《汉当更强》 第一章 项家子弟 秦始皇死了!突然病死在巡游天下的路上! 祖龙皇帝是一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伟大人物,传说他其实是商人吕不韦的儿子,没有赢氏血统,生母在某方面十分放纵,给他鼓捣出了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出身背景神秘还有些丢人。然而秦始皇本人却是雄才大略,灭六国吞天下,统一钱币文字度量衡,一举奠定华夏数千年大一统的坚实基础,功在千秋,是中国历史上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其丰功伟绩,还直接影响了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 秦始皇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暴君,对民力的滥用程度,在中国历代皇帝中毫无争议的排名前列,修长城筑驰道建灵渠,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丝毫不去考虑让百姓修养生息,一个劲的只是逼着老百姓干活打仗,徭役沉重到让人无法忍受,再加上秦朝法典又是出了名的死板严厉,苛刻繁杂,动辄斩首、剖腹、断肢或黥面,已经习惯了在秦国严法峻刑下生活的老秦人倒勉强能够忍受,被迫臣服于大秦的六国遗民却是苦不堪言,对秦法和逼迫他们接受秦法的秦始皇恨之入骨。 所以,秦始皇的死讯被大秦朝廷正式的公之于众后,不但没有多少的百姓臣民愿意为他伤悲落泪,相反大多数的天下百姓还悄悄松了口气,庆幸上天终于带走了这个残忍而又好大喜功的大秦皇帝。而更极端者,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为他的死拍手称快,欢声大笑。 “暴君死了!苍天有眼!秦王那个暴君终于还是死了!死了——!” 大秦泗水郡东部的下相县(今宿迁)北郊东部,荒无人烟的沂河岸边,就有这么一群深衣木屐的青年在为始皇帝的死而欢呼雀跃,发自内心的放肆呐喊中,这群青年还继续沿用了六国臣民对秦始皇的旧称,不愿尊称始皇为帝,大胆不敬之至,语气也对秦始皇痛恨之至。 这群青年的打扮虽不十分出众,有些人还束着发没有及冠,却人人带刀佩剑,个个气度不俗,气质模样与寻常百姓截然不同。而他们如此痛恨秦始皇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全都姓项,都是和楚国名将项燕有着血缘关系的家族后人,其中的项庄、项雎、项猷和项它等人,还直接就是项燕的亲孙子和嫡亲曾孙! 项氏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楚国将领,楚国是被秦国灭亡,项燕也是为了保卫楚国而战死疆场,秦国和秦始皇对于项家来说不但有灭国之仇,还有杀亲之恨,这会秦始皇的死讯传来,项家的后人当然要痛痛快快的振臂欢呼,发泄心中喜悦! “暴君死了!死得好!死得太好了!” 项家众人肆无忌惮的欢呼声在泗水河面上回荡,此起彼伏,久久不歇,但也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一个十七八岁身体有些瘦弱的青年男子一边向众人拱手,一边很是小心的说道:“诸位兄长,是不是该小声点了?如果让人听到了告到了官府里,怕是会有麻烦。” “项康,怕你就先回家去。”人高马大的族兄项声语气轻蔑,说道:“这地方你难道没来过,周围几里别说人了,就是鬼都没有,还用得着怕人听见?” “对,怕你就先回去。” “怕你就先走,虎狼秦王和我们项家有血海深仇,现在他死了,我们高兴一下都不行?” 项家兄弟纷纷附和,全都对项康的警告不以为意,年龄偏小在众兄弟中人微言轻的项康万分尴尬,好在另一个族兄项庄及时开口,说道:“众位兄弟,项康也是一片好心,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现在我们的两位叔父都被官府通缉,被逼着逃出了下相,虽然没有牵连到我们,但官府说不定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我们这么喊如果真被人听到了告到了官府,官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目前在场的项氏众人中就数项庄的年龄最大,平时较量武艺也数项庄的身手最好,他也开口这么说了,项氏众人众人也就收敛了一些。惟有项声还有些不服气,道:“告就告,真把我逼急了,一刀宰了城里那些暴秦的狗官!” “少说气话。”项庄摆了摆手,说道:“杀一个暴秦的狗官倒是不难,但杀了他以后你怎么办?象叔父和籍兄一样亡命天涯,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项声也终于讪讪闭嘴,老实随着众兄弟在泗水岸边散步,不再大喊大叫的欢呼庆祝秦始皇断气,期间项冠提起了一个话题,向项庄问道:“兄长,两位叔父和籍兄他们,可有消息?” “没有。”项庄摇头,说道:“他们应该是怕连累到我们,故意一直没有和我们联系。不过还好,以二位叔父和籍兄的本事,我们绝对用不着替他们担心。” “那是当然。”项冠微笑说道:“尤其是籍兄,最用不着替他担心,谁敢惹他,是谁倒霉!” “岂止倒霉?真要是把籍兄惹火了,他能空手把人撕了!他那力气,天下有谁比得过?” “几年不见,也不知道籍兄现在怎么样了,能举多重的鼎了?” “扑通!” 突然传来的落水声打断了项家众兄弟的热情讨论,项庄和项冠等人赶紧回头查看情况,却见沂河激流中正有一人在挣扎起伏,再仔细一看后,项庄和项冠等人顿时叫苦,原来失足落水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最早劝说众兄弟谨言慎行的项家子弟项康。而更糟糕的是,项家子弟中还有人焦急说道:“谁会水?快救他!项康不会水!” 还好,落水的项康虽然不会水,还十分倒霉的掉进了水流遄急处,转眼就被冲出了不短的距离,但是在场的项家子弟中却有好几个人精通水性,又是同宗同族的兄弟义不容辞,马上就跳进水中去救人,在经过了一番辛苦努力之后,终于还是把不会水的项康从河里救了出来,拖到了岸上抢救。 被急流冲出太远,落水的时间有些过长,连呛带吓之下,身体本来就有些羸弱的项康被救上岸后已然昏迷不醒,呼吸也十分微弱,还几近消失,幸得项家子弟中有人懂得施救,招呼众兄弟把项康抬到一块大石头上爬下,用石头顶住他的肚子,按他脊背逼着他呕出腹中河水,又给他揉胸口掐人中,辛苦抢救了许久,才终于是让项康口中发出呻吟,悠悠醒转。 “项康,你没事吧?怎么样了?” 好几个项家兄弟都这么关切的问,然而项康却是昏昏沉沉,口中呻吟出来的,尽是一些项家兄弟根本听不懂的言语句子…… “……别跳,千万别跳。想开点,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德国输给韩国只是冷门,下场买巴西赢,保证可以把你的本扳回来。” “不要拉我……,放手……,你太重了……,我……不行了……,救……救命……。” 项康无意识的呻吟虽然微弱,还有些断断续续,然而在场的项家子弟却大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同时也正是因为如此,项庄、项声和项冠等项家子弟难免开始面面相觑,都说道:“项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德国?周天子分封诸侯的时候,有这个德国吗?” “周天子分封百国,只听说过韩国,没听说过德国啊?还有,巴西是什么鬼?项康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尽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第二章 说话得小心 “德国破拖拉机队啊!你们坑爹啊!输给墨西哥就算了,竟然连棒子都能输,还输了个二比零!丢你们德国人的脸啊!” “那个跳楼的死胖子也坑爹,自己烂赌把房子都输了不算,死的时候还把我也拉下了天台!就算我救你是想立功表现,争取升官发财的机会,可我也是好心好意的救你!你真想死,当时就不要抓着我的手不放啊!现在好了,你断气了,我的前途耽误了,还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个鬼时代变成了其他人,你这个缺大德的烂赌鬼死胖子啊!” 躺在矮榻上,项康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诅咒那个坑死自己的烂赌鬼死胖子的时候,有说有笑的声音突然传来,房门也很快被人推开,十来个项家子弟带着刀剑和深秋的寒风,一起冲进了项康休息的房间,几乎是在瞬间就把低矮狭窄的房间塞满,年龄最长的项庄、项悍和项声争着抢着开口,问道:“项康,怎么样了?好些没有?” “听说你早上已经可以自己起来了,好得差不多了吧?” “项康,看我带什么来了?陈媪(陈大娘)酒肆的好酒!快起来喝两口暖暖身子,几天就好。” 嚷嚷着,大块头的族兄项声也不管病人能不能喝酒,硬把已经卧床一天多时间的项康给拉了起来,拿出一个葫芦拔开塞子,二话不说就把葫芦嘴塞进了项康嘴里,硬往项康嘴里灌酒。虽然这个时代的米酒酒精度数和啤酒差不多,在二十一世纪时已然‘久经’考验的项康喝这玩意和喝水没多少区别,可项康毕竟有伤在身,一时半会又无法适应这个时代酒类的古怪味道,当场就被呛了一口,难受得大声咳嗽,项声和几个项家兄弟见了大笑,似乎很是欣赏项康被捉弄的模样。 “行了,项声,别欺负项康了,他才刚好些,喝不了就别逼着他喝。” 同样长着大块头的项冠把酒葫芦抢了过来,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然后才向项康问道:“项康,好些没有?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好过多了。”项康抹着嘴边的残酒回答,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了另一个族兄项庄,还忍不住好奇问道:“兄长,你真的是叫项庄?” 房间里的嬉笑声戛然而止,项家子弟个个莫名其妙,当事人项庄更是稀里糊涂,忙一边伸手来摸项康的额头,一边满脸诧异的说道:“项康,你怎么还在说胡话?我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还要问?” “那……,项伯是谁?”项康又问道。 “项伯是我们的叔父啊?”项庄更是诧异,说道:“怎么?你连叔父是谁都忘了?要不要我们再找医工(医生)来给你看看?” 项康苦笑了,也终于确定面前这个族兄项庄就是那个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那个项庄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苦笑过后,多少知道点秦汉历史的项康忍不住又问道:“那项籍(项羽)呢?他是我的什么人?他现在在那里?” “项籍他当然也是你的兄长。”项庄说道:“他和我们的另一个叔父项梁去了会稽郡,这你应该知道的啊?怎么还问?” 项康更是苦笑,半晌才说道:“我头还有些晕,很多事根本想不起来,想再休息一会。” 项庄答应,忙和项声一起搀了项康重新躺下,还十分细心的替项康盖上塞了芦花的寝衣(被子),然后才和其他的项家子弟席地而坐,颇有些担心的讨论起了项康的病势情况。项康则痴痴的看着房顶发呆,脸上苦笑,心中暗道:“果然是秦朝末年,果然是项羽刘邦,这下子我的乐子大了。” 项康的历史并不好,可历史再不好,项康也知道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先是陈胜吴广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满身蛮力的项羽和刘邦老流氓跟着举兵造反,推翻秦朝干掉子婴,再接着就是楚汉争霸,项羽被老流氓刘邦活生生坑死,死后还被分尸…… 历史确实不好,项康并不知道项羽死后项家人是什么下场,不过从后世的电影电视剧来看,好象项羽死了以后,项家人似乎就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被刘邦全部干掉,杀得断子绝孙,还是被迫改名换姓,永远的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这条命是拣回来的,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老子就象项伯一样当项家叛徒二五仔,帮着刘邦干项羽,反正我也不是太喜欢那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还开历史倒车搞分封制的西楚霸王。”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平和心,又努力融合了上一个项康留下的记忆后,项康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新身份——楚国名将项燕的侄孙,项梁和项伯的堂侄,历史大名人项羽和项庄的同族兄弟,楚国灭亡后随家族从项县迁居到下相,幼时丧母少年丧父,全靠同族长辈好心拉扯长大,现年十八岁风华正茂,长相还过得去但是并没有婚配,也没有沉鱼落雁家财万贯的未婚妻子。——这点也最让项康遗憾。 新的身份倒是很快就适应了,然而这个时代的生活却让项康说什么都难以适应,饮食粗糙难咽,没有板凳没有内裤坐下来都得小心翼翼,麻质的所谓深衣套绔看不上去还马马乎乎,穿在身上却让项康怎么穿怎么都不舒服,没茶没咖啡最多只能喝点白开水,没电灯没钟表只能是点会散发臭味的动物油灯照明,看日头或者毫无精度可言的漏壶估摸大概时间。 甚至连纸都没有,写字只能写在竹简上,上厕所的话……。还好,项康很懂得变通,找了些大树叶代替。 还有凄惨的事,老项家的经济情况也十分糟糕,贵族之后自命不凡,族里人谁也不愿去耕田种地,买卖经商,一个个成天只想着游手好闲,四处晃荡,吃穿用度全靠祖上留下来的家产,虽说老项家在楚国世代为将,家产丰厚绝非寻常的六国贵族可比,可也架不住一大家子人十几年来的胡吃海塞,再加上先后当家的两个叔父项梁和项伯都是擅长败家的主,手头宽裕的时候花钱就象流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细水长流,早就已经把家底基本败光,如果不是两个叔母把住最后那点钱财,老项家这会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家族尚且如此,旁支庶出的项康当然更惨,除了有一个长辈分配的破烂小院外,项康房里也就两套麻衣和一口祖上传下来的铁剑还值两个小钱,其他再找不什么象样的东西。 还好,两位叔母都十分贤惠,知道项康落水受伤出不了门弄不到吃食,每天都准时给项康送来吃食,不管再怎么粗糙简陋也没让项康这个族侄饿着。同时项家子弟也很讲亲情,在外面弄到点什么象样的吃食,或者打到点什么野味,也没忘了给项康留下一份送来,努力尽到了做为同宗兄弟的责任,项康这才总算是没被饿死冻死在这个时代。 这不,又过得七八天后,叔母送来晚饭刚走,十来个项家兄弟就一起再次来到了项康的房中,不但带来了几瓮小米酒,还带来了一块在这个时代无比宝贵的老牛肉,要和身体已经大好的项康一起享用。天天吃小米素菜,嘴里早就淡出鸟来的项康见了大喜,赶紧邀请同宗兄弟们坐下,围着地灶一起烤肉喝酒。 项家兄弟带来的牛肉是病死的老牛肉,干巴巴的已经和后世的牛肉干相差无几,炙烤后调味的蘸酱也带着怪味,但是已经十来天没有见到肉腥的项康却吃得很香,项家兄弟更是个个如狼似虎,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口吃肉,食相有如一群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间,年龄和辈分都最小的项它还含糊不清的说道:“还是肉最好吃,如果能天天吃肉就好了,不管猪肉牛肉羊肉都行。” “大父(祖父)还在的时候,我们家倒是天天吃肉。”已经二十有一的项庄接过话头,说道:“我到现在还记得,大父在的时候,我们家就是天天吃肉,猪肉鸡肉天天吃,羊肉、牛肉、雁肉(天鹅肉)和鹌鹑肉经常吃,鱼肉花样更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有的时候还能吃上熊掌。” “熊掌我也吃过。”和项庄同年的项悍抢着说道:“又软又糯,羹(汤汁)鲜得简直可以把人的舌头都化掉。” 项庄点头,承认自己记忆中的熊掌味道也是这样,结果还不到十七岁的项燕曾孙项它一听糊涂了,疑惑说道:“我们小的时候,吃过那么多好东西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时候你还不到两岁,当然记不得了。”项庄指出原因,又感叹道:“如果大父和楚国还在就好了,我们那用得着住这种破地方,吃这样的猪狗食?”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童年时代都经历过一段锦衣玉食美好时光的项家子弟不再嬉笑打闹,人人面露怀念之色,项冠还十分遗憾的说道:“只可惜长大父在蕲县那一仗打输了,否则他也不会死,我们楚国也不会亡。” 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压抑,项家众子弟想起亲人故国,不由更无言语,房中也变得安静异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语气有些懒散的说道:“谁说我们楚国亡了?楚国的朝廷是不在了,可千千万万的楚人还在。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能够说出这句话的当然是项康,说这话的原因也很简单——闲得无聊顺口复述一句历史名言。可历史稀烂,项康却并不知道这句话还没有出现,所以项家兄弟听了以后不但面面相觑,还纷纷向项康问道:“项康,你说什么?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什么意思?” 话已出口没法收回,项康只能是又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即使楚国只剩到三个氏族或者三户人家,也能灭掉秦国,将来结束秦王暴政的,拯救天下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必然是我们楚国人!” “为什么一定是我们楚国人?就不能是其他六国的人?”项悍疑惑的问,其他项家兄弟也纷纷跟着追问。 “秦吞天下,六国之中,就数我们楚国输得最冤!” 迫于无奈,项康只能是强打起精神,一边回忆着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一边振振有辞的说道:“我们楚国先是被秦相张仪两次欺骗,丧失大片土地!武关会盟,我们楚国的王上又被秦国无耻扣押囚禁,害得我们的王上客死他乡!后来我们楚国的军队为华夏开疆拓土远征滇池,秦国人乘机偷袭,攻破我们楚国人的郢都!这些事情,我们楚国人那一个服气,那一个不是痛恨秦国和秦王入骨?又有那一个楚国人不想报仇雪恨,踏破咸阳,一血前耻?” 项家兄弟象不认识一样的上下打量项康,半晌后,项庄才说道:“话虽然有道理,可我们楚国人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项康无比自信的说道:“秦国现在虽然已经在名誉上扫平了六国,一统了天下,可是六国民心不附,秦王又倒行逆施,滥用民力,根本不知道与民休息,安抚百姓。骊山工地,每天都有无数的刑徒活活累死!各郡各县的大路小路,那一天没有无数的刑徒民夫被逼着去骊山服役?秦国官吏的牢房里,那一间不是关满了被小罪重罚的无辜百姓?刑场之上,又那一天没有百姓被腰斩车裂,斩手断足?这么残酷对待百姓的秦国朝廷,怎么可能久远?” 滔滔不绝了一通,项康又一挥手,沉声说道:“所以我敢保证,多则三年,少则两载,天下百姓就一定会因为无法忍受秦国暴政起来造反,和暴秦拼一个你死我活!别跟我说天下百姓为什么一会造反,反是死,不反也是死,天下百姓只要有点志气的,谁愿意只做砧上鱼肉,不想和暴秦拼死一搏?自己给自己杀出一条活命生路?” “到了那时候,因为血债不远,再加上我们楚国地大民众,心怀故国者无可计数,我们楚国人必然会成为反秦主力!与暴秦血战到底的核心骨干!因为虎狼暴秦,欠我们楚国人欠得太多了!” 项康慷慨激昂滔滔不绝,在场的项家子弟却无人说话,但不是不想说话,而是都听失了神,听得张大了嘴。还是过了许久后,项庄才第一个回过神来,先是抱起酒瓮往自己嘴里猛灌一气,然后才放下酒瓮一抹嘴,气喘吁吁的说道:“痛快!项康这话,说得我心里痛快!没错,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来,项康,阿哥我敬你一碗!”项悍把一碗酒双手递到了项康的面前,表情激动的说道:“不为别的,就冲你刚才这些话!阿哥我服气,说得好,说得对!秦国人欠我们楚国人的血债,我们楚国人将来一定能自己讨回来!” 项悍带头后,其他的项家子弟也如梦初醒,赶紧争先恐后的举起碗向项康敬酒,项庄还干脆直接举起了酒坛子向项康敬酒,好不容易把一时失言搪塞过去的项康则悄悄擦了一把冷汗,暗道:“还好,在场的都是项家兄弟,个个恨秦朝入骨肯定不会卖了我,以后说话得小心,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种话在外面乱说,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第三章 穷**计 吃完了酒肉后天色已晚,早就习惯了到处浪荡的项家兄弟干脆就全部住在了项康房里,到了第二天早上时,项康先是被来送饭的三叔母项伯之妻叫醒,然后又突然知道了项家兄弟昨天提供的酒肉来历——原来项家兄弟听说邻近的曹亭有死牛肉卖,嘴巴一谗就从三叔母家里偷了祖上留下来的珠玉换钱,买牛买酒犒劳他们自己,还顺便把项康也拉进了盗窃团伙…… 三叔母不是那种特别难缠的广场舞大妈,没有敲着盆打着桶的对项家兄弟又吼又骂,仅仅只是跪坐在地炉旁不断的落泪,抽泣着收拾项家兄弟留下的酒席残局,始终没有说一句责怪项家兄弟的话。然而越是如此,知道家里情况的项家兄弟就越是垂着头不敢吭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叔母说话,如何安慰丈夫杀了人后逃命、丢下一大家子人给她照看的叔母。 项康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向三叔母行礼说道:“叔母,都是小侄的错,小侄落水受伤后体虚嘴谗,想吃点好的,兄长他们体恤我,就做出了这的事。虽然事前小侄真不知道他们是这样买来的酒肉,可事情毕竟是由小侄而起,小侄情愿领罪,请叔母责罚。” 听到项康这样的话,神情一度伤心欲绝的三叔母脸色明显好看了一些,抹着眼泪说道:“我不怪你,你身子刚好,是要补一补,快吃早饭吧。到了晚上,叔母给你做黍臛。” 言罢,三叔母抱着空酒瓮和脏碗筷走了,项家兄弟则是个个如释重负,还纷纷向项康亮起了大拇指,称赞项康讲义气会说话。同时在不知不觉间,项家兄弟也逐渐改变了对项康的印象——能说话会说话讲义气,看事情的目光也很独到,这些长处,自家兄弟似乎还没有谁比得上。 傍晚时,三叔母真给项康送来了一大碗用小米和肥肉煮成的黍臛,给病体刚愈的项康补身子。不过吃完了这顿晚饭后,项康就再没能吃上这样的好饭菜,原因一是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允许,二是看到项康已经能够自由行动,项家兄弟又开始天天拉着项康东游西逛,四处晃悠,回到家里什么吃什么,两位叔母当然也犯不着在经济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刻意做好饭好菜喂养项家子弟这帮浪荡公子。 从自家原本的封地陈郡项县东迁到下相后,项氏家族一直是住在下相县东北部的侍岭亭,距离县城颇有些距离,想要进城一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这点距离对于天天闲得无聊的项家子弟来说却根本不在话下,项康跟着兄弟才鬼混了四五天就进了三次城,可惜这个时代的县城对于已经见惯了后世繁华景象的项康来说毫无吸引力,也就是走马观花的随便看看,每次进城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项康进城逛街兴致不高的关键原因还是没钱,虽说时已深秋天气渐冷,房里就两套麻衣的项康很需要置办点过冬衣服,县城里的食肆集市还有绿色纯天然的狗肉和羊肉出售,可是身上掏不出半个铜板,项康也就只能远远的看看,悄悄咽回口里的唾沫,揉揉咕咕叫的肚子继续随兄弟们逛街。 项家兄弟们有时候也颇讨厌,明明一个个穷得叮当响,还非要随时佩着刀剑摆楚国贵族的谱,唾沫横飞的嘲笑在田地里收割的农人,鄙夷在他们看来属于贱民阶级的商贾,象极了一群随时准备向缥母乞食的落魄韩信——当然了,只是象随时可以从别人胯下爬过去那个时间段的韩信。 这不,和项康一起第三次进城闲逛完了回家的时候,明明早上只喝了一碗小米粥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项伯的长子项雎还在指着路上的几辆运货牛车嘲笑,道:“看,虞家的车,黔首就是黔首,发了财还是那副庶民象,拉车只舍得用牛,连马都舍不得用。” 项康默默看去,凭借上一个项康留下的记忆,发现那几辆满载着货物的牛车确实是颜集亭著名富户虞公家所有。旁边的颜悍却不耐烦的说道:“虞家有好几辆马车,不过都是给人坐的马车,拉货才用牛车。快走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回去也没什么好吃的,早上听二大母说,今天晚上是吃豆羹。”项它懒洋洋的说,又说道:“不过今天在集市上,我看到我们侍岭亭的亭长家婆娘买肉,她家里今天晚上搞不好是吃肉,要不咱们去她家将就一顿?” “冯仲又没请我们?去干什么?”项庄没好气的说道:“要我们象那些黔首庶民一样,为了吃顿饭,向一个小亭长低声下气,点头哈腰?” 项它闭上嘴巴,另一边的项猷则羡慕的看着一辆虞家牛车上满载的酒坛,说道:“如果虞家和我们项家有什么交情就好了,去他家拜访一趟,酒肉肯定管饱。” “我们项家刚到下相的时候,虞家的家主老虞公是想和我们家套交情。”项庄随口说道:“不过虞家出身平民,老虞公又有一些吝啬,做事半点都不爽利,两位叔父都看不上他们虞家,根本就不想搭理虞家,所以我们项家才和他们虞家没有往来。” “可惜,父亲和二伯父他们应该屈尊纡贵和虞家结交的。”项伯的次子项猷万分遗憾的说道:“听说现在这个虞公不但有千金家资,为人大方,还有两个……。” “各位季叔,二大父他们看不上虞家,不想和虞家结交,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可以无所谓啊。”项它打断了项猷,颇有些异想天开的说道:“你们能不能去和虞家交个朋友?给我们弄一个可以走动的有钱人家?我们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也有个地方可以混吃混喝。” “项它,少说这种丢脸的话。”项庄训斥道:“混吃混喝当食客?说出来也不怕丢我们项家人的脸!” “我的意思是说做客,去虞家做客人。”项它争辩道:“我们和虞家交上朋友,去他家当客人,他家能不好吃好喝的款待我们?” “说得容易。”人高马大的项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说道:“虞家凭了什么要把我们当客人款待?先不说叔父他们慢待过老虞公,就我们现在这情况,虞家凭什么还要把我们客人。” “我们是楚国名门之后!”项它继续抬杠,说道:“就凭这点,虞家就应该把我们项家子弟尊为上宾!” “那你去和虞家说,我们愿意和他们交朋友,让他家把我们尊为上宾。”项声不耐烦的说道。 “我是晚辈,你们是长辈,这种事应该你们出面。” 辈分最小的项它狡猾推托,换来项家子弟的嘘声四起,只有项康没有嘘项它,认真考虑了片刻后,项康还说道:“各位兄长,其实我觉得项它的主意不错。我们现在是有些落魄不假,但我们项家毕竟名声在外,虞家又只是平民出身,我们去和他家结交,是给他们虞家面子,是我们愿不愿意的问题,不是他们虞家愿不愿意的问题。” 项康敢说这话,当然是因为项康记得一些历史,知道老项家在楚国民间还有不少威望——甚至就连陈胜吴广这两个猛人起义的时候,都厚颜无耻的强借了项家的招牌,打出了项燕部下的旗号。可惜项家子弟却是怀宝而不自知,听了项康的话除了项它点头外,其他的项家子弟就没有一个不是嗤之以鼻,都说道:“那你去和虞家结交,只要他家答应,我们就愿意和虞家做朋友。” 出乎项家子弟的预料,结合项家在历史上的名气和现在的社会风气,又仔细盘算了一点时间,性格其实有些好胜的项康拿定主意,说道:“好,我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成。” “季叔,你真要去?”包括首先提起这个话题的项它都惊讶出声。 “项康,别去丢我们项家的脸。”项庄皱眉说道:“我宁可饿死,也绝对不愿去低声下气的求人。” “不是求他,是去和虞家平等结交。”项康答道:“我会想办法让虞家把我们当成贵宾款待,不是把我们当成要饭的乞丐打发。” “项康,那你想什么办法?”项声好奇问道。 “这点我还没有想好,你们也得帮我点忙。”项康盘算着答道。 “帮你什么忙?”项声追问,又说道:“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要我低声下气的求虞家,你是想都别想。” “当然不用低声下气的去求人。”项康笑笑,说道:“我对虞家的了解不多,我只要你们把知道的虞家情况尽量告诉我就行了,让我先想出主意,然后再看要不要你们帮什么忙。” 见项康说得自信,虽然觉得这事太过悬乎,项家子弟还是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自己所知道的虞家情况,项康用心铭记。之前和项雎最先挑起这个话题的项猷本也想凑上来,对项康说自己知道的一个虞家情况,可是话到嘴边后,项猷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暗道:“算了,不说了,男人大丈夫,老是提那样的事,只会让兄弟们看不起。” 第四章 倒驴不倒架 虞家居住的颜集亭位于项家子弟居住的侍岭亭东北部,距离侍岭亭的路程,和侍岭亭距离下相县城的路程差不多,不过颜集亭在这个时代的行政划分是属于东郡凌县,项家子弟居住的侍岭亭则属于泗水郡下相县,到颜集亭不但要出县,还要出郡,有时候还会被东郡的官差盘查,来去一趟颇有些麻烦。所以周边诸亭之中,就数颜集亭项家子弟游玩的次数最少,刚穿越过来不久的项康更是从没亲自到过颜集亭。 这个情况注定要发生改变,向项家子弟仔细了解了颜集亭著名富户虞家的具体情况后,又反复思量了事情的可行性,回家的路上项康就拿定了主意,决心要在第二天就到颜集亭拜访去虞家,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修复项家与虞家的关系,让曾经试图巴结项家而遭拒绝的虞家重新把项家子弟尊为上宾,给自己弄到一个可以经常混吃混喝的好地方——这个时代的游侠风气盛行,去大户人家混吃混喝可不是什么过于丢脸的事。 很可惜,项康拿定了主意,项家子弟却又纷纷改了主意,包括最先怂恿叔叔们去和虞家结交的项它都大摇其头,反过劝项康这个族叔不要异想天开,不要到颜集亭自讨没趣——白跑一趟还只是小事,丢了面子让虞家人嘲笑,项家子弟可谁也忍受不了。 最后项康也没办法,只能是这么说道:“那这样吧,兄长你们和我一起去颜集亭,到了那里后你们自己找地方去玩,我一个人去拜访虞家,成了的话你们再进去见虞公,不成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回家,不丢你们面子,这总行了吧?” 项康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项家子弟当然也不好坚持拒绝,抱着反正在那闲逛都一样的心思先后答应,第二天早上吃了简陋的早饭就随着项康出了门,一路东进北上,顺利来到了位于荻邱河畔的颜集亭,也很快就找到了虞家的宅院所在。 距离虞家宅院越近,项家子弟心里就是越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项康却是镇定自若,到了能够看到虞家大门的地方就对项家子弟说道:“各位兄长,好,你们去玩你们的去吧,我去拜访虞公,过一会就让虞家的人来请你们进去做客。” 项家子弟纷纷点头,项庄却十分担心的问道:“项康,你真要一个人去?虞家的人如果不见你怎么办?” “放心,我有把握。”项康自信的说道:“你们只管去玩,一会等着喝酒吃肉当客人就行了。” 没头没脑无缘无故,项庄敢放心才怪,环视了一眼项家子弟后,项庄突然一指比自己小一辈的项它,命令道:“项它,你和项康一起去,如果有什么情况,马上出来找我们。” “凭什么要我去?”项它不乐意了,说道:“如果虞家人不见我们怎么办?你们倒是躲得远远的了,我的面子往那搁?” “少废话,这个主意是你最先想出来的,你不去谁去?”项庄逼迫道:“快去,项家人如果敢欺负你们,你就马上来找我们报信,我们马上过来找他们算帐。” 项它还是万分不情愿,可是项康已经大步走向了虞家大门,项庄和项悍等叔辈又连推带搡的逼着项它同去,项它无计可施,也只好忍气吞声的追上了项康并肩而行,嘴里絮絮叨叨尽是发泄不满。项康却毫不理会,只是在项家子弟的注视中大步向前,径直走到了虞家门前,向守侯在门前的虞家老仆一拱手,朗声说道:“烦劳禀报贵宅主人虞公,就说故楚大将项燕项公后人项康、项它,前来拜会。” “故楚大将项燕项公的后人?”守门老仆听得有些发楞,反问道:“那位项燕项公?” “竖子,连我高大父(曾祖父)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 无比骄傲自己家世的项它一听不乐意了,张口就要发作,项康赶紧把他拦住,说道:“就是十五年之前,在城父大败秦国大将李信的那位项燕公,听尔口音也是楚人,年龄也已不小,不会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吧?” 还是项康提起了楚国灭亡前的最后一场大胜,那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虞家老仆才回过神来,想起了曾经深得楚国人民敬爱的楚国名将项燕,当下那老仆也不迟疑,忙还礼说道:“二位公子稍等,小的这就进去禀报主人。” 言罢,那老仆还真的快步进了门去向虞公禀报,项康也这才对项它说道:“项它,沉住点气,我们是客人,不能忘了主客之礼,让别人嘲笑我们项家子弟贵为名门,却不知名门礼仪。” 项康这样的训斥项它还真不敢不听,赶紧老实答应,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季叔,虞公会不会见我们?” “当然会见。”项康依然自信,又说道:“不过我们毕竟来得太过突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人。” 被项康料中,在虞家门前足足等了二十来分钟,项康第三次拉住拔足想走的项它的时候,之前去通禀的老仆才领着一个穿着细纻深衣的青年男子出来,给项康和项它介绍道:“二位公子,这位是我家的少主人虞知。” 项康细看那被叫做虞知的青年男子,见他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颇有些英俊,神情之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还故意没有急着说话和行礼,等自己先有动作。不过项康这会当然不能过于计较,只能是主动虞知拱手行礼,说道:“在下项康,见过虞公子,这是我的族侄项它。” 瞟了一眼项康深衣袖口上的补丁,虞知很是随意的还了一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项公子,请问二位公子前来拜会家父,所为何事?” “紧要之事。”项康彬彬有礼的回答,说道:“但事关重大,只能与令尊当面商谈,还请公子代为禀报虞公,请虞公亲自接见。” “公子恕罪,家父有俗事缠身,无法见客。”虞知笑得更加虚伪,说道:“公子如果方便,就请对在下直言,如果公子不方便,就请……。” 虞知故意没把间接逐客的话说完,也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脸上笑容还尽是嘲讽轻蔑,项它见了大怒,下意识的握紧拳头,项康却一把拉住了他,然后微笑说道:“乡人都说虞公家教有方,现在看来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让人大失所望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虞知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项康笑笑,说道:“虞兄,你应该读过些书吧?想必应该知道公子这个称呼在春秋战国之时无比高贵,只有王公贵族的子弟才能当得公子二字。现在这个尊称虽然已经有些泛用,却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担当。虞兄你虽然小有家资,却不过是一介平民出身,我尊称你一声公子,不过只是礼貌,你却坦然而受,连一句谦虚的话都不肯说,为人狂傲僭越至此,虞公的家教如何,岂不是未问可知?” “这……。” 虞知有些张口结舌了,旁边的项它却是心中大快,马上就说道:“季叔说得对,一个小小平民,竟然也敢自认公子王孙,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还有。”项康又大模大样的说道:“我们项家现在虽然贫寒,可也好歹是故楚国的名将之后,屈尊到你们虞家的门前拜访,就算虞公有事缠身,无法相见,虞兄你也应该客客气气的把我们请进家中落坐,当面说明原因才对。可是虞兄你既不请我们进门,又不肯以礼相待,张口只是问我们的来意,这样的待客之道,难道就是你们虞家的门风?” “当初我大父去拜见你们叔父的时候,你们的叔父就是这样对我们大父的!”虞知恼羞成怒,直接提起了当年的往事,愤怒说道:“要说无礼,也是你们项家无礼在先!” “当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项康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说道:“但是虞兄不要忘了,那时候我才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虞兄你当初也不过才七八岁左右,十几年前的长辈旧事,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难道还要铭记于心?” “况且当年之事,你我都是通过耳口相传得知,虞兄你的大父老虞公到我们项家门前拜访遭拒时,谁又能知道我的两位叔父是不是真的有事缠身,无法抽身接见老虞公,造成老虞公误会,以为我们项家慢客?虞兄,这点你能肯定吗?” 虞知语塞,项康则微笑着又拱了拱手,说道:“虞兄,一桩事归一桩事,廉颇和蔺相如还有互相误会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把那些不开心的陈年旧事挂在嘴边了。在下与族侄今日登门拜访,的确是有紧要大事想和令尊虞公当面商谈,还望虞兄速速禀报虞公,不要失了待客之礼,辱了虞公名望,违了孝道。” 不请老爸出面接见项家两个穷酸就是违了孝道?这个逻辑过于复杂,秦汉土著虞知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驳,只能是楞立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过还好,门后及时传来了一声咳嗽,然后一个同样穿着白纻深衣戴着帻巾的中年男子微笑着步出门来,向虞知训斥道:“知儿,项公子说得对,你是有些失礼,快向二位项公子赔罪。” 训斥了项知,那中年男子这才转向项康和项它,恭敬的拱手行礼,微笑说道:“在下虞间,见过二位项公子,二位公子恕罪,适才在下有事在身,未能及时出门迎侯,只能是让犬子代劳,不曾想犬子无礼,对二位公子多有怠慢,还望二位千万宽恕。” “虞公言过了,是我们冒昧才对。”项康还礼,微笑说道:“贸然登门拜访,还劳虞公亲自出迎,在下与族侄唐突了。” “如果不是看在你祖先的份上,你以为老夫会亲自出来迎接你这个小竖子?”虞间肚子里腹诽,脸上笑容却亲切依旧,还赶紧邀请道:“项公子真会说话,快里面请,在下这就叫人安排薄酒,请二位公子先入席,然后在下再聆听公子赐教。” “还真有酒喝?这趟不白跑!” 项它一听乐了,赶紧和项康一起象模象样的行礼道谢,在虞间的亲自邀请下和项康一起大摇大摆的进了虞家,而那边虞知虽然脸色无比难看,可是又不敢违拗老爸的决定,只能是忍气吞声的跟在了最后进门,还悄悄的冲着项康和项它的背后唾了一口,声音轻微的骂道:“呸!破落子弟!” 项康和项它进门了,结果他们的前脚刚进门,远处的一间房舍背后,后脚就齐刷刷的冒出了一串人头,七嘴八舌的轻声惊道:“进去了,真进去了?还是被请进去的?早知道真能进去,我们也应该和项康一起去啊!” “啊呀,刚才我怎么就没下定决心呢?进去后不但肯定有好吃好喝,说不定还可以见到虞家那两个……。” 第五章 来搭救你 躲在门后偷看时,其实项康留给虞家现任家主虞间的第一印象并不好,除了感觉项康的容貌模样要比其他的项家子弟斯文俊秀一些外,在虞间的心目中,项康的形象其实和其他项家子弟差不多,都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喜欢自命不凡,属于那种活着都是浪费空气的懒汉无赖。 不过项康和虞知对答的言语却让虞间迅速改变了这一看法,在门后听到项康滔滔不绝的指责自家儿子僭越身份,彬彬有礼的进退转折,不露显摆痕迹却处处透着名将后裔的尊贵风范,又在门缝里看到了项康从容不迫的自信气质,举止有礼的儒雅风度,接受过良好文化教育又从小羡慕公卿权贵尊贵身份的虞间难免心中大奇,也临时改变了主意,亲自出门把项康和项它请进了自家落座。 进门后宾主落座时,项康成功延续了虞间对自己的好感,席地而坐双手扶膝,神情从容笑容亲切,尽显世家子弟的高贵气质,同时项康领来的项它也是坐姿标准,丝毫无差,一看就知道是从小接受过礼仪方面的严格教育。而相比之下,平民出身的儿子虞知却是坐没坐像,刚坐下不久就忍不住屁股着地,脸上神情也是阴郁难看,在气质举止方面与项康、项它天差地别。 暗叹了一句果然是三代穿衣五代吃饭,虞间先是吩咐了仆人上酒,然后才微笑着向项康问道:“适才听下人说,二位公子大驾光临寒舍,是有事要与在下商量,不知是何指教?” 坐在项康对面的虞知竖起了耳朵,坐在项康旁边的项它也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自己的族叔怎么代表项家子弟和虞家这户土财主交朋友,项康却是神情轻松,微笑着拱手说道:“不瞒虞公,晚辈与族侄此番来冒昧打扰,是为了搭救虞公一家而来。” 先惊后抚的说客伎俩在春秋战国时就已经屡见不鲜,然而却始终屡试不爽,所以听到项康这话,不但坐在对面的虞知大吃一惊,项它也忍不住心头一跳,不知道虞家出了什么事需要自己和族叔搭救。坐在正中主位的虞间也是一楞,惊讶问道:“在下有何事需要公子搭救?” “听闻今年四月时,贵宅有一名仆役不幸过世。”项康提起了之前项家子弟介绍的一件虞家旧事,说道:“而后虞公虽然好心将那仆役安葬,让他入土为安,却忘了依照秦律向官府禀报,惊动了凌县官府,县里派人查办治了虞公你的罪,在下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秦律规定,私自掩埋尸体是犯罪,必须受罚。) “那事啊。”虞间松了口气,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家也不是忘了向官府禀报,是我家的仆役去向里典禀报的时候,误报了死人的名字,乡里没详查就销了他的户籍,后来县里复核发现出错,派人下来调查,罚了在下两副铠甲,事情已经完了。” “事情真已经完了?”项康追问,又说道:“还有,冒昧请问虞公,当时贵宅真的只是交出两副甲的罚钱,就把事情了解了?就没有什么迎来送往的开支?” “公子问此作甚?”虞间的脸色有些微变,也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当初为摆平那桩官司开支的其他花消。 “虞公不必着急,请先回答有没有其他开支?”项康微笑着反问道。 虞间沉默,一时拿不准是否应该如实相告,项康察言观色,看出他的心思,便收起了笑容,说道:“虞公如果不便回答,晚辈也不强人所难。但晚辈如果所料不差,县府来人查核此事之时,虞公为了不受池鱼之殃,必然是好酒好肉的款待,精舍华屋的请他下榻,说不定还安排了一两个婢女日夜侍侯,再请县吏将真正的死者销户、为生者恢复户籍之时,虞公怕是还少不得牺牲一些润笔之资,所费钱粮,实际上远超两甲。” 说到这,项康转向了坐在对面的虞知,微笑问道:“敢问虞兄,在下没说错吧。” “没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 “咳!咳!” 虞间及时咳嗽打断了儿子,先狠狠瞪了一眼没有城府的儿子,又转向项康问道:“项公子,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项康说道:“晚辈只是觉得,虞公你这么做是大错特错,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贵宅只怕是要永无宁日,迎来送往难以招架,钱粮开支不堪重负。” “何以见得?”虞间不动声色的问道。 “因为虞公你有钱,但无势。”项康看着虞间的眼睛,振振有辞的说道:“有钱无势,犹如三岁孩童抱金过市,时刻惹人觊觎。但凡稍有机会,居心不良者必然设法强取,或诱骗,或豪夺,或敲诈,或勒索,不将孩童所持之金取走,贼人匪类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虞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虞间再次沉默,项康则又说道:“虞公或许认为,仆役的事不过是个偶然,只要过了这个坎,以后仔细小心一些,应该就不会重蹈覆辙。但恕晚辈冒昧直言,虞公你如果真是这么想,就又是大错特错,他日必然追悔莫及。” 虞间看了项康一眼,盘算了一下,说道:“公子请继续说下去,在下洗耳恭听。” “道理很简单,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项康更加振振有辞的说道:“贵宅仆役的事,县里的人尝到了一次甜头,就必然会想到第二次,他们当面或许会和虞公你有说有笑,背地里却肯定只会巴不得虞公你的家里赶快出事,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故技重施,到虞公这里连吃带拿!那怕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必然会被他们做出天大的文章!因为事情越大,他们捞到的好处就越多!虞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虞间强忍住了想要点头的冲动,耐心继续倾听项康的演讲,项康也没让虞间失望,又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之前先皇在时,刑法虽然严厉,吏治却还算清平,大小官吏还不敢过于胡作非为,加上颜集亭地处偏僻,距离县城遥远,虞公一家又行事谨慎,一直有什么惊动官府的是非,所以才一直太平无事,得享安乐。” “可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现今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朝堂震动,吏治必然会受到波及,如果新皇能够象先皇一样严格管束官吏还好,虞公你还用不着过于担心。但如果新皇对吏治稍有疏忽,给了那些贪官污吏任意鱼肉百姓的机会,虞公你又因为涉嫌私自掩埋仆役尸体的事开了些先例——敢问虞公,你说你将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虞间脸上的肌肉终于无法控制的抽搐了几下,益发后悔自己当初因为怕惹麻烦,选择了用钱解决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让县里官吏知道自己这里有竹杠可敲,更无比担心事情会被项康言中,开了这个先例将来后患无穷。 虞间的动摇马上就被擅长察言观色的项康看穿,项康也这才说道:“虞公,或许晚辈胡乱猜度,昨日在下相县城外,晚辈看到贵宅的牛车运载货物返回颜集亭,当时晚辈就觉得奇怪,颜集亭到凌县和下相的距离虽然相差无几,但颜集亭到下相毕竟是要出县出郡,虞公你怎么会舍易取难,派家人到下相来采买年货?现在看来,或许是虞公你也有所担心,深知财不露白之理,故意不想让凌县官吏知道你采买年货有多大手笔。” 虞间苦笑了,那边虞知却嚷嚷了起来,道:“父亲,怪不得你要下人去下相县买年货,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虞间更加苦笑,先是喝住了儿子的叫嚷,然后才向项康拱手说道:“公子在这件事上误会,在下没有公子的心思慎密,真的没有想到这点。不瞒公子,在下派人到下相采买年货的原因其实很可笑,是因为下相的酒要比凌县的好,所以在下才安排下人到下相买酒,也顺便买了些其他年货。” “原来如此,是晚辈多疑胡思乱想了。”项康打了个哈哈,不再多言,静待虞间说话。 这时酒已送上,但虞间却并没有急着邀请项康和项它共饮,盘算了片刻才说道:“项公子大才,见微知著,既然你已经知道在下一家的隐患,那么请问公子,在下今后当如何是好?” “虞公,这也是晚辈今天来拜访你的原因。”项康放缓了语气,说道:“晚辈此来,是想借势于你,助你转危为安,免遭宵小之辈敲诈勒索。” “借势?”虞间惊奇说道。 “不错,借我项家之势,护你虞家之财。”项康毫不脸红的说道:“我项家现在虽然没落,但我家毕竟是故楚的王族之后,楚国的名门望族,在楚国世代为将,我的大父项燕公更是楚国的最后一位名将,深得百姓敬爱,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有民间传言,说我的大父其实未死,还在暗中庇护着故楚遗民。” “项家名望至此,请虞公你想一想,倘若我项家出面庇护你们虞家,可还怕那些游侠无赖对你家敲诈勒索?可还怕那些贪官墨吏对你巧取豪夺?有我们项家人出面担待,可还有旁人窥视你的千金家财?” 听项康说得激昂,项它忍不住挺起了胸膛,虞间却瞪大了眼睛,虞知也张大了嘴,而回过神来后,虞知马上说道:“你们项家庇护我们虞家?你们怎么庇护?说对付那些游侠闲汉,或许你们项家还有点本事,但是官府你们怎么对付?你们如果有本事对付官府,你们的两个叔父杀了人,怎么还跑了?” “你说什么?” “项它,冷静!听我说!” 项它一扶地就要站起来,项康赶紧喝住他,然后转向虞知,微笑说道:“虞兄说得好对,我的两位叔父,确实因为和人结仇杀了人被迫离开下相。但是虞兄,我打个比方,我只是打个比方——倘若虞兄你的那位叔父也杀了人,也逃出了颜集亭,虞兄你,可有本事不受牵连?保得住你们虞家的家族财产不被抄没?保得住你们虞家不受那些乡里亭里宵小鼠辈欺扰?” “这……。” 虞知再一次无言可对,项康也没继续向他追问,只是又转向了虞间,拱手说道:“虞公恕罪,晚辈也冒昧问一句你,假如你有骨肉至亲杀人而逃,请问你可有把握保得住自己和其他家人不受牵连?保得住你的家产奴婢和牛马田地?可还能象晚辈和晚辈的兄弟们一样,仍然可以无忧无虑的在乡间逍遥?不受那些乡里亭里宵小鼠辈欺扰?” 虞间闭目盘算,良久后,虞间突然睁开眼睛,沉声问道:“敢问公子,在下当如何借你们项家之势?在下又当如何回报?” “借势很简单,就是贵我两家结为至交,时常走动频繁往来就行了。”项康迅速回答,又道:“至于回报嘛……。” 故意拖长了一点声音,先悄悄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紧张万分的侄子项它,项康这才说道:“就是在下和我们项家子弟,希望能与虞公你相逢一笑泯恩仇,忘掉项虞两家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抛弃前嫌,诚心结交,这就足够了。” 虞间哈哈大笑,向项康和项它连连拱手,大笑着说道:“好一个相逢一笑泯恩仇,公子果然大才!好,就这么说定了,贵我两家抛弃前嫌,诚心结交!快来人,杀猪宰羊,准备酒宴,今天我要和两位项公子一醉方休!” 听到虞间这话,项它当然是高兴得差点没有当场笑出声来,项康却是赶紧谦虚,拱手说道:“虞公,酒肉就不必了,在下的兄长们还在集上游玩,耽搁久了怕他们担心,说一会话在下就告辞。” “什么?诸位项公子都来了?快,快派人去集上把他们请来,来的时候提前禀报,我要亲自出去迎接诸位项公子大驾光临!” 听到这话,项它当然是只想现在就离席向自己的小叔叔下拜,表达心里对项康这个小叔叔的景仰之情,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季叔这张嘴到底是怎么长的啊?明明就是来混吃混喝,居然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反过来还要人家谢他!这本事,就是我那力能举鼎的大叔父项籍也赶不上啊!” 第六章 虞家姑娘 “项康和项它怎么进去了那么久还没动静?项康不是说了,他只要能进去,虞家就一定会派人来请我们进去赴宴,怎么半天了还不见人出来?” “是啊?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其实项康和项它并没有被虞间父子请进去多少时间,躲在远处观望的项家子弟就已经纷纷沉不住气了,一个个把脖子伸得比天鹅还长,探头探脑的只是往虞家大门口张望,心里更是象百爪挠心,只恨不得能够理直气壮的直接冲进虞家,当面去看项康和虞家如何交涉,既替同族的项康和项它担心,也多少有些担心项康能否兑现承诺,让自己去虞家去胡吃海喝一顿。 还好,就在项家子弟低声商量是否应该打着寻找亲人兄弟的旗号到虞家门前探听动静时,虞家大门那边突然有了些动静,项家子弟中辈分最小的项它昂着脑袋,趾高气昂的从虞家大门里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仆役服色的虞家下人,几个项家子弟见了大喜,迫不及待就要从藏身的房后走出,去和自己的族侄项它打招呼。 “别出去,让项它过来找我们,不然虞家的人会知道我们其实一直在这里等着。” 还好,爱面子的项猷和项睢及时回过神来,拦住那些差点露馅的同族兄弟,还灵机一动,在藏身处的地上飞快画了一个简陋棋盘,各拿几枚棋子摆开了六博(秦代棋盘游戏),装出下棋解闷的模样,其他的项家兄弟醒悟,赶紧把下棋的项猷和项睢包围得水泄不通,装出了看他们下棋解闷的模样。 虽然十来个人围着看两个人下棋也有点古怪,但起码解释了项家兄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项它也很有眼力劲,转过房角看到情况就明白了意思,一边暗暗佩服着小叔叔们的定力,一边上前行礼说道:“各位季叔,项康季叔正在虞公家里做客,虞公要设宴款待他,他叫小侄也来请你们同去。” “做客?做什么客?”项庄翻了翻眼,说道:“我们正在玩六博,不去!” “没空,不去!”项冠也说道:“去告诉项康,叫他玩够了就快回来,我们该回侍岭了。” “你们如果真不去,我可就先走了。”项它的心里话没敢说出口,老老实实的继续拱手说道:“各位季叔,项康季叔他已经答应了在虞公家做客,还答应请你们也去虞公那里做客,你们如果不去,项康季叔那里……,恐怕就要失信于虞公了。” “各位项公子,请千万给我家主人一点面子。”项它领来的两个虞家下人也很会说完,点头哈腰的说道:“我家主人已经吩咐了庖厨杀猪宰羊,准备上好美酒,只等各位公子大驾光临。我家主人还吩咐说,各位公子赏光登门的时候一定要马上禀报,他要亲自出来迎接你们。” “这个项康,连我们的主都敢做……。算了,既然这是虞公的一片盛情,各位兄长兄弟,要不咱们就过去一趟?” “去一趟吧,虞公这么有诚意,咱们如果不去一趟,太拂他的面子。项它,还有你们,前面带路。” “各位项公子快这边请,快快,快去禀报主人,就说他请的各位项公子马上就到了。” 就这样,在万般不情愿的情况下,十几个项家子弟还是给了颜集亭著名富户虞家一点面子,应邀来到了虞家门前拜访,现在的虞家家主虞间也兑现诺言,亲自来到了门前恭迎项家子弟大驾光临,毕恭毕敬的把十几个项家子弟请进了自家大门,以接待贵宾的礼节款待。项康则假意向众位兄长请罪,巧妙说明了自己和虞家交涉的具体内容,项家子弟听了大喜,全都一口答应今后与虞家时常往来走动,用项家的家族势力保护虞家老小,虞间感激不尽,连连催促厨下尽快上酒上肉,对项家子弟极尽讨好不提。 ………… 也顺便来一看虞家内宅里的情况,虽说虞间是在前院大厅里接待的项家子弟,动用的只是厨房和前院的家丁仆人,然而杀猪宰羊的动静毕竟不小,始终还是惊动了一些虞家内宅的家人,甚至就连虞间的两个宝贝女儿虞妙戈和虞姀,也因为听到了偏院的人声鼎沸和猪叫羊哼而放下针线。 “阿姐,你听到了没有?怎么偏院好象是在杀猪?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我们家怎么就杀猪了?” 发出疑问的是性格活泼好动的虞间次女虞姀,性格温和的虞间长女虞妙戈则是先仔细听了一会,然后才说道:“好象是在杀猪,不过这肯定是父亲的安排,我们用不着管。” “怎么用不着管?别又是县里来人,象上次一样在我们家白吃白喝吧?不行,我得去前面看看是什么情况。”虞姀不肯放心,又正好腻味了日复一日的针线活,索性扔下针线就跑出了房间,一溜烟的跑来前院查看情况,后面虞妙戈叫她不住,也只好任她去胡闹了。 也是凑巧,虞姀快步冲到前院时,在院门前迎面正好撞见了自己的长兄虞知,虞姀赶紧向兄长打听消息,虞知如实说了是项家子弟到访,父亲吩咐杀猪宰羊款待。结果虞姀一听就不乐意了,怒道:“父亲昏头了?杀猪杀羊的款待下相项家的人?颜集亭这边谁不知道他们下相项家的人就是一帮破落子弟,成天东游西逛好吃懒做,这样的人来我们家,用得着这么款待?再说了,父亲忘了下相项家当初是怎么对待我们大父的?” “这些事一会你自己问父亲。”虞知无奈的说道:“刚才我也想悄悄提醒父亲说不值得,父亲却瞪了我,不让我说话。” 虞姀听了更是不高兴,撒腿就直接冲向大厅,虞知手慢了点没能拉住她,又怕她出什么事只能是赶紧跟上,兄妹俩也就一前一后,冲进了已经坐满项家子弟的大厅…… ………… “……虞公太客气了,晚辈等学文习武,不过是时刻不敢忘记家规祖训,不敢给祖上蒙羞而已,那能称得上什么胸怀大志,文武全才?反倒是虞公你,不靠祖上恩荫,治家理财光大门庭,这样才值得让人钦佩。晚辈敢断言,如果不是生不逢时,缺乏机遇,以虞公你的才干学识,未必就赶不上春秋先贤陶朱公范蠡,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项公子言过,言之太过了,虞间一介平民,如何敢与陶朱公相比?公子金枝玉叶,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折杀在下……。” 大厅上仍然还是项康和虞间互相吹捧着唱主角,项家子弟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是喝着酒吃点小菜等待上正餐,项康心细发现自家兄弟无聊,正要想办法把话题扯到自家兄弟也能参与的地步时,厅外却急匆匆奔进来一名青缘曲裾的少女,声音清脆却语气不善的呼喝道:“父亲,你出来一下!” “虞间的女儿。”项康第一反应猜出来人身份,然后才漫不经心的扭头去看那少女模样,可是只看得一眼,项康就眼睛马上一亮,原来匆匆进来这名少女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生得身材婀娜前凸后翘,皮肤白嫩远非寻常的乡间少女可以相比,又唇红齿白明艳动人,容貌之秀丽,不要说在穿越后见所未见,即便是在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纪,项康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美貌少女。 在现代生活见惯了各种人造美女的项康尚且眼前一亮,自然就更别说全都处于荷尔蒙过剩阶段的其他项家子弟,看清楚了那少女的模样后,项家子弟就没有一个不是两眼放光心头发热,甚至还有人忍不住低低吹了声口哨。而高坐正中主位的虞间却是满脸尴尬,只能是一边悄悄埋怨着女儿的莽撞,一边强笑说道:“女儿,什么事这么急?来,快给各位项公子见礼。” 言罢,虞间又赶紧给项康等人介绍道:“各位项公子,这是老夫的女儿,乡下丫头不懂规矩,让你们见笑了。”(当时女子的名字不能轻易告诉外人,所以虞公没有介绍的虞姀的名字。) “虞公客气,原来是你的玉姝。”项猷抢着搭腔,又迫不及待的向虞姀拱了拱手,微笑说道:“虞家小妹,在下项猷。” 理都没理眼睛都在射光的项猷,虞姀只是向虞间说道:“父亲,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你说。” “这……。”虞间更加尴尬,说道:“女儿,有什么话一会再说,为父要招待客人。” “客人?他们算……。” “虞家小妹!长辈面前,不可无礼!” 发现情况不对,项康赶紧及时开口,打断了虞姀满怀怒火的话语,还摆出了一副威严无比的模样,说道:“虞家小妹,在下身为客人,虽不应该干涉你的家事,可我毕竟痴长你几岁,今天训斥你几句,你身为女子,举止粗鲁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你的父亲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你……!” 虞姀把愤怒的目光转向了项康,那边虞间却是悄悄叫了一声侥幸,知道如果不是项康及时打断,让自己女儿说出了什么对项家子弟不敬的话来,以项家子弟倒驴不倒架的臭脾气,今天的事情绝对得无法收场!所以虞间也没犹豫,马上起身过来拉起女儿就走,一边向项家子弟告罪,一边向女儿呵斥道:“项公子教训得对,为父平时就是太宠你了,给我出来,为父今天要教一教你,什么才是一个淑女模样!” 虞姀被虞间硬拉出去了,颜面没有受伤的项家子弟窃窃私语,低声议论起了让他们感觉惊艳却又脾气火暴的虞家小妹,项康则悄悄松了口气,同样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及时,这会自己的同族兄弟们肯定已经个个暴跳如雷。然而庆幸过后,项康却又猛的想起了一件事,顿时在心里惊叫了起来…… “虞家姑娘?虞家的女儿?虞姬?项羽?难道她就是霸王别姬里面的虞姬?” ………… 项康在为虞姀的可能身份震惊疑惑的时候,门外的偏僻处,虞间却是低声把女儿训了一个够戗,看不惯项家子弟混吃混喝模样的虞姀委屈反驳,要求项间解释盛情款待项家的原因。虞间看看左右没有外人在场,便也对女儿和守侯在旁边的儿子说了真话,低声说道:“姓项的一家是什么人,为父比你们谁都清楚。为父这么款待他们,不是因为我真的看得起他们,是因为他们对我们虞家有用!” “那帮破落子弟对我们虞家有什么用?”虞姀不屑的问道。 “用处多了,这帮破落子弟虽然又穷又无赖,但是个个身强力壮会舞刀弄剑,又个个敢打敢拼死要面子活受罪,是那种最典型不过的所谓游侠亡命徒!” 虞间终于说了实话,低声说道:“这个时候随便卖一点人情给他们,将来我们虞家有事需要的时候,这帮亡命徒才会随时给虞家卖命,为了报恩和为了他们知恩图报的臭面子,杀人放火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有这样的人给我们虞家使唤,其他人才不敢随便窥视我们虞家的家产,还有你这个丫头和你姐姐,明白了没有?!” 春秋战国时游侠风气盛炽,所谓的游侠勇士重义轻生,为了一饭之恩别说是杀几个普通人了,就是连王侯皇帝和军队主帅都敢杀——比方说荆轲、要离和朱亥这些楞人。虞知和虞姀兄妹也听说过不少类似的故事,又听虞间这么说顿时大悟,然后虞知赶紧改口称赞父亲的高瞻远瞩,虞姀则哼哼着埋怨父亲为什么不早说明白,虞间懒得和儿女继续纠缠,挥了挥手就小声吩咐道:“好了,明白了就赶快回去,用不着吝啬一两头猪羊,真到了需要的时候,这帮破落子弟可以帮我们虞家省下十头猪羊都不止!” 说罢,虞间大步回了客厅继续款待自己其实根本看不起的项家子弟,虞家兄妹却没有立即散去,虞知还向虞姀低声笑道:“小妹,幸亏咱们的父亲是明白人啊。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还一直在替你担心。” “你替我担心什么?”虞姀好奇反问道。 “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那个沛县吕公的故事?”虞知笑着反问,说道:“泗水郡沛县那个老糊涂吕公,在喝酒的时候认识一个叫刘季的亭长,喝得高兴觉得那个叫刘季的亭长顺眼,就当场把他的女儿嫁给了那个成天只知道喝酒耍无赖的亭长。” “刚才父亲和那个叫项康的竖子……,就是那个敢训斥你的竖子,父亲和他也很谈得来,我就一直在担心,担心父亲万一也象吕公一样犯了老糊涂,稀里糊涂把你许给了那个成天只知道东游西逛的项康,那你可就……。” “不许说!闭嘴不许说了!” 挥舞着小拳头打着兄长,虞姀的俏丽小脸蛋涨得通红,脑海里还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才胆敢当众训斥自己的项康,心中暗恨,“一个臭无赖,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我!你给我记住!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仇报回来!” 第七章 项家来客 “……望子于江之畔兮,心病齿之难言,驰于周道兮。求子之迹,欲干子兮……。” 古人都喜欢把酒高歌,越兴奋唱得越开心越得意,项家子弟也不例外,吃饱了老虞家仆人双手奉上的好酒好菜,争先恐后的就扯开了喉咙高唱楚歌,把虞家上上下下都闹腾得不清。好在虞间很有涵养,又是刻意结交敢打敢拼的项家兄弟,不但没有丝毫的面露反感不悦,还让仆人准备卧房,让普遍都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项家兄弟在自家休息过夜。 当然了,虞间的这个决定,也害得虞家全家人半个晚上都没能睡好。如果不是姐姐虞妙戈拼命拦着,虞姀还几次都想冲出来,把大半夜里还在放声高歌的项家子弟全部赶出自家大门。 事还没完,第二天又让项家子弟在自家混了一顿丰盛早饭后,虞间还又拿出了两匹上好的丝绸,说是送给项康的两位叔母做两件新衣服,非要项家子弟带走,项家子弟推辞不过,只能是客气谢了,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开了虞家。 离开颜集亭返回侍岭亭的路上,一直都在琢磨昨天那个虞家少女是否就是虞姬的项康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话,已经很长时间没能尽情吃喝的项家子弟却是个个笑容满面,对项康混吃混喝套交情的本事赞不绝口,项庄还兴奋的拍着项康的肩膀说道:“行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本事,早知道你能把虞公哄成这样,咱们早就应该来和虞家交这个朋友的。” “以后再有什么要和外人打交道的事不愁了。”项声也大声说道:“项康你出面谈,我们哥几个出力,能说又能打,看谁还敢和我们项家人过不去。” “项康,要不你再去下相城里,和那个把买卖做得最大的赵家也谈一谈?”项冠贪心不足,说道:“看看能不能让赵家也把我们敬为上宾,再请我们大吃一顿?也送我们几匹上好的绢帛?” 心里明白虞公真正打算的项康苦笑,可又不好直接扫众兄弟的兴,便说道:“以后再说吧,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我们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了,如果让别人觉得我们项家子弟只知道四处骗吃骗喝,大父他们的脸就要被我们丢光了。” 提到祖上颜面,死要面子的项家子弟便也纷纷点头,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过项家子弟的好心情却并没有受到影响,仍然还是有说有笑的议论昨天的好酒好肉,还有虞间那个漂亮女儿,也在不知不觉间越过了县境,回到了下相县的侍岭亭境内,还很快就看到了自家居住的村子。 也是该来有事,眼看就要回到家里,拿两匹上好的绸缎给两位叔母一个惊喜,迎面却突然走来了几个带着刀剑的男子,为首的人项家兄弟全都认识,正是项家子弟前天在下相城外曾经提起过的侍岭亭亭长冯仲,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武装男子则有两个是侍岭亭的亭卒,另外还有两个常在冯仲家里混饭吃的食客帮闲——某个钻裤裆的也曾经当过这样的帮闲。 素来仇视秦国和秦国官府,项家子弟对大秦朝的基层公务员冯仲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个个昂着头就想与冯仲擦肩过去,谁知道冯仲突然把手一伸,拦住了项家子弟的去路,大模大样的说道:“等一等,几位项公子,有件事问一下你们。” “什么事?”项庄不耐烦的问道。 “你们的绸缎,那里来的?”冯仲指住项家子弟带着的绸缎问道。 “别人送的,怎么了?”项庄反问。 “谁送的?”冯仲满脸狐疑的追问。 “谁送的要你管?”项声没好气的问。 “职责所在,必须得管一管。”职位权力类似于乡下派出所所长的冯仲摆起了官谱,笑容有些不善的说道:“这两匹丝绸可不便宜,几位项公子,还请说一下是谁送你们的?为什么要送你们?” “听你口气,好象是怀疑我们这两匹丝绸,是偷来抢来的?”项庄明白了冯仲的意思,脸色也顿时变得极不好看。 冯仲不答,笑容却更加不善,项康不愿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冯仲发生冲突,本想站出来说明丝绸来历,旁边的项冠却已经抢先上前,一把推开了拦路的冯仲,大声说道:“兄弟们,用不着和他罗嗦,走,回家。” “走,回家。”项庄也大步就往前走,又向冯仲冷笑说道:“怀疑是偷来的也好,怀疑是我们抢来的也好,尽管去查,查不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项家子弟答应着纷纷跟上,除了项康以外还个个冲冯仲冷笑,开口要冯仲自己去查丝绸来历。冯仲心中暗怒,可是畏惧项家子弟人多势众还个个带着刀剑,同时又没办法证明项家子弟的丝绸不是来自正道,只能是眼睁睁看着项家子弟大摇大摆的从自己面前扬长而过,满怀狐疑却毫无办法。 项家子弟昂首挺胸的走远了,几个亭卒和闲汉也围到了冯仲的身边,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项家子弟的丝绸来历,无不怀疑那两匹丝绸不是来自正道。其中一个亭卒还说道:“亭长,这几个破落子弟太嚣张了,仗着他们祖上有点名气,平时就不给我们面子,今天还敢推你,不想办法治一下他们,以后我们的差事没办法干啊。” 冯仲阴沉着脸不说话,又突然灵机一动,忙一指那个怂恿自己报复项家子弟的亭卒,吩咐道:“悄悄跟上他们,去偷听一下他们说什么,这些破落子弟个个都是大嘴巴爱嚷嚷,肯定会自己说出绸缎的来历,打听清楚了如果那两匹丝绸真是他们偷来抢来的,就有办法收拾他们了。” ………… 还是继续来看项家兄弟这边的情况,嘲笑着冯仲等人的怂样回到了村里,着急给两位叔母一个惊喜的项康等人当然是直奔自家住处而来,首先到了距离最近的项康二叔项梁家,谁知大门紧闭怎么也敲不开,项家兄弟心里奇怪,正要找邻居打听叔母去向,二叔母却突然从远处的三叔项伯家里走了出来,站在院门前招呼道:“庄儿,声儿,我在这里,你们都过来,快过来。” 还道二叔母是去了三叔母家里串门,项家子弟也不疑有他,忙答应着快步过去,项猷还举起了手里的绸缎,笑着说道:“叔母,看这是什么?” 颇让项家子弟意外,二叔母并没有因为看到两匹上好的丝绸而惊奇或者欢喜,只是一个劲的招呼项家子弟赶快过去,待项家子弟走到她的面前后,二叔母才低声说道:“快进来,你们三叔回来了!” “什么?父亲他……。” 项猷的惊喜言语被二叔母连使眼色打断,总算是想起自己的父亲现在还是杀人通缉犯后,项猷赶紧快步冲进了自家院门,项家子弟也个个惊喜万分,赶紧跟上,项康则是楞了一楞,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项伯?就是那个在鸿门宴上吃里爬外的项家败类?” 毕竟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亲人,楞了一下过后,项康还是快步冲进了三叔母的家里。而进得房门后,项康第一眼就看到项猷和项睢两兄弟已经跪在了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前伏地哭泣,三叔母也站在旁边抹眼泪,其他的项家子弟则纷纷向那中年男子行礼,项康也来不及细看项伯模样,赶紧拱手下拜,恭敬说道:“小侄项康,见过叔父。” 子侄太多,项伯无法和项家子弟一一说话,只是向最后进来的项康点了点头,然后就说道:“睢儿,猷儿,还有各位贤侄,都免礼吧,快起来,让我看看你们长什么样了。” 跟着项家子弟答应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房中的太阳光芒,项康先是发现自己的便宜三叔项伯和项睢、项猷两兄弟长得很象,接着眼角余芒一扫,项康又发现房间的一角竟然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的模样,圆脸细目气度不凡,还似乎从没出现在上一个项康的记忆中,应该上一个项康也从没见过。 谜底很快揭开,接受了一众子侄的行礼问候后,项伯主动介绍起了那人的身份,指着那人向项家众子弟说道:“孩子们,快见过你们的韩良韩叔父,我这近一年来,一直都是住在你们韩叔父家里,得了他不少照顾,快向他行礼。” 项康和项家众子弟答应,纷纷向那韩良行礼,韩良颌首微笑算是还礼,项伯则向韩良一一介绍自己的子侄,韩良逐一点头,微笑说道:“不愧是名门之后,果然个个都是少年英雄,文武兼备,难得。” “先生过奖。”项伯谦虚道:“都是顽劣之徒才对,那算什么少年英雄?文武兼备就更谈不上了,不是文不成,就是武不就。” “庄儿,猷儿,这绸缎你们那里得来的?” 韩良本来还要继续和项伯客套,旁边的两位叔母却突然注意到了项家子弟带来的两匹上好丝绸,也和亭长冯仲一样担心不是来自正道,赶紧开口询问丝绸来历,项家子弟在叔母面前当然不敢摆谱,马上就老实交代了丝绸是颜集亭虞家所赠。结果两位叔母一听更是糊涂,忙又问道:“颜集亭的虞公送的?无缘无故的,他送你们这么贵的绸缎做什么?” “这个得多亏项康,是他跑去虞家拜访,说我们项家愿意和他们虞家做朋友,虞公听了高兴,除了送我们两匹绸缎以外,还请我们大吃了两顿。” 项伯长子项睢得意的拍着项康肩膀介绍,项它也是迫不及待,飞快把项康出面和虞公交涉的经过大概叙述了一遍。结果项伯和两位叔母听了张口结舌,压根就不敢相信平时极不起眼的项康能有这个本事。旁边的韩良也颇惊讶的看了项康一眼,说道:“想不到这位项公子年纪不大,竟然能有如此豪迈之风,三言两语之间不但抹过了与虞家的旧事,还能以后辈身份与那虞公直接结交。这样的交际之您,口才风度,世所罕见啊。” “韩叔父过奖,小侄愧不敢当。”项康假惺惺的谦虚。 “不是过奖,是实话实说。”韩良笑笑,又随口补充了一句,道:“那位虞公也难得,区区一介平民,不但颇有肚量,还仗义疏财,小有孟尝君之风,项公子替你们项家结交这样的人物,也没有折辱你们项家的门庭。” 听到韩良这话,项康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点轻蔑笑容,对韩良的话十分不以为然,只是碍于场面没有过于流露。可项康却并不知道的是,他对面的韩良也是一个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不但看到了项康若隐若现的轻蔑笑容,还直接猜出了项康的心中所想,暗道:“项伯的这个侄子,对那个虞公不是很看得起啊?是忘恩负义?还是……?” 第八章 祸从天降 与项伯和那个韩良互相见礼问候折腾了好半天,项家子弟才在项伯的要求下各自落座,然后两位叔母忙碌准备饭食,项伯则向子侄大概介绍起了自己离家后的情况,说自己杀人被迫出逃后其实并没有走远,就是藏在邻近的下邳县境内住在韩良家中,但因为害怕牵连家人,所以一直没敢和家里联系。 至于项伯这次冒险回来,原因有两个,一是项伯离家太久思念家人,又害怕项家子弟无人督管误入歧途,想回来看一看。第二个原因则是年关将至,知道家里经济情况的项伯担心家人连过年的饭都吃不上,就厚着脸皮向好友韩良开口求援,而小有家资的韩良不但一口答应,还因为闲得无聊的缘故,主动表示愿意陪同项康回家探亲,所以两人就一起乔装打扮来到这里,给实际上早就是穷困潦倒的项家送来韩良友情赞助的过年盘缠。 听完了项伯的介绍,项家子弟自然是再次向韩良行礼道谢,韩良则微笑摆手表示不必,又主动向项伯说道:“伯兄,你已经快一年时间没回家了,还是先和你的子侄说话吧,用不着管我。” 项伯答应,又确实关心家人情况,便也不再理会好友,只顾与众多子侄互叙别来之情,韩良则独自坐到了房间一角,微笑着观察项家众子弟的情况,还有意无意的特别关注项康一些。 项家子弟实在太多,只和项伯说得两句话,项康便没有了和叔父说话的机会,闲得无聊四处张望的时候,正好与韩良的目光相撞。韩良发现项康注意到自己,便招呼道:“项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过来一坐如何?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正无聊的项康当然答应,起身坐到了韩良的身边,韩良微笑点头,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问道:“项康公子,冒昧的问一句,刚才你在神情中,似乎对那位虞公十分不屑一顾,敢问是为何原因?” “这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看出来的?”项康有些吃惊,很是意外韩良的观察仔细,竟然能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流露的细微表情。不过吃惊归吃惊,项康嘴上却矢口否认,说道:“韩叔父,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那位虞公既大方又豪爽,连你都说他仗义疏财小有孟尝君之风,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他?” 韩良笑了,笑得十分神秘,低声说道:“项公子,冒昧再问一句,如果虞家将来有什么事,借口你们项家子弟受过他的大恩,要你们出力回报,你当奈何?” “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项康对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很痛快,说道:“倘若虞公将来有事,我们项家子弟又力所能及,我当然是和兄长们一起全力回报。” “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韩良诧异,一下子就对项康的学问高看了不止一眼两眼——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的年轻人,这时代可不多见。 欣赏项康的学问妙句归欣赏,韩良却依然不肯放过项康,又微笑着低声问道:“那么项公子,如果为了回报虞家,有可能会危及到你和你兄弟们的性命安全,你又当如何?” “这家伙不简单,和我一样,也是早就明白姓虞那个老头是在花小钱买死士。”项康心里也同样提高了对韩良的评价,但项康的嘴上却依然说得无比漂亮,果断摇头说道:“不会,小侄看得出来,那位虞公和韩叔父你一样,都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人,不会让我们项家兄弟去冒那样的危险。” 韩良愕然,惊讶发现项康竟然只用一句话就彻底堵住了自己的嘴——如果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自己收留项伯近一年时间和赞助项家过年盘缠的恩惠,可就要变成施恩图报不怀好意了。 “看来是别想套出他的真话了,这小竖子在心机口才方面,比他叔父厉害不止十倍八倍。”韩良心中得出结论,又忍不住暗笑,心道:“那位虞公,你不走运,碰上了这么一个狡猾的小家伙,你的绸缎注定是白送猪羊也是白宰了。有这小家伙在,想让项家兄弟给你当死士供你差遣,你是想都别想了。” 其后,不肯死心的韩良又拐弯抹角的试探了项康几次,项康则每一次都巧妙避开话题,始终不敢随便和韩良交心。然而事还没完,吃完了晚饭后天色微黑,在两位叔母提醒下,项伯想起了要给韩良安排住处休息,也马上就决定让韩良到房舍条件最好的项庄房里休息,谁知韩良却主动开口,说道:“伯兄,让我和项康贤侄住在一起吧,我还有些话想和他谈一谈。” “可以是可以,不过项康那间房又小又矮,怕你住不习惯。” “这家伙是吃错药了?怎么老是盯着我缠着我?” 呯,突然被重重推开的房门打断了项伯的话和项康的暗暗叫苦,再接着,之前出去入厕的项睢快步冲了进来,一边飞快关门,一边压低了声音向项伯紧张说道:“父亲,不好了,院外有人,好象不怀好意。” “什么?” 目前还是通缉犯身份的项伯脸色一变,刚才主动提出和项康同住一房的韩良则反应更激烈,直接按剑而起,快步冲到窗户旁边向外张望,项伯也赶紧跟了过去同看,项睢则低声说道:“就躲在院墙背后,好象不止一个。” 也是凑巧,就在这时候,房后邻居家养的狗突然大声狂吠了起来,韩良听了脸色更变,低声说道:“糟了,后面好象也有人,我们应该是被包围了。” “冲你来的?还是冲我来的?”项伯向韩良问了一个颇古怪的问题。 “不知道。”韩良摇头,又低声说道:“不过不管是冲谁来的,今天晚上这一关恐怕都很难过。” “怎么办?杀出去?”项伯赶紧又问。 韩良不答,只是看向了同在房里的项伯妻子和项梁的妻子,项伯会意,顿时也有些犹豫,知道门外的人如果真是冲着自己或韩良而来,就算可以靠武力冲出去,自己的家眷和项家的其他老小也肯定逃不过连累。 “这里有没有地窖?”韩良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没有。”项伯摇头,又咬着牙齿梢:“失算,早知道,我这里应该悄悄挖一个地窖预防万一才对。” “叔父,韩叔父。”项康突然开口,一指头上房梁,低声说道:“你们上房梁去暂时避一避。” 韩良和项伯听了先是一喜,也下意识的同时去看梁上情况,然后韩良又马上摇头说道:“没用,肯定会搜,躲不了多久。” “没关系,剩下的我来想办法。”项康甚有急智,一边安排大个子的项庄、项声帮着韩良和项伯上梁暂避,一边向旁边的三叔母吩咐道:“三叔母,你赶快躺下,装做生病。” 此时门外狗吠声更甚,还前后都已经响起了狗叫声,见形势紧急,项伯和韩良也只好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服从项康的安排,在项庄和项声的帮助下飞快上到了房梁上暂时藏身,已经被吓得全身都在发抖的三叔母也按照项康的要求,躺到了内室里装病。 项康的安排还没完,又飞快抓过了个头和项伯、韩良大概相似的项冠和项悍,在他们耳边低声交代了一个主意,兄弟俩听了点头,赶紧打开一条门缝,悄悄溜出门藏到了后院的黑暗处。接着项康才向其他的项家子弟低声吩咐道:“记住,三叔母病了,我们是担心她的病情,所以才守在这里,听清楚了没有?” “开门!我是亭长冯仲!怀疑这里有逃犯,要搜查!” “快点,本乡游徼也来了,马上给我开门!” 喧哗声和砸门声同时响起,虽说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的亡命徒,可是考虑到宗族里的老人孩子必然会受到牵连,不但躲在房梁上的项伯和韩良提心吊胆,站在房里的项家子弟也个个心跳加快,知道今天这关必然难过。惟有项康是不动声色,先仔细看了一眼房里有无破绽,然后才推门出去,独自一人走向被砸得呯呯作响的院门………… 第九章 打鬼也违法? “快开门!我们要搜查逃犯!” “来了,来了,敲什么敲?马上就开。” 从容答应着取下门闩,房门刚开,十来个手执刀剑、盾牌和火把的男子就冲了进来,为首的冯仲身穿犀牛皮甲,手拿代表执行公务的二尺版,威风凛凛的大喝道:“我乃大秦侍岭亭亭长冯仲,所有人不许动!本亭长怀疑这里有逃犯,要搜查!” “冯亭长,你是不是搞错了?”项康赶紧故做惊讶的问道:“这个院子里除了我们项家的兄弟,就只有我们的两位叔母在,那来的什么逃犯?” “少废话!让开!”冯仲一把推开自己认识的项康,大喝道:“房里的所有人都出来,本亭长要一一检查身份!” “我三叔母病了,动不了!我兄长他们也在照顾她。”项康赶紧又说道:“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带你进去看。不过别吓着我叔母,她病得有点重。” 说着,项康也不管冯仲是否答应,扭头就快步回房,冯仲和他带来的人怕项康玩什么花样,赶紧跟着项康一起冲进房里,只留了几个人在门外监视。而项康成功的把冯仲等人的注意力引进房里后,马上又指着自家兄弟说道:“冯亭长,你自己看,都是我们的项家兄弟,没有你说的逃犯。” 借着火把光芒仔细辨认了房间里的项家兄弟,发现没有外人,冯仲刚想再看房间里的其他位置,项康察言观色赶紧说道:“冯亭长,看清楚了吧?都是我们项家兄弟,你是不是该走了?” 冯仲冷笑,下意识的看向通往后房的房门,项康则赶紧上前张手拦住后门,说道:“冯亭长,里面是我的两位叔母,我三叔母还病了正躺在里面,你们不能搜!” “少废话!让开!进去搜!” 冯仲呵斥,又一挥手让亭卒上前,项康寸步不让,又冲自家兄弟嚷嚷道:“阿哥,不能让他们进去搜,三叔母病得那么重,会被吓着!” 虽然不是很明白项康的用意,但项庄、项冠和项它等几个比较机警的项家子弟还是赶紧过来帮忙,帮着项康拦住了企图进后房搜查亭卒。结果冯仲身边又站出来了一个披甲戴冠的中年男子,很是威严的说道:“尔等听好,本吏是东乡游徼伍行,依律来此搜查逃犯。你们如果聪明的话,就马上给让我让开,让我们的人进去看一看,如果里面真没有逃犯,我们的人当然不会吓着你们的叔母,但你们如果继续妨碍本吏办差,本吏有权现在就把你们全部拿下!” “伍游徼,里面真的就只有我的两位叔母。”项康辩解道:“我们项家兄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里怎么可能会有逃犯?” “老实本分?”冯仲一听笑了,道:“可我怎么记得,你们的两个叔父项梁和项伯都是通缉犯?还是杀人在逃的通缉犯?” “那是我们叔父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项康反驳道:“大秦律法有那一条规定,亲戚里有人被通缉,官府就有权力随便搜查了?” “我们是收到探报,听说你的叔父项伯悄悄回来,还和一个行迹可疑的男人在一起,所以过来搜查。”伍游徼随口解释了一下原因,又指着冯仲手里的二尺版说道:“看到没有?冯亭长手里拿着二尺版,这是代表依法行事,依照大秦律法,他只要拿着二尺牍,就有权搜查他治下的每一户人家。” 项康故意看了看冯仲手里的二尺版,然后犹豫着说道:“那好,你们可以进去搜,不过我得先和叔母她们说一下,你们也得小心点,别吓着她们。” 言罢,项康还真的回头冲着后房里说了一通话,请两位叔母准备一下迎接搜查,然后还是等两位叔母答应了,项康才拉着项庄等人让开道路,任由冯仲和伍游徼带来的亭卒进去搜查,还站在门旁不断的催促道:“怎么样?看清楚了没有?看清楚就快出来,我叔母她们都是女人,你们在里面不方便。” 因为项康的故意做作,冯仲和那伍游徼等人的注意力当然都集中在后房中,全然忘记了注意头顶梁上,藏在房梁上的项伯和韩良则是紧张得手心冒汉,既提心吊胆到了极点,也把处变不惊的项康钦佩到了极点,韩良还悄悄的看了项康一眼,心道:“这小子,不得了,这样的镇静功夫,我赶不上!” 搜查的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亭卒报告说后房里只有两个女人后,一度以为稳操胜券的冯仲和伍游徼当然都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不死心的亲自到了后房门前往里面张望,然后疑惑的面面相觑。项康察言观色,料定他们接下来肯定会更进一步的仔细搜查,便赶紧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突然大声说道:“项睢,快进去看看三叔母的情况,看她被吓着没有。” 项睢莫名其妙的答应,被项康突然大声说话吸引了注意力的冯仲和伍游徼也下意识的扭头来看项康,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就突然传来了喊叫声,“后院有人!站住!别跑!” “有人翻墙了!快抓!” 听到这话,伍游徼和冯仲不假思索,当然是马上冲出了门外去查看情况,也果然马上看到了有两个黑影越墙而出,逃向了院外的黑暗远处。冯仲和伍游徼大喜,赶紧喊出房间里的所有亭卒,带着亭卒出院去追赶那两个黑影,临走时还冲着项康等人喝道:“都在这里等着,不准乱跑!” 在房梁上看到伍游徼和冯仲等人被项康设计骗走,项伯和韩良当然是心中狂喜,迫不及待就要下梁,谁知项康却抬头挥手,先示意项伯和韩良稍安勿躁,然后又在项庄和项声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项庄和项声会意,待到声音远去,马上就一起冲出院门,大踏步逃向另一个方向。然后也不出项康所料,院外果然又响起了喧哗声,埋伏在院外的亭卒大呼小叫着追向那项庄和项声。项康松了口气,这才回到房中,低声招呼项伯和韩良赶紧下来。 心中益发狂喜的项伯和韩良先后跳下房梁,没有说话就向项康竖起了大拇指,项康则匆匆问道:“叔父,韩叔父,不好意思,你们得马上走,抓你们的人随时可能回来。” “好,放心,这里的地形我很熟,出了村子就安全了。” 项伯低声答应,又说了自己在下邳的住处,要项康等人有空过去探望自己,项康答应,又安排了两个项家子弟从另一个方向越墙而出,吸引仍然可能存在的伏兵,然后才让项伯和韩良从院门出去,逃向没有人声的其他方向。结果也是在项伯和韩良顺利消失在黑暗之中,项康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又顺手一抹额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和掌心其实也已经渗满了冷汗。 事情当然还没完,过了一段时间后,负责调虎离山的项冠和项悍,还有负责引走伏兵的项庄和项声,先后都被押回了项伯家院中。不过这会项康却再没有什么顾忌了,见着冯仲和伍游徼就大声质问道:“为什么抓我的兄长?他们犯什么法了?” 已经检查过身份知道项冠等人不是逃犯,冯仲和那游徼的气势当然没有之前那样的高昂,只能是反问道:“为什么要抓他们?大半夜的,他们跑什么跑?” “半夜出门就有罪?大秦法典里,那条法律规定不准半夜出门了?”项康理直气壮的反问,说道:“我的兄长他们,是去砍桃木和牡棘来给打疾鬼,给三叔母治病,这也违法?” 秦时民间习俗,认为生病是犯了疾鬼,要用桃木弓和牡棘箭来打鬼治病,冯仲和那游徼平时遇到家人生病也没少干过这样的事,听了项康的解释当然无言以对。而早就得过项康指点的项冠和项庄等人也大声嚷嚷,一口咬定自己深夜出门是去采伐驱鬼法器,冯仲和游徼更加无话可说,只能是命令亭卒四处搜查,直把项家聚居的村子闹腾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 很可惜,因为项伯和韩良早就已经逃远了的缘故,冯仲等人的搜查当然是一无所获,最后折腾到了下半夜,因为实在抓不到人拿不到证据,冯仲等人也只好乖乖的罢休放人,释放因为‘采伐驱鬼法器’而被误抓的项家兄弟,抛下狠话悻悻离去,“你们给我等着,下次别撞在我们手里!” 冯仲等人灰溜溜离开项家的时候,早就已经逃远了的项伯和韩良也终于在一个僻静地方停了下来休息,大口大口的喘了半天的气后,韩良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伯兄,你那位侄子项康,将来绝对不是凡人!” “那小竖子,确实有点小聪明。”项伯也赞道:“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帮我们脱身,还能考虑得这么周全,小脑袋还算够用。” “只是小聪明?”韩良直接笑出了声,说道:“我张良周游天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令侄这样的少年英雄,不但才学过人机智百出,还小小年纪就心思慎密远非常人可比。伯兄,我看你的子侄之中,将来就数他的前途最是不可限量!” 大声说罢,张良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道:“而且还心机深沉,城府过人,项兄你这位贤侄,将来若有机会,定然不会只是池中之物!” 第十章 互相报复 天渐渐亮了,一起在项伯家里席地睡了一夜的项家子弟先后起身,项康也被睡在旁边的项它吵醒,然后没等项康打完呵欠,最先起来做饭的二叔母就急匆匆从门外进来,低声说道:“庄儿,你们快去看看,院子外面还有人守着,好象是经常在冯仲家吃饭的门客。” 项庄和项冠等人听了一惊,忙出门去查看情况,项康则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向二叔母说道:“叔母,没事,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今天院子外面没人盯着才奇怪。放心,没证据他们不敢乱来。” 二叔母胡乱点了点头,脸上却愁容依旧,很明显还是在担心事情难以了结。结果就在这时候,项伯的次子项猷也匆匆从内房里出来,说道:“二叔母,快看看我母亲怎么了,她好象在发烧。” 二叔母听了发慌,赶紧进了内房查看三叔母的情况,项康也跟了进来,见躺在榻上的三叔母脸色确实有些不正常,和二叔母说话的声音中也带着呻吟,忙问道:“三叔母,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头有些昏,身上抖得厉害。”三叔母呻吟着回答,又低声问道:“康儿,你季叔走远了没有?” “肯定走远了,不然的话,冯仲和那伍游徼肯定来抓人过去对质了。”项康分析,又问了二叔母,得知三叔母的额头确实烫得厉害,忙对项猷说道:“兄长,快,我们一起去找医工,三叔母应该是真的被昨天晚上的事吓病了。” 项猷答应,忙和项康一起出门去找医生给母亲治病,几个项家子弟想要跟上,项康阻止,说道:“不用了,我和项猷去就行,你们在这里守着三叔母。记住,不管别人怎么来问,都说不知道。如果冯仲和那个游徼要拿人,就要他们先把证据拿出来,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虽然在项家子弟中年龄偏小,但是经过这几天来发生的事后,项康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项家子弟中建立了一定的威信,所以项家子弟不但没有反对,还纷纷点头答应。项康则又让项猷拿了一匹虞公送的绸缎,然后才和项猷一起出门去找医生。 门外果然有几个常常在冯仲家里混饭吃的门客守着,看到项康和项猷出门还马上有人跟上,项猷见了难免有些紧张,项康则根本不去理会,拉着项猷一路只是直奔位于集上的医馆,在冯仲眼线的监视下来请疾医给叔母治病。 这个时代的布匹可以直接当做货币使用,虞公送的丝绸更是价值不菲,所以见到项猷双手奉上的绸缎后,即便明知道项家昨天晚上出了事,医馆的医工还是立即提上药囊跟着项康和项猷来到了项家出诊。结果也不出项康所料,因为常年操劳积劳成疾,昨夜又受了不小的惊吓,三叔母果然真的病倒还病得不轻,好在发现得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方子开好,二叔母忙碌着给三叔母熬药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喧哗声,项康忙又出门查看情况,这才得知是项冠和项悍两兄弟因为不满冯仲家的门客一直在院外监视,与他们在院外发生了争执,还几乎动上了手。项康知道不妙,忙出去拉住手都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的项庄,低声说道:“兄长,不能上当,这个时候动手,是让冯仲有理由把你抓去问话。” “那这些狗娘养的一直守在这里怎么办?”项冠指着那几个负责监视自家的门客问,“一出门就跟着,还让不让我们过日子了?” 看了一眼那几个满脸不怀好意的冯仲门客,项康低声说道:“别急,我会想办法对付他们,但是别和他们动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冯仲应该是让他平时养的这些门客故意激我们动手,这样我们就犯了私斗罪,冯仲也就有了理由抓我们去问口供了。” 秦时法律私斗是不轻的罪,项冠平时也见过因为打架伤人被捕入狱的倒霉蛋,听了项康的话难免有些犹豫,项康乘机连拉带扯,硬把他和项悍拖回了院里关上院门,冯仲的门客在后面大声嘲笑,有意想要激怒项家子弟,项康则置若罔闻,装做没有听到。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了,中午的时候,服下药去的三叔母烧才刚退,冯仲的副手求盗又带着两个亭卒来到了项家兄弟面前,张口就要项家兄弟出示昨天那两匹丝绸的契券,还直接明说项家兄弟如果不能解释那两匹丝绸的来源就要抓人。 确实有一条秦法规定商品买卖必须有契券为证,没有券官府就有理由怀疑你的东西来源非法,轻则接受调查,重则问罪。所以项康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硬拉住暴跳如雷的项庄等人,放缓声气向那求盗仔细解释了绸缎来源,并答应说如果虞公不承认绸缎是他所赠,就情愿领罪。 “这话可是你说的,本吏马上就派人去颜集亭查问,如果虞公说没这样的事,可别怪本吏拿人问罪。” 带着狞笑扔下了这句话,求盗领着两个亭卒大模大样的走了。然后也很自然的,他们前脚刚走,脾气暴躁的项冠和项悍等人后脚就骂上了娘,项庄也皱着眉头对项康说道:“项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冯仲那个狗娘养的摆明了要整我们,我们如果继续这么忍让下去,姓冯的肯定只会得寸进尺,更想办法欺负我们。” “当然不是办法。”项康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冯仲查清楚那两匹绸缎确实是虞家送我们的,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情结了,只会另想办法抓我们的把柄,逼我们交代三叔的去向。说不定还会打我们项家女眷的主意,找借口抓我们叔母去问话。” “那怎么办?”项庄赶紧问道。 “放心,我早就想出办法对付那个冯仲了,只不过今天三叔母突然病了需要我们照顾,我不想立即动手而已。”项康微笑回答,又说道:“只要你们听我的安排,按我的办法去做。我敢保证,要不了多少时间,冯仲就得乖乖收手,说不定还会登门谢罪,向叔母和我们兄弟赔礼道歉。” “什么办法?”旁边的项冠赶紧问,又说道:“是不是把那个冯仲揪出来,暴打一顿?” “别胡来,能打今天我早就打了,还用等你动手?”项庄呵斥,又向项康问道:“项康,什么办法?说吧,只要管用,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保证管用。”项康自信的回答,微笑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兄弟分成两个人一组,时刻……。” ………… 还别说,为了拿到项家兄弟犯法的罪证,问到了那两匹绸缎的来源后,冯仲还真的派人当天就打马到了与侍岭亭接壤的颜集亭,找到了虞家现在的家主虞间质问是否真有此事。而虞间虽然承认了那两匹绸缎确实是自己送给项家兄弟的,没有给项家兄弟新添麻烦,一直看项家兄弟不顺眼的虞知却是冷笑连连,对父亲说道:“还有脸说借势给我们虞家,帮我们虞家解决麻烦。这才一天多点时间,一个小小亭长就欺负到他们头上去了,还不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高看那帮破落子弟了。”虞间也叹了口气,说道:“再看看吧,看看那帮破落子弟怎么解决这件事。好在我们拿出来的东西也不算太多,就算被那帮破落子弟骗了,也可以当是打发要饭的,用不着过于心疼。” “一头猪一头羊和三只鸡还算少?还有十几坛子的好酒,这些东西白扔了,父亲不心疼我心疼!”这是虞间漂亮小女儿虞姀知道情况后发出的评论,对带头混吃混喝的项康印象也更加恶劣。 ………… 再来看看侍岭亭亭长冯仲这边的情况,和项康预料的一模一样,虽说当天就查清楚了那两匹昂贵绸缎确实是虞家送给项家兄弟的礼物,然而因为抓人失败被同僚伍游徼埋怨的冯仲却依然不肯罢休,拍着亭舍的案几咆哮道:“这事没完!一定得想办法拿到那几个破落子弟的把柄,逼他们交代项伯那个杀人犯的去向。” “亭长,要不找个借口,把他们那两个叔母抓来问一问?”求盗很是奸诈的说道:“那几个破落子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确实不好对付,但他们的叔母是女人,肯定胆子要小得多,只要能从她们嘴里问出点什么,再想收拾那些破落子弟就容易多了。” “好主意。”冯仲一听叫好,马上就向求盗吩咐道:“明天开始,你带着人盯紧了他们的那两个叔母,只要找到借口,就马上抓来问话。” 求盗答应,拍着胸口保证完成任务,冯仲却是心情并没有多大好转,还在心里自言自语道:“得加快动作,赶紧拿住那几个破落子弟的罪证立个功,不然的话,我这个亭长的位置,恐怕就保住了。新来这个县令,可是从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啊。” 书中说明,侍岭亭这个亭长冯仲之所以这么针对项家子弟,除了职责所在要抓捕杀人在逃的项伯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今年走背运,办差时接连出了两次纰漏,导致新上任的下相县令对他的表现十分不满,已经放出话来想把他免职,另换一个人担任侍岭亭的亭长。冯仲听到风声自然是忧心忡忡,除了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拍上司马屁外,再有就是想赶紧立功保位,所以才这么在意这个机会。然而冯仲的算盘虽然打得漂亮,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意外在第二天的清晨就突然出现,搂着不算太丑的老婆酣睡了一夜过后,第二天早上,当冯仲还在吃早饭的时候,门外就突然有亭卒来报,说是项家子弟中的项庄和项猷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大清早的就跑到亭舍门前来守着,蹲在亭舍门旁玩六博,问他们干什么也不回答,赶也不赶走。 “有这事?他们想干什么?” 冯仲听了奇怪,忙放下了碗筷一抹嘴出门,亲自到亭舍门外去查看情况,一看果然,目前项家子弟中公认身手最好的项庄,还有项伯的次子项猷,还真的正蹲在亭舍门旁玩着类似于军棋的六博。冯仲纳闷,便喝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没长眼?没看到我们在下棋?”项庄抬头,很不客气的反问,看向冯仲的目光中还带着凶狠。 “这里是亭舍大门!抓贼关贼的地方,谁准你们在这里下棋了?”冯仲喝问道。 “敢问上吏,那条法律规定,不许在亭舍大门旁边下棋了?”项猷阴阳怪气的反问,“挡你们路了?还是妨碍你们关贼抓贼了?” “这……。” 冯仲语塞,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项猷。结果就在这时候,项庄突然一把按住腰中剑柄,戗啷一声利剑出鞘,目光更加凶狠的紧盯住了冯仲,宛如一只猛虎野兽盯住了绵羊一般!听说过项庄身手的冯仲大惊,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一边去扶腰间剑柄,一边声带恐惧的喝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削指甲。”项庄冷笑着回答,一边真的用宝剑削起了左手拇指的指甲,一边斜着眼睛向冯仲问道:“冯亭长,何必要怕成这样?只是削指甲,不是削你脑袋!” 第十一章 轮流盯着 “何必要怕成这样?只是削指甲,不是削你脑袋!” 项庄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却明显带着挑衅的味道,看向冯仲的目光更是要多凶狠有多凶狠,饶是冯仲贵为专门负责乡下治安的大秦亭长,此前也曾见过不少好勇斗狠的泼皮无赖,也不由被项庄的凶狠眼神看得心头发毛发憷,本就已经退后了一步的身体忍不住微微又后倾了一点。 “你想干什么?”一个亭卒跳了出来救主,一边作势要用身体拦住项庄,一边大声嚷嚷道:“姓项的,你知不知道大秦法典,殴打亭长是什么重罪?” “不知道。”项庄的回答让那亭卒十分意外,而让那亭卒更加意外的是,项庄马上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我知道杀个亭长是什么罪,一命换一命!抓不住的话,还连命都用不着换!” 听到这话,那亭卒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冯仲本人更是心头一跳,一边紧按住剑柄,一边装做冷漠的问道:“项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项庄拒绝回答,又马上转移话题道:“姓冯的,有件事你似乎要给我们项家兄弟一个交代,前天晚上你带着人去我们家里搜查,没搜出什么来不说,还把我们三叔母给吓病了,这话你打算怎么说?” “我那是依法行事,拿着二尺版的。”冯仲解释,又马上遗忘了自己对项伯妻子恰好生病的怀疑,说道:“至于你叔母,她本来就有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前天晚上我娘亲本来都已经快好了,被你们一吓,病就又重了!”项猷抢过话头,一口咬定冯仲害得自己的母亲病情加重——这点还真不是冤枉冯仲,而是往轻了说,因为项猷母亲的病,实际上就是被冯仲带去的人给吓出来的。 “不关我事,我是依法办差。”冯仲硬着头皮辩解,说道:“你们如果不服,可以去县里告我,让县里治我的罪。” “官官相护,你就是知道我们告不倒你,所以说话才这么大方。”项猷用上了一个从项康那里学来的新名词。 “那你们想怎么样?”冯仲警惕的问道。 “不想怎么样。”项庄冷笑,换了一幅神情,阴阳怪气的说道:“夜黑风高,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独处一室什么的,冯亭长你多保重。” “我们兄弟会时刻记着冯亭长你的好。”项猷接过话头,更加阴阳怪气的说道:“还会日夜焚香祷告,祈祷天地鬼神保佑,让冯亭长你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项庄和项猷说的都是好听的吉利话,可是这样的话听在了冯仲的耳朵里,却让冯仲的头皮发麻,心脏跳动速度加快。旁边的几个亭卒也听出不对,忙纷纷喝问道:“姓项的,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威胁我们亭长?” “随便你们怎么理解。”项庄冷笑回答,眼睛却一直盯着冯仲不放,还用项康教给自己的办法,故意盯着冯仲的鼻梁,让冯仲觉得自己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 招架不住项庄的凌厉目光,冯仲的眼神有些发飘,硬着头皮说道:“项公子,本吏再说一遍,前天晚上去你们家搜查,本官是依法办案,你们如果不服,尽管可以去县里告我。但你们如果敢胡来,朝廷法典可有的是办法治你们的罪。” 项庄和项猷冷笑着不说话,但也没有新的动作,冯仲等了半天不见答复,便一转身就往亭舍里走,喝道:“都进来!他们爱在这里下棋,就让他们下,看他们能下到什么时候!” 几个亭卒答应着跟着冯仲进亭,项庄和项猷则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再次席地而坐继续下棋。冯仲在亭里看到不免心中有些叫苦,知道项家兄弟是摆明了要缠住自己,逼自己就前天晚上的事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虽说秦法严苛,统一天下后,被强迫同化的六国遗民普遍都难以接受和忍受,但是这一点却又极大的束缚住了秦朝基层官吏的手脚,没有合法的依据和理由,冯仲别说是捕拿项庄和项猷了,就是想把他们从亭舍门前赶走都做不到——因为秦法里真没有任何一条不许人在亭舍门前逗留。 至于直接动手更是想都别想,泗水郡沛县有个姓刘的亭长,就是因为开玩笑打闹的时候,误伤了一个将来给他赶车的朋友,被关进大牢一年多,还挨了上百棍,听说过这种教训的冯仲当然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没办法,即便明知道项家兄弟守在门前是不安好心,甚至还随时有可能对自己不利,冯仲也想不出什么招来摆脱项家兄弟的纠缠,只能是提心吊胆的躲在亭舍里暂逼锋芒,想等项家兄弟消了这口气自行离开,然后再想办法找回这个场子。 可能是闲得实在无聊,正午刚过的时候,在亭舍门前下了一早上棋的项庄和项猷还真的自己走了,消息报告到了冯仲面前后,紧张了一个早上的冯仲也马上松了口气,向来报信的亭卒笑道:“两个破落货,果然沉不住气,才守了一个早上就自己走了,我还以为能守到天黑。行了,这事看来可以完了。” “亭长,这事还没完啊。”亭卒愁眉苦脸的说道:“项庄和项猷那两个破落货是走了,可他们的堂兄弟项冠和项睢跟着就来了,蹲在了我们亭舍大门的对面树下,还是在那里下棋。” “什么?!” 冯仲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跑到亭舍门前往一看,见正如报信亭卒所言,项家子弟中的项庄和项猷虽然已经消失不见,项冠和项睢却换班蹲在了大门对面的树下,正在那里你来我往的把棋下得火热。冯仲见了心里更慌,暗道:“糟了,看来这帮破落子弟是铁了心要找我麻烦了,换着盯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亭长,这些破落子弟好象是盯紧你了,怎么办?”旁边的亭卒也看出不对,问道:“要不要找个什么理由,把这两个破落货抓起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什么理由?”冯仲反问,“他们又没犯法,我们拿什么理由抓他们?” 亭卒语塞,其他跟来的门客和亭卒则七嘴八舌,纷纷出主意想办法帮冯仲拿人,其中一个常在冯家混饭吃的食客还说道:“亭长,用不着什么理由,就说要问前天晚上的案子,先把他们抓起来关进亭舍里再说,看他们还敢不敢闹。” 冯仲有些动心,一度想要以查案为由先把项家兄弟拿下再说,可是话到嘴边时,冯仲却又打消了这个主意,因为冯仲突然想起了一件要命的大事——项家现在可是有两个杀人在逃的凶犯还没有落网,就算他们未必还敢回来,可谁敢保证项家不会再出现第三个杀人犯?! 这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项家子弟中的项悍和项它也不知道是从那里弄来了一条黄狗,用绳子拴了牵到侍岭亭亭舍的大门前,还故意大声嚷嚷说要杀了改善伙食,吸引亭舍众人和过往路人的注意。然后当着冯仲和亭舍众人的面,之前蹲在对面下棋的项冠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喝一声宝剑落下,将那条倒霉的黄狗脑袋斩下,狗血也顿时洒满了一地。 “好剑法!看我的!” 项悍大喝了一声,一把揪起无头狗尸甩到半空,猛然拔剑凌空劈斩,将无头狗尸又拦腰斩断,动作干脆利落之至,比较文弱的项睢和项它大声叫好,不怀好意的笑容和目光,则全都是冲着站在了亭舍门里看热闹的冯仲! “拖回去拔毛退皮,下锅煮好,等我们晚上回去喝酒吃肉!”项冠大声呼喝,又故意向项悍大声问道:“商量好了没有,晚上谁来这里守着?” “早商量好了。”项悍答应得更加大声,道:“上半夜项声和项康,下半夜我和项扬!项它他们还小,就不让他们来了!” 听到这话,亭舍门里当然马上一片低哗,冯仲则是脸色苍白,这才知道项家兄弟早就安排好了班次,准备轮流盯住自己,然后只等自己单独出门,或者是露出什么破绽,就要下毒手报仇雪恨——虽然也有可能什么都不做。 当众杀狗也不犯法的项悍和项它提着血淋淋的狗尸走了,项冠和项睢则又坐回了树下,继续下他们百玩不腻的六博,项冠还故意把沾着狗血的宝剑插在了身边的泥地上,结果在亭舍里看到这一情况,冯仲当然是心跳阵阵加快,既后悔开罪项家兄弟,更害怕两个叔父都是亡命徒的项家兄弟突然发疯,直接杀进门来找自己算帐。 近乎煎熬的等待中,天渐渐的黑了,亭舍里吃完晚饭的时候,项家子弟中的项声和项康还真的抱着一坛子酒来到了亭舍门前换班,换已经守了一个下午的项冠和项睢回去休息吃饭。亭卒把消息报告到冯仲面前,冯仲听了难免更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而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亭卒跑来报告,说道:“亭长,项家那个叫项康的敲门,说是请你出去说话。” “他娘的!小匹夫,敢欺负上门来!”一个门客忍无可忍,操起亭舍里的武器就说道:“亭长,干吧,先把守在外面那两个小匹夫抓了,然后再把项家剩下的破落货都抓了,问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冯仲又有些犹豫,几乎就想采纳这个门客的提议,然而稍一分析直接动手的胜算后,冯仲却又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多少把握——比较瘦弱的项康是不好对付,可是人高马大的项声却不是什么善与之辈,拼起命来自己这边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是他的对手。 “亭长,那个叫项康的又敲门了,说是请你出去说话,还说他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想对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又有亭卒来禀报说项康坚持要见面,冯仲迟疑了半晌,也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咬牙说道:“走,都出去,看看那个小匹夫说些什么。” 十来个亭卒和冯家门客答应,赶紧各自拿了武器提了油灯,跟着冯仲大步来到亭舍门前,打开亭门就大声吆喝冲了出去,冯仲则站得位置比较靠后,门刚开就注意观察周边动静,生怕其他的项家子弟突然从黑暗处杀出。 只有项康一个人提着已经开封的酒坛站在门前,看到一大帮子人簇拥着冯仲冲出亭门,项康不但没有丝毫的惧色,还露出了颇有些轻蔑的笑容,一亮手中酒坛,说道:“不用慌,不要怕,我是来找冯亭长喝酒的。” 偷眼看到人高马大的项声扶剑站在对面树下,又警惕的看了看左右,确认附近再没有其他人后,冯仲这才恶声恶气的向项康问道:“找我什么事?” “想和冯亭长你喝一碗。”项康再次亮出酒坛,微笑说道:“也顺便说几句话。” “酒就免了,有什么话,说吧!”冯仲紧握着剑柄说道。 “请问冯亭长,一个月的禄粮是多少?”项康微笑着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冯仲警惕的反问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好象县里一个月是给亭长你八斛粮食吧?”项康也是不答反问,道:“禄米之外,地方上赋税钱粮如果有点节余,还会你冯亭长再发些,对不对?” “没错,你问这个干什么?”冯仲回答并反问。 “这点钱粮不多啊。”项康答非声问,微笑说道:“养一家人虽然倒是足够,还比较宽裕,可是冯亭长你交游广泛,家中食客众多,这点钱粮,恐怕也得让你时不时的捉襟见肘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冯仲越听越是满头雾水,喝道:“有话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冯亭长,我是想问你,为了这点钱粮,值得吗?”项康笑得更加亲切了。 “值得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冯仲没好气的喝问道。 “我说值得什么?亭长你难道还不清楚?”项康终于图穷匕见,微笑说道:“除了亭长你最宝贵的东西,还能有什么?” “我最宝贵的东西?”冯仲还是有些糊涂,可结合今天发生的事,冯仲脑海中却马上又冒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命! 第十二章 新技古施 听出项康弦外之音的不止冯仲一个,一个在冯家混饭吃的门客也听出了项康的公然威胁,马上大喝道:“小匹夫,你敢威胁我们亭长?” 知道主次,项康没有搭理那个门客,微笑着只是看着冯仲,等待冯仲做出反应。而冯仲则是沉默了不短时间,才铁青着脸问道:“听你口气,是在威胁本亭长?” “冯亭长误会了,我是在可怜你,替你觉得不值得。”项康振振有辞的说道:“俗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冯亭长你吃着官府给的禄米,替官府办事,是你的职责所在,没有人会怪你。前天晚上你误以为我们杀人在逃的叔父回家,带着手下到我们家里搜查,我们项家兄弟也没有谁怪你,因为这是你应该做的事,并不是专门为了针对我们项家兄弟,我们没谁觉得你做得不对,也没谁会想着找你报仇,讨回这个面子。” “那你们还一天到晚盯着我?”冯仲大怒问道。 “因为你吓着我们的三叔母了,把她吓病了。”项康放缓了声气,表情严肃的说道:“我们的两位叔父,因为各种事没在下相,是两位叔母照顾和抚养我们项家十几个兄弟,管我们吃,管我们穿,她们实际上就是我们的娘亲。冯亭长,你的人把我们三叔母、我们的娘亲吓病了,你自己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你算帐?” 冯仲语塞,半晌才说道:“我是依法办事,不是故意吓唬你们的叔母。” “但你还是把我们三叔母吓病了。”项康冷笑,说道:“而且你还派人时刻盯着我们项家,随时可能吓着我们另一位叔母,她如果再有什么意外,这笔帐还得算在你冯亭长身上!” “那你想怎么样?”冯仲问道。 “到我们家里去,毕恭毕敬的给我们三叔母磕三个响头,再叫前天晚上吓着我们叔母那些亭卒,也磕三响头,给我们叔母谢罪,这事就算完了。”项康大模大样的说道。 “你做梦!”冯仲大怒,说道:“我如果这么做了,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还怎么当这个亭长?” “你如果不这么做,我们项家兄弟以后又如何见人?”项康提高了一些声音,大声说道:“男人大丈夫,如果连最起码的孝道都尽不了,我们项家兄弟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项康的这番话,如果是放在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恐怕倒是吓不了太多的人,然而在这个重义轻生和游侠风气还十分盛行的时代,项康这话却是非同小可。熟悉这个时代的风气,又联想到老项家已经连出两个杀人在逃犯的要命问题,冯仲的心跳难免有些阵阵加快,但冯仲也是个要面子的人,犹豫了片刻后,冯仲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好,你们来吧,本亭长奉陪到底。” “这又转回原来的问题了。”项康微笑说道:“冯亭长,值吗?现在有你在,你的家人倒是可以衣食无忧,吃饱穿暖,但冯亭长你如果不在了,你的家人又怎么办?县里还会不会每个月给他们发八斛禄米,他们的生计还能不能维持?” 冯仲沉默,心里也更加犹豫,还不由想到如果有那一个项家子弟和自己同归于尽后,自己的家人将要面临什么样的艰难处境。项康见他动摇,便又说道:“冯亭长,你的年龄虽然比我大些,可也没大多少,完全可以平辈论交。平辈论交的话,我的叔母就也是你的长辈,你这个晚辈做错了事,向长辈磕头谢罪,这不为过吧?我提出的条件,实际上也不算苛刻吧?你说是不是?” “这话没错。”冯仲顿时心动,暗道:“不错,如果把项家那两个女人尊为长辈,我这个做晚辈的向她们磕头谢罪,确实不算丢脸,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就算传扬出去,也不算丢人。” 动摇归动摇,可一时半会之间,冯仲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项康则打了一个呵欠,说道:“好了,冯兄,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怎么决定你自己考虑吧。” 言罢,项康提起小酒坛向冯仲一晃,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转身就走。簇拥着冯仲的亭卒和冯家门客下意识的上来阻拦,项康也不慌张,只是微笑说道:“想干什么?我可提醒你们,谁敢动手,后果自负。” 不见冯仲吩咐,众亭卒和门客也不敢擅自动手,只能是去看冯仲反应。而冯仲犹豫再三后,还是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无力的说道:“让他走。” 大模大样的回到站在对面树下的项声身边时,冯仲等人已经退回了亭里关上了亭舍大门,项声也赶紧向项康低声问道:“怎么样?那个姓冯的怎么说?” “放心,他已经做出决定了,只是拉不下脸来马上答应而已。”项康自信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明天那个姓冯的就得带着东西到我们家里赔礼道歉,给我们的叔母磕头谢罪了。” “真的?”项声将信将疑,说道:“那个姓冯的,就这么听你的话?” 项康笑笑,拍着项声的肩膀低声说道:“我敢保证一定,因为对冯仲来说,我们是光脚的,他是穿鞋的,和我们拼命,只有他吃亏的份。而且我们还有两位凶名在外的叔父,他不会不掂量往死里面得罪我们的后果。” 按照约定,项康和项声一直在侍岭亭的亭舍门外守到了夜半三更,直到项悍和项扬前来换班,项康和项声才返回自家过夜。而到了第二天的天色微明时,项庄和项猷又按照项康的安排布置,准备出门去替换项悍和项扬,不过在这个时候,项庄和项猷也向项康提出了质疑,一起问道:“项康,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咱们就只是在那里盯着,真能吓住那个冯仲?” “放心,绝对管用,这个办法我不是第一次用了。”项康顺口回答。 “你不是第一次用了?”项庄听出项康的语病,一楞之下赶紧问道:“以前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 “糟糕,把时代搞混淆了。” 不小心失言的项康心中叫苦,正要想办法搪塞,不曾想二叔母却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神色有些慌张的说道:“庄儿,康儿,不好了,姓冯那个亭长来了,还带了好几个人。” 二叔母的话还没有说完,心里其实十分紧张的项庄和项冠等人就已经纷纷跳了起来,提着刀剑冲出了门外去查看情况,二叔母则战战兢兢,紧张得脸色发白,还连走路都有些踉跄,项康忙搀住她,温言说道:“叔母放心,不会有事的,有我们在,那个姓冯的不敢乱来。” 搀着二叔母走出放门,到院门前一看时,项康还真的一眼看到了曾经在自家兄弟面前耀武扬威的冯仲,穿着深衣没有戴帻,虽然佩着剑,脸上神情却没显得有什么凶恶。而跟在他身后的则全是没有特殊标记的冯家门客,没有携带亭卒可以合法使用的军队武器,还拿着两匹布和牵着一头羊。昨天下半夜到亭舍门外等候的项悍和项扬也跟在他们背后,但没有和他们走在一起。 “奇怪?怎么不象是来找麻烦的?” 就连普遍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项家兄弟都迅速看出冯仲不象是怀着恶意而来,结果也不出项家兄弟所料,领着几个门客走到项家门前后,冯仲果然强挤出了一些笑容,向项家兄弟拱手说道:“各位项公子,叨扰了,在下是来探望你们的叔母项媪(项大妈)的。” 听到这话,项家兄弟的目光当然不由自主的集中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也不负众望,马上搀着二叔母越众而出,向冯仲笑道:“冯兄太客气了,乡里乡亲的,来就来吧,还用得着带什么礼物?” “应该的,应该的。”冯仲强笑,说道:“毕竟是我的人惊扰了项媪,既来谢罪,当然要带点薄礼。” “冯兄还是客气。”项康哈哈一笑,然后才对至今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的二叔母说道:“二叔母,冯亭长是来给三叔母和你赔罪的,上前天晚上他办差的时候管教手下不严,吓着了你,还吓得三叔母病情加重,他听说以后十分担心,所以昨天晚上和小侄约好,今天特地来向你和三叔母谢罪。” “真……,是这样吗?” 不是很清楚侄子们玩了些什么花样的二叔母有些不敢相信,那边冯仲则就坡下驴,马上就向二叔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说道:“项媪,确实是这样。我和项康公子是平辈,是你的晚辈,在你面前本来应该恭敬规矩,可上前天晚上我约束手下不力,惊吓到了你,还有另一位项媪,我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今天特地来登门谢罪,请你原谅。” 说罢,冯仲还真的向二叔母纳头便拜,二叔母慌忙亲自搀扶,项康也笑容亲切的说道:“冯兄请起,心意到了就行了,快里面请,我三叔母正在里面休息,我这就去请她出来和你见面。” “那好,项康兄弟,快领我去见你的三叔母,让我当面给她磕头赔罪。”冯仲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对项康的称呼,笑容更是变得自然了许多,在项康的邀请下抬步入门,项家兄弟自然是紧紧跟上。 牢记着老婆含着眼泪的一再叮嘱,昨天晚上一夜没能合眼的冯仲进到房中后,还真在项康三叔母的面前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的连声请罪。结果也还好,项康的两位叔母既都有些胆小怕事,也都一样的通情达理,见冯仲诚心请罪就已经心满意足,并没有得寸进尺的故意给冯仲难堪,不但一起亲手搀起了冯仲,被项它和项睢搀出房的三叔母还坚持不肯收冯仲双手奉上的问候礼物。冯仲则继续牢记老婆叮嘱,坚持说道:“项媪,这两匹布是晚辈的妻子亲手织的,她听说你老病了十分担心,坚持要我带来请你收获下,过一两天,她还要亲自来探望你老。” “三叔母,这是冯家嫂子的一片心意,你还是收下吧。”项康也劝道:“你如果不收,冯大哥和冯家嫂子肯定心里更加过意不去,担心你还在怪他们,所以你还是收下吧。” “项康兄弟说得对,项媪你如果不收,就是还在怪我这个晚辈,所以请你一定收下,一定收下。”冯仲也点头哈腰的附和,好说歹说,终于还是让项康的三叔母收下了他的礼物。 受了礼又收了礼,两位叔母对冯仲的态度自然变得亲热了许多,除了邀请冯仲入座外,二叔母还要张罗饭食款待冯仲一行,急着与项家这帮亡命徒和解的冯仲又那里敢领这样的人情,借口亭里有事坚决告辞,两位叔母挽留不住只好任由他遍,项康则自告奋勇,代表两位叔母亲自把冯仲送出了自家大门。 在院门外辞别的时候,冯仲当然拉住了项康的手,低声问道:“项康兄弟,这事可以了结了吧?” “那是当然。”项康笑笑,拍了拍冯仲的手,说道:“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兄弟,只叙友情,不说其他的。” 一直把心脏提在嗓子眼的冯仲松了口气,赶紧又向项康千恩万谢,项康随口敷衍,又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忙又低声问道:“冯大哥,上前天晚上的事,乡里伍游徼那边,你是怎么交代的?” “伍游徼?”冯仲楞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自己当初带着人来抓项伯时,因为担心人手不够把乡里的游徼也请出了马。又犹豫了一下,冯仲低声说道:“项兄弟放心,他有事只会找我,不会牵扯到你们。” “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项康顺口许了一个空头人情,拍着冯仲的手笑道:“毕竟我们现在是兄弟了,一荣共荣,一损具损。” “不敢有劳兄弟。”冯仲苦笑,又随口说道:“没事的,我和伍游徼关系还算不错,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就是县里……。” 说到这,冯仲叹了口气自行打住,摇了摇头后再度提出告辞,项康也不再挽留,满面笑容的与冯仲拱手而别,心里则始终保持冷静,暗道:“还是得防着点这个冯仲,还有他刚才提到县里,这里离县城不是很远,也得小心。” 冯仲领着他的门客走远后,回到院里才刚关上院门,兴奋万分的项家兄弟当然是马上重重包围了项康,你一拳我一脚的只是踢打再次让他们惊喜万分的项康,没口子的称赞不绝。项康则笑着躲闪,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这算什么?这招用来对付冯仲其实只是大计小用,比他更难缠的,我都用这招收拾过。” “比他更难缠的你都收拾过?谁?”项庄好奇问道。 项康笑而不语,心里则不由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时的一桩得意往事——当时项康有个朋友的儿子即将参加高考,却不长眼搀了一个自己走路摔倒的碰瓷大妈,那碰瓷大妈一口咬定是朋友儿子把她撞倒,不但要讹钱还天天跑到学校门口去闹,朋友儿子的学业因此受到了严重影响,朋友报案也没用,急得几乎就想掏钱免灾。 那时候项康及时站了出来,虽因为职务身份的关系没有亲自出面干涉,却利用自己朋友是主任医生的特殊身份,让朋友手下的实习生挨个出面,轮流跟踪那个讹人的碰瓷大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跟着不放,然后没过几天时间,那位威风八面的碰瓷大妈就气势全无,不但再不敢去纠缠无辜的朋友儿子,还连广场舞都在很长时间里没敢去跳…… 第十三章 欺负上门 有了冯仲送的礼物,项伯和韩良专程从下邳送来的过年盘缠,再加上虞公送的两匹上好绸缎也还剩一匹,一度捉襟见肘到了极点的项家过上一个好年当然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为一日两餐和柴米油盐愁白了头发的两位叔母为此笑展了眉头,三叔母的病情也很快就有了大的好转,在年前痊愈已经不是问题。 只有项家兄弟还是没心没肺,才刚确认了冯仲主动撤走了监视自家的人,也没留什么眼线刻意盯着自家,项家兄弟就又要拉着项康出去东游西逛,项冠和项悍等吃货还不等过年就起哄要杀羊喝酒,把冯仲送给自家那头羊宰了打牙祭。 东游西逛项康奉陪,可杀羊之举被项康坚持拦住——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了,项康可不想在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个新年夜就吃糠咽菜,再加上两位叔母也坚决支持项康,所以冯仲送来的那只羊才得以暂时保全小命,项家兄弟也只好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成群结队的四处游荡,继续过以前那种游手好闲的生活。(秦朝是十月初一过年。) 被迫参与其中的项康当然知道继续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可是项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一状况——总不能现在就告诉项家子弟说很快就会有一个姓陈的和一个姓吴的举旗造反,项梁和项羽也要在江东起兵响应,叫项家子弟现在就赶紧做好造反准备,等着起兵响应吧?所以项康也没办法,只能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每天陪着项家子弟东游西逛,吹牛侃大山,点评乡间的所见所闻。 九月二十五,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五天,县城里采买年货的百姓挤满集市,人流多了,年轻的姑娘自然也就多了,荷尔蒙严重过剩的项家子弟在游荡时,闲聊的话题也不知不觉的主要集中在了女人身上。期间还有项猷带头,突然聊到了和项家子弟有过一面之缘的虞家闺女虞姀,十分感慨的说道:“别看这城里的女子多归多,可光以容貌而言,还真没谁赶得上颜集亭虞家那个小妹。那小妹,啧啧,恐怕以前我们楚国的王宫里,也找不出几个比得上她的美人。” “季叔,看上虞家小妹了吧?”人小鬼大的项它阴阳怪气,说道:“要不会去和三大母说说,让三大母请个媒人去虞家给你提亲,求虞公把他那个女儿嫁给你?” “好主意,项猷,回去就对你娘说,求她请媒人去替你提亲。” 项家子弟纷纷附和,起哄怂恿项猷去向虞家提亲,项猷被说得有些尴尬,又好歹有些自知之明,赶紧摇头说道:“别开玩笑了,如果换成是在以前,我们楚国还在的时候,和虞家结亲倒是给他家面子。至于现在嘛,虞家还能看得上我那就叫怪了。” “要不,求项康出面去替你求亲。”项冠揪住了一直没说话的项康,笑着说道:“我们兄弟里面,就数项康的嘴巴最能说,他去替你求亲,说不定真能求得虞公答应。” 项家子弟一起叫好,都怂恿项猷求项康出面去向虞家提亲,项猷连连摇头,可看向项康的目光中却多少带着一些期待——毕竟,项康能把死人说活的本事,项猷已经是不止一次的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被寄以了厚望的项康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苦笑道:“兄长,别对我抱什么希望,我要真有那本事,就替我自己去向虞家求亲了,我也是单身光棍。” 项猷的目光顿时有些黯淡,然后又惊奇问道:“怎么?项康,你也看上那个虞家小妹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那么漂亮,谁见了不心动?”项康回答得十分直接,说道:“不过也就是想想,虞公那个人很精明,是不会看上我们的。” 也是凑巧,话题集中到虞家人身上的时候,对面突然匆匆过来了几个仆役打扮的男子,为首的中年男子还一见面就向项家兄弟行礼,恭敬说道:“诸位项公子,还记得小的不?我是颜集亭虞公家里的管家,前些天你们去拜访我家老爷的时候,小的和你们见过面。” 仔细一看见那中年男子确实是虞家管家,项康等人忙纷纷点头,又问他的来意,虞家管家答道:“奉家主之命,来这里卖一些多余的粮食,也买一些过年要用的东西,还准备在回去的时候,到侍岭亭去拜见你们,没想到居然恰好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找我们有什么事?”项康问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家主想请你们在年前务必再到家里一坐。”虞府管家满脸堆笑的说道:“家主他还想和你们同席一醉,另外他还家里的人置办了一些过年之物,想请各位公子务必收下。” “好啊,我们现在就一起……。” “项猷。” 项康及时拉住了迫不及待的项猷,微笑说道:“好,既然虞公诚心相邀,年前我们一定登门拜访。” 虞府管家听了大喜,赶紧向项康千恩万谢,项康则突然问道:“管家,前几天我们项家出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虞府管家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听说侍岭亭搞错了消息,跑到你们府上惊扰,被项公子你们给打发走了。” 项康心下雪亮了,也顿时明白了虞间主动再献殷勤的原因——肯定是听说了自己用计吓得冯仲低头求饶的事,知道自家子弟确实敢打敢拼敢亡命,所以才想再撒点狗食收买自家兄弟,方便将来在关键时刻把自家兄弟当成死士使用。 明白归明白,这样的事项康当然不会当众点破,只是再次答应一定登门拜访,与虞府管家拱手而别。结果之前被项康硬拉住的项猷不乐意了,才刚走远就向项康埋怨道:“项康,你怎么不答应马上就去?今天就去颜集亭做客的话,今天晚上肯定又可以吃顿好的啊。” “一叫就去,我们项家兄弟的面子往那里搁?”项康反问,还算要点脸的说道:“在集上遇到随便说一句,马上就跟着虞家的下人去颜集亭,虞公听说了会怎么看我们?这种事就是黔首百姓做了都觉得丢脸,更别说我们项家子弟。” “项康说得对,项猷,别给我们项家人丢脸。”项庄也跟着训斥项猷,项猷唯唯诺诺的点头,神情却依然十分失望,那边项它和项扬等人也是满脸失望,无比遗憾今天晚上不能大吃大喝一顿。 看出众兄弟的遗憾,心里又始终挂念着另外一件事,盘算了一些时间后,项康开口说道:“不过今天晚上想找个吃饭的地方倒是不难,谁愿意跟我走?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我,我,我去。” 项康的话还没说完,项家兄弟就已经争着抢着开口报名,包括还算比较稳重的项庄也是如此,不过在报名后,项庄自然又赶紧问道:“去那里吃?” “去冯仲家。”项康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说道:“他家的酒肉虽然肯定比不上虞家,但应该还过得去,值得咱们跑一趟。” “冯仲家?”项家子弟都有些吃惊,项冠又抢着问道:“项康,冯仲还会款待我们?我们前几天才和他闹成那样,又逼得他到我们家里给叔母她们磕头,今天去他家,他还会再请我们吃饭?” “知不知道什么叫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项康反问,微笑着说道:“前几天我们和冯仲结仇,跑到他家门口去又恐吓又杀狗,是打了他一巴掌,他服了软,今天我们再去他家吃饭,是让他明白我们没有记恨他的心思,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也是给他喂颗甜枣,让他宽心,他只会高高兴兴的接待我们。” 普遍肌肉过于发达,不是太明白项康这话的意思,可是见项康说得自信,又对项康骗吃骗喝忽悠人的本事充满信心,项家子弟还是纷纷叫好,迫不及待就要跟着项康去冯仲家混吃混喝。只有在鸿门宴上被夹在中间为难的项庄比较理智,又小心问道:“项康,这真的能行?会不会让冯仲觉得我们是在故意欺负他,逼他低了头还要到他家大吃大喝?” “放心,我有把握。”项康拍了拍项庄的肩膀,低声说道:“去冯仲家我还有个目的,就是想看看他现在究竟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冯仲毕竟是亭长,手里有一点权力,我们得防着他当面低声下气,背后突然给我们捅刀子。” “你是想去试探一下冯仲?看他究竟想怎么对待我们?”项庄明白了项康的意思,见项康点头,项庄也不再多说什么,赶紧随着其他的项家子弟簇拥了项康出城,有说有笑的返回侍岭亭,期间项康还一直走在队伍的中间最前面,模样神情象极了泗水郡境内一个时常带着小弟们四处混吃混喝的无赖亭长。 顺利回到侍岭亭后,在项康的率领下,项家子弟直接来到了冯仲家居住的亭舍门前,结果和项康估计的差不多,看到项家兄弟突然集体大驾光临,正在亭舍里吹牛下棋的亭卒和冯家门客马上就是如临大敌,满脸提防,收到消息赶紧跑出来的冯仲也是战战兢兢,一边行礼一边问道:“诸位项公子,请问有什么事?” “冯大兄,别紧张,没什么事。”项康笑呵呵的说道:“从城里游玩回来,顺便到这里来坐一坐,给大兄和丘嫂(大嫂)问个安,不介意吧?” “真的?” 冯仲满脸的不敢相信,项康则握住了他的手,笑道:“当然是真的,大兄,小弟和诸位兄长来这里拜访,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一坐?” 见项家兄弟神色和善确实不象是来挑事,冯仲心中稍安,忙连连点头,说道:“快,项康公子,诸位项公子,快里面请。常季,侯犊子,快,去告诉你们丘嫂一声,就说项公子他们来做客,叫她准备点好菜,再把酒搬出来。” 听到冯仲这话,项家兄弟当然是悄悄的都向项康竖起了大拇指,无不暗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果然请我们吃饭。” 被冯仲请进了他家的大堂中落座后,气氛依然有些尴尬,冯仲坐在主位明显有些拘束,说话带着紧张,做陪的门客则是个个满脸警惕,小心注意着全都佩带着刀剑的项家子弟的一举一动,弄得项家子弟也无法肆意谈笑,不得不小心防备冯家门客。惟有项康言笑自如,还反客为主的邀请冯家门客入席,不断主动找话题改善气氛,期间打量着冯家大堂说道:“第一次来,想不到大兄的房舍这么宽大,大厅里坐了二十多个人,居然一点都不拥挤。” “是亭里的房子。”冯仲解释道:“听说当年建侍岭亭的时候,乡里的粮库就是设在这里,所以建得比较宽,后来粮库换了地方,这房子就空了下来,愚兄我当上亭长以后,贪图这里宽大和办差方便,就把家搬了过来,为了这事还挨了些闲言碎语。” “那些嚼舌根的简直无聊。”项康大模大样的说道:“大兄你把家搬过来,是为办理亭里的公务方便,忠于职守,那些说风凉话的怎么就不想想这点?” “还是项康兄弟理解愚兄,知道愚兄的苦衷。”冯仲恭维,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可能也住不了几天了,过了年,或许就又得把家搬回老房子里去了。” “怎么?上面也有话说了?”项康好奇问道。 “不是上面有话说,是我这亭长恐怕干不了多久了。”冯仲满面的愁容,说道:“不瞒项兄弟,县里已经有风声,说是这侍岭亭的亭长,要换人了。” 见冯仲的愁容不象作假,项康一度有些误会,以为冯仲快要丢官罢职的事和前几天项伯的事有关,便干脆离席而起,坐到了冯仲的身边,低声问道:“大兄,怎么回事?是不是和你那天去我家的事有关?” “项兄弟误会了,不是那事。”冯仲摇头,如实说道:“是我倒霉,今年办差接连出了几次差错,新来的县令又有点看我不顺眼,所以就想免了我,换一个人当亭长。” 仔细观察见冯仲不象是在说假话,项康的心里也不由打上了小算盘,暗道:“要不要想办法帮一帮这个冯仲?这小子虽然和我们项家有过节,但是胆小怕事被我一吓就收手,是个比较容易对付的人。如果能帮他保住亭长的位置,不但可以让他更听话,将来真到了紧要的时刻,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啊?” 生出了这个念头,虽说没有任何的把握,但项康还是决定试上一试,便又低声说道:“大兄,你就不能自己想想办法,到县里去活动一下?请人替你说些话,让县里别动你?” “能有什么办法?”冯仲苦笑着低声说道:“是县令决定要动我,谁敢帮我说话?” 对下相县官场的了解少得可怜,项康不敢乱出主意让冯仲去求县里的什么人,只是盘算着说道:“既然如此,大兄你为什么不直接去走县令的门路?只要把他那条路走通了,你的位置不就保住了?” “那有那么容易?”冯仲更是苦笑了,说道:“我一个小小亭长,就是想见县令一面都难,能有什么办法走通他的门路?” “过年不就是个机会?”项康指点迷津,又拍了拍冯仲的手,低声说道:“十月初一的时候,以祝贺新年为借口去拜见那个县令,多掏点钱送份厚点的礼,事情就有希望办成了。” “是啊,十月初一过年那天,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拜见县令和送礼啊?”冯仲的眼睛一亮,顿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豁然开朗感觉,然而再往细里一盘算,冯仲的目光却又迅速黯淡了…… 第十四章 化敌为友 一度燃起希望,很快又希望破裂,冯仲脸上神情的起落变换同样没能逃过项康的眼睛,便又低声问道:“怎么?大兄,难道那个新来的县令油盐不进,不收别人的好处?” “不是不收别人的好处。”冯仲摇头,低声说道:“愚兄和那个新来的县令虽然没打过交道,可也没说什么他不收谁的东西,想来应该不是那种无法打交道的人。” 项康运思极快,听到这话只稍一思索,马上又说道:“既然如此,难道是大兄的手头不方便,担心拿不出足够让那个县令动心的东西?” “贤弟果然是聪明过人,一猜便中。”冯仲由衷的赞了一句,然后才低声说道:“不瞒贤弟,我这个亭长虽然看上去威风,除了每个月有禄米每年有县里节余的钱粮可分,偶尔还能拿点其他好处,但背底下的开支也不小,除了养家糊口礼尚往来,还得养一帮门客让他们替我办差,和乡里县里打交道更是少不了花钱用钱,手里就算有点积蓄也不多,就算全拿出来,恐怕也打动不了那个县令。” 满肚子坏水馊主意的项康这次终于没话说了——穷得叮当乱响,项康在钱财方面就算想帮冯仲也是爱莫能助。不过还好,现代人在溜须拍马和阿谀奉承这方面的经验和理论十分丰厚,稍微盘算了一下后,项康又问道:“那么大兄,你可听说那个新县令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就是他特别喜欢什么?” “特别喜欢什么?”冯仲回忆了半晌,才迟疑着说道:“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他好象对吃食比较挑剔,城里几家酒肆的庖厨,都被他叫去做过菜,乡里打到什么好点的野味,都喜欢给他送去。” “对吃食比较挑剔?”项康有些茫然了,又问道:“那其他的呢?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喜好?” “好象,还有点喜欢摆排场。”冯仲回忆了半晌才想起这点,又说道:“多谢贤弟指点,我会尽快想办法仔细打听的,打听到了消息,我再请贤弟你来商量。” 项康点头答应的时候,正好冯仲的老婆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向项家众兄弟行礼,一边招呼门客去帮忙抬饭拿菜,冯仲慌忙安排几个门客去给老婆帮忙,项康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等待上饭。 冯仲夫妻确实有些在刻意讨好项家兄弟,款待项家兄弟的菜肴除了在淮河流域比较容易弄到的鱼和蚌外,还有价格不算便宜的肉脯和肥肉加小米煮成的黍臛,另外还搬来了两坛从县里买来的米酒。结果见到这样的饭菜,项家兄弟个个两眼放光自不用说,常年在冯仲家里混饭吃的冯家门客也是个个面露狂喜,冯仲才刚招呼众人用饭,项家兄弟和众门客就象饿狼一样的扑到了案几上,甩开了腮帮子胡嚼海咽,吃得连酒都忘记了喝。 只有项康没忘了和冯仲交杯换盏,互相敬酒,原因一是项康没忘了礼节风度,二是这个时代的饭菜很不对项康的胃口——鱼和蚌都是用白水煮了,蘸着黑糊糊带有怪味的酱吃,所谓的肉脯则是风干肉,同样是白水煮了蘸酱吃,所谓的黍臛更是拿切成块的猪肥肉直接煮吃,没盐没胡椒吃在嘴里要多腻有多腻,在二十一世纪时已经养刁了嘴的项康当然吃不惯这样的东西。 这里必须表扬冯仲一句,不知不觉间觉得项康这人其实挺容易亲近后,冯仲居然还注意到了项康对自家的饭菜似乎有些不满意,主动问道:“贤弟,怎么?你好象不喜欢这些菜?有什么想吃的?要不要愚兄叫你丘嫂重新做点菜?” “不必劳烦丘嫂了。”项康摇头,说道:“不是不喜欢这些菜,只是胃口不太好。” “那要不要吃点炙肉(烤肉)?”冯仲又主动说道:“我记得家里应该还有些猪肉,叫你丘嫂切了,给你烤着吃?” 项康有些动心,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可怕调料,还有不能过于挑剔失去礼数,项康还是摇了摇头,正想谢绝,突然又心中一动,忙抬头问道:“冯大兄,你家里有没有干荷叶?” “有。”冯仲点头,又说道:“贤弟是不是要包些菜带回去给两位项媪?愚兄这就叫你丘嫂准备?” “不,不。”项康摇头,说道:“劳烦兄长把丘嫂请来,我有些话对她说。” 冯仲答应,赶紧派人去叫老婆来和项康说话,然后很快的,长得不算太丑的冯仲老婆就被请到了项康的面前,神情带着畏惧的向项康行礼,小心说道:“项公子,敢问有什么吩咐?” “丘嫂,我想叫你做一道菜。”项康说道:“你去杀一只鸡,去掉毛和内脏洗干净,再准备一些干净的黄泥、荷叶和麻线,连同砧板和菜刀一起拿来,我当面教你做这道菜。” “杀鸡?”冯妻的神情万分为难了,犹豫着说道:“公子,家里是有鸡,可一只是打鸣报点用的,剩下的几只都在下蛋,杀了太可惜,能不能过几天,让奴家到集市另外去买……。” “杀一只下蛋的鸡。”项康也不给冯妻辩驳的机会,又得寸进尺的说道:“家里如果有干的山菌(干蘑菇),泡好洗干净了一起带来,还有枣干拿几颗,切点肉片,尽量切薄点。” 冯仲老婆把哀求的目光看向了丈夫,冯仲则万分为难,有些悄悄抱怨项康的得寸进尺,可也不好意思驳项康的面子,便硬着头皮说道:“按项康公子的吩咐做,准备好了拿来。” 冯妻无奈,只好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快步下去准备,项家兄弟见了个个莫名其妙,不知道项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冯仲和冯家门客则没有一个不是在肚子里暗骂项康厚颜无耻,蹬鼻子上脸,同时冯仲心中还开始有些后悔认识项康这么一个朋友,担心开了这样的头,将来更难款待项康这个恶客。 不一刻,冯妻把一切都准备好,叫了两个门客帮忙抬到了项康的面前,可是因为紧张,冯妻却忘了准备黄泥。好在这玩意不难准备,项康马上就随手一指一个帮忙的冯家门客,吩咐道:“去挖些干净的黄泥,用一个干净的盆端来,记住,黄泥一定要尽量干净。” “做菜要黄泥做什么?”门客莫名其妙的问道。 “不要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项康的语气不容分说,“快去准备。” 看了一眼赏自己饭吃的冯仲,见冯仲满脸无奈的点头,那个倒霉门客只好悄悄在肚子里骂着项康出去准备,项康则挽起了袖子拿起刀,向冯仲老婆说道:“丘嫂,我只做一次,你一定要记清楚步骤。” 冯仲老婆晕晕乎乎的点头,小心来看项康的操作,项康则用刀背先把已经去毛的鸡双腿和翅膀打断,然后把泡好的干蘑菇随意切碎,混合红枣干和肉片,一起塞进了鸡的肚子里,然后用干净的荷叶把鸡包好,又用麻线捆好,放在了一旁备用。 这时,此前出去那个门客已经端着一些黄泥进来,项康见黄泥过多便倒了一些,然后直接提起席上的酒坛倒入酒水,直接用米酒和泥——这点是因为项康嫌麻烦懒得叫人去准备凉开水,结果冯仲夫妻见了却暗暗心疼——这时代的酒可不便宜。 接下来当然是最正宗的叫花鸡做法了,用一定湿度的黄泥把荷叶包好的鸡包了,厚厚裹上一层,然后放进房间正中的地灶里直接用柴火烧,最后项康才对冯仲老婆说道:“丘嫂,记住,烤一刻半时间。” 冯仲老婆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这是什么菜?奴家做了二十年菜了,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叫芈月鸡。”早就想好一肚子鬼话的项康随口胡诌,说道:“以前我们楚国的芈月芈八子,在就要嫁到秦国当宣太后的时候,为了答谢母国的养育之恩,在辞别楚王时,用这个办法做出了这道菜,楚王吃了赞不绝口,当场就把这道菜订为楚国宫廷的御菜,只有楚国的王公贵族才能吃到,十分高贵。又因为这道菜是芈月所做,楚王还亲自给这道菜取名叫做芈月鸡。” “这道菜,来历竟然高贵?”冯仲老婆十分吃惊,又好奇问道:“项公子,这道菜就这么好吃,连楚王都喜欢?” “好不好吃,过会丘嫂你就知道了。”项康自信的微笑,又转向冯仲说道:“大兄,刚才我说的这个故事,你也用心记住,对你有用。” 冯仲满头雾水的点头,又好奇的去看火中的泥团,实在有些不敢相信用黄泥巴烤出来的母鸡会来历这么高贵,能让拿着金扁担挑柴的楚王都赞不绝口。旁边的项家兄弟则继续面面相觑,打破脑袋也想不起楚国大名人芈八子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洗完了手,项康先是叫冯仲老婆准备了一些清酱(古代酱油),然后就坐回席上吃饭喝酒,冯仲和项家兄弟则是心痒难熬,纷纷走到了地灶前去看希奇,低声议论不断,项康则根本不去理会。最后,还是冯仲老婆畏畏缩缩的提醒项康道:“项公子,一刻半时间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拿出来。”项康懒得再去洗手,直接吩咐道:“砸开黄泥去掉,解开荷叶把鸡放在盘子里,然后就可以撕着蘸清酱了。” 按照项康的指点,冯仲老婆在门客帮助下用火筷子取出了所谓的芈月鸡,放在案上才刚砸开已经凝固的黄泥,诱人的肉香就已经扑鼻而来,让房间里冯仲夫妻、项家子弟和冯家门客都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纷纷惊叹道:“好香啊!” 解开荷叶后的芈月鸡更是香味四溢,连在躲在门外看热闹的冯仲儿女都不由把脑袋伸进了房中,贪婪嗅闻那诱人肉香,而鸡的外观也十分诱人,黄澄澄的看上去就让人充满食欲。然后也不等项康吩咐,冯仲马上就动手撕鸡,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冯仲才惊奇的发现鸡肉竟然柔嫩无比,几乎是毫不费力就可以直接撕开,再撕下一块肉蘸了清酱放进嘴中,没嚼得几下,冯仲就呆住了,惊叫道:“天哪!天下还有这样的美食?!” “奴家做了二十年菜了,从没做出过这么好吃的鸡!” 这是冯仲老婆在尝过味道后发出的惊叫,那边项家兄弟和冯家门客则是七手八脚,争先恐后的撕鸡蘸吃,然后也一个接一个的发出惊叫,“好吃!太好吃了!原来鸡肉居然可以这么好吃,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 塞在鸡肚子里的蘑菇、红枣和肉片,同样让青铜时代晚期的人吃得几乎落泪,差点把舌头咽进肚子里,打破脑袋都不敢相信只是这么稍微料理,就可以让食物变成这样的绝世美味,好吃得全都只顾着抢,忘了给项康这个做菜人留点品尝。 在现代社会吃过无数次叫花鸡的项康当然不会介意没能尝到自己亲手所做的美味佳肴,上前把吃得满嘴油光的冯仲拉到了远处,项康附到了冯仲耳边,低声说道:“大兄,你不是说新来的县令喜欢挑剔吃食吗?十月初一那天,带上丘嫂去给县令道贺,让丘嫂给县令也做这么一只芈月鸡,他只要吃高兴了,你的亭长位置应该也就能够保住了。” 冯仲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向项康拱手抱拳,一鞠到地,激动说道:“项兄弟,多谢你的指点,愚兄明白了,愚兄什么都明白了!兄弟你放心,只要我能如愿以偿,以后这侍岭亭,你只管横着走!” “婆娘,婆娘,别只顾着尝味道,快去再杀一只鸡,这么做了请项公子吃!你看你们这帮人,一个个只顾着自己吃,怎么就不知道给项康公子留点?!” “大兄,不必了,心意我领了,你家的鸡留着下蛋,等以后再说吧。” “不行,不行,下蛋的鸡可以再养再买,但今天项兄弟你一定得吃一只,不然愚兄我心里过意不去!” 第十五章 上门提亲 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四处混吃混喝确实会上瘾,九月二十五这天在冯仲家混了顿好吃好喝,才到了第二天早上,项家子弟就纷纷嚷嚷着要应邀去颜集亭拜访虞公,再到虞家去喝酒吃肉混吃混喝。 项康试图继续阻拦项家兄弟,打算先想办法弄些象样的礼物再去拜会虞公,免得每次都去空手套白狼让虞家人看不起,还一度考虑弄一只叫花鸡带去给虞公做礼物。然而这次却连项家子弟中年龄最大的项庄都投了反对票,说道:“项康,每次都空手上门是有些过份,但是拿什么芈月鸡去送给虞家我看就免了,君子远庖厨,我们项家世代名门,拿吃食做礼物才更丢脸,更让人看不起。” 项康仔细一想发现也是,旁边的项家子弟则纷纷催促,都说是反正拿不出什么象样的礼物,不如就这么空着手去,欠虞家的人情记在心里,等以后再回报,又说虞公是诚心相邀,如果推辞不去反倒是不给他面子。项康无奈,也只好抱着以后再还人情的心思点头,领了项家兄弟再次走出郡县,到邻郡邻县的颜集亭来拜会虞公——注意是领,几次成功的混吃混喝、坑蒙拐骗和敲诈勒索下来,包括年龄最大的项庄和项冠在内,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项康当成了自家兄弟的临时头目。 还是到了颜集亭的虞家门前,项康才发现自己应该再坚持一下,改天再来拜会虞家,因为今天的虞家门前停有一辆涂着黑红彩漆的马车,用两匹毛色一样的黄马拉着,很明显正有客人前来拜访虞家,来人身份还注定不会简单。但是没办法,都已经到了大门口了也没办法回头,项康也只好在项家兄弟的簇拥下上前,向守门的虞家老仆表明身份和来意,请老仆代为通告。 很是过了一段时间,虞家现在的家主虞间才快步走出门来,向项康等人拱手告罪道:“诸位公子见谅,家里正好来了客人,耽搁了些时间才出来迎侯,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项家兄弟也还算通情达理,知道虞家这会有客人,都没有计较虞间让自己在门外久等,都还礼表示不必介意,虞间也这才毕恭毕敬的把项家兄弟请进自家大门。结果进厅之后,虞家的客厅也果然正坐着几个客人,坐在首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束冠深衣,衣饰甚是华贵,扁脸塌鼻容貌颇有些丑陋,气度却十分骄傲,看到项家兄弟在虞间的引领下进门,竟然连起身拱手的礼节都懒得行一个。 “各位项公子,给你们介绍一下。”虞间给项家子弟引见那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我们凌县的右尉(相当于现在的县公安局局长),单敞单右尉。” 言罢,虞间又给那单右尉引见项家子弟道:“单右尉,这几位公子都姓项,楚国名门项家之后。” 看在虞间的面子上,项家兄弟都向那单右尉拱手行礼,尊称右尉,那单右尉却傲气惊人,不但不还礼,还把头一昂,大模大样的说道:“旧楚国的名门项家?旧楚国那个名门姓项?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武信君项燕!”项庄大怒说道:“单右尉不会连我大父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吧?” “项燕?”那单右尉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道:“想起来了,就是在蕲县打了败仗亡了整个楚国,抹脖子自杀那个项燕吧?” “你说什么?”项家兄弟个个暴跳如雷,项冠和项悍等人还下意识的去拔腰间宝剑,而坐在单右尉下首的几个男子也马上起身按剑,象是随时准备动手保护那单右尉。 “各位项公子,息怒,息怒。”虞间赶紧向项家兄弟拱手作揖,连声说道:“诸位项公子,请看在老夫的薄面之上,暂息雷霆之怒,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劝着项家兄弟,虞间又向那单右尉拱手,语气带着哀求的说道:“单右尉,这几位项公子都是名门之后,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们客气些。” 那单右尉用眼白居多的眼睛看了看项家兄弟,见项家兄弟人多势众个个带着刀剑,其中的项庄、项冠和项悍等人还人高马大,胳膊粗壮,显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知道真动起手来自己这边未必能占得了便宜,便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各位项公子,不要介意,我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必这么激动吧?” “我拿你大父开玩笑,你介不介意?”项冠怒吼。 单右尉带来的人又去按剑,虞间赶紧又拱手作揖,满头大汗的哀求项家兄弟冷静,项康也知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只能是站出来帮虞间劝说自家兄弟,又是使眼色又是好言宽慰,费了不小的劲,这才勉强把自家兄弟都给按了坐下,暂时结束了这场风波。 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看不起项家子弟,项家兄弟都坐下后,那单右尉也没给虞间和项家兄弟客套的时间,径直对虞间说道:“虞公,先说我们的事吧,刚才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的儿子和你家的玉姝(女儿)郎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给我个面子,就答应把你的玉姝嫁给我儿子吧。” 说着,单右尉还拍了拍坐在自己旁边的华服青年,很明显那华服青年就是他的儿子,项康赶紧仔细去那华服青年,见他容貌与单右尉十分相似,都是扁脸塌鼻梁,脸上还坑坑洼洼长满青春痘,竟然比单右尉还要丑陋许多。然后项康心中不由一乐,暗道:“丑成这样,虞家那个小辣椒如果嫁给这样的人,以后日子舒坦了。”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一想到虞姀那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可能要嫁给这么一个丑小子,项康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也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遗憾——能嫁给自己多好? 对虞家小妹来说还好,她的父亲虞间脸上明显带着为难和无奈,低声下气的说道:“单右尉,让我再考虑考虑,我的女儿还小,暂时还没有嫁出去的打算,让我再考虑一下,考虑一下。” “还用考虑什么?”单右尉十分狂妄的说道:“整个凌县,除了我这个儿子,那还找得出第二个和你家玉姝更门当户对的公子?不用考虑了,就这么定了吧!单凡,快,给你外舅(岳父)见礼。” 听到这话,虞间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单右尉那个丑儿子单凡则是毫不客气,起身就向虞间拜下,张口就要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忙得帮。”没做任何思考,项康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拿定主意,张口就说道:“慢着!虞公,请等等。” 众人惊讶扭头来看项康,项康则毫不犹豫的起身,向虞间拱手说道:“虞公且慢,请容晚辈说一下,不瞒虞公,晚辈也是来向令姝求亲的,请虞公恩准,把令姝下嫁给晚辈。” 满厅哗然,虞间更是目瞪口呆,惊讶问道:“项公子,你也来向我女儿求亲?” “正是。”项康毫不脸红的点头,更不脸红的飞快说道:“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晚辈早闻令姝贤良淑德,才貌双全,对令姝十分中意,简直就是一见钟情,今日斗胆上门提亲,万望虞公准允。”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向虞公家的玉姝求亲?”终于轮到单右尉暴跳如雷了。 “你又算什么东西?”项康毫不客气的反问,说道:“我好歹是楚国名门之后,祖上显赫,你的祖上敢和我的祖上相比?” 单右尉语塞,他带来的人则全都起身,素来齐心的项家兄弟也马上个个站了起来,项庄还冷笑说道:“怎么?想动手?别在这里,咱们出去说话,一个对一个,还是一帮对一帮,我们项家兄弟奉陪到底!” 看看壮得象头公牛一样的项庄,单右尉带来的人都不敢应声,虞间也赶紧继续拱手作揖,说道:“单右尉,诸位项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别动粗,千万别动粗。” “虞公放心,我们兄弟是不会动粗的。”项康微笑说道:“不过虞公,晚辈刚才对你说的事,能不能考虑一下?” 说着,项康还向虞间眨了眨眼睛,虞间也终于恍然大悟,明白项康其实是替自己解围,忙连声说道:“当然可以考虑,不过小女现在还小,这事只能从长计议,不能急在一时。” “多谢虞公。”项康拱手道谢,又转向那单右尉,笑着说道:“单右尉,不好意思,听到没有,虞公已经答应考虑我了,你的公子,看来只能是另寻佳偶了。” “你!” 单右尉对项康怒目而视,他的丑儿子单凡看着项康的目光更是象要吃人,身边带着一大帮得力保镖的项康则是毫无惧色,坦然微笑以对。单右尉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只能是转向虞间问道:“虞公,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把女儿嫁给这穷小子了?” “考虑,只是考虑。”虞间不敢把话说死彻底得罪单右尉,只能是鞠躬作揖的说道:“项公子的人品学问,在下虽然十分欣赏,但我那女儿实在太小,暂时还没有把她嫁出去的打算,所以要再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 那单右尉当然看得出来虞间是在故意拖延,既不想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更不会考虑把女儿嫁给袖口上都缝着补丁的项康,索性又说道:“那你现在就考虑,究竟是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还是嫁给这个穷小子?!” 虞间彻底无招了,只能是犹豫着左右打量项康和单凡,项康则乘机又向虞间使了一个眼色,心道:“笨!你可以先答应我,然后再退婚啊。” 很可惜,虞间并没能理会项康的眼色含意,犹豫了半天,虞间才无比为难的说道:“这样吧,老夫先去问一下女儿的意思,你们稍等。” “好!”那单右尉也不怕适得其反,往下一坐就说道:“请虞公现在就去问,我等你答复!” 虞间无奈,只能是硬着头皮出门去问女儿意思,项康慌忙要追上去对虞间耳语指点,那边单右尉却大喝道:“站住!要等就都在这里等!让虞家的玉姝自己决定!” 单右尉的话还没说完,他带来的人就已经拦住了项康,项家兄弟赶紧纷纷跳起来准备动手,那边虞间怕在自家见血,只能是又哭丧着脸的说道:“项公子,麻烦你也等一下,老夫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虞间开了这个口,项康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乖乖坐了回去,单右尉的人也这才退开,两帮人在客厅里剑拔弩张,彼此虎视耽耽。虞间则不敢耽搁,只能是赶紧出门,一边叫自己躲在门外不敢说话的虞知进来招呼客人,一边快步去后院找女儿商量。 气氛紧张的对峙了不知多少时间,虞间总算是脚步有些踉跄的从门外进来,点头哈腰的对单右尉说道:“单右尉,实在对不住,我女儿说了,她只愿意嫁给项公子。” “什么?”项家兄弟个个怀疑自己听错,看着虞间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项康本人却是神色平静,还暗暗说了一句虞姀那小丫头不傻,知道先拿我当挡箭牌,也不枉我出这个头得罪邻县的右尉。 与惊奇万分的项家子弟相反,听到虞间的答复,单右尉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半晌才脸色铁青的说道:“这么说来,虞公你是打算把女儿嫁给这个姓项的小子了?” “女儿坚持要嫁,我这个当爹的也没办法。”虞间哭丧着脸战战兢兢的答道。 “告辞!”单右尉起身就走,一边拽起自己早就脸色发黑的儿子,一边冲着项康说道:“小竖子,等着瞧!” 扔下了狠话,单右尉拽着儿子快步冲出去了,他带来的从人则抱起了放在客厅里的聘礼赶紧跟上,虞间快步追了出去,点头哈腰的只是向那单右尉表达歉意,那单右尉却根本不听。 单右尉出门后,项家兄弟当然是你一拳我一拳的锤打项康肩膀,满面笑容的向项康道贺。惟有项猷表情哭丧,低声对项康说道:“兄弟,你刚才怎么就不替我提亲?” “兄长恕罪,我刚才真没想起来。”项康难得说了一句实话,也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把一直暗恋着虞姀的项猷彻底忘在了脑后,张开嘴就先给自己做了媒人。 “小家伙,艳福不浅啊!”项庄一把勒住项康的脖子,满脸坏笑的说道:“想不到虞家那个小妹,竟然能看上你这小子!快,趁热打铁,赶紧把日子订下来。” “艳福不浅个屁!没看到吗?那个单右尉不会放过我了!”项康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既明白那个单右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又无比困惑将来的事——如果虞姀真是历史上的那个虞姬,自己今后和项家最牛叉的项羽怎么相处? “别怕!”项庄也知道那个单右尉肯定不会就这么了结这件事,勒着项康的脖子说道:“放心,有我们在,那个姓单的敢乱来,我们帮你奉陪到底!” 项康现在最大的依仗也就是敢打敢拼敢亡命的自家兄弟了,听了项庄的话只能是赶紧点头,期间项康的眼角余光一瞟,又突然看到曾经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小丫头虞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旁,还对着自己重重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的又飞快消失。项康也顿时心里明白,暗道:“果然是拿我当挡箭牌。不过也好,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我首先得考虑怎么保命活下去,还真不敢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第十六章 糊涂定亲 又很是过了一段时间,虞间才重新回到项康和项家兄弟面前——四十来岁的人,是被儿子虞知搀着回到了客厅,脸色还要多灰败有多灰败,神情要多沮丧有多沮丧,即便有儿子搀着,进门的时候也差点被自家门槛给绊了一跤。 看出情况不对,行礼之后,项康离间便向虞间问道:“虞公,怎么样了?那个姓单的右尉是不是说了什么恐吓你的话?” “项康,你会不会说话?!”平时里比较笨嘴笨舍的项冠一反常态,向项康呵斥道:“要叫外舅(岳父),虞公已经答应把女儿许配给你,你要叫外舅了。” 言罢,项冠也不给项康分辨的机会,马上又向虞间拱手说道:“虞公,请放心,既然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那你家的事,以后就是我们项家兄弟的事!那个姓单的想耍什么花样,我们项家兄弟和他奉陪到底!” “没错!”项悍也嚷嚷道:“姓单的再有权有势也不怕,他如果敢不识相,大不了我们项家再出一个杀人在逃犯!” “说得对,我们项家兄弟什么都在乎,就是不在乎这条命!大不了和他把这条命了!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除了神情复杂的项猷以外,项家子弟包括小一辈的项它在内都是争先恐后的嚷嚷,给看上去就知道情况不妙的虞间加油打气。结果也还别说,因为知道项家兄弟确实敢拼的缘故,虞间还真的恢复了一点精神,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多谢各位项公子,以后那个单右尉如果真的不肯放过老夫和我们虞家,恐怕是得有很多事劳烦你们。” “虞公,刚才太仓促,还没来得及向你请教。”项康说道:“你坚决不愿把女儿嫁给那个单公子,还有令爱也坚决不愿意与那位单公子成亲,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说,那个姓单的名声不好?” “岂止是名声不好?”虞间苦笑了,语气艰难的说道:“在凌县城里,那位单公子简直就是声名狼藉,仗着他父亲的权势到处胡作非为,欺男霸女,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还……,还已经成过亲,喜欢打妻子。” “已经成过亲?喜欢打妻子?”旁边的项冠打断虞间,惊讶问道:“那他还来向你女儿求亲?” “他妻子半年前死了。”虞间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因为虞间还听说那个单凡的老婆有些死得不明不白,然后也摇头说道:“总之老夫是不想把女儿嫁给他,那是把老夫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怪不得虞间愁成这样,被这样的人缠上确实麻烦。” 大概明白了虞间坚持不肯把女儿嫁给那个单右尉儿子的原因,项康刚想开口安慰虞间,另一边的项庄却抢着说道:“虞公,这你就做对了,做父亲的人,怎么能把女儿嫁给这样的禽兽鼠辈?虞公你也放心,我这个阿弟项康不但聪明过人,才华出众,还脾气好性格好待人好,你把女儿许给我这个阿弟,绝对是找对了人!项康,你拉我做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怎么还不向你的外舅见礼?” 呵斥着一直在背后扯自己袖子的项康,项庄还一把将项康拉上前来,按着项康的脑袋逼着项康给虞间行翁婿之礼,项康挣扎,虞间则长叹了一声,挥手说道:“项庄公子,不必了,这事以后再说,老夫现在心乱如麻,不想谈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吧。” “是啊,项庄,以后再说吧。”项康也挣扎着说道:“你没看到虞公现在都这样了,其他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虞公需要休息,需要休息。” 拗不过坚决不肯行礼的项康,项庄只能是放手作罢,还悄悄用膝盖顶了一下项康,低声骂道:“笨蛋!大兄是在帮你!” “诸位项公子,今天的事,你们也看到了,老夫现在实在是心乱如麻,头疼得厉害,想要回房去休息。”虞间呻吟着说道:“所以抱歉,老夫今天就不能陪你们了。虞知,你替为父款待诸位项公子,记住,要好好款待。” 虞间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又是亲眼看到虞间头疼欲裂的惨象,项家子弟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混吃混喝,不用项康开口,项庄和项冠等人就已经纷纷说道:“虞公,那你快去休息吧,好生保重身体,我们也不打扰了,就先告辞,等过几天再来拜访。” 虞间和虞知假意挽留,还算要点脸的项家兄弟则坚持告辞,虞间也不勉强,便叫虞知代表自己把项家兄弟送出门外,项家兄弟拱手道谢,在门外与虞知拱手辞别的时候,还纷纷拍着虞知的肩膀说道:“虞知兄弟,有事马上派人去侍岭亭找我们,随叫随到。我们是一家人了,用不着客气?” “谁想和你们做一家人?”虞知在心里哀叹,可又不敢当着面把心里话说出来,还得不断的拱手道谢,目光偶尔看到项康,也是满脸的欲言又止,神情犹豫。 虽然连口酒都没能喝上空着肚子回家,然而在离开颜集亭回家的路上,项家兄弟的情绪却普遍都比上一次来虞家满载而归时更加兴奋激动,不断揪着项康推来搡去,连打带骂的向项康道喜祝贺,无不羡慕项康的吉星高照,三言两语竟然就白拣了一个老婆——还是有钱又有貌的漂亮老婆。 不愿被路人听到,还是走到了无人处后,项康才低声对自家兄弟说了真相,说道:“各位兄长阿弟,你们用不着这么替我高兴,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向虞公求亲只是想帮他,给他借口回绝那个姓单的右尉,是说了玩的,当不得真。那个虞公,也绝不可能把女儿嫁给我这个穷小子。” “项康,我们没你想的那么笨。”项庄也说了实话,说道:“你是在帮那个虞公拖延时间,我们早就明白,你给他使眼色我们也看到了,那个虞公是为了堵那个单右尉的嘴才答应把女儿嫁给你,我们也都看出来了,心里明白得狠!” “那你们还这么起哄?非要逼着我马上就向虞公行礼?”项康疑惑问道。 “傻阿弟,我们是在帮你!”项悍一把勒住了项康的脖子,嬉皮笑脸的说道:“不管那个虞公愿不愿意,反正他已经当做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还想收回去不成?我们帮你把话说死,是希望帮你娶那个漂亮的虞家小妹!” 项康愕然,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平时里有些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项悍,项悍则一个暴栗敲到了项康额头上,笑骂道:“傻阿弟,先说清楚,大兄我可不是白帮你,当上了虞家女婿有了钱,大兄我可要天天到你家白吃白喝!” “项悍这话说得对,我们不是白帮你,你和虞家那个小妹成了亲,大兄我们都要天天去你家白吃白喝!到时候你如果敢忘恩负义,上了床就想把我们这些媒人丢过墙,我们保管把你揍得上不了床!” 项家兄弟纷纷附和,争先恐后的预订项康和虞家女儿成亲后的家中客人位置,项康恍然大悟,旁边的项猷却是表情哭丧,心中埋怨,“这个项康,有机会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这个大兄?如果能让我和虞家小妹成亲,不管是那一个小妹,我都愿意天天让你去我家里白吃白喝,还保管拿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款待你啊!” 悄悄抱怨到了这里,项猷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发现似乎那里有什么不对,然而不等项猷仔细思量究竟有那里不对,项家兄弟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少女娇嫩的呼喝声,“等等!姓项的,项康,你给我等一等!项康,你等等我!” 听到这声音,项康和项家兄弟当然是一起飞快回头,却见后面快步冲来了一名青衫长发的美貌少女,少女还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与项家兄弟都有过一面之缘的虞间女儿虞姀——当然了,因为这个时代的风俗习气,项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快步冲到了距离项家兄弟十余步外,虞姀停住脚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神情不善的大声呼喝道:“项康,你过来,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虞姀的话还没说完,项家兄弟当然就已经把项康推向了她,项康无奈,也只好在自家兄弟挤眉弄眼的嬉笑声中上前,硬着头皮走到了虞姀的面前,虞姀则一指路旁的小树林,说道:“进去说!” 心里七上八下,也多少带着一点期待,项康老老实实的跟着虞姀进了树林,在远离自家兄弟的地方对面站定。然后虞姀也没急着说话,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项康,直到把项康看得心里发毛,才突然开口说道:“我父亲是被那个姓单的逼得没办法,才只好答应你的!” “我知道。”项康点头,又说道:“你放心,我……。” “住口!听我说!”虞姀粗暴的打断项康,恶狠狠说道:“我不愿意!” “玉姝放心,我很清楚你不愿意。”项康解释道:“我之所以向你父亲求亲,是因为刚才我看得出来,你父亲不愿意答应单家的求亲,可是又不方便坚决推辞,那个姓单的又逼你父亲马上就答应,我只好站出来帮你父亲解围,假装求亲,给你父亲借口回绝那个姓单的。只是没想到那个姓单的会逼得你父亲行权宜之计,假装答应我。” “那以后怎么办?”虞姀的语气还是十分凶恶。 “你决定,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项康的爽快回答让虞姀十分意外,惊讶的又打量了项康一番,见项康的神情确实不象作伪,虞姀也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说道:“这样吧,为了堵那个姓单的嘴,我们先假装……,假装这样,等过了这个风头,你就把亲事退了,这样如何?” “请你父亲出面退吧。”项康主动说道:“这样对你们虞家的名声好一些,毕竟我是个穷小子,我如果主动提出退婚,太伤你们虞家的面子了。你放心,我不会在乎的。” 虞姀的神情终于真正放松了,可爱俏丽的小脸上还露出了动人笑容,说道:“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替人考虑的。” “这大概是我唯一的长处了。”项康耸肩,心里却多少有些遗憾,强挤出些微笑,说道:“虞小妹,如果没其他的事,我们就出去吧,我那些大兄和兄弟都是粗人,喜欢乱开玩笑,耽搁得久了,他们什么怪话都说得出来。” 虞姀听了更是欣慰,马上点头答应,当下两人一前一后的立即往林外走,结果也正如项康所料,看到自己和虞姀从树林里出来,正在林外探头探脑张望的项家兄弟果然是一片哄笑,项它和项扬还用手指放在嘴边,吹起了尖锐口哨。 这样的场面就连厚脸皮的项康都有些招架不住,当然就更别说是脸皮薄的小姑娘虞姀了,结果也是该来有事,尴尬扭头间,虞姀突然被树根一绊,一个踉跄就往前摔,项康眼明手快赶紧张臂挡住,虞姀柔软的娇躯也带着一阵香风摔进了项康的怀里,让项康忍不住心中一荡,暗道:“小丫头,真软,真香。” “好!厉害!”项家兄弟的掌声和叫好声大作,虞姀则满面通红,推开了项康就冲出树林,头也不回的冲向了来路,留下项康心情复杂的站在树林边缘,心里矛盾万分,既明知道这个小丫头几乎不可能看上自己,又多少有些舍不得错过这个偶然得来的机会。 再接下来,在继续回家的路上,项康当然是差点没被自家兄弟给欺负死,嫉妒得发狂的项家兄弟你一拳我一脚,非要逼着项康交代到底和虞姀在树林里说了什么话,做了些什么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项康则苦笑连连,有心想说明真相可又不愿让其实都是一片好意的自家兄弟失望,咬紧了牙关坚决不招,为此又多挨了无数拳脚。 事还没完,空着肚子回到了侍岭亭后,项家兄弟当然是争着抢着向两位叔母报告了项康定亲的喜事,而项康虽然在背底下对两位叔母说出了真相,老实交代了一切真相,然而两位叔母却几乎用手指头把项康的额头戳破,都呵斥道:“傻孩子,这样的好事,那能说错过就错过?不退,坚决不退!等过了年,叔母们就请媒人到虞家替你正式提亲,把你们的日子定下来!” “可那虞家小妹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项康哭丧着脸说道。 “管她愿不愿意!”二叔母又是一指头戳到项康的脑门上,很有气势的说道:“自古以来,女儿的婚事都是父亲做主,她父亲答应了,她就得嫁给你!不嫁也不行!” “傻孩子,有点长进好不好?”平时里十分温柔的三叔母这次戳得比二叔母更狠更用力,呵斥道:“错有错着,将错就错,该娶就娶!你这么聪明会说话,长得有这么俊俏,叔母就不信那个虞家小妹真的对你一点都不动心!就这么定了!过了年,我和你二叔母就给你找一个媒人,到虞家去把你们的日子正式订了!” 说罢,两位叔母还马上商量起了该拿那一件祖上留下来并且幸存的珠玉做聘礼,什么时候去虞家正式替项康定亲。项康则满脸欲言又止,既担心事情无法收场,也多少有些期待——毕竟,如果有机会的话,项康也绝不会介意把白富美虞家小丫头抱上床的。 ………… 与此同时,颜集亭虞家的后院里,一名美丽动人的少女正在看在窗外的残月发呆,心中滋味百般,心情复杂,暗道:“想不到那位项康公子,竟然如此的通情达理,为了救我不但愿意开罪权高势大的单右尉,还情愿牺牲自己的声名,主动答应让我家出面退亲,这样的好人……。唉,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不行的话……,他怎么都比那个姓单的恶人强。” ………… 还是在同一时间,项康的族兄项猷虽然已经躺在了床上,却始终都在翻过来倒过去的睡不着,心里也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究竟那里不对,项猷却又死活想不起来,只能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埋怨自己,“今天那个时候,我怎么就没项康的脑子,及时站出来向虞家求亲?如果当时求亲的是我,说不定就是我了,说不定就是我了啊!” 第十七章 芈月鸡 今年才到下相上任的县令叫周曾,周朝遗民,秦昭王时秦军灭周,当时身为周朝官吏的周曾周县令祖先跟随周赧王降秦,受封职位成为秦国小吏,长辈又在秦灭六国的战争中立了点小功,虽然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发达,却也荫萌周曾跻身学室,直接入仕为吏。 出身本来就不错,周曾自己本人也小有才干,先后在县吏和县丞位置上虽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政绩,却也还算大概过得去,又始终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所以仕途也十分顺利,不到四十岁就积功当上了户口在万人以上的下相县令,还官秩显大夫,成为在皇帝面前都挂了号的人物,前途相当光明。 仕途顺利,前途远大,当官混到周县令这个地步,当然是想不春风得意都不行了,同时也是想不摆点架子也不行,除了县丞、右左尉等县中高级官员和极少数县里的大户巨室外,寻常官吏、乡下吏员和普通一点的乡贤一般都很难见到周县令,即便有事求见,也得到周县令办公的县寺外排队求见,能不能见到周县令,还得看事情的大小重要性和周县令的心情好坏与否。 只有十月初一这天例外,因为秦朝用的历法叫做颛顼历,是以建亥孟冬之月、也就是阴历十月初一这天为岁首,是大秦法律规定的大年初一。虽然秦朝尊崇俭朴,过年没有后世那么热闹隆重,但大年初一毕竟是大年初一,按照法律这一天得以放假休息的周县令还是放宽了一些限制,允许普通官吏和寻常大户人家到自己家里拜见道贺,说一声正旦安好,共庆新年。 周县令的家里也因此宾客盈门,人满为患,大大小小的官吏带着或多或少的礼物不断前来拜见,周县令穷于应对,可又不得不一一接见,客套嘘问,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下午,都始终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还是在快到下午申时,眼看快要吃晚饭的时候,自知没有资格陪同周县令共进晚餐的宾客才知情识趣的主动散去,让周县令缓了口气,稍做休息。 仍然还有例外,快到饭点时,有资格陪同周县令共用晚饭的县丞和右、左尉三个县中大员又一起携带礼物,联袂来到了周县令的门前求见,准备与周县令更进一步联络感情。而周县令再摆架子也不能过于怠慢这三个县里的二三四号人物,只能是亲自出门与他们互相见礼,客客气气的把他们请进自家大厅就坐。 县丞和两个县尉也明显是刚摆脱了如潮宾客,三人脸上都带着疲惫,落座后说话都不是很有精神,同样疲惫不堪的周县令也体谅他们的苦衷,没有客套几句就邀请他们与自共进晚饭,然而不等县丞和两个县尉假惺惺的客气,门外却突然有下人来报,奏道:“禀县尊,侍岭亭亭长冯仲求见,说是来向县尊拜贺新年,请县尊开恩召见。” “侍岭亭亭长冯仲?”周县令的眉头一皱,既十分不满冯仲前来拜年的时间,又马上想起了县中主吏向自己报告的一些关于侍岭亭的情况——报告中,冯仲的两次过错失职可是极不让周县令满意。 “这个叫冯仲的亭长,拜贺新年怎么现在才来?”县丞也皱眉说道:“侍岭亭距离县城才多远点距离?怎么这个时辰才来?” “县尊如果累了,就叫他回去吧。”下相县的右尉很有眼色,看出周县令已经很累,不想再接见无关重要的小人物。 只有和冯仲见过几面的左尉没说话,但也在心里悄悄骂了冯仲不长眼色,来拜年也不会看时间。而周县令揉了揉早已酸涨不堪的太阳穴,马上就拿定了主意,向下人吩咐道:“去告诉那个冯仲,就说本官累了,叫他改天再来吧。” 下人领命而去,周县令也这才与县丞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很是客气的邀请县丞和两个县尉陪同自己共进晚餐,县丞和两个县尉假惺惺的推辞,然后又招架不住周县令的一再邀请,只能是恭敬不如从命。可事有蹊跷,就在周县令家里的仆人开始上酒上菜的时候,之前那个下人又回到了周县令的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县尊,那个冯仲他不肯走,他还说,他是故意挑这个时辰来拜见你的。” “他故意挑这个时辰来拜见本官?”周县令一楞,然后难免有些好奇,追问道:“他为什么故意挑这个时辰来拜见本官?” “因为他想向县尊你进献一道楚宫美食,请县尊你品尝。”收了冯仲好处的下人恭敬说道:“小人还看到,那个叫冯仲的亭长,还把他的妻子也带来了,带着已经准备好的菜肴,准备当着县尊的面给你烹制,请县尊你务必品尝。” 前文说过,周县令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品尝美食,这个爱好连远在乡里的冯仲都曾经听说过,当然就更别说与周县令朝夕相处的县丞和两个县尉了。所以听了下人的禀报过后,县丞和两个县尉也都没有急着发难抱怨冯仲的不长眼,还都把目光转向了周县令,而周县令也确实在这方面颇有爱好,稍一盘算就吩咐道:“好吧,带他进来,本官倒要看一看,他给本官带来了什么样的楚宫美食。” 收了好处的下人欢天喜地答应,赶紧出门去引领冯仲夫妻来见,周县令则转向了县丞和两个县尉,笑道:“想不到小小一个侍岭亭,竟然也藏龙卧虎,居然敢号称会烹制楚宫美食。本官好奇,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楚宫美食。” “搞不好是大言惊人,要让县尊你空欢喜一场。”县右尉严重表示怀疑,又说道:“不过县尊放心,那个冯仲如果敢拿什么虚而不实的东西戏耍你,下吏会替你好好收拾他。” 周县令笑而不语,心说用不着你收拾,我早就想把他换掉了。 不一刻,曾经被项康和项家兄弟吓得连觉都睡不安稳的冯仲夫妻被引上了堂来,一见面就向周县令下拜行礼,战战兢兢的说道:“侍岭亭亭长冯仲,携妻子拜见县尊,县尊正旦安好。” “不必客气了。”周县令挥了挥手,吩咐道:“还不见过县丞和两位县尉?” “啊!”冯仲的反应让周县令和县丞等人有些傻眼,竟然惊叫出声,还脱口说道:“怎么县丞和两位县尉都在?这下糟了!” “什么糟了?”周县令诧异的问,县丞和两个县尉更是脸色不善,极是不满冯仲的口无遮拦。 “小的该死!”冯仲赶紧给自己赏了一记耳光,然后才哭丧着脸说道:“县尊恕罪,县丞和两位县尉恕罪,小人不知道你们都在这里,只准备了两份楚宫美食,这下子恐怕不够你们分了。” “什么?”周县令又是一楞,惊奇说道:“你的意思说,你担心你带来的楚宫美食只有两份,不够我们吃?” 知道自己说话有些不妥,可话已出口,冯仲也只好是老实点头,坦然承认自己确实是这么担心。结果这么一来,不但本来就有些好吃的周县令兴趣更增,县丞和两个县尉也好奇心大生,都说道:“冯仲,你带来的楚宫美食就这么好吃?担心我们不够吃?” “这个……。”冯仲有些为难,迟疑着说道:“不敢欺瞒各位上吏,小吏真的觉得我带来的楚国美食美味无比,至少小人以前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而且小人这几天在家里试做的时候,也怎么都觉得一份不够吃,怎么都吃不够。” “有这样好吃?”周县令更是感兴趣,吩咐道:“那快拿出来,让本官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食。” 冯仲答应,赶紧解下老婆背上的包裹,取出了已经初步加工成形的叫花鸡,然而很可惜,看到冯仲拿出来只是两只已经去毛的整鸡后,周县令马上就大失所望,县丞和两个县尉更是直接呵斥出声,道:“这不就是鸡么?有什么可稀奇的?还以为是什么龙肝凤髓。” “回禀各位大人,这鸡确实是很普通的鸡,可它的烹制之法,来历可不简单。”冯仲赶紧说道:“这道美食和我们秦国的宣太后有关,是我们秦国的宣太后在嫁到秦国前,在楚国的宫廷里亲手做了,用来报答母国的养育之恩,楚王尝了觉得美味非凡,就亲自给这道菜取名叫芈月鸡,让楚国的御厨仿做,专供楚国的王宫大臣所用。” 硬把一道菜和名人拉在一起的手段在现代社会屡见不鲜,然而在秦朝时却是项康的独门首创,所以听了冯仲的话后,周县令和县丞等人难免兴趣又起,都问道:“有这样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小人治下的一个楚国旧民告诉小人的。”冯仲也不隐瞒,说道:“他是楚国的名门之后,小时候曾经尝到过这道美味佳肴,还知道如何烹制,传给了小人夫妻,小人夫妻尝了以后觉得美味无比,就带来献给县尊了。” 言罢,还算有点急智的冯仲又赶紧向县丞和两个县尉拱手,说道:“当然,小人还准备明后天带去献给县丞大人和两位县尉大人,只是没想到今天就恰好在这里遇到你们。” 听了冯仲的话觉得心里舒服,县丞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叫你的妻子当面做给我们看看,看看是不是象你形容的一样,美味无比,两只鸡都不够我们四个人吃。” 冯仲答应,又求得周县令答应,让人拿来砧板、菜刀和木盆等物,让自己已经吓得手都在发抖的老婆当众加工叫花鸡。结果也很别说,因为工艺并不复杂的缘故,冯仲的老婆再是慌乱也做得丝毫无差,甚至就连调黄泥用的水都没忘了用项康当初随手用的米酒。而从没见过这种烹调手法的周县令和县丞等人也是兴致勃勃,不但从头看到了尾,还叫人搬来了一个大火盆,让冯仲的老婆在堂前当众烤制叫花鸡,好奇得连已经放在了面前的酒肉都没怎么下筷。 严格来说,封泥烤制的叫花鸡在烹调手法其实并不见得有多先进和高明,然而这个时代却又偏偏处在青铜时代的尾巴上,烹调技术仍然是以最为原始的白水煮和炭火烤为主,连油煎、气蒸和铁锅炒制等烹调手法都还没有发明。所以当保存了原汁原味并且香气四溢的叫花鸡放到了面前后,即便是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光是那非同寻常的诱人香味,就已经让早就吃腻了煮肉和烤肉的周县令和县丞等人口水横流,失声惊呼,“好香啊!” 光是闻香就已如此,撕肉蘸酱而食之后,周县令、县丞和两个县尉当然更是动手如飞,手忙脚乱的只顾着往嘴里塞鸡肉飞快咀嚼,狼吞虎咽得如同四个饿死鬼投胎。然后也正如冯仲所料,两只鸡也果然不够四个人分,啃着鸡骨的残肉,两个县尉指着冯仲抢先开口,喝道:“冯仲,你不是说还准备做给我们吃吗?什么时候去我家做?多带几只,让我家里人也尝一尝!” 县丞比较儒雅,用丝巾擦着嘴说道:“冯亭长,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叫你的妻子把这芈月鸡的烹饪之法,教给我的妻子?” “县丞大人放心,两位县尉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尽快到你们的家里拜访。”冯仲笑得脸上都在放光,点头哈腰的说道:“到时候小人一定多带一些,也会叫小人的妻子把烹饪之法一并呈献。” 点头哈腰的说着,冯仲的眼角余光当然没忘了观察对自己来说最为重要的周县令,结果让冯仲松了口气的是,慢条斯理的用丝巾擦完了嘴之后,周县令果然冲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果然美味非凡,冯亭长,让你费心了。” “多谢县尊。”冯仲赶紧道谢,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县尊,小人还得向你请罪,去年小人无能,办砸了两件公事,请县尊大人开恩,饶过小人这次。” “去年你在公事上,确实有些欠缺。”吃人嘴软,周县令也临时改了打算,顺口说道:“不过总体来说,你办差还是算得上勤勉,也用不着过于追究。以后在亭长任上多操点心,别再让本官失望了。” 冯仲大喜,赶紧拉着老婆向周县令千恩万谢,周县令却是意犹未尽,又问道:“冯仲,教给你芈月鸡那个人,还知道什么样的楚宫美食?” “这个……。”冯仲犹豫,说道:“回禀县尊,这得等小人回去问一问,小人糊涂,只向他学了这道芈月鸡,剩下的就没多问。” 周县令有些失望,然而转念一想后,周县令又好奇问道:“对了,还忘了问你,教你芈月鸡的这个人,姓甚名谁?是那一个楚国的名门之后?” 冯仲毫不犹豫的把项康卖了,不但卖了项康的名字来历,还卖了项康的祖上,结果知道项燕名字的周县令听了十分惊奇,说道:“旧楚国武信君项燕的后人?本官的治下,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名门之后?” “县尊,下官也听说过这户人家。”县丞说道:“听说他家在楚国世代为将,因为受封项县而改姓为项,旧楚国被我大秦王师攻破之后,举家迁移到了下相定居。另外下官还记得,项家的两个叔父都因为结仇杀人被官府通缉,目前都还在逃。” 快意恩仇的游侠风气盛行,两个杀人犯叔叔并没有影响到项康在周县令脑海中的形象,相反的,还让周县令对项康更加感到好奇,又向冯仲问道:“冯仲,那个项康公子的才华武艺如何?” “回禀县尊,那个项康公子好象是以学文为主,武艺似乎不怎么样。”冯仲努力回忆着项康平时的表现,说道:“不过学问很好,年纪轻轻就满腹才华,能说会道,举止也绝对算得上儒雅有礼。” “那改天如果有机会,你把他领来,让本官和他见上一见。”周县令随口吩咐道:“本官倒想亲眼看一看,旧楚名将项燕的后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模样,与寻常的黔首百姓,究竟有多大的区别。” 第十八章 祸福相依 “如果有机会,你把那个项康公子领来,让本官看看旧楚名将项燕的后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模样,和常人有什么区别。” 周县令不过是好奇之下的随口一句吩咐,能不能见到项康并无其所谓,过后会不会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肯定。但是没办法,他这句话是对着刚保住亭长宝座的冯仲说的,冯仲不但牢记在了心里,还当成了圣旨执行。 冯仲其实是个小有心计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组织人手去抓项伯时,直到最后时刻才被项家兄弟无意中发现;也不会选择在快吃晚饭时去周县令家里拜访,让周县令空着肚子尝到本就非常美味的叫花鸡了。 也正因为小有心计,冯仲才更加重视周县令的随口吩咐,因为冯仲太清楚项康能说会道的本事了,又从种种事情上看出项康其实是个讲义气识进退的人,知道一旦让项康和周县令见了面,以项康的头脑和口才想讨得周县令欢心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而只要周县令欣赏自己引见的项康,那么自己的官位等于就是多了一重保障,将来即便再出什么差错,也可以请项康出面游说,怎么都比自己辗转求人的强。 所以,十月初二在县城里耽搁了一天,依次给县丞和两个县尉拜了年后,十月初三这天冯仲刚回到家,马上就置办了一份礼物,又叫门客带了两坛酒,屁颠屁颠的就跑来项家拜年,顺带着恳求项康和自己进城去拜见周县令。 冯仲的运气不错,成天东游西逛的项家子弟这天恰好没有出村游玩,冯仲才到了村口,就看到项家子弟和一帮正处农闲期的同村男女正在村中的空地上玩六博和投壶,自己的首要目标项康也敲着二郎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热闹。冯仲大喜,慌忙快步直接来到了项康的面前,满面笑容的拱手说道:“项公子,正旦安好。” “冯大兄,事办妥了?亭长的位置,没问题了?” 项康的话让冯仲有些诧异,赶紧反问项康如何知道时,项康笑道:“还用怎么知道?看你笑得那么开心,不是那事是什么?” 冯仲恍然大悟,慌忙又向项康拱手,笑嘻嘻的低声说道:“多谢兄弟,按你的指点,两只芈月鸡一做,县尊他马上就答应不追究我去年的过失,让我继续干下去。” “恭喜恭喜。”项康拱手道喜,瞟见冯仲家门客带的礼物和酒坛,又随口问道:“怎么?还要给谁拜贺新年?” “当然是给兄弟你了。”冯仲也还算会说话,笑嘻嘻的说道:“兄弟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愚兄我不来给你拜贺新年,给谁拜贺新年?” 又看了一眼冯仲,见他脸上的亲切笑容不似作伪,项康忙推辞道:“大兄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再说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你来给我拜贺新年,我连款待你的东西都没有,所以就不必了。” “兄弟你才不用客气。”冯仲从门客手里抢过礼物,往项康怀里一塞,然后又指着那两坛酒说道:“用不着兄弟你款待,看到没有?酒我带来了,咱哥俩今天好好一杯,兄弟,大兄我来给你拜贺新年,你怎么都得请我去你家坐一坐吧?” 见冯仲的动作和语气都相当真诚,项康也不好继续推辞,只能是向已经围上来看热闹的项家兄弟说道:“各位兄长兄弟,冯大兄来请我喝酒,一起到我那里喝一杯吧。” 喜欢混吃混喝的项家兄弟轰然叫好,赶紧和冯仲一起簇拥了项康往村里走,留下在一旁看热闹的同村男女在原地面面相觑,纷纷惊讶说道:“我没听错看错吧?亭长带着礼物来给项康拜贺新年?项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连亭长都这么尊敬他?” 不止是同村的青年男女傻眼,项庄和项睢等项家兄弟其实也相当震惊,因为他们不但看到冯仲主动来给项康拜年,到了项康的破烂小屋里后,又亲眼看到冯仲争着抢着的拿碗倒酒,双手把酒捧了请项康享用,恭敬得简直把项康当成了他的上司长辈。彻底颠倒的场面古怪让项冠都忍不住悄悄用胳膊肘顶了一下项庄,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冯仲怎么把项康恭敬成这样?是不是你们又去帮项康吓唬这个冯仲了?” 只有项康知道冯仲绝对不会无事献殷勤,喝了两碗米酒就主动对冯仲说道:“冯大兄,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就直接说吧,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只要能帮忙,一定尽量帮。” “还是兄弟讲义气。”冯仲谄媚的挑起大拇指,然后说道:“兄弟,那我就不客气了,两件事,第一,想问问你还会不会做什么楚宫美食,能不能教我那个婆娘再做几道?” “这个我得回忆一下,不过应该没多大问题。”项康一口答应,又问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想请兄弟你陪我进城走一趟,去见见我们下相县的县尊。”冯仲说了目的,然后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给了项康,说明了周县令对项康身份感兴趣的原因,又说道:“兄弟放心,我觉得这事一件好事,就算你和县尊谈不成什么,能认识本县县尊也是一件好事,以后说不定那天就能用上这层关系。” 项康这次没有马上答应冯仲,原因有两个,一是那天晚上项伯是被项康用计救走,项康得防着走漏了风声,官府设套诱捕自己。二是项康必须得掂量一下结交周县令的后果,担心会不会引起自家兄弟的反感——项家兄弟对秦朝官府的切齿痛恨可不只是在嘴上说说,同时项康还得担心自己这个项燕后人如果过于招摇,会不会被有心人盯上,引来难以意料的后果。 再仔细往下思量后,项康很快就发现自己在第一点上有些杞人忧天——如果官府真想抓自己去问罪,直接派人来抓就是了,还肯定是连项庄、项冠等同案犯一起抓,犯不着这么处心积虑的设计诱捕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还给项庄和项冠等人乘机跑路的机会。 第二点也问题不大,因为盘算时,项康突然想起了一个历史细节——历史上,项梁和项羽是利用到会稽郡守府做客的机会,突然动手干掉了郡守举兵造反,这点足以证明项家兄弟并不抵触与秦朝官吏结交来往。同时项梁、项伯和项家兄弟在下相县也从来没有故意遮掩过自家是项家后人的身份,就连邻近的虞家都知道自家是楚国贵族之后,如果有人想用这一点做文章肯定早就动手了,用不着等到今天,自己犯不着过于担忧。 弊端排除,再仔细一想利益,项康又发现自己和县令结交绝对是好处多多,不但在有事的时候可以找得到直接烧香的庙门,还可以从县城里弄到一些普通人无法接触到的机密消息——比方说陈胜吴广起兵造反的要命大事,做到提前防范万一,怎么都比成天两眼一抹黑的强。 迅速权衡了这些利弊,项康当场拿定主意,马上就说道:“好吧,既然是大兄开口,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说个时间吧,我们一起进城,去会一会那个县尊。” “太好了,项康兄弟果然给面子。”冯仲大喜鼓掌,又赶紧说道:“项兄弟,打铁趁热,明天就去如何?” 不在乎时间的项康一口答应,当即与冯仲约定第二天早上一起出门,应邀去城里拜访那个姓周的县令。冯仲听了大喜,赶紧向项康连连敬酒,末了又硬是把项康和项家兄弟请到了自己的家里,主动让项康和项家兄弟在自家又混吃混喝了一顿。 当夜,项康自然少不得又用花言巧语忽悠了自家兄弟一通,让项家兄弟知道自己去拜访周县令是为了自家利益着想,没费多少劲就让项家兄弟同意了自己在第二天单独进城去拜访周县令。然后到了第二天早上时,才刚吃完早饭,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冯仲就来到了项家,毕恭毕敬的把项康请出了门,和项康一起有说有笑的直奔县城而来。 顺利进城后,在冯仲的引领下,同样尽量打扮得十分整齐的项康直接来到了周县令办公的县寺门前,冯仲出面,上前表明身份并说明来意,守在门前的差役入内禀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后方却突然传来了项它的焦急叫喊声,“季叔!季叔!项康季叔!等等,先不要进去。” 项康疑惑回头,见自己的族侄项它和项扬正快步向着这边冲来,项康知道肯定有事,忙迎上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虞家……,虞家来人了。”项它喘着粗气,说道:“今天你刚走,虞家就有人到了我们家,说是他们家里出了大事,虞公又病得很重,什么事都管不了,想请我们去颜集亭给他家帮点忙。项庄季叔他们先去了,叫我来给你报信,叫你也快去。” “肯定和那个单右尉有关!”项康心中飞快得出结论,同时也马上发现这事确实麻烦——刚才县寺的门子可是已经进去通传了,那个周县令没时间接见自己还好,他如果正好有空接见自己的话,自己可就没办法马上去颜集亭去给虞家帮忙了。 “兄弟,出什么事了?”发现情况不妙的冯仲凑上来问道。 “颜集亭的虞家,和我是朋友,他家出了急事,想请我去帮忙。”项康顺口解释,又向项它和项扬问道:“虞家的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具体没说,只说是那个单右尉故意整他们家,想把虞知弄死,还想把虞公逼死。”项它回答得有些含糊,说道:“项庄季叔他们已经去了,季叔,你主意多,你也快去吧。” “好,我马上走。”项康拿定主意,无比担心如果没有自己在场,项庄和项冠那帮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会把事情弄得无法收拾,到时候不但让虞家的事更麻烦,说不定还有可能害了自家兄弟。所以点头过后,项康马上又转向冯仲拱手说道:“冯大兄,万分抱歉,虞家那边的事太急,我必须得马上走,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 “可这里怎么办?”冯仲的脸色哭丧了,说道:“守门的差役,已经进去通传了,县尊他如果答应见面,我可怎么交代啊?” 项康犹豫了一下,又拱手说道:“那就只能请大兄你对县尊如实说了,我想周县尊应该会通情达理,体谅我的苦衷。再请大兄告诉周县尊一声,就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登门谢罪。” 说罢,项康也不给冯仲分辨的机会,拉上了项它和项扬就往来路飞奔而去,冯仲阻拦不住,只能是连声叫苦,“项兄弟,你这是救一人害一人啊!你走了,我这里怎么办?” 也是活该冯仲倒霉,项康前脚刚走,之前去通报的门子后脚就回到了冯仲的面前说县令有请,冯仲满头大汗,只能是结结巴巴的向县寺门子解释原因。结果那门子一听火大了,怒道:“开什么玩笑?刚替你们通传了,县尊也同意见你们了,你带来的人又突然走了,我怎么向县尊交代?走,你进去自己对县尊说!” 迫已无奈,冯仲只好是乖乖的跟着门子进了官寺,硬着头皮进到后堂向正在午休的周县令见礼。而周县令一看只是冯仲一个人进来,难免万分奇怪,忙问道:“冯仲,你不是说带着那个项康公子来拜见本官吗?他人呢?” “县尊恕罪,他突然有急事,先走了。”冯仲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先是把项康朋友出事求救的事说了,又说了项康选择先帮朋友的情况,然后鞠躬作揖的说道:“县尊大人恕罪,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巧,项康公子刚到官寺门口就出了这样的事,害得县尊你白等他,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说这些话时,冯仲除了脸色苍白外,心里更是一片死灰,都已经做好了被当场免职的心里准备。然而让冯仲万分意外的是,仔细聆听完了自己的解释后,周县令不但没有勃然大怒,还十分诧异的说道:“为了朋友的事,宁愿放弃与本官见面的机会?这个项康公子……。” 诧异的自言自语到了这里,周县令突然提高了一些声音,道:“真乃侠士!” “县尊,你不生气?”冯仲小心翼翼的问道。 “本官为什么要生气?”周县令反问,又说道:“那位项康公子如果为了与本官见面,选择对朋友见死不救,本官反倒会看不起他!那位项公子任侠重义,本官以治下能出现这样的侠义之士为荣!” 冯仲长松了一口气,紧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脏也顿时放回了肚子里,暗道:“项兄弟,你真是福星啊,这样的事,县尊竟然能不但不生气,还更看得起你!看来,做人讲义气还真是不错。” “好了,没事了,冯仲你回去吧。”周县令挥了挥手,又说道:“等那位项康公子把他朋友的事忙完了,你再请他来见我,到时候本官要亲自出去迎接他。” 冯仲咧大了嘴,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今天遇到的事了。周县令则稍一盘算,又吩咐道:“对了,你是亭长,侍岭亭和颜集亭离得也不远,想办法打听一下项康公子那个朋友家里是遇到了什么事,如果你能帮忙的,尽量帮帮项公子。如果有什么需要本官帮忙的,也可以叫那个项康公子来对我说,本官喜欢他那样的侠士。” 冯仲赶紧点头哈腰的替项康向周县令道谢,又在心里嘀咕道:“早知道耍周县尊会有这种结果,刚才我就应该跟着项康兄弟去给那个虞家帮忙,说不定周县尊也会因为这点高看我一眼。” 第十九章 见微知著 继续来看项康这边的情况,年轻体壮脚程轻快,可毕竟是先到县城又走回头路到邻郡的颜集亭,等项康带着项它和项扬急匆匆赶到虞家大门前时,天色还是已经接近微黑,同时一路全靠步行急走的项康、项它和项扬也累得不轻,然而项康等人却丝毫不敢耽搁,象征性的和已经颇为熟悉的虞家守门老仆打了一个招呼,也不等通传,直接就冲进了虞家门里。 一路都在担心自家兄弟过于冲动惹下大祸,结果让项康松了口气的是,虞间的宝贝儿子虞知虽然满面愁容的坐在虞家客厅里的主人席位上,项庄和项冠等项家兄弟却也一个不少的坐在虞家客厅里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不象是已经把事情闹大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项康在项家兄弟中的地位也不知不觉的发生了不少变化,看到项康急匆匆的进来,包括项庄和项冠等项家兄弟都是忍不住面露喜色,纷纷站起来迎接项康,项庄还有些埋怨的说道:“项康,你怎么才来?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 “已经够快了。”项康随口解释,“为了尽快过来,我这次搞不好还把冯仲连累了,他都已经替我求见那个周县令了,项它和项扬正好找到我,我等不及见县令,丢下冯仲直接就过来了。” 随口解释了几句,项庄又迫不及待的向同样已经起身过来迎接自己的虞知问道:“虞大兄,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项康兄弟,那个单右尉他欺负人啊!”虞知的声音里尽是委屈,象是小孩子告状一样的说道:“他故意要我去服戌役,想故意整死我,让我把命送在边疆,给他儿子报仇。” “戍役?”项康眉头一皱——穿越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项康已经知道秦朝的徭役分为两种,一种叫更役,是参与大秦朝廷或者地方官府主持修建的大型土木工程,比方说给秦始皇修陵墓或者开凿运河、修建宫室什么的,虽然又苦又累,但每个成年人每年只需服役一个月,同时生命也比较有保障,除非是特别倒霉遇上意外事故,否则基本上都可以囫囵着回来,危险系数很小。 另一种就是戍役,是到苦寒边疆参与各种军事行动,除了要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外,还得巡逻边塞,与外敌作战,同时还得参与修建万里长城等军事工程,相对更役来说不但更苦更累,服役时间随时可能延长至数月乃至数年,死亡率和伤残率也高得多,项康所居住的下相侍岭亭,去年征召去戍边的戍卒,就大部分还没能回来。 皱眉过后,项康又想起一事,忙向虞知问道:“是按身份次序要你去服戍役?还是那个单右尉故意找茬,找借口派你去服戍役?” 秦时法律,征召戍役分成五个梯次,第一梯次是罪官、赘婿和商人,第二梯次是曾经当过赘婿和商人的成年男子,第三梯次则是祖父母和父母曾经当过赘婿和商人的人,第四梯次是左邻(左闾),第五梯次是右邻(右闾)。——顺便说一句,历史上某个姓陈的和姓吴的,就是被秦朝官府在第四梯次征召的戍役。 “故意找借口。”虞知赶紧说道:“去年我家田里的收成好,多余的粮食大部分卖到了市集上,有一次是我亲自带着人去凌县市集里卖的,那个单右尉也不知道从那里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就硬说我是从商,要逼着乡里和里典把我的户籍改成市籍(商户),然后把我发配了去服戍役。” “虞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刚跟着项康来到虞家的项它插话道:“你家下人这么多,为什么要亲自到集市上去做买卖?”——秦朝和西汉时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就不进市场,买卖点什么东西通常都是由奴仆下人负责,这也是项家兄弟两次在下相遇见虞家人却没有见到虞间或者虞知的原因。 虞知有些脸红,说道:“我听说有些大户人家的奴仆,会和集市里的商贾勾结,故意拿价格不对的券赚钱(假发票虚开高价),担心我家里也有这种情况,就亲自去做了一次买卖查看情况。” 有些嗫嚅的解释完了,虞知又赶紧说道:“但就是一次,我就只去了一次啊,那个单右尉拿这个借口要把我贬为市籍,是故意整我啊。项康公子,都说你主意多办法多,这事又多多少少和你有点关系,你得帮我,你得帮我啊。” 没介意虞知在称呼中并没有把自己当妹夫看,项康飞快盘算着又问道:“你的户籍改了没有?” “还没有。”虞知赶紧说道:“是里典(居委会主任)昨天悄悄把消息传给了我家,说单右尉给乡里带了话,要他用我曾经到市集里做过买卖的借口,把我的户籍改成市籍,然后把我发配去服戍役,目前还没改,不过可能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说罢,虞知又哀求着说道:“项康公子,你要帮帮我,你要帮帮我啊,我是虞家的独苗,不能去边疆白白送命啊。我父亲本来就有病,听到了这事以后,马上病得更重,从昨天到现在连床都还没起来过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虞公,和他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然后看怎么办。”项康答道。 “好,我这……。”虞知话到嘴边,突然又改了主意,说道:“我先进去看看,看父亲这会的身体情况,能不能见你。” “不想让我直接进你家内宅明说,找什么借口。”项康心中有气,可是毕竟欠着虞家的人情,项康还是忍着火气点了点头,让虞知进去请示虞间的意思。 虞知走后,项家众兄弟马上又把项康包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说道:“项康,这事怎么办?要不要去凌县直接找那个单右尉?” “去凌县城里干什么?送死?”项康反问,说道:“那个单右尉是官,先不说我们去凌县未必能直接见到他,就算可以直接见到他,又能把他怎么样?一刀宰了就跑?跑得出城吗?” “那怎么办?”项庄赶紧问道。 “别急,让我想想。”项康摇头,一边努力回忆着上一个项康留下来的相关记忆,一边盘算着说道:“解决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关键也还不是那个单右尉,是另外的人。” “另外的什么人?”项庄又问,项康却不再回答,只是努力盘算如何从其他方面下手,粉碎单右尉故意整治虞家乃至整死虞知的美梦。 又过了片刻,虞间在虞知的搀扶下来到了前堂,项康忙上前去见礼,也这才发现只是区区几天时间不见,虞间仿佛就象已经苍老了十几岁一样,神情要多憔悴有多憔悴,模样要多虚弱有多虚弱,说话的声音更是有气无力,呻吟着说道:“项康公子恕罪,各位项公子恕罪,老夫重病缠身,没有亲自……。” “虞公,不必多说了,你还是先坐下。”项康打断虞间的客套,先是帮着虞知一起把虞间搀了坐下,自己也坐到了虞间的身边,然后才说道:“虞公,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也想到了一个办法解决,但没办法,你这次肯定得出点血了。” “出点血?什么意思?”虞间楞了楞。 “就是要拿出一些钱粮来打通关节,化解这件事。”项康解释了自己的现代用语。 “要出多少钱粮?”虞知的脸上带着心疼,很是不甘心的又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项康回答得很干脆,然后又说道:“还有个办法就是虞公子你和我们走,先到下相,然后我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以后再想办法回来。” “你要我当逃卒?”虞知的脸都白了,说道:“如果被抓住,我搞不好要被腰斩啊。”(这个处罚非虚构,出自《奏谳书》。) “那就只能用第一个办法,要钱还是要命,虞公子你选择吧。”项康回答得更加干脆。 虞知闭上嘴巴,虞间则咳嗽了几声,说道:“项公子,还是用第一个办法,钱粮我出,但送给谁?送给那单右尉吗?” “送给那个单右尉没用。”项康说道:“他不是想要钱,是想要虞知和你的命,或者要你把女儿嫁给他那个恶霸儿子。” “那送给谁?县令吗?”虞知赶紧又问。 “县令那个环节,关系不好走。”项康摇头,盘算着说道:“大秦法律规定,户籍是由乡里的里典审核裁定(秦时称案比,最初裁定权在里典手中),只要把他这关走通了,让他可以顶着单右尉和乡里的压力,不给你的公子改籍,那个单右尉一个主管缉盗的,就很难再逼着虞公子去服戍役了。” “可是能行吗?”虞知有些担心的问道:“老夫和本地里典虽然是乡梓,但交情并不深,往来也不算多,他能为了我,顶住县里右尉的压力,不给我的儿子改籍?” “只要出钱,没有……。”项康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自行打住,惊讶说道:“等等,虞公,你和本地里典的交情并不深?那他昨天怎么会悄悄跑来给你透露消息?” “他说他是看在乡梓(乡亲)的份上,特意给我透一个风。”虞间如实答道:“老夫还谢了他。” “那他还有没有说其他的话?”项康转动着眼睛问道:“有没有提到我,说我不配当你的女婿?” 虞间和虞知都有些尴尬了,然后虞间又咳嗽了几声,点头说道:“不瞒项公子,他确实提到了你,还对你有些贬低,埋怨老夫老眼昏花,把女儿许给了你。” 项康的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苦笑说道:“虞公,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虞公子的事,单右尉是主谋,本地的里典是帮凶,既帮着单右尉恐吓你们,也准备帮着逼你退婚,把你的女儿嫁给单右尉的丑儿子。” “里典是帮凶?项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虞间和虞知都是大吃一惊。 “很简单的道理,虞公你和里典的交情并不深,他犯不着冒着得罪单右尉的危险,悄悄的提前把消息泄露给你。”项康答道:“他既然冒了这个险,又在话里话外都在故意贬低我,实际上就是想帮着单右尉逼你就范,把女儿改嫁给单右尉的丑儿子。单右尉和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想整死项公子,是想逼你嫁女儿,实在不行再考虑如何报复。” 虞知和虞间一起恍然大悟了,锤案痛恨里典的助纣为虐之余,虞知又咬牙切齿的骂道:“婢女生的,帮那个姓单的整我,还要我家谢他,我家的一匹上好绸缎啊!” “项公子,那怎么办?”虞间忙又问道:“既然那个里典是单右尉的帮凶,那他不可能再帮我家了啊?” “虞公放心,那个里典不是单右尉的帮凶还有些为难,既然他是单右尉的帮凶,那这事就更好办了。”项康笑笑,说道:“很多过份的手段,就不用那么顾忌了。” “项公子,那具体怎么做?”见项康神情自信,虞间不由对项康生出了几分信心。 “很简单,先把那个里典的情况都告诉我,我需要的话马上派人出去打听。”项康自信的说道:“今天晚上,我们项家兄弟在你这里打扰一夜,然后到了明天,你派人把那个里典请来,就说你想通了,请他商量点事,我保证他一定会来。” 项康说这话时神情万分自信,脸上也仿佛散发出了一些光彩,让虞间和虞知父子不由又多了几分信心。殊不知此时此刻,前堂的窗外,两双清澈透明的美妙目光也紧紧盯在了项康的脸上,其中一双眼睛的主人还低声说道:“阿姐,坐在父亲身边的就是那个项康。” “他就是项康公子?小妹,你不是说他长得又丑又无赖吗?怎么我看不象啊?”另一双眼睛的主人低声说道。 “他本来就无赖嘛,经常跑来我们家混吃混喝,今天晚上我们家肯定又要被他吃一顿。咦,阿姐,你觉得他长得不丑?难道你真看上他了?” “别瞎说,我只是就事论事,快走吧,别让他们发现了,不然兄长又要埋怨我们了。” 第二十章 请君入瓮 负责虞家这一带民政工作的里典叫做黍叁,三十五岁有两儿一女,世世代代都是颜集亭人,因为上过私学识得一些字,又比较擅长迎来送往的交际,便被乡民共举为了里典,平时里处事勉强还算公平,在里典的位置上也干得比较顺心,但就是没什么突出的政绩,始终看不到高升乡啬夫(乡长)的希望。 始终无法升官这一点曾经多次让黍叁暗叹失望,也不止一次的在背底下悄悄抱怨,一度还想走些特殊门路给自己捞新职位,只可惜机缘不够,家境又比较平常拿不出什么特别象样的礼物,所以始终没能如愿,渐渐的也有些绝望,觉得自己今生仕途恐怕再难有什么进展。 不过大年初一到城里走了一趟后,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黍叁对职务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高涨,成天兴致勃勃的翻看公文爰书,眉目间还时常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做为枕边人的妻子迅速发现了这一变化后,向他打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黍叁却摇着头拒绝回答,只是笑着说过些天你就知道了,妻子再细问究竟,黍叁还是咬牙不答,既想在将来给妻子一个惊喜,也不想让妻子知道过多内情。 黍叁的欢喜心情在十月初四这天晚上出现了一些改变,因为黍叁收到消息,本地头号富户虞间家里突然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这群客人的身份来历让一度让黍叁忧心忡忡,不过考虑到自己在暗对方在明,加上自信自己绝对没有暴露立场位置,黍叁又坚信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怎么都砸不到自己这个在背后穿针引线的人。 让黍叁兴奋和高兴的还在后面,第二天早上,才刚吃完早饭,虞家就派了一个仆人来找到黍叁,说是虞间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想请黍叁过去商量,还想请黍叁帮点小忙。虽然虞家的仆人没仔细说虞间想通了什么事,想请黍叁帮什么忙,可黍叁还是马上明白了虞间的弦外之音,甚至还隐隐猜到虞间昨天晚上很可能已经和某人做出了彻底了断,心中大喜下也没做多余考虑,立即就随着虞家的仆人出了门,一路直奔虞家而来。 可能是那帮走到那里闹腾到那里的破落子弟已经走了,虞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太多的声音,客厅里人也不多,除了病恹恹的虞间坐在主人位置上外,就只有黍叁认识的虞知和一个相貌端正的陌生年轻男子坐在客厅里等候。看到黍叁被自家仆人领进来后,虞间还慌忙挣扎着起身,道:“知儿,快搀为父一把,请里典坐,请他上坐。” “虞公不必客气,用不着起来。”知道虞间身上有病,黍叁假惺惺的劝虞间不必见礼,又在虞知的邀请下坐到了客席首位,关心的向虞间问道:“虞公,好些没有?有没有找疾医来看看?” “好没好的,老夫也不知道了。”虞间倒也坦白,咳嗽着说道:“疾医也请过,可没用,人还是昏沉沉的难受。” “虞公这是心病,不容易好。”坐在黍叁对面的陌生年轻男子突然开口,说道:“要想治好这病,得请里典你帮忙。” “你是……?”黍叁试探着问道。 “在下项康,就是前几天冒昧向虞公玉姝提亲那个项康。”相貌端正的陌生男子给出了一个让黍叁意外的答案,然后项康又说道:“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昨天晚上我已经和虞公商量好了,那件事我们准备就当没发生过,我和虞公的玉姝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果然还是要退亲。”黍叁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满脸惊讶,装做十分吃惊的问道:“什么?难道项公子你打算和虞公的玉姝退亲?” “不退不行了啊。”项康露出苦笑,说道:“单右尉那边不依不饶,我如果不和虞公的玉姝退亲,虞公的公子就要被贬为市籍,发配到边疆去当戍卒了。虞公又只有虞知公子这一根独苗,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为了虞公一家,我只能是退亲了。” 黍叁假惺惺的惋惜叹气,项康则神情有些紧张的问道:“里典,你说我和虞家玉姝退亲了,单右尉那边会不会放过虞公子,别再逼着他去戍卒?” “项公子,这我怎么可能知道?”黍叁佯做苦笑,说道:“这是单右尉才能决定的事,我那敢替他做主?” “上吏何必谦虚?”项康叹了口气,说道:“单右尉那边已经给我带了话,让我有事找你谈。” “项公子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黍叁警惕的问道。 “单右尉派人在私下里找到我,直接对我把话说明白了。”项康答道:“他的人说,只要我把答应和虞家退亲的文书交给你,你就可以替他决定要不要把虞公子贬为市籍,还可以替他保证以后不找我的麻烦。” “这……。”黍叁张口结舌,万没想到单右尉还在背后来了这么一手。 “里典放心,我知道你也是被单右尉逼着出面当这个恶人。”项康又说道:“不过也好,至少我不用去凌县城里去求那位单右尉,看他的脸色,受他的窝囊气。” 黍叁闭上了嘴,既找不到什么话说,也不好意思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单右尉的白手套。好在项康也没逼他承认,只是拿起了早就放在面前的毛笔,对黍叁说道:“里典,今天就把事了结了吧,我这就写退婚书,请你带去交给单右尉,也请你在单右尉面前替虞公一家多多美言几句,放过虞公子吧。” 说完了,继承了上一个项康记忆的项康运笔如飞,还真的当场在一片简牍上写下了一道自愿与虞间女儿退亲的文书,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起身递到了黍叁的面前,说道:“里典,你看看,这么写行不行?” 大概看了一下简牍,见内容无误,黍叁不由点了点头,项康又叹了口气,这才把退亲文书递向黍叁,说道:“里典,拜托了。” 黍叁下意识的去接简牍,可手刚碰到简牍,项康却突然又收了回去,说道:“等等,差点忘了,里典,你也得给我一道文书,替单右尉保证不把虞公子贬为士籍,以后也不再追究我曾经向虞公玉姝求亲的事。” “我也得写?”黍叁有些诧异的问道。 “当然得写。”项康说道:“不然的话,我和虞公的玉姝退了亲,单右尉和你又坚持把虞公子贬为士籍,还要继续找我的麻烦,我上那里喊冤去?” 黍叁有些犹豫,项康则赶紧冲虞间使了一个眼色,虞间会意,忙咳嗽着说道:“黍叁兄弟,是得麻烦你写一个,不然老夫真不敢放这个心。你放心,老夫已经想通了,只要你写下文书做出保证,老夫就答应把女儿嫁给单右尉的公子。” “这……。”黍叁还是有些犹豫。 “怎么?信不过老夫?”虞间问,又说道:“要不,老夫现在就写一道婚书给你,答应把女儿嫁给单右尉的公子,如何?” 黍叁犹豫着不说话,虞间则在项康的暗示下提笔做书,也是当场写下了一道决定把女儿嫁给单右尉儿子的文书,让虞知出示到黍叁的面前。项康也没去看简牍上的内容,只是对黍叁说道:“里典,我的退亲文书和虞公许婚的文书都写好了,只要你替单右尉写下一道保证不再追究的文书,你就可以把这两份文书都带走了。” 看了看虞知手里的许婚文书,又想到单右尉在自己面前做出的承诺,黍叁的心跳速度难免有些加快,热血沸腾下也没多想,拿起了项康已经放在自己面前的毛笔,提笔就在一片空白简犊上写下了这么一行字——愿替本县单敞单右尉保证,不将虞知编为士籍,亦不再追究项康向虞家求亲之事。颜集亭里典黍叁。 简牍写好,项康见内容无误之后,这才把自己答应退婚的文书交给了黍叁,也顺手拿走了黍叁的保证书。黍叁欢天喜地的接过,又伸手去接虞知手里的许婚书时,虞知却抓着不放,还扭头去看项康,项康明白他的意思,微笑说道:“成了,不用给他了。” 虞知大喜,赶紧用力把婚书夺回,转身交到了虞间的面前,黍叁大惊,忙问道:“虞公子,你这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项康莞尔一笑,突然一拳砸在黍叁的鼻子上,砸得黍叁鼻血飞溅,惨叫弯腰捂鼻,然后才笑道:“姓黍的,你上当了,你和单右尉暗中勾结陷害虞知的证据,已经在我手里了,这下子我看你怎么向那个姓单的解释。” 奸笑着,项康还故意亮了亮黍叁刚写下那道保证书,鼻血横流的黍叁脑袋一晕,恍然大悟赶紧跳起身来要抢那片简牍,项康则是早就防着他有这么一手,抬腿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顿时把他踹了一个四脚朝天,再次大声惨叫。 大笑声音从窗外和门外同时响起,十来个项家兄弟狂笑着快步冲进大堂,冲在最前面的项冠还象老鹰抓小鸡一样的一把揪起黍叁,抬手就给黍叁赏了两记耳光,大骂道:“婢女生的!连一个亭的乡亲都害,良心被狗吃了?!” “我没有?我没害虞家!”嘴巴鼻子一起出血的黍叁赶紧辩解。 “害没害虞家,你姓黍的自己心里清楚。”项康冷笑,晃悠着黍叁刚写好的简牍说道:“姓黍的,你自己说,如果让你们凌县的县令看到了这道文书,你怎么解释?” “我……,我写了玩的。”黍叁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 “写了玩的!”项冠又是一耳光抽在了黍叁的脸上,神情凶狠的说道:“好,既然你是写了玩的,那现在老子就陪你去见你们凌县的县令,告你勾结那个姓单的陷害无辜百姓,我们项家兄弟全都是人证,看你们县令是不是觉得你写了玩的!走!” 说着,项冠还真的提起黍叁就要往外走,黍叁魂飞魄散,赶紧大喊道:“虞公饶命!虞公,救我啊!我是帮你,我是想帮你家,没别的意思啊!” 挥手暂时制止住项冠,项康先是从他手里抢回自己刚写的退婚简牍扳碎,然后揪住黍离头发让他面向自己,微笑说道:“你是想帮虞公家?我看你是想帮你自己吧?说,那个姓单的许了你什么好处,是答应给你钱,还是答应让你升官?” 黍叁不敢回答,项康则微笑说道:“不敢说是不是?没关系,见到你们凌县的县令,他会有办法让你开口,到了那个时候,我看姓单的怎么救你。” 说着,项康又笑得更加狰狞,说道:“还有,你把姓单的丑事抖出来了,还抖得这么大,我看他怎么谢你,他答应你的东西,看他还会不会给你。” 在项康提醒下想到单右尉对自己走漏机密的反应,黍叁更是魂飞魄散,赶紧哀号道:“项公子饶命,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啊,是单右尉逼我这么做的啊!我如果不答应,他就不会放过我啊!” 项康笑笑,用力把黍叁的脖子扳直,说道:“姓黍的,你给我听好了,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也可以保证那个姓单的永远不会知道。但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在裁定虞公子户籍的时候,绝对不能把他定为市籍!不然的话,我马上揪着你去凌县告官,你写这道简牍,就是你和单右尉勾结了陷害虞公子的铁证!” “可是单右尉那里,我怎么交代?”黍叁哭丧着脸问道。 “我管你怎么交代?那是你自己的事!”项康一耳光抽在黍叁的脸上,恶狠狠的说道:“得罪姓单的,他最多只是让你丢官罢职,老子有这个证据在,不但可以让你丢官罢职,还可以让你去吃牢饭,去骊山当城旦!到边疆去修长城!什么轻什么重,你自己掂量!听到没有?” 黍叁忙不迭的点头,那边的虞间却是有些于心不忍,说道:“黍里典,看在乡梓的份上,老夫也不让你为难,只要你能把老夫儿子的事解决,不让他被贬为市籍,用多少钱老夫出。老夫的儿子是犯糊涂,去市集里做了一次买卖,这件事可以大也可以小,你只要帮老夫把这事解决了,老夫照样谢你。” “听到了没有?”项康又对黍叁说道:“虞公对你这么够意思,你怎么报答他,是愿意得罪那个姓单的,还是愿意被我们扭去见官,就看你自己的了!滚!” “滚!”项冠一边松手,一边飞起一脚把黍叁踹远,黍叁摔了一个嘴啃泥,却是连声都不敢吭一下,夹起尾巴抱上脑袋就跌跌撞撞的逃出了门外。 拍了拍手,项康转向虞间说道:“虞公,没事了,这个叫黍叁的只要不犯傻,就一定会顶着单右尉的压力秉公裁决,不会把虞公子定为市籍。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告辞了,你保重身体,以后再有什么事,只管派人去颜集亭找我。” “项公子,你们再住几天吧。”虞知赶紧说道:“老夫这就让人准备酒菜,请你们一定要再住几天。” “不必了。”项康摇头,说道:“总是让你破费,我们也不好意思,乘着现在天色还早,我们走了。告辞。” 言罢,项康拱了拱手,先把黍叁写好的简牍交给虞知,然后拉上了自家兄弟就往外走,项家兄弟虽然有些不甘心,可个个爱面子,都不愿意让虞家觉得自己施恩一定要图报,全都向虞公拱手告辞,跟上项康大模大样的就往外走。虞间心中感激,忙让儿子搀了自己,坚持着亲自把项家兄弟送出了大门。 还是在项家兄弟走远之后,虞妙戈和虞姀姐妹才从后院里走了出来,看着项家兄弟远去的背影,虞姀很是不解,说道:“这帮破落子弟今天转性了?居然不想乘机再吃我们家一顿?” “小妹,别瞎说,项公子他们是君子风范,施恩不图报。”虞妙戈低声训斥妹妹,又看了一眼项康已经快要消失的背影,心中惆怅,暗道:“他怎么,到现在都不想和我见上一面?难道说,他真的只是想给我帮个忙,不愿和我有什么往来?” 虞妙戈的郁闷心情很快就有了改善,因为把帮着虞知把虞间搀回大堂时,虞妙戈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些扳碎的简牍,细一看大概内容,还竟然是项康答应退亲的文书,再联想到项康精明细致的性格,虞妙戈的心里不由有些暗喜,有些害羞的在心里说道:“难道说,他是故意扳碎的?” 第二十一章 见面礼物 死要面子就得活受罪,扮酷耍帅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在项康的带领下,刚帮了虞家一个忙的项家兄弟为了那点可怜的虚荣心,楞是主动放弃了一个在虞家白吃白喝的机会,结果虞间和虞知父子倒是感激不尽了,虞妙戈和虞姀也对项家兄弟刮目相看了,项家兄弟却是还没回到家就个个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个个后悔得恨不能掉头回去,厚着脸皮再到虞家混吃混喝一顿。 “哎哟,饿死我了,早知道就应该在下午动手骗那个黍叁写文书,事办完了正好名正言顺的在虞家再吃上一顿。” “好饿,夙食(早饭)吃得太早了。项康,你给我记着,今天是为了你的面子,害我们个个挨饿,以后你得还我们!” “关项康什么事?他不说走,你就好意思在虞家坐着等到吃暮食(晚饭)?快走吧,没多远就到家了,肚子饿回去吃。” “过年杀的羊和买的肉早就吃完了,到家也肯定没什么好吃的,但愿别又是豆羹,我最怕吃那个玩意。” 项家兄弟抱怨纷纷,还一度把矛头指向带头耍酷的项康,肚子同样饿得咕咕叫的项康却是充耳不闻,在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盘算如何了结虞家和单右尉的事——虽然项康有很大把握可以逼着那个黍叁就范,宁可得罪单右尉也不敢把虞知裁定为市籍,但这事肯定不会就此结束,那个单右尉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也肯定会继续想办法打击报复虞家,甚至还有可能直接对项康动手,所以为了未雨绸缪计,项康必须得提前想好法子应对。 很可惜,虽然明知道应该未雨绸缪,可不管项康如何的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彻底了结这件事,因为项康既没钱又没权,除了有一帮敢打敢拼敢亡命的兄弟可以指望了保护自己外,没有任何资格和那个单右尉正面拼斗,逼着他收手罢休。所以项康思来想去,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即将面临的秦末大乱上,决心暂时与那个单右尉见招拆招,先把局势稳定住不至于突然恶化,等项梁和项羽起兵打过长江,再慢慢找那个单右尉清算新帐旧债。 心事重重间,项康和项家兄弟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侍岭亭境内,还已经远远看到了自家居住村庄的炊烟,然而就在项家兄弟纷纷加快脚步的时候,道路的对面却又快步冲来了几个人,为首的还正是上次曾经怀疑过项家兄弟偷盗绸缎的冯仲。结果也是在看到冯仲时,项康才猛然想起自己昨天把冯仲甩在下相城里单独面对县令怒火的事,先暗叫了一声糟糕,然后赶紧迎上去,远远就向冯仲拱手道歉道:“冯大兄,昨天真是太对不住你了,小弟的错,请大兄责骂。”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冯仲对项康的态度和称呼都变得越来越亲热,一边快步冲过来双手搀起项康,一边十分关心的问道:“兄弟,虞公家的事怎么样了?要不要愚兄帮忙?” “差不多了,至少暂时不用怎么担心。”项康回答得很含糊,又赶紧问道:“大兄,昨天周县尊怎么说?我有没有连累你?” “当然没有。”冯仲的开心笑容让项康有些惊奇,又笑着说道:“县尊听说了你的事后,不但没怪你没怪我,还反倒把你一顿好夸,愚兄我也沾你的光,不但没挨骂,亭长的位置还更稳了。” “那位周县尊不但没责怪我,还反倒夸我?”项康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向冯仲打听究竟,冯仲把昨天自己和周县令见面的事大概说了之后,项康难免更是惊奇,说道:“那位周县尊,竟然能这么的通情达理?不但体谅我的苦衷,还觉得我做得对?” “项康兄弟,小看我们县尊了不是?”冯仲笑着说道:“人家周县尊还吩咐了,要我赶紧打听一下虞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我能帮忙就尽量帮,还说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也可以向他开口。” 事前还真没想到那个周县令会这么够意思,项康难免有些感叹,冯仲则一把拉起了项康,招呼道:“项兄弟,走,到我家喝酒去,咱们边喝边谈。各位项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也请到我家里去坐一坐,我家过年杀的猪还没吃完,将就着乱吃点。” 这样的邀请,个个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项家兄弟当然不会拒绝,客气了两句就迫不及待的簇拥上了项康和冯仲大步往冯家走,期间冯仲也这才把昨天的事原原本本的仔细说了,尤其说明了周县令一定要再见项康、还要亲自到门前迎接项康的事。项康听了惊奇不已,同时也心中一动,暗道:“这是个好机会啊,如果真能和那个通情达理又喜欢重情重义的周县令交上朋友,不但虞家再出事容易解决,将来天下大乱的时候,这份交情说不定也能派上大用场啊?” 再仔细往下思量后,项康益发觉得自己应该把握住这个机会,原因有很多,除了可以借助周县令的权势和那个单右尉对抗外,和那个周县令搭上关系后,还可以化解无数潜在的危险,比方说项家兄弟的徭役问题,项梁和项羽起兵后项家会不会受到牵连的问题。将来如果有必要的话,自己甚至还可以利用和周县令的特殊关系,劝说下相县城主动向项家军投降,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一座城池。 利多弊少,在冯家和冯仲同席而坐没喝得几碗酒,项康就和冯仲约好了第二天再去下相城里拜会那个周县令。而冯仲也确实彻底改变了对项康的态度,又主动说道:“项康兄弟,直言莫怪,我觉得这次你不能再空着手去了,愚兄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给你置办一份礼物,用你的名誉送上去怎么样?” 拍了拍曾经与自己结仇的冯仲肩膀,项康多少有些感动,正要开口答应和道谢,可是话到嘴边,项康却又改了主意,说道:“大兄,不必了,礼物我自己准备。” “可你家里……?”知道项家现在情况的冯仲有些担心,但同样是话没说完,冯仲也改了口,笑着说道:“瞧我这记性,兄弟你好歹也是旧楚名门之后,家里怎么都有些压箱底的东西,随便拿出点来都比我这个小亭长的东西强,愚兄冒昧了,冒昧了。” “季叔,你房里好象没什么象样的东西了吧?”旁边的项它插嘴,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们叔母那里,好象也没什么合适的东西,你不会准备向她们开口吧?” “当然不会向叔母她们开口,她们本来就难,我怎么还好意思有向她们开口?”项康摇头,瞟了旁边的冯仲一眼后,干脆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捧起自己随身佩带的宝剑,说道:“我把这口剑送给周县令。” “项康,你疯了?”正在喝酒的项庄和项冠等人都是大吃一惊,纷纷说道:“那口剑是你大父留下来的冰裂剑,是我们楚国的名剑,你拿了送人?” “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项康随口说道:“周县令这么重情重义,又这么看得起我,不把我目前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他,表达不了我的心意。” “那你防身怎么办?你可就这么一把剑。”项声赶紧问道。 “以后再说。”项康回答得十分轻描淡写,说道:“等以后有钱了,我另外买一口。” 项家兄弟瞠目结舌,冯仲则是激动的拍了拍项康的肩膀,说道:“项兄弟,有你的,难怪周县令这么看得起你,果然是豪爽大方,任侠重义。放心,明天把事办了,我在县城里买一口剑送你,虽然肯定没你这口楚国名剑好,但起码可以用。” “多谢大兄。”项康随口道谢,又在心里说道:“不过我也不要你另外送我一把剑,只要你能帮我把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给那个周县令就行,这点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其后,冯仲又打听了一些关于虞家的情况,项康不愿让冯仲知道自己设计黍叁的事,含糊应对过去,好在冯仲也没刨根问底,只是与项家兄弟把酒同欢,兴尽方散。 次日一早,仍然还是冯仲主动来到了项家,请项康和自己一起进城,项康也没耍什么花样,努力把自己打扮得周正一点就和冯仲出了门。路上项康倒是兴致勃勃,有说有笑,已经吃过一次亏的冯仲却是提心吊胆,不断回头张望来路,生怕项家兄弟又出什么意外,又突然追上来把项康叫走。不过还好,这一次总算是没再有什么波折,项冯很顺利的就进了城,来到了下相官寺门前求见。 还别说,名字叫做周曾的县令或许还真的一个可交之人,听说项康再次前来拜访自己后,平时有些爱摆架子的周县令言而有信,还真的大步出房,亲自来到了官寺门前迎接项康——结果也马上在下相官寺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官寺里的吏员差役纷纷互相打听,都在问到底是那位贵客来访,竟然能够让一县之尊亲自出迎?项康的微末小名也因此在下相官场上迅速传扬,还迅速流传进了民间。 也还好,项康的形象气质也没让屈尊出迎的周县令丢脸,容貌虽然算不上特别英俊,却也端端正正的让人看着顺眼,不卑不亢的气质更是与那些成天在周县令面前阿谀奉承的官吏富户截然不同,让周县令一见面就对项康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也让周县令赶紧亲手搀住了向自己鞠躬行礼的项康,亲热的说道:“项康公子,久仰大名了。” “县尊客气,晚辈不过是下相民间一个无名小子,那敢当得大名二字?而且晚辈不过一介升斗小民,敢劳县尊亲迎,真是折杀晚辈。”项康的口才历来就不错,努力用一种诚恳的语气说道:“县尊恕罪,前天因为晚辈突遇急事,通报之后又被迫离开,让县尊空侯,晚辈之过,请县尊责罚。” “项公子千万不能这么说。”周县令也很会说话,笑着说道:“公子重情重义,听闻朋友出事匆忙赶去援救,乃侠义所为,本官岂能责怪?怎么样?项公子你那位朋友的事,解决了吧?” “多谢县尊关心,已经解决差不多了。”项康仍然回答得很模糊。 “那就好,那就好。”周县令连连点头,又邀请道:“公子快里面请,进去我们再细细叙谈。”项康道谢,与周县令并肩走入官寺,冯仲则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还破天荒的在县寺后堂里混到了一个座位。 在后堂里各分宾主坐定后,很会鼓动场面的项康马上解下了自己的腰间宝剑,将宝剑双手捧起,朗声向周县令说道:“县尊,自古登门不可无礼,晚辈别无长物,只有一把冰裂剑还算过得去眼,也是先辈留下来传给晚辈的祖传之物,今做为见面之礼送与县尊,万望县尊笑纳。” 项康的强调收到了让自己满意的效果,看了一眼那口花纹古朴却颇有些陈旧的宝剑,周县令虽不稀罕,却也颇为好奇的问道:“这口宝剑,是公子祖上传下来的?” “正是。”项康点头,又努力回忆着上一个项康留下来的记忆,振振有辞的说道:“昭王时,秦昭王曾经对秦相范睢言道:吾闻楚之铁剑利而倡优拙。其间提到的宝剑就是楚剑,楚剑之中,又以冰裂剑最为珍贵。晚辈的祖上也是因为世代为将,才有幸获此名剑,世代传替,辗转到了晚辈手中,晚辈珍爱之至,时刻佩带在身。” “既是公子祖传之物,本官如何能夺人所爱?”周县令推辞道。 “县尊不必客气。”项康说道:“红粉赠佳人,宝剑酬知己。县尊重义,能够理解晚辈前日不辞而别的苦衷,晚辈心中感动万分,又无以为报,只能是将祖传宝剑送与县尊,以表晚辈心中对县尊的一片敬意。” 冯仲还真没让项康失望,马上又补充说道:“县尊,这真是项公子的一片心意,他就只有这一把宝剑,送了你以后,他连防身的武器都没有了。” 冯仲的话虽然直接,还有些粗鄙,可是项康听了却是心中暗喜,悄悄称赞冯仲还算讲义气,那边周县令听了却是眉毛一跳,先无比欣赏的看了项康一眼,然后让差人上前,接过了项康双手奉上的宝剑,取到手中细细欣赏,还十分识货的仔细看了剑柄上的冰纹,赞道:“剑首冰裂,细腻雅致,果然名不虚传。” “还好,果然是个识货的。”项康心里又松了口气,嘴上却谦虚道:“谢县尊夸赞。” 周县令点了点头,先放下了项康送给自己的宝剑,又取下了自己腰间佩带的宝剑,微笑说道:“项公子,你的祖传宝剑,本官收下了。厚赐无予为报,我这口宝剑是秦长剑,虽不及冰裂剑那么珍贵有名,却也还算锋利,也是本官的心爱之物,今天做为回礼送与公子,请公子务必收下。” 项康微微一笑,暗道:“熟铁的冰裂剑换青铜的秦长剑,虽然有点吃亏,但也不算亏得厉害。这个周县令不但有来有往,还没什么势利眼,确实值得交个朋友。” 第二十二章 以德报怨 互相交换了佩剑之后,项康和周县令之间的关系当然在无形中拉近了许多,言语虽仍然还有些客套,交谈的话题却变得逐渐多了起来,先是周县令打听项康的身世来历,项康如实相告,期间故意提起一些项家迁居到下相时发生的趣闻逸事,努力说得津津有味,让周县令听得十分入神,丝毫没有因为话题其实没有任何营养而感到无聊。 再接着,从冯仲口中打听过一些周县令底细的项康反客为主,佯做好奇的打听出身周地的周县令是否与西周王室有什么特殊关系,结果周县令倒也直爽,坦白承认了自己祖上不过周朝宫室的一个小吏,只是因为出身周地而改姓,又在项康有意无意的撩拨下聊起了周朝九鼎,说得是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再接着,项康又悄悄把话题延伸到了春秋列国曾经对西周王室的尊重上,结果这点又恰好挠到了周县令的心中痒处,让十分自豪自己出身的周县令谈兴大浓,与项康聊得更加热火朝天,有滋有味。 不过项康也有些小看了周县令,如此几个回合反复下来后,周县令就逐渐发现自己其实是被项康牵着鼻子走了,不甘心落于被动,同时为了考验项康真正的才学,周县令也很巧妙的把话题一转,突然提起了当今天下的时事,看似十分随意的说道:“项公子少年英雄,想必对当今时事也十分关心,不知公子认为当今天下的第一大事是什么?” “开始考我了。”项康心中明白,脸上却不动声色,张口就答道:“回禀县尊,晚辈认为,当今天下的第一大事,应当是新皇帝如何施政,是否延续先皇旧法?是与民休息?还是将先皇功业继续发扬光大?” “这竖子,口气好大。”周县令的心头一跳,很是惊讶项康竟然敢张口就提起秦二世的施政方针。稍一盘算后,周县令试探着问道:“项公子,那以你之见,今上当以何政治理天下。” “当然是应该与民休息。”项康回答得既直接,又不犯忌讳——因为秦二世才刚登基,还没正式开始后来的一系列倒行逆施。然后项康又说道:“先皇虽然功高盖世,造福千秋,然而自春秋以来,天下毕竟已经动荡数百年,百姓疲惫,生灵涂炭,非先皇一朝所能恢复。所以晚辈认为,新皇应当与民休息,惠民养民,让天下万民有时间休养生机,恢复元气,如此大秦方可太平大治,辉煌万世。” 毕竟是一县之长,接触到的朝廷大事远比寻常百姓为多,所以听了项康的话后,周县令难免有些默默无语,不由想起了自咸阳传来的种种内幕消息。稍一停顿后,周县令也不敢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改口说道:“不知公子可曾听闻,内史蒙恬因为涉嫌谋反,已经服毒而死?” “什么?蒙恬已经死了?”身在民间,项康此前还真没听到过这个重要消息,这会周县令突然提起,项康难免也是心头一跳,脱口就反问了一句。然后项康又悄悄看了周县令一眼,心道:“这家伙胆子也不小,敢和我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提起这么敏感的话题。” 周县令点了点头,算是回答项康的反问,项康则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谋反罪行属实,那蒙恬是罪有应得,就是不知道县尊怎么看。” “这小子,居然给我来一个以进为退。”周县令有些哭笑不得,可同样也不敢在这个话题上深谈,只能是含糊着说道:“公子说得对,如果蒙恬的罪行属实,那他就是罪有应得。” 彼此试探了一下,发现对方都在言语中十分提防,不敢随意品评朝廷大事,项康和周县令之间的交谈气氛难免有些压抑。好在周县令并不打算就此结束,又向项康问道:“项公子,对于本官在下相的施政,不知公子有何见解?” “晚辈何才何德,如何敢品评县尊施政?”项康谦虚了一句,然后又说道:“不过和邻郡的凌县县令相比,县尊绝对可以算是爱民护民的一方好父母,下相能被县尊治理,实乃下相百姓之福。” “哦,何以见得?”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周县令也不例外,赶紧向项康问起了原因。好在项康倒也不是乱拍马屁,马上就把之前凌县官吏到虞家巧取豪夺的事大概说了,又拿周县令的属下官员出来比较,说道:“……与凌县那边完全不同,在县尊你的治下,就从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如此可见县尊的御下之才,不但自己清廉如水,一尘不染,还能做到让下相官吏也上规下随,与民无犯。所以晚辈坚信,县尊你的前途之远大,必然远在凌县县令之上,倘若再能得贵人提携,必然不可限量!” 言罢,项康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说道:“再说一句谄媚县尊的话,拿县尊你和凌县的县令相比,实在是太过委屈县尊。” 周县令捋须大笑,很是满意项康的这句奉承话,然后周县令又接连出了几个问题试探项康的才学,项康则对答如流,既不张狂也不刻意低调,同时又极有见解,让周县令听得是连连点头,对项康益发的刮目相看——没办法,穿越者的优势放在了这里,随便抛出一点学识,都是积累了两千多年历史精华的独到见解,项康在这方面如果会被周县令考住,就太对不住穿越者的身份了。 又问了项康一个如何施政治民的问题后,发现项康给出的答案仍然颇有道理,周县令暂时停住了谈话,盘算了一点时间才向项康问道:“项公子,你如此博学多才,又对民政见解独到,却埋没在了民间,是否有些可惜?” “县尊此言何意?”项康这次是真没有听懂周县令的弦外之音。 “不知公子可愿为吏?”周县令倒也坦白,十分直接的说道:“倘若公子有意入仕,本官可以征召公子担任本县吏员,协助本官造福百姓。” 继承了上一个项康留下来的记忆,项康知道什么是征召——就是官府了解了你的能力后,主动提拔你担任官吏。可项康还真想到周县令会主动提出征召自己担任官吏,也从没想过给秦二世当走狗爪牙,所以周县令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后,项康不由有些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再往下细一思量,项康发现自己不应该接受周县令的好意,原因主要有三个,一是秦朝对官吏的管理十分严格,当上了吏员等于就是失去了人身自由,既被官府严格控制,又得帮着秦二世倒行逆施,自坏声名——刘某人就是不愿过于残害百姓,主动弃官跑去山里当了土匪强盗。 第二个原因是项康心里很清楚,知道周县令是颇为欣赏自己不假,但并不是特别的重视自己,好意提出举荐自己入仕,不过是想利用自己的才干能力帮他治理百姓,只是把自己当成帮闲使用,不可能托以心腹。而自己如果接受,不但会降低周县令对自己的评价,还得领周县令一个大人情,今后再有什么事求到周县令,根本没有办法开口。 第三个原因最简单,项梁和项羽很快就要起兵造反了,项康如果接受了周县令的好意,到时候肯定会被猜忌防范不说,还随时有可能被官府突然拿下,杀头掉脑袋,远不及躲藏在民间安全。 考虑到了这些顾忌,项康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摇头说道:“多谢县尊好意,晚辈自由散漫惯了,无心入仕,请县尊海涵。” “公子真的没有这个打算?”周县令十分诧异,说道:“当上官吏,人前风光不说,每月还有禄米可领,还可以不必服更役戍役,好处多多,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入仕,公子你一点都不动心?” “懒散惯了,不愿被案牍劳形。”项康微笑回答道:“所以县尊恕罪,这个机会,还是给别人吧。” 周县令瞪大了眼睛,坐在下首的冯仲则是冲着项康杀鸡抹脖子一样的使眼色,心里不断埋怨项康不识抬举,白送到面前的当官机会都不想要,项康也发现了冯仲的小动作,却装做没看到。 还是被项康料中,虽然十分惊讶于项康的不识抬举,然而确定了项康是真心不愿为三斗米折腰后,周县令对项康不由又高看了一眼——能够坦然拒绝如此诱惑的人,周县令以前只是听说过,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所以点了点头之后,周县令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不勉强。不过公子如果那天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向本官开口,本官是真心欣赏公子的才学为人。” “多谢县尊抬爱,晚辈铭记在心。”项康的语气颇为真诚,也真的颇欣赏面前这个为官为人都还算不错的周县令。而话说完后,项康又突然瞟见了已经满脸失望表情的冯仲,心中一动,又拱手说道:“县尊,晚辈冒昧,想恳请你一件事,不知县尊能否答应。” “公子请说。”周县令随口答道。 “请县尊施恩,提携一下我这位冯仲冯大兄。”项康用手指住了冯仲。 “什么?” “什么?!” 周县令和冯仲同时惊讶出声,然后冯仲当然是满面狂喜,恨不得当场扑上来亲上项康几口。项康则振振有辞的说道:“县尊容禀,我这位冯大兄在侍岭亭担任亭长多年,办差一向勤勉,官声也颇为良好,只不过缺少机缘,一直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晚辈是发自内心的替他感到可惜。今日晚辈有幸拜会县尊,想请县尊施恩,对我这位冯大兄不吝提携。” 听到这样的话,冯仲当然是更想亲项康了——好兄弟啊!可惜周县令却有些不为所动,还叹了一口气,说道:“项公子,不是本官不给你这个面子,是冯仲缺少功绩啊,无功而赏,只怕下面的人不服。” “县尊恕罪,请容晚辈斗胆直言。”项康振振有辞的说道:“晚辈愚见,冯大兄缺少功绩,正是他最大的功绩。” “公子此言何意?”周县令重新来了兴趣。 “因为冯大兄他是亭长。”项康沉声说道:“亭长一职,是负责亭内治安,捕拿盗匪,没有耀眼的政绩,也恰恰证明这位亭长的治下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没有盗匪作恶。而相反的,倘若这位亭长政绩出众,今天抓到几个贼,明天拿到几个匪,岂不是说这位亭长的治下盗贼横行,百姓苦不堪言?如若不然,这个亭长上那里去抓这么多的盗匪?” 说完了,项康又补充了一句,道:“请县尊想想,倘若冯大兄功绩出众,天天在侍岭亭捕贼拿盗,你难道不该担心侍岭亭的民风败坏,百姓饱受盗匪骚扰,进而影响到整个下相县的太平稳定?” 周县令张口结舌,也这才发现冯仲这个无能亭长其实也还算干得可以,起码没给自己添乱,影响到自己在下相的官声政绩。而那边冯仲则是既紧张又激动,一边在心里把项康感激到要死,一边拼命渴求周县令能够张开金口,答应提拔一下自己。 周县令没让冯仲失望,仔细琢磨了一段时间后,周县令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项公子所言不错,冯仲虽然功绩不显,但他是负责抓捕盗贼的亭长,只要能够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就是他最大的功绩!好吧,本官答应你,本官会重新考虑对冯仲的任用。” “项康兄弟!”冯仲在心里呐喊出声,看向项康的目光除了感激,就只剩下了感动,心里不断大喊,“好兄弟啊!我曾经带人去你家搜查,还打算抓你叔母问口供,你竟然这样回报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回报我啊!好兄弟,你放心,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了你的好!不会忘了你的以德报怨!” 看出冯仲心里的感激,项康也微微一笑,暗道:“卖给你这么大一个人情,以后记得还噢。你小子还算讲点义气,又有点胆小怕死,比较容易摆弄,顺手扶你一把让你掌握更多的权力,今后说不定会起到大作用。” 第二十三章 乌龙求亲 周县令的确对重情重义又不贪权势的项康颇有好感,答应了考虑提拔冯仲后,又主动提出邀请项康到自己家中吃饭,项康推辞不过,只得恭敬不如从命,然后不但领着冯仲在周县令家里混了一顿晚饭,还住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告辞离开。 此事过后,本就已经和项康化敌为友的冯仲更加感激涕零自不用说,同时让项康颇有些意外的是,事情才刚去一天,本地的乡啬夫(乡长)、三老和曾经带人到项家抓过项伯的伍游徼,竟然也一起带着礼物来到了项康家里拜访,不但半句没有提起项伯一度在项家现身的事,还客客气气的表示要和项康结交,恭恭敬敬的邀请项康到他们的家里做客,并表示一定要倒履相迎。 心里明白乡啬夫和伍游徼他们这么做肯定是和周县令礼敬自己有关,项康也不点破,很会做人的给足了这些乡级官吏的面子,还厚着脸皮跑到侍岭亭的酒肆找到老板陈大娘,提出用周县令回赠给自己的秦剑做抵押,赊酒赊菜款待乡长和伍游徼这帮人——然后准备着把他们送给自己的礼物还钱。 可能是因为乡长和游徼亲临,陈大娘不但很给面子的马上送上好酒好菜,还死活不肯收下项康用来抵押的宝剑,项康送走了乡长和游徼等人后,陈大娘又主动找到项康,把做为赊帐凭证的木券当面折断,坚持不肯再要项康还钱。 还道乡长、伍游徼和陈大娘这么做都是因为看在周县令的面子上,然而项康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也终于知道了这个时代对于游侠名士的尊崇,因为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下相县里的头号富户赵太公,还有县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竟然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跑来侍岭亭拜会项康,一边高声歌颂项康的学识才华,任侠重义,一边主动表示愿意项康结交,邀请项康到他们家里做客。项康无奈,也只好不断的迎来送往,天天和这些人吃吃喝喝,也着实认识了几个下相县的名人大户。 对此,历来喜欢到处混吃混喝的项家兄弟当然是个个喜笑颜开,对项康敬佩万分,高升在望的冯仲也几乎是天天往项家跑,一边跟着项康结识县中名人,一边心甘情愿的给项康跑腿当差,纯粹是直接把项康当做老大对待,弄得冯仲自己花钱供养的几个食客门人也争先恐后的只是拍项康马屁,项康随便张张嘴,马上就有人主动跑断腿。 不过对于这一情况,最高兴的人并不是天天跟着项康混吃混喝的项家兄弟,而是多年来操持项家家务的两位叔母,因为项康也还算讲点良心,知道她们当家苦当家难,不管收到什么珍贵礼物都是全部交给两位叔母变卖了养家,同时来拜会项康的客人也个个对她们礼敬有加,所以两位叔母也见天的教训项家子弟,逼着项家子弟都向项康学习,多象项康一样的给项家争气争光。 除此之外,越来越疼爱项康的两位叔母,还不顾项康之前的坚决反对,背着项康悄悄做了一件大事。结果还是在两位叔母背着项康去办事的当天快到中午时,项康才无意中从项猷口中知道了两位叔母突然出门的原因。 项康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项康发现项猷在村外游玩时明显心绪不佳,还道他有什么烦恼,出于同族兄弟的情分和职业习惯,好心向项猷打听原因。结果项猷却摇头不答,项康又追问时,项猷还主动改变话题,强笑着向项康说道:“阿弟,有件事得恭喜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娘和二叔母去那里了?” “去那里了?”项康被问得一楞,然后突然醒悟,赶紧问道:“难道说,二叔母和三叔母去颜集亭虞家了?” “你怎么猜到的?难怪娘亲和二叔母夸你聪明。”项猷的笑容益发的显得苦涩,说道:“她们已经请了媒人,带着大雁去虞家替你正式提亲了。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今天就把问名和纳吉一起办了。” 听到项猷的话,旁边的项家兄弟当然是个个大笑,争先恐后的向项康道贺道喜,项康却是有些发呆,心里复杂万分,既隐隐有些期盼自己真的能够迎娶那个漂亮动人的虞家小妹,同时又暗暗有些发愁——虞家小妹可是明白告诉自己她不愿意,自己也答应了一定会退婚,这会两位叔母又跑上门去强行要把生米煮成熟饭,虞家小妹知道了,岂不是要觉得自己言而无信,乘人之危强娶强纳? “阿弟,恭喜你了。”项猷也跟着又向项康道贺,声音里却带着十分的不情愿,说道:“希望你能早日和虞家小妹成亲,白头偕老,相敬如宾。” 项康不说话,原因倒也不是听出了项猷的言不由衷,而是考虑到了更多的后果,又仔细盘算了片刻后,项康拿定主意,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颜集亭。” “你去干什么?急着想见媳妇了?”项冠阴阳怪气的说道:“纳采的规矩,是只能请媒人和长辈出面,你不能去。” “我是担心两位叔母的安全。”项康解释道:“凌县单右尉那边,情况你们也知道,他一直就想逼着虞公把女儿嫁给他那个恶霸儿子,如果让他知道我们的叔母正式去替我提亲,会不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万一他真的有什么举动,我们的叔母怎么办?还有,别忘了前些天我们刚整了那个里典黍叁,他不敢对我们下手,未必不敢报复我们的叔母。” 仔细一想发现项康的话也有道理,还算知道孝顺长辈的项家兄弟也不敢怠慢,赶紧纷纷点头答应,跟着项康直奔颜集亭而来。好在天色还早,直接从侍岭亭过去路程也不算太远,所以未时才刚过半,项家兄弟就顺利到得了颜集亭。 距离虞家越近,纯粹是找借口过来的项康就越是紧张,生怕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踟躇犹豫之下,都忘了寻思是否应该直接到虞家门前提出求见,结果项声和项悍等莽汉却是毫不犹豫,直接就跑到了虞家门前要求通传,而虞家门子进去禀报后,又出来邀请项家兄弟进去与虞公见面。 心情十分复杂不想和虞间见面让他为难,项康借口这个时代的纳采风俗不能让当事人直接出面,谢过了自家兄弟邀请自己一同进去的好意,留在了门外等候。然而让项康颇为意外的是,项家兄弟进去后没过多久,至今不知道名字的虞家小妹虞姀就突然出现在了院墙的拐角处,还向自己招了招手,项康这次不再犹豫,赶紧过去和虞姀见面。 仔细看了周围,确认没有人偷听,虞姀才板着脸向项康问道:“你怎么言而无信?真的请媒人来提亲?” “不能怪我,是我两位叔母背着我这么干的。”项康无奈摊手,解释道:“我就是担心你误会,所以才赶紧找借口过来,对你说明白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虞姀的脸色十分阴沉,说道:“你家请的媒人,在我家里赖着不走,非要今天就把婚事定了。” “只能是拖了。”项康更加无奈的说道:“让你父亲借口我们年龄还小,不用急着定婚,先把我家的媒人打发走,然后我想办法慢慢劝我那两位叔母,最后再把事情退了。” 同样是心事重重,虞姀也没发现项康话里的轻微语病,只是狐疑的打量项康,冷哼问道:“真的假的?你别不是说话不算话,想先把事情拖住,拖到我父亲只能答应你吧?” 虞姀这话终于让项康来了些火气,让项康忍不住有些气愤的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如果真的想耍赖,还用得着过来对你解释什么?直接叫我家媒人逼着你父亲答应不就是了?” 虞姀还是不信,又板着脸说道:“那你那天明明已经写了情愿退婚的文书,为什么又把简牍折碎了?不给我父亲名正言顺回绝你的借口?” 确实是故意把退婚文书销毁,这会又被虞姀当面拆穿,项康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又见虞姀如此轻视自己,心头难免火气更大,干脆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天我是不该随手把简牍扳了。拿笔墨和简牍来,我重新给你写一份,这下子你该相信了吧?” “那好,你等着。”虞姀也很会打蛇随棍上,马上就说道:“我现在就进去拿笔墨简牍,你现在就重新写一份,我就信你!” 说完了,害怕项康反悔的虞姀还真的快步走向了自家的后门,项康见了难免更是失望和火大,心道:“也好,今天就把事情解决,你是长得挺漂亮,我也的确挺喜欢你,但你既然对我这么无情,我也不想要什么强扭的瓜!” 很意外,虞姀从后门进去后并没有很快回来,还是在项康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小丫头才又垂着头回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也不客气,伸手就说道:“拿来,我现在就写给你!” 更加让项康意外的事发生了,虞姀不但没有拿出笔墨软木板,还抬起了可爱的小脸,仔细的重新打量起了项康,半晌才语气复杂的说道:“不用写了,算我白做恶人,答应了。” “什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同时,项康也忘了琢磨小丫头话里的语病,惊讶说道:“答应了?” 虞姀板着俏脸点了点头,又哼了一声,说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有那里好?” 惊奇的仔细看虞姀,见小丫头的神情不似作伪,其实挺喜欢这个刁蛮小丫头的项康心头不由一阵狂喜,忍不住微笑说道:“我到底有那里好,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了。” “哼,希望如此。” 虞姀又哼了一声,仍然还是满脸看不起项康的神情,不过项康这会也懒得和她计较了,还忍不住换了一幅表情,温柔而又诚恳的说道:“放心,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也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今天可能注定是一个让项康惊诧惊讶的日子,温柔话说完后,项康又突然更加意外的看到——已经答应和自己定亲的虞姀小丫头竟然一下子把眼睛瞪得滚圆,还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说……,什么?你是……,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把话说明白?”项康心中有些纳闷,可美色当前不容项康考虑,心情激动之下,项康还忍不住拉起了虞姀的温软小手,更加温柔的说道:“我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一定不会让你吃苦受罪,虽然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可我真的很喜欢你,真心想要娶你为妻。” 仍然还是出乎项康的意料,听到自己强调的话后,虞姀小丫头竟然一下子把小脸红到了脖子根,又象触电一样的抽回了刚被项康握住的白嫩小手,傻眼看着自己,半晌才张口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双手掩面,回头就冲向了自家后门。项康见了满头雾水,忙冲着她的背影说道:“小心,别又绊着。” 想起曾经摔在项康怀里的往事,虞姀小丫头脚步顿时更快,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自家后门。项康还道她是害羞,紧张兴奋下还忍不住握紧拳头,心道:“项羽老哥,抱歉了,就算她真的是虞姬,我也不让你了!小丫头,等着,看我以后怎么疼你爱你。” 不说项康在院外的紧张和兴奋,单说虞姀小丫头快步冲回了自家后院后,迎头就撞见了她的姐姐虞妙戈,看到妹妹神情慌乱的从后门进来,虞妙戈难免也有些奇怪,忙问道:“小妹,怎么了?你怎么这样?” 虞姀不答,看着虞妙戈只是发呆,有心想说出实情,可又开不了这个口,心里只是叫苦,暗道:“怎么办?他怎么是向我求亲?我姐又答应了嫁给他,我该怎么办?这算那门子事?” “怎么了?”虞妙戈又问,还细心的发现了妹妹的古怪神情,追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不管了!”虞姀终于答出了一句话,一边快步冲向自己的房间,一边没头没脑的说道:“你们的事,我不管了!他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自己去对他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虞妙戈更是糊涂,转念一想,却又误会了妹妹的心思,心道:“小妹,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位项公子,也知道你是怕我嫁过去吃苦受罪。可我觉得他真的不错,既聪明又细心,还那么行侠仗义,怎么都比那个姓单的恶霸强,所以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 “我该怎么解释啊?”与此同时,虞姀小丫头的心里当然一直在叫苦,“他其实是向我求亲,我怎么一直误会他是向我姐姐求亲?还在中间左拦右拦?现在我姐姐又答应了,看模样好象还真的愿意嫁给他,我该怎么对姐姐交代?” 羞愤加上尴尬,虞姀忍不住更加痛恨项康,心中还干脆说道:“去你的!是你自己不把话说清楚!我也不管了,等你们成亲的时候,看你怎么傻眼!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想娶我,做梦!” 联想到项康与自己姐姐正式成亲见面时的傻眼震惊表情,虞姀心头不由一阵大快,也益发坚定了决心,打定主意坚决不去揭开这个谜底,等着看项康犯傻吃瘪的笑话!至于姐姐的感受,虞姀则根本没去考虑——因为姐姐虞妙戈已经亲口告诉过虞姀,说她愿意嫁给虞姀根本不喜欢的项康,虞姀当然犯不着故意破坏姐姐的好事。 第二十四章 只能奋发 万没想到自己其实很喜欢的虞家小丫头会亲口告诉自己,说虞家已经准备答应自己和她的亲事,项康一度为之狂喜万分,甚至还迫不及待的幻想起了自己与漂亮小丫头成亲后的美好生活,忘记了自己其实身处乱世开端。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项康想象的那么简单,虞家小丫头捂着脸逃进自家后门后,虽然两位叔母很快就领着媒人和项家兄弟从虞家大门里出来,可是项康迎上去向两位叔母行礼的时候,却又意外的发现,两位叔母脸上竟然都没有什么开心的笑容,相反还都是神情不善,模样明显有些气愤。而项家兄弟则几乎个个都是怒容满面,脸色铁青——当然,项猷除外。 “康儿,别怪叔母我们背着你来这里,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二叔母首先开口,强挤出了一点笑容,说道:“放心,你和虞家女儿的事,我们会继续想办法,不会让你失望。” “是啊,康儿你放心。”三叔母比较直接,言语带着火气说道:“虞公他说出过的话,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又咽回去,虞家女儿我们替你娶定了。” “怎么回事?”项康有些傻眼,赶紧问道:“叔母,怎么,虞公他不答应?” “没说不答应,但是不收我们家的大雁。”二叔母指住项庄提着的大雁,很是光火的说道:“只说他女儿还小,暂时还舍不得嫁出去,想过上一年半载再考虑这事。” “不收我们家的大雁?为什么?”项康这次是真的彻底糊涂了,很是不明白虞家到底是什么意图——为什么虞家小丫头亲口告诉自己,说她家已经答应了自己和她的亲事,虞间却又死活不肯收下代表正式同意亲事的纳采大雁? “康儿,叔母看得出来,虞公他还是有些看不起我们项家。”二叔母说出真相,道:“觉得我们项家破败了,你配不上他女儿,所以想反悔,想把这门亲事拖黄。不过他是做梦,他亲口答应过的事,叔母我们不会让他又把话吞回去!” “刚才你的几个哥哥还想动手,我拦住了他们。”三叔母又说道:“我也对虞公把话说明白了,我们项家不是那种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的人家,可我们项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想再把女儿留一段时间,可以,但是他答应过的事,绝对别想反悔!” 项康越听越是稀里糊涂,虞间其实发自内心的不愿把女儿嫁给自己,这点项康是早就心知肚明,想把亲事拖黄这点也在项康的预料之中,然而项康却又死活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虞家小丫头已经亲口告诉自己,说她家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虞间却又给自己的两位叔母来一个缓兵之计? 突然又从天堂跌落尘埃,不解加上不甘,素来稳重的项康几乎就想冲进虞家去问个究竟,然而两位叔母却一左一右的拉住了项康,说道:“康儿,别冲动,现在就闹翻脸,只会给虞家名正言顺反悔的借口。冷静点,让叔母我们给你想办法。” “项康,听叔母她们的话。”项庄也拉住了项康,神情阴郁的说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如果那个姓虞的真敢反悔,不用你招呼,我马上带着兄弟们打上门来找他家算帐!走,我们回家,回去再商量。” 说着,项庄硬拉上项康就往来路走,两位叔母也紧紧跟着项康,你一句我一句的劝项康冷静宽心想开点,并一再保证一定会让虞间兑现诺言,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让有些热血冲头的项康稍微冷静下来。而冷静下来后,项康却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暗道:“会不会是这样?虞间开始已经动摇,还劝他女儿同意,虞家那个小丫头也认命了,但是到了真正要做出决定的时候,虞间又突然反悔,又临时决定不答应了?” 事实或许正如项康的分析,仔细向两位叔母打听事情的详细经过时,两位叔母都说虞间确实表示要征求女儿的意见,离开客厅了很长一段时间,项康也不由火气又有一些上涌,暗暗把言而无信又反复无常的虞间恨到了极点,还一度在心中发誓,今后再不会管虞家的死活,随便那个姓单的凌县右尉怎么折腾收拾虞家! 恨归恨,回到侍岭亭在自己的小黑屋里仔细冷静了一段时间后,项康却又发现虞间此举也有他的苦衷,也不能完全怪他反复无常。首先是项家现在确实破落的厉害,虞家小丫头嫁过来摆明了就是要吃苦受罪。其次是虞间如果真把女儿嫁给了自己,等于就是往死里得罪有权有势的单右尉,单右尉如果铁了心要报复虞家,没钱更没权的自己也没有任何把握保护虞家的周全。 “古代社会和现代社会一样,都是一样的现实势利啊!”暗叹了一声过后,不甘心的项康忍不住再一次热血上涌,在心里说道:“好!虞间,既然你这么现实势利,那我也不会象癞皮狗一样的缠着你家!我要让你看看,我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我会让你后悔!” 下定了这个决心后,又反思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的所作所为,项康又猛然发现自己也有过错,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是在得混且混,只是想等着项梁和项羽起兵后打到下相来提携自己,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应该拉着项家兄弟提前做一些准备,完全是在消极被动的等待乱世来临!而自己如果继续这么厮混下去,就算真能等到项家军打到下相,虞家那个小丫头也未必就一定是自己的——如果虞家小丫头真是虞姬,自己那个力能举鼎的大哥项羽也看中了她,自己抢得过不? “我必须得做些什么事,让虞家彻底对我刮目相看,也让项梁和项羽对我刮目相看!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虞家那个小丫头,也有在乱世中自保的本钱!” 带着这个念头,在床上辗转了大半个晚上的项康终于昏昏睡去,还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直到被担心自己想不开的二叔母敲门叫醒。 艰难支撑项氏家族的二叔母确实温柔慈祥,把项康从床上拉起来后,除了送上亲手做的饭菜监督着项康吃饭外,又一直在不断的宽慰项康,好在项康已然想通,言语对答间一如平常,神情也不见什么沮丧,让二叔母很是松了口气。结果就在项康快要把饭吃完的时候,又有意外发生——已经和项康结成莫逆之交的冯仲突然冲进了项康的小破屋,还一进门就大吼道:“项康兄弟,恭喜我吧!县里昨天正式来文,让我暂时署理我们东乡游徼的职位!” “署理本乡游徼?”项康一楞,疑惑问道:“那伍游徼呢?他干什么去了?” “带着戍卒去雁门戍边去了!”冯仲笑呵呵的说道:“他亲口告诉我说,他回来就有希望升乡佐,说不定还可以直接当上乡啬夫!到时候只要不出意外,我就是正式的游徼了!” “恭喜恭喜。”项康赶紧向冯仲道贺,冯仲则毫不客气,拉起项康就往外走,大早上的就要拉项康去陈大娘的酒肆喝酒,项康无奈,也只好放下碗筷道别叔母,跟着冯仲一起出门喝酒庆祝。 如愿升官的冯仲兴奋得十分厉害,到了酒肆除了没口子的向项康道谢外,就只是不断的给项康灌酒,还又主动说道:“项康兄弟,以后还得请你再帮帮我,帮我把这个游徼坐稳,让我有希望再往上面升一升!你放心,大兄我发达了,绝对不会忘了你这个好兄弟!” “帮忙没问题,不过得看怎么帮。”项康苦笑说道:“游徼负责抓贼拿贼,这些我可不擅长。” “可兄弟你主意多啊。”冯仲说道:“兄弟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让大兄我在游徼的位置上有点什么表现,捞点功绩?” 考虑到冯仲已经和自己结成了好友,利益与共,项康还真的努力开动了一下脑筋替冯仲琢磨,然后又马上发现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为自己迎接乱世的准备机会,还有通过冯仲控制一支乡下民兵的机会。所以再盘算了片刻后,项康很快就说道:“冯大兄,我觉得你应该首先整顿一下本乡十个亭的亭舍纪律,还有给亭舍加强一下武装,让我们这个乡的十个亭变得焕然一新,也让县里的人对你刮目相看。” “怎么整顿纪律?又怎么加强武装?”冯仲赶紧追问道。 “用训练军队的办法,训练你手下十个亭的亭卒。”项康答道:“还有那些成天在各个亭舍里混吃混喝的食客,也要叫他们一起参与训练,让他们随时可以为你所用,也随时可以派上用场。” “好主意!”冯仲一拍大腿,说道:“东乡十个亭的亭卒,早就该仔细训练一下了,免得象旁边的曹亭一样,遇上贼也抓不住。还有那些天天吃白饭的食客,也要叫他们练一练,让他们随时可以当亭卒用。” “武器也得统一一下。”项康又说道:“我注意到我们东乡这边各个亭,虽然都有军队用的武器,但是不统一,刀戟弓弩戈乱七八糟,有些还又破又旧,拿在手里半点都不威风。大兄你如果能把他们武器统一一下,统一用上新刀新戈,再象军队一样的排列,看上去就威风八面,县里的人下来巡视,就是想不夸奖你大兄都难。” 冯仲还算理智,这次没再直接叫好,还苦笑着说道:“兄弟,这得花钱啊,我上那里去弄这么多钱?” “关于这点,我正好想和大兄你商量一件事。”项康等的就是冯仲这句话,马上就说道:“大兄,我们俩合伙开一家铁匠铺如何?我出技术,你出钱,专门造铁器,如此一来,我们既可以赚些钱补贴家用,又可以打造统一的武器,用很少的钱就给你手底下的亭卒统一装备武器。” “铁匠铺?”冯仲一楞,忙说道:“县里已经有几家铁匠铺了啊?我们再开一家,能有多少生意?” “县里那几家铁匠铺,打出来的也配叫做铁?”项康嗤之以鼻,说道:“我知道一种楚国炼铁法,是楚国铸剑名师干将传下来的秘法,用那种秘法炼出来的铁,打出来的铁器才是真正的铁器,比我们县里产的铁器强十倍都不止。” “干将传下来的炼铁法?”冯仲有些吃惊,忙问道:“兄弟,你还知道这样的秘法?” “忘了我是什么人的后代?忘了我会做芈月鸡了?”项康笑着反问,又说道:“如果大兄不放心,给我弄一些涅石(煤炭)和铁矿沙来,再给我借一套打铁的工具,我先打几件铁器让你看一看。” 见识过芈月鸡的神奇,冯仲当然不会不相信项康的话,借着酒劲一拍案几就说道:“好,就这么办,我马上想办法弄兄弟你要那些东西,如果你用干将秘法造出的铁器真的能行,我们就合伙开铁匠铺!” 项康点头,又在心里说道:“想不到在穿越前天天和火打交道,穿越后还得靠火起步,不过没办法,想拉军队造反,首先得有武器,也只能是这样了。” 第二十五章 恩将仇报 秦朝时对铁器的管控并不严格,当时被叫做官山的矿山是交给百姓承包开采,根据产值以三七比例分取利润,对铁矿石和铁器买卖也只是抽税而不限制,然后除了对官府出资经营的铁器作坊严格管理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外,对民间的私营铁匠铺基本上不理不问,任由民间铁匠自行打造铁器乃至武器出售牟利。 此外,只要不是到市集里亲自经营,叫买叫卖,就用不着象虞知那么倒霉有可能被裁定为市籍,所以项康才敢直接和冯仲商量合伙开设铁匠铺,身为秦朝官吏的冯仲也没有任何顾忌的答应可以尝试。 已经跟着项康尝到过两次甜头,冯仲对项康的话当然是十分信任,在陈大娘的酒肆里喝完了酒,冯仲当天就安排了天天在自家混吃混喝的食客去采购煤炭和矿石,又派人四处打听那里可以租借风箱、铁锤、坩埚和铁砧等锻造工具,然后又按照项康的要求,刚把煤炭买到就马上派人给项康送来。 冯仲家的食客把煤炭送到项康居住的村子里的时候,项康的破烂小院旁边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工地,成天游手好闲的项家兄弟跟着项康一起奋力挥动锄头,先是在小院旁边荒废的空地上修砌了一个土石结构的大窑炉,炉旁留孔以便点火,又在项康的破烂小院里用石头和泥土修砌了一个不大的冶炼炉,煤炭才刚运到,项家兄弟又在项康的要求下把煤炭倒入窑炉,夯成煤层。 必须得交代一句,游手好闲习惯了的项家兄弟之所以能够帮着项康干这么又脏又累的活,完全是因为项康做通了两位叔母的思想工作,求得两位望子成龙的叔母联手出面施压,项家兄弟招架不住两位叔母的眼泪和唠叨,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给项康当了免费苦力。 不过两位叔母也对项康的举动十分不解,因为煤炭被夯成煤层之后,项康竟然直接就点燃了窑炉,还没等铁矿石送到就直接煅烧煤炭。两位叔母见了大奇,都向项康问道:“康儿,你不是准备炼铁吗?怎么直接烧涅石?涅石烧完了,拿什么炼铁?” “先炼焦,用焦碳炼出来的铁才好。” 项康回答得十分直接,然后也不仔细解释,更没理会一直都在熊熊燃烧的土法炼焦炉,领着项家兄弟只是全力准备冶炼钢铁的各种器物,还提前准备好几个刀剑农具的泥范模具,只等焦碳炼成就动手冶炼地条钢。而在此期间,项康需要的各种打铁工具也在冯仲的帮助下运送到位,很快就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土法炼焦炉燃烧了九天后,在项康的指挥下,项家兄弟又满肚子火气的挑水浇灭了窑炉,搬出已经煅烧成型的焦碳,然后又在项康的指挥下把焦碳敲打成了合适的大小,和铁矿石一层夹一层的放进冶炼炉中,再次引火点燃。 到了矿石逐渐融化成铁水时,项康又果断赶走了包括项家兄弟在内的所有外人,请求被自己暗中说服的项庄和项冠守在门外防止外人偷看,然后才取出自己悄悄向两位叔母借钱买来的石墨粉,撒进铁水中满身大汗的不断搅拌,直到铁水上的火焰变成蓝色后,项康才又开门让众人进来帮忙,把铁水倒进坩埚,接着又倒进模具,冷却成样胚。 最后的蘸火、锻造和打磨是同样由项康一个人亲手完成,在冯仲、项家兄弟、两位叔母和众多邻居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第一把钢刀逐渐打磨成形,展露出闪烁着蓝光的刀锋。然后项康才刚说了一句好了,眼明手快的项庄就第一个抢起还没来得及装上刀柄的直刀,先是仔细看了刀口,然后随手一挥,马上就把试刀用的木桩直接砍成了两段,留下了两个光滑的截面。 “好刀!” 惊呼声中,项家兄弟和冯仲全然忘记了这十余天的辛苦,还有白白浪费的许多煤炭,七手八脚的只是抢着试刀,又迫不及待的要求项康为自己锻造一把这样的利刃。项康却只是微微一笑,向拿着钢刀爱不释手的冯仲问道:“冯大兄,怎么样?我用干将秘法炼出来的刀,比城里铁匠铺打出来的刀如何?” 冯仲不答,转了转眼睛后一咬牙,干脆拔出了自己以前在下相城里购买的佩剑,随手递给了项庄,项庄会意,接过后双手握紧,用力砍在冯仲手里的钢刀上。然后当的一声,力气不及项庄的冯仲手中钢刀坠地,然而项庄手上的老剑却被崩出了一个口子,落地的新钢刀却是毫发无损。冯仲也这才大吼道:“好刀啊!不愧是用干将秘法打造出来的好刀啊!” “还想要这样的刀,还有用这种铁打出来的农具,就赶紧出钱。”项康微笑说道:“我们在村子里开一个铁匠铺,专门炼这样的铁,打这样的刀。” “没问题,没问题。”冯仲迫不及待的答应,又赶紧说道:“项康兄弟,快快,再打几把这样的刀出来,我们先拿到城里卖了,然后就有钱买涅石和矿石来炼铁了。” 项家兄弟也个个逼着项康给自己锻刀,可惜项康这次懒得再出苦力了,反过来逼着项家兄弟和冯仲动手锻磨,自己提供技术指导,用了一天时间,打造出了五把钢刀和十把耒耜,第二天就让冯仲家的食客带进城里,推销给市集里的商户出售。 这个时代最好的铁器材质是用煤炭冶炼的块炼渗碳钢,杂质多容易损毁,项康用焦碳炼出来的地条钢因为冶炼温度远比煤炭为高,又相对合理的加进了一定比例的碳,不但杂质要少得多,韧性也好得多,这样的铁器和铁刀到了市场上,当然是想不卖一个好价钱都难。所以到了傍晚时,当食客把卖到的钱带回了侍岭亭后,兴奋万分的冯仲又连夜跑来灌项康的酒,和项康一起商量正式建立铁匠铺扩大生产的事。 项康自穿越以来一直都得混且混的生活也因此彻底变成了过去式,在冯仲已经升任游徼公务繁忙的情况下,开设铁匠铺基本上成了项康一个人的事,好在有自家兄弟和冯仲家食客帮忙,再加上已经进入冬季正处农闲,村子里的闲散劳力相对比较多,只要出钱有的是人手可以调用,所以项康倒也没有怎么累着,领着人很快就搞起了一个象模象样的小铁匠铺,锻造出了一些刀剑和农具贩卖到周边诸县,虽然因为产量和成本的缘故,没有赚到什么大钱,手里却多少有了一点闲钱可以自由使用。 在此期间,心中窝火的项康倒是一直没在去过颜集亭,然而就在侍岭亭铁器逐渐扬名周边的时候,虞知却厚着脸皮来找到了项康,送上礼物,说是颜集亭的里典黍叁因为有把柄在虞家手里,还真顶住了单右尉的压力,没有在案比时把自己裁定为市籍,让自己躲过了到边疆服役的苦差厄运。然后一边向项康道谢,一边又小心翼翼的向项康打听已经传得神乎其神的干将秘法,话里话外都是想让项康把炼钢法教给自己的意思。 心里仍然还记挂着漂亮的虞家小丫头,项康没有翻脸和虞家断交,但也当然断然拒绝了虞知想要学走炼钢法的请求,还算要点脸的虞知心中有愧,也不敢强求,在告辞的时候,还又好心提醒项康道:“项公子,有件事你得当心,我家听到消息,凌县的单右尉正在想办法收拾你,还曾经派人来下相打听过关于你的情况,你要防着点。” “多谢。”项康也不意外,说道:“我这里问题不大,毕竟我是住在下相,姓单的只是凌县右尉,想整我没那么容易。倒是虞公子你得小心,姓单的如果抓到把柄,想整你太容易了。” 虞知点头,再次向项康千恩万谢,然后才告辞离去,却始终没有提到关于自己妹妹的一字半句,项康心中也更加窝火,益发痛恨虞家的忘恩负义,势利现实。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族侄项它却突然来到了项康的面前,说是三叔母有事要找项康过去商量,项康也只好暂时把对虞家小丫头的思念暂时放在脑后,和项它一起匆匆赶来三叔母家里了解情况。 两位叔母都在三叔母家里,三叔母的两个亲儿子项睢和项猷也在,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男子也陪同在旁,看到项它把项康领进门来,三叔母先是叫项它到了门外盯着,然后满面喜色的对项康说道:“康儿,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壮士是你韩良韩叔父的家人韩离,他带来了你三叔父的亲笔信。” 间接受过韩良的恩惠,项康当然是赶紧与韩良的家人互相见礼,询问项伯现在的情况,韩良家人答道:“项公子放心,项公他在下邳一切安好,他还知道公子你近来的一些情况,对你赞不绝口,要小的给你带个口信,叫你多替他看着些家,下相项家现在什么都指望你了。” “多谢壮士,请壮士告诉我的叔父,请他放心,我会尽力照顾好两位叔母的。”项康客套。 “康儿,这是你三叔父的信。”三叔母拿出了一块写满字的白布,递给项康说道:“你三叔父还有事要请你帮忙,你快看看。” “项伯怎么也会有事要找我帮忙?”项康心中纳闷,赶紧接过白布细看,然后项康的脸色很快就有些微变,原来项伯寄书回家的原因,竟然是他在下邳也见到了从侍岭亭贩卖过去的钢刀,还知道这种利器竟然是出自项康之手,张口就向项康讨要五十把钢刀,还要项家兄弟直接把钢刀送到下邳去交给他。 “五十把刀?”项康惊讶出声,赶紧向送信的韩离问道:“韩壮士,我叔父怎么会要这么多刀?他要做什么?” “这个小的不知道。”韩离摇头,又说道:“项公只是吩咐,说请项公子你尽快把事情办妥,他在下邳等你好消息。” “可我上那里去准备这么多刀?”项康叫苦,说道:“侍岭亭的铁匠铺是我和冯仲合伙开的,里面有他的人盯着,我打这么多刀送到下邳,冯仲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虽然他现在已经和我是朋友,可他毕竟还是官府的人,如果知道了我叔父的下落,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韩离也十分为难,说道:“项公只是请公子你尽快把事情办妥,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项康更加无奈了,那边项猷却突然开口,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阿弟,铁匠铺有你的一半,区区五十把刀,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是啊,康儿,你叔父难得向你开一次口,你不管怎么都应该帮帮他的忙。”三叔母也有些焦急的说道:“你想想办法,反正刀就是你带着人打的,多打五十把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 “叔母,你知不知道侍岭亭的一把刀,现在在市面上要卖多少钱?”项康苦笑,说道:“一千钱,一副犀牛皮的铠甲才只卖一千三百多钱。还有,就算官府不禁止刀剑买卖,一口气打这么多刀出来送去下邳,官府怎么可能不起疑心?官府如果追查下去,万一发现了三叔的下落怎么办?” 听项康说得有理,素来通情达理的三叔母不由露出了担忧神色,近来与项康明显隔阂了许多的项猷却冷笑说道:“悄悄的打不就行了?大不了我们兄弟一起动手帮你打,反正我们也都干过这样的活,再白干一次也没什么。” 很清楚项猷与自己隔阂的原因,为了兄弟团结和睦项康也不理会,只是皱着眉头盘算,片刻后,项康下定决心,咬牙说道:“二十把,我现在手里有点积蓄,大概够二十把刀的一半利润,我把我的钱拿给冯仲,就说是我卖到其他地方赚的,这样他才不会起疑心。” “可项公要的是五十把。”韩离满脸为难。 “我现在只拿得出二十把。”项康摇头,说道:“请韩壮士把情况告诉我叔父,请他也体谅我的苦衷,等过上一段时间,我想办法给他再弄一些。” 总算不是白跑一趟,又见项康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韩离也只好点头答应,项康则又因为铁匠铺里没有这么多的存货,只能是要求韩离再等一两天,韩离也答应了,项康这才告辞离去,匆匆返回铁匠铺去督造钢刀。 有时候好心就是没有好报,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项康咬着牙齿半价买刀送给狮子大张口的项伯,然而项康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前脚刚走,满腹嫉妒的族兄项猷后脚就在两位叔母面前抱怨开了,话里话外都是埋怨项康没有良心,忘恩负义,连叔父的‘小小’请求都不肯满足,是典型吃里爬外的白眼狼。 还好,两位叔母都十分通情达理,不但没有帮着项猷指责项康,还一起叫项猷也体谅项康的难处。结果本来就妒忌项康到了极点的项猷更是火大,干脆说道:“娘亲,刀准备好了,我和韩壮士送去下邳,我想父亲了,想去见见他!” 第二十六章 坑爹儿子 限制侍岭亭铁匠铺生产铁器的主要还是焦碳和铁矿石的供应问题,只要这两种原材料充足,用模具铸造生产刀剑铁器其实十分方便,速度远比这个时代用块炼敲打法生产铁器为快。 也是凑巧,项伯狮子大张口向项康索要钢刀的当天,侍岭亭铁匠铺正好新出炉了一批焦碳,加上冯仲派人四处采买的矿石还有一些存货,所以仅用了一天多点时间,项康就造出了二十把自己答应送给项伯的钢刀,又借口自家兄弟在外地已经找到了买主,把新打好的钢刀全部带出了工地,送到了自己的三叔母家中。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知道项猷准备亲自把钢刀送到下邳交给项伯,考虑到路途不算遥远,二十把钢刀也不是十分容易引人注目,还有项猷是项伯的亲儿子肯定思念父亲,项康便也没有阻止,仅仅只是仔细交代了项猷在路上务必小心,还好心向与冯仲交好的里典求得了一份路引,让项猷可以名正言顺的合法北上,然后就再没有过问这件事情。 被项康料中,项猷和韩离带着钢刀北上后,路上虽然两次遭到沿途关卡的盘查,但因为钢刀数量不是很多,项猷又带得有侍岭亭里典开出的路引,所以沿途关卡都没有故意刁难和特别仔细的盘查,挥了挥手就让给商家送货的项猷和搭伴同行的韩离过关,项韩二人也得以在一天之后顺利赶到下邳,把钢刀直接送进了家住下邳城外的‘韩良’家中。 逃亡近一年只和子侄们匆匆见得一面,突然看到亲儿子送刀上门,还算牵挂家人的项伯当然是喜不自禁,忍不住当着化名为韩良的好友张良的面就和项猷抱头痛哭。不过在得知儿子这次只带来了二十把钢刀后,脾气相当不好的项伯马上又转喜为怒,向儿子问道:“睢儿,为父要的是五十把刀,你怎么才送来这么点?” “是项康不给。”项猷等的就是父亲这句话,马上就说道:“他说侍岭亭的铁匠铺,是他和原来那个亭长冯仲开的,他做不了主,又没挣到不多少钱,打不出五十把刀,最多只能给父亲你二十把。” “亭长冯仲?”项伯一楞,疑惑说道:“冯仲那个匹夫,上次不是带着人去我们家抓我么?项康怎么会和他搅在一起?” 什么叫添油加醋,项猷对答的言语就是叫添油加醋,当着生父的面,早就对项康满肚子怨气的项猷大倒苦水,先是把项康和冯仲如何化敌为友又狼狈为奸的仔细说了,又说了项康在冯仲的间接帮助下在下相声名鹊起的情况,末了又一口咬定项康发达后就忘恩负义,只顾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管项家兄弟和两位叔母的死活,对项伯更是吝啬抠门,不管自己和母亲如何恳求,就是不愿意再多给叔父项伯几把钢刀。 “……父亲,其实项康就是在找借口,不愿意出那点钱,他怎么打刀我知道,就是先烧焦碳,再用焦碳炼铁,然后象铸铜鼎铜器一样,把铁水倒进模子里就可以铸刀,既方便又简单,项庄、项冠和我都可以给他帮忙,背着冯仲悄悄的就可以打出刀。但我和娘亲不管怎么求他,他就是不答应,怕出那点钱……。” “别说了!”项伯终于开口,铁青着脸打断儿子的话,然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舍不得那点钱就算!他不认我这个叔父,我也不认他这个侄子!” “项兄息怒。”旁边化名韩良的张良开口,好心劝道:“项康贤侄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也有他的苦衷。再说了,你要项康贤侄一口气给你送这么多刀过来,路上一旦被官府发现,官府肯定会怀疑这些刀的来历去向,只要往下一追查,说不定就有可能暴露你的行踪,对你也不利。” 项伯板着脸不说话,张良又劝道:“这事也怪我,不该请项兄你帮我准备武器,好了,以前的话算我没说过,我们另外想办法在其他地方弄武器,就别再为难项康贤侄了。” 书中说明,项伯之所以向项康狮子大张口一口气索要五十把上好钢刀,起因还真是因为张良的随口一句话——无意中在下邳市面上见到了来自侍岭亭的钢刀,又听说这样的利器竟然是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项康所造,张良在和项伯谈及此事,便随口向项伯提出想要一些这种钢刀。而项伯一是感念张良收留保护自己的恩情,二是想显摆自己叔父的架子,便有了寄信索刀的故事。 始作俑者都已经改口,按理来说这事应该可以收场了结。然而很可惜,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的项伯却不肯善罢甘休,突然一拍案几大吼道:“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过韩兄你的事,就一定得办到!我现在就回侍岭亭,亲自去找项康要刀,看他给不给!” “项兄,这事开不得玩笑。”张良赶紧说道:“你是在侍岭亭杀人犯的事,上次回家又被那里的亭卒发现,那一带查你查得最紧,你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项伯闭上嘴巴,张良则向项猷问道:“贤侄,你可知道项康贤侄到底是用什么用的办法炼铁?怎么打出的铁刀会如此的坚韧锋利?能不能告诉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我就让人在下邳开一家铁匠铺自己打刀,这样就不用让项康贤侄为难了。” “叔父,不是小侄不愿意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我那个堂兄弟太精了,炼铁的有个环节,他对谁都不说,也谁都不让看。” 项猷苦笑,先是把项康的炼铁法门大概说了一遍,又介绍了有一个关键环节是项康亲自动手绝不容许旁人知道的情况。张良听了也是苦笑,向项伯说道:“项兄,看来你我还是小看了你这位贤侄,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机心,为了不至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连对自家兄弟都这么保密。” “小竖子!”项伯又是一拳砸在案几上,黑着脸吼道:“我亲自开口向他要,看他给不给!猷儿,给我带封信回去,要项康那小子把他的秘法写成书信,送来给我!” “这……。”项猷满脸为难,说道:“父亲,如果项康坚持不给怎么办?你也知道,项康不但抠门,嘴巴也比谁都能说,他如果找各种理由坚持不给怎么办?” “项兄,这么做估计不行。”张良也说道:“以项康贤侄的精明,肯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炼铁法门教给别人,项兄你虽然是他的叔父,可他如果知道你是准备要来传授给我,也肯定不会给。” “白眼狼,我们项家怎么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本来就被儿子怂恿得十分生气的项伯益发咬牙切齿,又不愿在好友面前丢了面子,便说道:“那我把他叫到下邳来,当面向他要,看他给不给。” “项兄,最好不要这么做。”张良警告道:“且不说项康贤侄未必会来,就算他真的奉命来见你,也有不妥。” “有何不妥?”项伯问道。 张良解释道:“不要忘了,项康贤侄是和那个曾经带人抓过我们的亭长合伙开的铁匠铺,又掌握着关键法门,他一旦离开,铁匠铺就得停工,那个叫冯仲的亭长也马上会知道,他一旦生出怀疑调查项康贤侄的去向,项兄你的下落就有可能被暴秦的官吏知道,所以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不敢排除这个可能,项伯也只好放弃了逼着项康来下邳拜见的打算,也忍不住再一次咬牙切齿,道:“认贼做父!明明知道那个冯仲想抓我,还和他做朋友,搭伙开铁匠铺,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这么没良心?” 因为一直怀着复国的梦想,张良也确实很想知道项康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打出好铁刀,稍一思索就给项伯出了一个主意,说道:“项兄,你如果一定想和项康贤侄见面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可以到侍岭亭的旁边去,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等着,然后让你的公子去请项康公子和你见面,见完面马上回来,这样就没事了。” “但你绝对不能直接进侍岭亭的地界。”张良赶紧补充道:“你是在那里杀的人犯的事,不但官府查得严,认识你的人也多,你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要找一个距离侍岭亭不远,认识你的人少的地方,这样才安全。” “距离侍岭亭不远,认识我的人又少?那里比较合适呢?” 项伯心中琢磨,努力回忆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地点,然而不等项伯想到合适的地方,旁边的项猷就已经灵机一动,忙说道:“父亲,要不你去凌县的颜集亭吧?那里距离侍岭亭只有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又是在凌县,几乎没人认识你,而且你如果是在那里等项康见面的话,项康肯定非去不可。” “为什么?”项伯随口问道。 “因为项康和颜集亭虞公家的女儿已经定了亲了。”项猷赶紧解释,先是把项康向虞家求亲的事大概说了,又介绍了虞公虽然许婚却又有些想耍赖不认帐的情况,然后说道:“孩儿觉得,父亲你到了颜集亭后,可以直接去虞家等项康,顺便要那个虞公兑现诺言,项康知道了肯定感谢你,你再向他要炼铁秘法,他就是想不给都不行了。” 项伯一听大为心动,又多少有些不满虞间的言而无信,便一拍大腿说道:“那好,就去颜集亭,在那里和项康那个小兔崽子见面,也顺便帮他说一说亲事,那个姓虞的老匹夫想言而无信,先问我这个做叔父的答不答应。” “慢着。”张良赶紧阻拦,向项猷问道:“贤侄,那个虞公可不可靠,会不会把你父亲卖了?还有,和你堂弟争着向虞家求亲的那个凌县单右尉,后来有没有什么举动?” “韩叔父放心,那个虞公胆小如鼠,绝对不敢把我父亲卖了,不然我们项家兄弟绝不会饶过他!” 项猷自信的保证,又稍一犹豫,果断隐瞒了自家兄弟帮着虞家整治单右尉白手套黍叁的事,说道:“至于那个单右尉,只是听说他带信威胁过虞家,要虞家和项康退婚,把女儿嫁给他儿子,但虞公没搭理他,然后就没消息了。” 张良闭目思索,结合上一次项康带着项家兄弟跑到虞家骗吃骗喝的情况,还有考虑到虞公家大业大,肯定不敢往死里得罪项家亡命徒,张良倒也相信虞家不会出卖项伯,然而再考虑到项家和单右尉的恩怨,张良却又有些担心,便睁开眼睛说道:“项兄,最好还是换一个地方吧,你的子侄和凌县的右尉结过仇,你一旦暴露身份,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项伯一度有些犹豫,可稍一转念,项伯却又摇了头,说道:“没事,颜集亭那里几乎没有人认识我,那有那么容易暴露身份?再说了,颜集亭和下邳也接壤,情况不对我马上可以回来。” 确实比较贪恋项康的炼铁秘法,见项伯坚持,张良便也不再坚持阻拦,点头说道:“那好吧,不过最好这样,项兄你和项猷、韩离一起去,算好路程和时间,项兄你和项猷贤侄去虞家在那里等项康,另外叫韩离去侍岭亭给项康送信,叫他马上去颜集亭。这样项兄你就用不着在颜集亭等太多时间,见面后把事情谈好就可以马上回来。” 项伯答应,还称赞了好友的心细如发,连时间细节都考虑得无比周全。旁边项猷却是悄悄攥紧了拳头,心道:“有希望了,父亲向来比较疼我,我在路上求他出面,请他替我向虞家的另一个女儿求亲,他肯定会答应,不会向娘亲那样向着项康,说什么先把项康的事办了再说。虞公惧怕我父亲的威名,说不定也会答应,虞家的两个女儿我都喜欢,我不管能娶谁都行!” ………… 就这样,匆匆准备好了行装后,才到了第二天的清晨,项伯、项猷父子和韩离就出了门向南而来,路上按张良的指点估算好了时间和路程,到了岔路口时分道扬镳,项伯和项猷父子东进到颜集亭拜访虞公,韩离则继续南下,再度赶来侍岭亭这边和项康见面。 距离放在这里,又赶上天降大雪,韩离直到第二天的接近正午时才赶到侍岭亭,然后和上次一样,韩离是先到了三叔母家里拜访,然后由项伯的另一个儿子项睢出面,把吃住几乎都是在铁匠铺里的项康请来,最后才向项康说明原因,要项康在今天之内赶到颜集亭和项伯、项猷见面。结果很理所当然的,得知项伯和项猷竟然已经去了颜集亭,项康当然是马上面如土色,张口就大吼问道:“什么?我三叔父去了颜集亭虞家?他昏头了,跑去颜集亭干什么?!” “项公他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知道你忙去不了下邳,只好到邻近的颜集亭等你。”韩离解释,又说道:“还有,项公听说虞家的虞公已经答应了把女儿嫁给你,可又不肯定婚期,想亲自出面替你把这事办了,也是为了公子你好。” 项康拍额无语了,用力抹了一把额头后,项康转身就往外冲,后面的三叔母赶紧喊道:“康儿,把你的兄弟们叫上,你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 “来不及了!”项康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我要赶紧过去叫他们马上走!别害了虞家,也别害了他们自己!” 第二十七章 祸害三叔 来到这个时代后,项康还是第一次独自赶往颜集亭,虽说路途熟悉距离也不算太过遥远,然而老天爷却仿佛是故意和项康开玩笑,出村没有走得多远,天上就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原始的泥土路也因此变得又湿又滑,让着急赶路的项康连摔了两次,不得不放缓脚步前进,项康本就糟糕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更加恶劣。 不明白项伯为什么要冒险在虞家约见自己的原因,项康的心里当然尽是担忧,既替项伯父子的安全担心,也替虞家担心。不过还算好,天色将黑终于赶到颜集亭时,虞家所在的村庄里十分平静,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项康稍微松了口气,赶紧跑到虞家门前求见,也很快就等来了亲自出门迎接的未来大舅子虞知。 “项公子恕罪,不知项公子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请项公子务必海涵。” 已经受过一次项康的恩惠,又对项康和自己妹妹的事多少有些愧疚,虞知对项康的态度明显改善了许多,一见面就是又拱手又作揖的客套。项康见了却有些糊涂,忙问道:“虞公子,你家里有没有客人?” “客人?”虞知被项康问得一楞,然后才答道:“没有啊?下这么大的雪,谁会来我家里做客?” “还没到。” 项康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项伯和项猷父子迟到的原因,却也顿时安心了不少,那边虞知则又问道:“项公子,下这么大的雪,你来颜集亭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我……。”项康有些傻眼,这才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虞知的问题——总不能告诉虞知,说自己的杀人犯叔父马上就要来登门拜访吧?那还不得把安分守己的虞家父子吓个半死?无奈之下,项康只能是搓着手说道:“虞公子,能不能进去说话?外面太冷了。” 虞知还算有点良心,见项康确实冻得脸色发青,身上衣服还已经被雪水浸透,便赶紧把项康请到了自家大厅里,让项康坐到了地灶旁边烤火取暖,又叫人拿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项康替换,然后才向项康问起来意。而项康也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说道:“我是来探望虞公的,上次我和虞公见面的时候,他不是还病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所以过来看看。” 鬼扯了一个登门理由后,项康又一亮自己刚换下来的脏衣服,苦笑说道:“本来我还带来点黄精准备送给虞公,没想到天上突然下大雪,在路上摔了两交,把包黄精的干荷叶撕破了,黄精还粘了脏水不能再用,就干脆扔了,空手上门,还请虞公子千万恕罪。” “小事,小事,公子有这份心就行。对了,天这么晚了,公子你吃饭没有?”虞知将信将疑,可又不便细问,只能是改口询问项康有没有吃饭,又饿又累的项康也不客气,马上就表示自己还没吃晚饭,虞知马上叫人上菜上饭,项康谢了,一边再次在虞家混吃混喝,一边提心吊胆的等待项伯父子到来。 吃完晚饭后天色已然全黑,可项伯父子却依然还是没有到来,项康心中焦急,与虞知闲聊时难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结果就连无能之辈虞知都看出有些不对,便试探着问道:“项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有事的话请直言,没关系的。” 项康犹豫,迟疑是否应该单独对虞知说明真相,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人影一闪,让项康魂牵梦挂多日的虞家小丫头虞姀突然走了进来,还难得有点淑女模样的向项康行了一个礼,柔声说道:“小女见过项公子,公子万安。” 心跳不自觉的有些加快,项康马上把是否应该对虞知说明真相的事抛在了脑后,起身还礼道:“虞家小妹,冒昧打扰了,我是来探望虞公的,虞公现在的身体如何?” “托公子洪福,已经好多了。”虞姀的俏脸含笑,又十分好奇的问道:“项公子,你是来探望我父亲的?那你怎么不请我父亲出来和你当面见一见?” “这……。”项康再次傻眼,也这才发现自己鬼扯的借口其实全是破绽——那有登门探望病人,却不想和病人见面的道理? “公子,你真是来探望我父亲的吗?”虞姀的笑意更浓,抿嘴而笑的俏丽模样让项康更加心动。 “小妹教训得对,是我失礼了。”项康硬着头皮说道:“我被大雪冻昏了头,又饿得厉害,进了门只顾着吃饭,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我父亲已经睡下了,要不要我把他叫醒?”虞姀抿着柔软的红唇嫣然一笑,又问道。 “不必了,不能打扰虞公休息,明天再说吧。”项康一边悄悄咽着口水,一边说道:“天太晚,今天看来又得在贵宅叨扰一夜,等明天再拜见虞公了。” “那也好。”虞姀抿嘴,犹如春花绽放般的嫣然一笑,又向项康行了一个礼,说道:“公子安坐,小女先告辞了。” 言罢,虞姀还真的一转身,脚步轻快的出了大门,留下项康在虞家客厅里看着她的背影发呆,既不明白小丫头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对自己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又呼吸不可避免的有些加快,还忍不住在心里夸奖了一句虞家小丫头温柔起来的模样比平时更好看。旁边的虞知却是大皱眉头,知道调皮妹妹这么做肯定是在耍什么花样。 被虞知料中,出门之后,虞姀小丫头一个闪身就到了窗户旁边,向正躲在窗外偷看的姐姐虞妙戈低声笑道:“怎么样?看够了没有?要不要我领你进去,直接和他说几句话?” “就你调皮。”虞妙戈红着粉脸低声啐道:“我可没你那么脸皮厚,无缘无故的跑去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陌生男人?”虞姀阴阳怪气,低声调笑道:“上次我帮人去找这个陌生男人要退婚书,是谁拉着我说不用了?她愿意嫁?刚才又是谁听说这个陌生男人来了,马上要跑出来偷看?” 虞妙戈大羞,拨足就往后院奔去,虞姀则笑得更加奸诈,心道:“是你自己愿意的,我可是在帮你,等你们正式成亲的时候,我可有好戏看了。” 象条小狐狸一样的奸笑着,其实十分好奇项康来意的虞姀忍不住又凑到了窗缝旁边,向里面张望,也顺便偷听项康和自己哥哥的谈话内容,然而不听还好,一听之下…… 与此同时的客厅里,当虞知再次问起项康的真正来意时,项康也下定了决心,对虞知实话实说道:“虞公子,其实我来这里真的是有其他事,很大的事,你要有心理准备,别吓着。” “什么大事?”虞知心中生出不祥预感,窗外的虞姀也惊讶的竖起了耳朵细听。 “我那个杀人犯三叔要来你家,在你家和我见面。”项康低声说道:“我来这里,是准备劝我三叔赶紧走人,免得连累到你们。” “什……什么?你……,你三叔,要……,要来……。” 虞知目瞪口呆,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项康明白他的心情,忙拱手说道:“虞公子,抱歉,这件事我事前真的不知道,听到消息后只能是赶紧过来,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你放心,只要我三叔一来,不管想什么办法,我都劝他马上走。” 虞知更加傻眼,半晌才赶紧起身,说道:“公子,你稍坐,我马上去向父亲禀报,请他来见你。” 项康点头,虞知则赶紧连滚带爬的冲向后院给虞间送信,结果让项康意外的事,虞知前脚刚走,虞姀小丫头马上就满脸怒容的重新出现在了项康的面前,怒声问道:“你三叔来我家干什么?他是杀人犯,你就不怕他连累到我家?” “你怎么知道的?”项康先是一楞,然后马上醒悟过来,猜到小丫头肯定是在门外偷听,也赶紧解释道:“小妹,你不要着急,我知道我三叔这么做肯定会连累到你家,但我也没办法,这不是我的主意。” “我不管!马上去找你三叔,叫他马上滚,别来我家!”虞姀怒道:“姓单那个右尉,一直在找我家的把柄,你三叔来我家一旦被他知道,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我就是知道后果严重,所以才赶紧过来劝他马上走。”项康解释,又诚恳的说道:“虞小妹,我真的是不愿意连累你才这么做,否则的话,我也不会下这么大雪还走这么远的路来这里。” 说着,项康又亮出了自己正在烘烤的脏衣服,说道:“你看,为了赶紧过来劝我三叔马上走,我在路上还摔了好几交,全身都跌脏了。” 看了看项康满是泥浆的脏衣服,虞姀小丫头的怒火倒也消失了几分,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在这里等我三叔,他一来,我马上劝他走。”项康严肃答道:“放心,那怕是得罪我三叔,我也不会让他进你家的门,你家不会有任何事。” 见项康答得诚恳,虞姀小丫头这才稍微放心,正想继续追问详细,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喧哗声,还有人大声呼叫项康的名字,项康仔细一听发现是项家兄弟,顿时连珠叫苦,只能是赶紧迎出门去,虞姀小丫头也赶紧跟上。 还真是项家兄弟来了,项康才刚打开院门,十来个项家兄弟就满身雪泥的冲了进来,项庄还劈头盖脸就向项康问道:“项康,三叔在那里?” “嘘!”项康赶紧做噤声手势,低声说道:“不要大声说话,三叔可能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还没来。” “怎么还没来?”项庄焦急的说道:“那个韩离不是说三叔来了这里么?怎么还没到?” “应该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项康低声回答,又说道:“不过没事,三叔他是老江湖了,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不会有事的,快进来在这里等,不要大声喧哗,被人注意到这里就麻烦了。” 项家兄弟点头答应,赶紧在项康的引领下进门,然而很可惜,项家兄弟之前的大呼小叫早已经惊动了四邻,村子里到处都是一片狗叫声,项康更是叫苦,连连埋怨自家兄弟的莽撞冲动,可是又无可奈何。 这时,虞间已经在虞知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项康无奈,也只好低声把情况对虞间仔细说了,又一再请罪,保证见到项伯后立即把这个祸害叔父请走,好说歹说才让面无人色的虞家父子稍微安心。可是麻烦事却一桩接一桩,刚把虞家父子宽慰好,曾经和项家兄弟打过交道的里典黍叁又领着颜集亭的亭长找上门来,探听这里发生的事,项康别无选择,只能是恳求虞间出面,生拉硬扯了一个理由向黍叁等人交代。 因为项家兄弟和项康都随身带着代表大秦良民的符传,黍叁和颜集亭的亭长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呵斥了深夜惊扰四邻的虞家几句就大步离开。可这并不代表事情就已经结束,光是看黍叁等人狐疑的脸色,项康就知道他们已经生出了疑心,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向项家兄弟说道:“各位兄长,阿弟,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等了,那个黍叁和这里的亭长肯定已经在怀疑我们,很可能会派人暗中监视这里,我们的三叔只要一露面,随时就有可能暴露,我们得想办法赶快找到三叔和项猷,把情况告诉他们,叫他们马上回来的地方。” “怎么找?”项庄首先问道。 “请虞公家的仆人带路,到三叔他们来的路上去找。”项康飞快说道:“别人问起,就说我们的兄弟项猷和我们走散了,我们怕他出事所以去找。另外在找三叔他们的时候,我们也只能喊项猷的名字,千万别提到三叔,防着被别人知道。” 项家兄弟纷纷点头答应,项康也这才向虞间借人借火把,虞间巴不得赶紧把这帮祸害打发离开,当然是有求必应,很快就给项家兄弟找来了一个熟悉本地道路的仆人,又弄来了一些火把交给项家兄弟,让项家兄弟出门去主动寻找项伯和项猷。项康谢了,叮嘱虞间父子说对外宣称项家兄弟是来这里寻找失散的兄弟项猷,让虞间父子牢牢记住。告辞时又在虞姀小丫头的面前顿了一顿,低声说道:“放心,绝对不会连累到你家。” 虞姀小丫头板着脸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在心里说道:“还算你有点良心。” 第二十八章 叔侄重逢 “项猷!项猷!项猷你在那里?” “项猷,我是项冠,听到答应一声!项猷!” 没什么比在黑灯瞎火的雪夜里找人更痛苦的事情,虽然有几支火把照明,可是区区几里路走下来,项家兄弟就没有一个不是摔得满身雪泥,项康刚换上的干净衣服也再次浸满了雪水,可项家兄弟却不敢停下脚步,只能是一边大声呼喊着项猷的名字,一边艰难的向着通往下邳的道路上前行。 更惨的还是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也越来越深,堆积到了几乎可以淹没项康小腿的地步。见情况不对,项庄只能是找到项康商议道:“项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么大的雪,找人实在是太困难了,你主意多,能不能想什么办法尽快找到三叔?” 项康绞尽脑汁的盘算,突然灵机一动,忙上前几步,向在前面领路的虞家仆人问道:“在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荒废的神庙?或者可以避雪的草棚亭子?” 虞家仆人仔细回忆,很快就答道:“再往前大概三里,有一个供奉社神的荒庙,荒破了很多年了,不过应该可以躲雪。” “快带我们去。”项康赶紧吩咐,又低声对项庄说道:“三叔和项猷肯定在找地方躲雪,有可能就在那里,如果不在也没关系,我们在那里躲雪过夜,天一亮再继续去找。” 项庄点头答应,赶紧和项康领了众兄弟继续艰难前行,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也终于看到了那座荒废多年的小破庙,同时让项康和项家兄弟欢喜万分的是,庙中竟然还隐约有火光。项庄再尝试着大声呼喊项猷的名字,结果破庙也果然传来了项猷的声音,“谁叫我?” “谁叫你?我!项庄!”项庄气冲斗牛,一边和众兄弟大步冲向那座破庙,一边大吼道:“项猷,你给我滚出来!你发什么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项康心细,确认项猷的声音后马上眼珠子一转,拉住了带路的虞家仆人,一边拿出一把铜钱塞在他手里,一边低声说道:“这位大兄,辛苦你了,但是很抱歉,你得马上回去,剩下的事我们自己办。” 看在项康的铜钱份上,虞家仆人乖乖点头答应,还想讨要一根火把走回头路,项康却断然拒绝,又对他说道:“大兄,再辛苦你一下,火把不能给你,还有,你不能走来的路回去,要另外找一条路回家。路上如果看到人,还得请你马上躲起来。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你家主人好,请千万记住。” 说罢,靠着开铁匠铺已经攒下了几个子的项康又掏出了一把铜钱,硬塞进了那虞家仆人手里,叮嘱他如果实在躲闪不开被人碰见,只能说是帮忙带路寻找失散的兄弟项猷,又监督着他走了不同的道路离开,然后才快步冲向那座小破庙。 进得连门板都没有了的庙门时,项伯和项猷父子果然都在庙里,还正被项家兄弟簇拥着说话,项康苦笑一声,正要上前行礼,不曾想项伯却抢先开了口,怒吼道:“项康,过来,跪下!” “你这个项家败类,也有脸叫我跪下?”项康心中窝火,可是碍于这个时代的规矩也无可奈何,只能是乖乖的走到项伯面前双膝跪下,恭敬说道:“小侄项康,见过三叔父。” “项康,我问你,你父母过世之后,是谁把你抚养长大的?!”项伯厉声喝问道。 “是叔父和叔母你们,还有族中的各位长辈,一起把我抚养长大的。”项康如实回答道。 “那你还忘恩负义?对你的叔母和兄长她们不敬?”项伯再次喝问道:“还有,我写信给你,向你要五十把刀,你为什么只给二十把?” “叔父,冤枉啊,我那有对叔母和兄长她们不敬?”项康喊冤,又解释道:“刀的事,我已经和项猷、三叔母他们说得很清楚了,一是一次送这么多刀到下邳,太过引人注目,二是那个铁匠铺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垫不出那么多钱打那么多刀,如果不垫钱的话,又怕被冯仲发现,顺藤摸瓜找到叔父你的下落,所以我只能送了二十把。” “还有,我还说了,等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再给你送刀,早晚凑足叔父你要的数目。”项康又补充道:“这事项猷和韩离韩壮士没告诉你?” 项伯语塞,也这才想起韩离确实对自己说过,项康还会再给自己送刀。然而项伯当然不会就这么罢休,又喝道:“冯仲曾经带人抓过我,你为什么还要认贼作父,和他结交,还搭伙开什么铁匠铺?” “我和冯仲已经化敌为友了,他也对我们的两位叔母十分礼敬啊?”项康诧异的回答,先看了一眼躲在阴暗处的项猷,然后才把自己和冯仲结交的经过仔细说了,又介绍了冯仲登门谢罪和主动给自己两位叔母拜年的情况,最后才又说道:“至于和他合伙开铁匠铺,一是因为小侄没钱,二是只有让他出面,才可以方便的从暴秦的官山(矿山)里买到涅石(煤炭)和铁矿,没他帮忙,小侄那个铁匠铺根本就开不起来。” 其实项康话还没有说完,项伯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宝贝儿子没对自己说全实话,可是亲生儿子毕竟是亲生儿子,悄悄的瞪了项猷一眼后,项伯又老气横秋的说道:“好吧,你和冯仲的事,我就暂时不过问了。我现在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炼铁的干将秘法的?” “十来岁的时候,在一卷古书上看到的。”项康复述自己鬼扯过多次的谎言,又说道:“不过那卷古书在在那里,小侄也不知道,可能已经丢了或者卖了,也有可能在我们家的藏书堆里。” “那你能不能把那个炼铁秘法告诉我?让我知道如何炼出那种好铁?”项伯终于图穷匕见。 “叔父,你怎么也要学那种炼铁秘法?”项康一惊,也隐约猜到了项伯约见自己的真正用意——想逼着自己交出冶炼地条钢的生产工艺! “这你不要管!”项伯粗暴的拒绝回答,又说道:“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把那个干将秘法告诉我?!” 如果是项家的其他人开口请求,那么项康倒是有可能一口答应,慷慨大方的把炼铁工艺传授给自家兄弟,但项伯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人,项康却是比谁都清楚——今天给了项伯,明天这种炼铁工艺就有可能姓了刘。所以犹豫了半天后,项康这才答道:“回禀叔父,不是小侄不愿意,是小侄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项伯的脸色重新变得难看了。 心中已有对答,项康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向项家兄弟说道:“各位兄长阿弟,请你们出去看一看,有没有人在外面偷听。今天你们在颜集亭闹的动静太大,我怕那里的暴秦官吏会派人跟踪偷听。” 早就已经在自家兄弟中建立了一定威信,话又说得合情合理,所以听了项康的话后,项庄和项悍等人还真的毫不犹豫的出门查看情况。结果还好,没发现什么异常。项康仔细确认这点之后,也这才压低了声音,低声对项伯说道:“叔父,小侄是为了我们项家的将来,所以绝对不能把干将秘法告诉你。” “为了项家的什么将来?”项伯厉声问道。 “为了我们项家将来起兵复楚的机会。”项康坦然答道。 破烂的社神庙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不要说普遍年青的项家子弟了,就连杀人犯项伯都忍不住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喝道:“你想起兵复楚?” “不是想,是想看看有没有这样的机会。”项康说道:“小侄纵观天下大势,觉得暴秦的统治绝对不会长久,天下迟早会重新变成乱世,所以小侄想把这个干将秘法留下来,看看将来有没有用在战场上的机会。如果真能用上,我们项家占的优势就太大了,不但复国有望,说不定还有机会为我们的长大父武信君项燕公报仇!” 小破庙里变得更加安静,项伯和项家兄弟都象不认识一样的看着项康,也根本不敢相信项康心中竟然还藏着这么豪壮的巨大抱负。还是过了许久后,项伯才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样的话!” “小侄也觉得自己有些狂妄。”项康坦然点头,又说道:“但小侄相信我们项家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秦法苛刻,严厉而又繁杂,不仅东方六国的旧民苦不堪言,暴秦本国的百姓也是饱受其害。暴君嬴政和秦二世胡亥又不断倒行逆施,滥用民力,天下百姓早已是不堪重负,自古以来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一味只知道苦民害民的暴秦朝廷怎么可能长久?” “所以小侄敢断定,多则三年,少则两载,必然有英雄豪杰揭竿而起,讨伐无道暴秦,到了那个时候,小侄所知道的干将秘法,肯定就能为我们项家派上大用场了。” 项伯彻底呆住,心里不断惊叫,“这是我的侄子?这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子?他的见解,怎么可能和子房先生的看法如出一致,都认定暴秦的统治绝不可能长久?还有,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样的话,就是子房先生都没有说出来过啊!” 这时,项康已经自己站起了身来,又向项伯说道:“叔父,小侄之所以不能把干将秘法告诉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项家的生计考虑。项家破落后,两位叔母她们太难了,为我们项家人的衣食住行操碎了心,愁白了头,小侄如果不把干将秘法留下来挣点钱,帮叔母她们补贴点家计,叔母她们只会更难,也更苦。” “你有这么好心?”项伯冷哼。 “叔父,这点我可以做证,项康他确实一直在尽量帮我们叔母。”项庄站出来说道:“项康通过冯仲结识了下相的周县令后,很多下相的大户人家都带着礼物来拜访项康,项康他什么都没留,全都送给了叔母她们补贴家计,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叔父,这事我们也知道,我们也可以给项康做证,他确实把他的东西都送给了叔母她们,所以我们项家现在的日子要比以前好过得多。” 项家兄弟纷纷站出来给项康做证,证明项康确实一直在努力帮补家计,帮两位叔母分担养家糊口的压力。和二哥项梁联手败光家产的项伯听了脸上发烧,忍不住又恶狠狠的瞪了亲儿子项猷一眼,项猷缩着头不敢吭声,更加努力的藏进了黑暗处。 项伯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项康的眼睛,然而当着众多兄弟的面,项康也不好逼着项伯收拾挑拨离间的项猷,只是又说道:“叔父,小侄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不管将来我们项家有没有起兵复楚的机会,为了我们项家的将来,也为了我们项家的现在,小侄都不能把干将秘法告诉你。” “小侄也不是信不过叔父你,是这个秘密被人知道得越多,走漏风声的可能就越大。所以抱歉,小侄只能答应以后一定想办法再给叔父你送去三十把刀,但是干将秘法,小侄绝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告诉叔父你!” 项康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项伯就是再横蛮无理也没办法继续强迫项康交出所谓的干将秘法,只能是重重的冷哼了一声,道:“随便你!不过你给记住,起兵复楚的话,在外人面前绝对不许提起!你不怕死,我还怕你连累你的叔母和兄弟!” “如果这里有其他外人在,小侄也绝对不会说那样的话。”项康微笑回答,又十分细心亲自到了庙外去查看情况,提防有外人埋伏在旁偷听,也乘机缓解与项伯的争执。 其后,还没算坏到极点的项伯倒是又主动提起了项康的亲事,一度想要继续南下去颜集亭,亲自出面逼着虞公兑现诺言,项康苦劝,又把关于黍叁的事告诉给了项伯。项伯也这才终于怒气爆发,一耳光抽在了宝贝儿子项猷的脸上,咆哮道:“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们和颜集亭的地头蛇结了仇,还想让我到颜集亭送死?” “孩儿想……,孩儿觉得应该没那么巧,应该不会恰好碰见那个黍叁。” 项猷捂着脸的小声解释,换来了项伯更多的拳打脚踢,项庄和项冠等人赶紧劝阻,项康也说道:“叔父,现在打项猷也没什么用了,好在你应该还没有暴露,你还是赶快回下邳去吧。不然的话,黍叁那些人一旦发现你的身份,事情就麻烦了。” 其实并不是很舍得真的毒打亲生儿子,听了众子侄的劝说,项伯便就坡下驴,骂着儿子停下了手脚,又向项康点头说道:“好,雪一停我就回下邳。” 也是凑巧,天色刚有些微明时,下了一夜的大雪就逐渐开始转小,已经不敢再去颜集亭的项伯与众子侄分手,独自一人走向来路,项康则领了项家改道向西,直接返回侍岭亭。 在此期间,心细如发的项康一直在悄悄留意着周边动静,怕的就是昨天晚上项家兄弟在颜集亭闹出的动静,招来颜集亭的官差跟踪尾随。结果让项康颇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和项家兄弟都已经回到下相县的境内了,四周都没有任何异常,很明显自己是在杞人忧天。然而就在松了口气的时候,项康的心头又突然一跳,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暗道:“不对!” “情况不对!”项康继续在心里说道:“昨天晚上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黍叁那帮人就是再粗心大意,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很可能会派人暗中跟踪监视我们!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存在,数量也肯定不会很多,他们一直没露面,应该是因为害怕我们这边人多势众,不是我们的对手。现在我们十几个人回下相,他们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肯定不敢冲着我们这十几人来。只会……。” 想到这里,项康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项伯离去的方向,心道:“如果我是颜集亭的官差,我只会去跟踪擒拿独自一个人上路的项伯,项伯那里可能会有危险!”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项康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张开嘴,想招呼项家兄弟赶紧掉头回去,解救可能会遇到危险的项伯,可是话到嘴边时,项康却又下意识的打住,又在心里说道:“有没有必要去救项伯这个项家败类?要不要利用这个机会,借别人的手干掉项伯这个项家败类?” 第二十九章 放开那位先生 “有没有必要去救项伯这个项家败类?要不要利用这个机会,借别人的手干掉项伯这个项家败类?” 强行把招呼自家兄弟回头的话咽回肚子里后,项康飞快的盘算,琢磨是否应该故意见死不救,借别人的手干掉项伯这个吃里爬外恶劣程度在全中国历史上都排得上号的项家败类,然而仔细权衡之下,项康却又发现自己不能这么做,还是得回去看一看预防万一。 “不行,必须得回去。如果昨天晚上真有人暗中跟着我们,这会又去了追杀落单项伯,如果真的把项伯一刀干掉倒是好,可如果他们把项伯生擒活捉,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项伯的嘴巴如果不严,把我们昨天晚上和他见面的事供了出去,姓单那个右尉肯定会乘机落井下石,把我和项家兄弟拉下水,到时候我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就算项伯嘴巴严不招也麻烦,他毕竟是我名誉上的叔父,他被凌县的官差抓了,三叔母肯定会求我想办法救他,项家这帮亡命徒也有可能铤而走险,杀人劫狱劫法场去救项伯,到时候不管能不能救出人,项家兄弟都得元气大伤,搞不好还会牵连上我,对我也不利。所以得救,不能让项伯落到凌县官吏的手里。” 盘算到这里,项康拿定主意,赶紧开口招呼住项家兄弟,然后把自己的分析猜测大概说了,项家兄弟听了当然是个个大惊失色,赶紧随着项康掉头,急匆匆的去追可能会遇上危险的项伯。项康则又在路上叮嘱道:“记住,如果真有人在追杀我们三叔,你们谁也不开口和三叔打招呼,千万不能追杀我们三叔的人,知道我们和三叔的关系。” “为什么?”项睢问道。 “因为我们不敢担保,一定能把追杀三叔的人全部干掉。”项康解释道:“假如真有人去追杀三叔,我们去救三叔的时候,暴露我们和三叔的关系,又没能追杀三叔的人全部干掉,那怕走脱一个,对我们来说都是后患无穷。凌县姓单那个右尉,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收拾我们的机会的。” “那我们怎么救三叔?”项庄赶紧问道。 “我来想办法。”项康吩咐道:“如果真有人在追杀三叔,你们都别说话,让我出面,我想办法。” 还别说,这段时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让项康在项家兄弟中建立了一定威信,也让项家兄弟逐渐把项康当成了主心骨看待,所以听了项康的吩咐后,项家兄弟都没有质疑反对,还纷纷点头表示明白,一边互相叮嘱不能着急暴露身份,一边随着项康匆匆走回头路来追项伯。 铺满了冰雪的道路给项家兄弟的赶路增添了不少麻烦,着急赶路之下,好几个项家兄弟又在路上接连摔交,项康见了也更是担心,知道这样的道路必然会影响到项伯的步行速度,给可能存在的敌人更多追上他的机会。担忧急行间脚下一滑,项康也又一次摔了一交,把从虞家借来的干净衣服弄得尽是脏水泥浆。 还好,雪已停,视线开阔,路怎么都比昨天晚上走夜路好走,急行了一个多小时后,项康和项家兄弟就已经赶到了昨天晚上过夜的小破庙旁边,结果让项康大吃一惊的是,通往下邳方向的雪地上,除了项伯的脚印外,还真的有几行其他人的脚印,项康再仔细一数,发现尾随项伯北上的脚印,竟然还有五人之多! “有外人的脚印!” 项家子弟中也有其他的精明人,小一辈的项它也跟着发现了有外人的脚印在尾随项伯,项家子弟见了大慌,赶紧又跟着脚印大步北上,跌跌撞撞的追向有可能被人追杀的项伯。 艰难的北行了二十余里,深入到了下邳县境内的时候,又饿又累连早饭都没吃的项家子弟终于远远看到了项伯的人影,结果让项家子弟大惊失色的是,的确有五个拿着刀剑的男子已经前后包围了项伯,大呼小叫的逼迫项伯放下武器投降,项伯则拿着一把剑在负隅顽抗,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见情况不妙,项康再次叮嘱自家兄弟不许开口和项伯打招呼,一边飞快盘算着对策,一边领着项家子弟飞奔上前,而在跑到了距离项伯的百步之内时,十分擅长机变的项康也已经想出了注意,张开口大喊道:“你们干什么?你们五个人打一个人干什么?是不是强盗打劫?先生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大喊完了,项康又降低音量,冲项家子弟吩咐道:“装着不认识三叔,装着以为那五个人是强盗!暴秦有法律规定,百步之内见到盗匪行劫伤人,不上去阻止要罚两甲,我们用这个借口去救三叔,拦住那些人给三叔逃命的机会。” “好主意!”钦佩项康急智的同时,项庄也扯开了自己的大嗓门,大喊道:“先生莫怕,我们来救你了!狗强盗,放开那位先生!不然老子一剑劈了你们!” “狗强盗,放开那位先生!我们来了!” 拔出刀剑大呼小叫着冲到近前,项庄和项冠等项家好手二话不说,抡起刀剑就往包围项伯那几个人身上招呼,那几个男子魂飞魄散,赶紧躲闪着大喊道:“不要误会!我们是颜集亭的亭卒,我们是在抓强盗,你们不要误会!” “二尺版拿出来!”项康拿着周县令送的秦长剑威风凛凛,厉声冲那几个颜集亭的亭卒喝道:“你们是亭卒,把二尺版拿出来!不然你们就是强盗!” “二尺版在我这里。” 一个拿剑男子赶紧去拔插在腰间的二尺版,想举起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而旁边的项伯也还算没傻到家,撒腿就已经冲向了下邳的方向,那拿剑男子慌忙呼喝道:“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站住,不准追!”项康大吼道:“把这几个强盗拦住,先看他们有没有二尺版!” 不用项康吩咐,项庄和项悍等人早已举刀横剑把那几个男子拦住,给项伯争取逃跑的机会,项康则再次要求那些男子出示二尺版,那拿剑男子无奈,只能是举起刚从腰间拔出来的二尺版,冲项康喝道:“看到没有?我是凌县颜集亭的求盗张婴,依法办案!马上给我让开,让强盗跑了,你们就得和强盗同罪!” “凌县颜集亭的求盗?”项康故意露出惊讶神色,问道:“这里是下邳,你们凌县的官差,怎么跑到下邳来抓人?” “要你管!”那亭佐红着眼睛吼道:“马上叫你的人让开,不然我们把你们拿下!” “不行!先把你的二尺版和符传(身份证)拿给我看,我要检查你的身份!”项康振振有辞的说道:“大秦律,百步之内见到盗匪行劫伤人,不阻拦是犯罪,要罚两幅铠甲,我不想吃官司!” 因为秦朝真有这么一条法律的缘故,那个叫做张婴的亭佐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出示了自己的符传和二尺版,然而让那张婴气歪鼻子的是,项康装模作样的细看了二尺版后,又指着二尺版说道:“二尺版上的字,怎么这么模糊?会不会是你拿假的骗我?” 仔细一看自己手里的二尺版,见上面的字迹确实有些模糊,那张婴细一回忆才说道:“是被雪水打湿的,昨天晚上,我们跟踪了那强盗大半个晚上……,啊!你们?!” 说到了这里,那张婴突然醒悟了过来,忙指着项康大吼道:“是你们!昨天晚上,就是你们和那个强盗在一起!” “放屁!”项康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匹夫少放屁,昨天晚上我们和什么强盗在一起?和那个强盗在一起?你把证据拿出来,不然老子告你诬告!” “你们……。”张婴什么都明白了,再回头一看时,见项伯已经逃得人影都快要消失,张婴顿时大怒,咆哮道:“匹夫!你们是故意拦住我们,帮那个强盗逃命!马上给我让开,不然我们抓你们去治罪!” “你凭什么抓我们?”项康继续东扯西拉,说道:“我们犯了什么罪?我们是怀疑你们是强盗,想要行劫伤人,是依照大秦律见义勇为,你们有什么资格和理由抓我们?” “少废话,滚开!”张婴恼羞成怒的大吼道:“再阻拦我们官差办案,我们马上可以把你们拿下!” 瞟了一眼,见项伯已经逃远,项康这才向项家子弟吩咐道:“让开,他们的二尺版可能是真的,我们不能违法。” 同样是瞟见项伯已经逃远,项家子弟这才纷纷让开道路,张婴领着那几个亭卒赶紧去追赶,项康一甩头,又领着项家子弟追上,张婴回头看见有些担心,忙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帮你们抓强盗!”项康回答得理直气壮,说道:“刚才我们是在百步之内遇见强盗,依照大秦法律,必须要追拿,不然我们就得吃官司!” “不需要!”那张婴怒吼道:“都给我回去,不用你们帮倒忙。” 项康懒得再搭理他,领着项家子弟只是紧紧尾随,结果这点也坑苦了张婴等五名颜集亭的亭卒,无论如何都得防着项康等人突然动手发难,随时得注意背后,脚步自然不快,前面的江湖老麻雀项伯则是脚步轻快,很快就钻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消失在了密林深处,张婴等人大呼小叫着追进树林,项康也这才伸手拦住了项家兄弟,说道:“别追了,进去容易跑散,在这里等着,三叔能直接跑掉最好,如果跑不掉,我们再想办法救他。” 生了堆火在树林外等着,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张婴等人垂头丧气的从树林里出来,张口就冲着项康等人大吼大叫,责怪项康等人故意阻拦他们追捕强盗,要求项康等人跟他回颜集亭接受审讯,项康则笑嘻嘻的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是下相县侍岭亭的人,按照大秦律法,你怀疑我们是故意纵盗逃亡可以,想审问我们也可以,不过你们得到侍岭亭去找那里的亭长,让他把我们叫到亭舍问话,我们在侍岭亭随时恭候。” “大秦法律里,有这么一条吗?” 张婴还在回忆大秦法律的时候,项康早已向项家子弟们一挥手,笑嘻嘻的说道:“弟兄们,休息够了,走,回家了。” “站住,别跑!” “风紧!扯呼!” 张婴还想阻拦,项康却大喊一声撒腿就跑,项家兄弟虽然不明白项康在说什么,却全都是紧紧跟上项康,又饿又累的张婴等人奋力追赶,却又如何追得上已经休息了一段时间恢复了一定体力的项家子弟?最后眼睁睁的看着项家子弟大笑着消失在了道路远处后,张婴也只好冲着项家子弟的背影咆哮道:“好!你们等着,等我去侍岭亭找你们算帐!我看你们怎么跑!” 第三十章 吃官司了 凌县官府的反应动作很快,才到了第二天上午,凌县就派出了一队官差赶来侍岭亭追查项家兄弟故意帮助项伯逃亡的案子,带队的还正是和项家兄弟有仇的单右尉,手拿凌县县令亲笔书写的公文,要求仍然兼着侍岭亭亭长一职的冯仲协助调查,派人把项家兄弟抓到侍岭亭的亭舍审问。 单右尉当然是找错了人帮忙,早就和项康狼狈为奸的冯仲虽然不敢公然违背律法,直接拒绝协助调查,却也派人早早给项康打了招呼,让项家兄弟提前做好准备,然后才客客气气的把项康和项家子弟请进侍岭亭亭舍,与单右尉联手审问项家兄弟。 审问中,单右尉的滔天怒火几乎把侍岭亭的亭舍直接点燃,咆哮着要求项家子弟交代为何会深夜北上,在小破庙里和什么人见了面,为什么要故意帮被颜集亭亭卒盯上的可疑人物逃跑?项康则是嬉皮笑脸,一口咬定自家兄弟深夜北上是为了寻找失散落单的同族兄弟项猷,在小破庙里只是和项猷见面,至于干扰颜集亭亭卒执法,则是因为不知道张婴等人的官差身份,误以为他们是拦道打劫的强盗,依照大秦法律出手救助那个陌生人,绝对没有故意干扰颜集亭的亭卒执法抓人。 “狡辩!”单右尉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咆哮道:“大胆刁民,竟然敢鬼话连天,欺瞒本官!来人,把这个刁民拖下去重责二十棍!给我狠狠的打!” “诺!” “慢着!” 单右尉发出命令后,他带来的凌县官差倒是马上唱诺,过来就要把项康拖下去用刑,冯仲却是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阻止,大声问道:“单右尉,无凭无据,没有人证物证,为什么要对我们下相的百姓用刑?” “颜集亭的求盗张婴,还有他手下的四个亭卒,都是人证!本吏就凭他们的口供,就可以对这几个刁民用刑!”单右尉指着张婴等人咆哮道。 “口说无凭,没有物证,还是不能用刑!”隶属于下相县的冯仲不肯买单右尉的帐,又说道:“而且张求盗他们刚才也说了,他们只是怀疑那个逃走的人是罪犯,并不能证明那个逃走的人就是罪犯,项公子他们依照大秦律出手救助,验明张求盗他们的身份后也没再继续阻拦他们抓捕那个可疑男子,依照大秦律,项公子他们没有任何罪过,如何能对他们用刑?” 手里没有铁证的单右尉语塞,只能是瞪着冯仲一字一句的说道:“冯亭长,本吏听说过你和这个项康是朋友,还知道你们合伙开了一家铁匠铺,但你不要忘了,故意包庇罪犯,依照大秦律该怎么给你定罪!” “如果单右尉你怀疑下吏故意包庇他们,可以到下相城里去请县尊和县丞等本县上吏给下吏定罪。”冯仲冷笑着说道:“但也得请单右尉你先出示证据,证明下吏是在故意包庇。” 还是没有证据,单右尉只能闭上嘴巴,那边的张婴却跳了出来,指着项睢和项猷说道:“右尉,下吏可以做证,这两个姓项的,和昨天那个逃走的男子长得十分相象,从年龄上来看,那个逃走的男子,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父亲项伯,就是那个在下相杀了人潜逃在外的项伯。” “那请张亭佐先把我叔父抓来,证明他就是昨天逃走的那个人。”项康微笑说道:“如果不然,我们也可以证明,昨天逃走那个人和我这个堂兄弟长得半点不象,没有任何关系。” 项家兄弟纷纷附和,全都一口咬定昨天逃走的项伯和项睢、项猷长得不象,没有任何关系。冯仲也乘机摊手说道:“单右尉,这就没办法了,这些位项公子和张亭佐说的完全不同,除非你能抓到昨天逃走那个人,证明他就是项伯,否则依照大秦律,你既不能对这几位项公子用刑,更不能把他们抓走!” “你……!”单右尉怒视冯仲,其实也在怀疑那人就是项伯的冯仲心里有些打鼓,可因为单右尉拿不出证据的缘故,却还是挺起了胸膛,再次要求单右尉出示证据。 这时,单右尉身边站出了一个狗腿子,附到了单右尉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单右尉听了缓缓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既然你冯亭长坚持要偏袒这些嫌犯,那本吏也不勉强你,本吏去下相县城,找你们下相的县令和右尉下令抓人,把这些姓项的抓到县里去审问,我看你还怎么偏袒!” 言罢,单右尉还真的起身就冲出了侍岭亭的亭舍,他带来的人紧紧跟上,在项家兄弟的嘲笑声中直往下相县城而去。结果也是在单右尉等人走远之后,冯仲才十分担心的对项康说道:“项康兄弟,今天为了你,我可是把单右尉得罪到了死。如果县里的人真把你们叫去县里问话,你们可要顶住,不然的话,我不但官位难保,搞不好还得去骊山做苦力。” “多谢大兄,大恩不言谢,今天的事我记住了。”项康向冯仲拱手道谢,又说道:“大兄放心,这事也和我们有关,如果县里真来人抓我们去问话,我们绝对不会松半点口,绝不会连累到你。” 冯仲点头,有心想问昨天逃走那人是否真是项伯,可又知道项康肯定不会说实话,也只好把这个疑问咽回肚子里,改口问道:“项康兄弟,在这件事上,还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项康想了想,答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如果将来真有什么麻烦,还请大兄千万出手襄助。” “放心,有需要尽管开口。”冯仲苦笑答道:“谁叫咱们兄弟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项康听了微笑,很是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既提前与冯仲化敌为友,又求得周县令卖了一个大人情给冯仲——不然的话,冯仲今天肯定是绝对会站到单右尉那边了。 再接着,冯仲倒是想要邀请项康等人留下吃饭,然而刚领了冯仲一个大人情的项康却婉言谢绝了,又反过来提出请冯仲吃饭,心里多少有些七上八下的冯仲摇头谢了,项康也不勉强,这才领着项家子弟告辞出门。 事还没完,出门之后在亭舍门前,项康又迎头碰见了一个见过几次面的虞家仆人,那背着一个包裹的虞家仆人拦住了项康,点头哈腰的说道:“项公子,是我家老爷派小的来的,老爷要小的告诉你,昨天颜集亭的亭舍把他叫去了问话,他交代说你们是去寻找失散的项猷公子,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项康点头,谢了虞家仆人的通风报信,虞家仆人则又解下了自己背上的包裹,说道:“项公子,里面是你在我们虞家替换下来的衣服,另外我家小姐还亲手给你做了一件衣服,请你收下。” 有些激动的接过了包裹,赶紧打开一看时,项康马上发现自己在虞家换下来的脏衣服已经浆洗得干干净净,袖子上的补丁也被人重新补过,另外还有一件针脚细密的细纻深衣,大小还与自己的旧衣服完全一模一样,项康脸上也不由浮现了甜蜜的笑容,由衷的赞道:“想不到那小丫头还有这么巧的手。” “定情的,带回去放好了,等正式定亲的时候再穿。”项庄阴阳怪气的指点,旁边项家兄弟纷纷附和,个个哄堂大笑,惟有项猷脸色阴沉,看向项康的目光中满是妒忌。 办完了差使后,虞家仆人带着项康道谢的言语告辞离开,项康也在项家子弟的簇拥下满脸笑容的直接回家,项猷则满脸阴沉的走到了最后,同时项康和项家子弟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路旁的隐蔽处,一双眼睛正在紧紧的盯着他们,还注意到了神色明显不善的项猷…… ………… 当天傍晚,冯仲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下相的县丞和右尉联名下文,要求冯仲将项家子弟全部押到城里去接受审问,结果冯仲也不敢再公然包庇,只能是第二天一早就把项家子弟请到了面前,向项康等人说明原委,请项家子弟随自己进城受审。项康也知道这事冯仲为难,马上点头答应,反复叮嘱着自家子弟千万不能松口,随冯仲来到了下相城里受审。 也不知道单右尉在下相城里做了什么手脚,进城之后,冯仲才刚把项家兄弟移交给下相的狱吏,项家子弟马上就被押进了县狱关押。不过还好,并没有直接关进牢房,而是关进了条件相对比较好、类似于拘留所的县狱客舍。然后很快就有县吏过来核实项康等人的身份籍贯,初步调查事情原委,项康等人则继续一口咬定之前在侍岭亭的供词,咬牙抵赖过了第一关,同时按要求暂时交出了随身武器。 已经颇为熟悉这个时代,项康很清楚接下来的讯狱才是真正的关键,然而让项康颇为意外的是,当天下午时,下相县丞派狱吏来押解项家子弟到县狱正堂审问,竟然点名只押走项猷一人,而不是把所有的项家子弟带去审问。项康发现情况不妙,忙向来押人的狱吏问道:“上吏,怎么只押我堂兄一个人去?这事和我们都有关系啊?” “上面的安排,我也不知道。” 狱吏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然后催促项猷快走,项康有些担心,忙向项猷说道:“项猷,说实话,千万别乱说。” 目光有些不善的看了项康一眼,项猷也不答话,脸色阴沉的随着县吏走了。项康心中更是暗叫不妙,心道:“糟糕,项猷这小子明显是在妒忌我和虞家小丫头的亲事,他该不会因妒生恨,故意说什么对我不利的话吧?” 想到项猷这段时间来对自己的态度,项康的心里难免更是忐忑,更无比担心项猷蠢笨无能,被单右尉那帮人单独问出了什么口供,结果越是担心时间就越漫长,还是到了天色全黑之后,此前提走项猷的狱吏才带着一群差役回到项康等人面前,要求所有项家子弟到县狱的正堂去接受审讯。项康无奈,只能是一边对项家子弟使着眼色,让他们听从自己此前的安排,不要急着说话,一边提心吊胆的随着狱吏走出县狱客舍,到县狱正堂里接受审讯。 此前先被押来审判的项猷并没有在正堂上,相反倒是和项康有仇的凌县单右尉大模大样的坐在正堂的左列首席,主持审判的则是项康曾经见过一次的下相县县丞,坐在右列首席的是下相的狱掾,另外还有一些小吏拿着笔墨在旁边记录口供。见项康等人进堂站定,下相县丞首先开口,说道:“尔等听好了,下面本官问话,你们务必要如实回答,如有谎言,便是罪上加罪,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项康带头答应,说道:“请上吏随意审问,我等一定如实回答。” 项家兄弟跟着项康回答,内容大同小异,下相县丞满意点头,然后才向项家子弟问起了前天的事情经过,项康则继续鬼扯,一口咬定说自己和项家兄弟先后到颜集亭,是为了寻找游玩时走散的项猷,担心项猷出什么意外又连夜寻找,然后准备到下邳去游玩和访问铁器行市,不小心遇上了张婴等人围攻一个不认识的先生,因为不知道张婴等人的身份,又遵照百步之内见到贼匪必须见义勇为的秦律出手相助,然后就惹出了之后的事。 又让项康有些意外,自己陈述的时候,单右尉竟然始终没有开口打断自己,脸上还一直挂着神秘的笑容,那怕到了最后项康把鬼话扯完,单右尉也没有急着说话。反倒是下相县丞开了口,向项家子弟问道:“项康说的供词,是不是整件事情的经过?” “是。项康说的都是事实,都是我们亲眼所见,亲身经历。”项庄抢着首先回答,然后项家子弟也纷纷点头,一口咬定项康的口供就是事实经过。 “很好。”下相县丞满意点头,突然抬高了一些声音,说道:“但你们同族兄弟项猷交代的口供,和你们的陈述可完全不一样。” “敢问上吏,我的堂兄项猷,是如何交代的?”项康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他交代说,上前天的晚上,他是和他杀人在逃的父亲项伯在一起。”下相县丞微笑说道:“项猷还说你们不是去找他一个人,是去见你们的叔父项伯,然后项伯被凌县颜集亭的亭卒发现后北逃,你们发现情况不妙,就回去故意阻拦颜集亭的亭卒办案,让你们的叔父项伯乘机逃走。” 县丞的话还没有说完,十来个项家子弟就大半已经变了脸色,项康的心头也有些打鼓,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说道:“上吏,我的族兄项猷不可能这么说,请把他传来对质。” “他受了刑,已经被抬下去医治了,对质的事只能等以后再说。”下相县丞摇头,又举起了一卷竹简,说道:“不过有他亲笔签名的口供在此,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项家子弟的脸色更变,坐在左列首席的单右尉却是笑得万分狰狞,看向项康的阴毒目光,更是有如一条毒蛇盯住了一只可怜的青蛙…… 第三十一章 就是最大的破绽 “不过有他亲笔签名的口供在此,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听到县丞这话,又看到他手里的竹简,不要说是年龄比较小的项扬和项它等项家子弟了,就是年龄最大的项庄和项声都忍不住脸上变色,心惊肉跳。项康心里也是万分紧张,可脸上的神情却镇定依旧,说道:“上吏,能不能让在下看一看我堂兄的口供?” “项公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想垂死挣扎吗?”县丞答非所问,说道:“本吏再提醒你一句,现在你如实招供,还可以罪减一等,但你如果继续狡辩说谎,那本吏就是想对你网开一面,也是有心无力了。” “项公子,这是县丞好心给你的机会。”旁边坐在右列首席的狱掾也说道:“现在你如实招供,可以算是自告(自首),按大秦律可以罪减一等。你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依照大秦律,你的罪行可不是罚为城旦和到骊山服役那么简单噢。” 如果换成了是其他的项家子弟,下相县丞和狱掾的一唱一和很可能就已经收到了效果,很可惜,下相县丞和狱掾这次碰到的对手,是经过无数与破案有关的影视剧洗礼的项康。所以不管心里再是如何的紧张,项康都没有轻信下相县丞和狱掾的话,答道:“多谢二位上吏的好心提醒,但是在下没有犯罪就是没有犯罪,说的也全都是实话,所以用不着什么罪减一等。” “不见棺材不落泪!”恨项康恨得蛋疼的单右尉终于开口,向下相县丞拱手说道:“上吏,这帮贼徒冥顽不化,在下认为也不必给他们什么自告的机会了,让他们亲眼看一看那个项猷是如何招的,然后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唉。”县丞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项康公子,是你自己不要自告的机会了,那就怪不得本吏不念旧情了。来人,把项猷的口供拿给他们看一看,让他们知道项猷是怎么招的。” “我亲自来。”狱掾自告奋勇,起身接过了记载项猷口供的竹简,展开一部分,又叫人拿来一盏油灯,拿着竹简和油灯走到了项家子弟的面前,让项家子弟观看项猷的口供。 狱掾是先让项它和项扬等项家子弟看的口供,结果只是匆匆瞟得竹简上的文字几眼,项它和项扬等人就已经是面如土色,身体还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其他项家子弟看到口供反应也是大同小异,项庄还失声说道:“怎么可能?项猷怎么可能这么胡说八道?” 曾经听冯仲说过这个时代审案的规矩,知道这个时候胡乱开口要挨竹板抽打十下,不想白受皮肉之苦的项康咬紧牙关,强忍住想要说话的冲动,同时也努力把身体站直,把神情放得轻松,让项家子弟可以在看到自己时找到主心骨的感觉,不至于过于慌乱说出实情。结果这点也收到了项康所希望的效果,看到项康镇定自若的模样,项家子弟再是紧张也没有急着开口,耐心只是等待项康反应。 狱掾终于把竹简放到了项康的面前,借着油灯的光芒,项康一眼看到竹简上确实有着项猷的亲笔签名,再细看口供内容时,项康发现狱掾卷住了项猷口供的大部分内容,展开几片竹简上只是这么写道:“……社神庙中与我在一起的,是我的父亲项伯,我们项家兄弟故意阻拦颜集亭亭卒办案,是为了让我父亲有机会逃跑。” “怎么样,项康公子,看清楚了没有?”狱掾微笑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项康公子,说实话吧,不然本吏就要用刑了。”县丞也微笑着威胁道。 “上吏,和他客气干什么?”单右尉这么说道:“这个叫项康的贼匪狡诈异常,不用大刑,绝不会招供!下吏提议,直接用刑!” 项家子弟的脸色益发苍白,回想到项猷被提来单独受审时那怨恨的目光,细密的冷汗也出现在了项康的额头上,心中飞快盘算的同时,项康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项猷的亲笔签名上,怎么看怎么都象是项猷亲笔的签名上,眼睛又突然一亮,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哈哈,哈哈哈。” “项康公子,你笑什么?”对面的狱掾疑惑的问,项家兄弟则全都是心中一喜,马上全部把目光集中到了项康身上。 “我笑你们模仿的项猷画押签名太假,破绽太多。”项康微笑着说道:“上吏,是谁仿造的我族兄签名?在下觉得你应该打他扳子,仿造得太差了,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是我堂兄的亲笔签名。” 说这话时,项康一直紧紧盯着对面狱掾的眼睛,还是在看到那狱掾的瞳孔猛烈收缩后,项康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脏才落回了肚子里,知道自己这一把赌对了,看上去象是项猷亲笔的签名,十有八九真是伪造的。 “你说签名是假的?”县丞开口,硬着头皮问道:“假在何处?” “全都是假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假的。”项康微笑说道:“还有,能不能劳烦狱掾上吏把竹简全部展开,让我看看我堂兄项猷前面的口供内容?” 狱掾没话说了,县丞也闭上了嘴巴,单右尉则是张口结舌,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精心设计的诱供圈套会被项康轻易识破。项康察言观色,心中益发大定,又向县丞拱手说道:“不过签名虽然是假的,但在下真的得感谢各位上吏,谢了。” “为何感谢我们?”县丞好奇问道。 “如果不是各位上吏设此巧计,在下还真找不到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项康微笑说道:“前天发生的事,在下因为遵守大秦律法,出手救助看似被盗匪打劫那位先生,无意中干扰了邻县亭卒办差,被邻县亭卒误会,真的是百口莫辨,跳进大河(黄河)也洗不清。不过现在好了,在下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证明自己说的全是实话了,所以在下一定得感谢各位上吏,设计给我自己辩白的这个机会,证明我没有说半句假话的机会。” 言罢,项康又转向了其他的项家子弟,微笑说道:“各位兄长阿弟,还不快谢各位上吏,他们不这么设计安排,我们的事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谢谢上吏,谢上吏,谢谢各位上吏给我们这个机会。”项家子弟纷纷道谢,下相县丞却是满脸苦笑的看向单右尉,单右尉则是脸色青黑,一声不吭。 “哈哈哈哈哈!”后堂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再接着,一直都十分欣赏项康的下相县令周曾缓步走了出来,大笑说道:“项康公子,本官真是服了你了,遇上这样的事,居然还可以这么镇定自若,真是叫人佩服。” “见过县尊。” 县丞和狱掾慌忙起身行礼,单右尉也无可奈何的站了起来行礼,周县令却不理会他们,只是接过了狱掾手里的竹简,指着上面的项猷签名好奇的向项康问道:“项公子,这个签名究竟那里有伪造的痕迹?你是怎么一眼看出这签名是假的?你可知道,方才可是连本官都没有发现半点破绽啊?” “回县尊,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项康解释道:“适才县丞上吏说了,在下的堂兄项猷因为受刑,被抬了下去医治,试问一个受刑负伤的人,写出来的字,怎么可能还如此工整?不见半点颤抖紊乱?这岂不是最大的破绽?” 啪一声轻响,下相县丞一巴掌拍着了自己的额头上,苦笑说道:“本吏糊涂,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还以为自己模仿得天衣无缝,谁知道尽是破绽?” “多谢上吏。”项康再次拱手道谢,微笑说道:“若非上吏设此巧计,在下还真是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县丞益发苦笑,周县令则微笑着冲单右尉说道:“单右尉,现在你可以死心了吧?本官早就说了,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能定案,你非要设计诱供,现在项公子已经通过了你的考验,你还有什么话说?” “县尊,前天逃走那个可疑匪徒,确实和那个项猷长得十分相象!”单右尉不甘心的说道:“下吏手下的颜集亭求盗张婴,还有他手下的四个亭卒,都可以做证!” “但这些位项公子都做证,说那人和项猷长得半点不象,这你怎么办?”周县令一句话问得单右尉哑口无言,然后又说道:“还是想办法先找到那个可疑男子,先把他抓来再说吧。” 单右尉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嘴巴,周县令则摆了摆手,向县丞吩咐道:“现在可以读鞫(宣判)了吧?前天在下邳县境内发生的事,这些位项公子确实有错,但他们也是依照律法出手救援,依照大秦律,该如何处置?” 知道周县令一直十分欣赏项康,手里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项康等人有罪,县丞只能答道:“回禀县尊,可以无罪释放,也可以当面叱责他们的糊涂,误判善恶。” “叱责就免了吧。”周县令很是大度的说道:“项公子他们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了,我们也没办法证明逃走那个可疑男子是否真的有罪,所以干脆连叱责都免了。” 县丞答应,然后当面宣布项康等人误罪,当场释放,又下令释放了暂时拘押在其他地方的项猷,项康和项家子弟大喜,赶紧向周县令连连拱手道谢,那边单右尉则是脸色铁青的直接冲了出去。 “项公子,小心些他。”周县令握住项康的手,向单右尉离去背影一努嘴,低声说道:“如果你真有什么事犯在了他手里,就是本官也保不了你。” “多谢县尊。”项康再次道谢,心中知道单右尉,也有些担心单右尉会把火气撒到虞家头上,然而转念一想之后,项康却又突然发现,如果单右尉真的把虞家逼得无路可走,对自己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三十二章 说曹操,夏侯到 在县狱的客舍里将就了一夜过后,第二天一早,项康和项家子弟先是领回了被县吏暂时扣押的武器,然后才正式离开县狱回家,结果昨天同样在县城里住了一夜的冯仲早已在县狱门口守侯,主动提出与项家子弟搭伴回家。 已经通过项康和冯仲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项家子弟当然不会拒绝与冯仲一起回家的提议,不过冯仲却明显的有些心事,一起返回侍岭亭的路上,冯仲除了向项康打听了一下昨天的审问经过后,路上就基本上没什么言语,神情除了有些忧心忡忡外,甚至还有些愁眉苦脸。 看出冯仲心中有事,还算讲点良心的项康便主动问道:“大兄,出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差事越来越不好干了。”冯仲叹了口气,说道:“昨天县寺里传出消息,咸阳那边又来了文书,要征发第二轮戍役去戍边,东乡又要有人倒霉,我也又要得罪乡亲了。” “又要征发戍役?”项康一惊,忙问道:“伍游徼前段时间,不是刚带着一批人去了雁门服戍役,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又要征发戍卒戍边?马上就要开始春耕了,把民夫带走,这春耕还怎么搞?” “我愁的就是这点,今天都已经正月初六了,再有十来天就要春耕了,这时候抽调民夫,得罪人啊。”冯仲长叹,愁眉苦脸的说道:“才隔了两个来月就征发第二轮戍役,照这速度,搞不好明年之内就得把五轮全部征发完,到时候连秋收都得成大问题。” “我属于第几轮?”项康赶紧问道。 “最后一轮,兄弟你的户籍是编在右闾,按顺序是最后一轮。”冯仲的回答让项康松了口气,说道:“不过兄弟你的堂兄弟,有一半是在左闾,编在第四轮。” 言罢,冯仲又低声说道:“项康兄弟,如果朝廷真的征发第四轮戍役,到时候你可要多帮我劝劝你的堂兄弟们,请他们千万别乱来,否则我也得跟着倒霉。” “大兄你是代理游徼,掌管缉盗,怎么你也会跟着倒霉?”项康疑惑问道。 “我的户籍,也是编在左闾。”冯仲愁眉苦脸的说道:“如果朝廷真的征发第四轮戍役,到时候东乡带队去服戍役的,十有八九就会是我,所以到时候你的兄弟们如果乱来,我也得倒霉。” 项康默然,冯仲却是越说越是愁眉苦脸,说道:“希望这次征发戍役千万别出岔子,如果象沛县那样,搞不好等不到征发第四轮戍役,我就得先倒霉。” “沛县?!”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的项康心中一震,忙问道:“大兄,沛县那边怎么了?” “沛县有个叫刘季的亭长,带着去骊山服役的囚犯跑了。” 冯仲一句话就差点让项康摔了一个嘴啃泥,也让知道刘邦原名叫做刘季的项康惊讶出声,“刘季已经带着囚犯跑了?” “对,听说跑去了芒砀山当了强盗。”心事正重,冯仲也没发现项康话里的语病,只是顺口说道:“听说他押解囚犯去骊山做工,才刚出城就跑了不少人,他知道罪责难逃,就干脆把囚犯全部放了,带着十几个愿意跟他走的囚犯去了芒砀山,在那里当了强盗,连累得沛县的好几个官吏跟着倒霉。” “快了。”项康心中惨叫,“刘邦已经跑了,乱世快来了。” 度过了乍闻刘邦逃亡的惊骇过后,项康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迅速盘算起了自己的将来,结果不盘算还好,仔细一琢磨,项康发现自己对于乱世到来的准备还是远远不够,虽说自己与冯仲合伙开的铁匠铺生意相当不错,但是钢铁产量太少,打造出来的武器和铁器又要优先出售牟利,赚钱采购原材料维持生产,能够私藏下来的武器少得可怜,在需要时起不了多少作用。 其次是人手问题,如果真到了必须起兵的地步,十几个项家子弟倒是有可能跟自己走,但这点人同样起不了多少作用。而冯仲手下虽然有一些亭卒和食客可用,但冯仲与自己只是朋友和生意伙伴的关系,到时候会不会跟自己走肯定两说。同时自己的年龄和威望也明显不够,到时候能不能让项家子弟心甘情愿的奉自己为主都还是一回事,更别说是让冯仲和其他人向自己效忠。 “难道真要等到项梁和项羽带着军队打到下相再说?”项康一度甚至都有些想放弃,可又不愿这么坐着干等,又在心里说道:“但这么做是不是太被动了?再说了,我肯定已经改变了一些历史,会不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提前给我带来什么危险?” 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侍岭亭后,冯仲倒是又邀请项家子弟到自己家里做客,习惯了混吃混喝的项家子弟也硬拉着项康接受了冯仲的邀请,而因为靠着与项康合伙铁匠铺赚到了一些秦半两的缘故,老冯家的饭菜质量明显上升了不少,不但有鲜肉鲜鱼和淮流域常见的贝类,甚至还有一大块从市集上买来的病死牛肉,同时冯仲又叫门下食客搬来了比平时更多的米酒,豪爽的招呼道:“项兄弟,各位项公子,放开肚皮吃,放开肚皮喝,不够我马上叫人再去买!” 项家兄弟轰然叫好,一边向冯仲道谢,一边甩开了腮帮子大吃大喝,坐在项康旁边的项冠还用手肘捅了一下项康,说道:“阿弟,你和虞家小妹的事得抓紧,他家那么有钱,陪嫁肯定少不了,到时候咱们可就能天天吃上这样的好酒好菜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为将来犯愁的项康听到项冠这话,不由眼睛一亮,暗道:“对啊,我怎么把老虞家给忘了?他家那么有钱,如果能拿出来资助我,很多事就好办多了啊!” 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昨天在周县令面前曾经盘算过的事,一个恶毒却又绝对是出自善意的念头,不由浮现在了项康的脑海中——能不能想什么办法,借那个单右尉的手,把虞家逼得无路可走,只能是乖乖的把女儿嫁给自己,坐上自己的战车,把他家的钱拿出来给自己用于起兵? “如果能想什么办法,让虞家搬家到侍岭亭来,事情就好办多了。”项康甚至还盘算起了计划的步骤,暗道:“虞家到了侍岭亭人生地不熟,什么事都得仰仗我们项家,还有和我穿一条裤子的冯仲帮忙,到时候要他们出钱出力,绝对要比现在容易许多……。” 心中有了主意和打算,可究竟怎么才能让虞家心甘情愿的搬到侍岭亭来让自己宰割,项康心中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不过还好,项康还有点时间,同时项康也相信凌县那个单右尉绝对不会就此收手罢休,自己随时有可能得到他的强力帮助,所以项康也不怎么着急,是日与交情益发亲厚的冯仲尽兴而散,次日就又回到自己和冯仲合伙开设的铁匠铺中主持炼钢,管理经营。 其后的一段时间里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单右尉没有来鸡蛋里挑骨头,虞家那边也太平无事,项家子弟照常东游西逛,项康则在经营铁匠铺的闲暇时间里,打着参观冯仲训练东乡各亭亭卒的旗号,结识了下相东乡十亭的所有亭长,虽然没象和冯仲一样结成知己好友,却还是建立了一定的友谊,见面点头互相熟识,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多多少少的为自己的将来建立了一点基础。 同时侍岭亭出产的优良铁器也越来越有名气,不但周边的凌县、下邳、取虑和僮县等地商人百姓争先恐后的跑来侍岭亭采购铁器,就连曾经是楚国国都的彭城和更远的萧县、留县等地的商人也纷纷慕名而来,采购侍岭亭出产的铁制武器和农具到各地贩卖牟利或自用,项康和冯仲合伙开设的铁匠铺也因此生意日益火暴,让项康有了更多的闲钱自用和帮补家计,冯仲也因此笑得天天合不拢嘴,成天就在人前吹嘘,说自己这辈子最聪明的一个决定就是和项康化敌为友,结交成手足兄弟。 这不,这天刚把一炉先炼出来的钢水倒进模具里,累得满身大汗的项康正在大口大口喝水的时候,冯仲就又笑嘻嘻的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一见面就满脸兴奋的对项康说道:“兄弟,好消息,大买卖,沛县的曹狱掾派人带着传引来我们这里,想买六十把铁刀去给沛县的官差用,还说如果能给他们一个好价钱的话,曹狱掾可以帮我们劝沛县的都尉和各乡的游徼、亭长,让他们的人全都买我们侍岭亭的武器用。” “沛县?”这个时代没有那个地名更让项康警觉,有些惊讶的问道:“沛县的狱掾,专人派人走这么远的路来我们这里买刀?” “谁叫兄弟你炼的铁好呢?”冯仲笑得益发开心,又说道:“放心,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传验了,没什么问题,千真万确是沛县曹狱掾派来的,人就在外面,我这就把他叫进来?咱们兄弟一起当面和他谈谈价钱?” 六十把钢刀对项康的小铁匠铺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买卖,所以项康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亲自接见沛县曹狱掾派来的人,然后不一刻,一个满脸粗硬黑胡子的彪形大汉就被领到了项康和冯仲的面前,冯仲先给那彪形大汉介绍了项康的名字身份,那看似粗豪的彪形大汉也很有礼貌,马上就向项康拱手说道:“沛县狱卒樊哙,奉上吏曹狱掾之令,见过……。” “噗!” 彪形大汉樊哙的话没能全部说完,因为他才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正在喝水的项康就一张口,把一口水喷到了他的面前,还差点直接喷到了态度脸上。再接着,项康又指着樊哙惊叫问道:“你说什么?你叫什么?” “在下樊哙啊。”樊哙满头雾水的回答,又问道:“怎么?项公子,在下刚才没说清楚?” 项康傻傻的看着樊哙,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又问道:“沛县曹狱掾?樊壮士,你们沛县的狱掾,叫什么名字?” “在下的上吏叫做曹参。”樊哙继续如实回答,道:“曹参曹狱掾。” 项康继续张口结舌,半晌才在心里喃喃说了一句,“前些天才提到刘季刘老三,没想到是说曹操,曹仁把夏侯惇派来了。” 第三十三章 告密的人叫司马迁 “前些天才提到刘季刘老三,没想到是说曹操,曹仁就把夏侯惇派来了。” 心里喃喃说着这句话的同时,项康的右手微微一抖,不假思索的想要摸向腰间剑柄,然而指尖刚动时,项康却又打住,心中奇道:“我这是想干什么?乘机干掉樊哙?我为什么要杀他?” 再仔细一想,项康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过于冲动,因为樊哙虽然的确是将来老项家的敌人不假,但现在双方还没有结仇,同时乱世还没有正式开始,项康没有理由、也没办法不顾后果的直接干掉樊哙。而更关键的是,樊哙还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朝代之一的汉朝的开创者之一,是汉人中的英雄和功臣,无缘无故的直接把他干掉,自己心中有愧。 想到这里,项康除了遏制住心中冲动外,不算太丑的脸上也露出了亲切笑容,无比由衷的说道:“樊壮士,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在下三生有幸。” “哈哈,项公子真会说笑话。”樊哙的性格和影视剧上一样的爽朗直接,哈哈一笑就说道:“在下区区一个无名鼠辈,那敢当得上什么如雷贯耳,公子夸张了。” “壮士客气,半点没有夸张。”项康又由衷的说了一句,然后才招呼道:“壮士快请坐,地方简陋,事前也没准备什么,壮士先将就着喝一口热汤(开水),一会我们再去酒肆喝酒。” 樊哙爽快答应,先与冯仲和项康就地而坐,然后才向项康拱手说道:“项公子,我是个粗人,就直接说了,我想向你买六十把刀去沛县,给我们沛县的官差用,但是觉得你们的价格有些贵,想请公子你让一些价,便宜点卖给我,将来我保证一定买更多。” “壮士想要我让多少价?”项康问道。 “五百钱一把如何?”樊哙回答得十分直接,又拿出了一个布袋,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付钱,用金给。” “太低了。”项康果断摇头,说道:“樊壮士,想必你也应该在下相城里打听过价格,我们侍岭亭的刀运进下相城里都卖一千钱一把,你直接来这里买,我们按一把八百二十钱给你,已经算是很低的了,实在让不了那么多。” “是啊,太低了。”冯仲也说道:“这样吧,看在大家都是官差的份上,我做主,一把给你少二十钱,怎么样?” “太贵了。”樊哙苦笑,说道:“我手里没那么多钱,还请项公子和冯游徼发发慈悲,再让一点价格,别让我白跑一趟。” “樊壮士,我们也要找回本钱。”冯仲摇头,说道:“壮士你可以找其他商人打听一下,看我们给他们让过价没有?我们能一把刀给你让二十钱,真的已经是看在你们沛县曹狱掾的面子上了。” 应该是确实没那么多钱,樊哙又继续讨价还价,坚持要请项康和冯仲再让些价,冯仲讨价还价,虽然也给樊哙再让了一些,但让步却并不大,又说道:“樊壮士,你没带那么多钱也没关系,能买多少买多少,回去把情况告诉你们曹狱掾,下次带足钱再来买也不耽搁,反正沛县离这里也不算太远。” 樊哙搓着手盘算,半晌才说道:“冯游徼,项公子,这样行不行,就按你们说的价,我买六十把,但我现在只能先付你五十金,差你们的钱,等下次再补给你们如何?” 说罢,樊哙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冯游徼项公子放心,我樊哙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差你们的一定会补上,有我们曹狱掾担保,你们总该不用担心我会赖帐吧?” 这事冯仲还真不敢放心,更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把目光转向旁边的项康,没怎么参与讨价还价的项康也考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樊壮士,这事我得和冯大兄商量一下。这样吧,反正六十把刀也不一天两天就能打出来的,樊壮士你先侍岭亭住几天,我和冯大兄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如何?” 樊哙爽快答应,项康也这才邀请樊哙随自己和冯仲到侍岭亭的酒肆喝酒,爱喝酒的樊哙听了大喜,赶紧表示自己请客,立即起身去找地方喝酒, 和樊哙、冯仲一起有说有笑的到了侍岭亭的酒肆后,出于对樊哙的敬重,手里已经有了些继续的项康抢先掏钱,叫来酒菜与樊哙、冯仲一起享用,三人言谈甚欢,期间有意无意的,项康就突然提到了纵囚逃亡的某个沛县亭长,看似随意的向樊哙问道:“樊壮士,听说你们沛县有个叫刘季的亭长,竟然敢直接放了去骊山做工的囚徒,还带着一些人去了芒砀山做了强盗,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有这件事。”樊哙随口答道:“我们那地方,是有这么一个亭长,也的确做了这样的事,我还见过那个亭长。” “那樊壮士,那你和那个姓刘的亭长关系如何?”项康又好奇问道。 “只是见过,不认识,也没什么交情。”樊哙很随意的答道:“那个姓刘的,在我们沛县是出了名的无赖,最喜欢带着一帮乡下无赖到处混吃混喝,经常欠着一屁股的债,懒得搭理那样的人。” 听到这话,冯仲不由有些忍俊不禁,悄悄看了一眼前段时间还在带着项家子弟到处混吃混喝的项康,心说幸亏这里是下相了,要是那个叫刘季亭长也在这里,下相就得有两帮祸害。项康也笑了,笑得十分开心。然后项康转向了侍岭亭酒肆的老板陈大娘,问道:“陈媪,有没有狗肉?” 听到狗肉二字,在某方面特别出名的樊哙脸上肌肉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陈大娘则答道:“没有,公子如果想吃狗肉,下次杀狗的时候,大娘我告诉你。” “明天就帮我杀一条狗怎么样?我可以先付定钱。”项康微笑说道:“我明天想请我家兄弟,还有这位樊壮士和冯大兄一起来吃狗肉。” 陈大娘一口答应,又笑着拒绝了项康先付定钱的好意,樊哙却是心里打鼓,悄悄看了一眼笑容神秘的项康,心中暗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凑巧,这小子怎么偏偏要请我吃狗肉?难道他知道我其实是杀狗的?不可能吧?沛县离这里这么远,这个小竖子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在沛县杀狗的?” 外粗里细的樊哙这次猜对了项康的心思,其实早在樊哙回答那句自己和刘老三没什么交情的时候,知道樊哙就是刘老三连襟的项康心里就已经明白——秦末汉初著名的小狗狗克星樊哙,根本不是替什么沛县的官差来采购武器,而是替已经当了强盗的刘老三来买刀!而且樊哙还肯定已经加入了刘老三的芒砀山强盗团伙! “该怎么料理这个小狗狗克星呢?卖了他换赏钱当然不行。”项康心中盘算,暗道:“区区六十把钢刀,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将来到了战场上,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完全可以卖他和刘老三一个人情,帮他这个忙。不过我为什么要卖他这个人情?凭什么要帮他和刘老三这帮老项家将来的敌人?” 盘算着,一个念头突然涌上了项康的心头,又在心中说道:“这个忙可以帮,不过不能白帮,得先利用这个小狗狗克星替我做一件大事!一件我和项家子弟都不能直接出手做的大事!” 迅速在心中拿定了主意,项康不算太丑的脸上当然笑得更加亲切,有说有笑间不断的劝菜劝酒,很快就把酒量平平的冯仲灌得大醉,然后又打着送冯仲回家的借口,和樊哙一起把冯仲搀到了侍岭亭的亭舍住下,也顺势名正言顺的和樊哙一起住进了侍岭亭的村级派出所里过夜。——也别说,樊哙确实当得上胆大心细这四个字的评价,即便身上背着案子,手里拿的是真假各半的传引,樊哙还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项康的邀请,与项康一起住进了尽是秦朝公安干警的侍岭亭派出所。 是夜,项康和樊哙一同住进了侍岭亭的客舍,确认了夜深人静没有外人偷听后,项康这才向躺在旁边呼呼大睡的樊哙微笑说道:“樊壮士,想和你聊几句。” 回答项康的是樊哙的鼾声依然如雷,项康却笑得益发亲切,低声说道:“樊壮士,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在装睡,放心,我不会揭穿你的,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樊哙的鼾声节奏稍微有些紊乱,却依然还是没有动弹,项康也懒得理他,只是自顾自的低声说道:“在下相的旁边,有一个叫凌县的地方,那里有个姓单的右尉,他的儿子叫单凡,仗着他父亲的权势胡作非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但动不动就欺压当地百姓,还连他的妻子,听说就是死在他手里。我也和他们父子有仇,还想除掉单凡这个恶霸,樊壮士,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樊哙还是鼾声如雷,项康则失望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好吧,既然壮士不肯帮这个忙,那在下也不勉强,告辞了。” 言罢,信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项康起身,拿起自己的佩剑就往外走,结果就在取下门闩的时候,项康才说道:“樊壮士,你回到芒砀山的时候,烦劳你替我给刘季刘亭长带一句话,就是我很敬佩他,希望将来有机会能够见面,好好喝上一杯。” 项康的话还没说话,樊哙的鼾声就已经戛然而止,人也马上坐起,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壮士,何必要逼我说出真相?”项康微笑着低声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那个纵囚逃亡的刘季是生死之交,我还知道,你不是替沛县的官差来卖刀,你是准备买刀去芒砀山,给刘季的人用。” 樊哙跳起,飞快去拿自己的佩剑,知道他有多厉害的项康赶紧说道:“别动,我没有恶意,我如果想揭穿你的话,白天当着冯大兄的面,我就已经开口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樊哙紧握佩剑,声音沙哑的问道。 “想和你做一笔交易。”项康坦然说道:“你帮我干掉那个单右尉的儿子,我不揭穿你,还保证你可以用五十金带走六十把刀。” 樊哙犹豫,半晌才问道:“那个姓单的,真有你说的那么可恨?” “只比我说的更可恨。”项康微笑说道:“给你准备六十把刀,真的得花点时间,在这之前,你可以亲自去凌县打听一下那个姓单的到底是什么人,看看是不是值得你出手替天行道。” 见项康回答得自信,樊哙倒也信了几分,稍一盘算就说道:“好吧,你替我准备刀,我去打听,如果那个姓单的真象你说的一样该杀,我就帮你这个忙!” “多谢壮士。”项康拱手道谢,又说道:“壮士安歇,我先回去了,我要琢磨一下怎么才能帮你除掉那个姓单的恶霸,还能让你全身而退,平平安安的带着刀回芒砀山。” 说完了,不敢真和樊哙同处一室的项康取下门闩,开门就要出去,樊哙忙招呼道:“等等,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是一个叫司马迁的人告诉我的。”项康回答了一句实话,又鬼扯道:“他是你们沛县的人,对我说你和刘季的情况,我很敬重你们的义举,所以才没有揭穿你的身份。” 言罢,项康推门就走,留下樊哙在侍岭亭的客舍里傻眼,喃喃道:“司马迁?我们沛县,有一个叫司马迁的人吗?” 第三十四章 虞公子有请 想办法把单右尉那个丑儿子引到偏僻的地方,让本来就已经是强盗的樊哙一刀把他剁来,然后乘机进行自己下一步的计划,这是项康在侍岭亭客舍里琢磨出来的缺德主意。 还是在离开亭舍连夜回家的路上,再继续往下琢磨计划的详细步骤时,项康才发现自己有些太过想当然,因为最关键的一点很难办到——就是怎么样才能把单右尉那个丑儿子单凡引到偏僻的地方动手?还必须是让樊哙动手后可以迅速脱身的地方。 当然了,如果不去顾忌其他后果的话,办法也不是没有,项康完全可以亲自出面,以谈判解决虞家小丫头的归属权为借口,把单右尉那个丑儿子骗到合适的地方,让事前埋伏在那里的樊哙跳出来一刀把他剁了。但这么一来,项康自己当然就要被牵扯其中,不但肯定要被官府抓起问话,就是周县令和冯仲也很难再包庇项康。 “我不能出面,也不能留下参与其中的把柄证据,这件事只能是找其他人出面,让其他人把那个单凡骗到没人的地方,让樊哙站出来动手,这样我才能置身事外,继续我下一步的动作。” 这是项康在回家路上得出的结论,然而回到了自己的破烂小院后,坐在地灶旁又绞尽脑汁的盘算了许久,项康却始终想不出什么理想的好办法,也一度有些愁眉不展。不过还好,项康是个很懂得变通的人,突然又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心中暗道:“我怎么钻了牛角尖?就没想到把第一步和第三步合成一步走?既合情合理的把那个单凡骗到没人的地方,又乘机把老虞家拉下水,让他家和那个单右尉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方便我逼着老虞家把家搬到侍岭亭来?” 心里逐渐有了主意,又仔细盘算了计划的步骤之后,项康发现自己还是缺一个人,缺一个绝对可靠信得过的人,让他出面打着虞家的招牌行事,同时这人还不能用项家兄弟,只能是用单家和虞家都不认识的陌生人。然后再仔细盘算用谁去办这件事时,项康却又哭丧着脸发现,自己手里居然找不到半个合适的人选,不是不方便去办事,就是靠不住不敢托付重任,思量再三也找不出合适人选。 “再仔细想想,还有谁可以靠得住去办这事?我手底下的铁匠学徒行不行,用我的炼钢法做交换,让他去冒险办这件事?不行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们把我卖了怎么办?后悔啊,应该早点培养几个得力听话的小弟的。不过后悔也没用,谁叫我以前没钱,没钱没势拿什么培养小弟……?” 冥思苦想的盘算着,项康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还在地灶旁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最后还是被做好饭的三叔母叫醒。而跑到三叔母家里吃饭的时候,项家子弟倒是个个在场,然而项康却不敢对兄弟们提起这事,只是想起自己请陈大娘给自己杀狗的事,开口邀请自家兄弟下午去吃狗肉,项家子弟轰然叫好,难得放弃了准备进城游玩的打算,留在了村子里等待下午的狗肉盛宴。 项家子弟倒是可以有说有笑的等着下午喝酒,天生忙碌命的项康却脚不沾地,既得到铁匠铺里监督学徒打造铁器,又得和冯仲商量是否赊刀给樊哙的事。结果也还算好,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讲究诚信的缘故,在项康的巧妙劝说下,冯仲还是答应了赊刀给打着沛县官差旗号的樊哙。 也是凑巧,同意了赊刀给樊哙后,要回去署理公事的冯仲前脚刚走,项它后脚就来到了铁匠铺,把项康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季叔,三大父有信来了,他已经顺利回到了下邳韩叔父家里,要我们不必为他担心,还点名要谢你,他知道那天的事肯定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说让你费心了。” 根本就没担心过项伯的项康点头,又突然心中一动,忙问道:“是谁给三叔父送的信?” “上次那个韩离。”项它答道。 “他走了没有?”项康赶紧追问,得到否定答案后,项康忙吩咐道:“去,把他留下,叫他下午和我们一起喝酒。他如果要走,就说我有事想找他帮忙,请他务必留下。” 比项康小一辈的项它还算听话,不但马上回去替项康暂时留住了韩离,又在下午时和项家子弟一起,把他带到了陈大娘的酒肆和项康一起喝酒,项康见了大喜,忙铁公鸡拔毛叫来许多酒菜款待韩离,还有留在侍岭亭等待买刀的樊哙,与他们同席共醉,尽欢而散。顺便说一句,因为邻亭出了点事,已经是署理游徼的冯仲公务繁忙,没能参与这次盛会。 是夜,项康当然把韩离请到了自己的房里住宿,然后又在夜深人静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向不断来回替项伯给自家送信的韩离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因为项康提出的要求对自己而言没有任何危险,还有看在自家主人与项伯有着过命交情的份上,韩离也很快就答应了项康的请求,一张天罗地网也因此正式张开,逐渐笼罩到了可怜的单右尉宝贝儿子单凡的头上………… ………… 下面怎么都应该来看一看咱们单凡单公子的情况了,和项康猜测的一样,单右尉之所以盯着老虞家不放,还有说什么都想置项康于死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单凡单公子一直对虞家的漂亮闺女念念不忘,说什么都想把虞间的女儿娶进房里续弦,也不止一次的逼着老爸单右尉赶紧想办法,让自己可以尽快抱得美人归。这不,这天单公子就又来了。 “……阿翁(爸爸),你到底那天再去颜集亭给我求亲?你不是答应过我,说一定会让我娶到虞家那个漂亮的女儿,还保证一定会帮我收拾那个姓项的破落子弟?你怎么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话?” 从小就被娇惯得厉害,二十来岁的人,还成过一次亲,单凡单公子在老爸单右尉面前说话的语气依然还是象一个撒娇的孩子,还拉住了单右尉的胳膊不断摇晃,就象是还没有长大一样。自作自受的单右尉则是焦头烂额,连哄带骗的说道:“快了,快了,乖儿子,再给阿翁一些时间,阿翁保证一定能让你娶到那个虞家小妹,也一定能替你收拾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破落子弟。” “那到底要什么时候?”单公子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万一时间耽搁久了,那个破落户先和虞家小妹成了亲怎么办?” “不会,这点阿翁可以保证不会。”单右尉颇是自信的答道:“阿翁早就派人打听清楚了,那个破落子弟的叔母后来带着大雁上门定亲,姓虞的也借口他女儿太小,不想太早定日子,摆明了就是看不上那个破落货,所以你用不着担心,虞家那个小妹,一定只会是你的。” 说罢,单右尉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说道:“只是你不能再象上次那样,为了一点小事,就把你原来的婆娘活活勒死,你知不知道,为了帮你洗脱罪名,阿翁费了多少的劲?” “阿翁放心,虞家那个小妹那么漂亮,我疼都来不及,那舍得把她勒死?”单公子随口回答,又撒娇道:“阿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帮我虞家小妹娶过来?我都二十一了,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阿翁你就不想早点抱孙子?” “别急,再给阿翁一点时间,阿翁正在想办法。好了,你乖乖呆在家里,阿翁我要去官寺了,别天天乱跑,尤其是不要随便出城,城里的人都认识你,是不敢乱来,乡下那些泥腿子可不认识你,如果伤到你怎么办?” 象哄小孩子一样的好不容易把已经行了及冠礼的成年儿子哄好,公务繁忙的单右尉带了两个从人就到县寺去办差了,单公子则象往常一样,领了几个帮闲出门到街上闲逛,调戏几个在街上行走的姑娘,推搡殴打几个不小心拦住他道路的行人,在市集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也顺便到女闾(妓院)里检查一下凌县特殊行业的服务工作,逍遥快活,生活质量远在同样每天都是东游西逛、游手好闲的项家子弟之上。 这一天和平时稍微有些不同,进到女闾里之后,还没等单公子挑好临时伴侣的人选,门外就突然进来了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直接走到了单公子的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单公子,小的给你问安了。”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单公子有些糊涂的反问道。 “公子你是贵人,大概把小的忘了。”那青年男子笑眯眯的说道:“年前公子你到颜集亭拜访我家主人虞公的时候,小的曾经和你见过一面。小人叫虞多,是颜集亭虞家的仆人,奉我家虞公子之命,特地从颜集亭来城里拜见单公子你,给公子你带个口信。” 言罢,那自称叫虞多的青年男子又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单公子不要见怪,因为事情急,小的一路打听直接找到了这里。不过请单公子放心,小的回去不会胡说八道的。” 考虑到虞家对自己的看法,单公子倒也领这个虞多的情,一边回忆着自己是否见过这个虞多,一边问道:“你家虞公子,派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家公子让小的给公子你带一个口信,想和单公子你单独见一面。”虞多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谈一点关于单公子和我家阿姊(小姐)的事。” “你家虞公子,想和我谈你家阿姊的事?”单公子又有些惊奇了。 虞多颇是精明,并没有立即回答单公子的问题,而是先看了看旁边的其他外人,单公子会意,马上挥手赶走了旁边的女闾老板和等候自己挑选的妓女,虞多也这才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不敢欺瞒单公子,其实我家公子是很愿意把我家阿姊许给单公子你的,只是我家阿姊自己不乐意,我家老爷也不松口,我家公子就不敢做这个主。所以我家公子想和单公子你单独商量一下,怎么样才能劝得我家阿姊回心转意,让我家老爷答应这门亲事。” “真的?”单公子有些欢喜了,问道:“你家虞公子,真的愿意把他妹妹嫁给我?” “那是当然。”虞多笑嘻嘻的说道:“和单公子你结成亲戚,对我们虞家来说有什么好处,还有对我家公子来说有什么好处,我家公子心里比谁都明白。所以我家公子说了,请单公子你放心,你和我家阿姊的亲事,包在他的身上。” “你家公子,比你家老爷聪明。”单公子终于露出了开心笑容,拍着虞多的肩膀说道:“回去告诉你家虞公子,就说我和他成了亲戚以后,绝不会忘记他这个内兄。”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把话带到。”虞多益发的点头哈腰,又说道:“单公子,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劳烦你亲自去一趟颜集亭南面的鸭咀圩如何?我家公子明天要在那里监督佣人春耕,正好方便和单公子你单独见面谈话。” “用不着那么麻烦。”单公子一挥手,说道:“明天叫你家虞公子进城来见我,本公子请他喝酒。” “单公子,我家老爷对我家公子的管教有多严,难道你不知道?他那敢丢下春耕大事不管,来凌县城里喝酒?”虞多苦笑,又说道:“尤其是上次我家公子进城卖了一次粮食,差点被案比为市籍,我家老爷就更不准我家公子擅自进城了。” 言罢,虞多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当然了,如果单公子你实在抽不开身,那也没关系,小的回去照实禀报我家公子就是了,让我家公子忙过了这段时间,再想办法进城来拜见单公子你,只不过单公子你得多等一等,我家的田多,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忙不完春耕的事。” 单公子盘算,虞多又说道:“单公子放心,不会误了你的事,这几天下相那个项家就算又去我家提亲,我家公子也会想办法拦着,不会让姓项那个破落户得逞。” 虞多的隐晦威胁起到了作用,考虑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单公子稍一盘算就拿定了主意,点头说道:“好吧,回去告诉你家虞公子,就说明天我一定去见他。对了,你刚才说,你家虞公子,在什么地方等着我?” “颜集亭南面的鸭咀圩。”虞多复述地点,又很是小心的说道:“单公子,我家公子还有个小小的请求,你去和他见面的时候,千万别把你的父亲请去,我家公子不敢和右尉老爷见面。” “为什么?”单公子随口问道。 “我家公子怕右尉老爷他一见面,马上就逼着他领你们去见我家老爷。”虞多愁眉苦脸的说道:“右尉老爷的脾气,我家公子已经见识过了,两句话不对就发脾气,万一我家公子在言语里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右尉老爷发起火来,我家公子实在是吃罪不起。” “如果不是看在你家公子的面子上,光凭你这小竖子说的这句话,本公子就该治你的罪!”单公子笑笑,说道:“不过算了,我家阿翁有时候是脾气有些不好,这事我暂时不告诉阿翁,明天我单独去见他。” 虞多谢了,却没有马上提出告辞,还涎着脸说道:“单公子,我家公子还说,他这次不会让小的白跑,是不是……?” “小竖子,敢向本公子要赏钱。”单公子明白了虞多的弦外之音,可心情正好却懒得和虞多计较,只是叫从人拿了一串秦半两赏给虞多,虞多欢天喜地的谢了,这才屁颠屁颠的告辞离去。 第三十五章 麻烦大了 单凡单公子还算没有冒失到家,虽说兑现了对虞知的承诺,从女闾回家后,没有告诉单右尉虞知有请的事,不过第二天在单右尉去了凌县官寺办差之后,单公子却还是比较小心的领了五个家中僮仆,又带上了刀剑等防身武器,然后才乘上自家的马车,领着僮仆北上向颜集亭这边而来。 颜集亭距离凌县县城的路程也不算太近,领着几个步行的武装僮仆,单公子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进入了颜集亭的地界,也很快就从路边农夫的口中,打听到了虞知约定的鸭咀圩所在,然而在乘车来到鸭咀圩时,还不算是五谷不分的单公子却颇是惊奇的发现,鸭咀圩一带的农田大都已经翻耕下种,四周的田地里连农夫都没有几个,更别说是一贯衣着鲜亮的虞知虞公子。 “公子,不对啊。”负责赶车的贴身侍从王巨也看出不对,勒住马回头向单公子说道:“昨天那个虞家的人,不是说虞公子今天要在这里监督春耕么?怎么这里的田地都已经耕好了,连种子都下了?” 单公子不答,只是四处张望,寻找自己曾经见过几次的虞知,然而虞知却渺无踪影,并没有在附近等待。单公子心中奇怪,暗道:“怎么回事?难道姓虞那个小竖子耍我?他吃豹子胆了,敢耍本公子?” 这时,路旁的一棵大槐树后,突然走出了一个满脸粗硬胡须的彪形大汉,哼着不知道那个地界的乡间小调,径直向着单公子的马车走了过来,还远远的就操着外乡口音大声问道:“敢问一下,车里坐的,可是县里来的单凡单公子?” “那来的匹夫,敢直接叫我家公子的名字?”王巨替单公子怒声问道。 “单公子莫怪,在下是个粗人,不懂规矩。”那粗豪大汉一边道着歉,一边不紧不慢的走近马车,又大声说道:“我是虞公子派来的人,他叫我在这里迎候单公子,领单公子去见他。” “站住!”王巨还算有点眼色,注意到那粗豪大汉的左手扶住了腰间的剑柄,随时可以突然拔剑,赶紧开口喝阻,又问道:“你们家虞公子,不是约我家公子在这里见面吗?怎么他没来?” “临时有事,去了别的地方。”那粗豪大汉不肯停步,一边继续前进,一边随口说道:“他叫我在这里等着单公子,领单公子去见他。” “站住!”注意到那粗豪大汉已经欺进十步之内,王巨忙再次喝阻,又赶紧冲单公子的其他从人喝道:“注意保护公子。” 余下的四个随从赶紧拦在那粗豪大汉和马车之间,还未雨绸缪的全部拔出了刀剑,王巨又回头冲坐在车里的单公子说道:“公子小心,这个匹夫好象来意不善。” 单公子点头时,那粗豪大汉却突然面露诧异神色,冲着车后大声说道:“公子,你不是说叫我带单公子去见你么?怎么又来了?” 听到这话,王巨和四个随从下意识的一起回头,单公子也忍不住从车里探出头去看后面情况,结果看到车后空无一人时,还没等单公子和王巨等人做出第二反应,那粗豪大汉已经突然拔出了腰间铜剑,大吼一声快步向前,径直冲向单公子马车的而来。守在车前的四个随从大惊,赶紧举起武器准备迎战,那粗豪大汉早已照着最前面的单公子随从一剑斩下,咆哮道:“挡我者死!” 埔的一声,最前面的单公子随从颈间鲜血飞溅,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直接摔倒在道路上,余下三个随从也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粗豪大汉竟然敢直接拔剑杀人,好在那粗豪大汉也没理会他们,只是从砍出来的缺口处直冲而过,又是一声大吼,直接跳上了单公子乘坐的马车,“死!” “匹夫!” 关键时刻,赶车的王巨总算是做出了反应,挥动前些天才在市面上高价买来的侍岭亭铁刀,拦腰去砍那粗豪大汉,可惜那粗豪大汉的动作反应却远在王巨之上,及时剑挡住铁刀,金铁相交发出一声巨响,结果王巨手里的上好铁刀倒是把那粗豪大汉的陈旧铜剑砍出了一个缺口,然而巨大的反震力,却又让王巨的虎口一阵发麻,铁刀差点脱手飞出。 “狗娘养的!死!” 粗豪大汉的动作快得仍然还是让王巨不敢想象,刀剑相撞刚刚各自荡开,那粗豪大汉的铜剑马上又横着向王巨的脖子削来,王巨大惊,下意识的翻身滚下马车。结果王巨的动作倒是还勉强够快,及时躲开了这致命一剑,让那粗豪大汉的铜剑仅仅只是削去他的半边发帻,然而马车之上,却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了那粗豪大汉和车里的单公子两人。 “壮士!不要乱来!有话好说!” 滚下马车的王巨也还算冷静,百忙之中仍然没有忘记哀求那粗豪大汉手下留情,可惜那粗豪大汉却是不理不睬,双手挺剑大吼着笔直捅进车中,车里也马上溅出了一股暗红色的血液,喷满了车厢前的竹帘。 “公子——!” 王巨和余下三个单公子的随从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三个之前被吓呆的随从还不假思索的扑向马车,那粗豪大汉却大手一伸,探进车内抓起胸膛中剑的单公子往后一甩,将满身鲜血的单公子砸向那三个随从,顿时就把两个随从砸翻在地。接着那粗豪大汉又一剑劈翻了第三个随从,操起马鞭用力一甩,大喝一声“驾”,马儿受惊向前急奔,载着那粗豪大汉向前飞驰而去,车轮还又碾在单公子的小腿上,将已经快要断气的单公子小腿腿骨碾碎。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巨野泽彭越彭头领手下张季杀的人!有胆子,来巨野泽找老子报仇——!” 说时迟,那时快,从那粗豪大汉暴起发难开始,一直到他自报身份的余音在道路上回荡,前后也绝对没有超过一分钟。速度快得不要说是在远处耕种的农夫过来查看情况,就是连王巨和单公子的几个随从,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敢相信那粗豪大汉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杀两人,还夺车而逃!最后,还是在单公子口中流着鲜血,咽下人生的最后一口空气,王巨才如梦初醒的扑向单公子的尸体…… “公子——!” “快!快!快报官!报官!叫人抓!抓!抓那个凶盗!抓虞家,抓虞家那个公子——!” ………… 也是凑巧,大祸即将来临之时,虞家的现任家主虞间,正好在生平第一次和自己的温柔大女儿虞妙戈发生了争执,原因也不为别的,正好是因为虞知之前答应的虞妙戈和项康之间的亲事。起因则是虞间和宝贝儿子虞知商量如何派人到项家退亲,解除虞妙戈与项康约定的亲事,结果正好被虞妙戈听到,父女之间就发生了争执…… “……阿翁,按理来说,女儿的亲事是应该由你做主,女儿我没有说话的份。”虞妙戈的美目中有些闪烁的光芒,十分委屈的说道:“可是女儿觉得,你这么做……,有些过分了。项公子几次帮过我们家,还救过兄长,现在我们家的情况才刚好点,你就急着派人去他家里退亲,这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忘恩……?” “为父是为了你好!”虞知粗暴的打断女儿,说道:“那个姓项的配不上你!当时我答应把你嫁给他,也是因为县里的单右尉把我逼到那个地步!本来我还想等一等再说,可他的两个叔母居然还敢正式上门提亲,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怎么可能还等下去?只能是赶紧把这事结了,让那个姓项的破落子弟死了这个念头!” “可……,可如果退了亲,县里的那个单右尉听说了,又上门提亲怎么办?”虞妙戈更加委屈的问道:“难道阿翁你要我嫁给姓单那个恶霸?” “放心,为父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虞间面无表情的说道:“北边司吾亭的陈家,和我们门当户对,他的儿子陈鸣也和你年龄相当,还几次探过为父的口风,把你和姓项那个破落子弟的事退了,为父就马上让人给他家带话,让他家登门提亲,到时候单右尉也没什么话说。” 听到父亲这绝亲的话,虞妙戈的美目中不由开始有泪水打转,旁边的虞知则好心好意的劝道:“大妹,父亲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是想报答那个姓项的,可那个姓项的除了经常来我们家混吃混喝以外,也没帮上我们什么忙。而且他那个杀人犯三叔,还差点连累到我们虞家,我们虞家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虞妙戈终于流下了眼泪,哽咽着冲虞知说道:“兄长,项公子还没帮我们家的忙?难道你忘了,上次如果不是他,你就要被案比为市籍,征召到边疆去服戍役?你的良心……?你的良心呢?” 虞知有些语塞,半晌才说道:“我们已经谢了他了,他一家十几个兄弟来我们家白吃白喝这么多次,难道还不够报答他?” 说完了,虞知还转向了一直都无比厌恶项家子弟的小妹虞姀,问道:“小妹,你说是不是?” 出乎虞知的预料,素来伶牙俐齿的虞姀这次不但没有帮他说话,还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淡的说道:“别问我,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你自己!” “你?!”虞知大怒,喝道:“小妹,难道你也觉得你姐应该嫁给那个姓项的破落子弟?” “我姐自己愿意,我不管!”虞姀替姐姐说出心里话,道:“姐嫁给那个姓项的,虽然要吃点苦,但是她自己乐意,我不拦着!而且我也觉得,阿姐嫁给那个姓项的,怎么都比嫁给那个逼得妻子上吊的单右尉儿子强!” “住口!”虞间粗暴呵斥女儿,道:“谁说我要把你姐嫁给那个姓单的了?我是要把你姐嫁给司吾亭的陈家!” “小妹,说什么都没用了。”虞知也阴森森的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阿翁已经派人给司吾亭的陈家带个信了,他家在三两天之内就会派人来正式提亲,到时候阿翁会马上答应。项家那边,他们愿退得退,不愿退也得退!” “阿翁,你……?”虞妙戈如遭雷击,泪如泉涌。 “阿翁是为你好!”虞间冷冷答道。 “阿翁,阿哥,你们太过份了!你们考虑过我阿姐的感受没有……?” 虞姀正要替姐姐和父亲争辩,不曾想大门那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音,虞家父子姐妹四人惊讶扭头看去时,又更加惊讶的看到,颜集亭求盗张婴,竟然领着几个手拿武器和绳索的亭卒直接冲了进来,还异常粗暴的推倒了试图阻拦的守门老仆,举着二尺版凶神恶煞的吼叫道:“官差办案!虞知!虞知在那里?!” “张求盗,出什么事了?” 虞知确实是个庸才,明明听到专门负责抓人的求盗张婴直接叫喊自己的名字,竟然还走到了客厅门前去迎接张婴等人,结果迎接他的,当然是粗暴拉扯按压,还有绳索加身,虞家众人魂飞魄散,虞间更是连滚带爬的扑向张婴,带着哭腔问道:“张求盗,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抓我儿子?” “为什么要抓你儿子?”张婴的眼睛明显有些泛红,铁青着脸大吼道:“你儿子派人杀了单右尉的公子单凡!姓虞的,你家这次麻烦大了!” 听到张婴这话,正在挣扎求救的虞知顿时呆住,张大了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虞间更是瞠目结舌,然后脑袋一歪,还直接昏死在地上,虞妙戈也吓得花容失色,状如呆痴,反倒是调皮捣蛋习惯了的虞姀比较冷静,先是扑了上去查看父亲情况,然后赶紧招呼家中仆人过来抢救虞间。那边张婴却是继续大吼大叫,要求手下亭卒在虞家众人中寻找那个叫做虞多的仆人。 连掐人中带揉胸口,好不容易把虞间救醒的时候,虞知早已经喊着冤枉和好些个虞家仆人被张婴等人押走,虞家也被同亭的伍长和什长带人包围,不给虞家父女逃亡的机会。虞知别无选择,只能是拉着两个哭泣不止的女儿,声音微弱的说道:“别哭了,快,快求人,想办法,去给项公子送信,求……,求他来救我们家。” 第三十六章 复杂三角 被什长和伍长带着左邻右闾盯着,虞家父女当然没办法亲自到侍岭亭找项康和项家子弟求援,同时涉嫌帮虞知把单公子骗来颜集亭送死的虞家仆人也没办法离开。不过还好,虞间除了对项康有些不地道外,对其他人勉强还过得去,家里又有的是钱,很快就花大价钱求得一个年轻邻居帮忙,让他连夜把消息送到了侍岭亭,送到了项康的面前。 因为是深夜进村送信的缘故,送信的年轻邻居不仅惊动了项康的很多同村邻居,还惊动了距离不远的两位叔母,担心是最疼爱的侄子项康出事,两位叔母还连夜起身,披着衣服先后跑来项康居住的破烂小院查看情况。而得知了只是虞家出事后,两位叔母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马上想起了她们上次到虞家为项康提亲遭受的待遇,也顿时气都不打一处来,三叔母还对项康说道:“康儿,别搭理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家,想帮他家可以,让他家先把答应你的事兑现了再说。” “没错。”二叔母也气呼呼的说道:“先让虞公收了我们家的大雁,报了他女儿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我们家才能帮他家!” 心里很清楚虞家倒霉的真正原因,又有更大的图谋在后,项康当然不会干出什么趁火打劫的缺德事,只能是放缓了声气对两位叔母说道:“两位叔母,你们对小侄的好意小侄明白,但这事太严重了,连虞知都被直接抓走了,虞公的身体又不好,突然摊上了这么大的事,万一他撑不过去怎么办?而且我们项家兄弟也确实受不过虞家的不少恩惠,这会见死不救还乘机逼着虞公嫁女儿,这样的事传扬出去,对我们项家的声名也不太好是不是?” 毕竟是名门世家的媳妇,两位叔母虽然落魄,却也没有忘了维护项家的声望,听了项康的解释便先后点头,然后三叔母又说道:“那康儿你先去看一看情况,能帮就尽量帮,然后再看他虞公有没有脸再忘恩负义,言而无信。” “不过康儿你也要小心,这事太大,千万别把你牵连进去。”二叔母也说道:“把你的兄弟们全都带过去,遇事有个商量。” 项康点头,说道:“我还要把冯仲也请去,他是官场上的人,和凌县那边的官吏打交道,请他出面要方便容易一些。” 两位叔母一起点头称是,当下两位叔母马上发号施令,让睡眼惺忪又呵欠连天的项家子弟全都带了武器跟着项康出门,先到了侍岭亭的亭舍寻找冯仲,把冯仲也请去颜集亭了解情况,和那边的官吏联络交涉。好在冯仲这会基本上是已经和项康穿一条裤子,得知了大概情况后,虽然明知道事情肯定不好办,却还是匆匆安排好了亭舍里的事务,带上证明自己官吏身份的传引,连夜和项家子弟打着火把向颜集亭这边而来。 一路急行赶到颜集亭时,天色已然微明,担心虞知会被押到凌县城里见不到面,项康、冯仲和项家子弟也没敢去虞家浪费时间,请送信的虞家邻居带路,直接来到了颜集亭的亭社,探望暂时被关押在这里的虞知。然而还是在到了颜集亭的亭社门前时,项康和冯仲等人才发现自己们还是晚了一步,儿子被杀的单右尉已经带着一队差役连夜来到了颜集亭,接手了这个案子,红着眼睛亲自连夜审问虞知和虞家被捕的仆人,听说还直接用上了刑。 单右尉带来的官差把颜集亭的亭舍包围得水泄不通,项康和项家子弟根本没有办法靠近,项康无法,只能是请冯仲出面过去打听情况,然而冯仲跑到了亭舍门前交涉了几句之后,却又很快就垂头丧气的回到了项康的面前,说道:“兄弟,没办法,守门全都是那个单右尉的人,别说进去打听消息了,就是问话他们也不回答。” “怎么办呢?”项康皱眉,因为项康虽说心里很清楚干掉单右尉儿子的人,就是前天已经离开了侍岭亭的樊哙,但是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还有无法插手这个案子,项康就是想替虞知喊冤也没有办法。 不过还好,项康最拿手的就是擅长机变,稍一推演就发现了一个机会漏洞,说道:“找颜集亭本地的官差,昨天虞知被抓进颜集亭以后,肯定马上被问过一次口供,只要找到当时参与审讯的颜集亭官差,肯定可以打听到一些我们需要的消息。” 这么做当然要比直接找单右尉的手下打听消息容易许多,然后也是凑巧,在虞家送信邻居的帮助下,项家子弟找到的第一个颜集亭卒,恰好就是昨天曾经参与过初步审讯的颜集亭官差。结果在把那亭卒请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打听消息时,那亭卒虽然一度拒绝回答,可是项康把一串秦半两硬塞进了他的手中,又读赌咒发誓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时,那亭卒终于还是开了口。 不过这个亭卒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仅仅只是介绍了单公子随从到亭舍报案的经过,说单公子来颜集亭这边送死,是因为虞家仆人虞多代表虞知发出的邀请,又说了单公子遇害的大概经过,还有杀人的盗匪自称是巨野泽著名大盗彭越的手下张季。末了说道:“张求盗带着人把虞家小哥抓到亭舍,是大概问了一下,虞家小哥说什么都不肯承认他派人去城里请过单公子,也不认识什么巨野泽,另外我们问了虞家其他人,虞家也确实没有什么叫虞多的仆人。但这件事实在太大,亭长和张求盗他们不敢擅自放人,只能是把虞家小哥他们暂时关在亭舍里,后来单右尉亲自带着人来了,剩下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得知樊哙没有露出什么马脚,项康当然是心中大喜,还暗赞了一句樊哙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的胆大心细,居然能够自行想出谎报身份的主意,故意误导凌县官吏的调查方向,增加凌县官吏的查案难度。而旁边的冯仲却是一个办案老手,向那颜集亭的亭卒问道:“小哥,冒充虞家仆人去送信的那个虞多,还有杀人那个张季,长什么模样?” “那个送信的虞多长什么模样不知道。”那亭卒摇头,又说道:“不过杀人那个盗贼倒是特征明显,中等个头,长得很壮实,满脸横肉,脸很大很黑,长满又粗又硬的黑胡子,没有戴冠,裹的是黑帻,用的是一口市面上常见的铜剑。” “中等身材长得很壮实?满脸横肉,脸很大很黑,还长满粗硬黑胡须?没有戴冠,裹的是黑帻?用一口普通铜剑?”冯仲复述这些相貌特征,也渐渐的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几面的樊哙——不过还好,冯仲还算有点脑子,心里再是震惊,也没敢把自己的怀疑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 这时,那被项康收买的颜集亭亭卒已经提出告辞,说是自己在这里耽搁久了怕是被单右尉的人发现,有着丰富办案经验的冯仲则赶紧又问了几个案情的重要细节,然后就把那亭卒送走。结果那亭卒才刚走远,冯仲马上就向项康问道:“项兄弟,杀人那个盗匪的模样,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那人就是你领来见我的,我们当然见过。”项康心里回答,嘴上则说道:“大兄,我们都没见过。” 冯仲疑惑细看项康,项康不动声色的回视于他,冯仲也逐渐明白了项康的意思,点头说道:“没错,我们是没见过。对了,项兄弟,从沛县来买刀那个狱卒樊哙走了没有?” “前天带着刀走了。”项康答道:“前天中午走的,我们铁匠铺里的学徒都可以做证。” “那就好。”冯仲松了口气,心说只要滚蛋就好了,只要别牵扯到我身上就行,大不了他欠的刀钱我不要了。 再接着,项康当然是带着冯仲和项家子弟跑来虞家这边探望虞间,结果在众多外人的监视下进到了虞家后,虞间也很快就在虞家女仆的搀扶下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一见面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道:“项公子,求求你了,这次你一定要要救救我家,一定要救救我那个儿子,我可就是虞知那一根独苗啊。” “虞公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项康安慰,又装模作样的说道:“虞公,刚才我已经打听到一些情况了,快,把昨天的情况仔细告诉给我,越详细越好。” 虞间介绍的情况当然对项康等人来说任何鸟用,而装模作样的琢磨了许久后,项康才转向冯仲说道:“冯大兄,这事真的只能是求你出面了,虞公子摆明了就是被人冤枉和栽赃嫁祸,但那个单右尉如果揪着不放,凌县官吏又抓不到那个杀人的张季,虞公子怕是要倒大霉,无辜冤死都有可能。还请大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虞公的面子上,千万要帮这个忙。” “兄弟,不是大兄我不帮你,是我帮不了你啊。”冯仲苦笑,说道:“这里不但不是侍岭亭,还不是下相东乡,甚至还不是在泗水郡,隔亭隔县又隔郡,我这个下相县东乡的署理游徼,实际上还只是侍岭亭亭长的小小亭长,我能拿什么帮你?而且别说我了,就是我们下相的县尊,也没权力插手查办这个案子啊?” 项康默然,知道冯仲说的是实情。这时,门前的光线突然一变,这些天来没少让项康挂念的虞家小丫头虞姀,随着一个年龄稍长的美貌少女款款走进了堂来,在项家子弟惊艳的目光中直接走到了项康和冯仲的面前,双双向项康和冯仲跪下,语带哽咽的一起说道:“项公子,冯亭长,求求你们了,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兄长,他是冤枉的,他是被冤枉的啊!” “你们是……?”从没见过虞家姑娘的冯仲张口结舌的问。 “小女虞妙戈。”虞妙戈也是急了,不顾这个时代女子不能轻易告诉外人自己名字的规矩,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又指着虞姀说道:“她是我的妹妹,虞姀,虞知是我们的兄长。” “原来是虞公的两位玉姝。”冯仲稍微回过点神,忙招呼道:“二位玉姝快快请起,有话好说,能帮我一定会尽力帮的。” 虞妙戈和妹妹都没有起身,只是含着眼泪哀求道:“冯亭长,你是项康项公子的大兄,那你也就是我的大兄了。冯大兄,小女求你了,请一定要救我哥哥,我和项公子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啥?”局外人冯仲听出语病,惊讶的转向旁边的项康问道:“项兄弟,你和这位小妹,是什么关系?” 回答冯仲的是项康的张口结舌,状如呆痴,看着自己之前从没见过的虞妙戈,又听出了虞妙戈话中的弦外之音,项康的下巴几乎张脱了臼。好不容易回过一点神来,项康又赶紧去看自己真正喜欢的虞姀时,虞姀却把可爱的小脸垂下,不敢和项康的目光对视,心里还没来由的隐隐有些失落。 “大兄,项公子是我的未婚夫君。”虞妙戈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一股勇气,主动坦白了自己和项康的关系,神色羞涩的说道:“我和项公子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亲,但我父亲已经亲口答应了把我许配给他。” “哎呀!”冯仲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重重一拐项康,不无羡慕的说道:“项兄弟,难怪你这么关心虞公家的事,原来你和虞家的玉姝,已经有了这样的关系了。恭喜恭喜,将来成亲的时候,你的喜酒我喝定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往事,项康也逐渐回过了一些神,心乱如麻,随口说道:“以后再说吧,大兄,现在虞公子的事更急,我们还是先商量救他的事。” “大兄。”虞妙戈向冯仲膝行了一步,哀求道:“小妹求你了,你是官场上的人,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兄长,求你看在项公子的面子上,一定要救救我兄长。” “弟妹,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真的没办法。”冯仲满脸苦恼,说道:“以你和项兄弟的关系,还有我和项兄弟的交情,按理来说,就算你不开口,我也要把这个忙帮到底!可我真的没办法啊,这里是凌县,不是下相,我是下相的官吏,没权力插手这里的事,想帮也帮不了啊?” 言罢,冯仲还转向了项康,说道:“项兄弟,你主意多,你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你的未来妻兄,中间我能帮到的,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我都帮!” 项康的心里其实比谁都难,不过还好,主意在之前开口向冯仲求援时,项康其实就已经想好了。所以这会努力压下了心中的纷乱思绪后,项康站起身来,先把冯仲拉到了房屋的一角,又招手把项冠也叫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对着冯仲和项冠交代了一通。结果冯仲听了大喜,一拍大腿就说道:“妙计,就这么办!这样我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插手这个案子了!能够插手,事情就好办多了!” “冠兄,这事你要受点委屈,但是求你一定要帮我,以后我会谢你。”项康又向项冠低声说道。 “自家兄弟,和我废什么话?!”项冠没好气的说道:“再敢对我说一声谢,阿哥揍你!” 项康不再废话,只是点了点头,又回头去看堂上众人时,首先就看到了正在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的虞姀小丫头,与小丫头的目光相撞,项康的心里不由一阵失落,暗道:“我怎么一直以为,我是在向你求亲?” 注意到项康看向自己,虞姀小丫头赶紧把头重新垂下,心情同样是万分复杂,既觉得有些愧对一直被自己故意欺瞒的项康,心里那种若有若无的失落感,也突然变得份外强烈…… 项康和虞姀之间的反应动作虽然微小,却并没有逃过一直在注视着项康的虞妙戈的眼睛,诧异的看看首先注意自己妹妹的项康,又看看飞快垂头躲避的妹妹,虞妙戈的心里难免有些奇怪,暗道:“怎么回事?项公子和我妹妹之间,怎么好象有什么事?” 第三十七章 跨郡办案 “说!那个叫张季的巨野泽盗匪,现在在那里?你是怎么收买他杀人的?还有那个替你把我儿子骗来这里的虞多,现在是在那里?再不如实招认,本吏就又要用刑了!” “上吏饶命!上吏饶命!小人不知道,小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小的不认识那个什么张季的盗匪啊,我家没有谁叫虞多,我更不敢收买盗匪杀人!小人我胆子小,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敢买凶杀人啊?小人冤枉啊!” “打!给我狠狠的打!打到他老实招供为止!” 可怜的虞知虞公子声嘶力竭的哭泣哀号和喊冤,并没有收到任何的效果,相反还换来了更加猛烈的毒打,在双眼通红的单右尉威逼下,凌县官差抡圆了肩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手腕粗的竹条一下接一下的抽在虞知虞公子赤裸的脊背上,可怜虞公子的脊背早就被打得血肉模糊,这会又挨毒打,竹条当然是棍棍见血,棒棒着肉,直把可怜的虞公子抽得是鬼哭狼嚎,泪涕交加,几次痛昏过去,最后连嗓子都几乎喊破,发不出什么象样的人声。 “准备火刑!” 痛失爱子的单右尉不肯罢休,又咆哮着催促加刑,他亲自从凌县城里带来的差役也不迟疑,马上端来了一盆熊熊燃烧的木炭放到了虞公子的面子,单右尉这才大吼道:“再不如实招供!就火刑伺候!” “冤……,冤枉啊……。”虞公子声音微弱的继续喊冤,结果换来的是单右尉歇斯底里的咆哮上刑,几个差役马上把虞公子抬起,把虞知的胸膛按到火上去烤,让都已经喊不出声音的虞知再度发出不似人声的凄惨叫喊。 “见过右尉。”一个突然进来的凌县差役暂时替虞知分担了一点单右尉的滔天怒火,行礼之后,那差役奏道:“禀右尉,适才颜集亭什长范流派人来报,说是有一群人进了虞家大门,那一群人都是泗水郡下相县人,基本上都姓项。” “来得正好!”单右尉红着眼睛一拍面前案几,咆哮道:“本官正怀疑这事情和他们有关,来得正好,叫本地什长把他们盯紧,等本官问出口供,马上抓人!” 差役领命而去,单右尉则又转向了正在杀猪一样惨叫的虞知,先挥手暂时停刑,然后冲虞知问道:“杀我儿子的人,是不是和下相那帮姓项的破落子弟有关?是不是他家的人直接干的?说!说了本官可以免你一死!” 如果虞知屈打成招,胡乱招供,那么项家子弟当然无论如何都会有点麻烦,不过还好,虞知虽然既平庸又懦弱,却也没有象单右尉期待的一样象疯狗一样的乱咬人,呻吟着只是艰难摇头,声音艰难的说道:“小人不知道,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继续用刑!准备夹棍!再不招供,就给本官上夹棍!” 上身赤裸的虞公子重新被架到了炭火上炙烤,夹手指头用的夹棍也被放到了虞公子的面前,胸膛滋滋作响几乎就要冒油,倒霉的虞公子惨叫声也再次达到高峰,“天啊!苍天啊!我到底是得罪谁了?得罪谁了?!谁这么冤我害我啊——?!” 怒不可遏的单右尉失去耐心,继续火烤虞公子的同时,怒吼着吩咐上夹棍的时候,之前那个差役又跑了进来,向单右尉奏道:“禀右尉,泗水郡下相县东乡署理冯仲求见,说是下相那边有一件盗匪行劫伤人案,也涉及到了这个虞知,请求右尉大人你允许他也参与审讯。” “这匹夫还涉及其他案子?”正为虞公子死都不肯招供焦躁的单右尉一听大喜,也来不及多想,马上就答应接见,不过差役出去通传之后,单右尉却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冯仲?这名字怎么好象在那里听过?” 单右尉很快就知道自己在那里听说过冯仲的名字了,因为很快的,曾经坏过单右尉一次好事的冯仲,就满脸笑容的在差役的引领下出现在了单右尉的面前。而更让单右尉难以置信的是,和他宝贝儿子有着夺妻之恨的项康,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项家子弟,竟然也跟着冯仲走了进来。单右尉见了顿时大惊,脱口问道:“怎么是你们?” “项兄弟,项康兄弟,救我,快救我啊!”虞知也象看到救星一样的挣扎着喊了起来。 项康和项冠都没有说话,仅有冯仲上前,向单右尉拱手说道:“下吏泗水郡下相县东乡署理游徼冯仲,见过右尉大人。” “你来干什么?”单右尉象一只斗鸡一样的怒气勃发,又指着项康和项冠吼叫道:“还有他们?你怎么把他们领来了?” “回禀右尉大人,下吏来此,是为了追查一件发生在下相县东乡侍岭亭境内的盗匪行劫伤人案。”办案老手冯仲不卑不亢,先是清楚说明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又指着项康和项冠说道:“这位项康项兄弟,是我手下的亭卒,来给我帮忙打下手的。这位项冠项公子,是盗匪行劫伤人案的苦主,随着我来指认人犯。” “他是你手下的亭卒?”单右尉指着项康,满脸狐疑的问,又打死都不相信堂堂的楚国武信君项燕之后,会给冯仲当一个没有官职编制的小小亭卒。 “回禀右尉大人,正是如此,他现在是我手下的亭卒。”冯仲坦然点头——这也就是没有正式编制的好处了,冯仲说是,就谁也没有办法证明不是。 “那你说的那个什么盗匪行劫伤人案,具体又是什么情况?”单右尉警惕的问道。 “事情是这样。”冯仲清了清嗓子,说道:“前天大概是下午的时候,这位项冠项公子外出游玩,在侍岭亭境内遇到一个自称叫张季的盗匪,那盗匪说他是砀郡巨野泽大盗彭越的手下,缺点路费向项冠公子借,项冠公子当然不给,那盗匪就动手强抢,打翻了项冠项公子,强行抢走了项冠公子的五锭金子,然后就往颜集亭这边跑了。” “项公子报案以后,我就带着他来这边追查逃犯。”冯仲又接着说道:“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把下吏吓了一大跳,那个叫张季的盗匪不但在侍岭亭抢了项公子的金子,还又跑到颜集亭这边杀人抢马,又犯下了重罪。后来下吏又查到,那个叫张季的盗匪可能和虞家的虞知虞公子有关联,又听说虞公子已经被抓到了这里审问,所以下吏过来求见,希望能参与审讯,追查那个盗匪张季的下落。” 冯仲的胡说八道还没说完,单右尉就已经把鼻子气歪了,指着项冠大吼问道:“他被抢走五金?你看他那幅穷样,身上能有五锭金子?还有,你看他的身板,他不抢别人就算好的了,还能别人抢?!” “那个盗匪的武艺太厉害,我打不过他。”项冠理直气壮的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小蟊贼,又说道:“至于我的金子,是我康弟让我交给两位叔母养家的,没想到就被那个强盗抢走了。” “我名下的铁匠铺里,前天做了一笔大买卖,卖了六十把刀给沛县的官差,得了五十金。”项康也像模像样的做证道:“有木券为证,木券现在就在我家里。” “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单右尉气急败坏的吼叫道。 “当然是审问这个虞知。”冯仲一指正在火上烤的虞知,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查到那个叫张季的盗匪可能和这个虞知有暗中联系,想问他那个张季的下落。” 言罢,还算熟悉大秦律法的冯仲又装模作样的看了正在受刑的虞知一眼,似乎很惊讶的说道:“怎么已经用上刑了?他更改供词了?怎么用灼肋这样的重刑?” 秦法规定,如果犯人拒不招认,只能使用笞背之刑,反复更改供词才能使用更重的刑罚。所以听了冯仲的话后,知法犯法的单右尉只能是闭上嘴巴,冯仲则得寸进尺,又转向旁边负责记录口供的小吏问道:“他更改了什么供词?拿来我看看。” 小吏不敢答话,只能是偷偷去看单右尉,单右尉则冲冯仲吼道:“你少管!现在是本官审案,你一个泗水郡的小小游徼,没你说话的份!” “右尉大人,可这个案子和我也有关。”冯仲满脸的苦笑,仿佛很委屈的说道:“按理来说,我这个下相的游徼,是没资格搀和凌县这边的事。但这个虞知,偏偏和我治下发生的盗匪行劫伤人案有牵扯,我也要问他口供,所以没办法,我只能是冒昧参与一下了。” 说完了,冯仲又好心好意的劝道:“单右尉,还是先把这个虞知从火上放下来吧,不然的话,如果贵县的县丞和狱掾知道了,只怕是会觉得你越权。” “给老子闭嘴!”单右尉咆哮道:“老子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右尉大人,别逼下吏。”冯仲壮着胆子说道:“我们大秦对官吏的管束,可不止是一般的严格。” 单右尉怒视冯仲,眼中几乎喷火,冯仲胆怯,目光明显软弱,旁边的项康看出不对,忙开口说道:“右尉大人,如果你不听我们冯游徼的好意劝阻,可别怪我们去报官,大秦自有律法在。虞公子身上的伤又这么重,怕是没那么容易瞒天过海。” 秦朝对官吏管理约束远比任何朝代都严格,官吏一旦犯罪,遭受的处罚往往比百姓还重,这点固然造福了不少大秦百姓,可也便宜了项康这样的刁民耍诈行奸。考虑到自己在凌县也不是完全的一手遮天,还有项康肯定会跑到县里去控告自己滥用刑罚,公报私仇,单右尉咬了咬牙,还是向正在用刑的差役努了努嘴,差役会意,赶紧放开胸膛几乎已经被烤熟的虞知,虞知落地呻吟,哭泣得要多惨要多惨。 “多谢右尉大人。”冯仲也做出了一点让步,拱手说道:“如果右尉大人不介意的话,请让下吏问他一些话。” 单右尉板着脸不说话,冯仲则让项康暂时代笔记录,跑到虞知的面前装模作样的审问,要求虞知交代他和所谓的巨野泽盗匪张季的关系,暂时脱离苦海的虞知当然是矢口否认,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那个什么张季,冯仲反复问了确认口供没有更改,又叫虞知在项康代笔记录的竹简上签了名字,拿到了虞知原始口供的铁证。然后冯仲才转向单右尉,装做担忧的说道:“右尉大人,这事麻烦了,这个虞知一口咬定他不认识张季,我们又没抓到那个张季,这事可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单右尉怒气冲冲的反问道。 “依下吏看,还是先把他押到凌县城里关押吧。”冯仲也不客气,说道:“这个案子太复杂,涉及到东郡、砀郡和泗水郡三个郡,想要查清楚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办到。所以下吏认为,只能是把这个虞知押到凌县城里去仔细审问,同时发下海捕文书,捉拿那个杀人抢劫的巨野泽大盗张季。” 凶手自称是砀郡的人,先是在泗水郡境内抢劫伤人,又跑到东郡杀人,盘算了半天,发现这个案子确实复杂得厉害,单右尉也只好勉强点了点头,喝道:“给这个虞知换上赭衣(囚衣),打进囚车,押进城里交给吴狱掾!还有抓来那些虞家的仆人,也全押去!” 听到这话,项康和冯仲都悄悄松了口气,因为秦朝的监狱和县尉并不属于一个系统,彼此间互相不能管理控制,把虞知关进了凌县监狱,单右尉固然靠着人情关系继续整治虞知,也可以通过人情关系继续毒打逼供——可老虞家不也是有机会收买那个什么吴狱掾,让虞知可以在大牢里过得稍微舒坦点不是? 松了口气的同时,看了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虞知,项康心中还忍不住生出了一个更加恶毒的念头,心道:“老丈人那么有钱,惟一的舅子又惨死在了大牢里,这老丈人的钱,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便宜女婿啊?我该不该继续救我这位未来大舅子呢?” 某个恶毒女婿在悄悄盘算未来老丈人丰厚家产的时候,单右尉也在眼光阴毒的看着项康,心道:“一定得让这个小竖子给我的儿子陪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把这个小竖子给我拉下水!” 第三十八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 单右尉押着虞知和其他被捕的虞家仆人离开了颜集亭后,项康、项冠和冯仲当然马上直接回到了被严密监视中的虞家,把去和单右尉交涉的前后经过大概对虞家父女说了。得知儿子在亭舍内遭受酷刑折磨,虞间当然是老泪纵横,向项康和冯仲连声哀求,“项公子,冯游徼,求求你们了,赶快想办法救救我那犬子,不然的话,他恐怕熬不过这一关,得把小命送在大牢里啊。” “虞公放心,我们会尽力想办法赶紧把虞大兄救出来的。”项康安慰了一句,又说道:“回来的时候,我和冯大兄在路上商量了一下,觉得虞公这次恐怕得多出些血,这样才有可能把虞大兄从牢里救出来,也才能帮虞大兄在牢里保住性命。” “没问题,不管多少钱粮都行,我出。”虞间在钱财方面还算大方,远比他的庸才儿子看得开,马上就说道:“项公子,要多少钱?老夫这就去拿给你。” “先拿一百金吧。”项康也不客气,张口就要了相当于五万七百六十钱的一百金,又说道:“虞公,你要有心里准备,这一百金只是开始,将来还需不需要用钱,晚辈还不敢保证。” 虞家的确家底雄厚,即便一百金在这个时代足以买到十几个成年奴隶(出土秦简记载为每名奴隶价值四千三百钱),一户普通的百姓人家即便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未必挣得到这么多钱,虞间还是毫不犹豫吩咐两个女儿搀扶自己起身,拿了钥匙去后房取钱。项康也这才向冯仲问道:“冯大兄,你在凌县官场上,有没有什么信得过、在县里说得上话的人?” “认识两个小吏,不过交情一般,恐怕靠不住。”冯仲答道:“如果想请他们出面帮忙的话,我最多只敢保证他们能替我们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走通那个吴狱掾的门路,但能不能走通,我没这个把握。” 项康皱眉,片刻后才说道:“我觉得没必要去试了,单右尉在凌县的势力太大,你和他们的交情又很一般,他们恐怕没这个胆量敢冒着得罪单右尉的危险,去替我们贿赂吴狱掾。” “那怎么办?直接去凌县拜见那个吴狱掾?”冯仲问道:“我们和他素不相识,想直接走通他的门路,恐怕只会更难啊?” “只能是去求一求周县令了。”早就考虑过善后之策的项康答道:“请他去追查盗匪行劫伤人案为借口,派一个分量足够的下相官吏到凌县查案,期间乘机收买那个吴狱掾,请他无论如何保住虞公子的性命,别让单右尉拿他泄愤,直接把他害了,然后再想办法证明虞公子的清白,把他救出大牢。” “这个办法不错。”冯仲点头,说道:“周县令这么欣赏你,我们手里又有足够分量的东西,求他派人出面,肯定问题不大。” “那我们拿到钱,马上就回下相,连夜去见周县令。”项康说道:“明天就请周县令派人到凌县查案,乘机行事。” 项康和冯仲把主意商量好的时候,虞公已经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回到了项康的面前,让女儿把黄澄澄的一百金交到了项康的手里,项康接过,又请虞公借给自己和冯仲一辆双乘马车,准备立即赶回下相去找周县令帮忙。虞知一口答应,又主动说道:“项公子,冯游徼,天不早了,你们还是休息一晚上再去吧。” “不能浪费时间。”项康摇头,说道:“那个单右尉已经快疯了,肯定要继续拿虞大兄出气,我们在这里多浪费一点时间,虞大兄在牢里就要多受一点苦。” 听到这话,虞间难免再度老泪纵横,哽咽着向不辞劳苦为他儿子来回奔走的项康和冯仲连连道谢,虞妙戈也是眼圈泛红,向项康和冯仲盈盈一拜,哽咽说道:“项公子,冯大兄,大恩不言谢,小女将来一定会报答你们。” “弟妹,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当着美女,冯仲也有些话多,微笑着说道:“你和项兄弟是什么关系,我又和项兄弟是什么关系?你还用得着对我们说什么报答?真要报答的话,以后你和项兄弟的孩子,叫我一声义父就行了。” 听到冯仲这话,脸皮极薄的虞妙戈当然是一张俏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羞红着脸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尴尬异常。旁边一直垂着头的虞姀则偷偷去看项康的反应,然后又十分意外的发现,项康的眼睛竟然是在看着自己,虞姀顿时大羞,赶紧把头重新垂下,心跳也立即加快,暗嗔道:“知道了是我阿姐,怎么还在看着我?我有那里好?我阿姐有那里不好?怎么还不赶紧把我忘了?” 为了预防万一,项康决定还是只和项冠、冯仲立即赶回凌县,让其他的项家子弟全都留在虞家,负责保护虞家父女,又嘱咐性格相对来说比较稳重的项庄小心行事,宁可暂时忍让,也不要给凌县官差有借口把柄拿人的机会。然后也和冯仲坐上两匹马拉的双乘马车,让项冠赶车匆匆返回下相,结果也还算顺利,当天的二更时分,项康和冯仲就顺利回到了下相城下。 这个时候下相县城的城门当然已经关闭,不过还好,冯仲带着证明自己官职身份的符传,又有紧急办案的借口,一镒金子抛在城门吏的手里,下相的城门马上打开,项康等人赶车入城,直接来到了周县令的住处门前求见,又靠着孔方兄的帮助,轻松求得门子连夜通报,把请求见面的要求送到了已经入睡的周县令床前。 周县令的确十分欣赏项康,睡眼惺忪的闻知是项康求见,不但没有发什么脾气,还马上披衣起身,在自家客厅里接见项康和冯仲等人。项康也不客气,走完行礼等过场后,立即就把事情的原委对周县令大概说了,还坦然承认了项冠被劫不过是自己情急之中捏造的一起假案,然后双手奉上三十金,恳求周县令派人出面到凌县查办这个假案,给自己营救虞知创造机会。 “你们的胆子真不小啊,竟然敢捏造这样的假案,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周县令的表情似笑非笑,既没有过于的愤怒,也没答应收下项康双手送上的金子,只是问道:“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凌县那边真抓到了那个张季,证明你们做的是假案怎么办?” “请县尊放心,晚辈已经准备好应对的办法了。”项康沉声说道:“如果真抓到了那个张季,晚辈的族兄去对质的时候,会说抢劫的人不是他,是其他人抢的。如此一来,晚辈捏造的假案,就可以彻底的死无对证了。” “大秦的法典啊!”周县令拍额苦笑,说道:“都这么严密了,你居然还能想钻孔子就钻孔子,连本官都没办法揭穿,看来这商君制订的秦法,迟早得毁在你这样的刁民手里。” 项康离席下拜,表情诚恳的说道:“县尊,晚辈也是为了朋友迫于无奈,倘若晚辈不出此下策,虞公子不是要死于酷刑之下,就是要被屈打成招,同样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晚辈没办法,只好是捏造这个假案,给我冯大兄一个出面干预的借口,这都是晚辈之过,与冯大兄无关。待此事过后,倘若县尊要以晚辈之身祭秦法之庄严,晚辈定当自告(自首)请罪。” 说到这,项康顿了一顿,又说道:“但现在晚辈还不能这么做,因为我那位朋友虞公子确实是被冤枉的,晚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罪受罚,无辜惨死,晚辈必须要先救出这位朋友,然后才能向县尊请罪。” 前文说过,周县令最欣赏项康的一点,就是项康的重情重义讲义气够朋友,现在见项康仍然是为了朋友而犯罪,又听项康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心里那点火气也暂时消散,叹了口气,说道:“请罪的事以后再说吧,还是先商量一下怎么救你那位朋友。” “多谢县尊。”项康大喜,赶紧说道:“县尊,晚辈冒昧,请你暂时装做不知道这是一个假案的事,派一位县中上吏领着冯大兄和晚辈到凌县去查办此案,让晚辈可以有借口机会和凌县的官吏接触,设法让凌县的官吏先保住虞公子的性命,免得他被那个单右尉拿了当出气筒,折磨死在凌县牢中,或者屈打成招,无罪受罚。” “盗匪行劫伤人,不是一个小案,本官可以派官吏去凌县参与查办。”周县令沉吟,说道:“不过项公子,你设法暂时保住那位虞公子的性命后,又打算如何证明他的清白?” “这个……。”项康难得有些傻眼,迟疑着答道:“县尊见谅,晚辈还没有想好如何证明虞公子清白的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临时想办法。” “万一你想不出办法来怎么办?”周县令又问,说道:“秦法虽然的确有孔子可钻,但是要想救出你那位朋友,你就必须拿出真凭铁证,证明你的朋友没有雇凶杀人,然后才有可能把人救出来。” “这……。”不是很精通秦朝律法的项康彻底无招了,好在项康甚有急智,灵机一动就说道:“晚辈斗胆,请县尊派一位精通秦律的上吏去凌县查办此案,让晚辈可以遇事有个商量请教。” “不必再去求人。”周县令露出开心微笑,颇为得意的说道:“下相县中,说到对秦律的精通熟悉,本官自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真的?” 项康瞪大了眼,半假半真的装出一幅惊喜模样,结果周县令见了果然更是得意,说道:“本官走出学室之后,担任第一个官职就是临晋法吏,那可是内史郡(秦朝中央直辖郡)的上县,上任不到一个月,清理弊案一十一个,当年上计就被考核为优异,积功走到了今天。” “可惜你老小子也不是安分的货,不然怎么会这么欣赏我这个好勇斗狠的乡下小混混?”项康心中腹诽,脸上却惊喜万分,赶紧向周县令再次下拜,恭敬而又欢喜的说道:“晚辈失敬,竟然不知道县尊如此高才。太好了,这下子我那个朋友有救了。” “前提是你那位朋友真的是被冤枉。”周县令傲然说道:“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本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那位朋友如果真的雇凶杀人,那么本官不但不会救他,还会重重的治你的捏造假案之罪!” “请县尊放心,晚辈敢拿项上人头担保,我那个朋友绝对没有雇凶杀人!”真正的雇凶杀人者项康语气无比自信,郑而重之的拱手答道:“倘若县尊查出,那个单右尉的儿子,真的是被我那个朋友雇凶所杀,晚辈情愿以死谢罪!” “那就好。”周县令点了点头,说道:“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本官,越详细越好,绝对不能有半点遗漏!” 项康答应,赶紧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仔细对周县令做了介绍,也按要求尽量做到了详细无漏,然而周县令仔细听了后却觉得十分奇怪,疑惑问道:“项公子,你那位朋友到底得罪了谁?怎么会有人故意打着他的旗号,去凌县城里把那个单公子骗到颜集亭送死?行凶杀人那个凶徒,怎么也故意打着他的旗号动手杀人?” “这……。”项康再次傻眼,犹豫了一下才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单公子在凌县横行霸道,坏失做绝,仇家要多少有多少,谁都可能干掉他。不过晚辈揣测,可能是那个幕后真凶知道我那个朋友虞公子,和单右尉有过节,所以故意栽赃嫁祸给虞公子,把单右尉引入歧途,彻底扰乱视线,让他可以逍遥法外。” “那位虞公子,和单右尉有什么过节?”周县令追问,项康吞吞吐吐,犹豫是否应该告诉周县令真相,周县令看出项康的心思,说道:“项公子,如果想救你那位朋友,就最好别有任何隐瞒。不然的话,这种死无对证的事,别说本官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那位虞公子!” “没办法了,只能是说实话了,反正就算我不说,这个周县令想要知道真相,随便一查也能知道我和虞家的事。反正官府应该不可能抓得到樊哙,也牵连不到我的身上。” 别无选择,项康只能是硬着头皮,如实陈述了虞家和那个单右尉结怨的经过,也坦然承认了自己和虞妙戈定亲的事,然后又赶紧解释道:“县尊,晚辈可以对天发誓,那天晚辈之所以向虞家玉姝求亲,真的不是贪图迎娶虞家玉姝,是因为那个单右尉仗势欺人,强娶强纳,晚辈看不顺眼,就故意站出来捣乱求亲,只是没想到阴错阳差,虞公竟然真的答应了把女儿嫁给晚辈。” 周县令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项康,许久后,周县令突然大声喝道:“来人!” “在!” 堂外马上冲进来几个差役,周县令又一指项康,喝道:“把这个项康,给本官拿下!” “什么?!” 坐在旁边的冯仲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唯一陪同项康而来的项家子弟项冠更是直接跳起,下意识的去扶腰间剑柄。而项康虽然也同样的震惊万分,却也还算冷静,赶紧喝道:“冠兄,不要乱来!” 几个差役扑上,把项康双手反抄按在几上,另外还有两个差役横剑拦住了项冠和冯仲,防止他们暴起伤人。项康则再次要求项冠冷静,然后艰难抬头,努力保持冷静的说道:“县尊,晚辈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把晚辈拿下?” “项康,那个叫张季的凶徒,是你收买了去杀单右尉儿子的,对不对?”周县令冷冷问道:“你贪图虞公女儿的美色,也贪图虞公家的钱财,担心虞公言而无信,不肯嫁女,所以收买凶徒盗匪,故意打着虞公子的旗号去诱杀那个单公子,然后乘机市恩给虞公,让他只能是把女儿嫁给你对不对?” “这家伙是神仙?怎么能猜得这么准?”项康大吃一惊——虽说项康早就料到迟早会有人怀疑到自己头上,甚至老虞家在回过神来后,也会怀疑自己这个利益获得者,也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项康却万万没想到,平时里对自己相当不错的周县令,竟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怀疑到自己头上,还马上采取了行动。 “你一定很奇怪,本官是怎么知道你的企图打算的吧?”周县令又冷冷说道:“很简单,你的家境本官很清楚,你之前来拜会本官时,穷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口祖上留下来的铁剑,象你这样的人,虞公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就算被迫答应,事后又怎么不可能生出反悔之意?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你或许发现虞公准备反悔,或者是虞公已经反悔食言,所以你才挺而走险,设此毒计雇凶杀人,想要卖一个天大的人情给虞家,让虞公只能是把女儿嫁给你,报答你的恩情,是不是这样?” 周县令的精确推理让项康彻底无话可说,周县令又说道:“项康,本官知道,以你之精明,一定会抵赖不承认,不过没关系,本官可以慢慢的查,查出罪证,马上就要你的命。你也别跟我说,你可以主动和虞家退婚,以证明你绝无贪图虞家钱财美色的心思,事情到了这步,退婚还是保命,孰轻孰重,谁都清楚。” 项康心乱如麻,知道自己现在是还可以用抵赖这一招死不承认,可又知道如果自己坚持耍无赖,不但周县令会彻底看不起自己,已经被押到凌县大牢的虞知也将必死无疑,同时樊哙和韩离曾经在侍岭亭出现的事也迟早会被周县令查出来,即便抓不到人构不成铁证,自己也将百口莫辨。 这时,冯仲和项冠早已彻底呆住,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项康是真正的幕后元凶,周县令则又平静的说道:“项康,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本官给你一次自辨的机会,如果你能证明你的清白,本官马上放人,但你如果狡辩或者抵赖不认,就算本官现在没有证据,也要把你拘押起来详细彻查。” “偷鸡不着蚀把米。”彻底无计可施的项康心中苦笑,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在心里说道:“虞知兄,抱歉了,本来只是想让你吃点苦头,教训一下你家的势利眼忘恩负义,但没想到用力过度,要连累你送命了。没办法,抵赖吧,咦?等等!不能抵赖,我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第三十九章 天良未泯 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绪,项康终于开口,语气镇定的说道:“县尊,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假如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一定会怀疑我这个有可能会成为虞家女婿的人,是真正收买凶手干掉凌县单右尉儿子的人。” “不错,和单右尉儿子抢着向虞家玉姝求亲的时候,我的确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身上除了一把祖上留下来的冰裂剑以外,就再找不出半点值钱的东西。虞公他之所以答应把女儿嫁给我,也完全就是被单右尉给逼的,为了不把他的女儿嫁给前妻死得不明不白的单右尉儿子,只能是答应我,用我来当挡箭牌,暂时摆脱单右尉的纠缠,实际上他根本就看不起我,看不上我,这点我心里很清楚。” “和县尊猜测的一样,晚辈的两位叔母,的确带着大雁跑到虞公家里向虞家提亲,要虞公兑现诺言把女儿嫁给我,虞公也果然食言反悔,找种种借口拖延拒绝,打的就是想把事情拖黄的主意。” “但县尊你有一点猜错了。”项康的话语突然出现了一点转折,说道:“就是虞公一度答应嫁给我的大女儿,虽然的确是美貌动人,温柔贤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贤妻良母。可县尊你应该绝对不会相信,其实我对她没有感觉,我心里面另外有心上人。” “呵。”周县令笑出了声音,满脸讥讽的说道:“项康,你说对了,你这句话本官确实不信,这么好的女子,你能不动心?” “我没办法证明我说的是心里话。”项康苦笑着摇头,说道:“但县尊你对晚辈的误会,晚辈非常理解,因为换成晚辈站在县尊你的角度,我也会非常怀疑,一个求婚被拒的穷小子,为了能够娶到有钱又有貌的漂亮媳妇,能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收买凶手刺杀单右尉的儿子,既除掉情敌,又乘机栽赃嫁祸到虞公儿子的身上,然后假惺惺的出面做好人,卖一个天大的人情给虞家,让虞家在感激之下只能是把女儿嫁给我报恩,我又得美人又得虞家丰厚的陪嫁,一举多得,这么好的事上那里找去?为了能够达到这个目的,我铤而走险,有什么奇怪?” “没错。”周县令点头,坦然说道:“这也是本官怀疑你才是真正幕后元凶的关键原因。” 项康同样点头,也不反驳,只是问道:“县尊,现在晚辈只问你一个问题,既然晚辈是幕后元凶,那晚辈为什么还要来回奔走,四处磕头作揖,求人去救虞公子?” “废话!”周县令冷笑说道:“你不这么做,虞家怎么可能会承你的情?为了报恩把女儿嫁给你?” “那晚辈为什么不装装样子,让虞家领我的情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真的去救虞公子?甚至冒着被县尊你怀疑的危险,亲自跑到县尊你的家来求你救他?”项康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让虞公子惨死在凌县大牢里,对晚辈岂不是更加有利?到了那个时候,只有虞公子一个儿子的虞公,他的丰厚家产岂不是都姓了项?都归了我这个女婿?晚辈我得到的,岂不是更多?” 周县令呆住,也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考虑这一点——虞知倘若真的死在了单右尉手里,情况确实会变得对项康更加有利,项康也确实可以得到更多利益。 犹豫了许久,周县令才缓缓答道:“或许你是在担心,如果虞公子死在了牢里,虞家在一怒之下坚决悔婚,更加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你会人财两空,所以你才四处奔波,设法营救虞公子卖人情给虞家。” “是有这个可能。”项康坦然点头,又说道:“不过县尊你可以问问我的冯大兄,今天在我决定做假案暂时保住虞公子性命之前,虞家的玉姝对我是什么态度?有没有说过什么得先救出她兄长,然后才能嫁给我的话?” 周县令把目光转向了冯仲,冯仲还算讲义气,马上就说道:“县尊,下吏可以做证,当时虞家的玉姝已经亲口承认她是项康兄弟的未婚妻子,根本没说过什么一定要项兄弟先救出她哥,然后才能答应嫁给项兄弟的话。而且下吏还看得出来,虞家那位玉姝,是真的在喜欢项康兄弟。” 周县令不说话了,项康则又说道:“县尊,晚辈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想要从县牢里救出一个重犯,对我来说何等之难?可晚辈不但没有半点退缩,还绞尽脑汁想出做假案的法子,给县尊你创造乘机插手那个案子的机会,事后又坦然向县尊你承认真相,情愿为了救人而获罪,试问一个居心叵测之人,一个贪财贪色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如何可能做出如此牺牲?尤其是虞公子倘若真的无辜而死,最大的受益人还是我,我为什么还要如此不遗余力的去救人?” 周县令彻底沉默,过了许久后,周县令挥了挥手,按住项康的官差会意,立即松手放人,周县令也这才说道:“项公子,别怪本官,你确实嫌疑最大。而且本官也可以明白告诉你,我还在有些怀疑你,还会继续追查下去。” “晚辈不敢。”项康拱手,又说道:“县尊,你不管怎么查都行,但是在继续追查之前,晚辈还是要求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晚辈的虞家大兄,他真的是无辜的。县尊你爱民如子,应该不愿意看到一个无辜的大秦百姓,被劣迹斑斑的单右尉给活活整死吧?” 周县令又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才说道:“虞家公子的案子,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关键要看查案的人怎么去查。倘若这个案子是由凌县那个单右尉一手操办,你那位虞大兄就死定了,单右尉肯定会不择手段的把罪名强加到他的头上,还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给拖下水,一箭双雕干掉你和虞公子,拿你们泄愤,用你们给他的儿子陪葬。”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项康问道。 “最好的办法,是想办法让单右尉退出这个案子。”周县令答道:“换别人主持追查这个案子,这样倒是可以很轻松的替虞公子洗刷清白。” “那具体该怎么办?”项康追问道。 周县令面露难色,说道:“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毕竟本官不是凌县县令,没有直接插手凌县官场的权力,而且凌县还不属于泗水郡,本官就算能够求得动本郡的郡守出面干预,也是于事无补。” “县尊,那虞公子岂不是死定了?”冯仲担心的插口问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周县令沉吟着说道:“倘若我们能够拿到那个单右尉的什么把柄罪证,倒是可以逼着凌县的县令让单右尉退出这个案子。” “县尊,告单右尉滥用刑罚行不行?”办案老手冯仲小心翼翼的说道:“今天在颜集亭的亭舍里,下吏亲眼看到那个单右尉滥用刑罚,用这个借口告他如何?” “没用,滥用刑罚这个罪名对官吏来说可轻可重,倘若凌县的县令铁了心要包庇他,你就告不倒他。”周县令摇头。 “那查他儿媳自杀的案子如何?”冯仲不肯死心,又说道:“下吏在和凌县官吏往来时,曾经听说过单右尉原来那个儿媳死得有些不明不白,只不过因为单右尉包庇他儿子,所以没人敢追查下去。如果能查到那个案子的真相,不但可以逼着那个单右尉退出虞公子的案子,还可以直接扳倒他啊?” “有这事?”周县令诧异的问道:“单右尉涉嫌包庇他的儿子杀人,被杀的人还是他的儿媳妇?” “下吏不敢欺瞒,千真万确有这事。”冯仲如实答道:“这事在凌县民间早有流传,下吏治下的侍岭亭与凌县接壤,所以听说过不止一次。而且下吏还听说,单右尉那个儿媳,很可能是被他那个在民间名声极臭的儿子活生生掐死,伪装成了上吊自杀。”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单右尉的儿子就死得活该!”周县令冷哼了一声,还又瞟了一眼仍然还被自己严重怀疑的项康。不过仔细考虑之后,周县令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办法不现实,先不说这事不在我们下相官吏的职权范围之内,就算可以暗中调查,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够有什么结果,到了那时候,那个虞公子不是已经被单右尉干掉,就是已经被屈打成招。” 冯仲彻底无招,只能是乖乖闭上嘴巴,而旁边一直在绞尽脑汁盘算的项康突然灵机一动,忙说道:“县尊,如果晚辈有办法证明单右尉曾经和虞家有过节,能不能让单右尉退出虞公子的案子?” “这个可以。”周县令答道:“依照大秦律,查办案件的官吏如果被查之人有陈见过节,就不能参与,必须避嫌。不过你要有铁证才行,光靠口头证言,无法取信于人。” “晚辈有铁证。”项康赶紧点头,又匆匆把自己当初设计骗得颜集亭里典黍叁写下简牍铁证的事说了,然后说道:“那份简牍,后来我交给虞公,用来给他们当防身用的证据,现在肯定还在,随时可以拿出来,逼那个黍叁出面做证。” “唉。”周县令叹了口气,苦笑说道:“项公子,你知不知道,本官现在更怀疑事情就是你做的了,只有你这样的心计,才能想得出雇凶杀人一举多得的计策啊。” “但是县尊,晚辈如果真有这么恶毒的话,为什么不更进一步,故意对虞公子见死不救?”项康也是苦笑,说道:“如此一来,晚辈岂不是可以得到更多?” “或许是你天良未泯,不忍心把事情做得过于歹毒,所以才卖力的四处奔走那位虞公子,弥补你的心中愧疚。” 周县令猜出真相,又在心中盘算,暗道:“这小竖子确实嫌疑很大,但也不能光凭猜测就断定这个案子是他干的,倘若真不是他干的,他那个未来妻兄就死得太无辜了。不过倘若真是他干的,他的未来妻兄也同样死得无辜,还白白便宜了这小竖子人财两得,独吞那个虞公的丰厚家产。也罢,先把无辜人的救出来再说吧,然后再查这个小竖子该不该死也不迟。” 盘算到这里,周县令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看在你这点残存的未泯天良份上,也因为那位虞公子确实是一位无辜受害的大秦子民,本官不能愧对朝廷俸禄,就帮你这个忙吧。” 言罢,精通秦朝法律的周县令迅速盘算,很快就围绕着那份简牍和黍叁为项康等人设计了一个逼着单右尉退出案子的办法,然后又答应安排下相的孙狱掾出面,打着所谓的追查盗匪行劫伤人案旗号,到下相去帮助项康等人行事。末了,周县令又指着项康说道:“项公子,你记住,本官是为了拯救无辜才帮你,你的事,本官会一查到底!一旦查出真是你干的,本官绝不轻饶!” “等你先到芒砀山去抓到那个小狗狗克星樊哙再说吧,不然你再怎么怀疑,也休想拿到铁证。”项康心中不屑,嘴上却恭敬答道:“请县尊细查,倘若真是我干的,晚辈愿领一切应得之罪!” 事还没完,第二天清晨,周县令安排了自己颇为得力的手下孙狱掾出面,带着两个差役到凌县帮助项康等人行事之后,又把项康和冯仲等人暂时赶走,单独向孙狱掾吩咐道:“孙狱掾,你这次去凌县,除了要办我刚才向你交代的事之外,还有两件事,你要悄悄办一下。第一,你替我本官秘密调查一下,颜集亭那个虞公,是不是真的受了项康的恩惠又言而无信,反悔不想把女儿嫁给项康公子。第二嘛,你替本官秘密调查一下……。” 第四十章 逍遥法外 有马车代步不但不用受累,赶路的速度也远比步行为快,坐着向虞家借来的双乘马车,和同样乘坐马车的孙狱掾一起一路急行,才刚过了正午,项康和冯仲等人就顺利回到了颜集亭,又赶车直奔虞家,来找虞间知会消息,还有讨要那片黍叁亲笔书写的简牍。 虞家当然还被所在什伍的什长亲自带人严密盯着,这点并不奇怪,然而让项康意外的是,远远看到虞家大院时,虞家的大门前竟然正有着一大帮子人聚集,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担心是单右尉派人来抓虞家父女,更担心是素来喜欢惹是生非的项家子弟和其他人发生什么冲突,项康只能是赶紧催促赶车的项冠加快速度,一直把马车赶到虞家门前才勒住马。 还好,项康这次是白揪心,人群中既没看到拿着刀剑绳索的官差,项家子弟也都老老实实的在虞家大门里呆着——只是脸色普遍都不好看。项康再细看时,发现是负责监视虞家的本地什长,带着同伍的壮丁,包围了几个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男女,那几个男女还带着一只求亲用的大雁和一包礼物,正在和颜集亭的什长说话。 “……我们真是来求亲的,虞公他派人给我们陈家带话,说是愿意把他的女儿嫁给我家小哥,所以我们就来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虞家突然出了这事,没打听清楚就直接敲门要进去,让你们误会了。” “什长你看,这是我们的符传,我们都是北边司吾亭陈公家的人,这位阿媪是我们请的媒人,她也带了符传,可以证明她的身份,我们真的只是来求亲的。” 仔细检查那几个男女的柳木符传不是伪造,颜集亭的什长难免有些糊涂,说道:“虞公不是已经答应了把他的大女儿,许给下相县的项公子了吗?你们不知道?怎么又跑来向他的大女儿求亲?” “知道,不过虞公请人带话的时候说了,他和项家的事,他会了结,叫我们只管来求亲。”一个外来的陌生男子解释道:“所以我们今天才会来求亲,但我们真不知道,虞家会突然出这种事。” 听到这里,坐在旁边的冯仲难免有些吃惊,忙向项康问道:“项兄弟,怎么回事?听口气,虞家好象是打算悔婚,你还折腾个什么劲?” 项康没什么表情,很是轻描淡写的说道:“不奇怪,早在我预料中。” 这时,颜集亭的什长已经叫人散开,那几个已经证明了自己身份来意的男女则应该还不知道情况,竟然冲着站在虞家院子里的项家子弟说道:“烦请几位小哥给虞公带句话,就说我们过段时间再来,今天就不打扰了,下次见。” 言罢,那几个男女赶紧带着大雁和求亲礼物走了,项家子弟却是个个脸色铁青,在项庄的率领下大步走出了虞家大门,项庄还冲着马车上的项康吼道:“项康,下来,把马车还虞家,我们走!” 项康迟疑着不说话,也没动弹,项庄则上来直接硬把项康拉下马车,又吼道:“走!别在这里丢脸!” “项公子——!”虞妙戈满脸泪痕的从自家大门里冲了出来,冲到项康的面前双膝跪下,泣不成声的说道:“我家对不起你!我阿翁对不起你!我会报答你的,那怕是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我也会报答你!但你不能走,我求你了!” 项庄不搭理哭得死去活来的虞妙戈,硬拽着项康要走,虞妙戈心中大慌,赶紧张开双臂抱住项康的双腿,大哭道:“项公子,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走!我会报答你,我一定会报答你!” 项康真正喜欢的虞家小丫头虞姀也走出了大门,同样是走到了项康的面前双膝跪下,哽咽着哀求道:“阿哥,项阿哥,我求你了,这事是我家不对,但我求你别走,别扔下我家不管,现在能帮我家的,就是你了。” 虞间也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门外,跑到项康的面前双膝跪下,老泪纵横的连连磕头,可是却不敢说任何话,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期间当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项康脸上,周县令派来帮忙的孙狱掾也是目光炯炯,盯住项康一声不吭。 还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项康才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的向拽住自己的项庄说道:“阿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古人中最尊敬的人,除了我们已经过世的大父以外,就是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没错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项庄反问道。 项康不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信陵君窃符救赵之后,被迫流亡赵国,几年都不敢返回母国,但是他的母国魏国有难的时候,魏王派人向他求助,他还是义不容辞的回了国,带着军队打败了进犯的秦军,挽救了魏国。虞家确实对不起我们,但他家对我们也不是没有恩情,最起码,当初没有虞家送给我们的绸缎,我们就请不起医工,给生病的三叔母看病抓药,对不对?” 项庄明白了项康的意思,也无奈的放开了项康的手,项康这才又说道:“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这个忙帮到底,然后我会和虞家做个了结,阿哥,还有各位阿哥兄弟,我求你们了。” 项家子弟都不再说话,脸上的神情也都有了些生动,冯仲则向项康挑起了大拇指,道:“兄弟,大兄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小气,不会扔下虞家不管。” 这时,孙狱掾看向项康的目光中已然尽是钦佩与赞赏,虞家父女则是连连磕头,痛哭流涕的连连道谢,项康则说道:“不用谢了,进去说话吧,我们的时间不多,得抓紧时间先办正事。” 进到了房中后,项康当然是催促虞间赶紧把那片简牍找出来交给自己,又好言安慰了自家兄弟,拜托他们继续替自己好生看护虞家父女,然后也没和虞家姐妹说一句话,带着简牍就匆匆出门,领着冯仲、项冠和孙狱掾直接找到了颜集亭里典的黍叁,还直接冲进了黍叁的家里,揪住了面如土色的黍叁说话。 在和黍叁说话时,项康先拿出十镒黄金放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亮出他之前亲笔书写的简牍,说道:“黍里典,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我们揪你去凌县见官,告你勾结上吏陷害无辜百姓。二是你收下这十金,陪我们到凌县去自告,主动交代单右尉逼你陷害虞家的事。你自己选吧,你愿意走那一条路?” “项公子!你饶了我吧!”黍叁扑通一声向项康跪下,大哭着说道:“我不敢啊!我不敢去自告啊!得罪了单右尉,我就死定了!你放过我吧!” “那我们就揪你去见官!”项康冷冷说道:“反正到时候效果也一样,一样可以证明你和单右尉暗中勾结陷害无辜,你的罪名还更重一些,单右尉丢了面子,也同样不会放给你。” 说完了,项康又把十金放到了黍叁的面前,说道:“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收下二十金,陪我们到县里自告,领一个轻罪。我看你的家境,恐怕这一辈子也挣不到二十金,这点钱足够你吃下半辈子了。而且我还可以明白告诉你,只要你的自告能把单右尉拉下马,让他丢了官,他也没办法再报复你。” “可我如果把他拉不下马怎么办?”黍叁战战兢兢的问道。 “那你就搬家到侍岭亭去。”项康不动声色的说道:“到了侍岭亭,我保你全家安全,我这个人是怎么对待朋友的,你也亲眼看到了。是愿意做我的仇人,还是做我的朋友,你自己选!” 黍叁犹豫了半天都不敢下这个决心,项康等不耐烦,拽起他就往走,黍叁魂飞魄散,为了不受重罪只能是赶紧说道:“项公子,我去自告,我去自告!你放了我,我自己会走。” “很好,算你聪明。叫你婆娘把金子收好,跟我走!” 连哄带吓的硬把黍叁拉出了门,项康等人再次乘上了马车,又赶着马车一路直奔凌县县城这边而来,然后紧赶慢赶,也终于抢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进到了凌县城里,找到了官寺所在。然后孙狱掾上前表明来意身份,黍叁也在项康的逼迫下硬着头皮上前,向凌县官寺的差役表明来意身份,说自己害怕单右尉挟私报复,特来自告证明单右尉与昨天被抓的虞知有陈见过节,要求单右尉避嫌退出虞知涉嫌雇凶杀人一案。 黍叁的自告当然在凌县官寺里造成了巨大轰动,凌县的陈县令虽然十分不满黍叁的以下告上,但因为秦法严苛,又有邻县的要员在旁边观摩,不得不马上召集县丞和狱掾等凌县官吏,连夜亲自审理黍叁的自告案。 在县寺大堂上,脸色又青又黑的单右尉自然是矢口否认自己曾经用升官许愿收买黍叁,让黍叁帮助自己报复虞家,已经无路可退的黍叁则一口咬定确实有这样的事,各说各有理,黍叁没办法证明单右尉有这样的口头许诺,单右尉也没办法证明黍叁是在胡说八道,案件彻底陷入了僵局。 不过这也正是项康等人所需要的结果,在无法迅速查清这个案子的情况下,凌县的陈县令只能是宣布将黍叁暂时关进县狱等候调查,同时也不得不命令单右尉退出虞知一案以避免嫌疑。单右尉对此当然是暴跳如雷,陈县令则十分无奈的说道:“单君,没办法,大秦有法典在,本官身为大秦的朝廷命官,只能是依法行事。不过你放心,你的公子遇害一案,本官一定会一查到底,揪出真凶法办,绝对不会让他白白冤死!” 同样是被严苛繁杂的秦法约束,单右尉只能是无可奈何的答应退出虞知一案避嫌,但单右尉又指着在下面旁听的项康咆哮道:“县尊,这个竖子你一定得查,他有很大的嫌疑,我的儿子很可能就是他收买凶手杀的!” 看了一眼神情轻松的项康,陈县令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本官一定会仔细调查他的!” 接下来的事当然是变得更加繁杂,在孙狱掾的帮助下,先是由冯仲出面,暗中把金子送到了凌县吴狱掾面前,求得他答应保住虞知的小命,然后凌县的法制机器全面开动,一边调查黍叁的自告案,一边全力追查单公子的遇害案。接着很正常的,确实是无辜的虞知很快就被排除在了重点嫌疑人的名单之外,然而项康则渐渐浮出水面,成了凌县官吏的重点怀疑对象。 凌县官吏重点怀疑项康的原因,当然是相貌特征十分明显的樊哙曾经在侍岭亭出现过,不但向项康买过刀,还和项康一起喝过酒。不过项康当然是抵死不认,一口咬定自己和樊哙只是买卖铁刀的普通主顾关系,还出示了樊哙留给自己的沛县狱掾曹参开出的介绍信,证明曾经向自己买过刀的樊哙是沛县官差,让凌县官差自己去沛县找樊哙协助调查。 “……你们看,这是那个樊哙留下来的传引,他是沛县的狱卒,替那里的曹狱掾来我这里买刀的,不是什么巨野泽的大盗。还有,你们看,这是那个樊哙买刀的五十金,我连包裹都没打开过,他还欠了一部分,准备下次买刀的时候送来……,咦?” 把樊哙买刀用的金子交给凌县官差查看的时候,打开包裹取出金子做证时,项康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赶紧把随手取出那镒金子放在打铁用的铁砧上,找来铁锤敲打,然后才砸得两下,项康就傻了眼睛——所谓的黄金竟然一砸就直接裂开,露出了其间包裹的生铁疙瘩…… 不肯死心的又拿出两镒金子敲打,砸出来的全是生铁疙瘩后,亲自带队来侍岭亭调查案件的凌县左尉和冯仲等人也一起全都傻了眼睛,项康则是怒发冲冠,拔出剑就往冲,疯狂大吼道:“樊哙!我操你娘!竟然敢拿假金子来骗我!我的六十把上好钢刀啊——!” 事还没完,凌县官差急匆匆的北上赶往沛县追查樊哙后,受命出面给项康和冯仲等人帮忙的孙狱掾,也因为案件陷入了僵局,不得不返回下相城里等候调查结果,也悄悄来到了周县令的面前,向周县令报告了自己此行秘密调查的另外两件事的结果。 “……颜集亭那个虞公,不但言而无信,还一女二嫁,在暗地里派人给司吾亭的著名富户陈家带话,让陈家带着礼物上门求亲,做得特别过份。更不要脸的是,陈家自己不小心把事情抖出来以后,虞公那个老不羞竟然还有脸继续求项公子帮忙救他儿子。” “当时项康是什么反应?”周县令暂时打断了孙狱掾,问道:“他一定伤心欲绝吧?” “那倒没有。”孙狱掾答道:“而且下吏还看得出来,项公子并不是很在乎那门亲事,对虞家那位美貌异常的玉姝,似乎也不是特别喜欢,好象没什么感情。” “没什么感情?”周县令十分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说那位虞家的玉姝异常美貌动人么?项康这么年轻,又和她有婚约,能没有什么男欢女爱的感情?” “下吏也觉得奇怪,但千真万确的,项公子对那位虞家玉姝十分冷淡,不象是喜欢上她的样子。相反的,倒是虞家那位玉姝,看上去象是十分愿意嫁给项公子一样。”孙狱掾如实答道:“这点下吏可以保证不会看错,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男女之间有没有情爱关系,下吏绝对看得出来。” “怪事,那小竖子重情重义,长得也还算清秀端正,被女孩子喜欢倒是毫不奇怪,但他怎么会对虞家那位玉姝那么冷淡?”周县令更加诧异,又随口问道:“那单右尉那个儿子呢?是不是真的涉嫌杀了他妻子?” “不是涉嫌,是肯定。”孙狱掾答道:“下吏在凌县秘查,可以肯定那个单公子绝对是亲手杀了他的妻子,只不过他家有钱又有势,凌县的官吏不敢也不愿意追查,所以才一直让他逍遥法外。” “这么说来,那个单公子是真的该死了。”周县令点头,又哼了一声,道:“杀得好!法典解决不了的问题,让江湖游侠替天行道,也是个办法。” “县尊,那接下来怎么办?”孙狱掾又问道:“要不要秘密追查下去,查项康到底有没有雇凶杀人?下吏觉得他还是有些嫌疑,那个拿假金子骗他的沛县狱卒樊哙,搞不好真的就是凶手。” 周县令不答,半晌才说道:“不必了,姓单的是在凌县被杀的,按朝廷法典应该由凌县官吏追查,我们犯不着多这个事。而且这个案子这么复杂,牵涉到的地方和人那么多,能不能追查到真凶谁都没有把握,咱们何必去自讨苦吃?在上计(报告工作)时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知道这个案子有多复杂麻烦的孙狱掾点头答应的时候,周县令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道:“姓单的该杀,姓虞的该罚,小竖子,看在这点份上,也看在你天良还没有丧尽的份上,放过你这一次吧。不然的话,本官就不信真的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第四十一章 我要退婚 因为樊哙是早就已经跑到了芒砀山当土匪强盗的缘故,单公子遇害一案,也彻底变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变成了一桩谁也说不清楚的糊涂案。 凌县这边,老虞家天天喊冤,虞知打死都不承认自己雇凶杀人,同时不管凌县官吏如何的掘地三尺,也没有发现一丁点证据证明虞知有什么雇凶杀人的行为——这点对于注重证据的大秦朝而言尤其重要。还有那个打着虞知招牌到凌县城里骗单公子到下相送死的虞多,也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相这边,因为樊哙的相貌特征比较明显的缘故,曾经和樊哙相处过几天的项康倒是有重大的做案嫌疑,然而项康不但抵死不认帐,还突然从嫌疑人变成了受害者——被樊哙用五十镒假金子骗走了六十把上好的侍岭亭铁刀。同时项冠被盗匪抢劫的案子也变成了一桩无法侦破的疑案,凌县和下相两县的官吏掘地三尺,都同样找不到项康的做案证据,也没办法抓到抢走项冠金子的盗匪张季。 沛县这边同样是一笔糊涂烂帐,狱掾曹参一口咬定樊哙带到下相的介绍信是他人伪造,也死活不承认樊哙是自己手下的狱卒,虽然追查单公子遇害案的凌县官差,还有追查假金骗刀案的下相官吏,先后都查到曹参与樊哙私交笃厚,有协助樊哙做案的重大嫌疑,却又死活找不到曹参的做案证据。同时沛县还有一个叫萧何的主吏还跳出来替曹参辩解,引经据典的讲述秦法,把下相和凌县的官吏驳得哑口无言,不得不放弃让沛县县令把曹参拘押审讯的要求。 末了,萧何还又出示了砀郡大寇彭越确实有一个叫张季的手下的证据,让追查单公子被杀案的凌县官吏到砀郡去追捕张季,而当凌县官吏硬着头皮跑到砀郡爰戚县去继续追查时,早就被彭越这帮水匪搅得焦头烂额的爰戚县官吏又往薛郡和东郡推,楞说彭越那帮人主要是在薛郡和东郡的巨野泽水面上活动,说什么都不肯陪着凌县官吏淌这趟浑水——要是有能力收拾彭越这帮人,爰戚县的官吏也用不着凌县的人来催他们动手了。 案子牵连的范围越来越大,牵涉到的人也越来越多,案情更是复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负责追捕凌县官吏当然是彻底的无计可施了。凌县的县令也是大感头疼,不知道如何把这个案子了解,最后也不得不钻了秦法的空子,发下一道海捕文书通缉动手杀人的张季了事,既指望奇迹出现有朝一日能够把那个张季抓到治罪,调查事实真相,也好歹对上司有一个交代——不是咱无能查不清楚案子,是主要当事人抓不到,无法继续往下查。 海捕文书发出后,和项康关系越来越好的冯仲又往凌县跑了一趟,又悄悄给凌县的吴狱掾送了一笔钱,求得吴狱掾说服了凌县县令释放无辜蒙冤的虞知,同时黍叁也因为拿不出证据证明单右尉胁迫自己陷害虞家,挨了一顿板子剃去鬓角,革除里典职位释放,与虞知双双走出大牢,在单右尉仇恨的目光中哭哭啼啼的回家与亲人团聚。 虞知带着刑伤回家后的第二天,虞间就亲自带着儿子和两个女儿,一起来到了侍岭亭向项康和项家子弟当面道谢,只可惜项康虽然神情平静的接待了他们一家,前些日子很是在虞家住了一段时间的项家子弟却除了项猷以外,没有一个脸色难看,对虞家人的真诚道谢爱理不理,项康的两位叔母更是一改平时的慈祥温柔神态,对虞家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甚至都没有端出一碗热汤(开水)来款待虞家人,更别说是张罗饭菜了。 知道项家人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家,心中有愧的虞间当然不敢半句怨言,还主动起身,点头哈腰的向项康的两位叔母说道:“两位阿母(大妈),我知道我就是说一万个对不起,你们也不会原谅我,我是狗眼看人低,嫌贫爱富,我该死。但我还是斗胆,想请你们给我一个谢罪的机会,让我补偿一下项公子。” 脾气相对来说比较大的二叔母板着脸不吭声,素来温柔的三叔母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神情僵硬的说道:“谢罪不敢当,至于如何补偿康儿,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用对我们说。” “唉。”虞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转向了项康,神情尽是愧疚的说道:“项公子,多余的话老夫也不说了,之前老夫答应把妙戈嫁给你,老夫确实是被逼着答应的,事后老夫嫌贫爱富,也确实动过反悔的念头。但现在老夫已经拿定主意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就和妙戈成亲吧,时间你定,用不着什么纳采问名,如果你愿意,今天老夫就把妙戈留下,你们今天就拜堂成亲。” 听到虞间这话,两位叔母和项家子弟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虞妙戈则是羞得把脸埋进怀里,看都不敢看项康一眼。那边虞间则又说道:“还有,老夫打算把家产分为三份,拿一份给妙戈当再陪嫁,算是对项公子你的补偿。” 两位叔母的嘴角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挤眉弄眼的不断向项康使眼色,催促项康赶紧答应。而项康则是神情平静依旧,说道:“虞公,你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晚辈不愿意接受。还有,晚辈还想和你的玉姝退婚,解除我们之间的口头约定,希望你不要介意。” “什么?!你说什么?!” 项家子弟个个惊叫出声,包括两位叔母都忍不住惊呼出了声音,那边虞间和虞知父子更是把眼睛瞪成了铜铃状,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听到这样的回答。虞妙戈也吃惊的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项康。惟有虞家小丫头虞姀反倒是没有过于吃惊,只是悄悄的看了项康一眼,心中滋味复杂。 “我说我想退亲,解除婚约。”从一开始就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的项康表情镇定,发自内心却又十分巧妙的说道:“妙戈姑娘温柔贤德,美貌动人,我配不上,所以我决定退婚。” “康儿,你胡说什么?你那里配不上这位虞家姑娘了?” 二叔母急得直接当众这么问,虞间也吃惊的说道:“项公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老夫这次是真的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啊?” “虞公,晚辈绝对不是在开玩笑。”项康平静的说道:“我决定退婚,原因有三个,第一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的大女儿,第二是我不想乘人之危。至于第三嘛,我想证明一下我是被冤枉的,免得有人在背后怀疑那个姓单的,是我雇人去杀的,还故意嫁祸到虞大兄身上,然后乘机卖人情给你家,逼着你把女儿嫁给我。” 虞间张大了嘴,半晌才说道:“项公子,我没怀疑你啊,怀疑你的人是凌县的官差,老夫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啊。” “瓜田李下,我要避嫌。”项康的态度十分坚决,说道:“而且我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的这位玉姝,更不想乘人之危,所以就这么定了,退婚!” 虞间再一次张大了嘴巴,两位叔母却是急得跳了起来,冲到项康的面前,一左一右的拉扯着项康说道:“康儿,你别犯糊涂,我们都相信你不会那么做,快快,起来给你外舅(岳父)磕头,你和虞公的女儿今天就成亲。” 项康挣扎摇头,死活不肯起身向虞间磕头,虞间则是扑通一声,反过来向项康双膝跪下,老泪纵横的说道:“项公子,老夫知道你还在恨我,不肯原谅我,但老夫这次是真心要悔罪啊,妙戈又这么喜欢你,亲口说了愿意嫁给你,你就别推辞了。” 那边有伤在身的虞知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同样是向项康双膝跪下,磕头作揖的哀求项康赶紧娶了自己的妹妹。虽说从古至今这样的事都不多见,项康却继续摇头,说道:“虞公,虞大兄,你们都起来吧,我的心意已决。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妙戈小妹她对我只是感激,所以你们也别勉强她了,还是另外给她挑一户配得上她的人家吧。” 还道项康是在说气话,虞家父子难免更是哀求告饶,两位叔母也是急得脑门冒汗,又拉又拽又扯耳朵,非要逼着项康马上答应,马上起来给项康磕头,项康却死活不肯让步,坚持不肯收回退婚决定。最后闹腾得不可开交时,虞姀突然大喊了一声,“够了!我姐哭了!项康,你真是铁石心肠,没看到我姐已经被你气哭了?” 还是听到了这话,虞家父子、两位叔母和项康才发现,虞妙戈确实已经是珠泪涟涟,坐在那里哭得泣不成声,二位叔母也顿时大怒,都向项康呵斥道:“康儿,看到没有,虞家小妹都被你气哭了?你到底要犟到什么时候?” 看了看哭成泪人一般的虞妙戈,项康终于有些动摇,迟疑了半天才说道:“让我考虑一下,过一段时间再说行不行?” “还考虑什么?你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二叔母呵斥问道。但是见项康重新垂下头不说话后,二叔母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对虞家父子说道:“虞公,你们起来吧,康儿的性子有些犟,让他考虑一下吧,我们会劝他的。” 虞间无奈,只好在项康叔母的帮助下挣扎着起身,项康也这才向虞间说道:“虞公,虞大兄的事还没完,姓单的那个右尉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得早做准备的好。” “老夫明白。”虞间点头,愁眉苦脸的说道:“可老夫也没办法,单右尉有权又有势,他如果又想办法报复,老夫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了。”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项康问道。 “请项公子指点。”虞间赶紧答道。 “把你们的家搬到侍岭亭来。”项康终于图穷匕见,说道:“你把家搬来侍岭亭以后,不但人身安全有保证,单右尉想要整你,也必须得先过下相县官府这一关,有冯大兄在,也有我们项家在,你们虞家可以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虞间的眼睛一亮,顿时有些心动,可是仔细一考虑之后,虞间却又说道:“可老夫的田地房屋,都在颜集亭啊?那些东西可没办法搬。” “先把家搬过来。”项康答道:“田地房产,可以叫你家里的下人暂时看管,然后慢慢变卖,慢慢的转移到侍岭亭来,这样就不会有什么损失了。” 虞间更加动摇了,项康则又说道:“虞公,我也是一片好意,这次虞大兄能够被放出来,是他的运气,下次他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运气,就谁也不敢担保了。” 虞间盘算,半晌才说道:“老夫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老夫就把家搬过来。” 有单右尉这么一个得力帮手在,项康当然不怕虞间会改口反悔,让自己白辛苦一场,直接就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劝留下过多造作痕迹。然而事还没完,虞间又提出想请项康领路,领自己到冯仲家里去,向在这件事同样出了大力的冯仲当面道谢,项康一口答应,马上就起身给虞家人带路,领着虞家人来向冯仲道谢。 在赶往冯仲居住的侍岭亭亭舍的路上,项康几乎没怎么和虞家人说话,虞妙戈一直在车上抹着眼泪,虞姀也一直板着脸坐在姐姐身边,姐妹俩始终没有和项康有过半点交流。最后,还是在见到了冯仲之后,虞家父子和冯仲说话客套,项康一个人在亭舍院子里散步散心的时候,虞姀小丫头才板着脸来到项康的面前,劈头盖脸就低声说道:“虚伪!我姐有那里配不上你?你为什么要和她退婚?” “我已经说过原因了,不想再罗嗦。”项康回答,又看着虞姀小丫头的眼睛低声说道:“还有,如果你阿翁是说把你嫁给我,我绝对不会推辞,马上就会答应。” 羞涩神色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了虞姀动人的俏脸上,小丫头也不敢去看项康的目光,只是把脸扭开,说道:“别做梦,我是不会看上你的。聪明的话,一会就给我阿翁磕头叫外舅,把我阿姐娶了,不然保管你后悔一辈子。” “和你阿姐成亲,我必须得考虑。”项康坦然说道:“但如果是和你成亲,我绝对不会考虑,马上答应。” “我到底有那里好?”虞姀有些忍无可忍了,红着脸低声说道:“连阿翁都说我调皮捣蛋,成天不干好事,我姐比我强多了,你怎么偏偏就一定要缠着我?” “听说过什么叫一见钟情没有?”项康微笑说道:“如果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我是先和你姐姐见面,或许今天我就已经答应了。但没办法,谁叫你这个调皮小丫头先冒出来勾引我,所以我就决定缠你了。” “谁勾引你了?”虞姀的粉脸红成了赤色,娇嗔道:“我那天,是看不惯你们跑到我家混吃混喝,没别的意思!” “可谁叫你看不惯我,先冒出来和我见面?”项康苦笑答道:“还有,谁叫你一直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姐姐,你阿翁是答应把你阿姐嫁给我?你如果说了实话,又那里还会有后来的事?” “是你自己糊涂,关我什么事?”虞姀呵斥,红着脸说道:“天底下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男人,不打听清楚我有没有姐妹就直接求亲,简直荒唐!” 项康苦笑,不再说话,也确实有些埋怨自己的稀里糊涂,摆出这么大的乌龙。那边虞姀小丫头则又低声说道:“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一会就磕头叫我阿翁外舅,把我姐娶了,不然你会后悔!” “和你阿姐,我要考虑。” 项康回答得很坦然直接,虞姀无奈,只能是红着脸一跺脚就往房里走,项康忙叫住她,说道:“小妹,劝一劝你阿翁,赶紧把家搬到这侍岭亭来,继续住在颜集亭太危险。你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后悔一辈子。” “呸!” 回答项康痴情话语的,是小丫头的一声轻淬,项康当然不会介意,只是看着小丫头匆匆离去的身影心中琢磨,暗道:“不出意外的话,虞家为了保命,应该会把家搬过来了。他家搬过来以后,我也得赶紧想办法用他家的钱准备迎接这个乱世了,但怎么才能逼着虞家拿钱帮我呢?难道说,真要昧着良心把这个小丫头的姐姐娶了?” “要不真娶了吧,反正小姨子的那个什么,有姐夫的一半,大不了我吃点亏,先把她姐姐娶了,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把这个小丫头搞定,辛苦点左搂右抱,让她们姐妹同侍一夫。” 第四十二章 天意弄人 被项康料中,事情仅过去两天,虞间就再一次亲自跑到侍岭亭来找到项康,告诉项康说自己已经决定搬家到侍岭亭,请项康帮忙买地盖房子,还有就是请项康帮他先租几间房子暂时居住,项康听了大喜,忙又带着虞间来找冯仲这个侍岭亭的地头蛇,向他打听那里有合适的房子出租,结果冯仲一听就乐了。 “兄弟,虞公,还用得着找吗?忘了我家的老房子这几年一直是空着的?那里地方虽然不大,但也还算干净,院子里还打得有水井,虞公如果看得上,只管搬进去住就行了,一钱租金都不用给!” 听了冯仲的豪爽大笑回答,项康和虞间当然都是不甚欢喜,忙请了冯仲带路,一路直奔冯家老宅来查看房子情况。结果也还别说,因为冯仲的家境一直都算小康的缘故,冯家老宅还真的比较干净坚固,面积虽然没有虞家在颜集亭的住宅大,但虞家毕竟只是暂住,同时虞家的仆人也大部分留在颜集亭看家耕种,暂时居住对虞家来说也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虞间当场就拍板决定租住冯家老宅,还不顾冯仲的推辞,坚持把一笔不小的租金塞进了冯仲的手里。 还是在虞间告辞返回颜集亭去准备搬家后,冯仲才用手肘捅了捅项康,挤眉弄眼的奸笑道:“兄弟,还不快谢我?虞公把家搬到这里来,你和虞家阿姊钻小树林的机会就有了,抓紧点动作,我可等着抱干儿子。” 至今还在纠结是不是应该迎娶虞妙戈的项康听了苦笑,只能是岔开话题,说道:“大兄,咱们到陈媪的酒肆去喝一杯如何?我有点关于铁匠铺方面的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冯仲一口答应,也在去酒肆的路上,就向项康问起想和自己商量关于铁匠铺的什么事,早就想好词的项康答道:“大兄,我想把我们的铁匠铺扩大一些,多招一些学徒打造铁器,也把场地扩大一些,多砌几座炼铁炉,再多建一些地炉炼焦碳,让我们可以多打一些铁器卖了挣钱,你觉得怎么样?” “好是好,不过这些都得要钱啊?”冯仲说道:“咱们刚被那个姓樊的匹夫骗走了六十把刀,赔了一大笔钱,因为虞家的事,这段时间铁器打造又一直不正常,你我手头都紧,拿什么做这些事?” “我想把虞家拉进来入伙,你觉得怎么样?”项康说道:“让虞家出钱给我们做这些事,赚的钱三三分帐,你觉得如何?” 前文说过,因为规模过小和产量太小的缘故,项康和冯仲合伙开的铁匠铺虽然一直生意红火,却并没有赚到太多的钱,仅仅只是让项康手里有点闲钱可以自行支配,让老冯家的饭桌上天天可以看到酒肉而已。所以冯仲稍微盘算了一下后,马上就拍掌叫好,说道:“好,只要虞家愿意出钱,咱们就让他入伙。虞公那个人我看得出来,对钱财不是太抠门,和这样的人搭伙,不用担心钱财上有矛盾。” “那就这么说定了。”项康答道:“虞公那边我去说,他之前就对我们开的铁匠铺很有兴趣,说服他入伙问题肯定不大。铁矿沙和涅石麻烦你去联系,尽量多找些供货的人,另外还得麻烦你在东乡帮我多找些学徒,最好是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年轻人,年轻力壮才打得动铁。” 冯仲继续一口答应,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能找到更多的矿石和煤炭供应商,也把雇佣学徒的事揽了下来——当然,如果冯仲知道,项康是想把这些学徒当做未来的士兵来源备用,冯仲就肯定不敢这么爽快就一口答应了。 “大兄,找学徒的事,你得多费点心,千万别找会在第三轮被征召的戍卒。”项康又叮嘱道:“前两轮被征召去戍边的戍卒,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人回来,如果朝廷突然下文征发第三轮戍卒,咱们又出钱出粮培养了第三轮戍卒,到时候可哭都哭不出来了。” 提到秦二世登基后坑爹的徭役戍卒征召频率,为这事得罪了无数乡亲的冯仲顿时神情有些黯淡,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兄弟你考虑得仔细,找人的时候我会注意的。唉,但愿别再征召戍卒了,再这么征召下去,很快就该轮到我了啊。” 是日,项康和冯仲在侍岭亭的酒肆议定了拉虞家入伙的各种细节,尽兴而散。然后虞家的动作也很快,第二天就派了一些仆人来打扫已经空闲了几年的冯家老宅,接着没过几天,老虞家还真的赶着马车牛车,拉着钱粮家具把家搬来了侍岭亭,项康义不容辞,只能是带着项家子弟和铁匠铺的学徒跑来帮忙,忙里忙外折腾了小半天,总算是帮着老虞家住进了冯家老宅。 再接着当然是劝说虞间出钱入伙了,结果同样是不出项康所料,前段时间很是破了一笔财的虞间急着挽回损失,又早就垂涎侍岭亭铁匠铺的红火生意,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拍板决定如何,答应拿出三百金投资入股。项康听了大喜,忙取来简牍准备书写搭伙协议,虞间却笑着拦住了项康,说道:“项公子,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用写什么简牍?老夫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能担心你黑了老夫的钱?” 提到自己和虞妙戈的糊涂亲事,心里确实更喜欢虞姀小丫头的项康难免有些为难,虞公则自顾自的说道:“项公子,可能你的两位叔母还没告诉你吧?她们前几天悄悄去了一趟颜集亭,替你把事情定了,今年的七月二十六,你和妙戈正式成亲,到时候你就是老夫的贤婿了。” 知道两位叔母是一片好意,也知道自己如果坚持拒绝,肯定会伤透虞妙戈的心,别无选择之下,项康只能是离席向虞间下拜行礼,无可奈何的恭敬说道:“小婿项康,见过外舅。” 虞间大笑,赶紧亲自把项康搀起,拍着项康的肩膀说道:“老夫的大女儿,我就交给你了,妙戈那孩子既温柔又贤惠,你要好好待她。” “我宁愿娶你那个调皮淘气的小女儿。”项康心中呻吟,暗道:“老天爷简直就是在故意整我啊,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虞姀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怎么偏偏把更好的虞妙戈塞给我?虽然虞妙戈肯定是个好媳妇,可我还是愿意娶那个不够温柔贤惠的小丫头啊!老天爷,你是故意捉弄我啊!” “老天爷?” 不小心提到这个名词后,项康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暗道:“记得历史书上说过,陈胜起兵的时候,为了让手下敬畏他跟着他走,装神弄鬼搞什么鱼腹书,还让吴广学狐狸叫喊什么大楚兴陈胜王。刘邦起兵的时候,楞是说自己杀了一条白蛇是白帝的儿子,他是赤帝的儿子,所以神仙都不敢找他报仇。就连项羽那个蠢材也是天生异像,有什么重瞳,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和他们比?” “不行,这个时代的人太迷信鬼神,得想个办法装神弄鬼,让别人也觉得我与众不同,不然将来起兵以后,和这帮神汉神棍打交道太吃亏。” ………… 有了虞家的大笔投资后,原本规模很小的侍岭亭铁匠铺很快就扩大了场地,新修了几座炼碳炉和炼钢炉,同时也买来了更多的煤炭冶炼焦碳,还有买来更多的铁矿石准备用来冶炼地条钢。而这些都准备好了以后,在冯仲的辛苦奔波下,新招募的二十名年轻学徒也住进了新搭建的简陋草屋,准备接受项康的培训,侍岭亭铁匠铺的工人规模,也达到了三十人之多。 二十名学徒到齐后,项康自掏腰包买来了一些酒肉,款待和收买这些新学徒,宴席还一直持续到傍晚方才结束。然而正当三十来名的新老学徒准备回草房睡觉的时候,项康却站到了烧得正旺的地灶前,先是招呼众人在地灶对面站定,然后说道:“各位,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口锅里吃饭的一家人了,你们放心,只要我项康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你们饿着。但你们也得卖力打铁,多替我们的铁匠铺打造铁器换钱,不然的话,咱们就是有再多的老本也会坐吃山空,明白了没有?” “明白。” 新老学徒纷纷点头,项康又说道:“还有,表现得好的,将来我会把我的干将秘法传授给他,让他可以自立门户,将来自己可以开铁匠铺。但如果表现得不好,成天只想着好吃懒做,偷奸耍滑,我马上把他扫地出门,绝不留情,我们侍岭亭铁匠铺,绝对不养闲人懒人,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新老学徒们纷纷答应。 “很好,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睡早点,明天开始好好干活。” 项康把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一挥,乘机把紧握在手里的松香末撒到面前烧得正旺的地灶中,然后红光猛起,突然将项康的全身上下映得一片通明,隔着地灶看去,就好象项康的全身都在散发红光一样。从小就被封建迷信毒害洗脑的新老学徒们也顿时一片大哗,都指着项康的惊叫道:“项公子,你怎么了?怎么身上会放光?” “放光,放什么光?”其实站在项康这个位置,同样可以看到地灶对面一些站得比较近的学徒身上放光,但项康却佯做不知,只是满脸诧异的问道:“我身上放什么光?” “红光!项公子,你身上在放红光!”好些学徒都惊叫着答道。 “瞎说,我又不是神仙,身上会放什么光?”项康装模作样的呵斥,又吩咐道:“好了,不要胡说八道了,赶紧去睡觉。” 按照项康的吩咐,三十来名新老学徒倒是乖乖的去草房睡觉了,然而项康身上会散发红光的新闻却迅速在侍岭亭一带传开,三十来名铁匠铺学徒则全都可以做证说他们亲眼看到,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就是觉得项康十分与众不同。结果弄得就连冯仲和项家子弟都纷纷跑到项康的面前打听情况,项康却咬死了说没有这事,不断强调道:“别听那些学徒胡说八道,是他们眼睛看花了,人的身上怎么会散发红光?” “一个人看花眼不奇怪,不可能三十来个人全都看花眼吧?”冯仲和项家众人都是心中奇怪,都这么琢磨道:“难道项康这小子,是什么神灵转世?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还这么聪明能干?” 项康的装神弄鬼,还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又和虞姀小丫头见面的机会,听到这个传闻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搬到侍岭亭后一直在故意躲着项康的虞姀小丫头打着出门游玩的招牌,悄悄跑到了铁匠铺查看情况。然而很可惜,因为小丫头的模样身段太过与众不同的缘故,她的出现很快就被铁匠铺里的学徒发现,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也赶紧跑出了门,与自己的心上人兼未来小姨子见上了面,还硬是把小丫头拉到了远处的僻静处说话。 “小妹,你来干什么?” 项康的眼中带着开心喜悦,脸上也尽是欢喜笑容,目光炯炯,怎么看怎么象是想把虞姀小丫头一口吞下去。小丫头则被项康的贪婪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的甩开项康的魔爪,还退后了一步,警告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提醒你,你和我阿姐就要成亲了,别再惦记我。” “我没想干什么啊?”项康苦笑说道:“我就是看到你来了,出来和你说几句话。” “那你想说什么?”小丫头问道。 “我……。”话到嘴边,项康才发现自己其实无话可说,半晌才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是不忍心让你姐姐伤心难过,所以才答应和她成亲的。” 其实早就知道项康心思的虞姀小丫头垂下头,也是半晌才说道:“忘了我吧,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可我怎么都忘不掉,怎么办?”项康苦笑问道。 小丫头把头垂得更低,声音犹豫的说道:“忘不掉也得忘,别忘了,你已经和我姐定亲了。” 项康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真心爱慕的小丫头,小丫头偷偷抬头,看到项康的深情目光,俏丽脸庞不由有些泛红,默默的转过身往来路走,还越走越快,心里也益发矛盾,暗道:“他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明明我姐比我强得多,怎么就是对我念念不忘?我……,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第四十三章 练级刷经验 不幸被项康的乌鸦嘴言中,四月中旬的时候,新扩建的侍岭亭铁匠铺才刚刚走入正轨,咸阳那边就再次颁布诏书,征召第三轮戍卒到边疆服戍役,举凡父母和祖父当过赘婿或者商人的成年男丁,都得自带干粮和路费,随着所在郡县的官吏北上苦寒之地,或者南下瘴烟弥漫的南越之地,去给大秦守卫长城和开疆拓土。 除此之外,因为秦二世这位著名的千古明君决定继续兴筑阿房宫的缘故,大秦朝廷还毫不客气的下文征召大批的工匠到咸阳去服徭役。同时鉴于皇家誊养的名犬、骏马和各种珍禽奇兽饲料不足,正在巡游途中的大秦明君胡亥还又采纳老师赵高的建议,命令全国郡县向咸阳输送各种豆类、杂粮和草料,还在诏书中特别注明运送粮食的民夫车辆必须自带干粮和草料,以免浪费。(载于《资治通鉴》) 消息传开,民间当然是一片大哗,下相这边也是一样,即便下相县令周曾已经勉强算是一个好官,下相的其他官吏相对来说也比较清廉自律,下相民间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骚动,隶属于第三轮次的戍卒纷纷逃亡,要被强征去阿房宫和骊山干苦力的工匠匠户也争先恐后的跑路,一直没能恢复元气的民间生产生活再次受到严重影响,冯仲之类的大秦基层官员焦头烂额,可是却又毫无办法。 甚至就连项康的邻居中都出现了逃卒,一个叫姜梵的邻居因为祖父当过商人,被编进了到边疆服戍役的名单,不愿去受那份罪,更怕自己一去再回来,这个和项康同伍的姜梵一咬牙一横心,乘着同伍的左邻右舍不备,干脆连夜逃出了侍岭亭,消失在了黑夜深处,连累项康和其他三户人家一起倒霉,每户人家被罚了一面盾牌,和项康同伍的伍长则被罚了两面。 还好,项康现在的经济情况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一面盾牌三百八十四钱对项康来说已经是小事一桩,被罚了也不怎么心疼。同时让项康颇有些意外的是,在老百姓生产生活都受到沉重徭役影响的情况下,侍岭亭铁匠铺的生意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相反还越来越红火,尤其是刀剑等防身武器,简直就是供不应求,通常是还没有在模具中冷却成型,就已经被人订购买走。 项康很快就知道侍岭亭铁匠铺的刀剑武器为什么卖得这么好了,冯仲不断带来消息,说是逃走的民夫戍卒为了活命,纷纷聚众为盗,也因为了能够抢到钱粮糊口,不断想方设法的盗窃和购买各种武器。造成的恶性循环是各地官差、富户和贩卖货物的大型商队为了自保或者抓贼,也在拼命的采购武器,所以质量上佳的侍岭亭铁制武器才这么抢手。 “乱世果然在慢慢拉开序幕了。”嗟叹之余,早就不安好心的项康也乘机对冯仲说道:“大兄,照这么下去,看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必要打造什么农具了,有点铁还是全部用来打刀打剑吧,就算暂时卖不出去也没关系,囤积起来以后说不定还能卖更高的价格。” “经营上的事我不插手,兄弟你看着办就行了。”冯仲倒也大度,根本懒得去管项康囤积刀剑武器的原因,只是又说道:“小心点,听说马陵山那边现在也有盗匪活动,已经抢过好几次从那里路过的商旅和百姓,兄弟你没事别往那边跑,有从下邳过来买武器农具的,也交代他们小心些,别让我们辛苦打的刀剑便宜了马陵山的盗匪。” 马陵山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马陵之战发生地,位于侍岭亭的西北部,距离侍岭亭只有三十多里,穿越过来后,项康还曾经陪着项家子弟去那里游玩过几次,知道那里山势虽然不高,地形却十分复杂,树木茂密水网密布,是土匪强盗落草为寇的理想天堂。所以项康马上就点了点头,先谢了冯仲的好心提醒,又好奇问道:“大兄,马陵山那边有多少盗匪?官府怎么就没想过把这股盗匪剿灭?” “天知道那里有多少盗匪,只是听说他们的头头叫魏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冯仲顺口回答,又懒洋洋的道:“马陵山是在下邳境内,连我们下相的边都没挨上,不属于我们下相,也不属于我们泗水郡,剿不剿是东海郡和下邳县的事,和我们下相官吏无关,只要那伙盗匪别来我们下相闹事就行。” 项康听了一些失望——原本项康可还打算撺掇负责捕拿盗贼的冯仲出手,拿马陵山的这股盗匪练一练手,实战锻炼,但冯仲既是对此兴趣缺缺,同时也没有什么出手的理由借口,项康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改口去和冯仲聊其他的事情。 也是凑巧,无意中从冯仲口中得知马陵山一带有盗匪出没的消息后,才到了当天下午,躲藏在下邳境内的项伯就又派韩良家的仆人带来书信,向项康催讨许诺的剩下三十把钢刀。刚欠韩良心腹家人韩离一个大人情的项康无可奈何,只能是乖乖的自掏腰包弥补亏空,从已经扩大了生产规模的铁匠铺里拿出了三十把刀,交给韩家仆人让他带了北上去送给项伯。同时又千叮嘱万嘱咐,叫韩家仆人千万别走马陵山这条路北上,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把刀交给了韩家仆人过后,项康就再没关心过这事,然而让项康万分意外的是,才刚到了第二天傍晚,族侄项它就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铁匠铺,一见面就慌里慌张的说道:“季叔,不好了,昨天那三十把刀,在马陵山被抢了,项猷还受了伤,买刀那个人也死了。” “什么?”项康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问道:“项猷怎么又去送刀?他怎么没告诉我?还有,我不是叫他们绕开马陵山么?他们怎么不听?” “不知道,季叔你还是快回去看一看吧。”项它摇头催促道。 别无选择,项康只能是把铁匠铺里的事暂时交给手下的老学徒,随着项它匆匆赶来三叔母家里查看情况,结果才刚到得门前,项康就听到三叔母在里面撕心裂肺的痛哭,项康再慌忙进院时,又一眼看到项家子弟已经到齐,项猷满身是血的躺在前堂地上,旁边医工正在包扎抢救,三叔母则在另一旁放声痛哭。 有外人在场,项康当然不会傻到马上质问怎么又让项猷去送刀给项伯,只是欺到了医工身边,向他打听项猷的情况,医工则如实答道:“没事,没伤到致命处,血已经止住,只要他能挺过今天晚上,保住命肯定没问题。” “可惜。”项康在心里遗憾的嘀咕了一句,又假惺惺的拜托了医工几句,然后才起身把项庄拉到一旁,向他低声询问具体原因。 “我也是中午才知道项猷又亲自去给三叔送刀的。”项庄压低了声音说道:“听三叔母说,项猷是想念三叔,想看看上次三叔受的伤现在的情况,所以坚持去了。后来项猷回来时候还没昏过去,告诉我们说他和韩家那个仆人韩史在马陵山旁边遇到盗匪,杀了韩史,砍伤了他,也把那三十把刀都抢走了。” “蠢货,明明说过马陵山那边现在有土匪,就是不听。”项康心中埋怨,同时又灵机一动,暗道:“这可是个名正言顺出兵剿匪的机会,说服冯仲出兵,再把项家子弟和我铁匠铺里那些学徒拉上战场,不就刷经验练等级了?”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项康也没有急着依计行事,选择了和项家子弟一起守侯在项猷身边,等他醒来时了解详细情况,还有串通口供以免露出破绽。结果也还别说,到了深夜的时候,失血过多的项猷还真的发起了高烧,只可惜两位叔母彻夜守侯,不断给项猷喂水擦额,楞生生的抢在天亮前把项猷的体温给降了下来,也帮项猷拣回了一条小命,还让项猷在天色微明的时候恢复了一些意识,开口说了几分钟的话。 抓住这个空子,一夜没能合眼的项康先是赶紧问了项猷遇劫的情况,得知项猷大约是被二十来个盗匪抢劫后,项康稍微松了口气,知道光凭自己和冯仲手里现在的人力物力,对付这一小股土匪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然后项康又问了项猷是打着什么旗号北上送刀的情况,对好了口供,最后才派项它出面,跑去找冯仲知会消息并正式报官。 收到消息后的冯仲在第一时间赶来了项家查看情况,但项猷已经再度昏迷过去,也只好由项康出面,代为向冯仲介绍具体情况。结果冯仲一听也是马上怨气满腹,向项康埋怨道:“兄弟,前天大兄才告诉过你,说马陵山那边有一股土匪,已经抢过好几次人了,你怎么就不告诉你的兄弟一声?” “我说了。”项康哭丧着脸说道:“我对他说了不止一次,还有那个来买刀的下邳人,我也对他说过马陵山有土匪,叫他们宁可多绕点路也别靠近马陵山,但他们就是不听,偏要走那条路,这叫我有什么办法?” “唉。”冯仲叹了口气,无比遗憾的说道:“又是三十把刀,只收了十金的定钱,剩下的又打水飘了。” “大兄,不能打水飘。”项康赶紧说道:“马陵山这伙盗匪,虽然是在下邳县境内犯的案,但是伤到的是我们侍岭亭的人,大兄你又是负责缉盗的游徼,正好可以出兵剿匪,我们项家兄弟都可以给你帮忙,给我们的兄弟报仇。” “没错,冯大兄,带着亭卒去抓人吧。”已经被项康提前做通思想工作的项庄等人纷纷叫嚷,怂恿正好是负责这方面的冯仲出兵剿匪,擒拿那伙马陵山的土匪给项猷报仇,也抢回被他们抢走的钢刀。 项家子弟倒是群情激奋,冯仲却是满脸苦笑,说道:“各位项兄弟,还有项康兄弟,你们以为剿匪很容易吗?你们以为下邳县那边的官差,真的全都是废物,连区区二十来个小蟊贼都收拾不了?下邳那边之所以不搭理这帮盗匪,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项冠问道。 “马陵山那边,你们应该去过。”冯仲十分无奈的回答道:“山的确不高,但地方太大,有八百里马陵之称,峰山、斗山、虎山、奶奶山和黄花菜岭五座山头,处处树林茂密,处处可以藏人,别说是二十来个小蟊贼了,就是千军万马藏进去也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叫下邳县的官差怎么剿灭这股盗匪?又叫我怎么剿灭这股盗匪?我手底下这点亭卒,再加上你们项家兄弟这点人,进了马陵山就象往大海里撒了一把沙子,能起什么作用?” 没有什么剿匪经验的项家子弟闭上嘴巴,只有年龄较小的项扬比较天真,提议道:“能不能放把火,把那些盗匪都烧出来?” 冯仲一听笑了,苦笑说道:“项扬兄弟,先不说我们有没有多火油,点那么大的火,也不说马陵山是下邳县的土地,那边绝对不会让我们这么办,就算我们可以放火烧山,也能把那些盗匪烧出来,那些盗匪往其他路跑,我们拿什么追?我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把八百里马陵包围得水泄不通?” 项扬惭愧的闭上嘴巴,冯仲则叹了口气,说道:“各位兄弟,你们想给项猷兄弟报仇的心思我理解,但是太难了,我们只能是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抓他们,抢回我们丢的刀,给你们的兄弟报仇。” 项家子弟彻底绝望的时候,一直在努力盘算的项康突然抬起头来,说道:“冯大兄,能不能用引蛇出洞的办法,把姓魏那伙盗匪引出来?把他们引出马陵山,甚至引到侍岭亭来,掉进我们的圈套,然后我们突然发动伏兵,把他们一网打尽?” “办法倒是个办法,但具体怎么引?”冯仲问道。 “大兄,你手底下有没有什么熟悉盗匪情况又比较能说会道的人?”项康问道:“给他一点奖赏,再许一点赏赐,让他去马陵山假装入伙,告诉魏丘那伙贼盗,就说他知道侍岭亭这边有一家富户人家,是一条大肥羊容易宰,愿意带路来打劫这户人家,只要他能够说得魏丘那伙盗贼心动,就可以把那伙盗匪骗来侍岭亭送死了。” 冯仲盘算着不说话,项康则又怂恿道:“大兄,这事如果能够成功,我们不但可以把丢了的三十把好刀抢回来,你也可以大出一次风头,让下邳和下相两个县都知道你的厉害,这样对你将来的仕途也大有好处啊。” “而且不成功也没什么关系。”项康又说道:“我们就是一个你的手下白跑一趟而已,对我们来说根本毫无损失。” 考虑到微小的投入和丰厚的回报,冯仲终于点了点头,很快就说道:“我手下有一个叫魏山的食客,嘴巴能说,曾经干过不少鸡鸣狗盗的事,算是比较熟悉盗匪的情况,可以让他跑一趟。不过,应该叫他骗魏丘那伙盗匪来侍岭亭打劫那一家?” 项康笑笑,不说话,冯仲先是有些愕然,接着突然醒悟,用手指了指项康,大笑着说道:“虞公挑中了兄弟你这个女婿,还真是有眼光啊。不错,就他了,整个侍岭亭,也就他家是最值得宰的肥羊了。” 毕竟是专门靠抓贼吃饭的办案老手,大笑过后,冯仲又突然发现一个重要问题,忙向项康问道:“兄弟,我们是可以派人去引蛇出洞,把魏丘那伙盗匪引来侍岭亭送死,但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侍岭亭做贼,我们怎么布置埋伏干掉他们?” “大兄放心。”项康笑笑,说道:“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考虑到了,也已经想好办法解决了。” 第四十四章 引蛇出洞 很凑巧,被冯仲挑中去马陵山执行诱敌任务的那个手下魏山,项康不但认识,还颇有些缘分——就是项康第一次跑到冯仲家混吃混喝时,为了做叫花鸡,被项康逼着去找黄泥那个冯仲家食客,专门靠给冯仲打杂打下手混饭吃的乡间小混混。 既然是个打杂打下手的乡间小混混,魏山当然不愿冒着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危险,跑到马陵山去执行这么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无奈项康和冯仲都看中了他的能说会道,还有他曾经有过小偷小摸的经历经验,又是赏钱又是许诺,死活都要逼着他到马陵山骗土匪来侍岭亭送死。 最后,知道他不光彩过去的冯仲还干脆拿坐牢威胁他,说如果再不答应就要追究过往的事,好说歹说连哄带逼,终于还是逼得魏山哭丧着脸接受了这个苦差使,在五月初一这天带着一把破烂短铜剑和一点干粮北上,钻进了马陵山中,寻找起了同姓大盗魏丘的踪迹。 “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的山,这么多的树,叫老子上那里去找魏丘那帮盗匪?姓冯的,姓项的,你们这两个该着五马分尸的,把这么一个苦差使交给我,简直就是坑老子啊!” 既然是号称八百里马陵,马陵山区的占地面积当然是庞大得惊人,即便当年马陵之战时的马陵古道还有微迹可寻,新开辟的道路可以纵穿山区,然而想在这么庞大的山区里找到只有二十来人的魏丘犯罪团伙,当然还是如同大海捞针,没有一定的运气和机缘,就休想找得到目标。 独自一人骂骂咧咧的在山里转了半天,天色已然微黑,但魏丘一伙人却如同不存在一样,根本就不见半点踪影,见天色将黑,害怕葬身于山区里的毒蛇猛兽之口,还算有点野外求生经验的魏山只能是赶紧找了一个可以勉强容身的洞穴,又在洞穴门口生起一堆篝火,提心吊胆的准备在山里过夜,等第二天再继续寻找魏丘等一伙人。 辛辛苦苦的用钻木取火的办法生起了一堆火后,魏山刚拿出干粮准备开吃,却猛然想起一件大事,赶紧又起身去熄灭篝火,还自骂自道:“蠢货,我咋这么蠢,万一让山里的盗匪发现火光,找过来把我一刀砍了怎么办?我……。” 骂到一半魏山就骂不下去了,同时魏山还赶紧停止了灭火,因为魏山又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大事——自己明明就是进山来找盗匪的,还用得着怕什么被盗匪发现?所以魏山又赶紧把刚踏灭的木柴又放到炭火堆上,小心翼翼的重新吹旺,又堆上更多的干草木柴,让火烧得更加旺盛,让山里的人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所在。 一不做二不休,稍微盘算了一下后,魏山还干脆扯起了脖子大喊了起来,“魏丘,魏丘!魏大兄!我是来投奔你的,听到了答应一声,我有重要的事找你!我要入伙!魏大兄!魏丘魏大兄——!” 很可惜,应该是距离太远的缘故,魏山的呼喊并没有收到任何作用,喊了许久都不见回答,最后喊得实在太累,魏山干脆放弃了这一努力,把火加旺就和衣躺进了辛苦找到的容身洞穴,问候着项康和冯仲已经过世的老娘昏昏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篝火逐渐熄灭,黑暗中,魏山突然感觉到几只粗壮有力按到了自己的身上,大惊下魏山张口想喊叫时,又有一只带着恶臭的手飞快捂住了他的嘴巴,接着又把一块带着尿腥味的麻布硬塞进了他的嘴里,接着魏山又发现自己被人架起,硬拖到了一棵树旁,把他的双手反绑到了树上,魏山拼命挣扎,嘴里也不断发出呜呜声,可是那些绑他的人却根本不理不问,把他捆紧了就马上搜身,抢走了他防身用的破烂短剑,也搜走了他身上仅有的几枚秦半两和充饥干粮。 最后,还是在天色微明的时候,魏山才发现把自己绑在树上的是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个个带刀,也个个面孔肮脏,神情狰狞凶狠,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魏山心中惊慌,赶紧又挣扎想要开口求饶,但嘴里有麻布塞着,根本发不出什么象样的声音。那几个男子也不理会魏山,只是就着山泉水吃着从魏山身上抢到的干粮,偶尔看象魏山的目光中也尽是嘲讽和鄙夷。 不止如此,一个男子在吃完了干粮之后,竟然还走到了魏山的面前,掀起绔裤掏出那活儿,对着魏山的瘦脸撒起了尿,吓得绑坐在地的魏山赶紧跳起,生怕被尿到脸上,但反应慢了还是被尿了一脸,几个凶恶男子一起哈哈大笑,魏山则在心里破口大骂——主要骂的当然还是逼着他来受这份罪的冯仲和项康。 “首领来了!” 这时,一个凶恶男子突然大喊了一声,几个凶恶男子赶紧全部站起身形,魏山扭头看去时,却见山间小道的深处果然走来了一群同样衣衫褴褛的男子,其中一人身形高大,穿着破旧的犀牛皮甲,腰挎一口磨得锃亮的铁刀走在最前面,还明显是这伙人的首领。魏山心中惊惧,赶紧想大喊求饶,无奈嘴中麻布阻碍,依然还是发不出什么象样的声音。 那首领直接走到了魏山的面前,先上下打量了一番体形干瘦相貌还有些猥琐的魏山,然后才一努嘴,之前尿了魏山一身的凶恶男子会意,马上拔出了魏山的嘴里的麻布,那首领这才冷笑着问道:“昨天晚上的时候,就是你这个小竖子胆敢喊本首领的名字?” “你就是魏丘魏大兄?”魏山还算机灵,马上从那首领的口气中猜到他的身份,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魏丘。 啪一声脆响,之前尿了魏山一身那凶恶男抬手,先是重重一耳光抽在魏山的脸上,然后才咆哮道:“小竖子,大兄也是你叫得的?叫首领!” “是,是,首领,魏首领。”魏山赶紧点头哈腰,然后又哭丧着脸对那首领魏丘说道:“魏首领,我是来投奔你的,可我昨天在山里转了半天都找不到你,没有办法,只好是大胆喊了你的名字,小的该死,小的罪该万死,请你宽恕,请你一定要宽恕。” “你是来投奔我的?为什么要投奔我?”魏丘神情颇有些怀疑的问道。 “没错,我确实是来投奔魏首领你的。”魏山赶紧答道:“小的在侍岭亭混不下去了,听说首领你在这马陵山占山为王,手下个个吃香喝辣,所以就特地来投奔你,求你收留,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你原来是干什么的?”魏丘又问道。 “小的原来是下相县东乡游徼冯仲门下的食客,靠着给他帮闲混饭吃。”魏山如实回答,又说道:“前几天冯仲叫我去下相城里买酒,回来的时候摔破了一坛,冯仲怀疑是我偷喝了酒故意把酒坛砸烂,就撵我出门,我实在没地方可去了,就只好来这里投奔你了。” “真的?”魏丘将信将疑的问道。 “小的敢对天发誓。”魏山哭丧着脸说道:“首领你如果不信,只管派人去东乡侍岭亭打听,如果小的有半句假话,叫小的天打雷劈,五雷轰顶,被恶鬼抓去咬死。” 魏丘还在将信将疑的时候,他的一个手下突然站了出来,说道:“首领,小的可以做证,这个人的确是冯仲门下的食客,我以前见过他。” “什么?”万没想到强盗窝里也有人认识自己,魏山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再细看站出来给自己做证的强盗时,魏山顿时有些傻眼的惊叫道:“姜梵?怎么是你?”——原来这个主动给魏山做证的强盗不是别人,正是害得项康被罚了一面盾牌的项康邻居姜梵。 姜梵冲着魏山点头微笑,算是招呼,又冲那强盗头子魏丘说道:“首领,这个人还和你一个姓,也是姓魏,叫魏山。” 同姓之间确实比较容易打交道,听到魏山的姓名,强盗头子魏丘顿时就露出了些笑容,说道:“早说你和老子一个姓嘛,来人,把他放了,这小竖子老子收下了。” 听到魏丘的吩咐,之前捕拿魏山的几个强盗当然是马上动手,七手八脚的替魏山解开绳子,魏山大喜,慌忙向魏丘和姜梵道谢,魏丘则拍着魏山的肩膀大笑说道:“跟着老子好生干,多的不敢说,起码吃穿不用愁。” 就这样,在魏山接连不断的道谢声中,项康和冯仲联手派来的眼线就顺利成为了马陵山强盗集团的光荣一员,不过加入了魏丘一伙之后,魏山却并没有急着怂恿魏丘等人到侍岭亭行劫,而是按照项康的事前指点,一边拼命拍着新同伴的马屁,一边努力融合进魏丘一伙,骗取他们的信任,还在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初三这天,参与了一起针对过往客商的抢劫行动。 还别说,或许魏山真有些强盗天分,在动手之前,跟着冯仲积累了一些办案经验的魏山发现被抢劫的对象行李不是太重,跑起来肯定很快,便建议魏丘兵分两路,一路迂回到前方埋伏,一路从侧面杀出行劫。然后也果然如魏山所料,过往客商看到旁边有盗匪杀出后,马上就撒腿向前飞奔,一头撞进了魏丘等人的埋伏圈,再想回头时,之前从侧面杀来的强盗已经拦住了他们的退路,过往客商无奈,只能是扔下行李丢财保命,魏丘一伙也顺利劫到一笔不小的资财。 抢劫得手后的魏丘等人个个哈哈大笑,实际上还没有当上强盗多久的魏丘也是兴奋万分,拍着魏山的肩膀只是一个劲的夸奖,魏山也乘机说道:“首领,别怪小的说话不好听,其实小的觉得我们这么打劫来钱实在太慢了,要靠运气才能抢得到东西。而且首领你的大名传开后,过往的人肯定是宁可绕路也不敢走马陵山这边的山路,到时候我们再想抢到东西,肯定只会更难。” “没错。”魏丘点头,又说道:“但是没办法,我们人太少,没法象巨野泽彭越和芒砀山刘季那样连亭舍都敢抢,只能是慢慢的来,等人手足够了再说。” “首领,抢亭舍干什么?”魏山很奇怪的说道:“亭舍里除了有几件武器,连粮食都少得可怜,抢那里干什么?” “那应该抢谁?”魏丘顺口问道。 “当然是抢大户人家了,只要随便抢到一家,光靠抢到的金子,就够我们吃好几年。”魏山出主意,又指着东南面的侍岭亭方向说道:“比方说新搬到侍岭亭的虞家,他家的仆人主要还在凌县的颜集亭,但是钱粮金子已经大部分都搬到侍岭亭了,家里的男丁少得可怜,我们只要在晚上悄悄的摸进去,抢一把就跑,就足够我们吃上好几年啊。” “有这样的肥羊?”魏丘果然来了兴趣。 “首领,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问一问姜梵。”魏山又一指项康曾经的邻居姜梵,说道:“他也知道虞家的情况,不信你可以问他。” 魏丘把目光转向姜梵,姜梵会意,忙点头说道:“首领,侍岭亭那边,是新搬来一家姓虞的大户人家,特别有钱,家里光马车就有好几辆,仆人也大部分还留在凌县颜集亭看老宅子,家里男丁不多。” 言罢,姜梵又神神秘秘的补充道:“还有,虞家除了特别有钱以外,还有两个貌若天仙的女儿,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咱们如果能随便抢到一个,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真这么漂亮?”魏丘大为动心。 “真这么漂亮。”姜梵和魏山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姜梵又说道:“小的曾经亲眼见过她们,小的还敢打赌,首领你见了虞家那两个女儿后如果不动心,小的愿意把脑袋输给你。” 人财两得诱惑放在面前,也容不得魏丘这样的亡命徒不动心,只稍一盘算,魏丘马上就问道:“那你们可认识去虞家的路?” “认识。”魏山和姜梵再次异口同声的回答,末了姜梵又补充道:“还不远,才三十多里,半天就可以到。” “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去。”魏丘不假思索,马上就说道:“抢钱,抢粮,抢女人!” 姜梵等强盗轰然答应,魏山却是心头一紧,忙说道:“首领,今天不能去。” “为什么?”魏丘斜眼问道。 “时间不早,来不及了。”魏山指了指头上已经逐渐西斜的太阳,又说道:“还有,小的觉得,如果真要去抢虞家的话,最好是后天晚上。” “为什么要在后天晚上?”魏丘狐疑的问道。 “因为后天是端午节啊。”魏山说道:“我们旧楚人最重端午,后天每家每户都要吃粽子,聚会游玩赛龙舟,还肯定要喝酒吃肉,到时候侍岭亭和虞家的人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睡得象头猪一样,我们动起手来不是方便许多?” 仔细一分析,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魏山当即点头,说道:“好,就后天动手,明天我们在山里休息一天,吃饱喝足做好准备,后天晚上去侍岭亭抢钱抢粮抢女人。” 魏山点头,赶紧跟着众强盗齐呼英明,不过在高呼英明之后,魏山心里又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暗道:“为什么一定要听项康那个破落货的安排?就让魏丘这帮人今天晚上去多好?除了肯定能抢到许多金子以外,说不定虞家的两个美女,我也有机会碰一碰啊?” 心生邪念归心生邪念,考虑到自己的把柄被项康和冯仲活在手里,还有强盗这种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实在不好过,魏山还是没这个胆子敢卖了项康和冯仲。 第四十五章 保佑那个骗子 端午节最早起源于春秋时期,相传最初是用来纪念挖坟高手伍子胥,只不过后来著名愤青兼文青屈原也恰好在五月初五这一天投江自杀,就又有了纪念屈原的含义,还逐渐把纪念伍子胥的意义取而代之,演变出了吃粽子和赛龙舟等习俗。项氏家族是血统再纯正不过的楚人,当然也得过端午节。 不止项氏家族过端午,因为下相曾经长期是楚地的缘故,下相县的人都得过端午节,甚至就连祖上是周人的下相周县令也只能是入乡随俗,亲自出面在泗水岸边举办了一场龙舟大赛,号召各乡各亭的百姓自发参与。 县令亲自出面号召,侍岭亭这边当然也很给面子的组织了龙舟队参与赛龙舟,自打搬到侍岭亭后就很少抛头露面的虞家姐妹也因此难得一起走出家门,和兄长虞知乘坐马车到了泗水岸边看热闹。不过让虞家姐妹都非常奇怪的是,泗水岸边的人山人海中,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看到出了名喜爱东游西逛的项家子弟,更别说是相对来说比较安分的项康,结果这点也让心思各异的虞家姐妹都有些失望。 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虞姀小丫头忍不住向旁边的虞知问道:“阿哥,今天怎么没看到项家那帮破落子弟?这么大的场面,这么大的热闹,他们不可能不来啊?” 还是得妹妹提醒,并不是很关心项家子弟的虞知才发现情况不对,也是很惊讶的说道:“是啊,今天怎么没看到他们?按理来说,以他们的脾气,今天不可能不来看热闹啊?” 不肯死心的又努力寻找了一番,依然还是没有找到项康和项家子弟的身影,对项康的一片痴情已经有所感动的虞姀小丫头难免有些失落,而另一边的虞妙戈更是细心,突然说道:“奇怪,怎么冯仲冯大兄也没来?他是游徼,又兼着侍岭亭的亭长,怎么侍岭亭的龙舟来了,他会没来?” 仔细一看,见侍岭亭的龙舟队中确实没有冯仲的身影,虞姀小丫头难免开始担心,对姐姐说道:“阿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咱们回去看一看情况?” 自打搬到侍岭亭后就一直在故意躲着项康的虞妙戈有些犹豫,有心想要答应却又拉不下脸,好在旁边的虞知及时开口,帮虞妙戈摆脱了尴尬,道:“看完了龙舟回去的时候,顺便去看看吧,反正赛龙舟也要不了多久。” 顺理成章的点了点头,虞妙戈却再无心思去欣赏精彩的龙舟表演,同时让虞妙戈奇怪的是,自己素来喜欢热闹的妹妹虞姀竟然也是坐卧不宁,不断往人群中观望寻找,全无心情去注意龙舟大赛,而再联想到自己妹妹和项康之间以前那些怪异举动,心思细腻的虞妙戈不由心中有些警惕,暗道:“不会吧,难道妹妹她也……。” 龙舟只是准备的时间比较长,过程却很简短,分出了胜负之后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看头,虽说很多来看热闹的青年男女还留在现场嬉戏,然而虞家姐妹却全无兴趣过去参与,很快就由虞姀小丫头出面,逼着虞知陪同自家姐妹返回侍岭亭,本想再玩一会的虞知拗不过妹妹,也只好乖乖登上马车,随着两个妹妹返回侍岭亭。 回到侍岭亭时,时间只是下午的未时过半,天色还早,然而很奇怪的是,虞知被两个妹妹逼着去铁匠铺了解情况后,回来却说道:“铁匠铺的学徒都在睡觉,听说是项康兄弟的安排,不许他们去看龙舟,要他们白天睡觉,傍晚时起床,说今天晚上有事。项康也不在铁匠铺里,说是回家睡觉去了。” “怪事,大白天的,睡什么觉?”虞姀越听越是奇怪,忍不住向姐姐问道:“阿姐,要不咱们一起去项康那里看看?” 虞妙戈粉脸微红的不吭声,有姐姐当挡箭牌的虞姀则不由分说,拉起姐姐就走,说道:“走吧,反正不远,那地方也是你以后要住的,先去看看也不错。” 硬是把粉脸通红的姐姐拉到项康住的破烂小院门前,院门果然紧闭,有姐姐当借口的虞姀也不客气,上去就重重敲门,然后过了一会,项康还真的睡眼惺忪走了出来,打开院门一看是虞家姐妹和虞知,项康也不由一楞,问道:“你们怎么不去看龙舟,跑这里来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面对着项康,虞姀的小脸也有些微红,说道:“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赛龙舟那么热闹的事,你们项家兄弟居然能一个都不去看热闹?吃错药了?还有,铁匠铺里的学徒怎么也全都在睡觉,不打铁?” “今天晚上有事要办。”项康打了一个呵欠,又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还打主意过一会去你们家找你们,快里面坐,今天晚上你们去我二叔母家吃饭,一会我会去请虞公。” “今天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了,你会请我们吃饭?我没听错吧?”虞姀惊讶的问道。 “该请,谁叫你是我未来的小姨子?”项康微笑着随口说道:“未来姐夫请小姨子吃饭,天经地义。” 听到项康这话,后面脸皮极薄的虞妙戈当然是一下子把脸红到了脖子根,虞姀却是一下子呆住,看着项康几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道:“未来小姨子?他不是一直都……?难道说,他变心了?” 发现到虞姀小丫头的古怪表情,擅长察言观色的项康不由一楞,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玩笑话,竟然会让这个小丫头生出这么大的反应,可是话已出口无法收回,项康也只能是继续保持着温和笑容,亲热的邀请虞家兄妹三人进房落座,结果虞知倒是点头答应,虞妙戈也脸蛋红扑扑走进了门,之前还嬉笑自如的虞姀却是神情复杂,直到项康再次开口邀请,才默不作声的随着虞妙戈进门,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笑容。 还是在把虞家兄妹都请进房后,项康才对虞家兄妹摊了牌,说是冯仲那边收到线报,最近在马陵山活动猖獗的魏丘一伙盗匪要来侍岭亭打劫虞家,自己和冯仲商议,决定将计就计在虞家设下埋伏,收拾这伙时刻威胁着侍岭亭安全的盗匪,所以自己和项家子弟还有冯仲才都没有去参与赛龙舟,选择了留在家里睡觉养足精神。同时项康还告诉虞家兄妹,说自己和冯仲一会就要去把虞公请来,让虞家人暂时住在自己家中,以免在打斗时被误伤到。 听完了项康的介绍,虞妙戈当然是花容失色,为人平庸的虞知更是脸色苍白,说道:“项兄弟,这消息准确吗?你们知道盗匪要来打劫我家,为什么不在其他地方动手,或者直接到马陵山去剿灭那伙盗匪,为什么偏偏要在我家里动手?” “不敢说消息完全准确,但至少有七八成不假。”项康随口回答,又说道:“本来我们也不愿在你们家里动手,但没办法,我们不知道那伙盗匪要走那条路来,另外马陵山实在太大,我们想找到他们太难,所以只能是在你们家里布置埋伏。不过你们放心,到时候有什么死尸鲜血,我和冯大兄会安排人处理,不会吓到你们。” 言罢,项康又补充道:“我和冯大兄也是为了你们好,魏丘那伙盗匪现在是越闹越大,迟早有一天会盯上侍岭亭,盯上侍岭亭就绝对会首先盯上你们家,所以我们最好是抢先把这伙盗匪干掉,免得他们尾大不掉,让你们家时刻不得安生。” “还有,魏丘那伙人现在已经算是群盗,根据大秦律法,我们不管是抓到活的还是干掉的,都有赏钱,所以即便打烂你们家里的什么东西,我们也可以赏钱赔给你们,不会让你们家受什么损失。” 听项康说得有理,虞知倒也点了点头,又催促项康赶紧去把虞公请来,以免盗匪提前动手伤到虞公,项康看了看房角的破烂水漏计,见时间确实不早,便也一口答应,起身就要去找冯仲,准备拉着冯仲一起去请虞公。那边的虞姀小丫头则开了口,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我房里有些东西要收拾。” 看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小丫头,项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当下项康与虞姀一起出门,先往侍岭亭的亭舍赶来。结果到了路上时,一直垂着头走在项康背后的小丫头突然开口,恶狠狠的说道:“骗子!” “那你叫我怎么办?”项康头也不回的答道:“坚持和你阿姐退婚,然后再向你求亲,那你阿姐会是什么感受?你的父亲又怎么可能答应?” 小丫头不吭声了,项康则叹了口气,又说道:“小妹,认命了吧,除非是奇迹出现,否则我们就是有缘无分,用你上次对我说的话,忘了我吧。” “别说得就好象我一直在记挂你一样!”小丫头在心里怒吼,可是抬头看到项康那瘦削而又挺直的背影,小丫头的心里却突然有一种如同刀割一样的感觉,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当然了,小丫头并不知道的是,项康此刻的心里也好受不到那里,可是没办法,随着天下大乱的苗头越来越明显,项康已经没时间再去考虑什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赶紧把虞家的钱拿到手,为自己迎接乱世做好准备,这才是项康现在的头等大事。所以即便心里面其实还是更加疼爱背后这个调皮小丫头一些,项康也只能是选择接受两位叔母和虞家的安排,昧着良心决定放弃自己真正心爱的人。 找到了冯仲,和冯仲一起到虞家说明情况后,大惊失色的虞间当然是马上接受了项康的安排,把家事匆匆安排给了仆人,立即就随着项康来到了项家暂住。然后项康和冯仲分头行事,冯仲去组织亭卒到虞家院中埋伏,在虞家等候魏丘过来送死,项康则是先和项家子弟一起吃了晚饭,带上了干粮,然后才到铁匠铺中说明情况,许下赏赐,又把武器分发给三十来名学徒,领着他们到虞家暂住的冯家老宅周边埋伏,等机会到来时包围魏丘等一伙盗匪。 是夜,虞家父子姐妹四人全部住进了项康的二叔母家中,虽然年龄较小的项扬和项它等项家子弟带着武器留守在此,但虞家四人却谁也不敢睡踏实,竖着耳朵只是倾听自家方向的动静。然而从天色全黑一直等到二更,冯家老宅那边却丝毫没有声响,没有熬夜习惯的虞间父子和虞妙戈也因此先后睡去,惟有虞姀小丫头的一双眼睛一闪一闪,放射出复杂光芒。 三更将至时,虞姀小丫头也抗拒不住睡魔,忍不住合眼睡去,可就在小丫头刚把眼睛闭上时,冯家老宅那个方向却突然传来喧哗人声,还有凄厉的狗叫声音。虞姀小丫头和虞间等人一起被惊醒,赶紧披衣出门,随着项它等人到院中查看情况。 喧哗声更甚,虞间和虞知父子对天作揖,连连祷告,祈求上天保佑,让项康和冯仲等人能够顺利干掉盯上自家的魏丘一伙盗匪,也保佑自家资财少受些损失。虞妙戈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念叨,虞姀小丫头站得比较近,隐约听到姐姐是在祈求过往神灵保佑,不要让项康在打斗中受伤,能够平安归来。 听到姐姐的祷告,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也再度出现在了虞姀小丫头的心中,但小丫头却还是学着姐姐一样的双手合十,默默的对天祷告,心道:“天地神灵,请你们一定要保佑那个骗子能够平安回来,千万别让他受伤。虽然骗了我,可我不想让他受伤,更不想让他丢命。”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虞姀小丫头才突然发现,自己或许讨厌过项康,却从没有忘记过项康,还一直在记挂着这个曾经对自己痴情一片的男子,这个曾经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男子,或许现在还在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人…… 第四十六章 奸情败露 还是来看看魏丘这伙盗匪的具体情况吧,虽说第一次进村作案,严重缺乏经验,然而魏丘一伙人在时间拿捏这点上和谨慎小心这些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魏丘除了选择下午酉时正将至时走出山林外,又安排了两个比较机警的盗匪化装成了普通百姓打前站,遇到路人就发出信号,通知后面的大队及时隐蔽,尽量避免被过往的行人发现他们的队伍,暴露他们的行踪。 结果这点也收到了令魏丘相当满意的效果,两个打前站的盗匪先后几次遇到路人,都帮着魏丘一伙人的大队及时躲开,那些无意中的与两个盗匪擦肩而过的行人也做梦都没有想到,前方的树林草丛中,竟然会藏着二十来个全部携带着利器的山野草贼。 时间方面更是拿捏得巧妙,酉时正走出山林,向南行得只有十余里路天色就已经全黑,余下二十来里虽然是摸黑前进,但因为地势开阔路不难走,再加上又有魏山和姜梵这两个地头蛇带路,二更亥时才刚过半,魏丘一伙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冯家老宅的附近,还以鸟叫声为信号,秘密集结在了一起。 “魏首领,看,那就是虞家。”姜梵指着远处的冯家老宅介绍,语带激动的说道:“院里有几棵大树的房子,就是虞家现在住的地方,以前是侍岭亭亭长冯仲的房子,现在租给了虞家住。” “里面大概有多少男丁?”魏丘很是小心的问道。 “我逃出侍岭亭的时候,加上虞公和他儿子,好象是十来个,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变。”姜梵如实答道。 “应该没变。”旁边的魏山接过话头,说道:“至少在我走的时候,虞家的仆人数量没变过,现在田里又忙,虞家不可能从颜集亭那边调佣人过来。” “太好了。”魏丘激动的搓手,低声吩咐道:“休息一会,养足了力气就动手。记住,进去以后见男人就杀,女人只准打昏,用麻袋装了带回山里。动作越快越好,千万不能浪费时间。” 按照魏丘的要求,二十多个盗匪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还是到了接近三更时,魏丘才一声令下,领着二十多个土匪借着夜色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向冯家老宅,也很快的就悄悄的摸到了冯家老宅的门前。而与此同时,魏丘等人身后也突然响起了几声布谷布谷的鸟叫,然而魏丘等人却是毫不在意,一个劲的只是低声催促走在前面的盗匪赶紧开门。 冯家老宅的大门是从里面闩上的,不过这点并难不住众盗匪,一把雪亮的钢刀从门缝里伸进去轻轻拨弄,门闩很快就有了些松动,还越动越快,没过多少时间就被钢刀剥开,院门也随之打开,同时院子里也没有任何动静。魏丘等人大喜,也没怎么犹豫,马上就鱼贯而入,还迫不及待的直接冲向冯家老宅的后院所在。 “铛铛铛铛铛!” 铜锣声突然大作,喊杀声也随之大起,冯家老宅的房门接连被人从里面向外踢开,好几支火把突然出现,火把光芒照射中,目前仍然还是署理游徼的冯仲头戴竹皮冠,身披犀牛甲,手拿二尺版威风凛凛,大声喝道:“贼人,你们中计了!聪明的话,马上放下武器投降,不然一律格杀勿论!” 魏丘还算有点本事,突然出现的冯仲等人虽然把他吓了一跳,但粗略看了一眼,见突然冲出的冯仲等人大概只有十几人,数量居于下风,便立时心中大定,大吼道:“兄弟们,杀光这帮竖子!” 吼叫着,颇有些武艺的魏丘竟然挥刀直接砍向冯仲,带动了好几个盗匪呐喊上前,拿着前些天抢来的上好钢刀对着冯仲带来的亭卒门客又砍又捅,众亭卒门客慌忙各举武器招架,还因为没想到敌人会如此胆大的缘故,气势上落了下风,冯仲也是大吼大叫,“上!给我上!这些是群盗,抓到一个官府赏金十四!砍死的给一半!” 院子里噼里啪啷打成一片的时候,项庄终于带着项冠、项声和项悍等几个身手最好的项家子弟从前面正门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用刀剑往盗匪身上招呼,其中武艺高强的项庄还第一剑就劈翻了一个盗匪,众盗匪慌忙回身迎战,却又如何战得过辛苦练习过家传武艺的项家子弟精英,只一转眼就被杀得节节败退,大呼小叫不断。 “中计了,快走!” 察觉到情况不妙,魏丘带头,领着一些盗匪撒腿就往后院冲,冲到冯家老宅的后院门前,一刀柄砸出门闩,撞开门就往跑。然而就在这时候,冲在最前面的魏丘突然脚一下一绊,顿时摔了一个狗吃屎,后面的盗匪收不住脚步,也纷纷被钉在地上的绊绳绊倒,一口气接连摔倒了五六个。 呼一声响,一个硬物向魏丘当头砸落,魏丘反应奇快,赶紧侧头躲避,然后觉得一个冰凉的东西沿着自己的右耳斩下,顿时劈飞了自己的右耳,魏丘不及查看伤势,双手撑地马上跳起,也立即看到,差点一剑要掉自己小命的,竟然是一个手拿秦长剑的十七八岁年轻的瘦削男子。魏丘大怒,一声狂吼挥刀向那瘦削男子横砍,那瘦削男子赶紧举剑招架,刀剑相交,手中的秦长剑顿时被魏丘劈飞。 “我靠!” 那瘦削男子骂了一句魏丘从没听过的脏话,连滚带爬的向后急退,魏丘却是双眼通红,双手握刀向前疾冲,挥刀不绝连砍带刺,盯着那瘦削男子始终不放,那瘦削男子接连躲闪,口中惨叫也不断,“你后面有人!后面有人!别管我!” “竖子!受死!” 杀红了眼的魏丘不理不问,雪亮钢刀只是不要命一样的往那瘦削男子身上招呼,那瘦削男子狼狈逃窜间,也是脚下一绊,顿时摔了一个五脚朝天。魏丘见了大喜,立即一脚踩住那瘦削男子的一条腿,双手握刀向那瘦削男子当胸劈下,口中吼声如雷,“死!” “完了!” 恶贯即将满盈的时刻,项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除了飞快闪过自己上一次惨死的悲惨情景,还不由出现了虞姀小丫头俏丽动人的脸庞,心中苦笑,“或许是报应吧,今天才正式抛弃你,报应马上就来了。” 报应并没有降临,等了许久,想象中的剧痛也并没有出现,好奇的睁开眼睛后,项康除了看到一只手从背后紧紧握住魏丘手中雪亮的钢刀外,还看到魏丘的胸膛处突出了一柄染血的长剑。再借着偶尔晃过的火把光芒,项康又发现,是自家兄弟中武艺最好的族兄项庄拼着左手受伤,握住了雪亮的刀刃,救了自己的一条罪恶小命,也是项庄的冰裂剑从背后捅死了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魏丘。 砰一声把魏丘的尸体掀了一个侧翻,然后项庄才向项康笑着问道:“阿弟,兄弟里面明明就数你武艺最烂,还敢冲最前面,是不是不想娶媳妇了?” “阿哥,谢……。”死里逃生的项康声音有些颤抖。 “少和我废话。” 项庄打断项康的道谢,又向项康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左手,项康赶紧握住兄长宽厚大手挣扎站起。然而就在这时,项康突然看到有人从背后向项庄一刀刺来,项康来不及招呼兄长躲开,和身只是一撞,硬生生的把项庄撞开一步,帮着项庄躲开了那致命一刀,可是那一刀却余势不消,继续刺在了项康的左肩上,顿时把项康的左肩戳得鲜血飞溅,痛入骨髓。 “婢女养的匹夫!” 暴跳如雷的项庄挥剑应战,即便左手受伤无法握剑,也照样把那从背后偷袭的盗匪杀得无法招架。那盗匪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大喊道:“投降!我投降!项大兄,我是姜梵,我是你们的邻居姜梵啊!” “老子管你是谁!敢伤我阿弟,死!”心疼弟弟受伤,好大哥项庄一声怒吼,看准机会一剑刺出,顿时把曾经害得项康被罚了三百多钱的姜梵刺了一个透心凉,横尸当场。 这时,埋伏在冯家老宅四周的铁匠铺学徒早就拿着自己打的武器加入了战场,乒乒乓乓的和马陵山盗匪打成了一团,只不过因为全都是菜鸟初上战场,起到的效果甚微,真正与盗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硬拼的,依然还是项冠和项声等项家子弟中的精英,还有冯仲和他手下的亭卒。 不过这也足够了,虽说困兽犹斗的马陵山群盗都拼得十分玩命,然而他们毕竟也是刚当上土匪没几天的准菜鸟,正面搏杀没有一个能是项冠和项声等项家精英的对手,另外冯仲和他手下的亭卒因为长期接受军事训练的缘故,在战场上的表现也相当出色,还懂得利用局部以多打少的优势,很快就把走投无路的马陵山盗匪砍得接连躺倒杀散,众学徒乘机补漏拣便宜,或是擒拿砍杀倒地的敌人,或是壮着胆子包围落单的敌人,擒拿这些一个人就可以换到十四金的盗匪。 见此情景,右手捂着左肩的项康当然是大皱眉头,同时也万分庆幸,庆幸自己始终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通过实战锻炼了队伍,虽然这些学徒在实战表现得无比菜鸟,却也还有挽救的时间和可能。同时项康还早就已经构思好了下一步的计划,准备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名正言顺对众学徒进行军事培训,为自己的将来做好更为充足的准备。 终于,在经过一番相当艰苦的鏖战后,二十多个马陵山盗匪终于绝大部分都被砍倒拿获,只有区区两三个人逃进了黑暗深处,众学徒和亭卒紧追不舍,项康也没去理会他们,只是抓紧时间帮助项庄包扎伤口,然后才在冯仲的帮助,包扎自己左肩几乎可以看到骨头的伤口。期间冯仲还兴奋的说道:“兄弟,这把咱们赚大了,活捉十一个,砍死十个,光这点就可以换到两百多金的赏钱,咱们一年两年喝酒的钱算是有了。” “不拿独吞,得给所有人都分一份。”项康喘息着说道:“毕竟这次没你手下的门客亭卒帮忙,没我兄弟们和学徒们帮忙,咱们也捞不到这么多。” 其实有些抠门的冯仲有些咧嘴心疼,可是考虑到今天晚上其他人也出了大力气,冯仲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行,那等把赏金领到了,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分。” 这时,又有几个铁匠铺学徒兴高采烈的押着一个马陵山盗匪来到了项康和冯仲面前邀功,然而仔细一看那马陵山盗匪的模样时,项康和冯仲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盗匪不是别人,正是冯仲和项康之前逼着到马陵山执行引蛇出洞任务的魏山。见到冯仲和项康后,魏山还无比委屈的喊道:“冯大兄,项公子,你们怎么也不告诉他们我是自己人?害我挨那么打,还差点被他们一刀砍了脑袋。” “抱歉,抱歉,忘了。”项康连声道歉,又笑着说道:“魏兄弟,这次你辛苦了,干得漂亮。如果愿意的话,以后跟我算了,我保管待你更好。” “跟你有什么好处,天天吃糠咽菜?”魏山心里嘀咕,嘴上却迫不及待的说道:“冯大兄,项公子,你们之前答应过我的,可别忘了,十金,十金,我可指望着这点金子买房子娶媳妇。” 天色微明时,之前逃走的三个马陵山盗匪先后都被押回了项康和冯仲的面前,见马陵山群盗无一漏网,不是被杀就是被生擒活捉,项康和冯仲当然都是欢喜不胜。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团青影却象风一样的冲来,带着诱人的香味直接冲到了面前,娇嫩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关怀,急匆匆的问道:“你受伤了?重不重?” “没事,不算太重,起码没伤着骨头。”项康顺口答道。 “还不重,身上尽是血。让我看看,呀,你脸上,你脸上也受伤了!” 还是得娇嫩声音的提醒,项康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竟然也有一道伤口,好在伤口不深,这会血液都已经凝固,项康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应该是被刀尖挂着的,伤不到那里。” “我看看。”香味更加浓郁的手帕在项康脸上轻轻擦拭,娇嫩声音里也充满了埋怨,道:“还说不深,以后说不定会有痕迹。”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隐约发现有些不对,看了看自己面前满脸关怀的虞姀小丫头,又看了看旁边早已经是目瞪口呆的冯仲和项庄等人,项康顿时有些傻眼,而虞姀小丫头也从项康的呆滞惊讶目光中发现不对,转头看了看左右呆若木鸡的冯仲和项庄等人,一团红霞顿时铺满小丫头的可爱小脸,羞得小丫头赶紧是双手掩面,快步逃开。 更让项康傻眼的还在后面,目送虞姀小丫头快步逃开后,项康的眼角余光,又突然瞟到了不远处的一人。再仔细一看时,项康顿时头皮有些发麻——自己合法合理的正牌未婚妻虞妙戈,正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自己,端庄秀丽的脸庞上,还尽是不敢相信的震撼神色…… “兄弟,你和她们姐妹,到底是什么关系?”冯仲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小声悄悄问道。 项康不知道如何回答,心里还有些颤抖,暗道:“天哪!这还没正式成亲,我和小姨子的奸情咋就败露了?怎么办?要不要象江南皮革厂那个姓黄的老板一样,赶紧带着小姨子跑路?” 第四十七章 组建民兵 对项康来说还算好,因为晚到了一步,虞间和虞知父子并没有看到虞姀小丫头和项康的亲热镜头,项康也这才躲过了被未来老丈人拷打盘问的厄运,同时因为项康在昨夜的打斗厮杀中受了伤的缘故,还算有点良心的虞家父子还上来嘘寒问暖,关心项康的伤势情况。 项康也确实伤得不轻,左肩挨那一刀伤口几乎可以见到骨头,虽说年轻还扛得住,虞间还是命令自己的大女儿虞妙戈好生照顾项康,虞妙戈神情复杂的答应,接过了这个需要长时间和项康单独相处的任务,又在旁人的帮忙劝说下,把项康搀回了项康的破烂小院休息,等待上药,冯仲和其他的项家子弟则负责打扫战场和派人到城里报告县寺不提。 在老虞家的钱财推动下,医工很快就来到了项康的破烂小院,给项康上了金疮药,接着医工离开后,来帮着照料项康的二叔母也知情识趣的告辞离开,故意给项康和未婚妻子留下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还别说,自打与虞妙戈结识以来,项康还是第一次获得与虞妙戈单独相处的机会。 破天荒的单独相处,项康和虞妙戈却谁也没有说话,甚至就连目光都很少互相触及,气氛尴尬得十分厉害。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心虚,项康这才开口说道:“我和小妹之间,没什么其他关系。” “嗯。” 虞妙戈用鼻子哼了回答,垂着头看不见她的脸上神色。然而虞妙戈越是这样的反应,项康的心里就越是胆怯,忍不住又说道:“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虞妙戈终于开口,声音温柔的轻轻说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悄悄松了口气,项康却再找不到什么话说,倒是虞妙戈主动倒了一碗开水端在了项康的面前,温柔的说道:“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口渴了吧?喝些热汤。” 项康胡乱的点头,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想要接水,虞妙戈却没有递给项康,只是把水端到面前小心的吹冷,然后又亲手喂到了项康的嘴边,项康见了心里难免有些感动和愧疚,说道:“妙戈,你真好。” 虞妙戈脸上泛起红霞,也不说话,只是小心的把开水喂给项康喝了,然后又搀了项康躺下,柔声说道:“快睡吧,口渴了叫我。” 凝视着虞妙戈的温柔目光,还有绝不逊色于虞姀小丫头的俏丽脸庞,项康又悄悄的叹了口气,暗道:“为什么我先碰见的不是你?如果是让我先遇见你,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调皮妹妹的啊。” 伤势确实不轻,躺下后没过多久,项康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过很遗憾,受伤后的项康并没能享受到什么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应得待遇,才到了下午时,项康就被屋外的喧哗声吵醒。而再接着,还没等睡眼惺忪的项康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房门就被冯仲从外向里推开,还没进门就嚷嚷着向虞妙戈问道:“弟妹,我兄弟醒没有?县尊来了,县尊亲自来探望他了。” 话音刚落,十分欣赏项康的周县令果然穿着官服大步从外面进来,才刚看到虞妙戈就笑着说道:“这位是未来的项夫人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美若天仙。项夫人,怎么样?项公子现在情况如何了?” 接连被冯仲和县令都直接当做项康的妻子对待,脸皮子极薄的虞妙戈当然是羞涩万分,可又不能不应声,只能是赶紧起声向周县令行礼,红着脸说道:“民女见过县尊。” “免礼免礼。”周县令连挥了几下手,又向刚被吵醒的项康笑道:“项公子,不请自来,没打扰到你和尊夫人的风华雪月吧?唉,你有伤,不必起来,快躺下躺下。” 快步上前把挣扎起身的项康重新按了躺下,周县令先是仔细看了项康的伤口包扎情况,然后才半带埋怨的说道:“项公子,不是本官说你,武艺非你所长,你怎么还亲自动手擒拿贼盗?这应该是冯游徼他们的事,你搀和什么劲?你看,这幸亏只是伤到肩膀了,如果伤到什么致命处怎么办?” “盗匪太多,冯大兄他手下的人手不足,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上了。”项康忍着痛解释,又说道:“有劳县尊亲临探望,晚辈真是惶恐之至。” “哈哈,应该的,先不说你这次为下相和下邳两县立了大功,造福了两县百姓,就凭本官与你的交情,也应该来探望一下。”周县令哈哈大笑,又说道:“项公子,这次的前后情况,刚才冯游徼已经对我说了,项公子你果然是智谋过人,一举为下相和下邳两县除去一个大害,劳苦功高。放心,该给你们的赏金,本官已经给你们带过来了,一会就正式发放。” 项康赶紧道谢,周县令却摇头笑道:“不必谢我,是本官应该谢你才对,马陵山的盗匪本应该是由东海郡和下邳县负责剿灭,结果没想到竟然倒在你和冯游徼的手上,这事写进上计里(政府工作报告),本官就是想不出点风头都不行了啊。哈哈哈哈哈。” 见周县令笑得开心,项康忙乘机说道:“县尊,关于这件事,晚辈还有些话说。马陵山的盗匪是被暂时剿灭了,但那里会不会有盗匪死灰复燃,谁也不知道,另外在我们下相县里和下相县的周边各县,也仍然还有许多的小蟊贼在祸害百姓,将来会不会象马陵山盗匪一样的为祸一方,也谁也不敢保证,关于这点,不知县尊可有什么打算?” 前文说过,因为秦二世坑爹的徭役征召频率,许多逃跑的百姓戍卒都被迫聚众为盗,虽然还没有形成燎原之势,却也星星点点,按下葫芦浮起瓢,周县令也正为这事烦恼头疼。所以听了项康的话后,周县令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苦涩,说道:“公子所言极是,下相县里和周边的情况,确实是这样,但没办法,只能是见一股剿一股,不给他们坐大的机会。” “但外县的大股盗匪流窜进下相作案怎么办?”项康又问道:“据晚辈所知,下相南面的僮县,东面的凌县,还有西面的取虑,都有不亚于马陵山盗匪的大股盗匪,他们如果流窜进下相杀人放火,我们下相如何防备?” 周县令彻底不吭声了,眉头也不由皱起,项康察言观色,乘机说道:“县尊,关于这点,晚辈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项公子如果有什么好主意,请尽管说。”周县令答道。 “让下相各乡都组建民兵队如何?”项康图穷匕见,说道:“晚辈认为,县尊不妨下文各乡,让下相各乡的富裕人家踊跃捐资,推举领头人组建民兵队,农忙时下田劳作,农闲时接受行伍训练,学习军队作战之法。如此一来,遇到大股的盗匪流窜进下相为祸,下相各乡就可以不必向县里求援,马上就可以集结民兵,协助各乡各亭的亭卒抵御剿灭盗匪,这样周边各县的大股盗匪,又有谁敢窥视下相半眼?” 项康说的办法,其实也就是后世的团练雏形,也和春秋战国时的各地领主私兵大致相似——只不过私兵是效忠领主,不是效忠于国家。所以周县令只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项康的意思,也开动起了脑筋琢磨起了这个建议的可行性,盘算着说道:“办法倒是不错,但我们大秦朝廷早有明文,严禁各地拥有私兵,所有军队,都只能是接受朝廷管辖调遣……。” “县尊,不是私兵,更不是军队,是民兵。”项康赶紧钻名词的空子,说道:“民兵同样接受官府管辖,官府有随时任免民兵队长的权力,也有随时解散民兵队的权力,另外民兵的一切钱粮武器,都只能自行解决。如此一来,就既不用给朝廷增加负担,又可以成为一支县尊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剿匪队伍,随时拱卫下相各乡各亭的安全。” 如果说换成了是在宋朝或者明朝,甚至是在唐朝晋朝,项康敢说这样的话,恐怕话还没有说完,周县令就已经明白项康这个楚国贵族的余孽是在憋着坏准备造反了。但是没办法,现在这个时代是在秦汉之交,此前还从没出现过什么军阀割据的情况,所以周县令当然不知道这么做的巨大危害性,也更不明白项康憋的坏水。盘算了一下这么做对自己政绩的影响和帮助,周县令甚至还忍不住动心,迟疑着说道:“办法倒是或许可行,但是要想让各乡各亭的富裕人家自愿出钱出粮,恐怕没那么容易。” “县尊,让晚辈试一试如何?”项康好心好意的说道:“请县尊恩准,让晚辈在东乡先组建一支五六十人规模的民兵队,劝说东乡各亭的富商大户出钱出粮武装这支民兵队,假如能够成功,让下相各乡看到了民兵队的优势好处,县尊你再号召下相各乡效仿,不就可以容易许多?” 周县令转动着眼珠子不说话,还几次凝视项康的神情反应,擅长装腔作势的项康则满脸清纯,目光坦荡清澈,最后也成功的骗过了多少有些怀疑项康用意的周县令,让周县令在盘算许久后下定决心,说道:“好吧,本官回去和县丞他们商量一下,如果他们也觉得可行,本官就允许你先组建一支五十人规模的民兵队。” 没能让周县令立拍板答应,项康当然有些失望,然而考虑到自己毕竟身上有伤,就算周县令马上答应,自己也没办法马上就动手组建私人军队,项康还是恭敬谢了周县令,周县令则又好言关怀了项康几句,然后才把应给的两百多金赏赐交给项康和冯仲,让项康和冯仲自行商议了论功发放。 出于收买人心的需要,项康当然是力劝冯仲比较公正的发放了赏金,而在众亭卒和铁匠铺众学徒欢呼领赏的时候,项康又把自己该得的赏金一钱不留的拿了出来,全部用来买酒买肉犒劳众人。结果这么一来,侍岭亭的亭卒和铁匠铺的学徒们当然是对项康感激不尽,不用项康暗示或者明说,就争先恐后的主动表示项康将来若有调遣,一定鞍前马后,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虞妙戈几乎是衣不解带的日夜照料项康,虞姀小丫头则象是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项康和虞妙戈的面前。而项康虽然一直在心里对那个小丫头念念不忘,可是几天与虞妙戈的日夜相处下来,耳鬓厮磨间,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在一次换完药后,骨子里其实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项康还突然一把搂住了虞妙戈,重重的吻在她的樱唇上,虞妙戈红着脸挣扎,态度却并不坚决,只可惜项康才刚把手伸进虞妙戈的外衣里,门外就突然传来了项家子弟的喧哗声,虞妙戈赶紧奋力挣开,没安什么好心的项康也错失了一次宝贵机会。 不过项康在另一个方面运气不错,同样是在这几天时间里,在天下即将大乱的苗头越来越明显的情况下,僮县那边还真有一股规模比较大的盗匪流窜进了下相县的南部,洗劫了一个亭,抢走了不少百姓的钱粮,当地的游徼和亭长则因为手里的力量不足,根本无法抵抗,而等周县令派遣下相右尉带着大队官兵赶到现场时,那股盗匪早已经逃之夭夭,连盗匪的毛都没抓到一根。 也正因为吃了这样的大亏,一度有些犹豫的周县令和下相县寺也终于下定决心,正式下文允许项康在下相东乡组建一支五十人规模的民兵队,尝试实行项康提出的地方自保策略。项康接文大喜,赶紧带着伤四处游说东乡各亭的富商大户捐钱捐粮组建民兵队,结果因为项康在侍岭亭打了漂亮一仗的缘故,项康还真说动了一些地方大户乐输钱粮,帮助自己组建民兵自救自保。 有了钱粮在手,项康招兵买马当然容易了许多,从自己的铁匠铺里择优挑选了二十人做班底,又在东乡各亭招募了三十名壮汉加入,再把项家祖传的练兵法门搬出来,配合以自己熟悉的现代军队训练法,东乡民兵队的正式训练便随之有声有色的展开,项康也以署理民兵队长的身份,正式而又合法的拥有了一支服从自己调遣的准军队。 只有尝试过才知道水深水浅,也是到了真正动手练兵的时候,项康才发现自己还是疏忽了很重要的一点——自己练的兵没有任何特色,只是很普通的步兵,装备的虽然是侍岭亭铁匠铺打造出来的上好刀剑,然而在已经极度成熟的青铜兵器面前,即便能够占点便宜也不多,形成不了什么绝对的优势。同时受限于训练强度、频率和时间的长短,自己辛苦操练这支民兵队就算拿着上好的刀剑,碰上了拿着青铜武器的秦军精锐,也肯定占不了什么上风,相反还有可能被敌人轻松干掉。 “这是我的起家本钱,必须得用最好的武器,最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先进武器装备,让他们在战场可以形成绝对优势,这样才能在将来起到核心骨干的作用。” 绞尽脑汁为自己的起家本钱寻找先进武器的时候,项康一度考虑过这个时代还没人知道的火药,然而考虑到巨大的成本和难以获得的原材料,项康又不得不放弃,而再继续往其他方面盘算时,项康无意中注意到了周县令送给自己的秦长剑,还想起了好兄长项庄曾经对秦长剑的一番评价…… “……当初我们楚国之所以打不赢暴秦的军队,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就是剑不如暴秦的长剑,武器这种东西是一寸长一寸强,我们楚国的剑就是因为没办法打得太长,怎么都比暴秦的长剑短点,所以在战场上吃够了大亏。如果当时我们大父武信君麾下的将士,都能够装备上暴秦的长剑,蕲县那一仗,我们大父未必就会输给暴秦的王翦。” 一寸长,一寸强!这一点让项康找到了灵感,然而项康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嫡系军队装备上比秦长剑更长的地条钢剑,因为项康还听项庄等人说过,受限于青铜武器坚硬易断的材质,还有这个时代炼铁技术还比较落后的特点,无论是青铜制的秦长剑,还是熟铁做成的六国铁剑,在战场上的作战方式都是以刺杀为主,害怕折断很少用于劈砍。而地条钢打造出来的铁剑,受限于材质和剑身厚度,在劈砍方面肯定也占不了太大优势,所以历史老师还没断气的项康,很快就盯上了后世冷兵器战场上的近战武器之王——刀! 侍岭亭铁匠铺之前打造的铁刀,都是以战国时的直刃刀为模具铸造,长度还不及秦长剑,远远没有发挥出钢铁的韧性优势,项康也一直有意无意的没有去尝试加长铁刀的长度。这会到了无需隐藏什么的时候,项康当然想到了把刀身加长这点,又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个在后世游戏和小说中时常出现的名词——斩马刀! “决定了,就用斩马刀!一寸长一寸强,将来到了战场上,我的军队就用斩马刀给敌人一个惊喜!” 第四十八章 帮不了你 虽然只是在影视剧和游戏中见过斩马刀,但是要想铸造出斩马刀对项康来说真的不难,只要凭借记忆画出大概的模样,再粗略的估算好尺寸,然后用木头做出模具,放入沙范中固定成形,接着只需要把地条钢水倒进沙范,冷却成胚胎,再经过打磨抛光,第一把斩马刀便提前几百年出现在了这个时代。 考虑到刀身重量和携带等因素,项康比较保守的把第一把斩马刀设计为总长秦尺五尺八寸,约合一百三十三厘米,其中刀把长一尺五寸,方便双手把握,刀刃长四尺三寸,宽三寸二分,以此减轻总重量,然而刀背则被项康设计为七分厚,以增加刀身强度。 结果成品出炉后,经过项康的亲手测试,发现在自己臂力不算太强和左肩伤势未愈的情况下,仍然可以轻松砍断一根鸡蛋粗细的硬木棍,两个帮忙打刀的心腹学徒更是可以一刀劈开一根胳膊粗细的木头。所以项康也马上决定就采用这个设计继续生产,在两个比较值得信任的心腹学徒帮助下,很快就秘密打造出了三十把这样的斩马刀及配套的刀鞘,暗藏到了自己居住的小破院中备用。 与此同时,项康也在两个心腹学徒的帮助下,用淘汰的生铁铸造了二十根同等重量、长度和带护手的生铁棍,交给二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壮民兵,让他们拿着生铁棍演练劈砍削等基本动作,又请自家兄弟中武艺最好的项庄和项冠等人帮忙,用生铁棍设计了几式简单易学又兼备实用性的斩马刀刀法,交给那二十名民兵,让他们学习操练。 而那二十名被项康看好的民兵虽然因为没有见过斩马刀的缘故,对项康的要求极是不解,但是看在项康为他们提供的好饭好菜份上,二十个民兵还是沉下了性子,在项康的催促和监督下努力学习使用生铁棍,并且很快就取得了初步成果。 看到这里,肯定有朋友要问了,项康手下不是有五十名民兵吗?项康为什么不让五十个民兵学习使用斩马刀?答案是项康不愿让自己的第一支军队武器过于单一化,在装备斩马刀的同时,项康还想给自己的军队配备十名弩手,以增加远程攻击力,还有二十名刀盾手,以增加贴身近战的能力和机动力。 刀盾手倒是好办,买来盾牌再加上侍岭亭铁匠铺打造的上好地条钢刀,就可以装备出来。然而这个时代最强的秦弩却因为是军队制式武器的缘故,在市面上根本无法买到,项康也只能是请冯仲帮忙想办法,结果因为数量不是很多的缘故,再加上又有保护东乡各亭不受外来流寇侵扰的借口,冯仲倒是一口答应了帮这个忙,可惜替项康奔波几天后,冯仲却有些垂头丧气的来到了正在督促民兵操练的项康面前,说道:“兄弟,不是大兄不帮你,是实在没办法,强弩只有县库里才有,县里管得严,谁也不敢拿出来卖。” 知道秦法的严厉苛刻,项康也不敢过于强求,只能是向冯仲问道:“大兄,那怎么办?我们东乡的民兵,不可能不装备弓弩啊?这有如果碰上了装备有弓弩的盗匪,我们打起来很吃亏啊?” “两个办法。”冯仲答道:“一是买民间用的硬弩,射程虽然近点,但也勉强能用。二是我的亭舍里还有两把以前留下来的军队旧弩,凑合着还能用,你拿去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自己造。” 冯仲说的两个办法都挺可行,项康正打算是否能尝试仿制秦弩时,不曾想冯仲却突然注意到了正在拿着生铁棍演练斩马刀法的二十名民兵,忍不住奇怪的问道:“兄弟,你那些民兵在干什么?拿棍子练个什么劲?练战戈?不象是戈法啊?” “大兄恕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以后再给你一个惊喜。”不愿过早暴露王牌的项康拒绝回答。 还好,冯仲并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看在自己和项康越来越近乎的关系份上,冯仲也没近一步追问,只是有些奇怪的继续看了下去,而看着看着,实战经验相当丰富的冯仲不由有些皱眉了,忍不住向项康说道:“兄弟,你让他们练这些东西,好象没什么用啊?碰上了拿戈的敌人,只能是光挨打还不了手啊?” “什么?光挨打还不了手?”对斩马刀抱着巨大期望的项康惊讶问道。 “没错,不信你叫一个出来,我拿戈打了你看看。”冯仲回答,又解释道:“你那玩意长是长,可怎么都没有战戈长,碰上了拿戈的敌人,可以先揕(刺)后啄,让你根本近不了身,打起来只吃亏,占不了什么便宜。” 仔细一想战戈的使用方法,项康的脸色有些微变了,可项康不肯死心,又马上找来了一把战戈交给冯仲,又叫了一个拿着生铁棍的民兵出来和冯仲比划。然后还真让冯仲给说中,在战戈的长度优势面前,拿着生铁棍的民兵果然是只吃亏占不了什么便宜,还没等近身就先被冯仲的戈尖刺中,即便侥幸躲开,冯仲也可以用战戈的下援从容发起二次攻击,轻松琢到或者勾到还没来得及近身的民兵,民兵即便能够勉强近身作战,也几乎是必须得先付出受伤的代价。 见此情景,这几天来一直在辛苦练习斩马刀法的民兵当然是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学这些无用的东西要干些什么,项康则是目瞪口呆,心中惊叫不断,暗道:“怎么回事?明明历史上到了汉朝的时候,战戈都已经在战场上基本淘汰了,怎么我辛苦打造的斩马刀,反倒根本不是战戈的对手?” 又一次以推刺手法轻松逼退了企图近身的民兵后,冯仲放下战戈,微笑着向项康问道:“兄弟,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这玩意碰上战戈,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项康不答,只是努力琢磨自己的先进斩马刀为什么不敌原始战戈的原因,又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怎么钻了牛角尖,怎么忘了琢磨战戈为什么会被时代淘汰的原因?” 想到这里,项康赶紧努力开动起脑筋,仔细回忆原始战戈为什么会被踢进历史垃圾堆的原因,而想着想着,曾经看过的一个历史科普节目,忽然跃出了项康的脑海——战戈并不是因为斩马刀的出现而被淘汰,而是因为另一种武器的出现,才被彻底踢出了冷兵器的战场! “是什么玩意?赶紧回忆一下,赶紧回忆一下,只要能够想出来,以后拿着战戈的敌人,碰上我的武器,就只有挨打还不了手的下场了!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背着手在民兵演练的空地上焦急的转着圈子,努力仔细回忆那个电视节目,项康一度急得什么都想不起来,然而还好,无意中看到冯仲手中战戈的尖锐下援时,项康终于想到了最为关键的一点,也不由大吼出了一声,“明白了!想起来了!” “兄弟,你明白了什么?想起来了什么?” 冯仲和在场的民兵都吓了一条,然而项康却根本来不及解释,只是随口吩咐道:“继续操练,许季,杨不,你们两个跟我来。冯大兄,我有些急事,弩的事我们明天再谈。” 言罢,项康拿起一把戈撒腿就往自己的破烂小院跑,按照项康的要求,帮着项康秘密打造斩马刀的两个心腹工匠赶紧跟上脚步,留下冯仲和剩下的四十多个民兵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明白项康是中了什么邪。 领着许季和杨不冲回到了自己用来研究新式武器的破烂小院后,项康先是在沙地上用木棍画了一个简陋的草图,然后让粗通木活的许季和杨不找来工具和木材,很快就做出了一个上下带钩的木制盾牌,又叫许季拿了战戈和自己左手拿的盾牌比拼,结果也和那个科普节目介绍的完全一样,木盾的上下钩果然可以很轻松的钩住战戈的下援,让许季没办法收回战戈,项康则乘势近身,轻松用右手拿的秦长剑刺中或者砍中许季。结果看到这点,许季和杨不难免都是惊喜出声,“太神奇了,这么简单的一面盾牌,竟然可以把战戈克制得这么厉害。项公子,这叫什么盾牌?” “这玩意在历史上叫什么来着?”项康苦思回忆,却始终想不起钩镶(读:攘)这个拗口名字,也只能随口说道:“就叫破戈盾吧,让我们的刀盾手拿这种盾牌,就可以轻松对付敌人的戈兵了。” 再接着,项康又和许季、杨不讨论了许久,结合了工艺难度、盾牌重量和实用性,项康决定把盾牌的主体设计为方形铁板盾,上钩长一尺,下钩长七寸,又把钩尖设计为面对敌人以避免误伤到刀盾手自己,然后项康还采纳杨不的建议,把盾牌正面注入钢水的位置,设计为一根尖刺,以此增加盾牌的攻击力,做成木制模具,连夜赶铸样品。 辛苦了一夜之后,历史上的第一面钩镶继斩马刀之后,再一次提前数十年正式问世,而拿着这面辛苦打造出来的钩镶,项康当然是哈哈大笑,道:“好了,以后不但不用怕戈兵了,还只用怕敌人不派戈兵来和我打了。” 得意奸笑的时候,项康的破烂小院院门突然被人敲响,项康赶紧让许季和杨不把钩镶藏好,然后才去打开院门,结果让项康颇有惊奇的是,来敲响自己院门的,竟然是与自己越来越生分隔阂的项猷,同时更让项康意外的是,项猷居然还是独自一人来见自己,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的项家子弟。 “阿弟,我能和你谈一谈么?”重伤刚愈的项猷脸上并没有多少血色,却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强笑说道:“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商量一下。” 看在同姓同宗兄弟的份上,项康也强挤出一点笑容,一边点头答应,把项猷请进自己的破烂小院落座,一边让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的许季和杨不返回铁匠铺休息,然后才向项猷问道:“阿哥,没外人在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阿弟,我是来请你帮忙的。”项猷倒也坦白,直接说道:“我很喜欢虞家那个小妹虞姀,想向她求亲,但就是怕她和虞公不答应,你是她的未来姐夫,能不能帮我说说?” 项猷一直在暗恋虞姀小丫头,项康是早就心知肚明的,按理来说这个忙也应该帮,可是没办法,项康其实比谁都喜欢虞姀小丫头,还早就在肚子里憋着将来想大小通吃的坏,当然不愿给自己的情敌帮忙,再加上又知道项猷因为妒忌自己,没少在三叔项伯的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所以项康也没犹豫,马上就苦笑说道:“阿哥,你开什么玩笑?虞公是什么人,一把米有几颗都能数得清清楚楚,求他把小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那虞公怎么决定把大女儿嫁给你?还把家产分一份给你?”项猷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偶然的巧合。”项康答道:“我们去虞家玩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单右尉带着儿子去他家求亲,我给虞公帮忙乱求的亲,后来各种阴错阳差的巧合,这才弄巧成真。” “恐怕不止如此吧?”项猷的语气有些古怪,说道:“如果不是后来有了单右尉儿子被人杀了的事,虞公能把女儿嫁给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项康警惕的问道。 “阿弟,你是很聪明,但我也不是笨蛋。”项猷语气有些阴森的说道:“其实我们兄弟没有一个不在怀疑,干掉单右尉的人,就是拿假金子骗走你六十把刀的樊哙。还有,去凌县城里骗单公子到颜集亭送死那个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长相,可是很凑巧,恰好就在那几天,韩叔父的家人韩离来了,还一直和你住在一起。” 项康的脸色开始变了,还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冷哼说道:“你怀疑是我让韩离去凌县城里,骗的单公子?还有,你上次背着我悄悄去下邳送到,真正目的该不会就是想当面问一问韩离吧?” “其实也没必要当面去问他。”项猷并没有否认自己背着项康去下邳的目的,说道:“之前父亲和韩叔父,一直都是派韩离和我们联系,最后这次突然换了人,这好象就已经说明什么了。” “果然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韩离,你可是答应过我对谁都不说的,这个时代的人一诺千金,你可千万别做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项康心中苦笑感叹,脸上却保持镇定,冷静的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帮我娶虞家小妹。”项猷图穷匕见,说道:“我就保证,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刚才对你说的话。” 项康沉默,半晌才说道:“我如果帮不了你这个忙呢?你是不是打算拼着我们项家子弟翻脸成仇,跑到虞公的面前告密,让虞公怀疑我,坏我的好事?” 项猷语塞,知道自己如果这么做了,即便能够报复到项康,也肯定会被自家兄弟孤立和彻底看不起——在虞妙戈的事上,项康和虞家父子可是各有各的理,各有各的错,历来护短又比较团结的项家子弟绝对不会站到虞家父子那边。所以过了许久后,项猷才这么说道:“阿弟,你别太贪心了,你已经有姐姐了,把妹妹让给我难道就不行?” “你这话什么意思?”项康更加警惕的问道。 “阿哥他们闲聊的时候,我已经听说过了。”项猷答道:“前些天,你在虞家受伤后,虞姀比她姐姐更关心你,还有,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其实喜欢的是虞姀,不是她姐姐,对不对?” “果然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啊。”项康心中益发苦笑,嘴上则说道:“我心里喜欢谁并不重要,但我真的帮不了你。阿哥,虞公能答应把他的大女儿嫁给我,都已经是没办法的选择了,他是绝对不会再答应把小女儿嫁给你的。别怪我说话难听,他看不上你。”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象帮你自己一样,逼着虞公把他的小女儿嫁给我?”项猷异想天开的问,又说道:“以阿弟你的聪明,这样的事,对你来说不难吧?” “我想不出办法。”项康回答得十分直接,说道:“还有,阿哥,既然你也看出来了,我根本就不想娶虞家的大女儿,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根本没用过什么办法逼着虞公把女儿嫁给我。我连自己都帮不了,更别说是帮你。” 目光有些阴森的注视了项康许久,项猷缓缓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项康也没挽留,与项猷的关系彻底破裂,同时项康还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没事,大不了这小子狗急跳墙,把韩离拉出来给他做证。先不说韩离答应过我对任何人都保密,就算他言而无信怎么了,先不说虞间未必会相信,就算虞间信了,韩离口说无凭,我还不是可以抵赖不认帐?” “了不起我和虞妙戈的婚事告吹,反正陈胜和吴广马上就要造反了,少了拖累我做事还更方便一些,有了权有了势,我还愁找不到美女陪我睡觉?” 项康实在有些低估了项猷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妒恨,实际上项猷此时此刻除了琢磨能不能从韩离口中掏出真相外,甚至还有这样的恶毒念头,“要不,和凌县那边的单右尉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借他的手帮我……?直接找虞公告密,是会被兄弟们看不起,但是悄悄帮单右尉,就没人会知道!而且项康如果完了,我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第四十九章 越境剿匪 项猷的无理取闹虽然影响到了项康的心情,却并没有影响到项康建设嫡系军队的计划,在破烂小院里睡了一个早上后,项康就把项猷的事暂时放在了一边,匆匆跑到亭舍找到已经被正式任命为东乡游徼的冯仲,向他借了一把老旧的秦国军弩,带回自己的破烂小院拆开研究,想尝试看看能不能仿造军用秦弩。 大名鼎鼎的大秦军弩果然名不虚传,即便冯仲借给项康的这把秦弩至少已经有十五六年的历史,左肩有伤的项康依然还得用吃奶的力气才能拉开,试射时在十步以外也能轻松洞穿三寸厚的木板,而再拆开弩身后,弩身里的精密零件和坚固构造更是让项康看得是赞不绝口,压根不敢相信在青铜时代末期竟然能有如此高超的铸造工艺,如此先进的机械技术。 研究的结果是仿造并非没有可能,倘若不去考虑什么时间和成本,项康相信自己应该有把握用钢铁铸造出秦弩的青铜零件,仿造出铁质的秦弩,但期间花费的时间肯定十分漫长,同时研究秦弩的木臂和筋弦也肯定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所以项康只稍一盘算,就果断放弃了仿造秦弩的努力,决定先采用民间强弩做为自己军队的火力补充,等将来有了机会和时间再仿造装备军用强弩。 民用强弩当然要比军用弩容易弄到,不过当项康向冯仲提出想请他帮忙采购民间能够买到的最好强弩时,冯仲却表情有些为难的说道:“兄弟,不是大兄不帮你,是我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新庄亭那边出了一起命案,县里催得紧,我正忙着办那个案子,没时间去帮你仔细挑选,你看是不是……。” “没事,没事,自家兄弟,说明白就行了。”项康知情识趣的赶紧打断,说道:“没事,大兄你忙你的,我家那些兄弟天天闲着没事干,我拿钱给他们,叫他们去市面上帮我选就行了。” 冯仲点头,又向项康表示了歉意,项康笑着摆手不在意,马上拿着钱回到了二叔母家,请二叔母交代成天东游西逛的项家子弟,让他们帮自己到市面上去挑选采购强弩,二叔母一口答应,也在当天晚上就把项康的任务交托给了回家来吃饭的项家子弟,让他们尽快给项康帮忙买到。 项家子弟也确实比较齐心,对自家人的事从不推托,事隔仅两天,项庄、项冠等人就带着十五把长短不一的民用硬弩和配套的箭支来到了项康的面前,还一见面就嚷嚷道:“阿弟,请客喝酒,这两天为了你这十五把弩,我们可是把周围的市集都给跑遍了,试了好几十把弩才给你挑出最好的十五把来。” 笑呵呵的谢过了自家兄弟的努力,又检查了这些弩发现确实都是上好的狩猎用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自家兄弟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的项康忙响应兄弟们的号召,拿出钱叫人去陈大娘的酒肆买酒买肉,在自己的破烂小院里款待项家子弟。 还是到了酒肉买来的时候,项康才发现与自己已经彻底生分了的项猷没在项家子弟的人群中,担心这小子真的跑到下邳去找韩离打听消息,项康忙向项猷的弟弟项睢问道:“阿哥,项猷阿哥呢,他怎么没来?” “出门去了。”项睢答道:“今天他说他有事,带了点干粮就出了门,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他没说他去那里?”项康忙追问道。 “问了,他不说,只说有些事要办。”项睢如实答道:“我问他要不要我也一起去,他说不用,我就懒得管他了。” “这小子,该不会真的去了下邳找韩离吧?”项康的心里有些打鼓,可是又不敢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只能是把这事暂时藏在心里,继续陪着项家子弟有说有笑,喝酒吃肉,畅谈高歌。 心里有了这个疙瘩,项康当然有悄悄留心项猷的动向情况。不过还好,虽说项猷当天晚上并没有回家,但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时,项猷就又重新出现在了侍岭亭,晚上项康故意跑去找项家子弟一起吃饭时,项猷也谈笑还算正常,并没有什么拿到项康把柄的得意张狂神色,也没有故意撇开众人向项康发出威胁,始终没有单独和项康说一句话,项康也这才稍稍放心,知道项猷昨天应该不是悄悄去了下邳——不然这话,以这小子的脾气,九成九会马上拿出韩离的口供做威胁,逼着自己帮他娶虞姀小丫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一直风平浪静,项猷一直没来找项康,项康则一天到晚除了忙着操练民兵,就是忙着打理铁匠铺的事,也渐渐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然而就在这时候,同样忙得成天不见人影的冯仲却突然派门客魏山给项康带话,说是东乡大兴亭送来消息,凌县与大兴亭交界处的孟湾一带,新近冒出来一股人数不详的盗匪,有随时流窜进大兴亭做案的可能,让项康做好准备,以便随时带着东乡民兵去大兴亭增援,捕拿盗匪。 “大兴亭?”项康努力回忆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有些奇怪的向来带信的魏山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兴亭和凌县交界的那一带,好象没有什么象样的山林啊?就是树林也不多,怎么会有盗匪在那里盘踞?” “回项公子,这个小的不知道。”魏山如实回答,又说道:“不过大兴亭小的也去过,是记得那边没什么象样的山林湖泊,不象是适合盗匪盘踞的地方。” 心中觉得奇怪,可是不在现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项康只能是向魏山吩咐道:“回去告诉冯大兄,就说我知道了,叫他放心,只要大兴亭那边有需要,我马上就会带着民兵过去。” 事还没完,才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冯仲就亲自跑到了项康的面前,说道:“兄弟,恐怕得麻烦你和我去大兴亭那边跑一趟了,大兴亭那边刚才给我带信,说是昨天晚上有几个凌县的盗匪越境作案,杀了一个正在耕地的大兴亭人,抢走了一头牛,我得去查案,也得去看看那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如果方便的话,把你的民兵队带上,和我一起过去,看看能不能把那股盗匪给剿了。” 大兴亭的富户同样是出了钱粮帮项康组建民兵,拿人手短,这样的要求项康当然不能拒绝,所以项康马上一口答应,让冯仲先去大兴亭调查情况,自己马上带着民兵跟去大兴亭帮忙。冯仲答应,又吩咐道:“记得把你的兄弟们都叫上,他们的身手好,关键的时候能给我们帮大忙。” 项康一口答应,当下项康一边集结民兵分发此前装备的武器——打一群小蟊贼可用不上斩马刀和钩镶,犯不着暴露自己的机密,一边派人去联络项家子弟,请项家子弟随着自己同去大兴亭。然而十分不巧,派去和项家子弟联络的铁匠铺学徒两手空空的回到了项康的面前,报告说项家子弟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游玩,还不知道去了那里,所以没能把信带到。项康无奈,只能是叫这个学徒等项家子弟回来了再知会消息,自己领了五十个民兵南下,匆匆赶往大兴亭这边而来。 到得大兴亭时,时间已是下午的接近申时,先到一步的冯仲也已经把案情基本查清,确认那个被杀的百姓确实是死于凌县盗匪之手,还探得消息,知道那股盗匪目前是活动于距此不远的凌县境内的登山一带。项康听了忙问道:“大兄,那你联系过凌县那边的亭舍没有?他们怎么说?” “联系了。”冯仲答道:“他们说已经把情况报告到了凌县县里,等县里拿主意,还说我们如果愿意越境剿匪的话,他们可以给我们帮忙。” 言罢,刚当上正式游徼的冯仲为了立功出风头,正打算拉着项康一起过去抓贼,不曾想却突然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忙问道:“兄弟,你的那些堂兄弟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不知道去那里玩了。”项康答道:“叫铁匠铺的学徒给他们带了话,叫他们回来了马上来这里找我,不过不知道他们今天什么时候回侍岭亭,今天能不能来。” “那算了。”知道项康有多少武艺的冯仲马上打消了立即越境剿匪的念头,改口说道:“兄弟,那这样吧,我们今天在大兴亭先住一晚上,等摸清楚了那股盗匪的情况再决定该不该越境剿匪。” 猜到冯仲是信不过自己的打架本事,在这方面确实不怎么样的项康也没点破,只是点头答应,当下冯仲一边叫大兴亭的亭长给自己和项康一行安排住处,一边派本地亭卒越境去打探消息,了解那股凌县盗匪的更多情况,准备等擅长打架敢拼命的项家子弟到来,然后再和项康一起越境剿除那股敢跑来下相作案的小蟊贼。 ………… 侍岭亭这边,其实下午申时还没有过半时,被项猷硬拉着去下相西北部皂河亭游玩的项家子弟,就已经勾肩搭背的有说有笑着回到了侍岭亭,铁匠铺学徒也在第一时间把项康的情况告诉给了他们,然后项庄和项冠等项家好手倒是毫不犹豫,马上就要领着项家子弟南下大兴亭和项康会合,然而项猷却拦住了他们…… “阿哥,时间不早了,明天再去吧。”项猷振振有辞的说道:“你看我们玩了一天又饿又累,就算去了大兴亭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家吃饭,好生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去大兴亭给项康和冯大兄他们帮忙也不迟。” 虽说项猷的话也颇有道理,然而项庄却还是有些担心,说道:“万一那边突然出事怎么办?项康身上的伤可还没好,武艺又那么差,遇上了事怎么办?” “没事,有冯大兄他们在,不会出事的。”项猷安慰,又说道:“再说了,项康还把他的民兵队也全都带过去了,那些人会保护项康。走走,还是先回去吃饭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拗不过同是自家兄弟的项猷,项庄只好是被项猷拉着回家吃饭,然而项庄和项家子弟却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项猷此刻的眼中,正闪烁着得意的阴毒光芒…… ………… 大兴亭这边,因为大兴亭的亭长崔排不但是冯仲的下属、还是冯仲旧友的缘故,当天晚上,项康和冯仲当然在大兴亭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款待,即便项康一再推脱,却还是被崔排和冯仲硬拉上了酒席陪着他们喝酒,知道冯仲高升和项康有关的崔排还刻意奉陪,一直缠着给项康敬酒不断,项康无奈,也只好陪着他们开怀畅饮,很快就喝得七七八八,脸红脖子粗。 还好,项康是个很懂得克制的人,喝得差不多了就坚持不肯再喝,还反过来劝冯仲和崔排不要再喝下去以免误事,正喝得高兴的冯仲却笑着说道:“能误什么事?咱们这么多人在大兴亭,凌县那股盗匪吃了豹子胆了,还敢来大兴亭闹事?没事,继续喝,难得吃老崔一顿,今天晚上咱们要把他喝得肉痛,下次才不敢在酒场上和我们叫嚣。” 可能是故意打冯仲的脸,恰在此时,门外一个大兴亭的亭卒突然来报,说道:“禀冯游徼,禀崔亭长,亭舍外有本亭的农人首告(报警),说凌县那股盗匪又窜进了我们亭,可能是打算继续抢东西。” “看清楚没有?是不是凌县那股盗匪?”崔排赶紧问道。 “看清楚了,那个农人说那伙盗匪打着火把,还都拿着武器。”亭卒如实答道。 “干他娘!”已经喝得有些头脑发热的冯仲破口大骂,说道:“胆子不小,本游徼就在大兴亭,他们居然还敢打着火把来抢东西!老崔,项兄弟,马上把你们的人叫起来,咱们一起去找他们算帐!” “打着火把来做案?”项康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那里不对劲,再加上情况紧急,项康也只好把这个疑问暂时放在脑后,赶紧起身出门,冲到东乡民兵的住处,命令自己亲手组建操练的民兵立即集结,带着他们匆匆回到大兴亭的亭舍门前侯命。 带着民兵回到大兴亭的亭舍门前时,冯仲带来的几个亭卒和崔排手下的亭卒门客都已经聚集在了门前,冯仲命令来报警的百姓带路,领了项康和崔排等人立即出动,打着几支火把一路向东南而来,也很快就看到了那伙打着火把流窜进下相的凌县盗匪。 那伙盗匪的人数只有十几个人,而项康这边除了五十名民兵外,还有冯仲和崔排带看来的十几个亭卒和武装门客,所以才刚远远看到冯仲和项康等人出现,那伙盗匪马上就齐发一声喊,撒腿就往凌县那个方向跑,人多势众的冯仲和项康等人喊叫着紧追不舍,也很快就跟着他们冲进了凌县境内。 还是一路追到了地形相对比较复杂的登山一带后,那伙盗匪才想起抛下醒目火把冲进树林,冯仲欺负他们人少,当即命令全力追赶,名誉上隶属于冯仲管辖的项康依令而行,领着民兵队直接冲进了树林。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项康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暗道:“不对啊?今天我们这么多人来大兴亭查案,登山这边距离大兴亭又才区区几里路,凌县这股盗匪,就算全是瞎子听也能听到这一情况啊,怎么还敢流窜进大兴亭做案?” “还有,火把也不对!”项康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心道:“这伙盗匪才十几个人,就算全部拿着武器,也就算我和冯仲没带着人来大兴亭,大兴亭这边只要能够提前发现他们,光是召集百姓拿着锄头叉子也能对付他们,他们怎么还敢打着火把大张旗鼓的流窜进大兴亭?他们是昏头了?还是故意这么做?” 想到这里,项康赶紧观察四周环境,然后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里吓一跳——这一带的地势是比较平坦,但树林相对来说最为密集,树林里到处都是杂草、树木和乱石,也处处都是可以隐藏伏兵的地方,黑压压的树林还象一张无形的巨口一样,已经悄无声息的把自己和冯仲等一行人吞噬进了口中。 “项兄弟,楞着干什么?快追啊!”旁边的冯仲拉了一把项康,催促道:“十几个盗匪,按照我们大秦律已经算是群盗了,抓到一个活口就是十四金,拿到一个脑袋也有七金啊!” 被冯仲拉着向前走了两步,项康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在心里说道:“可是不对啊?如果真有伏兵的话,那这伏兵是针对谁的?想把我们这么多人一口吃掉,盗匪能有这么多人手吗?如果真有这么多盗匪有实力把我们六十多个人一口吃掉,凌县那边应该早就动用军队追杀这股盗匪了,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这里逍遥法外?这里可不是马陵山,剿匪不象在马陵山那么难。” 第五十章 目标是我 十分怀疑凌县登山这里的树林战场是个陷阱,可是又发现在一些重要的环节上说不通,一度都有些想打退堂鼓赶紧撤退的项康难免有些犹豫迟疑,结果就这么稍一耽搁,民兵队众人早已尾随着冯仲和崔排从项康身边纷纷越过,还不断招呼项康赶紧跟上,害怕自己落单的项康无奈,也只好把疑虑暂时放在一边,继续跟着大队前进。 遍地乱石、杂草、树根和荆棘,此前从没来过这片树林,冯仲和项康等一行人想要追上前面的盗匪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那群盗匪还特别的狡猾,除了专门往树木茂密处钻以外,还逐渐的分成了两群,分别往两个不同方向逃亡,逼得冯仲和项康等人也只能是兵分两路,一路由冯仲率领,一路由项康和崔排率领,分别追赶这两群盗匪。 期间,项康麾下的民兵,还有冯仲和崔排带来的亭卒,都有开弓放弩,尝试用弩箭射杀敌人,但因为那群盗匪在进树林前就已经抛下了火把,身形大都隐藏在了黑暗中,收到的效果并不大,仅仅只是从盗匪的惨叫声中判断应该是射中了两次,可惜天色太黑,没能射中致命处,那两个中箭的盗匪咬牙带伤逃亡,冯仲和项康一行人也就没取得更进一步的收获,同时因为树木越来越茂密的缘故,项康和冯仲等人到了后来干脆连放箭的机会都没了,只能是全凭脚力追赶。 也还好,那伙盗匪虽然人人带着武器,却并没有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所以奋力追赶间,冯仲和项康一行人也用不着担心被敌人用暗箭偷袭。同时功夫不负有心人,拼命的追赶之下,项康和崔排这边终于还是渐渐追近了敌人,眼看就有希望追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快步行走的项康却无比倒霉的突然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个踉跄,失去重心,狼狈的摔了一个狗吃翔,差点把下巴磕破。 “啊!哎呦!” 发出惨叫的并不是摔了一个狗吃翔的项康,而是项康侧后方的一个下相民兵,爬在地上疑惑扭头看去,借着其他民兵手里的火把光芒,项康又惊讶的看到,那个民兵之所以突然惨叫,竟然是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箭矢射中了右肋所致,利箭扎入肋中,伤势十分严重。那民兵身边的其他民兵也惊声叫道:“有暗箭,大家小心!” “怎么会突然有暗箭?刚才那伙盗匪一直没放箭啊?” 项康心中奇怪,刚想挣扎着站起身来时,项康却又飞快想到了一件要命大事——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偶然摔了一个狗吃翔,这支暗箭很可能就是射中自己! “巧合?偶然?还是故意?”项康心中在瞬间接连闪过无数疑问,同时下意识的喊道:“把火把灭了!小心暗箭!” 只有项康手下的民兵依令而为,崔排手下的大兴亭亭卒却傻乎乎的还在举着火把,已经快要追上盗匪的崔排还回转头来,拿着一支火把急匆匆的走向项康和那中箭民兵,问道:“伤得怎么样?那来的暗箭?” 察觉到火把光芒照在自己身上,项康来不及去考虑别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地一滚,连滚带爬的离开原地,然后发生的事顿时把项康吓出了一声冷汗——咻的一声,又有一支暗箭突然飞来,要死不死正好钉在自己刚才趴下的地方!项康魂飞魄散,赶紧大吼道:“崔大哥,把火把扔掉,敌人的目标是我!” 被项康吼得一楞,崔排本能将手中火把往树上飞快一敲,直接砸熄火把,项康又吼声如雷,连声催促崔排手下的亭卒熄灭火把,同时连滚带爬的专门往黑暗处躲闪,期间则又是一支利箭飞来,同样是射到了项康所在处的附近,又误伤了一个下相民兵。结果事情到了这步,害怕被暗算的大兴亭亭卒这才手忙脚乱的熄灭剩余的火把,让自己一行人处于黑暗中,举起武器小心警惕周边,漆黑的树林里也这才终于没有暗箭继续飞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摸到项康身边,崔排刚想张口说话,项康忙低声招呼道:“小声点,别让敌人听到你和我说话,不然会暴露我的位置。” 崔排点头,压低声音问道:“项兄弟,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项康答道:“不过敌人这次的目标很可能是我,我只要一暴露位置,肯定会有人又放箭射我,说不定还会直接冲上来杀我。” 吃惊的看看那两个不幸替项康中箭的倒霉民兵,崔排忙又低声问道:“项兄弟,那怎么办?” 项康不答,只是努力分析敌人能够在人群中轻松辨别自己的原因,也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手里已经有几个闲钱的自己因为贪生怕死,给自己买了一副牛皮铠甲穿戴,在衣着上与其他的民兵有很大区别。同时自己爱臭美,梳的发髻是居中的直髻,而其他的民兵则按照自己的要求,全部梳了军队士卒专用的偏右发髻,所以敌人才能在人群中轻易的发现自己。 想到这点,项康心里有了底,赶紧脱下身上牛皮甲,又解开发髻,请崔排帮忙草草绑了一个偏右的斜髻,把自己弄得与其他的民兵看上去差不多,然后才向崔排说道:“崔大哥,别追了,这是个陷阱,我们得赶紧回去。” “可那些盗匪怎么办?”崔排有些不甘心,说道:“那些可都是群盗,抓到一个就赏金十四。” “是命要紧,还是钱要紧?你知道这树林还埋伏着多少杀手?”项康反问,又说道:“放心,只要这帮盗匪没逃远,明天等我的兄弟们来了,一定帮你抓他们,我那个帮兄弟个个武艺高强,对付这帮盗匪比捏死一群小鸡还容易。不过现在得马上走,不然的话,放暗箭的人搞不好对着我们乱放箭,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拗不过项康,崔排也只好点了点头,吩咐自己手下的亭卒跟上,簇拥着项康往来路撤退,期间项康自然是努力混杂在了人群中,还尽量的猫腰前进,尽可能的借着人群掩护自己,也果然没有再招来暗箭偷袭,渐渐的撤退到了树林边缘。 还是被项康料中,自己一行人眼看就要走出树林的时候,树木茂密处果然泄愤般的接连飞来两支暗箭,又射中了一个大兴亭的亭卒,还恰好射中了那倒霉亭卒的背心要害。崔排和众民兵大惊,赶紧拖上那重伤未死的亭卒,跌跌撞撞的冲出树林,爱护小命的项康更是连滚带爬,藏在众民兵人群中一口气逃出了好几百步,直到远离树林方才停下。 躲藏在民兵人群中提心吊胆的等了许久,还是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冯仲一行人才骂骂咧咧拖着一具尸体的从树林里出来,项康和崔排等人上前一问,这才得知冯仲等人没能追上那伙盗匪,仅仅只是捞到一具不知道姓名身份的盗匪身体。同时看到装束已经大变的项康后,冯仲也奇怪的问道:“兄弟,你怎么弄成了这样?出什么事了?” “冯大兄,你们有没有遇到暗箭偷袭?”项康不答反问。 “暗箭偷袭?”冯仲被问得一楞,答道:“那伙盗匪不是拿斧头就是拿叉子,武器最好也只是剑和刀,那来的暗箭偷袭?”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项康心中一沉,然后才把自己和崔排一行遭遇到的情况告诉给了冯仲,结果冯仲听了当然是大吃一惊,忙问道:“项兄弟,你在凌县这边有什么仇人?他们这么这样针对你,非想要你的命?” “大兄你说呢?”项康反问道。 冯仲的脸色又变了,也不说出那人的名字,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他最有可能,而且也只有他能够做到这样的事。” “先回大兴亭再说吧。”项康说道:“这里是凌县的地界,我们要防着他还有后招。” 冯仲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赶紧让众人簇拥了项康往来路匆匆撤退,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又发现了这件事是单右尉在背后捣鬼的一个佐证——冯仲等人捞到那具盗匪的尸体,并不是冯仲的亭卒或者下相的民兵所杀,而是被其他的盗匪干掉!同时他被同伙灭口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的身上插有一支下相民兵射出的弩箭,同伙很明显是在害怕他逃不快被生擒活捉,所以才割断他的喉咙把他干掉。 “九成九是单右尉干的,官匪勾结想把我干掉,给他的儿子报仇。”项康心中得出结论,又在心里说道:“那伙盗匪应该只是单右尉安排的诱饵,放暗箭的人才是真正的杀手,想把干掉我的罪名栽赃到那伙盗匪头上,这样不管官府怎么查,都很难追查到他的头上。不过这事有点怪,单右尉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情况,知道用这伙盗匪一定能把我引来送死?” 再仔细思量下去,项康又发现这点也不算太过奇怪,以单右尉的情报能力,想要知道自己组建民兵是干什么应该是轻而易举,料到大兴亭这边出事自己一定会带着民兵过来,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设计诱杀自己是在情理之中。可项康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总觉得其中好象还有什么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项康却又一时半会想不通透。 还算顺利的回到了大兴亭后,出于安全着想,贪生怕死的项康选择了和自己的嫡系民兵住在一起,又小心换上了民兵的衣服,睡觉时还几次更换位置。好在其后再没有发生其他的事,第二天上午时,当好手众多的项家子弟匆匆来到了大兴亭后,项康也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把自己昨夜的遭遇告诉给了项家子弟。 得知项康昨天晚上险些被偷袭送命,普遍比较齐心的项家子弟当然是个个哇哇大叫,嚷着吼着要去凌县城里找单右尉算帐。冯仲和项康赶紧拦住他们,劝道:“各位兄弟,冷静点,我们只是怀疑昨天晚上的事是单右尉干的,但没有任何证据,无凭无据跑去凌县城里找单右尉算帐,只会给他乘机把你们拿下的借口。”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项家子弟也只好悻悻做罢,项庄还恨恨说道:“只可惜昨天我没在,要是我在,怎么都要冲进树林,把那两个放箭的小蟊贼拿下,逼他们交代幕后主使!” 听到这话,项康心中一动,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马上就向项庄问道:“阿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可惜昨天晚上我没在,不然那怕是拼着受伤,我也要冲过去把那两个小蟊贼拿下。”项庄回答,又疑惑问道:“怎么?我这话有什么不对?” 项康终于知道究竟是那里不对劲了,可项康却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阿哥,我知道昨天晚上如果你在,就一定不会出这样的事。” 项康在说‘一定’这个词时,语气不由自主的有些加重,可惜项庄和项冠等项家精英却一个都没有听出来,一个劲的只是问候单右尉的老娘和所有女性亲戚,赌咒发誓要替项康报这一箭之仇。 其后,悄悄从项它和项扬等人口中,打听到了项家子弟昨天为什么会恰好去远处游玩的原因,还有项家子弟为什么没有连夜赶来大兴亭给自己帮忙的原因后,项康还是没有声张,只是把这件事深藏到了肚子里,嘴角边还多少有一些得意的狞笑…… ……………… 如项康等人所料,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确实是和项康有着杀子之仇的单右尉,而得知辛苦布置的暗杀计划功败垂成之后,单右尉当然是勃然大怒,连打带踢的把自己派去暗杀项康的五个心腹家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怒吼道:“废物!蠢货!没用的狗东西!放箭没射中,为什么就不能冲上去直接一剑把他干掉?浪费老子的金子!浪费老子的苦心安排!” “老爷,我们不是没想过冲上去直接把他干掉啊。”两个被重点殴打的家人满肚子苦水,分辨道:“是那个小竖子身边人太多也太狡猾了,我们直接冲上去干掉他根本没把握,只能是放箭偷袭,那曾想只放了一箭,他居然马上就猜到我们是专门针对他,不但马上躲进了人群里,还换了衣服和发髻,黑灯瞎火的我们根本认不出他来,再想冲上去直接干掉他就更没这个把握了。” “废物!草包!没用的狗东西!” 两个家人的分辨只换来更多的辱骂和拳脚交加,暴跳如雷的单右尉气愤功败垂成,几乎就想把这两个家人当场打死,好在旁边最得单右尉信任的心腹王巨拉住了他,劝道:“老爷,算了,这次真的是那个小竖子运气好,要死不死偏偏走了另外一条路,如果他是往小的这边过来,小的怎么都要直接冲上去把他干掉。老爷你又吩咐说不能急着干掉冯仲,免得把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下相那边全力追查,所以我们这次才白跑一趟。” “不过我们这次也不是白辛苦。”王巨又说道:“最起码证明了那个叫项猷的小竖子是真心想帮我们干掉他的兄弟,否则他也不会按照老爷的安排,故意把项家那帮敢打敢杀的破落货骗开。只可惜我们没敢轻易信任他,没敢让他知道我们计划的详细,让他帮我们更多的忙,不然这次肯定就得手了。但没关系,只要我们把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项猷利用得好,想干掉项康那个小竖子就是易如反掌,有的是机会。” “放屁!那有那么容易?!”单右尉没好气的呵斥道:“那个小竖子本来就狡猾得厉害,平时几乎不单独出门,这次又发现我们设计针对的目标是他,以后肯定更会小心,让我们再想干掉他只会更难!” “老爷,我们动手当然很难,但如果是让项猷那个竖子直接动手呢?项康的小竖子千防万防,能防得着他自家的兄弟?”王巨阴笑着问道。 “他有胆子直接动手,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主动找到我这里来,要我们动手,他在背后帮忙?”单右尉一听火气更大。 “叫他直接动刀动剑,他或许没有这个胆量,但如果叫他下毒,他就未必不敢答应。”王巨阴森森的说道:“一瓶鹤顶红(砒霜),就足够要十个项康小竖子的狗命。而且那个小竖子死了以后,项家那帮破落货只会怀疑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他们自家兄弟头上,项猷那个小竖子只要明白这个道理,就一定敢动这个手!” “好主意!”单右尉终于拍案叫绝,说道:“悄悄联系项猷那个小竖子,把毒药给他送过去,叫他找机会给项康那个小竖子下毒!告诉他,只要他替本官毒死那个小竖子,本官不但把他在这里写的亲笔简牍还给他,还给他五十金,帮他娶那个虞家的臭娘们!” 第五十一章 雕虫小计 因为杀手在箭头上喂了乌头毒的缘故,不但被暗箭射中右肋要害的民兵和那个背心要害中箭的大兴亭亭卒没救回来,另一个大腿中箭的下相民兵也差点送了命。幸得发现得及时,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毒药的提纯技术,毒箭携带的毒药量不是很大,再加上项康花重金请良医抢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这个叫刘柱的民兵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也多少替项康挽回了一些在下相民兵中的威信——这个时代象项康这么重视手下小兵性命的老大可不多。 另一方面,和项康猜测的一样,诱杀自己失败之后,那伙神秘的凌县盗匪果然迅速离开了登山一带,逃往了这个时代人烟稀少的凌县东面,这个案子也彻底的变成了一个悬案,那伙盗匪扛下了所有的罪名,项康和冯仲等人却连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和老大是谁都不知道,想继续追查下去都是难如登天。 不过还好,冯仲好歹捞回来了一具盗匪的死尸,同时项康麾下的民兵队也确确实实的帮着下相官差驱逐走了盗匪,对下相官府和百姓多少有一个交代,所以即便心中有愧,项康还是厚着脸皮宣称自己成功的保卫了大兴亭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号召下相东乡各亭的富户地主继续出钱出粮,帮助自己供养组建没多少时间的下相民兵。 事隔两天后,在确认了那股神秘盗匪已经逃远和无法继续追查后,项康和冯仲这才领着下相民兵队和项家子弟垂头丧气的回到侍岭亭,然后项康又在第一时间带着那个牺牲民兵的遗体和抚恤金到他的家里慰问,亲眼目睹了一幕白发人哭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心里极不是滋味,可又无可奈何。 再接着,冯仲倒是好心好意提出想请项康到自己家吃饭喝酒,心里难受的项康却没有这个心情,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然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破烂小院。然而让项康意外和感动的时候,自己的未婚妻虞妙戈竟然一直守在小院门口等着自己回来,还刚一见面就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听说你们这次去大兴亭和盗匪打了一仗,还死了人,你没受伤吧?” “没事,我没受伤。”项康脸上勉强挤出一些笑容,赶紧用钥匙打开院门,招呼不知道等了自己多久的虞妙戈进去入座,也十分难得的再次获得了与美貌未婚妻单独相处的机会。 进房后,虞妙戈当然向项康打听了事情详细,项康则怕虞妙戈担心,故意隐瞒了这股盗匪其实是专门针对自己的情况,含糊的把事情做了大概的介绍。然而即便如此,虞妙戈仍然还是听得提心吊胆,刚听项康说完就说道:“以后你要小心,遇到危险千万别象上次一样冲在前面,要学会保重自己。” “那是当然。”项康强笑,还随口说道:“放心,我会小心的,我们马上就要正式成亲了,我肯定舍不得死。” 红晕立即出现在了虞妙戈的白嫩脸颊上,低下头啐道:“你这人,人家关心你,你还尽说调皮话。” “不是调皮话,是心里话。” 项康的回答让虞妙戈羞涩更盛,害怕项康继续挑逗自己,虞妙戈只能是赶紧转移话题,说道:“本来我还叫小妹来的,可她不肯,不过我看得出来,其实她也在关心你,只是怕羞,所以不敢来。” “恐怕不止是怕羞那么简单吧。”项康心里恬不知耻的嘀咕,嘴上却说道:“替我带个话给她,就说我什么事都没有,谢谢她对我的关心。” 虞妙戈轻哼答应,红着脸再不说话,项康被她的娇羞神态打动,干脆离席坐到了她的旁边,伸手就要把她揽进怀里,虞妙戈全身一震,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可惜项康动作太快,还没等虞妙戈挣扎就已经揽住了她的纤腰,虞妙戈大羞,赶紧挣扎道:“不要,现在还不能,要等以后再说。” “只有两个月了,怕什么?”项康微笑说道:“来,让我仔细看看,我的娘子究竟长得有多漂亮。” 虞妙戈小声反对着继续反抗,项康却搂得更紧,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项它的声音,高声招呼项康去二叔母家吃饭,虞妙戈如蒙大赦,赶紧奋力推开项康起身躲到一旁。项康则是一边悄悄咒骂着族侄的会挑时候,一边无可奈何的大声答应,同时邀请虞妙戈与自己同去吃饭,虞妙戈红着脸摇头拒绝,又说道:“还有件事,今天我家在颜集亭的仆人带来消息,说是他看到单右尉家的下人住进了颜集亭的客舍,不知道要干什么,我阿翁正在为这事担心,你也要小心点。” “单右尉家的下人住进了颜集亭的客舍?”项康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立时大为警惕,暗道:“那里距离侍岭亭只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看来我是得小心点,尤其是得想办法盯住那个小子。” 嘱托完了项康后,虞妙戈赶紧在项它不怀好意的笑容中告辞离开,项康则盘算着跟着项它来到了二叔母家里,和项家子弟一起吃晚饭。结果在找不到得力人手严密监视某人的情况下,项康灵机一动,还真想到了一个让项家子弟互相监视的办法,故意在吃饭时把单右尉的人住进颜集亭客舍的事对项家子弟都说了,然后叮嘱道:“各位阿哥阿弟,颜集亭距离这里太近,这几天千万不要单独走动,去那里都一定得互相看着,要防着单右尉的人用毒箭暗算你们。还有,如果有什么情况,要马上告诉我。” 项家子弟大大咧咧的答应,项猷也象模象样的点头,可项康却看得出来,他的神情中还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明显是在担心着什么。同时项康在心里盘算道:“这么做,只不过增加这小子悄悄和那边联系的难度,但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时间长了,这小子还是有可能会和那边悄悄联系上,做一些让我防不胜防的勾当。还是得想个办法,赶紧拿到这小子和那边暗中勾结的铁证,该用什么办法呢?” 玩心计耍心眼从来就是项康的得意强项,这次也不例外,饭还没有吃完,项康就已经有了大概的头绪,料定在自家子弟的互相监视下,某人绝对不敢贸然去和单右尉那边接触联系,也肯定会心里紧张担心得厉害,想尽办法找机会去和那边联系。而再接着,为某人创造这个机会的大胆想法,也自然而然的跃入了项康的脑海…… 第二天上午,重新回到了铁匠铺主持生产后,项康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让人把那个与自己颇有一些缘分的冯仲门客魏山给叫到了铁匠铺,撇开众人在冶炼炉旁和魏山做了一番交谈。而到了晚上吃饭时,项康又故意当着自家兄弟的面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随身财物,也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一镒金子不见了去向,接着自然想起曾经有小偷小摸前科的魏山今天去铁匠铺时,一度接近过自己打铁时放在一旁的衣物,怀疑是魏山所为,要求自家兄弟随着自己去亭舍找魏山算帐。 领着项家子弟来到了亭舍,找到了仍然还兼着侍岭亭亭长职位的冯仲,项康把情况大概说了,然而冯仲却是大摇其头,很有把握的说道:“兄弟,你应该误会了,魏山那人我知道,以前是做过小偷小摸的事,可他真的改了,这点我敢给你保证,不信的话,我现在就把他叫来当面给你问问。”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抽痛了冯仲的可怜小脸,被叫到项康面前后,冯仲才刚问得两句,魏山就扑通一声向冯仲双膝跪下,哭丧着脸说道:“大兄,是我糊涂,我想娶媳妇买房子钱不够,觉得项公子那么多钱肯定记不清楚,就犯了老毛病,忍不住偷偷拿了他一镒金子。我该死,我该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拼命抽打着自己的瘦脸,魏山还主动拿出了从项康那里偷来的金子,冯仲见了大怒,当然是一脚把魏山踹了一个四脚朝天,咆哮道:“混蛋东西!我和项兄弟有那里对不起你,上次答应给你的十金,是少了你一金,还是少了你一钱?你还敢偷项兄弟的钱,丢老子的脸?你自己说,老子该怎么收拾你?” “我该死,我真的该死!”魏山哭喊,赶紧膝行去抱项康的双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道:“项公子,我对不起你,我不对,我该打!我一时糊涂,求公子你看在我上次为你出生入死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饶了我这次吧。” 项康板着脸不说话,满脸的绝情歹毒模样,说道:“上次你是有功,但是该给你的,我一钱都没少你的。冯大兄,依照大秦律,偷一金应该怎么罚?” “兄弟,是不是……?”冯仲满脸是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说道:“依照大秦律,偷一金最起码也是罚为城旦,运气不好点还有可能被发配去骊山当刑徒。这个魏山虽然该打,可他已经主动认罪了,又把偷你的金子还了,看在他以前给我们出过大力的份上,你看是不是……?” “我不去骊山!”魏山赶紧摇头,又抱着项康的腿哀求道:“项公子,求你了,求求你了,放过我这一次吧,放过我这一次吧,将来我当牛做马,做猪做狗,也一定会报答你。” 很是残忍的哼了一声,项康这才向冯仲说道:“冯大兄,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可以当他是自告(自首),让他用不着去骊山当刑徒,但他必须要去当几个月的城旦。不然的话,他就长不了记性!” “项公子,你手下留情啊!”魏山绝望的嚎啕了起来,说道:“城旦的活那么重,我怎么干得了?还有,现在徭役又重,我当了城旦,随时也可能被发配到边疆去修长城啊!” “那你是愿意去骊山当一辈子的刑徒,还是愿意去边疆修几个月的长城”项康冷哼问道。 “我……,我……。” 魏山无法回答了,那边的冯仲看不下去,忙说道:“项兄弟,别这样,给我一个面子,饶了他吧。这个小竖子没骗你,县里为了完成上面交代的差使,是动不动就把城旦发配到边疆去修长城,他受不了这样的罪。我叫他给你磕头,饶了他这次吧。” 说着,冯仲还真的逼着魏山给项康磕头赔罪,项康碍不过冯仲的情面,只能是又哼了一声,向魏山说道:“自己抽自己十个耳光,这事就算了,再有下次,就是冯大兄给你求情也没用!” 招架不住项康的淫威,魏山只能是抬起手来,重重的自己抽了自己十个耳光,直到把自己抽得双颊红肿,然后又才向项康连连磕头,再次哀求项康放过自己,项康则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向冯仲拱手道了声谢,拿上魏山还给自己的金子就扬长而去,留下冯仲在房中继续对丢了自己老脸的魏山拳打脚踢,怒声叱骂。 这一幕好戏,随着项家子弟一起过来兴师问罪的项猷当然都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也对项康的狠毒刻薄十分的嗤之以鼻,不过项猷又很快的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因为项猷已经没时间再去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自己亲笔书写的简牍被单右尉当做铁证拿在手里,很可能是派来和自己联系的人就住在距离侍岭亭不远的颜集亭里,随时可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项家兄弟却又象一群跟屁虫,随时跟在自己的身边,这要是单右尉的人突然出现,又恰好被自家兄弟们撞见发现,那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只能是求老天保佑了,保佑单右尉那边的人做事还算精细,能够发现我一直被人盯着,不敢冒险和我联系。只要多等几天,多等几天,等我兄弟们忘了项康那小子的交代,我就可以单独行动了。” 心里祈求着上天的保佑,提心吊胆的又随着项家子弟东游西逛了两天,到了盗金事件结束后的第三天上午,当项猷又随着项家子弟在亭里四处闲逛时,两天前被项康狠狠收拾了一顿的魏山,突然又出现在了项家子弟的面前,还直接走到了无意中与项家子弟拉开了一点距离的项猷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项公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小的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向来看不起魏山这种平民百姓的项猷傲然问道。 魏山不答,只是向项猷亮出了自己的左手,左手的掌心上,则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字——单! 第五十二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看到魏山手心上那个还算工整的‘单’字,心怀鬼胎的项猷当然是马上脸色一变,张口几乎就要出声。不过还好,项猷还算有点城府,及时的咽回了已经问到嘴边的话,故作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是单右尉的人派我来的。”魏山低声回答,一边搓着手擦去手心上的毛笔字,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请项公子借一步说话,那边有几句口信要小的带给你。” 项猷狐疑的打量魏山,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魏山偷项康金子被揭穿的事,魏山仿佛猜到了项猷的心思,主动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放心,小的现在已经是单右尉的人了,小的听冯仲说过单右尉的家人住在颜集亭的客舍,为了报项康忘恩负义的仇,所以昨天小的悄悄去了一趟颜集亭,单右尉那个姓王的家人,已经把你的事告诉给小的了。” 项猷的脸色无法避免的大变了,魏山却不动声色的低声说道:“公子放心,我和你一样,都恨那个忘恩负义心肠歹毒的项康,不会把你的事说出来。还有,那边说了,以后就由小的负责和你联系,这样不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这时,不远处的项家子弟已经隐约发现事情不对,项庄和项冠等人还直接走了过来,问道:“项猷,怎么了?魏山,你找我们兄弟有什么事?” “几位项公子恕罪,小的是来求项猷项公子的。”魏山换了一副可怜神色,可怜兮兮的说道:“小的想求项猷公子帮我在项康公子面前说几句好话,请项康公子宽恕小的一次,给小的一个当牛做马的机会,别再追究上前天的事了。” “你这人有毛病?”项冠没好气的说道:“上前天晚上,我们阿弟不是已经说了不会再追究了,你还担心什么?以后注意点,别再小偷小摸就行了,我们阿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是,是。”魏山赶紧点头哈腰,神情可怜的说道:“可小的就是怕项康公子他不肯原谅我,又要冯大兄收拾我,我吃罪不起。” “瞎担心。”项庄也呵斥道:“以后把你小偷小摸的烂脾气改了就行了,快走,别在我们面前碍眼。” “是是,小的马上走,小的马上走。”魏山连声答应,又向项猷问道:“项猷公子,那小的求你的事,你能不能答应?” 别魏山逼得没办法,项猷只能是开口说话,说道:“放心吧,我们阿弟不是记仇的人,有机会我会在他面前替你求情的,滚。” 得意的笑容出现在了魏山的嘴角,作揖鞠躬的连声道谢后,魏山赶紧告辞离去,项猷则心里七上八下,一边跟着自家兄弟继续东游西逛,一边悄悄偷看魏山的去向,心里也不断咒骂单右尉的家人胡来,竟然让魏山这么一个外人知道自己的要命机密——也幸亏魏山真的和项康有仇了,不然换了其他人说漏了嘴,自己还活不活了? 无聊的继续闲逛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事做,项庄干脆提议去河边钓鱼,看看能不能钓到什么象样的大鱼给自家改善伙食,闲得蛋痛的项家子弟纷纷同意,惟独心里有事的项猷摇头拒绝,说道:“我有些头痛,不想去河边吹风,你们去吧,我想回家去睡一会。” 说罢,项猷还打了一个大大呵欠,装出困倦的模样,再三坚持要回家去睡觉。项庄等人也没介意,还好心的叮嘱道:“那你回去睡吧,不过别乱跑,莫忘了阿弟说过,姓单那个匹夫已经盯上我们了,要防着他的暗算。” 项猷答应,撇下众人回头就往自家的方向走,项家子弟则有说有笑的往河边而去。结果也正如项猷所料,项家子弟才刚走远,刚才那个魏山就象幽灵一样的满脸堆笑着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项猷心里紧张,赶紧向魏山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快步就往前走,才刚脱离项家子弟的视野,就马上钻进了路边的小树林。 魏山很快跟进了小树林,向已经在树林里站定的项康行礼,笑眯眯的说道:“小人魏山,给公子问安。” “行了,别废话了。”项猷没好气的挥手,问道:“那边说什么?” “那边要小的问公子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联系?”魏山压低声音说道:“还有,那边还想问一下公子,你能不能拿到项康院门和房门的管钥(钥匙)?仿造一个给他们?” “回去告诉他们,就说项康已经知道他们就住在颜集亭,叫我们兄弟防着他们,所以我的兄弟们一直在看着我,我没办法过去。”项猷低声说道:“至于项康家的管钥,我或许有可能拿得到,但不敢保证什么时候拿得到。” “可是公子,那边催得很急啊。”魏山有些为难的说道:“他们要小的告诉你,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尽快拿到管钥,让他们可以有机会动手。” “我有什么办法?”项猷怒道:“项康比猴还精,他的管钥随时不离身,我如果硬偷,不但容易被发现,说不定还会让他发现打他管钥,让事情更难办。” “那……。”魏山表情为难,又说道:“公子,那你能不能直接动手?替我们单右尉的公子直接报仇?” “我要是能直接动手,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和他们联手?”项猷火气更大,说道:“这要是被我家的其他兄弟发现了,我还活不活了?” “这个……。”魏山更是为难,只能是哀求道:“项公子,那你能不能写一道简牍给我,让我带回去交给他们,不然的话,这么口说无凭,小的没办法向那边交代啊?” “这里那来的笔墨简牍?”项猷没好气的问道。 “小的带着。”魏山赶紧拿出了一面空白的简牍,还有一支毛笔,和一支装着墨汁的竹管,解释道:“小的知道公子你或许会给那边写信,所以随身带来了。” 项猷没有多想,马上就接过笔墨简牍,飞快在简牍上写下了自己给单右尉的答复,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魏山说道:“以后来和我说话的时候,记得一定要避开我那些兄弟,千万不能让他们起疑心,尤其是千万别让项康看到我们在一起。” “公子放心,小的会注意的。”魏山一边接过简牍揣好,一边又说道:“公子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要和那边联系,可以随时找小的带话,见面的时候挤一下眼睛就行了,小的过后会悄悄的找你。” “知道了,快走快走。”项猷没好气的挥手,低声喝道:“别让人看见,你和项康有仇,被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他说不定就会生出疑心。” 魏山打躬作揖的走了,然后还是在魏山消失在了前往颜集亭的方向后,这几天来一直在提心吊胆的项猷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用不着担心被兄弟们发现自己和单右尉有暗中联系了,以后也有一条相对安全可靠的联络渠道了——虽然魏山也和项康有过节,但魏山毕竟是侍岭亭的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偶尔被人发现自己和魏山在一起,也不容易引起疑心不是? 好事连连不断,回家一觉睡到傍晚,项猷正打算在自己家里将就一顿粗茶淡饭的时候,同辈中年龄最小的项扬突然跑来敲响了他的房门,说是侍岭亭的铁匠铺今天又做了一笔大买卖,项康和冯仲心里高兴,在侍岭亭的亭舍里置办了一些酒肉宴请项家子弟,要项猷一起过去喝酒。项猷听了也不客气,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思马上出门,随着项扬一起来到了侍岭亭的亭舍,再次加入了项家子弟的混吃混喝行列。 项康和冯仲匆忙准备的酒菜其实并不算太丰盛,不过相对于老项家这两年的粗茶淡饭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好酒好菜,再加上项康和冯仲早早就声明酒管饱,所以项家子弟没有一个不是甩开了腮帮子大吃大喝,喝得相当尽兴,刚了结了一桩心事的项猷也是有说有笑,端起了大酒碗胡喝海塞,开心得就好象是那天在凌县单右尉家里享受美酒佳肴一样。 酒至半酣时,项康和冯仲都不知不觉的不见了身影,项猷和其他的项家子弟还道他们是去了厕所,也谁都没有留心注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冯仲家的门客突然来到了项猷的身边,满脸堆笑的说道:“项猷公子,我们冯大兄想请你过去说几句话,麻烦你跟我到隔壁一下。” 不疑有他,项猷起身就跟着那门客来到了隔壁的房间,结果让项猷颇为惊讶的是,此前神秘消失的项康竟然也在隔壁房里,还正在和冯仲低声说着什么。见项猷进来,冯仲和项康也就停止了谈话,然后冯仲先挥手赶走了那个传话的门客,又微笑着向项猷说道:“项猷兄弟,打扰你喝酒了,有几句话想和单独你说一下,你可别介意。” “冯大兄这话就见外了。”项猷笑着说道:“我们兄弟现在和你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会介意?什么事?大兄你说吧。” “想请你见一个人。” 冯仲笑得十分亲切,举起手来拍了几拍,接着后房之中,也马上走出了一个干瘦如猴的男子,笑嘻嘻的向项猷拱手说道:“项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干瘦男子的笑容十分亲切,然而看到他的亲切笑容,项猷的脸庞却马上变成了苍白色,刚才喝进肚子里的小米酒也马上化做了一身的冷汗涌出皮肤,顿时湿透了项猷的内衣,同时项猷的胯间还有些冰凉,一股液体迅速渗透项猷的直绔——至于这个干瘦男子究竟是谁,估计也不用罗嗦了,自然是魏山。 “阿哥,很吃惊吧?”项康终于开口,微笑着说道:“你一定很清楚,魏山为什么没去颜集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不对?” 颤抖着把目光转移到了项康的脸上,项猷的喉咙里不由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咕咕声音。项康却笑容亲切依旧,说道:“阿哥,事情到了这步,也可以告诉你真相了,其实前几天魏山偷我金子的事,不过是我和他联手演的一出戏,当时连冯大兄都不知道真相。不过我演戏的目的不是给冯大兄看,是演给你看。” “中计了!”项猷的脸色彻底变成了绝望的灰白色,全身也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阿哥,你中计了。”项康替项猷说出心里话,轻轻笑着说道:“你写给单右尉那面简牍,魏山已经交给我了。” 下意识的去扶腰间剑柄,项康却比项猷动作更快,一边扶剑一边飞快说道:“不要乱来!不要忘了,我们是三个人,你是一个人,你没把握能马上全部干掉我们!还有,兄弟们就在隔壁,我只要大声喊一声,他们马上就会过来!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向他们交代!” “项猷兄弟,你的武艺虽然不错,但你没把握马上能干掉我。”冯仲也握住了腰间剑柄,微笑说道:“聪明的话,马上把你的剑放下。放心,我和项康兄弟都不想要你的命。” 招架不住心中的恐惧,扑通一声,项猷向项康双膝跪下,颤抖着说道:“阿弟,我一时糊涂,我……,我该死,我罪该万死。” “阿哥,你做得太过分了。”项康冷笑,说道:“想不到就因为我不肯帮你娶虞家小妹,你居然会和我的仇人暗中勾结,帮他要我的命,还帮他调虎离山,故意把我们项家兄弟从我身边骗开,给他创造动手的机会。以前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项家兄弟里面,居然会出现你这样的人。” “阿弟……。”项猷的声音更加颤抖,又突然向项康连连磕头,哭着哀求道:“阿弟,你放过我这次,放过我这次,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是你的阿哥,我是你的兄弟,你不能让我送命啊!” “那你为什么要帮单右尉让我送命?”项康冷哼,“你和单右尉暗中勾结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我是你的兄弟?” “我该死!我糊涂!我该死!我糊涂!” 项猷赶紧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又膝行几步爬到了项康的面前,抱着项康的腿哀求道:“阿弟,阿哥求你了,千万别让我娘和兄弟们知道这件事,他们如果知道了,我以后就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我娘她也会伤心死,阿弟,你差不多是我娘和二叔母从小养大的,她们待你比亲儿子还亲,就是看在她们两位老人家的面子上,你要饶我一次啊。” 听项猷提起把自己抚养长大的两位叔母,项康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敢想象两位叔母知道这件事后的伤心模样。脚下的项猷却是继续动之以情,哭着说道:“还有,阿弟,上次你掉进河里,我也有跳进水里救你,是我和兄弟们一起把你的命救回来的啊!我这次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妒忌你能娶到虞家玉姝,不该怪你不帮我娶虞家小妹,可我是你的阿哥啊,你不能把我逼得无路可走啊!” 哀求着,项猷又拼命的抽自己的耳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悔恨之意溢于言表。而项康也是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声音冰冷的说道:“看在都是项家兄弟的份上,我可以饶你这次,可以不把你的丑事告诉两位叔母和我们其他的兄弟,甚至还可以告诉两位叔母和我们兄弟,说你去和单右尉联系是出自我的安排,但你必须得帮我做一件事。” “我帮,我帮。”项猷赶紧答应,迫不及待的说道:“阿弟你说,要我做什么,只要你饶我这次,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帮我把单右尉派来的人揪出来,拿到他打算杀我的铁证,帮我干掉这个仇人。” 项康的声音里透着冰冷,心里却十分的无奈,因为项康很清楚,自己这次确实可以轻松要了项猷的小命,但自己如果这么做了,两位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的叔母必然会伤心欲绝,痛不欲生。而项家子弟虽然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可自己真如果把项猷逼死了,项家子弟也肯定会和自己隔阂生分,觉得自己的手段过于刻薄无情——项家子弟除了项猷这个败类之外,几乎都对项康很好。关键时刻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真正为自己舍命相拼的,也只有血脉相连的项家子弟,这点项康心里非常清楚。 另外,对项康来说,直接把项猷干掉,除了可以解恨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作用,深恨项康入骨的单右尉必然还会另外想办法要项康的小命,项康依然还是防不胜防。所以项康别无选择,只能是选择宽恕项猷这次,逼着他替自己干掉单右尉,除去这个目前最想要自己命的敌人,这样项康才不用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没办法,先放过他这一次吧,等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收拾他,这个败类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的手上,只能是借刀杀人,借别人的手干掉他!他娘的,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爹是项家败类,儿子居然也是项家的败类!老项家在历史上干不过刘老三,不奇怪啊!” 第五十三章 也算是了结 和项康、项猷等人的估计一样,突然住进颜集亭客舍的三个单右尉家人,还真是单右尉派来和项猷联系的,只不过这三个单右尉的心腹家人都稍微低估了一些项康和虞家父子的情报能力,不知道虞家留在颜集亭看守老宅和田地的仆人早就把他们给认了出来,还秘密报告给了虞家父子,又被虞家人捅到了项康那里,失去了敌明我暗的优势不说,还反倒落入了被动。 曾经和樊哙交手过两招的王巨是三人的头,住进了颜集亭客舍后,王巨曾经两次派手下秘密前往侍岭亭,试图与项猷取得联系,叫项猷来颜集亭与自己见面商谈。但是很可惜,因为项家子弟喜欢四处东游西逛,还有项康巧妙利用了自家子弟互相盯防的缘故,王巨的手下只有一次远远看到了项猷,还不敢走近了和项猷说话。再加上侍岭亭的地头蛇冯仲也是单右尉的对头,王巨的手下也不敢在侍岭亭境内长时间逗留,自然也就更难找到与项猷秘密联系的机会。 对此,王巨当然是心中多少有些焦急,不过还好,单右尉并没有给王巨规定期限,所以王巨也可以暂时放心的住在颜集亭,耐心等待与项猷取得联系的机会,期间也自然少不了派人回去向单右尉禀报,让单右尉耐心多等自己几天时间。 一晃已经在颜集亭住了五天,到了第六天早上时,王巨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又派来了一个叫季讲的手下便装潜往侍岭亭,再次尝试与项猷秘密联系,还交代季讲说只要能找到项猷,不管找什么借口都要近前与项猷说话,暗中要求项猷来颜集亭与自己见面商谈,领取单右尉交代的任务。 很让王巨有些意外,季讲早上出发离开颜集亭后,竟然巳时正才刚过就回到了颜集亭客舍,还一见面就说道:“王大兄,用不着去颜集亭了,项猷那个小竖子来了,和他家那帮破落货子弟一起往颜集亭这边过来了,看模样,好象是要来这边游玩。” “来得好。”王巨一听大喜,赶紧把单右尉交给自己的毒药揣上,领了两个手下匆匆出门,直接来到了颜集亭通往侍岭亭的大路旁等候,还十分小心的藏到了路边的僻静处,只留下一个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手下守在路边,耐心等待项猷的到来。 很是过了一段时间,束发配剑的项家子弟才有说有笑的出现在了王巨等人的视野中,项猷走在人群的最后,不断的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路边早就等得心焦的王巨手下也没犹豫,马上就迎上前去,装做行路与项家子弟擦肩而过,又在即将走到项猷旁边时故意咳嗽了几声,杀鸡抹脖子一样的拼命向项猷连使眼色。 项猷果然马上就认出了这个单右尉的家人,向身后努了努嘴,示意那王巨手下往后走,那王巨的手下会意,点了下头就往前走,项猷则继续随着项家子弟走向相反的方向,很快就和那王巨的手下拉开了距离。 还是在项家子弟走远后,王巨才和季讲从隐蔽处钻出来,匆匆过来与手下交换消息,得知项猷的努嘴示意后,已经等了好几天时间的王巨当然是心中欢喜,领着两个手下继续守在路旁,继续耐心等待项猷折返。 过了大约半刻来点时间,项猷果然重新出现在了王巨等人的视野中,还远远的向王巨等人连连招手,王巨等人会意,慌忙快步迎了过来,谁知项猷竟然又转身就走,王巨等三人心中奇怪的慌忙跟上时,很快就被项猷领着前行到了一处路旁有小树林的位置,然后项猷一转身就钻进了树林,王巨等三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项猷是想找更加安全的地方说话,忙跟了进去,也终于在树林中央一处树木特别茂密的位置,与项猷单独见了面。 “项公子,你叫我们好等啊。”心情大好的王巨面露笑容,微笑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在颜集亭等你几天了?” “知道,等了我六天了。” 项猷的坦率回答让王巨有些傻眼,也让王巨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亏你们还有脸问,我差点被你们害死。”项猷很是没好气的说道:“你们的行踪,早就被虞家人发现了,虞家人把消息告诉给了项康,项康又叫我们项家兄弟小心防着你们,所以我这几天一直没机会单独行动。” “还有,项康已经在怀疑那天登山的事,是你们干的了。”项猷又飞快补充道:“他和冯仲还派了人去凌县秘密调查那件事,听说还查出了些眉目。” “查出了什么眉目?”王巨赶紧问道。 “好象是买通了一个你们家的下人,打听到了那天你们家有什么人不在家。”项猷说道:“项康怀疑那天放暗箭偷袭的,应该是你们家里的武艺好手,正在秘密调查是谁杀的人,想把那天放箭的人揪出来,逼他交代口供,把你们家老爷直接扳倒,听说还已经查到了两个人的名字。” “那两个人的名字?”王巨忙又问道。 “不知道,那小子嘴巴特别严,不管我的兄弟们怎么问,他都不说。”项猷摇头,又担心的问道:“王大兄,那天放箭的人,该不会是你吧?如果是你的话,你可要小心了,千万别落在他的手里。” “不是我。”王巨也是摇头,实话实说道:“那天晚上,我虽然也去了,但我埋伏在另外一条路上,没遇到项康那个小竖子。” “那是不是你们?”项猷又向王巨两个手下问,说道:“如果是你们的话,你们一定得小心,说不定你们的名字已经被项康和冯仲知道了。那天晚上死了两个人,是人命大案,冯仲只要拿到证据,可以直接越境拿人。” “放心,我会小心的。”王巨的手下季讲不打自招,说道:“另一个兄弟那边,我也会叫他小心。” 项猷的眼中闪过异样光芒,点了点头,然后才又问道:“你们在颜集亭等我这么多天,到底是什么事?快说,我在这里耽搁久了,怕我的兄弟们会起疑心。” 见时间紧急,王巨也没多想,马上就掏出了一个粗瓷小瓶,递给项猷说道:“我家老爷说了,让你想办法,往项康小竖子吃的饭里,或者喝的水里,放一点这里面的东西。” “你们叫我给项康下毒?”项猷的吃惊不是作伪,而是真的惊讶于单右尉的狠毒,万没想到单右尉会让自己亲自动手干掉项康。 “放心,就算事发了,你家的那些兄弟,也只会怀疑是我们干的,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王巨狞笑说道:“还有,我家老爷说了,事成之后,他给你五十金,帮你娶虞家那个小妹。” 有些颤抖的接过了粗瓷小瓶,项猷又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交代?如果没有的话,我可就先走了。” “没了。”王巨笑笑,说道:“尽快动手,等你的好消息。” 项猷点了点头,稍微退后了几步,然后突然提高了声音,直接大声喊道:“可以了,物证已经拿到手了,可以动手拿人证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巨等三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匹夫,受死!”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然后还没等王巨等人回过神来,两个高大的身影就已经从他们头顶的树叶茂密处跃下,还身在半空就双双凌空飞踢,分别踢中措手不及的王巨和季讲,将二人一个踢得仰面摔倒,一个踢得侧翻倒地。而再接着,项家子弟中身手最好的项庄和项冠两兄弟,也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的突然出现在了王巨等人的面前。 “快冲!冲进去全部抓住!” 脚步声和叫喊声同时从林外传来,此前不知所踪的项家子弟也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提着刀剑突然从树林外冲了进来,叫嚷着冲向王巨等人。王巨一见大惊,赶紧跳起来就往外跑,“快跑!” “那里跑?!”项庄也是飞起一脚,正好踹在王巨脊背上,幸得王巨还算有点武艺,即便被踹了一个趔趄,也及时用手往地上一扶,强撑着没有摔倒,跌跌撞撞的往前疾冲,项庄拔剑紧追,红着眼睛往王巨身上接连招呼,也很快就一剑刺中了王巨的后肩。 另一边,项冠也盯上了那个自己承认放箭的季讲,接连两次把他踹倒,继而一剑刺在他的腿上,把大腿直接刺穿,断了他的逃命念想。王巨的另一个手下拔剑试图解救季讲,也被项猷举剑接住,乒乒乓乓的厮杀在了一起,期间多少有点悔罪之意的项猷还拼着自己受伤,也是一剑刺中王巨那个手下,同样将他刺伤。 稍微耽搁间,其他的项家子弟已然冲到了近前,三三两两的或是给项冠帮忙拿人,或是帮项猷对付敌人,人高马大的项声还仗着自己的脚快步宽,大步追上了王巨和项庄,帮着项庄拦住了王巨。王巨无奈,只能是咆哮着拔刀拼命,然而王巨的武艺虽然还算不错,却又如何打得过项家子弟中的两大精英项庄和项声的联手夹击,交手不过五六个回合,就被项庄一剑刺穿了右手,手中铁刀落地,旁边项声乘机掉转剑柄,一剑柄砸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砸得后脑鲜血飞溅不说,还让他的脑袋一晕眼前发黑,项庄乘机又是一个扫堂腿,就把他给扫翻在了地上,用脚紧紧踩住。 这时,以多打少的项家子弟已经把王巨的另一个手下的铜剑挑飞,用刀剑逼得他跪地投降,被项冠刺穿了大腿的季讲更是早已被双手反抄绑上,单右尉的三个家人也因此全部被项家子弟拿下,无一脱逃。 “项猷,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王巨挣扎着咆哮道:“敢当叛徒,别忘了,你的亲笔简牍还在我们家老爷手里,你出卖你兄弟,你这个无耻小人!” “闭上你的狗嘴!”项庄一脚踢在王巨的嘴巴上,直接踢飞了王巨的一颗牙齿,然后才狞笑说道:“匹夫,实话告诉你吧,项猷去和你们联系,是我家项康兄弟亲自布置的安排,目的就是要拿到你们试图暗杀他的铁证!聪明的话,到了我们下相县寺,就给我老实招供,把你家主子的罪行全部招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项猷去凌县,也是项康小竖子的安排?”王巨有些目瞪口呆,说什么也没想到那天通过重重考验才勉强获得单右尉暂时信任的项猷,竟然也是项康派去的反间。而回过神来后,王巨又赶紧大吼道:“放开我!我是凌县的人,你们不是官差,有什么资格抓我?” “很快就有了。”项庄笑笑,喝道:“快,全部捆上,堵上他们的嘴,带他们回侍岭亭。” 按照项庄的吩咐,项家子弟赶紧拿出了此前暗藏在身上的绳索,把王巨等三人双手双脚捆了,又用袜子把他们的嘴巴堵上,然后项庄、项冠和项悍等大个子一个扛上一人,带上他们就匆匆往来路返回。路上的过往行人见了大惊,虽不敢直接阻拦凶神恶煞的项家子弟,却赶紧去向颜集亭的亭舍报案不提。 一场你追我赶的赛跑随之展开,收到报案后,虽然不是很清楚其中情况,但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颜集亭亭长和求盗张婴,还是赶紧牵来了马,骑上马带着二尺版匆匆赶来劫人,妄图用官府权力拦住项家子弟,救回被俘的王巨等人。而项家子弟则是轮流扛着王巨等人向来路飞奔,争分夺秒的返回下相县境内。 张婴等人骑马毕竟速度更快一些,项家子弟还没能看到下相县的界碑,张婴等人就已经追到了背后,听到单右尉下属的叫喊阻拦,王巨等人也拼命挣扎,增加项家子弟扛着他们步行的难度,给张婴等人争取时间。项家子弟虽然也拳打脚踢叫他们安静,可惜却毫无效果,张婴和颜集亭的亭长也乘机越追越近,逐渐逼近到了项家子弟等人身后的二十步内。 “瘩瘩瘩瘩,瘩瘩瘩瘩。” 关键时刻,新的马蹄声传来,冯仲和侍岭亭的求盗各骑一匹快马,同样是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了道路前方。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项家子弟见了大喜,放心之下脚步更快,与冯仲等人面对面互相疾冲,终于是抢在被张婴等人追上之前,抢先一步与冯仲会了面大喊首告——这点可非常重要。手里一直拿着二尺版的冯仲也赶紧把二尺版举起,冲着张婴等人大吼道:“下相官府冯仲办案,闲杂人等,立即回避!” “这里是凌县县境,这些人也是我们先看到的,你有什么资格办案?”张婴勒住马,不服气的问道。 “但是是我先遇到他们,他们先向我首告。”冯仲笑笑,又说道:“还有,他们抓到的三个人,我怀疑和我们下相县发生的两起命案有牵连,即便是越境,本吏也有资格查办!” 王巨等人拼命挣扎,呜呜的想要出声,可惜项家子弟却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冯仲则又冲张婴和颜集亭的亭长笑道:“蒋亭长,张求盗,不好意思了,我得把这三个人押回下相去受审,你们如果觉得这事和你们有关的话,可以和我过去一起听审,我绝不阻拦。不过嘛……。” 说到这,冯仲拖长了一点尾音,冷笑说道:“不过看在大家都是邻居的份上,我劝你们一句,最好还是别听,因为这案子很可能和你们的上吏有关,下吏如果得去追查上吏,不但容易被牵连,事也不是那么好办。” 早就知道王巨等人的身份,颜集亭的亭长和张婴当然知道这事很可能与自己的顶头上司单右尉有关,稍微搞不好就有可能得罪出了名霸道的单右尉。可是事情到了这步,如果不去旁听对县里也没法交代,所以蒋亭长和张婴低声商量几句后,就决定由蒋亭长到侍岭亭去旁听案件,了解情况,由张婴打马急赴凌县县城,去给单右尉通风报信。冯仲知道他们的心思,可也没有阻拦,只是笑呵呵的让项家子弟继续扛了王巨等人,随着自己返回侍岭亭审问口供。 有人证物证在,又有项家子弟做证,复述王巨和季讲等人的不打自招,办案老手冯仲如果再问不出口供,真的是白当这个相当于乡派出所所长的游徼了。才刚到了下午,冯仲就成功逼得季讲交代了那天到登山暗杀项康的真相经过,而事情上报到了下相县里后,周县令也马上在第一时间派出县中官差,携带公文连夜到凌县去提拿单右尉到下相受审。 但是很可惜,下相官差晚了一步,才刚从张婴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第六感敏锐的单右尉马上就明白,自己这次很可能已经是在劫难逃了,早早就带着金银细软逃到了城外隐藏。而再收到下相官府提拿自己的消息后,单右尉更是连夜东逃,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单右尉负罪潜逃的消息传回下相后,辛苦设计的项康虽然有些意外,却依然还是松了口气——没有了权力,单右尉即便还有可能找自己报仇,威胁也远没有那么大了。所以项康又自言自语道:“也算是个了结,最起码不用时刻担心单右尉的人暗算我了,可以集中全力干更大的事了。” 第五十四章 第四轮戍役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和通讯技术,过于严整缜密的同时又过于繁琐的秦法确实有些坑爹,在单右尉已经弃职逃亡的情况下,也在单右尉家人季讲已经被迫交代出实情的情况下,下相和凌县两县的官府仍然还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无谓的精力详查此案,导致做为这个案子首告之一项康多次到下相的官寺受审做证,浪费了许多时间,也严重影响到了项康训练民兵的计划,还有侍岭亭铁匠铺的经营,各方面的损失都相当不小。 最后,还是到了六月中旬时,下相官寺才给王巨等三个单右尉家人定了罪,凌县官寺也捕拿了好几个受到牵连的单右尉家中下人和涉案部下,正式结束了这个牵连众多的案子。而这个时候,距离项康和虞妙戈正式成亲的日子,也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 婚期越来越紧,项康就是再忙也不得不抽出时间和精力为自己的婚事做些准备,虽说纳吉、纳征和请期这些过场有两位叔母帮着操心,然而项康住的小院实在是太破烂了,破烂得别说是老虞家了,就是两位叔母都看不下去,力劝项康或者是抓紧时间翻修小破屋,或者是赶紧盖几间新房做婚房,不要过于委屈了从富贵人家嫁过来的虞妙戈。 破烂小院是项康的新式武器研究所,也是项康暗藏武器的地方,项康当然不愿冒着泄露机密的风险翻修,盖新房又过于耗钱耗时间,所以项康决定暂时租住一个比较象样的小院当新房,等以后再考虑盖房子的问题——虽然项康很清楚自己很可能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而好不容易说服了两位叔母同意自己这么做后,二叔母又向项康吩咐道:“康儿,这事你也得对虞家那边说一下,让他们也知道你准备等以后再盖新房子,免得他们误会。” 结婚以后住那里这样的事当然得让女方家知道,项康只得又抽出时间,专门往虞家目前租住的冯家老宅跑了一趟,然而很不巧,虞间和虞知父子恰好回了颜集亭去查看庄稼的长势情况,只有虞妙戈和虞姀姐妹在家,虞姀小丫头现在又在故意躲着项康,所以也就只有虞妙戈出来见了项康。 虞妙戈也确实贤惠,项康还没把情况说完,虞妙戈就已经羞涩的说道:“没关系,租房子就租房子,公子你如果嫌租房子麻烦的话,就住你原来的房子也行,反正也能遮风挡雨。” “我那里太破了,外面只要一下大雨,里面就会下小雨,实在不忍心让你住进去。”项康苦笑,说道:“还是租房子吧,妙戈,你喜欢住在侍岭亭的什么地方?” “随便什么地方都行。”虞妙戈脸上羞意更浓,说道:“公子你决定。” “那我得选一个房子大一点多一点的院子。”项康微笑说道:“到时候我那些兄弟们,肯定会天天跑到我们家混吃混喝,还肯定会经常在我们家过夜,妙戈你可别嫌烦。” “不会,他们是应该的。”虞妙戈在这个问题上回答得很爽快,还鼓起勇气说道:“他们是公子你的兄弟,他们上门,我应该接待。” 话说到这步,其实并没有多少恋爱经验的项康已经找不到什么话题,倒是虞妙戈又主动开口,说道:“公子,你能不能进去看一看小妹?” “她怎么了?”项康下意识的抬头。 敏锐的察觉到项康的反应有些紧张,虞妙戈的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可还是说道:“她这些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人也瘦了许多,好象心里有事,你能不能去劝一劝她?” 项康犹豫,片刻后才摇头说道:“算了,我不方便,你是她的姐姐,还是由你劝一劝她吧。” 知道项康是在故意避嫌,虞妙戈也没坚持,只是如实说道:“我劝过,可是没用,只希望她能尽快想通吧。” 言罢,早就知道妹妹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虞妙戈还轻轻叹了口气,很是苦恼该如何解开妹妹心中的心结,已经认命了的项康则害怕被未婚妻看出自己还在窥视着小姨子,赶紧提出告辞,虞妙戈也没挽留,只是亲自把项康送出了门,关心的一再嘱托项康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过于劳累。 “唉,没想到那个小丫头会伤心成这样,以后该怎么办?为了虞家的钱,狠心抛弃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冯家老宅,项康本打算先回铁匠铺去查看那里的情况,不曾想路走到一半,却碰上冯仲骑着一匹马从县城的方向回来,项康出于礼节上去问候,结果却发现冯仲下马还礼时垂头丧气,满脸写满忧愁,情绪竟然比自己还差上许多,项康便好奇问道:“冯大兄,出什么事了?怎么愁成这样?” “兄弟,不好意思。”冯仲勉强挤出些笑容,说道:“你成亲的时候,我没办法帮忙了,只能是提前祝你和弟妹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了。” “怎么?大兄你出什么事了?”项康疑惑问道。 冯仲抿了抿嘴,先看了看左右没有旁人偷听,然后才垂头丧气的说道:“刚才我和乡啬夫去一趟县里,县里要我们马上统计第四轮去服戍役的戍卒名单,让他们在七月初五时集合出发,去北方边疆服戍役,我也得去。所以兄弟,你的婚礼,我没办法参加了。” “征召第四轮戍卒?”知道第四轮戍卒是征召所有户籍为左邻的成年男子,项康顿时大吃一惊,忙问道:“那我的兄弟们,岂不是也有人得去?” “至少有四五个得去。”冯仲的表情沮丧到了极点,说道:“还有你的民兵队和我们铁匠铺的学徒,也有大概一半的人得去。” 项康彻底傻眼,冯仲则强笑着安慰道:“放心,你是户籍是右闾,属于第五轮戍卒,这次用不着去,不会影响到你成亲的大事。” “我不是担心我,我是担心我那些兄弟。”项康忙说道:“以他们的脾气,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去服戍役啊?” “没办法,不想去也得去。”冯仲哭丧着脸回答,又说道:“还有,这事兄弟你得先替我保密,如果传了出去,肯定会象上次一样,有许多的人提前逃跑,那乡里的差使就没办法办了。” 正在等着陈胜吴广首举反旗的项康心乱如麻,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大兄,要不我们找一个地方喝点吧,仔细商量一下怎么打算这件事。” “行,不过得找没有外人的地方,不然被人偷听到我们的说话就麻烦了。”冯仲答道。 “那我们去陈媪那里买点酒,到我住那里喝,那里没外人。”项康提议,心里正烦闷得厉害的冯仲点头答应,当下冯仲先回亭舍交还了马,又和项康一起到侍岭亭的酒肆买了两坛酒和一点菜,然后便一起到了项康的破烂小院喝酒商谈。 喝酒的时候,项康当然问起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的兄弟和民兵躲过这次征召,然而冯仲却大摇其头,说道:“没办法,我们大秦的律法太严了,除了老人、孩子和残疾人,谁都别想逃徭役和戍役,谁敢包庇,谁就得被流放。” “可是把人都征召去了服役,田里的庄稼怎么办?铁器谁来打?满山的盗匪谁来剿?”项康有些愤怒的问道:“马上就秋收了,马陵山那边听说又有盗匪聚众闹事了,把民兵和种田的人都征召了去边疆服役,谁收粮食?谁剿匪?” “我们摊上了一个好皇帝啊。”冯仲叹息着答非所问,又喝了一碗闷酒,然后才说道:“知道不?听说在前段时间,我们的皇帝在咸阳一口气杀了他十几个兄弟,又把他的十个姐妹在闹市上车裂了,他对自家兄弟姐妹都这么歹毒,更何况是对我们这些黔首百姓?” “难怪陈胜吴广会被逼反,难怪陈胜吴广一反,全天下都跟着反。”项康总算是明白了秦末乱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造反,和冯仲一样喝了一碗闷酒后,项康干脆对冯仲说了实话,说道:“大兄,不是我不帮你,是我那帮兄弟是什么脾气你也知道,你征召他们去服戍役,他们只怕会逃,我拦不住。” 冯仲不答,又连喝了两碗闷酒,才神情郁郁的说道:“逃就逃吧,反正逃的人肯定不止他们几个,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事也主要是乡啬夫的差使,我只求我押人去边疆的时候,路上别有人逃就行了。” “那如果在路上有人跑了怎么办?”项康问道。 “那我就得代替他们服戍役。”冯仲的声音里有些哽咽,喝着酒说道:“除非是能抓回来,或者我的亲戚能帮我把他们抓回来,否则我就得替他们服戍役,还得挨扳子。知道伍游徼为什么去了雁门一直没回来不?其实他就是因为押人去雁门服戍役的时候,路上跑了两个戍卒,所以被定罪,扣在了雁门。” “我是说,如果路上有人跑了,大兄你又抓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项康继续问道。 冯仲显然无法回答项康这个问题,又连喝了两碗酒,才声音沙哑的说道:“认命呗,谁叫我倒霉,摊上这种苦差使?难道要我象沛县那个刘季一样,带着人上马陵山当强盗?” 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已经从冯仲的眼眶中涌出,缓缓落入酒碗,又喝了一碗闷酒后,酒量一直不怎么样的冯仲还干脆哭出了声音,发自内心的说道:“我是真不想去啊!第四轮征召的,都是我的乡里乡亲,还有些和我是亲戚,我不忍心拿绳子捆着他们去啊!他们中间如果有人跑了,我就得替他们受罪啊!我不想一起就是几年回不来,我的孩子都还小啊,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一边哭着,一边拼命往嘴里灌酒,冯仲不由酩酊大醉,还干脆拉住了项康的袖子,哀求道:“兄弟,你的主意多,你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帮我躲过这一次?我的孩子都是你的侄子侄女,你不能让他们孤苦伶仃的没人照顾啊!我如果死在了边疆,他们怎么办啊?” 知道冯仲是在说醉话,项康也没搭理他,只是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心里盘算,暗道:“怎么办?虽然我那些兄弟可以跑,可我的民兵队怎么办?他们跑了或者是去了边疆,我还拿什么造反?唉,如果陈胜吴广能赶紧造反就好了,那我就可以跟着造反,名正言顺的帮兄弟们和民兵躲过这次戍役。该死的陈胜吴广,你们到底什么时候造反,我怎么偏偏一点都记不起来?” 项康心里飞快盘算的时候,冯仲已经开始了发酒疯,一边哭一边喊,道:“……真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就学刘季,把人都放了,带几个听话的上马陵山,然后再把我的婆娘娃娃一起接过去,官府抓得我就抓,抓不着我,我就当一辈子的强盗!就算是死,我也要和我的婆娘娃娃死在一起!” “你要是有那个胆量就好了。”项康嗤之以鼻,知道冯仲也就是喝醉了敢说些这种话,等他清醒了,就是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真的去学刘老三。然而嘀咕完了,项康却又突然的心中一动,心道:“这点可以利用啊,连已经当了游徼的冯仲被逼急了,都敢说出学刘老三的话,更何况我那些光脚不怕穿鞋的民兵?如果把他们也给逼急了,他们能不兔子急了也咬人?!” 想到了这点,又仔细盘算了许久,项康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先给自己满上一碗酒,抬头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碗重重摔在了地上,脱口就说道:“何必要等陈胜吴广?他们不急,我急!我先来当陈胜吴广!” 也是凑巧,就在项康刚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项它突然在院外敲门,大声招呼项康去二叔母家中吃饭,项康也没客气,推开已经在大醉中昏睡了过去的冯仲,打开院门就对项它说道:“饭不急,项它,去把你的季叔们都叫来,出大事了。” “季叔,出什么大事了?”项它疑惑问道。 “暴秦朝廷要征召第四轮戍卒了。”项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项家子弟,大约有一半得去边疆服戍役,去把你的季叔们都叫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 “征召第四轮戍卒?”早就在担心这事的项它一下子脸色苍白,凝视发现项康不象是在开玩笑,项它不由大叫了一声,然后撒腿就冲向了项康的二叔母家。 第五十五章 有其夫必有其妻 消息过于惊人,所以没过多少时间,十来个项家子弟就急匆匆的一起来到了项康的破烂小院,然而让项康有些皱眉的是,两位叔母应该也是听到了风声,竟然也跟着项家子弟来到了自己的破烂小院,让自己说话多了许多顾忌。 “阿弟,项它说暴秦朝廷要征召第四轮戍卒,真的假的?这事可开不得玩笑,我的户籍也是左闾,真要是征召第四轮戍卒,我可就跑不掉了。” “康儿,真的要征召第四轮戍卒吗?你那听来的消息?悍儿、声儿和猷儿他们,户籍可都是左闾啊。” “阿弟,是不是冯仲给你透的风?什么时候征召?什么时候走?去那里服戍役?” 挥手暂时打断了自家兄弟和两位叔母的七嘴八舌,项康先指了指大醉后躺在房中的冯仲,然后说道:“几位兄弟,先和我把冯大兄抬出去找个地方安顿了,然后我们再回来说话,这样方便点。” 人高马大的项冠和项悍等人答应,赶紧帮着项康一起把冯仲抬出了破烂小院,抬到附近的项冠家中暂时安顿,然后项康才回到自己的破烂小院里,关上院门和房门,把冯仲泄露给自己的消息对两位叔母和项家子弟说了。 结果两位叔母和项家子弟听了当然是大吃一惊,赶紧一统计,很快就发现这次有项冠、项声、项猷、项扬和项它等五个项家子弟跑不掉,要被征召边疆去服戍役给秦二世当牛做马,为建设大秦添砖加石——这还多亏了秦律有兄弟二人不能同时征召了去服戍卒的条款,否则项猷的弟弟项睢也跑不掉。 “我不去!暴秦杀我们大父,血仇不共戴天,还要我去给他们当戍卒,做梦!我宁愿上山当盗匪,也不去当戍卒!” 清一色都是楚国名门之后的项家子弟当然没有那么高的政治觉悟,才刚发现自己也要被征召,在场项家子弟中脾气最暴躁的项声马上就是一蹦三尺高,咆哮着表态坚决不去。项冠也是砸着案几吼道:“我宁愿去江东投奔二叔父,也绝对不去边疆当戍卒!” “猷儿,乘着知道得早,快去下邳找你阿翁。”三叔母更是焦急,向项猷说道:“你绝对不能去,去当戍卒又苦又危险,稍微搞不好就会送命,乘着现在快走。” 早就知道自己的兄弟们绝对不会乖乖去当戍卒,项康对这样的反应当然毫不奇怪,只是问道:“各位阿哥阿弟,乘着现在赶紧跑当然是一个办法,但你们想过没有,你们逃跑如果被抓到怎么办?难道你们不知道,逃脱戍役是怎么处罚?被抓到了要被腰斩!” “那也比去边疆白白送死强!”项冠气呼呼的说道:“去边疆当戍卒就得服从军法,暴秦的军法比民法更严,违犯军法通常都是斩首,以我们兄弟的脾气,进了暴秦的军队等于就是白白送命!” “那你们逃了以后,暴秦又突然征召第五轮戍卒怎么办?”项康又问道:“难道让我和其他阿哥们象你们一样也当逃戍,也抢先逃出侍岭亭,那两位叔母谁来照顾?家里的生计谁来维持?” 项冠语塞,只能反问道:“依你的意思,难道我们要服从暴秦的征召,去边疆当戍卒?” “当然不能去!”项康回答得斩钉截铁,说道:“暴秦和我们项家不共戴天,我们没找他们报仇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去给他们当戍卒?”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项冠忙又问道。 看了看旁边满脸紧张的两位叔母,项康有些犹豫,可是事情到了这步,项康也不能因为顾忌两位叔母的反应而打退堂鼓,一咬牙就说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以我的意思,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直接造反,起兵为我们的大父报仇!” 项康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里就已经变得鸦雀无声,两位叔母和项家子弟没有一个不是瞠目结舌,象不认识一样的看着平时里性格表现得最为温顺的项康。项康则毫无惧色,说道:“各位阿哥阿弟,还有两位叔母,你们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对,可以当我没有说过这话。但我还是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起兵光复我们楚国的天赐良机,我们应该抓住。” “原因无他,天下百姓已经快被暴秦逼得无路可走了。”项康接着说道:“前三轮征召戍卒,暴秦就已经把无数的黔首百姓逼得逃亡不断,不是被迫亡命天涯,就是被逼得落草为寇,天下也变成了一锅快要烧滚了的热汤。现在暴秦倒行逆施,又逼着全部都是守法百姓的普通人去服戍卒,到边疆去颠沛流离,白白送命,等于就是在这口锅下面泼了一飘油,加了一把柴,这锅热汤那有不被彻底烧滚了的道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项家子弟如果能够站出来,首倡义旗,以我们大父的名誉号召天下百姓反抗暴秦暴政,走投无路的天下百姓那有不群起响应的道理?”项康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这事如果成功,我们项家子弟不但可以亲手为我们的大父报仇雪恨,光复我们楚国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项家重新成为楚国的名门世家,王侯将相,岂不是远比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强?!” 不顾一切的慷慨激昂说完,项康环视在场的项家子弟,等待他们做出反应。结果和项康预料的差不多,项家子弟虽然都有些动摇,可不少人还是面露担忧,项猷还壮着胆子说道:“阿弟,你说的当然是个办法,可我们如果象大父一样打输了怎么办?我们项家人,岂不是都得被车裂处死?” “阿哥,你觉得你现在就跑到下邳去,就一定可以保得住活命了?”项康反问,说道:“如果你被发现了怎么办?腰斩和车裂都是死,有什么区别?暴秦对户籍的管理有多严格,你难道不知道?你就担保韩良韩叔父能够象庇护三叔父一样,把你也庇护得天衣无缝,谁也发现不了你的身份?” “还有,其他的阿兄阿弟,等暴秦征召第五轮戍卒的时候,你们怎么办?”项康又问道:“难道都去亡命天涯,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与其象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时刻担心被暴秦官府抓到腰斩,为什么就不能站出来和暴秦拼一把,拼一个你死我活?” “可光凭我们这十几个人,能起到什么作用?”开口问话的项庄,说道:“看到我们造反,县令肯定会马上召集人手,组建军队来镇压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光凭我们这十几人,当然不可能成功。”项康点头,又说道:“可是阿哥,你别忘了,还有那些不愿去边疆当戍卒的人可以给我们帮忙,我们只要把他们发动起来,让他们拿起武器帮着我们反抗暴秦,我们岂不是马上就有了一支军队?” “至于县里的军队,我也有办法对付。”项康又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准备用计把周县令从县城里骗到侍岭亭来,然后突然动手把他拿下,逼着他和我们一起造反。这样一来,下相县的军队就会变得群龙无首,再也没办法直接威胁到我们,同时我们还可以用周县令的官印发号司令,让下相县的军队为我们所用,这样我们也就有了对抗泗水郡郡守军队的底气和本钱,再等泗水郡的其他县和天下的其他郡县效仿我们,起兵相应我们,我们的大事就可以成功!” 项庄益发动摇,可是却不敢轻易下定这个决心,项康看出他和其他项家子弟的心思,便又说道:“当然了,如果阿哥阿弟你们没这个胆子,不敢和我一起拼这条命,这些话可以当我没说过。反正我的户籍是右闾,这次征召我用不着去当戍卒,而且我还马上就要成亲了,也没有理由一定要去拼这个命,冒这个险。” “但我要提醒你们的一句是,富贵险中求,当一个流芳百世的英雄大丈夫,还是当一个窝囊一辈子的懦夫窝囊废,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能不能为我们的大父报仇雪恨,能不能光复我们楚国,恢复我们项家祖上的荣耀,也看你们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是轰轰烈烈的和暴秦干一场,还是窝窝囊囊的过完这一辈子,继续象以前一样的混吃混喝等死,被别人永远看不起,就看你们的决定了!” 项康的激将计所到了自己所期望的效果,事实上很清楚外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项庄一咬牙,一拍案几就吼道:“阿弟,我跟你干!没错,与其一辈子混吃混喝被人看不起,倒不如轰轰烈烈的和暴秦干一场!胜了光复我们楚国!败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还是大丈夫!” “干就干!”项冠也拍案说道:“反正我现在穷得只剩这条命和这口剑,与其东躲西藏的亡命天涯,不如和暴秦拼了!” 很可惜,也就是项庄和项冠两兄弟站在了项康这边,其他的项家子弟依然还是顾虑重重,犹豫着不敢随便附和。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倾听项康演讲的二叔母项梁之妻突然开了口,还第一句话就让项康大吃一惊——二叔母竟然这么说道:“孩子们,你们是不是男人大丈夫?康儿用不着去当戍卒,还马上就要成亲了,为了你们,为了我们项家,都敢站出来和暴秦拼到底,你们怎么谁都不敢说话?难道叔母这么多年,是白替你们父母抚养照顾你们了?!” 项康和项家子弟一起惊讶的去看二叔母,二叔母却一把推开了试图阻拦自己说话的三叔母,挺直了单薄的身体,说道:“孩子们,刚才康儿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们知道我想起了谁?我想起了你们大父武信君追随的楚国昌平君,熊启!”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楚国的昌平君是什么人?” 二叔母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昌平君他是在秦国长大的楚国公子,在暴秦出仕,还当上了暴秦的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根本享受不完!可是他仍然还牢记着他的楚人身份,刚回到楚地,马上就号召楚人起来反抗暴秦,你们的大父武信君,和我们项家人,也是因为敬仰他的不忘故国,宁可舍弃荣华富贵和妻子儿女也要与暴秦血战到底,所以才誓死跟随昌平君!你们的大父追随他战死,我们项家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仍然还是无怨无悔,就是因为昌平君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大丈夫!我们项家跟他跟得值!跟得光彩!” 说到这,二叔母擦了一把眼角因为激动而流出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孩子们,这些年来我们项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和你们三叔母为了照顾你们,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你们是亲眼所见!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更没有怨恨过,因为我是楚国武信君的儿媳妇,我是项家的女人,我为你们做多少,付出多少,都是我应该的!也因为我给项家保住了根,给我们项家留下了希望!” “可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二叔母终于流出了眼泪,说道:“康儿他不用服戍役,马上就要娶媳妇了,都还没忘了光复我们楚国,没忘了要争回我们项家祖上的荣光!你们呢,除了庄儿和冠儿,一个赛一个的贪生怕死,一个比一个的瞻前顾后,叔母我真是太伤心了,伤心我的辛苦,我的付出,都白白打水漂了,你们不配姓项!不配做楚国武信君的后人!” 二叔母的哭泣训斥还没有说完,在场的项家子弟就已经跪满了一地,连连磕头请罪,二叔母却根本不去理会他们,只是向项康和项庄、项冠哭着说道:“康儿,庄儿,冠儿,你们没让叔母我失望,叔母我没有白养你们,你们放手去干吧!不必担心叔母,叔母我房里有剪刀,有小刀,真要是到了那个地步,叔母我可以自己了结!和你们一起见你们的大父!见到你们的大父,我也可以挺着胸对他说,我这个儿媳妇没有白当,我替他养大了三个项家的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项康、项庄和项冠一起跪下,向才四十多岁就已经满头白发的二叔母磕头致谢,其他的项家子弟则纷纷哭出了声音,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哭泣着说道:“叔母,我们不是人,我们是窝囊废,我们辜负了你,我们愿意跟阿弟干,我们愿意和阿弟一起起兵,和暴秦血拼到底!” “都给我站起来!”二叔母哭着命令道:“去把你们祖先的灵牌拿来,当着你们大父的面,也当着我们项家祖上的面,发誓!发誓一起齐心协力,推翻暴秦,争回我们项家祖上的荣光!” 项家子弟慌忙起身,起来就连滚带爬的冲向自家祖屋,去拿自家的祖宗灵牌过来立誓,二叔母则亲手搀起了项康,哽咽着对项康说道:“康儿,你的两位叔父都不在,庄儿和冠儿他们又脾气冲动,做事远远不及你细致,这个家里以后就看你的了。放手去做吧,别给你的长大父丢脸。” 项康含泪答应,也说什么也没想到二叔母这么一位普通的家庭妇女,竟然会这么的通情达理,深明大义,瘦小单薄的身躯中,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雄心壮志。而再对比二叔母丈夫项梁和三叔母男人项伯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项康不由又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有其夫,必有其妻! 项家祖上的灵牌很快取来,当着项燕等历代项家先祖灵位的面,十来个项家子弟发下毒誓,立志要推翻暴秦,光复楚国,重兴项家名门。接着自然而然的,首倡义举又早就成为项家子弟主心骨的项康,也被项家子弟一致推举为领头人,领导项家子弟起兵反秦。而当项家子弟问起下一步该如何做时,项康答道:“先把暴秦要征召第四轮戍卒的消息散出去,再加一段内容,暴秦可能很快就要征召第五轮戍卒!” 第五十六章 大楚兴,秦当亡 其实也用不着项家子弟在项康的要求下刻意散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才没过几天时间,秦二世下旨征召第四轮戍卒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下相县的各乡各亭,也马上引起了巨大轰动。 没有百姓不在叫苦,头两轮征召,征召的都是罪官、赘婿、商人和曾经当过赘婿、商人的成年男子,大部分的百姓不受影响,大部分倒是不说什么。第三轮征召,征召的是父母或者祖父母曾经当过赘婿和商人的百姓,被征召的人虽然觉得自己冤枉,逃亡的也很多,可是祖上清白的大部分百姓也可以忍着。然而第四轮征召是对剩下一半的普通百姓下手,无辜的百姓就再也忍无可忍了。 再加上徭役也过重,为了修建骊山陵墓、阿房宫和扩建咸阳宫殿,无数的百姓必须得自带粮食路费到关中当免费苦力,得把全国各地的粮食草料运到咸阳去喂养珍禽异兽,普通百姓早就苦不堪言,这会秦二世又要逼着剩下的一半成年男子到边疆去当兵当苦力,老百姓还能再忍下去就只能叫奇怪了。所以消息传开后,还没等下相各级官吏正式开始征调戍卒,户籍属于左闾的适龄男子就已经开始出现逃亡状况,民间也迅速出现了混乱苗头。 在这样的背景下,项家子弟再把秦二世很快就要征召第五轮戍卒的谣言散播出去后,首先受到谣言影响的下相县东乡一带当然更是人心惶惶,各家各户都是一片慌乱,举凡是家里有成年男子的,就没有一家不是忧心忡忡,生怕家里的主心骨或者主要劳动力被官府强行带走,影响到全家生计,更担心家人被征召后吃大苦受大罪,甚至无辜葬身在苦寒北疆,牺牲于南方瘴烟之地。 期间,尽管乡里的乡啬夫、三老和各亭亭长纷纷站出来辟谣,说朝廷绝对没有下文要征召第五轮戍卒,然而因为秦二世坑爹的戍役徭役征发频率和强度,老百姓却依然宁可相信有,不敢相信无,忧心如焚的百姓们还不断的添油加醋,把谣言传得越来越邪门,也把传播面积扩大得越来越广,不但造成了下相全境的人心浮动,甚至还影响到了周边诸县的百姓民心,民间气氛一片恐慌。 再接着,再等下相县寺正式开始征召第四轮戍卒时,下相民间当然更是混乱到了极点,不愿去边疆吃苦受罪的普通百姓逃跑不断,或是远走异乡颠沛流离,或是聚集山林沼泽,落草为寇,一度被项康和冯仲等人剿灭的马陵山盗匪也因此重现江湖,还迅速发展壮大,规模远超往昔,严重威胁到了下相和下邳两县的社会治安,民生安全。 很是出乎项康铁哥们冯仲的预料,在此期间,明明有着无数提前逃走机会的项家子弟不但一个没逃,几个要被征召到边疆去服戍役的项家子弟,还在项康的率领下主动来到了他的面前,明白告诉他说项家子弟不会让他这个好朋友为难,都自愿跟着他去边疆服戍役,还会尽力帮他控制和安抚戍卒,尽量不让戍卒在途中逃亡,以免连累到负责押送的冯仲。 对此,冯仲除了大喜过望之外,更多的当然是感激不尽,拉着项康和项冠等人的手连声说道:“兄弟,好兄弟,谢谢,太感谢了,大兄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这么通情达理,不但不让我为难,还要这么帮我。放心,你们放心,只要我们能够顺利回来,大兄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多的不敢说,以后在我的治下,你们就是想横着走都行,大兄我给你们撑腰。” “大兄,你说这些话就见外了,这段时间你给我们项家帮了多少忙,我们项家人都记在心里的,现在你有事要用到我们,我们那里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项康笑着连连摆手,表示不需要冯仲的感谢,又好奇问道:“大兄,这次我们下相要征调多少人去服戍役?东乡这边有去多少戍卒?” “如果全部征召到位的话,下相县应该是要去一千八百多戍卒,东乡这边应该有五百多。”冯仲如实回答,又说道:“不过兄弟你也知道,逃戍的人太多,真正能够征召到位的,估计也就是六七成,东乡了不起能去三百多人。” “大兄,那能不能走一个后门,给我的兄弟们都安排成百长和屯长?”项康又问,说道:“我记得戍卒的编制是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五个什一屯,设一个屯长,两个屯设一个百长,东乡这边能去三百人的话,就有三个百长和六个屯长,这些位置能不能优先安排给我的兄弟他们?”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冯仲拍着胸口说道:“其实不用兄弟你说,我也会优先把百长和屯长安排给你们项家兄弟,也有你的兄弟们替我看着那些戍卒,我睡觉的时候才敢合上眼睛。” “那就这么定了。”项康微笑着说道:“我带兄弟们先回去准备一下,集结戍卒的时候一定保证按时到,到时候就请大兄你费心安排了。” 欢喜不胜的再次谢过了项家兄弟的鼎力相助,冯仲这才稍微的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这次押解戍卒北上服役,终于是有几个得力的帮手可用了,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希望也比之前大得多了。然而安心的在亭舍里酣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天才刚亮,冯仲就被长得不算太丑的老婆摇醒,说是亭里的亭卒有急事禀报。 “八成又是什么人逃了吧。”冯仲一边披衣起身,一边打着呵欠自言自语的说道:“逃吧,逃吧,反正现在逃是乡啬夫和里典、伍长、什长的责任,和我没什么关系,只要路上别逃就行。” “冯大兄,你起来没有?快起来,出大事了,出怪事了。”门外亭卒的焦急大喊打断了冯仲的自言自语,接着没好气的打开房门后,还没等冯仲开口质问情况,亭卒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冯大兄,快去社神庙,那里出怪事了。” “社神庙能出什么怪事?”冯仲打着呵欠问道。 “昨天晚上社神庙那边有狐狸叫,喊什么大楚兴,秦当亡。”亭卒紧张的说道:“还有,今天还有无数的蚂蚁爬到了社神庙的墙上,排成了大楚兴、秦当亡六个字!” “什么?”冯仲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惊叫问道:“无数的蚂蚁爬到社神庙的墙上,排成了大楚兴和秦当亡六个字?真的假的?世上还有这样的奇事?” “千真万确!”亭卒大声回答,又说道:“大兄,你快去看一看吧,亭里的人听到消息,已经去了无数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来报信的亭卒,确认了他的慌张神情不是故意装出来戏弄自己的,冯仲这才大叫了一声,然后连饭都没来得及吃,马上就撒腿往亭里的社神庙跑。结果到得现场一看果然,社神庙一带果然已经是人山人海,正有无数的百姓在聚集议论,还有人在冲着社神庙磕头,比之平时搞社祭时还要热闹许多。 手忙脚乱的推开人群走到近前,才刚往社神庙的墙上看得一眼,冯仲顿时就有一种全身冰凉的感觉——社神庙的墙上,确实正有着无数的黑色蚂蚁在爬动,用身体组成了六个在不断变动的大字——大楚兴,秦当亡! 努力揉了揉眼睛,又向前走了几步,再仔细看了大楚兴、秦当亡这六个大字,再次确认了这六个字是由蚂蚁组成,冯仲不由全身毛骨悚然,身体也忍不住有些颤抖,低声喃喃说道:“大楚兴?秦当亡?这什么意思?难道说,大秦要完了?” 这时,项康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冯仲的身边,低声说道:“大兄,怎么回事?蚂蚁怎么会爬成这六个字?” “我怎么知道?”冯仲失魂落魄的答道:“难道是鬼神,鬼神让蚂蚁排成了这六个字?” “大兄,这事开不得玩笑。”项康好心好意的说道:“如果县里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县里过问追查,你第一个跑不掉责任,别说坐牢了,杀头都有可能。” 知道这事有多严重的冯仲赶紧点头,又低声问道:“兄弟,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得赶紧把这事压下来。”项康好心指点,说道:“叫你的人,挑几桶水来,把蚂蚁冲下墙,然后叫这里的人不许胡说八道,这事或许就不会传进县里。” 冯仲慌忙连连点头,又赶紧命令自己带来的亭卒和门客去挑水冲蚁,结果几个亭卒和门客都是魂飞魄散,都说道:“冯大兄,这是鬼神让蚂蚁干的啊,我们如果用水把这些蚂蚁冲了,鬼神找我们问罪,我们怎么吃罪得起?” “少废话!赶快去挑水!”平时里脾气还算温和的冯仲难得发火,跺着脚咆哮道:“再不去挑水,我现在就治你们的罪!” 招架不住冯仲的一再催促,几个亭卒和门客只好按照命令去找扁担和木桶挑水,期间闻讯赶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整个侍岭亭的男女老少都来到了现场,期间还有无数过于迷信的百姓焚香祷告,祈祷鬼神保佑自己。而当亭卒们把水挑来之后,这些迷信的百姓还站起来阻拦他们浇水冲蚁,纷纷说道:“不能拿水冲啊,这是鬼神作祟,用水冲的话,鬼神不会放过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们侍岭亭的所有人啊。” 本来就没胆子得罪鬼神,再被迷信的百姓一拦,冯仲手下的门客和亭卒当然更加不敢上前动手,项康见了大急,忙催促道:“大兄,快浇啊,不然乡里的乡啬夫和三老听说了过来看到这些字,你就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害怕自己受到牵连,仍然兼着侍岭亭亭长的冯仲只能是赶紧开口,厉声呼喝,逼着自己手下的亭卒和门客赶紧动手。然而项康和冯仲都没有想到的是,被冯仲逼得急了,几个亭卒和门客竟然干脆向冯仲双膝跪下,带着哭腔哀求道:“冯大兄,我们不敢啊,亭卒我们不当了,你家的饭我们也不吃了,可我们真的不敢触犯鬼神啊!” “没用的狗东西,滚!”冯仲也是被逼得急了,干脆亲自上前拎了一桶水,踹开试图阻止自己浇水的百姓,大步冲到了那些蚂蚁面前,满满一桶水直接淋了上去。 遄急的水流瞬间把蚂蚁冲得七零八落,再也不成文字,然而蚂蚁被冲散之后,内心深处恐惧到了极点的冯仲却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上升起,直接冲到了自己的头顶,身体也忍不住有些摇晃。旁边的项康一看情况不妙,慌忙上来一把搀住冯仲,焦急的问道:“大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千万别吓我!” “我……,我没事。” 冯仲的颤抖回答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仔细看了冯仲的神情模样,又关心的把手放到了冯仲的鼻子下试了呼吸后,项康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冯大兄背气了!冯大兄背过气去了!快来人,帮我把冯大兄背去他家里抢救!快快!” 也还别说,项康这个好兄弟确实有点讲义气,在几个亭卒和门客帮助下将冯仲背起后,项康还真的撒腿就往侍岭亭的亭舍冲,从小饱受封建迷信毒害的冯仲则趴在项康的脊背上奄奄一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觉得舒坦,嘴里也不断念叨,“鬼神啊,我是职责所在,我是职责所在,你们千万别缠我,你们千万别找我算帐啊。” 当事人冯仲自己尚且恐慌惧怕成这样,自然就更别说是在旁边围观的侍岭亭百姓了,项康背着冯仲才刚走远,社神庙前马上就密密麻麻的跪满了迷信百姓,拼命磕头祷告不断,侍岭亭墙上出现蚂蚁组成大楚兴秦当亡六个字的消息,也很快就象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下相县的各乡各亭,在在普遍迷信鬼神的民间底层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也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是日,听到消息的乡啬夫和三老等乡级官吏都跑到了侍岭亭探望冯仲,打听具体情况,冯仲则听从了项康的建议,咬死了说蚂蚁只是爬在墙上,并没有组成那六个犯忌讳的字。而乡啬夫和三老虽然都很清楚冯仲是在说谎,害怕受到牵连,可因为事情发生自己治下的缘故,同样不敢把这事向上面报告,心照不宣的帮着冯仲欺上不瞒下,好言安慰了气息奄奄的冯仲几句就告辞离开。 当夜,冯仲依然还是卧床不起,黄脸婆和几个年幼的儿女也一直在旁边哭泣,精神恍惚间,冯仲也不时念起了那六个字,心里说道:“大楚兴,秦当亡?难道说,大秦真的就要亡了?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冯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自己吓自己的时候,项家子弟当然也都在他好兄弟项康的破烂小院里低声偷笑,称赞项康的锦囊妙计——用六个蜂蜜写成的字就能引发这么大的轰动。而当项家子弟又问起下一步的计划时,项康答道:“下一步最重要的,是得想办法在东乡戍卒集合那天,把周县令从县城里引到侍岭亭来把他拿下,这事如果得手,我们就有希望抢在下相县寺做出反应之前,直接拿下下相县城。如果不能,我们的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怎么把他引来?”项庄问道。 “我得再想想。”项康答道:“我已经想到了几个办法,但把握都不是太大,所以我得再仔细想想,看什么办法能有最大的把握把他引来。” 知道玩脑子谁也不是项康的对手,项家子弟便一起把嘴巴闭上,等待项康想出办法,而项康盘算再三后,突然向自己的族侄项它笑了笑,说道:“项它,这次得委屈你了,委屈你生一场病。” “季叔,你让我生病?让我生什么病?”项它莫名其妙的问道。 “不管是什么病都行,只要是去不了边疆的病就行。”项康微笑着说道:“然后我去县里见周县令,就说我愿意替你去服戍役。” 第五十七章 有钱难买的好季叔 坑爹的秦二世其实不只是坑苦了大秦的天下百姓,还坑苦了除了赵高以外的所有大秦官员,十分欣赏项康的下相县令周曾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面对不断有增无减的各种摊派徭役戍役,对上面必须要有交代,对下面有不能过于苛刻,就象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头受气,两头都不讨好。 对为官还算不错的周县令来说,秦二世最坑爹的还是纵容他的老师赵高肆意篡改秦法,把好端端的一部商君之法篡改得面目全非,还就象担心逼不反老百姓一样,楞是把本来就偏严的秦法修改得几近残酷暴虐,让从小就熟读商君之法的周县令根本无所适从,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学习和研究几天换一个模样的新秦法,昧着良心给一个个只是犯了轻罪的犯人加以重刑,辛苦劳累不说,良心还痛得厉害。 “……县尊,下吏冤枉,下吏冤枉啊!下吏是办差不力,让已经被抓到盗匪了给跑了,依照大秦律要和那个盗匪同样领罪,这点下吏认了!可是那个盗匪是没橇开门就被抓了,属于盗窃未遂,依照大秦律只是判黥刑(脸上刺字),本县的狱掾孙上吏怎么不但判我黥刑,还要让我去做城旦?下吏斗胆乞鞫(上诉),就是想请县尊你为下吏做主啊!” 同情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连连磕头的犯法小吏,周县令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带着歉意说道:“乞鞫者仓批,是你冤枉孙狱掾了,我们大秦的法条已经改了,即便是盗窃未遂,也必须判黥刑加城旦,你一时大意导致案犯逃脱,与案犯同样领刑,是得判黥刑加城旦。” “商君之法改了?”痛哭流涕的犯法小吏大吃一惊,忙问道:“县尊,商君之法什么时候改的?下吏怎么不知道?” “就在前些天。”周县令十分无奈的说道:“你运气不好,就在你犯案的头一天,改动这条秦法的朝廷法令,刚好下达到了下相县寺,所以孙狱掾他也是没办法,只能是依照新的秦法给你定罪。” 犯法小吏如遭雷击,先是呆若木鸡,然后忍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道:“天啊,怎么改得这么重啊?盗窃未遂都要黥面当城旦,这还叫不叫人活了?我的孩子还小啊,我去了骊山当刑徒,他们可怎么办啊?苍天啊,你对我太不公了!” 听到犯法小吏发自肺腑的绝望哭喊,高坐堂上的周县令和他的得力助手孙狱掾难免都有些心中不忍,可是又无可奈何,出于同情,周县令也只能是尽自己的能力,对旁边负责记录的文吏吩咐道:“别记了,当这次乞鞫没发生过,不然他又得罪加一等。” 文吏答应停笔,孙狱掾也十分惋惜的对那个犯法小吏说道:“仓批,听到没有,我们县尊宽宏大度,就不追究你这次乞鞫失败的罪行了,还不快谢谢县尊?以后你也别乞鞫了,再闹到郡里,郡里肯定要给你罪加一等,到时候你的肉刑就肯定不是黥面这么简单了。” 犯法小吏并没有向好心搭救自己的周县令道谢,只是一个劲的嚎啕哭喊,伤心绝望到了极点。周县令理解他的心情,也没追究,只是挥了挥手,让官差把这个不小心让盗窃未遂犯逃走的倒霉小吏押去县狱,等待刺字施刑。而官差把人押走之后,周县令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向孙狱掾苦笑说道:“可怜,可真没办法救他。” “下吏也觉得他可怜。”孙狱掾有些失落的说道:“其实巩右尉也找下吏说过情,说这个仓批在他手下一直都干得不错,当得上尽职尽责这句评语,求我手下留情从宽处理。可下吏是真的没这个胆子,如果对他从宽被郡里的郡御史知道了,我就得和他同罪,还得罪加一等。” “凭良心做事吧。”周县令又叹了口气,说道:“能通融的尽量通融,实在没办法通融的,也只能是按照朝廷律法来,不能把我们也搭进去。” 叹息过后,不想再去回忆那个倒霉小吏的绝望可怜神情,周县令只能是转移话题,向孙狱掾问道:“征召第四轮戍卒的事,徐左尉那边办得怎么样?”(秦朝时县右尉主管缉盗,左尉主管民兵征调,但是都没有统兵权力。) “回禀县尊,听徐左尉说,很不妙。”孙狱掾苦笑答道:“逃得太厉害,抓都抓不过来,徐左尉估计,最多只能征上来六成,甚至还有可能更低。” 愁色重新出现在周县令脸上,可周县令依然还是无可奈何,只能是自我安慰般说道:“随便了,反正周边几个县也一个比一个逃得厉害,要降罪也不是我一个人领罪。再说还有郡守在我上面,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也用不着一个人愁死。” 自言自语完了,还有无数公事要办的周县令才刚让孙狱掾下去办他的差使,不曾想门外却突然有官差来报,说道:“禀县尊,侍岭亭的项康项公子来了,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见你,请县尊务必抽点时间,见他一见。” “很重要的事?”犹豫了一下,看在项康颇对自己胃口的面子上,刚拿起竹简正要办公的周县令还是说道:“带他去后堂等候,我一会就来。” 差役答应,立即出去引领项康到后堂等候,周县令则是抓紧时间赶紧处理完了手上竹简的公事,然后才起身到后堂去和项康见面。然而让周县令颇有些吃惊的是,才刚一见面,平时里在自己面前一向都是不卑不亢的项康竟然一反常态,跳起来就向自己一鞠到地,哀求道:“县尊,晚辈求你了,求求你一定要救一救我的族侄项它,不然他就死定了。” “救公子你的族侄?”周县令先是一楞,然后还误会了项康的意思,冷哼问道:“项公子,你的族侄,又犯什么事了?” “县尊误会了,他没犯什么事,是他病了,病得很重。”项康紧张的说道:“只有县尊你能救他,否则他的命就保不住了,所以晚辈才斗胆来求一求你,求你法外开恩,救一救他。” “他病了我怎么救?本官又不是医工。”周县令彻底听糊涂了。 “县尊恕罪,晚辈该打,是晚辈心里太急,没把话说明白。”项康轻抽自己的脸颊,然后才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县尊,是这样的,我族侄项它的户籍是左闾,身高又已经满了六尺七寸,属于成年人,这次县里征召第四轮戍卒,他必须得服从征召,到边疆去服戍役。” “县尊,我族侄他没想当逃卒,还准备好了去边疆服戍役的衣服行李,只等时间一到,就和冯大兄他一起去边疆服役。”项康又补充道:“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那曾想就在前天,我的族侄他突然病了,得的还是伤寒,一直发高烧昏迷不醒。医工说,就算能救回来,起码也得卧床休息一两个月,不能干重活,更不能被风吹雨打,否则病情肯定会有反复。” 周县令终于听明白了项康的意思,问道:“项公子,这么说,你是想求本官法外开恩,免去你族侄这次的戍役了?” “正是如此。”项康点头,又向周县令说道:“县尊,晚辈不敢欺瞒,我那个族侄项它,是我同族伯父项超唯一的孙子,他的父亲我的大族兄项团,也在他年幼时不幸病故,他是晚辈大族兄项团的惟一独苗,我这个当季叔的,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白白送死。所以晚辈斗胆,想请县尊高抬贵手,免去我族侄项它的这次戍役,他日晚辈定然厚报县尊恩情,结草衔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更加无奈的笑容出现在了周县令的脸上,叹息了一声过后,周县令先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才说道:“项公子,按理来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官是应该帮你这个忙。可是没办法,秦法重于山,大秦律法规定,除了老人、孩子和残疾人以外,谁也不能免除更役戍役,你的族侄不在此列,所以本官实在是爱莫能助。” “可我的族侄病了,还病得很重。”项康焦急的说道:“去北方边疆几千里路,风吹日晒雨淋,他怎么可能撑得住?肯定就是走到半路就得病情加重,还有可能病死在路上啊!” “没办法,大秦律法里面,并没有患病者可以免除戍役这一条。”周县令无奈摇头,又说道:“还有,项公子,第四轮征召戍卒的情况,想必你也亲眼看到了,为了不去服戍役,很多黔首百姓不是跑就是逃,拼着抓到后被腰斩也要当逃戍。本官如果因为你的族侄生病,破例免除了他的戍役,其他的黔首百姓还不得争相效仿?到了那时候,只怕连自残的事都会有人做出来!那么县里徐左尉的差事还怎么干?各乡各亭的乡啬夫和里典的差使还怎么干?” “县尊,真的不能通融?”项康不死心的追问道。 “爱莫能助,公子勿怪。”周县令无奈的回答,同时周县令心里也非常清楚,知道以项家子弟的德行,十有八九会把项它提前转移,帮着项它逃亡他乡。 十分出乎周县令的意料,微垂着头盘算了一阵子后,项康竟然站直了身体,向自己抱拳说道:“县尊,那么晚辈斗胆,求你另一件事,求你赐予一面简牍,让晚辈与族侄项它互换户籍,让晚辈代替他去服戍役。晚辈的户籍是右闾,这次用不着去服戍役,晚辈与族侄互换户籍之后,他也就可以放心在家里养病了。” “项公子,你要替你的族侄去服戍役?你不怕吃苦受罪?”周县令这一惊非同小可,说什么也没想到项康会把亲情看重到这个地步,为了给族侄养病休息的时间,竟然自愿代替族侄去服戍役。 “晚辈当然怕吃苦受罪。”项康坦然回答,又说道:“可是没办法,项它是晚辈大族兄惟一的独苗,为了替大族兄保住他的血脉,晚辈只能是去吃这个苦,受这个罪!” 言罢,项康又垂下了头,说道:“还有,不敢欺瞒县尊,其实晚辈和虞家的玉姝已经定在了七月二十六完婚,替我的族侄去服戍役后,晚辈的婚期就只能是推迟了。” 周县令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说道:“项公子,你可要考虑好了,你去了边疆服戍役,就是本官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有,当戍卒那份苦,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县尊放心,晚辈已经考虑好了。”项康态度坚决,说道:“晚辈还是不敢欺瞒县尊,其实就在刚才,晚辈也想过乘着现在还有点时间,赶紧把我的族侄送到外地去暂避一时,躲过这次征召。可是晚辈那族侄的身体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在路上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是有后悔药也来不及。还有,就算路上我们可以小心照顾,可是当了逃戍之后,晚辈的族侄就得东躲西藏一辈子,时刻担心被官府拿办,再难成亲成家,为我的大族兄延续血脉。” “所以晚辈拿定主意了。”项康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请县尊开恩,允许我和族侄互换户籍!由我去替族侄服戍役,让我的族侄可以安心留在家里养病!” 仔细的凝视了项康许久,见项康的目光清澈,神情坦荡,怎么看都不象是在口不对心的惺惺作态,原本就十分欣赏项康的周县令难免更对项康高看一眼,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本官答应你!破例允许你和你的族侄掉换户籍,成全你的爱护族侄的一片苦心!” “多谢县尊。”项康赶紧向周县令拱手道谢。 “但你可别后悔。”周县令一边取来简牍,亲笔书写允许项康与项它互换户籍的公文,一边微笑说道:“别到了边疆吃不了那份苦,在背后骂本官害你,这个时候没尽力拦住你。” “请县尊放心,晚辈不是那样的人。” 项康郑重回答,周县令满意点头,先是飞快把公文写好,然后一边把公文交给项康,让项康自己到东乡乡啬夫那里更改户籍,一边发自内心的由衷说道:“项公子,本官真有些羡慕你的那位族侄,有一位你这样的季叔,真是他的福气。” “县尊过奖。”项康谦虚,先是恭敬接过了简牍,然后又稍微考虑了一下,项康又恳求道:“县尊,晚辈斗胆,想请你在七月初四那天的中午,亲自去一趟侍岭亭。” “请我那天去侍岭亭干什么?”周县令好奇问道。 “那天是东乡戍卒集结出发的日子,中午集结出发,先到下相北面的三台亭和其他乡的戍卒会合,然后第二天启程去边疆服役。晚辈斗胆,想请县尊为晚辈和晚辈的几个同族兄弟壮行。”项康解释,又说道:“这次征召,我们项家子弟中,和我一起去的共有五人,晚辈想请县尊去给我们壮一下行,当面亲自勉励我们兄弟几句,让全侍岭亭的黔首百姓都知道,我们项家子弟,都是不畏艰苦的男人大丈夫,没有一个当逃戍!让晚辈给我们项家争一次光!” 项康的借口当然有些勉强,然而又和项康事前估摸的一样,周县令一是确实十分欣赏项康,愿意给项康一个面子,帮项康给老项家争点光;二是觉得这件事如果操作得好了,树立起了项家子弟这样的光辉榜样,肯定可以激励起民心民气,方便自己今后施政治民。所以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周县令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到时候本官如果能抽出时间,就一定亲自去给公子你壮行。” 周县令没给出肯定答复,辛苦布置的项康心里当然有些失望,可是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然而就在项康道谢之后拱手告辞时,周县令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叫住了项康,说道:“项公子,顺便打听一件事,本官听闻,侍岭亭的社神庙出现了鬼神之事,还已经流传到了下相城中,到底是什么样的鬼神之事?” “糟糕,周县令怎么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项康心中叫苦,可又不能不回答,更不敢故意说谎引起周县令的怀疑和警觉,只能是斟酌着语句说道:“确实有这事,不过县尊恕罪,那件事有些犯忌讳,晚辈不敢直接回答,只能是请县尊自己打听。” “犯忌讳?犯什么忌讳?”周县令疑惑问道。 “犯朝廷的忌讳,冯大兄为这事还吓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项康如实回答,又说道:“而且那件事如果晚辈说了,等于就是马上获罪,所以请县尊恕罪,晚辈万不敢说。” “到底是什么鬼神之事?可怕成这样?”周县令心中纳闷,可也没有勉强项康立即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让项康告辞离开,同时在心里说道:“看来是得亲自去一趟侍岭亭,到现场勘验一下到底是什么鬼神之事,连项公子都被吓得不敢直接说出来,这事肯定小不了,得尽快打探清楚,该压下去就赶紧压下去,免得连累到本官的仕途前程。” 第五十八章 序幕拉开之前 天阴沉沉的,象是又要下雨,怕晾在后院里的衣服被雨淋湿,虞妙戈慌忙从房里出来收衣服,然而虞妙戈前脚才刚出门,后脚对面的妹妹房间也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近来已经很少和姐姐交心的虞姀也急匆匆的从门里出门,相距不远,很不情愿的与姐姐撞了一个面对面。 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妹突然变得生分了许多,尽管虞妙戈主动向妹妹露出微笑,开口打招呼,虞姀却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想要退回房里避开姐姐,强行忍住后,虞姀勉强向姐姐挤出了一点笑容,语气生硬的说道:“要下雨了,我收衣服。” “我帮你收吧。”虞妙戈温柔的说道。 “不用,我自己收。”虞姀没什么表情的回答道。 知道妹妹的心事,虞妙戈也没有勉强,赶紧收了自己晾晒的衣服,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虞姀则因为晾晒的衣服比较多的缘故,一次没能全部收完,只能是回来收第二次,期间衣物不断划过虞姀明显清瘦了一些的俏丽小脸,虞姀的脸上却毫无表情,麻木得与平时判若两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调皮好动模样。 “梆梆,梆梆。”院头突然传来的敲击声吸引了虞姀的注意力,循声扭头看去时,虞姀发现是本乡乡啬夫的儿子张方趴在自家墙头敲打,还在杀鸡抹脖子一样的对自己使眼色,不断招手叫自己过去。 虞姀知道张方是来干什么,自打上次在乡里集市上无意中见过一面后,东乡乡啬夫这个儿子张方就隔三岔五的来侍岭亭游玩,还总是喜欢在虞家租住的冯家老宅附近晃荡,一次虞姀出门时,张方还鼓起勇气拦住了虞姀,红着脸拿出一对价格不便宜的耳环请虞姀收下,不过虞姀没收,因为虞姀对这个张方没有半点感觉,也始终忘不掉一个人。 “小妹,小妹,你过来一下。”张方还算有点胆量,红着脸一边招手,一边小声呼喊道:“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不愿让张方惊动家里的人,虞姀只能是抱着衣服走到了院墙下,板着脸说道:“马上就要下雨了,你怎么还不赶快回去?” “我有点事。”张方拿出了一个青红色的木瓜,讨好的说道:“我家树上长的,我挑了最好的一个,请小妹你尝一尝。” 早在春秋战国时,男女互赠木瓜就代表着求爱,这个民俗虞姀当然知道,虞姀还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自己的梦中情人能在浪漫一个环境中,亲手把一个美丽可爱的木瓜送过自己。但是很可惜,张方送来的木瓜虽然红中泛青透着成熟的光泽,是在集市上都很难见到的好木瓜,但张方本人却不是虞姀憧憬的对象,所以虞姀果断摇了摇头,说道:“不必,谢谢了,我不喜欢吃木瓜。你快找地方躲雨去吧,要下雨了。” 言罢,虞姀抱着衣服转身就走,后面的张方却不肯死心,忙又说道:“小妹,等等,还有件事,和你姐夫有关。你未来的姐夫项康项公子,他疯了!” 虞姀心中一揪,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疑惑问道:“你说什么?项康项公子疯了?他怎么疯了?” “他昨天找到我阿翁,拿着县里县尊的简牍,要我阿翁把他的户籍,和他族侄项它的户籍对换。”张方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要替他的族侄项它,去边疆服戍役!” 还没干透的衣服从虞姀怀中滑落,顿时洒满了一地,然而虞姀却仿若不觉,只是张大了小嘴,半晌才脱口问道:“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不是听谁说的,是我亲眼看到的。”张方紧张的说道:“项它得了伤寒,病得很重,你姐夫担心他在路上有什么闪失,就求得县尊答应,让他和项它掉换户籍,由他顶替项它去服戍役。小妹,你快叫你阿姐劝一劝他吧,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去了边疆,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不敢保证。” 虞姀彻底呆住,就连雨点开始打落都没有察觉,好在暗恋虞姀的张方还算懂得体贴人,忙提醒道:“小妹,下雨了,你快回去躲雨,下次再见。” 说完了,张方的人头很快从院墙上方消失,虞姀却是继续呆立当场,还是在雨势转大时,虞姀才回过神来,赶紧收起撒落一地的衣服匆匆回房,心里也彻底乱成了一团麻,不断在心里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知道,去边疆服戍役有多危险,他为什么还这么傻?” 雨越下越大,虞姀的心里也越来越乱,可是虞姀却始终没打算到旁边的房间里去,把情况告诉给自己的姐姐,一心只是盼着赶快雨停,让自己可以亲自到项康的面前去问一问,问一问项康为什么要发这样的疯?还有,问一问项康走后,怎么处理他和自己姐姐即将到来的亲事? 雨终于渐渐转小,还没等雨点完全收住,虞姀就已经悄悄出门,偷偷打开了后门溜了出去,脚步不停的直奔自家与项康、冯仲合伙开设的铁匠铺。结果也还算好,现在已经越来越忙的项康难得正在铁匠铺里指挥学徒打造兵器,虞姀也没时间去顾及旁人的惊奇目光,径直走到了同样目瞪口呆的项康面前,说道:“换个地方,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看看旁边铁匠铺众学徒惊讶的神情,项康也怕自己和小姨子的奸情败露,忙点了点头,领着虞姀出了铁匠铺大门,走到远处准备说话。但十分不巧,阴沉沉的天空又降下了雨,野外根本没法呆,项康无奈,只能是向虞姀问道:“小妹,又下雨了,去我家里说话行不行?” 虞姀不答,只是点了点头,项康忙上前领路,把虞姀领到了自己的小院中,把虞姀请到了房里落座,然后才问道:“什么事?” “听说你自愿代替项它去边疆服戍役?真的假的?”虞姀板着脸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项康大吃一惊。 “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有没有这事?”虞姀没好气的追问道。 项康犹豫,可又知道骗不过这个小丫头,只能是点了点头,虞姀也顿时怒满胸膛,咆哮问道:“你疯了?你去了边疆,回不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去边疆当戍卒有多危险?这些年去当戍卒的人,十个里能回来几个?” 小丫头的母老虎本性突然爆发,项康却并没有觉得讨厌,相反还心里甜滋滋的,很是开心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由衷关怀。不过项康也不能对小丫头说明真相,只能是解释道:“我当然知道去边疆当戍卒有多危险,可是没办法,项它病得太重,我这个季叔不替他去当戍卒,他去了就肯定回不来了。” “你只顾为别人考虑,为什么就不替我阿姐考虑一下?”虞姀怒不可遏,说道:“今天已经是七月初一了,再有二十五天,你就要和我阿姐成亲了,你走了她怎么办?” “只能是让她等我回来了。”典型渣男的项康本色尽显,叹了口气,说道:“她如果不愿意等,也可以把婚事退了,另外找个男人嫁了。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也没脸怪她。” “我阿姐不是那种人!”虞姀彻底气红了眼,怒道:“她肯定会等你回来,即便你回不来,她也不会再嫁其他人!你这么做,是害她一辈子!” 项康当然知道虞妙戈有可能真是这么专情的女子,但项康又不是真的打算去边疆给秦二世当牛做马,所以项康自然也就用不着去考虑虞妙戈的反应,还极度无耻的乘机打起了小姨子的主意,垂下头说道:“那就得麻烦你多替我劝一劝她,叫她别那么傻。还有,小妹,我如果回不来,你会不会伤心?” “只有我姐会伤心,我替你伤什么心?!”虞姀怒气冲冲的反问,也全然忘记了自己这些天不止一次在背后独自一人默默流泪,还有自己知道项康要去边疆当戍卒时,那种如遭雷击的反应。 知道小丫头正在气头上,项康故意不再说话,沉默着给小丫头留下冷静时间,好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项康倒也用不着担心突然又有外人进来,破坏这个自己和虞姀小丫头独处的难得机会。 房间里因此变得鸦雀无声,寂静得连小丫头的急促喘息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最后,还是在小丫头的呼吸声彻底恢复正常后,擅长把握别人情绪的项康才开了口,故意声音不大的说道:“只要你不伤心就好,你放心,你姐那边,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我走以后,你要保重好你自己,别再那么傻乎乎的不吃不动了,对你身体不好,忘了我吧。” 听到这话,怒火已经暂时消退的虞姀鼻子一酸,眼泪顿时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忍不住垂下了头抽泣起来,项康乘机起身上前,坐到了小姨子的身旁,掏出未婚妻之前偷偷送给自己的手帕给小姨子擦泪,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你放心,不为别人,就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回来,不会让你伤心。” 一边温柔说着,项康没拿手帕的肮脏魔爪,还悄悄的揽向了虞姀小丫头的柔软纤腰,打算乘机吃点豆腐占点便宜,谁知道求桃得李,小丫头被项康搂住之后,不但没有反抗挣扎,还合身投入了项康的怀里,反过来抱住了项康放声大哭,哭泣着说道:“我不准你去!我不许你去!我不要让你去!” 碰上这样的好事,项康再不懂得抓住机会当然就是太过辜负广大的人民群众了,拍着小丫头的柔软黑发好言安慰了许久,项康又乘机捧起了小丫头的可爱小脸,厚颜无耻的轻轻吻到了未来小姨子的红润樱唇上。 没有反抗,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那套只有儒家在吆喝,大部分的普通男女还是比较喜欢商周时代残留下来的好习俗——男女之间看对了眼一句话说不好就钻小树林。所以虞姀小丫头虽然羞涩,却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就任由项康在自己的香甜樱唇上狂啃,还是在项康更加无耻的把魔爪伸进小姨子的内衣里时,小丫头才手忙脚乱的把项康的魔爪按住,红着脸低声说道:“不行,你和我阿姐就要成亲了,我们不能那样。” “就一次。”项康极不要脸的恳求道:“我们或许就这一次机会,就这一次好吗?” 无耻的恳求换来了让项康喜出望外的收获,一直被自己真心深爱的小姨子竟然慢慢的松开了手,小姨子的衣襟也被笨拙而又迅速的解开,空气中泛滥起了微微的香味,外面的雨下得更大,房间里也变得益发昏暗,一具微黑的身体压在一具白得耀眼的身体上蠕动,剧烈的喘息声和娇嫩的呻吟声,则充斥了昏暗的房间…… 还是过了许久后,趴在项康赤**膛上的虞姀才悠悠的说道:“别去好吗?只要你答应我,就算你和我姐成了亲,只要有机会,我还可以给你这样。” “放心。”温柔的抚摸着小姨子自古以来理所当然属于姐夫的一半,项康低声说道:“我不会走,但你也别多问,也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姐,总之你等着就行了,我不会走的,我舍不得你。” “可你已经和项它掉换户籍了,你怎么能不走?”虞姀疑惑的问道。 “我说了别多问,以后你就知道了。”项康拒绝回答也不能回答,又赶紧转移话题,握住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淫笑说道:“来,乘着还有点时间,让姐夫再教教你这个小姨子以后怎么服侍姐夫。” “不要了,外面雨已经停了,突然来人怎么办?还有,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叫我小姨子,你到底要不要脸?” 因为门外的风雨确实已经收住的缘故,担心项家子弟突然来找自己的项康最终还是乖乖结束了这次偷情,亲手替小姨子穿上衣服,又一再叮嘱了小姨子千万不能让未婚妻知道自己要去当戍卒,然后才把抢先了啖了姐夫头汤的小姨子送出门。结果也是该来项康走运,走路有些别扭的小丫头才刚消失在道路远处,项家子弟就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让项康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一次奸情暴露,逃过一次大劫——不然的话,光是看到虞姀小丫头的别扭脚步和脸上的春色,此前早就已经生出疑心的项家子弟就马上能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再顺便说一句,某姐夫的臭不要脸程度还不止如此,其实用来擦拭小姨子身上少许鲜血的手帕,又被某姐夫揣进怀里小心收藏的,就是小姨子的姐姐亲手送给某姐夫的。 ………… 两天后,七月初三的晚上,又是雨水连绵,项康准备了一些酒肉,在铁匠铺中召集了所有的学徒和能够到场的民兵队成员,把自己第二天要代替项它去边疆服戍役的事正式公开,并宣布解散东乡民兵队,又决定把铁匠铺的经营交给自己的族兄项庄负责,要求众学徒、民兵队众人和自己喝一顿散伙酒。 因为项康平时的刻意收买人心,得知项康自愿替项它去边疆当戍卒的消息后,铁匠铺众学徒和民兵队众人除了人人震惊之外,也没有一个不是心中伤感,个别情绪比激烈的民兵还直接哭出了声音。而再等项康端着酒逐个与众人一一道别时,更多的人哭出了声音,纷纷哭着向项康问道:“项公子,你别去好吗?这间铁匠铺,不能没有你,侍岭亭和东乡,也不能没有你啊?” “我不去又能怎么办?难道当逃戍吗?”项康含着眼泪反问,又说道:“事情到了这步,只希望我们还能有缘分再聚在一起,再一起好好的喝一碗了。” 哭声此起彼落,舍不得项康离开的学徒和民兵或是发自内心,或是随势从众,都是眼泪汪汪哭声不断,那些被征调要去服戍役的学徒和民兵更是个个哭得稀里哗啦。而当项康有意无意的提起大秦朝廷很可能很快就会征召第五轮戍卒,自嘲说或许有机会在边疆重逢后,本就苦涩的散伙酒更是直接变成了断肠酒,众学徒和众民兵纷纷抱头痛哭,哀叹自己的不幸命运,也对坑爹的秦二世恨之入骨,不明白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偏偏要把老百姓往死里折腾? 酒快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项康看准机会,站到了面对众人的一堆篝火前,大声说道:“各位兄弟,我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明天我走的时候,不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当戍卒的,都到亭舍那里送一送我,怎么样?” “一定,公子,我们一定会送去送你。” “公子放心,你对我们这么好,这么看得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就算不用你说,我们也一定会去送你。” “公子,我要把你送到三台亭,不然我对不起你。” 众学徒和民兵纷纷这么回答,项康拱手道谢,又说道:“那好,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散了吧,各位都早些睡,明天我们在亭舍那里见最后一面。” 七零八落的答应着,众学徒和民兵揉着哭得通红的眼睛,纷纷起身准备告辞离去,然而就在这时候,红光突起,铁匠铺的学徒们再一次亲眼看到,项康的身上突然又放射出了耀眼红光,与此前只是听说过传闻的民兵们一起大声惊呼,“公子,你身上又放光了!又放红光了!” 第五十九章 历史的车轮 公元前二零九年,秦二世元年,七月初三下午,泗水郡,蕲县,大泽乡! 和下相那边一样,距离下相只有两百多公里的蕲县这边,这段时间也是天天下雨,大雨滂沱不止,雨势还比下相那边大得多,泛滥的河水湖水不但淹没了县中的多条道路,还直接冲毁了北上的官道,桥断路绝,导致一支从陈郡各地抽调而来的戍卒队伍被迫困驻在了大泽乡的亭舍中,想不出任何继续赶路的法子。 “吴大兄吴屯长回来了。” 听到这声喊,正在亭舍里打瞌睡和闲聊一些戍卒慌忙起身,准备迎接管辖自己的屯长。紧接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壮实男子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大步走进了亭舍里,起身迎接的戍卒慌忙上前迎侯,帮着那壮实男子脱下早已湿透了的蓑衣,那壮实男子向众戍卒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一边抖着斗笠上的雨水,一边走到了一个坐在破草席上的中年男人面前,粗声粗气的说道:“陈胜兄弟,我去看过路了,前面的路被水淹了至少有五六里,几座桥也全断了,就算不再下雨,没有个五六天时间,水也退不下去,修好桥更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怎么办?” “怎么办?洗干净脖子,准备等死吧。”陈胜懒洋洋的说道:“我们这次服的是戍役,遵从的是军法,不管是什么原因迟到,失期都得砍脑袋。按照路程推算,就算路马上能通,我们也不可能按时赶到渔阳了,除了死路一条,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陈大兄,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旁边听到陈胜说话的戍卒十分吃惊,忙开口问道:“不能按时赶到渔阳,我们真的全都得死?” “不信自己去问那两个都尉,让他们自己告诉你,是不是失期当斩?”陈胜依然还是一幅懒洋洋的表情。 那戍卒慌了手脚,慌忙向其他戍卒打听起了是不是真的失期当斩,四处都在漏雨破草房里也逐渐变得喧哗了起来,陈胜却懒得理会那些都是黔首出身的戍卒,只是向自己在这支戍卒中惟一看得起的壮实男子问道:“吴广,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怎么打算。”吴广老实摇头,说道:“不能按期到达渔阳是死,当逃戍被抓到也是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言罢,吴广又向陈胜问道:“陈胜兄弟,你祖上是陈国大夫,读过的书比我们多,见识也比我们多,能不能想什么办法,帮我们把命保住?” 陈胜笑了笑,说道:“我要是能有这个办法就好了,我现在只求杀我的时候,刽子手的斧子能磨快一些,给我一个痛快,别拿钝斧子砍我,让我死的时候还得受大罪。” 知道陈胜是在说笑,素来敬重陈胜的吴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叹了口气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努力去盘算如何尽快赶路,按期赶到渔阳,躲过这次杀身之祸。可惜大雨不断这个客观原因放在这里,不管吴广如何的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 是夜,友情深厚的陈胜和吴广住在了同一个草房中,睡到半夜的时候,吴广突然被人摇醒,睁眼后刚想说话,不意一只手却抢先捂住了他长满粗硬胡须的嘴巴,紧接着,陈胜那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说道:“别说话,我是陈胜,和我到门口去,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外粗里细的吴广点头,赶紧起身随着陈胜出门,惊动了睡在房中的其他戍卒,陈胜和吴广也说自己是去上厕所。而出得门后,陈胜先是找了一处可以避雨的屋檐下站好,然后陈胜才对吴广低声说道:“大兄,今天你的话说得很对,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是已经没路可走了,不能按期抵达渔阳是死,当逃戍被抓到也是死。但我觉得,我们或许还有第三条路可走,走第三条路,或许可以保住性命。” “第三条路?什么路?”吴广赶紧问道。 “听了你可别吓着。”陈胜先给吴广打了一针预防针,然后才低声说道:“第三条路就是,造反!起兵反秦!” “什么?”即便被陈胜提前打了一针预防针,吴广依然还是被吓了一跳,低声惊呼道:“你疯了?这么做我们不是死得更惨?” “我没疯。”陈胜低声说道:“你听我说,造反虽然危险,但这个天下已经被暴秦折腾得太久了,各种各样的苛捐赋税和募役刑罚已经让黔首百姓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我们如果首举义旗,号召天下人和我们一起造反抗秦,肯定会有无数的人追随,到时候我们如果能够成功,不但可以保住小命,还马上就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完。” “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陈胜又低声说道:“反正不能按期到渔阳是死,逃是死,失败了也是死,没有任何区别,我们不如就拼一把,拼出一条活路!也拼出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和历史上一样,听了陈胜的怂恿后,吴广虽然大为心动,却依然还是犹豫担心万分,不敢随便下定这个决心。盘算了一阵子后,吴广还这么说道:“要不这样吧,听说大泽乡的集市上有个占卜的很灵,我们明天去请他给我们卜上一卦,问一问我们想干的大事能不能成功!如果鬼神也说我们能够成功的话,我就跟着你干!” 不是穿越者,陈胜当然不知道自己和吴广如果举旗造反会有什么结果,心里也多少有些七上八下,所以听了吴广的建议后,陈胜也马上点头,说道:“好,我们明天就一起去集市上卜卦,看我们的大事能不能成功!” ………… 公元前二零九年,秦二世元年七月初四,上午,泗水郡,蕲县,大泽乡集市! 和历史上一样,陈胜和吴广找到了那个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却没有留下姓名的卜者,请他卜算自己们准备去干的大事能不能成功。还是和历史上一样,那个卜者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了多讨点卜金,装模作样卜算了一会就说道:“二位壮士放心,你们准备去做的事一定能够成功。不过二位只是问了神,还要不要问鬼?” 历史的车轮开始转动,很高兴的支付了卜问鬼神的卦金后,陈胜和吴广还在其中悟出了借助鬼神可以威众的道理,在返回亭舍的路上就拿定了举兵反秦的主意,还商量出了鱼腹书、狐狸叫等流传千古的著名馊主意,并且决定了具体的动手时间。不过吴广却还是有些担心,又向陈胜问道:“陈兄弟,光凭我们两个带头举事,恐怕天下人很难响应我们,我就不说了,一个黔首泥腿子,你祖上虽然是陈国的大夫,但也没什么名号,天下人知道你的肯定不多,服不了众,这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早就想好办法了。”陈胜眼皮都不眨就说道:“我听说二世皇帝是始皇帝的小儿子,本不应继位,该继位的是长子扶苏。扶苏由于屡次劝谏始皇帝的缘故,被派在外带兵,后来被二世无故杀害了。还有一位名人叫项燕,曾是楚国名将,战功卓著,又爱护士兵,很受人爱戴,战死在了和秦国作战的沙场上。我们可以打他们的旗号,说他们还没有死,用他们的名义号召天下人反秦,这样天下人就一定会响应我们了。” 吴广一听叫好,马上附和说就应该这么办,陈胜却面露微笑,不由想起了一个有趣问题,暗道:“听说项燕还有不少后人活在世上,他们如果知道了我宣称说项燕还没死,我还打着项燕的旗号号召天下人反秦,不知道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 公元前二零九年,秦二世元年七月初四,上午,泗水郡,下相县,东乡侍岭亭,亭舍门前!历史的车轮…… 比大雨滂沱的蕲县一带相比,下相这边的雨明显要小一些,但也照样是阴雨连绵,湿人衣衫,可是即便如此,侍岭亭亭舍的门前依然还是人头似蚁,挤满了陆续赶来集结的戍卒,监督戍卒过来集结的各亭里典,还有来给亲人送别和看热闹侍岭亭百姓,蓑衣斗笠成片,雨伞张张似荷,热闹得如同过年前的县城集市开市。 热闹归热闹,人群中却没有任何的欢声笑语,相反还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哭泣声音,白发苍苍的父母拉着自己即将远去的儿子哭泣絮叨;拖儿带女的妻子在即将离别的丈夫面前眼泪汪汪,泣不成声,幼小的孩子更是抱着父亲的大腿又哭又喊,舍不得阿翁离去;还有青年女子不顾形象,扑在情郎怀中嚎啕大哭,哽咽叮嘱马上就要北上边疆的情郎小心保重,一定要活着回来与自己成亲完婚。场面伤感之至,也悲戚之至。 午时快到的时候,负责押送东乡戍卒北上的东乡游徼冯仲眼睛红通通的从亭舍里出来,声音沙哑的大喊道:“时间快到了,按身高顺序排列百人队,其他人都闪开,腾出地方来给戍卒排队。” 哭声更盛,很多小孩子都是被父亲含着眼泪硬生生推开,哭着喊着被同样泪流满面的母亲硬拉出队伍;许多白发父母更是抱住了儿子放声痛哭,摇晃着儿子壮实的身体,说什么都舍不得松手;期间,还有几个青年女子紧紧的拉住了情郎的衣衫,痛哭说道:“我不走!我不走!我也不要你走!我舍不得你!” 看到这样的场面,听到这样的绝望哭喊声音,刚刚才在亭舍里和老婆孩子抱头痛哭了许久的冯仲鼻子一酸,几乎又要落泪。可是没办法,咬牙把眼泪忍住后,冯仲只能是领着几个亭卒上前,在无数当事人愤怒的目光中,强行把拒绝离去的戍卒家属赶出临时校场,同时逼着戍卒赶紧列队,准备任命伍长、什长和屯长等临时军官。 期间,冯仲还遇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项康,看到项康背着包裹神情镇定的模样,已经和项康亲如手足的冯仲突然有一种想动手打人的冲动,忍不住低声对项康说道:“你考虑清楚没有?现在后悔,也许还来得及!别忘了,你马上就要成亲了。” “大兄,我考虑清楚了。”项康很冷静的回答,又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让我当屯长,许季和杨不,让他们当我手下的什长。” 懒得搭理自寻死路的项康,冯仲气呼呼的径直越过了项康的身旁,项康则一边随着众人排队,一边随意的四处张望,结果很凑巧,稍一扭头间,项康发现与自己颇有缘分的冯仲门客魏山竟然站到了自己的身旁,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显然是也要去当戍卒。项康见了不由一笑,问道:“魏山,你怎么也要去服戍役?” “我的户籍也是右闾。”魏山哭丧着脸说道:“本来我想跑的,可又怕被抓住腰斩,只好到这里来了。” “没事,路上我会照顾你。” 项康随意的拍了拍魏山肩膀,正想继续宽慰魏山几句收买人心,可眼角余光却又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项康再赶紧定睛细看,见果然是三天前强行残忍夺走了自己处男身的虞姀小丫头,打着一把蒙着翠布的雨伞,袅袅婷婷的站在人群中,正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眼睛还红通通的,显然刚刚才痛哭了一场。 无比温柔的向小丫头笑了笑,项康不由有些庆幸,庆幸这个小丫头替自己保守了秘密,没让虞妙戈知道自己主动与项它交换户籍、自愿替项它去服戍役——不然的话,以虞妙戈的脾气,今天非得跑到这里来抱着自己哭得死去活来,还一定会死活赖着不走,给自己一会动手行事带来无数麻烦。 没被征召的其他铁匠铺学徒和东乡民兵也来了,不但昨天和项康一起喝了散伙酒的都来了,昨天因为有事没能参加临别聚会的学徒和民兵也都来的,一个个看着项康都是眼睛通红,还有人当众抹起了眼泪,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即便是这样,这些学徒和民兵还是没忘了宣传项康昨天晚上身上又放红光的消息,只可惜今天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在关心即将离去的亲人,所以引起的轰动不大。 虽然始终没有答应过项康的要求,然而队伍排列好了之后,在挑选百长和屯长的人选时,冯仲还是给项康任命了一个屯长职位,项冠和项声两个项家好手被任命为了百长,项猷和项扬也被任命为屯长,同时冯仲又把任命什长和伍长的权力下放给了百长和屯长,项康也很顺利让自己的两个亲信学徒兼民兵队许季和杨不当上了什长,还顺手让与自己颇有缘分的魏山也当了什长。 队伍逐渐编制结束时,时间已经是正午的午时近半,东乡戍卒队眼看就要出发去三台亭与下相县的其他戍卒队会合,临时校场的周边哭声又起,项康的心脏也逐渐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直到此刻,项康起事计划中最关键的环节人物周县令都还没有出现!而如果周县令如果食言不来的话,项康就只能是被迫启动备用计划,难度更大也把握更小的备用计划! “上天保佑,周县令一定得来!他如果不来,我就算可以轻松拿下冯仲,鼓动戍卒造反,也很快就会引来周县令的出兵镇压,到时候仗肯定就无比难打。只有直接把周县令拿下,让下相县变得群龙无首,我才可以直接进兵县城,有希望直接拿下县城!” 虽然不是很信什么鬼神之说,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项康也只能是默默祈祷上天保佑,保佑那个对自己相当不错的周县令能够兑现诺言,亲自到侍岭亭来给自己壮行,给自己擒贼先擒王的机会。 很可惜,午时半很快就到了,推开了拉着自己流泪哭泣不止的黄脸婆,冯仲一把抢过了黄脸婆手里的包裹,甩在身上背好,含着眼泪喊道:“时间到了,出发!” 听到这话,戍卒队伍里的几个项家子弟和人群里的项家子弟马上把目光集中到了项康的身上,等待项康发出信号,项康则绝望的抿了抿嘴,无可奈何的迈步向前,准备假装与冯仲说话,与冯仲近身发出动手信号。可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道路的远处突然驶来了红黑相间的双马官车,骑马簇拥在马车旁边的官差还大声喊道:“慢着,本县县尊到!” “呼——!”项康长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松开,露出了浸满汗液的双手掌心。 公元前二零九年,秦二世元年七月初四,上午,泗水郡,下相县,东乡侍岭亭,亭舍门前!历史的车轮缓缓向前滚动,提前了区区一两天时间,缓缓转入了一条新的历史发展轨迹…… 第六十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果真是周县令来了,红黑相间的双马官车才刚在临时校场旁停稳,簇拥官车而来的几个官差马上翻身下马,列队迎接车上乘客下车,紧接着,马车上的竹帘掀开,气质儒雅的周县令就笑吟吟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冯仲和同样在场的乡啬夫、乡三老一起步履有些慌乱的径直冲到了马车面前,一边一起对着周县令点头哈腰,一边乡啬夫还满脸谄媚的问道:“县尊,你怎么亲自来了?下吏该死,不知道县尊大驾光临,未能率领东乡各级下吏远迎,请县尊千万恕罪。” “无碍的,本官这次来这里没有提前给你们打招呼,你们不知道怎么能怪你们。”周县令笑着摆手,又说道:“本来本官是应该早就到了的,都怪这天雨路滑,路上走得慢,不过还好,总算是及时赶上了,没让本官失信于人。” “县尊和什么人有约吗?”乡啬夫好奇问道。 “不错,本官和你们这里的项康项公子有约定,答应过今天要亲自来给他壮行。”周县令坦然说出了来意,又向冯仲问道:“冯游徼,项康项公子呢,他在那里?” 冯仲赶紧回答,又指出了项康所在的位置,周县令见项康守信重诺,果然真的背了一个包裹拿着武器站在戍卒人群中,心里不由对项康益发欣赏,干脆抬步走进戍卒人群,直接走到了项康的面前,先上下打量了项康一番,然后赞许的说道:“不错,是个壮士的样子。到了边疆好好干,有机会争取捞个军功回来,到时候本官再亲自出城迎接你凯旋。” “多谢县尊谬赞。”项康拱手行礼,苦笑说道:“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军功什么的,晚辈是想都不敢想。” “哎,男人大丈夫,怎么能没有一点追求?”周县令对项康这话有些不满,又嗔怪道:“还有,马上就出发了,少说不吉之言。” 项康假惺惺的告罪,周县令也没继续深究,只是领着几个随从穿过人群,走到了戍卒队列前方,面对戍卒队列站好,然后才大声说道:“将士们,即将成为大秦军队一员的将士们,还有桑梓们,下县东乡的桑梓们,本官今天来这里,是来给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好男儿壮行,你们想不想知道,这位英雄好男儿是谁?” 大都正沉侵在即将与亲人分别的悲伤之中,心中虽然多少有些好奇,但在场的百姓和戍卒却应者寥寥,并没有出现周县令希望看到的应者如云的激动画面,周县令难免有些尴尬,但还是一指站在人群中的项康,大声命令道:“项康,项公子,请你站出来,站到本官的身边来。” 按照周县令的要求,项康越众而出,站到了周县令的身边,周县令满意点头,拍着项康的肩膀说道:“这位项公子,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男儿!他的户籍本来是右闾,这次用不着到边疆去服戍卒,可是他要去当戍卒的族侄,前几天却突然病了,如果继续去服戍役的话,就很可能会出意外,但是大秦律又没有规定,允许生病的侯征戍卒不必去服役!这位项公子顾及亲情,又满腔侠义,就干脆请求本官让他和他的族侄掉换户籍,自愿去替他的族侄服戍卒!” 大都不知道这件事的众戍卒和围观的人**头接耳,或是惊讶于项康的义举,或是低声议论项康的糊涂犯傻,竟然自愿去当死多活少的边疆戍卒。周县令则又大声说道:“还有,你们肯定还不知道,其实这位项公子很快就要成亲了,可是他为了他生病的族侄,毅然决定推迟婚期,准备在服役之后再回来成亲,这样的护犊之情,这样的侠义之举,你们之前可曾见过?又可曾听过?” 围观百姓和临时校场上的戍卒纷纷摇头,也确实没见过没听说过项康这么傻叉的人,周县令见了很是高兴,乘机又大声说道:“这样的侠义之举,值得我们学习啊!试问天下壮士倘若都能够象项公子这样,不违国法,顾念亲情,毅然……。” 突然出现的几个项家子弟打扰了周县令慷慨激昂的演讲,项庄、项悍和项睢等人搀着头戴斗笠的项它,忽然从人群中走出,试图走到周县令的面前,周县令的随从慌忙上前阻拦,周县令也惊讶的暂时停止了演讲。项康则赶紧对周县令说道:“县尊,他们都是我的同族兄弟,被搀着那个就是我的族侄项它,他听说县尊你今天可能要亲自来给晚辈壮行,就坚持来了这里,想要当面向你道谢。” “原来如此。”周县令恍然大悟,忙从自己的几个随从吩咐道:“让他们过来,他们都是项公子的同族兄弟。” 几个随从依令放行,项庄和项悍等项家子弟也乘机搀着项它走近了周县令,周县令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逼近,还亲自迎上了前去,双手拉住了项它的手,摇晃着说道:“项它公子,你有一位好季叔啊!” “动手!” 项康突然发出的怒吼让在场的人一楞,然后还没等周县令回过神来,项它就已经双手一翻,反过来抓紧了周县令的双手,就象一对铁钳一样,紧紧夹住了周县令的双手,让周县令无法脱身。与此同时,项康和项庄、项悍等项家好手同时拔出刀剑,径直扑向周县令带来的随从,挺剑当胸怒刺,或是挥刀当头砍落,而因为事发太过突然的缘故,周县令带来的几个随从根本就措手不及,当场就有两人被利剑刺死,还有几人被刺伤砍伤。 “杀!”还是与此同时,戍卒队伍里的项冠、项声和项猷等人也已经拔刀拔剑,同样是直接扑向周县令带来的随从,二话不说就是连斩带刺,与项庄等人联手,很快又干掉了两个周县令的随从。同时项它身边的项先和项甸也双手反抄住了周县令的双臂,硬生生的把周县令押了跪在地下,取出暗藏在身上的绳索捆绑。 “杀人了!”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人群中才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音,看得目瞪口呆的百姓和戍卒也这才如梦初醒,顿时一片大乱,冯仲和乡啬夫等基层官吏则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知道时间比黄金还要宝贵,项家子弟没有一个不是争分夺秒的抢时间,肾上腺素猛烈分泌间个个力大势沉,快若脱兔,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把周县令带来的六个随从全部刺翻砍倒在地。然后项声和项悍又在项康的指挥下,大步冲向周县令乘坐而来的马车,迅速把没有武器的车夫杀死,抢到了周县令马车的控制权。 “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干什……,呜!” 周县令终于发出的质问惊叫还没喊完,项它就已经拿一块布塞住了他的嘴巴,同时迅速扯下他悬挂在腰间的县令大印,交到了项康的手里。项康也这才在人群的惊叫中转向了旁边的冯仲和乡啬夫,神情冷静的大声说道:“冯大兄,张大叔,把你们的武器放下!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们不客气!” 项庄和项冠等项家好手凶神恶煞,提着滴血的刀剑慢慢逼向冯仲和乡啬夫,知道项庄和项冠有多能打的冯仲犹豫一下,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主动扔下了手里的剑。那边手无缚鸡之力的乡啬夫也不敢迟疑,马上跟着扔下了自己的防身尖刀,项庄和项冠用刀剑抵住他们的咽喉,项猷和项睢兄弟则马上上前,用绳子把他们双手捆到了背后。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又马上打起了精神,向冯仲说道:“大兄,过后我会向你请罪,但现在你什么都得听我的,叫这里的人安静,叫戍卒们重新排好队,我有话要说。” 没敢迟疑,冯仲赶紧大声喊道:“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东乡戍卒,重新排好队!项兄弟……,项公子有话要说,项公子有话要说!” 费了不小的劲,在侍岭亭算是小有威信的冯仲总算是让在场的侍岭亭百姓暂时安静了下来,戍卒也乱糟糟的重新聚在一起,项康也这才大声喊道:“兄弟们!马上就要去边疆白白送死的戍卒兄弟们!你们听我说!我们活不下去了!我们没路可走了!” “暴秦无道!”项康大吼道:“拿我们黔首百姓不当人看!昨天加税,今天加赋,明天征徭役,后天又逼着我们去运粮做工,还不到一年时间,就先后征召了四轮戍卒!还马上就要征召第五轮戍卒!这叫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怎么活?” 乱糟糟的人群变得安静了许多,所有人的目光也集中到了项康的脸上,项康则又大声喊道:“去当戍卒,是什么样的滋味,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既得干苦工修长城修堡垒,又得和边疆的蛮夷打仗,还得遵守暴秦的种种残酷军规,随便触犯任何一条,都得被杀头!去当戍卒的人,十个人就从来没有五个人回来过,你们想不想去当戍卒?” 人群变得更加安静,然而也没有一个人回答项康的问题。好在项康对此也有准备,随便一指近处的一个戍卒,大声喝问道:“你想不想去当戍卒?” 那戍卒拼命摇头,可还是不敢回答项康的话,项康则大声喝道:“告诉我,你想不想去当戍卒?刚才我明明看到,你的父母拉着你一直在哭,为了你的父母,你想不想去当戍卒?” “不想。”那戍卒终于回答出了声音。 “大声点,想不想?”项康咆哮。 “不想!”那戍卒被项康的愤怒神态震慑,情不自禁的大声回答出了心里话。 “还好。”项康满意点头,又指向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戍卒,说道:“你,刚才我看到,你的儿女一直抱着你不放,哭着喊着舍不得你走,为了你的妻子儿女,你想不想去当戍卒?大声告诉我!” “不想!”那年纪比较大的戍卒大声回答。 “你们呢?”项康又转向了戍卒人群,大声吼道:“为了你们白发苍苍的戍卒,为了你们的妻子儿女,为了你们还没有过门的妻子,你们想不想去当戍卒?大声告诉我!” “不想!” 人群中不由自住的响起了参差不齐的大喊声音,项康点头,大声说道:“我也不想!可暴秦朝廷一定要逼着我去,逼着你们去,去给他们干免费的苦役,去为他们白白送死,我们如果不去,还要全部处死,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在场的戍卒无法回答,只能是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项康却突然提高了声音,怒吼道:“不!你们知道!你们只是不敢去做,因为,你们都不是男人!都没卵蛋!” 众戍卒愕然,临时校场上又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项康也这才重新指住了那个年纪比较大的戍卒,吼道:“我问你,如果有人要你的妻子儿女,你会不会和他拼命?” “我……。”那年纪比较大的戍卒再次愕然。 “告诉我,如果有人要你的妻子儿女,你会不会和这个人拼命?”项康瞪圆了眼睛,威风凛凛的大吼追问道。 “会,当然会。”那年纪比较大的戍卒赶紧点头。 “那暴秦朝廷征召你去当戍卒,让你白白死在边疆,和杀了你的妻子儿女有什么区别?”项康咆哮问道:“你走了,死了,你的妻子儿女怎么办?你的孩子被别人家的孩子欺负的时候,上那里去找阿翁?你的妻子种不了田,耕不了地,交不起赋税钱粮,你的全家吃不是饭的时候,怎么办?暴秦逼着你去当戍卒,和杀了你的妻子儿女有什么区别!暴秦现在就要杀你的妻子儿女了,你为什么就不敢和暴秦拼命?!” 那年纪比较大的戍卒没话可说了,项康则又咆哮道:“所以说,你是没卵蛋的废物,不是个男人!” 那戍卒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额头上还有青筋开始跳动,项康却没有再继续理会他,只是指住之前的另一个戍卒,吼道:“还有你,别人如果要杀你的父母,你会不会和他拼命?你的父母年纪这么大了,你这一去,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这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你如果是个男人的话,为什么就不敢和暴秦拼命?告诉我,为了你的父母,你敢不敢和暴秦拼命?!” 那年轻戍卒垂下头,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项康则又冲着戍卒人群接连乱点,连声说道:“还有你,你,你!你们!你们!别人要杀你们的时候,你们想不想还手,反过来把想杀你们的人干掉?暴秦现在逼着你们去当戍卒,和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两样?你们为什么不敢和暴秦拼了?你们还是不是男人?还有没有卵蛋?!” 众戍卒变得益发安静,临时校场上,也只剩下了项康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咆哮回荡,“是个男人的,长得有卵蛋的,都知道应该怎么办!暴秦要我们死,我们不想死,就只能起兵反秦!打出一条活路!为我们杀出一条生路!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与其去边疆白白送死,不如和暴秦血拼到底!举大事,成大名!为你们的父母,为你们的妻子儿女,为你们的情人爱人,杀出一个太平天下,杀出一个荣华富贵,杀出一个公侯万代!” 言罢,项康又举起了自己刚缴获的周县令县令印信,大声说道:“看到没有?这是下相县的县令印信,谁拿着他,谁就是下相的县令!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下相县令了!只要你们跟着我干,跟着我起兵反秦,我保证你们个个可以活下去,个个都可以过上太平日子!也保证在将来大事成功的时候,给你们封官拜爵,让你们公侯万代,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按照项康事前的指点,项冠和项猷等人马上跳了出来,纷纷大吼道:“兄弟们,反也死,不反也是死,与其窝窝囊囊的死,不让拼一把,和暴秦拼一个你死我活!成了的话,不但可以活命,还可以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有谁愿意跟我们的兄弟干?站出来!” “我愿意!”埋伏在戍卒人群中的项扬跳了出来,振臂高呼道:“与其去当戍卒白白送死,不如和暴秦拼了,有卵蛋的,跟我站出来!” “我也愿意!”一个比较莽撞的戍卒跳了出来,红着眼睛振臂大吼道:“项公子,我跟你干!反正反不反都是死,我跟你和暴秦拼了!” “和暴秦拼了!” 又一个莽汉跳了出来咆哮,带动了好些戍卒跟着怒吼,而因为从众心理的缘故,更因为已经无路可走的缘故,越来越多的戍卒也跟着站了出来,大声呼喊和暴秦血拼到底的口号,之前被项康点名那两个戍卒也是忍无可忍,握拳振臂,放声高吼,“和暴秦拼了!项公子,我跟你干,和暴秦拼到底!给我们杀出一条活路!” “大楚兴!秦当亡!”项康又咆哮吼道:“前些天社神庙的事,你们是亲眼看到的!连鬼神都说暴秦要亡了,大楚要复兴了,我们这些楚国旧民还楞着干什么?大楚兴,秦当亡!诛灭暴秦!兴我大楚!” “大楚兴,秦当亡!诛灭暴秦,兴我大楚!” 项家子弟依照项康的指点,整齐大喊起了这句口号,带动着众戍卒也跟着整齐大喊了起来,“大楚兴,秦当亡!诛灭暴秦,兴我大楚!大楚兴,秦当亡!诛灭暴秦,兴我大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项康又振臂吼道:“我们项家祖上的将相之位,是我们项家祖上一刀一剑的拼杀出来的!你们同样是人,为什么就不能自己的双手和刀剑,为你们自己也拼出一个王侯将相?跟我一起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戍卒整齐呐喊,声彻云霄。 “很好!有卵蛋跟我一起干的,赶紧排好队,我们重新编制!一会我会把武器发给你们!然后我们马上去县城,去把下相县城拿下来,把我们楚国的大旗,重新插到下相的城墙上!” 第六十一章 进兵县城 服从项康的命令,三百多个自愿或被裹挟参与造反的戍卒很快就重新排好了队,项康也来不及去清点人数和甄别精兵辅兵,匆匆任命了项庄、项冠和项声担任百人长,让他们自行任命屯长、什长和伍长,又把多出来的四十多人单独编制,由自己亲自率领担任中军,让项扬和项它各领一半,负责保护自己和传达命令。 这时,那些没被征召的铁匠铺学徒和项康之前亲手培养的民兵,已然纷纷的人群中越众而出,自发的来到项康面前,请求参加造反,还表示誓死追随到底。项康见了当然欢喜不胜,赶紧把这些亲信全部编制进中军,大为增强了自己中军的实力和忠诚度。 紧接着,又命令项冠率领一支百人队,赶紧到自己的破烂小院里和铁匠铺里把之前暗藏的武器取来,分发给戍卒们装备,同时命令项扬带了一些人冲进亭舍,把侍岭亭亭舍里的武器和马匹全部拿来使用,好在侍岭亭的几个亭卒早已四散而逃,项扬这队人没遭到任何抵抗,就轻松拿到了一些武器和三匹马。 还没完,早就推演过行动步骤的项康又叫来项庄,向他吩咐道:“阿哥,带上你的人,马上去虞公家,把他家的油和马车全部借来,他如果不借你就抢。但记住,千万不能伤人,还有,暂时别告诉虞家人发生了什么事。” 项庄领命,赶紧带上他的百人队直接冲向虞家,项康又领着些人大步走到了冯仲的面前,一边亲自给冯仲松绑,一边说道:“大兄,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赶紧带着丘嫂和你的孩子走,二是跟我干,事情成了,我绝对亏待不了你。” 冯仲沉默着不说话,还是在项康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再次问他如何选择时,冯仲才一咬牙,说道:“兄弟,我跟你干。” “不后悔?”项康问道。 “后悔也来不及了。”冯仲回答得很坦白,说道:“你在我这里杀了这么多县里的官差,之前我们俩又联手干了那么多事,就算你放我走,将来我被官府抓到,也肯定逃不过连坐,最轻也是得被发配到骊山去当刑徒。与其去当刑徒,不如和你一起,和朝廷拼了!” 项康笑笑,向冯仲伸出了一只手,冯仲会意,伸手和项康紧紧握在一起,用力摇晃。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冯仲才发现项康是早就在憋着这个坏——项它打开了项康之前背着的行李包裹后,竟然从项康的包裹里拿出一面‘楚’字大旗,还有一面稍小一些的‘项’字大旗,另外还有几面朱红色的小旗,并且还全部都是战国时的楚式军旗!再从亭舍里找来几根竹竿,把军旗装上打起,一支楚国军队就在时隔十五年之后,再次出现在了旧楚国的土地上。 忙碌准备间,项冠首先带着大量的武器回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赶紧把斩马刀分发给了此前苦练过斩马刀法的民兵,也乘机把这些民兵收编进了自己的中军,再度补强了自己的中军实力,二十多具钩镶也被分发给项康中军的士兵,其他的普通刀剑和斧头锤子等物,则被分成三份,分发给项庄、项冠和项声手下的百人队。 又过片刻,项庄顺利赶着几架虞家的马车拉着十来坛油脂回到了项康的面前,说虞公光是看到这么多人冲进他家就被吓得双腿发软,自己刚说借油借马车,虞公就马上打开库房把所有的油脂和马车借给自己,期间没起任何冲突,虞家人也没敢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项康听了大喜,忙吩咐道:“行了,把周县令架到他的马车上捆好,出发,去县城!” 出发命令下达后,按照项康的安排,项声率领一支百人队中在最前面担任先锋,项庄率领一支百人队紧随其后,项康自领中军押解着周县令和乡啬夫担任第三队,项冠率领自己的百人队走在最后,前后四队一起大步向前,队列略显混乱的向下相县城开拔。 实在是太忙太紧张,还是在出发之后,项康才想起了自己忘记向两位叔母告别,也赶紧回头去张望侍岭亭亭舍门前的人群,想要寻找虞姀小丫头的身影,然而人群混乱,芳踪难觅,再三张望不见虞姀小丫头的身影后,项康也只好把这个小丫头暂时抛在了脑后,心道:“宝贝,等姐夫回来疼你。” 当然,项康并不知道的是,从自己动手开始擒拿周县令开始,虞姀小丫头就一直在混乱的人群中默默的注视着自己,一双美目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影,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小丫头正在人群中双手合十,泪流满面的默默祷告,“鬼神啊,上天啊,请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来,求你们了。” ………… 很懂得如何凝聚人心,在出发向县城开拔的时候,按照项康的安排,项家子弟大声鼓动,带着三百多戍卒大声高唱起了仍然还没有被旧楚百姓完全遗忘的楚国军歌,开始当然不够嘹亮整齐,然而随着多次的反复歌唱,军歌声还是逐渐的归一一体,开始在阴雨中洪亮的回荡了起来……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军歌嘹亮的效果就是人心的渐渐统一,高声诵唱着曾经响彻中原战场的楚国军歌,十五年前还全部都是楚人的三百多戍卒仿佛象是回到了秦楚相争时代,感觉自己就好象是变成了当年抗秦战场上的楚国勇士,胆怯和心虚的感觉渐渐消失,士气开始高昂,军心也逐渐的开始凝固,精气神都有了大幅度的上升。 然而即便如此,项康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知道这三百多戍卒依然还是一群货真价实的乌合之众,只要稍有挫折,就随时可能一哄而散,把看上去还算庞大的队伍变成只剩下自己这个光杆司令和十几个项家子弟。而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打胜仗!不断的打胜仗!直到把下相县城拿下来为止,然后自己才可以有钱有粮扩建军队,腾出手来训练军队,准备迎接更大的挑战。 也正因为如此,在其实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路过乡治所在大湖亭时,项康果断命令项声率领前军攻打大湖亭,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亭舍,杀散亭卒砍死亭长,缴获到了亭舍里的各种物资,极大的鼓舞了军心士气。而再接着,项康又舍近求远,放弃了直接进兵下相县城的机会,故意指挥军队向下相县北面的三台亭开拔,要去攻打下相县戍卒的集结地三台亭。 “季叔,去三台亭干什么?”项它不解的问道:“去既绕路,三台亭那里又是下相戍卒的集结地,去那里会碰上很多敌人啊?” “正因为那里是下相戍卒的集结地,所以一定得先去那里。”项康答道:“不然的话,如果我们在攻城的时候,那些戍卒在县里都尉的率领下从背后捅我们一刀,我们马上就得吃大亏,军队马上溃散都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是先打三台亭,先把那里的戍卒杀散,让他们对我们形不成威胁。” “但是整个下相的戍卒应该全在那里,我们这么点人,打得过吗?”项它担心的问道。 “放心,我敢担保那些戍卒不是我们的对手。”项康微笑说道:“既没有组织,又没有提前准备,还谁都不想去边疆当戍卒白白送命,看到我们杀过去,不马上一哄而散才叫怪。还肯定会有人愿意投降我们,跟着我们干,壮大我们的军队实力。” 被项康料中,当项康这支新出炉的楚军突然出现在三台亭时,大吃一惊的下相徐左尉虽然也还算聪明,马上组织刚集结的下相戍卒向项康军发起进攻,也成功逼得三台亭的戍卒勉强上阵。然而徐左尉麾下的戍卒却没有一个愿意真心卖命,项声和项庄的两支百人队才刚发起冲锋,徐左尉麾下的无数戍卒就迫不及待的开始逃命,还一边逃一边喊,“快跑啊!天下乱了,赶紧回家,乘现在赶紧回家!” 动摇军心的呼喊导致的是军队的迅速溃散,再等项声和项庄带着军队冲到近前时,徐左尉身边的六七百戍卒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半,项庄和项声等人见了大喜,嗷嗷叫着只是直接冲向徐左尉,骑在马上的徐左尉慌忙挺戈迎战,也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确实打伤了两个冲得最快的项康军士卒,然而项庄看准机会,一剑插在了他的战马屁股上后,徐左尉的战马也立即失去了控制,载着他径直冲进了项康军士卒的人群,先是被项康军士卒的战戈钩下战马,继而又被乱刀乱剑捅死在了地上,死得面目全非。 徐左尉一死,他身后那些胆战心惊的戍卒当然是彻底崩溃,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被项康军的两支百人队冲得七零八落,逃亡无数,跪地投降着也是数不胜数,项康军轻而易举的杀散这股攻城时的潜在敌人,解决了攻城时的潜在隐患不说,士气又再度大幅度上升,军心也变得更加高昂,胜利欢呼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歇。 还是如项康所料,得知了项康军起事的原因和目的后,那些被俘的下相戍卒果然是争先恐后的请求加入项康军,甚至还有此前已经逃走的戍卒得知情况后,也主动回来请求加入,项康军士卒数量规模迅速突破六百人。项康临时调兵遣将,又迅速组建了三支百人队,交给项悍等项家子弟统帅,然后剑锋一指,又大喝道:“去县城,拿下县城!” 三台亭距离下相县城已经只有不到十里路,轻装上阵的项康军大步赶路间,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在天色微黑前轻松赶到了下相北门城下。但是很可惜,县城里已经收到了消息,城池四门都已经关闭,还有许多官差和百姓上到了城门,还正在搬运石头和木材上城,准备守城作战。 “季叔,城门已经关上了,我们进不去,又没有攻城武器,怎么办?”项它焦急的问道。 “没事,早在我的预料中,我有办法。”项康安慰,又吩咐道:“传令全军,就地休息,抓紧时间吃干粮,叫项悍带着他的百人队去四处砍伐木柴,捆成柴捆背来,越多越好,一会我有大用。” 按照项康的命令,项康军将士立即乱糟糟的就地休息,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食用——出发去边疆当戍卒,基本都是戍卒的项康军将士当然都随身带得有裹腹干粮。项悍则依照项康的命令,带着自己手下的百人队四处砍伐木柴,捆成柴捆运来军中备用,也很快就给项康弄来好几十捆柴。 在此期间,也有项康军士卒试图生火取暖,项康却严令禁止,下令有敢点火者立即处斩,项它和项扬不解,又问原因,项康却拒绝回答,只是不断抬头观看天色,让自己的军队逐渐笼罩在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暂时代理县令一职的下相县丞也和孙狱掾、巩右尉等人登上了下相北门,努力张望项康军的动向,见项康军不生篝火屯驻郊外,年轻时曾经上过战场的县丞难免有些诧异,说道:“这伙乱贼是干什么?怎么连堆火都不点?” “可能是想在晚上发起偷袭,怕我们发现他们的动静,所以故意没生篝火。”同样在年轻时上过战场的巩右尉分析道。 “有道理。”县丞点头,又命令道:“巩右尉,今天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发现乱贼偷城,马上迎击,绝对不能让乱贼爬上城来。” 巩右尉答应,又提出担心自己的人手不足,怕是防范不了这么周全,县丞则大手一挥,说道:“城里临时征召的队伍还有两百人,都给你,叫他们好生守城,如果乱贼杀了进来,我们谁也活不了!” ………… 同一时间,蕲县,大泽乡,亭社旁边的社神庙一带。 “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 怪腔怪调的喊叫声惊动了正准备入睡的陈郡戍卒,听到这类似于狐狸一般的叫喊声,又看到社神庙里若隐若现的鬼火,刚互相招呼着准备睡觉的陈郡戍卒没有一个不是心惊胆战,也没有一个不是在交头接耳,纷纷议论,低声讨论狐狸叫喊的话是什么意思。惟有一个叫做陈胜的屯长早早就睡在了破草席上,还翻了个身,舒坦的哼哼,仿佛睡得正香。 迷信导致了恐慌紧张,让这些陈郡戍卒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戍卒中很得人心的另一个屯长吴广不知道去了那里,也谁都没有注意到,看似正在沉睡的陈胜嘴角边,已经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 画面回到下相,这次是被县丞和巩右尉猜中,过了一段时间后,当时间接近二更时,北门外的黑暗远处,突然响起了几面鼓声和铜锣声——鼓和铜锣都是在侍岭亭、大湖亭和三台亭的亭舍里缴获的,还敲得十分急促,在黑夜中格外的清晰。睡在城楼里的巩右尉听了大惊,赶紧冲出城楼组织官差和临时征调的民兵准备迎战,可是让巩右尉摸不着头脑的是,鼓声锣声只是响了不到半刻钟就自行停止,同时也不见项康军的一兵一卒出现在北门城下。 不敢掉以轻心,带着官差和民兵死死盯着城外的黑暗旷野,还是在确认了确实没有任何危险后,巩右尉才挥手让官差和民兵下去休息,只留下值夜的官差和民兵继续严密监视城下动静,自己也满肚子狐疑重新回到城楼里睡觉,怎么也搞不明白城外这股乱贼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抗拒不住睡魔的侵袭,没过多少时间,操心劳累了大半天的巩右尉不由又昏昏睡去,然而还没等巩右尉睡沉,城外竟然又响起了鼓声和铜锣声,距离还明显比刚才近得多,巩右尉大惊,只能是跳起身来,提着宝剑直接冲出城楼。仔细一听果然,项康军这次是在距离北门大约半里处敲响了铜锣和擂响了战鼓,害怕这是项康军的攻城信号,巩右尉只能是赶紧又逼着官差和民兵全部起身准备迎敌,可是过得十来分钟后,战鼓声和铜锣声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城外只剩下细雨如丝,不见半个人影。 事情到了这步,还算有点战场经验的巩右尉也醒悟过来,知道项康军是在用疲兵计惊扰自己,准备先用鼓声锣声让自己筋疲力尽,然后再十假之中突来一真,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就算明白项康军的用意,巩右尉也是毫无办法,手里的力量过于单薄,临时征召的民兵躲在城墙上砸砸石头还行,硬派出去和敌人拼命,简直是拿下相城的生死存亡开玩笑。所以没办法,巩右尉也只好一边大骂着项康的缺德诡计,一边让民兵和官差重新回去休息。 如此又被反复折腾了两次后,巩右尉和北门这边的官差民兵已然是苦不堪言,呵欠连天。同时收到消息县丞也匆匆的登上了北门,向巩右尉当面了解情况,得知了项康军的恶劣行径和恶毒目的后,县丞也是破口大骂,还忍不住向巩右尉问道:“巩右尉,要不我们派一队人出去,和他们厮杀一下?” “县丞,这可开不得玩笑。”巩右尉大惊,忙说道:“县城里只有一百多官差,剩下的全都是临时征召来的百姓,既没有多少战场经验,战斗力也很差,这要是出城作战,败军逃回城来,城门也来不及关上,乱贼乘机跟着杀进城来,下相城可就完了!”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县丞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无奈的拍着巩右尉肩膀说道:“巩右尉,那就只有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郡里和邻近的僮县、取虑去了急信,顺利的话,最多两天时间,救兵就能赶到。” 巩右尉点头,刚想劝身体有些赢弱的县丞赶紧回去休息,不曾想东门那边突然鼓声如雷,喊声震天,隐约还可以看到东门那边升起了火头。巩右尉和县丞见了一起魂飞魄散,异口同声的惊叫道:“东门那边有乱贼?!” “中计了!”还算有点脑子的巩右尉忽然醒悟,大声吼道:“乱贼是在声东击西!故意在北门这边又打锣又敲鼓,吸引我们注意力,实际上他们的主力去了东门!向我们的东门下手!” 县丞也不笨,听了巩右尉的分析,又看到东门那边迅速增大的火势,县丞也醒悟过来,惊叫道:“乱贼在放火烧门!他们要烧开城门!” 第六十二章 拿下县城 火烧城门这个坏项康也是憋了不止一天两天了,甚至早在下定决心抢着当陈胜吴广之前,项康就已经模拟推演过攻打下相县城的战术,也很快就发现了下相县城的城门是下相城防最薄弱的环节,也是攻打下相县城最理想的突破口——受限于青铜时代末期的落后冶炼技术,这个时代的城门不象后世的城门一样有铁皮包裹,又用城门钉把铁皮紧紧钉在门上,防火又防撞,这个时代的城门是用实木拼钉而成,既不耐撞,更怕火攻。 当然了,如果城里守军充足,守城器械完善,守城物资也充足,项康想靠几捆淋过油脂的柴捆烧开城门,无疑就是痴人说梦。不过秦朝时的郡县兵制却帮了项康的大忙,这个时代的郡县兵制时是郡军由郡内各县的县军组c县寺则是军政合一的军事行政机构,县军的征发集结,调动派遣,都是由县令一手负责,没有县令的印信发布公文,就是县丞也没办法集结和组建县军镇压叛乱,只是临时征调一些城内百姓参与守城。 再加上项康动手太过突然迅捷,中午才在侍岭亭发难,傍晚时就带着军队打到了下相城下,群龙无首的下相官吏自然更加没办法迅速集结和组建县军迎战,也没办法布置严密防御,准备足够的守城器械和物资防范周全。项康也正是料定这点,所以才敢用区区六百余人攻打县城,也敢用在平时把握不大的火烧城门战术攻城,欺的就是城内守军形同散沙,守城准备严重不足。 除此之外,项康的声东击西之计也在期间起到了重大作用,被鼓声和铜锣声吸引了注意力,下相城里的大小官吏不但全都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下相北门,还把仅有的一点预备队也早早调到了北门侯命,同时下相其他三门也因此严重的掉以轻心,认定项康军的主攻点是在北门,自己可以放心大胆的打盹睡觉。所以项康悄悄带着起义军主力迂回到了下相东门城下时,东门的守军不仅没有丝毫的察觉,还大都在倚着城墙箭垛呼呼大睡,压根就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 项康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为了确保能够一次得手,在派遣项冠率领五十名士兵负薪上前烧门后,项康还亲临第一线亲自宣布赏赐,许诺只要能够烧开城门,项冠这支敢死队就每人可以获得五金的重赏,阵亡的则加倍发给他的家人,鼓励得敢死队士气大振,然后才挥手下令,让敢死队搬柴上前。 漆黑的夜色帮了项康军敢死队的大忙,再加上守军严重缺乏经验,没有及时给城墙上的爵穴灌上灯油点燃灯火,城墙上的守军根本就没办法看到城下黑暗处的情况。最后,还是在项康军敢死队大半已经越过城墙,开始在城门处堆积柴禾时,城墙上才有个别守军士卒发现不对,可惜这士卒严重缺乏经验,并没有立即敲鼓呐喊发出警报,相反还捅醒了旁边的士兵问道:“兄弟,你眼神好,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怎么听到下面好象有什么声音?” 同伴打着呵欠把脑袋探出城墙,努力张望了许久,那同伴才象杀猪一样的嚎叫道:“有人!有人在城下!快敲鼓!敲鼓!乱贼来了,乱贼来打东门了!” 报警的鼓声终于敲响,可惜已经晚了,大多数的柴捆已经堆积到了城门处,听到城上鼓响,带队的项冠毫不迟疑,马上用火种点燃了随身带来的易燃物,又点燃了两捆洒得有松香的柴捆,扔到了柴堆上纵火。同时项冠带来的敢死队成员也非常争气,在头上随时可能落下石头的情况下,竟然脱下了身上衣服扇风助燃,洒有松香的柴捆熊熊燃烧,也很快就引燃了淋过油脂的柴堆,火势迅速增大。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城墙上的守军才手忙脚乱的砸下石头,也瞎猫碰死耗子一样的砸中了几个项康军的敢死队成员,项冠慌忙率领敢死队退过护城河,城墙上又稀稀拉拉的射下几支弩箭,却是杯水车薪,重创不了已经基本完成任务的项康军敢死队。而与此同时,在夜风的帮助下,项康军敢死队堆起的柴堆已然是火势冲天,数里可见。 城墙上呼喊声和惊叫声不断,还有些水从城墙上泼了下来,但水量明显不足也不够持续,很明显城上的守军事前没有做好防范火攻的准备。烈火对面远处的项康则是面色刚毅,毫不犹豫的向旁边的项庄吩咐道:“项庄阿哥,带上你的百人队,带上一根檑木,做好冲锋的准备,我这里战鼓一响,马上冲锋杀进城去,能不能一举拿下下相城,就看你的了。” 项庄答应,刚要下去准备时,旁边的冯仲却跳了出来,向项康拱手说道:“兄弟,请让我和项庄兄弟一起去打前阵。” 知道冯仲是想乘机表忠心纳投名状,正急着培养亲信的项康也没迟疑,马上就点了点头,让冯仲暂时加入项庄的突击队。紧接着,项康又安排项声率领他挥下的百人队担任攻城第二队,又让项悍和项猷各领一支在三台亭收编的百人队担任攻城第三队,听鼓声发起冲锋。最后,项康又颁布命令道:“传令全军,杀进城后,不许乘乱行劫,不许奸**女,不许滥杀无辜,违令者斩!另外,城破之后,县库里一半的钱粮归全军将士所有,论功发放!” 命令发布,垂涎重赏的项康军将士纷纷摩拳擦掌,巴不得马上就能杀进城里立功受赏。项康却依然还是神情坚毅,凝视着正在熊熊燃烧的柴堆几乎一动不动,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镇定风范。然而在项康的心里,却是紧张得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因为项康太清楚如何破解自己的攻城战术——用不着辛辛苦苦的搬水上城灭火,只需要在城门内部点一把大火,就足够让自己的辛苦努力付诸东流,也让自己再没有任何机会和希望拿下下相城。 还好,在城门里点火烧断道路这一手,在后世的战争中和一些危急时刻虽然屡见不鲜,可是在秦末时代却没有任何先例,再加上下相守军里也没有杨智积之流擅长随机应变的智者存在。所以城上守军只知道乱糟糟的挑水提水上城灭火,全然没有想到赶紧在城门内部也点起一堆大火堵住道路,同时下相县丞和巩右尉等人也只知道带着援军急匆匆的赶来增援,同样是没有想到如何破解项康的火攻破城战术。堆积在城下的柴堆乘机越烧越旺,很快就把下相东门的城上城下映得一片通红,实木钉成的城门也迅速的冒烟起火,逐渐变红烧焦。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发现自己百密一疏,忘记了计算焚烧城门所需要的用柴数量和燃烧时间,城门都已经冒起大火了,堆积过多的柴堆却还在熊熊燃烧,同时城上的火把和守军也越来越多,随时都有可能想到堵住城门的办法。不过还好,正当项康在暗暗叫苦时,最近一段时间连绵不断的秋雨突然跑来帮忙,雨势突然转大,迅速把下相东门一带的火势压制住了不少,而城上的敌人却压根想到这点其实是在帮项康,相反还欢呼着益发卖命的挑水担水上城,拼命浇水灭火,帮着项康军疏通进兵道路。 另外还有还重要的一点,突然转大的雨势还帮了项康军一个更大的忙,那就是浇湿了下相守军手里的弩箭弓弦,动物筋制成的弓弦遇水变软,不但威力大减,还随时有被绷断的危险,导致秦军主战武器的秦弩发挥不了作用。所以城上守军的欢呼声越热烈,深知这点的项康心里就越高兴越激动,还忍不住说了一句,“天助我也。” 终于,在雨水和城上守军泼水的双重帮助下,下相东门外的火势迅速转小,再也不象之前那样让人根本无法靠近,项康见机毫不迟疑,果断命令敲响战鼓,项庄和冯仲率领的项康军前锋也马上抬着一根擂木发起了冲锋,“杀啊!” 弩箭射来,受雨水影响,箭势软弱无力还偏得离谱,几乎没起到任何的阻敌作用,项康军前锋呐喊着直接冲过护城河,顶着城上乱糟糟砸下的石头,五六个项康军士兵抬着檑木,踩着还没有完全熄灭的柴堆,义无返顾的直接撞在了一片漆黑的城门,只撞得一下,城门就被撞开了一个大洞,项康军将士欢声如雷,抬着檑木接连再撞,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城门上撞出了一个可供数人出入的大洞,冯仲带头一声喊,挺着一把战戈就直接冲了进去,项庄紧随其后,后面的项康军前锋将士紧紧跟上,用身体就直接把洞口扩大了数倍。 激战在狭窄的城门甬道中展开,十几个下相官差带着两百多临时征调的民兵在城门甬道中负隅顽抗,妄图把项康军重新撵出城去。但是很可惜,临时征调的民兵毫无士气斗志,根本不敢上前拼命,只敢躲在后面大声吆喝,呐喊助威,真正敢和项康军将士正面硬拼的,也就是那十几个下相县的官差,还靠着地形上的优势,一度暂时挡住了项康军前锋的攻势。 “杀!杀进去!” 项康之所以任命项庄为攻城先锋主将,其原因不外乎就是项庄是下相项家子弟中一等一的好手,而到了关键时刻,项康这个知人善任的决定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知道时间紧急,也知道战事一旦不利,老项家刚拉起这帮乌合之众随时都有可能土崩瓦解,所以在城门甬道的激战中,项庄强迫自己变成了一只下山猛虎,拿着一把上好的侍岭亭钢刀连砍带刺,红着眼睛只是一个劲的往敌人身上招呼,拼着受伤也要把敌人砍翻刺倒,也成功的激战中迅速杀死了三名下相县的官差。 同时项庄身边的冯仲也是豁出了吃奶的劲,把战戈舞得虎虎生风,同样是迅速杀死杀伤了一名下相官差,带动了后面的项康军将士士气大振,红着眼睛拼命向前冲杀。而那些负隅顽抗的下相官差却是心惊胆裂,不断后退躲避项康军的锋芒,还有几个官差回头,冲着后面临时征调来的民兵大喊,“快上来帮忙,快上来帮忙!” 没谁敢真的上前帮忙,只有象征性的大声吆喝助威,还有个别人上前两步又马上退下,而随着更多的官差被项康军将士砍倒剁翻,招架不住的官差被迫逃命时,这些临时征调来的民兵更是一哄而散,眨眼间就逃得满街就是,绝望的呼喊动摇城内军心民心不说,还阻拦了其他救兵的道路,在城里制造出了更多的混乱。 菜鸡互啄,城门甬道被突破后,没有什么战场经验的项庄和冯仲压根就没想到什么守住道路,掩护后续军队进城作战,刚进城就乱糟糟的往城里深处冲。不过还好,匆匆从城内各地赶来增援的敌人同样菜鸡,也没想到什么赶紧堵住道路关门打狗,傻愣愣的只是追着项庄等人而去。同时城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项康把握战机,已经抢先敲响了第二轮进兵鼓,让项声率领攻城第二队冲向城门,也成功的抢在城内敌人做出正确反应前冲进了城里,项康见了毫不迟疑,马上敲响第三轮进兵鼓,两支项康军的百人队呐喊向前,同样是直接冲向城门。 城内大战就此如火如荼的展开,虽说下相县丞和巩右尉等人此前在城里临时征召了六七百人的民兵,兵力、尤其是局部兵力优势明显,然而还是那句话,没军心没士气更组织不完善的军队和一群绵羊实际上没有任何区别,而项康军虽然也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在项庄、项声和项悍这几条项家子弟中的恶狼率领下,乌合之众还是对羊群形成了碾压性的优势。 呐喊声中,四支先后入城的项康军百人队就好象四条饿狼,在下相县城这个羊圈里左冲右突,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乱糟糟的下相民兵却是如同一群群待宰的羔羊,被项康军撵得东奔西逃,上蹿下跳,哭喊逃命间不断溃散,扔下武器逃回家中躲藏者不计其数,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不断跪下投降。下相守军的核心骨干下相官差虽然还算称职,大都还能鼓起勇气抵抗项康军的冲杀,无奈下相官差人手太少,总共才一百多人,还分布了各处城门和城里的各处要害,区区十来人几个人再怎么垂死挣扎,也始终抵挡不住项康军百人队的集体冲杀,很快就被项康军将士各个击破,死伤迅速过半。 这时,见城里大局已定,项康也已经带着剩下的军队从东门进城,加入了城内战场,还十分理智的选择首先进攻东门城楼,想要拿下东门至高点,插上楚军大旗,让城内各军知道自己的位置,便于指挥全局。而做到这一点之后,项康又派项冠率领他的百人队去向县寺发起进攻,明令不许放火焚烧官寺,又明白交代允许下相官员放下武器投降。 项康之所以允许下相官员放下武器投降,原因是项康很清楚下相县的几个文武官员相对来说还算廉洁,种种倒行逆施全都是被秦二世给逼的,罪不当死,所以项康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想给自己的未来储备一些官吏人才。然而很可惜,项冠在带着自己的百人队向下相官寺发起进攻时,不但招降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遭到了空前顽强的激烈抵抗,打了许久都冲不进去。项康闻报无奈,也只好赶紧派人联系项庄和项声等将,让他们率领自己的百人队去给项冠助战。 官寺的防御工事毕竟远远不及城墙那么坚固,随着项庄和项声两军的先后加入战场,官寺最终还是被项康军将士攻破,负隅顽抗的官差大半被杀,只有二十来人在巩右尉的率领下放下武器投降,余下的下相官吏不是抢先逃出了城,就是选择了向项康军投降,惟有下相县丞抢先一步上吊自杀,成了项康军首次大战的最大牺牲品。 攻占县寺h县丞自杀的消息送到项康的面前时,天色已然微明,收到这个消息,其实对下相县丞印象也还算不错的项康难免有些嗟叹,可是又无可奈何。同时受到这件事的提醒,项康也这才想起派人把周县令押到自己的面前,先是亲手给周县令松了绑,然后才对周县令拱手说d县尊,晚辈得罪了,被迫如此行事,请县尊千万不要责怪。” “公子言过了,下相县令的印信在你手里,下相县城也已经落进了你的手里,现在你才是下相县尊了。”周县令活动着发麻的手脚苦笑回答,又问道:“敢问项公子,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杀头?还是车裂?” “晚辈不敢。”项康恭敬回答,又难得发自内心的说d县尊,且不说你对我的种种恩情,就凭你为官清廉正直这一点,晚辈就绝不敢有半点加害之心。” “那公子打算怎么处置我?”周县令又问道。 “晚辈想邀请前辈你加入楚国大军,与我一起联手光复大楚,推翻暴秦,还天下人一个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项康诚恳的说道:“前辈你不但清廉自律,爱民如子,还博学多才,熟悉民政法典,正是晚辈目前急缺的内政长才,所以晚辈斗胆,想请前辈一起高举义旗,成就大业。他日大事成功,晚辈定当回报以高官显爵,绝不会再让前辈委屈在一个区区小县就职。” “我如果不答应呢?”周县令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晚辈就送给前辈你一辆马车,让前辈你带着你的家人自行离开,以此回报前辈你之前对晚辈的种种恩情。”项康想都不想就这么回答道。 “公子就这么大度?”周县令有些惊奇的问道。 “非是大度,报恩而已,将来如果在战场上遇到,晚辈绝不会再手下留情。”项康回答得很坦白,又说道:“不过前辈,恕晚辈直言,下相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身为下相县令,就算晚辈可以饶了你这次,恐怕暴秦朝廷也饶不了你,暴秦朝廷对于罪官的处置何等严厉,想必也不用晚辈提醒了。” 确实不用项康提醒,周县令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这次就算可以侥幸逃生,回到了秦军的控制地,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起码也是一个斩首示众的下场,自己的妻子儿女也将被罚为刑徒,生生世世都要在骊山工地做苦力。所以犹豫了许久后,周县令还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平静说道:“公子所言不错,我回去确实只会死得更惨。左右都是死,既然公子错爱,那在下也就厚颜接受公子的招降了,今后也会尽力协助公子成就大事,帮助公子完成复楚伟业。” “多谢前辈。”项康大喜道谢,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前辈,我觉得我们之前前辈和公子之类的称呼实在是太生份了,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叫你亚叔,你直接叫我名字如何?” “在下愧不敢当。”周县令慌忙谦虚,项康却坚持不许,还一口一个亚叔的叫得亲热,周县令无奈,也只好默认了和项康的叔侄关系,也结结实实的被绑在了项康的战车上。不过周县令却依然不肯改口叫项康的名字,还是以公子相称,问道:“项公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先顶过暴秦朝廷的第一波反击。”项康回答得很坦白,说道:“不出意外的,周边的几个县很快就会出兵来反攻下相,我得先把他们都打退,然后才能考虑下一步的打算。还有,在这之前,我得先把下相城里的内部问题基本解决,解除后顾之忧,才可以腾出手全力应对暴秦朝廷的反扑。所以,在这些方面,亚叔你得多帮帮我。” 第六十三章 未雨绸缪 忙疯了! 这是项康成功拿下下相县城后的最大感受!军队的吃喝拉撒就要找项康,接管城防的军队部署要找项康,清理城内残敌和如何打扫战场要找项康,接管县寺、县库h县狱后的各种善后问题要找项康,俘虏的收编遣散问题和扩军问题要找项康,如何分发赏赐要找项康,如何安抚百姓和重新建立城内秩序的问题也要找项康!在没有多少具体经验的情况下,项康再是什么穿越者,也难免手忙脚乱,忙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恨不得自己能够长出八个脑袋十八手,外加三十六只腿,这样才能处理这么多问题。 还好,被硬绑上项康战车的周县令周曾是内政方面的长才,在安抚民众、重建城内秩序和接管县寺这些方面给项康帮了大忙,有条不紊的帮着项康出榜安民,清点整l县寺文书h县库钱粮,又帮着项康重建左右尉衙门,维持城内秩序和负责招揽新兵,给项康分担了不小的压力,也让项康可以腾出手来,把主要精力集中处理目前最为重要的军事问题上。 当然了,在内政问题上,身为穿越者的项康也不是毫无作为,在出榜安民时,项康照葫芦画瓢,毫不客气的照抄了刘老三在关中搞的约法三章,宣布废除严苛繁杂的旧秦法,与下相百姓父老乡亲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盗者抵罪!结果也还别说,这三条简单的法律公布后,受够了秦法折磨的下相城内百姓还真的松了口气,虽不至于真心拥戴刚刚才强占了下相县城的项康军,却也对项康军的好感大生,很是希望项康能够兑现诺言,让他们过上几天轻松日子。 军事方面,接管城防的事好办,忠诚度无须考验的项家十几个子弟随便提溜四个出来,就可以带着军队牢牢掌握四门,确保城门的控制权,同时还有的是足够人手带着军队控制城里的各处要害,不必担心内部起火酿成大祸。除此之外,为了安抚百姓和严明军纪,项康还毫不犹豫的当众处死了三个劫掠民财和奸淫民女的士卒——然后又当众公布这三个士卒在攻城时的功劳,把他们应得的奖励发放给了他们的家人,以此收买军心。 城内治安被项康交给了主动投降的周县令得力助手孙狱掾负责维持,副手是刚被项康军从大牢里放出来的倒霉小吏仓批——这个已经被刺面只差一点就要被押到骊山去干终身苦役的倒霉小吏才刚和其他轻罪囚犯一起放出来,马上就跑到县寺门前请求为项康效力,而项康得知了他受刑的经过和原因后,也马上对委以重任,发挥他精通缉盗和维持治安的特长,也利用他暗中监视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的孙狱掾。 征兵这件大事被项康交给了项庄和冯仲负责,虽说项康也知道兵以精为贵,但是没办法,时间不等人,周边秦军的反扑迫在眉睫,项康只能是捡到篮子里就算菜,让项庄和冯仲尽量多招募成年男子参军,扩大自己的军队规模,也把愿意投降和加入自军的俘虏全部收编,也来不及严格训练,招募招降到手就马上编制成军,随时准备着拉上战场听用。 还好,县库里还有一些存粮,即便一半的粮食要拿出来奖励参与攻城的将士,剩下的一半也还够军队吃上一个来月,同时秋收在即,只要能在秋收前重新建立起征粮制度,项康倒也用不着担心粮食不足——当然,前提是项康军能够挺得过秦军的首轮反扑,然后才有可能征收粮食供给军队。 县库里还有一些武器,虽然不是很多,却也勉强够武装三四百人,不过项康当然不会就此满足,城里的局面才刚刚稳定下来,项康就在县城里腾出场地,集中各种必须物资开始冶炼钢铁和打造武器。同时项康又派项冠率领一支百人队返回侍岭亭,去迎接两位叔母和搬运铁匠铺的剩余物资回城,另外项康又向项冠吩咐道:“阿哥,顺便把虞家一家人也接进城里来,他们如果不愿意来,你就告诉他们,说我做了这么大的事,暴秦朝廷无论如何都不会饶了他们,他们如果坚持不来,一切后果自负。” 项冠领命而去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七月初五下午的接近申时,昨夜一个晚上没合眼的项康再是年轻,也架不住事情太多操劳太过,忍不住爬在书案上就昏昏睡去,在旁边帮忙的周曾、项扬和项它等人知道项康疲惫,也忍心叫醒项康,只是由项扬拿了一件衣服给项康披上,然后才低声讨论起了一些细小事务,期间孙狱掾有事进来禀报,也被周曾用眼色示意住口。 都是好心想让项康休息一会,那曾想没过得多久,项康却惊叫了一声突然醒来,项它忙问道:“季叔,怎么了?” “做了个梦。”项康如实说道:“梦见有两个人,杀了两个都尉,领着一大帮戍卒一起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怎么做这种怪梦?”项它听得糊涂,疑惑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是季叔你带头喊的吗?” 项康苦笑不答,因为项康刚才并没有把自己刚才做的怪梦说完——在梦里,那两个人带头喊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后,又提着剑来找项康拼命,非要项康给什么版权费,还说要告项康抄袭剽窃,亏心事做多了的项康所以才被吓醒。 摇了摇头努力把怪梦的内容抛在了脑后,项康这才注意到孙狱掾也来到了县寺大堂上,赶紧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时,孙狱掾答道:“回禀项公子,是这样的,仓批他们抓到了一个乘乱行劫的盗匪,本来依照暴秦法典,那个盗匪应该黥面后发往骊山做苦役,但是现在肯定不能这么做了,具体该如何处置,请公子示下。” “这事你和亚叔商量着办吧。”项康很随意的说道:“如果可能的话,你们最好重新搞出一套量刑规范,方便我们以后依法办案。还有,什么断手断脚的野蛮刑罚就不要了,手脚断了长不出来,改成打扳子吧。” 孙狱掾答应,还跃跃欲试的马上就想和周曾制订新的量刑制度,可惜项康却没有给孙狱掾和周曾这个机会,又向周曾问道:“亚叔,问件事,假如你还在下相县令的任上,收到旁边的僮县或者取虑求救,说是有人聚众起事,率众围攻僮县或者取虑的县城,你会不会派出援军去增援?假如派的话,会派多少军队?又会在几天之内派出援军?” 知道项康是想分析僮县和取虑的敌人何时发起反击,周曾仔细盘算了一会才答道:“回禀项公子,我会见机会行事,倘若我知道围攻僮县或者取虑的敌人不多,大概只有六七百人,我会在最短时间内集结一支大概千人左右的军队增援,其中征召和集结大概需要两天时间,然后立即出兵,加上路程所需的时间,大概在三天之内,我的援军就能赶到僮县或者取虑增援。” 言罢,也没等项康继续追问,知道项康用意的周曾又主动说道:“倘若在征召和组建县军的期间,我又收到消息,知道僮县或者取虑已经被敌人攻占,那我会有两个选择,一是优先自保,用我手里的军队优先守卫下相县城,同时向郡守求援,请求郡守派遣郡军来反攻下相,到时候我再出兵相助。” “那第二个选择呢?”项康问道。 “假如是僮县被敌人攻占,我会联络取虑县令,邀请他和我一起出兵反攻下相。”周曾回答得很简单,说道:“加在敌人在僮县站稳脚步之前,尽快把僮县夺回来,把叛乱扼杀在萌芽中。” 项康的眉头有些皱紧了,又不死心的问道:“亚叔,那你最有可能会做出那个选择?” “第二个。”周县令回答得更直接,说道:“马上和另一个县令联手平叛,既可以避免叛乱扩大,威胁到我的治地,又可以争取立功受赏,从叛军手里夺回一座县城,可不是什么小功劳。” 项康的眉头皱得更紧,甚至还有些想要改变自己的战略计划,想学历史上的陈胜吴广和众多流寇一样以攻代守,乘着各地官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抢先向周边的县城发起进攻,象蝗虫过境一样的以战养战,一边劫掠各种一切有用的物资,一边壮大军队,逐渐聚累起能够和秦军主力相抗衡的本钱。可是考虑到陈胜吴广和历史上无数流寇的凄惨下场,还有这么做丢失的民心、影响和号召力,以及自己手里这点可怜的军队实力,项康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流寇好当,当不好就会死得又快又惨,还没和小姨子亲热够的项康可不想摊上这样的下场。 又摇了摇头,把当流寇的不切实际念头同样抛开,项康又向周曾问道:“亚叔,那旁边的下邳和凌县呢?他们会不会也出兵来打我们?” “可能不大,就算来,也不会很快。”周曾答道:“下邳和凌县都是属于东海郡,县军跨境作战,首先要取得东海郡郡守的同意,或者收到泗水郡郡守的增援请求,否则就是有谋反嫌疑,不管是下邳县令还是凌县县令都吃罪不起。所以他们即便会出兵,也不会马上出兵,怎么都得耽搁一段时间。” “那就好,这样我们就暂时不用担心来自背后的威胁了。”项康点头,说道:“只需要先把僮县和取虑的暴秦军队杀败,这样我们就可以争取到一段整军备战的时间了。” 言罢,项康又转向了堂上自己全部由侍岭亭铁匠铺学徒和东乡民兵组成的亲兵,问道:“我现在需要两个人,分别去取虑和僮县打听消息,打听他们什么时候出兵,出兵规模是多少,主将是谁,你们谁敢去?成事之后,我有重赏。” 好几个亲兵都站了出来自告奋勇,项康凭借记忆择忧挑选,选出了两个平时表现得做事细致的,各自给了他们一点行动经费,然后就让他们化装成逃难百姓去取虑和僮县刺探消息。末了,项康又仔细考虑了许久,然后才向周曾问道:“亚叔,僮县和取虑两个县令,你和谁的交情关系要深厚一些?” “和僮县的县令顾毕要熟一些。”周曾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因为公事见过两次面,聊得还算开心,勉强算是熟识。至于取虑县令,我从来没见过。” “那就好,正好僮县距离下相要近一些,僮县和取虑联手出兵的话,僮县县令最有可能亲自率兵来打下相。”项康听了十分欢喜,忙又说道:“亚叔,辛苦你一下,马上给取虑那个顾县令去一道书信,就说你是被迫向我投降,心里依然还想效忠暴秦朝廷,想假装帮我骗取我的信任,等待机会充当内应,帮暴秦军队重新夺回下相,请僮县那个顾县令替你向郡里禀报。” “写信没问题,可是公子,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周曾疑惑的问道。 “未雨绸缪,让敌人那边知道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项康随口用错了典故,又说道:“只要僮县那个顾县令相信你愿意当内应,那不管是僮县和取虑联手进兵,还是泗水郡的那个赵郡守亲自领兵来打下相,我们都可以用这道书信为基础,更进一步创造战机了。” 周曾其实在军事上方面并不怎么样,自然也就不明白项康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既然已经被绑到了项康的战车上,周县令当然没办法拒绝项康的要求,只能是赶紧提笔做书,按照项康要求的内容写下了一道书信,然后又按照项康的安排,回家后挑选了一个家人,在没有告诉他事实真相的情况下,让他携带密信化装成百姓出城,匆匆赶往位于下相西南部的僮县送信。 ………… 顺便说一句,周曾提笔做书的时候,大泽乡这边,陈胜和吴广也已经干掉了带队的两个都尉,号召众戍卒举兵谋反,结果和历史上一样,走投无路的陈郡戍卒纷纷跟着陈胜吴广高喊起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而再接着,陈胜和吴广又大声宣称说秦公子扶苏和楚国名将武信君项燕都还没死,宣布以扶苏和项燕的名誉发动起义,称大楚国,陈胜自封为将军,封吴广为都尉,并在第一时间向旁边的蕲县发起了进攻。 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因为距离过近和蕲县官吏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陈胜吴广率领的起义军同样是在当天就一举拿下了同样位于泗水郡郡内的蕲县县城。然而很可惜,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和信息传播速度,陈胜吴广并不知道区区四百余里外,同样也有一支起义军已经拿下了一座县城,已经遥遥的与他们形成了互为犄角的有利形势,所以发疯一样的劫掠了县城里的一切有用物资后,陈胜吴广又在第二天就统兵西进,杀向了他们的陈郡老家,错过了与项康起义军会合的最好机会。 当然了,就陈胜和项康的性格而言,两支起义军没有能够会合联手,或许反倒是一件好事。否则的话,以陈胜的外宽内忌,强横霸道,项康的笑里藏刀,表面慷慨大方实际上抠门吝啬,两支起义军碰头不会打起来的可能性绝对很小很小。 ………… 也来看看项伯和张良这边的情况,虽说下邳和下相分别隶属于东海郡和泗水郡,然而因为距离比较近的缘故,实际上才到了七月初六的晚上,项伯和张良就已经收到了项家子弟在项康率领下发动起义并成功夺占下相县城的惊人消息。 结果听到这个消息,项伯和张良张大了嘴巴足足有好几分钟说不出一个字,最后还是张良首先回过神来,向来报告消息的家人问道:“消息可不可靠?真的是项先生的子侄率领下相戍卒举旗造反,还拿下了下相县城?” “回家主,绝对可靠。”家人激动的说道:“城里都已经把这个消息传遍了,还是项先生的子侄打出楚国大旗,要光复楚国,推翻暴秦!县寺里的人也是在这么说,所以绝对可靠。” 张良再一次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厚颜无耻在自家混吃混喝了一年多的项伯,竟然会有这么一帮牛叉的子侄,不但公然打出楚国大旗造反,还直接拿下了一座县城!然而张良更没想到的是,项伯突然大叫了一声,跳起来撒腿就往门外冲,张良忙叫道:“伯兄,你去那里?” “我去下相!”项伯回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那帮子侄少不更事,侥幸拿下了一座城池,现在肯定是手忙脚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办得乱七八糟,我要去接管我们项家的军队,带着我们项家的军队推翻暴秦,光复楚国!” “伯兄,是不是太急了?”张良忧心忡忡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子侄们是怎么拿下一座县城的,可我敢肯定,绝对是因为下相那边来不及准备,猝不及防才被你的子侄得手。现在下相旁边的暴秦官吏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了,也肯定在全力征召军队准备反攻下相了,下相城能不能顶住谁也不敢保证,你现在去,如果正好碰上暴秦军队反攻下相,你怎么抵挡?” 刚才还自信满满要回去接管项家军的项伯闭上嘴巴,半晌才恨恨说道:“这帮小兔崽子,做这么大的事,怎么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没我的率领,他们能做得了什么事?” “先派个人去打听一下情况吧。”张良提议道:“了解了下相那边的情况,如果可行,我和你一起去下相投军。如果情况不对,也可以让我们派去的人给你的子侄捎一个信,叫他们在走投无路时来下邳投奔我们。” 琢磨了半晌,发现自己最好还是别去冒这个险,项伯也只好点了点头,同意了张良的主张。不过项伯却依然还是万分不满,又恨恨说道:“绝对是项康那个小兔崽子乱来,我的子侄里面除了他没谁敢这么胡搞,推翻暴秦,光复大楚?我呸!别把我们项家子弟的命全给送掉!” ………… 再顺便说一句,项康带着项家子弟起兵复楚和成功拿下一座县城的消息继续向南传播,逐渐传扬到了长江以南的会稽郡境内后,一个长着重瞳的中二青年听到这消息,马上就象发疯一样,挽袖弯腰就拔起了一颗垂柳树,举着那颗酒坛粗细的柳树放声大吼,“康弟!庄弟!你们不愧是我的弟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啊!等着我,阿哥我会尽快来帮你们!” ………… 再来看看刘老三这边的情况,项康带着项家子弟一举拿下下相城的消息传到了芒砀山后,刘老三吃惊之余还有些茫然,忍不住向自己的连襟樊哙问道:“樊哙,你不是说项康那个傻小子是头呆肥羊么?连买刀的金子都不会看看真假,怎么这傻小子还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但敢起兵造反,还直接拿下了一座县城?” “我怎么知道?”樊哙也十分疑惑的说道:“那天,那个小竖子确实傻得厉害,我递给他的假金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收下,我怎么知道这傻小子还有本事?” 刘老三默然,半晌才奸笑着说道:“不管他真傻还是假傻,只要他敢闹就行,还最好是闹得越大越好。大不了以后把真金子和欠他的钱还他,先堵住他的嘴,然后再慢慢坑这个傻小子。” 第六十四章 少帅项康 带队去迎接两位叔母和虞家人的项冠直到晚上时才回到下相北门城下,用项康此前颁发的亲笔手令叫开了城门进城,但是很可惜,守北门的项先派人把消息送到项康面前时,却又顺便说了虞家人拒绝搬来城里居住,项康知道虞公是在担心自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赶紧领着项扬、项它和自己的亲兵队急匆匆走出官寺,在官寺门前迎接两位叔母的到来。 不一刻,项冠的百人队簇拥着几辆马车来到了县寺门前,火把照耀中,两位叔母并肩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性格刚强的二叔母面带微笑,远远就冲着项康连连点头,性格有些软弱的三叔母则一直在抹眼泪,却也没忘了向项康挥手。项康见了不敢迟疑,慌忙领着项扬和项先快步迎到了马车面前,一起单膝跪下,抱拳异口同声的说道:“小侄等恭迎叔母。” 言罢,很会讨两位叔母欢心的项康又补充了一句,道:“小侄等两位叔母担惊受怕,侄儿不孝,请两位叔母恕罪。” “起来起来,快都起来。”二叔母招呼,又跳下马车亲手搀起了项康,面带笑意的说道:“好孩子,你如果还算不孝,天下就没有孝顺的孩子了。做得好,干得漂亮,你长大父在天有灵,看到我们楚国的大旗能够被你再次插上下相城头,想来他也可以瞑目了。” “侥幸而已。”项康谦虚,说道:“没有众位阿哥阿弟鼎力扶持,冲锋陷阵,奋勇杀敌,我们的楚国大旗也插不上下相的城头。” “都孝顺,都争气。”二叔母顺着项康说了一句,又赶紧一指后面的马车,说道:“康儿,快看看,谁来了?” “谁来了?”项康一楞,忙扭头去看第二辆马车时,正好第二辆的马车竹帘掀开,项康的正牌未婚妻虞妙戈羞答答的站了出来,项康见了又是一惊,惊讶问道:“妙戈,不是谁你家不愿意搬来城里么?” “是阿翁和阿哥不愿来,我可没说我不愿来。”虞妙戈含羞答道。 “那你阿翁和你阿哥能答应让你来?”项康更加惊奇的问道。 “你派了那么多人去我家,我要走,他们敢拦么?”虞妙戈微嗔,又鼓起勇气,娇羞无限的说道:“项公子,以后我可要靠你养了。” “没事,小事一桩。” 项康的随口回答换来了二叔母的重重一推,把项康推上前了一步后,二叔母又没好气的呵斥道:“有这么跟你媳妇说话的吗?还不快点把你媳妇搀下来。” 这才发现自己对未婚妻说话不够亲热,项康慌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未婚妻搀下了马车,然而就在这时候,第二辆马车的竹帘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冷哼,还握着未婚妻小手的绝世渣男项康也顿时眼睛一亮,脱口说道:“小妹,你也来了?” 竹帘再次掀开,虞姀小丫头板着脸站了出来,也不等项康上来搀扶,自己就下了马车,然后才没好气的对项康说道:“我不来,留着在外面给官兵抓?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我家怎么可能不受牵连?我阿翁和我阿哥犯糊涂,我能和他们一样犯糊涂?” 看着小姨子故意赌气却益发动人的俏脸,已经和小姨子勾搭成奸的项康心痒难熬,可是碍于未婚妻就在身边,项康也只能是强按心中冲动,满脸堆笑的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下子我就可以放心多了,小妹放心,我会向对待你阿姐一样对待你的。” 虞姀故意不看项康,脸上却控制不住的出现羞色,旁边的虞妙戈则洞若观火,早就知道妹妹自愿跟随自己来投奔项康的真正原因,可是性格温柔的虞妙戈却始终没有点破,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所以虞妙戈现在惟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能够坐怀不乱,对自己的漂亮妹妹不要生出什么邪念了…… 欢天喜地的两位叔母和虞家姐妹请进了县寺,早就给两位叔母安排好了住处的项康先是让项它领着她们下去休息,然后又假惺惺的向虞家姐妹说道:“妙戈,小妹,记得你们在家里就是分开住的,县寺里空房子很多,要不和之前一样,你们也各睡一房怎么样?” 还没等虞妙戈答应,早就知道项康没安什么好心的虞姀小丫头就抢先说道:“不了,刚来这里不习惯,还是让我和阿姐住在一起吧,互相好有个照应,就这样了。” 如果没有外人在场,项康绝对能马上把小姨子的衣服扒光,痛打三百棍教训这个小丫头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是没办法,旁边的外人太多,项康也只好是忍气吞声的答应,小丫头则是面露奸笑,很快就搂着姐姐一蹦一跳的去住处安排房间,留下项康在原地脸上堆笑,心里咬牙切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还悄悄的对天发誓,发誓有机会时一定要重重收拾故意不给自己偷情机会的小姨子。 也还好,项康是个知道孰轻孰重的人,才刚到了第二天早上,项康就把如何偷吃小姨子的事暂时放在了脑后,一门心思的扑在整兵备战和重建楚国政权的大事上,并采纳了周曾和冯仲等人的建议,顺从这个时代百姓迷信鬼神的习惯,在第二天早上举行了一次祭天大典,祭祀上天,率众立誓推翻暴秦,重兴楚国。 再接着,很有政治头脑的周曾又看出了项康名不正言不顺的弱点,极力建议项康继承祖上爵位,自封楚国武信君和柱国一职,方便以楚国官职封赏部下。然而项康在经过反复思虑后,却摇头谢绝了周曾的好意,说道:“我不能自封武信君,原因一是我两位叔父都还在世,二是我头上还有八九个兄长,论资排辈武信君这个爵位怎么都轮不到我,我如果自封武信君,不但天下人不服,我的两位叔父和兄弟们也不会高兴。” 琢磨了一下,发现项康说的其实是实情,周曾便改口说道:“那爵位的事公子你可以不忙,先自封柱国吧,当上了柱国,公子你就可以设立莫敖、大司马和左右司马等官职,也有足够的武将职位可以封赏部下。” 项康还是摇头,说道:“不行,柱国大将军是楚国仅次于令尹的重臣,我给自己封了这样的官,楚国人还是不服。而且我们现在才只有一城之地,手中士卒加上新招募的也不过一千来人,给我自己封柱国,传出去只会让天下人笑话。” “那就只能自封大司马或者左右司马了。”周曾失望的说道:“或者,将军也行,将军可以任免都尉,都尉不限名额,也可以将就着用。” 项康没有继续摇头,可也没有答应,盘算了一阵后,项康突然问道:“亚叔,在此之前,中原大地上可有元帅这个官职?” “有,但不是正式官职。”周曾想就不想就答道:“春秋时,晋国名将先轸就被封为过元帅,但这个官职没有常设,也不是正式官职,只是代表将帅之长的意思。” 项康咬了咬牙,心里嘀咕了一句既然是剽窃,那就干脆剽窃到底,然后才说道:“亚叔,那这样吧,我自称少元帅,先不给自己封官,但我是仅次于元帅的将帅之长,就有权任命将军和都尉这些官职,这样总行了吧?” “少元帅?”周曾沉吟,盘算着说道:“当少元帅,有任命将军和都尉的权力,既不和别人争什么,不容易引来仇恨,又显得和普通将领不同,还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升迁空间,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这个少元帅,是不是太拗口了?项公子,要不你自称少帅吧?你叫项少帅,我们的军队自称少帅军,无论怎么读怎么念都顺口,如何?” 刻意躲避还是没逃过这个称呼的项康笑笑,点了点头,说道:“就叫少帅吧,劳烦亚叔你马上组织人手书写榜文,雕刻印信,缝制旗帜,把我的新身份正式公布出去。” 就这样,在并没有刻意追求的情况下,项康还是顺从部下心意,厚颜无耻的给自己自封了一个少帅的临时官职,也把自己的军队暂时改名叫做少帅军。又鉴于目前手里的兵力薄弱,项康仅仅只是给项庄和项冠封了都尉的头衔,其他的项家子弟和冯仲等人依然还是出任百人长,周曾被项康封为军中祭酒,本名叫做孙拱的孙狱掾被封为下相县丞,项康的文武班底也因此初步成形。 与此同时,经过项庄和冯仲等人的不懈努力,拼命的招募兵员和招降纳叛之后,已经改名叫做少帅军的项康军也已经把军队数量扩充到了一千二百人以上,然而项康却不肯满足,又派项庄、冯仲和孙狱掾等人率军赶赴下相各乡,继续招募乡下男丁补充兵员,力争把军队扩编到两千以上,同时也顺便查核下相各乡各亭的基层官吏是否拥戴新建立的项楚政权,任贤用能,方便秋收时征收粮食赋税。 战争的阴影也迅速笼罩到了新建立的项楚政权头上,此前派出去两个亲兵先后派遣同伴回报,说是邻近的僮县和取虑不但都在拼命的征召士卒组建县军,还公然喊出了踏平下相、生擒项康的狂妄口号。同时派去下邳和凌县打听消息的细作也先后送来消息,说是下邳和凌县也加强了战备工作,虽然暂时没有出兵下相的迹象,却也随时有可能因为东海郡郡守的命令或者泗水郡郡守的求援,突然出兵从背后捅项康一刀。 面对如此困难局面,项康并没有丝毫的胆怯,相反还在七月初八这天领着周曾和项扬等人走出县城,亲赴泗水岸边勘察地形,掌握下相东面的泗水各处渡口的具体情况。然而亲临现场勘探的结果却让项康十分揪心,因为地处华北平原,即便近来秋雨连绵,水位大涨,泗水的流速仍然相当缓慢,只要船筏足够,僮县和取虑的敌人,几乎处处都可以横渡泗水,踏足泗水东岸,而项康手里那点可怜的兵力即便全部拉到泗水战场,也绝无可能把漫长的堤坝守卫周全,不给敌人任何的渡河机会。 当然了,这样的地形对于读阅过无数古代战例的项康来说,也不是毫无机会可以利用,倘若项康狠得下心来用毒招,不费一兵一卒就干掉西来之敌,也绝对不是痴人说梦。然而考虑到秋收在即,还有自己所急需的民心民望,项康也只能是摇了摇头,把心中已经酝酿成形的毒计抛在脑后,决心不到最后时刻,绝不用那手缺德到断子绝孙的狠招。 从北到南的顺着泗水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下相县最主要的渡口沙集渡时,正在学习骑马的项康勒住了战马,凝视着沙集渡一带缓慢的水面发呆,半晌才说道:“取虑和僮县敌人来了,就用这里做战场,引敌人在这里渡河交战。” “可敌人未必会在这里渡河啊。”周曾忧心忡忡,说道:“不管是上游还是下游,都有适合渡河的渡口,看到我们在这里屯兵,敌人肯定不会冒险在这里渡河啊?” “没关系,到时候叫项冠先领一支军队在这里屯兵。”项康想都不想就说道:“等敌人来了,项冠假装望风而逃,主动让出渡口,敌人以为我们不堪一击,就会在这里渡河了。然后等敌人渡河到了一半的时候,我们突然出兵,就可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敌人如果识破我们的诈败怎么办?”周曾还是十分担心,提醒道:“还忘了告诉少帅,僮县那个县令顾毕,年轻的时候曾经上过战场,在军队里还当上过五百长,十分熟悉沙场征战,我们的诈败恐怕很难逃得过他的眼睛。” “未必。”项康自信的笑笑,说道:“顾县令再有经验,也不过只是一匹老马,老马怎么都会有失蹄的时候。” 微笑说完,项康又派人加强了对僮县和取虑两县的监视,然后才率领众人返回县城,一路上反复盘算的,就是如何引诱敌人在邻近下相县城的沙集渡渡河,还有就是抓住半渡而击之的有利战机,给敌人以沉重一击,各种各样的馊主意缺德点子在脑海中层出不穷,还有些迫不及待的希望敌人尽快到来,让自己给敌人一个惊喜。 取虑和僮县的敌人没让项康失望,两天后,七月初十这天,此前派去探察敌情的两个亲兵先后返回下相报告,说是僮县县令顾毕亲自率军一千八百余人东进,走官道向下相杀来,取虑这边则是由县中左尉晁直统兵一千五百余人,同样是走官道东进下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两天时间之内,僮县和取虑的秦军就将兵临泗水西岸,直接威胁到下相县城的生死存亡。 敌人的总兵力达到三千三百以上,还有战车共计百余辆,战马超过三百匹,然而项庄和冯仲等人再是如何的为项康招募兵员,少帅军的兵力才刚刚勉强突破一千八百人,战车总共只有四十多辆,战马一百多匹,与敌人的实力悬殊巨大。所以收到报告后,在军事会议上,无论是项家子弟还是周曾和孙狱掾等人,都一致建议项康尽快把泗水西岸的民间船只全部收缴焚毁,给敌人增加渡河难度。 “没那个必要。”项康摇头拒绝了众人的提议,微笑着说道:“亚叔说过,僮县的县令顾毕勉强算是一个沙场老将,肯定考虑过渡河问题,从取虑到下相又有水路可通,船只顺河而下,最多一个白天就可以把渡河船只送到前线。与其烧船失去民心,不如做过顺水人情,把泗水西岸的船留下来给暴秦军队去抢,让他们去得罪黔首百姓。” 言罢,项康又让孙狱掾火速给泗水西岸的下相县乡亭传话,说是敌人逼近,建议这些乡亭的渔民百姓尽快把船只转移到东岸躲避,以免被敌人抢走,先把好心提醒的人情卖给西岸百姓。 孙狱掾领命,先是派出手下小吏急赴泗水西岸传令,然后才向项康问道:“少帅,既然你不想烧船失去民心,那么敌人来了以后,我们应该如何抵挡?” “现在只做一件事。”项康答道:“亚叔,麻烦你再写一道书信给僮县县令顾毕,就说你已经知道了他亲自率军来打下相的事,请他尽快突破泗水兵临下相城下,到时候你会找机会把我直接干掉,或者鼓动你在城里的旧部造反,帮助顾毕拿下下相将功赎罪。” 周曾答应,当即提笔做书,替项康写起了鼓动僮县秦军尽快进兵渡河的书信,项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亚叔,再加上一条,就说你探得消息,我要派人去收买取虑的县左尉晁直,离间晁直和他之间的关系,让晁直故意在战场上拉他后腿,或者故意对他见死不救,叫他小心提防。” “少帅,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周通停笔,有些糊涂的问道。 “亚叔,假如你是顾毕,你看到了这道书信,你会不会对你的战友晁直生出提防的心思?”项康微笑说道:“晁直和他手下的取虑军队在战场上稍微表现得不好点,你会不会怀疑晁直收了我的贿赂,故意拖你的后腿?你对晁直生出了疑心,还会不会继续和晁直亲密无间,齐心协力?又会不会事事处处都想把晁直顶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小心防范?晁直吃了你这样的亏后,又对你会怎么想?” 周曾张口结舌,半晌才嘀咕了一句,“兵不厌诈是没错,可是我们这位项少帅,是不是太诡诈了?这还没和敌人碰面,就已经把敌人算计到了这个地步,等真打起来的时候会有多少花样,我是真不敢想象了。” 第六十五章 一败再败 和周曾介绍给项康的一样,十多年前时,以学室弟子身份一度投笔从戎的僮县县令顾毕,确实在秦军队伍中出任过五百长,并且立有军功。然而周曾不知道也没有告诉项康的是,顾毕顾县令从军时,还曾经参加过秦军攻灭楚国的蕲县之战,所以严格来说,僮县的顾县令勉强算得上老项家的老对手之一,彼此间要有一笔旧帐值得清算。 颇有趣的是,虽然项康并不知道顾县令和老项家有旧仇,顾县令却非常清楚项康这个楚国余孽的底细——这也是因为项康在起兵造反前在下相县境内就已经小有名气,起兵后项康更没有隐瞒自己的姓名、身份和背景,所以顾县令派到下相的细作才刚把打探的消息送回僮县,顾县令就知道什么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了,也马上当着几个亲信部下赌咒发誓,立誓要象自己曾经追随的秦国名将王翦一样,再一次把楚国最后的顽固家族老项家打败消灭,彻底的斩草除根。 顾县令之所以这么发誓,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忠于职守,要为秦二世效忠;第二则是顾县令根本就看不起项康,看不起项家子弟,甚至都有些看不起被王翦逼得兵败自杀的项康长大父项燕,觉得项燕的本事不过尔尔,也认定项康之所以能够迅速夺占下相县城,全是因为动手突然杀了下相县城一个措手不及的缘故,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所以顾县令才敢这么自信的发誓,也对自己一举歼灭项康乱军和光复下相县城充满了绝对的信心。 当然了,自信归自信,熟读兵书的顾县令还是非常清楚骄兵必败的道理,所以在来不及集结迅速更多兵力组建更大规模的僮县县军的情况下,顾县令除了全力备战外,又果断的主动向邻近的取虑县令提出了联手请求,提议僮县和取虑联手出兵剿灭项康这股叛匪,光复下相县城,并承诺得手后功劳平分。 颇有些交情的取虑县令一口答应了顾县令的要求,不但同意倾尽全力帮助顾县令平叛,还答应让自己派出的军队接受顾县令的指挥调遣。而与此同时,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周曾也派家人把请降信送到了顾县令的面前,顾县令虽不全信,却也还是为之兴奋得意,益发相信自己的兵临下相城下之日,就是项康这股乱匪的覆灭之时。 终于,在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后,七月初十这天青春,连绵的秋雨中,顾县令亲自率领着总数超过一千八百人的僮县秦军出发了,先走坦直官道北上,计划先到下相县正西的高作亭与取虑秦军会合,然后再联手东进,突破泗水,兵临下相县城。而因为势单力薄的项康军根本不敢主动出击阻拦,僮县秦军便十分顺利的在当天下午就赶到了高作亭,与取虑左尉晁直率领的一千五百多取虑秦军胜利会师一处,声势也为之大增。 与取虑秦军顺利会师后,与取虑秦军的主将晁直见面没客套得几句,顾县令马上就向晁直问道:“晁左尉,本官请贵县县尊代为准备的渡河船只准备得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够送到前线听用?” “请顾县尊放心,具已准备妥当。”晁直神情轻松的回答道:“船只都已经停泊在取虑北门外的睢水码头上,水手也已经征召到位,只消顾县尊一声令下,最多一个白天,渡河船队就能开抵前线听用。” “那就好。”顾县令满意点头,自信的说道:“我们收复下相这一战,难的不是攻城,更不是野战,惟一难的就是如何突破乱贼的泗水防线,把军队开拔到下相城下。贵县既然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渡河船只,这下子本官就可以放心多了,不然的话,如果乱贼一把火把泗水西岸的民船全部烧了,那可就麻烦了。” 话刚说完,刚刚匆匆来到顾县令面前的僮县左尉郝策就马上打脸,笑嘻嘻的说d县尊不必担心,你猜怎么着?刚收到的细作探报,项康那个逆贼竟然派人传令泗水西岸的各亭黔首,叫他们赶紧带着船只转移到泗水东岸躲避,还说是如果不赶快把船只转移,他们的船就要被我们给强行征用了。” “有这事?”顾县令一听大奇,忙问道:“项康那个逆贼,只是叫黔首百姓自行转移船只,就没想到把泗水西岸民船全部烧了的办法?” “千真万确。”郝左尉笑得益发开心,说道:“我们的细作报告,说是泗水西岸那边沿岸黔首都已经乱了套了,但只有少部分黔首把船开到了泗水东岸躲藏,余下的还是留在了西岸,另外泗水西岸的各亭亭长和里典还在秘密的鼓动黔首把船只留在泗水西岸,准备帮着我们官军渡河收复下相县城。” “那本官就可以更加放心了。”顾县令一听更是大喜,还益发的看不起项康的用兵之能,嘲笑道:“黄毛小儿就是黄毛小儿,形势都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不知道赶紧烧船,见识如此糊涂,其用兵之才,可想而知已。” 更让顾县令欢喜的还在后面,在高作亭附近暂驻了一夜,第二天继续东进后,还没到正午时分,此前已经和顾县令有过秘密联系的周曾就又派家中下人送来了一道密信,主动提出给顾县令担当内应,设法接应顾县令攻城以立功赎罪。然而有喜也有忧,在书信的最后,周曾又想顾县令发出警告,说是项康准备以金钱收买的卑鄙手段,离间分化僮县和取虑的联军,结果这么一来,周县令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也难免有些担心取虑县令派给自己的副手晁直真的被项康收买过去,故意在战场上拖自己的后腿。 相反的,反倒是心腹部下郝策比较看得开,得到顾县令的允许看完了周曾的亲笔信后,郝策马上就说d县尊放心,敌寡我众,敌弱我强,就算项康逆贼真的以金钱收买那个晁直,那个晁直只要还算有点头脑,就一定不会上当。毕竟,我们一旦攻破项康逆贼,拿到他收受项康逆贼贿赂的铁证,他马上就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相信他不会不掂量这个后果。”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顾县令便也放下了不少的心,然而郝策提议说请晁直过来共同看信,让晁直提前知道项康即将施展的卑鄙手段时,顾县令只稍一盘算就摇了头,说道:“没那个必要,周曾的事,暂时不要让他知道为好。不然的话,他如果口风不严把消息散播了出去,不但周曾性命难保,我们在攻城也将失去内应之助。” 心里明白自己的老大是憋着坏准备独吞破城大功,郝策也不点破,只是赶紧点头附和。顾县令则一边把周县令的亲笔书信小心藏好,一边顺口问道:“前方可有新的探报,项康逆贼那边,可有什么新的动静。” “回县尊,没有。”郝策答道:“还是之前一样,项康逆贼的主力龟缩在下相城里,只有一支大约五百人的乱贼军队在一个叫做项冠的逆贼率领下,屯驻在沙集渡东岸。” “无能小儿。”顾县令轻蔑的说道:“以为守住了最适合渡河的沙集渡,本官就没办法渡河了?泗水水缓,处处都适合横渡,本官为什么一定要在沙集渡渡河?再说了,沙集渡距离下相县城过近,在那里渡河还最危险,本官还最不愿意在那里渡河。” 轻蔑说完,顾县令又吩咐道:“传令全军,加快脚步前进,务必要在申时前赶到泗水西岸,再给前队传令,叫他们全速前进,抵达泗水西岸后,马上征集沿岸民船和操船民夫备用。” 命令传达,僮县和取虑的联军马上加快了脚步,同时担任前锋的僮县秦军也以最快速度东进,急匆匆赶赴泗水西岸强行征召民船和水手听用。然后也还别说,在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僮取联军还真的按时在下午申时前赶到了泗水西岸,同时先行抵达的僮县秦军前队也顺利的强征到四十多条民船和一些水手备用,而距此只有一河之隔的项康军则始终按兵不动,没敢派一兵一卒过河稍作阻拦。 顺利抵达目的地后,虽说压根没打算在距离下相县城过近的沙集渡强渡泗水,然而为了更近一步掌握项康军的动向,在军队立营的同时,又派快马赶回取虑让船队出发前来会合后,顾县令和晁直等人还是带着一队人来到了沙集渡的西岸渡口处,遥遥眺望对岸的项康军情况,也很快就看到了军服乱七八糟全靠头上捆绑一根红布区分敌我的项康军,还有项康军的新旗帜——少帅军! 隔得有些远,长年在灯下读书读得有些近视的顾县令看不清楚少帅军的旗帜字样,不过还好,早有细作已经探得消息,把项康军的军名变化直接报告到了顾县令的面前,顾县令和晁直等听了都十分不屑,很是看不起项康的哗众取宠,故弄玄虚。而更让顾县令和晁直等人嘲笑的是,看到他们的旗帜在西岸出现后,东岸渡口处所谓的少帅军士卒竟然纷纷脱离阵地,跑到岸边对着他们的旗帜指指点点,军纪松弛得令人发指,乌合之众的本质也彻底展露无遗。 “呸!想不到这样的乌合之众,竟然也能打得下下相城。”重重的唾了一口后,晁直向顾县令说道:“顾县尊,这股乱贼乱糟糟的毫无军纪,想来在战场上也强不到那里,下吏提议,不如乘着我军新来,士气正盛,派一支军队过去冲一冲,一是试探一下这股乱贼的真正成色,二是看看能不能拿下这个渡口,如果能够得手,我们明天就可以在这里渡河,把军队直接开拔到下相城下。” “不急,不急,不能大意。”顾县令摇头,很谨慎的说道:“细作探报,说是项康那个逆贼在攻打下相县城时,除了异想天开的用火烧攻城外,又玩了一个声东击西,杀了下相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这说明那个叫做项康的逆贼,还是有点奸诈头脑,我们不能随便冒险,不然挫折了锐气,这仗就不好打了。” 受命听从顾县令的调遣指挥,晁直只能是无奈的把嘴巴闭上。然而气人的事发生了,对岸的少帅军士卒见西岸没有任何动静之后,贼胆渐壮,竟然唱起了楚国的军歌刺激僮取联军的神经,还有好些个少帅军的士卒竟然掀起了直绔,露出那活儿冲着顾县令等人撒起了尿,惹得少帅军的其他士卒哈哈大笑,对西岸的僮取联军百般辱骂,肆意嘲笑,欺负秦军不敢立即过河的嚣张嘴脸,溢于言表。 见此情景,怒火高涨的晁直忍不住再次请战,请求派遣一支百人队过河去冲上一冲,打击一下少帅军的嚣张气焰。而顾县令虽然十分怀疑这是少帅军的诱敌之计,可也有些想要试探一下少帅军的真正成色,再加上晁直又是主动请战,去冒险的肯定是取虑秦军,另外天色还早,打一场接触仗怎么都来得及,顾县令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派一支百人队过去冲一冲,告诉你的麾下士卒,如果情况不对,马上给我撤回来。” 按照顾县令,取虑秦军的一支百人队很快就登上了二十条民船,开始向着泗水东岸发起尝试性进攻,然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对岸的少帅军士卒才乱糟糟的开始列队准备迎战,还没等秦军船队靠近西岸,就迫不及待的对着秦军船队施放弩箭,结果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少帅军发出的第一轮弩箭几乎全部落入水中,就没有一支命中秦军船队。晁直见了哈哈大笑,顾县令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小心的继续观察着少帅军的一举一动。 船队逐渐逼近东岸,少帅军放出的弩箭也终于有一些成功的射到了秦军船上,可是因为少帅军的弓弩数量太少的缘故,也没有取到多少的阻敌作用,秦军的船队不屈不挠的前进,也很快有几条船靠上了东岸,少帅军也赶紧令旗一挥,乱糟糟的发起集群冲锋,妄图把正在开始登岸的秦军杀回船上去。 激战就此展开,匆忙征召却在平时全部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取虑秦军人人奋勇,拼命跳船登岸,抢占东岸阵地,纯数乌合之众的少帅军士卒则只是一个比一个吆喝得大声,全然没有一个真的敢冲锋近前,只是在秦军的外围大转,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秦军百人队尽数登上东岸,然后秦军百人队也只是发起了一个反冲锋,早就已经不成队形的少帅军将士马上一哄而散,逃得一个比一个更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让出了渡口重地。 见此情景,晁直当然是哈哈大笑,迫不及待请求再派士卒过河,彻底控制住渡口重地。顾县令却是脸色阴郁,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兵书上的种种诈败语句,也下意识的想到赶紧撤回已经过河的秦军,以免落入少帅军陷阱。 被顾县令料中,这时,下相西门上的战鼓突然敲响,城门大开间,果然有一支少帅军突然呐喊杀出,之前逃走的少帅军士卒也纷纷掉头,大喊大叫着向渡口发起反扑,已经过河的秦军慌忙排列阵形,结阵迎战,顾县令也马上给东岸传令,叫东岸秦军见情况不对就马上撤退,绝对不能弄险恋战。 又一场激战再次在东岸展开,此前逃走的少帅军项冠部抢先一步杀到秦军阵前,然而交战没过多久,项冠所部就再一次狼狈而逃,还乱糟糟的直接冲向了刚从城里杀来的友军大队,眨眼间就把勉强还算齐整的友军队列冲得大乱,新出城的少帅军害怕被敌人抓到战机乘势冲锋,干脆也掉头就逃,同样是乱糟糟的直接逃向了下相西门,取虑的秦军两战连胜,成功的守住了渡口重地。 看到这样的情况,意气风发出够了风头的晁直当然是再度请求增兵东岸,以重兵守住渡口以便主力过河。而顾县令也因为两战两胜逐渐放心,点了点头就说道:“好吧,你再派两支百人队过去,然后本官也派两支百人队过去,全力守住渡口,明天再让我们的主力过河。” 晁直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调来了两支百人队,让他们乘坐四十条民船过河,顾县令也匆匆调来了两支百人队,准备在第三轮过河,同时顾县令还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自己过于小心,竟然会对少帅军这样的典型乌合之众也这么战战兢兢。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四十条民船载着两百名秦军逐渐靠上了东岸,下相西门城上也急匆匆的再次敲响了出兵战鼓,城门再度打开间,之前先后逃入城里的少帅军两支五百人队快步出城,迅速到了护城河的对面列队。不过因为此前两战两胜的缘故,取虑秦军已然再无惧心,船只上的秦军只是有条不稳的迅速下船结阵,成功运兵过河的秦军船只也迅速返回西岸,准备继续运兵过河。已经见识过少帅军本事的顾县令和晁直等人更是神情轻松,对自军击败敌人守住渡口充满了信心。 自信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顾县令和晁直等人的脸上,因为再次出城列阵的少帅军队列不但再也不象之前那么混乱得可笑,还有板有眼与寻常军队一般无二——顺便说一句,托了秦朝更役和戍役的服,少帅军的将士在此前也都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虽算不上什么精锐材士,但最起码还知道怎么排队列阵。 更让顾县令和晁直等人胆战心惊的还在后面,两支五百人队出城之后,下相县城里竟然还驶出来了三十辆战车,迅速开到阵前一支排开,直接对取虑秦军的严整阵形形成了致命威胁! “中计了!这是乱贼的真正军容!”晁直杀猪一样的惨叫,赶紧向顾县令问道:“顾县尊,我的三支百人队已经过去了,怎么办?他们没有战车,恐怕挡不住乱贼的战车冲击啊?” 汗水出现在了顾县令的额头上,悄悄大骂晁直贪功中计的同时,顾县令心中也委实为难,有心下令撤退吧,这个时候鸣金收兵,已经过河的三百秦军不马上溃乱才怪。继续增兵东岸吧,又有可能打成添油战术,被少帅军一口一口吃掉自己的过河之兵,损失很有可能更加惨重。但是事情到了这步,也由不得顾县令不赶紧做出决断,只一跺脚,顾县令就大吼道:“抓紧时间渡河!你我各自再调两支百人队过来,继续增兵东岸!告诉东岸的大秦将士,坚决守住,援军很快就到!” 言罢,顾县令还又在心里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暗骂道:“狗贼!本官倒要看看,你的乌合之众就算是以多打少,又能打成什么的情况!” 这时候,下相西门城上已然有节奏的敲响了进兵鼓,居先的少帅军战车缓缓向前,后面的少帅军步兵也排列着严整队形踩着鼓点缓缓前进,而随着进兵鼓的越敲越快,少帅军战车和步兵队的前进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随着令旗挥动,少帅军的战车全部加鞭催马,径直向着早已经有些心虚的秦军阵列发起了冲锋,后面的步兵队更是呐喊着大步跟上,就象一道潮水一样,汹涌冲向了取虑秦军的三支百人队,以绝对的兵力优势,碾压向背水结阵的敌人。 与此同时,在下相的西门城上,项康也双手十指交叉,抱成一团微微颤抖,心中连连祷告,暗道:“敌人队伍里可千万别有什么项羽吕布这样的猛将,这可是我一大半的本钱,如果遇上猛将死守冲不破,我的麻烦就大了。” 第六十六章 堂堂正正(上) 对项康来说挺好,顶着取虑秦军匆忙发出的弩箭,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少帅军的战车冲进敌阵时,取虑秦军中并没有涌现出什么象样的勇将,相反的,取虑秦军的严整队形还因为少帅军战车的冲击而迅速大乱,前队直接溃散,后队阵脚动摇,再也没有办法形成一个整体作战。 呐喊惨叫声中,少帅军战车的带刃前轭就象一把把笔直捅刺的利剑,又好象一柄柄向前飞翔横切的利刀,捅在劈在取虑秦军前队士兵的身上,即便站在前队的取虑秦军都是军中材士(精锐),穿着犀牛皮做成盔甲,也没办法挡住四匹战马同时带来的冲击力,或是被车轭的尖刺直接洞穿身体,或是被车轭两端的利刃削死劈伤,无论如何都站不稳原先位置,不是惨叫受伤身亡,就是被迫溃散而逃,第一排横队也因此几乎是在瞬间崩溃。 后面的秦军横队情况要稍微好些,但也好不到那里,战车巨大的惯性仍然还象一记记重拳一样,接二连三的砸到秦军的横队身上,直接把秦军横队砸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后面的少帅军步兵大队再乘机跟着冲上时,一场以多打少的屠杀也由此展开。 乌合之众在打顺风仗时总是神勇无比,少帅军将士也不例外,在取虑秦军已经失去队形只能各自为战的情况下,少帅军的新兵蛋子们就象一条条下山的猛虎,遇到羔羊的饿狼,碰上美女的色魔,扑上去冲上去就是挥刀乱砍,挺剑乱捅,挥舞着战戈乱打乱敲,仗着人多拼命欺负人少,一通王八拳把取虑秦军将士打得叫苦不迭,狼狈万分。 混战中,好些个接受过更多军事训练的秦军将士甚至连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被一窝蜂砍来的乱刀和刺来的利剑砍中刺中,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死得憋屈无比。而更多的秦军将士虽然也奋起反抗,却仍然双拳不敌四手,挡得住前挡不住后,防得了左防不了右,很快就被潮水般涌来的少帅军士兵直接淹没,吐出来无数的鲜血碎肉。兵力在敌人三倍以上的少帅军将士气势如虹,在项庄和项冠两名准一流猛将的率领下大步前进,宛如洪水一般的迅速包围了秦军人群。 对取虑秦军来说最糟糕的,并不是他们队伍里没有什么象样的勇将猛将可以镇住场面,而是他们的整体素质其实也只是比纯粹乌合之众的少帅军高点不多,仅仅只是在服更役戍役时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军事训练,并没有真正经过什么象样的实战考验,又是匆忙组建不过数日,彼此间连同伴的名字都不熟悉,更不要说可以在混战中娴熟配合,自行结队而战。 所以在阵脚松动之后,取虑秦军也就没有了再次结阵而战的机会,被集群冲来的少帅军大队冲得天昏地暗,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下意识的后退间互相推搡践踏,自行倒地无数,大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乘机猛砍猛杀,迅速杀死杀伤了许多的取虑秦军将士,又逼得秦军不断后退,很快就出现了失足落水的状况。 这时,秦军的运兵船队已经载着两支百人队再度逼近了泗水东岸,然而原先的登陆地点已经是人满为患,拥挤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所以秦军的运兵船队也不敢在原来的位置登陆,只能是逐渐的顺流而下,想到开阔处登陆集结。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西门城楼上指挥的项康最应该做的,应该是分出一支军队去阻拦秦军登陆,给自军主力歼灭岸上敌人争取时间,可是少帅军实在是太缺乏实战经验了,不管是项庄还是项冠,带着军队和岸上敌人纠缠在了一起后,都忘了应该腾出一只手来接受项康的旗帜指挥,所以不管项康的亲兵在城墙上如何拼命的挥动旗帜,项庄和项冠都楞是没办法立即分兵去阻拦后续敌人登陆,项康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赶紧命令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预备队出击,让项声率领的预备队去负责阻拦后续敌人。 还好,少帅军菜鸟,取虑秦军也是一帮菜鸟,看到自军船队驶向下游,为了求生和获得支援,岸上的取虑秦军竟然选择了主动向下游突围,还靠着求生的勇气和欲望,奇迹般的冲出了一条血路,乱糟糟的冲向下游,已经失去了指挥的少帅军将士则全凭直觉作战,也是一窝蜂的冲向下游,在无意之中和敌人联手挡住了后续秦军的登陆道路。 见此情景,泗水西岸的顾县令当然是破口大骂,大骂取虑秦军的奇蠢如猪,竟然蠢到不知道为友军争取登陆空间。项康则是在下相的西门城上哈哈大笑,赶紧让预备队暂时停止前进,留下充裕后手防范万一,任由歪打正着的项庄和项冠继续自行发挥。 项庄和项冠麾下的少帅军将士没让项康失望,乱糟糟的追着岸上敌人不放的同时,少帅军将士又连冲带砍,春蚕吃桑叶一样的不断蚕食敌人,成功的把岸上敌人逼得紧随秦军的船队前进,联起手来死活不给后续秦军登陆的机会。船队上的秦军将士和对岸顾县令等人急得直跳脚,可是又毫无办法。 天色逐渐变黑,东岸战场上的秦军将士也越来越少,随着一股全凭直觉作战的少帅军将士自行迂回上前,再次堵住了秦军残部的逃窜空间后,已经不到百人的取虑秦军也就注定了全军覆没的命运,前方和左右都是杀红了眼的少帅军士卒,背后则是辽阔泗水,走投无路之下,好些个秦军将士被迫放下武器,跪在地上高喊投降,也好些秦军士兵跳下泗水,泅水逃向自军的运兵船队,偶有几个负隅顽抗者,也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少帅军将士乱刀乱剑砍成碎片,死得凄惨无比。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泗水西岸的顾县令就是吴起重生李牧再世也没办法翻盘了,别无选择之下,顾县令也只好垂头丧气的下令敲响鸣金铜锣,撤回一直没有办法登陆上岸的运兵船队。少帅军将士则是欢声如雷,一边拼命砍杀捕拿残余敌人,一边迫不及待的抢夺秦军留下的战利品,还连沾满人血的破烂犀甲都不肯放过,再次把乌合之众的本色发挥淋漓尽致。 是役,以多打少的少帅军在付出不多代价的情况下,全歼了首先渡河的三支秦军百人队,士气为之大振,大敌当前时不可避免产生的胆怯畏惧心理也为之大为消减。而三百秦军只有不到二十人泅水逃上运兵船,士气遭到重创,军心也受到了不小影响,之前还意气风发的顾县令更是气得拔剑斩石,破口大骂,“蠢货!一帮取虑蠢货!乱贼明明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竟然还能把仗打到这地步,打到全军覆没,本官也算是服了!” “县尊息怒,县尊息怒。”亲信郝策赶紧开口相劝,一边向顾县令使眼色,示意取虑秦军的主将晁直就在旁边,一边好言劝d县尊,胜败不过兵家常事,用不着这么生气。况且我们这一仗虽然输了,却也基本摸清楚了下相乱贼的军队情况,一帮乌合之众,不难对付,只要我们取虑的运兵船队到来,一次可以运载五六百人过河,下相乱贼就算是倾巢出动,也绝不可能再拦住我们登陆。” 顾县令脸色阴郁,半晌才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也算是言之有理,收兵回营吧,等明天取虑的运兵船队来了,然后再渡河。” 顾县令还只是脸色阴郁,殊不知旁边的取虑秦军主将晁直都已经快哭了——第一仗就赔进去了五分之一的取虑秦军,下相这一仗就算最终能够打赢,晁直回去也怎么都逃不过一个处分。所以欲哭无泪的同时,晁直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发誓接下来绝对不和少帅军正面硬拼,绝对不能再有半点弄险,要出手可以,怎么都得等到僮县秦军和少帅军打得两败俱伤再说。 首战告负后的秦军营地里死气沉沉,不管顾县令和晁直等人如何的鼓动军心,如何的宣称少帅军其实不堪一击,匆忙组建而成的僮县秦军和取虑秦军都再没有了之前的士气高昂,军心振奋。还是在到了第二天正午时,从睢水赶来的取虑船队抵达前线时,秦军营地中才有了一些声音,顾县令也赶紧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召开军事会议,讨论抢渡战术和登陆地点。 昨天才在沙集渡吃了大亏,这会顾县令当然是说什么都不敢再着距离下相县城过近的沙集渡抢渡登陆了,只能是选择在沙集渡的下游十里处发起抢渡,还安排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僮县左尉郝策率领一支精锐首先过河,严守阵地掩护主力发起抢渡。然而就在顾县令犹豫是今天就发起抢渡还是明天再发起渡河时,帐外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少帅军派遣一条小船打着白旗运载了一个昨天被俘的秦军士兵过河,给顾县令送来了一道项康的亲笔书信。 出于知己知彼的需要和一定的好奇,顾县令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召见了那名携带书信回来的秦军俘虏,当面向他了解少帅军的具体情况。但是很可惜,那名秦军俘虏却报告说他被俘后直接被关进了下相大牢,今天被押出了大牢后又被蒙上了眼睛,所以对城内情况基本一无所知。顾县令大失所望,也只好拿起了那名秦军俘虏带来的书信打开细看,然而看着看着,顾县令的脸色不由有些苍白了,还下意识的擦了一把冷汗,脱口说道:“好险啊!” “县尊,什么好险?”郝策赶紧问道。 “项康那个逆贼,嘲笑本官不懂兵法,不识天文地理,把我们的军队营地选择在了一处死地。”顾县令倒也坦白,苍白着脸说道:“他说他如果狠得下心来,昨天晚上只要派遣少许军队过河,在上游挖开泗水的西岸堤坝,那么泗水的河水马上就能把我们的营地淹没,让我们全部化为鱼鳖!” 得顾县令提醒,突然想到近日来因为秋雨连绵而水位大涨的泗水河面,还有自军立营在了地势开阔处,郝策和晁直等人也是马上脸色一变,几乎当场惊出一声冷汗。然后郝策赶紧又问d县尊,那项康逆贼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他说他怜惜泗水下游的黔首百姓,不愿用这种卑鄙毒招。”顾县令阴沉着脸说道:“他还说,他只想和本官堂堂正正的打上一仗,一战决胜负,要本官赶紧率军过河,和他正面决一死战。” “好狂妄的小竖子。”郝策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赶紧说d县尊,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赶紧渡河,把营地转移到东岸高地上去?” 顾县令下意识的点头,几乎就想立即渡河转移营地,然而头刚点到一半时,已经吃过大亏的顾县令突然心中一动,忙咽回了已经说到嘴边的命令,改口说道:“不对!” “县尊,那里不对?”郝策忙又问道。 “项康这个逆贼,为什么要好心提醒本官注意提防洪水?言语之中,似乎还有故意引诱本官尽快过河之意?”顾县令满脸的警惕,说道:“这个小竖子,莫非又想玩半渡而击之的花招?” 虽说船只数量已经足够,已然不用怎么担心在渡河时遭到少帅军的突击,然而已经吃过一次亏,郝策当然也不愿上第二次当,仔细盘算过后,郝策点了点头,说道:“是得防着这点,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又准备到下游去渡河,就算可以顺利渡河,全部把军队运过去,也肯定也要运到晚上,黑夜过河,是比较危险。” “明天再渡河!”顾县令一拍案几,又喝道:“传令全军,立即拔营起身,把营地转移到高处去!项康这个逆贼奸诈异常,我们得防着他言而无信,今天晚上又偷偷挖开泗水西岸,以水代兵破我营地!” 知道顾县令是为了全军将士着想,郝策和晁直当然也没有反对,当下昨天晚上才匆匆立营的取僮联军马上依令拔营,放弃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营地,急匆匆向高地转移,期间人喊马嘶,搬运粮草物资,取僮联军将士当然颇为辛苦,不过好在顾县令和郝策等人已经向将士说明了转移营地的原因,所以秦军将士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倒也没有怎么抱怨。 等把营地转移到了高处后,天色已然不早,刚松了口气的顾县令正想休息,不曾想郝策却又领着一个斥候匆匆来报,说d县尊,刚才乱贼又派了一条船过河,船上使者直接与取虑那边的人取得了联系,然后使者还被直接领到了晁直那边。” 眨巴眨巴了眼睛,顾县令果断说道:“走,去晁直那边看一看情况。” 领着一队亲随急匆匆来到了旁边的取虑秦军营中后,有权指挥取虑秦军的顾县令当然很快就见到了晁直——还一眼看到了放在晁直面前的一堆金子,还有一个跪伏在晁直面前的秦军士兵。而晁直也十分爽快,一见面就说道:“顾县尊,正想去向你禀报,逆贼项康刚才又派了一个我军昨天被俘的士兵过来,给我带来一百金,还有一道书信,想离间县尊你和在下的关系。” 见晁直这么坦白,顾县令当然是心中一松,微笑问道:“晁左尉,项康那个逆贼,在信上说了一些什么?” “尽是一些胡说八道。”晁直如实说道:“说什么我们大秦的法典苛严,我昨天吃了那么大的败仗,回去肯定后罪责难逃,劝下吏为自己着想,干脆和他一起造反叛逆,还许诺说我只要跟他一起谋反,他就封下吏为楚国的将军。” “痴人说梦。”顾县令笑笑,又不肯放心的说道:“晁左尉,书信在那里?能不能让本官看看?”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晁直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拿起案上的书信递给顾县令,还解释道:“书信有些涂抹,可能是项康那个逆贼搞错了,不小心把草稿给我送了过来。” “书信有些涂抹?”顾县令楞了楞,忙接过项康的书信观看,结果只看得一眼,顾县令就发现项康的书信上确实有好几处涂抹,再仔细一看内容时,顾县令的脸色就有些微变了——被涂改的地方,居然正是最关键的位置!除了项康送给晁直的礼物被涂去一大截外,还有项康要晁直如何帮自己对付僮县秦军的地方,也被涂去一大段。而更关键的是,项康在提到项家与晁直的旧交那段,更是被涂得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半点字样! 警惕的看了晁直一眼,不知道谁叫罗贯中的顾县令盘算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晁左尉,怎么看这书信上的意思,你好象与旧楚余孽项氏家族,好象是颇为熟识啊?” “下吏也在奇怪这事。”晁直如实说道:“下吏与旧楚余孽项家的所有人都从来没有见过面,更别说是熟识,不知道项康那个逆贼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会在信上含糊说起下吏好象和他家十分熟悉一样,还把下面那段给涂了。” “真的是项康那个逆贼涂的吗?”顾县令注意到涂抹书信的墨色,似乎与文字的墨汁颜色稍稍有一些不一样,便干脆又问道:“晁左尉,还有,项康逆贼在写到送给你一百镒金子后,下面的内容怎么也被涂了?墨汁的颜色,还和文字的墨汁颜色不一样?” “有这事?”晁直一楞,赶紧取回书信细看时,见涂抹文字的墨汁,颜色确实要比文字的颜色稍微浓上一些,晁直不由大为惊讶,吃惊说道:“真的啊,怎么涂抹书信的墨色,会和文字的墨色有些不一样?难道说,项康那个逆贼,换了一盘墨汁涂抹文字?” 顾县令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晁直,小心留意晁直的神情变化,晁直则先是被顾县令的凝视看得莫名其妙,然后逐渐回过神来,惊讶说道:“顾县尊,不会吧?难道你怀疑是下吏自己涂抹了项康逆贼的书信?下吏吃错药了,为什么要涂抹他的书信?” 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顾县令干脆直接问道:“晁左尉,本官冒昧问一句,项康那个奸诈逆贼,真的只送来了区区一百金收买你?” 晁直恍然大悟,同时晁直也忍不住怒满胸膛,大声说d县尊,难道你怀疑下吏故意涂抹项康逆贼的书信,是想贪墨他送给下吏的其他礼物?好,人证就在这里,送金子来的俘虏在这里,我的亲随,刚才也一直在这里,你自己问一问他们,项康那个逆贼,是不是真的只给下吏送来了一百金?!” 晁直把话说到这一步了,他的亲随们当然是纷纷站出来做证,证明项康释放的俘虏确实只送来了一百金,然而顾县令又如何肯相信敢相信晁直亲信的一面之辞?干脆又指着那个刚被放回来的俘虏说道:“晁左尉,如果不介意的话,把这个俘虏交给本官带回去仔细审问一下如何?” “随便!”知道顾县令是信不过自己,晁直赌气一口答应,又愤怒说道:“但是顾县尊,不能对他用刑,他是下吏从取虑带来的大秦将士,被俘后既没有叛变投敌,也没有屈膝求饶!别让他回来还受委屈!” “不能用刑?”顾县令心中更为警惕,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本官答应你。” 言罢,顾县令还真的让自己的亲随押着那个刚被放回来的取虑秦军俘虏走了,结果顾县令前脚刚走,晁直后脚就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金子洒满一地的同时,晁直的脸色也变成了铁青色,板着脸半晌才恶狠狠的冒出了一句,“信不过我!还嫌我们取虑军队蠢!打仗的时候就别找我帮忙!免得仗打输了,你又怀疑本吏故意拖你后腿,故意害你吃败仗!” 第六十七章 堂堂正正(下) 也是该来取虑的晁直晁左尉要被怀疑,把那个被项康主动释放的取虑秦军战俘押回自己的营地后,顾县令马上在第一时间亲自审问那个倒霉战俘,质问他究竟替项康给晁直带来了多少礼物。而那倒霉战俘虽然没有胡乱攀扯,却又没有替晁直把话说死,只是如实说道:“禀县尊,项康那个逆贼只是叫小人给晁左尉带来了一包礼物,里面是什么东西小人开始也不知道,还是在晁左尉当着小人的面打开了包裹后,小人才知道是一包金子。” “真的只是一包金子?”顾县令满怀狐疑,追问道:“包裹里除了金子以外,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应该只是一包金子。”那倒霉战俘继续如实回答,说道:“晁左尉打开包裹的时候,小的只看到金子,没看到其他的东西。” “真的没有其他的东西了?”顾县令不敢放心,又追问道:“你看清楚了没有?除了金子以外,有没有看到什么珠宝玉器之类的东西?” “小人只看到金子,没看到其他东西。”倒霉战俘还是实话实说。 “你是怎么看到的?跪着看到的?还是站着看到的?当时你和晁左尉的距离有多远?”顾县令一边在心里推演当时看到的情况,一边继续追问道。 “小人是跪着看到的。”倒霉战俘继续老实回答,说道:“距离的话,大概有五六步远。” 在心里仔细推演了一番,发现这个倒霉战俘当时应该不可能看到包裹里的所有物件,顾县令难免心中更加警惕,赶紧又问事后晁直可有什么暗藏东西的动作或者暂时离开大帐的举动,全都得到了否定答案后,顾县令却还是不肯完全放心,依然还是怀疑晁直有可能暗藏私吞了项康送给他珍贵礼物,便干脆直接向那倒霉战俘问道:“你刚才在晁直的大帐里,可曾看到他有涂抹书信的动作?” 对晁直而言还好,这个倒霉战俘还算讲义气,马上摇头表示没有看到,还不管顾县令如何追问都不肯改口。然而顾县令却死活不肯相信,甚至还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倒霉战俘也是和晁直一伙,甚至还有可能在被俘后已经变节,大怒下拍案喝道:“再不如实交代,大刑伺候。” “冤枉啊,县尊,小人真的冤枉啊!”倒霉战俘大声喊冤道:“小人没敢骗你,小人说的全是实话啊!” “动刑!”脾气有些急噪的顾县令忍无可忍的大喝下令,然后还是在帐中亲随扒开那倒霉战俘的衣服打他脊背竹板时,顾县令才猛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晁直,答应不对这个战俘用刑。可是板子已经打了收不回来,顾县令也只能是将错就错,又厉声大喝道:“继续打,先打二十板,然后再问!” 挨了二十竹板后,那倒霉战俘总算是变得聪明了一些,虽没敢胡乱栽赃陷害晁直,却也改口说自己跪伏在地,没敢怎么抬头去看晁直的动作,所以也不敢肯定晁直是否有涂抹书信的动作。顾县令也这才哼哼着暂时罢休,心里也对晁直更加怀疑,暗道:“得小心防着点这个匹夫,昨天那仗他输得那么惨,回去肯定要受处罚,虽说他因为这点叛变的可能不是很大,但也得防着他真的狗急跳墙。” 在顾县令的疑虑重重中,一个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时,按照顾县令头一天拟定的渡河计划,三千秦军再度拔营起身,携带着粮草军需到沙集渡的下游十里处准备渡河,对岸的少帅军也分出了五百步兵南下,急匆匆的赶到了秦军渡河处准备实施拦截,阻拦和迟滞秦军的渡河行动。 已经获得了取虑船队的增援,在确保船只机动性的情况下,秦军船队也有把握一次性将五六百人送到泗水对岸,顾县令当然不用担心对面的少帅军乌合之众真的能对自己的渡河船队形成什么致命威胁,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顾县令还是按照原订计划,让自己的亲信郝策率领五百精兵担任渡河前锋,杀鸡用牛刀一样的确保渡口控制权。 少帅军的表现也一如既往的菜鸟肉鸡,看到秦军船队逼近东岸浅滩,少帅军的士卒虽然在带队将领项声的指挥下排列起了密集横队,以弓弩齐射秦军船队,也多少取得了一些战果。然而随着一些秦军快船舍死忘生的率先冲上浅滩,不要命的近身开始肉搏战后,严重缺少实战经验的少帅军就逐渐开始了慌乱,弩箭对秦军船队的威胁大减,秦军的运兵船队主力也乘机纷纷抢滩登陆,往对岸投入更多作战兵力,在经过一番激战后,始终还是成功的杀退了少帅军这帮菜鸟,成功的夺占了大片的滩头阵地。 不过项声麾下的少帅军也并没有就此放弃,溃退出数里后,项声先是努力收拢士卒,重新排列成队,然后又很快卷土重来,登上渡口附近的一处高地排列冲锋队形,摆出了随时准备冲击秦军渡口的架势。对此情况,已经成功抢占滩头阵地的秦军精锐虽然不怕,但为了确保渡口安全,还是列阵高度警惕,同时对岸的顾县令也不敢肆无忌惮的让运兵船队满载过河,仍然还是让运兵船队每次只运五百士兵过河,小心翼翼的不露半点破绽。 如此往回三遭,还是在把一半的军队运载过河之后,顾县令才命令第四轮过河的士卒开始抢修简易码头,以便搬运战车、马匹和粮草辎重过河。同时项声率领的少帅军也不敢和数倍于己的强敌长时间对峙,秦军才刚刚过河一半,项声就马上带着少帅军缓缓撤退,虽然没有直接撤回下相城里,却也尽量远离了秦军渡口,随时准备撒腿逃命。 没有人知道项康出兵拦截却又不让少帅军全力阻拦秦军渡河的真正用意,颇有沙场经验的顾县令也不明白项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了谨慎起见,顾县令只能是选择步步为营的小心渡河,不敢抢时间全力抢渡,然后还是在到了正午时,第四支过河的秦军临时搭建起了几座简陋码头之后,顾县令才命令运兵船队装载随军战车和一些马匹准备过河。 结果也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少帅军那边才突然有了新的动作——紧邻泗水的下相西门突然打开,一些项康军士卒抬着十来条小船快步冲出了城来,迅速将小船放入火中,然后飞快往船上堆积柴草。而斥候快马将消息报告到顾县令的面前后,顾县令也马上明白少帅军是打算采取火攻,从水上突袭自己的运输船队。为了谨慎起见,顾县令当机立断,赶紧命令运输船队暂停过河,抽出了二十条小船运兵北上,去捣毁少帅军的火攻船队。 少帅军火攻船队的狡猾程度超过了顾县令的预想,才刚看到秦军的船队分兵过来阻拦,势单力薄的少帅军船队马上靠岸,与之前撤远的少帅军项声部会合,项声麾下的少帅军步兵也马上用弓弩掩护自军火攻船队,不给秦军船队靠近自军船队的机会。不过还好,秦军步兵也已经两千人过河,顾县令只是一声令下,一千秦军就马上大步北上,杀向项声军所在的位置,项声麾下的少帅军两面受敌又兵力单薄,不得不赶紧放弃船队往城下转移,操纵火船的少帅军水手也同样弃船登岸北逃,任由秦军轻松捣毁了自军的十来条火船。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再次嘲笑了少帅军在野外战场上的拙劣表现后,顾县令这才一声令下,继续指挥秦军横渡泗水,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顾县令还是没敢让自军船队满载兵员和粮草辎重过河,在船只数量颇为充足的情况下,仍然还是采取少量多次的办法横渡泗水,所以即便少帅军后来再没来捣什么乱,秦军船队还是直到下午的申时左右,才把所有的士卒和军需战马战车这些东西搬运过河,结束了这次耗时漫长的渡河行动。 天色已然不早,再想立即发起攻城当然不现实,别无选择,顾县令只能是决定先在下相南门外建立营地,等第二天再着手发起攻城。然而在寻找合适的高地建立营地时,顾县令这才发现泗水东岸虽然也有几处高地,但面积都不算太大,很难将取僮联军同时屯驻在一处高地上,所以顾县令也没办法,只能是找来统领取虑秦军的晁直商量,看是勉强凑合着挤在一座高地上,还是分别立营。 “分别立营吧。”晁直的语气明显有些生硬,说道:“挤在一起,如果下面的士卒发生什么冲突,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最好还是分别立营。” 知道晁直是因为什么突然变得和自己生分,顾县令却不点破,又考虑到营地如果挨得太近,晁直如果有什么异心自己很难防范,顾县令便也马上点了点头,同意了晁直的建议,又指着下相东南部的一处高地说道:“晁左尉,你带你的军队去那里立营如何?” 看了看那处远离取水点的高地,晁直心中益发窝火,可还是马上点头,说道:“好,下吏这就带军队过去。” 顾县令含笑点头,刚想提醒晁直尽量加固营地防御,以便做长久之计,不曾想几个秦军斥候却突然押着一个手打白旗的干瘦男子来到了他和晁直的面前,禀报道:“禀县尊,适才此人从下相城中打着白旗出来,说是有贼首项康的亲笔战书要呈与县尊,人已押来,请县尊发落。” “战书?项康那个逆贼,敢向本官约战?”顾县令有些惊奇,想都不想就赶紧下令道:“快,把那个乱贼使者押来。” 远处的少帅军使者很快就被押到了顾县令面前,一见面就点头哈腰满脸笑容的说道:“小使魏山,见过僮县顾县尊,县尊万福金安,愿县尊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再祝县尊……。” “项康逆贼派你来的?有什么事?”顾县令没搭理魏山从项康那里学的马屁,直接打断了傲慢的问。 “回禀县尊,约战。”魏山战战兢兢的说道:“我家项少帅说,既然顾县尊你已经统兵过河了,他也懒得和你僵持了,想和你约一个时间地点,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免得战火连绵,涂炭生灵,连累下相的无辜黔首百姓。” “呵呵。”顾县令直接笑出了声音,嘲笑说道:“就你们那群乌合之众,也敢和本官的大军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项康那个贼头,难道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顾县尊,我家项少帅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按照项康的事前指点,魏山小心翼翼的说道:“而且我家项少帅还敢保证,到了决战的时候,他会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少帅军的真正实力。我家项少帅还说,这两天顾县尊也就是欺负一下我们少帅军的末流军队,等我们少帅军的真正主力出手的时候,县尊你才会明白我们少帅军到底有多厉害。” “是吗?那本官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顾县令冷笑连连,又随口吩咐道:“约战书在那里?拿来本官看看。” 魏山答应,赶紧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黄绸双手呈上,亲随把黄绸转呈到了顾县令的面前后,顾县令接过一看,见黄绸上写的还真是约战字样,内容也十分简单,就短短一句话——明日午时,下相城南,决一死战,可有胆量? 轻蔑的笑笑,顾县令命人取来毛笔,随手在黄绸上写下了一句话——战就战!怕汝不成? 写完了,顾县令又随手把黄绸抛给了魏山,魏山接过看了答复内容,马上就连声道谢,然后又无比小心的问道:“顾县尊,那小人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带回去交给项康那个逆贼吧。”顾县令大度的一挥手,又冷笑说道:“顺便告诉他,叫他把脖子洗干净点,等着引颈就戮。” 魏山连声答应,赶紧拱手告辞,抹着汗水快步冲回下相县城的方向。顾县令也这才大模大样的晁直说道:“晁左尉,看到没有?明天午时,我们和项康逆贼在下相城南决一死战,快去立营,做好明天决战的准备。” “项康那个逆贼兵微将寡,怎么会有胆量敢和我们决一死战?”晁直有些狐疑。 “刚才没听到吗?人家说他们的主力还没出动,明天要在战场上让我们看看他们的厉害。”顾县令笑笑,又说道:“放心,是那个逆贼主动提出决战的,他明天如果不敢出城,伤的是他的军心士气,我们不会有什么损失。”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因为不满顾县令无端怀疑自己收受项康的贿赂,还有更加不满顾县令言而无信,对自军被俘的士卒用刑,晁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带着自己麾下的军队去下相的东南角立营了。而晁直前脚刚走,顾县令后脚就让自己的僮县军队立营在靠近河边方便取水的高地上,同时把项康寄书约战的事公诸于众,让自军将士今夜好生休息,明日出兵与少帅军决一死战。 ………… 魏山这边,带着顾县令的答复回到了下相城下后,还是在进了城后,魏山才发现自己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也再进到县寺与项康见了面后,马上就哭丧在脸说道:“少帅,以后这种事能不能派别人去做?别老是叫小的去冒这种险好不好?少帅你可知道,刚才那个姓顾只要随便下一道命令,小的就得人头落地啊。” “行行行,以后再有这种冒险的事,我另外安排别人。”项康笑着做出一个绝不打算兑现的承诺,又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那个姓顾的,答应了决战没有?” “答应了。” 魏山如实回答,又赶紧拿出了顾县令批复的战书交给项康,项康接过一看也马上就笑了,还赞道:“笔迹刚劲有力,笔力直透绸布,好书法,也好坚决,看来是真准备在明天和我们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了。” “少帅,现在你可以告诉在下答案了吧?”旁边的周曾忍无可忍,赶紧问道:“今天你为什么要让我们的主力军队抓紧时间休息?又为什么要派项声带着一支五百人队去装模作样的骚扰敌人渡河,却又交代项声公子不可真的和敌人拼命?还有,我们的实力仍然还和敌人悬殊巨大,你为什么还要直接寄书约战?” 项康笑笑,并没有回答周曾的一连串问题,还反问道:“亚叔,假如你是顾县令,你现在会怎么办?” 周曾想了想,答道:“当然是抓紧时间立营,然后让士卒好生休息,明天一早起身,全力准备决战。” “为什么要抓紧时间立营?”项康又问道。 “当然是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了。”周曾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答道:“不然的话,今天晚上军队怎么休息?又怎么可以在明天早上起来全力准备决战?” 项康笑了,笑容还逐渐开始变得奸诈,奸笑说道:“亚叔,怎么,还没明白?这可就是我今天为什么要派项声带军队去骚扰暴秦军队渡河的答案啊。” 周曾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醒悟过来,惊叫道:“少帅,你故意派项声去骚扰敌人渡河,难道是想拖慢敌人的渡河速度,让敌人在下午才全部渡过泗水,没有多少立营时间?” “亚叔果然高明,一猜便中。”项康鼓掌,又微笑说道:“立营时间不够,又知道我们明天要出城和他们决战,亚叔你说,暴秦军队的营地,还会不会建立得特别坚固?” 周曾张大了嘴,项康则又笑道:“还有,我约姓顾的在明天中午的午时决战,也不是没有原因,我就是要让他觉得他的备战时间充足,让他和他麾下的暴秦军队今天晚上可以放心休息,放心睡觉,然后,我们就有机会了。” 得到项康的提示,又突然联想到项康今天让少帅军主力抓紧时间在白天休息的决定,周曾总算是彻底醒悟,再次惊叫道:“少帅,难道你约顾毕明天午时在城南堂堂正正的决战是假,今天晚上出兵去偷袭他的营地才是真?” “我是说过明天午时要和他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但我没说过我今天晚上不去偷袭他。”项康的流氓嘴脸彻底展露无遗,又奸笑说道:“而且我约他决战也不是假,只不过我也没说我要出动多少兵力和他决战。所以今天晚上的偷袭如果不能成功,明天我就会派一个人出去,约他姓顾的在战场上一对一单挑,他姓顾的如果不敢接受挑战,那就是他食言无信,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少帅,这就是你所谓的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周曾和魏山等人一起张口结舌难以置信的时候,项康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但今天晚上的偷袭,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争取成功,我只有一城之地,城里粮食也不多,这场仗如果打成了僵持战,我的麻烦就大了。” 事还没完,项康自言自语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冯仲求见的通报,项康下令接见后,冯仲也很快就大步走上堂来,还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嚷嚷道:“项兄……,哦不,少帅,事办妥了,一百套暴秦军队的士卒衣服,还有暴秦的百人队旗帜,都准备好了。” 项康含笑,满意点头,堂上的周曾和魏山等人则是面面相觑,虽不明白项康为什么要让亲信冯仲准备秦军士卒的衣服和旗帜,却也还是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知道城外的秦军今天晚上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了。 第六十八章 夜间奇袭 和项康分析推演的一模一样,在知道第二天正午就要和少帅军正面决战的情况下,也在时间有些紧促的情况下,僮县的秦军果然没有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用来建立自己的营防工事,仅仅只是树立起了营地栅栏,搭建了辕门、几座哨塔和几个箭楼了事,连护营壕沟都没挖,更别说是修筑什么营墙羊马墙等坚固工事。 对此,顾县令的得力副手僮县左尉郝策虽然也有些担心,还专门跑到顾县令面前提醒,但是因为天色已经微黑的缘故,顾县令并没有命令军队连夜施工加固营地,还大手一挥就说道:“就这样也差不多了,我们明天还要和乱贼决战,不能让将士们睡得太晚,影响明天的打仗,今天晚上加双倍岗哨就行了。” 与有些大意的僮县秦军不同,两天前才刚吃了轻敌大亏的取虑秦军汲取教训,在营防工事花了大力气修筑坚固,除了争分夺秒的挖掘了一道又宽又深的护营壕沟外,又用挖掘出来的土方修筑了一道护卫营地的羊马墙,让秦军弩手可以安全的躲在墙后张弩放箭,极大的加强了营地防御强度,虽不敢说什么天衣无缝,却也可以确保让少帅军难以偷袭得手。 除此之外,晁直还主动派人联系顾县令,要求与顾县令约定夜间甄别敌我的统一口令。然而很可惜,出于对晁直本人和取虑秦军将士的不信任,害怕口令流露的顾县令却选择了拒绝,说道:“不必统一口令了,各用各的口令吧,反正我们的营地离得远,就算斥候出外巡逻也碰不到,没那个必要了。” 使者把顾县令的答复带回取虑秦军营地后,得知自己的热脸蛋贴到了顾县令的冷屁股上,本来就已经对顾县令万分不满的晁直当然更是窝火,气得又是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愤怒说道:“不想统一口令就算,晚上巡逻队如果撞在一起不小心打起来,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很可惜,晁直所期望的打脸机会并没有出现,因为营地确实隔得有些远的缘故,只是在营地周边近处活动的取虑秦军和僮县秦军的巡逻队始终没有接触交集,自然也就没有出现因为夜间口号不统一而发生意外的情况。不过还好,晁直也不是那种特别小肚鸡肠的人,并没有为了报复顾县令而故意指使自己麾下的巡逻队和僮县秦军巡逻队发生磨擦,还很快就把打脸的事忘在了脑后,二更刚到就和无数的秦军将士一样,在温暖的军帐中进入了梦乡。 取虑秦军睡得香,僮县秦军睡得更香,遵照顾县令亲自颁布的备战命令,才刚吃完晚饭不久,僮县的秦军将士就纷纷入帐休息,一个个睡得又香又甜,军营里也为之鼾声成片,只有极少部分的哨兵和巡逻队成员在黑夜中努力圆睁着眼睛,小心注意着远处的动静,也期盼着换岗时间尽快到来,让自己可以赶紧回帐睡觉。 时逢月半,应该正是明月皎洁之时,可因为这个月天气一直不好的缘故,今天的夜空依然还是阴云密布,看不到半点星光月光,地面上的光线更是糟糕,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还是很难看到十步开外的情况,给秦军哨兵和巡逻队增添了许多麻烦。不过还好,两座秦军营地的周边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不见半点异常,秦军巡逻队只是稍微辛苦了一点,倒也不用怎么担心自身的安全。 快到三更时,这一情况终于出现了一点改变,一个正在营门附近巡逻的僮县秦军士卒眼尖,隐约看到缓坡上似乎有人影晃动,也赶紧提醒带队巡逻的什长,然而那什长努力睁大了眼睛仔细张望了许久,却始终只是看到一片漆黑,便说道:“是不是你的眼睛看花了?没什么人影啊?” “应该不是眼花。”那眼尖秦兵如实说道:“虽然只是晃了晃,但我看得很清楚是人影,还不止一个。” 犹豫了一下,那什长做出了一个正确决定,说道:“好,拿我们打着火把下去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 按照什长的吩咐,秦军巡逻队打着火把走下缓坡了,已经带着少帅军奇袭队潜伏在了缓坡下半端的项庄和冯仲,也一起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自军很可能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让敌人生出了警觉,也赶紧低声商议。由冯仲压低了声音问道:“项庄兄弟,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怎么办?” “没办法了,他们不可能再走远了,只能是赌一把运气了。”项庄低声说道:“传令下去,我一动手,马上一起动手,先干掉这支暴秦军队的巡逻队,然后直冲暴秦军队的营门!无论如何都要冲进去!” 冯仲答应,低声把项庄的命令向后传达,让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百名少帅军好手做好冲锋准备。项庄则双手紧握刀盾,默默注视着缓缓走近的秦军巡逻队,心里不断祷告,“上天保佑,一定要马上干掉这支巡逻队,一定要一下子就直接冲开营门。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白辛苦了。” 出于小心,无意中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的这支秦军巡逻队走得并不快,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走到缓坡的坡腰处,也因为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互相埋怨。然而就在这支秦军巡逻队以为自己们将白白辛苦一趟的时候,火把光芒照耀中,一个壮硕的人影突然跃起,提着刀盾直接扑向了他们,而更让这支秦军巡逻队大吃一惊的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壮硕男子,竟然还穿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秦军军服! “有敌人……。” 项庄本来就是下相项家子弟中的顶尖好手,这会身负重任动作更是快若脱兔,威猛如虎,打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的秦军士卒甚至还没能把话喊完,项庄手里的钢刀就已经捅进了他的胸膛,同时项庄左手的盾牌也准确挡住了秦军巡逻队什长匆忙捅来的一剑,右手拔刀飞快回砍,那秦军什长的右臂也应声而断,握着剑掉在了地上,痛得那什长当场哭出声音,“我的手!” 与此同时,全部穿着秦军军服的冯仲和余下的少帅军好手也已经纷纷暴起发难,跳起来举着刀剑戈矛就毫不犹豫的冲向了那支秦军巡逻队,而那支秦军巡逻队的其他成员一看黑暗中竟然潜伏着这么多敌人,魂飞魄散下也没有任何的抵抗意志,掉转头撒腿就往坡上冲,还一边跑一边敲锣呐喊,“敌袭!敌袭!有敌人来偷营!” 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到来,在距离秦军营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情况下,项庄和冯仲率领的少帅军奇袭队不敢有任何的迟疑犹豫,大步如飞的只是直接冲向秦军营门,还按照项康事前的指点,一边冲锋前进一边放声大喊,“乱贼杀来了!快跑啊!乱贼杀来了!” 这个时候的混淆敌我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虽然很奇怪山下怎么会突然冲上来这么多自军士兵,然而听到铜锣报警之后,负责守卫营门的秦军还是飞快在门后排列成队,还把弩箭伸出营门的缝隙,对着突然冲来的自军士兵施放强弩,射死了几个逃在前面的真正秦兵,也射死射伤了几个项康军的奇袭队成员。 “糟了!还是晚了一步!” 项庄心中叫苦,知道敌人还是抢先做好了准备,自军已经很难再直接突破营门杀入敌营。然而就在这时候,旁边相对来说要细心得多的冯仲突然指着一个位置喊道:“项庄兄弟,快看!有敌人在翻栅栏!好象没有护营壕沟!” 顺着冯仲指引的方向看去,见确实有两个秦军士兵正在攀爬栅栏逃入营中,事前并不清楚敌营情况的项庄顿时大喜,暗叫了一声天助我也,然后马上和冯仲领着少帅军将士冲向了那个位置,避开敌人重兵守卫的营门,直接冲击僮县秦军的护营栅栏,也在冲到近处时万分惊喜的确认——僮县秦军确实没有挖掘护营壕沟! 没有护营壕沟保护栅栏,带足了斧头和绳索等物的少帅军将士当然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木质栅栏,或是抡起斧头就直接劈砍栅栏,或是用绳索捆住栅栏一起奋力拉动,再等守门秦军匆匆分兵过来阻拦时,一大排的栅栏已经被少帅军将士直接拉到,少帅军将士欢声如雷,赶紧在项庄和冯仲的率领下潮水般冲入敌营,呐喊着直接冲向刚被惊醒还在睡眼朦胧的秦军将士。 混战由此展开,全部穿着秦军服装只在左臂捆绑一根白布辨别敌我的少帅军将士挥刀舞戈,见人就杀见敌就砍,抢夺篝火踢翻火盆见帐就烧,还一边杀人放火一边放声大喊,“乱贼杀进来了!快跑啊!乱贼杀进来了!快跑啊!” 与战术目的明确的少帅军将士截然相反,可怜的僮县秦军将士则是在混战中彻底晕菜,耳里听到的是喊杀惨叫,眼中看到的却全都是穿着秦军军服的同伴,晕头转向下根本无法区别敌我,只能是象没头苍蝇一样的在营地中乱窜,大喊大叫着努力寻找敌人的所在。而更可气也更卑鄙的是,少帅军将士还经常一边大声喊着是自己人,一边毫不犹豫的把刀剑往秦军士兵身上招呼,即便没能成功干掉敌人,也让敌人变得更加稀里糊涂,更加搞不懂身边的战友同伴到底是敌是友。 为了自保和活命,吃过亏侥幸没死的秦军士兵普遍都选择了优先自卫,只要有同伴靠近,不管是真是假,清一色都是先拿武器往同伴身上招呼。结果造成的连锁反应是秦军士兵纷纷捉对厮杀,一边大声喝问对方的真正身份,一边玩命的把刀剑戈矛捅刺到对方身上,惨死在自家同伴手上的秦军士兵数不胜数。而秦军的混乱也因此越来越扩大,不管是秦军的中基层将领如何大声的呼喊命令,都始终无法控制住这一混乱局面,少帅军奇袭队也因此益发放胆的浑水摸鱼,把秦军营地的混乱益发扩大。 这时候,喊杀声当然已经惊醒了正在温馨寝帐中酣睡的顾县令,然而让匆匆进帐禀报情况的僮县左尉郝策气炸肚皮的是,得知是敌人偷袭,睡眼惺忪的顾县令竟然还有脸这么惊叫道:“敌袭?怎么可能?项康那个逆贼,不是约了本官明天午时决战么?怎么今天晚上又跑来偷袭我们的营地?他怎么言而无信?!” “县尊,我们上当了!”郝策没好气的吼叫道:“项康那个逆贼约我们明天决战是假,骗我们今天晚上放松警惕是真,我们又中了他的无耻奸计了!” 很是用了点时间才回过神来,顾县令这才象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跳起来大吼大叫。“奸贼!无耻奸贼!言而无信!食言反悔!无耻小人!卑鄙恶徒!” “县尊,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应对现在的局面!”郝策急得直跺脚,飞快说道:“乱贼已经冲进我们的营地了,还全都穿着我们的军服,现在我们的将士根本分不清楚谁是敌人,都已经开始自己打起来了,你得赶紧想办法应对啊!” “什么?乱贼还穿了我们的军服?”顾县令又是一惊,再次大骂了项康的无耻卑鄙后,顾县令也只能是赶紧吼道:“快,传令各军,各自收拢兵马,结阵而战!不听命令的,一律格杀勿论!还有,派人去给晁直送信,叫他赶紧出兵过来增援我们,乱贼说不定还有后续军队!” 被顾县令料中,少帅军不但真的还有后续军队,后续军队还是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同一时间在远处看到秦军营内火头四起后,项康也已经拔剑在手,指着僮县秦军的营地大吼道:“擂鼓,总攻!杀进敌营,干掉顾毕老儿!” 还是在同一时间,看到僮县秦军的营地起火后,取虑秦军的哨兵也迅速把消息报告到了自军主将晁直的面前,晁直闻报大惊,赶紧披衣出帐查看情况,见远处的友军营地内部确实已经处处火起,晁直也没敢犹豫,马上就大喝道:“传令全军,立即起身备战,做好增援僮县友军的准备!” 按照晁直的命令,目前还有千人规模的取虑秦军赶紧匆匆起身备战,到营中空地上集结侯命,可是取虑秦军这边才刚露出连夜集结的迹象,远处的黑暗中突然锣声大作,不下二十面铜锣同时敲响,声震四野。晁直也马上大吃一惊,脱口说道:“我们营地旁边也有乱贼埋伏!” 不过还好,取虑秦军营地旁边的铜锣只是敲了一会,就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越是这样,晁直就越是心惊胆战,也不敢再主动出兵救援僮县友军,只能是让自己麾下的军队优先守营地,防范少帅军也来偷袭自己的营地。接着过了一段时间后,当顾县令用快马将求援请求送到晁直面前时,晁直也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冒险去救?还是优先自保?” 内心挣扎犹豫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晁直突然想起了顾县令这两天在自己面前的种种丑恶嘴脸,还有自己身上蒙受的不白之冤。然后晁直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向顾县令派来的求援使者说道:“回去告诉顾县尊,就说我的营地旁边也有乱贼军队埋伏,我如果这个时候分兵,我的营地也保不住!所以没办法,只能是请他自己全力守住营地了!” 仿佛是为了替晁直做证,晁直的拒绝话语才刚说完,远处的黑暗中就又传来了喧哗的铜锣声音,已经不敢再弄险的晁直也益发坚定了优先自保的决心,不管僮县秦军的使者如何磕头哀求,流泪哭请,就是不肯松口出兵…… 其实晁直这会就算冒险出兵来救僮县秦军,也已经扭转不了战场局面——最多也就是能让僮县秦军输得没那么凄惨而已。因为顾县令匆忙发出的结阵而战的应变命令,根本就没起到任何作用,黑夜之中寻人本来就十分困难,战场又已经大乱,顾县令的亲随当然没办法迅速把命令传达到秦军的中基层将领面前,侥幸有几个中层将领收到命令,也是很难在混乱中找到自己的手下什长伍长,自然也就没办法执行顾县令的命令要求。而随着项康亲自率领着少帅军主力杀入秦军营地,加入了营内战场,僮县秦军的丧钟也随之敲响。 如潮的呐喊声中,仍然还是纯数乌合之众的少帅军主力人人骁勇,个个争先,紧随着少帅军的大小旗帜后冲锋而上,就象一道洪流一样的直接冲进乱成了一团的秦军营地,更加疯狂的见人就杀,见敌就砍,推倒哨塔,掀翻箭楼,把一个个晕头转向的秦军士兵砍成碎片,捅成蜂窝。而秦军上下则是毫无斗志,几乎没做任何抵挡就纷纷逃向中军营地,把秦军中军营地的栅栏踩得粉碎,扯倒军帐推翻马车,同时又彻底冲乱了顾县令亲自率领的中军队伍,自相践踏死者无数,顾县令和郝策等人急得破口大骂,可是又毫无办法。 驱逐着秦军败兵为先锋,大打顺风仗的少帅军主力很快又直接冲进了僮县秦军的中军营地,早已一片大乱的秦军中军营地军心慌乱,无数士兵大呼小叫着撒腿而逃,其中还包括许多的秦军中军将士。见大势已去,还算忠心的郝策也只能是赶紧拉上捶胸顿足的顾县令,领着几个亲随混入人流,狼狈不堪的逃向马棚方向,准备夺马逃向取虑秦军的营地暂避。 很可惜,郝策能在混乱中想到夺马逃命这点,许多的秦军士卒也想到了这点,所以等郝策和顾县令狼狈不堪的逃到马棚这里时,马棚这边早就是人满为患,还有许多秦军士兵为了争夺马匹而大打出手。郝策无计可施,只能是大吼道:“让开!让开!县尊来了!顾县尊来了,马上让开!” 呼喊无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秦军士兵这会只想着赶紧逃命,又那里还会让出道路让顾县令大模大样的上马?同时郝策歇斯底里的吼叫还收到了反效果,混乱中,一支秦军队伍突然席卷而来,大吼大叫的问道:“县尊在那里?县尊在那里?” “我在这!我在这!本官在这里!” 顾县令带着哭腔不断大吼,同时挤过人群奋力迎向那支忠心耿耿的秦军队伍,也奇迹般的会合上了那支打着百人队旗帜的秦军队伍,含着眼泪大喊道:“我是顾县令!快来救我!” 回答顾县令的,是那支秦军百人队众人的纷纷狞笑,还有迫不及待砍来捅来的刀剑戈矛,可怜的顾县令几乎在瞬间连中三刀两剑,脑袋上还挨了重重一戈,继而又在转眼之间被剁成肉酱,也至死都不明白,“奇怪?本官的手下,怎么会杀本官?” “他们是乱贼!”郝策的反应要比顾县令的反应快些,才刚看到顾县令倒下,马上就猜到这支所谓秦军的真正身份。然而猜到也已经晚了,距离过近,更多的刀剑戈矛,已经先后招呼到了他的身上,也在转眼之间,就把他送到黄泉路上给顾县令做伴去了。 第六十九章 尝试招降 什么叫奇迹?奇迹不是斗地主时拿了满把的炸弹虐待地主或者农民,而是拿了一把的烂牌,却照样把对手闷杀,打得对手连一张牌都出不了,只能是弃牌认输。 临时地主项康就创造了这样的奇迹,两个对手农民顾县令和晁直不但牌面要比项康的牌面要好看得多,类似于王牌炸弹的骑兵和战车也比项康多得多,却楞是被项康把一手烂牌打出了神操作,用一帮乌合之众就直接一把推倒了顾县令的塔,还吓得距离不远的取虑秦军丝毫不敢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兵力与综合实力都处于弱势的少帅军直接爆掉僮县秦军的老巢,一举扭转整个下相战场的优劣形势。 还是到了五更接近过半的时候,统率取虑秦军的取虑左尉晁直才通过斥候的反复探察,确认自军营地周边应该没有少帅军的伏兵埋伏,铜锣喧哗骚扰也应该是少帅军小股队伍的杰作,同时结合各种情报,晁直又断定少帅军的主力应该都投入了突袭僮县秦军营地的战场,不太可能还有后手对付取虑秦军,取虑秦军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增援僮县友军,而不必担心自军营地的安全。 然而得出这个结论已经太晚太晚了,僮县秦军的正副主将顾县令和郝策都已经惨死在少帅军手中,群龙无首的僮县秦军已然彻底崩溃,早就已经逃出了自军营地还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再无可能重新集结成军,与取虑秦军联手抗敌。同时斥候探报还显示,少帅军在成功夺占了僮县秦军的营地后,又马上收拢兵马准备再战,只安排了少部分的军队打扫战场,所以这会取虑秦军派兵过来增援,援军就得单独面对士气正盛的少帅军主力,胜算不大不说,还有可能再吃败仗,白白无谓死伤。 当然了,晁直还有一个孤注一掷的选择,那就是乘着少帅军主力还来不及收兵回城的机会,赶紧把剩下的一千二百多取虑秦军全部拉出去,冲到僮县营地去和少帅军决一死战,那么在少帅军夜战疲惫的情况下,蓄锐已久的取虑秦军未必没有翻盘希望,甚至一举击溃少帅军主力,再度扭转下相战场的局势,也不能说是毫无希望。 但还是很可惜,需要勇气做出决断的时候,才干并不出众的晁直却胆怯犹豫了,害怕少帅军主力士气正盛,军心士气连续受挫的取虑秦军不是对手;也害怕倾巢出动后营地空虚,被下相城里的少帅军乘机出兵抄了自己的营盘;更害怕自己的军队在野战中也干不过少帅军主力,被少帅军一战击败,让自己在战场上直接丢了脑袋。所以思来想去,晁直只能是做出了一个稳妥的选择,决定继续坚守自军营地,等待形势明了再做决断。 晁直的胆怯保守当然给了少帅军从容打扫战场的机会,雄壮的楚歌声中,少帅军的乌合之众们兴高采烈的,把一切能够收集到军需物资全部装车,什么军帐、旗帜、粮草、军械、武器,只要是能带走和还能回收利用的,少帅军的乌合之众们就没有一点放过。同时许多的少帅军士卒还贪心不足,连地上秦军士兵的尸体都要榨干油水,除了拿走武器和反复搜身外,干脆还连死者身上的衣服都给剥了下来带走,弄得许多的秦军将士只能是光着屁股暴尸荒野,也逼得项康只能是下令禁止这种不道德行为,天才刚亮就下令收兵回城。 出于谨慎起见,退兵回城的时候,项康除了多派人手严密监视取虑秦军的一举一动外,又亲自率军殿后,随时准备着与秦军追兵交战。不过还好,已经彻底乱了心神的晁直再度错过了这个机会,在少帅军上下全都急着回城的情况下,并没有果断出兵追击,仍然还是选择了继续按兵不动,少帅军也这才得以把所有的战利品全部运回城中,极大的缓解了少帅军目前军需不足的窘境。 顺利凯旋回城之后,少帅军的上上下下当然更是一片喜气洋洋,迫不及待的期望项康赶紧下令犒赏三军,让自己可以大吃大喝一顿,开心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结果项康也没让少帅军将士失望,回到县寺后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犒赏军队,杀猪宰羊让辛苦了一夜的士卒吃饱吃够。不过让项家子弟和许多少帅军将士十分失望的是,项康决定犒赏军队的同时,又颁布命令说今天的庆功宴严禁喝酒,以免贻误军机大事。 对此,早就习惯了无酒不欢的项家子弟当然人人都是愁眉苦脸,昨夜立下了大功的项庄也站了出来,笑着对项康说道:“阿弟,能不能把你的禁酒令改一下?别禁得那么严,让大家随便喝点,意思意思。” 在场的项家子弟纷纷附和,项康却是断然摇头,说道:“各位阿哥阿弟,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我也知道你们想喝酒,不瞒你们说,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我也想喝几碗庆祝一下。但是没办法,城墙外面还有敌人盯着,这个时候如果开了酒禁,一旦误事,后果马上就是不堪设想。所以这个口子不能开,一开了就有可能收不住。” 言罢,项康又向项庄微笑说道:“昨天晚上你立了大功,除了应该给你奖赏外,小弟我应该还要再敬你三碗酒。但是这三碗酒只能先欠着,要等我们干掉了剩下的暴秦军队,彻底打赢了这一仗后,我再在庆功宴上当众向你敬酒,酬谢你昨天晚上的大功。” 还好,项庄这个兄长还算通情达理,知道项康是为了大事着想,也没勉强强求,笑了笑就把这事给抹了过去,然后项庄又迫不及待的向项康问道:“阿弟,怎么收拾剩下的暴秦军队,想出办法来没有?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怎么对付剩下的暴秦军队,我暂时还没想好法子。”项康答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的整体实力已经占据一定上风了,这场仗我们就算正面决战也有一定把握,收拾剩下的暴秦军队肯定不会很难。” “那你快想,想出了好主意就让我们去办。”项庄催促,又摩拳擦掌的说道:“最好是象昨天晚上一样,一仗就把剩下的暴秦军队全部干掉,让我们可以安安心心的坐下来庆功喝酒。” 项康含笑答应,旁边的周曾却突然开口,说道:“少帅,在下虽然不擅长军事,但在下还是觉得,剩下的暴秦军队未必一定需要靠打仗解决,用点其他的手段,或许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解决掉剩下的敌人。” “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掉剩下的暴秦军队?亚叔有何妙计?快请指点小侄。”项康有些惊讶的赶紧问道。 “妙计不敢当,只是想建议少帅你尝试招降。”周曾答道:“派一个使者携带书信,去敌人营中劝说取虑的左尉晁直率众来降,此事倘若成功,那么城外的暴秦军队不但再不会威胁到下相城池的安全,相反还会成为少帅你推翻暴秦、重兴大楚的臂助。” “可那个晁直不可能向我们投降啊?”项康惊讶说道:“他现在还有大约一千二百人的军队,收拢逃散的僮县败军后肯定只会更多,在兵力和实力上都不处于太大下风,还有一战之力,怎么可能会向我们投降?” “未必。”周曾笑笑,说道:“晁直匹夫的军队情况虽然不算危急,可他本人的处境却是已经危若累卵。数日之前,他在沙集渡贪功轻进,三支百人队被我们杀得全军覆没,颜面扫地不说,还已经成了待罪之身。” “昨天晚上,他又中了少帅你的疑兵计,不敢发出救兵增援他的僮县友军,坐视僮县友军崩溃,县令顾毕被我军斩杀,依照秦律,这又是一条重罪。两罪并罚,他最起码也是个斩首弃市的下场。所以在下认为,考虑到他自身的处境,少帅你再对他示之以好,诱之以利,未必就不能把他连人带军队的招降过来。” 设身处地的替晁直仔细想了想,项康很快就发现周县令的分析颇有道理,也马上就拍板说道:“亚叔言之有理,是可以试上一试,请亚叔你现在就修书一封,给那个晁直陈述利害,许诺赏赐,劝他带着军队想我投降。我马上安排一个使者,带着礼物和书信给他送过去,先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言罢,项康又马上命令项它派人去县牢里提溜一个取虑秦军的战俘过来备用,然而周曾却拦住了项康,说道:“少帅,你是不是打算又让取虑的战俘去送信?” 项康点头表示就是这样,周曾却摇了摇头,说道:“少帅,施展计谋的时候派战俘去送信,确实是一个高招,既不用担心使者被收买泄露军机,又不必担心使者的性命安全。但是去招降不同,招降就得有诚意,尤其这一次我们是真心想要招揽晁直投降,所以一定得派一个真正的使者,还最好是一个稍微有点分量的使者,让晁直明白我们的招降诚意,这样才有可能成功。” 项康点头,又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了在场的项家子弟,不过环视了一圈之后,项康却又收回了目光,因为在场的项家子弟中,并没有一个是擅长机辨劝说的人,同时项康也有些舍不得拿自家兄弟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过还好,察言观色发现项康并没有派出项家子弟的打算,本名叫做孙拱的孙狱掾站了出来,向项康拱手说道:“少帅若不嫌弃,让在下去试一试如何?” 孙拱毛遂自荐,项康却并没有为之大喜一口答应,因为项康一是还有点信不过在下相县寺被攻破后才被迫投降的孙拱,二是孙拱的理政治民能力相当不错,手下奇缺内政人才的项康同样也舍不得拿孙拱冒险。所以项康很快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太危险了,孙县丞你不能去。这样吧,亚叔,孙县丞,下相的旧吏情况你们要熟悉一些,给我举荐一个胆子大会说话的,我给他封个官,让他去。” 知道项康也是多少有些好意,自告奋勇的孙狱掾当然也没过于坚持,和周曾稍微商量一下,就给项康举荐了一个许束的文吏,项康也没迟疑,马上派人把周曾和孙拱联名举荐的许束传到面前,对他说明原因,又许以重赏,要他去出使敌营。结果这个叫许束的小吏也没辜负周曾和孙拱的期望,即便明知道出使敌营会有性命危险,也仍然一口答应,毫无惧色的接受命令。项康大喜,当场给这个许束封了一个功曹虚衔,当天就让他带着礼物和书信赶赴敌营,尝试劝说晁直主动放下武器投降。 使者派出去后,又举行完了有肉无酒的庆功宴会时,天色已然不早,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的项康回到住处,马上就象一头死猪一样的呼呼大睡,不但把遣使招降的事彻底忘在了脑后,还连虞家姐妹一起过来探望自己都不知道,错过了一次与小姨子眉目传情的难得机会。不过到了夜里接近三更时,项康却又被自己的生物钟强行叫醒,挣扎着坚持起身,领了项它和一队亲兵上城巡视城防情况。 最后,还是在结束了夜巡之后,项康才想起打听派去和秦军联系的许束是否回来,结果让项康喜出望外的是,项它竟然打着呵欠说道:“回来了,不过那时候季叔你已经睡了,我们知道你累得厉害,就没叫醒你,让他先在县寺的客舍里休息了。还有,招降的事没得手,那个姓晁的左尉,把我们的书信和礼物都退回来了。” “马上把许束叫来,我要连夜见他!” 项康并没有因为招降失败而气馁,相反还激动万分的决定连夜召见许束,而当许束呵欠连天的被带到了县寺大堂上后,项康更是迫不及待,马上就问道:“具体什么情况,把前后经过仔细告诉给我,越详细越好。” 许束答应,如实交代说自己被秦军斥候押进秦军营地后,虽然早早就说明了求见晁直的来意,密封的劝降书信和礼物也被秦军士兵搜走,提前呈献到了晁直的面前,然而晁直却过了近半个时辰才下令召见他。见面后,晁直也没有什么大怒大喜的神情反应,只是笑着说项康和周曾太过小看于他,许束大胆劝说晁直多为自身利益考虑,晁直却一个劲的摇头,还打断了许束话语,要求许束马上带着礼物和书信离开,还又说这次是看在许束是个使者的身份上,放许束一马,但如果许束再敢到他面前絮叨,他就定斩不饶。 仔细听完了许束的介绍,项康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道:“晁直见你的时候,他的军帐里,除了他的亲兵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回少帅,没有。”许束摇头,如实说道:“当时军帐里的其他人,梳的都是斜髻,没有梳直髻和戴冠的人,应该都是那个晁直的亲兵!” “好!”项康大喜,先是重重一掌拍在面前案几上,然后忍不住激动得直搓手,心中说道:“姓晁的没把事做绝,也没让他的手下将领参与接见,故意给自己留下了闪转腾挪的空间,这就说明这事情有门,他心里肯定已经在动摇了,只要再给他加把火,就一定有希望真的把他招降过来!” 兴奋归兴奋,胆小多疑的性格本能却又提醒项康需要小心,要项康防着这是敌人的将计就计。不过没关系,穿越者项康就不信了,在这个重义轻生还喜欢一诺千金的时代,斗心眼斗心机,还有人能斗得过熟读厚黑视廉耻为无物的自己? “阿嚏!”同一时间,芒砀山里的某人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第七十章 多管齐下 发现招降取虑秦军的主将晁直应该很有希望后,又仔细思量和盘算了半个晚上,第二天天才刚亮,项康马上就找来了自己在内政方面的两个得力助手周曾和孙拱,让许束把他出使敌营的详细经过又对周孙二人仔细说了,咨询他们的意见。 和项康一样,周曾和孙拱也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了晁直接见许束时身边有无旁人的细节,得到了否定答案后,周曾也马上拍案叫好,喜道:“好!晁直心动了!虽然没直接答应,但他的布置安排和应答言语明显留得有后路,明显是给他自己留一条退路预防万一。” “下吏也是这么认为。”孙拱附和道:“如果晁直真的对暴秦朝廷忠心不二,那他就应该把我们的招降使者斩首示众,或者是打入囚车押去取虑,以此证明他的决心。可是不但没有这么做,相反还背着他的部下单独接见我们的使者,这点就足以证明他的心里已经在动摇了,在害怕暴秦朝廷追究他的罪责了,所以才故意没把事情做绝,给他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周曾和孙拱的分析正是项康的心中所想,听了他们的话后,项康当然是大点其头,又先让许束下去休息,然后才微笑着说道:“亚叔,孙县丞,那以你们之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再派人去招降。”周曾迫不及待的说道:“既然晁直已经动摇,我们就应该趁热打铁,再派人去劝他投降,也把答应给他的封赏再加上一些,争取让他赶紧下定决心。” “恐怕作用不大。”历来就很有主见的项康摇头,说道:“这么做最多只能是让晁直更加动摇,没办法让他彻底下定这个决心,给他多加赏赐也没用,相反还有可能让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大到我们无法满足的地步。” “那应该怎么办?”周曾在搞阴谋诡计方面确实不如项康,只能是反问道:“少帅,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晁直尽快拿定主意,下定这个决心?” “光在晁直一个人身上做文章,绝对不够。”项康笑笑,说道:“要想让晁直拿定这个主意,下定这个决心,我们除了要继续联系晁直劝他投降外,还得在另外两个方面做文章。” “那两个?”周曾赶紧问道。 “第一当然是战场。”项康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们要在战场上持续对晁直施加压力,争取利用我们现在的局部兵力优势,再打一两个象样的胜仗,让晁直回去更没办法交代,这样招降他才会更容易。另外把取虑的暴秦军队打怕了,晁直带着他们投降向我们的时候,他们也比较容易接受。” “少帅,那第二呢?”这次是孙拱问。 “第二是取虑。”项康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们只要让取虑的官寺知道,晁直已经生出了异心,准备带着军队向我们投降,取虑的官寺就一定会对晁直采取行动,或是命令晁直立即退兵,或是临阵换将,撤掉晁直另换一个主将,但不管取虑官寺做出那一个选择,等于就是直接宣判晁直的死刑。晁直知道他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就只能是选择向我们投降。” “办法倒是一个好办法,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周曾皱着眉头说道:“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取虑县寺知道晁直已经生出了疑心?我们和取虑那边没有联系,没办法把消息送过去啊?” “亚叔不必担心,具体怎么做我已经想好了。”项康又笑了笑,先是叫自己的书办拿来了几份缟书,然后对周曾说道:“亚叔,这几份文书,是我让人在你以前留下来的公文里面找出来,上面都有晁直的亲笔签名,亚叔你看看,能不能模仿晁直的笔迹,伪造一封他的亲笔书信?” 擅长书法的周曾赶紧接过细看,然而翻看了一会后,周曾却又为难的说道:“少帅,这个恐怕办不到,上面全都只是他的亲笔签名,没有其他文字,要想伪造的话,最多只能伪造他的签名。” “没关系,能模仿他的签名就行。”项康大度的一挥手,转向孙拱说道:“孙县丞,牢烦你亲自提笔,以晁直的口气给他的妻子写一道书信,就说他已经决定投降我们,和我们一起联手推翻暴秦。再说送信去的人,是他请我们派去接他妻子的人,叫他的妻子看到书信后,马上带着细软和家人跟送信的人走,到下相来和他晁直一起享福。” 言罢,项康又指点道:“记住,提到晁直家人的时候,语气尽量含糊一些,最好是直接一笔带过。因为我们不知道晁直家里有多少儿女家人,不能在这个上面露出什么破绽。” 孙拱答应,赶紧提笔酝酿,绞尽脑汁的以晁直的口气,给晁直家的黄脸婆写了一道语句有些含糊却又不露破绽的书信。项康见内容与自己要求的完全一致,忙又让擅长书法的周曾提笔,模仿笔迹在书信的末尾签上了晁直的名字。而周县令写完之后不肯放心,又说道:“少帅,是不是最好再伪造一个晁直的印章,盖上印发出去,这样看上去才更没有破绽?” 项康笑笑,说道:“印章已经在赶刻了,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就能送到。” 周曾一听大笑,赶紧向项康挑起了大拇指,旁边的孙拱却是十分不解,问道:“少帅,能否冒昧问一句?你要属下和周祭酒伪造这道书信,是准备送去那里?” “当然是送去取虑城里,交给晁直的妻子。”项康顺口答道。 “可是这么做有什么作用?”孙拱疑惑说道:“如果晁直的妻子信以为真,真的带着孩子跟我们派去的人来了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项康一听笑了,笑道:“晁直的老婆突然带着儿女跑了,取虑的人没能拦住抓到,取虑官寺的人会怎么看怎么想?晁直的老婆儿女在路上被取虑的人抓了,问出口供搜出书信,取虑官寺的人又会怎么看怎么想?” “还有,这道书信就算没送到晁直的老婆面前也没关系,甚至就连我们派去接晁直老婆的人被取虑官差抓到也没关系。”项康的笑容再次变得奸诈,奸笑道:“只要这道书信落到取虑官府的手里,就一定会马上被呈报到取虑县令的面前——孙县丞,假如你是取虑县令,你看到了这道书信,你会怎么想怎么办?” 孙拱恍然大悟,赶紧向项康连连拱手,对项康的心狠手辣和卑鄙无耻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旁边的周曾再次咋舌钦佩之余,忙又问道:“少帅,那这道书信派什么人送过去?” “这次得假戏真做,派一个不知内情的人,带着两个被俘后向我们投降的取虑俘虏去送信。”项康说道:“亚叔,孙县丞,你们再给我举荐一个小吏,不要他有多大本事,只要他办事认真,交代给他的差使,他会尽全力去做就行。当然了,我也不会亏待了他,他如果回不来,我不但会善待他的家人,还会尽力把他救回来。” 周曾和孙县令答应,低声商量了片刻后,又很快给项康举荐了一个符合要求的小吏,项康也没犹豫,忙一边派人去传唤那个小吏来见,对他好言安抚,又许以重赏,令他执行这个危险任务,一边派项它去挑选两个主动投降的取虑战俘来见,命令他们跟随这个小吏返回取虑,秘密迎接晁直的家眷返回下相。在此期间,项康命人雕刻的木头伪印也果然送到了面前,项康亲自动手,在伪信上盖上了晁直的伪造印章不提。 待这一切都安排之后,时间已是接近正午,项康也这才想起向负责自军哨探工作的项扬问道:“项扬,外面的情况如何了?暴秦军队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 “回禀少帅,没什么动作。”项扬如实答道:“除了在早上时派了一支车队到泗水河边汲水,然后就再没什么大队兵马出营,不过暴秦军队也没闲着,一直都在轮流挖深壕沟,加筑营墙,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学着点,这是在准备长期久守。”项康指点道:“晁直这股暴秦军队在实力上已经处于下风,没办法发起攻城,也不敢撤退,就只能加固营防工事,准备和我们长期对峙。” “少帅,那他们这么做有什么作用和目的?”项扬又好奇的问道。 “军队之间的长期对峙作用很多,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项康没时间给族弟一一讲解用兵之道,只是微笑说道:“不过他晁直现在选择和我们长期对峙,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指望泗水郡的郡军赶快过来增援他,帮他打下相城。” “晁直匹夫是在等援军?”项扬疑惑追问道。 “当然,这也是他除了投降之外的惟一生路。”项康微笑说道:“只有援军到来,他才有跟着援军一起打破下相城立功赎罪的机会,否则的话,这个时候他如果一旦退兵,就马上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既不能以弱攻强发起攻城,也不能主动撤退自寻死路,只有立营坚守,才是他惟一的生路!” 项扬恍然大悟,刚想称赞族兄的见识卓越,料敌如神,不曾想旁边的周曾却失声说道:“那不是糟了?!少帅,你之前才说过,要在战场上继续给晁直压力,争取再打一两个胜仗,让他回去更没办法交代。现在晁直又铁了心要立营久守,我们就算出兵去挑战,他也不可能出兵迎战,只会凭营死守啊?那我们还怎么争取再打一两个胜仗?” “亚叔莫急,这点我也早就考虑过了,也早就准备好应对的办法了。”项康笑得更加自信,又微笑说道:“亚叔,你留心到没有?刚才项扬向我汇报敌情的时候,曾经说过晁直在早上的时候,派出了一支车队到泗水河边汲水?” 得项康提醒,周曾这才想起项扬之前在汇报敌情时,确实说过晁直曾经派车队泗水河边汲水的情况,也马上就醒悟了过来,说道:“少帅,难道晁直匹夫的立营之处,没有水源?” “没有。”项康笑笑,说道:“可能是害怕我用水攻,他把营地选择在了一处高地上,那处高地还远离河流,所以他的营中用水,只能每天早晚派车队到泗水河边去拉。” “少帅,你想包围晁直的营地,断他取水道路,逼他出战?!” 周曾醒悟了过来,但是很可惜,项康却摇了摇头,说道:“兵书云:倍而攻之,五而围之,十而歼之。我们现在的兵力只是比晁直多出几百人,连一倍都不到,包围他的营地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那少帅你打算怎么办?”周曾改口问道。 “添油战。”项康回答得很笼统,道:“先把火点起来,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加油加柴,把火势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到了那时候,晁直就是想不和我们打也不行了!” ………… 又是一夜时间过去,第二天的清晨,和前几天一样,吃过了早饭后,一支取虑秦军的百人队就赶着四十辆装满了空木桶的马车出了营门,溜溜达达的赶来西面的泗水河边汲水,也和前几天一样,仅有一两个少帅军的斥候在游骑在北面的数里外游荡,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营取水,没有半点胆子敢上来阻拦,秦军百人队则从容的把马车赶到河边,有说有笑的汲水装车,平静一如既往。 今天的情况突然发生了一点改变,下相的南门忽然被人打开,大约有五十来名少帅军的骑兵从城门中策马跑出,一路小跑着不紧不慢的向南而来,不过从他们前进的道路判断,这支少帅军的骑兵似乎是准备去秦军大营,所以正在汲水的秦军百人队也没急着撤退,只是一边继续汲水,一边小心观察着少帅军骑兵的动作——在没有马镫的时代,区区五十来名骑兵,对一支满编的百人队还形成不了什么致命威胁,再加上主力军队就在附近不远,汲水的秦军只需要防着少帅军骑兵突然发起冲锋就行,还犯不着扔下水车和拉车的马匹赶紧撤退。 少帅军骑兵在行进中果然有了些变化,逐渐调整方向,小跑到了汲水秦军回营的道路中间,还当道勒住了战马。汲水秦军也这才警觉了起来,赶紧结阵准备防范少帅军突击,营地里的秦军也马上提高了警惕,谁知那些少帅军骑兵似乎是看破了他们的心思,纷纷扯开了喉咙大喊道:“没事,我们今天不是来打仗的,就随便转一转,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已经领教过少帅军的信用有多么良好,汲水的秦军当然不敢掉以轻心,只是继续保持严密队形,同时吹响随身带来的号角,向营地里的主力告警。结果可能是秦军的不信任态度激怒了少帅军吧,马蹄声再度传来,又有七八十匹少帅军骑兵不知在何时出了城,快马加鞭的南下,还直接冲向了在河边结阵的秦军百人队。 结果这么一来,秦军大营里当然再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战鼓声中,专门负责接应汲水队的两支秦军百人队大步出营,排列着整齐队列快步过来增援。当道拦截五十来名少帅军骑兵不敢阻拦,只能是赶紧拍马迎向刚从城里出来的友军,还一边转移一边大喊,“别误会,今天我们不是来打仗的。” 还别说,少帅军骑兵似乎还真不是来打仗的,先后出城的两支骑兵汇为一股之后,很快就在距离秦军汲水队的里许外勒住了战马,遥遥观看秦军会合。而秦军也不敢怠慢,先是与汲水队汇为一股,然后马上簇拥着还没来得及装满水的马车离开。而与此同时,北面下相城门中,又乱糟糟的跑出来几百名少帅军步兵,大踏步冲向出营秦军。 “怎么乱贼又出兵了?快,加快速度回营。” 隐约察觉到了情况不妙,出营秦军的统兵将领不假思索,赶紧命令军队加快脚步回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已经勒住了战马的少帅军骑兵却旗帜一举,群发一声喊,一起拍马加鞭,径直冲向了出营秦军,又在冲锋冲划出一道弧线,再度当道拦住了出营秦军的回营道路。 事情到了这步,如果出营秦军能够当机立断,扔下马车立即四散逃跑,大步回营,就算蒙受一点损失,也可以让三支百人队的绝大部分将士回到营中。但是很可惜,出营秦军一是不愿逃得这么丢脸,二是有些丢弃舍不得拉水车的四十匹战马,断然选择了继续列队前进,错过了轻装回营的宝贵机会,也给了冲锋南下逼近他们的少帅军步兵行军的时间。 还是到了少帅军步兵距离出营秦军不到五里时,收到消息的晁直才登上营地高处,居高临下俯看整个战场的情况,结果才看清楚营外的情况,发现自己的三支百人队有被困在营外的危险,正在幻想稳守待援的晁直顿时魂飞魄散,赶紧大吼道:“鸣金!鸣金!快!鸣金收兵!把营外的军队全部叫回来!你们这帮蠢货,乱贼派了这么多军队出城,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第七十一章 意外的喜讯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鸣金的铜钲依照晁直的命令匆匆敲响,营外的三支取虑秦军百人队听到这声音,马上就明白是上级要自己放弃水车赶紧回营了,虽然觉得十分惋惜,率领这三支秦军百人队的秦军五百长还是果断的选择了服从命令,立即命令汲水队丢弃了马车水桶轻装撤退,快步向着三里多外的秦军营地行进。 不过就算如此,在营内高地上俯看全局的晁直还是气歪了鼻子——被秦军的严格纪律折磨出了习惯,这三支秦军百人队竟然选择了继续列队撤退,并没有一哄而散,零零散散的从各个方向逃回营地。而此举虽然可以有效防范当道拦截的少帅军骑兵随时发起突击,可是撤退的速度却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只要速度不要队形的少帅军步兵大队则脚步不停,乘机拉近了与营外秦军的距离,前队转眼距离营外秦军就已经不到四里。 “蠢货!一帮蠢货!平时训练的时候不见你们跑得这么整齐,现在要急着撤退了,反倒把队形保持得这么好干什么?干什么?!发信号,叫他们散开队形,全速冲锋,马上回来!” “晁左尉,散开队形的信号是什么?小的们怎么从来没见过?” 亲随畏畏缩缩的询问换来了晁直的一个大嘴巴,不过还是在打了亲随之后,晁直才想起秦军队伍里确实没有让军队溃散撤退的荒唐信号。不过晁直也来不及安慰无辜挨打的亲随了,只是改口咆哮道:“蠢货!还不快点派人骑快马去给他们送信?叫他们马上回来!” 倒霉亲随连滚带爬的派人传令的时候,营外秦军也已经列队逼近到了少帅军骑兵的里许范围之内,少帅军骑兵也只剩下了赶紧转移寻找冲锋空间和就地坚守这两个选择,然而让秦军上下万分诧异的是,少帅军骑兵竟然选择了策马小跑,准备发力加速,直接冲击他们的步兵大队。结果暗笑少帅军骑兵不懂作战之余,统率营外秦军的五百长也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止步,结阵迎敌!” 令旗挥动,三百秦军在极短时间内先后停住脚步,有条不紊的立即排列严密方阵,蓄势已久的秦军弩手也马上向前或站或跪,将两排明晃晃的箭尖对准了即将发力冲锋的少帅军骑兵。少帅军骑兵也被秦军威势所摄,赶紧大呼小叫着纷纷勒马,不敢再硬冲秦军弩阵,看似被动的选择了与秦军步兵方阵暂时对峙。 少帅军骑兵的装模作样只骗得过身在局中的营外秦军,骗不过居高临下俯看战场的秦军主将晁直,看到自军中计列阵坚守,晁直顿时又是一阵破口大骂,只恨不得自己能够身插双翅,赶紧飞到战场上去命令秦军将士赶快逃命,可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通讯技术,晁直却又没办法把自己的准确命令迅速传递给营外秦军,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营外秦军保持着严整阵形缓缓推进,也眼睁睁的看着少帅军的步兵大队距离营外秦军越来越近。 必须得交代一句,营外秦军并非都是瞎子聋子,都没有看到少帅军的步兵大队正在向他们快步冲来,营外秦军之所以忽略这个威胁,是已经他们距离自军营地已经只有区区两里,随时可以获得主力的出兵增援。同时少帅军步兵是不要队形只要速度的乱糟糟冲来,就算成功冲到近前,也对营外秦军形成不了什么致命威胁——最多也就只是迟滞一下营外秦军的回营脚步。所以营外秦军才这么有恃无恐,视本质上仍然还是乌合之众的少帅军步兵大队如同无物。 情况终于有了一些改变,之前晁直派出的快马在绕过了少帅军骑兵后,终于还是迂回着把晁直的命令送到了营外秦军的面前,然而这么做已经晚了,少帅军的步兵大队已经冲到了距离营外秦军只有里许的范围之内,这个时候再放弃队形等于就是举起双手让少帅军肆意屠杀,所以带队的秦军五百长也只好选择抗令,大声说道:“请回禀晁左尉,乱贼大队已经逼近,此时弃阵,等同自杀,请恕末将抗命之罪!” 言罢,绝对不算做错的秦军五百长喝令军队继续保持阵形,继续以平常速度撤向营门。而晁直在营中看到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喝令一支五百人队出营,到营门前集结侯命,随时准备发起进攻,强行接应营外秦军回营。 乱糟糟冲来的少帅军步兵当然没有傻到直接冲击秦军的严整方阵,也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冲向了少帅军的骑兵,与自家骑兵联手阻拦营外秦军回营。晁直见了害怕三支百人队被困在营外,也果断选择了敲响进兵鼓,让营门前的秦军五百人队发起进攻,妄图强行冲溃还来不及列阵的少帅军步兵大队,救出即将被少帅军拦在营外的三支秦军百人队。 与此同时,下相南门那边也是战鼓震天,一队接一队的少帅军步兵大步走出城来,其中的一队还直接打着项康的少帅大旗,直接告诉了秦军项康已经亲临战场,亲自率军打这一仗。晁直见了更是心急,知道项康是打算强迫自己决战,利用兵力优势以众欺寡,可现在只想死守待援的晁直却毫无决战兴趣,也根本没有做好决战的各种准备,也只能是命令余下军队死守营地,同时指望营外军队能够赶快撤回,让自己少蒙受一些损失。 激战已然逐渐开始打响,强行楔入秦军结合部的少帅军步兵大队不断凝结成团,有些混乱却又十分坚决的强行结阵,还在左右两翼都立起了从僮县秦军那里抢来的大盾,以此阻挡秦军弩箭,并躲着盾后张弩放箭。同时从左右杀来的秦军则是按照平时的训练一样,一边以弩箭开路,一边缓缓推进,就象两面铜墙铁壁一样,不断碾压向少帅军还不够严密的方阵。 这时,突变再生,之前已经和自军步兵汇为一股的少帅军骑兵突然向南越众而出,迂回了一个圈子后逐渐掉过头来,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向了出营秦军的右翼。同时少帅军步兵大队中也战鼓所雷,将旗西指,同样是毫不犹豫的冲向出营秦军的正面,出营秦军两面受敌,不得不停步自保,少帅军步骑却是脚步不停,态度坚决的强行撞在出营秦军的方阵上,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也瞬间响彻了整个战场。 “七金!七金!七金!” 少帅军的口号非常古怪,始终只是喊着‘七金’二字,冲杀间也个个卖力,人人用劲,一边用缴获到的盾牌奋力格挡秦军武器,一边以刀剑矛戈拼命捅砍对面的秦军,还大都双眼通红通红,情绪亢奋。而秦军还是在被迫和少帅军以命相拼的时候,才先后想起一个可能——七金,会不会是少帅军收购自己们一颗人头的价格? 如果换成了是秦军主力碰上了少帅军这样的乌合之众,不管是秦军的南方军团,还是草原上的北方边防军,或者是秦军的关中驻军和陇西驻军,那么少帅军的这几下王八拳恐怕连秦军主力的皮毛都伤不了,就已经被秦军主力轻松击溃。 但是没办法,取虑秦军只是县兵,是项康起兵造反后才匆忙组建的临时军队,虽然组织比少帅军更加严密,受到的军事训练也比兵员素质参差不一的少帅军将士更多更严格,然而士气斗志却远不及连战连胜的少帅军将士高昂,再加上又是发自内心的不愿为倒行逆施的秦二世卖命。所以挨了少帅军的这通顾头不顾尾的王八拳后,奇迹出现了,营外秦军的严密方阵竟然出现了松动,好几支横队先后出现混乱,少帅军将士乘机奋力向前,逐渐和营外秦形成了混战之势。 这点也正是晁直最担心出现的情况,少帅军步兵的前队和营外秦军形成了混战之势后,出营救援的秦军援军即便与少帅军步兵的后队接上了阵,也因为人群过于拥挤的缘故,无法立即杀散少帅军步兵,救出被困的友军,相反还被少帅军步兵成功拖住了脚步,即便占据上风,也没办法一下子形成胜势。 少帅军步兵其实就是靠一口气撑着,激战中,左右两翼的秦军一攻一守,就象打铁一样,不断敲打着夹在中间的少帅军步兵大队,也几乎每一下都能把一些少帅军士兵敲飞敲跑。而少帅军将士则只是贪恋上司许诺的重赏,全靠欲望顽强死撑,西攻东防打得顽强而又艰难,也随时有可能因为支撑不下去而彻底崩溃,完全处于下风被动。 还好,这个时候,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大队已经逼近了战场,同时项康还早早就挥动令旗,命令项声率领一支五百人队,以战车开道,去冲击秦军援军的侧翼,也一下子就扭转了整个战场的局势。 战车历来就是破阵利器,不管多严密的步兵阵形碰上了战车的集群冲击,都不可避免的会出现阵脚松动。而秦军援军在与少帅军步兵交战时,本身队形就已经出现了凌乱,再被少帅军的战车拦腰一冲,顿时就为之大乱,虽然没有被直接拦腰切断,却也照样被冲出了一个大口子,项声率领的少帅军步兵乘机涌入切口,秦军援军也只剩下了被迫混战的命。 混战变得更加激烈,人喊马嘶中,双方士兵红着眼睛捉对厮杀,到处都是矛戈刺穿戳穿人体的声音,也到处都是利刀快剑捅穿肉体的鲜血,双方士兵的吼叫声和惨叫声络绎不绝,旗帜和人体残骸在空中飞舞,尸体与伤兵在地面上翻滚,不断被践踏,偶尔还可以看到双方士兵拥抱着在地上扭打直至同归于尽的惨景。 还是那句话,取虑秦军毕竟只是刚组建不久的县兵,战斗力远不及真正的秦军主力精锐不说,士气和斗志也不够高,再加上兵力已经处于了劣势,取虑秦军便在混战中逐渐落入了下风,队形彻底混乱,不断有士卒悄悄逃出战场,少帅军则乘机以乱打乱,拼命把战局搅成一锅粥,发挥兵力多和士气盛的优势,避开敌人组织纪律比自军强的长处,逐渐把握了主动优势。 与此同时的秦军营中,秦军主将晁直的脸也阴沉得几乎快要滴水,知道营外秦军的情况不妙,也知道自己如果出兵增援,就要被迫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和少帅军打一场决战,冒险打一场没有把握的决战。 晁直不敢冒这个险,从取虑带来的一千五百人,已经有三百人在沙集渡战场被少帅军全歼,僮县秦军覆灭后,虽然也有两三百人逃了过来投奔,但这些人士气低落军心沮丧,到了战场上根本派不上太多用场。而现在又有整整八百人出营,晁直手里现在真正靠得住的军队,其实已经只剩下了区区四百来人。而项康身边还没有动用的少帅军预备队,少说也有五百来人,还明显都是最靠得住的精锐,足以和晁直剩下的兵马相抗衡,所以晁直权衡再三,还是没敢冒这个险——决战输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因为没有胆量和少帅军决战,又犹豫了片刻后,晁直咬了咬牙,还是下令敲响了收兵铜钲,营外战场上的秦军将士如蒙大赦,赶紧纷纷掉头逃回自家营地,少帅军则是士气大振,乘机猛砍猛杀,把秦军杀得是彻底崩溃,更把被困在远处的三支秦军百人队杀得死伤大半,逃得到处都是。而项康则是多少有些遗憾,冲着秦军的营地唾了一口,悻悻说道:“算你聪明!真敢出兵决战,这场仗你照样必输!不过算了,又打了这场败仗,你回去更没办法交代,招降你也就更容易了。” 是役,在付出了超过一百五十人的死伤代价后,少帅军成功阵斩首级超过两百六十人,俘虏近八十人,又一下子在取虑秦军的名单上抹去了三支百人队的编制。而期间虽然暴露了少帅军仍然不擅长阵战的弱点,也同样逼得取虑秦军士气不足和战斗力不强的弱点原形毕露,所以即便没能成功的一举击溃取虑秦军,项康也仍然对胜利充满了信心,相信即便自己招降不成,也有足够把握直接干掉取虑秦军,也早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开始盘算起了招降不成后的破敌之计。 与信心十足的项康相反,秦军主将晁直却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攻城只是找死,坚守待援也没了多大的把握,撤退更是自寻死路,前后是死,立足同样艰难,进退维谷之下,原本就已经有些动摇的晁直难免更加犹豫,甚至还有些期盼项康赶紧再给自己派来一个招降使者,再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项康没让晁直失望,野战后的第二天,项康就有派许束为使,再次给晁直送来了一道书信,除了劝说晁直赶快做出正确选择外,还明确表示自己十分欣赏晁直的练兵能力,表态说晁直如果愿意投降,自己必定予以重用,让晁直擅长训练军阵的特长得到充分发挥。而随着书信送上的,则是和之前同样多的礼物。 很可惜,弃暗投明的机会再次放到了晁直的面前后,晁直却再一次的犹豫了,盘算了许久之后,晁直还声音有些艰难的对许束说道:“烦请贵使回禀项少帅,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妻子儿女都在取虑城中,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连累到她们。” “晁左尉,这不是个问题。”许束马上说道:“我家少帅也替你考虑到了这点,他说了,倘若你率众投降,你的妻子儿女虽然会受到牵连,但依照暴秦之法,她们应该不会被马上处死,我家项少帅也会乘着取虑空虚的机会,尽快向取虑发起反击,到时候救出你的妻子儿女,你们一家人就又可以团聚了。” 晁直益发动摇,但毕竟给大秦朝廷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吏,没有感情也有旧情,再加上对家人的关心挂念,所以迟疑再三之后,晁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狠不下这个心,所以还是多谢了,你走吧,回去告诉项少帅,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可要我屈膝投降,做不到。” 声音和语气虽然明显有些软弱,可晁直还是让自己的心腹亲兵把许束悄悄的送出了军营,同时心里也万分失落和惆怅,不知道自己做出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或许晁直是对的,因为才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泗水上游就来了一条取虑县的官船,乘船而来的,还是晁直的熟人、取虑县寺的主吏掾郑伦,还是带来了取虑县令的亲笔文书。连吃败仗的晁直闻报心中惶恐,不知是祸是福,但仍然还是派人去渡口把郑伦接来,毕恭毕敬的把郑伦请进大帐落座,打听郑伦的此行来意。 既然晁直或许是对的,那么取虑主吏掾郑伦带来的当然是好消息,一张口就面色轻松的微笑说道:“晁左尉,下相这边的情况,县尊和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们县尊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且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场仗打成这样,也绝对不是你的过错,都是因为僮县的县令顾毕轻敌中计,被乱贼偷袭杀得全军覆没,所以才连累到了你。我们县尊也已经把下相战况写成了文书,派快马向本郡的赵郡守呈报,请他明查是非,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千万不要过于追究。” “真的?”晁直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向郑伦问道:“郑主吏,县尊他真的这么宽宏大量?” “呵呵,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还能骗你不成?”郑伦笑笑,又微笑说道:“再说了,我们县尊是什么样的脾气,难道晁左尉你也不清楚?” 晁直确实很清楚取虑县令的脾气——就是御下有些过严,对钱财有些看重,在女色方面也有口卑,还曾经用贪婪目光悄悄偷看过自己颇有姿色的老婆。不过眼下自保有望,晁直也下意识的把这些东西全都抛在了脑后,一边拼命点头表示感谢,一边迫不及待的问道:“郑主吏,那县尊派你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有。”郑伦点头,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道书信,一边笑容亲切的说道:“晁左尉,县尊要你退兵,赶紧带着军队撤回取虑去。至于原因么,一是乱贼现在势大,你在这里过于危险,二是郡守那边一时半会还召集不到足够的兵马组建郡军,很难立即出兵给你增援。所以县尊要你立即退兵回去,先守住我们的取虑城池,也保住我们取虑剩下的县兵,等将来郡守出兵的时候,晁左尉你再带兵过来协助郡守剿灭乱贼,立功赎罪。” 听了郑伦的耐心解释,又看了取虑县令亲笔书写了要求自己立即退兵的公文,晁直也没犹豫,马上就点头说道:“多谢县尊体谅,多谢郑主吏递书,我马上就拔营退兵,撤回取虑。” 言罢,晁直还又在心里庆幸了一句,暗道:“幸亏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果我昨天听了乱贼使者的劝,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水儿,等我,为夫过一两天就可以又见到你了。” 第七十二章 坦诚以待 大白天里,取虑秦军突然准备撤退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不可能瞒得过少帅军斥候的眼睛,不过又很可惜,因为经验不足,再加上秦军为了加快撤退速度直接放弃整个营地的缘故,少帅军斥候没能立即判断出取虑秦军是准备弃营撤退,最先向项康报告的是秦军营地内有不明原因的骚动,误导使得项康没能做出及时反应,错过了及时集结军队备战的最佳时机。 最后,还是远远看到取虑秦军的车辆在营内集结成队时,还有看到泗水东岸的秦军船队开始向西岸靠近时,少帅军斥候才意识到秦军是在准备渡河撤退,也赶紧打马回城,把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结果正在盘算如何迫使晁直投降的项康一听,顿时就跳了起来,万分惊讶的大吼道:“暴秦军队直接放弃营地渡河撤退?怎么可能?晁直那个匹夫不要脑袋了?这个时候撤兵回去,他就算不掉脑袋,也要被发配到骊山去当刑徒啊?!” “项它,快,吹升帐号,让我们的军队集结,让项庄、项冠和项声他们马上来这里侯命!” 项康也是一个反应十分迅速的人,没等旁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惊叫不过是浪费时间,赶紧开口命令升帐点兵,还是在项它匆匆出去指挥项康的亲兵吹升帐号后,项康才又向来报信的斥候问道:“看清楚了没有?暴秦军队的所有车辆确实都已经集结成队了?会不会是水车准备去河边准备运水?” “回禀少帅,看得清清楚楚,暴秦军队的所有车辆确实都已经集结成队了。”斥候如实回答,又说道:“而且小的还亲眼看到,暴秦军队的车辆上,还装着许多的东西,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装了些什么。” “继续再探,一有动静,立即回报!”项康厉声再喝,斥候唱诺而去,还是在斥候离去后,项康才转向旁边的周曾问道:“亚叔,怎么看?” “在下不是很懂军事,不敢胡乱揣测。”周曾很谨慎的先说明自己不敢下定论,然后才说道:“不过在下认为,倘若暴秦军队真的是在准备撤军,那么应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取虑县令命令晁直率军撤退,晁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依从,二是暴秦军队临阵换帅,晁直已经被别人取而代之,暴秦军队在其他人的率领下准备撤退。否则的话,以晁直此番出征的战绩,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擅自率军撤退!” “那么那一种可能最大?”项康盘算着追问道。 站在秦朝官吏的角度上推演分析了一番后,周曾答道:“第一种可能最大,第二种可能很小!因为晁直是取虑的县左尉,一直负责戍卒更卒的征召集结工作,虽然在平时没有领兵之权,但是取虑组建县军,军中将领肯定用的都是他的老部下,他在取虑军队里的威信也比较高。” “这次仗打成了这样,取虑县令如果临阵换帅,晁直肯定明白他已经死到临头,再加上晁直此前面对我们的招降已经明显的动摇,就这么束手就擒的可能很小,即便不带着旧部哗变,也很可能会跑出来投奔我们。但现在暴秦军队中既没有出现动乱,晁直也没有独自跑来投奔我们,这就足以说明取虑的暴秦军队很可能没有临阵换帅,晁直应该还是取虑暴秦军队的主将。” 周曾的回答当然有些片面,因为他并没有考虑到晁直有可能被人擒贼先擒王直接拿下这个可能,所以项康也没敢完全认同这个看法,只是用手指头敲打着案几盘算,片刻后,项康拿定主意,喝道:“来人,快把许束传来!亚叔,烦劳你代笔,替我写一道给晁直送行的书信,别提招降的事,只是写些送行饯别的客气话就行了。项扬,叫人马上准备一对玉斗,让许束当送行礼物给晁直送去。” 知道项康是想打着送行饯别的旗号试探晁直的虚实和秦军现在的情况,也知道现在时间紧急,周曾也没敢废话,赶紧提笔以项康的名誉给晁直写了一道送行书信,交给项康签名用印。同时就在县寺里的许束也匆匆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侯命,项康赶紧交代差使,让许束打着送行旗号去刺探敌情,结果许束也没辜负旧上司周曾和孙拱的举荐,即便明知道此行危险,也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命令,带着书信和玉斗匆匆出城,快马南下到秦军大营与晁直联系。 许束离去后,项庄、项冠和项声三员少帅军的统兵大将也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侯命,项康也马上调兵遣将,安排性格相对比较谨慎的项冠率军留守下相城池预防万一,自领中军与项庄、项声二军共同出兵,急匆匆南下去泗水渡口阻拦秦军渡河。不过当项庄和项声兴奋万分的问起这场仗该怎么打时,项康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说道:“到时候看,到底是全力阻拦暴秦军队过河,还是半渡而击之,把暴秦军队一口口吃掉,到时候我看情况再做决定。” 言罢,项康又转向了周曾,说道:“亚叔,辛苦一下,和我一起去,暴秦官场你比我熟悉,去帮我参谋一下。”周曾答应,马上随着项康和项庄等人一起出门,领着总数大概一千二百余人的少帅军匆匆出城,一路向南急行,直奔秦军原先渡河的渡口而来。 确认秦军弃营撤退的时间晚了些,等项康和项庄等人急匆匆带着军队赶到现场时,取虑秦军已然放弃了营地和营帐,带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车辆转移到了渡口处,还早早就安排了殿后军队在渡口前严阵以待,并建立了临时的防御工事,又把随军带来的五十来辆战车在阵前一字排开,随时准备抵挡少帅军进攻。同时各种军需物资也在取虑秦军的搬运下迅速装船,还已经运了一些过河。 敌人已经有严密准备,项康当然不会傻到带着少帅军这帮乌合之众直接冲上去找死,在距离渡口里许外停住队伍后,项康先是派出游骑上前,窥视秦军主将旗号,得知秦军主将的旗帜仍然还是写着一个晁字后,项康才稍微松了口气,又向上来汇报敌情的自军斥候劈头盖脸问道:“本帅派出的使者,与暴秦军队取得了联系没有?” “回禀少帅,应该联系上了。”斥候答道:“适才我军使者手打白旗靠近敌军之后,马上就被敌人拿下,押到了他们军中,但是始终没见我军使者回来。” “没回来?”项康一楞,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浮上心头——两次对少帅军使者以礼相待的晁直突然一反常态,扣押了已经勉强算是老熟人的少帅军使者许束,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这时,项庄和项声也已经先后打马来到了项康的面前,询问是否应该立即发起进攻,项康迟疑不语,片刻后才向周曾问道:“亚叔,你刚才说,晁直突然撤兵是因为取虑县令直接下令的可能最大,晁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依从。那么以你之见,晁直最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不得不这么做?” 周曾盘算,沉吟着说道:“强迫是绝对不可能,晁直本来就动摇,取虑县令再逼他回去送死,他肯定马上反了。拿什么官职威胁也不可能,晁直知道命和官职什么重要。拿家人威胁的话,晁直倒是有可能动摇,不过晁直也应该很清楚,他回去领罪,他的家人也肯定逃不过连坐,依照暴秦律法,他的家人怎么都跑不掉去骊山去当世代刑徒的下场,晁直应该不会傻到自己送命还让家人继续受罪的地步。利诱……。” 沉吟着分析到这里,周曾的眼睛一亮,拍腿说道:“对!利诱!只有利诱这个可能!假如我是取虑县令,要想让晁直乖乖带着军队回去,惟一的办法就是利诱!骗晁直说什么不会追究他的罪责,会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说尽好话把他骗回去,然后等事成了,把兵权一收,我就想把晁直怎么样,就可以把他怎么样了!” 项康点头,又狐疑的说道:“但是亚叔,取虑县令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骗晁直回军?现在晁直只是连战连败,但主力还在,还有希望守得住,另外泗水郡军也有可能很快前来增援,取虑县令为什么要在还有希望的情况下,不择手段的骗晁直回军?” 站在取虑县令的角度盘算了一下,周曾斩钉截铁的答道:“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取虑县令信不过晁直,担心他把取虑军队全丢了,为了保住军队才这么做!第二个可能最大,少帅你三天前派人实施的离间计,已经得手了,取虑县令怀疑晁直要叛变,所以才不择手段的骗他回去,保全取虑的暴秦军队!” 一语惊醒梦中人,很多的疑问迎刃而解,赶紧屈指掐算时间后,项康发现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自己派去实施离间计的人手完全有可能在两天之内赶到取虑依计行事,而事情得手后,在有水路可通的前提下,取虑县令诓骗晁直撤军的文书或使者,也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甚至更短的时间内,从取虑乘船顺流而下,赶到前线与晁直取得联系! 想通了这一点,虽然不是有完全的把握,有可能只是徒劳无功,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项康还是决定全力争取一把,断然喝道:“传令全军,整齐呐喊这句话——晁直别上当,是骗你回去送死!整齐喊,越整齐越好!” ………… 同一时间,取虑秦军方阵后方的空地上,晁直和今天早上才赶到前线的取虑主吏掾郑伦等人,当然在严密的注视着少帅军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心防范少帅军发起进攻,一边督促士卒加紧搬运辎重上船过河。同时郑伦还口绽莲花,不断称赞晁直对大秦朝廷的忠心耿耿,坚贞不二,毅然逮捕试图收买自己投降的乱贼使者自证清白,是大秦朝廷可遇而不可求的难得忠臣良将,日后飞黄腾达封侯拜相,绝对不在话下。 终于,剩下的军械粮草都已经全部装船完毕,首批渡河的秦军将士也开始陆续登船,出于对郑伦的感激与感谢,晁直还又主动对郑伦说道:“郑主吏,你先上船过河吧,殿后的事太危险,由我来做。” 郑伦求之不得,开口感谢后刚想假惺惺的劝说晁直也赶快登船过河,不料远处的少帅军阵中却人声鼎沸,上千人整齐呐喊起了口号,口号开始还比较杂乱无章,然后又迅速统一,逐渐变成了同一个声音,而当听清楚口号的具体内容时,晁直和郑伦的脸色顿时一起都变了,晁直还惊讶说道:“叫我别上当?是骗我回去送死?什么意思?” “晁直别上当,是骗你回去送死!晁直别上当,是骗你回去送死!” 少帅军将士的口号越来越整齐嘹亮,并没有傻到家的晁直脸上神情当然也越来越惊愕,也忍不住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同僚郑伦,发现郑伦的脸色有些苍白后,晁直顿时疑心大起,试探着向郑伦问道:“郑主吏,乱贼军队整齐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郑伦的额头上明显出现了汗水,吞吐着说道:“晁左尉,这个下吏怎么可能知道?下吏是今天才到的前线,又不清楚乱贼的情况,怎么知道他们鬼喊这句话做什么?” 言罢,郑伦又赶紧说道:“不过晁左尉,你才是千万别上乱贼的当,我们县尊让你退兵回去,是想让你率兵守住县城,等待郡守的援军,绝对没有什么加害的心思。好了,时间不早,我该上船了,晁左尉,你多保重,赶紧过来。” 说着,脚步已经在悄悄后退的郑伦转身就想走,不过事情到了这步,晁直除非是傻了才会让郑伦离开,向自己的亲兵随意一努嘴,两个晁直的亲兵立即上前,伸臂拦住了郑伦。郑伦大惊,赶紧回身向晁直问道:“晁左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晁直不答,只是下意识的盘算自己退兵回去后可能得到的下场,还马上想到了什么叫做上屋抽梯,过河拆桥,也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也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亲兵突然一指少帅军的方向,提醒道:“左尉快看,乱贼那边,有一匹快马过来了。” 晁直赶紧抬头,见少帅军阵中果然奔出了一名骑士,快马加鞭的冲到自军近前,抬手放出一支弩箭,弩箭的箭头粗大并呈白色,明显绑有什么东西,飞到了秦军阵前不远处落下。晁直心领神会,马上喝道:“把那支箭拿过来给我!” 命令传达,那支少帅军骑兵射出的弩箭很快就送到了晁直的面前,箭头上也果然绑得有一束白布,晁直亲手取下白布展开一看,见布上字迹潦草的写了一段白话文,全文如下: “晁直兄切勿中计,不瞒兄长,为劝你归降,三日之前,我派人到取虑城中去迎接你妻儿老小返回下相,并诈称兄长你已经暗中归降于我。现在我派去的人没有音信,你又突然退兵,我怀疑是取虑县令抓到了我的密使,担心你真的归降于我,故而好言骗你退兵,然后收缴你的兵权,将你加害!冒昧有罪,但兄长你千万不要中计!大楚少帅,项康。” 还没把项康匆匆写成的书信看完,晁直就已经怒满胸膛,而当粗略看完了书信后,晁直当然更是暴跳如雷,放声狂吼,“项康小儿!你他娘的够狠!” 听到这发自肺腑的咆哮,本已经脸色苍白如纸的郑伦当然是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脸上顿时恢复了一些血色,也赶紧向晁直问道:“晁左尉,项康那个逆贼,在书信上说了什么?” 回答郑伦的,是晁直愤怒而又狂暴的目光,不过晁直也还算有些理智,眼珠子稍稍一动后,晁直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郑伦的衣领,把身材有些矮小的郑伦直接提离了地面,怒吼问道:“我的妻子呢?我的孩子呢?你们把她们怎么样了?” “晁左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郑伦的额头上再度汗水淋漓,战战兢兢的说道:“你的夫人和你的孩子,当然都是好好的在取虑城里。” “还敢骗我?!”晁直怒吼,“说,你们到底把她们怎么样了?再不说,老子宰了你!” 郑伦不敢说话了,脸上的慌张恐惧神色更是无法遮掩了,原本还有些怀疑这是项康离间奸计的晁直心中也逐渐有了定论,干脆一把拔出腰中佩剑,神情狰狞的问道:“姓郑的,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替姓王的来骗我退兵回去送死?我的妻子儿女,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郑伦脸上的汗水足可以洗脸了,晁直则满脸杀气的慢慢举起了剑,郑伦彻底崩溃,还道是项康已经在书信中告密,恐惧到了极点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张口就惨叫道:“晁大兄饶命!晁大兄饶命!我也是被逼的啊,是王县尊逼着我来骗你回去送死的啊!我如果不来,他就要治我抗命不遵之罪,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替他来骗你的啊!” 真相终于大白,晁直却根本来不及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只是摇晃着郑伦的身体怒吼,咆哮问道:“那我的妻子呢?我的孩子呢?她们怎么样了?” “她们没事,她们没事。”郑伦赶紧答道:“她们都好端端的住在你家里,没受你的牵连。” “放屁!”晁直愤怒说道:“你们都已经准备把我骗回去一刀宰了,她们还能好端端的不受我牵连?” 事情到了这步,也由不得郑伦不说实话,哭丧着脸说道:“晁大兄,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啊,她们真的没事,因为是你的夫人亲自向县尊告发了你,算是自告,所以她不用受牵连,你的儿女不知情,也不受牵连。” “放屁!”晁直更是愤怒,咆哮道:“水儿她怎么可能告发我?我和她夫妻恩爱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告发我?!” “晁大兄,你真不知道?”郑伦的语气突然有些古怪而又诧异,颤抖着问道:“晁大兄,你真的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 “我听到什么风声?”晁直比郑伦更诧异。 “当然是尊夫人……,和王县尊的风声……。”郑伦的声音更加颤抖,说道:“县里早有传闻,说你的夫人,和我们的县尊……,有……,有那个……。小弟还听说,乱贼的使者找到你家时,你的夫人,还正好和我们王县尊在……,在一起……,在一起那个……。所以,晁大兄,你的夫人,绝对不会有事。” 砰一声,郑伦的身体落地,晁直的脸上也彻底变成了一片呆滞,满脸的难以置信,也满脸的绝望茫然。最后,还是在郑伦悄悄爬着往码头方向溜的时候,头顶某云笼罩的晁直才回过神来,一指郑伦吼道:“把他拿下!” 之前拦路的两名亲兵上前,象老鹰提小鸡一样的把郑伦给提溜了起来,轻而易举的重新架在晁直面前,郑伦绝望求饶,不过还好,晁直并没有一剑干掉郑伦,而是冷笑着说道:“捆了!这是我送给项少帅的见面礼!” 冷笑说完,晁直又冲着掌管旗令的自己亲兵吼道:“还楞着干什么?打旗号?全军散开!以一屯为一队,向左右散开!再有,停止过河,已经上船的兵士,全部下船!” 遵照晁直的命令,晁直从左尉府里带出来的亲兵摇动旗号,在前方列阵的秦军队伍虽然莫名其妙,但由于都是晁直一手调教出来的军队,取虑秦军将士还是忠实的服从了命令,以五十人为一队左右散开,把队列拉得越来越大。同时战车上的秦军将士也遵照晁直的命令,全部掉转车头,把装有利刃的车轭,对准了秦军自己的五十人小阵,然后又依照晁直的命令,全部下车侯命…… 与此同时,项康当然也狞笑着下达了进兵命令,又喝道:“传令全军,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举凡放下武器投降者,一律不许杀害!” 第七十三章 战后余波 还是在少帅军欺近到了百步之内时,以屯队为单位依令散开的取虑秦军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各屯各队纷纷敲响铜锣报警,提醒旗阵危险已经临近,请求旗阵尽快发出旗号指挥应对。 但是很可惜,取虑秦军的旗阵当然没有答复,同时此前已经登船的秦军将士也依照晁直的最新命令,满头雾水的依令下船,乱糟糟的拥挤在临时码头上,眼睁睁的看着少帅军的主力大队逐渐逼近。 也算是取虑秦军的运气,为了方便招降和收编取虑秦军,项康这边也下达了严令,要求少帅军的弩手不许首先放箭,不然的话,这么短的距离里,少帅军的乌合之众那怕只是一轮齐射,取虑秦军就非得死伤惨重不可。同时取虑秦军的旗阵也始终没有发出信号让秦军将士放箭,两支军队也因此一静一动,距离不断的互相拉近,彼此间却不放一弩,不射一箭。 欺近到了距离秦军只有五十步的时候,项康终于下达了总攻命令,战鼓敲响间,少帅军的乌合之众们高喊着投降不杀的口号冲锋前进,队形有些凌乱的冲向彼此间已经互相拉开很大距离的秦军小队,秦军将士大慌,也终于有人抵挡不住心中的恐惧,没有收到命令就自行放箭,然而秦军这边才刚开始自行放箭,蓄势已久的少帅军弩手马上就是乱弩齐发,顿时就把无数的秦军将士射死射伤,秦军各屯队也因此出现混乱。 没有任何的悬念,面对着自行解散军阵的敌人,少帅军将士再是什么样的乌合之众,也能象潮水一样的涌向敌人,迅速将秦军的小屯队逐一包围。而与此同时,已经叛变的秦军主将晁直也图穷匕见,大声喝令码头上的秦军将士放下武器投降,同时由晁直亲自控制的秦军传令兵也快马传令秦军各支屯队,让秦军屯队也放下武器,向少帅军将士投降。 取虑秦军因此彻底大乱,有许多秦军士卒因为晁直的余威尚在,条件反射般的主动放下武器准备投降;也有许多的秦军士卒难以置信的慌张叫嚷,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来自自军主将的命令;还有一些反应快的士卒迅速回过神来,知道情况不妙,或是跳上船夺船逃命,或是四散而逃。同时晁直还命令自己的亲兵放倒军旗和帅旗,主动放弃指挥权,也帮少帅军打击秦军的军心士气。 敌人自绑手脚到了这个地步,少帅军这一仗再打不赢简直就该买块豆腐集体撞死算了,兴奋到了极点的欢呼声中,少帅军将士一边高声大喊着投降不杀,一边挥舞武器逼迫被包围的敌人投降,秦军队伍中虽然也有不少人选择反抗,但照样招架不住少帅军以多欺少的王八拳,脱离队列者很快被杀,躲在队列里的因为同伴一片混乱缺乏掩护,同样被很快砍倒剁翻。而更多的秦军则因为寡不敌众和士气低落的缘故,纷纷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少帅军势如破竹,接连击破多个秦军屯队,也迅速将余下的秦军屯队包围,彻底切断了秦军屯队互相之间的联系。 少帅军才刚杀到面前,晁直马上就带着他的亲兵队举手投降,而看到主将带头投降后,后面码头上的秦军更没了抵抗决心,大部分人有样学样,和晁直一起弃械投降,只有极少数人跳上船只逃向泗水西岸。少帅军将士则高歌猛进,以最快速度冲上码头抢夺船只,俘虏大量秦军将士的同时,又缴获了许多秦军来不及转移到西岸的粮草辎重。 余下的战事依然是以屠杀和抓俘虏为主要任务,不过胜局已定,项康也没兴趣再去关心怎么收尾,把清剿残敌和抓捕俘虏的任务交给了项庄和项声后,项康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把双手被缚的晁直请到了自己面前,一边下马亲自给晁直松绑,一边连声致歉道:“晁大兄勿怪,下面的人不懂事,不知道大兄你弃暗投明的决心和善意,还把你给绑了,也怪我来不及交代清楚,冒犯之处,万望恕罪。” 手忙脚乱的给晁直松了绑,项康又向晁直双手抱拳,诚恳说道:“晁大兄,关于丘嫂和贤侄、贤侄女她们的事,小弟我必须向你当面请罪。小弟我为了劝你投降,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悄悄派人打着你的旗号去迎接她们。现在下面的人可能是做事不力,不但没能把丘嫂和大兄你的儿女接来,还害得她们身陷险境,这都是小弟之罪。小弟我罪不容赦,请大兄责罚。” 言罢,项康装模作样,居然还要向晁直跪倒谢罪,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走的晁直当然是赶紧把项康搀住,连声说道:“少帅,太过了,太过了,你派人去接我的家人,也是一片好意,更是对罪将的一片关爱之情,罪将岂能怪你?” 硬搀住了项康,晁直又反过来向项康双膝跪倒,抱拳说道:“项少帅,罪将晁直为虎作伥,竟然敢伙同僮县的暴秦军队前来攻打于你,少帅你不但没有责怪,还先后两次遣使招降罪将,罪将无以为报,惟有自散兵马,助少帅获取小胜。现罪将情愿归降,若少帅不弃,罪将愿为少帅效劳谢罪,赴汤蹈火,誓无二心。” 项康爽朗大笑,赶紧搀起了晁直,微笑说道:“晁将军,你肯归降,实在是太好了,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麾下军队的严整军阵,我都是羡慕得直流口水啊,以后我的军队操练可就拜托你了,请一定要帮我好好训练军队,让我的麾下将士也能象你的将士一样,布兵排阵间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 明白项康这是在表示将要重用自己的意思,晁直当然马上表示感谢,项康则又安慰道:“还有,请大兄放心,我会尽快设法营救丘嫂和你的孩子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一定会全力把他们救回来,让她们和你团聚。” 晁直的表情有些古怪了,先道了谢,然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少帅,倘若有一天,你真能把我家那个贱人抓到,罪将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把那个贱人交给我,让我亲手收拾她!” “大兄此言何意?” 性格比较纯真的项康一时没回过神来,脱口问了一句晁直的伤心事。不过还好,晁直知道是项康无心之失,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说道:“少帅,罪将的家丑,罪将自己实在是无颜吐露,具体你问取虑县令那个畜生派来骗我的取虑主吏掾郑伦吧,适才罪将已经把他抓了,做为见面礼,请你处置。” 说完了,晁直还真请项康的亲兵押来了全身被五花大绑的郑伦,而项康也明白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还肯定关乎到晁直的家丑和面子,所以项康也没迟疑,马上就喝道:“胆敢陷害晁将军的人,还留着干什么?斩了!” “少帅饶命,少帅饶命啊!” 郑伦魂飞魄散,赶紧大喊大叫着求饶,可惜项康的亲兵却不做理会,只是一边把他按了跪下,一边拿来斧头准备砍他的脑袋。死到临头的郑伦则是急得满身大汗,还突然的灵机一动,赶紧改口大喊道:“少帅,先别杀我,我有重要的军情要向你禀报,和泗水郡郡军有关的重要军情,也是对你十分重要的军情,请给罪员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和泗水郡郡军有关的重要军情?”项康心中一凛,也下意识的大喝道:“且慢!” 亲兵依令住手,项康却没有急着向郑伦问话,只是转向了旁边的晁直问道:“晁将军,假如这个郑伦交代的军情真的十分重要,能否给他留一条命。” “少帅请自决,罪将和他没有什么私人过节。” 晁直爽快的回答,项康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郑伦说道:“说吧,什么重要军情,如果真的对我十分重要,我可以饶你一命。” “多谢少帅,多谢少帅。”郑伦赶紧点头,然后才战战兢兢的说道:“项少帅,罪员也是昨天早上才知道的重要消息,泗水郡的郡军,在短时间内是肯定来不了下相这边了,不但来不了下相,还连取虑、僮县和徐县这些地方,也没办法很快就派兵增援。所以少帅,你的军队在泗水郡的东南部,实际上已经是没有对手了,这个重要军情够不够换罪员的命?” 眨了一下眼睛,项康脱口问道:“为什么?泗水郡的郡军,为什么在短时间内没办法来下相这边?” “因为泗水郡的蕲县那边,也出了一股乱贼……,哦不,也出现了一支反秦义军。”郑伦哭丧着脸说道:“领头的一个叫陈胜,一个叫吴广,他们先是攻占了蕲县县城,又派一个叫葛婴的将领打下了铚县,铚县距离泗水郡的郡治相县只有两百来里,所以泗水郡的赵郡守就算集结起了郡军,也必须得先对付那支义军,拿回铚县和蕲县,就没办法立即来下相这边了。” 郑伦还没把话说完,项康就已经紧攥起了拳头,心中波浪起伏,激动得几乎想要大喊大叫,也万万没想到陈胜吴广已经动了手还这么够义气,围魏救赵先打了与泗水郡治相县接壤的铚县,为自己分担了巨大压力。而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项康也点了点头,说道:“好,暂时先饶你一命,押下去,容我以后再仔细审讯。” 这时,渡口战场的战斗也已经基本接近了尾声,群龙无首的取虑秦军大部分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少数反抗者也被人多势众的少帅军迅速消灭,同时在抢到了一些船只后,少帅军将士又迅速横渡过河,几乎完整无损的缴获了取虑秦军之前搬运过河的军械辎重。而初步的战果统计送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更是乐得一蹦三尺高——竟然足足抓到了七百多秦军俘虏!还绝大部分都是主动放下武器投降的秦军俘虏! “回城!开庆功宴!今天晚上,我们喝一个高兴!” 骨子里其实十分抠门吝啬的项康终于大方了一把,领着喜气洋洋的军队带着战利品凯旋回城后,项康先是安排项声率军在城外抢修了一个战俘营,暂时安顿俘虏准备收编,然后马上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又在下相县寺中召开盛大的庆功宴会,把在练兵方面颇有本事的晁直请到首席落座,与自己的新老部下同席共欢。 好不容易收拾完城外的所有秦军,这些天来因为精神压力巨大其实一直都没有睡好的项康终于轻松之后,当然是和众人开怀畅饮,还直接被兴高采烈的项家子弟灌得酩酊大醉。不过还好,不管再醉,项康都没忘了安排项家子弟带着军队严密控制城防和城内要害,还有安排专门军队守卫战俘营,又在天色全黑后强撑着上城巡视了一圈,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一躺下去就人事不知。 昏昏沉沉中,项康发现有人似乎在用锦帕在给自己擦脸,随手摸去触感柔软,还似乎是一只温软嫩滑的小手,项康也顿时在睡梦中淫笑了起来,含糊说道:“来,姀儿,让姐夫再亲亲。” 柔软的小手突然变得有些僵硬,项康却毫不察觉,只是喃喃念着虞姀小丫头的名字,重新进入了梦乡。黑暗之中,则隐隐传来了一声幽怨的叹息。 还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时,项康才发现自己的正牌未婚妻虞妙戈正伏在房间里的书案上小睡,不过因为喝得太醉的缘故,项康却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还极度厚颜无耻的坐到了自己未婚妻的身旁,突然张手抱住虞妙戈,好在虞妙戈及时惊醒,躲开了项康已经凑到了面前的嘴巴,羞涩嗔道:“刚醒就这样,羞不羞?” “咱们马上就要正式成亲了,有什么可羞的?” 项康嬉皮笑脸,又要强吻虞妙戈,虞妙戈坚决推开起身,硬逼着项康马上喝自己亲手做的醒酒汤,然后才柔声说道:“来了好几拨人找你,听说你还没醒,就又到前面等着去了,快洗了脸梳了头去办你的公事吧,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项康无可奈何的答应,又在虞妙戈侍侯自己洗脸的时候随口说道:“妙戈,有件事你可别介意,我们的事恐怕得拖一拖。我听到消息,暴秦的泗水郡军在短时间内来不了下相,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我打算亲自领兵去攻打取虑、僮县和徐县,乘着这个机会赶紧把地盘展开,也把军队扩大,这样等泗水郡军来了以后,就有把握对付他们了。但是我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成亲的日子,有可能要拖一拖了。” 虞妙戈难得没有对项康百依百顺的一口答应,迟疑了一下后,虞妙戈还反问道:“你一定要亲自去?” “没办法,没人可用。”项康十分无奈的说道:“新投降的晁直,还有冯仲和周曾他们,目前还不敢对他们放手用,我的那些兄弟们又只会用蛮力,叫他们带军队去攻城,我又不放心,所以只能我去。” 虞妙戈还是不愿接受项康的安排,替项康梳头的时候,虞妙戈又柔声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去,在外面没有细心的人服侍你,我不放心。” “妙戈,这个我不能答应你。”项康也是难得拒绝未婚妻的要求,说道:“太不方便了,军队里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子去了,实在太不方便。” 轻轻梳着项康的头发,虞妙戈突然说道:“那我和小妹一起去好不好?我们两姐妹有伴,互相可以照应,也可以一起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项康惊讶回头,见虞妙戈虽然神情温柔,一双美目却紧紧盯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在仔细观察自己的神情反应,已经偷吃了小姨子的项康不由有些心虚,忙又摇头说道:“还是不行,大楚义军才刚起兵,我身为全军主将,带两个女孩子在军营里同吃同住,会影响军心士气。” 虞妙戈不说话,因为虞妙戈已经敏锐的发现,项康并没有拒绝让虞姀也随时跟在身边。不过还好,虞妙戈最大的优点就是性格柔顺和通情达理,知道项康才刚起步,不想过于拖项康的后腿,便也强行忍住了已经想要涌出的泪水,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艰难的说道:“那就算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吧。” 虞妙戈的勉强表情同样没有逃过项康的眼睛,虽然不知道原因,项康却益发的心虚,忙转移话题说道:“放心,我会安排可靠的人和可靠的军队留守下相,你和小妹的安全不会有事的。” 虞妙戈勉强点头,不再说话,项康心中也更加的心虚和愧疚,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与未婚妻交流。仍然还好,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及时传来了项它的声音,说道:“季叔,韩离来了,就是一直替我们和三叔父联系那个韩离,他到县寺门口求见,说是想和你见面,我已经让人把他请了进来,你什么时候见他?” “韩离怎么来了?”项康开始还有些迷惑,不过稍微一盘算后,项康很快就恍然大悟,暗道:“是来打听了解我这里的情况,摘桃子的人,就要来了。” 也正是因为心里明白韩离是来替自己那个不要脸的三叔打头阵,项康顿时就有些犯愁,不知道自己那个厚颜无耻的三叔如果真的跑来摆长辈架子,逼着自己把兵权交给他,让他来当少帅军的老大,自己究竟该如何应对? 第七十四章 谨慎三叔 虽然明知道韩离是来替自己不要脸的三叔打前站,然而毕竟韩离是项康的旧交,不但关系一直都过得去,还曾经帮个项康的大忙,同时严格来说,项康还有一个不小的把柄被韩离握在手里,所以心里再是如何的不乐意,梳洗过后,项康还是穿上了虞妙戈亲手为自己缝制的细纻深衣,到前堂来与韩良的心腹家人韩离见面。 到得前堂时,韩离正在和项扬、项它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还聊得十分开心,项康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说笑声,为了不让韩离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欢迎他到来,项康也强迫自己露出了笑容,一边抬腿进门,一边微笑问道:“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阿哥,季叔。”项扬和项它还是有些不习惯称呼项康自封的官职,对项康仍然还是用了原来的称呼,反倒是为人精明的韩离有些眉眼,一边起身向项康拱手行礼,一边笑呵呵的说道:“草民韩离,见过项少帅。少帅,几个月不见,不但更加英武过人,身份也完全不同了,恭喜啊,恭喜。” “韩兄,我没欠你钱吧?何必要这么讽刺我?”项康苦笑说道:“刚才梳头的时候,我现在什么样子,我在铜镜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连续好多天没睡好,昨天晚上的宿醉又没醒,眼圈黑得象涂了墨,这个样子也能叫英武过人?你想说好话,换个词行不行?” 韩离大笑,双手抱拳摇晃着说道:“少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说话还是这么直接。行,是我拍错了马屁。不过项少帅,在下真的是把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但首举义兵宣誓要光复旧国,还用兵如神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打得僮县和取虑的暴秦军队屁滚尿流,全军覆没。厉害,厉害,厉害得在下就是想不佩服都不行。” “过奖了,运气好而已。”项康谦虚,然后一边招呼韩离坐下说话,一边随口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下相?我三叔和韩叔父他们,现在还好吧?” “来了有几天了,不过这边当时在打仗,怕被暴秦军队抓到,没敢过来和少帅联系,就又折回去住在下邳的窑亭,还是昨天晚上听说少帅你彻底破了暴秦军队,才又连夜南下来的。”韩离如实回答,又说道:“项先生和家主他们都很好,承蒙少帅挂心了。” “是三叔和韩叔父派你来的?”项康又随口问道。 “不错,是他们派我来的。”韩离点头承认,又说道:“项先生和家主让我带一个口信给你们,说是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带着你们的两位叔母去下邳投奔他们,他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会尽力护你们周全。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没这个必要了。” “说得好听,我如果真的兵败如山倒,带着项家子弟和两位叔母去下邳投奔你们,我就不信你们真的有胆子收留我们这帮反贼。再说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往北逃,暴秦军队就是傻子也会前堵后追斩草除根,我们又那来的机会逃到下邳找你们帮忙?” 项康心中冷笑,很是不屑项伯和韩良口不对心的便宜话,不过心念一转之后,项康却又从韩离的话里听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忙问道:“韩大兄,我三叔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兄弟们举兵反秦的?” “早就知道了。”项伯和韩良事先没有交代韩离保密,韩离当然说了实话,道:“少帅你刚带着楚国义兵光复了下相城,项先生他就已经听说了少帅你的壮举,也马上派我来下相打听消息。” “那我三叔为什么不亲自来下相?”项康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道:“他是我们项家子弟的长辈,听说我们重举楚国大旗,还一举光复楚国旧地下相城,应该是马上亲自来和我们会合才对啊?为什么他不亲自来,反倒派你来打听消息?” “这个……。”韩离楞了楞,这才想起项伯是应该亲自来下相和项家子弟联系的,然后也只好如实回答道:“这个我没问项先生,不过我估计,项先生应该是见情况不明,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的家主在谈到少帅你的义举时,虽然万分赞赏,却也十分担心少帅你顶不住暴秦军队的反击,反秦复楚之举,恐怕只是昙花一现。” 项康恍然大悟,暗道:“难怪没急着来下相摘桃子,原来是怕我顶不住敌人的反扑,就算摘到了桃子就很可能陪着我兵败身死,所以想先看看情况再说。打得好算盘,现在我既然已经顶住了秦军的反扑,手也就应该伸过来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心眼活泛的项康又突然灵机一动,在心里说道:“既然我那个吃里爬外的无耻三叔这么贪生怕死,那我为什么不再吓一吓他,让他乖乖的在下邳再躲一段时间?然后我乘机巩固我的权力地位,提拔重用绝对不会跟他走的外姓将领,再等他明白过来想要伸手的时候,桃子不就没有那么好摘了?” 想到这个主意,项康脸上的笑容当然变得更加亲切,马上就点头说道:“韩叔父所见极是,其实收到暴秦军队出兵反扑消息的时候,我也是紧张得几乎就想解散军队独自逃命,还早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身后事。只是没想到僮县的暴秦军队轻敌大意,竟然会给我偷袭得手,更没想到我的粗浅离间竟然会轻松得手,让取虑县令怀疑取虑暴秦军队的主将晁直有反叛之意,想把他骗回去处死,硬生生的把晁直逼得向我投降,这场下相保卫战能够打到这个地步,真的只能说是我运气太好。” “少帅谦虚了。”韩离赶紧说道:“刚才项扬和项它两位公子,已经把这场大战的前后经过仔细对我说了,下相大战能够获胜,全是因为少帅你用兵如神,料敌机先和施谋用计的本事更是鬼神莫测,事事处处都抢占上风,所以才能打得这么漂亮,绝对不止是运气好这么简单。” “过奖,过奖,真的是运气。”项康继续谦虚,又叹了口气,说道:“接下来我还会不会有什么好的运气,就真的不敢说了,只希望下次也能顶住吧。” “怎么?又有暴秦军队要来攻打下相?”韩离惊讶问道。 “那是当然,暴秦军队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在下相逍遥?”项康又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有消息说,泗水郡的暴秦军队或许在短时间内不会出兵下相,可这个消息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敢保证。还有,下相旁边下邳和凌县的暴秦军队也还没有出手,谁都不敢担保他们不会突然出兵,向下相发起进攻,到时候我还能不能挺过去,真的是只有天知道了。” 言罢,项康又赶紧向韩离反问道:“韩大兄,下邳那边情况怎么样?下邳的暴秦官府,有没有在紧急组建县兵?” “有。”韩离点头,如实说道:“下邳那边才刚收到少帅你起兵反秦的消息,下邳官府就马上下文,召集各乡各亭的成年男子组建县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邳的县军现在应该组建起来了。” “你看,是不是这样?”项康摊手,说道:“下邳的暴秦官府这么急着组建县军,摆明了就是冲着我来的,凌县那边肯定也是一样,如果这两支暴秦军队联手攻打下相,泗水郡的郡兵也突然杀来,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如果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少帅你打算怎么应对?”韩离关心的问道。 “到时候看吧。”项康继续唉声叹气,说道:“两个办法,一是象我长大父武信君一样,和暴秦军队血拼到底,以死报国。二是带着军队弃城突围,象沛县那个刘季一样,到深山老林去做山大王,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杀出来继续反秦复楚。” 韩离默然,在不知道历史将要发展的情况下,韩离也觉得项康只有这两个选择。项康则又叹了口气,然后转移问道:“韩大兄,我三叔现在是什么打算,是打算来下相和我们会合?还是想继续隐居下去?” “这个我不知道。”韩离摇头,又说道:“少帅,如果你对项先生有什么嘱托或者书信的话,可以让我带去,我保证会尽快把消息带到项先生的面前。” 项康盘算了一下,一度想要用欲擒故纵,可又怕弄巧成拙,只能是继续装怂道:“请韩大兄转告我的三叔,就说请他放心,不管将来形势有多危急,我都绝对不会对两位叔母和我们项家兄弟置之不理。真到了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会尽量想办法,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两位叔母和三叔的两个儿子送到下邳交给他。” 韩离点头,保证一定把项康的原话带到,项康谢了,又说道:“韩大兄,我的事情太多,没办法亲自设宴款待你。这样吧,我派人去把项猷和项睢叫来,让他们替我陪你吃早饭如何?等事情完了,我再请你带一道书信回去,交给我的三叔。” 韩离赶紧客气,表示说大清早的没必要设宴款待自己,项康却不肯依从,当场派人传来了项猷和项睢,又叫人在县寺的客舍中准备了一席酒菜,让项猷和项睢替自己款待韩离,又吩咐让项猷和项睢带着韩离参观少帅军的营地情况,韩离见项康坚持,也只好谢了项康的好意,随着项伯的两个儿子下去吃饭。 和项伯的两个儿子一起吃饭的时候,韩离当然少不得向项猷和项睢打听少帅军的具体情况,项猷和项睢目前还不知道泗水郡郡兵已经被陈胜吴广起义军牵制住的情况,当然也就没把这个少帅军即将可以发展壮大的好消息告诉给韩离。所以项猷兄弟向韩离介绍的,自然也都是少帅军目前存在的各种隐患危机——百姓畏惧秦军报复,不敢大力支持少帅军;少帅军兵不满两千,士卒缺乏训练,武器辎重全部靠抢,粮草更是全得指望秋收征粮;四面环敌,周边秦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泗水郡的郡兵,还有同样有可能出兵的东海郡郡兵,更是高悬在少帅军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把少帅军斩得粉身碎骨。 饭后,依照项康的吩咐,项猷和项睢兄弟又带着韩离参观了少帅军的营地,结果韩离所看到的,当然是少帅军远远还不够严明的军纪,杂乱无章的武器装备,只是初具雏形的战阵演练,还有怎么看怎么象是乌合之众的军容军貌,综合素质低下得让韩离忍不住发出惊呼,“你们就是靠这样的军队打的胜仗?” 亲眼见识了少帅军的具体情况后,又从项康口中得知了少帅军目前的艰难处境后,一度还想靠着旧交在少帅军队伍谋得一席之地的韩离当然没有再提加入少帅军的事,只是在下相城中住了一天,第二天就带着项康和项家子弟写给项伯的书信告辞离开,又靠着自己常年闯荡江湖的丰富经验,在第三天就顺利回到了下邳,把少帅军目前的具体情况报告到了项伯和张良的面前。 如果不是信得过韩离,张良和项伯当然绝对不敢相信韩离带回来的报告——仓促聚集的乌合之众,兵不满两千,武器装备严重不够整齐,粮草军需更是少得可怜,同时百姓也不敢真心效命,竟然能够打败兵力远胜以己的取虑、僮县两县县兵! 不过仔细了解了少帅军下相大捷的前后经过后,张良又很快就恍然大悟,说道:“项康贤侄这一战不是赢在实力上,是赢在他的投机取巧和暴秦军队过于轻敌上,这一战他倘若有一计不成,马上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甚至在他打败了僮县的暴秦军队之后,如果不是取虑暴秦军队的后院起火,光凭取虑暴秦军队这一支孤军,就足以把他困死在下相城中,让他难有反手机会。” “我就说那小子成不了什么大事。”项伯也不满的哼哼,说道:“一味只会阴的邪的,挑拨离间,食言无信,运气好的时候倒是可以拣点便宜,运气不好马上就得自食其果,这样的人,能成得了什么大器?!” “伯兄,那你有什么打算?是再等一等看看,还是马上去下相?”张良问道。 项伯犹豫,如果说项伯知道泗水郡的郡兵已经被陈胜吴广的偏师有力牵制,那么项伯倒是有兴趣赌一下东海郡的秦军不会立即越境平叛,但是很可惜,项伯并不知道泗水郡境内的战局其实已经对少帅军十分有利,所以爱护自己小命的项伯难免有些迟疑。所以项伯也没急着回答张良的问题,只是随手拿起了项康写给自己的书信,用小刀橇开封泥,取出被两片空白木简夹着的简牍观看。然而只大约看完了书信内容,项伯就不满的咆哮了起来,怒道:“小竖子,想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吗?” “伯兄,怎么了?令贤侄如何要把你架在火上烤了?”张良好奇问道。 “这个小竖子劝老夫自封楚国的武信君和上柱国,以楚国武信君和上柱国的名誉,号召楚国旧民起来推翻暴秦!”项伯愤怒答道。 “确实是把伯兄你架在火上烤。”张良哑然失笑,说道:“如果伯兄你这么做了,暴秦的矛头可能就要全都指向你了。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倘若伯兄你自封楚国的武信君和上柱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令贤侄的少帅军发号施令了。将来如果真有其他的楚国旧民起兵响应,伯兄你也可以用武信君和上柱国的名誉招揽封赏他们,让他们为你所用。” “绝对不行!”项伯赶紧摇头,又赶紧把枪打出头鸟的事往别人身上推,振振有辞的说道:“武信君虽然是我们项家长辈的封号,我的伯父项燕也确实担任过楚国上柱国的职位,但是我的头上还有一位兄长项梁,论资排辈,武信君的封号和上柱国的官职,应该由他首先继承,那能有我的份?” “怕当出头鸟就明说,何必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张良心中不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又问道:“伯兄,那你是什么打算?是马上去下相,和你的子侄会合?还是想再等一等?” 项伯再次犹豫,半晌才迟疑着把皮球踢还给张良,说道:“子房,那你呢?你之前可是说过,想和我一起去下相的。” 论到张良盘算了,迅速运思之下,张良发现自己就算怂恿项伯带着自己去下相,项伯也未必能够如愿以偿的拿到少帅军的兵权,相反还有可能导致少帅军这支好不容易涌现出来的反秦军队自行分裂,白白便宜了自己深恨入骨的暴秦军队。而且项伯就算成功拿到了少帅军的兵权,项康也心甘情愿的退位让贤,那么以少帅军现在的情况,也很难挡得住秦军的继续反扑,到时候少帅军一旦覆灭,自己不但没办法光复旧邦韩国,相反还有可能被项伯这个废物草包连累送命,再无机会得偿所愿。 但如果劝住了项伯,让他别急着去下相给少帅军捣乱拖后腿,张良又发现这么做反倒对自己更有利一些,首先是可以让少帅军继续团结在项康的旗帜之下,继续的反秦复楚,继续对秦廷施加压力的同时,也给其他的六国旧人有起兵机会,也给自己浑水摸鱼光复旧国的希望和机会。 其次是项康如果能够继续创造奇迹,再次顶住秦军反扑,把少帅军发展壮大,那么自己和项伯再去投奔项康,项伯就算夺权难度更大一些,也依然还是有一线希望。同时就算项伯夺权失败,自己也可以依附项康,利用项康完成自己光复旧国的夙愿——反正张良自己是绝对没有当上少帅军老大的希望,给谁帮忙都是帮,未必一定要吊死在项伯这一棵树上。 想到这里,张良拿定了主意,说道:“伯兄,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再等一等,看一看,反正下邳距离下相不远,等情况明了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南下和你的子侄会合。现在我们最好还是继续隐居,给你的子侄们留一条退路。” 本来就没有胆量南下去接手少帅军的烂摊子,又听张良这么劝说,项伯当然就有了台阶可下,佯装了盘算一会,项伯便点了点头,说道:“子房所言极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最好还是留下来,给他们留一条退路的比较好。” 张良含笑点头,表示同意,项伯却是又恨恨的埋怨了起来,“都怪项康那个小竖子,做事顾头不顾尾,起兵反秦复楚这么大的事,不向长辈请示商量就算了,起了兵以后还把军队搞得一塌糊涂,打仗全靠偷鸡摸狗的歪门邪道,我们楚国项家的宗族子弟,迟早要被这个竖子连累完!” 项伯在下邳拼命埋怨自己侄子的时候,下相这边,经过一番匆匆准备后,又从俘虏郑伦口中确认了泗水郡郡兵确实已经被陈胜吴广偏师牵制住之后,在四面环敌的情况下,项康力排众议,决定让项冠率领一军留守下相,自领一军去攻打夺取兵力已经空虚的取虑和僮县二城,扩大地盘的同时,也乘机壮大少帅军的队伍。 顺便说一句,因为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项伯那边是什么反应,项康为了谨慎起见,在调兵遣将时,故意把项猷和项睢两兄弟都安排进了出征队伍,让他们随着自己去出兵攻城,不留隐患空子给自己的三叔钻。同时项康又明白交代项冠,道:“冠兄,如果我走之后,三叔父他来下相和你联络,请务必要替我款待好他,但其他的事都要等我回来决定。三叔如果不高兴,你就只管往我身上推,等我回来再向他当面赔罪。” 第七十五章 舍易取难 项康力排众议决定乘胜攻取僮县和取虑二城时,少帅军的总兵力也终于突破了三千大关。军队中有一千七百余人是全程参与了下相保卫战的少帅军旧卒,另有八百多人则是少帅军半强行收编的秦军俘虏,另外近五百人则是在下相战后新招募的士兵。——看到少帅军大胜取虑和僮县的秦军联军,对少帅军信心大增之下,不但许多此前不敢加入少帅军的下相百姓改弦易辙主动投军,还有许多忍受不了秦二世暴政的邻县百姓也纷纷赶来下相投军,急需壮大实力的项康则是宁滥毋缺,照单全收,所以扩军速度非常之快。 当然了,扩军速度虽快,但少帅军依然还是一群典型得无法再典型的乌合之众,这一点就连项康自己都不敢否认,但是没办法,既没有充足的时间训练,又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更没有什么办法化腐朽为神奇,把乌合之众一下子变成精锐强兵。项康也只好抱着在实战中锻炼队伍的打算,让军队通过实战自行的汰弱存强,逐渐培养精兵强兵。 不过大肆招揽收编乌合之众也有相应的好处,最起码项康在调兵遣将间不至于象以前那样的捉襟见肘,即便决定带走两千军队去攻打僮县和取虑,项康也还有一千兵力可以留下来交给项冠、项先和项甸三个项家子弟率军守城,确保目前惟一的老巢下相城的安全。同时为了谨慎起见,项康又决定把前任下相县令周曾带上一起出征,留下影响力和人望都不如周曾的孙拱帮助项冠等人治理治政抚民,主持下相秋收。 为了不给敌人太多的备战时间,匆匆做好了出征准备后,在军械辎重都十分不足的情况下,两千少帅军只带了十天的粮草就随着项康起程出发,西进向取虑和僮县发起进攻。而在选择首个攻城目标时,项康经过反复思量,又断然拒绝了周曾提出的先打僮县的建议,首先把矛头指向了取虑,决定先打取虑,然后再取僮县。 对此,十分熟悉秦军情况的周曾当然是颇为不解,即便项康拿定了主意,也忍不住问道:“少帅,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僮县的县令顾毕已经战死在下相,县政全由县丞代理,威不足以服众,肯定很难在短时间内集结起大量兵力和我们抗衡,相对来说肯定比取虑好打,取虑的情况则和僮县完全相反,你怎么偏偏选择舍易取难,先打取虑?” “两个原因。”项康很直接的回答道:“第一是我们收编的战俘中以取虑兵居多,他们被迫加入我们,肯定担心他们的家人会受到牵连,我们如果不先打取虑解救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安心,他们的思乡和思亲情绪就有可能影响到我们的军心士气。第二是取虑的县寺完整,如果我们给了取虑县寺太多的时间募兵备战,再掉过头来打取虑,只会比现在去打难上几倍。” “但取虑比僮县难打啊?”周曾提醒道:“我们的辎重器械不足,粮草只够用十天,士卒又没有什么正规攻城的经验,如果打不下取虑怎么办?” 项康愁眉深锁,点了点头,承认取虑确实要比僮县难打,然后又说道:“一样,对我们来说,只要敌人闭城死守,僮县和取虑其实一样的难打。不过相对来说,因为我们手里的取虑人多,和取虑城里的军民官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施谋用计出奇制胜的机会也多得多,所以对我们来说,先打取虑或许还要比僮县更容易一些。” 见项康决心已下,又知道自己在玩军事方面远不及天生就吃这碗饭的项康,周曾便也不再坚持反对,只是又告诉项康说自己在学室时,因为兴趣对攻城武器颇有研究,让项康在有需要时可以随时找自己,项康听了大喜,赶紧让周曾针对取虑的城墙高度和护城河宽度,让周曾立即描画设计攻城飞梯和浮垒等攻城武器备用不提。 出发一天后,目前在泗水郡东南部已经没有敌手的少帅军顺利西进到了取虑境内,然后和项康预料的一样,才刚入境,果然就有许多的取虑百姓扶老携幼,跑来少帅军军中寻亲,项康为了收买军心,也在立营时允许本地的少帅军士兵出营与家属见面,少帅军的营外也因此不断出现父子相拥、夫妻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 刚开始的时候,项康和许多少帅军将领还有些担心取虑的秦军战俘会乘机逃亡,影响到军心士气,然而让项康和少帅军众将喜出望外的是,因为秦二世的倒行逆施,还有取虑县寺施政苛刻,百姓不堪荼毒,出营和家人见面的少帅军将士不但一个没逃,相反还有许多取虑百姓主动请求加入少帅军,项康大喜全部收纳,少帅军的队伍中也因此增添了一百余人的编制,为这次攻打取虑开了一个好头。 次日,少帅军继续在项康的率领下东进,并于当天下午顺利抵达了取虑东郊,结果也和项康事前预料的一样,兵微将寡的取虑县令王兆果然选择了闭城坚守,不敢统兵出来交战。项康也不着急,只是一边指挥军队在合适的地点立营,一边派人四处砍伐木材,交给周曾负责的工兵队赶造攻城器械,同时派人四处打探消息,了解取虑城中现在的具体情况。 营地立定的时候,吃晚饭的时候,项康把晁直和几个跟随晁直投降的取虑官吏请到中军帐中,一边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边向他们咨询破城之策。结果晁直却首先这么说道:“少帅,末将认为,攻打取虑最好是想办法出奇制胜,别太指望正面攻打就可以直接得手。因为取虑的城墙实在是太坚固了,这些年来,几任取虑县令为了防范睢水泛滥,每次征发徭役都十分重视加固城墙,把城墙足足修得有三丈高,一丈半宽,即便是被洪水浸泡一两个月都不会倒塌,指望投石机砸开城墙那是想都别想。” “另外,为了方便泄洪,取虑的护城河也挖得又深又宽,还是活水难以填塞,我们即便是造出了攻城云梯或者楼车,也没办法推进到下相城下发起攻城。所以末将认为,以我军现在的情况,正面攻打没有任何的必胜把握,只能是想办法出奇制胜,用其他的办法拿下取虑城。” 倾听着晁直的介绍,已经到现场去勘探过一番的项康并没有急着说话,还是在晁直介绍完了后,项康才问道:“晁将军,那以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出奇制胜?” “末将觉得,不妨在取虑县令王兆不得民心这点上做点文章。”晁直建议,又说道:“不是末将深恨王兆故意贬低他,这个匹夫是出了名的不是东西,既贪财好色,又脾气暴躁,残暴苛刻,取虑城里的军民官吏,就没有一个不恨他的。末将估计,取虑的军民官吏或许畏惧他的权势不得不参与守城,但其中肯定有不少人十分愿意看到少帅你攻破取虑,把那个王兆斩首泄愤。” “王兆这么不是东西,那他是怎么坐稳取虑县令这个位置的?”项康盘算着问道。 “当然是拍马屁,讨好上面。”晁直冷笑,说道:“他和我们泗水郡的郡御史是远亲,经常送东西送美女给郡御史,郡御史又掌管着整个泗水郡所有官吏的考核监督,就是赵郡守都轻易不敢得罪他,有郡御史给他撑腰,又帮他摆平官场上的事,所以他才把位置坐稳。不然的话,以他的德行,早就不知道被免了几次了。” 晁直带了头,几个跟着晁直一起投降的取虑官吏也纷纷附和,都说取虑县令王兆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除了会阿谀谄媚上司之外一无所长。项康听了点头,又问道:“那王兆在取虑城里,都有些什么心腹亲信?” “他能有什么心腹亲信,除了他从老家带来的亲随家人,还有那个成天只知道拍他马屁的户曹吕垡,就连县寺里的书吏都不愿意和他交心。”晁直轻蔑的说道:“县丞和县右尉这些人,也是和他面和心不和,背后没少问候他的老娘。还有县里的几个大户,也因为经常被他敲诈勒索,都恨不得他早点滚蛋。” 听到这里,项康已然有了一点主意,先是叫项它拿来了一些布和笔墨,然后向晁直等人吩咐道:“晁将军,还有诸位,你们和取虑城里的人熟悉,麻烦你们写一些书信,历数王兆的种种罪行,劝取虑城里的军民官吏帮我干掉王兆,拿着王兆的人头来向我换取重赏。另外,晁将军,你辛苦点,再以你的个人名誉,给取虑的县丞和右尉各写一道书信,劝他们弃暗投明,干掉王兆向我投降,换取重赏和荣华富贵,最后签上你的名字。” 晁直等人答应,然后晁直又犹豫着说道:“少帅,信我可以写,但是能不能劝得县丞和右尉投降,末将可没有把握啊。” “没事,写吧。”项康笑笑,说道:“我也没指望这些书信能够收到招降效果,我只要让这些书信给王兆看到就行。” 虽然不是很明白项康的用意,然而为了向新主子表示忠心,晁直等人还是毫不犹豫的提笔做书,很快写出了十几道劝说取虑军民百姓干掉王兆换取重赏的书信,然后晁直又以自己个人的名誉,分别给取虑的县丞和右尉也写了一道书信,力劝他们弃暗投明,干掉不得人心的王兆向少帅军投降。而书信写成之后,项康又马上交给了项扬,让项扬安排十名弩手乘夜潜伏到城下,将这些书信分别绑在箭射进城中。 事还没完,吃完了晚饭后,项康又传来了同样已经归降自己的取虑主吏掾郑伦,命令他模仿取虑县丞和右尉的笔迹,以他们的名誉,给自己也写了两道书信,然后同样是交给项扬并面授机宜,让项扬依计行事…… ………… 取虑毕竟是座县城,防范得再严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让项康的亲兵连摸到城下放箭的机会都没有,所以项康的亲兵很轻松就完成了任务,当夜就把十几道书信逐一全部射进了城中。然后也正如项康所料,虽然有几道箭书落入了城内偏僻处失踪,也有几道书信被人暗藏或者销毁,可仍然还是有几道书信被秦军士兵发现后上交,在天亮时转递到了取虑县令王兆的面前,而其中还包括了晁直写给取虑县右尉鲍文的亲笔信。 可想而知王兆在看到这些书信后的愤怒,惊怒之下,王兆除了下令全城查找余下的箭书没收外,又拍着案几又吼又嚷,大声问候晁直叛贼的祖宗十八代,发誓要在床上狠狠收拾晁直那个水性杨花的老婆。然而狂怒过后,王兆却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惧,生怕下面的人真的被少帅军和晁直鼓动,突然出手干掉自己,拿着自己的脑袋去项康面前重赏——毕竟,王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民间是什么样的名声,也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得人心。 越怕越见鬼,就在王兆担心忧虑的时候,新近被王兆亲手提拔了接替晁直出任取虑县左尉的吕垡突然前来求见,王兆下令召见后,吕垡一路小跑上到县寺大堂,还一张口就惊慌叫道:“县尊,祸事了,祸事了,城外发现了一道书信,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一道书信!” “什么祸事?”王兆没好气的喝问,又疑惑问道:“城外发现了一道书信?乱贼的书信,不是都射进城里来了吗?怎么会在城外发现书信?” “县尊,不是乱贼的书信,是我们取虑城里的人,射出去的书信啊。”吕垡哭丧着脸回答,又说道:“信也是被箭射出去,插在了东门外的泥地上,幸亏下吏手下的讲师眼尖,提前看到拿了回来,不然这道书信就肯定要被乱贼的斥候拣走了啊。” “谁这么大胆,敢用箭书和外面的乱贼联络?”王兆大怒,喝道:“写信的人是谁?” “下吏不敢说。”吕垡满脸胆怯的卖关子,又小心翼翼的呈上了一支秦军专用的弩箭,还有一道绢布箭书,说道:“县尊请自己看,这人你很熟悉。” 一把抢过亲随转递过来的箭书,展开仔细一看时,王兆顿时就觉得笔迹似乎有些熟悉,再一看信后签名,王兆顿时额头上就有些青筋绽放,原来这道书信,竟然是取虑的县丞段子行亲笔所写!而当再细看书信内容后,王兆先是脸上没了人色,然后一拍案几吼道:“来人,马上把段子行给本官叫来!” 第七十六章 我的十四金 王兆排出的差役找到了段子行的时候,颇有点责任心的取虑县丞段子行正在检查取虑守军的早饭伙食,发现米饭和酱的分量不足,段子行还大发雷霆,当场下令将掌管伙食的户曹胥吏逮捕,押到县寺问罪。正好王兆派来的人找到段子行,段子行便又改了主意,亲自押了那个克扣伙食的倒霉胥吏,一起赶回县寺与王兆见面。 将那倒霉胥吏暂时拘押在堂下后,才刚上得县寺大堂,段子行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历来就不好打交道的上司王兆脸色明显比平时更难看,与自己有过节的新任左尉吕垡则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向自己点头微笑时,笑容还似乎有些不善。而当段子行上前向王兆行礼后,王兆更是连礼貌性的拱手还礼都没有,一拍案几就喝道:“段子行,昨天晚上,你到那里去了?” “下吏昨晚上到那里去了?”段子行楞了楞,然后才如实答道:“回禀县尊,下吏昨夜担心乱贼乘黑偷袭,一直住在县寺之中,期间曾有两次上城巡视夜防情况,除此之外,下吏再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你到城上,除了巡城之外,还做了些什么?”王兆又喝问道。 “还做了什么?”王兆努力回忆,半晌才答道:“回禀县尊,下吏训斥了一个偷懒打瞌睡的什长,除此之外再没做什么。” “是吗?”王兆冷笑,突然说道:“可本官怎么听说,王县丞你还悄悄对着城外放了一箭,黑灯瞎火的又没有乱贼在城外,你还对着城外放箭做什么?” “下吏对着城外放箭?”段子行有些傻眼,惊讶问道:“县尊,谁说下吏对着城外放箭了?下吏我怎么不知道?” “还敢和本官装?!”王兆大怒,又是一拍案几,大吼道:“来人,把段子行给本官拿下!” “诺。”在县寺大堂上当差的差役倒是非常听话,马上就上来拿人,段子行却是又惊又怒,赶紧大喝道:“且慢!县尊,下吏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把下吏拿下?” “拿下!”王兆不答,只是再次厉声催逼差役拿人,堂上差役再不敢怠慢,忙上前把段子行双手反抄,用力按住,然后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王兆才图穷匕见,拿起吕垡此前送来的箭书,大喝问道:“既然你昨天晚上没有在城上放箭,那这道你亲笔写的箭书,是那里来的?” “我亲笔写的箭书?”段子行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忙说道:“县尊,下吏什么时候亲笔写的箭书,下吏自己怎么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能不能让下吏看看?” 既然段子行人已经被按住,王兆倒也给了他这个机会,向自己在取虑官场上惟一的亲信吕垡努了努嘴,吕垡会意,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接过箭书,拿到曾经不止一次训斥过自己的段子行面前展开,让段子行观看箭书上的内容。结果和之前的王兆一样,只大概看清楚了箭书上的笔迹,段子行也马上就大吃一惊,暗道:“还真有点象是我的笔迹,可我什么时候写过这道书信了?” 再仔细一看书信内容后,段子行也终于明白王兆为什么会气急败坏的下令拿下自己了,原来,这道笔迹很象段子行的书信上,写信人以段子行的身份尝试与少帅军的主将项康取得联络,说是段子行早已不满上司王兆的残暴贪婪,昏庸无能,有意偷开城门迎接少帅军进城,将取虑县城和王兆的首级当做见面礼献给项康,换取项康的接纳任用。只不过段子行又担心项康不肯相信自己的献城诚意,所以与项康约定,倘若项康同意接纳自己投降,就让少帅军今天派人到城下以三面空白旗帜为信号,告诉自己可以动手,然后自己今天晚上的三更时分就悄悄打开取虑东门,迎接少帅军进城。 瞠目结舌的看完这道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书信,段子行很是费了点劲才回过神来,赶紧喊叫道:“县尊,这道书信是假的,是别人仿造下吏的笔迹,伪造的书信,目的是想陷害下吏,离间下吏和县尊你的关系,请县尊明查,请县尊明查啊!” “事情到了这步,你当然说是假的了。”王兆冷笑,很是痛心疾首的说道:“段子行啊段子行,本官与你同僚多年,就算没有私交也有故交了吧?想不到你为了你的荣华富贵,贪生怕死,竟然试图向乱贼如此诋毁本官,还试图将取虑城池和本官人头献给乱贼,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冤枉!冤枉啊!”倒霉的段子行赶紧喊冤,大声说道:“县尊,你明查啊,这道书信真的不是下吏写的,上面的笔迹虽然和下吏的笔迹很象,但明显有不少伪造的痕迹,县尊你只要拿来下官此前的文书比对,马上就能真相大白啊!” “不用比对。”王兆冷笑,说道:“这真是你的高明之处,故意把一些字写得和平时稍微有些不同,然后书信就算不慎落入本官手里,你也可以靠着这点抵赖不认!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段子行欲哭无泪了,万没想到王兆还能有这种神一般的推理——笔迹有作伪痕迹,竟然是自己故意所为,准备用来抵赖不认帐的借口!不过事关小命,段子行还是挣扎着喊道:“县尊,冤枉啊,下吏真的冤枉啊!下吏对大秦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暗中和乱贼联络,准备把取虑城池献给乱贼?请你明查,请县尊你一定要明查啊!” “本官当然会明查。”王兆冷笑,又喝道:“将段子行打入大牢,待本官查清楚事情原委,拿到他通敌叛国的铁证之后,再将他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遵照王兆的命令,堂上差役把段子行押起就往走,无辜蒙冤的段子行大喊大叫,可是又毫不作用。不过还好,段子行的运气还算不错,刚被推下大堂时,正好与他关系不错的取虑右尉鲍文从县寺外进来,段子行慌忙向鲍文呼喊求救,鲍文见好友被拘也是大吃一惊,慌忙过来打听原因,段子行匆忙将事情原委告诉给鲍文后,鲍文听了更是大惊,忙向押解段子行的差役说道:“你们等一会,我进去替段县丞求一下情,看看县尊能不能收回成命,别急着把段县丞押回牢里。” 鲍文出身于取虑大户人家,家族势力在取虑城中影响颇为不小,押解段子行的差役当然不敢不给他这个面子,马上就一起点头答应。但是很可惜,鲍文上堂后和王兆争辩了许久,甚至还发生了争吵,最后却还是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段子行的面前,神情无奈的说道:“段大兄,不好意思,我尽力了,可县尊说什么都不听,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我是实在没办法,只能是委屈你到大牢里蹲几天了。” 说完了,鲍文又赶紧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不管想什么办法,我都会还你清白,绝对不会让你蒙冤受难。” 早就知道王兆的熊脾气是犯起蠢来谁都拦不住,段子行当然也没法责怪好友的营救不力,只能是痛苦的呻吟道:“我到底是得罪谁了?谁这么恨我?竟然布置这样的毒计来陷害我?” “只有两个人有可能这么干。”鲍文脸色阴郁的说道:“第一是素来与我们不和的吕垡,第二是城外的乱贼头子项康,他为了搅乱我们取虑,给他乘乱攻城创造机会,所以故意设计陷害你。” 段子行仔细一想也是,鲍文则又叹了口气,苦笑说道:“看着吧,热闹还在后面,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项康那个逆贼,派了许多我们取虑的降兵到城下招降,劝我们城上的将士赶快打开城门向他投降,还劝我们的将士直接干掉县令,拿县令的首级去那里换取重赏,这要是有人如果真的动摇,麻烦就大了。” 段子行也发出苦笑的时候,王兆和吕垡已经领着一队差役匆匆从大堂里出来,见段子行依然还没有被押走,王兆当然是大发雷霆,差役们无奈,也只好赶紧把段子行押往县牢关押。而再接着,吕垡又发现了被段子行押来的那个贪墨粮草的倒霉胥吏,问明原因后,吕垡只是替自己的部下随便求了一下情,王兆马上就挥手吩咐放人,鲍文在旁边看得火大,干脆气冲冲的抢先离去。 王兆和吕垡领着一队差役匆匆出来的原因,就是因为项康派遣取虑籍降兵到城下招降的缘故,王兆不放心所以才决定到现场去亲自查看。而当王兆领着人急匆匆登上取虑东门后,城门外果然有好几十个取虑降兵在大声呐喊,拼命劝说城的取虑守军反叛献城,王兆见了大怒,立即命令守军放箭驱逐,然而距离过远,效果不大,城外的取虑降兵即便被迫逃远,很快又掉过头来再次大喊,还如此往来不休,王兆暴跳如雷,可是又无可奈何。 项康派遣降卒到城下劝降,究竟有没有效果目前还谁都不知道,不过当小得人心的取虑县丞段子行被王兆拘押下狱的事逐渐传开后,却迅速在取虑守军士卒中引起了轰动,尤其是在看到克扣自己口粮的墨吏大摇大摆的又回到伙房,继续掌管取虑守军将士的口粮发放后,取虑将士更是怒不可遏,对本就不得人心的王兆怨气更生。甚至还有许多的取虑士卒认定,觉得段子行是因为替自己们争取口粮而得罪了王兆,所以才被王兆关进了大牢!而当这样的谣言逐渐在取虑军中传开之后,取虑守军的军心士气难免更是低落,有相当不少人因此生出只要少帅军攻破城池就马上放下武器投降的念头。 ………… 项康这边,没有上帝视角,又有城墙阻隔无法派人打探,项康当然不知道取虑守军的心态变化,更不知道自己的乱敌之计已经初步得手,再加上取虑守军只是坚守城池,没有派斥候出城侦察敌情,项康就是想让少帅军将士抓舌头问口供也没有机会,所以事先写好的另一道伪书也就暂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怎么连个斥候都不派出来?不知道城里的情况,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背着手在中军大帐里慢慢的走来走去,项康心里盘算的,全是如何攻破该死的取虑城墙,杀进城里去夺取县城,然而不知敌情变化,用计已经困难之至,一度想要按照兵家正理,堂堂正正的发起攻城,可是考虑少帅军可怜的战斗力,还有攻城受挫影响到的军心士气,已经正规攻城所需要耗费的漫长时间,项康却又下不定这个决心。心中踌躇难决,犹豫之至。 本来心里就有些急了,以项庄、项声为首的项家子弟还又跑来催命,都对项康这么说道:“少帅,什么时候发起攻城?怎么打这场攻城战?是不是该拿定主意了?我们的粮草只剩下七天了,再不赶紧想办法攻城,时间怕是就不够了。” 又犹豫了片刻,项康才问道:“阿哥,如果让你们带着军队发起攻城,你们有几成把握攻下城池?” 低声商量了一下后,项庄开口答道:“有几成把握,我们也吃不准,不过我们觉得怎么都要试一试,不然的话,就这么干坐着,取虑城肯定永远拿不下来,只有试一试才有希望。” 如果是换成了其他的军队主帅,十个里面有九个恐怕就已经同意尝试的建议了,但项康偏偏是其中的另类,信仰不打无把握之仗,更不愿意拿士卒的宝贵生命去随意冒险,所以项康依然还是迟疑,说什么都不愿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去冒险攻城。而再盘算了许久后,项康又问道:“你们下面的士卒,都是什么反应?” “士气很高,都指望着赶紧打进城里去发一笔财。”项庄答道:“尤其是那些亲人在城里的取虑降卒,都希望赶紧打进城里去,救出他们在城里的亲人。” 士气可用,项康心里多少有了点把握,又盘算了一下后,项康答道:“回去告诉将士们,就说叫他们做好准备,养足精神准备上阵杀敌,三两天之内,我们就会发起攻城。” 项家子弟纷纷答应,这才一起告辞离去,然后还是在项家子弟全都告辞离开后,旁边的周曾才说道:“少帅,我们的将领士卒都渴望一战,士气可用,你是不是没有必要顾虑太多,试着正面攻打一下取虑城。” “就是因为士气高,所以我才不能冒险。”项康答道:“这是我们起兵后正式攻打的第一座城池,第一次攻城,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一旦战败,我们的将士就会畏惧攻城和攻坚战,不利于我们将来攻打其他的暴秦城池。” “但是我们除了正面攻打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啊?”周曾说道:“鼓动取虑守军叛乱的书信已经射进城里了,离间乱敌计也已经用了,但因为城墙阻隔,敌人又不派斥候出城巡哨抓不到俘虏,我们不知道收到了什么样的效果,接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继续的出奇制胜?” “等!”项康回答得很直接,说道:“反正赶造攻城武器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们再等一等,我就不信了,取虑的暴秦军队就真的一辈子当缩头乌龟,永远只会躲在城永不出城!再等一等,等我想办法摸清楚了敌人的情况,然后再发起攻城也不迟!” 拿定了这个主意,项康又颁布命令,派遣三支小队携带鼓锣,在夜间潜行到取虑的东西南三城门外,每隔一段时间敲锣打鼓一番惊扰敌人,让敌人夜不安眠,疲惫敌人的精神状态,也尝试引诱敌人出兵驱逐,为自军创造抓舌头问口供的计划。同时项康又给这三支鼓锣队安排了三支屯队接应,交代他们说一旦有敌人出城,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抓到活口,那怕一个都好!抓到一个,赏金十四! 逐渐变成项康招牌的扰敌计再度使出后,当天晚上,取虑城上的守军当然是倒足了大霉,每每都是刚睡下不久就被鼓声锣声惊醒,被迫起身防范少帅军乘机偷城,还因为害怕少帅军十假之中突来一真的缘故,每一次都不敢掉以轻心,每次都得起来防范备战,将领士卒因此叫苦不迭,取虑官寺里的王兆等人也是睡不安眠,生怕少帅军突然真的发起攻城,上上下下都痛苦不堪。 再接着,和项康希望的一样,在实在无法忍受少帅军骚扰的情况下,南门这边的取虑守军果然用绳子悄悄放下了二十来人,突然向跑到护城河边上来敲锣打鼓的少帅军小队发起冲击,少帅军小队遇袭溃逃,怒不可遏的秦军将士则是紧追不舍,不知不觉就被少帅军的鼓锣队引着远离了城池。见此情景,项康安排了负责接应鼓锣队的屯队当然是乘机出击,大吼大叫着杀向敌人。 这场小规模的接触战很快结束,势单力薄的取虑秦军很快就在少帅军屯队的冲击下溃散,狼狈不堪的逃向取虑南门城下,抓着绳子连滚带爬的上城逃命,而少帅军屯队除了在激战中杀死了两个敌人之外,还成功抓到了两个受伤投降的秦军俘虏! “我投降,我投降,别杀我。” 扔了武器跪在地上投降时,两个受伤的取虑秦军士卒都是声音沙哑,全身颤抖,生怕杀红了眼的少帅军将士顺手一刀结果了他们的小命,然而让这两个秦军士卒意外的是,周围的少帅军将士不但没有冲上来对他们乱砍乱杀,反而象色狼看到美女一样的和身扑了上来,直接一把将他们抱住,还激动的大喊大叫道:“十四金!十四金!我的媳妇!我娶媳妇有希望了!” “少帅军的壮士。”两个秦军士卒都是一起魂飞魄散,争先恐后的哀嚎道:“我们是男的,是男的,没办法给你们当媳妇,没办法给你们当媳妇啊!” 第七十七章 太欺负人了 抵达取虑后的第四天清晨,经过两天多时间的匆忙准备后,少帅军终于在项康的亲自率领下大举出营,携带着临时赶造的飞梯、撞车和浮桥等攻城武器出城,气势汹汹的向着取虑东门杀来,还在总兵力仅有两千一百余人的基础上,一口气出动了一千八百余人准备参与攻城战事,早早就摆出了对取虑城池势在必得的架势。 在城墙上远远看到少帅军的举动,已经紧张了好几天的取虑城上当然是报警铜锣连连敲响,职守东门的守军士卒慌忙进入各自岗位准备作战,预备队乱糟糟的匆忙集结侯命,期间将领咆哮,士卒喊叫,惊慌得如同一群巢穴遭到攻击的蚂蚁。城里的住户百姓更是一片慌乱,大人嚷孩子哭,争先恐后的关门闭院,又有许多家犬被惊动,汪汪狂吠,益发衬托了取虑城中的慌乱气氛。 听到报警声,负责统率城中预备队的取虑右尉鲍文第一个赶到了县寺大堂侯命,负责统领城上守军的王兆亲信吕垡则是最后一个到场,还刚一上堂就当着几个同僚慌慌张张的喊叫道:“县尊,大事不好了,乱贼来攻城了,好几千人,带着无数的攻城武器,贼势浩大,这场仗我们有得打了!有得打了!” “好几千人?”鲍文听了一楞,忍不住问道:“吕左尉,乱贼到底来了多少兵马?三天前我们最后回来那个斥候不是报告说,乱贼总共只有两千出头的兵力么?怎么能派出好几千人来攻城?” “这……。”吕垡语塞,白净的脸皮上还难得有些泛红,然后才跺脚说道:“哎呀,鲍右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扣字眼做什么?是我口误行不行?反正乱贼来了,来的兵力还非常多,我们这场仗有得打了。” “乱贼到底来了多少兵力?”鲍文追问道。 “不知道。”吕垡回答得很爽快,说道:“没派斥候出城,探不到来敌多少,总之非常多,绝对比我们城里的兵多。” “废物!” 鲍文在心里冷哼着骂了一句,而高坐堂上的王兆却没心情去计较心腹的呈报不明,只是擦着脸上的汗水说道:“诸位,乱贼来势汹汹,这场仗该如何打?诸位可有什么高见?” 无人回答,包括平时里话最多的吕垡都是嘴巴紧闭,不敢吭声,还是在王兆再次重复问题后,看不下去的鲍文才站出来拱手说道:“县尊勿忧,乱贼来势虽然浩大,但取虑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我们只需要据城死守,凭借地利迎头痛击乱贼的攻城之兵,再及时向城上投入兵力,补强防御,挡住乱贼攻城,绝非一件难事。” “那就好,那就好。”王兆连连抹汗,很是希望鲍文的预言成真,让取虑守军挺过这次劫难,然后王兆又赶紧向鲍文问道:“鲍右尉,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请县尊亲临东门城上,探察敌情,然后根据乱贼的兵力布置和主攻方向,因地制宜调兵遣将,集中兵力抵御乱贼进攻。” 虽然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然而光凭在学室时学到的军事常识,鲍文就提出了相当正确的建议,早就把军事培训还给了学室老师的王兆则是连连点头,赶紧说道:“那好,那诸位就干脆随本官到东门城上的探察敌情,然后我们再商量具体怎么退敌。” 按照王兆的吩咐,鲍文、吕垡和几个级别够格的县吏匆忙随着王兆出门,一路直奔取虑东门而来。结果因为距离比较近的缘故,王兆和鲍文登上东门城墙时,少帅军才刚抵达取虑东门城下,还没来得及排开阵势,鲍文等人也赶紧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少帅军的阵列布置,以此判断少帅军的主攻方向和攻城战术。 手中军队在骨子里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初次指挥正规攻城战的项康当然也没办法布置什么特别复杂精妙的攻城战术,只能是依照老项家之前留下的兵书,再加上自己对攻城战的理解,布置了一个虚实相应的简单攻城战术,自领主力主攻东门,又令项声率领四百余人迂回到取虑南门发起辅攻,分散敌人守军兵力的同时,又故意让出西门给守军留下逃命道路,以此动摇和涣散敌人的抵抗决心。 除此之外,一是因为项康自己也缺少经验,二是为了出击方便,少帅军还把随军带来的攻城武器在阵前一字排开,早早就亮出了自军的攻城底牌。而当看到少帅军的兵力布置,又看到了少帅军寥寥可数的几种攻城武器后,颇有些军事天赋的鲍文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忙向王兆说道:“县尊,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乱贼的主攻方向就是取虑东门,南门那边只是辅助,但也不得不防。所以下吏建议,我军应该把主要兵力集中在东门,另外再给南门那边安排一支后军预防万一,应该就可以和乱贼周旋。” “还有。”鲍文又补充道:“从乱贼的攻城武器来看,他们的主要目标应该是我们的城门,想要先建起浮桥打开直抵城下的道路,然后靠飞梯攻城拉开我们的兵力,最后再以攻城车决胜负。下吏建议,我们应该给城楼这边补充兵力,多备火把大石,以此克制乱贼的攻城车。” 王兆忙不迭的连连点头,犹豫了一下后,知道自己有多少分量的王兆还干脆说道:“鲍右尉,你精通军事,你来派兵布阵说,你说怎么安排军队,本官就怎么安排。” 鲍文也没客气,答应之后马上开动脑筋,努力盘算如何运用取虑城中不到千人的有限兵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吕垡却突然指着少帅军的旗阵慌张叫嚷道:“县尊快看,乱贼那边派人出来了,好象是要和我们答话。” 听到这话,鲍文赶紧扭头,见少帅军阵中果然奔出了一人,打着一面小白旗,正在快步向着取虑东门这边赶来,还远远就大叫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是来呈递文书的!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请不要放箭!” 春秋战国时早就有不斩来使的不成文规矩——所以张仪之流的说客骗子才那么猖獗,这会看到少帅军发起攻城前先遣使联络,王兆和鲍文等人当然也不觉得奇怪,为了摸清楚少帅军使者的来意,王兆还早早就下令禁止放箭,任由少帅军使者越过护城河,直接来到了取虑的东门城下。 这时候,意外发生,少帅军的使者竟然并没有请求与取虑县令王兆见面,而是城下大声喊道:“大楚少帅军使者许束,请求拜见大秦取虑右尉鲍文鲍右尉,请鲍文鲍右尉出来答话。” 城上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鲍文的脸上,鲍文本人更是莫名其妙,说什么也没想到项康阵前遣使,竟然是为了与自己答话。惊奇之下,鲍文也没做多想,马上就从城上探出头来,疑惑的大声说道:“我就是鲍文,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见过鲍右尉。”已经逐渐成为少帅军专用外交骗子的鲍文礼貌拱手行礼,然后又拿出了一道绢布写成的书信,说道:“鲍右尉,这里有一道书信,是我家项少帅让小使交给你的,请你让人放下一个吊篮,让小使把书信交给你。” “不必那么麻烦,书信上说了什么,你直接说就行了。”鲍文大声说道。 “鲍右尉恕罪,这封信不便大声宣读,还是请你放下吊篮吧。”许束摇头,也做好了随时把书信放下就跑的准备——反正以秦军的好奇心,九成九会派人下城来取书信上去观看。 秦军上下的好奇心比项康和许束预料的还要旺盛,还没等鲍文盘算是否应该接下书信,那边王兆就已经命人放下了一个吊篮,许束见了大喜,忙将书信放入篮中,为了不被风吹跑还从地上拣了一块石头压住,然后拱了拱手,马上转身就走。 事还没完,匆匆越过了护城河后,许束又突然回身,冲着鲍文大声说道:“鲍右尉,该动手了,我们项少帅的时间不多,你如果再不赶紧动手,等我们打进了取虑城里,你再动手就来不及了!” 言罢,其实还是相当爱护自己小命的许束撒腿就跑,鲍文却是从许束的古怪话语中听出不对,赶紧上前,抢在众人之前夺过提篮,从提篮中取出了书信展开观看,结果只看了大概内容,鲍文就彻底傻了眼睛——书信竟然是用与鲍文相似的笔迹写成,内容则是鲍文告诉项康说王兆滥施淫威,不辨是非,仅凭一道伪书就将自己的好友段子行下狱问罪;又说自己担心迟早会和段子行落得同样下场,又早就对王兆恨之入骨,准备突然动手干掉王兆,献出取虑向项康投降,只不过自己担心干掉王兆后无法服众,会被王兆的部下所害,所以自己请项康做好准备,只要看到取虑城中火起,就马上出兵攻城,接应自己献城投降!而书信的最后,当然是看上去非常象是鲍文亲笔的签名! “鲍右尉,上面写了什么?让本官也看一看。” 这时,王兆已经满脸狐疑的凑了上来,试图与鲍文同看书信,鲍文则是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将书信一折,紧紧攥在了手里,王兆见了当然更是狐疑,忙问道:“鲍右尉,书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本官也看一看?” “怎么办?”汗水迅速渗出了鲍文的脑门,有心想把书信交给王兆,解释说这是项康的无耻离间,可是考虑到好友段子行的前车之鉴,鲍文却又没有这个胆量——牢饭的味道可不好吃。可是不把书信交出去吧,鲍文又没办法向王兆等人交代,所以急切之间,鲍文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鲍右尉,书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王兆再次追问,又说道:“还有,你流那么多汗怎么办?” 无计可施,颤抖着,鲍文只能是慢慢的伸手交信,也慢慢的松开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来,竟然将鲍文手中的书信吹得飞起,飘落城下。鲍文见了更是一惊,对面的王兆则是疑心大起,马上喝道:“派人下城,去把书信拣回来!” 依照王兆的命令,很快就有守军用绳索放下了一名士兵,去城下追拣书信,众人的注意力被此吸引时,鲍文也拿定了主意,乘着众人不备,赶紧悄悄下城,期间王兆的同乡亲随发现,立即大声喝阻时,鲍文立即发足飞奔,王兆回头看见大怒,忙喝道:“快,派人拦住他!” 几个亲随冲下城去追拦鲍文,同时已经飘落下城那道书信也已经被下城秦兵拣到,而再当书信被送回城上交到了王兆面前时,王兆只是粗略看了书信内容,当然马上就是勃然大怒,狂吼道:“鲍文匹夫,安敢如此!快,派人进城,去把鲍文给本官抓回来!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一队官差冲进城里去捕拿鲍文的时候,少帅军这边也有了动作,按照老项家祖上留下来的攻城战术,先是两百少帅军将士手拿长盾和弩箭出阵,举着盾牌顶着守军匆忙施放的箭雨,小跑到护城河边上,以长盾组成临时工事,掩护少帅军弩手在盾后张弩放箭,压制城上的敌人守军。然后又有百余名少帅军将士携带浮桥、木板和绳索等物上前,到护城河上去搭建临时浮桥。期间双方不断以弩箭对射,也不断有双方士兵中箭死伤,不过因为双方都是菜鸟兼肉鸡的缘故,这样的频率并不高。 依然还是菜鸟加乌合之众,在敌人的弩箭阻挠破坏下,少帅军的工兵笨手笨脚,竟然把一架浮桥给掉进了护城河里被河水冲走,同时搭桥期间死伤也相当不小,一架浮桥都没有搭好,就已经有七八人被秦军的弩箭射死射伤,少帅军士卒为了躲箭又不断的左闪右避,严重耽误了工程进度。 不过还好,大家都是菜鸟,城上的秦军守兵都是取虑县寺临时征召而来,只是接受过最基本的军事训练,即便此前摸过秦弩也没放过多少箭,实战中命中率自然高不到那里,再加上少帅军弩手又在城下不断放箭骚扰,偶尔也能瞎猫碰到死耗子一样的射中城上守军,所以秦军守兵的弩箭命中率当然更低,也因此无论如何都射不散赶不走正在拼命搭桥的少帅军工兵,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少帅军工兵把浮桥一道一道的拉起,逐渐打开了直接通往城下的道路。 终于,五道浮桥先后搭建成功,每人可以获得五金重赏的少帅军工兵欢呼着奔回本阵,少帅军旗阵的令旗挥动期间,战鼓声中,两支少帅军的百人队列队出阵,其中一支扛起了十架飞梯,另一支百人队则推上了一架撞城车,一前一后的和飞梯队大步前进,并在前进中不断加速,快步冲向取虑东门城墙。 而与此同时,南门那边也是鼓声大作,担任辅攻任务的少帅军项声部也同时向取虑南门发起了进攻。 还是与此同时,考验少帅军攻坚能力的关键时刻,取虑城中突然升起了一道稀薄的烟雾,然后烟雾迅速变浓变黑,隐约可以看到火头升起的同时,还有更多的烟雾先后出现。见此情景,取虑守军当然是一片大哗,军心动摇的同时士气也受到直接影响,少帅军将士则是欢声如雷,飞梯队和撞城车队更是人人脚步飞快,兴奋的叫嚷声更是响彻了整个战场…… “杀啊!杀!谁先进城,赏金一百啊!” 兴奋的吼叫着,士气原本就十分高昂的少帅军将士更是士气勃发,扛着轻便飞梯的少帅军将士一马当先,举着盾牌率先踏着浮桥冲过了护城河,还奇迹般把十架飞梯都抬过了护城河,又迫不及待把飞梯搭上了城头,二话不说咬着武器就往城上冲。而少帅军的撞城车队也表现不俗,推着笨重的撞城车同样是速度飞快,才刚有少帅军的飞梯搭上取虑城头,少帅军的撞城车就已经冲上了护城河桥梁! 这时,取虑城里的火头已经益发明显,城里的喧哗声更是连城墙这个位置都可以清楚听到,受此影响,本来就没有良将指挥的取虑守军难免更是手忙脚乱,不要说放箭的技术更烂,就连砸石头都砸不准。少帅军将士则是士气高昂,踩着飞梯不断冲锋而上,很快就好几个士兵冲到了飞梯顶端,挥动刀剑和城上守军近身格杀。卖力作战间,甚至还有两个少帅军的勇士在被石头砸中跌下飞梯后,又带着满脸的鲜血重新攀爬向上,精气神高昂到了极点。 顶着冰雹雨点般砸下的石头,少帅军的撞城车也逐渐推动到了城门处,操纵撞车的少帅军将士奋力推动撞木,用力撞击城门,前端装有铁角的撞木每一次砸击,也都把城门撞得吱嘎作响,灰尘簇簇而落。而城上的守军再是如何的砸石丢火把,都挡不住士气高昂的少帅军将士奋力撞门。 首先创造奇迹的依然还是飞梯队,激战中,一名少帅军的勇士看准机会突然从云梯顶端跳到了城墙顶端上,还拼着受伤,奋力砍到了一个试图扑上来把自己推下城去的秦军士兵,后面又有一个少帅军将士咬着武器跟上,同样是跳到了城墙,挥刀帮助同伴守住这个缺口,掩护更多的同伴乘机上城。秦军士兵虽然也拼命阻拦,无奈士气不高,单兵素质也不占任何优势,怎么都砍不翻这两个已经杀红了眼的少帅军将士,只能是惊恐的看着少帅军将士不断从这个缺口冲上城墙,逐渐抢占了一块城头阵地。 “呜啊!好!” 欢呼声再起,又有一名少帅军的勇士从另一架飞梯上冲上了城墙顶端,还成功的砍倒了附近的一面秦军旗帜。城外远处的少帅军将士大声欢呼助威,项康却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敌人太菜鸟了,城里还有人放火接应,这场仗想不赢都难啊。在这个连《三十六计》和《三国演义》都没有的时代,我动不动就拿什么无中生有的离间计伪书计打头阵,拉低攻城难度,是不是太欺负人了?这么做很难让我的军队得到硬仗恶仗的锻炼,不利于我的军队成长啊?” 嘀咕完了这么做不利于自己的军队锻炼成长,项康却毫不犹豫,马上又投入了两支百人队加强攻势,还吼叫道:“告诉全军将士,打下了取虑城,县库里的一半钱粮拿来赏赐全军,人人都有份!” 第七十八章 仗难打了 在城里放火的当然是取虑的县右尉鲍文,乘众人不备从城墙上溜进城里后,虽然王兆马上就派人阻拦,可鲍文毕竟抢先一步,城下的取虑官差士卒也还来不及知道城上发生的事,没能及时帮着王兆的人拦住鲍文,发现情况不对的鲍文一路狂奔,又是翻墙越院又是钻小巷抄小路,费了不少的劲后,不但躲过了试图阻拦自己逃走的王兆手下,还躲过了王兆派来抓自己的秦军士卒。 再接着,在已经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别无选择的鲍文为了自己,当然只能是选择叛变投敌,抢先一步逃回自己的家中,火速召集家中下人宣布决定反叛,然后一边派人联络自己的族人,让他们也带着下人仆役帮着自己造反,一边毫不犹豫的领着家人在城内四处纵火,制造混乱接应少帅军攻城。 鲍文出身于取虑大户这个优势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事发突然,然而收到了鲍文派人送来的消息后,与鲍文荣辱与共的族人们还是纷纷起事相应,不是带着家中仆人上街寻找鲍文会合,就是直接纵火作乱,让城内守军顾此失彼,无法全力围捕鲍文等人。所以项康和少帅军的将士们才能在城外看到城内四处火起,城上的取虑守军也因此士气受挫,军心受到严重影响。 当然了,如果没有外人接应,在事前几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鲍文和他的族人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迟早都是全部束手就擒的下场。但是没办法,少帅军已经在同时发起了攻城,攻势还相当的凶猛,取虑守军腹背受敌,当然也就没办法集中力量收拾鲍文和他的族人,再加上城中火起,百姓混乱堵塞道路,所以即便到了少帅军将士冲上城头的时候,鲍文等人依然还在城里和取虑守军四处躲猫猫,还抓住机会,又点燃了两座民房,给城里增加了更多的混乱。 再接下来情况就比较简单了,乘着城上守兵军心混乱的机会,蚁附得手的少帅军将士接二连三的冲上城墙,成功占据大片城上阵地的同时,又尝试着向东门城楼发起进攻,即便没有得手也牵制住了城楼一带的敌人,正在城下撞城的少帅军将士乘机奋力推动撞木,成功撞开了城门,城外的少帅军将士欢呼着潮水般涌入城内,彻底敲响了取虑秦军覆灭的丧钟。 有地利在手都挡不住少帅军的冲击,少帅军大队从城门杀进城内后,士气低迷的秦军当然更加不是对手,聪明的赶紧放下武器投降,不聪明的乱哄哄的逃入城内深处,根本没有几个士卒真的舍命作战。而更糟糕的是,王兆和吕垡等取虑秦军的主要将领同样无心抵抗,城门刚被撞开,王兆最信任的心腹吕垡就第一个拔足逃命,王兆收到消息后也是马上收拾珠宝细软,领着几个同乡家人逃向惟一没有受敌的取虑西门,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组织秦军士卒死战,秦军群龙无首,当然也更加不是少帅军的对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帅军如果再不能一举拿下取虑城,简直就是连乌合之众这四个字都得被污辱了,首先率领大队入城的少帅军将领晁直仗着熟门熟路,带着军队先是直扑官寺,轻而易举的拿下官寺后,又马上分兵去取粮仓、县库和马厩等城内重地,再等项庄带着少帅军的第二支大队杀进城中时,晁直都已经亲自带人杀回了自家,亲手一刀剁掉了敢给自己戴某种帽子的放荡老婆。 与此同时,见情况不妙,被少帅军偏师攻打的取虑南门守军主动打开城门,放下武器向少帅军偏师跪地投降,项声亲自率军大举入城。取虑西门的守军看到王兆开门逃走,更是直接一哄而散,眨眼间就逃得干干净净。城里的秦军预备队同样是迅速的土崩瓦解,士卒不是直接放下武器投降,就是直接逃回家中躲藏,只有少部分家中城外的秦军士卒从西门逃出城外,正式开战还不到四个小时,少帅军就成功拿下了取虑全城。 已经有过拿下下相县城的经验,项康这次接管取虑当然不再象上次那么手忙脚乱,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组织人手扑灭城内余火,控制取虑四门,第二件事则是张贴榜文安抚百姓,同时严令众军禁止扰民,加强对县寺、粮仓和县库等城内重地的保护,此外又重点保护县寺里的各种档案文书,方便将来治理取虑,有条不紊的接管取虑全城。 最后,还是到了傍晚的时候,城里的秩序才初步恢复稳定,项康也这才住进取虑县寺,清点这次攻城大战的收获损失,结果初步统计的结果当然让项康笑歪了嘴巴,少帅军总共才阵亡了还不到一百人,竟然就抓获了超过六百人的秦军俘虏,缴获几乎完整无损的取虑粮仓县库,还有一百余匹战马,以及大量的武器辎重。 这还没完,还有让项康惊喜的事,采纳了降将鲍文的建议,当天就派人查抄了王兆的住所后,少帅军将士竟然从王兆家中查抄出了一万多金和许多的绸缎布匹。而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后,正在为军用不足犯愁的项康也顿时笑歪了嘴巴,骂道:“狗官!果然是狗官!竟然贪墨了这么多的民脂民膏,本少帅今天替天行道,一定要把你这些赃物黑吃……,哦不,一定要把你这些赃物还给取虑的父老乡亲!” “王兆这个狗贼,究竟是怎么贪的?”曾经同样给大秦朝廷当过县令的周曾也是有些瞠目结舌,惊讶说道:“我以前都已经不算是个什么太清的官了,取虑的人口钱粮也一直不及下相,可我的全部家产,竟然还不到这个王兆的一成,这个狗贼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在取虑聚敛起这么多的钱财。” “不奇怪,越穷的地方官越富。”穿越前同样不是什么好鸟的项康当然不象周曾那么大惊小怪,只是有些遗憾的说道:“只可惜没抓到王兆那个狗贼,不然把他押到城里当众斩首,倒是可以给取虑的黔首百姓出口恶气。” “他跑不了!”周曾冷哼说道:“县令丢失县城,最轻也是斩首问罪,姓王的就算可以逃到其他的暴秦城池,也照样是死路一条!别说泗水郡的郡御史只是他的远亲,就算是他亲爹,这次也保不了他!” 项康笑笑,正要再和周曾说些什么,不曾想门外却有亲兵进来,向项康单膝跪下,抱拳拱手说道:“启禀少帅,我军斥候在城外拿住了一名男子,那人自称是僮县县丞严械的心腹家人,有机密书信想要呈献给少帅,人已押来,请少帅发落。” “机密书信?”动耳肌原本已经蜕化了的项康一下子竖起了耳朵,想就不想就喝道:“快,把来人请上来,好生对他说话,不许惊吓!” 亲兵领命而去,旁边的周曾却是满脸的糊涂,说道:“僮县的县丞严械?他派人来和我们联络做什么?” “亚叔,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项康笑道:“这个时候僮县的县丞严械派人来送信,当然只有两个原因,一是看情况不妙准备投降,二是假装想要投降,想用诈降计耍点什么花样了。” “可那个严械不太可能向我们投降啊。”周曾语出惊人,说道:“我知道他的情况,僮县城里任何人都有可能向我们投降,惟独这个严械,最不可能向我们投降啊?” “为什么?”项康赶紧问道。 “因为这个严械是秦王后人。”周曾沉声说道:“我曾经听僮县的县令顾毕说过,这个严械的高大父(曾祖父)的父亲,就是秦国大名鼎鼎的公子疾樗里疾,秦孝公的幼子,本姓赢,遵古礼三代分家改姓,先是以封地樗里为姓,改姓樗里,后来受封严君,他的后人又以他的封地为姓,改为姓严。严械是樗里疾的后人,身上流淌的是赢氏血脉,论辈分也和现在的暴秦皇帝胡亥同辈,是始皇帝的远房堂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向我们请降?” 项康张口结舌,万没想到主动寄书与自己联系的僮县县丞严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背景,也不由惊讶说道:“难道说,是来诈降用计的?可是不对啊,他严械的身份来历就算没有亚叔你说,我只要稍微花点力气也可以打听到,他应该非常清楚这点,怎么还敢派人跑来诈降?” 周曾摇头表示不知,这时,严械的心腹家人也已经被亲兵请到了堂上,项康忙暂时把严械的身份背景放到一边,好言问起了严械家人的来意,结果严械的家人还真拿出了一道书信,恭敬说道:“少帅,这是小人家主的亲笔书信,他知道暴秦无道,覆灭已在旦夕,少帅你首举义兵,立誓推翻暴秦,重兴大楚,正是顺天应人的正义之举,有意想向少帅你献出僮县城池,向少帅你投降,请少帅接纳。” “还真是来请降的。”项康有些傻眼的接过书信,展开细看时,见秦始皇的远房堂侄严械在书信果然是请求向自己投降,说什么他也对秦二世的残暴统治十分不满,知道秦二世的倒行逆施必然会导致秦朝覆灭,不愿逆天而行,决心向自己投降献城,只不过严械又担心部下不服,所以想先和项康取得联络,约定联络信号,在少帅军兵临僮县城下时悄悄打开城门,接应少帅军拿下僮县。书信的最后,则是严械的亲笔签名,还盖上了僮县县丞的印章。 仔细看完了这道怎么看都有些象是诈降信的书信,项康心中难免更是狐疑,干脆直接向严械的家人问道:“贵仆,如果本少帅知道的消息无误的话,你的家主严械严县丞,应该是秦孝公的后人吧?他身为秦王后人,怎么会决心向本少帅投降?” “少帅所言极是,小人的家主确实是秦王后人。”严械的家人倒也坦白,爽快承认了严械的身份背景,又说道:“但是早在小人家主的太高大父时,小人家主的先祖就已经和嬴氏一族分家别过,后来更是逐渐断了往来,所以小人的家主也早就没有以赢氏后人自居,更不愿为暴虐无道的秦二世胡亥殉葬,这才决心向少帅你献城投降。” 言罢,严械的家人又主动双膝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少帅,小人的家主是真心想要献城投降,他是早就不想当那个窝窝囊囊的僮县县丞了。少帅若是不信,可以派人稍微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小人的家主在僮县城里是个什么样的处境,这些年受了什么样的窝囊气,小人的家主决心投降,一半是因为不愿给暴君胡亥陪葬,另一半就是实在不想过以前的日子,他对少帅你和少帅军的向往之心,日月可鉴啊。” 眨巴了一下眼睛,项康又问道:“怎么?你的家主,在僮县城里过得不顺心?” “少帅明鉴,小人的家主,在僮县城里岂止是过得不顺心?”严械的家人苦笑,说道:“已经被少帅军你斩杀的僮县县令顾毕为人霸道,与小人的家主素来不和,为了打压小人的家主,故意重用僮县的左右尉郝策和郝霸兄弟,又强行把僮县的狱掾换成他的人,害得小人的家主时常是令不能出门,形同摆设,小人的家主心中不平,不知道和顾毕一伙人发生过多少争执,但因为势单力薄,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所以小人的家主才下定决心,想请少帅你入主僮县,助他一雪前耻。” “顾毕死了以后,你家主的情况还是一样?”项康将信将疑的问道。 “一样。”严械的家人点头,又说道:“郝策和郝霸兄弟出身于僮县大户,背景深厚,小人的家主强龙难压地头蛇,即便是顾毕死后,僮县的大权实际上还是被僮县右尉郝霸掌握在手中,所以小人的家主才会担心他如果提出投降,恐怕郝霸等人不服,这才派小人来与少帅联系,约机举事。” 将信将疑的又盘算了一会,项康当然没有马上给严械的家人肯定答复,只是要求他先下去休息,又吩咐亲兵好生款待。而当严械的家人离去后,项康又马上把目光转向了周曾,周曾会意,答道:“少帅,僮县县丞严械被顾毕架空的事,我之前也有耳闻,只是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么严重。不过这事不难,我们只要派人仔细打听,再问一问之前向我们投降的僮县官吏和士兵,应该就可以知道详情。” “那好,亚叔你尽快办这件事,我们还有点时间。”项康点头,又捏着指关节说道:“如果这个严械是真的准备投降,那可就太好了,接下来打僮县的时候,我就用不着象打取虑这么伤精费神了。” “但如果是诈降怎么办?”周曾好奇问道。 “用诈降计也要讲实力。”项康笑笑,说道:“僮县暴秦军队的主力已经覆灭,仓促之间,严械那帮人就是再怎么的拼命,也不可能组建起一支和之前一样对我们有威胁的军队,没有足够的实力玩诈降计,注定只会玩火自焚,自取灭亡。” 嘴上说得漂亮,项康的心里却不敢有半点的疏忽,因为项康非常清楚,僮县的主力军队被自军攻破之后,有很多秦军士卒选择了逃回自己的家乡,这些人很可能重新加入僮县秦军,再次出现在守城战场上。同时少帅军骨子里也依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自己如果稍有不慎吃了一个败仗,很可能就会出现兵败如山倒的局面无法收拾,一仗把自己打回解放前也绝不是没有可能。所以项康也暗暗下定了决心,拿定主意绝不轻信严械的主动请降,也绝不在战场上随意冒险! 时间宝贵,在僮县那边肯定已经在拼命备战的情况下,多耽搁一天,攻打僮县注定就会多一分困难,所以项康也没敢在取虑城中久住,匆匆收编了投降的取虑降卒并招募了一些新兵补充后,项康就决定留下项声率领一支五百人队守卫取虑,又以擅长练兵的晁直为辅,让项声和晁直在取虑继续招兵扩军,让自己腾出手来率领主力南下去攻打僮县。同时为了预防万一,项康又故意带走了主动投降的取虑右尉鲍文,预防他利用家族势力生出变乱,留下段子行帮助项声署理民政。 与此同时,通过各个渠道的打听了解,还有仔细询问了之前被俘投降的僮县秦军后,项康也确认了严械在僮县官场上确实被彻底架空的情况。另外项康还从严械家人口中得知消息,说是僮县右尉郝霸伤痛堂弟郝策被少帅军所害,发誓要亲手为郝策报仇,还逼得形同傀儡的严械同意他大肆扩军,负责僮县的城防事务,并已经拉起了一支数量大约在千人左右的军队。 结合了这些情报后,项康难免对严械的主动请降生出了几分期待,觉得严械在这样的情况下生出投降念头并不奇怪,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释放了之前被自己软禁的严械家人,让他携带一道自己的亲笔书信先行返回僮县与严械联络,告诉严械自己决定接受他投降的答复,让严械尽快做好准备,帮助自己一举拿下僮县城池。 即便如此,已经在项康贼船上越绑越死的周曾依然还是忧心忡忡,忍不住又向项康提醒道:“少帅,慎重为上,那个严械虽然看上去象是真心向我们投降,投降的动机也可以让人理解,但他毕竟是嬴氏后人,身上流着暴秦王室的血脉,对于这样的人,我们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亚叔放心,我会小心的。”项康点头,又说道:“不过也不能因为严械是秦王后人,就把他一杆子打死。毕竟,攻破楚国的王翦是周灵王的后人,他的副手蒙恬祖上也是齐人,传说就连白起,也是我们楚国王室后人。大厦将倾时,很多人是不会计较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的。” 话虽如此,然而战局的变化大大出乎了项康的预料,满怀希望的带着军队一路南进,当来到位于取虑东南部的僮县附近时,还没来得及远远看到僮县的城池模样,前面哨探的少帅军斥候就飞马赶回了项康的面前,给项康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僮县的正南面大约十里处,突然来了一支人数大概在千人左右的秦军队伍,正在快速向着僮县挺进! “那来的暴秦军队?”项康大吃一惊。 斥候摇头,回答说还没来得及摸清楚来敌身份,旁边的周曾却飞快说道:“徐县!十有八九是徐县的暴秦军队!僮县这边唯一可以跳过泗水郡守直接求援的,只有徐县的暴秦军队!” “糟了!”项康叫苦,心道:“麻烦了,我手里仅有两千多点军队,僮县城里有一千敌人,徐县那边又来了一千敌人,兵力和我差不多,敌人还有地利在手,这仗难打了。” 第七十九章 故技重施 还是欠缺经验,收到僮县敌人突然获得援军增援的消息后,项康再是如何的诡计多端,也难免有一些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选择,旁边的项庄、冯仲、周曾和鲍文等人则比项康更加不如,不但没能及时提出什么好的建议,还全都目光集中到项康身上,期待项康赶紧拿出决定。 默默做了一个深呼吸后,项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个稳妥选择,吩咐道:“传令全军,以原有速度继续前进,先到僮县城下看看情况再说。” 依照项康的吩咐,少帅军继续以原来的速度向东南推进,期间斥候探马不断回报,说是从正南方向而来的秦军援军推进速度很快,很可能同样已经知道了少帅军正在向僮县逼近的消息,项康不动声色的点头,心里却暗暗分析道:“知道我快要赶到僮县,反应是把推进速度加快,看来这股敌人相当谨慎啊,想抢先一步和僮县的敌人会师预防万一。小心成这样,这场仗看来是真的有得打了。” 大半个时辰后,少帅军顺利抵达僮县北郊,与位于僮水南岸的僮县城池隔河相望,从南而来的秦军增援则抢先一步赶到僮县城下,在地势开阔的僮县西门外暂时立足。同时僮县城里的秦军也出兵守住了僮县北门外的惟一过河木桥,很是小心的不给少帅军立即渡河南下的机会,也给远来疲惫的援军争取休息时间。 距离太远,没有望远镜的项康难以看清楚秦军援军的具体情况,不过从敌人的阵列队形来看,秦军援军明显是经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阵队整齐绝不是寻常的乌合之众可比。而僮县城上也是旗帜整齐,士卒排列有序,小有一支正规军的精神面貌。项康见了难免更是担心,知道这场仗即便是和敌人在野外正面较量,只是稍微积攒了一些实战经验的少帅军也难操胜算。而且就算能够野战取胜,自军的损失也绝对不会小到那里。 又仔细的盘算了许久,项康叫来探路斥候,向他们打听僮水的水流桥梁情况,斥候则报告说僮水颇深,难以淌渡,此前斥候探马之所以能够自由来往于僮水两岸侦察敌情,全是因为上游五六里处有一座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民间小桥。项康听了点头,然后吩咐道:“去把那座小桥烧了,全军兵退十里,到僮水上游十里处,在北岸立营。” “阿弟,没必要退得太远了?”项庄提出质疑,说道:“有僮水拦道,敌人没那么容易偷偷渡河偷袭我们,我们大可以直接屯兵在这附近,方便进兵攻城,何必要退出那么远?还有,烧掉那座小桥做什么?” “不必问,我有打算。”项康摇头,拒绝回答,又说道:“再有,放出风去,就说敌人已经获得援军增援,僮县县城暂时不打了,等我们从下相和取虑后方调来了援军再说。” 虽然很是不解项康的安排,但由于不止一次的见识过项康用兵用计的阴险狠辣,歹毒卑鄙,项庄等少帅军将领还是服从了命令,和项康领着少帅军缓缓撤退,只留下斥候探马继续侦察敌情。结果看到少帅军不战之退,僮县城里的秦军和城外的援军当然是欢声如雷,军旗摇展不休,无比得意自军能够直接吓走这段时间来在下相、取虑战场上风光无限的少帅军。 带着军队撤回到了僮水上游十里处后,依照项康的命令,少帅军立即安营扎寨,又分出人手没,在僮水河面上抢搭四座过河浮桥,期间少帅军和秦军的斥候也来往探察不断,互相掌握对方动静。然后很快的,少帅军斥候就送来了急报,证实了秦军增援确实是来自徐县,同时还报告说徐县秦军并没有进驻僮县城内,而是选择了在僮县西南角三里处立营,与僮县秦军形成了互为犄角的态势。 “怪事,徐县的暴秦军队怎么没进城?”周曾很是不解的说道:“旁边就是僮县县城,徐县的暴秦军队怎么不进城驻扎,安心休息?反而选择了在城外立营?” “不奇怪,这是正确选择。”项康分析道:“徐县的敌人把军队驻扎在城外,一是为了避免进城后和僮县的敌人混合驻扎,指挥调动不便,二是为了出击方便,三是为了与僮县敌人互为犄角,我们不管是出兵攻打那一股敌人,另外一股敌人都可以立即出兵,攻打我们的背后或者侧翼,让我们首尾难顾。” “还有,徐县敌人驻扎在城外还有一个好处。”项康又随口说道:“就是可以随时出兵拦截我们,防着我们绕过僮县,直接去攻打他们肯定已经兵力空虚的徐县后方。” 周曾恍悟点头,然而有口无心的项康却心中一动,忙问道:“亚叔,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刚才说什么?”周曾楞了楞,然后才回答道:“你刚才说,徐县的暴秦军队屯兵城外,可以随时出兵拦截我们,防着我们绕开僮县,直接去打他们肯定已经空虚的徐县后方。” 项康一听笑了,自言自语道:“钻牛角尖了,只顾盯着眼前的两股敌人,怎么就忘了敌人还有徐县后方这个需要必救之地?好,这下子仗好打了,只要围绕这点做文章,敌人就不难对付了。” “少帅又有什么破敌妙计了?”周曾试探着问道。 “破敌妙计暂时还没有想出来,不过思路倒是有了。”项康笑笑,说道:“不急,等我们先和严械取得联络再说,不管严械是真降诈降,不出意外的话,他都应该尽快派人来和我们联系了。乘着这个机会,我也要试探一下他的降意真假。” 被项康料中,少帅军建立起营地后,当天晚上,之前那个严械的家人果然再次来到了少帅军的营地中,给项康带来了严械的口信,说是徐县秦军之所以会突然到来,全是因为僮县的右尉郝霸逼迫他寄书向徐县秦军求援,他执拗不过,又害怕被郝霸发现他有投降献城之意,只得被迫依从。另外严械的家人又向项康介绍了一些徐县秦军的情报,说是徐县秦军的兵力是一千一百余人,有战马百余匹,战车四十余辆,主将是徐县的右尉王鼗,徐县秦军立营城外,则是王鼗与郝霸等人共同商议的结果。 末了,严械的家人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少帅恕罪,我家主人这次没敢让小人带来书信,原因是僮县城防全被郝霸掌握,我家主人即便为小人编造借口进出城池,也有可能被随时搜身,我家主人为了预防万一,所以不敢让小人携带书信。” “没事,这点我理解。”项康点头,又说道:“你也给我带一个口信回去给你家主人,就说让他尽力劝说让徐县的暴秦军队进驻城内,此事倘若成功,我就有办法拿下僮县城池了。” 严械的家人答应,又更加小心的说道:“不过少帅,军队事务全由郝霸做主,我家主人恐怕没把握一定能劝得徐县军队进驻城内,这点如果我家主人做不到……。” “没事,叫他尽力去做。”项康微笑说道:“我也会尽力给他帮忙的,我会想办法让徐县的暴秦军队在城外难以容身,让他可以合情合理的劝说徐县的暴秦军队进驻城内。” 吩咐完了严械的家人后,项康先是让严械的家人在自军营中住了一夜,第二天黎明时才派人送他秘密出营,走其他道路潜行回城。然后项康又安排多名斥候探马从浮桥过河,去僮县西南部探察徐县秦军的营防布置。然后项康先是命令军队白日好生休息准备夜战,又在正午时派遣一名使者,携带一道密封的战书和一个带有封泥的盒子,到徐州秦军的营地搦战,约徐县秦军次日午时在僮县西郊‘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按照项康的命令,少帅军使者带上战书和密封的盒子打着白旗去出使敌营了,结果使者前脚刚走,旁边的周曾马上就问道:“少帅,难道你又想在晚上去偷袭敌人的营地?这次恐怕很难成功了吧?上次你在下相约顾毕决战,结果当天晚上就派军队去偷袭他的营寨,当时有许多溃散的僮县士卒直接逃了回来,郝霸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你这次故技重施,暴秦军队怎么可能还会继续上当?” “我要的就是他们不上当。”项康笑笑,说道:“他们如果真的上当,真的在明天出兵和我们堂堂正正的决战,我们这仗反倒更难打。只有他们不上当,我们才有机会出奇制胜。” ………… 不说项康在少帅军营地中的各种夜战安排,单说少帅军的使者携带着书信和木盒来到了徐县秦军的营地后,虽然徐县秦军的主将王鼗很快就接见了少帅军的使者,然而打开了少帅军使者带来的密封书信仔细一看后,王鼗却顿时气得吼了起来,原来项康在书信上这么写道: “王鼗竖子,你身为徐县左尉,受命率军增援僮县,不思披坚执锐,一决雌雄,只顾闭营自保,与妇人何异?一件女装送你,若无胆量,尽可穿上,如有胆量,明天午时,僮县西郊,决一死战!大楚少帅,项康!” 吼叫着,王鼗直接砸开了那个密封的木盒,结果里面装的,还真的是一套女子衣服——还是民间老太太喜欢穿的女子衣服。结果看到这点,旁边的徐县秦军众将当然是怒不可遏,纷纷拔剑要把少帅军的使者当场斩杀!好在王鼗还算冷静,及时喝阻道:“且慢,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个人不能杀,本吏还要让他带信回去!” 言罢,王鼗先是在战书上批下了来日决战四个大字,然后命人将少帅军使者重打二十军棍,让他携带答复书信和女子衣服交给项康。再接着,王鼗一边命令军队立即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夜战,一边派人火速入城,去请与自己素来交好的郝霸过营见面。 不一刻,郝霸被请到徐县秦军营中,才刚一见面,王鼗就把刚才发生的事对郝霸飞快说了,结果郝霸一听大惊,忙说道:“王大兄,你可千万别上当,项康这个逆贼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在下相的时候,他就是一边约我们顾县尊在第二天正午决战,一边在当天晚上突然出兵偷袭我们的营地,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还直接害了我们的顾县尊。这次他故技重施,表面上约你决战,只怕今天晚上又要派乱贼军队来偷袭你的营地。” “我当然不会上当。”王鼗冷笑说道:“上午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了,乱贼那边派出了许多的斥候快马在我的营地四周窥探,当时我就怀疑乱贼想打我营地的主意。所以他派人来故意羞辱我的时候,我就将计就计,假装上当答应决战,又让士卒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夜战,就等着他今天晚上来偷袭我的营地,杀他一个丢盔卸甲,屁滚尿流!” “王大兄妙计!”郝霸鼓掌,又迫不及待的说道:“王大兄放心,我这就回去叫我的人也准备夜战,等乱贼来偷袭你的营地的时候,也出兵帮你破敌!” “不!郝大兄,我觉得你有更好的选择。”王鼗摇头,说道:“你叫你的人马准备好夜战,今天晚上敌人来偷袭我的时候,你用不着出兵帮我,可以直接从北门出兵过河,走僮水北岸的道路,反过来去偷袭乱贼的营地,杀乱贼一个腹背受敌,前后两难。如果我这里能够把乱贼的主力诱出营地,让他们的营地空虚,说不定你就可以一战破敌,直接一脚踹了乱贼的大营!” 郝霸一听大喜,赶紧向王鼗连连拱手道谢,当即与王鼗约定在夜间联手出兵,徐县秦军负责对付少帅军的夜袭军队,乘机引诱少帅军出兵接应败兵。郝霸则负责亲自率军偷袭少帅军营地,杀少帅军一个首尾难顾,也乘机争取一举击破少帅军营地,然后王鼗与郝霸各自组织自己麾下的士卒备战不提。 ………… 秋天逐渐昼短,才刚到了初更过半,天色就已经逐渐黑定,按照王鼗的布置安排,徐县秦军故意按时息灯灭火,只留少许士卒守卫营门,装出军队已经入睡的模样,实际上却暗中派出了四百士兵,分头埋伏在大营的左右两侧,营内士兵也是人不解甲,刀不离手,藏在营帐之中等待少帅军前来偷袭。 被王鼗料中,二更过半时,果然有一支少帅军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徐县秦军的营地附近,笨手笨脚的试图夺取秦军营门,妄图杀入营内故技重施,又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秦军营地战鼓齐擂时,早就按捺不住的秦军伏兵立即从两翼杀出,枕戈待旦的徐县秦军主力也在王鼗的亲自率领下从正面杀出,三面夹击少帅军的夜袭之兵,少帅军发现中计不敢与敌,赶紧掉头夹着尾巴就往来路狂奔,妙计得手的王鼗得意洋洋,亲自统兵全力追杀。 与此同时,郝霸也亲自率领一支五百人队从北门出营,通过一直被自军控制的北门桥梁直奔僮水北岸,溯流而上,直接杀向少帅军的营地。 先来看王鼗这边,虽然少帅军逃跑的速度飞快,但黑夜之中人声鼎沸,王鼗亲自率领的徐县秦军依然还是可以轻易的咬住少帅军的败兵不放,也很快就追着少帅军的败兵来到了少帅军的营地附近。然后王鼗又得意洋洋的发现,少帅军营地内果然是一片慌乱,到处都是火把和报警锣声,很明显没有料到自军的偷袭军队会遭到惨痛失败。接着王鼗也不迟疑,马上就命令军队加速上前,又分出骑兵去奔袭少帅军的浮桥渡口,妄图切断少帅军败兵的归路。再然后…… 再然后,王鼗当然发现自己上了项康的恶当,战鼓声中,先是徐县秦军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支少帅军的军队,吼叫着猛冲徐县秦军的背后,前方的少帅军败兵也马上掉过头来,与后方的伏兵前后夹击徐县秦军。而当手忙脚乱的徐县秦军被迫分兵而战的时候,鼓声又起,又有两支少帅军从左右杀出,配合友军四面夹击徐县秦军。 毕竟只是县兵,即便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也远比不上北方草原上和南方丛林里的秦军主力,黑灯瞎火里被少帅军四面包围,徐县秦军就是想不大乱都难。而更糟糕的是,少帅军将士虽然一直是靠偷鸡摸狗打顺风仗,但毕竟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已经多少积累起了一点实战经验,冲杀间已经初步懂得如何互相配合,何时该玩命,何时该暂时退让,这时候又是再次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依然还是以众凌寡打顺风仗,所以少帅军的乌合之众们就是想不一个个神勇无敌都难,冲杀间一个比一个玩命,也一个比一个奋勇,四面围着徐县秦军按着暴揍,很快就把倒霉的徐县秦军砍得人仰马翻,杀得尸横遍野。 招架不住少帅军四面围攻的王八拳,徐县秦军的士卒纷纷四散逃命,王鼗身边的将领亲兵也纷纷劝他赶紧撤退,然而王鼗却依然选择了咬牙坚持,因为王鼗还有一线希望,就是从北岸出兵的僮县秦军及时向少帅军营地发起进攻,围魏救赵逼少帅军退兵,也争取扭转战局,反败为胜。所以即便形势危急,王鼗依然不肯让身边亲兵放下自己的王字大旗,拼着多受损失也要壮着胆子挺住。——当然,为了谨慎起见,王鼗还是接受了自己亲兵的好意,早早就换上了一身士卒的衣服,随时准备着乘乱逃命。 王鼗的如意算盘当然失算了,以项康的奸诈,又如何能不防着僮县秦军突然从北岸出兵,乘夜向自己的营地发起进攻?所以当僮县右尉郝霸带着军队来到了少帅军营地附近后,原来还黑黢黢的少帅军营门处当然是马上火把通明,无数明晃晃的箭头从营地的栅栏中伸出,虎视耽耽的对着乘夜杀来的僮县秦军。 为了给南岸的友军分担压力,郝霸硬着头皮率军发起了冲锋,然而少帅军将士则根本不给敌人靠近营地的机会,僮县秦军才刚杀到近处,少帅军马上就是乱弩齐发,迎头痛击胆敢袭营的僮县秦军。在兵力不够充足的情况下,一向喜欢躲在后面设计害人的项康也亲自披挂上阵,带着自己的亲兵队担任总预备队,随时准备补漏堵缺。 还是很可惜,项康没能捞到亲自杀敌的机会,在少帅军将士的严密防守面前,僮县秦军就是想连靠近少帅军的营地栅栏和护营壕沟都难,更别说是冲进少帅军营地和武装到了牙齿的项康亲兵队,只能是象一群苍蝇一样,乱糟糟的在少帅军营地旁边不断游走,每次冲锋都被少帅军的弩箭射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被迫撤回去重整队伍,还如此往来不休。 与此同时,南岸战场上徐县秦军也已经彻底招架不住,为了活命,身边士卒越来越少的王鼗只能是无奈的让亲兵放下自己的王字大旗,放弃对军队的指挥,在一队亲兵的保护下狼狈逃向人声稀少的黑暗深处,余下的徐县秦军更是一哄而散,抱头鼠窜逃得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依照项康的战前布置,彻底杀溃了徐县秦军之后,南岸战场上的项庄很快就让亲兵吹响了集结号角,让自己麾下的士卒返回自己的旗下侯命,准备率领本部人马回援大营。项康的好兄弟冯仲则担起了追击重任,率领包括项猷、项睢等项家子弟在内的少帅军将士全力追击敌人,拼命砍杀俘虏,尽最大限度的削弱徐县秦军。 追击期间,冯仲还想起了今天散帐时的情景——当时项康安排完了军队布置下令散帐后,又单独把冯仲留下,拍着冯仲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冯大兄,我不可能一味的依靠我们项家子弟,你要站出来,给我多点忙,但是为了堵别人的口,你也要在战场上多有点表现,这样我在帮你说话的时候,才可以底气充足一些。” 明白项康的弦外之音,平时其实有些胆小的冯仲当然在战场上表现得十分疯狂,带着少帅军将士,楞是一直追杀到了徐县秦军的营地门口,并在追击战中斩首近百,俘虏了超过六十人的徐县秦军,让项康更进一步提拔重用自己有了话说。 第八十章 乱贼去了那里 自打派人悄悄去和项康联系之后,秦二世胡亥的远房堂兄僮县县丞严械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梦到的,全都是机密泄露,自己被打入大牢,受尽羞辱折磨,然后又被装进囚车押往咸阳,象自己的那十位远房堂姐妹大秦公主一样,在闹市上被车裂处死。天天晚上都被噩梦惊醒,睡在旁边的老婆好心打听原因,严械却又不敢说实话,只能是把秘密藏在心里,压力堪比山大。 还是在心腹家人顺利带回来了项康的亲笔回信后,一直在担心少帅军容不下自己的秦皇远亲严械才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严械却又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同一天,同样收到了取虑沦陷的消息后,在僮县本地树大根深的县右尉郝霸,会突然提出向徐县秦军求援的要求,还逼着自己要马上采纳,当场去文徐县,请徐县秦军出兵来帮忙抵御少帅军即将发起的进攻。 本来就没有完全把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打开城门,严械当然不愿再请徐县秦军来捣乱,可是没办法,危险逼近时向邻县求援是天经地义的事,严械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对拒绝郝霸的提议,又害怕被郝霸看出自己有投降之意,也只好一边以县丞名誉寄书向徐县求援,一边悄悄的安慰自己,暗道:“用不着太担心,现在这个情况,泗水郡各县自扫门前雪还来不及,徐县那边未必会答应出兵。” 事情彻底出乎了严械的预料,徐县秦军不但一口答应了出兵救援,派过来的援军还抢先一步开抵僮县城下,不但彻底粉碎了严械偷开城门迎接少帅军进城的希望,还把严械逼上了绝路——严械很清楚,项康如果因此对自己的降意真假生出怀疑,只要稍微故意放出一点点风声,自己马上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还算好,项康很是通情达理的接受了严械的解释,对严械的被逼求援表示理解,但项康却又提出了让严械鼓动徐县秦军入驻僮县城内的难人要求,同时光从兵力对比上来看,严械也为少帅军的僮县大战捏了一把冷汗——兵力相差不大,僮县秦军又有城池可守,严械就是绞尽脑汁,也替项康想不出什么获胜希望。 再接着,僮县秦军的举动也让严械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还是在僮县秦军深夜里从北门出兵时,被郝霸彻底架空的严械才知道僮县秦军是要连夜去偷袭少帅军的营地,也马上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有心想派人赶紧去给项康报信却又来不及,也只能是默默祷告着上天保佑,让少帅军守住营地,挺过僮县秦军的这次偷袭。——不然的话,少帅军一旦吃了大亏,项康就是想不怀疑严械是故意帮着郝霸等人骗他都难。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告诉性格有些懦弱的严械他完全是在杞人忧天,也让严械终于明白了自己其实是做出了一个正确得无法再正确的选择,下半夜的时候,严械先是惊喜万分的看到设计伏击少帅军的徐县秦军反胜为败,在少帅军将士的追杀下狼狈逃回营地,然后黎明时,严械又亲眼看到郝霸同样狼狈不堪的带着僮县秦军滚回僮县北门,身后还有一帮耀武扬威的少帅军将士追杀。严械表面上和其他的僮县官吏惊讶而又绝望,心里却笑开了花,还忍不住冲着郝霸的旗帜恶狠狠在心里说了一句,“竖子!你也有今天!” 心里再是如何的幸灾乐祸,该走的过场依然还是得走,随着一帮子僮县迎住了自己深恨入骨的郝霸后,严械先是假惺惺的嘘寒问暖,然后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郝右尉,我军的兵力损失如何?” “还没来得及统计,不过肯定不少。”郝霸阴沉着脸回答,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浓痰,骂道:“狗娘养的乱贼,真他娘的狡猾,竟然早就料到我会去偷袭他的营地,早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放箭射得老子连靠近他的营地栅栏都难!” “郝右尉不必动怒,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严械口不对心的安慰,郝霸却懒得再搭理他,只是冲其他的僮县官吏吼道:“徐县军队那边派人来和我们联络没有?昨天晚上他们的损失如何?” 也是凑巧,恰在这时,徐县秦军的联络信使匆匆到来,向郝霸介绍说徐县秦军昨天晚上连死带失踪,总共损失了三百八十余人,逃回营的士兵也伤者近百。郝霸一听大惊,吃惊道:“王大兄那边怎么损失这么多?一仗就打掉了四成军队,接下来该怎么打?” “郝右尉,不如让我们的徐县友军进城驻扎吧。”严械乘机建议道:“让我们的徐县友军撤进城里,既可以让他们安心休整,又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坚守僮县城池,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让王大兄他们进城驻扎?”郝霸有些动心,可又有些迟疑,说道:“可是全部撤回城里,是不是太被动了?还有,王大兄那里也未必会答应,进了城,他就没办法及时防范乱贼南下去打徐县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项康为什么要自己尽力劝说徐县秦军进城驻扎,但是为了完成项康交代的任务表达忠心,严械还是尽了自己的努力,难得凑到了郝霸的耳边,低声耳语道:“郝右尉,只有请徐县军队进城驻扎,我们才有希望守得住僮县。徐县军队继续驻扎在城外,如果有什么意外,或者突然撤走了,我们僮县军队可就彻底的孤立无援了,到时候僮县城池一旦被乱贼攻破,不光你我的性命难保,只怕我们的妻儿老小和身家财产,也很难保得住。” 严械这话正好打在了郝霸的心坎上,出身于僮县大户的郝霸最怕的,也就是少帅军攻破僮县城池找自己清算旧帐,洗劫自家的财产,屠杀自家的妻儿老小。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郝霸很快就点了点头,马上就开口要徐县秦军的信使给王鼗带话,劝王鼗赶紧带着徐县军队进驻僮县城内,同时为了促成此举,郝霸还派完全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僮县狱掾前往徐县秦军营中,替自己劝说王鼗转移营地。 因为确实需要安心休整的缘故,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虽然明知道进城驻扎过于被动,王鼗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接受僮县秦军的建议,并在当天中午就放弃了城外营地,带着剩下的六百多军队驻扎进了僮县城里。全部身家都在僮县城里的郝霸闻报大喜,赶紧拉着严械等僮县官吏到城门处迎接,僮县守军也因此获得了大量补充,凭借地利,再度平衡了僮县战局。 当天,少帅军和秦军都需要时间休息和打扫战场,双方再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彼此相安无事。然而到了第二天的正午时,驻扎在僮水上游的少帅军却突然拔营南下,越过僮水移营到了僮县西南角,在距离县城五里处重新安营立寨。城上守军把情况报告到郝霸和王鼗等人面前,郝霸和王鼗等人也不奇怪,还冷哼说道:“想攻城?来吧,看你们那帮乌合之众,能不能拿下我们重兵把守的僮县城!” 话虽如此,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郝霸和王鼗等人还是让城上士卒严密监视少帅军的一举一动,时刻防范诡计多端的少帅军又玩出什么花样,并在当夜轮流几次上城巡视敌情,怕的就是少帅军故技重施,又在晚上跑来偷鸡摸狗,突然偷袭僮县城池。不过还好,这样的情况一直没有发生,工事尚未完善的少帅军营地里也只是时不时传来一些鼓声,互相通知各军平安,并没有任何异常,郝霸和王鼗等人也这才逐渐放下心来,让士卒安心的在城里睡了一觉。 不过到了第二天早上时,郝霸和王鼗等人就逐渐发现情况不对了,少帅军的营地里虽然还在时不时的传来鼓声,营地里却不见什么士卒活动,同时也看不到早上做饭的炊烟,郝霸和王鼗心中生疑,赶紧派人出城去探察少帅军的营地情况。结果斥候带回来的消息也让郝霸和王鼗大吃一惊——少帅军的营地里已经空无一人,军队不知道去了何处! “乱贼的营地里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可能?!”郝霸惊叫道:“没有一个人,那是谁在乱贼的营地敲鼓?” “禀郝右尉,我们上当了。”斥候哭丧着脸说道:“乱贼把几只羊倒绑在了鼓上,羊蹄敲打鼓面,所以就发出声音了!” “悬羊击鼓?!”郝霸瞠目结舌,半晌才咆哮道:“项康这个逆贼,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坏水?上前天晚上才用无耻诡计骗了我们一次,怎么昨天晚上又用无耻诡计骗我们?!” “乱贼军队去了那里?”王鼗更加关心少帅军主力的去向,赶紧跳起来大吼着问。 “回禀王左尉,暂时还不知道。”秦军斥候如实回答,又说道:“不过从脚印和车辙来看,乱贼军队应该是去了南方,徐县那边的方向。” 秦军斥候还没有把话说完,王鼗就已经面如死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王鼗赶紧大吼大叫道:“郝大兄,快派斥候探察,如果乱贼真的去了徐县,我就得马上回去救援,徐县的主力已经被我带来这里了,城里只有几百守军,绝对不可能挡得住乱贼的进攻!” 郝霸忙不迭的答应,赶紧派出大量的斥候快马南下探察,寻找少帅军主力的去向,王鼗更是火速给徐县秦军传令,让徐县秦军做好出发准备,以便随时南下回援自己的老巢徐县县城。而到了下午时,派出去斥候果然飞马回报,说少帅军确实正沿着官道向徐县开拔。王鼗闻报不敢怠慢,忙对郝霸说道:“郝大兄,不行,我必须得马上回去守城,不然的话,徐县就保不住了。” “可你前天晚上损失惨重,路上又有可能被乱贼拦截,恐怕很难把剩下的军队全都带回去守城。”郝霸提醒道。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王鼗说道:“郝大兄,现在该我向你求援了,派一支援军给我,帮我回去守城。” 郝霸不想答应,可是才刚欠下徐县秦军一个天大的人情,郝霸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所以犹豫再三之后,郝霸只能是十分勉强的说道:“我这里兵力也不多,只能借你一支五百人队。不过你要小心,项康那个逆贼实在是太狡猾了,得防着他在路上布置埋伏,偷袭你的军队。” “这个你放心,南面的地形我熟,除了重岗山那一带适合布置埋伏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开阔平原,不会有什么危险。”王鼗自信的回答,郝霸勉强点头,当即命令自己的族弟郝象统率一支五百人队,随着徐县秦军一起出城,轻装南下赶往徐县增援。 出发时已是下午申时,再是如何的急行军,秦军当然都不可能在当天就追上昨天半夜就已经出发南下的少帅军主力,当夜被迫在双宅亭附近露宿了一夜。然后第二天天还没亮,着急回去救援老巢的王鼗就匆匆催军出发,领着军队一路急行南下,结果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的中午时,全速行军的秦军就追上了少帅军的后队。结果看到来敌众多,只有区区数百人的少帅军后队也不敢和秦军交战,撒腿就往南方狂奔,王鼗和郝象率军紧追不舍,并在下午的未时近半时,追击到了这一带惟一地势复杂的重岗山山区。 再接着,少帅军的后军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重岗山的山区,王鼗却果断的下令停止追击,并向旁边的郝象解释道:“不能再追了,前面山高林密,道路狭窄,是乱贼惟一有可能布置埋伏的地方,我们如果直接追进去,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那怎么办?”郝象问道。 “天色已经不早,让军队休息过夜,多派斥候进山搜查,看看乱贼到底有没有伏兵。”王鼗答道:“如果没有,我们明天就直接越过重岗山,如果有,我们就绕开重岗山南下。好在重岗山这边的山区,这里距离徐县也已经不远,不管绕不绕路,我们明天日落前都可以赶到徐县。” 同样不愿冒险的郝策一听大点其头,马上答应,当下王鼗和郝策马上命令军队就地休息,结果命令才刚颁布,又累又饿的秦军将士立即就是横七竖八的躺倒在了路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休息,王鼗则又派出许多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卒进山,探察少帅军可能存在的伏兵。然而让王鼗和郝策意外的是,进山斥候却又很快回报,说是之前逃进山区的少帅军也已经在不远处就地休息,并没有直接逃远。 “怪事?乱贼怎么没逃远?还想诱敌?我不可能上当了啊?” 王鼗心中诧异的时候,怪异再次出现,进兵的战鼓声中,之前逃进了山区的少帅军将士竟然再次出现在了秦军的面前,走出山道,当道立阵保护住了山道出口。而再接着,当秦军慌忙集结准备战斗的时候,更多的少帅军将士列队走出了山道,狞笑着走到了之前的后军两翼立阵,同时项康的少帅大旗也出现在了山道之中。 见此情景,王鼗也终于回过了神来,惊叫说道:“乱贼不是想伏击,他们是想和我们决战!好奸诈的乱贼,知道我们发现他们的主力当道立阵,肯定马上掉头撤退,竟然把主力藏在山道里,把我们引过来再出兵决战!” ……………… “他娘的,幸亏老子及时想到暴秦军队肯定比我更熟悉地形,肯定会怀疑这里藏得有伏兵,临时改了主意没布置伏兵。”与此同时的少帅军军中,项康当然也在得意的叫嚣,嚣张说道:“不过没关系,不能打伏击战就打正面决战,两千多军队打你一千多,我就不信打不赢!这里距离僮县已经有八九十里,我看你们能逃得回去多少!” ……………… 秦军这边,终于明白了少帅军的战略意图不是伏击而是为了决战后,王鼗也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打吧,敌众己寡,并且士卒疲惫,体力下降,胜算极小。逃吧,这里虽然是平原,逃跑方便,但是距离后方过于遥远,等勉强逃回僮县,军队能够保住三成就已经是奇迹,也再没力量牢牢守住僮县,迟早还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别无选择之下,王鼗只能一咬牙一横心,冲着郝象说道:“郝象兄弟,没办法了,只能是赌一把了,乘着乱贼主力还没有全部走出山道,我们冲上去,把乱贼撵回山里,然后再收兵撤退。” 盘算了一下,郝象点头,说道:“好,王大兄,你带军队先上,先缠住已经走出山道的乱贼,然后我再上去给你帮忙。” 王鼗答应,当即催动自己麾下的徐县军队,向已经走出山道的少帅军队伍发起近乎自杀性的冲锋,少帅军则是乱弩齐发,先是用弩箭削弱了秦军的部分力量,然后才毫不犹豫的迎上,与徐县秦军缠斗在了一起。正巴不得少帅军这么做的王鼗一看大喜,除了拼命喊叫鼓动士卒舍命作战外,又不断回头张望后方的僮县军队,期待僮县秦军赶紧上前助阵,帮助自己把少帅军主力堵在山区之内。 很遗憾,僮县秦军始终按兵不动,然后到了徐县秦军彻底与少帅军陷入缠斗的时候,僮县秦军还突然挥动令旗,全军一起掉头,撒腿就往来路飞奔。王鼗在乱军之中见了如遭雷击,也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郝象竖子!我操你娘的十八代祖宗!” 再怎么破口大骂也没用了,看到友军抢先逃命,徐县秦军的士卒顿时一片大哗,虽然没有立即崩溃,却也士气严重受挫,军队立即露出败象。与此同时,远处东北面山区的树林之中,又突然冲出来一队打着少帅军旗帜的骑兵,毫不犹豫的追向了率先逃命的僮县秦军,而少帅军骑兵的距离虽然有些遥远,僮县秦军逃命的脚步也极度飞快,却还是无论如何的跑不赢四条腿,也很快就被少帅军的骑兵逐渐追上。 ——顺便说一句,虽然项康此前并没有料到僮县秦军会这么不讲义气,扔下徐县秦军独自逃命,但不要说项康了,只要是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绝对不会把机动力强大的骑兵布置在山区内部,只会部署在方便出击的位置,所以少帅军的骑兵才能及时出现,粉碎僮县秦军抢先逃命的美梦。 当少帅军骑兵咬住僮县秦军的尾巴,拖住了僮县秦军的撤退速度时,项康的大旗也已经走出了山道。看了看战场的局势,项康果断一指已经被缠住的徐县秦军,喝道:“先灭掉这支敌人,然后再去追杀往北走的敌人,有我们的骑兵缠住,他们跑不了!这一次,老子要把僮县和徐县一起拿下!” 第八十一章 夺占两县 其实早在僮县秦军扔下徐县秦军独自逃命那一刻开始,徐县秦军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命运,最后的结果唯一有悬念的,也就是少帅军究竟能够消灭多少徐县秦军,徐县秦军又能有多少人逃出生天。 为了降低接下来的作战难度,项康当然希望能把徐县秦军消灭越多越好,还最好是把徐县秦军一网打尽,所以中军才刚走出山区,项康马上就命令除了自己亲兵队之外的中军上前,从两翼包抄,合围已经和少帅军纠缠在一起的徐县秦军。 徐县秦军的主将王鼗也很快就发现危险临近,但是没办法,军队已经和少帅军缠斗在了一起,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战场上又尘土蔽天,人喊马嘶,什么命令都无法传达,再也无法如臂使指的指挥军队集群突围,王鼗只能是尽可能收拢自己身边的军队,一边拼命呼喊招呼秦军士兵向自己靠拢,一边以自己的主旗为引导,带着军队艰难向西南方向行进,妄图摆脱少帅军的纠缠,成集群向西南突围,绕过重岗山区逃回徐县。 王鼗这么做当然是痴心妄想,他如果放倒主旗放弃指挥,让军队四散溃逃,那么少帅军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有效拦截;但是他妄图用主旗指挥军队集群突围,却等于是告诉少帅军将士该如何的前堵后追,所以秦军才刚在他的引导下找好突围方向,从两翼包抄而来的少帅军将士就已经成群堵在了他们的前面,同时后方的少帅军将士也是猛砍猛杀,拼命狂踢秦军的屁股。 迫于无奈,王鼗只能是选择向正西走,可是没走得多远,少帅军的人群就又出现在了他的前方,再次堵住了他的逃命道路,王鼗催军死战,却无论如何都冲不破少帅军的阻击,被迫又想掉头冲向正南,梦想逃进山区,为士卒尽可能多的争取活命机会。然而还是在掉转旗帜后,王鼗才发现自军的前后左右已经都是少帅军将士,再想集群突围已是难如登天,但王鼗却依然不肯放弃,又红着眼睛大吼道:“杀!杀出去!夺我生路!” 垂死的挣扎依然毫无作用,徐县秦军夺路逃生的心思虽然急切,冲杀间也相当卖力,无奈单兵素质有限,再怎么猛冲猛杀,也不可能逆转战场局势。而首当其冲的少帅军将士虽然压力巨大,被徐县秦军冲得连连后退,却又始终是退而不溃,不断后退间坚持咬牙拦在秦军前面,其他三个方向的少帅军将士则乘机不断冲杀,象剥笋子一样,一点点削弱急于逃命的秦军。 战斗早已进入了白热化,秦军拼命向南冲,少帅军将士玩命的从三个方向掩杀,喊杀声震耳欲聋,刀来剑往,双方士兵红着眼睛舍命格杀,不是你捅死我,就是我砍死你,疯狂的吼叫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不时可以看到双方士兵抱成一团,在地上扭打咬砸,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徐县秦军之所以这么玩命,当然是因为他们距离老家徐县已然不远,回家的希望就在眼前,所以即便被友军背叛也士气不坠。然而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这股士气在惨烈战斗中逐渐消磨过后,徐县秦军却又逐渐露出了败象,受敌最多的左翼再度被少帅军拉入近身混战,许多的士兵无法脱身跟上队伍,随时有可能崩溃,后队和左翼也形势严峻。 不过还好,秦军的前队还在顽强的向前推进,并且逐渐逼近到了山区边缘,王鼗也心中暗暗欢喜,知道只要能够逃进山区,凭借自军对地利环境的熟悉,怎么都得有一半以上的军队可以逃回徐县城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支少帅军的五百人队却如同神兵天降,突然穿插到了秦军前队与山区之间,补强兵力拦住了秦军的逃命道路,秦军的前队也顿时一片大乱,惊慌的喊叫声四起。 “狗娘养的乱贼!”绝望的又大骂了一声,可是王鼗依然不愿死心,又疯狂的大喊道:“向前!继续向前!冲进山里!冲进山里活命!” 王鼗这一次的疯狂叫喊没能再收到激励作用,前路被彻底阻塞之后,许多绝望的秦军将士不是选择往人少的地方溃逃,就是号哭着放下武器跪地投降,队伍一片大乱,少帅军将士则乘机收缩包围圈,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走投无路的徐县秦军,投降不杀的招降口号也随之响彻云霄。 困兽犹斗的徐县秦军还在不断的左冲右突,可是却毫无作用,不但始终冲不出少帅军的包围圈,兵卒还明显的越打越少,不过十来分钟,王鼗的身边就已经只剩下了不到百人,还被十几倍的少帅军将士重重包围,再无任何逃命希望。见此情景,王鼗除了无比后悔没有早些选择让士卒四散而逃外,也再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只能是长叹了一声,抢在身旁亲兵做出反应前,用剑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自杀了事。 王鼗死后,陷入重围的徐县秦军当然大多选择了投降,偶有几个负隅顽抗者,也很快就被少帅军的乱刀乱剑砍成肉酱,六百余人的徐县秦军也以彻底全军覆没告终,只有区区小几十人乘乱逃进了山中,消失在了密林深处。然而大胜过后,少帅军却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多少,匆匆收拢了队伍,让后队押上了秦军俘虏,然后马上就向着北方出发,去追杀此前逃走的僮县秦军。 歼灭徐县秦军的耗时远比自己预料的长,原本项康还有些担心自军难以追上抢先逃跑的僮县敌人,仅有两百多人的少帅军骑兵也没办法长期缠住僮县秦军,坚持到自己的主力追上敌人。然而事情的变化却让项康惊喜得都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天还没黑,上前探察的少帅军快马就带来喜讯,说是僮县秦军已经被少帅军骑兵彻底击溃,僮县秦军现在已经四散而逃,再无任何可能成编制逃回僮县! “已经击溃了?”项康惊喜问道:“仗怎么打的?我们的骑兵兵力不占优势啊?” “回禀少帅,敌人为了尽快逃命,逃跑的时候自己乱了队列,我们的骑兵试着冲了一下,马上就冲散了暴秦军队。”斥候眉飞色舞的答道:“暴秦军队还把旗帜全部都扔了,自己放弃了统一行动,所以我们的骑兵就只管砍人杀人,再用不着担心敌人结阵而战了。” 大笑了一阵,暗暗感谢了好心帮忙的僮县秦军主将,项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下令让少帅军主力放慢脚步,以正常速度北上,借此节约士卒体力,一边捕拿掉队失散的僮县秦军士卒,一边带着军队从容北上,掉头又来攻打僮县城池。 第三天下午,少帅军主力再度开抵僮县城下,军队已经损失过半的僮县上下当然都是一片大乱,为了守卫城池,僮县右尉郝霸除了把自己家族的男丁仆役全部拉进军队当兵外,又逼着县丞严械把城里的青壮男女全部收编入伍,组成炮灰军队参与守城,气氛空前紧张。行军疲惫的少帅军则不慌不忙,从容在僮县城南五里处立下营寨,准备各种攻城事务。 与此同时,早就潜伏出城的严械家人也再度来到了项康的面前,除了向项康报告了僮县城里的最新情况外,又明白告诉项康说道:“少帅,我家主人打算在明天晚上的三更动手,偷偷打开僮县的西门迎接你的军队进城,到时候只要看到僮县的西门城下有火把晃动,就请少帅马上进兵杀进城去,接管僮县城池。” 项康点头,说道:“回去告诉严县丞,就说事情成了以后,我就封他为僮县县令,将来还会继续重用。另外,我还会诛灭郝氏全族,为他报仇雪耻。但是……。” 说到这,项康稍微拖长了一点尾音,顿了顿才说道:“但是别骗我,我这个人虽然不喜欢滥杀无辜,可你的家主如果骗了我,让我的士卒白白送命,我绝不会放过他,还有他的全家!” 严械家人战战兢兢,赶紧跪地表示明白,承诺一定把项康的原话带到,项康这才点了点头,让士卒带他下去休息,在黎明时悄悄把他送到营外,让他返回僮县城中给严械带信。而严械家人走后,旁边的周曾当然好奇问道:“少帅,你确认严械是真的准备投降献城了?不再怀疑是诈降?” “还不敢肯定,人心隔肚皮,除非我们的军队真的靠着严械的接应杀进僮县城里,否则我也不敢断定他到底是真降还是诈降。”项康摇头,又说道:“不过我还是得给他一个机会,因为一是我想尽量减少一些攻城的士卒损失,二是我现在已经输得起了,可以在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冒险赌上一把。” “已经输得起了?什么意思?”周曾疑惑问道。 “严械如果真的诈降,我们最多只损失几百人,伤不到我们的元气,也扭转不了现在的战局。”项康淡淡说道:“而且我们还有取虑和下相两个后方可以补充兵员,所以我们现在已经输得起一些小仗,也可以适当的冒冒险了。” 仔细一些少帅军现在的情况,周曾当然很快点头,又说道:“希望严械不是诈降,如果能以很小的代价顺利拿下僮县,我们再南下去打徐县,把握就更大了。” 项康笑笑,说道:“先把僮县的仗打好,然后再去考虑徐县,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仗也要一场一场的打,一口吃不了一个大胖子,一仗也灭不了暴秦。” 第二天的上午,项康叫来了自己目前麾下最得力的三员将领项庄、项悍和冯仲,把严械准备在今天晚上准备献城的情况告诉给了他们,询问他们三人谁敢领兵担任先锋,冒险首先杀入城内。结果三将都自告奋勇,争先恐后的请求挑起这个重担,项康却没有马上决定人选,又说道:“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了,严械是否真的投降,我现在还没有绝对把握,首先带兵进城的人,很可能会面临被暴秦军队伏击的危险,还有送命的可能。所以你们再仔细考虑一下,究竟愿不愿去?” 言罢,项康又故意把目光看向冯仲,冯仲虽然不明白项康这是故意给自己立功机会,可还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马上就抱拳说道:“少帅放心,末将已经考虑清楚了,末将愿往。” 冯仲的话音刚落,其实胆子远比他大的项庄和项悍也马上开口,表示愿意冒险去执行这个任务。项康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冯大兄首先开口,那就你去吧。记住,小心为上,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带着军队撤出城外。” 得到项康暗中偏袒的冯仲郑重答应,项庄和项悍则因为话说晚了一步,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当下项康马上安排出兵计划,布置进攻顺序,同时一边秘密准备夜战,一边派军队砍伐木材,假意赶造攻城武器,借以欺骗僮县守军,同时磨刀不误砍柴工,也准备着在偷城失败时发起正面攻城。 是夜二更,冯仲和项庄各领一支五百人队,先后潜行到了僮县西门外潜伏,然后到了三更时分时,少帅军将士果然看到僮县的西门城下有火把晃动,也赶紧提醒冯仲去看。而冯仲犹豫了一下后,咬了咬牙,一挥手就喝道:“上!拿下僮县!” 没有埋伏,更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冯仲率领的少帅军很是轻松的冲进了僮县城中,还是在冯仲所部即将全部入城的时候,城上守军才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敲响铜锣报警。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五百少帅军率先入城之后,主力已经元气大伤的僮县秦军已经再没有任何办法抵挡少帅军的攻势了,被强征入伍的普通百姓更是刚看到少帅军的旗帜,就马上一哄而散,迫不及待的逃回家中,等待少帅军接管城池,只有以郝霸为首的郝氏家族大呼小叫,逼着士兵百姓上前抵抗,却注定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火头很快在僮县城中升起,慌乱的人群在街道上奔走呼喊,彻底乱成一团,冯仲率领的少帅军将士则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把所有敢于抵抗的敌人砍成碎片,碾成齑粉,项庄率领的少帅军后队才刚进城,冯仲所部就已经杀到僮县的县寺门前,秦军彻底土崩瓦解,以郝霸为首的郝氏家族也是果断忘记了少帅军的杀亲之仇,主动派出使者与少帅军取得联系,请求以放下武器投降为条件,换取活命。 郝氏家族倒是可以忘记杀亲之仇,然而项康却没有忘记自己对秦二世远亲严械的承诺,还有郝氏家族历年来积攒的丰厚家产,所以在顺利拿下了僮县全城之后,项康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逮捕郝氏家族的所有男女老少,当众历数他们依仗家族势力欺压僮县百姓的种种滔天恶行——黑材料当然是严械提供的,还有他们家族几次三番胆敢率军抵抗少帅军的不赦大罪,下令夷灭他们全族,没收他们的全部家产充公。然后才张榜安民,抚慰百姓。 有主动绑上自己贼船的僮县县丞严械帮忙,项康当然很快就处理好了各种善后事宜,又收编了一些僮县、徐县的秦军和主动投军的僮县百姓,手中兵力很快就突破了三千人。然后项康也不犹豫,迅速安排严械和鲍文率领一军留守僮县,又安排冯仲担任先锋,亲自领兵南下去攻打守军兵力已经空虚的徐县。 此外在出发时,项康又把一道亲笔书信交给了冯仲,要冯仲在率军抵达徐县城下时,立即用箭把书信射到徐县城上。旁边的周曾好奇问起书信内容时,项康微笑答道:“吓唬徐县官吏的,我在书信上告诉了徐县官吏我屠灭郝氏家族的事,又指责他们胆敢派兵增援僮县,要他们在我们军队抵达徐县之后的一天之内主动开城投降,否则我攻破徐县城池后,徐县城里的大小官吏一个不留,全部处死!还要诛杀全家!” “有用吗?”周曾有些担心,说道:“会不会适得其反,把徐县逼得顽抗到底?” “实力已经足够,我不怕他们顽抗到底。”项康笑笑,又说道:“还有,亚叔,如果你是徐县的县令,你会怎么选择?” 仔细盘算了许久,周曾才如实说道:“无路可走,我会选择投降。希望徐县的官吏也这么聪明,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徐县的官吏没让周曾失望,两天后,项康率领的少帅军主力才刚越过重岗山区,率军担任先锋的冯仲就派快马送来喜信,说是徐县官吏已经主动打开了城门,乖乖放下了武器献出徐县县城。听到这个喜讯,少帅军上下当然是欢声如雷,人人喜气洋洋,项康也是喜上眉梢,微笑说道:“才只是开始,今后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微笑说完,项康突然想到了一点什么,然而不等项康继续往下思索,旁边的周曾就已经跑来捣乱,询问是否继续南下去徐县,项康则随口说道:“当然得去,冯仲还是缺少点经验,我们得去帮他善后,也要在徐县再补充一些兵员。” 然后被分散了注意力之后,项康也就忘了自己刚才的偶然意动,还迫不及待的考虑起了接管徐县后的种种人事安排,还有如何更进一步提拔和重用异姓将领,逐渐摆脱自己对项家子弟的过度依赖,为自己更加长远的将来做好准备。 ………… 还有件事必须得交代一下,当徐县官吏守军主动放下武器向少帅军投降的消息迅速传开后,传扬到了与徐县接壤的东海郡淮阴县境内后,当然马上在淮阴民间引发了巨大轰动,成为街头巷尾和各乡各亭百姓议论的最大热点。而一个身材高大的佩剑男子听到这个消息后,还忍不住惊讶说道:“项康的兵威如此锐利?居然能够逼得一座县城主动投降?” “那是当然,听说项康那股乱贼的兵力有好几万,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从造反以来就没打过一场败仗。”正在高谈阔论的路人满脸骄傲,拼命显摆自己的消息灵通,又神秘兮兮的说道:“听说我们淮阴的县尊县丞现在都慌得不得了,生怕前些天征召的县兵不够用,又下文要扩建县军,怕的就是乱贼继续东进,跑来打我们淮阴。” “不会来。”佩剑男子突然开口,说道:“如果项康真的是出类拔萃的英雄豪杰,志在天下,他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我们淮阴。他如果真的来了,那就说明他只是一个无能之辈,他的队伍也注定只会是昙花一现。” “我呸!”高谈阔论的路人重重吐了一口唾沫,不屑的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品评天下英雄?” 骂完了不解恨,路人又冲那身材高大的佩剑男子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胯下小儿!” 没理会路人对自己的鄙夷辱骂,佩剑男子只是轻轻的抚摩着自己的佩剑,还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看向了徐县的方向,脸上也尽是向往神色。可是摸了摸自己空空如洗的荷包,还有早就饿得咕咕叫的肚皮,佩剑男子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厚着脸皮走向河边,去寻找一位好心肠的漂洗大妈乞讨饭食。 第八十二章 祸害来了 没有让一个被人骂为胯下小儿的佩剑男子也瞧不起,虽然一举拿下了与淮阴接壤的徐县,然而项康却没有任何继续发起进攻扩张地盘的打算,原因有三,第一是连日行军征战,综合素质不怎么样的少帅军将士已经颇为疲惫,急需休息和休整;第二是少帅军在短时间内迅速攻占了三座县城,已经逐渐暴露出了消化不良的各种迹象,项康需要时间巩固自己对新占地盘的控制,训练士卒补充兵员,更进一步扩大军队,所以必须得暂时停止扩张脚步。 第三个原因最关键,少帅军接连拿下与东海郡接壤的下相、僮县和徐县三城,旁边的东海郡秦军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具体原因是什么项康并不清楚,但是项康却可以肯定一点,东海郡的秦军之所以按兵不动,肯定和自己始终没有对东海郡下手有关,给了东海郡秦军以邻为壑的机会,不愿自找麻烦的东海郡这才对泗水郡的秦军见死不救,也给了少帅军浑水摸鱼的机会。 但如果项康贪心不足,这个时候又向东海郡伸手,那么情况就肯定完全不同了,为了自保和向上面交代,已经做好了一定战争准备的东海郡秦军肯定会以死相拼,东海郡的郡兵主力也有可能跑来找少帅军的麻烦,到时候如果泗水郡的郡兵也乘机出兵平乱,项康就是想哭都来不及了。所以项康只能是选择继续与东海郡秦军互不侵犯,尽最大努力避免两线作战,当然也就不可能向行政编制隶属于东海郡的淮阴县下手。 不过为了让军队休整和加强对东海郡的控制,项康还是带着少帅军的主力来到了徐县城下,然后项康除了发挥自己与生俱来的精彩演技拼命抚慰民心外,又在周曾的帮助下,对徐县的人事和政事做出了一系列的调整,把力劝县令投降的徐县县丞提拔为县令,给原来的县令任命军中官职,带到军中任用,又废除让六国百姓叫苦不迭的繁杂秦法,简化法令,赦免许多轻罪囚徒,又减轻赋税徭役,鼓励百姓全力投入秋收,免除几个被战火蹂躏民亭今年的赋税钱粮,推出了许多受到百姓欢迎的新政。 军事方面,项康除了拼命招兵买马扩大军队外,又论功行赏,给这段时间来出力最大的项庄封了一个杂号将军,项冠、项声、项悍和冯仲都被封为都尉,又沿用秦军的二十等爵制度,加以改进和完善,以此鼓励少帅军将士勇敢作战。另外乘着稍有空隙,项康又尤重加强了对军队的阵列训练,也多少收到了一点效果,弥补了一些少帅军不擅阵战的弱点。 与此同时,在项康的明令要求下,下相、僮县和取虑三县也一直在尽可能的扩建军队,截止到八月初十,四个县的少帅军总兵力正式突破九千人,战马七百余匹,战车近两百乘,实力不但对周边诸县的秦军形成了绝对优势,还有了与泗水郡郡兵正面抗衡的底气和本钱。——当然,正面决战能不能打得过泗水郡的郡兵,仍然还是一个值得商量的问题。 不过喜人形势的背后也隐藏着无数的可怕忧患,首先就是少帅军的根基地地处平原,无险可守还四面环敌,一旦周边秦军联手来犯,少帅军马上就得陷入顾此失彼的窘境。其次是少帅军扩张过快,人心不齐,内部隐患严重,一旦战事不利,内患随时有可能集体爆发。第三则是少帅军起兵过早,孤立无援,不管扩张还是自保都只能是孤军作战,无法得到友军的配合帮助,处境其实相当艰难,能不能挺到秦末暴乱蜂起和六国贵族一起造反的时期,就是项康自己都不敢打这个保票。 这不,在徐县还没过得几天安稳日子,项康就收到了项声派人送来的未今证实消息,说是泗水郡的郡兵已然收复了被陈胜部将葛婴攻占的铚县,正在围攻此前沦陷的蕲县,同时陈胜吴广的主力也已经离开了泗水郡,杀入了西面的陈郡境内。而如果这个消息不假,只要泗水郡郡兵拿下了蕲县,那么泗水郡郡兵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铁定就是少帅军! 距离遥远,项康也没说多余废话,追问项声信使这个消息到底可不可靠,只是挥了挥手让信使下去休息,然后才向周曾说道:“亚叔,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我觉得我们都应快做好迎战准备,泗水郡的郡守赵壮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长期占据泗水东南四城,迟早都是会要来的,越早做好准备,将来对我们越有利。” “少帅打算如何准备?”周曾问道。 “我打算把我们的主力集中在取虑迎战。”项康答道:“为了运粮方便,赵壮出兵攻打我们,八成有可能会先打取虑,我们守住了取虑,等于也就是守住了其他三县。” “但如果东海郡乘机出兵,攻打我们背后怎么办?”周曾担心的问,又提醒道:“赵壮出兵攻打我们,东海郡的暴秦军队见有便宜可占,很可能不会错过这个白拣功劳的机会。而且赵壮为了增加胜算,也很可能会主动向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主动求援啊。” 项康眉头深锁,同样无比担心会被泗水郡和东海郡的敌人两面夹击,然而祸不单行,偏巧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匆匆有亲兵来报,说是留守下相的项冠派遣快马送来急信,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禀报。项康赶紧下令召见时,项冠的信使进门才刚一行礼,马上就说道:“禀少帅,你和项冠项都尉的三叔父前日突然来到下相,还对项都尉大发脾气,要少帅你马上回下相去他。项都尉他不敢违拗,派小人携书至此,请少帅过目。” “该来的终于还来了。”先是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声,然后项康才接过了亲兵转递来的书信,结果打开一看时,项冠果然在书上大叫救命,说是项伯到了下相后什么事都不干,除了拼命发脾气外就是不断对下相的少帅军指手画脚,要项康马上回去给他磕头,项冠又是晚辈不敢违拗,只能是送信来把皮球踢给项康,请项康拿主意对付这个麻烦三叔。 “知道了,你先下去吃饭休息吧。”项康很是无奈的向信使吩咐,说道:“一会我写好回书,你再带回去交给项都尉。” 信使领命而去,然后周曾也马上满脸苦笑的对项康说道:“少帅,看来你这次麻烦不小,伯兄是你的叔父,绝无可能对你俯首听命,你也绝不可能尊他为帅,你们究竟如何相处,是个大难题啊。” “比亚叔你想象的更麻烦。”项康更是苦笑,叹道:“我那位三叔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唉……。” 摇了摇头,把烦恼暂时抛在一边,项康又想了想,说道:“传令下去,明天我们做好出发准备,后天主力启程返回取虑。” “取虑?”周曾一楞,忙提醒道:“少帅,你的叔父是叫你去下相见他啊?” “我不能因为他的要求,让我们的将士来回多跑一百多里路。”项康面无表情,说道:“他想见我,就自己到取虑来见我,叫我去下相见他,我没那个时间。” 虽然不是很清楚项康和项伯之间的恩怨过节,然而光是听项康的口气和看项康的表情,周曾就明白项康和项伯之间的关系绝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少帅军这一次,也搞不好会面临分裂的危险。所以已经彻底绑上项康贼船的周曾也难免心中犯愁,暗道:“麻烦了,好不容易才勉强打开一点局面,如果军队真的分裂了,我们今后的仗还怎么打?” 迅速做好了回师取虑的准备后,八月十三的这天上午,项康、项庄和周曾等人率领着少帅军主力北上出发了,徐县则被项康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外姓将领冯仲率军镇守,既给冯仲一个独当一面的锻炼机会,也给自己留下一条预防万一时的退路。对此,项家子弟虽然小有怨言,项康却又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我们项家兄弟再多,又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负责守卫一座城池?现在我们拿下的城池少了还好说,今后我们拿下的城池越来越多,我们兄弟又那里够分得过来?” 冯仲也没辜负项康对自己的期望和大力提拔,少帅军主力走了以后,冯仲除了全力督促听命于自己的徐县县令征收秋粮外,又按照项康的要求勤练军队,大量打造武器装备以供军用,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另外招兵扩军的动作也没有放缓,只要是来投军的适龄男子,冯仲都一律收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项康准备预备军队。 不过在少帅军主力离开徐县后的第三天,当冯仲带着亲兵来到招兵处巡视的时候,却碰上了一个意外——一个自己带剑来投军的高大男子,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在和负责招兵的少帅军小吏说话的时候,竟然自己身体摇摇晃晃,突然一头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人事不知,,也马上在招兵处引发了一场小轰动。 遇上这样的意外,尽职尽力的冯仲当然立即上前查问究竟,了解那高大男子突然昏迷的原因,结果还好,经过旁人的一番抢救后,那高大男子终于还是悠悠醒来,然后张口就呻吟着说道:“有没有吃的?我快两天没吃饭了。” “原来是饿昏过去的。” 冯仲差点没笑出声音,但是出于善心,还有为了收买人心,冯仲还是马上叫人拿来了一点吃食,那高大男子也不道谢,抢过冯仲亲兵递来的饭团就是狼吞虎咽,吃得急了还被噎住,狼狈模样惹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冯仲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忙亲手给那高大男子递来一瓢水,然后才说道:“吃慢点,没人和你抢,叫什么,那里人?” 高大男子只顾喝水,没来得及和冯仲说话,旁边却有一个来投军的青年笑着说道:“将军,这个竖子叫韩信,是我们淮阴的名人,成天什么事都不干,只会成天拿着一把剑到处混吃混喝,他住的淮阴下乡,就没有那个亭的亭长没被他白吃白喝过。” “成天拿着一把剑到处混吃混喝?”冯仲哑然失笑,不由想起了某个成天带着兄弟到处骗吃骗喝的流氓无赖,也对那叫做韩信的高大男子不由生出了一点亲切感,又看了看他大手大脚的高大身材,觉得颇是满意,便拍着那高大男子的肩膀说道:“来投军?好,收下了,进我的亲兵队吧,以后绝对让你饭管饱。” “将军,千万别让这个韩信进你的亲兵啊。”之前介绍韩信身份的人一听急了,忙说道:“将军,你被看这个韩信长得高大,实际上他的胆子比兔子还小,在淮阴的时候,有人看他不顺眼,叫他从胯下爬过去,这竖子贪生怕死,竟然真的爬了过去!这样的竖子,怎么配给你当亲兵?” “有这事?从别人的胯下爬过去?真的假的?” 旁人轰笑,冯仲也有些傻眼,有些不敢相信的去看身材高大的韩信,韩信则垂着头不说话,默默忍受了同乡和众人的侮辱,半晌才勉强开口,对冯仲说道:“将军,我识字,还懂兵法。” “就你那样?还懂兵法?” 旁人再度大笑,对韩信嘲讽不断,而冯仲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轻易许诺——亲兵的待遇当然比普通士兵要好得多,可是话已经出口,再加上冯仲自己也有被项家子弟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的不光彩经过,有同病相怜之感,所以冯仲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就进我的亲兵队吧,给他录名,让他跟我走。” 旁人遗憾叹息,很是不解冯仲怎么会让这么一个窝囊废当自己的亲兵,韩信却是犹豫再三,半晌才十分勉强的说道:“谢将军。” 言罢,韩信还在心里无奈的说了一句,“亲兵就亲兵吧,谁叫我运气不好,到这里的时候项康已经带着军队走了?当亲兵也好,起码可以有机会献计献策,比当普通士卒更容易出头。” ………… 已经带着军队离开了徐县,项康当然不知道自己军中已经收录了一个极度重要的人物,同时项康也一点都不急着和项伯见面,领着主力以正常速度北上到了僮县后,项康还停下来仔细了解了一番僮县的秋粮征收情况,还有严械和鲍文等人对僮县的治理情况,又带上了一些僮县新兵,然后才出发离开,继续缓缓北上取虑,丝毫没给项伯半点面子。 不过再怎么不想和项伯见面也得见,又是一天多时间后,项康率领的少帅军主力终于还是开抵到了取虑城,留守取虑的项声闻讯不敢怠慢,赶紧亲自率领全城官吏到城外迎接。结果在迎接自己的人群之中,项康也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叔父、项家的败类、历史上吃里爬外扳指头数得着的——项伯。还有站在项伯旁边的韩良——当然,项康到现在还不知道韩良的真正身份。 被迫来到取虑与自己最不喜欢的族侄见面,项伯当然脸上绝对没有任何的好颜色,不过当项康当众来到自己的面前屈膝行礼后,还算知道点什么叫分寸的项伯还是努力挤出了一点笑容,亲手搀起了项康,拍着项康的肩膀说道:“好!争气!你的长大父泉下有知,想来也可以瞑目了。” “多亏了两位叔父教导有方,让小侄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楚人身份。”项康假惺惺的谦虚,又好奇问道:“叔父,前番在下相时,小侄请韩离韩壮士带信给你,请你南下与小侄我们会合,下邳距离下相不过一日路程,你怎么迟迟没来?” “这个……。”项伯脸皮再厚也有些尴尬,半晌才说道:“这个以后再告诉你详细,当时我有事缠身,来不及立即南下。” 说完了,项伯又赶紧转移话题,向一起上前向自己行礼的项家子弟吩咐道:“都起来吧,快,随我一起进城,我们到城里说话。” “慢着。”项康开口喝阻,向项庄、项猷等人吩咐道:“各位阿哥阿弟,军队还没有安置,你们暂时还不能进城,先带着军队去安扎营地,安排好留守将领,然后再进城来给叔父行礼。还有,把我的中军营帐准备好,我还是要和军队住在一起。” 已经习惯了服从项康的军令,项庄、项扬和项它等人当然都是马上拱手答应,一直敬佩项睢也是毫不犹豫的拱手答应,惟有项猷有些犹豫,不过看到项康的威严目光后,项猷还是跟着其他的项家子弟一起拱手唱诺,马上回去率军到城外校场上安营扎寨。而长辈命令被项康喝阻的项伯则是脸色难看,对项康益发不满和不喜。 再接着,项康当然是替项伯引见时刻不离自己左右的周曾,周曾倒是恭敬行礼问候,项伯却是半点不给面子,还直接向项康问道:“康儿,叔父早就想问你了,这个周曾是暴秦官吏,你不追究他之前的罪过就算了,怎么还领着我们项家子弟尊他为亚叔?” 听到这话,周曾当然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项康却是心中冷笑,知道光凭项伯这一句话,自己在政务方面的头号助手周曾就绝不可能被项伯拉过去。然后项康才恭敬说道:“叔父,尊周先生为亚叔,难道有什么不妥吗?他的年龄辈分都在小侄我们之上,尊他亚叔是晚辈礼敬长辈,好象没有什么不对啊?” “他之前是暴秦官吏,还帮着暴秦朝廷通缉过我!”项伯更不客气的说道。 “亚叔之前是暴秦官吏不假,可他早就和暴秦朝廷已经一刀两断了。”项康辩解道:“下相保卫战,还有攻取僮县、取虑和徐县的战斗,亚叔出力不小,难道叔父你还要追究他之前为暴秦朝廷效力的过失?至于亚叔之前替暴秦朝廷通缉叔父你,那也是他的份内之事,如果叔父你要追究,那整个下相的官吏差役,岂不是都得追究?” 项伯哑口无言,只是脸色逐渐开始铁青,项康则又笑道:“叔父,别和亚叔开玩笑了。我们项家兄弟谁不知道叔父你宽宏大量,言语风趣,早就把之前那点恩怨过节一笑了之,又怎么会计较亚叔曾经帮暴秦朝廷通缉过你的区区小事?叔父,你说是不是这样?” 说这话时,项康脸上笑容亲切,和善得就好象项伯真的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卑鄙小人一样,项伯却是脸色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过还好,旁边的张良及时站了出来化解这一场面,一边向项康拱手行礼,一边微笑说道:“项公子,一鸣惊人啊。上次没有机会,这次在下可真的要向你好好讨教一番,还望你千万不吝赐教啊。” “小侄岂敢。”不知道张良的真正姓名身份,项康当然对张良不是特别的亲热,还因为张良是跟着项伯这个祸害一起来到取虑,对张良充满了警惕,假惺惺的行礼说道:“小侄少不更事,才疏学浅,是应该请韩叔父不吝赐教才对。” 张良笑着谦虚,心里却说道:“小家伙,我可不是和你假惺惺的客气,这次我是真的要好好考一考你,看你究竟有没有推翻暴秦光复六国的本事,也究竟值不值得我张良张子房追随辅佐。” 第八十三章 非此即彼 有说有笑的随着项声、项伯和张良等人进到了取虑城内,项声和晁直等少帅军的留守将领早已在县寺里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酒宴,但因为项庄和项猷等人还在城外安顿军队的缘故,应项康和张良的要求,宴会并没有立即开始,众人各找了一个位置暂时坐下,准备等项庄等人到来再一起把酒同欢。 肚子里憋着坏,项伯当然大马金刀的坐到了项康的旁边,可是不等项伯开口和项康说话,好友张良已经一屁股坐到了项康的另一边,还抢先开口,微笑着向项康说道:“少帅,人不可貌相啊。来到你的军中后,我仔细探听了你这段时间的用计用兵,真的是钦佩得五体投地,真是说什么也想不到,以少帅你这般年纪,竟然能够想出这么多的奇谋妙计,让你的军队屡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让我这个当叔父就是想不佩服都难。” “韩叔父过奖了,小侄愧不敢当。”因为项伯的缘故,项康对张良始终保持着警惕,言语对答间也因此尽是虚伪的假惺惺客套,还主动说出了项伯一直想说的话,道:“小侄用的那些雕虫小计,更算不上什么奇谋妙计,全都是些鸡鸣狗盗之类的投机取巧,狗肉上不了席面,难登大雅之堂。” “贤侄何必如此过谦?”张良笑笑,颇有些由衷的说道:“如果你那些计策都还不算奇谋妙计,那天下就没有奇谋妙计了。抹书间敌,明约战暗偷袭,为收降擅长练兵的晁直将军,不惜用出死间诈称迎接晁将军的家眷。攻占僮取徐三县时,那更是精彩妙计层出不穷,当众寄书堂堂正正,逼得取虑县尉鲍文将军不想反也得反,看似故技重施实则将计就计,攻敌必救迫敌出战,阳谋光明正大,攻心攻城阴阳相辅,把兵不厌诈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从古至今的名将之中,我还真没见过象贤侄你这般把计谋运用得出神入化的人。” “一个劲的给我戴高帽子,恐怕不安什么好心吧?”项康心中警惕,嘴上却继续谦虚,笑着说道:“韩叔父,你再夸下去,小侄真的就要无地自容了。小侄有自知之明,我这些粗浅小计,如何敢与那些用兵如神的上古名将相比?” “康儿,你这话算是说对了。”项伯总算是找到插口机会,迫不及待的说道:“用兵之道,在于堂堂正正,正主奇辅,一力可降十会,一味只会阴的邪的,必然难以长久,纵然一时获取小利,时日长了,也迟早会自受其害。” 无比钦佩的看了项伯一眼——钦佩的当然是项伯的脸皮,然后项康才拱手说道:“叔父指点得是,小侄今天用兵之时,一定会注意少用歪门邪道,还请叔父将来继续对小侄不吝指点,助小侄早日推翻暴秦,光复大楚。” “帮你推翻暴秦,光复大楚?”项伯听出不对,忙说道:“贤侄,慢着,你刚才说什么,要我助你?难道说,你要我这个当叔父的,给你当部下,辅佐你领军反秦?” “当然不是。”项康矢口否认,笑着说道:“小侄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让叔父你这位长辈给我当部下,辅佐小侄我领兵反秦啊?小侄是希望能在叔父你的指点下,领兵力抗暴秦军队,待到二叔父归来之时,小侄我再与叔父你一起共奉二叔父为尊,在二叔父的统领之下,诛灭暴秦,擒杀胡亥,为我大楚先贤报仇雪恨,光复我大楚故国。” 言罢,项康又赶紧请罪,拱手说道:“叔父,关于这点,小侄还得向你请罪,前番小侄让韩离韩大兄带信给你,想请叔父你继承长大父的封号武信君,就任楚国上柱国一职,叔父你未做答复,小侄也马上就明白了过来,知道叔父你是在责怪小侄,责怪小侄忘了在你之上,还有一位二叔父,忘了长幼之序。” 强调了项伯的头上还有一个更有威望也更有地位的项梁之后,项康又振振有辞的说道:“不过请叔父放心,小侄现在已经理会你的良苦用心了,小侄一定会努力带好手下军队,全力与暴秦军队周旋到底,待到二叔父归来,小侄再将兵权双手奉上,请二叔父继承长大父的武信君封号与楚国的上柱国官职,然后再在二叔父的统率之下,兵发关中,直捣咸阳,一雪我楚国前耻。” 项伯的脸皮涨成了猪肝色,有心想要放声狂吼,可是有找不到发作由头——项伯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大吼说少帅军的兵权应该交给自己,自己一来就要当老大吧?所以项伯也只能是目光凶狠的看着项康,胸口不断起伏,宛如变成了一只蹲地欲扑的癞蛤蟆。 看到情况不对,怕项伯犯起狗熊脾气当场大闹,张良赶紧转移话题,忙向项康说道:“少帅,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向你请教,还望你能不吝赐教。” 项康也不愿和项伯纠缠,马上接过了话题,向张良拱手说道:“韩叔父言过了,请教万不敢当,应该是小侄请叔父指点才对。” 早就看出项康对自己的警惕防范之意,张良也懒得和项康虚情假意的客套,只是直接说道:“少帅,你现在虽然已经拿下了四座县城,手中兵力也已经可以算是相当不少,可是下取僮徐四县地处平原,处处都是无险可守,可谓是四面环敌,举目无援。倘若暴秦军队只是一路来犯,少帅军倒是可以从容应对,但如果暴秦军队发起多路进攻,前后夹击,你又当如何应对?” “看不出这家伙还有点料,竟然能够看到这个关键问题。”项康肚子里语气狂妄得没边,脸上却神色谦恭,还反问道:“敢问韩叔父,你觉得小侄应当怎么办?” “我问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张良失笑。 “小侄想听听韩叔父的看法,集思广益,然后再回答叔父的问题。”项康回答得很直接,又在心里说道:“我当然也得看一看你肚子里到底有多少料,如果你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马谡,我和你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浪费我的时间?” 迫于无奈,同时也为了自己在少帅军军中的身份地位考虑,张良只能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道:“贤侄,我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如果一味的只是考虑守成,固守已经到手的四县,那无异于是抱残守缺,坐以待毙,迟早会被暴秦军队四面围攻,首尾难顾。所以以我的愚见,少帅你绝不能满足以目前所得,必须得继续锐意进取,方为上计。” “哦,那韩叔父,小侄应该如何继续锐意进取呢?”项康不动声色的问道。 “少帅应该知道,在你起兵反秦之时,泗水郡的蕲县大泽乡那边,也有一个叫做陈胜的人率领戍卒起兵反秦吧?” 张良反问,见项康点头,张良这才继续说道:“听说那陈胜起兵之后,先是亲自领兵攻占蕲县,夺取县中钱粮车马和武器,又广招军队,迅速壮大势力,然后一边自领军队进兵陈郡,一边派遣部将葛婴统兵北上攻取铚县,然后又拿下了酂县、苦县和新阳等地,就连少帅军你祖上的封地项县,也被陈胜一战而下。同时陈胜这支义兵每取一地,都是尽拔县中钱粮,穷招全县壮丁,不断扩大队伍,听说现在军队已有数万之众,不但再不用畏惧暴秦郡兵,还和暴秦主力也有了一较长短的实力。珠玉在前,少帅为何不考虑效仿?” 项康大失所望了,对化名韩良的张良顿时就轻看了地方,不过考虑到对方只是一个秦末土著,不象自己是穿越者有先知优势,还知道历史上象陈胜吴广这么做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所以项康还是耐下心来,说道:“韩叔父指点得是,就目前的天下局势,陈胜这么做确实不算错。但是很可惜,他这么做隐患太多,覆灭只是迟早问题,绝不可能长久。” “竖子大言!”旁边的项伯终于找到发作的借口,马上就咆哮道:“才拿下了区区四县,就敢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陈胜现在的地盘是没有你大?还是兵马没有你多?你竟然也敢不把这样的英雄豪杰放在眼里?” “伯兄息怒,且听令侄把话说完。”张良赶紧劝说,又向项康问道:“少帅,你说陈胜这么做隐患太多,究竟他有什么隐患?你又说陈胜绝不可能长久,那又是何原因?还请赐教。” “陈胜的隐患多得数都数不清。”项康也懒得再和张良假惺惺的客套,直接就懒洋洋的说道:“他每到一地都尽招全县壮丁,竭泽而渔疯狂扩军,士卒求量不求质,虽然扩军迅速,但是军心不齐,缺少凝聚力,打顺风仗的时候倒是可以一往无前,势不可挡,但如果遭遇挫折,马上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再没有任何反手之力。而且敌人只要足够聪明,稍微用出一点离间计,陈胜的军队很可能就会马上四分五裂,甚至还有可能倒戈相向,反过来对他陈胜下手。” “其次是陈胜这么做,会失去民心支持,也会让他将来无路可走。”项康又冷笑说道:“眼下正处秋收的关键时刻,陈胜每到一地,都要强行把全县的壮丁带走,全然没有考虑黔首乡民来年的生计问题,这个时候他有抢来的县城存粮供养军队,一时半会倒是不会出现危险,可是时间长了怎么办?民间无粮,他也没有粮食,他的军队还怎么打仗?黔首乡民来年无粮可吃,怎么可能不怨恨他?没有了民心支持,他的军队又面临断粮危险,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如狼似虎的暴秦主力?” “至于其他的隐患,那就更多了。”项康继续哼哼,说道:“士卒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没有足够的武器盔甲装备,靠着人多欺负仓促组建的暴秦县兵郡兵倒是得心应手,可是碰上了真正的暴秦主力就只会注定是不堪一击。所用将领没有经过历练,也缺乏约束控制,不是关键时刻靠不住,就是迟早必反,和他陈胜反目成仇。夺占城池不重视控制,不知道提拔任用得力官吏治理安民,得到容易,丢掉也只会更容易。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长久?” 尽管没有推心置腹的对张良一一讲述分析陈胜吴广必然会迅速灭亡的各种原因,但是项康这些懒散粗略的话语还是,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张良对陈胜吴广起义军的向往,仔细盘算了许久后,张良还点了点头,说道:“少帅言之有理,这些确实都是陈胜的隐患,只希望他能及时醒悟,改正弥补。” 说完了,张良又说道:“可是少帅,陈胜这股义师的所作所为,固然是隐患重重,可是你如果一味只是保守四城,也同样前景不会乐观啊?对于将来,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打算?” “韩叔父放心,小侄当然不会一味的保守四城。”项康答道:“但我刚刚拿下四座城池,兵马士卒还没有经过严格训练,武器装备也还不够完善,田里的庄稼也还没有来得及全部收割,我也不能立刻大举用兵,继续开疆拓土。所以我现在只能是等,等我做好了准备,也等天下彻底大乱,更多的义军蜂起反秦,然后再图谋进取。” “等天下彻底大乱?”并非穿越者的张良有些傻眼,惊讶问道:“少帅,你觉得天下一定会彻底大乱,还会有更多的义军起来反秦?你确定将来的天下大势一定会这样发展?” “那是当然。”项康更加懒散的回答道:“天下苦秦久矣,有我在泗水四城高举义旗,又有陈胜吴广统兵在前,正面堵住了暴秦军队出兵关外的道路,六国的旧民遗族又怎么可能坐失良机?所以我敢肯定,要不了多久,天下一定会民变四起,六国遗族也一定会纷纷举起反秦复国的大旗,到了那时候,暴秦军队顾此失彼,我也就可以大展拳脚,四面进取了。” 不是穿越者,不知道很快就会发生的天下巨变,张良当然觉得项康这话有些不靠谱和过于想当然,也不由有些怀疑项康是个夸夸其谈之辈。同时项康的话语之中,又无意中提到了六国遗族这个张良无比关心的话题,所以张良也改了口,试探着问道:“少帅,那对于六国旧族的复国之举,你是打算支持配合?还是只想让大楚一家独大,甚至让大楚取代暴秦,一统天下?” 如果知道张良的真正身份和姓名,那么不用说,项康当然会慎之又慎的回答这个问题,尽力讨好在历史上一度狂热支持恢复六国的张良。但是没办法,不知道张良的真正身份,项康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当然就有些大意,答道:“到时候再看,如果真的是大势难挡,我当然不会反对恢复六国。” 项康没有把话说完,也还算小心的没有暴露自己拥护大一统的坚定立场,不过祸害三叔煽动六国旧民反对自己的借口和机会,但是这也已经足够了,光是看到项康在这个话题上的随意态度,张良就已经对项康彻底的大失所望了,既失望于项康的不图进取,也失望于项康对将来天下局势发展的过于想当然,更加失望项康对于恢复六国的冷漠态度。所以话不投机之下,本来还有很多问题想向项康请教的张良干脆闭上了嘴巴,暗暗叹道:“竖子难成大器啊。不图进取抱残守缺也就算了,竟然还对其他五国如此蔑视,全然忘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功?” 这时候,项庄和项猷等人仍然还没有来到县寺聚宴,心中失望的张良也突然觉得有些内急,只能是道了声歉起身到堂往入厕,结果张良正在放水的时候,项伯也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张良的身边,低声问道:“子房,怎么看?” 抿了抿嘴,张良还算客观的给出了一个评价,低声说道:“伯兄勿怪,在我看来,令侄若非真的身怀奇才,见识卓著,就是大言不实,难堪重任。非此即彼,再无他论。” 项伯当然最喜欢张良对自己的族侄评价不高,冷笑说道:“就他那样,还身怀奇才,见识卓著?这下你明白了吧,他创建的这支义军如果没有我的统率,绝对只会是昙花一现,小水沟里的泥鳅,翻不起任何风浪,还早晚会被暴秦军队剿灭。” 自吹自擂了一句后,项伯又低声嘱咐道:“子房,一会我的子侄们到齐以后,我就要准备动手了,到时候你可要帮我说话,等我成了这支反秦义军的主将之后,一定封你为大将,将来也一定帮你光复韩国。” “我尽力吧。”张良答应,又低声说道:“伯兄,拜托你一件事,还是暂时别把我的真正身份和姓名告诉你的子侄们,继续叫我的化名韩良,也别称我的字。” “为什么?”项伯诧异问道。 “当然是因为项康那个小竖子烂泥扶不上墙,你比他更不如,这支军队不管是继续由他率领,还是由你统率,都很可能不会长久,我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张良心中冷哼,嘴上却说道:“当然是为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曾经在博浪沙刺杀过嬴政那个暴君,暴秦军队如果我在这里,还帮着你们项家举兵反秦,就很可能会集中兵力优先来讨伐你们,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不知道张良的心中算盘,人头猪脑的项伯当然是马上点头,说道:“还是子房考虑得仔细,好,我暂时不公开你的真正身份和姓名就是了。” 第八十四章 孝顺侄子 张良和项伯这对智商严重不对称的好朋友回到县寺大堂的时候,项庄、项猷、项睢和项扬等项家子弟也安顿好了军队,按照项康的要求来到了取虑县寺参与聚宴,县寺大堂也因此变得热闹了起来。 项伯也还算沉得住气,与几个子侄们见面后,并没有马上提起自己一来就想当老大的事,只是满面笑容的接受儿子、侄子和侄孙(项它)们的跪拜行礼,享受晚辈们的问候尊敬,然后又十分威风的要求几个子侄向张良行礼,要求子侄们象尊敬自己一样的尊敬张良,项家子弟则遵循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对项伯言听计从,也全都向张良行了叩拜之礼。 好不容易客套完了以后,项伯很是威风的命令项家子弟各自落座,又把张良请到了左列首席,然后一边偷偷瞄着正中主位,一边假惺惺的向项康说道:“贤侄,你是军队的主将,这取虑城也是你打下来的,这正中主位,还是你坐吧。” 嘴上说着请项康坐上主位,项伯心里当然是在等着项康这个晚辈谦让客气,反过来恳请自己升坐主位,然后项伯当然也不会客气,马上就会坐上代表领导全场的正中主位。然而项伯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项康竟然想都不想,马上就拱手说道:“叔父吩咐,小侄不敢违背,小侄斗胆僭越了。” 说完,项康毫不客气,马上就大步走到正中主位上端正坐下,象往常一样的领导全场。结果看到这点,又听到了项康的答话,之前被项伯一见面就当众羞辱的周曾当然是心中奸笑,张良无奈苦笑,项伯却是张口结舌,说什么也没想到项康这个侄子会这么不客气,连谦让的话都不肯说一句,马上就大大方方的骑到了自己的头上。 再怎么张口结舌和心中窝火也没用,话是自己说的,项康又是打着服从自己要求的旗号坐到了主位上,木已成舟,项伯也只好强忍着怒气,坐到了右列首席上,周曾则按照项康的吩咐,坐上右列次席,继续以项家子弟的长辈自居,剩下的项家子弟和晁直等人则没有那么多讲究,互相谦让着杂乱落座。 极不给项伯面子的坐上了领导主位,接下来当然是项康唱主角,一边吩咐差役上菜上酒,一边微笑着向项家子弟说道:“各位阿哥阿弟,还记得不,我们项家人里面,除了二叔父以外,就数三叔父的酒量最好,今天你们可一定要陪三叔父把酒喝好,不把三叔父给灌醉了,军法伺候,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已经逐渐习惯了被项康领导的项家子弟轰然答应,项康这一辈中年龄最大也身手最好的项庄还马上端杯向项伯敬酒,项伯万分不满项康的领导口气,可是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举杯与项庄共饮,然后又接受两个儿子和侄子们的轮流敬酒,项康则不断怂恿,假惺惺的发号司令,要求在场众人都向项伯敬酒,把领导威风摆到了十足。 还是在参与宴会的众人都向项伯敬了酒之后,项康才端起了一杯酒,起身走到了项伯的面前,语气诚恳的说道:“叔父,小侄自幼父母双亡,全靠族中长辈养育照顾才能长大,可以说没有我们项家族中的各位长辈,就不会有小侄的今天,这杯酒是小侄答谢你的,请你务必饮下。” 言罢,项康一边行礼,一边毕恭毕敬的双手把酒捧到了项伯的面前,项伯则也学了一些项康的不要脸,笑着说道:“你知道就好,行,这杯酒我喝了。” 接过项康的敬酒一饮而尽后,项伯放下酒杯,正想把话题扯到军队的领导权问题上,不料项康取勺舀酒,又满上了一杯,又捧到项伯的面前说道:“叔父,小侄还得敬你一杯,此前小侄领军杀退攻打下相的暴秦军队之后,请人带信给你,想请你南下继承长大父的武信君封号和大楚上柱国的官职,率领我们项家子弟推翻暴秦,光复楚国。” “可叔父你深明大义,时刻不忘在你之上,还有一位二叔父比你更有资格继承长大父的封号官职,又深知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毅然拒绝,情愿继续隐居,也不肯南下领军,让小侄放手攻打取僮徐三县,也助小侄成功攻克三城,不计名利的谦让大度,即便古之圣贤,也望尘莫及。这一杯酒是小侄代表我们项家晚辈敬你的,请你务必饮下。” 听到项康的这番话,项伯脸上的表情当然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几次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项伯总不能说项康的话不对,自己是因为担心少帅军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所以才没有抓紧时间南下和项家子弟会合的吧?而那边周曾也好心好意的说道:“伯兄,这是少帅一片的好意,请不要推辞了,你谦让帅位是为了全军将士着想,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这杯酒没必要再谦逊礼让吧?” 项伯怒视周曾,周曾微笑以对,笑得就好象自己的话都是出自一片好意一样。项康则又催促道:“叔父,请饮下这杯酒吧,这是小侄发自肺腑的崇高谢意,还请你千万不要推辞。” 项家子弟也纷纷附和,都劝项伯把这杯酒喝下,项伯无奈,只好是再次接过项康敬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酒杯,语气不善的说道:“还有什么话,都说了吧。” “小侄遵命。”项康一口答应,又取勺再次满上了一杯酒,然后才端起酒杯恭敬说道:“叔父,小侄斗胆,想恳请叔父一事,还是与我们大楚少帅军的全军将士息息相关,望你千万不要推辞,务必要答应。” “和全军将士息息相关?”项伯竖起了耳朵,然后赶紧说道:“说吧,什么事?” 项康不答,只是转向了在场的项家子弟,说道:“各位阿哥阿弟,还有项它,你们都起来,和我站在一起,我接下来对叔父说的话很重要,你们都过来和我一起恳请叔父领受。” 按照项康的吩咐,在场的项庄、项声、项悍、项猷、项睢、项扬和项它等项家子弟一起起身,全都站到了项康的身后,然后项康才朗声说道:“叔父在上,小侄斗胆,想请叔父你就任楚国大师(太师)一职!” “楚国大师?!”项伯再次傻眼,也顿时明白自己落入了项康的圈套。 “不错,楚国大师!”项康点头,振振有辞的大声说道:“楚国官职之中,以令尹为尊,柱国次之,莫敖再次之,大师又次之。柱国是小侄长大父留下来的官职,理应由二叔父承袭,小侄不敢乱了两位叔父的长幼之序。莫敖虽然位居大师之上,然而莫敖的职责是代表楚王发号司令,现在究竟应该由那一位楚王后裔继承王位,我们还不敢决断,莫敖的官职也不便设立。所以小侄无奈,只能是恭请叔父你就任楚国大师一职,参与谋划军机,请叔父千万不要推辞。” “除此之外,小侄还要遥尊二叔父为我们楚国的武信君,上柱国,以及楚国元帅!”项康又朗声说道:“让两位叔父联手统帅楚国的将领士卒,黎庶万民,齐心协力共讨暴秦,再造我楚国的江山社稷!” 慷慨激昂的说完,项康当然是双膝跪下,将酒杯高举过顶,大声恳请项伯领受楚国大师,然后又回头向项家子弟吩咐道:“各位阿哥阿弟,还不快请我们的叔父就任楚国大师?” 依照项康的命令,在场的项家子弟全都双膝跪下,恳求项伯就任楚国大师,包括目前还没有任何政治斗争经验的项猷和项睢也是如此。而项伯的脸却一下子变成了铁青色,还恨不得马上把项康这个孝顺侄子当场撕了,酱油都不蘸的生嚼下去——大师这个官职听上去确实不错,等级也非常之高,可是依照楚国的官制,却是既没有实权更没有兵权,实际上只是一个高级参谋,有职无权的政治花瓶! 而更让项伯吐血的是,项康还早早就把元帅这个头衔硬栽到了项梁头上,彻底堵死了他的嘴,让他想骑在项康头上作威作福都没有任何机会——长幼有序,项伯怎么也不可能和自己的亲哥哥抢元帅头衔吧? 看不惯项康这么以下犯上欺负自己的好友,张良站了起来,满面笑容的说道:“少帅,你既然遥尊项梁兄为上柱国,又何必多此一举再遥尊项梁兄为元帅?元帅这个职位……。” “只能是请二叔遥领元帅!”项康想都不想就打断张良,振振有辞的说道:“元帅一职乃是春秋时晋国首创,其意为将帅之长,小侄若是遥尊了二叔为统帅楚国所有兵马战将的上柱国,又另立一位元帅成为将帅之长,大楚军队岂不就是一军二主,一天二日?所以楚国元帅一职,只能是请小侄的二叔遥领!如此大楚将士才能上下一心,共赴国难,力破暴秦!” 并不是以口才闻名的张良哑口无言,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少帅,还有各位项公子,那么请你们的叔父就任楚国大师,是不是有太僭越了?你们的叔父此前并没有在楚国正式为官,乍一入仕就领受大师,在旁人看来未免有些太过。依我之见,不如请你们的叔父就任左右司马(有兵权)的职位如何?” 张良这么说当然是以退为进,想让项伯明降暗升,有名誉和借口插手军队,统帅兵马甚至架空项康,可惜张良这次的对手却是多积累了两千多年政治斗争经验的项康,项康马上就大摇其头,反驳道:“叔父恕罪,小侄觉得你此言差矣。小侄的三叔此前虽然是没有在楚国正式为官,但小侄的长大父武信君项燕公尽忠报国,万古流芳,理应福泽子孙,三叔父他是长大父的亲子,也应该恩荫大师,参与谋划大楚朝政,有何太过之处?所以小侄认为,三叔就任楚国大师是当之无愧,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请三叔屈就左右司马,也很不妥。”项康又理直气壮的说道:“左右司马,乃是大楚柱国的左右副手,大楚柱国一职既然理应由小侄的二叔领受,左右司马的人选,当然也就应该由小侄的二叔决定,三叔和小侄又岂能僭越?”(楚国在春秋时设有大司马,左右司马是大司马的左右副手,战国时逐渐取消大司马职位,由柱国实领其权。) 张良再无话说,只能是把无奈的目光看向项伯,心道:“伯兄,不是小弟不帮你,是你这个侄子太奸猾了,动不动就把你兄长拉出来当挡箭牌,我没办法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时,项康又再次开口,又一次恳求项伯就任有职无权的楚国大师,项伯明白项康的恶毒用心,可是又无言反驳,只能是板着死人脸说道:“贤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老夫无心入仕,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闲人,让我当楚国大师的事,就免了吧。” “叔父,万万不可如此啊。”项康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语气伤感的说道:“大楚社稷不幸,一度被暴秦攻灭,现在小侄好不容易拉起一支义兵起兵反秦,正是急需叔父你指点赐教的时候,叔父你怎么能袖手旁观,让小侄和各位阿哥阿弟以稚嫩身躯,挑起这千钧重担呢?小侄大胆,恳请叔父收回成命,就任我楚国大师,指点我们力抗暴秦,光复楚国,叔父,小侄求你了。” 言罢,项康放下酒杯,连连叩请,还当众流下了伤感的眼泪。而项家子弟还道项康是一片好意,也全都帮着项康恳请项伯领受楚国大师,不象项猷那么坏的项伯亲生儿子项睢还说道:“父亲,康弟是真的尊重你,才请你领受楚国大师,你就答应了吧。” “你小竖子懂个屁!”项伯心中咆哮,也有一种想把项睢这个笨蛋儿子撕了的冲动。 事还没完,见项伯迟迟不肯答应,项康又膝行到了张良的面前,抱着张良的腿哀求道:“韩叔父,你是我三叔的知己好友,你劝一劝他吧,小侄和我们项家子弟,不能没有三叔的指点赐教,你就请他答应了吧。” 绝望的看了项康一眼,暗暗奇怪了项康有些偏瘦的脸蛋怎么会有这么厚的脸皮,张良只能是更加绝望的看向项伯,语气无奈的说道:“伯兄,这也是令贤侄的一片好意,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项伯板着脸不说话,项康则是用力咬了咬牙,装出了一幅象是下定决心的模样,起身走到项伯的面前,依照楚国的宫廷礼节向项伯下拜,朗声说道:“大师在上,请受楚国少帅项康一拜!” 强行把大师的虚职套到了项伯头上后,项康又飞快转向项庄等人,向他们又使眼色又努嘴,项庄等人会意,纷纷向项伯行礼,一边自称官职,一边大声尊称项伯为大师,项伯虽然还是不说话,项康却又大声说道:“就这么定了,从现在开始,三叔就是我们楚国的大师了!还有,我们也随便把二叔的身份定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遥尊二叔为我们楚国的武信君上柱国,还有楚国元帅!再无他言!” 还是习惯了接受项康的命令,项庄和项声等人马上一起答应,全都一起对项伯尊称大师,项伯还是板着脸不说话,心里也更加把项康恨入骨髓,还在心里破口大骂项康的生父,不知道自己的堂弟怎么会生出项康这样的坏种? 正闹腾得热闹的时候,一个项声的亲兵突然上堂,先是在项声的亲兵队长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项声的亲兵队长不敢怠慢,马上就向项康和项声拱手说道:“少帅,都尉,刚收到的消息,暴秦的泗水郡郡守赵壮,已经在两天前率领泗水郡兵攻破了蕲县,还屠杀了来不及逃跑的所有陈胜军士卒。” 喧闹的大堂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项康也马上回身,问道:“消息可不可靠?是道听途说,还是我们的细作直接探到的消息?” “禀少帅,是我们派去符离的细作直接探听到的消息,应该不假。”项声的亲兵队长如实回答道。 项康不再说话,只是下意识的转向了周曾,周曾会意,说道:“少帅,不用心存侥幸了,赵壮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们,现在就只看他是独自出兵,还是联络东海郡,拉着东海郡的郡兵前后夹击我们了。” “看他在蕲县和符离呆多久。”项康冷笑说道:“他如果马上过来,那就说明他是想独自讨伐我们。如果他在蕲县和符离一带长期耽搁,那么不用说,肯定是想和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一起动手。” 周曾点头的时候,那边项伯一看情况不妙,也马上下定了决心,赶紧收起自己的死人脸,向项康微笑说道:“贤侄,老夫的官职真的不用急,你和庄儿他们也用不着尊称老夫为楚国大师。这样吧,老夫先帮你出谋划策,也乘机了解一下你这支少帅军的具体情况,等你领兵杀退了暴秦的泗水郡郡兵之后,我们再慢慢商议老夫的官职如何?” “老不死的,听说情况不妙,马上就又想跑路独自逃命了。”项康心中鄙夷,同时连连摇头,说道:“叔父,不必商量了,就这么定了,名不正则言不顺,还是请你立即就任楚国大师一职。” 言罢,项康也不顾项伯的坚决反对,当场宣布传令全军,让少帅军的所有将士都尊称项伯为大师,强行把项伯架到最前面吸引秦军火力,让秦军知道在自己头上,还有一个名誉上更大牌的项伯。项伯窝火万分,可是又毫无办法。 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接下来的宴会气氛当然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因为愤怒无处发泄,项伯还在宴会中几次碰翻杯盘,不是撒酒就是洒菜,项康却是孝顺之至,不断的关心问道:“叔父,是不是那里不舒服,要不要小侄传几个医工来给你看?大战在即,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第八十五章 太打击人了(上) 被项康强行架上了楚国大师这个政治花瓶的位置后,本来就脾气不好的项伯当然程度变成了一个项家怒汉,不管是看谁都不顺眼,也不管是看谁就觉得火大,当天晚上就没头没脑的把两个儿子项猷和项睢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第二天上午项声不过是在县寺里和与自己搭档守卫取虑城的晁直说了几句荤笑话,马上就被项伯数落了半天;下午张良拉着项伯到少帅军的主力营地参观,又因为看少帅军的训练方式不顺眼,把正在督促士卒训练的项悍训斥了一顿。 甚至就连项家子弟中最注重兄弟情谊的项庄,还有出了名的乖宝宝项它,也没能逃过项伯的魔爪,项家子弟中首位封将的项庄因为给项伯行礼时礼节不够端正恭敬,马上就被项伯冷嘲热讽了一番,逼得项庄只能是当场跪地谢罪。项它则是因为忠于职守,试图阻拦项伯随意翻看少帅军中军大帐里的竹简,被暴跳如雷的项伯吼得畏畏缩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同样只是向项伯连连磕头谢罪。 别觉得夸张,项伯如果真是什么当老大的材料,那么历史上项梁不幸战死之后,就应该是他这个叔叔带着项氏家族干掉宋义强抢兵权,带着江东子弟破釜沉舟大破章邯了。能被政治能力低下的项羽都压得喘过不气,没有任何单独统兵的记录,又从始至终只敢躲在背后搞一些坑自家人的阴谋诡计,项伯的统军御下之能,当然可想而知。 项伯的这些所作所为当然很快都被项康先后知道,不过项康却从没打算阻止劝说,原因一是项康的辈分放在这里,以晚辈身份训斥告诫长辈不但不方便,还容易落下不孝的骂名。二是项康还巴不得项伯这么做,知道项伯越是胡作非为乱摆长辈架子,项家子弟就越不可能跟着他走。所以项康当然选择了装糊涂当傻子,只要项伯没有影响到军心士气和军队备战,项康就随便他怎么瞎搞,还乐得看到项伯自己拼命败坏他那点可怜的威望。 结果事情也正如项康预料的一样,还不到两天时间,项家子弟就已经有些忍受不了了,包括项伯的亲儿子项睢在内,纷纷都跑到项康的面前叫苦,恳请项康出面管束一下项伯这位麻烦叔父,请他少点脾气,少拿自己们当一下出气筒。项康则是好言劝解,又背着项伯置酒安慰这些受了委屈的项家子弟,一边规劝他们不要忘了晚辈身份和长辈的养育之恩,对项伯能忍就忍,该让就让,一边乘机笼络项家子弟,还收到了理想效果,让几乎每一个项家子弟都觉得还是项康好相处好说话,项伯则是一个月经不调还正处更年期的肥胖怨妇。 不过项康的放纵也多少有些引火烧身,宴席结束后的第三天早上,项伯就又一次带着始终没有主动请求愿意为项康效力的张良来到少帅军的主力营地,还毫不客气的带着张良直接进到了项康的中军大帐,向正在与周曾议事的项康发起了火,道:“康儿,暴秦的泗水郡郡守赵壮,都已经打下蕲县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他的军情探报?是你忘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没有派人去探察他的动静?还是你手下的细作都是吃干饭的,到现在还没有送来消息?” 悄悄的叹了一口气,项康只能是介绍了自己在前天就已经收到了的消息,微笑着说道:“叔父责备的是,小侄也正想派人去城里请你来商议,刚收到的细作消息,赵壮那个匹夫攻克了蕲县之后,很快就移师到了符离休整,还正在那里拼命备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很快就回出兵来到取虑了。” “请问少帅,赵壮有多少兵力?”张良赶紧问道。 “有五面二五百主(千人将)军旗,另有战车约三百辆,战马大约七八百匹。”项康顺口答道:“具体的兵力情况,因为我们不清楚赵壮在率军出征时是否满编,还有他在攻打铚县和蕲县时的士卒损失,无法肯定,不过我估计至少在四千五左右。另外符离的暴秦军队此前为了防范我们西进,没有参与攻打铚县和蕲县的战斗,所以赵壮如果征调符离的暴秦军队参战的话,他应该可以出动五千以上的军队向我们发起进攻。” “那么敢问少帅,你现在能集结多少军队迎战?”张良又赶紧问道:“还有,有没有发现赵壮联络东海郡暴秦军队联手向你发起进攻的迹象?” “韩叔父恕罪。”项康依然还是对化名韩良的张良充满戒心,说道:“这些都事关军机,好象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 “你韩叔父问的,就是我问的!”项伯又逮到发泄机会,马上就咆哮道:“你既然尊我为楚国大师,那我这个楚国大师就有权参与军机,更有资格知道我们楚国军队的具体情况。你如果不想说,那我这个楚国大师也不想当了,现在就还你。” “叔父恕罪,小侄不知道这是你让韩叔父问的。”项康很是无奈的谢罪,然后才说道:“除去必须留下的守城军队,我目前能动用参战的军队,最多只能是有五千多点,很难超过五千五这个数字,另有战车两百乘,战马约六百匹。” “还好,实力悬殊不大,只要东海郡的暴秦军队别来捣乱,这场仗有得打。”张良松了口气,又赶紧问道:“那东海郡那边呢?有没有出兵迹象?” “目前还没有。”项康如实回答,又说道:“但我们现在也绝对不能排除东海郡的暴秦军队参战,因为此前探到的消息,东海郡的暴秦郡守,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着手集结郡兵,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南下,从背后捅我们一刀。” 张良沉默,半晌才说道:“少帅,恕我直言,赵壮如果提兵东进,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不管是为了暴秦朝廷,还是为了他们自己,都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你这次九成九得要两线作战了。” “这个还用你指点?”项康再次在心里不自量力的腹诽了张良一句,然后才说道:“预料中的事,我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 “那少帅打算如何迎战?”张良又问道。 “还没拿定主意。”项康随口回答,又微微一笑,说道:“现在也不用急着拿定主意,毕竟我们现在还不确定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会不会参战,当然也就用不着急着考虑分兵迎战。或许赵壮那个匹夫大意轻敌,不等东海郡的暴秦军队动手,提前就带着他麾下的乌合之众过来送死,这也是谁都说不定的事。” “别以为暴秦军队都是蠢货傻蛋!”项伯暴跳如雷,咆哮道:“暴秦军队难道会蠢到连一个细作都不派,不摸清楚你的虚实,就直接带军队过来送死?知道你的兵力和他差不多,赵壮那个匹夫怎么可能会直接带兵过来打一场没把握的仗?又怎么可能不会向东海的暴秦军队求援?” 项康无奈,也只好老实承认自己刚才的废话不过是几句戏言,开个玩笑活跃气氛,项伯则是得理不饶人,又搬出了军中无戏言的古人正理呵斥教训,直把项康吼得是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也不得不连连请罪,好话说了几箩筐,好不容易才把项伯暂时安抚住,然后项康又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叔父,关于此事,不知你何高见。” “还不是要等我想一想。”项伯理直气壮的吼叫,道:“我才刚知道你和赵壮军队的情况,又还不能确认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会不会参战,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就想出主意?” “那就请叔父多劳些神,快些帮小侄想出办法应对敌人。”项康赔笑说道:“小侄这一次真的是压力太大了,还请叔父多多帮着小侄出谋划策,早些帮小侄想出破敌妙计。” 又发了一通火,又摆足了长辈叔父的架子,嗓子都吼哑了的项伯这才带着张良扬长而去。不过也还别说,一是因为少帅军实际上就是项家的私家军队,项伯也不愿意看到少帅军全军覆没,二是因为项伯急需出风头立威信,方便将来掌握兵权,在离开了少帅军的营地后,项伯还是向张良求教道:“子房,你学过《太公兵法》,这一场仗怎么打,你可有什么主意?” “不能守,守是等死。”张良答道:“少帅军目前虽然有城池可守,但是外无必救之兵,被动坚守即便能够守住城池,也迟早会被暴秦军队活活耗死。分兵迎战更是自寻死路,伯兄你侄子手里的兵力本来就不占优势,如果再分兵而战,只会给敌人集中局部优势兵力从容击败机会,输得只会更惨。” “那就没办法了?”项伯担心的问道。 “只有一个办法,先发制人,各个击破。”张良答道:“抢先动手击破一路敌人,然后再回过头来,集中力量对付另一路敌人。” “先发制人,各个击破?”项伯很是花了一些力气才琢磨明白张良的战术意图,然后赶紧问道:“那具体怎么做呢?” “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张良摇头,说道:“我对泗水敌人的情况一无所知,尤其是不清楚赵壮的性格脾气,没办法针对他的弱点下手,不知道他这里是否有机可乘,当然也就不知道是应该先向他下手,然后再掉过头去对付东海郡的暴秦军队,还是先对付东海郡的敌人,然后再掉过头收拾他。所以我得先回城里去收集一些关于赵壮的情况,然后才有可能想出办法。” “那还楞着干什么?赶快回城。”项伯催促,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子房,有件事拜托你,先发制人和各个击破这个策略,你先别急着告诉别人,让我来指点项康那个小畜生。” 知道项伯爱显摆的臭脾气,张良当然没有拒绝,回到城里后,张良又马上在项伯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些曾经和泗水郡守府打过交道的取虑官吏,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解敌人主帅的性格脾气,也很快就发现赵壮这个人性格有些刚愎自用,不喜欢听旁人的良言劝说;为人贪婪,官声不是很好,做事也只是表面上稳重,平时的许多小事不去细述,就说蕲县和铚县先后失守后,赵壮虽然是等到集结了泗水郡北部的郡兵有了把握才出的兵,可是在发起攻城时,却只是一味的猛攻猛打,既缺少策略,又明显流露出了急切心思;脾气则是典型的残暴好杀,除了屠杀蕲县的陈胜军士卒外,此前还把在铚县抓到的所有战俘全部活埋,手段相当残忍。 针对赵壮的这些性格特点,足智多谋的张良当然很快就有了主意,向项伯说道:“伯兄,赵壮这个匹夫的性格脾气有很多弱点可钻,可以先向他下手,然后再掉过头去对付东海郡的暴秦军队。我觉得,你不妨叫你的侄子利用赵壮性格贪婪和缺乏稳重这些性格弱点,故意示敌以弱,让赵壮觉得他有机可乘,即便不用东海郡的暴秦军队帮忙也可以干掉你侄子,那么他一定会抢先进兵,马上带着军队来打取虑,到时候你侄子的军队以逸待劳,胜算就大得多了。” “妙计。”项伯想都不想就称赞,然后赶紧问道:“子房,那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张良微笑,附到了项伯的耳边低声细语,项伯则是越听越是喜形于色,然后迫不及待的一把拉起张良,说道:“走,马上去见项康那个小竖子!老夫今天要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奇谋妙计!” “天已经黑了。”张良微笑着指指外面的天色,说道:“明天吧,明天早上我们再去。” 看了看外面已经满是繁星的夜空,项伯也只好悻然作罢,不过第二天的天才刚亮,项伯连饭都没吃,马上就拉上了正在吃饭的张良出城来见项康,张良无奈,也只好在项伯的拉扯下一起出城,急匆匆来到了少帅军主力位于城外的营地,帮项伯显摆威风和教训侄子。 项伯和张良进得中军大帐后,收到消息的项康也只好乖乖的拉着周曾过来给项伯行礼,然而项伯却临时改了主意,向项康吩咐道:“康儿,把我们在军队里的项家子弟全部叫来,我有事要告诉你们。” “叔父,什么事这么重要?要把兄弟们全都叫来?”项康心中警惕,下意识的想到了历史上的种种兵变和政变。不过还好,项康赶紧悄悄观察周围情况时,发现帐中全都是从侍岭亭起兵时就跟着自己的亲兵,除了文弱的张良外没有其他外人,不象是项伯准备动手强夺兵权的模样。 “不要问,到时候你就知道。”项伯粗暴的回答,也迫不及待的幻想起了自己说出破敌方略后,项家子弟看向自己的种种崇拜和服气的目光。 拗不过项伯这个既无能又爱臭摆架子的三叔,项康也只好赶紧派人去通知项庄和项悍等人,叫他们赶紧来中军大帐集合。然后不一刻,收到消息的项庄、项悍和项猷等人先后到来,见项伯在场后,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向项伯屈膝行礼,满腹狐疑的等待项康开口说话。 让项家子弟意外的是,项家子弟都到齐后,首先开口的竟然是坐在右列首席的项伯,慢条斯理的向项康问道:“康儿,眼下泗水郡的暴秦军队屯兵符离,距此仅有区区百余里,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也在集结兵马,随时可能从郯城南下,在背后捅我们一刀,你身为全军主将,如何应对,怎么还没有拿出一个方略?” “怎么一上来就兴师问罪?难道真要逼宫,想借口我统兵无能,逼着我把兵权交给他?” 其实性格相当贪生怕死的项康心中益发警惕,对项伯的来意也更加猜疑,还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项家子弟,直到确认包括最靠不住的项猷都是神情疑惑,不象是时刻准备帮着项伯逼宫的模样,项康这才稍微安心。然而当着项家子弟的面,项康却也不能一味退让自坠威风,很快就微笑说道:“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小侄当然早有主意,只不过事关机密,不便公开而已。” “哦,你已经有主意了?那你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意?”项伯傲慢的问,又冷笑说道:“现在在场的,不是我们项家子弟,就是你的亲信,还有老夫的至交好友,不会泄露你的军机,可以说一说吧?” 更加诧异的看了一眼满脸都是阴阳怪气的项伯,项康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其实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笼统来说就是八个字,先发制人,各个击破。” 项伯愕然,张良则更加愕然,惊讶过后,张良赶紧问道:“少帅,能不能讲述详细一些?” “用不着太详细,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项康想都不想就说道:“泗水郡和东海郡的暴秦军队如果联手来守,我们没有援军可以指望,被动指望只是等死。分兵迎战更是找死,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占优势,分兵后更加势单力薄,注定只会是两路迎击,两路惨败的下场。所以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先发制人,各个击破,先集中兵力干掉一路敌人,然后再掉过头去干掉另一路敌人。” 项伯的嘴巴几乎张脱臼了,张良也象不认识一样的重新上下打量项康,然后才问道:“少帅,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项康拒绝回答,项伯回过神来以后,则开口怒吼道:“说,你具体打算怎么做?我是楚国大师,有权参与军机,告诉我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项康心中忿怒,可是当着项家子弟的面,项康又不便发作,只能是向旁边的周曾一努嘴,周曾会意,马上就站出来拱手说道:“大师无须担心,早在两天之前,少帅就已经让在下写了一道诈降书信给赵壮匹夫送去,宣称说我有意投降暴秦军队立功赎罪,主动请求为赵壮匹夫担当内应帮他获胜,引诱赵壮匹夫立即提兵来打取虑,为我军赢得将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项伯的嘴巴再次张到了极限,张良则是失魂落魄,喃喃说道:“两天前?两天前,你们就已经着手布置诱敌计划了?” 第八十六章 太打击人了(下) “两天前,你们就已经着手布置诱敌计划了?” 张良和项伯一起失魂落魄的时候,项家子弟当然都是个个面露喜色,对项康的计策充满信心。不过项庄又突然想起一事,忙向周曾问道:“亚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记得上次下相大战的时候,你就已经向暴秦军队诈降过一次,这次又向暴秦的泗水郡守赵壮诈降,他还会不会相信?” “项庄将军没记错,我之前确实已经向暴秦军队诈降过一次。”周曾点头,又微笑说道:“不过将军放心,赵壮匹夫这一次只会更加相信我的诈降,因为严格的来说,我这次的诈降计其实是上一次的延续。上一次我向暴秦的僮县县令顾毕诈降,帮少帅引诱暴秦军队急着渡过泗水,事后并没有暴露我的真正身份,另外我们还查到了,顾毕依我所请,把我的诈降书信送给了相县交给赵壮,已经给赵壮留下了一个我怀有异心的印象,所以这次我又寄书诈降,赵壮匹夫不但不会怀疑,相反还更容易相信我是真想投降。” 项庄恍然大悟,忙连连点头,笑着称赞项康和周曾的妙计如神,赵壮这次非得再上大当不可。而张良暗暗钦佩过后,忍不住向项康问道:“少帅,让曾为暴秦官吏的周先生出面诈降诱敌,这一招确实不错,可是这么做,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把泗水郡的暴秦军队提前引来啊?如果赵壮还是坚持要和东海郡的暴秦军队同时出兵,杀你一个首尾难顾,你又如当奈何?” “是啊。”项伯也象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马上就说道:“就算赵壮那个匹夫相信了这个周曾的诈降,但是他不肯提前独自出兵,你又怎么办?” “没关系,只要他相信亚叔的投降就行。”项康冷笑说道:“只要他相信了,就算他和东海郡的暴秦军队同时出兵,也肯定是他来打取虑,东海郡的暴秦军队打我们背后的下相,到时候我只要让亚叔再出面引诱赵壮匹夫暗中出兵偷城,用伏兵杀败他一阵,再想对付他剩下的乌合之众,当然也就可以容易许多。” “说得容易。”项伯冷哼,转向旁边的张良问道:“韩兄,你怎么看,我这个侄子的计谋可不可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良的身上,张良则是先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可行,也是针对赵壮匹夫性格不够稳重的弱点下手,有很大的得手把握。” “那比我们的战术计划如何?”项伯不死心的追问道:“那一个更好些?” 张良犹豫的时候,项康也听出了其中蹊跷,忙问道:“叔父,韩叔父,怎么,你们也有了破敌之策?说出来让我听听怎么样。” 又犹豫了一下,张良拱手说道:“不瞒少帅,其实在下和伯兄是想向你进言,想请你安排僮县的部下出面向赵壮匹夫诈降,劝赵壮先去袭取僮县,断你羽翼,倘若赵壮中计出兵,先去攻打看似容易得手的僮县,然后少帅你乘机出兵攻打赵壮背后,与你的僮县守军内外夹击,就有希望打败赵壮匹夫。” 这下子换成项康有些张口结舌了,因为张良的这个策略项康在事先确实没有想到,同时还有不小的成功可能,所以此前对张良印象并不是很好的项康难免对张良有些刮目相看,暗道:“看不出这家伙还有点本事,居然也能想出一个破敌计策。” “怎么样?”项伯不是很有信心的嚷嚷道:“康儿,我和你韩叔父想出来这个办法,和你的办法比起来如何?” 项康一听笑了,笑道:“叔父,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什么真话假话?什么意思?”项伯疑惑问道。 “伯兄,不必比较了,我们的计策不如少帅的计策。”张良主动开口,还算老实的承认道:“和少帅的计策比起来,我们的计策明显要更花时间,取胜的把握也要小上许多,还是少帅的计策更好,更节约时间。” 听到这话,项伯顿时就变成了一个泄气的皮球,而旁边的项庄和项悍等人也纷纷说道:“把暴秦军队引去僮县,我们再出兵到僮县去和他们决战,既得正面硬碰硬,又花时间,当然比不上就在取虑决战,还是先把暴秦干掉一部分再决战,谁更有把握谁更容易显而易见,这还用得着怎么比较?” 项伯板着脸不吭声,张良也有些无地自容,忙向项康拱手谢罪道:“少帅恕罪,是在下冒昧僭越了,少帅神机妙算,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在千里之外,在下钦佩之至。在下知罪,今后在下再不敢冒昧谋划那些雕虫小计了。” “韩叔父言过了,你也是想给我帮忙的一片好意。”看在张良提出的策略也有很大可行性的份上,项康开口安慰了几句,又主动说道:“韩叔父,其实你的计策也相当不错,今后你如果再想出什么破敌之计,只管直接对我说就行了,只要可行,我一定采纳。” “少帅过奖,在下愧不敢当。”张良苦笑着谦虚,又在心中叹道:“到底是楚国名将项燕的后人啊,家学渊源,用计施谋手到擒来,我的计谋被比下去,不奇怪啊。” 事情还没完,正当张良心中暗叹的时候,帐外忽然进来了一个项康的亲兵,将一份贴有鸡毛的密封简牍信件呈到了项康的面前,恭敬说道:“启禀少帅,徐县的冯仲冯都尉刚刚派快马送来的急信,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难道徐县出事了?” 项康心中一凛,赶紧让项它上前接过书信,转呈到自己面前,粗略看了一眼见封泥无误,项康忙又用小刀撬去封泥,取出被两片空白简牍包夹的信件阅看,然后只是粗略看得几眼,项康就露出了吃惊神色,再仔细阅看时,项康还逐渐的张大了嘴巴,几次揉眼脸上尽是难以相信的神情,明显惊讶到了极点。 “少帅,出什么事了?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周曾看出不对,忙征得项康同意,站到了项康的旁边同看冯仲的书信,然后和项康一样,迅速阅看着冯仲的书信时,周曾也吃惊的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比项康更加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好不容易仔细看完之后,项康还和周曾面面相觑了一番,异口同声的说道:“冯仲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们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个本事?” “出什么事了?”项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能不能让我看看?姓冯的到底说了什么?” 项康没搭理项伯,只是转向了张良,苦笑说道:“韩叔父,看来我们俩都得甘拜下风了,你相信不?我的部将冯仲,也同样看出了眼下的形势是我们必须得先发制人,把敌人各个击破,还给我谋划了一个更有把握的破敌之计。” “更有把握的破敌之计?”张良大吃一惊,忙问道:“具体是什么?” 项康不答,只是把冯仲那道书信递给了张良,张良慌忙上前接过细看时,见简牍之上,一个陌生的笔迹歪歪扭扭,确实向项康提出了先发制人和各个击破的正确方略,还提出了一个具体的战术计划。而仔细再看这个计划的详细内容时,张良的眼睛逐渐发直了,还忍不住惊呼道:“妙计!确实比我们的更好,不但更省时间,还更有把握!” 也由不得张良这么大惊小怪,冯仲在书信上献出的计策确实相当不错,先是建议项康主动率领少帅军主力西进,到符离战场上去主动寻求决战,同时指出赵壮身为郡守必好面子,又连下铚县和蕲县二城士气正旺,肯定不会龟缩避战,只会选择统兵迎战。然后冯仲又建议项康诈败诱敌,并料定赵壮为了减轻攻城压力,肯定会率领军队全力追赶。第三步则是冯仲建议项康在途中选择合适地点,故意丢弃随军携带的辎重财物,引诱秦军士卒争夺,待敌人因为争抢财物辎重而混乱的时候,少帅军再突然掉头杀回,必然可以大获全胜。 冯仲提出这个战术计划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彻底打乱秦军的联手进兵计划,更有把握的创造把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而且抢先击败了泗水郡秦军之后,少帅军不但可以轻松腾出手来应对东海郡的秦军,还有很大把握迫使没有了友军帮忙的东海郡秦军不战之退,以更小代价化解眼前的危局。所以站在战略全盘的角度上来看,冯仲提出的战术计划不但远胜过张良提出的战术,还胜过项康自己谋划的战术。 另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项康的战术是计划把敌人诱到取虑城下决战,主动权在敌人那边,有很大可能是在秦军同时发起两路进攻时才可以实行,过于被动保守。而冯仲提出的计划则是让少帅军反客为主,牢牢掌握战场主动权,用不着看敌人的脸色行事,即便有差错失误,也可以靠着先机在手及时调整,怎么都比防守反击被动挨打的强。 满脸震惊的仔细看完了冯仲的亲笔书信,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张良第一反应就是马上问道:“敢问少帅,你这位部将冯仲是什么人?是那一位六国名门之后?师从何人?” “名门之后?师从何人?”项康被张良问得一楞,疑惑说道:“没听说冯大兄是什么名门之后啊?也没听说过他拜过什么老师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祖上几代好象都是在下相种田的,就是在小时侯念过几年私学,能写会算,所以才当上了侍岭亭的亭长。” 张良目瞪口呆,继而万念俱灰,还忍不住在心中喃喃说道:“太打击人了!想不到我张良出身韩国名门,师从高士黄石公,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几辈子种田的泥腿子。比不过楚国武信君的后人也就算了,我怎么连一个乡野愚夫都比不过?” 极度失落惆怅之下,张良甚至还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黄石公送给自己的《太公兵法》一把火烧了,今后也绝不承认自己读过什么兵法,懂得什么军事,丢不起这个人啊。 这时,周曾已然向项康问起是否采纳冯仲的战术建议,项康仔细思量,发现自己掌握主动权后,不但战术方面容易调整,还不必在和泗水泗泾决战时,提心吊胆的关心另一个战场的安危,所以项康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一拍案几吼道:“用冯仲的战术!传令全军,立即着手准备出发,明天正午出发西进,去符离找暴秦军队决战!” 在场的项家子弟一起抱拳唱诺,负责传达命令的项扬也马上安排人手,去通知少帅军的各营将领着手准备出征,项伯则是眼珠子乱转,即便项康没有要求他随军出征,他也没有主动提出这个要求。而随着垂头丧气的张良离开了少帅军的营地后,项伯还鬼鬼祟祟的对张良说道:“子房,如果项康那个小竖子的乱敌之计被暴秦军队识破,暴秦军队不肯上当,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毕竟是知己,项伯翘起想拉什么米田共张良马上就明白,也立即就问道:“伯兄,难道你想悄悄向暴秦军队告密?” “子房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项伯打哈哈,说道:“我只是担心冯仲那个匹夫纸上谈兵,提出的什么乱敌之计起不了作用,所以才关心。” “那你刚才在中军大帐里怎么不说?”张良心中冷哼,又淡淡说道:“暴秦军队不上当也没用,你那位贤侄没那么笨,看到暴秦军队没有自行混乱,肯定会带着军队直接撤退,一直把暴秦军队引到取虑城下再另外想办法,不会傻傻的去硬碰硬,那不是他的用兵习惯和风格。” 项伯失望闭嘴,心里则暗暗痛恨,甚至还有些巴不得项康出兵不顺,吃个败仗丧失威信,给自己上位掌兵的机会。 ………… 按照项康的安排,第二天的正午,项康亲自统率着五千余人的少帅军主力出发东进了,还故意在军队里携带了许多的布匹猪羊,准备着用于乱敌。而潜伏在取虑一带的秦军细作也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送到了秦军控制地,又被秦军快马当天晚上就送到了符离城下,报告到了泗水郡守赵壮的面前。 “来得好!想不到项康这股逆贼狗胆包天,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主动出兵来符离和本官决战,那本官也就不客气了,传令全军,即刻着手备战!待乱贼到来,马上出兵决战!” 和冯仲在书信上分析的一样,收到了项康竟然敢主动来送死的消息后,赵壮果然在第一时间下令军队备战,也马上就拿定了要和少帅军正面决战的主意。然而随同赵壮出征的一个佐吏却有不同意见,劝谏道:“郡尊请三思,项康逆贼的兵马与我们相差不大,麾下士卒又连战连胜,士气正旺,我们与之正面决战,即便获胜也定然损失不小,与其冒险决战,不如深沟高垒,坚守营地,消磨掉乱贼锐气,然后再图谋破敌不迟。” “深沟高垒,坚守营地?”赵壮一听冷笑,说道:“本官身为大秦泗水郡守,面对一群叛乱反贼,你叫本官只守不战。” “郡尊,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佐吏又劝道:“东海郡的郡守已经答应与我们联手剿灭项康这股乱贼,不日就会亲自率军南下下邳,与我军联手夹击项康逆贼,既如此,我们只需要坚守数日,待到东海郡兵南下下邳,乘虚向乱贼的背后发起进攻,那么项康逆贼闻报,必然阵脚大乱,只能是赶紧回兵救援,到时候我军乘机出击,必然可获大胜。” 如果赵壮听了这个佐吏的劝,那么不用说,项康就是不至于欲哭无泪,又肯定得愁掉许多头发。但是很可惜,还是被冯仲在书信上的分析料中,赵壮果然是大摇其头,说道:“没必要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肯定就长了乱贼的志气,灭了我们大秦官兵的威风,本官也将颜面无存。不必再说,就这么定了,乱贼一来,马上出兵决战!本官倒要看看,项康那个逆贼手下的乌合之众,能在本官麾下的大秦虎狼之师面前,撑得了多久!” 知道赵壮刚愎自用不听人劝的脾气,进言的佐吏也只好乖乖住口,不敢再继续劝说自找不痛快。不过还好,这个佐吏也只是遗憾赵壮不肯采纳自己的稳妥策略,却并不怎么担心赵壮会在决战时吃败仗,毕竟,泗水郡的郡兵在兵力方面与西进而来的少帅军大致相等,武器装备也占据有时,同时在秦军队伍之中,还有不少参加过边疆战事的秦军老兵,战斗力也有保证,怎么都不会逊色于连武器装备都无法统一的少帅军乌合之众。 第八十七章 败中求胜 可能很多人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项康之前率军出征,除非是战事紧急特别需要,否则项康一般都是带着军队在早上出发,给军队留下一个白天的行军时间。惟独这次决定出兵符离时,项康是特意交代了准备在正午时出兵,只给自军留下了半天的行军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包括周曾和项庄等项康的文武亲信都没有留心到这个细节问题,还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军队已经做好了出发准备,可是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候,周通和项庄等人才突然发现这似乎是项康的安排失误,然后周曾还好心对项康说道:“少帅,军队已经准备好了,反正我们也没挑什么时辰,不如现在请卜者占卜,尽早出发吧。这样的话,我们今天也可以多赶些路。” “没那个必要。”项康摇头,微笑着说道:“我们这一次只能中午出发,这样才对我们最有利。” 周曾愕然,赶紧向项康问起必须要在中午出发的原因时,项康却摇头不语,笑容还十分神秘,周曾则满头雾水,怎么都想不明白项康为什么要说一定要在中午时出发才对自军最有利,也只好把这个疑问暂时藏在心里,耐心等待项康将来揭开谜底。 午时过半时,按照这个时代军队出征的规矩,项康安排了一个在取虑一带小有名气的算命先生当众卜问吉凶,结果因为收了项康金子的缘故,算命先生占卜出来的结果当然是上上大吉,少帅军这次出征就是用木棒子敲也能旗开得胜,大破敌军,而将这个喜信告知全军的同时,项康也命令军队出发,还要求少帅军以正常行军速度行进,半点都不着急的向符离开拔。 步兵的正常行军速度是每天五十里左右,正午出发又没有着急赶路,少帅军第一天当然只走了二十五里左右就立营休息,第二天继续出发西进之后,虽说一路顺利,没有遭到秦军的骚扰和阻拦,符离境内的沿途百姓也早早就关门闭户,不敢给少帅军的行军添乱,但匀速前进的少帅军还是走了五十余里,太阳就已经逐渐西斜,少帅军也不得不停下来立营休息。而少帅军的这座临时营地,距离符离城池则大约有着三十里左右的路程。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微笑着向周曾问道:“亚叔,怎么样?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在昨天中午出发没有?” 虽然不象项康一样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然而在学室时毕竟接受过军事教育,又在这段时间里积累了不少的实战经验,仔细琢磨了片刻后,周曾还是明白了项康的用意,喜道:“少帅妙算,不错,选择在昨天正午出发,确实对我们最有利。” “有利在什么地方?”项康微笑问道。 “少帅何必考我?”周曾笑笑,说道:“选择在昨天中午出发,昨天加上今天,我们合情合理的行军不到八十里,既不让敌人生出猜疑,又可以在明天正午时赶到符离郊外,然后既给赵壮匹夫留下了充裕的决战时间,方便诱他明天中午就发起决战,我们又可以不必辛苦建立营地,诈败撤退时能够方便许多。” 项康大笑,很是得意自己对时间的拿捏准确,不过收住笑声后,项康却又多少有些担忧,说道:“明天就看赵壮会不会乖乖的出兵决战了,他如果不上当,不打算急着决战,或者是干脆选择坚守营地,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少帅放心。”周曾安慰道:“我和赵壮那个匹夫打过交道,知道他脾气急噪,又最爱面子,肯定不会窝窝囊囊的坚守营地,只守不战,也很可能会在明天中午就急着出兵和我们决战。” 项康点头,却又不肯完全放心,仔细盘算了片刻后,项康拿定主意,说道:“亚叔,替我写一道劝降信给赵壮,以我的名誉劝说赵壮率领暴秦军队放下武器向我们投降,就说只要他答应投降,我就封他为楚国的裨将军,但是他如果执迷不悟,坚持要给昏庸无道的秦二世陪葬,那么我把他生擒活捉之后,就要把他车裂处死,语气尽量傲慢些。” “少帅想故意激怒赵壮?诱他尽快决战?” 周曾猜到项康用意,项康点头,微笑说道:“本来想给他也送一套女人衣服,但是这么做太着痕迹了,瞎子都看得出来我是故意激他决战,说不定就有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没办法,只能含蓄点逗他发火,也让他觉得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比较容易对付。” 周曾含笑点头,表示明白项康的恶毒用意,也马上提笔做书,写下了一道语气傲慢的劝降书信交给项康,项康却并没有急着派人送去交给赵壮,只是小心安排营防,防备秦军乘夜偷袭,同时赶造干粮以供两日之用,还是在平安度过了这个晚上之后,项康这才一边领军继续西进,一边派遣一队快马抢先上前,到秦军营地去送递书信。 少帅军的马队赶到符离城外的秦军营地的时候,以赵壮为首的泗水郡秦军当然也已经摸清楚了少帅军的大致情况,也知道少帅军肯定会在今天中午时抵达符离城郊,不过在具体如何应对时,赵壮麾下的秦军将领却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立即着手准备出兵,今天就在符离城郊和少帅军发起决战,另一派则主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建议先摸清楚了少帅军军力情况,然后再发起决战不迟。赵壮的态度则是模棱两可,虽然比较倾向于今天就出兵决战,可是又觉得先仔细了解一下少帅军的具体军力再发起决战也不错,没有立即下定决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少帅军骑兵用弩箭把劝降书信射进秦军营中,秦军士卒也在第一时间把书信呈交到了赵壮的面前后,赵壮当然也就马上失去了耐心,拍着案几怒吼道:“项康小儿,胆大包天,主动送上门来找死就算了,竟然还有脸劝说本官向你投降!传令全军,即刻准备出营作战,今天就和项康逆贼决一死战!” “郡尊,是不是再等一等?”一个主张缓战的秦军将领不知死活,劝道:“我们目前对乱贼的具体军情还不甚明了,仓促决战有些冒险,不如……。” “不等了!”赵壮怒吼打断,咆哮道:“一群乌合之众,还用得着怎么探察了解?今天就打!马上去准备!” 知道赵壮的暴躁脾气不敢继续违拗,之前主张缓战的秦军众将只能是一起唱诺,然后随着主张今天就发起决战的秦军将领立即回营备战,而当武器、战马和战车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赵壮又迫不及待的亲自率军出营,在营外集结了超过四千余人的秦军准备作战。 没过多少时间,来回巡哨的少帅军斥候当然就把秦军出营的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闻报心中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更没有催促军队加快速度,只是带着军队缓缓行进节约体力,保持着严整队形向前推进。 赵壮的迫切之心还超过了项康的估计,没有耐心在营外被动等候,赵壮竟然还率领出营秦军主动东进,主动迎向了少帅军主力,所以巳时才刚过半,迎头而进的少帅军和秦军就已经能互相看到对方的旗帜队列,然后赵壮和项康也不敢迟疑,马上命令军队列阵于符离东郊,直接展开主力决战。 这也是少帅军第一次堂堂正正的和秦军正面交战,项康不敢弄险,让少帅军布置了一个攻守均衡的大型方阵,将随军带来的百余辆战车藏于阵中,与步兵混合列队严加保护,骑兵被布置在地势开阔的左翼,粮草辎重车辆居后。赵壮则是采用秦军的传统军阵,让重弩兵排列在两翼前方,后藏骑兵,轻弩兵居中,战车与步兵主力混合位居轻弩兵之后,赵壮的旗阵则安排在了左翼后方的高地,居高临下指挥全局。 阵势列定后,首先发起进攻的是从没打过阵仗的项康,战鼓声中,被项康封为二五百长的项猷率领本部人马率先出阵,正面冲击秦军弩阵,对自军弩兵充满信心的赵壮见了当然是放声大笑,大声嘲笑少帅军的不知死活。结果也不出所料,项猷所部才刚欺到秦军阵前近处,马上就遭到了秦军强弩的迎头痛击,被射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不得不狼狈退后躲避秦军箭雨。 感叹了一声秦军的强弩果然名不虚传后,项康挥动令旗,指挥项猷再次上前进攻,可惜和之前一样,项猷所部还是被秦军的一通乱箭射得抱头鼠窜,不得不狼狈逃回远处重整队伍。然后又依照项康的旗号指挥,转移目标去冲击秦军的右翼弩阵,同时左翼的少帅军骑兵也小跑前进,准备迂回冲击秦军右翼弩阵的侧面,帮助自军步兵破敌。 这么做当然还是没用,赵壮只是令旗一挥,藏在秦军右翼弩阵背后的秦军骑兵马上出击,冲锋迎向少帅军骑兵,粉碎了少帅军骑兵想要联合步兵破阵的美梦,同时秦军右翼的强弩也乱箭齐发,把少帅军步兵射得是惨叫不断,寸步难进。 少帅军的战斗力之脆弱还在赵壮的想象之上,激战没过多久,项悍统领的少帅军骑兵就逐渐招架不住,被人数不及自己的秦军杀得节节败退,不得不掉头逃命。而看到骑兵溃退之后,项猷率领的少帅军步兵也马上撒腿而逃,十分狼狈的直接逃向自军方阵,还傻乎乎的冲乱了少帅军看上去还算严整的阵列。 见此情景,哈哈大笑的赵壮当然是令旗一挥,指挥中军主力乘势出击,而少帅军方面则是因为阵形已被冲乱的缘故,只能是赶紧敲响退兵铜钲,抢在敌人近身前提前掉头逃命,还一个比一个的逃得脚步飞快。 “追!”没有任何的犹豫,赵壮马上就发出了追击命令,大吼道:“追杀到底,拿下项康小儿的人头!” 准万人级的马拉松赛跑由此展开,早就听说过赵壮对待俘虏手段的少帅军将士脚底抹油,紧随着自军旗帜大步逃命。秦军方面则是脚步轻快,呐喊着大步追击,军旗蔽日气势如虹,赵壮本人更是哈哈大笑着催动车辆,率领秦军紧追不舍。 追击战中,当然有不少体力不支的少帅军士兵掉队落伍,不得不放下武器跪地投降,然而早就已经习惯了屠杀战俘的泗水郡秦军却毫不客气,二话不说对着投降的少帅军降卒一刀砍下,逼得已经跪地投降的少帅军士卒只能是赶紧站起身来,再次亡命奔逃,也逼得前方的少帅军大队奔逃更快,说什么都不敢停下来稍做喘息。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也无比担心自军会一溃到底,直接土崩瓦解,但是事情到了这步,项康也没有了任何的回头路可走,只能是努力收拢军队,带着少帅军亡命奔逃,硬着头皮把秦军引向自己在路上选定的真正决战战场。而与此同时,受命牵制秦军骑兵的项悍则带着少帅军骑兵逐渐向南,把追击自军的秦军骑兵逐渐引离追击战场。 还好,项康此前也曾经考虑过如果逃得过远,军队有可能会从诈败变成真败,选定的战场并没有太远,只逃出了十五六里,少帅军大队就逃到了一处南面有湖泊、北面有睢水的相对狭窄战场。然后项康毫不迟疑,马上命令逃在前方的后队尽弃辎重,还故意打翻车辆,砸碎木笼,将随军带来的布匹军器撒满一地,也让随军带来的猪羊逃得到处都是。 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终于到来了,在项康担心的不断回头张望中,秦军大队终于还是追到了少帅军尽弃辎重的位置,项康的手心也不由浸满汗水,暗道:“是输是赢,就看现在了。” 秦军将士没让项康失望,更没让寄书献计的‘冯仲’失望,看到了洒满一地的布匹军器和跑得到处都是的肥美猪羊后,秦军将士果然就象苍蝇看到了血一样的扑了上去,二话不说抓起布匹就再不放手,抓住羊角就哈哈大笑,不仅队列彻底大乱,士卒之间为了哄抢财物还出现了互相殴打的情况。——不过也真不能怪秦军士卒贪婪,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极度落后,连一件衣服都能写进遗书指定遗交给谁,突然看到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放在面前,已经过惯了穷日子的秦军士卒当然是想不眼热心跳拼命哄抢都不行。 乘着这个机会,项康当然是让帅旗停止前进,然后也来不及重整队伍,才刚收住大部分兵马,马上就带着少帅军大队折头杀回,气势汹汹的杀向已经混乱的秦军队伍,不断大吼,“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战了!杀!” 也终于轮到少帅军这帮乌合之众大显身手了,见有机可乘,呐喊声中,从起兵以来就只会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吼着嚷着只是冲向已经自行混乱的秦军士卒。而秦军士卒一是因为队伍已经混乱,二是没想到之前已经大败特败的少帅军将士竟然还敢回头再战,措手不及下别说是重新排列严整队形用拿手的弩箭迎敌,就是连近身作战的勇气都不在存在,还没等少帅军冲近,就已经自行溃逃。 “怎么回事?乱贼怎么又杀回来了?快,列队,列队,准备弩箭!” 见此情景,大惊失色的赵壮当然是赶紧指挥身边的军队列队迎战,但是很可惜,项康选择这个战场在地形上来说对秦军十分恶毒,北面是睢水无路可走,南面是湖泊同样寸步南行,混乱败逃的秦军前队只能是掉头往来路逃命,在少帅军的追击驱逐下慌不择路,直接就冲乱了秦军的后队,彻底粉碎了秦军再次列队而战的美梦,秦军也因此人喊马嘶,战车东倒西歪,彻底乱成一团,再无此前追击时的嚣张威风。——毕竟,泗水郡兵也只是从泗水各县抽调士卒组建的地方军队,战斗力同样远及不上真正的秦军精锐,历史上的泗水郡兵主力,还是被没有张良和韩信帮忙刚起兵不久的刘老三直接击败。 打顺风仗的时候,少帅军的王八拳永远都是犀利无比,气势如虹的冲到了秦军的乱军之中,已经积累了不少砍杀经验的少帅军将士一刀比一刀砍得狠,一戈比一戈啄得凶,直把秦军士卒砍杀得是血肉飞溅,惨叫震天,也把秦军逼得更加的亡命奔逃,互相推搡践踏,死者无数,更把与步兵混合编队的秦军战车和骑兵坑得深陷其中,既无法冲锋作战,也难以掉头逃命。少帅军的王八拳则是大展神威,见人杀人,见神杀神。 与此同时,被少帅军骑兵引到了湖泊南部的秦军骑兵看到情况不妙,虽然马上掉头过来增援主力,无奈项悍也马上率领少帅军骑兵掉头杀回,撵着秦军骑兵的屁股猛砍猛杀,秦军骑兵则士气全无,抱着脑袋只是亡命逃窜,即便迎上了主力也不敢回头再战,簇拥了赵壮的帅旗只是向来路狂奔,少帅军骑兵继续追击,还几次亡命冲击赵壮的帅旗所在,争取擒贼先擒王直接干掉赵壮。 知道少帅军为什么会死死盯住自己,别无选择之下,还算聪明的赵壮只能是让亲兵扔了帅旗,弃车乘马,混杂在乱军之中逃命。结果这么做虽然赵壮本人的安全系数高了许多,可是没有了帅旗指挥之后,秦军却是彻底崩溃,士卒丢盔卸甲四散奔逃,再没有半点勇气和心思作战。少帅军的乌合之众们则是乘机大砍大杀,斩首无数,擒获俘虏更是无数。 事还没完,好不容易在骑兵保护下逃回到了符离城下后,因为秦军营地里的守军已经不多,赵壮还连营地都没敢进去,带着骑兵直接就逃进了城里,秦军营地里的守军收到消息后也马上是一哄而散,争先奔逃回城,卷土重来的少帅军则一边砍人一边夺寨,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秦军营地,也彻底粉碎了泗水郡秦军妄图和东海郡秦军联手夹击少帅军的美梦。 战后的少帅军上下当然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因为秦军营地过于靠近符离城池的缘故,生性小心的项康却不敢在秦军营中过夜休息,只能是赶紧打扫了战场,坚持带着军队撤回到距离符离城池十里处重建营地,折腾到了二更过半才让军队休息。而在此期间,周曾和项庄等人当然都向项康问道:“暴秦军队的士气已经崩溃,要不要乘机拿下符离城?” “让我考虑一下。”双眼已经布满血丝的项康没有立即给出准确答复,说道:“想要乘势拿下符离城,我们也只能是想办法出奇制胜,正面攻打的傻事不能干,一是没办法,二是得防着后院起火,东海郡的暴秦军队突然从背后捅我们一刀。” 第八十八章 再破赵壮 一战击溃泗水郡秦军主力,还一脚踹掉了泗水郡秦军主力位于符离城外的营地,杀得秦军直接败逃回城,关起门来瑟瑟发抖,士气高昂的少帅军上下得寸进尺,还马上又生出了乘胜拿下符离城池的念头。然而第二天初步的战果统计出来后,项康和少帅军文武却又意外和失望的发现,自军真正取得的战果其实并不想估计和希望的那么大——除了缴获到许多军需、辎重和武器盔甲外,少帅军的斩首数字竟然还不到九百人,抓获到的秦军俘虏也只有七百多人。 这点还真怪不得少帅军将士无能,即便大获全胜也没能斩杀俘虏太多敌人,关键还是战场位于华北平原,地势过于开阔,战败一方溃散逃跑比较容易,而少帅军又是以步兵为主力,想要有效歼灭敌人,难度自然不止一般的大。 此前赵壮直接统率了驻扎在符离城外的秦军主力是接近五千人,符离还有一千两百多人的地方守军,合计兵力在六千以上,少帅军一战下来连斩首带俘虏,共计也只是消灭一千六百多点敌人,就算秦军还有些在战场上失踪和乘机当逃兵的,余下的秦军总兵力怎么也应该还在四千以上,不但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固守符离城池,并且仍然还有一战之力,操作得当的话,甚至就连反败为胜的可能都不能排除。 毕竟,少帅军只是勉强积攒了一些实战砍人的经验,骨子里依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旦处于下风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同时昨天的阵战交手也清楚表明,少帅军现在确实很严重的缺乏阵战经验,破阵能力不强,正面硬碰硬时难说把握。 惟一让项康觉得安心的是士气和斗志,大胜后的少帅军士气高涨,斗志昂扬,从上到下都对再次击败敌人充满信心;而惨败后的秦军士气沮丧,军心惶恐,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战斗力和作战勇气,再次交手只要进展稍微不顺,很容易又会被少帅军轻松杀败。 综合了这些情况,项康再度坚定了自己此前做出的决定,也在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的军事会议上直接说道:“绝对不能正面发起攻城,没有多大把握,还容易让暴秦军队靠着守城战逐步恢复信心,让我们以后的仗反倒更难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项庄问道:“就此退兵?还是想办法出奇制胜?再杀暴秦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项康不答,只是默默盘算是否应该就此退兵,结果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项康发现就此退兵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敌人士气已沮,少帅军主力退兵之后,赵壮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乘机发起追击,即便临阵撤退也没有多少危险。同时退兵取虑之后,就算泗水秦军和东海秦军继续联手发起进攻,有了昨天这场大胜垫底,少帅军再想在野战中将敌人各个击破,也可以容易许多。 话虽如此,项康的理智却又提醒自己学谁都行,千万不能学自己那个沽名钓誉的堂兄项羽,无比担心自己如果没有穷追猛打到底,很可能就会给敌人喘息和卷土重来的机会,到时候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所以项康也很快就下定决心,说道:“不能撤,敌人元气尚存,如果不能抓住现在的机会把敌人彻底击破,给了赵壮匹夫喘气的机会,我们只会后患无穷。” “那怎么办?”项庄又问道:“不能正面强攻,让我带军队去城下搦战如何?看看能不能把敌人引出来?” 虽然把握很小,项康却多少想试一试,还想编一些恶毒的骂词去挑衅激怒敌人,不过话到嘴边时,项康又忽然心中一动,忙摇头说道:“不必去搦战了,从现在开始,全力加固营防工事,挖一道护营壕沟,再修筑一道羊马墙。另外,不要派士卒到周边砍伐木材,不必急着赶造任何的攻城武器。” “为什么?”项庄满头雾水的说道:“不砍树来造攻城武器就算了,怎么还要加固营防工事,采取守势?” 项康笑笑,很是轻松的微笑说道:“当然有原因,因为在昨天的混战里,我被暴秦军队的流矢给射伤了,伤得还相当不轻。” ………… 秦军这边,情况当然与少帅军相反,统计昨天的战场数据,发现自军士卒的损失要比自己估计的少得多,赵壮当然是长长的松了口气,也多少恢复了一点信心,还马上就追究导致昨天惨败的罪魁祸首,砍了一个治军不力导致士卒混乱的秦军二五百主,还有两个五百人将,同时还把主动丢弃营地的秦军将领重打了五十军棍,理直气壮的把惨败责任全部推给了部下,很是大发了一通脾气。 知道赵壮的狗熊脾气,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为那些倒霉蛋求一句情,还是在赵壮好不容易骂完了人发泄够了以后,之前劝谏赵壮选择守势那个还算得力的佐吏才站出来,小心翼翼的劝说道:“郡尊请暂息雷霆之怒,胜败乃兵家常事,昨天我们不过是运气不好,士卒为了哄抢财物自寻混乱,这才给了项康逆贼反败为胜的机会。好在我军损失要比估计的小,元气尚存,只要策略得当,再度扭转乾坤也不是没有可能。” “后悔没听你的劝谏,过于轻敌求战,这才有了昨天的惨败啊。”多少有些检讨的叹息了一声,赵壮问道:“以你之见,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郡尊,下吏觉得应该坚守城池,静观其变。”佐吏建议道:“我军现在的情况是进取不足,自保有余,所以下吏认为,我军只需要坚守符离城池,那么就可以让乱贼在城下寸步难行,乱贼久攻符离不下,师老人疲,就非得退兵不可。除此之外,郡尊你不访寄书东海,向东海郡守告知我军实情,请他尽快出兵南下,攻打乱贼背后,那么乱贼就是不想撤也得撤,届时我军就可以见机行事,或是乘机发起追击,或是集结兵马徐徐而进,配合东海郡兵两面夹击乱贼,则乱贼可破矣。” 还算知道什么叫做亡羊补牢,觉得手下的建议有理,已经丧失了出城作战勇气的赵壮马上点头采纳,当下赵壮立即重新编制队伍,一边加固城防准备守城,一边派遣快马出城,赶赴东海向东海郡的秦军求援。同时多派斥候出城,探察少帅军的具体动静,再不敢重蹈轻敌覆辙。 在这样的情况下,昨天获得大胜的少帅军拼命加固营防工事的古怪动作,当然很快就被报告到了赵壮的面前,得知少帅军不图谋抓住机会赶紧发起进攻,反倒和自己一样采取守势,赵壮当然是感觉有些奇怪,也下意识的加强了对少帅军的侦察监视。然后不可避免的,在学室中接受过军事教育的赵壮又很快发现了一个细节——少帅军竟然始终没有派人出营砍伐木材,这点可清楚标志着少帅军并没有开始赶造武器,怎么都不象是准备发起攻城战事的模样。 “怪事,乱贼到底是想干什么?不砍树去赶造武器,还又是挖壕沟又是筑垒墙,难道他们想长期和我军对峙?他们的粮草能支撑几天,就不怕我们的东海友军突然南下,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带着满腹疑惑度过了一天,第二天时,赵壮依然还是多派斥候严加探察,而探到的结果和昨天小有不同,已经挖好壕沟和筑起了垒墙的少帅军虽然没有再修筑护营工事,却始终只是闭营自保,没有派遣一支军队出营,同时仍然也没有派人到附近砍伐木材,赵壮心中益发疑惑,却怎么都不明白少帅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午未时过半的时候,异变突生,在符离南门外巡哨的秦军斥候突然拿住了一个试图靠近城门的陌生男子,那男子还说自己带有机密信件要当面呈交给赵壮,秦军斥候不敢怠慢,赶紧把那男子押进了城里交给赵壮的亲兵。而当亲兵把那陌生男子押到了赵壮的面前后,赵壮却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男子有些面熟,然后马上就想了起来——这个男子,就是上次带着请降书信来拜见过自己的周曾家人! 想起来人身份,又一直认为曾经的下相县令周曾是身在贼营心在秦,赵壮当然是马上大喜过望,也赶紧向那周曾家人问起来意情况,周曾家人则满面笑容的行礼说道:“恭喜郡尊,贺喜郡尊,天大的好消息,前天郡尊你的兵马虽然不幸小挫,可是你麾下的将士却在乱军之中建立奇功,一箭射中了项康小儿的右胸,那个小儿伤势严重,就快撑不下去了。” “什么?!”赵壮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跳了起来问道:“项康小儿被我们的流矢射伤了,真的假的?” “回禀郡尊,千真万确,就射中了这里。”周曾家人在自己右胸比画,指出项康被流矢射中的位置,喜气洋洋的说道:“家主还告诉小人,说项康那个逆贼回营后不断吐血,几次昏迷,就快支撑不住了,只不过担心影响军心,更怕郡尊你乘机出兵,所以他手下的贼将一直都没敢把这个消息公布。” “难怪乱贼要加固营地,还不急着打造攻城武器,原来是这样啊!”赵壮恍然大悟,又赶紧催促道:“快,快,把你主人的书信拿上来。” 依照赵壮的命令,周曾家人赶紧拿出了一道密封的书信,亲兵转呈到了赵壮面前后,赵壮迫不及待抢过打开,见周曾的书信之上,确实是向自己报告了项康被流矢射伤的喜讯,也介绍说项康伤得极重,随时都有可能送命。除此之外,周曾还向赵壮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就是说因为项康的伤势严重,少帅军已经决定在明天退兵返回取虑,建议赵壮连夜发起偷袭,杀少帅军一个措手不及,必然可以大获全胜,一雪秦军前天的惨败奇辱。 如果说没有之前的铺垫,那么赵壮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周曾报告的这个惊人喜讯,但是没办法,早在下相保卫战时,赵壮就已经通过顾毕的报告,知道周曾是身在贼营心在秦,前些天周曾又直接秘密联系过赵壮,主动请求担当内应帮助赵壮攻破少帅军,所以这会再看到周曾突然送来的好消息,赵壮当然没有任何的疑心,还马上的拍手叫好,下定决心采纳周曾的建议,连夜出兵偷袭少帅军的营地。 再接着,赵壮当然是重赏冒险来送信的周曾家人,又立即召集麾下文武,把项康被秦军流矢射伤的惊人喜讯公诸于众,结果秦军众将信以为真,顿时个个喜形于色,拍手叫好。但也有比较谨慎的人,之前几次劝赵壮冷静行事的佐吏就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敢问郡尊,你是从那里收到的消息,可不可靠?是不是太凑巧了?虽说战场之上刀箭无眼,流矢伤人十分常见,但我们怎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一支流矢,就恰好把项康逆贼给射成了重伤?” “本官收到的消息当然可靠。”赵壮自信微笑,还向那佐吏反问道:“你怎么也不想想?如果我们的流矢没把项康逆贼射成重伤,那城外的乱贼这两天为什么一直不见动静,还深沟高垒闭营自保?还有,乱贼还一直没动手砍伐树木,赶造攻城器械,这岂不是清楚表明,乱贼根本就没敢梦想攻城,还在随时准备着撤兵?” 毕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又没有研读过后世才会出现的种种军事书籍,没有前例可循,赵壮手下这个佐吏当然也不知道项康此前的种种辛苦布置就是为了误导赵壮做出错误判断,只能是凭借直觉说道:“郡尊,还是小心为上,如果项康那个逆贼真的重伤将死,那么一二日内,乱贼那边必有动作,我们还是谨守城池,静观其变为上。” “不能再等了,本官收到可靠的内线消息,乱贼明天就会撤兵退走,再等下去机会就要溜走了。”赵壮也没把周通的书信公布,只是吩咐道:“传令全军,即刻准备夜战,今夜二更出兵,本官要亲自率军去偷袭贼营,一雪前日之辱!” 知道赵壮刚愎自用的狗熊脾气,性格谨慎那个佐吏几次想要张口劝阻,可是都没有胆量去扫赵壮的兴,只能是在心里叹道:“但愿消息不假,不然的话,我们搞不好又得吃一场败仗。” 符离城中物资颇为充足,天色还没全黑,秦军就已经做好了夜战的种种相应准备,又饱餐了一顿晚饭,是夜二更时,秦军就悄悄打开了符离东门,人衔枚,马戴嚼,悄无声息的偷偷出城集结,还一口气直接出动了整整三千人的兵力,在赵壮的率领下静声东进,摸向十里外的少帅军营地。 阴云密布的夜空为秦军提供了理想的掩护,悄悄摸到灯火不多的少帅军营门近处时,值守营门的少帅军将士依然毫无察觉,赵壮见了大喜,忙派遣一队老兵向前,去偷袭少帅军的营地大门。结果守卫在营门处的少帅军将士果然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一人被秦军弩箭射死,另有一人被秦军士卒砍伤,余下的少帅军士卒则慌乱逃入营中,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拼命的敲锣报警。秦军老兵却是毫不迟疑,马上抡斧迅速砍断门闩,打开了少帅军的营地大门。 “杀啊!” 激动的喊杀声响起,在赵壮的催动下,秦军将士就象潮水一般的冲向了少帅军已经洞开的营门,不费吹灰之力就杀进了少帅军的营地之中,又脚步不停,直冲少帅军的中军帅旗所在。在营外见自军进展顺利,赵壮当然是狂喜过望,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终于可以报仇了!” “咚咚咚咚咚咚!” 少帅军营中突然响起的密集战鼓让赵壮的狂笑表情凝固在了脸上,紧接着很自然的,还没等赵壮回过神来,少帅军的营地里就突然火把缭乱,两支军队一左一右突然杀出,猛冲进营秦军的两翼,同时少帅军的后营之中也有一军杀出,三面夹击进营秦军,秦军大乱,不得不赶紧掉头逃命。赵壮却是连珠叫苦,破口大骂道:“无耻逆贼,居然会是诡计!” 比前天更惨,黑暗之中遭遇伏击,秦军远比前天在白天时遭到少帅军突袭更加混乱,人推人,人挤人,自相践踏,乱糟糟的只是奔逃出营,早有准备的少帅军则全力砍杀,继续再打顺风仗,把秦军砍得是晕头转向,杀得是鲜血飞溅。而躲在营外的赵壮也和前天一样,发现情况不妙马上掉头逃命,带着后军直接奔向符离城。 秦军当然别再梦想象前天一样的顺利逃命了,黑夜之中人马争驰,不是你撞翻我,就是我拉倒你,倒地的秦军士卒不断被自家败兵踩中,发出阵阵绝望的惨叫,无数的秦军士卒慌不择路,逃向四面八方,掉队失散者不可计数。而少帅军则是全力追击,不断砍倒剁翻掉队落后的秦军士卒,也成功迫使秦军更加混乱崩溃,再也没有任何胆量回身迎战。战场之上狼奔豕突,秦军的武器旗帜丢弃得到处都是,士卒更是惊慌混乱得如同一群被虎狼追逐的羔羊,少帅军将士则是无比称职的担当起了虎狼角色,直把秦军砍杀得尸横遍野,残骸密布。 也还算赵壮聪明,知道夜战乘车不便,这次是骑着马来指挥战斗,逃命时当然也方便了许多,还因为撤退得及时的缘故,没象前天那样逃得连帅旗都被迫丢了,好歹还算有些长进带着帅旗和部分后军抢先逃回了符离城里。然而新的难题却又马上放在了赵壮的面前——要不要马上关闭城门,不给少帅军乘乱杀进城里的机会?“ “别急着关门!尽量让我们的将士多逃回来一些!保住军队,我们才有希望保住符离城池!” 赵壮的这个咬牙决定铸成了大错,当秦军败兵狼狈不堪的混乱逃回符离城里后,虽说守门的秦军士卒还算果断,没等秦军败兵全部回城就果断关闭城门,留下好几十人的秦军败兵在城外给少帅军的追兵屠杀。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此前抢先逃回城里的秦军败兵中却突然冲出了数十人,冲到城门挥刀猛砍,把正在艰难上闩的秦军士兵砍翻砍倒,在秦军败兵绝望的喊叫声中再次打开了城门。 见此情景,已经追到了城外的少帅军将士当然是欢声如雷,迫不及待的直接冲锋杀进城中,继续砍杀心胆具碎的秦军败兵,而正在城上督促士卒守城的赵壮却是彻底傻了眼睛,惊叫道:“乱贼是怎么杀进城里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少帅军将士当然是假扮成秦军士兵混进城里的,早在秦军还没有偷袭少帅军营地时,一百名精选出来少帅军将士就已经穿上了此前缴获到的秦军士卒衣服,佩带上了区分敌我的秘密标记,在项猷的率领下,埋伏在了少帅军营外的僻静处。秦军中计败退后,这支少帅军又马上出动,举着故意撕去了半截的百人旗,混进了秦军的败兵人群,以残破的百人旗为指挥,和秦军士兵一起乱糟糟的逃向符离城。而黑暗之中本来就难辨敌我,秦军又已经大败混乱,当然更加分不出真假,少帅军的突击队自然也就轻而易举的混进了符离城里。 顺便说一句,项猷是被项康指名担任的少帅军突击队队长,项猷虽然有些不敢接受这个危险任务,可是被项康当着众人激了几句后,爱面子的项猷还是咬牙接过了这个极度危险的差使。不过还好,项猷顺利得手了,也十分幸运的没被秦军杀死,又在开城后及时脱下秦军衣服,露出里面穿的少帅军军衣,侥幸没被友军误伤。 第八十九章 东线起火 泗水郡的秦军主力其实整体实力绝对不在少帅军之下,还在一些方面占据很大上风,阵战能力更是远在只喜欢偷鸡摸狗的少帅军之上,但是很可惜,符离夜战这一仗,泗水秦军还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秦军的惨败早在泗水郡守赵壮中计出兵时就已经注定,刚冲进少帅军营地就遭到伏兵的迎头痛击,擅长阵战的泗水郡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时间和机会结阵而战,只能是被迫和擅长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直接近身交战,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军心慌乱不说,士气斗志还远没有再次偷鸡得手的少帅军那么高昂,没有瞬间崩溃只是大败而逃,都已经算是泗水秦军表现得不错了。 深夜逃亡慌不择路,队形混乱的秦军将士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好不容易逃进符离城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喝口水,假扮成秦军将士混进城里的少帅军敢死队又突然发难,砍死门卒打开城门,帮着士气如虹的少帅军追兵直接杀进城内,也再次杀了惊魂未定的秦军士卒一个措手不及,慌乱恐惧到了极点的秦军士卒当然更没有任何的勇气作战,无数人还没等少帅军杀到面前,就已经大呼小叫着逃进城内深处,符离城池也就注定了被少帅军一战而下的命运。 “快跑啊!乱贼杀进城里来了!快跑!” “守不住了!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绝望的惨叫声在符离城中回荡,惊惶的秦军败兵也象没头苍蝇一样,在狭窄的城内街道上奔走逃命,可怕的败兵挤踏再度发生,撞飞和丢弃的火把也迅速引燃了路边的民房,恐慌的气氛迅速传遍全城,就连目前还没有受敌的符离西南北三门守军都受到直接影响,在极度恐慌之下生出了随时准备打开城门逃命的念头。 与心胆具碎的秦军将士截然相反,斗志昂扬的少帅军将士则是势如破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散了符离东门城内的秦军败兵,然后又驱逐着秦军败兵担任免费先锋,直接杀向符离县寺,守卫县寺的秦军士卒慌张迎战,却又先被自家败兵的人潮冲乱冲垮,还没见到少帅军的面就已经土崩瓦解,少帅军将士轻松拿下秦军指挥部,同时紧追秦军的败兵大队不舍,逼着秦军败兵向西门逃亡。 抗拒不住心中的恐惧,还是没等少帅军将士杀到面前,守卫符离西门的秦军士卒就已经打开了城门,抢先逃出城外,尾随而来的秦军败兵大队也哭着喊着争先恐后的逃出城外,少帅军轻松拿下符离西门的控制权,然后又马上冲向南门,再次逼得秦军的南门守军主动弃门出逃。而与此同时,少帅军追兵已然尽数入城,项康也亲自率领着少帅军的后军来到了符离城外。 看情况不妙,双手沾满秦末农民起义军鲜血的赵壮为了活命,只能是果断选择出城逃亡,还十分聪明的逃向唯一没有喊杀声的符离北门,从北门逃出了城外,直接放弃了最后的坚持努力。而符离县令则动作更快,早早就捧着官印在县寺里跪地投降,县寺中的其他符离官吏有样学样,几乎全部选择了跪地投降,还主动带路,帮着少帅军将士去夺占粮仓、县库和马厩等城内重要设施,表现得就好象早就已经拿定了投降主意一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帅军当然是想不轻松拿下符离全城都难,天还没亮,城里的战斗就已经接近了尾声,符离四门也全部被少帅军将士夺占。而项康则是直到天色全明后才率军入城,进城后颁布的第一道命令是严禁杀害俘虏,还派人假惺惺的告诉秦军降卒,说他们虽然参与了屠杀铚县和蕲县义军的俘虏,但自己知道他们是按照赵壮的命令被迫行事,所以绝不追究。 项康的这个决定当然极大的安抚了秦军俘虏的情绪,害怕同为农民起义军的少帅军给陈胜起义军的士卒报仇,秦军俘虏就没有一个不再担心少帅军有样学样,也拿他们开刀,恐惧中突然听到这样的喜讯,秦军俘虏当然是欢声四起,对项康的假仁假义感激涕零,还当场就有无数人主动表示希望加入少帅军,再没有生出逃跑或者反抗的念头。 安抚了俘虏后当然是安抚百姓,好在项康和周曾等人对此已经十分的驾轻就熟,除了在第一时间张榜安民外,又拿出了一点钱粮,赈济在战乱中住房被烧的符离百姓,换得了许多符离百姓痛哭流涕的衷心感谢,还有城内居民的支持拥戴,符离城内的秩序也因此迅速恢复了基本正常。 还是在符离城里基本站稳了脚步后,少帅军斥候才确认赵壮已经逃到了西面的竹邑城,不过因为连战连败军心沮丧的缘故,败逃出城的秦军士卒却没有多少人跑到竹邑去投奔赵壮,继续接受赵壮的号令指挥,所以赵壮目前手里的残余力量就是连自保都难,更别说是继续配合东海郡秦军夹击少帅军,少帅军也因此暂时摆脱了两面受敌的窘境,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应对东海秦军的威胁。 不过也有意外,拿下符离城后的第三天正午时,少帅军斥候突然飞奔到项康的面前奏报,说是泗水北岸发现近千名拿着简陋武器的男子,没打任何的旗号,却直接向着符离北门外的桥梁而来。因为事发太过突然,项康闻报当然也有些诧异,忙命项睢统率一支五百人队增援守桥驻军预防万一,同时匆匆派出一名文吏赶往北岸,去和那伙人交涉联络,打听他们的来意。 联络的结果让项康既有些惊讶又十分欢喜,原来那支简陋的军队并非是来找少帅军的麻烦,而是在一个叫着朱鸡石的同乡游侠率领下前来投军,想要成编制的加入少帅军给项康当牛做马。同时来报信的文吏还欢天喜地的告诉项康道:“少帅,那个叫朱鸡石的,还说有很重要的事想向你禀报,他有一个很要好的游侠朋友也想领着同乡黔首举兵起事,少帅你如果愿意,他可以出面和他那个朋友联络,让他也带着人来投奔你。” “好事。”项康开心一笑,忙吩咐道:“快,把那位朱鸡石朱壮士请进城来,再给他的队伍送一些粮食酒肉过去,让他的手下先吃一顿饱饭。” 不一刻,在符离民间小有名气的朱鸡石被请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亲自迎到堂外,见他身材高大膀粗腰圆,一看就是一个猛将的材料,心中也顿时更加的欢喜,慌忙将朱鸡石请到堂上,客客气气的以礼相待,同时向朱鸡石介绍在场的周曾和项扬等人,朱鸡石则是快人快语,没说几句话就离席向项康下拜,恳求项康收纳自己为将,情愿听从项康的号令指挥,在项康的率领下推翻暴秦,重兴楚国,并发誓绝不背叛。 亲手将朱鸡石搀起后,项康微笑说道:“得壮士襄助,真是我项康的运气。好,从现在开始,朱壮士你就是我少帅军的二五百主了,你除了统率你带来的同乡士卒外,我再给你补充一些兵力,补足千人之数!武器装备,我也尽量给你补充一些。” 朱鸡石大喜,慌忙又向项康下拜道谢,项康将他搀住,马上命人准备酒宴为朱鸡石接风洗尘,朱鸡石谢了,又迫不及待的对项康说道:“少帅,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有个叫做秦嘉的至交好友,是东海郡的凌县人,之前我们见面时暗中商量,约好了我在符离起事,他在凌县起事,互相呼应,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动手没有。如果少帅愿意,我可以出面和秦大兄联络,叫他赶紧动手,带着人马来泗水郡投奔你。” 历史稀烂,不知道秦嘉和朱鸡石在秦末历史上的分量,项康当然没有特别重视朱鸡石的提议,只是哈哈笑着说道:“不急,不急,这事慢慢再说,来,我们先喝酒。朱壮士,我的酒量不怎么样,可我的那些兄弟们可个个都是海量,他们一会到了以后,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到时候你可别被他们灌倒。” 按照项康的吩咐,朱鸡石只能是坐下饮酒,同时项庄、项悍等项家子弟和够分量的少帅军将领也先后闻讯赶来,项康逐一介绍,并告诉众人自己收纳朱鸡石队伍的决定。结果也还别说,因为朱鸡石的性格确实颇为豪爽豪迈的缘故,项家子弟还和朱鸡石相处得不错,没摆什么楚国旧贵之后的臭架子,蔑视平民出身的朱鸡石,同时朱鸡石的酒量也不错,还和项家子弟中酒量最好的项悍拼得旗鼓相当。 还是有意外,正当堂上众人谈笑甚欢的时候,亲兵突然领着一个刚从下相而来的信使来到了项康的面前,向项康呈上了一道贴有鸡毛的加急信件,项康赶紧接过打开,见书信是留守下相的少帅军都尉项冠所写,内容则是下相的少帅军细作探到东海郡的秦军主力约四千余人,已经在三天多前从郯城出兵南下,在东海郡守公孙庆的亲自率领下,直接相着与下相接壤的下邳开拔,项冠担心东海郡的秦军主力会对下相动手,所以只能赶紧派遣快马寄书告急。 如果还没有击破泗水郡的秦军主力,收到这样的书信,项康当然是非得愁眉深锁不可了,不过现在泗水郡的秦军主力已经自保都难了,再收到这样的消息,项康当然是从容微笑,先是神色轻松的把书信内容告诉给少帅军众人,然后又微笑说道:“来得好,想必这个时候,公孙庆那个匹夫,也该收到赵壮已经惨败的消息了,就看他有没有胆量继续南下,真的来打下相了。” “少帅,谨慎为上。”周曾提醒道:“下相是你的起兵之地,我们有很多将士和你的家眷老小也都在下相,那里不能有任何闪失。以在下之见,我军主力最好还是赶快回师下相,预防万一。” 考虑到两位叔母和虞家姐妹都在下相城里,项康当然不敢托大,马上就点头说道:“好,传令全军,即刻做好出发准备,明天我们就回师下相。” 说完了,项康又飞快的调兵遣将,决定留下项悍率领三支五百人队驻守符离,防范泗水秦军卷土重来,安排此前主动投降的符离县令帮助项悍治理民政,自领主力回师下相,朱鸡石迫不及待的请求随军出征,项康也一口答应,然后又邀请众将继续喝酒,与众人尽兴而散。 攻下了符离之后,少帅军当然有就地收编俘虏和招募新兵扩大军队补充兵力,再加上朱鸡石又一口气带来了七八百人投军,所以即便留下了一千五百人守卫符离,项康也依然还是带着五千余人的军队回师下相。而途经取虑时,虽然项康并没有提出要求,守卫取虑的项声还是带着城中官吏出城迎接,项伯和张良也放下了架子,双双随着项声一起出城,到路边来向出征大胜的项康道贺。 爱摆长辈架子的项伯屈尊纡贵,主动跑出城来迎接项康这个晚辈,当然不是没有特殊的目的。见面后假惺惺的客气了几句,项伯很快就图穷匕见,主动对项康说道:“康儿,你这次回师下相,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三叔母就在下相城里,我实在是对她放心不下,必须得和你一起去看一看。” “你杀人跑路到外面去躲了近两年,怎么那时候就对你老婆放心得下?”项康心中冷哼,又是发自内心的不想看到项伯那张臭脸,便说道:“叔父,小侄觉得就不必了,战场上刀箭无眼,你和我一起回去救援下相太过危险,还是留在取虑比较安全。你如果挂念叔母,小侄到了下相后,马上派可靠的人把她送来与你团聚,你看如何?” “那可不行。”项伯大摇其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长辈,怎么老是让你们这些子侄晚辈在前面冲锋陷阵,我自己躲在后方安享清福?就这么定了,我和你一起回下相,你韩叔父也去,他精通兵法,一定能给你帮上忙。” 有些轻蔑的看了一眼连‘冯仲’这个泥腿子都比不上的张良,项康本想继续推托,不料亲兵却又突然送来了一道下相急件,项康无奈,只能是赶紧当众打开,结果一看却是一个好消息——东海郡的秦军两天前抵达下邳之后,突然又按兵不动,想来是东海郡守公孙庆已经收到了赵壮惨败的消息,担心孤军无援,所以不敢再冒险进兵下相。 厚着脸皮凑上来同看了书信后,项伯当然也有了更多说词,道:“贤侄,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吧,公孙庆那个匹夫已经不敢进兵了,我们现在回下相十分安全,就这样了,我和你一起走。” 实在是找不到借口推辞,项康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项伯的要求,带着军队饱餐了一顿取虑守军准备的饭食,马上就带着少帅军继续西进。结果也还别说,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脾气过于人憎狗厌,随军东进的路上,项伯竟然难得收敛了一些,既没跑到项康的面前指手画脚,也没拿项家子弟当什么出气筒,乖乖的只是随着军队东进,就好象已经彻底的改邪归正了的一般。 一天多时间后,少帅军主力顺利开抵至下相城下,项冠、项先和项甸等项家子弟率领城中官吏出城迎接,两位叔母也抹着眼睛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不断称赞项康的争气长脸,没有辜负她们对项康的期望。而项康则更加关心军事,刚向两位叔母见了礼,很快就向项冠问道:“怎么样?东海郡的暴秦军队那边,有什么动作?” “放心,到了下邳以后就一直没敢动弹。”项冠满面笑容的回答,又更加开心的说道:“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公孙庆那个匹夫这次是绝对不敢来下相了,他的后院起火了。” “他的后院起了什么火?”项康赶紧问道。 “昨天收到的消息。”项冠笑嘻嘻的说道:“东海郡的凌县东面,有一个叫做秦嘉的游侠聚众起事,一口气拉起了一千多人的队伍,攻占了好几个乡亭,还有准备攻打凌县县城的苗头。我已经派人去和他们联络了,看看能不能和他们取得联系,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联手推翻暴秦。” “秦大兄动手起事了?”旁边的朱鸡石满脸惊喜的抢过话头,又迫不及待的向项冠问道:“项冠将军,秦大兄他现在的位置是在那里,离下相近不近?” “你是……?” 从没见过朱鸡石,项康又还没来得及给项冠介绍,项冠当然被朱鸡石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在项康开口给项冠引见,又说明了朱鸡石和秦嘉的好友关系后,项冠这才恍然大悟,忙向朱鸡石说道:“朱将军见谅,我目前只知道你那位秦大兄是在凌县东面的盐场一带聚众起事,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什么位置。” 朱鸡石听了当然有些失望,项康却是眉头有些皱紧,向朱鸡石说道:“朱将军,你的秦大兄起事的时机不好,他恐怕要有危险。” “为什么?”朱鸡石脱口惊问,不过还没等项康回答,朱鸡石自己就醒悟了过来,惊声说道:“没错,秦大兄确实有危险,他应该是不知道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主力就在下邳,距离凌县不是太远,所以才大胆起事。如果东海郡的暴秦军队马上出兵去打他,他就麻烦大了。” “不是如果,是肯定。”项康说道:“东海郡的暴秦军队已经到了下邳,不敢来打下相,但是绝对敢出兵去打你那位秦大兄,所以我敢肯定,就在这几天的时间之内,下邳的暴秦军队,就应该会有动作。” “那怎么办?”朱鸡石担心的问道:“秦大兄才刚起事,兵力不多,武器也肯定不怎么样,不可能是暴秦军队主力的对手啊?” 盘算了一下,看在同是反秦义军的份上,也因为少帅军现在确实需要友军帮忙牵制敌人,项康拿定主意,说道:“不必担心,我会帮他一把,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暴秦军队剿灭。” “贤侄,是不是要出兵?”另一边的项伯更加迫不及待,赶紧就抢过话头问道:“你是打算亲自统兵去救凌县友军,还是另外派人带军队去?” “你是希望我派你带军队去吧?”项康心中冷哼,脸上却笑得十分从容自信,微笑说道:“叔父放心,想救我们的凌县友军,未必需要出动军队,我有办法,不用出动一兵一卒,就可以化解凌县友军目前的危险状况,让他们有机会可以迅速壮大,成为我们的得力帮手。” “不用出动一兵一卒?什么办法?”项伯有些疑惑的问,也发自内心的不肯相信项康真有这么大本事。 “回城再说。”项康卖起了关子,笑道:“不急,我们先回城,然后商量怎么帮我们的凌县友军一把。” 第九十章 复杂暧昧 还是在进到了下相城里后,又来到了下相官寺的门前时,项康才在时隔多日之后,再次见到了自己那位温柔美丽的未婚妻子虞妙戈,还有残忍夺走了自己宝贵处男身的漂亮小姨子虞姀。 不过很可惜,身边的人太多,项康没办法和未婚妻及小姨子过多说话,只能是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与虞妙戈寒暄了几句,互相询问了对方近来的状况,又更加薄情寡义只是对已经有过肌肤之亲的小姨子点了点头,随意问候了一句,然后就得率领众人进驻县寺,连一句比较亲密的话都没机会说。好在虞家姐妹也知道项康的苦衷,搀起了项康的两位叔母就直接返回后院,让项康可以腾出手来做其他更加重要的事。 此外,背对众人的项康还没发觉一点,自己在和虞家姐妹说话时,项猷突然凑到了项伯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项伯的目光也马上转移到了虞姀小丫头的身上仔细打量,还点了点头,神情似乎十分的满意,项猷也马上面露喜色,似乎开心万分。 县寺大堂上当然已经准备好了为项康等人接风洗尘的酒宴,项康也没客气,大模大样的坐到了正中主位上,项伯悄悄撇着嘴厚着脸皮坐到了右列首席,又很不客气的把没有在少帅军中担任官职的张良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好在项家子弟和少帅军众将也没计较,只是各依喜好杂乱而坐,很让项康的欢喜没有出现故意与外姓将领保持距离的情况。 宴会依然还是项康唱开场,首举酒杯后,项康除了向麾下众将致谢,感谢他们的奋勇率军作战再铸辉煌外,又单独称赞了以项冠和孙拱为首的下相少帅军,夸奖他们守卫严密,治民有方,在主力暂时离开的情况下,不但让周边的秦军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还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征粮征兵任务,有力的支持了前线作战。 各种好话说尽,最后,还是瞟见项伯不耐烦的大打呵欠后,项康才微笑着邀请麾下文武举杯共饮,众人轰然答应。不过喝完了第一杯酒之后,周曾却又马上说道:“少帅,其实应该是我们敬你才对,这次西取四县,大破暴秦的泗水主力,推论功绩,绝对数你最大,所以下一杯酒,我提议由我们一起敬少帅如何?” 确实都很佩服项康的少帅军众文武轰然答应,赶紧举杯共敬,项康谦虚推辞不过,只能是恭敬不如从命,受了众将的敬酒。结果看到这样的情况,自命不凡的项伯当然是要多妒忌有多妒忌,也要多嫉恨有多嫉恨,为了不让项康继续出风头,项伯还故意抢着说道:“康儿,是不是该商量凌县友军的事了?你不是说,你有办法不用出一兵一卒,就可以帮我们的凌县友军化解眼前的危局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妙计,该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了。” “叔父何必如此焦急?”项康笑笑,又说道:“也罢。早些动手也好,亚叔,烦劳你现在就提笔做书,以我的名誉给东海郡的暴秦郡守公孙庆写一道书信。” “什么内容?”周曾一边不动声色的问,一边示意项康的亲兵取来笔墨书绢。 “给他讲一点暴秦必将灭亡的道理,劝他向我们效仿,带着他麾下的军队也起兵造反,和我们联手推翻暴秦,语气尽量客气点。”项康随口回答,又说道:“再顺便告诉他,我已经和在凌县举事的秦嘉缔结了盟约,他如果敢出兵去打秦嘉,我马上出兵北上去打下邳,言之必行。” 周曾答应,马上提笔作书,按照项康的要求书写信件,项伯则是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这就完了?” “当然没完。”项康又笑了笑,然后转向孙拱吩咐道:“孙县丞,马上从你手下的文吏中挑选一个人担任信使,让他北上下邳去给公孙庆送信。要挑选有家室的,也明白告诉他,他如果能顺利回来,有重赏。如果他回不来,加倍重赏给他的家人,另外我们还会尽全力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孙拱答应,也马上放下酒杯出去安排,项伯则益发的张口结舌,赶紧问道:“这就行了?” “叔父还要怎么样?”项康微笑反问,说道:“叔父,假如你是公孙庆那个匹夫,看到了这道书信后,还有没有胆量扔下钱粮丰足的下邳不管,坚持带兵去打我们的凌县友军?” 项伯无法决断,只能是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张良,张良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少帅,如果公孙庆分兵行事,一边派兵去攻打你的凌县友军,一边留下部分军队守卫下邳,你当奈何?” “当然是说到做到,马上出兵。”项康想就不想就直接回答,又微笑说道:“凌县地广人稀,适合流窜,公孙庆匹夫兵派少了没用,注定只会被我们的凌县友军牵着鼻子跑。兵派多了,我当然不会客气,下邳是东海郡的第一富县,钱粮丰足,拿下来可以发一笔大财,另外还有把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主力各个击破的机会,彻底肃清我们身边的隐患,同时还可以围魏救赵,间接支援我们的凌县友军,一举三得,我怎么可能会不出兵?” 张良默默无语,半晌才向项伯勉强点头,说道:“伯兄,少帅的办法可行,公孙庆匹夫担心钱粮重地下邳的安全,不会不掂量强行出兵的后果。我估计,公孙庆匹夫收到了少帅的书信,最多只敢派少部分兵力南下,帮着凌县的暴秦军队守卫城池,对我们的凌县友军形不成什么致命的威胁。” 项伯再一次变成了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项猷却突然跳了出来,十分难得的拍起了项康的马屁,说道:“还是阿弟的妙计如神,不错,只要看到我们表明态度支持凌县友军,公孙庆那个匹夫就绝对不敢贸然离开下邳重地,阿翁,你说是不是这样?” 项伯脸色有些难看的不吭声,项猷则拼命鼓动会场气氛,招呼项家子弟和少帅军众将举杯共饮,表现得就好象彻底对项康已经心悦诚服了一般。不过很可惜,项猷越是这样,明白这个堂兄是什么货色的项康心里就越是警惕,知道项猷这么讨好自己绝对不是无的放失,绝对是另有目的,心中也对项伯和项猷父子益发的提防小心。 周曾很快就把书信写好,项康验看内容后立即签字用印,又马上让孙拱派人送往距离不远的下邳。再接着,项康虽然很想赶快离席,回去和已经很久没有见面的虞家姐妹见面,可是为了不扫大家的兴,项康也只好暂时忍耐。不过还好,因为很多的少帅军文武家眷也在下相城里久未见面的缘故,宴席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有人告辞离场,项康也顺水推舟,很快就宣布散席,迫不及待的返回后院去和未婚妻见面——也顺便和小姨子见面。 进到了后院,项康当然是直接来到了虞妙戈住处敲门,然而开门的却是与姐姐同住一房的小姨子虞姀,还一张口就说道:“我出去,让你们说话。” 言罢,虞姀还真的冷着脸拔足离开,项康知道小丫头肯定是在吃醋,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讪讪的走进门里,一边顺手把门关上,一边强挤出一些微笑,向坐在房中的虞妙戈说道:“妙戈,我来看你了。” 虞妙戈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温柔贤惠,起身向项康行了一个礼后,又亲手为项康除去鞋子,招呼项康落座,然后把一碗陈皮熬成的醒酒汤端到了项康的面前,柔声说道:“快喝一点,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要多注意,千万别象上次那样醉得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没喝多少。”项康解释,却还是接下了醒酒汤饮下,然后又把虞妙戈强行拉到自己旁边坐下,搂着她的纤腰微笑问道:“怎么样?这些天想我没有?” “没有。”虞妙戈微红着脸狡辩,又故意说道:“倒是小妹在天天念着你,每次你有消息送回来,她总要跑到前面打听,听说你平安无事,战事顺利,还比我笑得更开心。” “呵呵,那我有机会一定得谢谢她的关心。”项康强笑,说道:“小姨子比姐姐更关心未来姐夫,这事可不多见。” “那你有没有想我们?”虞妙戈语带双关的问。 “那还用说?”项康难得落入别人的话语陷阱,笑着说道:“当然是天天想,时时想。” 虞妙戈笑了,笑得还十分的古怪,眼神之中却多少有些幽怨,依偎在项康的怀里,凝视了项康的脸庞许久后,突然说道:“我阿翁前天让人带信来,说是想进城来看一看我和小妹,你让不让他来?” “我怎么可能会不让他来?”项康有些奇怪的说道:“阿翁见女儿,天经地义,我怎么可能会拦着?” “你不记恨以前的事了?”虞妙戈反问,又说道:“之前他担心你长久不了,说什么都不肯进城,这会听说你越来越好,又改了主意,你真不在意?” “我怎么可能在意?那时候我刚起兵,他怕受牵连不敢进城,是人之常情,我当然不会怪他。”项康如实回答,又突然回过神来,说道:“妙戈,你阿翁该不会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的意思吧?要不这样吧,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侍岭亭,再去请你的阿翁和阿哥搬进城里来住,他们这次应该不会拒绝了。” 虞妙戈点点头,却不说话,只是将嫩脸依在项康怀里轻轻摩擦,项康也找不到新的话说,温柔爱抚着虞妙戈乌黑秀发的同时,项康心里牵挂的却是身在房外的虞姀,也多少有些责怪自己的过份,暗道:“我还真不是一个东西,明明已经抱着又温柔又漂亮的未来媳妇了,怎么还在惦记着其她女人?” 项康对自己的隔阂和陌生,当然没有瞒过其实十分聪明的虞妙戈,知道项康心里在想什么,虞妙戈也索性做出了选择,故意问项康在酒席上有没有吃饭,得知项康只喝了些酒吃了点菜后,虞妙戈主动说道:“那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一会我们一起吃饭。” 言罢,虞妙戈也不等项康同意,推开了项康就起身出门,到厨房去给项康亲手做饭,结果也不出虞妙戈所料,她才刚进到厨房,虞姀小丫头就突然从隐蔽处冲了出来,快步冲进了项康所在的房间…… 虞姀小丫头的突然到来当然让项康喜出望外,小丫头才刚把房门轻轻关上,项康就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小姨子,二话不说就张嘴乱啃,小丫头害羞挣扎,可是象征性了反抗了一会后,小丫头还是乖乖的主动迎上了项康的嘴唇,与未来姐夫四唇交织在了一起,还许久不分。 好不容易啃够了小姨子的香甜樱唇,魔爪早就伸进小姨子衣服里的项康握住某处突出,低声淫笑问道:“怎么样?想我没有?” “想你干什么?难道你是什么好人?”虞姀羞涩否认,又低声嗔道:“再说了,天下那有妹妹挂念未来姐夫的?” “还敢说谎?”在小姨子面前,项康远比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放得开,捻住了某处突起,淫笑说道:“没想我的话,怎么这里这么硬?是不是早就想让我这个姐夫亲一亲舔一舔了?” 虞姀大羞,赶紧捶打项康不依,可是打着打着,小丫头却又突然主动抱住了项康,主动将樱唇印到了项康的嘴唇上,将良久的思念,彻底化做激情的热吻,与项康相拥相依,久久不分…… 热吻得过于激烈,项康和虞姀小丫头当然都没有注意到,房间的窗户之外,正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在透过窗缝偷偷看着他们。看到了项康和虞姀激情亲吻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美目之中,还缓缓的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 虞妙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厨房的,抹去了眼泪洗手做饭时,心不在焉的虞妙戈还不小心切到了自己仿若春葱的指尖,鲜血流淌,虞妙戈也忍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如何面对未婚丈夫与自己亲妹更加相亲相爱的炙热感情。 再怎么伤心都没用,性格温柔又为人贤惠的虞妙戈为了未婚夫的面子和名声,当然不可能象一个乡野泼妇一样大叫大嚷,冲回自己房里揪出罪该万死的负心男扭打唾骂,虞妙戈唯一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出了一顿可口的饭菜,然后端回自己房间去犒劳那个无情无义的绝世渣男。 回房的路上,虞妙戈还突然惨然一笑,暗道:“肯定得招呼小妹一起和我们吃饭,她如果答应了,我就更得喊冤了,他们在房里偷情对不起我,我还得做饭伺候他们。” “虞姑娘,做饭呢。” 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虞妙戈的自怨自艾,虞妙戈扭头一看,见说话的人竟然是自己此前已经见过的项康三叔项伯,虞妙戈不敢怠慢,赶紧向项伯行礼,声音有些沙哑的解释道:“叔父勿怪,项郎他在大堂上只喝了点酒没吃饭,我给他做一些。端着盘子不能全礼,请叔父恕罪。” “没事,没事。”项伯大度挥手,根本就没发现虞妙戈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也有些红肿,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既然刚好遇上了,你就顺便说一件事,虞姑娘,你觉得我那个犬子项猷怎么样?” “项猷公子?”虞妙戈被项伯问得一楞,可是出于礼节,虞妙戈还是有些勉强的说道:“项猷公子当然很好,有礼貌,会说话,也特别的孝顺长辈。听说这次他随着项郎西征,还立了不少的功劳,算得是文武双全,世间难得。” “那么虞姑娘,你觉得我那个儿子,配你的妹妹虞姀姑娘怎么样?”项伯图穷匕见,笑着说道:“听你的两位叔母说,你这次带着妹妹来下相城里投奔康儿,临行时已经和你父兄闹翻,断了往来关系。既然如此,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你就是虞姀姑娘的长辈了,要不你做一个主,替你妹妹把事情给定了。” 虞妙戈张口结舌,压根就没想到项伯会这么直接,竟然要自己做主把妹妹嫁给他的儿子。不过惊讶过后,虞妙戈却又忽然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假如自己真的帮着项猷娶了虞姀小丫头,那么项康为了兄弟感情,就只能是偷偷切断和自己妹妹的秘密往来,自己也再不用担心夫君被抢,也再不用悄悄抹着眼泪被迫忍受负心男的无情无义了。 “虞姑娘怎么不说话?”项伯又开了口,满面笑容的说道:“老夫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你们姐妹同时嫁给我们项家子弟,怎么都是一段人间佳话。老夫倚老卖老,厚颜相求,虞姑娘你不会不答应吧?” 开口答应的冲动出现,世人不可避免的自私心理也在催促虞妙戈,“答应吧,答应了,我就再不用忍了,是他们先对不起我,我又何必要考虑小妹的感受,让他们有机会继续偷情,让他们又来伤我的心?” 第九十一章 项伯求亲 少帅军之所以能够挺过秦军的凶猛反扑,并且迅速的发展壮大,其实东海郡的秦军绝对出力不小,当初僮县和取虑两县的秦军向下相发起进攻时,倘若东海郡下邳县或者凌县的秦军也及时出兵,从背后捅少帅军一刀,那么少帅军能不能熬过那一关都是一个大问题。 但是很可惜,下邳和凌县的秦军错过了这个最好机会,原因一是当时的泗水秦军过于轻敌,认为自军有绝对把握可以干掉纯数乌合之众的少帅军,没有及时向东海郡的秦军求援;二是下邳和凌县的秦朝官吏不愿多事,不想既出钱又出力的帮邻郡官吏立功受赏,所以眼睁睁的看着取僮秦军惨败在了少帅军的无耻诡计之下。 取僮秦军失败后,东海秦军其实还有机会,假如当时境内还比较太平的东海秦军及时集结郡兵主力南下,那么少帅军就算还可以熬过这一关,也绝对没有攻占取僮徐三县扩大地盘壮大实力的机会,然而还是很可惜,东海秦军还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错失战机的原因仍然是东海郡的郡守公孙庆不肯为别人做嫁衣,冒险和少帅军主力正面硬碰硬白白便宜泗水郡守赵壮,即便答应了赵壮的求援准备出兵,也只是打算在赵壮牵制住了少帅军的主力之后再动手,轻松拿下少帅军后方的空虚城池,以最小的代价赚取最大的收获。 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帅军的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当然打乱了东海郡秦军的如意算盘,逼得公孙庆只能是临时调整计划仓促出兵,而更让公孙庆没有想到的是,泗水秦军竟然会败得如此之快和如此之惨,区区三天时间就被少帅军杀得落荒而逃。结果这么一来,已经带着军队南下的公孙庆就顿时陷入了尴尬境地,继续南下吧,孤军作战既无把握,还可能重蹈赵壮的覆辙;不南下吧,兵马已经出动,一仗不打就撤回郯城,既没办法向朝廷交代,又注定只会灭了自家志气,长了少帅军的威风。 实在是迫不得已,公孙庆只能是先把军队拉到下邳再说,准备着即便不能灭了少帅军,也可以警告少帅军别打东海郡的主意,先保住了自家地盘的安全,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凌县民变的突然爆发再一次打乱了公孙庆的算盘,但也让公孙庆悄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有了就坡下驴向朝廷交代的机会,同时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公孙庆也早早就拿定了主意,准备亲自率领三千兵力东进,去干掉秦嘉那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凌县乱贼,既杀鸡给猴看,也向大秦朝廷证明,自己不是没胆量和少帅军打,而是自己的后院起火,必须得先扫除后方隐患。 可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正当公孙庆积极布置出征准备的时候,马陵山一带的秦军斥候突然押来了一个少帅军的信使,也把项康让周曾代笔那道书信呈交到了公孙庆的面前,结果仔细看完了项康的书信之后,公孙庆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也再一次感觉自己骑虎难下,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郡尊,出什么事了?项康那个逆贼,在书信上说了什么?” 看出公孙庆的神情不对,旁边辅助公孙庆统兵南下的郡尉丞关护开口,好奇打听起了原因,公孙庆也没有隐瞒的意义,直接就把书信递给了关护,关护看后大惊,失声说道:“项康逆贼已经和秦嘉那股逆贼勾搭上了?还缔结了盟约?这么快?” “都是造反作乱的逆贼,没什么奇怪。”公孙庆倒是丝毫没有怀疑项康声称与秦嘉缔盟的真实性,只是皱眉说道:“这下子麻烦了,虽说秦嘉这股逆贼才刚开始造反,没成什么气候,不难对付,可是我们出兵东进以后,项康逆贼真的出兵来打下邳怎么办?下邳,可是我们东海的第一钱粮重地啊。” “郡尊,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嘉逆贼在凌县坐大,变成第二个项康逆贼。”关护赶紧提醒道:“倘若给了秦嘉逆贼壮大贼势的时间,让他鼓动裹挟了更多的凌县刁民加入他的贼军,凌县的局势不但更加难以收拾,他和项康逆贼还有可能同流合污,联手向我们发起进攻啊。” 仔细盘算了许久,公孙庆拿定主意,说道:“变动一下出兵计划,我带着主力留守下邳城,你带一千军队去凌县,帮着凌县的县兵剿灭秦嘉那股逆贼。” 关护神情为难,犹豫着说道:“郡尊,不是下吏推托,你让下吏出兵可以,但下吏真的没把握保证一定能剿灭秦嘉那股逆贼。因为郡尊你也知道,凌县以东地广人稀,又地势开阔,歼灭困难,最是适合盗匪流窜,下吏只带一千军队过去,就象往大海里撒了一把盐,很难保证迅速歼灭秦嘉那股逆贼。”(注:当时涟水、沭阳、灌南和灌云等县都不存在,凌县以东至到东海,没有任何城池。) “不要你歼灭,只要你把秦嘉那股逆贼赶进泗水郡就行。”公孙庆还算有点眼光,一眼就看出了目前的唯一可行之路,说道:“你到凌县后,只需要尽收野谷入城,让秦嘉逆贼无粮可就,再出兵尽量把他往西驱逐,逼着他西进泗水和项康逆贼会合就行,到时候我们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公孙庆提出的这个要求当然比让关护去全歼秦嘉所部要容易许多,所以关护也没犹豫,很快就点头答应,也在公孙策的催促下赶紧下去准备,打算今天就统兵赶往凌县布置准备,尽量不给秦嘉起义军发展壮大的机会。然而事还没完,正当公孙策还在考虑如何处置少帅军派来的信使时,帐外却又有亲随来报,向公孙庆呈上了一道刚收到的盱台县急报。 盱台县急报的内容让公孙庆吃惊得直接吼出了声音——盱台邻近的东阳县城中,一群游侠少年竟然直接干掉了东阳县的县令,拥立了一个叫做陈婴的东阳小吏担任首领,不但一举占据了东阳县城,还直接拉起了上千人的军队,而因为东阳县寺被叛军直接占领的缘故,无法直接获知东阳消息的盱台县寺确认了这一情况向公孙庆发出急件告警时,东阳全县已经一片糜烂,东阳叛军的规模也已经扩大到了数千之众! 难以置信的震惊后是无比的茫然,手足无措之间,公孙庆还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难道天下真的要大乱了?大秦真的要亡了?不然的话,天下的黔首庶民为什么会一个接一个的起来造反?” 生出了不祥感觉后,公孙庆不由又看了项康刚派人送来的书信一眼——书信上,项康除了威胁恐吓之外,还向公孙庆指出了暴秦必亡的道理,同时还力劝公孙庆顺天而行,直接带着东海郡的郡兵直接造暴秦朝廷的反。 虽然有些动摇,虽然这点动摇还不至于让公孙庆丧失理智,但是在冷静下来后,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公孙庆还是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那就是借口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下令将少帅军派来的使者押到下相县境处释放,让他自行返回下相县城,还算聪明的没把事情做绝,也给自己留下了和少帅军联络交涉的机会。 ………… 没有秦朝官府完善的邮传系统,了解外界消息全靠细作打听和道听途说,项康当然不可能象东海郡守公孙庆一样,这么早就知道东海郡的东阳县境内,又跳出来了一个秦末牛人举兵造反。所以公孙庆收到这个惊人消息的时候,项康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带上一队亲兵,陪着虞家姐妹重返侍岭亭去探望虞家父子,毕恭毕敬的再次邀请虞家父子迁居下相城内。 其实也就是走一个过场说些废话,看到项康起兵后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少帅军每天都在发展壮大还连战连胜,虞家父子早就在肚子里把肠子悔青,所以见面后只是说了一通废话后,项康再次提出邀请虞家父子迁居下县城内时,虞间和虞知只是扭扭捏捏的推托了几句,很快就招架不住项康的‘再三恳请’,当场就答应先和项康进城参观一番,然后再决定是不是举家迁居下相城内。 很是看不惯虞家父子的扭捏作态,可虞间毕竟已经是自己事实上的岳父,项康还是客客气气的把虞间亲手搀上了马车,与他同车而行,带着从人重新回到了下相,又在下相县寺的后堂摆下家宴,与虞家姐妹一起款待虞家父子,被迫归还自己以前领着项家子弟到虞家的白吃白喝。 还是很无奈,摆设家宴款待未来岳父,项康当然得请来长辈作陪,结果两位叔母当然是欣然从命,项伯则是更不客气,除了大模大样来到后堂摆他的长辈架子外,还硬是把他的两个儿子项猷和项睢也叫到了现场,全家人一起白吃项康的酒肉好菜。 也终于轮到项伯当家做主出风头了,家宴之上,身为晚辈的项康只能是陪一个耳朵听着,没办法过多说话,项伯则是唾沫横飞,不断向虞家父子吹嘘老项家祖上的种种荣光显耀,话里话外都是老虞家能把女儿嫁给项家子弟是祖坟冒烟、长辈积德的意思,好在虞家父子也已经认清楚了现实,知道自家现在与项家结亲确实是有些高攀,所以对项伯的话不但没有任何的反感,还连连的谦虚点头,让项伯难得的显够了一次威风。 还是到了后来,项康才发现项伯故意把两个儿子一起叫来是不怀好意,吹嘘够了老项家祖上的风光后,项伯突然话风一转,微笑着向虞间说道:“虞公,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我这个犬子项猷如何?” 顺着项伯的指引,虞间疑惑的扭头看向项猷,早知道会有这一出的项猷则是激动得脸颊泛红,赶紧坐直了身体,摆出了一幅规规矩矩的模样,项伯乘机又说道:“我这个犬子虽然不怎么争气,可也是我们楚国武信君的直系后人,论血脉,他和我父亲武信君的血脉,还比康儿更近一些。从小读书练剑,能文会武,现在官居都尉,又在前些日子的符离大战里立下了大功,前途无限,虞公你觉得他怎么样?” “文武全才,文武全才。”虞间礼貌性的点头恭维,又随口说道:“其实早在我们虞家斗胆攀附项公你一家时,老夫就已经看出,项公你的子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那么虞公,我们来一个亲上加亲如何?”项伯图穷匕见,满面笑容的说道:“我这个犬子还没有婚配,你既然已经把长女许给了老夫的爱侄项康,不如再把你的次女也许给我这犬子如何?虞公,老夫亲自开口相求,你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我不嫁!” 石破天惊,还没等虞间做出任何反应,坐在虞妙戈下方的虞姀小丫头就已经站了起来,板着脸说道:“我不想嫁人,现在不想嫁,以后也绝对不嫁!” 众人愕然,也神情各异,其中两位叔母、项伯、虞间和项睢等局外人当然是瞠目结舌,说什么也没想到虞姀小丫头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坚定,虞妙戈早有所料,毫无表情,项康心里松了口气,既痛恨项伯的厚颜无耻,也多少有些感动小姨子对自己的忠贞不渝。项猷的反应则是最为复杂,先是看了一眼神情坚定的虞姀小丫头,又悄悄看了一眼项康,心中隐约明白心上人坚持不肯嫁给自己的真正原因。 还是在虞姀再次重申了自己绝不嫁人的立场后,项伯才回过神来,强笑着说道:“虞姀姑娘,有话好说,别这么激动,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该商量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了。” 言罢,项伯又转向了虞妙戈,有些疑惑的问道:“妙戈姑娘,昨天老夫向你提起这件事时,你不是答应过老夫,要问一问你妹妹的意见吗?怎么……?” “叔父恕罪,昨天晚上小女陪项郎说话太晚,回去的时候,妹妹已经睡了,所以还没来得及。”虞妙戈难得扯了一次谎。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今天说也一样。”项伯很是大度的哈哈一笑,又转向虞间说道:“虞公,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亲说了算,虞姀姑娘一时扭不过这个弯,不过很快就会想明白,要不你做一个主,现在就把这事给定了。”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嫁人!”虞姀再次开口,语气无比坚定的说道:“谁也替我做不了这个主,阿翁你敢把我许人,我就逃婚,和家里断绝关系!” 秦朝时女性地位还算可以,虽然大多数的女子都是由父亲做主嫁人,但还是有不少女子选择自己做主,宁可逃婚或者私奔也绝不愿被人摆布——秦末名人张耳的白富美老婆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所以听了虞姀小丫头这话后,项伯的表情当然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虞间则是勃然大怒,呵斥道:“大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怎么不能说这样的话?”虞姀小丫头冷笑,说道:“阿翁你如果不信,你就把我许人试一试,你看我逃不逃!” “你……!好大胆!” 身体不是很好的虞间气得连话都说不伶俐了,还好,还有两位心地善良的叔母在场,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劝解劝说,让虞家父女好生说话,千万不能把好事变成坏事,生性柔弱的三叔母还难得埋怨上了丈夫,说道:“夫君,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人家虞公才刚进城,你就这么急匆匆的求亲,这不是叫人为难吗?” “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滚一边去!”项伯没好气的呵斥,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真正嘴脸。 项伯这次发脾气当然没选对时候,此前项伯在少帅军军中作威作福时,是因为他有长辈身份护体,没有人敢把他怎么样,可是这次却有一位地位更在他之上的项梁妻子二叔母在场,才刚看到妯娌被项伯吼得抹眼泪,二叔母马上就站了出来,摆起嫂子架子呵斥教训项伯,项伯心中窝火,可是又不敢乱了长幼之序,只能是唯唯诺诺的连连点头,被二叔母逼着当众向三叔母道歉。 乘着家宴乱成了一团的时候,绝对舍不得把漂亮小姨子嫁出去的项康也有了主意,凑到了虞妙戈的耳边低声说道:“妙戈,你劝一劝你的阿翁吧,就说这事不急,小妹也还小,还是过上一两年,等小妹想通了再说。” 如果不是脾气确实柔顺,虞妙戈还真有一种一酒杯砸到项康脑袋上的冲动,强忍怒气瞟了项康一眼后,虞妙戈低声反问道:“你怎么不劝?” “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还隔着一层,说话不方便。”项康低声讲述道理,又恳求道:“快劝吧,不然这事不好收场。” 考虑到妹妹的刚强性格,虞妙戈心中一软,还是站了起来按照项康的指点劝说,要虞间别急着决定这件事,多给妹妹一点时间考虑。项康也乘机开口,厚着脸皮要求未来岳父暂时别急着把自己的漂亮小姨子嫁出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未婚妻已经把拳头攥紧,指甲还深入掌心肉中。 因为虞姀态度坚决的缘故,再加上其实对项猷也并不了解,虞间当然还是接受了大女儿和未来女婿的劝说,委婉拒绝了项伯当场就要拍板定案的提议,已经被嫂子训得头晕脑胀的项伯心中窝火,可是又不能持强凌弱逼着虞间嫁女,只能是忍气吞声的点头同意,项康自掏腰包举行的这场家宴,当然也以不欢而散告终。 被项伯连累,还是在结束了这场谁都不开心的家宴后,项康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和虞间重新商量婚期,不过没关系,项康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赶紧找到和小姨子单独说话的机会,并不是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和虞妙戈正式完婚。同时让项康十分意外和暗暗欢喜的是,离开了后堂后,虞妙戈竟然主动对项康说道:“项郎,小妹先走了,肯定是回房间生闷气去了,我送阿翁去住处休息,你去替我劝一劝妹妹如何?” “我去劝她?”项康惊喜问道。 “你比我会说话,你去劝她。”虞妙戈没有什么表情,又说道:“安顿好了阿翁以后,我还要去二叔母那里,帮她做一些针线活,你替我多劝一劝她。” 项康脸上为难,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满足了未婚妻的要求,不情不愿的去陪小姨子单独说话,也在时隔多日之后,再一次获得了与漂亮小姨子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过项康当然不知道的是,当自己和小姨子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的胡天胡地的时候,虞妙戈却在二叔母房中几次扎到手指,也红着眼圈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第九十二章 奔袭凌县 项康和虞家姐妹的情感问题益发复杂纠葛的同时,天下的局势也变得越来越动荡和混乱,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辛苦统一的中华大地,也象一座暴风雨中的危房一样,逐渐走向了分崩离析。 首先当然是陈胜吴广起义军的四面出击,一举拿下了陈郡郡治陈县之后,陈胜不听秦末名士张耳和陈余的忠言劝谏,执意象历史上一样的自立为王,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政权名曰张楚。然后又一口气派出了六路兵马四面出击,疯狂进攻各地城池,而这六路兵马分别是:负责攻取荥阳夺取敖仓的张楚假王吴广,率军进攻南阳的张楚大将宋留,统兵北取燕、赵的张楚大将武臣,北向砀郡和东郡的大将周市,还有进兵九江(寿春)的邓宗,以及东取广陵方向的张楚将军召平! 虽然项康十分看不起陈胜吴广顾头顾不尾的流寇战术,但又不得不承认,在秦朝各地官府还没来得及做好战备工作的情况下,张楚义军的这种拼命向前的疯狂战术还是收到了奇效,六路兵马所到之地,受够了严苛秦法的六国旧民纷纷响应,或是主动投军,或是直接起事,还有好几个地方的六国旧民是直接干掉县令举城向张楚义军投降。 张楚义军势如破竹,以每日百里之势迅速开疆拓土,仓促迎战的各地秦军则是不断的土崩瓦解,秦朝官吏不断的投降或者逃亡,也不断出现县令斩杀县丞或者县丞干掉县令向张楚义军投降的情况,只有少数的城池能够闭城自保,张楚义军的控制地也以陈县为中心,象泼墨一样的不断向四面八方蔓延。咸阳震动,大秦天下也彻底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除了疯狂扩张的张楚义军之外,其他地方的反秦义军也是蜂拥四起,此起彼伏。淮北这边就不说了,以项康为首的少帅军稳扎稳打,不但已经在泗水东南一角站稳了脚跟,还夺取了大片的膏腴之地,钱粮充裕,后劲更是十足;同时秦嘉起兵于凌县,陈婴崛起于东阳,另外在泗水郡兵主力遭到少帅军重创之后,一度被陈胜起义军攻占又沦陷后的铚县郡内,又跳出来了一个叫做董缏的壮士,带着残余陈胜军败卒再次举起了张楚大旗,秋收大计被战乱严重破坏的铚县百姓在衣食无着的情况下,也纷纷舍命随从,再次成为了张楚义军扎进泗水郡境内的一颗钉子。 与此同时,秦末名将英布也迎娶了番阳令吴芮的女儿,在岳父的支持下迅速聚众数千人,与吴芮联手起兵于鄱阳,并积极联络闽中郡的吴越后人相约反秦,虽然不象陈胜吴广那么闹得大,却也象项康的少帅军一样,牢牢的掌握了一块地盘,后劲同样十足。 另外还有项康的英雄二叔项梁和霸王堂兄项羽,也在会稽郡境内蠢蠢欲动,只等时机成熟和机会到来,马上就动手起事,象历史上一样雄霸江东。而项羽的老对手刘老三动作更快一步,此刻已经接受了心怀异志的沛县县令邀请,带着芒砀山的土匪赶往沛县举事,又一场腥风血雨,也即将在泗水北部展开。 动乱得这么厉害,项康的控制地再是如何的比较偏远,当然也收到了不少道听途说而来的相关消息,同时东阳也出现了一股义军的消息,也被项康麾下大将冯仲迅速探得,并在第一时间呈报到了项康的面前。同时在报告消息的时候,冯仲还通过书信,向项康提出了一个极有战略眼光的建议——东取东海全郡,再以东海郡和部分泗水郡土地为根基,出兵进取中原! “东取东海,再以东海及泗水东南为根基,进取中原?冯大兄真的是越来长进了啊,竟然还有这样的战略眼光,当真是士别三日,必须得刮目相看啊。” 感叹着,项康一不小心就用错了一个典故,好在旁边的周曾和项庄等人都没听出来,仔细看完了项康随手递过来的书信后,周曾还向项康问道:“少帅,冯仲的提议怎么样?” “还不错,但也不是太好。”项康回答得有些模棱两可,然后才解释道:“不错是因为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我们如果想要建立根基,拿下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后方,东海郡确实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不然的话,我们南下九江会太远,孤军深入后后方会太过危险,北上西进又容易和陈胜的人马发生冲突,白白便宜暴秦朝廷,所以只有进兵东海比较安全。” “阿弟,既然进兵东海是我们的最好选择,那你又为什么说不是太好呢?”项庄好奇问道。 “当然是因为东海郡的地理和人口都不适合我们建立根基,成为我们稳定的后方。”项康随口说道:“东海全郡都位居平原,除了南面有长江可以提供保护外,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是无险可守,一旦敌人发起多路进攻,我们很容易顾此失彼,出现首尾难顾的情况。” “还有,东海郡的中部都是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当时还没有运河),只有北部的情况要好一些。”项康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就算拿下了东海全郡,也注定是只能得到东海郡北部的人力物力可以支用,中部和南部则是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算全部拿下来也用处不大。” 都吃过鸡肋骨,周曾和项庄当然都知道项康的这个形容是什么意思,又联想到了东海郡南部的实际情况,已经明白这个时代战争就数钱粮和人口最为重要的周曾、项庄等人也一起点头,认可项康的分析。然后周曾又问道:“那么少帅,我们是否应该采纳冯仲提出的建议?” 项康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答道:“最好只是部分采纳,北取东海北部的人口密集之地,拿到钱粮人口,疏通沂水河运运输兵粮,整合我们的手中力量。同时东取凌县和淮阴,或者只取凌县一城,切断东海郡的南北交通,把暴秦军队的残部赶到东海南部,徐徐图之。同时也留下充足空间给我们的东海友军糟践,防着他们不肯归降受编,直接成为我们的敌人。” “但是这么做的话,我们就得独自面对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主力了。”周曾提醒道:“虽然就现在的情况,我们用不着怕他们,但他们如果选择只守不战,我们想拿下东海北部,恐怕难度相当不小。” 项康不答,只是向同样在场的项冠问道:“阿哥,派去和秦嘉联系的人,有答复了没有?” “还没有。”项冠答道:“不过倒是有打听到的秦嘉消息,听说那厮已经拉起了好几千人的人马,声势十分壮大,还已经在向着凌县城池进兵。” “一群乌合之众,碰上暴秦的东海郡兵偏师,绝对是不堪一击。”项康冷哼,依然还是对秦嘉的流寇战术嗤之以鼻孔,然后项康又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对他们见死不救,必须得帮他们一把,也得尝试乘机拿下凌县城池,如果这点成功,公孙庆这个匹夫就没办法如臂使指的指挥东海南部诸城,我们的南线没有了太大的威胁后,也可以抽调兵马北上,让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攻取东海北部了。” “少帅,关于如何攻取凌县,在下倒是有一个建议。”不是很擅长军事的周曾难得提出了一个战术建议,道:“刚才项冠将军不是说,传闻秦嘉正在向着凌县县城进兵,同时暴秦军队也派出了偏师增援凌县,他们如果在凌县城郊干上,那么秦嘉肯定必败无疑,届时他一旦向其他方向逃亡,暴秦的偏师必然会全力追击,说不定还会出动县兵帮忙追击,到时候凌县空虚,我们只要提前做好了相应准备,突然出兵东进,不就有机会轻松拿下凌县城池了?” “亚叔此计可行,凌县距离下相远比距离下邳为近,我们突然出兵,公孙庆匹夫肯定来不及反应。” 项康赞许,也坦然承认自己早就想打凌县的主意了,只不过主力三天前才刚回师下相,敌情不明,士卒也比较疲惫,所以没敢轻举妄动。然后项康又说道:“不过这事我们不能独自行动,必须得抢先和秦嘉取得联系,告诉他我们的行动计划,让他帮我们把暴秦军队尽量诱离凌县,给我们创造突袭机会,事成之后,我们拿凌县城里的四成钱粮答谢他们。” “阿弟,没这个必要吧。”项冠有些心疼的说道:“先不说没必要让秦嘉给我们帮忙,就算让他们给我们帮忙,也没必要拿四成的钱粮答谢他们吧?” “必须得让他们给我们帮忙。”项康答道:“如果不提前给秦嘉打好招呼,他败走之后,就有可能直接远遁,不给暴秦军队追击他们的机会,那我们又那来乘虚奔袭凌县的机会?还有,如果不提前打招呼,秦嘉甚至还有可能流窜进泗水境内,到时候他如果不肯接受我们的招降收编,肯定是麻烦一堆,接受我们的收编也是大麻烦,他的军队肯定男女老弱都有,不象我们只选择青壮男子为兵,我们把他们青壮都收编了,那些衣食没有着落的妇女老弱怎么安顿?我们怎么可能养得起这么多人?” “至于四成的钱粮,反正是拿别人的钱粮分给他们,慷他人之慨,何必那么介意?”项康又大度的说道:“对友军慷慨点,以后才会有更多的友军愿意给我们帮忙。” 觉得项康的分析有理,项冠便不再说话,周曾则马上说道:“少帅,那在下是不是马上替你写信,帮你把我们的要求和许诺告诉给秦嘉?” 项康点头,周曾马上提笔做书,项康则一边让项冠安排密使,准备潜往凌县和秦嘉所部联系,一边让项庄安排精锐军队秘密备战,只等时机成熟,就立即出兵奔袭凌县。同时为了尽快掌握凌县战局,项康还让项冠和孙拱早早就在通往凌县的路上沿途诸亭准备好快马,以便随时传递凌县的战况消息。 ………… 少帅军派遣细作打听得来的秦嘉义军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项康采纳周曾的建议,着手准备乘虚奔袭凌县城池的战术计划时,数量已经超过了五千余人的秦嘉义军,确实已经打到了凌县东北部的吴兴亭一带,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只有几个亭卒守卫的吴兴亭,距离凌县县城也只剩下了区区四十来里。 但是很糟糕,在没有情报系统的支持下,秦嘉所部直到此刻都不知道东海郡的秦军主力此刻就在下邳,还已经分出了一支偏师南下,抢先赶来凌县增援。所以拿下了吴兴亭后,秦嘉也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提兵西南,一路洗劫沿途乡亭,半强迫的裹挟民众入伍疯狂扩张部众,继续向着凌县城池开拔。然而秦嘉并不知道的是,秦军增援早在今天上午就已经赶到了凌县,还已经进驻城内休整,随时准备着突然杀出,给他一个惊喜。 不过还好,秦军毕竟不得民心支持,当秦嘉所部距离凌县城池已经不到二十里的时候,就已经有凌县的百姓主动找到秦嘉军告密,向秦嘉报告了秦军增援已经抢先抵达的重要消息,秦嘉闻报大惊,也不得不赶紧让军队停下脚步,一边派人到凌县城下打听消息,一边做好随时脚底抹油的准备。 秦嘉的这个决定救了他刚起步的队伍,天色全黑的时候,细作带回来准确消息,证实了秦军确实已经抢先入驻秦县城内的情况,秦嘉一听叫苦,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召集众将商议对策。结果很自然的,在周边各地已经很难获得粮草补给的情况下,秦嘉的部下中当然有人提议道:“将军,不如我们去下相如何?听说自称楚国少帅的项康已经带着他的主力回到了下相,他和我们一样都是要反秦复楚,我们去投奔他,项康应该会收留我们。” 办法倒是不错,可秦嘉却并没有立即采纳,盘算了半晌之后,秦嘉还说道:“如果项康那个小竖子提出要收编我们怎么办?听说他现在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我们怎么可能听从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儿号令指挥?” “将军,先过去再说吧。”提议的部下说道:“他如果坚持要收编我们,我们不干不就行了,借他的路往其他地方去,都是反秦义师,他难道能不答应了?” “没错,他如果不答应,我们就硬走,还顺便抢他一把,看他能把我们怎么办!”一个性格比较粗暴的部将还这么提议。 秦嘉开始动摇,考虑到自己的粮草不多难以久持,秦嘉一咬牙还是接受了部将的建议,匆匆休息了一夜之后,马上就带着手下的乌合之众折道向西,远远绕开凌县城池向下相开拔。而东海郡的郡都尉关护虽然及时探得了这一情况,却压根就没打算出兵阻击,还准备着在秦嘉所部绕开凌县城池后再从容出兵,强行把秦嘉驱逐到少帅军的控制地。——虽然还不知道人多是虫的道理,可是秦嘉军这么一大帮子人进到了少帅军的地盘后,会给少帅军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关护还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秦嘉所部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也很难瞒得过少帅军斥候的眼睛,获知了秦嘉主力所在的位置后,正在边境上发愁怎么才能找到送信对象的少帅军密使当然是欢喜万分,马上就屁颠屁颠的跑来找秦嘉联系,也终于在秦嘉所部即将踏入下相县境之前,把写有项康亲笔签名的书信送到了秦嘉的面前。 又一次让秦嘉为难,细看着项康的书信,秦嘉当然有些担心按照项康的要求行事会过于危险,也担心项康会言而无信,即便成功拿下了凌县也不会兑现承诺。不过做为史书有载的秦末名人,秦嘉当然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秦嘉还是拿定了主意,一咬牙就说道:“掉头,向北走,引暴秦军队来追我们。” “将军,这么做是不是太危险了?”部将赶紧提醒道:“还有,如果项康小儿言而无信怎么办?” “富贵险中求!他如果言而无信,他就没办法再当他的少帅了。”秦嘉冷哼,说道:“项康小儿要我们帮他诱敌,我们如果不答应,就算强行进到了下相,他也绝对不会待见我们,更不会给我们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出兵把我们撵走。向北走帮他一把,卖一个人情给他,即便不能成功,将来再折回头去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言罢,秦嘉又补充道:“而且向北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不用看人脸色行事,可以一路劫掠粮草补给,招揽士卒壮大队伍,而且暴秦军队的东海主力都已经被项康小儿牵制在了下邳和凌县,到了北方,我们说不定还可以更加的大展拳脚。” 还算聪明的做出了理智决定后,秦嘉果断率军向北急行了,还直接扑向了东海郡北部著名富庶之地司吾亭的方向。而秦军斥候将这个变化报告到了关护的面前,关护也顿时就慌了手脚,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吼道:“马上出兵,去追杀秦嘉乱贼,绝对不能让他往北走,绝对不能让他往北走!” 相应的,秦军才刚出兵追杀突然掉头向北的秦嘉义军,少帅军在边境上的斥候也当然立即快马加鞭的把消息送到了下相城中,项康闻报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喝道:“出兵,奔袭凌县!还有,加强对马陵山的哨探,防着公孙庆匹夫直接出兵来打下相!” 第九十三章 正面硬耗 项康并没有亲自率军去奔袭凌县,安排了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大将项庄统率五支五百人队去承担这个任务,辅之以项猷和一个在实战中积功升迁为二五百长的异姓将领郑布,同时项康还给了项庄很大的自主权,既没有强行给项庄布置什么攻城或者围城打援的战术,又明白告诉项庄道:“阿哥,这场仗你尽管放心的打,即便一时半会拿不下凌县也没关系,可以慢慢的来,凌县距离下相没多远,粮草军需补给容易,我们有的是时间。” 知道项康是给自己锻炼独当一面能力的机会,项家子弟中最为通情达理的项庄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向项康拱了拱手,说了一声阿弟放心,然后就带着包括三百骑兵和五十辆战车在内的少帅军精锐部队向凌县方向出发了。结果少帅军的队伍才刚消失在道路远处,项伯马上就怒气冲冲的带着张良来到了项康的面前,还一见面就咆哮道:“项少帅,什么时候决定出的兵?又是准备出兵去那里?我这个楚国大师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知道项伯是在恼恨自己瞒着他独断专行,项康也不惊慌,只是满面笑容的向项伯拱手说道:“叔父勿怪,军情如火,战机也太可难得,小侄实在来不及找你商议,只能是先把军队派出去再说,还正准备回城向你禀报,没想到你先来了。” 鬼扯了自己没有提前告诉项伯的借口后,项康这才尽量简略的把出兵原因告诉给了项伯,说是自己收到秦军出兵追击秦嘉军凌县空虚的消息,觉得战机难得,就临时决定出兵奔袭凌县,所以才没来得及提前通知项伯。同时项康又笑嘻嘻的对项伯说道:“叔父,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为了给项猷阿哥立功受赏的机会,小侄还让项猷阿哥也随着出征,顺利的话,阿哥这次又可以建立奇功了。” “再仓促也得告诉我一声。”项伯没搭项康的茬,只是满脸怒容的咆哮道:“什么事都瞒着我,你还到底把不把我这个叔父放在眼里?你如果觉得老夫没有资格参与你的军机的话,那老夫这个楚国大师也不当了,现在就还给你!” “这老东西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进退?”项康心中恼怒,也益发切齿痛恨项伯这个吃里爬外的项家败类,可是当着众人的面,项康也不好公然以下犯上和长辈翻脸,只能是客客气气的一再向项伯赔罪,忍气吞声的承受项伯的滔天怒火。 还好,旁边的张良可能是觉得有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朋友太过丢自己的脸,站了出来好言劝说,费了不少口舌好不容易才把项伯给暂时安抚住,然后张良又向项康说道:“少帅,你分兵去奔袭凌县,虽说凌县距离下邳遥远,公孙庆不可能及时出兵救援,但是探得你分兵之后,绝不能排除公孙庆匹夫直接进兵下相的可能,关于这点,你最好还是早做防范。” “韩叔父放心,小侄已经安排了细作北上下邳探听消息,又安排了斥候严密监视马陵山道,不会给公孙庆匹夫任何可乘之机。”项康自信的回答,又微笑说道:“还有,小侄现在还只担心公孙庆匹夫不来。” “少帅想打马陵山道的主意?”张良是何等人,当然马上明白项康已经盯上了马陵山区那条狭窄山道,也立即向项康发出警告道:“少帅,恕在下直言,你如果想效仿孙膑在马陵山的山道之中布置埋伏,恐怕很难取得成功。毕竟,马陵之战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公孙庆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防着你用这一招伏击他。” 言罢,张良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而且还有一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公孙庆匹夫为了谨慎起见,十有八九会走沂水东岸的小路进兵,这条路虽然也比较狭窄,不利于兵力展开,但西面是沂水,东面是沼泽洼地(现在已经被骆马湖淹没),就连树林都不多,难以布置伏兵,走这条路要远比较走马陵山道更安全,所以公孙庆匹夫最有可能走这条路。” “难得,这家伙竟然和我分析的一模一样。”项康有些惊讶,又一次对化名韩良的张良有些刮目相看,然后项康又微笑说道:“没事,公孙庆匹夫走那一条路都一样,只要他出兵,不管他是走马陵山的官道,还是走沂水东岸的小路,对他来说都是必败无疑。”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项伯怒道:“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打?” “叔父恕罪,因为还不清楚公孙庆会走那一条路,还有不能肯定公孙庆究竟会不会乘机出兵下相,所以小侄还没有想好。”项康微笑答道:“等小侄有了主意,一定立即禀报叔父。再向叔父道个罪,项庄阿哥他们带军队离开后,营地已经有些空虚,小侄要回去调整营防,就先告辞了。” 说完,项康向项伯和张良拱了拱手,潇洒的转身就走,少帅军众文武包括项冠、项扬和项它等项家子弟在内,也没有一个不厌恶成天只会发脾气摆架子的项伯,赶紧跟着项康一起进营。留下项伯在原地脸色铁青,咬牙欲碎,张良却是心中冷哼,暗道:“小家伙,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倒要看一看,你究竟用什么办法对付公孙庆匹夫。” ………… 距离不远,少帅军出兵奔袭凌县的消息,当然第二天上午就被秦军细作报告到了公孙庆的面前,公孙庆闻报大惊,下意识的就想立即出兵去救援凌县,然而话到嘴边时,公孙庆却又改了主意,因为东海郡西南部的边境线比较特殊,是一个弧向东北的半月形,下邳和凌县位于半月形的两端,下相却位于半月中端,所以从下邳出兵到凌县路途比较漫长,即便急行军也得花两天多时间才能抵达,届时还能不能救出凌县已经谁都不敢保证,所以公孙庆也不得审慎考虑直接出兵救援凌县的计划。 而再接着,直接出兵下相围魏救赵乃至直接干掉少帅军主力的打算,自然也就浮出了公孙庆的脑海,而促使公孙庆生出这个打算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下相的少帅军主力已经分兵去打凌县,剩下的少帅军兵力已经不占上风,在必须留兵守城的情况下,局部战场上的兵力还处于下风,第二个原因则是公孙庆已经和泗水郡守赵壮交换过关于少帅军的情报,知道少帅军不擅长阵战,正面对垒的话,装备精良的东海郡兵肯定胜算很大。 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让公孙庆很快就下定了直接出兵下邳的决心,不过在选择出兵道路时,公孙庆却再一次又些为难,走马陵山道吧,道路狭窄,两旁山高林密,极容易重蹈庞涓的覆辙被少帅军伏击,走沂水小路倒是比较安全,但道路崎岖难行,对士卒的体力影响过大,进而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都不是什么理想选择。 两害取其轻,为了军队的安全着想,同时也对自军的战斗力颇有信心,公孙庆还是选择了走沂水小道南下,同时为了给士卒补充体力,公孙庆还早早就决定多带肉食上路,让士卒可以饱餐肉食补充体力。然后匆匆做好了出发准备后,才到了当天下午,公孙庆就迫不及待的率领四千余东海郡的秦军主力出发,气势汹汹来找自分兵力的项康算帐。 少帅军的细作也同样得力,次日的正午时分,项康收到报告,也马上安排早已经做好了一定准备的项睢统率千余士卒出发,急赴沂水小路依计行事,同时点拨兵马,统兵西进到小路出口处建立营寨,准备迎接东海秦军主力的挑战。——不过很扫兴,项伯拉着张良硬是加入了少帅军的队伍,破天荒的亲临第一线观摩少帅军的战事。 沂水小路荒凉难行,好在两旁都不适合布置埋伏,顿顿饱餐好饭好菜的东海秦军行进得十分迅速,出发的当天就在沂水小路中行进了大约十里路程,第二天继续出发时,东海秦军又只用了大半天时间就行进了近三十里,距离小路出口已经不到二十里,很有希望在当天就完这条崎岖小路,踏入南面的平原开阔处。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哨探的秦军斥候突然飞报,说是发现有一支少帅军也已经进入了小路,正在向秦军迎面赶来。 虽然问明了来敌不过千人,但是考虑到行军艰难士卒体力下降,公孙庆还是很小心的下令军队放缓速度,保持体力缓缓前行,同时多派斥候严密监视来敌的一举一动。不过让公孙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斥候又送来准确消息,说是少帅军进入了小路后只走了六七里路就不再前进,还抓紧时间建立营地,象是要长时间驻守。 “项康逆贼派一支孤军在小路里立营干什么?想扼住险要,以少量兵力阻拦我军前进?可是东面的沼泽洼地虽然难走,也不是完全不能走,项康逆贼就不怕本官派遣一军绕开他的营地,前后夹击他的孤军?” 带着满腹的不解,公孙庆继续小心的统兵南下,也终于抢在了天黑之前,抵达了距离少帅军营地不到五里的位置。然后再仔细一看少帅军营地的选择位置,再结合斥候探得少帅军主力已经在小路出口处立营的消息,公孙庆顿时就明白项康的真正打算了,也马上就破口大骂道:“奸诈逆贼,竟然想耗死我军!” “郡尊,项康逆贼打算怎么耗死我们?”一个部将不解的问道。 “蠢货,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公孙庆怒骂,然后还是解释道:“逆贼的营地西面是沂水,东面是沼泽,我们要想过去就只能正面攻坚,一旦攻坚不利,马上就得被他们拖入消耗战。如果我们分兵迂回,绕开沼泽前后夹击乱贼的营地,项康那个逆贼就肯定会马上出兵,往我们分兵背后捅上一刀,我们的分兵腹背受敌,当然没有多少把握取胜!” 部将赶紧点头,也赶紧恭维公孙庆的见微知著,一眼看出少帅军的卑鄙打算。而公孙庆沉着脸盘算了一番之后,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大喝道:“马上生火造反,砍伐木材准备火把,天黑之后,连夜向乱贼的营地发起进攻,不给他们更进一步加固营地工事的机会!本官就不信了,一群乌合之众,也能挡得住本官的大秦精锐!” 依照公孙庆的吩咐,秦军立即就地生火造饭,同时砍伐路旁的树木赶造火把,才刚吃完饭,稍做休息,马上就在公孙庆的率领下大步向前,正面强攻少帅军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加固的营防工事,一场惊天动地的攻守血战,也在夜幕下的沂水小路之中展开。 毕竟还是嫩了点,比较向着项康的项伯儿子项睢并没有从秦军没有立营这点上推断出秦军将要发起连夜进攻,多少被秦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还好,看到秦军突然大量点起火把之后,项猷还是马上明白大战在即,也多少给少帅军争取到了一点预警时间,号角吹响间,正在加深壕沟的少帅军将士迅速回营,士卒各就各位,弩上弦刀剑出鞘,抢在秦军发起攻击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片刻后,战斗正式展开,双方的箭雨交织间,三百秦军各携武器,嚎叫咆哮着正面冲击少帅军营地,已经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的少帅军将士则在项睢的指挥下从容迎战,先是以弩箭迎头痛击冲锋杀来的秦军氏族,继而凭借单薄的栅栏和壕沟奋力抵御秦军的进攻,箭声咻咻不绝,刀剑矛戈不断相撞,鲜血也不断在阵前飞溅,厮杀得惨烈无比。 毕竟是多少有点工事可依,少帅军将士牢牢的守住了营地防线,激战了许久都没让秦军如愿以偿,公孙庆见了大怒,咆哮着又向前方再次投入了三百兵力,前方战事也因此变得益发的残酷血腥,双方的激战怒吼之声响彻云霄,就连小路出口外的少帅军主力营地都可以清楚听到。 同样也有些没料到秦军会果断的发起连夜进攻,为了谨慎起见,此刻的项康当然已经升帐聚将,安排预备队预防万一。结果在少帅军的中军帐里,儿子正在前方血战的项伯当然是大发雷霆,逼着项康赶紧出兵救援项睢,项康则是不紧不慢,仅仅只是安排了晁直统率一支千人队到小路出口的旁边驻守,防备项睢败退秦军追杀,然后就再没有任何动作。 “项康,你这是什么意思?”项伯怒不可遏,咆哮道:“暴秦军队正在攻打我儿子的营地,你为什么按兵不动?万一项睢的营地被暴秦军队攻破了怎么办?” “叔父息怒,打仗就得有风险,你要沉得住气。”项康轻描淡写的安慰,又说道:“再说了,别看项睢阿哥只比我大不到一岁,但是他的性格其实比项猷阿哥更稳重,我事前帮他选定的营地位置易守难攻,他守得住。” “万一守不住怎么办?”项伯怒吼问道。 “当然是撤退了。”项康轻松回答,又说道:“有晁直帮他拦截暴秦追兵,项睢阿兄不会有什么危险。” 张良及时按住了仍然还想发飙的项伯,向项康问道:“少帅,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耗退暴秦军队了?” “不然怎么打?”项康反问道:“这里又不是马陵山区,可以布置伏兵出奇制胜,沂水小路的地形放在这里,我们除了正面硬耗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正面决战,我们更没有把握确保可以取胜。” 只是长于战略的张良语塞,项康则又说道:“韩叔父,我知道你很希望我们一战干掉东海暴秦军队的主力,但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仗要一仗一仗的打,一战破敌的机会,不是每一次战事都有,没有出奇制胜的机会,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正面硬拼,一味的只想投机取巧是不现实的事。还有,三叔,你也放心,只要项睢阿哥挺过暴秦军队的这次强攻,等到暴秦军队士气下滑稍微后退的时候,我会马上安排一支军队换防,不会一直让项睢阿哥顶在前面。” 与此同时的小路战场上,战斗当然已经更加的惨烈血腥,秦军的攻势如潮,几度都把少帅军的营地栅栏冲得摇摇欲坠,双方的士卒伤亡数字都相当不小。不过还好,狭窄的受敌面注定了少帅军可以长时间坚守,在项睢的镇定指挥下,少帅军将士编为两队,抓住敌人攻势稍微放缓的机会轮流上前,咬牙硬顶,也一次接一次的打退了秦军的疯狂进攻,牢牢守住了最后的栅栏防线。同时项睢还不断大吼,“长卵蛋的,就给老子顶住!让暴秦军队看一看,我们少帅军不但会用妙计破敌人,还能打硬战!打血战!” 呼喊中,流矢射中了项睢的肩头,血滴溅到了项睢的脸上,痛彻入骨,然而项睢却是一声不吭,表情冷酷的一把拔掉箭矢,举着沾满自己鲜血的箭矢只是大吼,“守住!无论如何要把我们的营地守住!大楚的将士们,想一想我们楚国的血海深仇,想一想暴秦对我们的欺负虐待!不想去骊山当刑徒的,不想再给暴秦当牛做马的,就给我守住营地!打退暴秦!” 被项睢高举血箭的气势所夺,少帅军将士人人振奋,个个悍勇,怒吼咆哮着只是挥动武器,迎头痛击妄图冲倒栅栏的秦军士卒,即便负伤也坚持不肯退后,直将秦军杀得是鬼哭狼嚎,尸满壕沟,也再一次挡住秦军发起的一波猛烈攻击,逼得秦军只能是被迫后退,重整队伍,轮换军队重新发起进攻。 第九十四章 不和谐的胜利 项睢的血没有白流,当天夜里,秦军先后出动了接近两千人次的兵力向少帅军的临时营地发起进攻,都被项睢率领的少帅军将士奋勇击退,少帅军营旁双方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积血成洼,可少帅军的单薄防线却始终屹然不动,楚国的大旗也依然始终在少帅军营地中飘荡,从出道以来一直只会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也一反常态,破天荒打了一场硬战血战,还奇迹般的打出了一个不胜不负的结果。 能打成这样除了项睢给项家子弟争气争光外,多少有点工事可守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秦军走崎岖小路远道而来,体力受到了不少的影响,这一情况开始还不明显,可是随着高强度战事的持续,第一线的秦军士卒还是出现了体力迅速下降的状况,想冲冲不起来,想拼也拼不动,被体力稍占优势的少帅军将士牢牢顶住,不得不多次轮换攻坚队伍。 激战到了下半夜时,担心项睢军撑不下去的项康终于做出调整,让另一名在实战中发掘出来的异姓将领丁疾统兵一千北上,冲入小路去轮换项睢军下去休整,颇有些军事能力的秦军主将公孙庆通过少帅军的火把发现这一情况,果断又加强了对少帅军营地的进攻,妄图利用少帅军将士看到援军到来的松懈心理,发力攻破少帅军的营地,也让秦军成功的突破了一段少帅军的栅栏防线,几乎把项睢军逼入绝境。 关键时刻,项睢继续给项家子弟争气,看到情况危急二话不说,马上就亲自带着仅有一百余人的预备队去堵缺口,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刀砍斧劈牙齿咬石头砸,终于还是挡住了秦军的疯狂进攻,坚持到了援军到来。靠积功当上少帅军二五百长的丁疾也十分悍勇,除了让主力进营助战外,又亲自率领一支敢死队绕过营地,从侧翼猛攻前线秦军,为营中友军分担了巨大压力,也帮着营里的友军用随军车辆重新堵上了缺口,挺过了这次危难。 再接着,当丁疾军乘着秦军稍微退却的机会,迅速换下了已经筋疲力尽并且死伤惨重的项猷军后,同样疲惫不堪的秦军也就基本上没有了破营机会,为了给士卒保留体力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公孙庆也只好无奈的下达退兵命令,带着垂头丧气的秦军兵退数里露营休息,被迫停止了这场持续了大半个晚上的激战。 最后,满身血染的项睢是被亲兵用担架抬回了项康的面前,项康激动落泪,拉着项睢的手哽咽说道:“阿哥,打得漂亮,打硬仗,我不如你。长大父泉下有知,也一定很欣慰有你这么一个后辈。” 项睢只是笑了笑,然后一扭头就昏死了过去,项康慌忙让人把项睢抬下去交给医工抢救,然后只是稍一盘算,项康马上就向周曾吩咐道:“亚叔,用我的名誉,给公孙庆匹夫写一道书信,嘲笑他亲自率军前来,竟然连我们一支千人队的营地都攻不破,劝他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免得再继续丢人现眼,语气尽量嘲讽,争取气得公孙庆匹夫暴跳如雷。” “少帅,你想故意激怒公孙庆匹夫,引着他把这场仗继续打下去?”周曾明白了项康的意思。 “小路狭窄,易守难攻,有地利在手,我当然希望他继续和我们打下去。”项康奸笑,说道:“不然的话,他如果就这么带着损失不大暴秦主力回去,我们下一步攻打下邳和郯城这些地方,岂不是要多费许多手脚?” 周曾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马上提笔做书,以项康的名义写了一道语气恶毒的嘲弄书信,交给项康签名用印,然后项康又马上派人送去前方交给部将丁疾,让丁疾在天亮时用弓箭射到秦军的露营地。 项康的这道书信收到了令自己相当满意的效果,原本考虑到少帅军的顽强大大超过了自己此前的想象,公孙庆已经多少有些动摇,生出了就此退兵的念头,不过在看到了项康的挑衅书信后,气得七窍生烟公孙庆马上坚定了继续强攻的决心,也不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就拍板吼道:“继续打!本官就不信了,乱贼的这座营地就真是铁打的,怎么就打不穿!继续打,先把乱贼的这座营地拿下来再说!” 因为公孙庆的这个决定,又一场惨烈残酷的攻防大战再次展开,深秋的寒风中,秦军和少帅军将士施放的弩箭如同密集的蝗虫,不断在两军阵前飞来飞去,两军士卒不断中箭倒地或负伤,血染疆场。然后举着长盾列队的秦军将士又象大海的波浪,一浪接着一浪的浇打在少帅军的营地上,少帅军将士则凭借着单薄残破的栅栏防线咬牙苦梃,奋力以矛戈格杀栅栏对面的敌人,长矛战戈带起的血花不断破洒,受伤垂死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装备比较精良和规范的秦军士卒在激战中给少帅军带去了巨大的伤亡,可是靠着受敌面比较狭窄的唯一优势,轮番上前血战的少帅军将士同样让秦军付出了惨痛代价,激战还不到三个时辰,栅栏两面就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导致两军士卒都只能是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作战,鲜血顺着土地流淌,将少帅军营地东面的沼泽染出了大片暗红,同时双方的督战队也已经砍杀了数以十计临阵脱逃的自家士兵,都是发了狠要完成自己的攻守任务。 深秋昼短,酉时正刚过不久,天色就已经微黑,可少帅军的营地依然还在前方屹立,尽数轮番上阵的秦军将士即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依然还是没能突破少帅军的防线。而初步统计了今天的伤亡数字后,公孙庆的心里也顿时一片寒凉,连续两场攻防大战下来,秦军的阵亡和重伤数字竟然已经突破了千人之巨,轻伤更是无数,损失之惨重,已经直接超过了一场在平原地区遭受的溃败战。 “不能再打了,乱贼摆明了是想靠着有利地形耗垮我们,再这么打下去,老夫别说是没把握再在阵战中干掉乱贼,搞不好连退守下邳的力量都会不足!”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公孙庆果断下令鸣金收兵,撤回了前线军队,然后马上重新撤回昨夜的露营地,安排和布置退兵计划。而项康收到报告后,也马上派遣项冠率领一支千人队去轮换伤亡惨重的丁疾军,同时项康还未雨绸缪的明白告诉项冠,道:“阿哥,盯紧点暴秦军队,防着他们连夜撤退!发现他们撤退,马上给我追杀到底!这条小路只是难走,但并不适合布置埋伏,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全力追杀,尽量给我削弱他们!” 被项康料中,当夜的三更时分,自付已经没有力量取胜的公孙庆果然带着军队悄悄撤退,还效仿春秋时的齐国公子小白和僮县大战时的项康,布置了一个悬羊击鼓计划迷惑少帅军。但是很可惜,公孙庆的东施效颦并没有收到多少效果,距离不远,得到项康嘱托的项冠又派出了斥候冒险上前,严密监视着秦军露营地的一举一动,所以秦军没走多远,收到消息的项冠就果断率军发起了追击。 迫于无奈,秦军的殿后队伍为了掩护自军主力撤退,被迫和少帅军追兵展开了几次交战,但是很可惜,道路过于狭窄,秦军拿手的阵战无法施展,加之秦军士气沮丧,殿后军队大部分人都在想着尽快逃命,生怕被主力扔下当替死鬼,每次交战都是战不多时就慌忙撤退。少帅军全力追赶,天才刚亮就追上了秦军主力,公孙庆无奈,只能是让士卒尽弃随军车马和辎重阻塞道路,这才勉强摆脱了少帅军的追击逃到远处,然而即便如此,仓皇逃命中秦军还是掉队失散无数,武器盔甲也丢了不少,最终只有两千多人狼狈逃出沂水小路,以损失近半的代价结束了这次南征下相之旅。 ………… 公孙庆狼狈逃回到下邳城中的时候,项庄率领的少帅军偏师,也在野战中击溃了匆忙回援凌县的秦军偏师关护所部,千余秦军只有不到三百人在少帅军的追杀下逃进凌县城中,彻底后顾无忧的少帅军偏师也马上掉过头来,在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的情况下,正式向只有千余县兵守卫的凌县城池发起全面进攻。 凌县的城墙颇为不矮,光靠飞梯破城难度很大,好在凌县只是一座小县城,没有瓮城提供双重保护,加之少帅军此前又已经填平了一段凌县的护城河,打开了直抵城下的道路,所以项庄采取了用撞城车和云梯车联手攻城的并进战术,让撞城车负责冲击凌县北门,云梯车则从打开了道路的位置直接进攻凌县城墙。 秦军方面也不傻,也很快拿出了应对之策,刚看到少帅军出动撞城车和云梯,马上就准备了大量的火把、火箭和柴草针锋相对,又在城门上方准备了大量的石头破解少帅军的撞城车,少帅军的云梯车才刚推进到城墙范围之内,也立即就遭到了秦军的密集火箭覆盖。不过还好,世代为将的老项家还有一些底蕴,嫡传的项家后人项庄早就让士卒给云梯车涂满了厚厚的泥灰防火,所以秦军的火箭虽然密集,可是收到的效果却并不理想,少帅军的云梯车上即便升起了几点火光,也依然还是在向着凌县城墙艰难行进。 云梯车最大的危险是在敌人的火把投掷范围之内,好不容易勉强靠近了城墙后,面对着城上守军接连投来的火把和草束,少帅军将士就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进,推动着已经逐渐起火的笨重云梯车缓缓靠向城墙。期间城下躲在长盾后的少帅军弓弩手虽然也有拼命放箭掩护,可是收效不大,始终都没办法阻止敌人疯狂纵火焚烧云梯车。 城门战场这边的情况也一样,外姓将领郑布指挥的少帅军撞城车还没撞上城门,马上就遭到了城墙上冰雹雨点一般的大石攻击,首先出击的撞城车也很快就被砸得彻底报废。好在郑布并不气馁,马上又派出了第二辆撞城车上前,再次向城门发起进攻。 如雷的喊杀声在战场上回荡,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已经周身起火的云梯车还是艰难的靠上了凌县城墙,打开了少帅军将士直抵城上的道路,项庄见了大喜,慌忙命令擂鼓助威,指挥军队上前攻城,城墙射程外的五百余名少帅军将士也马上象潮水一样的冲向凌县城墙,一部分直接冲向云梯车踏梯上城,另一部分则扛着飞梯冲击两翼,为主攻队分担压力。 让人惋惜,少帅军的这次攻城没能得手,因为攻城部队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起火严重的云梯车很快就在少帅军将士的践踏下和敌人的攻击下自行垮踏,化做了一堆熊熊烈火,还烧死和吞没了好些少帅军将士,同时少帅军的飞梯也遭到了敌人的迎头痛击,死活无法冲上城墙。见此情景,一度满怀希望的项庄当然是暴跳如雷,打马来到项猷阵中,把负责指挥云梯车的项猷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质问项猷为什么不亲自率军发起冲锋鼓舞士气? 项猷当然不敢承认自己是害怕亲自冲上前线会遭到敌人的重点攻击,只能是委委屈屈的解释道:“我还以为可以成了,用不着亲自上阵,所以就没那么做。阿哥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亲自上。” “叫你的人快点,别再象刚才一样的乌龟爬!”项庄咆哮,“下一辆云梯车靠上城墙,你马上给我带兵上去!这样的大战,我们项家兄弟不冒险上前,谁敢给我们卖命?!” 项猷唯唯诺诺的答应,项庄也气呼呼的重返旗阵指挥全局,结果却迎头碰到了郑布派来的联络信使,向项庄说道:“禀项将军,敌人在城门上方的兵力过于密集,我们的撞城车很难靠近城门,郑千人(二五百长的别称)请你同意,让他也出动飞梯攻城,为撞城车分担压力。” 很是满意郑布的积极态度,然而为了谨慎起见,项庄还是吩咐道:“不急,等我们的下一辆云梯车上去再说,看我的旗号行事。” 郑布的信使领命而去,同时项猷指挥的第二辆云梯车也在士卒推动下上前,再次行向凌县城墙,可是让项庄十分不满的是,这辆云梯车依然推动得不够快,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勉强逼近之前被填平的护城河,而与此同时,郑布率领的撞城车队,都已经第五次向凌县城门发起了进攻。 提心吊胆的紧盯着云梯车的动作,才刚看到云梯车越过护城河,项庄就迫不及待的让亲兵发出旗号,指挥郑布和项猷两军同时发起蚁附进攻,项庄的两员副手郑布和项猷也马上把军队暂时移交给部下指挥,各自率领一支五百人队上前,扛着飞梯冲击城墙。而看到少帅军都尉和二五百长的旗帜直接冲来,城上的守军当然是喊叫声大起,各种各样的弩箭弓箭疯狂集中射向项猷和郑布的旗帜所在。 让项庄异常惊喜,外姓将领郑布的飞梯队推进得要比项猷军快上许多,在仅有六道浮桥可以冲过护城河的情况下,郑布军竟然比项猷军更快杀到凌县城下,穿着盔甲的郑布还身先士卒,第一个踏梯冲击城墙顶端。项庄见了大赞也大骂,“项猷,你怎么连一个外姓都不如?” 又让项庄揪心,冲到一半的时候,郑布突然被一块冲天而降的羊头石砸中,失足摔下了飞梯。然而就在项庄为郑布担心的时候,惊喜再度发生,郑布竟然很快又从城下人群中出现,再次踏上飞梯冲击城墙顶端,被郑布的勇气激励,他手下的士卒也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咬着武器只是拼命向上攀爬,还奇迹般的出现了有人冲上城墙顶端的情况。 面对着少帅军的凶猛攻势,城墙上敌人守军终于出现了一些混乱,少帅军的第五辆撞城车也终于靠上了城墙,拼命的抡起前端带有尖角的撞木撞击城门。同时功夫不负有心人,少帅军的第二辆云梯车也终于靠上了城墙,少帅军将士踏着起火燃烧的云梯车冲锋而上,同样出现了有士卒冲上城墙的情况。 曙光出现,可项庄依然还是火冒三丈,因为项庄清楚看到,项猷的都尉旗帜依然还在凌县城下,代表着项猷仍然还是没有身先士卒,带头冲击城墙顶端。 这点愤怒很快又被喜悦取代,郑布这边,因为主将亲自参与蚁附,士气高昂的少帅军将士接连有人冲上城墙,给敌人造成了更多的混乱。而项猷这边呢,即便项猷依然还是躲在城下没有参与蚁附,但对手毕竟只是秦军的县兵,大部分人都没有真正的在战场上抡过刀子砍人,实战经验远不及已然经历过多次大战的少帅军士卒,所以少帅军还是踏着快要垮塌的云梯车冲上去了不少,掩护着飞梯蚁附队也取得突破,开始有人踏着飞梯冲上城墙。 关护的旗帜出现在了北门城墙上,可秦军的预备队投入明显慢了一拍,少帅军已经在城门两翼都取得了突破,第五辆撞城车也把城门撞得摇摇欲坠,关护带着预备队再是如何的来回奔走,也是顾得了东顾不了西,少帅军将士气势如虹,成功登城不断,守军士卒中也逐渐出现了逃亡现象。 最终决定胜负的是项猷所部,乘着秦军预备队被拼得最凶的少帅军郑布所部牵制的机会,项猷这边一口气冲上去两百多名士卒,牢牢守住了大片的城墙阵地。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郑布手下的撞城车才终于撞开了城门,项庄狂喜下令,郑布的后军也马上蜂拥杀入城内,秦军兵败如山倒,就连关护的旗帜都在城墙上不知不觉的消失。 接下来的战事当然再不象之前那么激烈,直冲进城的少帅军将士就象一把利刃一样,直接捅进了凌县官寺,凌县官吏纷纷逃亡或者投降,凌县县令也乖乖的上吊自杀,手里只有两百多人的关护无力回天,只能是赶紧带着残部打开了凌县南门,逃向了淮阴方向,少帅军将士势如破竹,接连夺取了城中的多处要害,并轻松拿下了凌县四门的控制权,结束了这场准备多时的攻城大战。 一举破城后的少帅军欢声如潮,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然而欢呼声中却又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当项猷和郑布双双回到了项庄的面前后,项庄到第一句话就是,“这次攻城战的首功是郑布郑千人!回去以后,我会向少帅如实禀报,请他给你升迁都尉!” “谢将军!” 一支胳膊已经吊在胸前的郑布欢喜道谢,项猷却是有些不服,说道:“阿哥,是我的人先拿下城上阵地,打开了我们的上城道路的,郑千人他比我慢。” “要我把你这次的表现,全部告诉给阿弟吗?”项庄的目光锐利,紧盯着项猷说道:“你以为我们阿弟是那种赏罚不明的人,只会向着我们项家子弟?” 项猷闭上嘴巴,心里却恨恨不平,暗道:“神气什么?赏罚公平?如果不是你平时和他的关系好,他能先给你封将军?符离那一仗,是谁立下的破城首功?他如果不是记恨我以前的事,那次就应该把我跳过都尉,直接封为将军!” 嘀咕发泄完了对项庄的不满之后,又想起了自己之前被迫在某人面前屈膝求饶的往事,以及虞姀小丫头坚持不肯嫁给自己的可能原因,项猷很快又迁怒到了某人身上,对他愤恨更生。 第九十五章 清理垃圾 结束了沂水小路的阻击战,率军撤回下相城下,因为实在是忍无可忍,项康和项伯终于发生了一次正面冲突。 冲突的起因是项伯的争气儿子项睢,沂水小路阻击战,项睢率军既建立了防御阵地,又顶住编制完整的东海秦军的全力猛攻,成功守住了少帅军的阻击阵地,同时还给秦军造成了不小伤亡,并且在战斗中表现出色,打出了少帅军自起兵以来的首场硬仗恶仗,给习惯了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带了一个好头,是这场阻击战当之无愧的首功。这点不但项康承认,同样率军顶住了秦军猛攻的外姓将领丁疾和取得追击战胜利的项冠也承认。 战后论功行赏,项康除了给了项睢相应的钱粮赏赐外,又额外给予了项睢所部一定的加赏,然后依照军中法令给项睢加官一级,升为都尉,另外项睢还在形势危急时亲自上阵杀敌,并亲手砍下了两颗敌人的首级,项康又把项睢的爵位从簪袅提升为不更。而对于这个封赏,项睢本人没有话说,其他的人也几乎都没有任何话说。 惟一有话说的当然是项伯,为了让儿子尽快掌握更多军队,项伯也不顾少帅军的军队制度,胡搅蛮缠只是给项睢争功,一口咬定项睢这一战表现出色应该越级加封,非要逼着项康直接把项睢升为将军,让项睢与之前屡立战功的项庄平起平坐,即便项睢自己出面反对也没用,项伯就是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才堪大用,都应该象项庄一样,获得独自统兵独当一面的机会。 其他的事都可以商量,惟独这事项康绝对不能让步,为了维护军法的庄严,项康只能是站出来和项伯据理力争,不管项伯再是如何的暴跳如雷都毫不让步。最后被项伯逼得急了,项康不由也来了火气,冲着项伯怒声说道:“叔父,我是楚国军队的少帅,元帅和上柱国是你的兄长,现在二叔不在,军队里就是我说了算!你如果觉得我赏罚不明,可以直接去找二叔告状,请他出面行军法处置我!但是项睢的官职,这次绝对不能再升!” 如果不是张良和其他的项家子弟死死拉着,项伯绝对能冲上来和项康直接动手,而项睢也被逼得急了,不顾自己有伤在身,挣扎着冲到了项伯的面前双膝跪下,大哭说道:“阿翁,求求你就别再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队里更是军令如山,阿弟是依照军队法令给我封赏,你如果一定要搞乱军法,你叫阿弟今后还如何统兵?如何服众?” 重重踢了一脚不争气没志气的不孝儿子,项伯铁青着脸扬长而去,项康亲手搀起项睢好言安慰的时候,也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暗道:“必须得想办法这个祸害清除掉了,就算不能直接宰了他,也得想办法把他赶走!不然的话,这个祸害迟早会象坑死项羽一样,把我也给坑了!” 不过项康并没能立即动手对付项伯,原因一是项康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保证在收拾项伯的同时也避免项家子弟陷入分裂,二是项庄那边派人送来了急信,说是凌县义军首领秦嘉在洗劫了北面的司吾亭后,已经重新掉头南下返回凌县,同时早早就遣使与项庄取得联络,要求少帅军兑现诺言,分给他们四成的凌县钱粮。 知道信用的重要性,项康当然毫不犹豫的决定兑现诺言,同时为了争取收编秦嘉所部,项康还安排自己在政务方面的得力助手周曾和与秦嘉交好的部将朱鸡石,让他们一起赶往凌县与秦嘉军见面,主持钱粮移交,还有劝说秦嘉率部加入少帅军,接受少帅军的整编和自己的号令指挥。 很遗憾,两天之后,匆匆返回下相的周曾和朱鸡石却给项康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不管周曾和朱鸡石如何的好言劝说,秦嘉都死活不肯加入少帅军,坚持要自举一帜,与少帅军各自为战。同时周曾还满脸苦笑的告诉项康道:“少帅,这个秦嘉和朱千人虽然是好友,但脾气性格真的相差太大了。我和项庄将军把凌县县库里四成的钱粮分给了他以后,他竟然还怪我们没有洗掠凌县城里的百姓钱粮分给他,满脸的不高兴。” “有这事?”项康甚是诧异,说道:“如果说其他地方就算了,他秦嘉就是凌县本地人,怎么忍心对同县乡梓也下得去手?” “末将也是这么说他。”朱鸡石如实说道:“可秦大兄说了,他要有钱粮养兵才能推翻暴秦,所以就算是凌县城里的黔首,也必须得拿出钱粮来支持他。” “这个人不能要。”项康得出结论,说道:“别说他还不愿意加入我们,就算他愿意加入,我也会把他打发走,让这样的人加入我们少帅军,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 “知道少帅你肯定不会要这样的人,所以我后来也没继续劝说他。”周曾笑笑,又说道:“那个秦嘉还贪心不足,又问我们下一步准备打那里,想和我们联手攻城,事成后平分城里的钱粮。” “想得美!”项康哼了一声,说道:“给他明白答复,就说我们暂时没有继续攻打其他城池的打算,叫他爱去那里去那里,尽快给我滚出凌县!” 周曾答应,又问项康是直接寄书答复,还是让目前驻守凌县的项庄直接给秦嘉答复,项康正想随口回答,可是话到嘴边时,项康却又改了主意,捏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沉吟道:“联手攻城?拿下城池之后,钱粮各分一半?这倒是一个机会啊。” 眨巴着三角眼仔细盘算了片刻,项康拿定主意,先是让周曾别急着给秦嘉答复,吩咐周曾和朱鸡石先下去休息,然后直奔后堂,去拜见下相城里目前惟一能够勉强降得住项伯的二叔母,随口鬼扯了一个理由求得二叔母答应,请她在她的住处安排一场酒宴,宴请项伯夫妻,当面调解自己和项伯几天前发生的冲突。 长幼有序,德高望重的嫂子派人传唤,项伯就是再怎么摆架子也不敢不依,只能是乖乖的领着三叔母过来和二叔母见面,结果看到项康也在现场,已经好几天没和项康说一句话的项伯第一反应当然是拔足就走,好在二叔母及时开口,招呼道:“阿弟,你站住,回来坐下来说话。” 项伯被迫停步,却铁青着脸不肯回头,二叔母再次开口要他回来坐下,三叔母也在一旁劝解,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让项伯板着脸坐到了项康的对面,项康也这才离席下拜,向项伯行礼,语气极是诚恳的说道:“叔父,小侄向你请罪了。” “不敢当。”项伯冷哼,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是楚国的少帅,楚国除了你二叔父以外,就没人镇得住你,我这个挂名的楚国大师那有资格当你请罪?” “阿弟,有话好好说。”二叔母再次开口,说道:“你们的事,康儿已经对我说了,他是顶撞了你,可他也有他的苦衷,事后也非常后悔,你这个做叔父的,又何必要那么斤斤计较?丘嫂我今天准备这场酒宴,就是为了要调解你们的纠纷,你如果还把我当丘嫂,就收起你的牛脾气,和康儿好生说话。” “叔父,小侄是诚心来向你请罪的。”项康也再次请罪,道:“小侄罪该万死,以下犯上,当众顶撞了叔父你,叔父你今天就算是把我打死,小侄也绝无怨言。小侄只求叔父你千万别再生气,如果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气坏了身体,那就太不值得了。” “夫君,你看康儿多会说话。”三叔母开口说道:“一点小事,何必要生这么大的气?我们项家的子侄中,就数康儿最孝顺和最争气,目前项家也数你最大,你如果和他闹出不和,不是让别人白白看笑话?” “阿弟,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年轻的时候,脾气一点不改?”二叔母半劝解半训斥,又说道:“还不快把康儿搀起来?他都向你赔罪了,你还要把他怎么样?” 招架不住妻子和嫂子的轮番劝说,项伯只能是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席,亲手搀起了项康,口不对心的表示已经原谅了项康,项康则连连谢罪和道谢,又毕恭毕敬的把项伯搀回座位坐好,行礼敬酒,再次表示歉意,把诚心请罪的模样做得十足。而看到项康这幅模样,项伯心中倒也受用,再加上两位叔母在旁边不断劝说,项伯也终于收起了自己的欠揍面孔,说话再不象之前那样的阴阳怪气,招人憎恶。 宴席正式开始后,这次唱主角的换成了二叔母,不断的以上阵父子兵和打虎亲兄弟之类的道理教训项伯与项康要和睦相处,带着项家子弟联手推翻暴秦,光复旧国,项康装模作样的诚心受教,项伯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得直打瞌睡,最后实在听得厌烦了,项伯还干脆把酒杯一放,向二叔母拱手说道:“丘嫂,小弟酒已经够了,承蒙丘嫂赐酒,小弟改日一定奉还,如果没其他的事……。” “叔父且慢。”项康打断了项伯的客套话,说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还有和三叔母都有关,小侄必须当面向你们禀报,征得你们的同意,然后才能决定实行。” “什么事和我们有关?”项伯疑惑问道。 “小侄想让项猷阿哥担起南征重任,让他率军南下,和我们的凌县友军联手攻取东海郡南部的各处城池。” 项康的回答当然让项伯喜出望外,项伯又赶紧问起详细时,项康先是把秦嘉提议联手攻城的情况说了,然后才说道:“小侄觉得他这个提议还不错,虽然看上去象是想占我们的便宜,但是他的兵马毕竟有六千之众,到了战场上怎么都能给我们帮上许多忙,我们也只需要出动一支偏师,就可以靠着他们的帮助拿下东海郡的南部五城,甚至还有希望进兵九江或者会稽,夺取那里的城池土地,更进一步壮大我们少帅军的实力。” “贤侄,这么说来,你是想让猷儿担起这个重任了?”项伯迫不及待的问道。 “正是如此。”项康点头,振振有辞的说道:“从我们项家子弟起兵之后,项猷阿哥一直表现不错,也是时候去独当一面了,所以小侄想让项猷阿哥担起南征重任,去暴秦兵力空虚的东海郡南部开疆拓土,为我们楚国光复城池土地。只是叔父和三叔母你们也知道,统兵杀敌是一个危险差使,稍有不慎,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小侄这才不得不先征求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觉得太危险的话,小侄我就另外派一个人去。” “不去前方杀敌,躲在后方就可以确保安全了,如果不赶快把我们的地盘扩大,暴秦军队又打上门来还不是一样的危险?”项伯又摆起了长辈架子训斥项康,然后迫不及待的说道:“行,就这么定了,就让你项猷阿哥去吧,他也该独当一面了。” 三叔母有些担心,赶紧开口询问东海郡南部的具体情况如何,项伯却主动打断了她,粗暴的说道:“你懂什么兵事?放心,不会有危险,东海南部那些县份的情况我清楚,除了有一些县兵守城之外,就没有什么象样的军队,暴秦军队的东海主力都在北方。” 三叔母无奈闭嘴,项康则又乘机说道:“叔父,小侄还想安排一个老成的人和项猷阿哥同去,帮着他料理军务,出谋划策,也帮他和秦嘉友军交涉联络,商量具体的各种联手事宜,不知道叔父你觉得孙拱这个人如何?能不能派他去?” 被项康料中,答应的话还没说到嘴边,项伯就改了主意,暗道:“这么好的掌兵机会,怎么就能白白的错过?项猷是我亲儿子,历来听我的话,我去了肯定是直接当主将,再在淮阴、盱台那边招兵买马,扩大军队,老夫不就很快就可以拉起一大支军队?有了军队在手,老夫还怕说话没底气?”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项伯马上改口说道:“贤侄,不必另外派人,你二叔母说得对,上阵父子兵,让叔父我亲自去吧,文职官吏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老夫把你韩叔父也请了一起去,有我和他给你项猷阿哥帮忙,你就再不用担心我们偏师的任何事了。” 见项伯果然上套,项康心中当然暗喜,脸上却十分的惊讶,说道:“叔父,你想亲自去?” “怎么?难道你觉得叔父我不行?”项伯再次摆起了长辈架子,大模大样的说道:“叔父我也是项家子弟,你长大父在的时候,我不但向他学过兵法,还陪着他一起上过战场,沙场征战的经验不比你少,难道就不能随着你项猷阿哥担起南征重任了?” 项康装模作样的犹豫,项伯却是不容分说,一挥手就说道:“就这么定了,老夫多年没上战场,身上早就痒得厉害了,我去,你不必另外派人!” 招架不住项伯的一再要求,项康只能是点头答应了这事,项伯呵呵大笑,也这才终于消弭了长久以来对项康积累的怒气,还十分难得的主动举杯邀请项康共饮,然后和项康一起喝着二叔母准备的美酒,项伯的心思还迫不及待的飞到了凌县,飞到了秦军空虚的东海南部战场,幻想起了自己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的风光画面。 是日,有项康和项伯一起参与的项家家宴破天荒的以皆大欢喜收场,而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项伯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知交好友张良,向他介绍了这个情况,也邀请张良与自己同去儿子军中,一起大展拳脚。 只是在战术方面有些短板,长于谋划和处理人际关系的张良当然一眼就看出了项康是在欲擒故纵,想打发走碍眼的项伯清理垃圾。不过考虑到就算揭穿了对自己来说也毫无益处,还有培着项伯、项猷父子南征正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张良还是选择了替项康保密,也一口答应了项伯的邀请。 答应了之后,张良还有在心中暗暗说道:“小家伙,别高兴得太早,有我的帮忙,你就等着看好戏,看你叔父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惊喜。黄毛小子,本来我还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可造之材,既然你对我如此轻视,不但从不向我问一计求一策,还连军机大事都故意不让我知道,那就别怪我另投明主,将来还有可能成为你的对手。” 当然了,大家都知道,张良这次是真的错怪了项康,倘若他如果早点告诉项康自己的真名实姓,出身来历,那么别说他还只是项伯的好友,就算他是项伯的基友,他也肯定早就把项康目前最信任的参谋周曾取而代之了。可是没办法,张良是既没有告诉项康自己的真正身份,又和项康最憎恶乃至痛恨的项伯走得这么近,所以也就怪不得项康对他不理不问了。 与此同时,项康也已经把自己的计划目的告诉给了得力助手周曾,从一开始就对项伯十分不满的周曾听了心中窃喜,也和项康一样的巴不得人憎狗厌的项伯早些滚蛋,可是周曾却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向项康提醒道:“少帅,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后果难料?东海暴秦军队的主力都在北部,南部空虚,你的叔父去了以后,如果真的打出了什么名堂,尾大不掉怎么办?” “绝对不会!”项康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才微笑着向周曾说道:“亚叔,秦嘉那个人你觉得如何?象不象一根茅厕里的搅屎棍?谁沾上谁恶心?” “象!”周曾回答得语气更坚定,说道:“从他贪心不足、不肯臣服我军还有连民间钱粮都想打主意这几点来看,这个人不但野心勃勃,还是一个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的主,为人处事也绝对是一根搅屎棍子,谁沾上谁恶心!” “那我的三叔呢?象不象?”项康又微笑着低声问道。 周曾苦笑,但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言语冒犯,也象。” “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两根搅屎棍子搅在一起,互相扯后腿放冷箭,你还用担心他们能闹出什么样的名堂?” 项康笑着反问,又说道:“所以我敢料定,他们这次联手南下,绝对不会打出什么象样的名堂。不过我们也不用担心我们偏师的安全,凌县以南的暴秦军队空虚,我们的偏师就算打不开什么局面,损失也绝对不会太大,然后等我那位三叔铩羽而归的时候,他就是脸皮再厚,也应该没脸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了。” 周曾含笑点头,说道:“只希望大师他也争点气,不要丢了太多的兵马钱粮,不然我们就太亏了。” “丢点兵马钱粮也值得,因为我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秦嘉那伙人拉到南方去,免得他们北上给我们捣乱。”项康说道:“东海郡的精华是在北部,东海军队的主力也已经被我们牵制在了下邳,如果秦嘉那帮子人乘机北上,搞不好就真的会闹出什么名堂,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对手。所以稍微花费一点代价把他们引向南部,这笔买卖值得做。” 周曾再度点头,也没问项康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不肯臣服的秦嘉义军,武力吞并他们的队伍一劳永逸。因为周曾知道,项康如果这么做了,少帅军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以后也再没有任何的反秦义军敢和少帅军联手了。 第九十六章 欲擒故纵 敲定了让项猷率领偏师南下的决定,才到了第二天,项伯就迫不及待拉着张良告辞离开,乘车赶往凌县,亲自去和秦嘉商量携手南征的具体事务。出于礼节,项康亲自到城门前给项伯送行,还十分爽快的答应让项猷率领一半的凌县兵马发起南征,还配备一百五十匹战马和四十辆战车,项伯听了勉强还算满意,叔侄二人也难得的再一次互致微笑,欢喜辞别。 项伯欢天喜地的走了,满面笑容的目送着项伯和张良乘坐的马车消失在道路远处后,项康马上就象旁边的周曾和项冠吩咐道:“亚叔,阿哥,把风声放出去,就说叔父他这次亲自去凌县,是准备和秦嘉商量联手北伐的事。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天,我们的凌县军队就要和秦嘉联手北上,直接去攻打东海的郡治郯城,把消息散播得越广越好。” “为什么?”项冠愕然,疑惑说道:“阿弟,三叔和项猷他们,不是准备和秦嘉联手南下,去攻打淮阴、盱台那些地方吗?你怎么让我们散播完全相反的消息?” “少帅想调虎离山?用假消息骗公孙庆匹夫赶紧回师去守郯城,给我们的主力北上攻取下邳减轻压力?” 自归降后就一直帮着项康谋划军机,周曾倒是很快就猜到了项康的用意,然后又疑惑说道:“可是这么做,恐怕很难收到效果啊?公孙庆匹夫那边,不可能在凌县没有布置眼线细作,他的细作一旦探听到我们的偏师是准备和秦嘉联手南下,那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岂不是马上就会被他识破?” “我要的就是被他识破。”项康笑笑,说道:“在这之前,我也盘算过用调虎离山计把公孙庆匹夫从下邳骗走,给我们攻打下邳减轻压力。但是我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发现这么做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弊大于利,因为公孙庆那个匹夫一旦退守郯城后,不但可以迅速的补充兵力,扩大军队,还有可能利用他的郡守职权,向邻近的薛郡和琅琊郡求援,到时候我们不但北上困难,我们的北线甚至还有可能再次告急。” “所以对我们来说,把公孙庆匹夫稳在下邳,逼着他在下邳战场和我们决一死战,相反还有利得多。”项康又接着说道:“虽然这么做,是会给我们攻打下邳增加许多困难,但我们如果能在下邳战场干掉公孙庆的残余主力,甚至直接干掉他本人,那么我们继续北上当然就可以顺利得多,一口气吃下整个东海北部,也可以有把握得多。” 周曾恍然大悟,忙点头说道:“少帅高见,不错,如果公孙庆匹夫抢先撤回了郯城,从短期来看确实对我们有利,但是从长远来看,我们反倒还要更不利一些,确实只有把公孙庆匹夫灭在下邳,对我们来说才更有利。” 听了项康和周曾的仔细解释,旁边的项冠这才彻底的恍然大悟,赶紧称赞项康的目光长远,妙算如神,项康却不为所动,只是催促道:“快去散播消息吧,这只是铺垫,你们把铺垫打好了,我才能继续想办法把公孙庆匹夫稳在下邳等死。” 依照项康的吩咐,以周通为首的少帅军文职官员马上一起动手,很快就把项康捏造的假消息散播到了民间,也很快就弄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项冠则和晁直、丁疾等少帅军将领一起联手,把这个假消息散播了少帅军的军营之中。潜伏在下相一带的秦军细作通过军民两个渠道探得这个消息后,也很快就把这个消息通过地下渠道送到了下邳,报告到了依然还在下邳城中的东海郡守公孙庆面前。 还别说,因为后方比较空虚的缘故,收到了这个假消息后,公孙庆还真被吓了一跳,一度真的以为少帅军打算两路北上,以偏师奔袭自己的老巢郯城,下意识的生出了赶紧回师去救郯城的念头。不过考虑到项康的诡计多端,还有下邳位于下相北方,即便确认了少帅军从凌县出兵北上再回师郯城也完全来得及,公孙庆却又沉住了气,除了做好随时回援郯城的准备外,又多派细作严密监视凌县动静,准备先确认了凌县少帅军和秦嘉义军的具体动向再做决定。 公孙庆的镇定挽救了已经快要被他当做弃子的下邳城,凌县这边,虽说项伯是抱着很大的诚意想要促成少帅军和秦嘉军的联手计划,无奈秦嘉这个人实在是太精明太舍不得吃亏了,即便初步同意了联手南下的计划,也仍然在具体的细节方面斤斤计较,除了要逼着项伯答应让自己占据一半的南部城池外,又在劫获到的民间钱粮人口分配问题上反复讨价还价,宁死都不肯吃亏,拼命只想占便宜。 让项康更加看不起,也让项家子弟颇有怨言,喜欢吃里爬外的项伯在项家内部倒是威风八面,仗着长辈的身份动不动咄咄逼人,可是在和秦嘉谈判联手细节时,为了让自己获得掌握兵权的机会,项伯却是颇能忍耐,让步极大,不但答应了让秦嘉军占据堂邑和盱台两座城池,还同意了秦嘉提出的分进合击、分别获取沿途所得钱粮人口的提议。另外在对待东阳陈婴义军这个问题上,项伯也答应和秦嘉分别出面招揽陈婴,陈婴愿意归谁就归谁,都不愿意的话再具体商议如何处理。 当然,项伯也不是一味的出卖老项家无极限,之所以做出这么多让步,项伯除了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掌握军队外,也早早就拿定了借着淮南秦军削弱秦嘉并最终吞并的主意,对所谓的友军秦嘉从没安过什么好心。然而项伯又当然不知道的是,贪婪狡猾的秦嘉其实也在打着差不多相同的主意,少帅军和秦嘉军的这次所谓合作,也注定了是各怀鬼胎,各自不安好心。 项伯和秦嘉之间的讨价还价直接帮到了想要暂时稳住东海秦军主力的项康,因为谈判耗费的时间远比预料的为长,终于达成协议项伯和秦嘉还没来得及联手发起南征,秦军细作就已经把凌县少帅军准备和秦嘉所部南下的准确消息送回了下邳,报告到了公孙庆的面前——没办法,秦嘉自己拉起来的义军队伍实在是成分太复杂了,秦军细作想要从秦嘉军队伍里探听点什么消息,也实在是太容易了。 “好个奸贼,竟然是想虚张声势,骗本官赶紧撤回郯城,给你轻松拿下下邳创造机会,幸亏本官没上当!不然的话,下邳这处钱粮重地,就注定保不住了!” 终于识破了项康的卑鄙诡计之后,公孙庆当然益发坚定了谨守下邳静观其变的主意。而与此同时,项伯和项猷父子率领的一千多少帅军偏师,也和秦嘉的六千多乌合之众一起出发,兵分两路杀向了位于淮河南岸的淮阴县城。结果项伯和项猷父子前脚刚走,项康也马上对凌县少帅军做出了调整,调回了项庄和郑布两员猛将和他们麾下的精锐兵马准备发起北伐,只留新老搭配的五百兵力守城,另外任命之前主动投降的徐县县令黄诰担任凌县县令,主持县中的各项事务。 打得很争气的项庄和郑布率军回到下相后,项康除了亲自出城迎接他们凯旋归来外,当然又在下相县寺里摆下酒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席间,当项庄问起项康下一步如何打算时,项康坦然答道:“当然是下邳,还有公孙庆匹夫的主力残部,而且我们这一次不但要拿下下邳城,还一定要把公孙庆匹夫灭在下邳,让他再没机会重整旗鼓,又跳出来给我们捣乱。” 项庄赶紧点头,又颇有些担心的说道:“阿弟,虽说公孙庆匹夫现在还在下邳,可是发现我们北上以后,公孙庆匹夫抢先跑了怎么办?从下相到下邳虽然不远,但是道路不是山路就是小路,公孙庆匹夫如果抢先跑了,我们很难追得上他啊?”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项康点头,又说道:“不过我们只要想办法让公孙庆匹夫看到获胜的希望,就有机会把他继续稳住,给我们争取到把他彻底合围的时间。”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项庄追问道。 “很简单,让公孙庆匹夫觉得我们心虚,没有把握直接拿下下邳城就行。”项康答道:“下邳城三面环水,易守难攻,城里又粮食丰足,可以长期坚守,公孙庆匹夫不会看不到这点。所以我们只要布置假象,让公孙匹夫觉得我们害怕攻坚,有希望长期守住下邳城,他就应该不会急着溜了。” “至于具体的办法嘛,当然是我之前那条声北击南之计的延续。”项康又说道:“出兵的同时,我准备再派使者去和公孙庆联络,向他宣扬我们的军威,劝他献出下邳城主动向我们投降,又重点强调下邳城池再是如何坚固,也绝对不是坚不可破,等我们破城以后,他肯定在劫难逃。如此一来,公孙庆匹夫肯定会怀疑我是在故意虚张声势,其实根本没有把握拿下下邳城,只是想把他吓走,反过来坚定他死守下邳的决心。” 说完了,项康又主动说道:“当然,这么做只是有希望,并不是完全有把握。毕竟主动权在公孙庆匹夫那边,他如果坚持要抢先逃命,我们也没办法,好在下邳城是东海的第一钱粮重地,即便错过了把公孙庆匹夫全歼的机会,我们只要乘虚拿下了下邳城,那我们这一次就不算白跑。” 项庄似懂非懂的点头,旁边的周曾却是有些担心,赶紧提醒道:“少帅,如果公孙庆那个匹夫真的下定决心死守不战怎么办?就象你说的一样,下邳三面环水,易守难攻,又刚刚收获了秋粮,城里的粮食保守估计也可以支撑一年,我们的军队又不是特别擅长攻坚。公孙庆那个匹夫在我们的暗示下坚定了守城决心,我们又拿不下下邳城,那岂不是徒劳一场?我们总不能扔下下邳不管,直接出兵去打郯城吧?” “呵呵。”项康笑了,笑得还无比的轻松和自信,微笑说道:“没关系,现在我是只怕公孙庆匹夫跑,不怕他死守城池。我让使者去虚张声势,是欲擒故纵,他如果选择坚守不战,我只要再来一个欲纵故擒,他马上就得走投无路,除了狗急跳墙被迫出城决战之外,就只剩下赶紧突围逃命这一个选择,到时候我们再随机应变,因地制宜,破敌不难。” “欲擒故纵?欲纵故擒?”在场的周曾和项庄等人面面相觑,赶紧追问究竟如何欲纵故擒,项康却笑而不语,拒绝回答,把关子卖到了十足。 ………… 项庄和郑布二将率军回到下相的第二天,公孙庆也已经收到了凌县细作的探报,掌握到了少帅军的最新动向,对于少帅军偏师的南征之举,公孙庆当然是早在预料,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期盼奇迹出现,让东海郡南部诸城的秦军自行守住城池,挡住少帅军偏师的进攻。同时少帅军在下相集结兵马这点,也马上引起了公孙庆的警觉,知道少帅军的主力一旦出动,十有八九只会是对近在咫尺又钱粮丰足的下邳城下手,自己也将首当其冲,好在道路比较难走,秦军应变时间充足,公孙庆也不怎么着急,只是沉住了气静观其变。 被公孙庆料中,两天多时间后,下相那边果然送来了探报,说是项康已经亲自率领了超过六千人的军队誓师北上,走马陵山这边的大路向下邳杀来。公孙庆闻报也不奇怪和惊慌,只是赶紧盘算到底是凭城死战,还是赶紧带着只剩一半的主力撤回郯城,在那里重整旗鼓,迎接少帅军的更进一步北上。——当然,下邳的钱粮基础放在了这里,要想让公孙庆马上下定丢弃下邳的决心,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项康在时间和路程上拿捏得很准,正当公孙庆还在为是否抢先退兵而犹豫不绝的时候,专职的少帅军外交骗子许束已经被秦军斥候押进了下邳城中,给公孙庆呈上了一道炫耀少帅军军威的恐吓书信,力劝公孙庆顺天应人,抛弃暴秦加入少帅军,还许下了官职封赏,同时还一再公孙庆说下邳城池虽然坚固,却也肯定不是牢不可破,公孙庆如果执迷不悟死守下邳,待到少帅军攻破下邳之时,公孙庆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项康小竖子肯定是在虚张声势,想逼我赶紧退兵,弃守下邳城,给他从容拿下下邳重地的机会。” 结合少帅军之前那个蹩脚的声北击南之计,公孙庆很快就得出了项康是在继续虚张声势的结论。而再接着,在少帅军书信上的暗示提醒之下,公孙庆又很快发现,其实自己选择坚守下邳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首先当然是下邳城三面环水,易守难攻,城中粮草丰足,就算守上一年时间也不用担心粮草问题。其次是下邳位置关键,牢牢的卡在了少帅军进兵东海北部的咽喉上,项康除非是冒着后方空虚被自军偷袭的危险,绕过下邳直接北上,否则就必须得先拿下下邳,然后才有可能继续北上。 盘算到这些关键,公孙庆也逐渐的拿定了主意,先是冷笑着放出了尽管让项康放马过来的狂言,打发走了许束,然后马上就拍案吼道:“传令全军,拔营起寨,进城驻守!本官倒要看一看,项康逆贼到底有什么办法才能拿得下这座下邳城!也看他有没有胆子扔下下邳不管,直接带着主力北上去打郯城!” 还是在确认了公孙庆率军退守下邳城内的消息后,项康才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军这次已经有很大把握买鸡带笼,在拿下下邳城的同时又干掉公孙庆的主力了,但是因为马陵道容易被敌人伏击的缘故,项康还是沉住了气,没敢急匆匆的带着军队全速北上,带着军队只是小心翼翼的匀速北上,用时将近两天才走出马陵道,然后马上掉头向西,直接向下邳开拔。 抵达了下邳东郊之后,项康先是粗略勘探了一番地形,然后很快就指住了附近的一片高地,说道:“在那里立营。” “居高临下,不远不近,旁边还有小河可以取水,好地方。”周曾赞了一句,又惋惜道:“就是空阔了一些,没有可以避风的位置,初冬了,驻扎在那里得挨些冻了。” “放心,公孙庆匹夫如果不赶紧出来和我们决战,或者赶紧逃命。”项康冷笑说道:“他只会比我们更冷更挨冻。” 第九十七章 擅长攻心 从沂水小路败退逃回下邳后,为了迅速补充兵力,公孙庆在下邳急匆匆的就地征召了八百余名新兵补充进他直属的郡兵部队,让他麾下的东海郡兵数量恢复到了三千五百人左右,再加上下邳原有的千余县兵,公孙庆手中能够用于守城的秦军兵力实际上在四千五百人以上,总兵力用来打守城战不但充足,还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当然,新征召的士卒在战斗力方面自然要逊色公孙庆原来的主力一些,同时因为战车、马匹和武器盔甲等物大量遗失在沂水小路战场的缘故,公孙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把军队的装备恢复到原先的鼎盛状态。不过还好,下邳富足,县库里刀剑弓弩等武器库藏颇多,公孙庆还没穷到必须要让秦军士卒空着手或者拿着农具上阵的地步,秦军还是可以保证人均都有一件以上的武器可用,最为关键的弩箭数量也足够支持多场大战,只是盔甲的数量明显有些不足,好在这点对于打守城战影响不大。 兵力充足,武器装备也还勉强说得过去,下邳城的地形更是让公孙庆一百个放心,北面是又宽又深的沂水,南面是河面开阔的泗水,西面更是沂水和泗水的交汇之地,全都是必须得靠船只才能渡河,三个方向都只需要少量兵力守卫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而惟一受敌的下邳东门城墙南北长仅有两里左右,秦军即便轮流上城守卫,也可以轻松做到每一个垛口都有一名士兵守卫,城下的护城河更是宽近三丈,深过丈半,让攻方士卒难以逾越。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地利在手,公孙庆才对守住下邳耗退少帅军充满十足信心,以至于在收到项康率军抵达下邳东郊的消息后,公孙庆还放出了这样的狂言,“让项康那个逆贼放马来吧,本官倒要看看,他到底要死上多少贼兵,才能冲得下邳的护城河!本官也要看看,他的贼兵死光死绝之前,到底能不能冲得上下邳的城墙!” 秦军士卒也和他们的主帅公孙庆一样充满信心,少帅军安营扎寨的同时,一支少帅军的哨探游骑游走着在下邳四门城下探察敌情时,秦军士卒不但没有半点慌张,反而还在城墙上不断的谩骂挑衅,一些特别粗鲁的秦军士兵甚至还跳上箭垛,公然向着少帅军的哨探游骑撒尿,有恃无恐的狂妄嘴脸,溢于言表。 连城墙都没办法摸得着,少帅军的游骑当然拿城墙上的嚣张秦兵毫无办法,仔细探察了一番下邳四门的各种情况后,这支数量不多的少帅军哨探游骑也只能是灰溜溜的赶紧溜走。不过还是在少帅军的这支骑兵走远之后,城墙上的秦军士卒才惊讶的看到,这支少帅军的骑兵居然直接打出了项康的主帅大旗,明白告诉他们说这次亲自带队来探视下邳四门的少帅军将领,就是项康本人! 身在下邳县寺的公孙庆也很快就收到了这个报告,不过公孙庆也没有过多的惊讶,稍微惋惜了错过一个擒贼先擒王的难得机会后,公孙庆又冷笑骂道:“狗贼!你以为你亲自来窥视下邳四门,就可以找得到本官的城防破绽了?找得到就赶紧来吧,本官早就等得不耐烦得狠了!” “郡尊,还是小心为上。”下邳县令萧愕好心提醒道:“项康那个逆贼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他亲自前来探城,肯定不会是无的放失,只怕还快就会有所动作。下官认为,我们最好还是小心防范为好。” “尽说些没用的废话。”公孙庆呵斥,然后说道:“这个逆贼拿手的就只是偷鸡摸狗,我们只要把他的营地盯紧,做好夜防准备,还有别弄险出战,就可以让那个逆贼有再多的花样也玩不出来。其他的都不用管,担心越多,就越容易给那个逆贼有机可乘!” 萧愕唯唯诺诺的答应,公孙庆则传令下邳四门,命令秦军各部严守城池,加强夜防工作,还有要求各门守将在夜间每隔一个半时辰上城巡视查哨,然后就不再理会,十分放心的回房睡觉。 是夜,北风大作,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结果驻扎在城里的秦军士卒倒是有城墙和房屋可以避风,没有吃到太多苦头。然而驻守在城墙上方的秦军士卒却受够了活罪,一个个被冻得脸青嘴白,喷嚏连天,跺脚搓手不断,不过只要一想到驻扎在城外高地上的少帅军将士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倒霉,城上的秦军士卒心态还是平衡了许多——毕竟,这些秦军士卒还有轮换下城到避风处休息的机会不是?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正当公孙庆还在吃着上好早饭的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亲兵进来报告,说是少帅军已经出动了一支军队,直接向着下邳东门行来。公孙庆闻报一楞,疑惑说道:“这就开始了?不可能啊?乱贼昨天才到的下邳,根本来不及准备攻城武器啊,怎么可能今天早上就发起攻城?” 问明来敌不过一支五百人队后,公孙庆的惊诧稍解,知道少帅军绝无可能用这么一点兵力就发起攻城,项康派兵前来肯定是另有目的。但是出于好奇,匆匆擦去了嘴边的油渍之后,公孙庆还是领了一队人匆匆赶往下邳东门,亲自登上寒风呼啸的东门城墙,查看少帅军的出兵情况。 出营西来的少帅军将士行进很快,公孙庆才刚上到东门城墙,少帅军就已经抵达了下邳东门外的里许处,然后在公孙庆和秦军士卒诧异的目光中,那支少帅军竟然直接排开了迎战阵势,然后安排了一支百人队的长盾手掩护一支五十人队弩兵上前,直接向着护城河这边过来。公孙庆见了难免更是莫名其妙,疑惑说道:“一百面长盾,掩护五十个弩手上前?乱贼的长盾不要钱,这么浪费?” 奇怪归奇怪,可是公孙庆当然不会容忍少帅军的弓弩手欺到城下放箭,直接威胁到城上的守军安全,向守卫东门的秦军将领随口吩咐了一句后,秦军的弓弩手马上就进入了战斗岗位,才刚看到少帅军将士进入射程之内,马上就是乱箭齐发,把密密麻麻的箭雨覆盖到少帅军将士的头上。 很可惜,少帅军的长盾实在是太多了,两面长盾掩护三名将士绝对是绰绰有余,所以秦军的箭雨也没起到多少作用,仅仅只是射伤了一些特别倒霉的少帅军士卒,少帅军将士举盾小跑前进,很快的就欺近到了下邳东门外的护城河边上,用长盾组成了一道临时的防御工事,然后躲在盾后的少帅军弩手毫不迟疑,马上就对着城上施放箭雨。 “郡尊,小心!” 为了公孙庆的人身安全,忠心耿耿的亲兵不顾公孙庆的挣扎反对,强行把他按到了箭垛后的弩箭射击死角处,然而让这些忠心亲兵奇怪的是,少帅军弓弩手放出弩箭竟然绝大部分都直接越过了城墙,飞进城里落下,只有极少数的箭矢射到了城墙上,同时还有眼尖的秦军士卒大喊,“乱贼的箭上绑得有东西!好象是箭书!” “快拣一支拿来交给本官!”公孙庆大吼,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亲兵依然紧紧按住他,因为城下的少帅军弩手依然还躲在盾后装弩,随时有可能发出第二波弩箭。 一支前端绑有白布的弩箭被递到公孙庆面前的时候,少帅军弩手果然放出了第二轮羽箭,也依然还是把弩箭射到城墙上方的天空,让弩箭飞入城内落下,同时许多眼尖的秦军士兵又清楚看到,少帅军射出了这第二轮弩箭上,也全都绑着白色的布帛!很明显,少帅军是想通过这些箭书,向下邳城里的军民百姓传递什么消息! “乱贼搞什么鬼?怎么射进来这么多箭书?”满头雾水的扯下刚送来的箭书,粗略一看箭书内容时,公孙庆的表情明显楞了一下,然后逐渐张大了嘴巴,脸上也逐渐开始发青,最后还难以置信的大吼了一声,“决沂泗之水灌城?!” “郡尊,城下的乱贼走了!” 亲兵的报告声音把公孙庆被吓飞的魂魄重新拉回了躯体,推开亲兵赶紧站起来一看,见城下的少帅军将士放出了两轮箭雨约百余道箭书之后,果然已经在长盾的掩护下大步撤退,然而公孙庆却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只是大吼大叫道:“快!快派人进城!把乱贼射进城里的箭书全部拿回来!谁也不许打开看,谁敢看箭书上的内容,军法从事!” 已经晚了,公孙庆匆匆颁布这个命令的时候,很多被少帅军将士就弩箭射入城内的书信已经被人打开,也有很多的下邳军民百姓已经知道,少帅军已经准备在三天之后挖开沂水和泗水的堤坝,引流河水水淹下邳!而给暴秦助纣为虐的下邳军民百姓如果不想吃洪水灌城的苦头,不想在大冬天里被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之中,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出城投降!二就是干掉公孙庆开城投降! 下邳城的地势有些低洼,又被沂泗之水三面环抱,历来就饱受洪涝之苦,好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化剑为犁,下邳的历任县令都十分重视水利建设,十几年时间里不断加固和修葺堤坝,下邳百姓这才稍得安歇,但期间也依然还是几次被洪水侵害,时刻没敢忘记洪患之灾。这会少帅军又公然扬言要直掘开堤坝引水灌城,看到箭书的军民百姓当然是魂飞魄散,赶紧把情况告诉给旁边的亲人邻居,还有满腹好奇的过往路人,所以这个消息也象插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下邳全城,在下邳城里的军民百姓中引发了巨大恐慌。 甚至就连下邳县令萧愕也被三魂吓飞了六魄,公孙庆才刚铁青着脸带着一堆箭书回到县寺,萧愕马上就迎了上去,脸色发白的问道:“郡尊,听说乱贼准备在三天后掘河灌城?真的假的?不是听说项康逆贼还有些假仁假义吗,他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真的假的,本官怎么可能知道?!”公孙庆黑着脸咆哮,又吼道:“本官现在只问你一句,如果项康逆贼真的决开了沂水和泗水的堤坝,下邳城会不会被水淹?!” “郡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萧愕的确有些喜欢废话,这个时候还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还是在挨了公孙庆的重重一记耳光后,萧愕这才捂着脸说道:“回禀郡尊,会被淹,下相的地势低洼,最容易被水淹,如果乱贼真的决开了沂泗二水,那么地势比较高的东门或许还好点,但是其他三门,肯定会被水淹。洪水一旦进城,城里八成以上的房屋街道都有可能水深积腰,甚至还有可能淹得更深。” “那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组织人手,用土石沙包把其他三门都给本官堵上?!”公孙庆再次咆哮,又吼道:“还有,叫你的人去城里搜查乱贼的箭书,乱贼射进城里的箭书,必须得给我一道不剩的全部没收上来!谁敢散播乱贼的箭书内容,一律问罪!” 心中太过慌乱,公孙庆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命令有些自相矛盾,当看到身为县令的萧愕急匆匆的阻止人手填塞城门防范洪水后,少帅军即将决河灌城的传言不但没有被压制下去,相反还流传得更为广泛和迅速。所以才刚到正午时分,下邳城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导致民心惶恐,军心混乱,包括城墙上的秦军士卒都是无心守城,悄悄的只是议论此事,说什么的都有。 “大兄,你是城外的乱贼,会不会真的挖开河堤用水淹我们?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真的干得出来?” “怎么不可能?他们是乱贼,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那我们不是完了?洪水进了城,我们住那里,吃的怎么办?已经是冬天了,天天躲在城墙上,我们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还不是得受?谁叫我们倒霉,碰上了乱贼围城准备打我们?不想受罪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象乱贼说的一样,赶紧出城去投降,怎么样,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之前的声音沉默,良久才低声问道:“大兄,那你呢?你有没有胆量悄悄出城,去向乱贼投降?” 被称为大兄同伴没有回答,既没有胆量回答,也因为秦军的基层将领巡视到此,不敢再继续谈论这件事。而类似的情况,不仅在城墙上的秦军士卒中随处可见,在城里的军民百姓中,更是多如牛毛,一些特别胆大又不愿再忍受秦二世苛刻暴政的百姓士卒,甚至还悄悄议论起了这么一个可能——能不能找个机会干掉公孙庆,拿着公孙庆的人头向少帅军请功? 事还没完,下午的时候,少帅军又突然派出一队轻骑,跑到了下邳西北面的沂水堤坝上敲锣打鼓,大声呼喊,吸引城里的军民百姓注意,并派人到城下扬言,说是自军准备在那里挖开堤坝,引水淹没下邳城。城里的守军百姓见了当然更是恐慌,公孙庆则是勃然大怒,立即派遣骑兵从东门出城,去找那队少帅军骑兵交战,可惜那队少帅军骑兵却根本不愿理会,才刚看到秦军骑兵出击,马上就从相反方向逃回了少帅军营地,秦军骑兵也不敢过于追击。 傍晚时,又有几名少帅军骑兵策马冲到了下邳城下,用弩箭把一道箭书射到了下邳城下,秦军士卒把书信交到公孙庆的面前后,公孙庆也顿时气得全身发抖,原来少帅军的这道箭书竟然是直接写给下邳县令萧愕,列举之前向少帅军投降的秦朝官吏例子,力劝萧愕效仿他们,赶紧找机会干掉公孙庆,拿着公孙庆的脑袋到项康面前请赏。 震怒过后是无尽的恐惧,因为公孙庆非常清楚,在洪水灌城的生死威胁之下,自己麾下的文武之中,难保就不会有人因为贪生怕死生出叛意,而这些人一旦真的有所动作,那么后果最轻都是引发城内动乱,给少帅军乘机破城创造机会,重的话自己搞不好就真的得人头落地。同时公孙庆也已经清楚发现,自己的军心已经彻底的乱了,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只有稍有变乱,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 事情到了这步,公孙庆当然已经无比后悔自己之前的坚守决定,可是后悔已经晚了,少帅军主力已经兵临城下,再想直接撤回郯城已经毫无机会,同时放在公孙庆面前的,也只剩下了三个选择,一是赌项康不会这么伤天害理,不会真的挖开堤坝引水灌城;二是冒险突围,争取保全部分军队逃回郯城;第三个办法则是孤注一掷,直接出兵和少帅军决一死战,拼一个你死我活! 是夜,公孙庆辗转难眠,愁得一夜都没有合眼。还是同一个晚上,先后有十几名秦军士卒悄悄溜下城墙,消失在黑夜深处。而到了第二天早上时,少帅军再度派出骑兵,携带工具跑到下邳城西北的堤坝上挖掘泥土,城上秦军惊恐大声报警,城中也顿时一片大哗,公孙庆也只好乖乖出兵过来阻拦,少帅军骑兵诈败而逃,把秦军引到下邳东郊,少帅军营地也乘机出兵交战,秦军士气沮丧,不敢与战,溃散而逃。 野战的失利更是让下邳城里的军民百姓彻底绝望,为了不被水淹,下邳百姓甚至还推选出了几位在城里德高望重的长者出面,直接与公孙庆当面交涉,要求公孙庆释放百姓出城,让百姓先行出城逃命。公孙庆犹豫万分,既不能松口答应,又害怕引起民变,不敢强行驱逐或者直接逮捕百姓代表下狱,迫于无奈,公孙庆也只好鬼扯说自己正在想办法收拾这个局面,让下邳百姓稍安勿躁,耐心等待自己大破乱贼,保住下邳。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几个倚老卖老的百姓代表给糊弄走。 死刑只是缓期,还缓不了几天,知道自己和秦军不是很得民心,公孙庆当然非常清楚,假如项康真的黑下心挖开了堤坝水淹下邳,那么不用等少帅军出兵攻城,城里的百姓就先得爆发民变,不是打开城门开门揖盗,就是直接砍下自己的脑袋向少帅军投降。所以在别无选择之下,公孙庆也只好咬牙下定了决心,召集众将颁布命令道:“今天做好准备,明天出动主力,去找乱贼决一死战!全力争取一战破敌,擒杀项康逆贼!” 言罢,公孙庆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如果实在打不过,就往郯城撤退,不能留在下邳这个死地等死。” 第九十八章 打的就是乱 虽说暗存着打不过就跑的打算,然而为了争取反败为胜,公孙庆和秦军众将还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来准备这场决战,除了决定出动直属于公孙庆的东海郡兵所有兵力外,又从下邳县兵中抽调了一支五百人队参战,将出战兵力扩大到了四千余人,凑足了与少帅军军主力正面一战的本钱。 除此之外,为了鼓舞军心,振奋士气,公孙庆又让秦军中基层将领在士卒中大肆宣扬少帅军不擅阵战的致命弱点,也一再吹嘘秦军战阵的强大可怕之处,让秦军士卒觉得只要是正面决战,自军就一定要有很大把握取胜。同时公孙庆还许下重赏,承诺说秦军将士在阵上每砍下一颗首级,除了升爵一级之外,还要再另赏五金,以爵位和赏金鼓舞秦军士卒的士气斗志。 也还别说,公孙庆的这些举动还真收到了一点效果,为了不被洪水吞噬,也因为贪图公孙庆许诺的封赏,秦军队伍的精神面貌还真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军中的流言蜚语明显减少,上上下下都只是忙着整理武器装备,补充弩箭,喂养战马,检修战车,没有再象头一天一样的惶惶不可终日,也多少恢复了一些郡级主力应该有的模样。 努力做好了最为严密的战前准备后,一夜时间也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饱餐了一顿早饭的秦军士卒按时集结侯命,公孙庆再一声令下,下邳东门的城门便立即打开,四千秦军列队走出城门,在公孙庆的亲自率领下缓缓逼向六里多外的少帅军营地。 少帅军这边的反应很快,秦军还没有全部走出城门,少帅军斥候就已经打马回营,把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周曾和项庄等少帅军文武当然是笑容满面,连声称赞项康的妙计如神,果然把公孙庆逼得狗急跳墙,被迫出城决战。项康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又语气平静的吩咐道:“传令各军,立即做好战斗准备,严守营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一支军队擅自出战。暴秦军队如果攻打我们的营地,只管用乱箭射退。” “为什么?”项庄很是奇怪的问道:“阿弟,好不容易把暴秦军队逼出来决战,你又怎么不打了?” “暴秦军队冒险出战,战前肯定做好了充分的动员准备,士气比较高,这个时候出兵交战对我们不利,即便打赢了也肯定伤亡不小。”项康解释,又说道:“所以这场战不能急,得先把暴秦军队的士气耗光拖完,然后再出兵交战,这样才对我们最有利。” “可暴秦军队如果撤退了怎么办?”项庄担心的问道。 “狗急跳墙,怎么可能轻易撤退?”项康笑了笑,说道:“就算他真退了也没关系,我们只要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兵去追。” 项庄这才点头,又赶紧和少帅军诸将匆匆返回自己的队伍,去率领士卒准备作战,项康则又让项扬立即安排了一个使者,对使者交代了一番,让使者去依计而行,然后又让周曾去组织后军赶造干粮,以便分发给士卒在战场上食用,早早就做好了长时间作战的准备。 秦军的动作也很快,守卫营地的少帅军将士才刚进入战斗位置,秦军就已经欺到了少帅军营地的近处,并迅速在两里外排开阵式,摆下了横扫六国时所向披靡的秦军方阵,重弩和战车混合编队,位居两翼,稍微向前突出,骑兵位居其后,中军则是以轻弩兵居前,战车和步兵主力列队居后,公孙庆自领旗阵驻扎在左翼骑兵之后指挥全局。 秦军战阵才刚立定,还没等公孙庆派人到少帅军的营外搦战,少帅军营地里就先奔出来了一骑,打着白旗小跑到秦军阵前,大声嚷嚷道:“暴秦军队听着,既然你们敢来送死,那你们就稍等一会,我们马上就会出兵,和你们决一死战!” 嚷嚷完了,已经处于危险位置的少帅军使者马上掉头就跑,好在前面的秦军也没放箭射击,只是派人把情况报告到了公孙庆的面前,公孙庆听完冷哼,冷笑道:“知道你项康小儿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赶快来吧,本官都快等不及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当然让公孙庆无语,说好了过一会就出营决战,可是秦军将士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少帅军营地里还是丝毫不见动静,既没看到军队集结,更没看到那怕一兵一卒出营。最后实在是等不及了,公孙庆干脆也派了一个使者上前,到少帅军营门外责问项康为什么还没有出兵,结果使者也很快就带回来了少帅军的答复——项康正在祷告鬼神,让公孙庆耐心再等一会。 “祷告鬼神?狗娘养的逆贼,把本官当猴耍?”公孙庆一听大怒,咆哮道:“右翼上前,正面叩打乱贼营地,逼乱贼出来决战!” “郡尊且慢。”旁边的部将吴平还算冷静,赶紧劝阻道:“乱贼兵多而我军兵少,乱贼的营地又位居高地,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我军正面叩打,既没有把握,又容易过多损伤士卒,不利于军心士气。依下吏之见,不如再等一等。” 还算听得进劝,公孙庆冷静的收回了正面强攻的命令,但公孙庆余怒未消,又喝道:“从中军派一些大嗓门的士卒上前,到乱贼营外辱骂,逼乱贼出来决战!” 命令传达后,冷兵器战场上十分常见的骂战也就此展开,二三十个大嗓门的秦军冲到少帅军营外,扯开喉咙从项康的长大父项燕一直骂到了项康还没有出生的儿女,言词恶毒,刻薄刁钻,就连普通的少帅军士卒听了都忍不住怒火冲天。然而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却是哈哈一笑,道:“让他们骂去!也叫我们的将士回骂,激他公孙庆匹夫来攻营!” 按照项康的命令,一些大嗓门的少帅军将士也展开反击,同样是话语恶毒的问候公孙庆的每一位家人,尤其是重点问候公孙庆的父母高堂。秦军士卒把情况报告到公孙庆面前,公孙庆怒不可遏,几次想要下令发起攻营,却都被旁边的部下死死拉住。 两军将士唇枪舌剑的互相辱骂间,时间也在不知不觉的迅速流逝,一转眼,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悄悄溜走,可少帅军营地里依然还是毫无动静,看不到半点出兵决战的迹象。而肃立在旷野中的秦军将士却被初冬寒风吹得瑟瑟发抖,脸青嘴白,公孙庆和秦军众将之前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一点士气,也在寒风中逐渐的随风飘逝,消失不见。 隐约发现自己似乎又上了项康的恶当,公孙庆再也无法忍耐,不顾麾下诸将的反对,强行派出了右翼军队上前,正面攻打少帅军的营地大门。结果和吴平等秦军将领预料的一样,秦军队伍才刚靠近,少帅军营地里马上就是乱箭齐发,射得秦军根本无法上前,只能是被迫以弓弩还击,然后又因为少帅军将士有羊马墙护身的缘故,弓弩对射战秦军不但占不到任何便宜,死伤也明显比少帅军更多。 碰上项康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对手,公孙庆也是毫无办法了,有心想要发起全面进攻,又担心没有多少把握,就此退兵又不甘心,犹豫迟疑,许久都拿不定主意。反倒是吴平等几个秦军将领都看出了项康的用意,也都向公孙庆劝道:“郡尊,项康逆贼摆明了是想以逸待劳,等耗垮我们再出兵决战,我们如果中了他的诡计,情况肯定不妙。不如就此退兵,让士卒回去休息养足力气,等明天再来和乱贼决战。” 公孙庆仍然还是有些迟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少帅军的后营大门突然打开,千余名少帅军步兵大步出营,还直接绕过营下高地,向攻营秦军的侧翼发起进攻。公孙庆见了大喜,也马上把就此退兵的打算抛到脑后,瞪大了眼睛只是观察前方战况。 打阵战少帅军确实有所欠缺,攻打营地的秦军右翼兵马才刚掉转矛头,没用几轮羽箭就把少帅军射得落荒而逃,攻不下营地右翼秦军舍难取易,马上发起追击,公孙庆也没有阻止,还甚是希望这支少帅军步兵直接逃回后营大门,给自军士卒乘机冲进少帅军营地创造机会。 很可惜,那支少帅军步兵并没有逃回营地,而是选择了向东面开阔处逃窜,右翼秦军紧追不舍,同时让骑兵迂回上前包抄,当道拦住了少帅军的去路,那支少帅军别无选择,只能是就地结阵而战。而看到这点,公孙庆也顿时心花怒放,得意狂笑道:“打阵战?求之不得!” 让公孙庆意外的事发生了,那支少帅军结阵而战之后,战斗力竟然有了明显的提升,仓促布置的圆阵也十分整齐,装备刀剑矛戈的战兵居前,单膝跪地,弓弩手居后,不断以羽箭射击右翼秦军,射得秦军难以上前,也逼得右翼秦军只能是把仅有的十辆战车推到阵前,以战车冲锋破阵。 再接着,更让公孙庆吃惊的事发生,右翼秦军的十辆战车发起冲锋之后,少帅军的圆阵竟然继续屹然不动,秦军战车顶着箭雨冲近后,前排的少帅军将士竟然还纷纷暴起,或是以矛戈柱地去顶秦军战车,或是以挥刀去砍马腿,条理不乱,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之后,硬是抵消了秦军战车的冲击力,没让秦军冲垮自军圆阵,尾随战车而上的秦军士卒别无选择,也只好被迫和阵形未乱的少帅军将士展开近身战。 “那支乱贼的带队贼将是谁?这个逆贼似乎很懂阵战啊?”公孙庆吃惊的问,然而无法,秦军对于少帅军的情报掌握得太少,下面只是向公孙庆报告说那支少帅军步兵的将领旗号上写着一个‘晁’字,其他的就一无所知。 右翼秦军被迫和少帅军晁直部展开近身战的时候,少帅军营地里又有了新的动作,后营大门再次打开,又有一支千人队冲出,还直接杀向了正在和晁直交战的右翼秦军,摆明了是想利用局部的兵力优势,优先攻破右翼秦军。公孙庆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敢怠慢,只能是赶紧派出左翼秦军上前,去增援右翼秦军。 战斗也因此集中到了少帅军营地的东南部,抢先出手的少帅军援军赶到战场上,并没有立即投入战斗,而是等秦军增援到来后,少帅军才上前阻拦,列队而进的左翼秦军马上用乱箭招架,少帅军援军向后疾走,引着秦军援军向右翼秦军靠近,还是在秦军两路即将交汇之时,少帅军援军才又转身发起攻击,猛攻队形已经混乱的右翼秦军侧翼,右翼秦军两面受敌,只能是被迫向援军靠拢,慌乱中也当然破坏了秦军援军的队形,前后四个批次出发的少帅军和秦军也因此迅速混杂在了一起,各自奋战不休。 这时,少帅军的大营正门终于打开,六百多骑兵小跑而出,冲锋杀向了已经失去了侧翼兵马保护的秦军旗阵,逼得公孙庆只能是赶紧带着旗阵转移进了中军方阵寻求保护。不过少帅军骑兵也不气馁,远远绕过了秦军的中军方阵之后,直接奔驰到了秦军方阵的后方远处,当道拦住了秦军的回城道路。 少帅军的杀招终于出现,战鼓声中,一队接一队的少帅军将士小跑出营,奔到高地之下排列阵势,再接着,又有八十余辆少帅军战车驶出营地,后面则是项康的主帅大旗! “中计了!”事情到了这步,公孙庆也终于恍然大悟,惨叫道:“项康逆贼知道他的贼兵不擅长阵战,故意用分兵吸引我们的两翼兵马,把战场搅乱,不给我们以结阵而战的机会!然后才真正出动主力,和我们正面决战!” 发现中计也已经晚了,秦军的两翼兵马已经被少帅军偏师死死缠住,公孙庆这个时候下令召回两翼军队,等于是亮出屁股给少帅军踢,不但注定要遭受惨重失败,甚至还有可能导致败兵冲乱中军的方阵,让秦军死得更惨。别无选择之下,公孙庆也只好是让中军兵马扎稳阵形,在局部以阵战迎敌,挡住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坚持到转机出现。——当然,前提是秦军方阵能够扛得住少帅军的战车冲击。 没有任何的疑问,带着两千五百军队出营之后,知道自军弱点的项康魔爪一挥,令旗摇动,已经在阵前一字排开的少帅军战车马上催马上前,小跑着逐渐加速,直接冲向秦军方阵的正面,项庄率领少帅军步兵紧随其后,与战车保持着一定距离跑步前进,只等战车冲开秦军方阵,就马上杀上前去,与秦军展开自军目前比较拿手的近身战。 决定今天这场大战胜负的关键时刻到来,如雷的呐喊声和战鼓声中,八十余辆少帅军战车疾如雷霆,顶着秦军匆忙释放的弩箭奋勇前进,以排山倒海之势,毫不犹豫的撞在了秦军的步兵方阵之上,也象一把铁锤一样,直接重重的砸到了秦军的步兵方阵之上,顿时溅出了无数的血花,也爆发出了无数的吼叫声、惨叫声和人喊马嘶声。 没让项康失望,少帅军的战车直接冲垮了秦军的五个百人小方阵,余势未消,又重重撞击在另外两个秦军小方阵的上,后面的少帅军欢呼着杀上,如同洪流一般的冲进秦军士卒混乱的人群,逼着秦军与自军展开近身战。 近身战当然是秦军吃亏,少帅军的阵战能力确实还有些偏弱,然而这几个月来经过多次的实战历练之后,少帅军的近战能力却已经明显超出了秦军一截,在混战中挥动武器更快更猛,并且极有经验的专门往秦军士卒的要害上招呼,只是经过严格训练却缺乏实战经验的秦军士卒手忙脚乱,挡得住东挡不住西,被少帅军将士杀得鬼哭狼嚎,尸横满地,混乱的五个方阵只一转眼就彻底溃散,后排的秦军心惊胆战,也是不断后退,造成了更多的拥堵和混乱。 这时候,之前绕到了后方的少帅军骑兵也再度出手,还十分狡猾的绕过了秦军守卫比较严密的后队,一刀戳向了秦军方阵的右翼,秦军右翼和正面一起大乱,士卒纷纷逃出方阵,大呼小叫着逃向下邳城的方向。少帅军势如破竹,接连冲垮好几个秦军小方阵,转眼就要杀到秦军的旗阵面前。 事情到了这步,就是换吴起韩信来指挥秦军,恐怕也已经很难有回天之力,更别说是在史书上只出现过一次的公孙庆。见势已极,公孙庆连多少争取挽回一下的勇气都没有,马上就掉头往下邳方向急奔,秦军中军兵败如山倒,瞬时彻底土崩瓦解,扔下旗帜武器只是往下邳逃命,败得远比在沂水小路战场更加凄惨。少帅军则紧追不舍,骑兵也再度冲锋向前,紧追着公孙庆的帅旗不放,逼得公孙庆只能是让亲兵丢弃帅旗,彻底放弃对军队的指挥。 另一边,看到中军溃败和公孙庆率军逃命后,被少帅军偏师缠住的秦军两翼兵马也士气崩溃,士卒争相奔逃,将领也丢旗卸甲,打马只是向下邳东门狂奔,少帅军偏师则在项睢和晁直的指挥下紧追不舍,同样是把秦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积洼。 公孙庆的运气不错,骑着马抢先一步逃到了下邳东门城下,然而让公孙庆极度愤怒的是,下邳的东门竟然直到此刻都依然还是紧紧关闭,公孙庆无奈,也只好是在城下高声叫喊,要求城上守军赶紧开门。 回答公孙庆的是突然射来的密集羽箭,公孙庆猝不及防,顿时连中两箭,公孙庆吃疼惨叫的时候,下邳县令萧愕也出现在了东门城头,指着公孙庆破口大骂道:“公孙庆匹夫!本官已经决定投降项少帅,和项少帅一起推翻暴秦,光复大楚,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咆哮着怒骂着掉头回逃,绝望到了极点的公孙庆本想直接逃向郯城,不意对面却突然冲来了一群被少帅军骑兵驱逐的秦军败兵,慌不择路间与他迎头相撞,不但把他直接撞下了战马,无数的草鞋还接二连三的踩到了他的身上脸上,直接把他踩成了肉饼,也害得少帅军将士在战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通过他随身佩带的东海郡郡守印信,确认了他的尸体。 公孙庆死后,下邳县令萧愕又火线起义,关闭了下邳城门,城外的秦军当然更是彻底没了指望,见机的快或是赶紧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或是赶紧四散而逃,只有极少数顽固分子负隅顽抗,结果也被数以十倍的少帅军将士迅速乱刀砍成碎片,死得凄惨无比。四千秦军全军覆没,光是直接放下武器向少帅军投降的士卒,就超过了一千六百人之多。 见城外大局已定,聪明识趣的下邳县令萧愕当然是马上打开城门,毕恭毕敬的邀请少帅军将士入城接管下邳。然而项康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下邳受降,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项康刚好收到了一道来自凌县的急报,被耽搁了行程不说,来送信的凌县信使还惴惴不安的对项康说道:“少帅,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的偏师在攻打淮阴时,久攻不克,已经被迫撤围了。” “说反了,对我来说,这才是好消息。”项康心中冷笑,一边伸手去接急报,一边随口向凌县信使问道:“我们的偏师撤围以后,去了那里?” “回禀少帅,去了盱台。” 凌县信使的回答让项康心中警觉,因为项康非常清楚盱台那边的情况,北面是冯仲率领的徐县少帅军,南面是陈婴率领的东海义军,孤立无援,士气肯定不高,不但很有可能被正面攻克,甚至还有可能不战而降,主动打开城门项伯父子进城。——不过还好,项伯之前已经答应过把盱台让给秦嘉,所以即便拿下了盱台,项伯也很难把这座城池给吃下去,项康倒也用不着担心他会马上变得尾大难掉。 事情还没结束,再匆忙拆开新任凌县县令黄诰送来的急报后,项康的脸色再度有些难看,因为黄诰禀报,项伯为了挽回打不下淮阴城的颜面,在向凌县后方知会自军行程的时候,又让他的使者在黄诰面前扬言,说是他已经和东阳义军陈婴取得了联系,陈婴也对少帅军十分向往,所以少帅军这次西进盱台,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收编陈婴这支刚崛起的东阳义军。 “不管是不是他吹牛,都不能让他得手,一旦让他收编了陈婴,他就有可能彻底的尾大不掉了。”项康拿定主意,暗道:“陈婴这支义军,如果真有归降我们的打算,也只能是让冯仲出面,替我直接收编。” 盘算到这里,项康还多少有些庆幸自己早有防备,早在安排项伯父子发起南征之前,就已经让冯仲派人尝试联络陈婴,准备摸清楚他的为人打算后再尝试收编,而冯仲事后虽然一直没有向自己报告进展情况,但是以他对自己的忠心,肯定不会把这道命令抛之脑后,也肯定已经打好了一点基础,让他出面替自己收编陈婴义军,应该可以方便许多。 第九十九章 鹬蚌相争 派人和东阳义军首领陈婴联系是张良的主意,早在与秦嘉敲定了联手南征的时候,张良就建议项伯先下手为强,立即派人寄书联系陈婴,劝说起兵后一直没有采取扩张行动的陈婴加入少帅军,与项伯父子率领的少帅军偏师联手拿下东海郡的南部诸城,项伯也当即采纳,安排了两个刚从下邳赶来和张良会合的张良家人携书南下,联络陈婴尝试招抚。 项伯也万没想到这个举动会成为自己后来的救命稻草,以太上主将的身份领着儿子和少帅军偏师南下的时候,项伯叫那个意气风发啊,也不象项康那么寒酸的骑马行进,直接叫儿子给自己准备了一辆华美的朱漆大车,用四匹马拉动,坐在车上是得意洋洋,风光不可一世,派头直接就把统帅少帅军主力的不孝侄子给比了下去。 初期的战事也让项伯十分方向,与秦嘉军分头南下间,沿途所经的亭舍只要是看到了少帅军的旗帜,就没有一个亭长不是马上乖乖的开门投降,领着亭卒跪伏在路边恭迎项伯的大驾光临,心情极好的项伯吩咐一声不得伤害准与投降,那些亭长和亭卒又马上是磕头如鸡啄米,感激涕零的叩谢项伯的活命大恩。同时不愿继续忍受秦廷残暴统治的乡民百姓也踊跃投军,让少帅军偏师的兵力迅速突破了两千人,项伯也喜上眉梢,益发相信自己这次必然能够拉起一支强大的军队,与不过是运气好才走到今天的项康分庭抗礼。 然而在探听到秦嘉军的扩张速度后,项伯就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从另外一条路南下的秦嘉军每到一地,除了尽掠民间钱粮物资之外,又连拉带哄的强迫当地青壮百姓入伍,甚至就连没有成年的半大孩子都不放过,扩军速度远超少帅军,路还没有走得一半,秦嘉就一口气收编了将近两千兵力。项伯闻报当然是艳羡无比,还一度想要效仿,幸得张良和项猷死死拉住,项伯这才悻悻作罢。 更让项伯不满的还在后面,一路势不可挡的抵达淮阴北郊之后,少帅军偏师虽然如期与秦嘉军会了师,然而因为秦军已经没收了附近所有船只的缘故,少帅军偏师和秦嘉军要想过河攻城,就必须得靠木筏抢渡淮河,搭起浮桥才能让军队过河。结果在讨论究竟由那一支军队担起抢渡重任时,性格十分相似的项伯和秦嘉就发生了第一次激烈的争执。 争执的原因当然是项伯和秦嘉都不想吃亏,都只想占对方的便宜,全都希望对方去冒这个险,还谁也不肯让步,争得脸红脖子粗都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最后不得不以拈阄决定由谁去负责抢渡,结果项伯的手气还算不错,总算是拈到了便宜,秦嘉垂头丧气,可是又毫无办法,也只好愿赌服输,乖乖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事实证明秦嘉军挑不起这个重担,素质低下的秦嘉军驾驶木筏向对岸发起冲击时,南逃到了这里的秦军大将关护领着淮阴秦军只是几轮箭雨,秦嘉军的木筏队就马上乱成一团,继而迅速的七零八落,士卒逃亡的逃亡,落水的落水,还反复几次都是如此,秦军将士在淮河南岸哈哈大笑,秦嘉在北岸破口大骂,项伯却是幸灾乐祸的偷偷暗笑。 秦嘉军的抢渡失败之后,按理来说是应该轮到少帅军发起抢渡了,然而项伯为了保存实力,却借口秦嘉拈到了阄,必须由秦嘉军继续发起抢渡,还连张良出面劝说都没有作用。秦嘉暴跳如雷,气得直接说出了分道扬镳的话,项伯没有信心独自拿下淮阴城,也只好在张良的继续说就坡下驴,同意了让少帅军发起抢渡。 在付出了一定代价之后,也因为淮阴秦军不愿在野战中拼光实力的缘故,素质相对比较高的少帅军将士终于还是冲过了淮河,搭建起了过河浮桥。不过新的麻烦又很快到来,究竟应该由那一支军队担起攻城重任呢? 这次没拈阄,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讨论了许久,项伯和秦嘉各让一步获得结果,决定由兵力比较单薄的少帅军负责攻打淮阴西门,兵力雄厚的秦嘉军负责攻打淮阴的南门和东门,然后那一支军队先打进淮阴城里,谁就获得城里的六成钱粮。 看似公平的攻城任务分配,换来的是大家的一起出工不出力,都不想拼光本钱,项伯和秦嘉指挥的军队每次都是只冲到城下象征性的吆喝几声,然后很快就在秦军的反击下落荒而逃,不但没有一个愿意真的卖力攻城,还一直紧盯着对方,不断指责对方偷懒懈怠,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矛盾大起,也弄得指挥守城的秦军大将关护莫名其妙,搔着头奇怪的说道:“项康这股逆贼,怎么变弱了这么多?打凌县的时候,他们如果也是这个样子,本官怎么会把凌县给丢掉?” 这样的攻城如果真的拿得下历史名城淮阴,那真的是只有鬼会相信。而期间张良虽然也帮项伯谋划了几个攻城战术,还劝项伯以大局为重,不要过于贪图保存实力,然而无用,脱离了项康指挥的少帅军就象是换了一支军队,再加上项伯的自私和秦嘉的不肯全力配合,即便张良的战术再是如何的正确合理,执行不到位也是徒劳一场,始终拿不下淮阴城不说,军心士气还受到了巨大影响。张良束手无策,也不得不承认项康把项伯撵到南线确实是一手高招,让性格缺陷同样明显的项伯和秦嘉联手,注定是打不出什么象样的结果。 一筹莫展的时候,之前派去和陈婴义军联系的使者突然带来了喜讯,说是他们在陈婴义军中受到了热情的款待,陈婴不但亲自出面接见了他们,还直接流露出了对少帅军的向往推崇,既不反对与少帅军联手推翻暴秦,还表示说可以考虑率军加入少帅军。在攻城战中灰头土脸的项伯也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马上提议放弃淮阴,掉头去打盱台,然后争取收编已经直接拿下了东阳县城的陈婴义军。 盱台被冯仲率领的徐县少帅军和陈婴义军两面包夹,形势危急,相对淮阴来说应该比较好打,张良当然没有反对,没有后方的秦嘉担心粮食问题,当然也高举双手赞同,联军也马上解除了对淮阴的包围,掉头向西来打盱台。 与此同时,关于陈婴义军的争夺行动也进行得如火如荼,项伯当然是马上就派出了能言善辩的使者,抢先赶往东阳劝说陈婴率军加入少帅军偏师,接受自己的号令指挥,与自军联手拿下东海南部诸城。并不是笨蛋的秦嘉也几乎在同时出手,派遣使者携带礼物去拜见陈婴,劝说陈婴加入自军,与自己联手开辟新的天地。而冯仲遵照项康之前下达的命令,也一直在尝试说服陈婴易帜,直接接受项康的号令指挥。 三天后,项伯和秦嘉的联军顺利开抵盱台城郊,结果让他们一起欣喜若狂的时候,联军才刚开始安营扎寨,距离不远的陈婴就亲自带着三千多军队来到了盱台,并直接遣使表明态度,说自军是来帮项秦联军攻打盱台的,项伯和秦嘉大喜后迫不及待,赶紧派人去拜会陈婴,邀请陈婴过营见面。然而秦嘉却非常小心,推脱说军中事务繁多,不肯过营见面,还反过来项伯和秦嘉到自己的军队里见面。 陈婴这么做当然未可厚非,项伯和秦嘉联手而来,摆明了是想抢地盘抢钱粮的,陈婴身为东阳义军的首领,当然得防着项伯或者秦嘉笑里藏刀,乘着机会直接扣押自己,强行吞并自己的军队和地盘。而项伯和秦嘉也是两个贪生怕死的主,联手后平时商量点事都是在开阔处各带卫队见面,当然都不敢贸然到别人的营地冒险,结果也双双选择了各派亲信代表自己过营,打着拜会的旗帜劝说陈婴直接加入自己的军队。 代表项伯出面的当然是张良,结果在见到陈婴之后,张良很快就发现陈婴其实相当儒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只是想找一根粗大腿抱上,跟着老大吃香喝辣,事败后也容易脱身逃命(历史上陈婴的真实为人)。不过在张良代表项伯劝说陈婴归附时,陈婴却明确表态说道:“韩先生,这事太过重要,在下必须要和项大师当面商谈才行,不然的话,我不敢拿定这个主意。” 知道陈婴是想当面看看项伯到底是否值得追随,回营之后,张良当然是力劝项伯亲自过营,亲自去劝说陈婴归附少帅军偏师。然而项伯却大摇其头,说道:“不能冒这个险,人心隔肚皮,谁敢保证陈婴这个匹夫安的什么心。我不能过营,明天你再跑一趟,去告诉陈婴,他如果归附我们,我就马上封他为都尉,赏金一千。” “还真是干大事惜身,见小利亡命。”张良暗叹了一声,又劝道:“伯兄,我可以再跑一趟,但是你如果不亲自出面,表明你的招揽诚意,陈婴肯定不会亲自下定这个决心,所以我即便再去一次,恐怕还是得空手而回。还有,我看得出来,陈婴那个人没有太大的野心,对我们也是充满了善意,你过营去亲自和他见面,也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项伯当然不敢轻易相信张良的保证,一个劲的只是继续摇头,还灵机一动这么说道:“要不这样吧,和秦嘉一样,也约陈婴在营外开阔地见面,各带一队卫士,这样他总可以放心了吧?” “伯兄,这么做是可以让陈婴放心,但他也会知道你对他不放心。”张良十分无奈的说道:“这么做了,他只会明白你在猜忌和防范他,所以你就算和他见了面,恐怕也很难说服他率军归附于你。” 阴着脸盘算了半晌,项伯说道:“就这么做,先见上一面再说,如果发现这个陈婴真的可靠,我马上亲自去他的营地拜访,劝他率军归附我们。” 张良无可奈何的答应,但天色已然不早,项伯只能是准备第二天再派人去联络陈婴相约见面,可是第二天上午时,斥候却突然送来急报,说是陈婴和秦嘉已经各领一支卫队,跑到了盱台东南部的一处开阔地面前上见面。项伯闻报大惊,赶紧一边大骂着秦嘉的动手迅速,一边匆匆领了一队卫士和张良,急匆匆的跑来和秦嘉、陈婴见面。 到得现场时,陈婴和秦嘉正在寒风中有说有笑的把酒言欢,项伯厚着脸皮上前乞讨酒水,布置这场露天宴会的秦嘉虽然没有拒绝,却又一边让人给项伯设座,一边笑着给项伯介绍道:“项大师,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陈婴陈兄弟,别看他模样斯文,做事却比我们还爽快,已经答应带着他的军队和我一起联手推翻暴秦重建楚国了。” 项伯心中一沉,赶紧去看年龄与周曾相仿的陈婴表情,好在陈婴也甚会说话,一边向项伯行礼问候,一边温和笑道:“秦大兄着急了,这事在下还得回去和部众们商量,你们也知道,动手斩杀东阳暴秦县令的,都是我的部下,我是在事后才被他们赶鸭子上架,逼到了这个位置,所以这么大的事,我必须得先和他们商量了再做决定。” 项伯松了口气,秦嘉却是哈哈大笑,说道:“陈婴兄弟,还用商量什么?你看看我有多少兵马,和我一起联手,会让你吃亏吗?就这么定了,一会我就派人给你送几个漂亮女人过去,等打下了盱台,城里的钱粮咱们三分,你拿一份。” 陈婴含笑婉拒秦嘉送的女人,秦嘉却坚持要送,互相争执间,项伯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笑着说道:“陈先生,你既然不愿意和秦壮士联手,那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少帅军?难道先生你不知道,我们少帅军现在已经拿下了六县之地,兵强马壮,先生你率军加入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让你吃亏?” “项大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秦嘉故做生气,说道:“陈婴兄弟现在已经有一城之地,又有自己的兵马军队,你怎么还要他去加入你们?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是联手抗秦才对啊?” “然后你就把陈婴的军队连皮带骨头的吞掉对不对?”项伯心中鄙夷,脸上却笑道:“合则力强,分则力薄,联手用兵虽然也不错,但毕竟是一军多主,令出多门……。” 一匹疾冲而来的少帅军骑兵打断了项伯的劝说,秦嘉和陈婴的卫士赶紧小心警戒,项伯也疑惑回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在那名骑兵并没有什么恶意,冲到近前就勒住战马,在马上向项伯拱手说道:“禀大师,淮水北岸二十里外,发现了一支我们的军队,正向盱台城急速赶来。” “我们的军队?”项伯楞了一楞,然后迅速醒悟过来,说道:“肯定是冯仲的军队,他也来了。不过他来干什么,我没有向他求援啊?” 秦嘉和陈婴的脸色都有些变,然后最为狡诈多疑的秦嘉还对陈婴说道:“陈兄弟,刚才你不是说要回去和部下们商量一下吗?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等改天再聚?” 知道秦嘉是担心少帅军突然到来的援军来意不善,同样有些怀疑少帅军援军来意的陈婴马上点头,就坡下驴的答应,然后双双与项伯拱手告辞,无比小心的带着卫队赶紧回营,然后立即派出斥候,打探少帅军增援的具体情况。项伯也赶紧领着自己的卫队回营,同时派出信使,急匆匆北上去和徐县少帅军联系,打听他们的具体来意。 不一刻,去联络的信使匆匆回来,向项伯和项猷父子报告说南来的徐县少帅军主将就是冯仲本人,来意则是准备帮助项伯父子攻打盱台城,项伯听后还有些欢喜,不意帐外又有斥候飞报,说道:“禀大师,禀都尉,盱台城头的暴秦军队突然放倒了所有旗帜,还打开了盱台北门,派出了许多船只行往淮水北岸。” “暴秦军队搞什么鬼?”项伯再次莫名其妙,说道:“想主动出击,和冯仲打?他们就不怕我们乘机发起攻城?” “莫非是准备投降?”张良突然抬头,飞快说道:“会不会是盱台城里的暴秦军队,准备向冯仲的军队投降?” “什么?”项伯傻眼,惊讶说道:“怎么可能?盱台的暴秦军队如果要投降,怎么不向我们投降?反倒向刚来的冯仲投降?” “怎么不可能?盱台的暴秦军队如果不是准备向冯仲投降,送船到北岸干什么?”张良反问,又说道:“冯仲已经在徐县驻扎了一段时间,和盱台肯定有一定往来,招降要比我们方便得多。而且秦嘉那伙人你们也看到了,所经之处,就象蝗虫过境,什么都不肯留,盱台的暴秦军队又怎么可能不怕?如果他们有意投降,向比较熟悉的冯仲投降,岂不是要更安全一些?” 项伯如梦初醒,赶紧大吼大叫,命令项猷赶紧出兵去抢先接管盱台城池,张良却十分冷静,赶紧喝阻道:“伯兄,我们不能去接管盱台,让冯仲的军队接管,对我们来说更有利!不要忘了,你之前曾经答应过秦嘉,你和他联手拿下了盱台,要把这座城池让给他驻扎,你去接管了,秦嘉伸手向你要城,你怎么办?” 项伯张口结舌,半晌才恨恨说道:“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冯仲那个匹夫了?” “怎么都比便宜秦嘉的好。”张良冷静说道:“伯兄你拿下了盱台,不把盱台交给秦嘉是背信弃义,让世人唾骂。交给了他,我们的将士又怎么可能服气?你的军队里的威信颜面,又将何存?” 项伯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儿子的帅椅上,心中矛盾犹豫间,项伯甚至还忍不住生出这样的念头,暗道:“希望子房是猜错了,盱台的暴秦军队过河不是为了投降,是准备和冯仲开打。” 很遗憾,事情被张良料中,当冯仲亲自率领徐县少帅军抵达淮水北岸的渡口后,渡口处的秦军果然马上放下了武器向冯仲投降,冯仲迅速派兵乘船过河之后,盱台县令又率领全城官吏到城门前跪地投降,徐县少帅军长驱入城,飞快接管了盱台城池的控制权。 “当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我们和秦嘉、陈婴三路兵马都对盱台城虎视耽耽,没想到竟然会把盱台逼到我们的徐县友军那边去,也没想到冯仲这个无名小卒,竟然能想出借势取城这样的高招。” 收到这个消息,张良当然是长吁短叹,无比奇怪项康麾下的一个泥腿子部将,怎么能有这样的本事?先是和自己同样看出少帅军被秦军两路夹击时的惟一出路,并且提出更为高明的战术建议?这会又巧妙利用三路友军的威胁力量,逼得盱台直接向他投降?而与此同时,秦嘉的使者也已经跑到了项伯父子的营地里兴师问罪,要求项伯兑现承诺,把盱台城移交给他们驻扎。 好不容易用等和冯仲商量后再说的答复把秦嘉使者打发走,项伯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管张良和项猷怎么安慰他说这也是一件好事,项伯也开心不起来。最后,还是在亲兵报告说冯仲遣使前来联络时,项伯这才回过神来,咆哮道:“遣使拜见?冯仲小儿,竟然敢不亲自来拜见老夫?” 冯仲的使者被叫进来以后,项伯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冯仲的使者则如实奏道:“禀报大师,我们冯都尉他本来是想亲自来拜见你的,可是他太忙了,连盱台城都没进,马上就带着几个人去了南面的东阳友军营地,所以实在没办法立即过来拜见?” “他去东阳友军的营地干什么?”项伯大惊问道。 “去招抚他们。”冯仲信使老实回答道:“少帅之前有令,让冯都尉代表他出面招抚收编东阳友军,这会既然碰上机会难得,所以我们冯都尉就去了。” 听到这话,项伯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苍白色,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了,马上就吼道:“给老夫备马,马上去陈婴的营地!” 第一百章 招揽陈婴 冯仲突然出兵来盱台的最初目的,其实并不是他自己声称的给项伯父子帮忙,也不是为了替项康招揽陈婴义军,而是为了抢功! 探到项伯父子、秦嘉和陈婴三支军队同时进逼盱台城的消息后,冯仲的韩姓亲兵立即看出了机会所在,建议冯仲赶紧也出兵南下来打盱台,利用此前曾经与盱台县寺有过两次秘密联络的先手优势,派遣密使劝说已经走投无路的盱台秦军向徐县少帅军投降。而冯仲一是贪功想出风头,二是在项伯加入少帅军之前就已经奉命驻扎在了徐县,不知道项伯的为人性格有多难缠,无知者无畏,当场就拍板采纳了韩姓亲兵的建议,亲自带着军队南下跑来抢功。 为了促使盱台秦军只向自己投降,冯仲还故意抹黑秦嘉和陈婴这两支友军,让自己的密使声称说如果让他们进了城,肯定是打家劫舍抢钱抢粮无恶不作,被他们仇视的秦廷官吏也很难逃得出他们的对手,同时又明确指出,如果盱台秦军选择向项伯父子率领的少帅军偏师投降,与项伯父子联手而来的秦嘉所部肯定会顺势进城,给盱台带来无尽的灾难和鲜血,所以盱台秦军如果想要保住他们的性命财产,惟一的办法就是向自己率领的徐县少帅军投降。 还别说,冯仲的卑鄙污蔑手段还真收到了效果,此前已经亲眼看到秦嘉军每到一地都是如同蝗虫过境,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搜刮得干干净净,又知道冯仲率领的徐县少帅军纪律还算不赖,对待主动投降的徐县官吏也还算过得去,已经彻底走投无路的盱台县寺还真选择了向冯仲投降,主动把盱台城池献给了徐县少帅军。 而与此同时,南下抢功的路上,冯仲又收到了项康用快马送来的命令,要求自己代表项康出面招揽收编陈婴义军,所以在抵达了盱台之后,冯仲连城都没来得及进,马上又派人南下去联络陈婴,邀请陈婴进城与自己面前,当面商谈合并事宜。 韩姓亲兵拦住了冯仲的邀请使者,明确告诉冯仲道:“都尉,不能只派使者去邀请陈婴过来见面,一是显得你没有诚意,二是陈婴如果害怕你别有目的,很可能会找借口推辞拒绝。要想招揽收编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亲自去他的营地和他见面,还最好是现在就去,这样陈婴才会知道你的诚意,还有你对他的重视,这样也才有机会招揽成功。” 前文说过,冯仲有个弱点就是比较胆怯懦弱,听了韩姓亲兵的话后虽然觉得有理,可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这么做,会不会有危险?如果陈婴乘机对我动手做点什么怎么办?” “不会有任何危险。”韩姓亲兵坚定摇头,然后解释道:“一是因为陈婴没有任何理由对你下手,对你动手后也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二是我们少帅军还有一支军队就在旁边,另外还有秦嘉的军队也有可能给我们帮忙,陈婴不会不掂量对你动手的后果。所以都尉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不会有危险。” 已经多次见识过自己拣来的韩姓亲兵的厉害,又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冯仲只是盘算了一下,就难得奋起了一把雄风,当场拍板道:“好,现在就去,马上走!” 就这样,冯仲领着包括韩姓亲兵在内的几个亲兵立即打马南下了,直接来到东阳义军的营前表明身份,请求与陈婴见面。而陈婴闻报后既是十分惊讶,也颇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便赶紧率领麾下众将出营迎接,客客气气的把冯仲请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设宴款待。 因为项康此前就有过让冯仲和陈婴建立联系的命令,冯仲也依令遣使拜会过陈婴,所以冯仲和陈婴虽然只是初次见面,却也没有太多的生疏隔阂,酒过三巡把该说的客套话都说完了之后,冯仲便直入主题,说道:“陈婴先生,我这个人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说话粗鲁了你别见怪,有件事,对你和对我们少帅军来说都很重要的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冯将军请直言无讳,在下洗耳恭听。”陈婴含笑点头,心里却立即猜出冯仲接下来想说什么。 “在下想请陈先生带着你的队伍,直接加入我们少帅军。”冯仲说话确实够直接,说道:“这也是我们项少帅的意思,他现在身在下邳,也马上要北上夺取东海北部的暴秦城池,实在是分不开身来见你,所以就让我代表他出面,请你带着军队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齐心协力,推翻暴秦,重建大楚国。” “冯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加入你们,听从你们项少帅的号令指挥?”陈婴不动声色的问道:“而不是联手,各成一军?” “不错。”冯仲坦然点头,说道:“就象在符离投奔我们的朱鸡石将军一样,让你们的军队也改打少帅军的旗号,听从我们项少帅的号令调遣,在我们项少帅的指挥下出兵作战。” “凭什么?”旁边陈婴部将一听都不乐意了,纷纷说道:“我们现在过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加入你们?又为了什么要服从你们的号令指挥?这对我们做什么好处?” “东阳县是我们打下来的,加入了你们,我们是不是还得把东阳城也交给你们?” “我们只服陈县尊!”还有个别比较粗鲁的直接这么说道:“项康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对我们发号司令,还要我们陈县尊也给他当手下?” 口才同样不是冯仲的强项,陈婴又故意没有阻拦众将说话,静观冯仲的反应,被众人质问得手足无措间,冯仲只好把目光转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韩姓亲兵,韩姓亲兵会意,开口说道:“各位将军请冷静,请听我说几句话,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们,夏天的青蝇(苍蝇),你们见过没有?” “青蝇谁没见过?问这废话干什么?”几个陈婴部将都是冷哼。 “那么再请问各位将军,青蝇能飞得出多远?”韩姓亲兵又问道。 陈婴麾下众将终于被这个问题问住,回忆着都说飞不出多远,陈婴也被这个问题吊起胃口,说道:“不过数武(半步)之地。” “很好。”韩姓亲兵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请问陈县尊,青蝇如果附到了骏马的身上,被骏马带着前进,又能走得出多远?” 陈婴隐约明白了韩姓亲兵的意思,说道:“当然是骏马能跑多远,青蝇就能走得出多远,几百几千里都有可能。” “陈先生,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和你的将士们,难道不就象一只飞不了多远的青蝇吗?”韩姓亲兵又问,然后说道:“不错,陈先生你们是拿下了东阳县,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可是接下来呢?你们还能怎么办?继续攻城拓地,你们可有把握?继续坚守东阳一县之地,没有前途可言不说,还随时可能面临暴秦军队的反扑和其他军队的窥视,到时候敌人兵临城下,你们孤军作战,又能扛得住多久?” 陈婴沉默,起兵后就没有勇气继续扩张的陈婴军众将也不再吭声,韩姓亲兵这才又说道:“但你们如果加入了我们,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现在我们少帅军兵强马壮,主将项少帅更是用兵如神,自起兵以来就没有一场败绩,接连击破泗水郡和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主力,鲸吞两郡之地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你们加入了我们,在我们项少帅的指挥下上阵杀敌,开疆拓土,将来搏一个荣华富贵,封妻荫子,难道不只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又岂不是远远胜过你们困守东阳一城之地,朝不保夕?” 陈婴和陈婴军众将大为心动的时候,冯仲也连连点头,说道:“没错,陈先生,我就是例子,在结交项少帅以前,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亭长,家里十天里能有七八天不见酒肉,可是自打跟了项少帅先后,我先是官升游徼,然后又当上了少帅军的都尉,受命守卫徐县大城,不但天天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还又迎娶了两房小妾,过上了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你们如果象我一样,跟上了项少帅这样的贵人,我保管你们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陈婴更加动摇,犹豫着说道:“冯都尉,冒昧的问一句,项少帅的气量如何?会不会重用我们这些后来才依附他的新人?” “哈哈哈哈哈。”冯仲哈哈大笑了,大笑说道:“陈先生,这你就白担心了,我们项少帅的气量大得你不敢想象,我冯仲活了三十多年,就没见过比我们项少帅气量更大的人!” 言罢,冯仲赶紧把自己和项康结交的经过仔细说了,尤其是说了自己先是和项康结仇,然后项康却以德报怨的事。陈婴听了不再犹豫,马上就转向自己的部将说道:“各位,冯都尉他们的高见,想比你们也听清楚了。不错,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成就什么大事的,还很难挡得住暴秦军队的反击,还有其他敌人对我们东阳的窥视,只有归附项康项少帅,才是我们的最好选择,让我们既可以不用担心敌人的威胁,又可以在他的指挥下开疆拓土,成就大业,让我们将来可以封妻荫子,富贵终身。” “还有。”陈婴又说道:“冯都尉他们刚才还没说,其实项康项少帅,还是我们楚国武信君项燕的后人,武信君的名望,想比你们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项少帅首举反秦义旗,延续武信君的复楚伟业,我们归附于他,不但没有任何的丢脸,相反还是我们的光荣。所以我觉得,我们就不必犹豫了,现在就接受冯都尉的邀请,直接加入少帅军如何?” 被冯仲和那个韩姓亲兵说服,又见陈婴也下定了决心,普遍没有什么主见的陈婴军众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全都拱手行礼,表示愿意和陈婴一起加入少帅军。冯仲大喜,赶紧拿出了项康用快马送来的印信,代表项康当场册封陈婴为少帅军都尉,陈婴跪谢接过,率众将一起立誓效忠项康,宣誓永不背叛。 喜气洋洋的时候,帐外突然又传来了项伯请求拜见的消息,已经决心加入少帅军的陈婴毫不犹豫,马上率领众将出帐迎接,冯仲也领着几个亲兵跟上。而到得大营门前与项伯见面时,项伯只是随意的行了一个礼,然后马上就迫不及待的问道:“陈先生,听说我们徐县的冯都尉来了你这里,他在那里?我有急事要和他商量。” 听到这话,冯仲当然赶紧站了出来向项伯行礼,项伯则一把拉住了冯仲,说道:“冯都尉,过来一下,关于如何邀请陈先生加入我们少帅军的事,老夫想和你仔细商量一下。” “回禀大师,不必商量了。”冯仲笑眯眯的答道:“陈都尉他已经接受了末将的邀请,答应率领东阳义军加入我们少帅军了,项少帅派人送来的都尉印信,末将也已经代表项少帅颁发给他了。” “这么快?!”项伯难以置信的大吼,“已经答应了?还已经册封了?真的假的?” 不知道项伯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但陈婴还是亮出了刚拿到手的少帅军都尉印信,微笑说道:“项大师,当然是真的。不信请看,这是冯都尉刚代表项少帅颁发给我的印信。” 看着陈婴手里的印信,原本还想逼着冯仲把招揽机会让给自己的项伯如遭雷击,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陈都尉,你……,你这次怎么,怎么这么爽快?” “当然是冯都尉的诚意让末将感动。”陈婴话里有话,说道:“冯都尉刚到盱台,连城都没进,马上就亲自过营来和末将见面,招揽诚意如此赤诚,末将如果再不答应,岂不是太过对不起冯都尉的一片盛情了?” 项伯目瞪口呆,也顿时悔青了肠子,在心里惨叫道:“早知道可以这么容易,我就应该听子房的话,直接就过营来表明诚意啊!我怎么就没听?我们怎么就没听啊?” 项伯的痛苦煎熬还在后面,被陈婴和冯仲强拉进营地里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宴席后,才刚回到项猷军的营地,秦嘉就再一次遣使来和项伯联络,要求项伯兑现他之前许下的诺言,立即把盱台城池移交给他驻防。项伯无奈,也只好厚着脸皮进城来和冯仲见面,与冯仲当面讨论对策,然而冯仲却是理直气壮,说道:“大师,盱台城是末将拿下来的,末将没有和秦嘉缔结什么协议,当然不能移交给他。还有城里的钱粮,看在友军的份上,末将或许可以给他支援一点,但是想分一半钱粮给他,绝无可能。” “那老夫怎么向秦嘉交代?”项伯痛苦的呻吟问道。 “大师,这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和他秦嘉讲道理不就行了?”冯仲反问,又说道:“再或者,大师你直接向项少帅请令吧,只要项少帅下令让末将交城,末将二话不说,马上率军离开,让他秦嘉进城驻扎。” 被逼得没办法,又不能逼着冯仲交城,项伯也只好在第二天与秦嘉见了一面,在寒风如刀的旷野里给秦嘉讲道理,可惜秦嘉却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主,一口咬定项伯此前曾经亲口承诺把盱台城让给自己,逼着项伯立即兑现承诺。说得急了,秦嘉还直接拔出佩剑,红着眼睛咆哮道:“姓项的!事情是你答应的,你答应了就得兑现,今天你要是不把盱台城让给我,你就别想过得了这一关!” 项伯的卫士也纷纷拔刀拔剑,气红了眼的秦嘉大怒,干脆直接一剑向项伯劈下,颇有武艺的项伯虽然及时闪过,却也被秦嘉的剑锋挂伤了脸庞,留下一道血口。再接着,双方的卫士刀剑相交间,早有准备的秦嘉军营中还飞奔出了两百多名骑兵,气势汹汹的直接向这个方向杀来,项伯大惊,赶紧上马撒腿逃命,结果项伯倒是靠着马匹的速度带伤逃回儿子的营地了,可项伯带出营的卫士却全部遇害,被秦嘉军骑兵杀得干干净净。 事情还没完,准备充分的秦嘉军又迅速出动了大批军队,直接攻打项伯父子的营地,项猷军措手不及,被秦嘉军直接攻破营地,被迫陷入近身苦战,好在冯仲和陈婴及时出兵过来救援,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总算是把秦嘉军杀退,然而双方的士卒却死伤不在少数,大半个项猷军营地也化为废墟。同时秦嘉军突然倒戈相向的原因逐渐传开后,项伯的名声也彻底被拿来扫地,少帅军将士愤怒项伯的卖土求荣,引狼入室,秦嘉军上下则更是把项伯痛恨到了极点,不断将项伯言而无信食言而肥的丑陋行为向各地散播,彻底败坏了项伯那点不多的可怜名声。 攻打项伯父子的营地失败之后,怒气冲冲的秦嘉军连夜就撤兵退走了,看在同是反秦友军的份上,少帅军也没有出兵追杀。项伯则是又气又羞,借口有病好几天都没敢和外人见面。不过就在项伯羞愤得几次想要自杀的时候,项猷却突然喜气洋洋的来到了他的面前,欢天喜地的说道:“阿翁,好消息!好消息!二伯他起兵了!二伯他也在会稽郡起兵了!还直接拿下了整个吴城!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和二伯的军队会师了!” 就象是打了一针强心剂,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动弹的项伯一下子跳起,仔细问明了项梁起兵的经过后,血色也很快就回到了项伯的脸上,一拍大腿就说道:“快,给你康弟写信,请他把南征广陵和堂邑的差使交给你,我们父子一起南下,去迎接你二伯北上!” “父亲,这个不太可能吧?”项猷苦笑说道:“前几天才出了那样的事,孩儿我的营地都被敌人打破了,军队也折损不少,阿弟怎么还可能把这个差使交给我?” “这个差使不交给你?难道还要交给冯仲那个外姓人?”项伯又一次声音高昂的咆哮,吼道:“马上写信,让你阿弟把陈婴的军队也划交给你指挥,我们一起南下,去迎接你的兄长!” 咆哮完了,项伯当然又迫不及待的幻想起了项梁北上,自己和同胞兄长联手,把不孝侄子项康摆布得死去活来的美好景象。 第一百零一章 狼狈为奸的叔侄 项梁起兵的经过和历史上有很大不同,因为项康比陈胜吴广抢先一步举旗造反,妖蛾子翅膀在一定程度上搅乱了历史的发展轨迹,害怕受到牵连的项梁只能是带着大侄子项羽隐身于草泽,没敢再象历史上一样,即便是在陈胜吴广起义之后也光明正大的活跃于吴中地区,还一度计划北上返回淮北来和项康会合。 不过项梁毕竟不是项伯,虽说直接北上摘桃子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可项梁却总是觉得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太过丢脸,再加上大侄子项羽和好友桓楚的极力怂恿,项梁便果断打消了就这么直接北上的念头,选择了效仿自己的争气侄子,组织民众就地发动起义。结果靠着项梁多年来的吴中地区积累的人脉关系,还有老项家在楚国积累的崇高威望,在经过了一番辛苦准备后,项梁终于还是成功的聚集起了千余人马,在太湖湖畔发起了反秦起义,并立即向邻近的会稽郡治吴县发起了进攻。 会稽郡守殷通和历史上一样拼命的自己找死,见中原大乱叛变四起,野心勃勃早就动起了造反念头,这会看到项梁聚众起义,出兵来打吴县,殷通不但没有积极组织军队出兵镇压或守卫城池,相反还主动派人找到项梁,主动表示愿意配合项梁起兵,还异想天开的提出以项梁为将,让项梁在自己的指挥下起兵反秦。项梁闻报大笑,也乘机心生一计,佯装答应给殷通当牛做马,让殷通允许自己率军进驻吴县城池,帮着殷通镇压不肯臣服的秦廷官吏,逼迫城中军民百姓随同起义。 利令智昏,欣喜若狂的殷通脑袋一热,还真的打开了城门迎接项梁军入城,项梁乘机杀入城内,率军直捣郡守府一刀砍下了殷通的人头,并抢走了殷通的郡守印信,自封为会稽郡守,一举控制会稽郡治吴县县城,继而迅速将军队扩大为数千之众,摇身变成了江东首霸。 路途遥远,沿途又有不少地方还被秦廷控制,项梁起兵的消息呈递到项康的面前时,项康已然亲自率军北上到了东海郡治郯县城下,并且在野战中一战击溃了东海郡丞匆忙组建的东海郡新兵,乘势夺占了东海郡人口最为众多的郯县城池。而对于项梁起兵的消息,穿越者项康当然没有任何的奇怪,还叹息道:“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碰上殷通这么蠢的对手?如果赵壮和公孙庆这两个匹夫也和殷通一样,那么别说是郯城了,相县(泗水郡治)我也早就拿下来了。” “少帅,这个时候好象不是感叹这个问题的时候吧?”周曾苦笑,说道:“你之前遥尊你的二叔为武信君、上柱国和楚国元帅,这回他也在江东起兵了,还距离我们的南线控制地已经不远,等我们和他会师以后,你可就要得乖乖的服从他的号令指挥了。” “没关系,该服从就服从,谁叫他是我的长辈,资历和威望都远在我之上?”项康大度的挥手,又说道:“亚叔放心,我二叔和我三叔虽然是同胞兄弟,但他们的性格脾气完全是相反的,脾气骄傲是有些骄傲,但是还懂得什么叫做礼贤下士,为人也懂得适可为止,听得进别人的劝,在他的号令指挥下作战,你和我都绝对不用担心会受什么窝囊气。” “真的如此?”周曾将信将疑,说道:“一母同胞,项柱国的脾气性格,会和项伯大师的区别这么大?” “千真万确。”项康点头,虽不能告诉周曾未来的事,却也回忆着上一个项康留下的记忆说道:“二叔对我们项家子弟一视同仁,从不象三叔那么喜欢偏心。以前我们项家子弟即便是犯些什么错,他也不象三叔一样的只会摆着长辈架子打骂训斥,只会对我们耐心教导,讲明道理,让我们知道对错。还特别重视对我们项家子弟的培养,我们项家子弟的学识武艺,基本上都是跟他学的,只可惜他前几年杀了人以后被迫逃亡,我们的学业才被荒废了。不然的话,他如果能够多教我们几年,我们项家子弟也不至于散漫成之前的样子。” 见项康说得动情,还担心项梁和项伯是一样货色的周曾这才逐渐放下心来,点头说道:“这么说来,我们是用不着担心项柱国会师后会生出什么麻烦。哦,对了,少帅,你的兄长项猷请求让他担起南下与项柱国会师的事,你打算怎么答复?” “他做梦!”项康变了脸色,冷哼说道:“统兵无能拿不下淮阴就算了,还连营地都被一帮乌合之众打破,折损了好几百的兵马,亏他还有脸提出继续南征,还要我把陈婴的军队也划拨给他指挥!叫冯仲去,封冯仲为荡寇将军(杂号,位列裨将军之下),让他率领项猷和陈婴的兵马,总司南线战事,负责打通我们和二叔父的联络。” “这么做的话,项大师那里,恐怕就会有话说了。”周曾提醒道:“少帅就不怕项大师日后跑到柱国面前挑唆,说你重用外姓,刻薄项家子弟?” “我二叔不会听他的!”项康自信的说道:“我二叔分得清楚是非对错,他跑去挑唆,只会自己找倒霉!” 见项康这么自信,周曾这才放心点头,按照项康的要求提笔做书,把近来表现不俗的冯仲升任为少帅军的杂号将军,又依从项康的命令,把作战不力的项猷贬为二五百长,连同新赶制的印信一同用快马发往南线。同时项康又将项梁起兵的喜讯公诸于众,换来了军中项家子弟的欢呼雀跃,士卒的士气也受到了不小鼓舞。 再接着,在已经成功拿下了郯城的情况下,项康当然马上又盯上了邻近的襄贲、朐县、兰陵和缯城四县,并采纳周曾提出的建议,自封为东海郡守,以郡守的名誉要求这四个县城易帜投降。结果也还别说,在郡兵主力已经彻底覆灭的情况下,旁边的襄贲和兰陵两县还真的乖乖放下武器投降,只有距离比较遥远的朐县和缯城不予答复,项康闻报也不犹豫,马上派遣项睢率军两千东进去打朐县,自领主力西进,一边收编襄贲和兰陵两县的秦军县兵,一边向缯城挺进,准备武力攻城,完成夺取东海北部为战略后方的既定战略。 又有意外,偏师先走后,主力准备出发的时候,在城外巡哨的士卒突然把一个自称是张楚国使者的男子带到了项康的面前,见面后,那个名叫李畔的使者除了表明身份,自称是陈胜亲自册封的张楚国武平君,又捧出了一道黄绸诏书,代表陈胜册封项康为张楚国的右司马,要求项康服从陈胜的号令指挥,并且还要项康让李畔以监军的身份进驻少帅军,监督少帅军的用兵作战。 没头没脑的要自己给陈胜当臣子,还要一进来就当监军,骑在项康和少帅军众将的头上作威作福,如果是换成了别人,就算不宰了李畔,也会把他当做神经病给撵走。不过很有政治头脑的项康却十分冷静,先是仔细检查了李畔的印信符节,确认了他的确是陈胜派来的使者,然后又借口需要考虑,客客气气的把李畔请到客舍用饭,然后马上召集周曾和项庄等少帅军文武,与众人一起商量对策。 和项康意料的差不多,当自己把情况告诉给众人之后,项庄、项扬、晁直和郑布等将马上就是哄堂大笑,无不嘲笑陈胜和李畔等人的异想天开,竟然想仅凭一道所谓的狗屁诏书,就收编马上就要拿下东海全郡的少帅军。而大笑过后,项庄又迫不及待的对项康说道:“阿弟,别搭理他,叫他滚蛋!我们起兵是为了光复楚国,不是帮他陈胜建立张楚国,更不会承认他这个张楚王!叫我们听他陈胜的号令指挥,做梦!” 项康没笑,也没立即采纳项庄的建议,只是慢悠悠的说道:“阿哥,撵走李畔容易,可是撵走了李畔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能有什么后果?”项庄冷笑说道:“陈胜那个匹夫,难道还能出兵打我们?” “为什么不能?”项康反问,说道:“陈胜匹夫穷兵黩武,一路招降纳叛,兵马已经有数十万之多,以至于胆敢六路出击,攻打各地城池,我们谁敢保证他不会派出第七路兵马,向我们发起进攻?” “来就来,怕他们不成?”项庄更加冷笑,说道:“一群拿着破铜烂铁的乌合之众,就算来上三五万人,我们也用不着怕!” “但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太便宜暴秦朝廷了?”项康又问,说道:“陈胜的乌合之众,我们是不怕,但我们如果和他翻脸动武,岂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白白便宜暴秦朝廷?” “阿弟,你不会是打算接受吧?”项庄吃惊的问道。 “少帅,你可别犯糊涂。”外姓将领郑布也赶紧说道:“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少帅你就是自称为王都不为过,凭了什么还要去服从陈胜的号令指挥?他又有什么资格指挥号令我们的少帅军?” “当然是为了稳住陈胜。”项康回答得很直接,说道:“假意答应归附于他,我们就可以避免和他直接翻脸开战,利用他在中原的兵马,替我们挡住暴秦军队的关中主力,乘机巩固我们的东海后方,继续壮大我们的实力。然后等陈胜和暴秦主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脱离陈胜自立,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觉得项康的话有理,项庄和郑布等人难免有些动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向和项康穿一条裤子的周曾突然站了出来,大声反对道:“少帅,千万不能如此,我觉得你的想法有些欠妥!” “何处欠妥?请亚叔指点。”项康转向周曾问道。 “有三处欠妥!”周曾大声回答,先是向项康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才说道:“其中两个欠妥之处就不必说了,最关键的一处欠妥之处,就是少帅你忘了,我们军队的旗帜变易,不是你说了能算,而是你的二叔父,我们遥尊的楚国元帅项柱国才能决定!你如果不征求他的意见就擅自决定臣服张楚,将来项柱国责问,你如何交代?” 还是得周曾提醒,项康也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有欠考虑,忘了自己头上,还有一个更有资格能替项家子弟做主的项梁,也赶紧向周曾道谢道:“多谢亚叔指点,我一时糊涂,险些犯下大错,幸亏亚叔及时阻拦,不然我将来真的没办法向二叔父交代了。” “少帅不必客气。”周曾挥挥手,又说道:“少帅,以在下之见,我认为你应该把这个情况告诉给张楚使者李畔,然后再安排人手,护送他到会稽去拜见项柱国,请项柱国做出决定,项柱国倘若同意我们臣服张楚王,那我们当然依从,项柱国如果不同意,那么就算陈胜出兵攻打我们,我们也绝对不能变更旗帜。” 项庄和项扬等人纷纷点头,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项康也拿定主意,点头说道:“好,那就这么办,把情况告诉给那个什么武平君李畔,让他去见我二叔父,请我二叔父替我们做主。”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众将先后散去,项康也这才单独向周曾问道:“亚叔,你刚才为什么对我使眼色?” “因为还有两点,少帅你更加思虑不周。”官场老油条周曾低声说道:“假意臣服陈胜,暂时稳住他乘机壮大我们的实力,等他和暴秦军队打得两败俱伤后再和他翻脸,这的确是个高招。但是少帅你怎么忘了,如果你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那个李畔岂不是马上就变成了你的掣肘力量?到时候他如果打着陈胜的旗号让你出兵,你是遵命,还是不遵命?” “还有。”周曾又低声说道:“如果你直接答应臣服,将来和陈胜翻脸的时候,你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既然有机会推脱,你又何必当这个恶人?担这个骂名?” 项康恍然大悟,赶紧再次拜谢周曾的好意指点,周曾谦虚,又说道:“少帅,刚才事情匆忙,我也有点欠缺考虑,忘了还有一个更好的借口可以推脱李畔,就是陈胜还没有给你的叔父项柱国册封官职爵位。一会见了李畔之后,你不访要李畔先回去见陈胜,先替你的叔父讨得封号官职,然后再到江东去拜会你的叔父,等你的叔父同意了臣服陈胜之后,我们再遵命而行。如此一来,我们也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了。” 项康领会点头,然后赶紧领着周曾同去客舍拜会李畔,把自己必须服从项梁命令的情况当做借口告诉给李畔,又借口陈胜还没有给自己的叔父项梁册封什么官职封号,要求李畔回去先和陈胜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然后再直接去江东找项梁商量。 被项康的诸多借口逼得没有办法,李畔只好乖乖的辞别了项康,辛辛苦苦的赶回张楚国的国都陈县拜见陈胜,将项康的答复告诉给了陈胜,结果正在为西线战事不利而烦恼的陈胜也没犹豫,马上又让人写下诏书,册封项梁为张楚国的上柱国和武信君,让项梁即刻提兵北上,加入反秦战场。然后又派李畔为使,赶往江东来招抚项梁。 花费了许多的时间,李畔好不容易把陈胜的诏书送到了项梁的面前后,已经通过书信知道项康意图的项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拜受了陈胜的诏书,向陈胜表示臣服。结果项梁的大侄子项羽当然极不乐意,向项梁问道:“叔父,为什么要臣服陈胜那个匹夫?我们项家现在兵强马壮,土地广阔,何必还要向别人低头?” “你懂什么?”项梁笑着呵斥,说道:“陈胜匹夫位居中原,是我们和你康弟的西线屏障,低声下气对他说几句好话,利用他挡在前面给我们争取巩固地盘和壮大实力的时间,这么好的买卖上那里找去?这个时候假意臣服,等我们的实力足够了,也等陈胜匹夫和暴秦军队打得两败俱伤了,我们再自立一帜,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项羽醒悟,可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说道:“这笔买卖是可以做,但我们绝对不能让李畔那个匹夫当我们的监军,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替陈胜匹夫监督我们项家子弟?” “不要急,有的是办法对付他。”项梁笑得更加开心,说道:“东海郡的南部,不是还有一个叫做秦嘉的匹夫不肯归附我们吗?先让李畔匹夫威风几天,然后叫他替我们去招降秦嘉,秦嘉和我们项家有仇,肯定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说不定还会一刀直接宰了他,到时候不管李畔是被打回来,还是被秦嘉直接一刀剁了,我们不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可以武力吞并秦嘉匹夫的军队了?” “不然的话。”项梁又笑了笑,说道:“不管是我们,还是你康弟,直接出兵攻打其他的反秦义军,岂不是马上要全天下的反秦义军唾骂?我们将来再想招揽收降其他的反秦义军,岂不是要难上许多?” 第一百零二章 流氓本色 折回头来继续,用种种借口打发走了陈胜的招抚使者李畔之后,按照原订计划,项康亲自率领数量已经超过七千人的少帅军主力从郯城出发西进,来攻打不愿归降的缯县城池。 以少帅军现今的军队实力,攻打缯县这么一座只有县兵驻守的小小县城,按理来说根本就用不着项康亲自出手,在实战中逐渐历练出来的项庄、晁直、郑布和丁疾等将,随便派一个带兵过来就有把握直接拿下。而项康之所以选择亲自出马,主要还是因为缯县的地利位置比较重要,北面是熊耳山区,南面是莲花山脉,西面则是人口城池众多的薛郡,进可攻退可守,如果在这里建立一个军事基地,那么少帅军不但可以确保东海北部的安全,还可以随时从这里西进薛郡,夺取鲁地,所以项康才这么重视缯县小城。同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少帅军主力还不排除从缯县直接南下,夺取傅阳和彭城等地。 仗的确不难打,才刚收编完主动投降的襄贲和兰陵两地的秦军,把西征兵力扩大到了将近九千人,项康就已经通过种种渠道摸清楚了缯县的大概情况,知道城里的守军兵不满千,还知道缯县的县令和县丞矛盾十分严重,分化离间非常容易,同时缯县的官府也很是不得民心支持,少帅军前锋才刚踏足缯县境内,不堪秦廷暴政的缯县百姓就纷纷担浆提壶,主动跑来犒劳少帅军将士,基本上可以说城还没有攻,少帅军就已经稳操胜算。 但是也有让项康意外的事,主动跑来劳军的缯县百姓还向少帅军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说是在两天之前,有一支来自泗水郡北部的反秦义军,突然杀进了与缯县接壤的薛郡薛县境内,目前还正在围攻薛县城池。再细一打听这支反秦义军的来历情况后,骨子里其实相当抠门的项康难免有些额头青筋暴跳——这支数量大约三千来人的反秦义军,竟然就是刘季刘老三的沛县军队,曾经用假金子骗走项康六十把上好钢刀的樊哙,也正好就在这支军队之中。 “冤家路窄啊!姓樊的,你欠我的东西,这次如果不叫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我以后还有脸在这世上混?” 咬牙切齿的同时,项康还一度琢磨过是否借着这个机会干掉刘老三,替老项家直接除掉未来的最大敌人?然而仔细一盘算后,项康却发现自己还是不能这么做,原因一是师出无名,无缘无故的对其他反秦义军下手,肯定会自毁声名,失道寡助。其次是直接干掉刘老三后影响太大,会严重的扰乱未来的历史进程,让项康彻底的丧失历史先知优势。第三个原因更关键,对于开辟大汉盛世的刘老三一帮人,穿越前身为汉人的项康心里其实也充满了敬意,有些狠不心来把他们直接干掉。 “走一算一步吧。”思前想后,项康还是选择了暂且忍耐,暗道:“干掉刘老三倒是容易,可是干掉了他之后,万一我和项羽无法相处,将来还有谁可以帮我对付项羽?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刘邦有可能威胁到我,我倒是绝对不能手软,但他如果对我有利用价值,倒是用不着赶紧动手干掉他,白白便宜胡亥和项羽。” 抱着颇有些矛盾的心情,项康很快就率领少帅军主力抵达了缯县城外,结果缯县秦军倒是果断选择了闭城自保,然而项康却并不着急,一边让军队赶制攻城武器,一边派人用弓箭把书信射上缯县城头,威胁说缯县守军如果不主动开城投降,那么城破之后,少帅军必将杀尽城内官吏。而与此同时,之前混入城内的少帅军细作,也冒险把项康的劝降书信送到了与县令矛盾极深的缯县县丞手中。 ………… 第二天,天生就有一定军事才能的刘老三也通过细作探报,打听到了少帅军的大致情况,同时在没有太大把握拿下眼前目标薛县的情况下,已经自称沛公的刘老三还不由就有一些后悔,颇为遗憾的向连襟樊哙说道:“可惜,如果没有拿假金子买刀的事,我们倒是可以马上派人和项康那个傻小子联系,试着向他借兵,请他帮我们攻打薛城。这傻小子的兵丁,可大部分都是拿着暴秦军队上好武器的精兵啊。” “没办法,谁叫我们当初缺钱,想要买刀就只能靠骗?”秦末著名的狗狗克星樊哙也有些遗憾,然后又说道:“对了,沛公,记得你以前说过,我们可以先把买刀的钱还给他,然后再慢慢耍他,那我们现在怎么不先试一试,派个人去向他还钱请罪,然后求他出兵来帮我们打薛县?” “那有那么容易?”刘老三大摇其头,说道:“换成了是你,别人骗了你的一笔钱,事后那人把钱还你,又求你出大力气还花费代价去给他帮忙做一件难事,你怎么可能答应?” 樊哙泄气的时候,刘老三却又突然改了主意,盘算着说道:“不过也可以试一试,直接还钱借兵不行,我们不妨一边还钱,一边卖一个人情给他,然后再许诺把薛县城里的一半钱粮分给他,他或许就有可能答应。而且这么做了,即便借不来兵,我们也可以把欠他的人情还了,将来再见面的时候也好说话。” “妙计。”樊哙赞了一声,忙问道:“那怎么卖一个人情给他?” “出兵帮他拿下缯县。” 刘邦的爽快回答让樊哙大吃一惊,也让樊哙忍不住失声惊叫道:“出兵帮他攻城?沛公,你不是在说笑吧,万一项康那个小竖子乘机吞并了我们怎么办?再说就算他没有这个野心,那个小竖子兵强马壮,武器装备比我们不知道要好多少,我们出兵去给他帮忙,又能帮得了什么?” “果然狗肉吃多了,笨得象条狗。”刘老三笑骂了一句,然后才说道:“我们当然不用出动主力去帮他,只要分出一支军队过去做做样子就行了,而且我们也用不着真的给他帮上什么忙,只要过去说一声是去给他帮忙的,等于就是让他欠下了我们的人情。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这么做了,再想抹开以前的事和向他借兵,不就可以容易许多?” “好主意。”樊哙鼓掌,说道:“这么做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乘机试探一下那个傻小子对我们的态度,如果他真想对我们不利,我们的偏师撤退起来也比较容易。” 刘老三是一个做事爽快的人,拿定了这个主意,就马上叫来自己十分信任的部将曹参,让他率领一千军队东进,打着增援少帅军的旗号去卖空头人情。同时为了预防万一,刘老三还未雨绸缪的明确交代曹参,说是项康如果真的调动曹参所部参与攻城,那么曹参绝对不能贪图什么保存实力,必须要真的卖命攻打,务必要让项康看到刘老三军希望与他成为朋友的诚意,也让项康看一看刘老三军的士气斗志——武器装备是差了点,可军队却绝对不是吃干饭的! 依照刘老三的命令,曹参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军队出发东进了,一路轻装急行,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抵达了薛郡边境附近,并在第二天早上走出薛郡,进入到了缯县境内,还马上就遇到了在边境处巡哨的少帅军斥候。少帅军斥候见曹参人多势众,也没敢贸然上前,选择了在远处高声喝问曹参军的来意。 的确是抱着善意而来,为了不让少帅军误会,曹参当然是马上命令军队停止前进,让人上前表明身份来意,少帅军斥候听了将信将疑,答复道:“这事我们必须禀报项少帅,然后才能给你们答复。但你们如果真的是来给我们帮忙的,最好就在这里等着别动,因为我们的军队正在攻城,你们直接过去,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还有,你们如果有什么使者要去拜见我们少帅,当面说明原因,我们可以把他领去。” 上前联络的士卒把消息带回到曹参的面前,曹参也没犹豫,马上就让军队就地休息并适当保持警戒,同时派遣自己的同族部将曹无伤为使,携带樊哙之前拖欠项康的刀钱,还有刘邦写给项康的亲笔书信,随同少帅军的使者赶往缯县城下先行拜见项康。 抱着对少帅军的无尽好奇,领受了命令的曹无伤匹马出列,随着少帅军斥候东进来和项康见面了。然而才刚看到缯县城池,曹无伤就无比震惊的发现,城墙上已经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少帅军士卒,还有随风飘展的楚国大旗,很明显,少帅军已经成功的拿下了这座县城。震惊之下,曹无伤又下意识的抬头看天,见冬日的太阳还没有升到顶端,很明显连正午时间都还没到,曹无伤不由也更加惊骇,脱口说道:“竟然这么快?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 并没有告诉曹无伤,说少帅军之所以能够迅速缯县,是因为缯县县丞在少帅军攻城时突然发难,砍下了深恨至极的县令脑袋,主动打开城门迎接少帅军进城,所以曹无伤的赞叹艳羡也一直在持续。因为在走近战场之后,曹无伤看到的,是一队队一列列拿着秦军制式武器的少帅军将士,枪戈如林,旗帜蔽天,还有数量庞大的骑兵人群,以及数以百计的立旗战车,兵强马壮,军容齐整,甩开刚起兵不久的刘老三军八条街都不止。 还是不知道项康故意把主力拉来炫耀军威,是为了威吓恫压城里的秦军守兵,本来就对少帅军颇为敬畏的曹无伤难免变得更加小心,被引领到了项康的旗阵面前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项康的容貌模样,曹无伤马上就客客气气的行礼说道:“沛公麾下都尉曹无伤,见过大楚项少帅。” “骗我刀的人来了。”项康一张嘴就喷毒,笑着刚想再说几句笑话时,话到嘴边却突然改口,有些吃惊的问道:“你叫什么?” “末将曹无伤。”曹无伤如实回答,也这才看清了项康的模样,瘦瘦的显得有些削弱,不过五官还算端正,皮肤也挺白皙,勉强有些吃软饭的本钱。 历史虽然稀烂,可曹无伤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过鸿门宴的项康还是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曹无伤很有些收买拉拢的价值,项康也马上改了主意,笑着说道:“原来是曹都尉,刚才说句笑话,都尉莫怪。区区六十把刀,我也不会放在心伤,而且我还有点佩服你们沛公的连襟樊哙樊将军,看上去那么粗豪,实际上却是心细如发,竟然连我都骗得过去,佩服,佩服。” “少帅恕罪。”曹无伤颇有些紧张的说道:“我们沛公和樊将军当时也是迫于无奈,不得以才耍了点花样,事后也一直忏悔不已,所以这次探听到少帅你率军来此,沛公就赶紧让我们曹参曹中涓领兵过来增援,以谢前日之罪。另外沛公又让小使带来了之前拖欠的刀资,敬请少帅笑纳。” 言罢,曹无伤赶紧解下了身上的包裹打开,露出了一包金子和一面代表利息的玉壁,项康稍一盘算,很快就笑道:“些许小钱,本来无足挂齿,但我如果不收,沛公说不定就会怀疑我还记着以前的事,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来人,把曹都尉带来的东西收下,设座备酒,为曹都尉接风洗尘。” 按照项康的命令,左右卫士马上接下了曹无伤带来的包裹,又摆设座位,邀请曹无伤入席,曹无伤受宠若惊,一再谦虚之后才战战兢兢的坐下,又呈上了刘老三的亲笔书信,项康接过一看,见书信之上尽是致歉请罪言语,不由再次大笑,说道:“沛公真是太客气了,一点小事,何必要这么一再致歉?” 笑罢,项康又向曹无伤问道:“曹都尉,沛公让你们来这里,除了想帮我拿下缯县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有的话请尽管直言,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量帮。” “少帅真是快人快语,那末将也就斗胆了。”曹无伤很是小心的说道:“不瞒少帅,我家沛公还想请你在攻下缯城之后,也向我军伸出援手,派出一军帮助我们拿下薛县,事成之后,我家沛公愿意拿出一半的薛县钱粮答谢少帅。” “都说刘老三流氓,果然名不虚传。派一支乌合之众过来装装样子,卖一个空头人情给我,既抹开了之前的事,又乘机向我借兵,打得好算盘。不行,我绝对不能上这个当!” 项康心中冷哼,脸上却笑容依旧,说道:“曹都尉,那这次恐怕就要让你白跑一趟了,本少帅亲自统兵至此,目的怎么可能是为了区区一座缯县小城?” “少帅也有攻打薛县的打算?”曹无伤吃惊问道。 “还不确定,不过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不是傅阳就是薛县。”项康说道:“所以没办法,看在同是反秦义军的份上,也看在沛公主动伸出援手的份上,我最多只能答应在你们围攻薛县期间,不向薛县下手而已。但是要我们出兵帮你们拿下薛县不行,我们不能让你们拿下薛县,堵住了我们进兵薛郡腹地的道路。” 曹无伤张口结舌,只能是答复把事情禀报给刘老三,请刘老三做出决定,项康哈哈大笑,一个劲只是邀请曹无伤举杯共饮,对曹无伤亲热之至。期间有好几个少帅军官吏过来报告少帅军进城后的情况,项康都摇手不做理会,让少帅军众将自行处理,对曹无伤的礼敬态度让旁边的少帅军文武个个个莫名其妙,也让曹无伤更加觉得受宠若惊。 事还没完,当白跑一趟的曹无伤提出告辞时,项康又让人取来金玉厚赏给他,曹无伤推辞不受,项康却坚决不依,硬是逼着曹无伤收下了自己的礼物,与曹无伤拱手而别。结果也是在曹无伤离去之后,旁边的周曾才问道:“少帅,你真打算去打薛县?” “当然不是。”项康答道:“薛县虽然也还算重要,但我们的主力已经太过远离下相后方,下一步拿下傅阳和彭城,夯实我们的西线侧翼才是明智选择。我故意这么答复刘季,是想看一看他的反应,试探一下他对我们的态度。” 周曾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少帅,那你为什么对这个曹无伤格外礼敬?以他的身份,不配你对他这么客气啊?” 项康当然不能告诉周曾,说曹无伤将是刘老三身边最危险的叛徒之一,找了一个借口说道:“当然是做给刘季看的,他知道我对他的一个部将都这么好,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想到投奔我们。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提出招揽和收编刘季的军队,也可以容易一些。” ………… 曹无伤把项康的答复和少帅军已经拿下缯城的消息带回到曹参面前后,继续东进已经毫无作用的曹参也没犹豫,马上就带着跑来做空头人情的军队撤回了薛县城下,重新和刘老三会师一处。而刘老三得知了项康的答复后,更是没有任何迟疑,稍一盘算就说道:“退兵,解围,西进去打胡陵!” “沛公,为什么要退兵?”樊哙一听急了,忙说道:“难道你怕了项康那个傻小子?” “怕他又怎么了?实力摆在这里,该装怂的时候就得装怂。项康小竖子已经把话挑明,说我们拿下薛县会挡住他进兵薛郡腹地的道路,我们如果坚持要继续打薛县,等于就是故意和他为难做对。我们刚起兵不久,实力还远远不足,犯不着为了一座县城,得罪一支强大的友军。” 刘老三冷哼,又说道:“反正我们也没有把握拿下薛县,与其这么干耗下去白白浪费粮草,不如马上退兵,另外找一个比较容易下手的地方打,顺便再做一个空头人情给项康小竖子。而且这个小竖子如果真的进兵薛郡的话,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起码他可以替我们牵制住暴秦的薛郡主力,他强我弱,薛郡的暴秦军队只会全力防范他,不会直接盯上我们,我们也这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懂不懂?” 素来敬畏刘老三的老大风范,樊哙和曹参等将也不多说什么,马上就按照刘老三的命令让军队准备撤退,并于当天就撤出了薛县城下战场。同时刘老三自然少不得寄书项康,必恭必敬的表示愿意把薛县让给少帅军。项康闻报嗟叹,暗叹道:“果然是流氓本色!该示弱的时候比谁都装得象,难怪我那个四肢发达的大堂哥玩不过他,将来他如果真的成了我的对手,也肯定会让我头疼。” 项康的另一番努力并没有白白浪费,随着刘老三退兵西进路上,把玩着项康送给自己的玉器,还有回想着项康对自己的客气礼敬,以及少帅军的兵马强盛,目前在刘老三军队里地位并不高的曹无伤难免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怎么生错了地方,没有得到早早就加入少帅军的机会? 第一百零三章 朐县新兵 项康的用兵一如既往的谨慎求稳,虽说缯县以东并没有发现什么象样的秦军队伍,同时刚起兵的刘老三也敢在薛郡南部围攻县城这点,也清楚证明薛郡的秦兵主力肯定不在南线,正是少帅军大即进兵齐鲁大地的机会,然而为了后方腹地的安全,项康还是毅然决定掉头南下,来攻打泗水郡东北部的傅阳和彭城两地,夯实自己的侧翼,让下相、下邳和取虑等后方彻底后顾无忧,也伺机歼灭秦军泗水郡兵的残余主力,下一步吞并泗水全郡奠定基础。 敲定了这个决议之后,项康又对东海北部做出了一系列军队人事调整,任命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忠诚的前下相狱掾孙拱署理东海郡丞,主持东海郡北部的民政和财政工作,项家子弟中的项先率军守卫郯城,异姓将领鲍文率军守卫缯县,负责抵御薛郡敌人反扑东海北部。而东海北部的军队总指挥权,则被项康交给了正在攻打朐县的项伯不孝儿子项睢,既奖励项睢之前几次帮着自己顶撞项伯,也用来堵住项伯的嘴——我对你是不怎么样,可我对你亲儿子这么够意思,你还想怎么样? 两天后,淮北一带再度气温大降,寒风如刀,刮面生疼,兵力已经突破了九千人的少帅军主力兵团却不畏严寒,依然按照原订计划南下,先到兰陵补充了一定的粮草军需,然后继续沿着县级道路南下,准备先拿下扼守秦驰道的傅阳小城,然后再沿秦驰道西进彭城,夺取这座钱粮人口在泗水郡首屈一指的大城。 依照惯例,军队还在行进期间,项康就派使者先行赶往傅阳尝试招降,然而傅阳县令却断然拒绝了项康的好意招降,不但积极向后方求援,还公然喊出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嚣张口号。项康收到答复后也不着急,从容进兵到了傅阳城下,再迅速针对傅阳城防赶造了一批攻城武器,用土石沙包填平了几段护城河后,少帅军主力马上就发起了攻城大战。 不得不承认,傅阳守军的抵抗确实相当顽强,少帅军先后两次发起的蚁附进攻,都被傅阳守军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奋勇击退。然而很可惜,实力方面的巨大差距注定了傅阳守军的表现只会是昙花一现,随着少帅军第三次攻城的全力展开,守军还不到千人的傅阳守军就渐渐的招架不住了,被官吏强迫上城参战的百姓不断逃跑,经验不足的县兵主力也是心中慌乱,在少帅军的凌厉攻势面前节节后退,不管城中官吏如何的催促逼迫,都没办法发起什么象样的反击攻势,驱逐已经登城的少帅军将士下城。 最终,此前没能有太多表现机会的少帅军朱鸡石部建立首功,在身先士卒的朱鸡石亲自率领下,成为第一支成编制冲上了傅阳城头的少帅军,兵力单薄的傅阳县兵土崩瓦解,少帅军的撞城车也乘机撞开了傅阳城门,大举杀入城内,秦军士卒纷纷跪地投降,之前扬言要和傅阳城同生共死的傅阳县令也被少帅军将士生擒活捉,捆绑到了项康的面前献俘。 “放开我!放开本官!本官自己会走!你们这帮天杀的乱贼,神气什么?等我们赵郡尊的军队一到,保管把你们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哎哟!狗贼!士可杀不可辱,有种就杀了本官,本官在黄泉路上等你们来做伴!你们等着,我们赵郡尊的援军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颇有意思的是,被押到了项康的面前后,即便是挨了少帅军将士的毒打虐打,坚决不肯投降的傅阳县令竟然还在嘴硬,还在口口声声说泗水郡守赵壮的援军很快就要抵达,项康听了纳闷,忍不住问道:“你们那来的援军?本少帅派往彭城的斥候细作,怎么截止到前天,都还没看到你们援军的半个影子?” “要你管!狗贼!”傅阳县令继续大骂,可还是忍不住说道:“少拿这套骗本官!赵郡尊亲自下文告诉过本官,说他的援军就在这一两天内就要赶到傅阳,把你们这些乱贼杀得干干净净。” 项康恍然大悟,嘲笑道:“老匹夫,赵壮匹夫是在耍你,他在符离被本帅打得大败,主力早就丢得差不多了,就算这段时间重新召集了一些乌合之众,也肯定是优先用来守卫彭城和相县这些泗水重地,怎么可能为了你这座无关痛痒的傅阳小城浪费兵力?他告诉你有援军,不过是骗你据城死守,给他争取苟延残喘的时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亏你还白活四十来岁!” “你胡说!赵郡尊他是我们泗水郡的郡尊,怎么可能骗我?”傅阳县令声嘶力竭的嚷嚷,近乎绝望的吼叫道:“赵郡尊给我的公文,就在我县寺里放着,他怎么可能骗我?他不会骗我!不会!” 不愿意再和这个偏执得近乎天真的傅阳县令浪费口水,项康果断下令将他当场斩首,又命人进城去寻找那道赵壮用来诓骗他的公文,安排使者携带傅阳县令的首级和赵壮的公文先行南下,赶往彭城交给那里的县令,以此立威警告。旁边的周曾见了项康的安排大笑,鼓掌道:“少帅妙策,彭城县令见了这道文书和这颗首级,肯定会知道赵壮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再等我军兵临城下之时,想要招降彭城肯定可以容易许多。” “也不能大意。”项康很是谨慎的说道:“彭城是泗水郡的第一钱粮重地,富庶繁华,还在东海重地下邳之上,赵壮那个匹夫可以选择放弃傅阳,但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彭城,我们接下来南下彭城,只怕还有一场大仗要打。” 周曾赶紧点头称是的时候,旗阵外的亲兵突然来报,说是项睢派来了一个信使,有十万火急的军情需要当面呈报,项康还道项睢已经成功拿下了朐县,也马上下令召见。可是项睢的使者来到项康的面前时,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喜色,相反还一见面就跪伏在地,语气有些紧张的说道:“少帅,小人是替项都尉来请罪的。” “怎么?攻城不利?” 项康猜出了结果,项睢使者也果然顿首说道:“回禀少帅,确实打得很不顺利,朐县的暴秦军队不肯出战,拼命凭城死守,项都尉他几次督兵攻城,都没能拿下朐县,相反还死伤不小。另外,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 项康不说话,只是接过了项睢使者带来的军情急报打开观看,见项睢报告的情况与使者介绍的大同小异,都是说少帅军偏师西进到朐县后,朐县秦军死活不肯投降或出战,逼得项睢只能是发起正面攻坚,但是因为朐县城池坚固,守军顽强,再加上少帅军偏师仅有两千余人,兵力方面不占太大优势,十三天里先后三次发起大规模攻城,都被秦军杀退,还先后死伤了四百余名将士。而更糟糕的是,随军粮草也已经不多,项睢别无选择,只好是派人回来向项康报告情况,请求项康定夺。 除此之外,素来尊敬项康的项睢还主动请罪,自责自己的统兵不力,攻城乏术,连一座小小县城都拿不下来,主动请求项康责处。 先不说项睢没有什么大错,光是凭他宁愿冒犯项伯也要支持自己决策这点,项康当然都舍不得给项睢降罪。况且项康还非常清楚,项睢所部的嫡系主力在沂水大战中和公孙庆的主力拼得两败俱伤,军中新兵很多战斗力不足,打不下一座坚城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完全可以理解,表现也怎么都比项伯的另一个儿子项猷强——起码没被敌人攻破少帅军的营地。 也正因为这些客观因素,所以在看完了项睢的军情报告后,项康不但没有半点的气恼,还和颜悦色的让项睢使者起身,然后微笑着说道:“没事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攻坚战本来就难打,打不下一座城池没有什么稀奇。回去告诉你们项都尉,就说既然打不下来,那就别打了,先回兵到郯城重整旗鼓,等恢复了元气,扩大了军队,然后再去找朐县的暴秦军队报仇不迟。” 项睢使者长松了一口气,赶紧道谢起身,项康则又让周曾代笔,马上给项睢写了一道书信,命令项睢立即撤围退兵,返回郯城重整旗鼓,同时项康还教训了项睢几句,说将在外帅令有所不受,要学会审时度势自行抉择,用不着什么事都向自己请示。然后把书信交给项睢的使者立即发出,使者拜谢告辞,赶紧上马飞奔返回朐县,向项睢呈交项康的书信命令。 两天多时间后,项睢的使者顺利回到了朐县城下,把项康的答复报告到了项睢的面前,正在犯愁的项睢也如蒙大赦,立即下令拔营退兵,士气已经受挫的少帅军将士闻讯也是欢喜万分,赶紧把军器辎重和已经所剩无几的粮食装车,又收起军旗营帐,欢天喜地的准备返回郯城休息。而朐县秦军在城上远远看到少帅军准备撤兵,当然也是欢声阵阵,知道自军已经取得了这场朐县保卫战的胜利。 事有意外,项睢正带着自己的亲兵匆匆收拾行李包裹和随军文书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了喧哗声音,同时还有亲兵进帐禀报,说是少帅军在朐县本地招募的将士聚众而来,一边嚷嚷着反对退兵,一边要求与项睢见面。项睢害怕出现哗变,也只能是赶紧让军队进入警戒状态,同时率领亲兵出帐,到朐县新兵聚集的中军营地门前了解情况。 “不要退兵!不能退兵!” “不能走!我们走了,我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项都尉,不能退兵啊!我们是真心想跟着你们推翻暴秦,重兴楚国啊!可是没打下朐县就走,我们不敢放心啊!” “不能退兵!继续打!和暴秦军队拼一个你死我活!” 本来就喧闹得厉害,看到身穿甲胄的项睢出来,朐县新兵也顿时更是嚷嚷得厉害,七嘴八舌坚持反对就此退兵。项睢努力呼喊,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暂且冷静,然后已经大概明白了这些新兵为什么要闹事的项睢才大声说道:“各位将士,你们想和暴秦军队决一死战的心情,本都尉理解,可是没办法,我们的粮草军需已经不多了,必须得暂时撤退,返回郯城就粮。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本都尉答应你们,要不了多久,我一定会亲自带着你们回来,和你们一起再打朐县,解救你们的父母妻儿!” “项都尉,来不及了!”一个大块头的朐县新兵嗓门最大,吼得最大声,几乎是咆哮一般的说道:“项都尉,你不知道朐县暴秦官吏有多狠毒,我们如果就这么走了,我们这些跟你走的将士,父母妻儿就全完了!不能退兵,只能继续打!” “可是没粮草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项睢无奈的摊手,说道:“如果有粮草的话,我又怎么会选择退兵?难道你们没看到,这些天我们死伤了这么多的将士,我难道不想给他们报仇?” “项都尉,有粮草!”另一个身材高大的朐县新兵语出惊人,还挤出人群大声说道:“项都尉,粮草就在朐县城里!此前暴秦军队逼着我们朐县各乡各亭的粮草都转移进了城里,打下了朐县,你想要多少粮草都行!” “那你有办法打下朐县?”项睢苦笑着反问道。 “我有!”那身材高大的朐县新兵语出惊人,说道:“就只怕项都尉你不采纳!” 项睢惊讶的看了那新兵一眼,见他除了身材高大之外,神情也十分的剽悍,不象是那种只懂暴力的莽夫,然后项睢也不由来了一点兴趣,问道:“那你的攻城办法是什么?说来我听听,如果可行,我一定采纳!” “很简单,一把火烧掉营地,连我们的营帐也一起烧了!”那新兵大声说道:“然后出动所有军队,全力攻城!不拿下朐县,绝不收兵!”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旁边的少帅军老兵当然都是哄堂大笑,项睢也是忍俊不禁,那新兵却是极不服气,大声说道:“笑什么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烧掉了营地营帐,再打不下朐县,大家都得挨冻受冷,还有谁敢不拼命?还有,暴秦军队看到我们烧营攻城,不留退路,又怎么可能不怕?他们怕了,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项睢呆住,因为项睢突然发现,这个朐县新兵的建议确实很有可行性,烧掉营帐营地全力攻城,少帅军将士无处容身,要想不被海风和寒风双重摧残,真的就只剩下全力攻城这惟一一个选择,一往无前之下,战斗力真是想不爆发都难。 “都尉,这是个机会,千万得抓住啊,不然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那朐县新兵又遥指远处的朐县城池,大声说道:“都尉你看,暴秦军队看到我们拔营,都已经在欢呼胜利了,我们这个时候又突然发起攻城,肯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想不士气低落都难。乘着这样的机会全力攻城,我们又怎么可能拿不下朐县城池?!” 项睢有些不敢相信的上下打量面前的这个新兵,盘算半晌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都尉,我叫钟离昧!”那新兵大声回答,又说道:“都尉你刚到这里,小人就过来投军了,当了新兵的什长,参加了三次攻城战,但每次都是推着撞城车到城下撞门,一直没机会打蚁附战,所以没能斩首立功。” “那你可有胆量加入敢死队,带着敢死队蚁附攻城?”项睢凝视着钟离昧问道。 “有什么不敢?我早就巴不得上去打蚁附战了!”钟离昧大声回答,语气坚定无比。 又犹豫了一下,脾气和父兄完全相反的项睢下定决心,大声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升你为百将!让你在朐县新兵里随意挑选一百人,担任攻城先锋,全力攻打朐县城池!” “末将领命!” 钟离昧欢天喜地的抱拳答应,旁边之前那个大块头大嗓门的朐县新兵不干了,大声说道:“项都尉,一支敢死队不够,应该再组建一支,小人愿意带领这支敢死队攻城!拿不下朐县,我绝不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项睢又随口问道。 “龙居!”大块头新兵回答得斩钉截铁。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也是百将了。”项睢回答得更爽快,说道:“和钟离昧钟百将一样,你也在朐县新兵里随意挑选一百人,我给你们最好的武器,最好的盔甲,让你们带着敢死队攻城!” 龙居欢呼答应,士气高昂的朐县新兵们同样欢呼雀跃,还迫不及待的跑到钟离昧和龙居的面前自告奋勇,主动请求他们率领的敢死队。不过事还没完,钟离昧又向项睢拱手说道:“末将斗胆,还想求你一件事,给我们两百块木牌,让我们写上自己的名字!” “干什么?”项睢疑惑问道。 “如果我们攻城回不来,请都尉开恩,给我们的牌位上碗酒!”钟离昧大声回答,说道:“让我们去黄泉路上,也有一碗酒喝!” 朐县新兵再度欢呼,纷纷向项睢请求准行,而项睢就算军事才华再是平平,当然也明白这么做对鼓舞军心和振奋士气有多么大的作用,当即一口答应,也当场依照钟离昧的建议,命令少帅军将士停止收拾营地,推出前几天攻城剩下的攻城武器,全军出营准备出发,再度向朐县城池发起进攻。 不一刻,军队准备完毕,项睢先是命令士卒纵火,将营地设施和士卒休息用的营帐尽数点燃,自行毁去立足之地,然后才带着军队大步向前,再次杀向朐县城下。结果也和钟离昧预料的一样,看到已经准备撤退的少帅军再度杀来,还自焚营地不留驻地,城上的秦军守兵果然是一片大哗,全都明白少帅军这次的攻城绝对非同小可,军心士气也立即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阵势摆开后,少帅军的长盾手和弓弩队先行上前,到护城河下建立临时工事,期间已经拉着同乡士兵组建起了敢死队的钟离昧和龙居再度来到了项睢面前,将写有两百名敢死队勇士名字的木牌交给项睢,项睢见了心中激动,亲自离席过来迎接,对钟离昧和龙居壮声激励,并答应在敢死队出动之前,自己将到阵前敬酒,让每一名朐县敢死队的勇士都饮下一碗热酒再上路。 和钟离昧一起谢了项睢的激励,龙居又从木牌堆里拿起了一面,说道:“都尉,这是末将的名牌,如果末将回不来,你也方便的话,请派个人把我的名牌送到我的家里去,让我的家人知道我的情况。” 项睢立即答应,又瞟了一眼龙居手里的名牌,惊讶说道:“原来龙将军你的名字是这么写,我还以为是居住的居。” “哈,同音字,经常被人搞错。”龙某人哈哈一笑,而他手中的名牌,则清楚写着他真正的名字,他的名字叫…… 第一百零四章 大战朐县 密集的箭矢象蝗虫一样的在朐县城头的天空中来回,朐县城上的守军和城下长盾后的少帅军将士,都竭尽了全力,拼着命的向着对面的敌人放箭,其中少帅军将士的射击目标当然是箭垛后的朐县守兵,朐县守兵的羽箭则主要集中到了正在逼近城墙的少帅军攻城队伍身上,还突然发出了一波火箭,重点射击对朐县城墙威胁最大的云梯车。 项睢的尽职尽责为少帅军的这次攻城提供了可能,此前先后四次大规模攻城不下,项睢虽然早已心生退意,然而为了预防万一,项睢还是没敢少帅军将士停止赶造攻城武器,所以少帅军这次仍然还有三架与城墙等高的云梯车可用,相对比较容易制造的撞城车也有六辆之多,所以即便是临时决定全力一搏,少帅军将士也不至于全靠简便的飞梯攻城。但是…… “丢火把!” 随着少帅军云梯车的逐渐逼近城墙,和前几次攻城一样,朐县城墙突然扔出了数量众多的火把,集中砸向行进缓慢的云梯车,而且朐县守军投掷的火把,还和少帅军此前遇到的其他敌人投出的火把不同,尾部带有生铁做成的双钩,形如燕尾,砸到云梯车上很容易钩住云梯车,钉在车上继续燃烧。而朐县守军从墨家著作中学来的这种燕尾炬,也正是少帅军前几次攻城连遭失败的一个关键原因。 和前几次一样,遭到燕尾炬的集中投掷攻击后,少帅军的云梯车很快就燃起了大火,烈火炙烤,浓烟熏燎,让推动云梯车的少帅军将士苦不堪言,行进速度受到巨大影响间,云梯车上的火势也越烧越旺,甚至还没能完全越过之前辛苦填平的护城河,少帅军的这架云梯车就已经渐渐化做了一个巨大的火团,逐渐失去了攻城能力。 撞城车这边的情况更加严重,曾经学习过墨家著作的朐县县令照本宣科,让人在护城河与城门之间抢筑了一座方形夯土堆,挡住了撞城车直接逼近城门的道路,逼得少帅军的撞城车只能是绕过土堆,然后才能向城门发起进攻。结果这么一来,城上的秦军守兵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砸石纵火,破坏少帅军的撞城车,羊头石冰雹雨点般的落下间,举盾推车前进的少帅军将士惨叫不断,还没能摸到城墙就已经是死伤惨重,付出了惨重代价,好不容易把撞城车推到城门面前时,城上又落下多块条状青石,很快就把少帅军的第一架撞城车砸得四分五裂。 攻城进展和之前几次一样极不顺利,项睢当然是心急如焚,然而刚当上百将的钟离昧却又跑来捣乱,请求项睢允许他和龙且率领的敢死队自行决定出击时间,项睢询问原因,钟离昧则拱手说道:“都尉恕罪,末将冒昧,觉得你在投入兵力时没有把握好节奏,浪费了战机,所以末将才想请你允许我们自行出击,替你抓住战机。” 如果是换成了项伯和项猷听到这话,绝对能一耳光直接抽到钟离昧脸上,怒骂钟离昧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品评自己的用兵?好在项睢和父兄的脾气完全相反,虽然有点火气,仔细盘算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替我把握住战机。” 钟离昧道谢离去,项睢也这才命令第二架云梯车上前,再次进攻朐县城墙。结果让项睢大吃一惊的是,第二架云梯车顶着守军的火箭才刚逼近护城河,甚至还没能进入守军的火把投掷范围之内,钟离昧和龙且两军就已经果断出击,扛着飞梯冲向前方。项睢心中惊奇,可还是下令中军全力敲鼓,为钟离昧和龙且这两支敢死队擂鼓助威。 还是在云梯车进入到了朐县守军的火把投掷范围之内后,项睢才发现钟离昧选择的战机确实非常巧妙,因为钟离昧和龙且这两支敢死队也已经冲锋进入到了弓箭射程范围之内的缘故,为了不给少帅军敢死队直接冲到城下的机会,城上守军被迫分出人手,以弓弩箭矢射击少帅军的敢死队,投出的火把数量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多和密集,压力大减之下,少帅军的云梯车当然前进速度比之前更快,同时靠着云梯车的掩护和吸引火力,少帅军敢死队冲锋面临的阻力,也明显比直接攻城为小。然后项睢也马上拍额懊悔,惋惜自己之前怎么没能想到这个办法。 节奏和战机都把握得很好,但是前线少帅军的压力依然十分巨大,云梯车仍然还是多处起火,能够坚持多久谁也不敢保证,同时钟离昧和龙且两军冲到了城下后,城墙上马上就落下了无数的石头灰瓶,砸得少帅军将士血肉模糊,四周灰尘弥漫,双眼红肿流泪不止。 检验钟离昧和龙且这两名未来名将成色的关键时刻到来,冒着随时可能被砸破脑袋的危险,一架接一架的少帅军飞梯接连搭上城头,钟离昧和龙且二将毫不迟疑,双双踏梯而上,带头冲击城墙顶端,士气高昂的朐县新兵也是吼声如雷,争先恐后的攀登向上。城上的守军同样是喊声不绝,不断将石头灰瓶砸向少帅军的敢死队,也成功的把多名少帅军士卒砸下飞梯。 让少帅军将士欢呼,也让城上的守军胆寒,不管他们的石头灰瓶砸得再多,竟然都没办法挡住少帅军敢死队的冲锋步伐,身披犀甲的龙且和钟离昧两将即便几次被羊头石砸中,都咬紧了牙关抓紧了梯子,坚持向上攀登不休。体格健壮明显异于常人的龙且还在即将冲上城墙时,抓住了一支居高临下刺来的长矛奋力一抡,直接把紧握这柄长矛的秦军士卒给抡下了城墙,惨叫着摔得筋断骨折,少帅军将士也马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仍然还是龙且率下冲上飞梯顶端,至少有三名秦军士兵直接乱戈刺来,龙且则单足一点箭垛,大吼一声,一个前空翻向前飞起,不仅躲开了秦军士兵的乱戈刺杀,还直接跳进了秦军人群之中,钢刀横扫间,又将一名措手不及的秦军士兵直接砍飞了脑袋。周边秦军士卒惊叫,可还是下意识的抡刀挺戈,向着龙且身上乱砍乱捅。 没办法形容龙且的动作有多迅猛,看准敌人攻击的间隙,龙且先是闪身藏入了两支长戈之间,然后回手一刀,将一名秦军戈兵砍翻,左手则紧紧抓住了另一支长戈,不给敌人收戈挂住自己的机会,然后身体再次纵起,连环两脚,把一个拿刀的秦军士兵踢得满面开花,口中牙齿和鲜血一起喷涌,落地之后又是全力猛抡抓住的长戈,把身后的另一名敌人抡得横空飞起,又砸翻了两个敌人,威猛气势让身边的秦军士卒绝望叫喊,完全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猛将。 与此同时,钟离昧也冲上了城墙顶端,先是用刀顶住了对面敌人全力刺来的长戈横枝,横挥荡开,然后乘机跳上箭垛,抢在两旁敌人发起攻击前纵入人群,拼着受点轻伤,用身上穿着的犀牛皮甲硬顶住侧面刺来的一剑,一刀劈翻对面敌人,接着回刀又砍翻了已经刺伤自己的侧面敌人,吼叫着左格右挡,与身边敌人近身奋战。 两名少帅军的百人将先后登城成功,城上的秦军士卒却并没有太多慌乱,因为此前的几次攻城战,也出现过少帅军将士冲上城墙的情况,然后没过多久,这些少帅军的勇士就很快被人多势众的秦军士卒乱刀砍成了碎片,所以秦军士卒坚信,钟离昧和龙且表现注定只是昙花一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一定会被自己和自己的同伴剁成肉酱,让他们死得凄惨无比。 不过秦军士卒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了,他们是人多势众没错,可是冲上来的这两个敌人却凶猛得根本就不象人,简直就象两只冲进了羊群的猛虎,杀起人来简直就是砍瓜切菜,还每每拼着受伤都要疯狂砍杀他们的同伴,在秦军士兵的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恐慌惊叫的秦军士卒几次试图合围他们,结果每一次都被他们轻松冲溃,城墙之上,也很快就躺下了十几个阵亡的秦军士兵。 乘着龙且和钟离昧二将奋战掩护的机会,他们麾下的敢死队勇士当然也接二连三的冲上了城墙,同样勇不可挡的拼命砍杀冲击,掩护了更多的同伴踏着飞梯冲上城墙,逐渐占据了一片城上阵地。而与此同时,少帅军的云梯车也靠着敢死队的奋力掩护,抢在被烧毁之前靠上城墙,在城外掠阵的少帅军将士欢声大起,项睢也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派遣一支五百人队上前助战,加入蚁附战场。 秦军的预备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城墙上,也火急火燎的直接冲向钟离昧和龙且等人所在的位置,然而秦军预备队却又很快发现,他们这一次面临的,已经是一群进入了癫狂状态的敌人,见他们大举杀到不但不退却防御,还吼叫着反过来向他们发起冲锋,带着满身的鲜血和碎肉冲进他们的人群,见人就杀就砍,刀刀致命也招进攻,完全不考虑自己安全的只是一味砍杀,口中还不断吼叫,“暴秦!死!” 此前的项睢说到做到,答应过给少帅军敢死队配备最好的武器和盔甲就没打任何的折扣,所以龙且和钟离昧二将手中拿着的,也全都是掺碳钢铁打造而成的上好钢刀,既锋利又坚韧,不过此刻这两把上好钢刀都已经砍得到处都是缺口,还已经沾满了血沫和碎肉,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它们在主人挥动下给敌人带去的死亡和恐惧,就象削苹果和劈朽木一样,不断把对面秦军士卒的首级和四肢砍下斩落,而在它们的带动下,更多的上好钢刀也象砍瓜切菜一样,把更多的秦军士卒砍倒劈翻,在战场上遗留了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滚来滚去的人头和四肢。 不是秦军士卒不卖力,也不是秦军士卒的单兵素质差,同样是在海边长大,常年的耕种打鱼生活,同样以朐县人为主力的秦军士卒也全都历练出了一副好身板,主要还是龙且和钟离昧这两名猛将太疯狂了,带动着他们麾下的敢死队也一个比一个的疯狂卖命,缺少了这股恐怖杀气的秦军士卒自然抵挡不住,即便人数仍然占据绝对优势,也依然还是被龙且和钟离昧的军队杀得节节败退,反过来被逼到了面向城内的女墙处。 登上城墙的少帅军勇士越来越多,随后出发的少帅军五百人队也及时赶到了前线,或是踏着还能勉强使用的云梯车冲锋上城,或是把随军带来的飞梯搭上城墙,踏着飞梯攀爬上城。然而城墙上的秦军却依然没有露出崩溃迹象,原因一是朐县的秦军素质确实比较高,二是此前的几次攻城战中,朐县秦军已经杀害了太多的少帅军将士,害怕少帅军破城之后报复,这些秦军将士当然希望能够再创奇迹,再次挡住少帅军的进攻。 很可惜,秦军这一次已经没有创造奇迹的机会了,已经自行烧毁了营地的少帅军将士为了不被冬日的寒风和海风双重煎熬,冲杀之间远比前几次攻城卖命,后续出动的五百人队,转眼之间就有超过一半的士卒冲上了城墙。而与此同时,少帅军的第三架云梯车也在将士们的奋力推动下,缓慢而又不可动摇的向着朐县城墙挺进。 其他三门的秦军守兵都在向少帅军主攻的西门迅速赶来,西门城墙上人挤人,人压人,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惨烈的喊叫声与奋战的吼叫声汇为一股,直冲云霄,战场的激烈程度,也直接超过了项睢军之前在沂水小路打的那场少帅军首场硬战。 天色渐黑,可城墙上的激战却依然还在持续,秦军和少帅军反复拉锯,几乎是逐尺逐寸的争夺城上阵地,狭窄的城墙阵地上插针难进,以至于少帅军的第三架云梯车靠上城墙之后,后续军队都没办法踏着几乎完好无损的云梯车上城,上面实在是太挤了。 最终打破僵持局面的依然还是少帅军的敢死队,混战中,天生将才的钟离昧找机会与龙且近身,大声邀请龙且与自己联手冲击秦军的西门城楼,龙且答应后,两军遂合力猛冲城楼,在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血战之后,少帅军敢死队终于还是杀退了死守在城楼前的秦军士卒,并纵火点燃了城楼。在城楼下的少帅军撞城车也觅得机会,奋力撞开了城门,为主力打开了进城道路。 必须得赞叹一句,即便到了这个地步,朐县秦军也依然还是没有溃散逃命,仍然还是在城墙上方和城内奋力抵抗,逼得项睢只能是把几乎所有的军队全部派进城内,身边仅仅只留五百兵士保卫旗阵,这才终于占据了战场上风。 这一战,一千二百余名朐县秦军大半战死,放下武器投降者不到百人,溜出城外逃命的更是寥寥无几,朐县的县令、县丞和许多的官吏也纷纷自杀殉国,其顽强表现让少帅军将士敬佩万分,也让后来知情的项康赶紧来书下令,让项睢尽可能的在朐县为自己招募士卒。——因为在江淮富庶之乡,还真找不到多少象朐县将士这么悍勇顽强的将士。 还是到了第二天的黎明时分,城内大局已定之后,钟离昧和龙且率领的敢死队才回到项睢的面前交令,不过他们率领的两百敢死队,此时已然只剩下了区区百人,钟离昧和龙且二将更是全身血染,身上流淌的,还不全是敌人的鲜血。 项睢及时拦阻了龙且和钟离昧二将的行礼,拉着他们的手激动说道:“钟将军,龙将军,我不及你们,我不及你们,我的位置应该让你们坐才对啊!你们放心,你们二位的表现,我一定会向少帅如实禀述,请他重赏你们,也请他重用你们!” 钟离昧赶紧谦虚,龙且却是揉着叫得正欢的肚子干笑,说道:“都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行不行?能不能先赏我一点酒喝,我又饿又渴,就快撑不住了。” ………… 远隔数百里,项康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军队之中,已经加入了钟离昧和龙且这两名在秦末汉初历史上扳指头数得着的当世猛将兼大将。为了尽快拿下泗水郡的第一大城彭城,拿下了傅阳小城之后,项康亲自统领的少帅军主力连城都没进,稍做休整就马上南下,沿着秦驰道向彭城开拔,然而十分遗憾,项康还是慢了一步,少帅军主力距离彭城还有二十来里的时候,前方就传来急报,说是少帅军的老对手泗水郡守赵壮,已经带着四千来人赶到了彭城,还已经直接在泗水渡口处立营,挡住了少帅军进兵彭城城下的道路。 “老匹夫,来得真快。”项康骂了一句,又搔头说道:“麻烦了,赵壮扼守泗水渡口,摆明了是想半渡而击之,我们就算强攻抢渡得手,或者找其他渡口过河,他也很可能全面退守城内,到时候城里守军充足,我们再想拿下彭城,也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那少帅打算怎么办?”周曾问道。 一向足智多谋的项康难得有些束手无策,原本以少帅军现在的实力,不管是强行抢渡,还是分兵从其他渡口过河,都有不小的把握冲过泗水天险,然而如果不能在野战中歼灭赵壮的主力,赵壮退守彭城城内,少帅军再想拿下彭城肯定难度不小。迫于无奈,项康只能是给出了一个消极回答,说道:“先到现场去看看情况再说,到时候再想办法。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是按部就班,先过了河再想办法攻城。”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老对手赵壮这一次果然是拿定了情况不对就已经撤回城内驻守的主意,还早早就让彭城县令王咏在城里给自己准备好了驻扎营地,收到少帅军主力逼近的探报后,赵壮还这么狞笑道:“狗贼,赶紧放马过来吧!正面抢渡,本官半渡而击,就算灭不了你,本官也要磕掉你几颗牙。分兵到其他渡口过河,打得过本官就打,打不过本官马上进城,看你能把本官怎么办?!” 第一百零五章 一再山寨 泗水滔滔,从北向南而来,流经彭城北部时,又有谷水汇入泗水河道,让本就流量不小的泗水变得更宽更深,清澈的河水灌溉良田,哺育了两岸百姓,也间接造就了彭城这处大秦泗水郡的第一钱粮重地,然而在这一刻,这条彭城的母亲河却又成为了少帅军主力挥师攻城的最大障碍。 策马漫步在泗水东岸的高地上,项康努力用肉眼眺望对岸情况,脸上尽是担忧之色,不过项康担心的倒也不是如何渡过泗水兵临西岸,而是如何抓住战机,在野战中击溃乃至消灭老对手赵壮率领的泗水郡兵主力,为从容拿下彭城重地奠定基础。 老对手赵壮明显汲取了上一次符离大战时的轻敌教训,这次的战术布置非常小心,把主力营地选择在了泗水渡口仅有里许处的位置,以便随时可以出兵拦截少帅军抢渡过河,又在泗水岸边抢修了多座哨塔,设置锣鼓烽火,防范少帅军夜间偷渡。同时彭城守军也在城下全力督促民夫抢筑羊马墙,修建防御工事,明摆着是在准备打守城战,而兵力多达四千余人的泗水郡兵主力一旦撤回城内驻守,那么少帅军再想拿下这处钱粮重地,势必要难度大增。 彭城的城墙有三丈多高,护城河又宽又深,还被泗水和谷水保护住了东北两门,仅有西南两门可以御地,倘若赵壮军全力退守城内,正面攻打,就是项康也没把握保证一定能够拿下,即便可以拿下,将要付出多少代价,项康也是不敢去想象。 “过河不难,难就难在如何破敌。”项康再一次重复了自己之前预料的判断,心里也恨不得滔滔泗水能够突然断流,让自己的军队可以直接杀到赵壮营外,利用兵力和逐渐积累起来的战斗力优势,彻底歼灭这股见势不妙肯定要马上逃进城里的敌人。 忧心忡忡的回到刚刚建立起来的中军营地时,之前派到下游哨探的斥候也先后回到营中,向项康报告说在泗水下游发现多处适合渡河的渡口,项康却并不欢喜,因为项康很清楚,即便自军主力可以安然无恙的横渡泗水也没有任何作用,已经吃过大亏的赵壮肯定不会傻乎乎的留在城外等死,只会在第一时间马上退回城内驻守。所以项康也没打算亲自去现场勘探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只是向周曾问道:“亚叔,项甸带人去附近收集民船,有消息没有?” “还没有。”周曾答道:“不过应该会有点收获,如果暴秦军队全都把泗水东岸的民船没收了的话,项甸项千人肯定早就派人回来禀报了。” 项康点头,正想抛开烦恼暂做休息,不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秦军那边遣使过河,请求拜见项康面陈机宜。项康当即下令召见,然后不一刻,一个秦军的文职小吏就捧着一个礼盒来到了项康的面前,战战兢兢的行礼说道:“小使奉赵郡尊之命拜见项少帅,少帅万安。” “不必客气,说吧,赵壮派你来做什么?”项康和颜悦色的问道。 “奉赵郡尊之命,向少帅呈递一道我们赵郡尊的亲笔书信,还有一份我们赵郡尊送给少帅你的礼物。”秦军使者说话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还刚说完了来意,马上又神情紧张的说道:“少帅恕罪,小使是奉命而来,也是被赵郡尊逼着来的,真的不是替赵郡尊来故意羞辱你啊。” 项康猜出端倪,命人接过秦军使者带来的礼盒和书信,先把礼盒打开,结果也不出项康所料,礼盒里装着的,果然是一套女子衣服,而再将书信打开后,赵壮在书信上也果然对项康百般羞辱,嘲笑项康不敢立即渡河和他决战,是没胆量的乡野村妇行径,要项康要么就过河和他决战,要么就穿上自己赠送的女子衣服,在泗水东岸当众跳女子舞蹈。 “东施效颦。”项康冷笑着说了一个在这个时代已经存在的成语,知道赵壮是在故意激怒自己,照抄自己之前的计策,想让自己在愤怒之下立即发起抢渡,为他半渡而击创造机会。 知道自己的生死已经在项康的一念之间,被赵壮逼着过来羞辱项康的秦军使者当然是马上伏地顿首,连连磕头求饶,不过这个使者自然是白操心,以项康的脸皮,又怎么可能会被两度山寨的挑衅计激怒?所以只稍一盘算,项康很快就神情和气的说道:“起来吧,我知道是赵壮逼你来的,当然不会把火气撒到你身上。回去告诉赵壮,就说我现在是还没做好准备,等我做好了准备,就一定在这个渡口过河,和他决一死战。如果食言,我就穿上他送的女子衣服,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泗水东岸的码头上,跳一个舞给所有人看。” 秦军使者松了口气,赶紧保证一定把项康的原话带到,又迫不及待的提出告辞。项康则微微一笑,说道:“急什么,你这么辛苦的跑一趟,怎么能饿着肚子回去?再说了,我还要让你带一道书信回去,再等等,先吃了饭再说。” 言罢,项康又让亲兵立即取来酒食,就在中军大帐中设宴款待秦军使者,亲自做陪不说,还让人又拿来五镒黄金,赏给这个一上来就主动推卸责任的秦军使者,秦军使者见项康如此大度慷慨,当然也感激不尽,在言谈间对项康极力讨好,说话也毫无保留。 项康这么做当然不是无的放失,随意攀谈了一番,乘着秦军使者心理逐渐放松的机会,项康突然问道:“赵郡守近来的情况如何?听说他从竹邑回到了相县之后,每天都要亲自督促士卒训练军阵,一定很累吧。” “回禀少帅,确实是这样。”秦军使者如实回答道:“前段时间回到了相县后,我们赵郡尊每天都亲自督促士卒训练军阵,的确很累。” “那你们军队里的纪律怎么样了?”项康又随口问道:“就我所知,你们的军队以新兵居多,军纪还不够严明,每天都会闹出好几起违反军法的事,是不是这样?” “少帅的消息真是灵通,确实是这样。”秦军使者又随口问答,然后又有些醒悟,赶紧补充道:“不过现在好多了,我们赵郡尊久经沙场,治军严格,经过他的亲自管束,我们军队里的士卒违纪情况已经少了许多。” “那你们的士卒,是对赵郡尊爱戴居多,还是敬畏居多?”项康又问道。 还算知道点职业道德,秦军使者不敢吭声了,项康察言观色,也不追问,只是微笑说道:“贵使如果不便回答,那也可以不用回答。不过我也猜得到,以赵郡尊的爱兵如子,贵军的将士一定对他以爱戴居多对不对?” 秦军使者嘴角的微撇不屑并没有逃过项康的眼睛,不过心里虽然鄙夷,勉强还算忠于职守的秦军使者还是连连点头,附和认可项康的猜测判断,项康见他已有提防,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劝他喝酒吃肉,还是在他酒足饭饱之后,项康才把自己的回信交给他,安排人手护送他返回码头,乘船过河。 秦军使者走后,周曾当然好奇问起项康为什么要如此善待一个秦军小吏,项康答道:“当然是为了旁敲侧击,了解一下暴秦军队里现在的情况,好在也不是白白辛苦,多少有点收获。” 周曾又问有什么收获,项康答道:“从我的试探来看,暴秦军队里现在应该是问题多多,新兵太多战斗力不强,军纪也肯定不象我们在符离遇到的那支暴秦军队那么严明,赵壮一味威压,士卒对他只是惧怕却并不爱戴,正面决战的话,赵壮现在这支兵马,在阵战方面肯定不如他之前那支军队那么厉害,一遇挫折,也肯定比之前那支赵壮军队容易崩溃。” “那少帅打算如何利用暴秦军队的这些弱点?”周曾又问道。 “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还不是太有把握,我还得再仔细想想。”项康回答得很含糊,又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渡船,看项甸能给我们弄来多少船,一次能运载多少军队过河。” 天色微黑的时候,奉命去搜集渡船的项甸回到营中交令,说是穷搜泗水东岸,终于还是弄到了一百四十余条大小不一的民船,刨除驾船所需的水手,一次大概可以运载千余名士卒过河。项康闻报大喜,赶紧让项甸把渡船集中于泗水东岸,多派军队严密保护,然后项康又马上派人叫来了两个百人将,让他们率领本队人马多携鼓锣号角,入夜后到泗水岸边依计行事。 是夜,已经成为项康招牌的少帅军扰敌战术再度出现,每隔一定时间,少帅军的两支百人队都要在泗水岸边的黑暗处吹号敲鼓,装出要连夜抢渡的模样。而秦军因为营地过于靠近渡口的缘故,听到这些声响,每次都得乖乖的起身准备作战,如此反复不休,睡眠不足的秦军将士上下无不抱怨,叫苦连天,也无不盼望赶紧移营他处,少受这些折磨。 与此同时,项康又使出了另一个卑鄙手段,密遣一使潜往彭城拜会彭城县令王咏,向他送上重礼,劝说他反秦投楚,并承诺说只要他在赵壮兵败时关闭城门,不让赵壮的军队退回城内驻扎,那么项康在事后就必然还有重赏。而王咏则是犹豫不决,既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也没有把少帅军密使拿下交给赵壮,自断退路,选择了把少帅军的密使暗中送出城外,然后焚毁项康写给自己的书信不留证据,暗中吞没项康重礼的同时,也拿定了查看风色再做决定的主意。 赵壮确实很希望利用半渡而击的机会先打一个胜仗,鼓舞军心也振奋士气,才到了第二天,赵壮就又派使者过河,再次催促项康赶紧渡河决战,还放出狂言承诺说少帅军过河期间,自己绝不出兵阻拦少帅军过河。项康暗笑赵壮的如意算盘,却依然借口军队还没有做好渡河准备,让赵壮继续耐心等待,然后项康一边安排项庄和丁疾等将秘密挑选精锐士卒备战,一边继续行使扰敌疲兵之计,让少帅军小队在夜间到泗水岸边鸣号擂鼓,不给敌人安心休息的机会。 又被少帅军的无耻战术骚扰了一夜,赵壮和一些秦军将领倒是还勉强支撑得住,然而秦军的大部分士卒却有些忍受不了了,纷纷央求上司禀报赵壮,让赵壮想个办法解决这一烦恼,给自己们安心休息的机会。可惜赵壮却不是什么喜欢厚待士卒的主,收到众将禀报后根本不去考虑什么移营,只是咆哮道:“叫他们老实忍着,乱贼就在对岸,随时可能发起抢渡,我们不在这里守着,乱贼突然渡河怎么办?” 众将诺诺称是,此前几次在符离大战中进献良策的郡守府佐吏则站了出来,向赵壮进谏道:“郡尊,这么下去的确不是办法,我军的营地过于靠近渡口,乱贼如果再这么继续骚扰下去,那么不出数日,我们的将士就必然疲惫不堪,不利于战。依下吏之见,我们最好还是赶紧退回城内驻扎,先居于不败之地再说。” “那岂不是太便宜项康逆贼了?”赵壮冷哼说道:“退进城里驻扎是比较安全,可是乱贼突然发起渡河,我们又怎么能够抓得住半渡而击的大好战机?” “郡尊,恕下吏直言,最好还是不要太指望半渡而击这个战机。”佐吏劝说道:“项康逆贼奸诈无匹,不可能料不到我们驻守在这里,是在等着他渡河时突然发起进攻,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逼开这个危险。泗水下游的渡口众多,他也随时可以突然分兵南下,到下游抢渡过河,我们很难防范,与其坐等这个难以得到的战机,不如早点退回城里的比较好。” 赵壮有些犹豫,正在盘算是否采纳这个建议时,不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入报,说是少帅军派了一个使者手打白旗过河,来向赵壮当面呈递战书,正渴求一战的赵壮大喜,赶紧下令召见。然后不多时,项康的专用外交骗子许束就被领到了赵壮的面前,和和气气的说道:“赵郡尊,我们项少帅派小使来此,是想请你答应一件事,如果你开恩答应准行,那么我们明天清早就立即渡河,按照你的要求与你正面一战。” “项康逆贼想请本官答应他什么事?”赵壮傲然问道。 “想请郡尊你退兵五里,让出渡口码头,让我军可以过河布阵,与你正面一战。”许束恭敬说道:“如果不然的话,渡口到贵军营地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小,没办法让贵我两军派兵布阵,也就没办法与贵军正面决战。” 说完了,许束这才呈上了项康的书信,赵壮打开一看,见内容与许束的口头介绍大同小异,没做任何犹豫就说道:“好,本官答应你们,今天就退兵六里,把阵地让出给我们排兵布阵。但你们如果明天不来,别怪本官派人过去骂你们的祖宗十八代!” “请郡尊放心。”许束拱手说道:“我军如果食言,我们项少帅明天一定会穿上你送的妇人衣服,在泗水码头上当众献舞!” 赵壮大笑,挥手打发许束回去交差,然后马上颁布命令,让军队拔营起身,退兵五里重新立营。旁边的佐吏一听急了,忙劝阻道:“郡尊且慢,项康逆贼奸诈,要求我军移营必然别有用心,我军如果中计,只怕后悔晚矣。” “能有什么诡计?大不了就是嘴上说明天决战,今天晚上突然出兵偷渡,偷袭我们的营地罢了。”赵壮冷笑说道:“今天晚上本官把军队分做两队轮流休息,多派士卒严密监视渡口,就足够防范万一!” “可下吏还是觉得别上当的比较好。”佐吏神情为难的说道:“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赶紧退回城里驻扎。” “贪生怕死!”赵壮厉声呵斥,说道:“如果你实在怕的话,就先进城里去躲着!我军多是新兵,又在符离连遭败绩,如果不抓住乱贼渡河时首尾难顾的机会,赶紧打一个胜仗鼓舞士气,就算直接退进了彭城城里,也守不住城池!” 知道赵壮刚愎自用的性格,佐吏不敢再劝,赵壮也这才催促亲兵出去传令,结果因为受够了少帅军骚扰折磨的缘故,听到了赵壮的这道命令,秦军士卒当然是欢声震天,迫不及待的收拾军器营帐装车,欢天喜地的整理移营,在泗水渡口处高悬了数日的赵壮帅旗也终于放下,装入车辆准备和赵壮本人一起转移。 任何军队在这么做的时候,都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混乱情况,士卒散乱,将领的注意力也被分散,新兵居多的赵壮军更是如此,不但士卒散乱更盛,大小车辆横七竖八,还在移营中自行破坏了许多之前好不容易修建的营防工事。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对岸的少帅军营中突然列队奔出了千余士卒,在项康最信任的少帅军大将项庄率领下直接冲到岸边,以最快速度登上船只,然后毫不犹豫的向泗水西岸发起冲锋! “铛铛铛铛铛裆铛!” 岸边突然传来的铜锣报警声让正处混乱期间的秦军上下无不大惊,冲上高地看清楚少帅军是突然发起抢渡后,赵壮顿时破口大骂项康的无耻卑鄙,竟然能够言而无信到这个地步——虽说项康此前并没有承诺过不在秦军移营时突然发起进攻。然后赵壮不敢有半点的怠慢,赶紧命令全军将士停止移营,到营前空地上去排列阵式,迎头痛击少帅军的无耻突袭! 赵壮本人的决定倒是十分果断,但是很可惜,帅旗已经放下,军器也已经装车,士卒将领更是乱哄哄的如同一盘散沙,赵壮的果断命令当然也就没办法继续如臂使指的指挥全军,陆续收到命令的军队就地丢弃车辆兵器,甲士匆忙披甲,弓弩手慌忙寻找车辆,领取已经装车的箭矢准备上阵,战车更是得艰难穿过乱成一团的营地才能出营,期间人喊马嘶,将领喝骂,士卒惊叫,慌乱得如同末日来临。 碰上了这样的情况,秦军士卒当然也没有了任何列阵而战的机会,军队还没出营四成,少帅军的渡船就已经先后冲到了泗水西岸的岸边,项庄身先士卒,率先跳上西岸,少帅军将士纷纷效仿,然后也不浪费时间整队,马上就在项庄的将旗引导之下,直接杀向正处慌乱状态的秦军队伍。 “快看,那些乱贼手里拿的是什么?!” 混乱的秦军人群中也有眼尖的人,突然看到少帅军的人群之中,有不少士兵拿的武器前所未见,是一种他们前所未见的细窄长刀!斩马刀!少帅军自装备以来,还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运用过的威猛大刀! “就地迎战!守住!给我守住阵地!绝对不能让乱贼冲乱我们的军队,绝对不能让乱贼冲乱我们的军队!” 赵壮声嘶力竭的大喊,也只能是声嘶力竭的绝望咆哮,因为太过仓促和混乱,他还没来得及设立旗阵,通过旗号遥控指挥自己的军队,赵壮也只能是这么嘶喊咆哮,指望已经出营的军队守住阵地,为后军争取到了重整队列的机会了。 第一百零六章 逼上绝路 时间稍微回转,回到了项庄率领少帅军突击队突然出营,全速冲向停靠在泗水岸边的渡船那一刻。 那一刻,项康当然是在营中高地上紧紧盯着泗水对岸,盯着秦军营地的反应情况,心里也多少有些提心吊胆——不过项康倒不是怕项庄吃败仗,项庄率领的少帅军突击队,是从数量已过万人的少帅军主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队伍,战斗力可以信任,装备也是最好,不但携带的全都是上好武器,还每一名士卒身上都穿着从秦军那边抢来的牛皮铠甲,并且有相当一部分还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犀牛皮甲,即便突击失败,也足以挡住秦军反扑,坚持到少帅军的后续军队过河。 项康怕的是项庄不能完成彻底击溃对岸秦军的任务,倘若不能做到这点,让赵壮所部成编制的逃进了彭城城内,彭城县令王咏又不肯接受少帅军的收买,接下来的彭城攻防战自然是要多难打有多难打。惟有彻底击溃赵壮所部,让赵壮只能带着少许残兵败将逃进彭城,或者最好是逼着赵壮残部直接逃向其他城池,这才是项康苦心布置这场突击战的真正目的。 越是紧张事情越多,项庄率领的突击队以最快速度冲上渡船的时候,亲兵突然把一道贴有鸡毛的项伯亲笔书信呈递到了项康的面前,并且说是少帅军目前的彭城守将项先派快马转递送来。而因为书信上贴有代表十万火急的鸡毛信号,项康也只能赶紧橇开封泥,取出被封泥密封的项伯书信匆匆观看,结果只看了开头一小部分,项康就当场气歪了鼻子! 原来,项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从南线战场加急送来的书信,竟然是一道打小报告的书信,控告的则是项康新任命的东海郡南部战场总指挥冯仲不听良言,刚愎自用,小人得志就独断专行,把士卒性命当做儿戏,致使南线少帅军错失良机,被逼着得打一场毫无把握的攻城苦战。 恼怒归恼怒,可是再仔细一看书信的详细内容后,项康却又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项伯这次还真不是故意拨弄是非告刁状,而是冯仲这次确实做得有些让人莫名其妙,亲率军队从盱台东进攻打淮阴,在东海郡兵主力已经彻底覆没和淮阴已经形同孤城的情况下,冯仲不但断然拒绝了众人提出的招降建议,反而公开打出复仇旗号,宣称要为此前攻打淮阴阵亡的少帅军将士报仇雪恨,逼着困守孤城的淮阴秦军负隅顽抗,为少帅军拿下淮阴增添无数阻力。项伯亲自出面苦劝,冯仲也不肯听从,项伯气愤不过,这才写信向项康打了小报告。 “真的假的?这么大的事,项伯再是二百五也不可能公然鬼扯吧?如果是真的话,冯仲是吃错药了,怎么会用出这样的昏招?” 心中奇怪,可是眼前的战事太过紧急,项康也来不及去仔细盘算冯仲此举到底是别有目的,还是真象项伯说的一样,小人得志便胡作非为,拿少帅军将士的性命当做儿戏?匆匆把项伯书信交给在旁边好奇询问内容的周曾后,项康就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专心去注意西岸战情。不过还好,乱糟糟匆匆出营准备迎战的秦军让项康宽心,少帅军突击队的勇猛表现也让项康放心…… ………… 没有浪费时间放下跳板,运载项庄旗帜的少帅军渡船才刚靠上泗水西岸,项庄就第一个跳上了西岸的土地,事前做足了战前动员的少帅军将士纷纷效仿,争先恐后的直接跳上了泗水西岸,迅速聚拢到了项庄的旗帜四周,然后还没等少帅军将士尽数下船,也更没时间去整理队伍排列队形,项庄就大声一吼,果断率军发起冲锋,总算还不到千人的少帅军突击队吼声如雷,就象一支利箭飞矢一般,直接杀向了乱成一团的秦军营地。 “放箭!快放箭!放箭!” 惊慌到了极点的叫喊声在出营秦军的队伍中此起彼伏,在没有主将旗号指挥的情况下,匆匆出营的秦军诸将只能是各凭经验和判断,各自指挥自己的军队放箭应敌,结果这自然也造成了秦军拿手的箭雨凌乱,还有很多箭矢施放过早,飞到少帅军将士面前已经毫无威胁,所以即便侥幸射死射伤了一些少帅军将士,也依然还是没能挡住少帅军将士冲锋的脚步,少帅军突击队依然势不可挡,迅速拉近了与秦军队列的距离。 “放箭!快放箭啊!操你娘的,快放箭!别楞着!” 秦军大小将领的呼喊声更加惊惶杂乱,新兵居多的秦军士卒也因此更加手忙脚乱,不但张弦搭箭的速度更慢,还不断出现失手回弦和掉落箭矢的失误,导致箭雨更加凌乱不堪,也更加无法对少帅军突击队形成阻拦作用,双眼赤红的少帅军将士则个个脚步如飞,转眼就直接冲到秦军阵前,就象一道洪流一样,势不可挡的猛烈撞击到了秦军横队上。 单膝跪伏于阵前的秦军步兵被迫起身迎战,很多秦军弓弩手也下意识的拔出了随身武器准备自卫,可这些注定挡不住少帅军将士的如潮攻势,两军相撞时,秦军阵前也象晴天响起了一声霹雳,刹那间喷洒出了无数的鲜血浪花。 任何的卑鄙阴谋和无耻诡计在这一刻都失去了作用,决定生死胜负的,只剩下双方士兵手中的刀剑戈矛,斧头砍刀,长剑刺出,刀锋斩落,矛捅戈啄,带起的,也都是一道道暗红色的鲜血浪花,只是第一次撞击,就有数十名双方士兵永远的躺倒在了战场上。 很幸运,永远躺下的秦军士兵明显要比少帅军将士多得多,本来实战经验就不如少帅军将士,气势斗志更是天壤之别,到了这个必须拼狠拼快拼猛的近身肉搏时刻,秦军士卒当然彻底处于了下风,当场被斩杀捅死好几十人,反击杀死的少帅军将士却是屈指可数。少帅军将士再继续涌上间,秦军原本就不够严整的前排队形也迅速大乱,恐惧到了极点的秦军士卒纷纷快步后退,与后队的同伴拥挤在了一起,少帅军将士则疯狂砍杀,大步前进不断,拼着老命的冲击秦军横队。 刀剑不断带起鲜血,盾牌猛击着脑袋,长矛洞穿人体,惨叫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可怕的轰响有如修罗地狱里的无数冤魂齐声尖叫。而到了这个时刻,少帅军将士的精良装备则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即便是被敌人的武器击中身体,也可以靠着铠甲的保护抵消大部分的伤害,轻易不会致命或者致残。武器装备已经大部分遗失在了符离战场上的秦军士卒却是截然相反,没有头盔和铠甲的保护,只要是被少帅军将士的武器命中,最轻也是负伤,重则直接亡命。 第一次运用到战场上的少帅军斩马刀更成了秦军士卒的噩梦,锋利的刀刃劈落间,斩落秦军士卒的首级四肢简直比劈柴还要容易,每一次斩落只要命中,最轻也能给秦军士卒带来重伤,首当其冲的秦军士卒绝望惨叫,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威猛的武器,惊慌下连连后退,手执斩马刀的少帅军将士却是双眼通红,吼叫着砍得更凶更猛,也把对面敌人杀得更慌更乱。 秦军纪律不够严明的弱点在这一刻暴露无遗,见形势危急,早就有贪生怕死的秦军士卒拔足逃出队列,其中还相当不乏伍长什长,秦军众将不断的喊叫咆哮,努力约束队伍,却始终作用不大,既阻拦不了士卒的逃亡,更阻挡不了少帅军将士前进的步伐。位居正面的秦军横队首先崩溃,无数士卒大呼小叫着直接逃回营内,两翼紧随其后,士卒向南北两个方向奔逃得到处都是。 从短兵相接开始不过区区十几分钟,出营秦军大部崩溃,败兵人潮蜂拥逃回营内,冲乱了好不容易才勉强整理成形的秦军后队,也直接冲垮了营门两旁的大片栅栏,少帅军突击队士气如虹,驱逐着秦军败兵直接杀入营内,把本就混乱无比的秦军营地冲得更是一塌糊涂,营内秦军彻底大乱,无数士卒扔下辎重车辆夺路而逃,互相推搡践踏,死者不可计数。 必须得表扬一句秦军的主将赵壮,虽说事情到了这步,秦军的败局早已注定,可是为了尽可能多的带着败兵逃回彭城守城,赵壮还是咬牙让亲兵高举了自己的帅旗,努力聚拢身边的士卒,以帅旗为指挥,带着许多的秦军败兵成群而逃。但是很可惜,项庄率领的少帅军将士没有一个不知道让赵壮企图得逞的危险后果,一直在项庄的旗帜指引下紧追不舍,一边拼命砍杀前方的秦军败兵,一边全速追赶赵壮的旗帜。 许多聪明的秦军士卒迅速发现跟在赵壮旗帜后是最为危险后,纷纷明智的选择了四散而逃,再加上赵壮并不是很得军心的客观原因,簇拥在赵壮旗帜四周的秦军士卒也因此迅速减少,骑马而行的赵壮疯狂叫嚷,却还是阻拦不了士卒的迅速弃他而去,逃往彭城南门的路还没走得一半,赵壮身边的士卒就已经只剩下了三四百名骑兵,余下的秦军步兵逃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同时少帅军的运兵船队也纷纷重新回到了泗水东岸,早已在此等候的少帅军后队迅速登船,再次开始抢渡泗水。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彭城县令王咏也已经亲自登上了彭城南门,面对着不断逃来的秦军败兵,王咏的心情也犹豫矛盾到了极点,知道自己如果下令打开城门,彭城或许还有继续守卫下去的希望。然而王咏却更知道的是,假如自己紧闭城门,堵住赵壮的进城道路,在对待投降官吏方面名声相当不错的项康肯定会兑现诺言,让自己获得更多的金钱美女,甚至更为光辉的仕途前程。生死一线,个人命运的走向只是在一念之间,王咏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县尊,郡尊的旗帜马上就要过来了!快开门,开门让郡尊进来!” “不能开门!乱贼追得太紧,这个时候开门,万一乱贼乘机杀了进来怎么?” 部下矛盾的意见让王咏更是心烦意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选择间,王咏还干脆拿出了一枚秦半两,对着苍天默默的祷告了一番,然后将秦半两弹上天空。铜钱划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掉到王咏脚下,发出一声清脆声音,看清楚铜钱的字样是向下,又看了看赵壮身边已经不多的秦军士兵,王咏也咬牙下定了决心,大吼道:“不准开门!没有本官的命令,谁敢开门,立斩不赦!” 赵壮率领的败兵狼狈逃近,还没来得及冲上护城河的桥梁,赶紧开门的惊慌喊声就已经传到了王咏的耳中,王咏的脸色青黑,对这些叫喊充耳不闻,即便是赵壮亲自到城下叫门,王咏也是一动不动,几个随行小吏好意提醒快要来不及了,王咏则厉声喝问,“乱贼已经杀来了,这个时候打开城门,乱贼乘机冲进来怎么办?” 城下的开门呼喊迅速变成了绝望的哭泣哀求,隐约猜到王咏已经变节的赵壮除了破口大骂之外,更懊悔自己的一再刚愎自用,错过了抢先进驻城内的无数机会。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回身看到少帅军追兵转眼将至,赵壮也只能是一边热情问候着王咏的历代先人,一边拔转马头,拍马向着西面的开阔地逃命。 转身期间,赵壮还亲手一把抢过了自己的帅旗,狠狠的砸到地上,咆哮道:“还打什么打?想让乱贼知道我往那里去是不是?!” 靠着马匹的帮助,赵壮总算是侥幸摆脱了少帅军步兵的追击,悔青了肠子逃向了西面的萧县方向,然而秦军的步兵却倒足了大霉,想跑跑不快,彭城又四门紧闭,不给他们逃进城里的机会,被迫无奈之下,这些秦军士卒也只好纷纷放下武器伏地投降,只有少部分士兵选择了继续逃亡,赵壮麾下的四千秦军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彻底的土崩瓦解,辎重军器也被少帅军尽数所得。 西岸战况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后,虽说彭城依然四门紧闭,并没有立即开城向少帅军投降,可项康还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知道王咏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选择,彭城正式开城投降,已经只是时间问题。轻松之下,项康还向周曾微笑说道:“看来是得出点血重赏这个王咏了,没他的帮忙,咱们接下来究竟能不能拿下彭城,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是得给重赏,不过这样的人,少帅你最好还是审慎用之。”周曾很冷静的说道:“为了钱财赏赐,他可以选择向我们投降,将来也保不定他会为了钱财出卖我们。” “是得防着,不过还得让他当一段时间的彭城县令,过了一段时间有了好的位置后,还得提拔一下他。”项康答道:“不然的话,将来还有谁愿意向我们投降?” 随口和周曾讨论了几句关于彭城县令王咏的处置问题后,项康除了指挥少帅军主力依次过河,又突然想起了之前项伯书信的事,忙向周曾问道:“亚叔,我三叔的书信,你看了以后有什么看法?” “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周曾如实回答自己的看法,然后又疑惑说道:“不过又觉得有点怪,虽然少帅军你让冯将军总司南线战事,项伯项大师肯定心中不服,希望把冯将军取而代之,这点是肯定不会错。但是这么大的事情,项大师就是再怎么的利欲熏心,也不可能公然污蔑中伤吧?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大事少帅你只要派人随便一查,就能查出事情的真相事实?” “我也觉得三叔应该不是凭空污蔑,这事应该不假。”项康同样是满头雾水,还十分担心的说道:“难道说冯仲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为了显摆他自己,真的这么乱来瞎搞?明明有希望直接招降过来的敌人,偏偏要把他们逼上绝路?我记得我升任他为荡寇将军的时候,直接告诉过他,我们已经歼灭了东海郡的暴秦主力,还已经拿下东海郡治郯城了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利用这点劝说淮阴的暴秦军队投降?” 远隔数百里,又没有收到冯仲的军情奏报,项康和周曾在这里当然猜不出事情的真相原委,然而就在项康盘算是否应该派人去南线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又有一个信使突然被亲兵引领到了项康的面前,还直接说是冯仲派来的信使。项康心中焦急,忙向那信使直接问道:“南线的情况如何?打得怎么样了?” “回禀少帅,红旗报捷,我们冯将军已经拿下淮阴了。” 冯仲信使欢天喜地的回答让项康和周曾一起傻眼,面面相觑了半晌后,项康和周曾还一起惊叫道:“怎么可能?怎么冯仲把淮阴的暴秦军队逼上了绝路,反倒更快的拿下了淮阴?!” 惊叫过后,项康还下意识的瞟了一眼不久前才放到自己面前的项伯亲笔书信,心中咬牙切齿,暗道:“项伯,如果真的是你凭空污蔑,捏造构陷,你就给我等着!这么大的事,我把状告到了二叔那里,二叔也轻饶不了你!” 第一百零七章 一味瞎搞 项康这次还真是冤枉了自己的好三叔项伯,项伯这次真不是凭空构陷,无耻污蔑,事实上冯仲在南线战场上不但真是这么做的,还比项伯书信上介绍的做得更过分,更猖狂。 不过也和项康、周曾预料的一样,项康安排外姓将领冯仲总司少帅军的南线战事,书面命令送到了淮南前线后,项伯项大师果然是暴跳如雷,虽然和项康是同一个祖宗没敢问候项康的本人,也仍然还是在背后把不孝侄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大骂项康的吃里爬外,背祖叛宗,放着自己这么一个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统兵作战百战百胜的堂叔不来好好尊敬,竟然重用冯仲这么一个外姓奴才,世世代代都是平民百姓的乡下泥腿子!当时如果不是张良和项猷死死拉着,项伯差点就要冲回北线,直接来找项康这个不孝侄子拼命! 痛恨项康的同时,项伯当然也对抢走自己南线主帅宝座的冯仲不服气到了极点,做梦都想把冯仲取而代之,掌握少帅军的南线大权,冯仲就任后第一次召开军事会议,项伯就耍起了花样,还没等主持这个会议的冯仲开口,就故意抢着说道:“众位,今天我们聚众议事,是准备讨论如何拿下东海南部的其他城池,打通和我们大楚上柱国项梁元帅直属军队的直接联系,希望各位群策群力,有什么好的方略计划,尽管畅所欲言,倘若可行,老夫与冯仲冯将军一定采纳。” 听到这话,在场的少帅军文武当然都有些傻眼,也下意识的去看冯仲的反应,而冯仲也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项伯的喧宾夺主,好在如今时刻不离冯仲左右的韩姓亲兵反应迅速,及时在冯仲耳边低语了几句,冯仲这才定下神来,微笑说道:“各位,项大师误会了,本将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不是想和你们讨论下一步的战术计划,是为了商量其他的事。” 少帅军文武继续不吭声,心里却对冯仲多少生出了点钦佩,不卑不亢巧妙夺回主动权,这样的手段可不多见。而妄图架空冯仲的项伯脸色当然有些难看,强笑说道:“这么说来,的确是老夫误会了,不过冯将军,你开这个会,是想商量什么其他的事?” 当过亭长和游徼,后来又在徐县当过一段时间的土大王,冯仲也多少历练出来了一些领导能力,清了清嗓子说道:“项大师,还有各位将官,蒙少帅错爱,提拔我为大楚国的荡寇将军,又让我替他主持大楚少帅军的南线,我冯仲实在是受宠若惊,可是也不得不忠于职守。昨天收到少帅的书面命令后,我苦思冥想,权衡再三,已经拿定了一个用兵作战的战术计划,今天就是想讨教一下众位的高见,看看我这个战术计划是否可行。” 项伯的脸色更难看了,骨子里其实相当看不起项伯的陈婴则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冯将军早已胜算在握,那我们就可以放心许多了,冯将军请说你的妙策吧,我等洗耳恭听。” “陈都尉过奖,不是什么妙策,只不过是一个粗浅的战术计划。”冯仲谦虚,然后才说道:“我是这么打算的,我计划集中我们少帅军的南线主力,先行东进攻打淮阴,拿下此城之后再南下攻取广陵,夺取城池打通与项元帅的直接联系,最后再掉过头去西取堂邑,光复东海全境,完成少帅对我们的嘱托和期许。” 陈婴和其他的少帅军文武点头,项伯却是阴阳怪气,说道:“冯将军果然妙策,我军主力目前集结于盱台,南面的东阳又是陈婴陈将军的治地,南下直取堂邑最是方便无比,放着近路不走,想不到还要浪费时间,先去打淮阴坚城,然后再南取广陵。果然是高招,高招。” 项伯的故意刁难注定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在此之前,冯仲也对自己的韩姓亲兵提出过类似的问题,也马上微笑说道:“项大师所言不差,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军南下直取堂邑似乎最为方便。但是大师智者千虑,却也偶有一失,因为大师你忘了一条路,驰道!” 项伯疑惑来看冯仲,冯仲却是侃侃而谈,说道:“项大师肯定忘了,从盱台到堂邑是两百里路程,从堂邑到广陵是一百三十里,沿途全都是普通道路,士卒难走,粮草更是难以搬运。而我军如果先拿下了淮阴之后,就可以沿暴秦修筑的宽畅驰道直接南下广陵,其间我军只需要走大约一百四十里的普通道路,同时还可以获得淮河的水路运粮之利,既省时间,又节约运粮所需的民夫粮草,其间我军士卒要节省多少力气,沿途又要少耗费多少粮草,难道项大师就没有计算过?” 项伯语塞,半晌才继续鸡蛋里挑骨头,说道:“淮阴城坚,我军之前数次攻打不下,还牺牲了许多士卒的性命,这会如果还是拿不下来,路再好走又有什么用?” “大师放心,此一时已经彼一时也。”冯仲微笑说道:“淮阴虽然城池坚固,不易攻打,但我们项少帅已经歼灭了东海郡暴秦军队的主力,还一举拿下了东海郡治郯城,淮阴的暴秦军队闻讯,必然胆战心裂,我军此刻再去攻打,岂能不是手到擒来?” “说得倒是容易。” 项伯大声冷哼,对冯仲的大言不惭不屑到了极点。可惜其他的少帅军文武却不是这么看,此前主动投降的盱台县令马培就立即站了出来,向冯仲拱手说道:“冯将军所言极是,闻知公孙庆身死,郯城已破,淮阴的暴秦军队必然心惊胆裂,无心再战。下吏不才,与淮阴县令刘定至小有交情,情愿替将军出使淮阴,劝说刘定至开城投降,万望将军准允。” 听到这话,冯仲当然是面露喜色,张口就想答应,不料身后的韩姓亲兵却突然咳嗽了一声,同时用手指头在冯仲的脊背上点了一下,冯仲醒悟,忙笑着说道:“马县尊不畏艰险,自愿去冒险劝说淮阴的暴秦军队归降,本将真是感动之至。但是不必了,这么做实在太过危险,本将实在舍不得让县尊你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将军不必担心。”马培坚持,说道:“马某自归降大楚以来,还未建尺寸之功,心中着实惭愧。现在既有机会,下吏情愿去冒这个风险,助将军成就大功。” 冯仲还是坚持摇头,再次谢绝了马培自告奋勇的好意,马培无奈,只好又问冯仲究竟打算如何行事,冯仲却这么答道:“招降的事不急,前番我军偏师攻打淮阴损兵折将,牺牲士卒多达一百六十余人,这个仇必须得报。本将的意思是,我军出兵之后,应该在军中打上一面白旗,写上报仇雪恨四个大字,让淮阴的暴秦军队上下明白知道,我军此番东进,除了要拿下淮阴城池之外,还要清算我们上一次攻城的旧债!” 众人一起愕然,然后项伯当然是哈哈狂笑,陈婴和马培等比较向着冯仲的少帅军文武也都惊讶说道:“冯将军,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这么做,岂不是把淮阴的暴秦军队往死里逼?淮阴的暴秦军队怎么还可能会向我们投降?” “不必多问,就这么办。”冯仲坚持,又说道:“各位今天回去做好出兵准备,明天中午我们就出兵东进,去把淮阴给拿下来。” 陈婴和马培等人再次傻眼,项伯却是开心大笑,迫不及待的说道:“听到没有?冯将军已经吩咐了,快去准备,明天中午我们就出兵东进去打淮阴。还有记住,把报仇雪恨的旗帜准备好,也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淮阴的暴秦军队知道,我们这次是去找他们清算旧帐的!” 少帅军文武不敢搭项伯的茬,只是把目光都转向冯仲,冯仲则微笑说道:“快去准备吧,今天晚上本将让人准备酒宴,我们再聚一聚,随便安排留守盱台的事务,明天就启程出发,去打淮阴。” 少帅军众文武面面相觑,可是招架不住冯仲的一再催促,也只好领命下去准备,项伯也满面笑容的带着项猷扬长而去。结果还是在众人都走完之后,冯仲才向身后的韩姓亲兵说道:“忍得真辛苦,如果不是你拦着,我还真想把我们的真正打算告诉他们。” “必须得忍着。”韩姓亲兵答道:“将军你乍登高位,不但项大师肯定不服,陈都尉、项千人他们心里也未必会服气,如果不故弄一点玄虚,让他们看不穿将军你的手段技巧,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将军你的高明之处?忍耐几天,然后再给他们一个惊喜,他们才会真正的对你言听计从。” 冯仲连连点头,又拍着韩姓亲兵的肩膀说道:“好生帮我,我亏待不了你,将来有机会,我也一定在少帅面前亲自举荐你,请他重用你。”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韩姓亲兵心中嘀咕,也多少有些不满冯仲屡次侵吞自己的功劳,把自己的运筹谋划贪污吞没。 ………… 冯仲和韩姓亲兵各怀鬼胎的时候,项伯也满面笑容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还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把会议情况告诉给了好友张良,结果张良听了当然也是莫名其妙,说道:“先打淮阴倒是对的,换成是我指挥伯兄你们的南线军队,也肯定是先打淮阴,后取广陵,但是直接打出报仇雪恨的旗号是什么鬼名堂?把暴秦军队往死路里逼,再想拿下淮阴,岂不是难上加难?” “小人得志呗。”项伯轻蔑的说道:“谁劝都不听,坚持就是要这么做,老夫也懒得管,等他吃了亏,再看老夫怎么收拾他!” 张良盘算,半晌才说道:“伯兄,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把情况摸清楚再说,冯仲这个黔首虽然出身寒微,但是为人颇有谋略,做事也颇有头脑。我怀疑他这么是故弄玄虚,想出其不意给众人一个惊喜,树立他的声望威信,让众人对他真正的言听计从。” 张良的话项伯倒是听得进去一些,为了摸清楚冯仲的真正意图和打算,晚上众人聚宴的时候,项伯就打着劝说冯仲不要胡作非为的旗号一再试探,妄图从冯仲嘴里掏出一点什么,可惜冯仲却是铁了心要保密,咬紧了牙关就是不吐露半点风声。话说得急了,脾气暴躁并且又自高自大的项伯还和冯仲发生了纷争,导致晚宴不欢而散。 第二天中午,花钱收买了一个卜者装神弄鬼了一番之后,拿到了上上签的冯仲统领总数超过五千的少帅军偏师东进,结果在出发的时候,受命担任前锋的项猷军还真领到了一面写着‘报仇雪恨’四个大字的白色旗帜,同时冯仲还明确命令项猷早早就把风声放出去,让淮阴秦军知道自军此行的目的是来清算旧帐,项猷无奈,也只好是依令而行,一边把报仇大旗打到军前,一边让士卒对沿途百姓散播消息,故意让淮阴秦军的细作探听到自军出兵的目的。 两天后的上午,轻装前进的项猷军率先抵达淮阴城下,以刘定至和关护为首的淮阴秦军不敢出城交战,果断选择闭城自保。同时情况也被项伯和项猷父子料中,提前打听到风声的淮阴秦军除了拼命加固城防之外,又在淮阴城下抢修了一道防御工事,早早就摆出了死守城池的架势,也让本就十分难打的淮阴城池变得更加难打。 是日下午,冯仲率领主力抵达淮阴城下,项伯和项睢父子忍气吞声的出营迎接,结果只是粗略查看了一番地形,冯仲就马上安排营地布置,让项睢军驻守淮阴西门,自领主力驻扎南门,又安排一千军队驻扎在了淮阴东门城外,同时还派出五百士卒渡河北上,到淮河北岸去守卫码头,不给淮阴秦军渡河北逃的机会。 见此情景,少帅军众将当然是无不疑惑,都向冯仲说道:“冯将军,怎么能这么安排营地?暴秦军队困守孤城,已成困兽之势,我军如果四面围城,等于就是把城里的暴秦军队往绝路上逼,困兽犹斗,我军再想破城,岂不更是难上加难?” “应该围三缺一。”项猷也忍不住说道:“城里的暴秦军队现在还有广陵一条路走,我们应该故意让出南门,给暴秦军队留下一条生路,然后再发起攻城,这样攻城战才更有把握一些!” “让暴秦军队跑了,那我们报仇雪恨的大旗岂不就白打了?”冯仲笑笑,指着项猷营地的旗帜说道:“项猷兄弟忘了,我们这一次来除了攻城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你上次攻城不克报仇,留下一条生路让暴秦军队跑了,我们还怎么报仇?” 项猷张口结舌,冯仲则大手一挥,说道:“就这么办,马上分兵立营,建立坚固营地,以做长久之计!” 实在拗不过冯仲,少帅军众将也只好依令而行,结果看到少帅军分兵围城,还连秦军难以跑路的淮水北岸阵地都没放过,淮阴城里的秦军当然是喧哗一片,将领脸色青黑,士卒神情悲戚,全都知道这一次已经在劫难逃,城破之后,城中守军只怕难有一个活命,情绪悲观之至,军民百姓之中,甚至还传出了少帅军破城后将要屠城的谣言。 冯仲的昏招连连到了这个地步,项伯当然也是再也无法忍受,不顾张良的劝阻,回营后马上就写了一道亲笔书信给项康,向不孝侄子控告冯仲的种种倒行逆施,让项康知道他都用了一个什么样的货色主持少帅军的南线战事,然后派人把书信连夜发出,并大吼道:“冯仲小儿,简直就是拿我们项家的军队当做儿戏!把老夫逼急了,老夫直接一刀宰了他,强夺兵权自己掌兵,看他项康能把我这个叔父怎么办?!” 张良这次没再阻拦项伯的胡说八道,因为张良也实在看不透冯仲这一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果冯仲真的是这么一味瞎搞,张良也绝不会拦着项伯武力夺权,为自己创造一展拳脚的机会。不过…… 不过让张良意外的事发生了,第二天上午时,成天闲得无聊的张良和项伯策马在营地外随意走动散心,除了看到冯仲派军到附近砍伐木材赶造攻城武器外,又突然看到冯仲的营地里走出了一队人,敲打着鼓乐大张旗鼓的行向淮阴南门。张良和项伯一起心中好奇,赶紧打马过来查看情况,然后无比意外的看到,此前自告奋勇要替冯仲出面劝降淮阴守军的马培身穿官服,高坐在一辆华丽马车之中,正在乐手的簇拥之下,满面笑容的乘车行向淮阴南门。 “冯仲小儿又搞什么鬼?让马培弄出这么大的一个阵仗去干什么?” 见此情景,项伯当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打破脑袋都弄不明白冯仲这次葫芦里又卖什么大力药丸,张良却是突然惨叫了一声,还重重的一拍自己的额头,懊恼叫道:“高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子房没有想到什么?”项伯赶紧问道。 “我忘了,如果直接遣使招降的话,淮阴城里的暴秦将官顾虑重重,未必就会爽快答应投降,犹豫再三之下,招降不但费时费力,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功败垂成。”张良苦笑说道:“但是冯仲之前故意这么一味瞎搞,故意把淮阴城里的暴秦军队彻底逼入死路,然后再突然放出一条生路,淮阴的暴秦军队就非得走这条生路不可了。” 项伯张口结舌,张良却是无奈的把目光转向了冯仲的营地,口中喃喃,“冯仲这个匹夫,真的只是一个世代耕种的黔首村夫?先惊后抚不过只是常见的说客伎俩,他怎么能够如此异想天开,拿来用于征战破敌?乡野村夫?我这个韩国贵胄之后……,唉!羞煞人啊!” “绝对不可能成功!绝对!” 屡遭打击的张良再一次摇头叹息和自我怀疑的时候,项伯也在绝望喃喃,道:“他之前已经打出了报仇雪恨的旗号,城里的暴秦军队怕我们报仇,绝对不可能再答应投降!绝对不能答应,不然的话,老夫这张老脸,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放了!” 第一百零八章 精明兄长蠢兄弟 少帅军使者马培这么大张旗鼓的行向淮阴南门,淮阴城上的秦军守兵当然是想不马上注意到都难,除了赶紧做好紧戒准备外,城上的守军也无不好奇,不明白少帅军这次唱的是那一出,其间也有些聪明的秦军士卒猜到来人很可能是少帅军派来的使者,却又猜不到少帅军的出使意图。——少帅军此前报仇的口号喊得山响,已经绝望了的秦军士卒当然不敢指望来使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从凌县南逃而来的秦军大将关护出现在了南门城头,虽说此前关护率领淮阴秦军成功的守住了城池,成功打退了少帅军项猷部和秦嘉军的联手攻城,然而对于这一次的少帅军攻城,关护心中却是已经没有了半点信心——巨大的实力悬殊放在了这里,郡兵主力又已经被少帅军歼灭,还连郡治郯城都已经丢了,再也没有任何的援军可以指望,关护当然不敢再指望自己能够继续创造奇迹,关护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带着军队努力守城,争取苟延残喘的再多活几天,多拉一些敌人到黄泉路上做伴了。 在这种上上下下都普遍绝望的气氛中,当马培来到淮阴城下表明身份、说明来意是替冯仲来劝说淮阴守军投降后,城墙上的秦军将士自然是无不震惊,关护也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大喊问道:“你说什么?你是来干什么的?” “城上的将军,在下是替我们大楚的荡寇将军冯将军来劝你们投降的,只要你们答应,我们冯将军保管你们人人平安,进城以后也一定让军队秋毫无犯!”马培大声回答,又说道:“请即刻禀报你们的刘定至刘县尊,请他让我进城和他面谈,我和他是旧交,一向情同手足,他一定会见我的!” 关护和许多的秦军士卒再次愕然,吃惊之下,关护干脆再次问道:“你们不是说来报仇的吗?还连报仇雪恨的旗帜都打出来了,怎么又跑来劝我们投降?” “我们打出那面旗帜,是有特殊原因,至于什么原因,等见面后再告诉你们。”马培大声回答,又说道:“请立即禀报刘县尊,请他允许我进城面谈。如果你们有什么顾虑,直接放下一根绳子来也行,把我缒上城去,我可以不带随从,独自一个人进城,这样你们总可以放心了吧?” 犹豫了一下,关护还是让士卒放下了一根绳索,让马培缒城而上,马培则言而有信,独自一人上前把绳索系到自己腰间,拽着绳索缒上城头。然后不用关护吩咐,城上的秦军士卒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把剑架在了马培的脖子上,同时将就那根绳索把马培五花大绑,马培毫无惧色,只是向关护微笑说道:“将军,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就是从郯城而来的关护关将军吧?如果是的话,在下正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关护疑惑的问,也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收到我们少帅军主力拿下郯城的消息后,我们冯将军马上就联络我们少帅军的郯城守将。”马培答道:“请我们的郯城守军善待将军你的家人,并发放给将军你的家人一些钱粮,以免将军你的家人挨冻受饿,所以将军请宽心,你的家人不会有事的。” 关护上下打量马培,片刻后才冷哼说道:“但本官如果不答应投降你们,我的家人就一定会全部死无葬身之地,对不对?” “将军想到那里去了,我们冯将军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卑鄙行为?”马培反问,又说道:“请将军放心,我们冯将军绝对没有拿你的家人胁迫于你的打算,不管将军你是否愿意率众归降,你在郯城的家人都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关护不再吭声,只是命令城上秦军严密守城,小心防范少帅军突然出兵攻城,然后就亲自押了马培返回县寺去见淮阴县令刘定至。结果关护和马培离开之后,城上的秦军士卒当然是议论纷纷,既担心少帅军是来诓骗自军,骗得城中守军开城投降后再突然动手报仇,也无一不是对少帅军的招降充满期待,给自己带来一个活命机会。 此前担任盱台县令的马培确实和淮阴县令刘定至是旧交,此前关系还相当不错,不过这次久别重逢,在县寺的大堂之上,刘定至却对老朋友马培没有半点好脸色,一见面就怒喝道:“贪生怕死的无耻匹夫,亏你还有脸来见我!” “刘兄苛责了,小弟之所以向项少帅献出盱台城池,绝不是为了个人的生死荣辱,实实在在是被迫而为。”马培回答得理直气壮,说道:“当时的情况,想必刘兄你也知道,少帅军和凌县的秦嘉义军重兵围城,盱台城中兵微将寡,覆灭只在旦夕。倘若城破,军纪严明的大楚少帅军倒是还好说,肯定不会荼毒百姓,残害无辜,但秦嘉所部的所作所为,刘兄难道你不知道?让他们杀进了盱台城内,与一起饿狼冲入羊群有什么区别?所以迫不得已,为了盱台全城的军民黎庶着想,小弟只能是痛下决心,向少帅军开城投降。” 言罢,马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还好,小弟也不是白白牺牲个人微名,盱台全城黎庶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同时冯将军也对小弟相当不错,不但赏赐丰厚,还对小弟予以重用,让小弟有了与刘兄你再次见面的机会。” “狡辨!”刘定至拍案怒吼,咆哮道:“明明是你贪生怕死,贪图项康逆贼许诺的荣华富贵,所以才开城投降!亏你还有脸把责任推到大秦子民的身上,说什么投降是为了盱台全城的黎庶着想!” “刘兄如果坚持这么看,那小弟也无话可说。”马培无奈的摊手,又说道:“刘兄,现在轮到你处于小弟当时的处境了,大楚的少帅军四面围城,淮阴城覆灭只在旦夕,虽说少帅军的军纪严明,破城之后肯定不会对无辜的城中黎庶下手,但是刘兄你身为淮阴县令,如果继续执迷不悟坚持要与少帅军为难,那么少帅军破城之后,冯将军他就算想放过你,也没有饶你的道理。刘兄你也是拖家带口的人,难道就不为了你自己和你的父母妻儿稍微想一想?” “做梦!”刘定至断然拒绝,说道:“本官身为大秦臣子,誓死效忠大秦朝廷,怎么可能和你这个无耻鼠辈一样,向楚国余孽项康逆贼屈膝投降?” “刘兄,你这是何苦呢?”马培劝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暴秦二世胡亥倒行逆施,荼毒天下,导致中原民变蜂起,六国旧族纷纷起兵复国,暴秦的江山已经危如累卵,覆灭只在朝夕。值此生死存亡之时,刘兄你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弃暗投明,另择明主大展拳脚,不负你生平所学,锦绣才华,又何必要执迷不悟,坚持为胡亥暴君陪葬?这么做牺牲了你自己不说,还注定要连累你的父母妻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刘定至不吭声了,马培则又振振有辞的说道:“还有,刘兄你誓死效忠暴秦朝廷的忠心虽然让人钦佩,可是你上次打退少帅军和秦嘉军的联手进犯,替暴秦朝廷暂时保住了淮阴,就已经是报答了暴秦朝廷对你的恩德。现在淮阴已经是孤城一座,刘兄你的上司公孙庆也已经兵败身死,东海郡治郯城也被我们项少帅亲自拿下,刘兄你还又如何能向暴秦朝廷效忠,又是效忠给谁看?这个时候开城投降,是因为你已经无路可走,无力可用,不但任何人都无法指责于你,淮阴诚里的万千军民黎庶,还只会感谢刘兄你啊!” 如果是真的铁了心要给胡亥陪葬,刘定至早就让人把马培推出去直接一刀砍了,又怎么可能会让马培在自己面前说这么多废话?心里本就存着念头,又听了好友的反复规劝,刘定至心中自然更是动摇,不过刘定至也没敢贸然行事,把目光转向了坐在旁边的关护,试探着问道:“关将军,马培这个贪生怕死的匹夫妖言惑众,你觉得我们是应该把他乱棍打出城去?还是把他当场斩首,证明我们与城外乱贼不共戴天的决心?” 妻儿老小都被少帅军捏在手中,关护也当然不敢随便乱来,同时在摸不清楚刘定至心中打算的情况下,关护也不敢贸然流露自己其实已经动摇的态度,盘算了一下才说道:“县尊,如何处置这个逆贼使者,可以不急。但有一件事非常奇怪,县尊还需慎查。” “关将军觉得何事奇怪?”刘定至问道。 “城外逆贼这次是打着报仇雪恨的旗号而来,还早早就扬言要为上次淮阴大战死伤的逆贼士卒报仇。”关护说道:“怎么兵临城下之后,乱贼又突然派出使者来劝说我们投降,难道他们不想报仇了?刘县尊难道没觉得这件事非常奇怪吗?” “没错,这事是挺奇怪。”刘定至点头,又赶紧转向马培问道:“匹夫,你们这股逆贼,不是说要给你们上次死伤的贼兵报仇吗?怎么还有跑来劝说我们投降?是何诡计?” 马培笑了,笑得还十分的轻松,笑道:“刘兄,关将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不明白,我们冯将军之所以下令打出报仇雪恨的旗帜,不是真的想要清算你们之前的旧帐,而是为了刘兄你和关将军的着想啊!” “为了我们着想?这是什么道理?”刘定至惊讶问道。 “刘兄,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我们冯将军不打出这个旗号,直接让小弟来劝说你们开城投降。”按照冯仲的指点,马培振振有辞的说道:“那么刘兄你和关将军就算做出了明智选择,可是你们麾下的士卒如果不服怎么办?城里的黎庶不答应又怎么办?万一其中有人铤而走险,突然对你们下手,你们又怎么应对?” “但现在情况不就完全不同了?”马培指出道:“我军公然打出了报仇雪恨的旗帜,又放出了风声说是要为上次阵亡的士卒报仇,淮阴城里的军民黎庶听了,能有那个不怕?又能有那个不担心他们的身家性命?走投无路之下,刘兄你和关将军做出了明智选择,为了活命,淮阴城里的军民黎庶又有那个不敢依从?又有那个还敢生出异心?刘兄你和关将军,又如何还需要担心你们的性命安全?” 刘定至和关护一起沉默,虽然明知道马培的话有些不尽不实,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时候做出了投降心理,下面的人确实不会有什么抵触心理,为了活命肯定还有无数人高举双手支持赞同。马培察言观色,又乘机说道:“刘兄,关将军,我们冯将军为你们考虑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要再犹豫了,生死荣辱已经在你们的一念之间,我们冯将军可以保证,只要你们开城投降,他不但绝对不会伤害你们,还一定会对你们予以重用,给予重赏。为了你们自己,更为了淮阴全城的军民妇孺,下定这个决心吧。” 刘定至和关护心中更加动摇,也忍不住悄悄的去偷看对方的反应,结果发现对方也在偷看自己后,刘定至和关护也马上心里明白,知道对方和自己其实早就动了投降念头,只不过拉不下这张脸答应。而再盘算了一下之后,还算有点本事的刘定至突然流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关将军,不是下吏贪生怕死,是我们现在实在已经无路可走了,是为了全城的人着想,还是与淮阴城池共存亡,你拿一个主意吧,下吏听你的。” “老不要脸,明明自己想投降,还想拉我背黑锅扛骂名。”关护心中鄙夷,可惜演技太差,关护没办法想刘定至一样眼泪说来就来,迟疑了半晌之后,关护这才说道:“这样吧,把城里的官吏将领都叫来,问问他们的意见。” 刘定至一听叫好,赶紧与关护一起召集城中官吏和守军将领,当众把马培的来意公布,然后询问众人意见。结果也和刘定至、关护预料的一样,走投无路之下,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几乎所有人都开口表示愿意投降,刘定至也再次痛哭,捶胸顿足了许久,然后才把马培请到正中坐下,率领城中文武官吏向马培叩拜行礼,正式接受少帅军的招降。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刘定至和关护领着城中官吏出城投降,冯仲则当众折箭为誓,发誓绝不伤害淮阴城里的任何一人,然后才派军队进驻城内,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项伯父子此前屡攻不克的淮阴县城,也一举收编了还算有点战斗力的淮阴秦军。 是夜,冯仲在淮阴县寺中举行酒宴,庆祝顺利拿下淮阴,并派人到项猷营中邀请项伯入城赴宴,可惜项伯却借口身体不适推辞掉了这个邀请。同时在冯仲使者走后,项伯还怒不可遏的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怒吼道:“明明就是想招降,还卖那么多关子,对老夫也是不透半点风声!冯仲匹夫,欺老夫太甚!” 屡遭打击的张良默不作声,还是在项伯把脾气发够了以后,张良才有气无力的劝道:“伯兄息怒,这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你可以早几天和项柱国见面了。淮阴不战而降,你们的军队乘势南下,再想拿下广陵肯定没有多大问题,拿下了广陵,你们的军队就可以顺利和项柱国的军队会师了。” 张良的话提醒了项伯,让项伯顿时又燃起了一线希望,赶紧点头说道:“没错,确实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可以早几天和兄长的军队会师,会师之后有兄长给我做主,看他冯仲小儿还敢不敢这么小人得志!也看他项康孽畜还敢不敢对老夫阳奉阴违!” 说完了,飞快琢磨了一番之后,项伯还马上拿来笔墨,当场给项梁写了一道书信,一边把少帅军目前的情况告诉给项梁,一边请项梁尽快提兵北上,接管项康为老项家打下的地盘和打出来的军队,还早早就建议项梁与少帅军会师之后,立即就重新整编少帅军队伍,调整人事,让项氏家族可以牢牢掌握军队。除此之外,项伯自然少不得又诋毁了项康几句,埋怨项康的轻薄骨肉,重用异姓,为项家军队的将来发展埋下隐患,话里话外都是想让项梁出手打压一下项康的意思。 让项伯惊喜,项梁与南线少帅军取得联系的时间比他预料的更早,一天后,冯仲率军沿秦驰道南下,仅仅用时两天就顺利开抵至广陵城下,还迎头就碰上了项梁派来与少帅军联络的使者。可是让项伯不敢相信的是,项康遥尊的少帅军真正老大项梁,颁布的第一道命令竟然是让少帅军不必急于和他会师,要求南线少帅军优先扫平东海郡南部的残余秦军,等项梁彻底平定了江东后再商量会师的事。 除此之外,项梁还在亲笔书信中极力赞扬了项康的杰出表现,让项康继续放开手脚大干,在少帅军的地盘上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用不着大事小事都向自己请示。同时项梁还考虑到了项康在项氏家族中的辈分和年龄问题,又让使者把自己的配剑送给项康,让项康可以在项氏家族成员出现违令抗命的情况时,拿出自己的宝剑,以自己项氏家族族长的身份代为处置,该打就打,该杀就杀,用不着有半点客气! 闻知项梁的态度,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冯仲当然是喜笑颜开,项伯则是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当场就彻底怏了,张良则是心中暗叹,道:“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一个蠢得象头猪,一个狡猾得象条狐狸?把好听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也把支持信任的态度摆到了这个地步,将来项梁提兵北上,就是想不让项康小竖子乖乖对他俯首帖耳都难啊。” 第一百零九章 流氓碰上流氓 彭城是泗水郡的第一大城,城高壕深,易守难攻,城内又人口众多,光是县兵的数量就有将近两千之数,可以动用的守城人力十分充足,同时城里的粮食也极多,守上个一年半载都不用担心粮草问题,所以彭城守军如果是铁了心死守城池,少帅军正面强攻,不但注定要在攻坚战中死伤惨重,能不能拿下彭城,其实也是两说之数。 但是没办法,那朝那代不管什么地方都有叛徒败类,秦朝末年的大小地方官吏中,叛徒败类更是出了名的多如牛毛,彭城县令王咏还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关键时刻拒开城门,帮着少帅军撵走了对大秦朝廷忠心耿耿的泗水郡守赵壮,逼走了上司之后,王咏又在第一时间秘密联络项康商量投降细节,在获得了项康答应给自己赏金一万和玉壁十面的许诺后,王咏又毫不犹豫的打开了城门,把彭城钱粮重地赏给了少帅军。期间一些部下不肯依从,还被王咏带着忠于自己的军队直接干掉。 并不是很喜欢王咏的为人,可是为了将来,拿下了彭城之后,项康还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除了赏金如数赐予外,项康又大度的让王咏继续担任彭城县令,升爵一级,换来了王咏的感激涕零,发誓终生效忠项康,至死不渝——当然,王咏发的这个誓,除了他自己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相信。 项康又很快发现自己对王咏的封赏其实物超所值,因为还是在进驻彭城之后,第一次来到彭城的项康才发现同为一个郡的钱粮重地,彭城和东海郡的头号钱粮重地下邳比起来,实在是强得太多太多了,城池规模比下邳大出一倍还多不说,城里的人口也几乎是下邳的两倍,商贾云集,贸易发达,钱粮经济不但远超下邳,还更是甩开少帅军目前的根据地下相三条街都不止。 同时彭城的城池还位居高地,没有下邳地势低洼的致命缺陷,适合长期驻守。而更重要的是,彭城的交通还十分发达,既有秦驰道可以连通少帅军目前的另一重镇郯城,又有无数县级道路直通泗水各地,水运也优势明显,向东可以通过各大河流连通少帅军目前控制的大部分城池,向西则可以直抵中原腹地,向北则直入齐鲁,进兵十分方便,也远比下相更加适合成为少帅军目前的临时都城,所以仔细了解彭城的各种情况之后,项康难免生出了长驻彭城的念头,想把少帅军的总指挥部搬迁到彭城,遥控指挥少帅军的各处战场。 促使项康下定这个决心的,是一个突然传来的意外消息,进驻彭城后的第四天,刚投降没几天的王咏突然慌慌张张的来到项康面前,还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少帅,坏消息,下吏手下的差役,刚刚在谷水码头上听到了一个传闻,说是张楚王陈胜的西征大军本来都已经快打到咸阳了,可是在戏水突然吃了一个大败仗,已经被迫撤退了。” “果然来了。”项康心中一凛,忙问道:“具体如何?有没有更详细的情况?” “少帅恕罪,下吏也是刚听来的,具体不是很清楚。”王咏如实答道:“下吏的差役只是还说,听说胡亥那个暴君是赦免了骊山的刑徒,让刑徒组成军队,这才打败了张楚王的西征大军。” “章邯果然出手了!”项康心中得出结论,然后稍一思索,项康又向王咏说道:“没事,先不说消息是真是假还不肯定,就算是真的也没关系,隔得那么远,张楚的军队吃了败仗也影响不到我们。好生去办理你的公务,多派人手打听中原和关中的消息,把收集到的情报整理出来向我报告。” 王咏忙不迭的答应,赶紧告辞离去,结果王咏刚走,项康马上就向旁边的周通说道:“亚叔,不能耽搁了,我们得赶紧商量一下调整军队驻防,把我们的主城搬迁到彭城来,再以彭城为我们的战略中心,调整我们的战略战术。” “没必要这么快吧?”周曾有些奇怪的说道:“虽然彭城的人口钱粮和道路交通,是都比下相更适合担任我们的主城,但我们刚拿下彭城才没几天,立足不稳,又和好几座仍然被暴秦军队占据的泗水县城直接接壤,这个时候就搬迁主城,是不是太急切了?” “未雨绸缪,必须得赶紧做好准备。”项康答道:“彭城是淮泗一带的交通枢纽,不但方便我们进兵中原各地,我们的敌人如果向我们下手,也一定得先拿下彭城,然后才有可能威胁到我们控制的其他城池,早点把我们的主城迁移过来,在彭城这边部署重兵加固控制,既可以有利用我们更进一步的扩张疆土,也有利于我们保护后方,扎稳根基。” 项康没有把自己当场下定这个决心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告诉给周曾,项康非常清楚,以少帅军目前的实力和影响力,章邯攻破了陈胜军主力之后,很可能就会马上把目光转向自己。而华北平原无险可守,面对章邯分兵而战无异于自寻路,惟有扼守彭城中枢,才能逼着章邯来打彭城,为自己赢得局部的兵力优势和以逸待劳的先机,所以项康才这么痛快的下定决心,还没见到章邯的影子,就已经着手谋划将来与章邯决战的战局。 还好,项康虽然没有把所有原因全部说完,但一向都十分钦佩项康决策的周曾还是点了头,不再反对这么早就把主城迁徙到彭城。当下项康和周曾又匆匆商议,决定抽调淮北各城的少帅军兵马集结于彭城,同时调整人事,让项冠和项声得力将领可以腾出手来到彭城听用,只留项悍继续驻守符离,伺机进取竹邑和铚县等地。另外北线也被项康调整,部分新招募的军队和钟离昧、龙且二将都被项康调来彭城,只留自保军队让项猷守卫北线,暂时停止向北扩张。 商量好了这些事后,周曾又提出建议,向项康说道:“少帅,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迁移主城,那么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还是拿下周边的几个城池,建立屏障保卫彭城。在下建议,迁移主城期间,我们不妨出兵西进,先拿下萧县,切断泗水郡治相县和留县之间的联络,也把赵壮逼回相县守城,然后再想拿下北面的留县,不就是易如反掌了?” 周曾提出的主意倒是不错,然而项康却并没有立即采纳,盘算了一下才说道:“主意倒是不错,但是亚叔你忘了,在留县的北面,还有刘季刘老三这支军队,我们先打萧县,他如果乘机攻打留县怎么办?出兵去抢,是违背反秦义军的大义,不出兵去抢,我们岂不是就白白便宜了刘老三?” “这倒是个问题,如果让他乘机拿下了留县,我们就没办法再动手强抢,只能是让他成为我们身边的隐患。”周曾皱眉,然后说道:“要不同时出兵留县和萧县吧,反正收编了赵壮的降兵和彭城军队以后,我们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一万四千,同时派出两路分兵也是绰绰有余。” 虽说从不喜欢过于分兵,但思虑再三,考虑到彭城确实需要建立外围屏障,同时留给敌人的时间越多,自军想要拿下周边两城的难度势必更大,项康也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好,让晁直领着朱鸡石去打留县,让郑布带三千军队去打萧县。另外再给项悍去一道命令,叫他出兵攻打竹邑,让赵壮匹夫首尾难顾,不知道该守那里。” 周曾答应,赶紧替项康提笔拟令,项康又派人传来晁直、朱鸡石和郑布三将,让他们各自领兵去打留萧二县,三将获得重用,当然都是欢喜不胜,不过就在项康向三将颁发兵符的时候,负责哨探工作的项扬却急匆匆的来到了项康的面前,向项康奏道:“阿哥,刚收到的细作探报,一天多前,刘季义军突然从沛县出兵南下,向彭城北面的留县发起了进攻。留县的暴秦军队出兵交战,被刘季杀败,已经被迫退守城池了。” “这么快?”项康愕然,然后又一跺脚吼道:“老流氓!果然是老流氓!肯定是打听到我们已经拿下了彭城,还把赵壮匹夫的郡兵主力杀得大败,暴秦军队已经无力增援留县,所以就赶紧乘机对留县下手了!” “少帅放心。”晁直迫不及待的说道:“末将这就下去准备,明天就提兵北上,一定替你把留县给拿下来!” 盘算了一下,项康答道:“不能急,这个时候你出兵北上,不但没办法拿下留县,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反过来帮刘季刘老三更加轻松的拿下留县。” “为什么?”好不容易才捞到独当一面机会的晁直焦急问道。 “两个原因。”项康说道:“第一是道义问题,都是反秦义军,虽然互相之间没有什么约定,但是对于暴秦军队城池来说,肯定是谁先动手归谁打,你到留县,只要刘季没退兵,你就只能干看着没办法动手。第二是留县暴秦军队那边的反应,他们本来就形势危急,又看到我们也出兵北上,为了活命,说不定就会选择开城投降,到时候刘季这个便宜不就占大了?” “那怎么办?”晁直简直有一种想把刘老三活撕了的冲动,说道:“我们如果按兵不动的话,刘季真的把留县给拿了下来,我们还怎么对留县下手?” 事关未来主城的北部屏障和缓冲,项康当然绝不能容忍刘老三拿下留县对自己形成威胁,可是如何抢在刘老三之前把留县给拿下来,却又让项康头疼,直接动手强抢当然不行,对刘老三说明原委,要刘老三主动退兵也不行,上次刘老三在薛县已经主动退让过一次,这次又去要他退出,换谁都会有话说。 不过还好,绞尽脑汁间,项康又突然考虑到了另外一个关键问题——刘老三胸怀大志,不甘人下,是肯定不愿给自己当牛做马,服从自己的号令指挥的,可是以他的谨慎狡猾,也肯定会防着自己武力吞并他的队伍,一口气吃下他目前控制的沛县、丰县和胡陵三座城池,自己如果在这方面做足了文章,不就可以吓得刘老三乖乖的退兵自保,让自军可以独自吃下留县了?、 发现了这点关键,又迅速的盘算了一番,项康拿定主意,说道:“按原计划明天出兵,亚叔,马上替我给刘季刘老三写一道书信,向他宣述我们的军威,请他亲自南下来彭城与我相会,共商联手讨秦的事宜,语气尽量傲慢一些。” 周曾答应,赶紧提笔做书,项康则又说道:“亚叔,宣述我们军威的时候,尽量把我们的实力夸大一些,不用怕被刘老三揭穿,但别在书信上告诉刘老三我们马上就要出兵留县的事,写好以后马上用快马发出,务必要在明天之内,把书信送到刘老三的面前。” 第一百一十章 迎接沛公南下 “……兵六万,甲士三万,车千乘,战马数千,良弓劲弩,无可计数。雄据淮北,旌旗南抵长江,东观沧海,北至沂蒙,西临涿鹿(彭城别称),疆土辽阔,黎庶百万,又托先祖之荫德,挟旧楚之余威,黔首爱戴,士农倾心,政通人和,士卒用命,足衣足食,无前无敌,诛灭暴秦,匡复山河,不过如举手运掌,探指拾芥,计日而可待!” “……鸟无翅不腾,人无头不行,沛公兴兵伐秦,虽屡有战功,然沛丰城小,人民稀少,钱资鲜薄,甲兵不完,城郭不固,军不经练,粮不继日,项某观之,实为沛公揪心。今天缘巧合,贵我两军近在咫尺,项某愿在彭城备设盛宴,牛羊美酒,诚邀沛公南下彭城,与某共商合兵讨秦之大计,戮力同心,共破暴秦,万望沛公允从,见书后即日南下,与项某当面相会。切切。” 抑扬顿挫的读完了周曾代笔的项康书信,刘老三不由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由向在场的曹参、周勃和樊哙等人嚷嚷了起来,说道:“别人还说我刘季无赖,和项康这个无赖小竖子比起来,我刘季简直就是一个正人君子啊!” “兵六万甲士三万?车千乘战马数千?疆土辽阔黎庶百万?项康这个小竖子真把我刘季当什么都不懂的种田泥腿子随便欺负?满打满算,他手里也最多不过是十几个城池,怎么可能供养得起这么多的甲士精锐?这么多的战马战车?又从那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子民黎庶?把牛吹得这么大,项康小竖子就不怕舌头被闪着?” 曹参和周勃等人哄堂大笑,纷纷嘲讽项康的大言不惭,胡吹乱嗙,说大话说得自己都昏了神智。不过开心大笑之后,很有些政治头脑的曹参还是赶紧提醒道:“沛公,项康小儿又是炫耀军力,又是邀请你到彭城相会,很明显就是动了邪念,想要恃强凌弱强行兼并我军,也乘势吞并我军控制的沛、丰、胡陵三县,这一点我们必须得小心提防。” “这是当然。”刘老三冷笑道:“不过也好对付,只要随便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别去彭城冒险就是了。老子就不信了,项康小儿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公然用武力吞并我们的反秦军队,让天下人对他万夫所指。” “还是小心为上。”曹参又说道:“不去彭城的借口要找充足一些,得让项康小竖子无话可说,另外还得多派人手盯紧彭城那边,防着项康小竖子不顾后果的胡来。毕竟,他的实力的确要比我们强出太多,真要是想对我们下手,也是欲加之罪,不患无辞。” 刘老三点头,盘算了片刻之后,刘老三拿定主意,说道:“曹参,我文笔不行,你替我给项康小竖子回一封信,把他好生吹捧一番,尽量多说一些好话,然后就说老子愿意和其他的义军一起,尊他为反秦盟主,只不过现在老子还不知道其他反秦义军的态度,泗水北部又还有暴秦军队没有彻底铲除,黎庶黔首也需要安抚,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到彭城和他见面,只能是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说。” 口述完了回信的大概内容,刘老三又顺口吩咐道:“多备些礼物,连同书信一起送去,另外给项康小竖子的使者也多给点好处,让他回去替老子多说点好话。” 曾为沛县法院院长(狱掾)的曹参答应,很快就把书信写好,刘邦接过见曹参在书信上言词谦卑,对项康吹捧之至,应该能够满足项康的虚荣心,这才满意点头,签名用印后安排使者南下送往彭城,去拍项康的马屁和争取暂时稳住项康。而再接着,刘老三当然又催促麾下士卒加紧赶造攻城器械,准备在第二天发起强攻留县的战事,尽快拿下这座已经彻底孤立无援的县城。 攻城战的准备十分顺利,天还没黑,三架高耸的云梯车和五辆撞城车就已经完工,同时在军中士卒的辛苦努力下,留县的护城河也被填平了二十余丈,打开了刘老三军直抵留县城下的道路。而更让刘老三欢喜的是,城里的守军还明显的军心不稳,在阻止刘军填河期间放箭凌乱,号令无章,很明显已经处于了绝望之中,再没有任何的必胜信心,所以已经积累了不少攻城经验的刘老三基本可以确定,明日攻城,自军破城必将十拿九稳! 事有意外,正当刘军将士上上下下都充满必胜信心的时候,也正当刘军将士在各级将领指挥下积极做好最后的战前准备时,当天晚上,一匹快马却突然从南而来,口吐白沫的冲到刘军营门前要求入营,刘军营门守兵喝问来人身份和来历,打马狂奔而来的骑士大声答道:“我是沛公今天派去彭城的使官随从,我们在南下路上遇见了项康项少帅的军队突然北上,直接往留县这边过来,使官怕沛公没有准备会吃亏,就叫我赶紧回来报信!” 仔细检查了使者随从的腰牌后,这个使者随从也很快就被领到了正准备睡觉的刘老三面前,闻知项康突然出兵北上,正在担心项康会不会强行吞并自己的刘老三当然是大吃一惊,赶紧问道:“来了多少兵马?带队的是谁?你们有没有问他们的来意?” “回禀沛公,来了四面千人旗军队,另外还有一队数量不明的骑兵,有四千多人,带队的是少帅军的校尉晁直。”使者随从如实报告,又说道:“使官他上前打听,晁直说是他奉了项少帅之命,带军队北上迎接沛公你南下去彭城赴宴,还说叫我们不要误会,他们没有恶意,就是想接沛公你去彭城。”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老三当然是想不误会都难,匆匆问明了少帅军晁直所部是以急行军的速度前来留县,刘老三再不敢有任何的耽搁,赶紧连夜召集曹参、周勃、樊哙和夏侯婴等亲信商议对策。结果闻知消息,曹参和周勃等人当然也是大吃一惊,无不惊叫说道:“项康小儿想干什么?难道他真想用武力吞并我们的军队?” “基本上只有这个可能了。”刘老三以己度人,得出结论道:“小竖子一边派人请我去彭城和他见面,一边不打任何招呼就突然出兵留县,直接冲着我们过来,肯定是想逼着老子答应去和他见面,然后逼着老子把军队并入他的狗屁少帅军,一口吃掉老子的军队和地盘。” “和他们拼了!”樊哙拍案吼道:“小竖子欺人太甚,这次再不能忍气吞声,和他们拼到底!” 刘老三板着脸不吭声,只是飞快盘算和少帅军偏师火并的后果,曹参却十分冷静,说道:“不要乱来,敌强我弱,先不说就我们现在的实力,未必拼得过项康小儿的偏师,就算拼赢了也没什么作用,项康小儿兵强马壮,马上可以立即出兵来找我们报仇,到时候他如果亲自率领主力来攻打我们,我们如何抵挡?” 还没有得到张良和韩信襄助的刘老三痛苦闭眼,也十分清楚目前和项康翻脸确实是死路一条,可是不甘人下的雄心壮志却又注定了刘老三绝不可能选择向项康屈服,犹豫了半晌后,刘老三这才向曹参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只能是暂稳攻城,同时做好两手准备。”曹参答道:“一边小心堤防项康小儿的偏师突然动手,一边向项康小儿通好示弱,争取用假意臣服说服项康小儿收手,放弃强行吞并我们的打算。” 刘老三又不吭声,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怕多给老子一天时间也好啊!一天之内,老子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拿下留县,安全的躲在城里和项康小儿说话,那用得着象现在这样被动?” 再怎么切齿也没用,前有城池拦路,一路急行而来的少帅军偏师又肯定能在第二天抵达留县城郊,刘老三当然再不敢冒险发起攻城,露出背后给少帅军偏师捅刀子。所以咬牙之后,刘老三还是无奈的吼道:“就这么办,暂稳攻城,优先防范项康小儿的偏师!” 吼完了,刘老三还一脚踹在面前案几上,把案几踢得凌空飞起,笔墨竹简顿时洒满一地。 就这样,在留县守军都已经彻底绝望的情况下,刘老三的军队只能是被迫暂时放弃攻城了,同时在留县守军惊奇的目光中,第二天的辰时未过,三百余名少帅军骑兵就快马加鞭的赶到了留县城下,驻足到了留县南郊的高岗之上,刘老三硬着头皮派人上前联络,少帅军骑兵则答复说他们是奉命行事,让刘老三有什么事自己去找晁直说。 正午将过时,晁直和朱鸡石率领的少帅军偏师主力顺利开抵至留县城郊,然后擅长练兵的晁直也不派人和刘老三联络,直接就带着军队到刘老三军营外排开了阵势,然后才派人去请刘老三出营答话。刘老三无奈,也只好是领了一队人出营,到阵前去和晁直答话。 这也是刘老三第一次亲眼看到少帅军的军容军貌,结果让刘老三自惭形秽的是,同为反秦义军,还只是一路普通偏师,在长途跋涉之后,少帅军的军阵依然严整无比,军旗如林,不动如山,武器装备更是让刘老三的士卒相形见绌,前排甲士刀剑雪亮,壮健如牛,后排弩手队列整齐,装备统一,又有车兵混杂其间,马匹高大,车身坚固,军威远超寻常的秦军县兵,直追秦军精锐。 无比艳羡的打量了少帅军的军阵一番之后,悄悄咽下一口贪婪的口水,然后刘老三才拍马上前,大声表明自己的身份,晁直也打马出阵,在阵前向刘老三遥遥拱手,大声说道:“沛公,久仰大名了,在下晁直,大楚项少帅麾下校尉,今奉少帅钧令,前来迎接沛公南下彭城,与我们项少帅相会。请沛公务要推辞,立即提兵南下,我家少帅在彭城已然备下了牛羊好酒,犒劳沛公你的将士!” “晁校尉,项少帅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刘老三十分无奈的大声说道:“可是晁校尉你也看到了,留县未破,在下军务缠身,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去彭城拜见项少帅啊。还请晁校尉回禀项少帅,就说等在下忙过了这段时间,一定亲到彭城,向他当面道谢和请罪。” “沛公,留县的事,你不用担心,你走之后,自有在下代为攻打。”晁直威风凛凛的大声说道:“只请沛公即刻南下,到彭城去与我们少帅相会,共商反秦大事!” “完了,看来这个匹夫是铁了心要逼着老子去彭城了。”刘老三心中叫苦,嘴上却继续推托道:“晁校尉,在下不止是有攻打留县这件事,是在下后方的丰沛胡陵等地,也有无数军务需要在下亲自操办,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啊。” “那就没办法了,在下奉命而来,如果不能请得沛公南下,在下回去也没办法向项少帅交差。”晁直故作无奈的摊手,说道:“要不沛公你再考虑考虑,在下也暂时立营在此,等待沛公你的答复。” 言罢,晁直掉头就走,领着军队有序撤退,缓缓撤到距离刘老三军营不到五里的地方立营,刘老三不敢阻拦,也只好赶紧回到营中与众将商议对策,讨论分析晁直是否会有突然动手的可能。结果也是人之常情,看到晁直如此炫耀军威,同时又口口声声都是逼迫刘老三去彭城和项康见面,曹参等人无不怀疑晁直是想让士卒暂时休息,养足体力后再突然动手,强行兼并刘老三的军队和地盘。 “沛公,不能干等着让他们先动手,得先下手为强!”樊哙的反应最为激烈,吼叫道:“乘他们远来疲惫,立营未稳,马上出兵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樊哙,你别说蠢话了好不好?”曹参没好气的说道:“先下手为强?先不说能不能得手,就算能得手有怎么样?同是反秦义军,项康小儿的偏师又是打着迎接沛公去彭城的旗号来的,我们突然对他们翻脸动手,如何能向天下人交代?到时候项康小儿亲提主力过来报仇,其他的反秦义军也对我们群起而攻之,我们岂不是得死无葬身之地?!” 樊哙语塞,只能是不服气的说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千日防贼,防得住么?万一晁直匹夫突然翻脸,把我们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怎么办?” 曹参脸色阴沉,半晌才对刘老三说道:“沛公,只有两个选择了,一是走为上计,赶紧退回沛县自保。二是赌一把大的,赌他项康小儿不敢背负骂名,不敢不给任何理由就突然对我们下手,全力攻城,先把留县拿下来进城再说!” 刘老三的脸色远比曹参更加阴沉,盘算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不能再忍让了,留县指日可破,现在放弃实在可惜,而且一再退让的话,项康小儿说不定就会更进一步蹬鼻子上脸,出更大的难题逼着我们加入他的狗屁少帅军!赌一把!” 刘老三拿定主意,恶狠狠的说道:“赌!老子就不信了,项康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连反秦义军都下得去手!马上出兵,攻打留县!” “沛公,你可考虑清楚了!”曹参警告道:“如果这把赌输了,晁直匹夫真的在我们出兵攻城的时候,突然往我们背后捅上一刀,那我们不但注定惨败无疑,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努力,也有可能全部付诸东流。” 考虑到在攻城时遭到少帅军的突袭,确实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刘老三难免又有一些犹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却突然有斥候来报,说道:“禀沛公,南来的少帅军派遣使者,手打白旗到留县城下喊话。” “喊了些什么话?”刘老三赶紧问道。 “请城上的暴秦军队士卒给他们送一封信。”斥候如实答道:“还说信是写给留县的暴秦县令的,城上的暴秦军队士卒听到以后,就用绳索放下了篮子,把信给提到城上去了。” “普通的招降书信?还是其他的书信?”刘老三再次以己度人,马上怀疑起了少帅军的书信内容。 “如果只是普通的招降书信还好说,如果是其他的书信,那我们可能麻烦就大了。”曹参无比担忧的说道:“晁直匹夫如果铁了心要对我们下手,说不定就会劝说留县的暴秦军队和我们联手,前后夹击我们。” 刘老三的脸色再度阴沉,又盘算了半晌才说道:“派个人去联系晁直,就说老子的北线告急,必须得马上回师北上,就不陪他在留县玩了,等以后有了机会,老子再到彭城去和项康小儿见面。” “沛公,你刚才不是说不能再忍让了吗?怎么这会又改主意了?”樊哙一听急了。 “你懂个屁!”刘老三怒骂,说道:“老子是去试探,晁直匹夫如果真对我们有什么敌意,就肯定不会让我们走!摸清楚了他的态度,我们就不必操心怎么决定了!” 刘老三的使者来到了少帅军的偏师营地后,皮球自然也就踢到了晁直的面前,为了独自吃下留县城池,晁直当然是巴不得刘老三赶紧滚蛋,也几乎就想张口答应。好在晁直也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欲速则不答的道理,虽然没办法想出什么欲擒故纵的高招,却也谨记出发时项康要自己行事故作神秘的指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一句话不说就打发了刘老三的使者离开。 晁直这一手也恰好打中了刘老三的要害,闻知晁直不做任何答复,本就犹豫无比的刘老三心中难免更是惴惴,思虑了再三之后,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光棍铁律,流氓成性的刘老三还是咬牙做出了决定,说道:“明日拔营,全军缓缓而退,先撤回沛县守城再说!” 就这样,在距离攻破留县只剩下最后临门一脚的情况下,因为害怕少帅军用武力强行吞并自己的兵马,刘老三的军队还是选择退让自保,第二天一早就拔营北走,保持着严密警戒缓缓撤退,晁直和朱鸡石率领的少帅军偏师则是一边心中偷笑,一边始终按兵不动,目送现在还不能下手的刘老三军离去,然后马上接管刘老三留下的营地旧址,将就刘老三留下来的攻城武器,直接向留县城池发起进攻。 最后,还是在少帅军偏师用刘老三留下的攻城武器攻破了留县之后,又收到了少帅军把主城迁移到彭城的消息后,刘老三才彻底的恍然大悟,也顿时气得踢案大骂,“无耻奸贼!竟然能奸诈到这个地步!明明就是只想拿下留县,建立彭城的外围屏障,居然装出一副想用武力吞并老子的模样,逼着老子让煮熟的鸭子飞走!都说老子是流氓,和项康小儿这个大流氓比起来,老子简直就是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道德楷模!” 大骂过后,原本还想借着少帅军牵制泗水秦军这个机会混水摸鱼的刘老三也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咆哮道:“往北走!只能是往北走了!项康小儿比老子还流氓还不要脸,玩不过他!往北走去扩大我们的地盘,壮大我们的军力,等以后再找项康小儿算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因祸得福 经过一番难度不小的艰苦鏖战,继留县之后,彭城西面的萧县终于也被少帅军偏师攻克,少帅军新主城彭城的外围屏障也随之逐渐形成雏形。 攻打萧县的最大障碍依然还是少帅军的老对手赵壮,汲取了前几次惨败的教训,赵壮这次是早早进驻了留县城内,并且接管了留县秦军的控制权,杜绝了彭城大战时那样的隐患,率领少帅军偏师的郑布无奈,也只好采取见效慢、伤亡大的强攻战术,正面叩打这座县城。 仗一度打得十分艰难,负隅顽抗的留县秦军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先后两次打退少帅军偏师的正面进攻,即便郑布亲自上阵也没能奏效。不过还好,现在的少帅军在兵力调配方面已经再不向之前那么捉襟见肘,得知萧县陷入苦战,项康又马上派遣丁疾率军两千前来助阵,郑丁二将联手实力大增,后援兵力已经接近枯竭的赵壮军则是士气大受影响。 军心沮丧之下,面对少帅军同时从三个方向发起的强攻,秦军当然再也无法招架,守军兵力不足的西门被少帅军突破后,很快就彻底的土崩瓦解,屡战屡败的赵壮率众南逃,结果却在抢渡谷水时不慎落水,当场溺毙,秦军降者众多,只有少部分人惧怕少帅军报复坚持逃走,不过这些人也几乎都没敢逃回相县归队,普遍选择了潜逃他乡,再没勇气回到秦军队伍,继续与越来越强大的少帅军为敌。 至此,泗水郡的十六座县城之中,已经有九座县城落入少帅军的魔掌,再加上刘老三控制了丰县和沛县,铚县和蕲县又在此前的战乱中被彻底打废,再加上戚县也被彻底孤立,泗水秦军真正能够控制,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青壮男定已经被掏空的郡治相县和城父、竹邑两座县城,不但再没有任何力量向少帅军控制地发起反击,还连自保都明显力量不足,少帅军基本拿下泗水全郡,实际上也就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拿下了萧县之后意气风发,郑布和丁疾二将除了赶紧遣使告捷之外,当然也顺便请求项康同意他们进兵相县,拿下泗水郡的郡治,然而项康却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原因一是少帅军扩张过快,急需时间消化胜利成果,二是随着少帅军各地守将先后率军赶到彭城侯命,少帅军急需重新整编队伍,完善指挥系统,所以项康选择了让郑丁二将暂时停止西进,就地接受整编,准备等完成了这一工作之后再考虑更进一步扩张。 距离较近的项声最先赶到彭城与主力会合,还给项康带来了僮县和徐县预备队,共计兵力两千五百余人,项康则给项声补充了一些武器战车,直接编为一队,仍交项声指挥。项冠则因为一是道路较远,二是需要护送少帅军主要将领的家眷,过后了两天才带着下相、凌县和淮阴的预备队赶到彭城,项康闻报不敢怠慢,率领少帅军出城十里迎接项冠护送的两位叔母,也终于在时隔多日之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妻虞妙戈,还有最为挂念的小姨子虞姀。 一段时间不见,虞姀小丫头的变化倒是不大,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和身体发育,变得更漂亮了一些,也让项康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发誓要尽快找机会再给小姨子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然而在看到虞妙戈时,项康却不由有些意外,才一个多月不见,虞妙戈竟然明显消瘦了不少,精神状况也明显的不好,见到项康时不但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喜色,相反还情绪有些低落,与项康说话时笑容也十分的勉强,似乎心事重重。 虽然更喜欢漂亮小姨子一些,但是看到未婚妻变成这副模样,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的项康还是有些担心,忙向虞妙戈问道:“妙戈,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事。”虞妙戈强做欢颜,说道:“可能是路上受了些风,头有些沉。” “傻孩子,你还瞒着康儿做什么?”旁边的二叔母埋怨,又转向项康说道:“康儿,其实上次你走了以后,妙戈就生了病,吃不好睡不好,整天难受,只不过她怕你挂念,不许别人让你知道。你看看,妙戈多替你着想,这次她搬来彭城,你得多陪陪她,也得好生照顾一下她。” “还有你们的婚事,也该办了。”三叔母接过话头,说道:“本来你们是定在七月成亲,因为起兵反秦的事耽搁了,后来你也一直没时间,耽搁到了现在。这次再不能耽搁了,就在这几天,你们就把婚事办了,叔母我还等着抱侄孙子。” 内心深处一直在逃避和虞妙戈的婚事,项康只能是含糊答应,虞妙戈知道项康的心中所想,也不揭穿,只是柔声向三叔母说道:“三叔母,项郎事情太多,还是再等一等吧,等他有了时间再说。” “不能再等了,现在天下这么乱,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素来比较温柔的三叔母难得武断一次,说道:“三天后吧,我看到日书,三天后是好日子,那天你们就正式成亲。” 二叔母附和,也主张让项康和虞妙戈赶紧把婚事办了,虞妙戈的父亲虞间也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摆着岳父架子逼迫项康当场拍板同意,另一边的周曾、项冠等人出于好心,也都力劝项康尽快成亲。避无可避的项康别无选择,也只好点头说道:“好吧,小侄就听两位叔母的安排。” 做出了这个承诺,项康悄悄去看虞姀,小丫头却故意把脸扭开,不让项康知道她的神情反应。而虞妙戈也在悄悄偷看项康,见项康目光偷瞟自己的妹妹,虞妙戈心中难免又是一阵失落,也更加下定了一个决心………… 彭城规模远超下相,虽然项康不喜欢滥用民力修建什么华屋丽舍,但是想在城里找几套好房子安顿两位叔母和虞家人还是轻而易举,而把她们和其他少帅军主要文武的家眷安顿好了以后,项康连口气都没喘,马上一头扎入了军队的整编工作中,期间为了答谢项冠这段时间的守卫后方、保护老小和供给粮草兵员,项康除了也把项冠升为校尉之外,又给项冠补充了许多的精锐士卒和战车武器,把项冠的统领军队扩建为三千人,项冠大喜,对项康感激不尽。 与此同时,留下了朱鸡石守卫留县之后,晁直也带着两千多本部军队回到了彭城,不过项康这一次没再让晁直独自成军,而是把晁直军收编进了自己的中军队伍,听命于自己的直接指挥,同时从东海北部陆续向彭城赶来的新兵,还有钟离昧和龙且两员大将,项康也打算收编进自己的中军听用,余下兵马则被项康交给了自己目前最信任的项庄统领,将少帅军的整编工作初步告一段落。 忙完了这些事后,时间已是晚上,疲惫不堪的项康回到官寺后连饭都懒得吃,只想赶紧回房睡觉,不料刚回官寺,替项康掌管住所事务和机密文书的族侄项它立即就迎了上来,挤眉弄眼的嬉笑说道:“季叔来了,等你很久了,还亲手给你做了晚饭,快去见面吧。” 项它没说明是谁来了,可是光凭项它提到已经亲手给自己做好了晚饭,项康就知道是自己贤惠的未婚妻虞妙戈来了——虞姀小丫头可没有这样的耐心。不过让项康意外的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住处时,推开房门,虞妙戈和虞姀姐妹竟然都在房中,虞姀小丫头还以姐姐的大腿为枕,正睡得又香又甜。 点了点头算是向项康见礼,又轻轻把妹妹扶到旁边睡下,虞妙戈这才起身侍侯项康更衣除鞋,又把已经冷掉的饭菜拿起厨房重新温热,然后才端回来侍侯项康用饭,期间为了不惊醒虞姀小丫头,虞妙戈和项康都几乎没有怎么说话,更没有什么激情动作,平静得就好象一对已经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也有些象是一对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的陌生男女。 最后,还是在项康快要把饭吃完时,坐在旁边的虞妙戈才突然开口,声音温柔的说道:“项郎,我想通了,我们退亲吧。” “你说什么?”项康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我说,我们退亲吧。”虞妙戈的声音依然十分温柔,语气却十分坚定。 “妙戈,你开什么玩笑?”项康终于大吃一惊,说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说这话?” “因为你喜欢的不是我,是我妹妹,对不对?”虞妙戈终于摊牌,指了指旁边正在酣睡的虞姀说道:“你们之间还互相相爱,甚至还有可能已经有肌肤之亲,对不对?” 与小姨子的奸情被未婚妻突然揭穿,项康再是如何的能说会道,在这一刻也难免手忙脚乱,厚着脸皮否认道:“妙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能和你妹妹……,我也是一直把她当妹妹啊。” “你不用骗我了。”虞妙戈缓缓流下了眼泪,说道:“马陵山盗匪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小妹在喜欢你,那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小妹的一相情愿,对她还有些内疚。可是后来我才逐渐发现,原来你和她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彼此相爱,所以我不想再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了,我们退亲,你娶小妹好了。” 项康傻眼,再次狡辩否认,虞妙戈则忍无可忍,说道:“你还骗我?还记不记得在下相的时候,我出房去给你做饭,小妹就马上进去和你见面,你们还背着我亲热是不是?实话告诉你,我没去厨房,我又回来偷看了,亲眼看到你们抱在一起……,做那个!” 项康再没有任何话说,虞妙戈却是泪如雨下,哽咽说道:“当时我连死的心都有,也很想冲进房里当面揭穿你们,可我忍住了,因为你是大楚国的少帅,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我只能忍住,也只能忍住……。” 哽咽到这里,虞妙戈已然是泣不成声,项康则是心中无比愧疚,下意识的伸手把虞妙戈揽如怀中,温柔的替她擦拭眼泪,也终于有了点不是渣男的样子,虞妙戈则将头埋在了项康的怀中饮泣,许久才抽噎着问道:“告诉我,你和小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让我在糊涂下去,我想知道。” 事情到了这步,项康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是把自己与虞姀小丫头之间的乌龙情事告诉给了虞妙戈,然后才愧疚的说道:“妙戈,我真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当时我真不知道你们是两姐妹,还以为你父亲是答应把你妹妹嫁给我,就把心放在了她的身上。可是我知道真相后,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小妹和我之间,已经有了感情了。” “原来是这样。”虞妙戈终于恍然大悟,也忍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轻声说道:“也好,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是局外人,也是应该退出,你和小妹成亲吧,我祝你们幸福。” “不行!”项康下意识的揽紧了虞妙戈,说道:“我们不能退亲,我知道你的脾气,你和我退了亲,你这一辈子就完了。我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不能对不起你一辈子。” 难得听到项康发自肺腑关心自己的言语,为项康付出了许多的虞妙戈不由再次落泪,半晌才说道:“可我如果不走,小妹岂不是得伤心一辈子?你们之间,难道能永远这么下去?” 项康再也无话可说,有心想要立誓与虞姀小丫头断绝往来,可又觉得自己再说这样的话未免渣男到了极点,虞妙戈则又轻声说道:“项郎,不用担心我,我不怪你,这是天意弄人,是上天注定要成全你们,虞姀是我的亲妹妹,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让她伤心一辈子,一辈子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和你在一起。你们成亲吧,我走……。” 虞妙戈没能把话说完,因为睡在旁边的虞姀小丫头已经悄悄的坐直了身体,俏丽的脸庞上也同样尽是泪水,声音沙哑的说道:“阿姐,你不要再说了,是我对不起你,抢走了你的丈夫,你不能走,项郎是你的,我走,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偷你的男人。” “小妹……。” 虞妙戈声音颤抖,虞姀则过来直接扑进了虞妙戈的怀中,哭着说道:“阿姐,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喜欢上你的男人,更不该和他做不该做的事,我已经对不起你那么多,不能再对不起你一辈子!你和项郎成亲,我走!我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被妹妹的话感动,虞妙戈不由抱紧了妹妹,姐妹两人一起抱头痛哭,而项康思来想去,一咬牙干脆把虞家姐妹一起抱进了怀里,说道:“你们都不能走,都嫁给我!我同时娶你们姐妹两个,都给你们幸福!” 虞家姐妹的哭声一起戛然而止,吃惊的抬头来看项康,项康则难得神情坚定,先飞快在姐妹俩的脸上各吻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嫁给我,都做我的妻子!” “你想得美!”虞姀小丫头本性流露,先在项康的身上狠掐了一把,然后才说道:“都嫁给你?那谁大谁小?” 虞妙戈不吭声,因为这个时代的侍妾实在是地位太低了,基本上和仆役丫鬟没有什么区别,虞妙戈本人当然不愿意做妾,也更不愿意让心爱的妹妹落到这样的处境。 “没有大小,都是我的王妃!”项康也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妻妾地位差距巨大,干脆这么说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张楚王的部将武臣已经在邯郸自称了赵王,有一个叫田儋的齐人,只拿下了一个狄县,也自封为齐王,他们都敢称王,我项康那有不被封王的道理?你们先暂时忍一忍,等我封了王,我马上封你们为王妃,到时候你们既不用受委屈,外人也没有任何话说!” 说完了,也不等虞家姐妹答应,项康就迫不及待的抱紧了她们,直接在她们的嫩滑脸蛋上乱啃,虞家姐妹则是开始还奋力挣扎,可是随着项康的越抱越紧,越吻越是热情,虞家姐妹的挣扎力度也不由越来越小,最后,她们身上的衣服,还慢慢的在项康拉扯下不断的脱落…… 是夜,当世第一渣男项康与小姨子的奸情被未婚妻子当面揭穿后,却靠着自己的厚脸皮和强健身体,不但没有身败名裂和竹篮打水一场空,相反还因祸得福,成功做到了一件让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事——那个什么姐妹什么双又什么飞的来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双喜临门 虞家姐妹毕竟没有项康那么脸皮厚,虽然点背命苦八字不好,被迫答应了给项康做娥皇女英,还做出了实际行动,可是项康迫不及待的提出在同一天迎娶虞家姐妹后,虞家姐妹还是断然拒绝,因为项康倒是可以不要脸,虞家姐妹却得顾虑旁人的看法,还有虞家人的感受——事情这么突然,有多少人能够一下子接受得了? 最后经过反复的商量,做梦都想天天左搂右抱的项康也只好做出让步,答应先后虞妙戈举行婚礼,等虞家姐妹慢慢做通了家人的工作,也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让项康把虞姀小丫头迎娶过门。不过也还好,虞妙戈并没有提出在这之前不许项康和虞姀小丫头继续勾搭,还答应成亲之后,以方便互相照顾为名,把虞姀小丫头接来同住,项康也就勉强可以接受了。 与虞家姐妹一度乱成一团的情感纠葛,终于以皆大欢喜的结局收场后,曾经为了这事伤透了脑筋的项康也象是放下了千钧重担,不但再没有在内心深处抵制和虞妙戈正式成亲,一心一意的只是为自己两天后的婚礼做准备。不过还好,这个时代成亲并没有什么举办婚宴、拜天地和挑盖头之类的麻烦规矩,更没有什么堵门要钱闹洞房之类的三俗陋习,项康只需要把自己的住处装饰一新,准备好迎亲的车队和随从就行,再加上愿意帮忙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所以项康依然还是能够腾出手来办理堆积如山的军务政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婚礼而耽搁了正事。 只有成亲这天必须得例外,上午和周曾等文职官员一起办理了必须由自己亲自过手的公事后,稍微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项康就再没办法抽出时间去办理公事,赶紧得返回住处更换婚服,准备接受文武部众的道贺,然后就得率众赶往虞家接亲。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亲兵却突然匆匆上堂,向正在擦嘴的项康奏道:“启禀少帅,县寺外来了一位扶杖老者,说是听闻少帅你张榜招募贤士,特地前来拜见,请求你亲自接见。” “你傻了?”旁边的亲兵队长项扬没好气的说道:“你不知道少帅马上就要去迎亲了,那来时间见什么客人?叫他走人,改天再来拜会我们少帅。” “回禀项中涓,小的说了。”来报告的亲兵愁眉苦脸的说道:“可那老者不走,还说什么少帅应该以军国大事为重,不要为了个人私事而耽误接见贤才,又说什么少帅如果今天不见他,以后就算亲自上门去求他,他也绝对不会再来了,一切后果由少帅你自己承担。还说小的如果不给他通报,这个后果就由小的承担,小的见他年纪太大,眉毛胡子都一片雪白,又不能直接赶走,就只好进来向少帅禀报了。” “今天不见,以后就是求他都不来?好大的口气。”项康被钓起了一点好奇心,稍一盘算就说道:“反正还有点时间,项扬,你替我去迎接一下那位老者,把他请进来见我。” “阿哥,你马上就要去迎亲了。”项扬有些不肯,说道:“何必为了一个大言不惭的狂妄老头耽搁时间?” “敢说这么大话的人,或许真有点本事。”项康还算比较冷静,说道:“我们张榜招贤,是为招揽贤才帮助我们成就大业,现在有人来投奔,还是年纪很大的老人,我们如果坚持不见,传扬出去谁还愿意再来投奔我们?去吧,乘着我还有点时间,见一见再说。” 项扬无奈,只能是满脸不高兴的出门去替项康迎接客人,项康也暂时打消了回房更衣的念头,坐在堂上耐心等待,然后不一刻,一位须发雪白的瘦削老人就在项扬的引领之下,扶着竹杖大步走上了项康所在的县寺大堂。不过让项康颇有些意外的是,觉得浪费时间的项扬就已经满脸不高兴了,扶杖老者的神情竟然比项扬更不高兴后,见面后也不行礼,一张口就操着外地口音大喝道:“项少帅,你的架子好大啊,老夫不远千里前来与你见面,想和你商量反秦大事,你居然亲自出门迎接的礼节都不肯做,倨慢不礼到了你这个地步,是应有的求贤态度吗?” 被训得有些傻眼,项康一时难免有些手足无措,而那扶杖老者则是气势汹汹,又象打机关枪一样的呵斥道:“老夫知道今天是你的成亲之日,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的事情是应该很多很急,但你不要忘了,现今天下波谲云诡,各军纷争不断,局势一日三变,所以你自己的事不管再忙再急,也应该以军国大事为重!贪图安乐享受,美酒佳人,岂是英雄所为?” 看在扶杖老者说的话颇有道理的份上,也为了自己礼贤下士的虚伪声名着想,很会做表面工作的项康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了身来,先是客客气气的把扶杖老者请到了上宾的座位上,然后长揖行礼说道:“老先生教训得是,你远道而来,小子没有亲自出门迎接,确实非常不对,也请老先生宽恕,小子今后一定知过改过,再不敢怠慢象老先生你这样的年老长辈。” 看在项康请罪态度还算真诚的份上,扶杖老者这才重重哼了一声,无比勉强的表示不再计较。项康也这才好奇问道:“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来自何人?” “老夫的姓名来历,很重要吗?”扶杖老者不但脾气明显很不好,性格也确实傲得可以,说道:“对少帅你来说,好象是老夫到底是为了什么来见你才最重要吧?” “倔老头。”项康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态度恭敬的说道:“老先生教训得是,那么小子请问先生,老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老夫是来告诉你一件事,张楚王陈胜很快就要完了,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应对接下来发生的天下巨变。” 扶杖老者的话让项康瞪大了眼睛,做为穿越者,项康当然知道陈胜军西征失败后很快就要覆灭,但项康却说什么都没想到,面前这个扶杖老者竟然也能预料到这一变故。而那扶杖老者则被项康的惊讶神情误会,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怎么?觉得老夫是在胡说八道?觉得陈胜匹夫的兵强马壮,不可能很快完蛋?要不要老夫把其中的道理告诉你?” “请老先生指点,小子洗耳恭听。” 隐约发现面前这个倔老头似乎不简单,项康的态度也变得更加恭敬,而那扶杖老者也发现了这点,暗赞了一句项康的态度还算不错之后,扶杖老者才开口说道:“陈胜匹夫有三败,一是军队孱弱,聚拢军队一味只贪多求众,麾下士卒几乎是乌合之众,不经兵阵,缺乏训练,武器铠甲和粮草辎重全靠抢夺强征,根本无法保证长期征战所需,这样的军队在以众凌寡之时,倒是可以所向披靡,无往无前,可是一遇挫折,必然就是兵败如山倒,再难收拾。前番他的西征大军关中受挫,马上就只能退出函谷关,这便是明证。” 项康张口结舌,又吃惊的打量了一番那扶杖老者,然后才赶紧说道:“那么请问老先生,陈胜还有那两败?” “第二是御下无能,军队派出去就没办法控制。”扶杖老者又说道:“他的部将武臣奉命北征,才刚打到邯郸就马上自立为王,而且陈胜匹夫不但不敢出兵讨伐,相反还把武臣的父母妻儿送到邯郸,正式承认武臣为王。如此做虽然可以避免与武臣无敌,让他陈胜匹夫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暴秦,然而他陈胜匹夫却忘了,有了武臣这样的始作俑者,怎么可能不出现效仿的人?加上他西征兵败,荥阳重地又久攻不克,形势危急,所以老夫敢断言,要不了多久,他的其他部将就会纷纷效仿武臣,让他的军队彻底四分五裂,以让他陈胜匹夫的败亡,更惨!” 项康再度震惊,片刻后才说道:“老先生所言极是,昨天才收到的消息,陈胜匹夫的部将周福,在魏地拥立旧魏王之子魏咎为王,陈胜不但没有办法控制,相反还把身在陈县的魏咎送往魏地,让周福立他为魏王。” “这就是陈胜匹夫的御下无能,接连出现了两个这样的榜样,他的军队今后如果再不彻底的四分五裂,那简直就是没天理了。”扶杖老者感慨,说道:“不过和他的第三败比起来,他这第二败都还不算严重。” “敢问老先生,陈胜的第三败是什么?”项康又赶紧问道。 “不得人心。”扶杖老者回答得很直接,说道:“陈胜匹夫兴兵复楚,初见成效后却迫不及待的自立为张楚王,让无数希望兴复楚国的楚国旧民大失所望,同时他一味穷敛兵力,不为治下子民考虑来年的生计大事,这么做在短时间内倒是可以迅速壮大他的力量,但是时间一长,必然后患无穷,耽误了农耕织作,黔首黎庶无衣无食,又怎么可能衷心的拥戴于他?失去了民心支持,他就是无根之萍,其势岂能久乎?” 明白指出了陈胜必败的三个重要原因后,扶杖老者这才总结道:“有此三败,西征又吃了一个大败仗,你说陈胜匹夫是不是克日必亡?你如果不早些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巨变,陈胜突然覆亡,让你失去中原屏障,暴秦又兵锋向你,你当如何抵挡?” 项康默然,半晌才说道:“不瞒老先生,小子其实也是这么看的。” “你也是这么看的?”终于轮到扶杖老者小小吃惊了。 “千真万确。”项康点头,又坦然承认道:“其实小子把主城迁移到这座彭城,目的就是为了接下来的天下大变做准备,小子料定,陈胜覆灭之后,暴秦军队发起反扑,刀锋必然指向我们少帅军,所以小子才把主城迁移到彭城这个江淮枢纽,收取以逸待劳之效。” 反过来上下打量了项康一番,扶杖老者这才说道:“光只是迁移主城就够了吗?你的兵马虽然还算有点样子,可是和真正的暴秦精锐还是有一定差距,军队数量更是远不够用,你有把握挡得住能够击败陈胜匹夫的暴秦军队主力?” “小子也正为这事烦恼。”项康恭敬说道:“老先生如有妙策,还请不吝赐教,小子一定言听计从。” “指点你几句倒是肯定没问题。”扶杖老者摆起了架子,说道:“可是老夫现在又饿又渴,实在没那个力气。” 听到这话,今天就要成亲的项康也不迟疑,赶紧让人准备酒宴款待那扶杖老者,那扶杖老者也不客气,马上据案大嚼,期间前来给项康道贺的少帅军文武也纷纷来到了堂外求见,项康却摆手吩咐众人不提,耐心的只是为那扶杖老者亲自把盏倒酒,伺候那扶杖老者大吃大喝。 见项康对自己恭敬重视成了这样,那扶杖老者心里是无比的得意和欣慰,也不再故意考验项康,只是很快吃饱,然后放下筷子就说道:“你不能再继续的大肆扩张地盘了,周边还被暴秦军队控制的城池,能拿下来的城池倒是可以尽量拿下来。但是遇到被其他反秦义军控制的城池,你就只能马上止步,同时遣使通好,尽量结交其他的反秦义军将领。” “请问老先生,这是为了什么?”项康恭敬问道。 “第一当然是避免树敌,你的北面已经多是齐土,正西诸城多被陈胜所占,周福位居西北,再往这些地方扩张,很容易和其他的反秦义军发生冲突,所以你必须在这几个方向保持克制,以免白白便宜了暴秦军队。” 扶杖老者指点,说道:“第二是为了陈胜匹夫败亡之后做准备,陈胜一旦败亡,不管他会不会葬身沙场,他散落在各地的兵马军队都会彻底的群龙无首,到了那时候,你有地盘可以容身,又和各路反秦义军通好,还怕他们不会纷纷的带着军队投奔于你,你也不就可以白白的获得无数的军队兵马了?” “老先生妙计。”项康大喜,说道:“陈胜匹夫的军队虽然多是乌合之众,但其中也不乏精兵良将,他们只要主动投奔于我,我再去芜存菁,确实可以迅速壮大兵力。而且淘汰下来那些士卒也不用浪费,可以用来开垦土地,种植粮食,运送粮草辎重,减轻主力军队的负担。” “孺子还算可教。”扶杖老者终于露出了一点开心笑容,又说道:“还有,你必须尽快举行一次祭祀,祭拜你的长大父武信君项燕公,规模越大越好,你的长大父之前独力扶楚,在楚国民间威望极高,你这么做不但可以借助你长大父的威望收敛民心,还可以明确树立你武信君后人的旗帜,对你将来更进一步壮大兵力,光复旧楚的土地城池,肯定是好处无穷。” “老先生指点得是,小子一定照办。”项康赶紧点头,又说道:“老先生还有什么指点?” “当然还有。”扶杖老者笑笑,又突然说道:“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得等老夫见到了你的叔父项梁项柱国再说,因为这事实在太大,你做不了主,必须得到你叔父的首肯之后,老夫的这个建议才能实行。” 言罢,扶杖老者活动了一下肩膀,说道:“好了,项少帅,去忙你的去吧,老夫今天就先说到这里,等你忙过了你的婚事,老夫再和你促膝长谈。对了,还忘了祝少帅你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多谢老先生。”项康诚恳道谢,又赶紧命令亲兵引领那扶杖老者去客舍休息,叮嘱一定要好生款待,最后,还是在亲手搀扶那扶杖老者起身的时候,项康才又想起一事,忙问道:“老先生,现在该告诉小子你的姓名来历了吧?” “居巢人范增。”扶杖老者回答得十分痛快,又说道:“平时喜欢出些馊主意,偶尔还挺管用,少帅如果不嫌弃,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问我,老夫尽力帮你想办法。” 项康不吭声,只是客客气气的恭送扶杖老者范增去客舍休息,不过在回到自己的席位接受部下拜贺时,项康却笑成了一个白痴模样,还笑得让周曾和项庄等人悄悄摇头,无不叹息道:“不就是娶一个国色天香的漂亮妻子吗?怎么能傻笑成这样?” 项康的傻笑模样一直延续到了晚上,黄昏时分,依照这个时代的礼节,身穿玄衣纁裳的项康乘车来到虞家住处,先是把穿着同样颜色婚衣的虞妙戈请上马车,笨手笨脚的赶着马车原地转了三圈,然后另乘一车,引领着虞妙戈乘坐的马车返回住处,最后与虞妙戈共吃一只祭祀过天地的牲肉,同饮合卺酒步如洞房,期间项康脸上就一直保持着开心到了极点的呆傻笑容。 实在是看不惯项康的呆傻模样,见项康进了洞房还对着自己一个劲的傻笑,虞妙戈也没办法再忍下去,推了一把傻笑着给自己解衣的项康,娇嗔道:“看你那傻样,又不是第一次了,用得着这么开心吗?” “开心,想不开心都难啊。”项康笑着说出了自己傻笑至此的原因,“因为今天,对我来说是双喜临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师出有名 中原的混战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乱,项康与虞妙戈正式成亲的第二天,还没等项康从新婚燕尔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下面就呈报来了一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说是脱离陈胜自立为赵王的武臣派遣部将韩广北略燕地后,他的部将韩广也象他学习,脱离他的控制自立为燕王,又说武臣为了这事勃然大怒,已经亲自带兵北上,讨伐背叛自己这个叛徒的叛徒韩广。 项康当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住在彭城县寺客舍里的范增,范老头却没有再象昨天那么洋洋得意,乘势吹嘘自己的先见之明,相反还叹了一口气,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武臣和韩广这两个匹夫这么做,真的是亲者痛仇者快,白白便宜了暴秦军队啊。” “这样的情况,今后只怕会是越来越多。”项康也叹了口气,说道:“只希望陈胜能够撑久一点,别输得太快,多给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永远不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你的敌人犯错上。”范老头又摆起长者架子,教训道:“只有自强不息,时刻不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才能掌握你自己的命运。” 项康赶紧表示把范老头的指点牢记在心,范老头这才满意点头,又很不客气的问道:“少帅,打算如何安排我这个糟老头子?老夫年老体衰,上不了阵,骑不了马,你总不能让老夫替你上阵杀敌吧?” “范公放心,小子已有安排。”项康很是恭敬的说道:“小子本来想直接请范公就任军师一职,但是范公初来乍到,直接就出任军师,只恐小子的麾下文武不服,所以小子冒昧,想先请范公暂时就任左史(高级参谋)一职,待将来再请范公出任军师,还请范公千万不要觉得委屈。” 心高气傲的范老头一听笑了,说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竟然还有这等魄力,老夫初来乍到,居然也敢让老夫直接参与你的军机大事。也罢,看在你还算有点诚意的份上,老夫就帮你了。” 项康大喜,赶紧向范老头拜谢,又毕恭毕敬的呈上自己让人连夜赶制的左史印信,范老头毫不客气的一把接过,然后马上扶杖起身,说道:“别浪费时间了,走,领老夫去你的书房,老夫要马上阅看你的军中文书,知道你的军中情况。” 秦末顶级谋士范老头确实不是浪得虚名,在项康的书房里只是呆了小半天,就已经把少帅军的军情详细牢记在心,也在和项康、周曾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就向项康提出了三个建议,一是建议项康尽快拿下相县和竹邑,建立进兵砀郡的前进基地;二是让已经成功拿下了广陵和堂邑的少帅军冯仲兵团进兵九江,扩张疆土和壮大实力;第三则是建议项康加固符离城防,在符离大量囤积军需粮草,以便将来使用。 进兵相县和竹邑早在项康的计划之中,项康当然不会反对,让已经闲置的冯仲兵团西进九江夺取城池土地,项康也马上点头,可是范老头的第三个建议,项康却有些看不懂,旁边的周曾又忍不住问道:“范公,我军拿下了相县和竹邑之后,符离就已经位居后方,怎么还要在那里抢修城防,囤积粮草军需,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倘若敌人从西而来,你没发现符离会变成我们军队布防的最大弱点吗?”范老头反问,又说道:“你集兵于彭城这座江淮中枢,确实可以在陈胜匹夫兵败之后,为你赢取到以逸待劳的先机。但如果敌人不来打彭城,或者兵分两路,一路直来彭城与你对峙,一路继续东进,攻打你的东海后方,你还有那一座城池可以起到保护后方的作用?” “只有符离可以挑起这个重担。”范老头自问自答,又说道:“符离紧扼睢水航道,又有驰道连通彭城和九江,西来敌人要想不经彭城直取你的后方,就必须得走符离经过,你在这里加固了城防,囤积了足够的粮草军需,就可以随时在符离驻扎重兵,保护你的东海后方,也可以保护你和南线军队的直接联络,倘若真有必要,你的南线军队也可以沿驰道迅速北上,增援西线战场,你说我们有没有必要重视符离的防御问题?” 项康醒悟,忙向范老头道谢,然后按照范老头的建议当场接连颁布命令,让郑布和丁疾二将从萧县出兵进攻相县,让项悍一边进兵竹邑,一边组织人手加固符离城防,尽可能的在符离囤积粮草军需,同时去令南线,让冯仲从堂邑出兵西进,夺取已经形同孤立的九江郡。旁边的周曾则很清楚自己不擅长军事,虽然对项康这么敬重刚来的范老头多少有些嫉妒,却也没有胡乱发言,干扰项康已经接受的决策。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来看看冯仲这边的情况,也是凑巧,项康让冯仲兵进九江的命令送到南线后,正好少帅军遥尊的老大项梁也从会稽送来消息,告诉了少帅军各部自己已经接受了陈胜的册封,正式出任张楚的上柱国和元帅官职,让少帅军各部从此象征性的打出张楚旗帜,知道项康十分敬重项梁这位叔父的冯仲也不敢怠慢,马上就让人赶紧缝制一面张楚旗帜打上,然后才坐下来,与自己最为得力的韩姓亲兵商量进兵九江郡的事宜。 “没有什么难度。”韩姓亲兵直接说道:“九江郡地域虽广,但人口稀少,各地的暴秦军队不会有太多的兵力和我们抗衡,攻取不难。不过道路遥远难走,粮食转运更是困难,我们逐个夺取城池肯定耗日漫长,军队也会十分疲惫,北线一旦有事,我们也很难立即回师增援。” “所以我们绝不能从广陵直接西进,只能是先回师到淮阴,然后沿着淮水西进,取淮水运粮之利,先下钟离曲阳,后取寿春,拿下寿春后再以九江郡守的印信颁发命令,让九江南部的各地城池易帜投降,那些城池的县令县长畏惧我们的兵威,害怕我们出兵讨伐,肯定会有不少人选择投降。即便有几个负隅顽抗者,我们也只需要派出偏师,就可以轻松拿下。” 早就已经对韩姓亲兵言听计从,冯仲当然是毫不犹豫的马上采纳了他的建议,不顾项伯鸡蛋里挑骨头的故意反对,当天就带着已经壮大为八千余人的少帅军南线兵团沿秦弛道北上,仅用时两天就轻松回师到了淮阴,再将粮草辎重装船水运,军队轻装而行,走淮水南岸的道路大步西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盱台那边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此前与少帅军分道扬镳的秦嘉军已经成功拿下了九江郡内的钟离城,当道拦住了少帅军的西进道路。 听到这个消息,此前就反对这个路线选择的项伯当然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在冯仲帐中张牙舞爪,大喊大叫,一个劲的只是指责冯仲的决策失误,满脸张狂的叫嚣道:“怎么样?老夫没说错吧?既然要进兵九江郡,就不要舍近求远,直接从广陵进兵东城,先拿下东城,然后再夺取阴陵和曲阳,进兵寿春。就是不听,就是要贪图道路好走,运粮方便,舍近求远,沿淮水直取寿春,现在好了,钟离已经被秦嘉狗贼拿下了,同是反秦义军,打不能打,路也不能借,老夫看你怎么办?!” 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意外的冯仲神情沮丧,只能是偷眼去看韩姓亲兵,韩姓亲兵却是想都不想,说道:“将军,小人认为不必有任何顾虑,直接绕开钟离城继续进兵,秦嘉不出兵拦截还好说,他秦嘉如果胆敢拦截,只管开打就是了,反正是他们先动手不义在先,我们就算把他灭掉,天下人也没有任何话说。” “放屁!你一个小小的执戟亲兵,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早就看韩姓亲兵不顺眼的项伯破口大骂,说道:“都是反秦义军,强行借路还动手开战,传扬出去我们项氏家族还不得被天下人唾骂?将来我们项元帅问起,谁来担待?” 冯仲的性格确实有些软弱,统兵作战后这个缺点虽然也有所改善,可是也不敢擅自做这么大的主,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道:“还是请令吧,我这就给项少帅去信,向他说明原因,请他决断。” “得向元帅请令!”项伯恶声恶气的说道:“这么大的事,只有元帅才能决断,否则谁也做不了主!” 选择了舍近求远的冯仲这次不敢再和项伯分辨,马上就点头答应,当场写下书信向项梁禀明情况,请项梁决定如何处置,并派快马立即发出。而打发走了项伯等人之后,冯仲又悄悄写信向项康报告情况自然不提,然后冯仲又采纳了韩姓亲兵的建议,统率兵马缓缓的先行西进,准备一边走一边等待项梁和项康的答复。 项伯其实绝对应该后悔逼着冯仲征求自己兄长的意见,六天后,项康倒是送来答复,要求冯仲谨慎行事,遣使通好争取借路而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首先动手,授人以柄招来骂名,实在不行可以远远绕开钟离,直接去打钟离西南部的阴陵。然而还没等项伯高兴多少时间,项梁就派人送来了答复,不但要求冯仲直接西进钟离,还把陈胜此前派去招抚项梁的张楚武平君李畔也送到了冯仲军中,让冯仲派遣李畔为使,携带项梁的亲笔书信前去招抚秦嘉,秦嘉答应便罢,不答应就强行借路,秦嘉胆敢出兵拦截,坚决干掉! 书信的最后,项梁还明白告诉冯仲,说秦嘉虽然也是反秦义军,但他此前背弃盟约攻打少帅军的营地,已经是不义在先,这会他又阻拦少帅军的进兵道路,如果再不借路给少帅军伐秦,那就是公然与全天下的反秦义军为敌,少帅军灭了他名正言顺!叫冯仲不必有任何顾虑,将来有什么责任后果,项梁一个人担着! 兄长的答复当然让项伯再一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然而瞻前顾后的冯仲却是象吃了一颗定心丸,再没有任何顾虑,马上就命令已经逼近九江郡境的军队继续前进,以正常行军速度直取钟离。同时又把项梁的决定用书信告知项康,让项康知道原因究竟。 越过了九江郡境,向西行进只走了一天多点时间,钟离城就已经遥遥在望,收到消息的秦嘉也早已在钟离城下严阵以待,同时遣使责问少帅军的来意。冯仲则按照项梁的吩咐,派遣陈胜的直属臣子李畔为使,携带密封的项梁亲笔书信前去向秦嘉借路,同时采纳韩姓亲兵的建议,早早就让军队排开阵势,做好了迎战准备。 秦嘉给出的答复让冯仲和项伯等人一起傻眼——李畔带着项梁的书信进入到了秦嘉军的阵中之后,没过多少时间,秦嘉军阵中竟然奔出了一匹快马,把李畔的人头摔到了少帅军的阵前,并且破口大骂道:“项家狗贼,无耻卑鄙,在盱台城下言而无信,现在竟然还要我们秦将军向你们屈膝投降!做梦!要打就打,今天正好找你们新帐老帐一起算!” 言罢,秦嘉军使者打马飞奔回阵,冯仲、项伯和陈婴等人却是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秦嘉竟然能疯狂到这个地步,居然敢把陈胜的直属臣子也直接一刀宰了?惟有冯仲身后的韩姓亲兵和项伯身后的张良一起叹息,道:“不愧是我们的项柱国,高啊!想不到一道故意言词傲慢的书信,竟然能把秦嘉匹夫激成这样。” 叹息过后,韩姓亲兵又俯首凑到冯仲的耳边,低声说道:“将军,还楞着干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再不动手开打,还要等什么时候再打?” 冯仲醒悟,赶紧站起身来,当众大骂秦嘉胆敢斩杀张楚王臣子李畔的不赦罪行,命令军队即刻发起进攻,正面叩打秦嘉的军阵,师出有名的少帅军将士上下齐声答应,当即上前攻阵。 秦嘉之所以敢和少帅军为敌,原因一是秦嘉的性格有些疯狂,做事不喜欢考虑后果,二是之前在盱台城外时,秦嘉曾经攻破过少帅军项猷部的营地,事后还比较从容的全身而退,再加上项伯在淮阴城下的胡搞乱搞,导致少帅军的实力无法发挥,所以秦嘉也发自内心的看不起少帅军的战斗力,觉得自己穷兵黩武再次壮大后的军队,已经有了和少帅军正面抗衡的实力,这才做出了斩使开战的决定。 不过残酷的事实很快就抽肿了秦嘉的脸蛋,在冯仲的指挥下,武器装备胜过敌人一截的少帅军将士列队而进,就象波涛一样的汹涌不息,接连拍打在秦嘉军的阵队头上,不断溅起无数的血色浪花,凶猛的一点一点压缩秦嘉军的阵地空间。而全靠人多拿下钟离小城的秦嘉军则是节节败退,不管秦嘉如何的怒吼咆哮,也不管秦嘉军督战队再是如何的挥刀逼迫,都没挡住少帅军的千钧压顶之势,交战方才一刻,中军前队就已经被压制到与后队齐平。 见此情景,暴跳如雷的秦嘉嘶吼连连,强迫两翼军队上前,三面夹击少帅军的正面攻阵军队,冯仲则采纳韩姓亲兵的建议,始终按兵不动,还是在秦嘉军的两翼兵马都已经和少帅军的攻阵之军纠缠在了一起之后,冯仲才从容出动两翼军队,去突击秦嘉军两翼军队的背后,而当两翼的少帅军杀到面前后,腹背受敌的秦嘉军两翼军队很快就招架不住,士卒将领纷纷溃逃,连累中军士气受挫,本就动摇的阵脚更加摇晃。 没有任何的悬念,随着出阵溃逃的秦嘉军士卒越来越多,秦嘉军的阵型也随之越来越动摇混乱,阵中又突然爆发出一阵惊慌喊叫之后,秦嘉军的军队也顿时的土崩瓦解,大小将领争先恐后的带头逃命,士卒更是奔逃得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冯仲乘势发起总攻,在野战中大破秦嘉,斩首将近千人,俘虏更是无可计数。 大败后的秦嘉带着败军直接奔逃回城,冯仲本想就势把军队开拔到城下立营,然而韩姓亲兵却拦住了他,说道:“将军,不能到城下立营,敌人无路可走之后,肯定只会死守自保,我们再想攻城拿下钟离,只会难上加难。” “那怎么办?”冯仲问道。 “距城十里下营。”韩姓亲兵答道:“再派人把箭书射入城内,就说秦嘉匹夫斩杀张楚王臣子,罪在不赦,我军必然要斩杀秦嘉,为张楚的武平君报仇,让城里的守军士卒拿下秦嘉的脑袋,到我军面前请赏。如此一来,要不了多久,秦嘉匹夫定然会弃城出逃,到时候我军再出兵追击,必然可以再获大胜。” “说得比唱得好听。”旁边项伯阴阳怪气的说道:“如果秦嘉不跑怎么办?” “回禀大师,秦嘉只有跑这惟一一个选择。”韩姓亲兵微笑说道:“他本来就和我们有仇,又杀了张楚王的使者,肯定害怕我们围城之后无路可走,为了活命,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带上军队开溜,避开我们的兵锋去其他地方流窜,不然的话,我们一旦包围钟离,他就是插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项伯冷笑,项伯身后的张良则早就是注意到了这个韩姓亲兵的不同凡响,有心想找机会与他单独交谈,无奈冯仲却时刻不肯让韩姓亲兵离开自己的身边,张良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被韩姓亲兵料中,通过箭书发现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之后,害怕少帅军围城后无路可走,喜欢流窜的秦嘉果然在当夜就选择了弃城南逃,可惜少帅军却早有准备,马上就出兵发起追击,秦嘉军再度大败,丢失钱粮辎重无数,军队也再遭重创,再也无法成为少帅军偏师夺取九江的障碍。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各有隐患 虽说人憎狗厌的项伯经常给冯仲找麻烦,然而看在项猷是少帅军南线兵团将领中惟一一个项家子弟的情分上,冯仲却从来没有故意打击和报复过项伯的儿子项猷,该给项猷和他所属军队的从来没有少过,该记的功就记,正面强攻广陵城时也没有故意逼着项猷所部去当炮灰,攻打堂邑项猷所部率先登城,冯仲论功行赏,也马上恢复了项猷的都尉一职,对待项猷绝对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钟离这一战更是如此,探得秦嘉所部弃城而逃后,为了给项猷立功机会,更为了让项猷一雪前番被秦嘉军攻破营地的奇耻大辱,在有着其他选择的情况下,冯仲还是安排项猷率军先行,担任追击秦嘉败兵的先锋。只不过冯仲没想到的是,面对自己的一片好意,项伯竟然还有脸在背后抱怨,说是冯仲有意欺负他的儿子,让他儿子先去和秦嘉军的殿后军队正面硬碰硬,让少帅军的其他异姓将领在后面乘机拣便宜。 还好,项伯的小肚鸡肠并没有影响到项猷所部的士气斗志,率先追上秦嘉军后,报仇心切的项猷很难得的身先士卒,领着少帅军将士连砍带劈,没靠主力帮忙就奋力击溃了秦嘉军的殿后队伍,成功追上了携带着大批粮草军需的秦嘉军大队,继而又在后军的协助下,成功杀散困兽犹斗的秦嘉军大队,缴获军需钱粮无数,还成功的抓获到了许多的秦嘉军俘虏,出色完成追击任务的同时,也终于洗刷了自己之前连营地都被秦嘉攻破的耻辱。 追击战结束时,天色已然微明,同时项猷所部和其他的少帅军追兵也追出了将近三十里,人困马乏,从上到下都累得够戗,不过因为是再次打了胜仗,军队的士气却依然高昂,就地休息了片刻,匆匆吃了一点干粮后,项猷所部和其他的少帅军队便赶紧押上了在战场上抓获到的俘虏,带着缴获的军需辎重凯旋而归,一边仔细打扫沿途战场,一边直接撤向钟离城。 收兵回到钟离城下时,钟离城池早已被少帅军的后军接管,只可惜前来迎接的少帅军文吏却告诉项猷和其他的少帅军将领,说道:“各位将军,实在对不住,冯将军有令,让你们别进城了,上缴了战利品和俘虏后,直接在城外立营,我们很快就要进兵曲阳,就不进城驻扎了。” 言罢,文吏又笑着说道:“而且进去也没什么乐子了,钟离城这次算是被秦嘉狗贼给糟蹋惨了,女闾里的女人全被他的贼兵糟蹋得不成人形,城里的酒也被他的贼兵喝得干干净净,想喝两杯高高兴兴,还不如就在我们自己的营地里。” 少帅军众将听了纷纷微笑,项猷也微笑说道:“好吧,听冯将军的安排,快领我们去献俘,将士们都累够了,等着休息。” 文吏答应,赶紧领着项猷等人押送俘虏去刚建起来的战俘营,不过首先被清点的并不是项猷军抓获的俘虏,项猷等得无聊,便在自己的军队里随意巡视了一番,查看自军押送的俘虏和辎重情况。然后也是凑巧,项猷随意张望间,无意中发现不远处的一个带伤俘虏似乎有些眼熟,好奇之下再仔细去看那个俘虏的模样时,那个俘虏却飞快把头扭开,同时还拖着伤腿艰难的往俘虏人群里面挤,似乎是在有意躲避项猷。 “这人是谁?怎么好象在那里见过?怪事,在秦嘉狗贼的贼军里,我怎么会有好象见过的人?” 心中纳闷,项猷策马小跑了几步,奔到那个俘虏的所在位置,用马鞭指住了那个俘虏,喝道:“你,出来。” 那俘虏装傻不敢有什么动作,项猷的亲兵却是毫不客气,上前就把他给硬揪了出来,那俘虏恐惧挣扎,死活不敢抬头面对项猷,项猷心中益发奇怪,便干脆用马鞭顶住了那俘虏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不过在仔细看清楚了那俘虏的模样之后,项猷的脸色却突然有些发白,因为这个俘虏不但项猷认识,其实冯仲、项康和其他的项家子弟也全都认识!而他也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与项家子弟斗得死去活来的前任凌县右尉——单敞! “项……,项将军……。” 单右尉也知道项猷已经认出了自己,别无选择下只能是颤抖着哀求道:“项将军开恩,请饶小人一命。” 单右尉的哀求换来了项猷下意识的手扶剑柄,知道项猷是想杀人灭口,不让别人知道项猷曾经向自己出卖过项家子弟的无耻行径,单右尉赶紧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刚才没听清楚,以为你是叫别人出来,没有马上过来给你磕头,小的该死,小的罪该万死!请将军饶命!请将军饶命!” 单右尉的举动吸引了无数旁人的目光,项猷则心中迅速盘算,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向旁边亲兵吩咐道:“把他押过来,我要亲自审问这个俘虏。” 言罢,项猷掉转马头,策马走到旁边远处下马,后面亲兵也把腿部受伤的单右尉架了过来,然后才刚一放手,单右尉就马上再次跪倒,颤抖着说道:“将军放心,小的什么都没说过,对谁都没说过,以后也绝对什么都不说。” “你是什么时候进了秦嘉狗贼的军队?”项猷脸色阴沉的问道。 “秦嘉狗贼刚起兵的时候,小的就去投奔他了。”单右尉的回答让项猷大吃一惊,然后单右尉又战战兢兢的说道:“后来小的跟着秦嘉狗贼,还和将军你们并肩作战了一段时间,所以将军你可以相信了吧,小人如果嘴不严,秦嘉狗贼岂不是……,岂不是……。” 单右尉没敢把话说完,项猷却也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确实没向秦嘉等人告诉自己的丑行,不然秦嘉那边肯定早就拿出来大肆宣传,让自己彻底的声名扫地了。不过这点并没有让项猷心存感激,把单右尉叫过来就是想找借口把他干掉的项猷脸上不动声色,手臂却已经微动,准备拔剑直接干掉单右尉,然后随便找个借口向众人交代。 “猷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传来的项伯声音救了单右尉一条狗命,项猷赶紧回头时,却见自己的父亲项伯和张良领着几个随从,正大步走向自己,项猷无奈,也只好暂时放开单右尉,向项伯拱手行礼,项伯却非常奇怪,指着跪在项猷旁边的单右尉问道:“这个俘虏是干什么的?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单独审问?” 项猷犹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单右尉却是十分机灵,主动向项伯磕头说道:“老将军,少将军他慧眼如炬,发现小人似乎是秦嘉狗贼的贼将改扮成的小卒,所以把小人押过来单独审问,小人也不敢不说实话,其实小人是秦嘉狗贼麾下的二五百长,昨天晚上为了逃命,所以才找了一件士卒的衣服换上。” “不错嘛,还有这眼光,能看得出来这个狗贼是贼将改扮。”项伯听了十分欣慰,又向项猷问道:“抓了多少俘虏?其他的收获如何?” “回禀父亲,抓了五百一十二个俘虏,缴获的钱粮还没来得及统计,不过肯定不少。”项猷如实回答。 “好!”项伯再次大喜,又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一次看冯仲小儿怎么给你升赏,他如果再故意压着你,再不给你升校尉,老夫绝对饶不了他!” 项猷不敢附和,项伯却向跪在地上的单右尉喝道:“还不快滚回去?一会进了战俘营禀报身份的时候,再敢耍花招瞒报你的职位,小心你的脑袋!” 死里逃生的单右尉大喜,赶紧向项伯连连磕头道谢,迫不及待的挣扎起身,杵着路上拣来的断矛一瘸一拐的归队,项猷虽然心中惋惜,可是突然看到站在项伯旁边的张良时,项猷却是心中一动,暗道:“这不是已经齐全了?单右尉有了,韩叔父的那个家人韩离,现在也跟着韩叔父和我们在一起,他们如果站出来做证,项康做的那件丑事,还不得大白于天下?” 生出了这个念头,项猷还又突然打消了把单右尉杀人灭口的念头,因为项康之前为了项猷隐瞒丑行,曾经捏造过项猷向单右尉屈膝是出自自己安排的谎言,所以就算单右尉嘴不严说漏了点什么,项猷也可以借口是项康安排来搪塞,而把单右尉留下,关键时刻,或许还可以派上重大用场…… 项猷可从来没有忘记过让自己魂牵梦挂的虞姀丫头,而对于项康,项猷除了发自内心的嫉妒之外,其实也不乏憎恨。 ………… 项康这边,冯仲带着少帅军的南线军队进兵九江的时候,项康也采纳了范老头的建议,在彭城郊外举行了一次规模很大的祭祀,祭奠自己的长大父兼老项家的上一任家主项燕,借此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少帅军是楚国的正统军队血脉,也树立自己是项燕后人的旗帜。结果也还别说,消息传开之后,很多心怀旧国的楚国遗民还真的纷纷主动来到彭城投奔少帅军,为项康带来了许多目前急缺的文职官员。同时周边的几路势力也先后派遣使者前来彭城,祭拜项康为项燕修建的神庙,并乘机与项康通好,缔结与少帅军联手反秦的盟约。 其中当然少不了控制地已经与少帅军大部接壤的刘老三,为了让自己可以腾出手全力北上扩大地盘,政治手腕在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刘老三派遣自己的二哥刘仲为使,携带三牲祭品代表自己到彭城祭拜项燕神庙,然后顺理成章的提出与少帅军缔盟,互不侵犯联手反秦。而项康为了反秦大业,也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刘老三的请求,大方塞给了刘老三一颗定心丸。 让项康十分意外,刘仲走后,刘老三的部下丰邑守将雍齿,竟然也派遣他的亲弟雍巩为使,代表雍齿前来祭拜项燕神庙。以至于在雍巩来到彭城县寺门前求见时,项康还不由搔了脑袋,无比奇怪的说道:“刘老三的二哥不是才刚祭拜了我的长大父吗?这个雍齿怎么又派人来,难道他不知道刘老三已经派人来祭拜过我的长大父了?” “怕不止是不知道这么简单。”周曾军事不行,政治斗争却十分拿手,说道:“不管雍齿知不知道,他身为刘季部将,绕过刘季直接打着他自己的旗号来祭拜少帅你的长大父,就足以说明他根本不把刘季放在眼里,对刘季怀有二心。” 一语点醒梦中人,得周曾提醒,历史还没有稀烂到极点的项康也马上想起,在历史上,刘老三麾下曾经出现过两个重要叛徒,第一是害得刘老三差点掉脑袋的曹无伤,第二个就是曾经带着城池、地盘和军队背叛刘老三的雍齿。而雍齿虽然是如何背叛的刘老三,背叛刘老三后又投降了谁,项康已经想不起来,但是这种有缝的鸡蛋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潜意识里无比警惕刘老三的大苍蝇项康当然是毫不迟疑,马上就起身说道:“走,我亲自去迎接雍齿的使者。” 项康的亲自出迎当然是让雍齿的弟弟雍巩受宠若惊,而走完了祭拜项燕神庙的过场后,在和项康面对面坐下来一起喝酒的时候,雍巩也就小心试探起了项康对刘老三的真正态度,同时拿出雍齿写给项康的亲笔书信呈上,项康接过一看,见雍齿在信上对自己这个项燕后人极度推崇,又明显流露了刘老三这个流氓无赖的蔑视,项康也就心里有了底,知道雍齿已经存有了心向自己的打算,自己如果对刘老三下手,雍齿就很可能向历史上一样的举城投降自己,在背后狠狠的捅刘老三一刀! 项康仔细阅看书信的时候,雍巩当然也在偷偷观察着项康的神色,但是很可惜,项康最拿手的就是掩饰自己的神情反应,很少失态,才干平平的雍巩当然看不出项康的心中所想。不过对雍巩来说还好,仔细的看完了书信后,项康除了把书信交给周曾阅看外,又和颜悦色的对雍巩说道:“雍壮士,令兄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但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雍巩听出了项康的弦外之音,忙问道:“少帅,你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 项康坦然点头,云雾绕山的说道:“刘季虽然不肯臣服我军,但他毕竟也是反秦义军,这个时候我不管对他做什么,都只会是让天下人唾骂。令兄对刘季的评价,我也十分认同,但是还请令兄稍安勿躁,切莫慌忙做出决定,等将来有了机会再说。” 雍巩连连点头,对项康的弦外之音十分明白,项康则又说道:“再请壮士回禀家兄,就说他对我的一片盛情,我感激不尽,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加倍回报。但是现在嘛,还得请他暂且忍耐,待到时机成熟之时,我自会与他联络,请他助我一臂之力,届时本少帅再倒履相迎,报答令兄的赤忱之情。” 雍巩再度点头,赶紧表示一定把项康的原话带给雍齿,项康则又让人取来金珠美玉,赠送给雍齿和雍巩兄弟,雍巩大喜拜谢,项康亲手搀起,又拍着雍巩的手说道:“沉住气,不能急,丰邑那边如果有事,只管向我开口,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到底。” 雍巩连连答应,一再拜谢之后,然后才告辞离去。结果雍巩走后,旁边的周曾当然马上就问道:“少帅,你想放长线钓大鱼?” “当然得放长线钓大鱼。”项康答道:“刘季志向远大,为人又精明透顶,迟早会成为我们的背后威胁,这个时候为了反秦大业,我们不能对他下手,但也不得提前做好准备,给他埋下雍齿这个祸根,将来说不定能收到奇效。” “也是。”周曾点头,说道:“虽然雍齿在书信里话里话外都是向投奔我们的意思,但是暴秦的大敌当前,我们如果为了丰邑这区区一座小城向其他的反秦义军下手,势必会让我们声名扫地,与其得不偿失,倒还不如放长线钓大鱼,等将来收取加倍的回报。” 项康不语,心里盘算如何利用雍齿这个著名叛徒的时候,不料掌管情报的项扬却突然来到面前,一见面就说道:“阿哥,刚收到的消息,暴秦大将章邯兵出函谷关,在曹阳大败张楚的西征主将周章(又名周文),周章再度退却,章邯进兵追击,已经快要走出崤函道了。” “消息准确吗?”项康问道。 “无法确认,是我们在谷水码头上从过往客商那里探听到的消息。”项扬如实答道。 “无风不起浪。”项康脸色阴沉,说道:“民间消息传递缓慢,只怕这个时候,周通已经全军覆没了。” 和项康意料的一样,事实上早在十几天之前,退却到了渑池的张楚西征大军就已经第三次遭到了惨败,一度杀入关中的数十万大军彻底土崩瓦解,周章也自刎而死。同时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正在围攻荥阳的张楚军队竟然还发生了内乱,张楚将领田臧发动兵变,残忍杀害了陈胜的忠实盟友吴广,自揽兵权强掌军队,陈胜闻讯后不但不敢追究,反而册封田臧为张楚国的令尹兼上将军,内讧至此,章邯军进兵中原的道路,实际上已经是一片坦途。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救援友军 警惕于章邯大军的日益逼近,目前实力绝对无法与章邯抗衡的项康不敢怠慢,赶紧写信把情况告诉给自己的英雄二叔项梁,请他尽快做好北上增援自己的准备,同时为了迅速可靠的掌握章邯军情,已经象征性打出张楚旗号的项康又主动遣使联络陈胜,要求与陈胜建立一条稳定快捷的情报交换渠道,借助张楚军队的力量探听章邯的军情。 与此同时,少帅军的西线也先后传来捷报,郑布和丁疾在经过一番苦战之后,终于还是替少帅军拿下了第二座郡治级城池,泗水郡的郡治相县,并且先后斩杀泗水郡的郡丞和监御史,从符离出兵的项悍也成功拿下了竹邑,基本上彻底粉碎了泗水郡的秦军力量。 但是很可惜,此前的反复拉锯激战已经耗光了这些地方的元气,相县和竹邑一带已经很难看得到十五岁以上的健壮男丁,境内百姓多以老弱妇孺为主,钱粮辎重少得可怜,新占的这些地盘形同鸡肋,而铚县和蕲县这样的情况还更加严重,再加上城父也在这个期间被张楚军攻占,所以项康也就果断放弃了彻底拿下泗水全郡的念头,把贪婪的目光瞄准向了泗水郡西北部的砀郡。 砀郡的局势远比泗水郡复杂,南部的酂县和谯城已经被张楚军占领,北部的大片疆土也被刚复立的魏国夺占,这些地方少帅军都不能下手,同时靠着人口众多的优势,砀郡的秦军力量也不容忽视,酂县沦陷之后,砀郡秦军早已在芒砀一带集结了大批兵力防范张楚军队,也直接挡住了少帅军西进的步伐,所以项康也就没敢贸然命令郑布和丁疾二将直接进兵芒砀,选择了安排大量细作西进探察,准备摸清楚了砀郡秦军的情况再决定如何进兵。 细作探听到的消息让项康十分为难,芒砀一带,砀郡秦军不仅集结了四千多人的军队守卫,武器装备也颇为精良,郑布和丁疾二军连野战都没有绝对把握取胜,更别说是攻打已经抢修加固过的芒砀二城,少帅军要想西进也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增派援军加强攻势,这样才有把握拿下芒砀,进兵砀郡腹地。 知道陈胜已经覆灭在即,害怕章邯突然杀来时无法迅速撤回西征军队,项康当然不敢轻易决定继续分兵,可是战机难得,项康却又舍不得放弃这个扩张机会,一时之间难免有些犹豫难决。不过还好,有范老头在,军事方面项康已经用不着一个人伤神费脑了,求教于范老头后,范老头只是稍做盘算,马上就说道:“老夫认为应该增兵西线,这个时候进兵砀郡,不但可以夺取大量的人口钱粮和土地,还可以乘机消灭砀郡的暴秦军队,削弱我们西线的直接威胁。不然的话,将来陈胜覆灭,章邯匹夫西进,砀郡的暴秦军队也乘势加入战场,我们面临的压力只会更大。” 觉得范老头的话言之有理,项康也当即采纳,然而范老头却又说道:“不过老夫觉得,我们的援军最好不要直接进兵芒砀,暴秦军队在那里盘踞已久,肯定已经建立了坚固的防御工事,我们的军队去正面攻打,压力必然很大。我们的援军最好是直接进兵暴秦军队比较空虚的下邑,然后南取栗县,如此既可以避开暴秦军队的正面防御,又可以切断芒砀一带暴秦军队和砀郡郡治的联系,逼着芒砀一带的暴秦军队回师去救栗县,我们驻扎在相县的军队再乘机出兵西进,就可以前后夹击,赢得胜机。” 说完了,范老头又补充了一句,道:“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避免和暴秦军队的正面纠缠,一旦我们的后方有事,我们的西征军队也可以比较轻松的迅速撤回彭城。” 仔细的盘算了一番之后,项康再不犹豫,马上就安排自己最信任的项庄和项冠统领八千军队西进,以泰山压顶之势碾压向萧县西北面的下邑小城,早就闲得无聊的项庄和项冠闻令大喜,收到命令就迫不及待的下去准备。然而项家子弟中的另一员悍将项声却不干了,跑到项康面前抗议道:“阿弟,都是项家子弟,凭什么庄兄和冠兄都可以上阵杀敌,我就只能永远留守后方?之前你让我守取虑,一守就是好几个月,怎么现在来彭城了,你还要我陪着你守彭城?还是不让我去杀敌立功?” “阿哥莫急,今后有的是机会。”项康苦笑说道:“这次派项冠阿哥去,是因为他守城的时间比你还长,再不给他机会就太对不起他了,你陪着我打过取虑大战,应该要让一让他。不过你不用担心,下次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去。” 好说歹说,项康这才勉强安抚住了项声,可是项康却没有想到的是,项庄和项冠带着西征军队前脚刚走,后脚北线就突然传来了意外消息,定都临济的魏国军队拿下砀郡北部的昌邑和金乡等城之后,在魏相周福的亲自率领之下,三万多军队竟然兵向东南,直接杀入了泗水郡郡内,并且和留守沛丰二城的刘老三军队发生了直接冲突。(史实事件) “周福匹夫疯了?”项康吃惊说道:“放着砀郡和薛郡的暴秦军队不打,怎么向刘老三的地盘下手?他就不怕天下人唾骂,白白便宜了暴秦军队?” “利令智昏!”范老头也十分愤怒的说道:“他肯定是欺负刘季的实力弱小,又见刘季的主力已经北上深入到了薛郡腹地,所以想趁火打劫,一口气吃掉刘季的地盘!” “少帅,要不要出兵给刘季帮忙?”周曾不动声色的问,又说道:“周福匹夫持强凌弱,如果让他吃下了刘季的地盘,只怕马上就会窥视我们的城池土地,唇亡齿寒,我们不妨考虑出兵增援刘季,帮他保住沛丰二县,借助他的力量挡住周福匹夫的咄咄逼人。” 项康心中盘算,又下意识的是把目光转向范老头,范老头却是毫不客气,马上就大喝说道:“看老夫做什么?周福匹夫以亲为仇,不思抗秦却图谋反秦义军的城池土地,天下共弃,不打他打谁?打了他既对我们有利,又可以让天下归心,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重视道义,嫉恶如仇,这么好的事,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 项康苦笑,说道:“范公,做出决定倒是容易,可是你不要忘了,周福匹夫麾下的兵马足足有三万多人,我们在彭城的兵力只有九千多点,又必须要留下一部分守卫彭城,就算可以征调留县朱鸡石的两千军队参战,兵力方面也是处于绝对下风,这场仗我们并没有把握啊?” “用不着担心!”范老头想都不想就说道:“打仗从来就不是以人多人少决定胜负,之前周福匹夫奉命北征,声势何等浩大?结果却惨败于田儋的一县之兵,被迫南返,这就足以说明这个匹夫治军无能,用兵无方!我们的军队兵精将猛,士卒用命,即便是用数千兵力,也足够匹敌周福匹夫的三万多乌合之众!” 项康不敢大意,盘算了许久才做出决定,说道:“马上派人和刘季的沛县守将萧何和丰邑守将雍齿联系,让他们放心守城,我们的救兵马上就到。再派人和周福联系,对他晓以大义,劝他收兵住手,不然的话,我们势必和刘季联手,与他抗争到底。” 形同秘书的周曾飞快提笔替项康作书的同时,项康又叫来了项声,满脸歉意的安排项声统率本部人马留守彭城,并决定自领主力北上,会同朱鸡石部援救丰沛二城。而项声虽然一万个不乐意,可是又知道周福来势庞大,只有项康亲自统兵北上才有把握对付,更知道彭城重地必须要有项康绝对信得过的人守卫,所以再是如何的不情愿,项声还是点头接受了项康的安排。 ………… 历史稀烂的项康这次无意中又一次改变了历史发展的轨迹,无耻攻打反秦义军的周福大军杀入泗水郡境内后,除了迅速的兵临丰邑城下,又向历史上一样,首先派遣了使者进城,劝说刘老三的丰邑守将雍齿开城投降,历来看不起刘老三的雍齿也十分动摇,几乎就想象历史上一样,直接带着丰邑守军投降周福。 不过还好,关键时刻,项康的书信及时送到,得知项康毫不犹豫的出兵增援自己后,更加心向项康的雍齿也马上改了主意,一边驱逐周福的劝降使者,一边全力守城,等待自己心目中的明主项康出兵救援。结果也还别说,历史上两次独自打败刘老三的雍齿横下心来后,丰邑小城还是成功的挡住了周福军的进攻,坚持到了项康的救兵赶来丰邑。 项康这次亲自带来了五千多装备精良的少帅军主力,又在留县征调了朱鸡石的两千军队一并西进,合兵七千来和背信弃义的周福军交战。结果在进兵路上,曾经强迫陈胜允许自己独立的周福也派使者来与项康联系,趾高气昂的要求项康少管闲事,并威胁说项康如果不赶快退兵滚蛋,不然周福大军就要掉转矛头,对项康的地盘下手! 性格使然,面对周福军使者的狂妄叫嚣,历来喜欢阴人的项康不但没有大发雷霆,相反还人让备下酒宴,客客气气的款待周福军使者,并且还言辞和蔼的告诉周福军使者,说自己之所以出兵增援丰邑,完全是因为自己与刘老三缔结有同盟条约,不能对刘老三见死不救。同时项康还低声下气的恳求使者劝说周福退兵收手,并承诺只要周福答应退兵,自己就献上一笔钱粮给周福做为补偿。 脾气暴躁的范老头这次也是一反常态,始终保持沉默,还是在项康亲自送走了周福军的使者后,范老头才冷笑着向项康问道:“怎么?又想耍花招了?” “周福匹夫毕竟有三万多军队,不能不耍点花招。”项康微笑说道:“这个匹夫狂妄嚣张,见我们对他低声下气,肯定只会蹬鼻子上脸,想要武力把我们逼走,甚至乘机把我们吃掉,他轻敌了,我们这场仗就好打了。” “面对一群乌合之众还这么小心,少帅果然谨慎。”范老头冷哼,对项康过于阴柔的手段其实并不怎么赞许,但还是说道:“尽快做好迎战准备吧,被你这么一哄,周福匹夫肯定只会更加放心的出兵迎击我们了。” 被范老头料中,少帅军继续西进后,距离丰邑足足还有二十多里,周福就已经派出了万余兵力,直接过来拦截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项康求之不得,当即挥师迎战,并且靠着主力军队的精良装备,还有钟离昧和龙且二将的奋勇表现,成功击溃了整体素质不高的周福军前队,并乘胜推进至距离丰邑城十里处下寨。 见少帅军守信而来,据城苦战的丰邑守军当然是欢声如雷,士气高涨,轻敌吃了一个败仗的周福却是大吃一惊,只能是赶紧解除对丰邑的包围,集中兵力专门应对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援军。 乘着周福军调动兵马调整营地的机会,项康亲临前线观察敌情,结果让项康十分放心的是,周福的兵马多是多,但装备过于杂乱,队列明显不够整齐,同时营地布置也有些欠缺火候,一味的集中兵力,缺少回环空间和整体轫劲。所以项康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向范老头说道:“范公,我们的后方事务太多,我不能长时间的离开彭城,这一仗必须得速战速决,我打算……。” 听完了项康的战术打算,范老头虽然没有反对,却也没有拍手叫好,相反还叹道:“项少帅,你的计策虽然不错,可是你不觉得过于阴狠了吗?缺乏光明正大的豪迈雄风?” 项康不吭声,心里却突然发现了历史上范老头为什么选择追随自己的大堂哥西楚霸王项羽,因为和自己比起来,做事光明磊落的项羽确实要更对范老头的胃口许多,同时项康还发现,这个时代的著名谋士,大概也只有姓陈那个著名坏种能和自己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了。 项康通过亲临前线观察周福军的营地调整,初步摸清楚了周福军的基本情况,多少也积累了一些军事经验的周福也通过各种渠道,大概了解到了少帅军的一些情况,结果让周福有些心虚的是,少帅军的兵力虽然只有他的不到四分之一,然而装备却明显在他之上,兵员素质更是甩开了几条街,军中士卒全都是五十岁以下的成年男子,几乎没有任何老弱的存在,更没有那些十四五岁的娃娃兵,正面交战,历来只会以众凌寡的自军其实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取胜。 不过还好,正当周福感觉骑虎难下的时候,第二天一早,项康突然派遣亲信文吏许束为使,乘坐华丽彩车过营来与周福交涉,说是项康希望与周福展开停战谈判,和平解决这次的无谓纷争,约周福在次日各带一队卫士,到营外的开阔处当面谈判,还答应只要周福退兵,项康可以做出适当让步。 本来就没有把握取胜,见项康主动遣使求和,周福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便就坡下驴一口答应了与项康当面谈判,许束大喜告辞而去,出营期间还不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周福军的士卒,说是已经不用打仗,明天就要正式和谈,听到许束话语的周福军士卒也迅速把这个消息传开,周福军士卒为此议论纷纷,并在不知不觉中纷纷放松了警惕。 事还没完,当天下午的时候,项康又派人把前天在战场上抓获的俘虏全部送了回来,以此证明自己的和谈诚意,周福大喜,益发认定项康确实打算和谈,再不做小心防备。而周福军的士卒看到这一情况后,更是个个松懈到了极点,到了晚上就放心睡觉,一心只是等待明天的正式和谈。 再接着,当然是项康的图穷匕见,是夜三更,钟离昧和龙且二将各率一队勇士,突然向周福军的营地发起了偷袭,成功冲入周福军营内杀人放火,毫无准备的周福军顿时大乱,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周福稀里糊涂,甚至还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军队出现叛乱——这事对于周福军来说可不是第一次,还是在确认了是少帅军卑鄙偷袭之后,周福才破口大骂,“无耻奸贼!亏你还有脸说我对其他反秦义军下手是不义!和你比起来,老子简直就是一个正人君子!” 再怎么骂都晚了,钟离昧和龙且偷袭得手后,少帅军校尉朱鸡石马上率领少帅军的夜袭主力发起冲锋,直接从周福军的营地大门处杀进周福营内,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仓促起身的周福军士卒更是彻底乱成一团,无数士卒哭爹喊娘,就象没头苍蝇一样的四处奔走,而因为周福军的营防布置过于紧凑缺乏缓冲的缘故,败兵人潮直接就冲垮了无数营帐,把许多被营帐压住的同伴生生踩成肉酱,自相践踏的情况十分严重,周福仓促组织起来的军队也被直接冲散,周福别无选择,也只好赶紧带着亲信弃营而逃,周福军大败而走,几乎丢光了所有好不容易辛苦抢来的粮草辎重。 与此同时,没有表态支持发起夜袭的范老头当然在少帅军营地中摇头长叹,虽然也承认项康的计策神妙,但还是不喜欢项康的阴柔风格。而原本就十分景仰项康的刘老三部将雍齿,此刻却是在丰邑城头对项康崇拜到了极点,手舞足蹈的说道:“不愧是项少帅啊,和他比起来,刘季简直连一只鸟都不如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枭雄相会 夜袭击溃了周福军的乌合之众后,如果不是项康死死拦着,对项康崇拜到了极点的雍齿肯定就已经带着丰邑全城的军民百姓直接改打少帅军的旗帜,一脚把丰邑城真正的主人刘老三踹到黄河边去了。 雍齿是真心想要投效项康,出身于沛县的世族豪强之家,刘老三那些破事没有人比雍齿更清楚,和寡妇通奸弄出一个私生子刘肥可以不说,这是男人的通病,同样好色的雍齿可以理解,但是刘老三的其他流氓习性雍齿是绝对看不惯,成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那里有好吃好喝的往那里钻,大言不惭成天吹牛,穷得叮当乱响还到处耀武扬威,走狗翔运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后也不知道疼爱,把家里的事田里的事全部推给媳妇打理,自己则三天两头钻进女人开的酒肆里赊酒骗饭,渣男到简直就是惊世骇俗,出类拔萃。所以即便全沛县的流氓无赖都支持刘老三做老大,雍齿对刘老三也是一百个不服气,一万个看不起。 在雍齿眼中项康则是和刘老三相反的极致,人长得俊秀儒雅,为人做事有板有眼,举止斯文谈吐有礼,首举反秦义旗还所向披靡,稍微动弹就先后两次把刘老三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退避三舍,看到周福持强凌弱又仗义出手,解救丰邑危机不说,还在转眼之间就以数千兵力大破周福的三万多兵马,兵强马壮让刘老三望尘莫及!而更重要的是,项康还是楚国名门项氏家族的直系后人,出身高贵远胜刘家老三,所以自视极高的雍齿才更愿意追随项康,不愿再给刘老三那个流氓无赖当牛做马。 但是很可惜,雍齿对项康的向往之心虽然日月可鉴,目光长远的项康却有自己的打算,借口自己此时收下丰邑过于不义,费尽唇舌只是坚决推辞雍齿的献城归降好意,又力劝雍齿以道义为重,稍安勿躁暂时不要背弃刘老三,并承诺今后只要有机会,自己一定张开双手迎接雍齿的归来,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让雍齿打消了立即归降自己的打算。 不过项康越是这样,雍齿就越是觉得项康品德高古,重视道义,对项康也益发的景仰和崇拜,一再恳求项康在丰邑多呆几天,让自己可以聊尽地主之谊,感谢项康的救援大恩。项康无奈,为了给雍齿一个面子,也只好在丰邑城外又驻扎了两天,与雍齿接连聚宴了数次,然后才在雍齿依依不舍的送别下率军返回彭城。 少帅军这次其实也不是白白给刘老三和雍齿帮忙,击破了周福之后,周福军一路打劫到的辎重钱粮全都被少帅军给黑吃了黑,所得物资大大超过了这次出征的军队耗费,同时还抓获了三千多周福军俘虏,择优收编了一千余人后,剩下的两千多人也可以充当民夫使用,填补少帅军在控制地大量征兵后留下的人力空白,所以即便没有获得什么城池土地,撤兵路上的少帅军也依然军心振奋,将士欢颜,没有一个人抱怨白跑一趟。 但仍然还有意外,一路东撤到留县城下后,还没等项康调整留守队伍,北面的斥候就送来急报,说是刘老三乘车领了一队骑士正往留县这边急速赶来,请项康慢行一步,刘老三要亲自当面向项康道谢。项康听了一笑,说道:“刘季亲自来了?这次不怕我们乘机把他拿下,强行吞并他的军队和地盘了?” “刘季不是傻子。”周曾微笑说道:“这次我们不但主动给他帮忙,事成后还没要他半点酬谢就主动撤兵,把事情做得这么漂亮,刘季当然知道我们是以道义为重,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再不敢亲自来向少帅你道谢,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那就等一等吧,我也早就想和他见一见了,准备酒宴,今天我要和刘季好好喝一杯。”项康笑笑吩咐,然后一边让军队就地休息,一边安排少帅军的下相老人林成率军一千驻守留县,让朱鸡石可以腾出手来跟随自己返回彭城,迎接即将到来的其他战事。 不一刻,刘老三的赤色旗帜出现在了道路远方,穿越前是正统汉人的项康在终于有机会有大汉王朝的开创者见面时,心情也不由有些激动。然而项康却没办法表示自己对刘老三的景仰和敬重,相反的,乘车来到项康的面前后,刘老三还早早就让夏侯婴勒住了马车,跳下车来直接奔到项康的面前,二话不说纳头就拜,激动而又诚恳的大声说道:“在下刘季,拜见大楚项少帅,少帅大恩,刘季没齿不忘!结草衔环,必当回报!” “沛公快快请起。”项康一边亲手搀扶刘老三起身,一边微笑说道:“沛公言过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用不着那么客气。” 和史书上介绍的差不多,刘老三确实生得高鼻深目,容貌不凡,嗓门响亮,给人一种热情奔放的开朗感觉,说话更是不拘小节,刚被项康搀起就说道:“项少帅千万不要这么叫我,在你面前,我那敢自称什么沛公?如果少帅不嫌弃,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 “沛公千万不要这么谦虚,你年长德重,沛公的名号绝对当得。”项康的语气依然还是十分诚恳,又邀请道:“沛公快这边请,酒宴已经备好,在下急于回师彭城,没有立营,只能是在路旁野外设宴款待沛公,失礼之处,万望沛公海涵。” 刘老三赶紧谦让,随着项康到路旁对面坐下后,刘老三又赶紧让樊哙和一个随从抬来一口箱子,说道:“项少帅,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你这次仗义施援,我刘季就是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一点粗浅薄礼,请少帅务必收下。” 言罢,刘老三赶紧向樊哙使了一个眼色,樊哙会意,马上打开木箱,露出了满满一箱的金玉珠宝,可惜项康却是看都懒得看那口箱子一眼,只是转向樊哙微笑说道:“樊壮士,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樊哙做事更是爽快,二话不说就拜伏于地,大声说道:“少帅,前番樊哙无礼,冒犯了你,今天樊哙向你请罪,请少帅责罚。” “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项康笑着起身,亲手搀起樊哙笑道:“再说了,上次在缯县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把欠我的刀钱还了吗?何必还要请罪?” 说完了,项康也不等樊哙说话,马上就转向了和樊哙一起抬箱的另一个刘老三随从,微笑说道:“这位壮士气度不凡,想来也不是凡夫俗子,请问高姓大名是……?” “在下卢绾。”那随从抱拳行礼,又说道:“现为沛公帐下宾客。” “久仰大名。”项康再次发自肺腑,然后看向之前替刘老三赶车的车夫,说道:“这位壮士,你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夏侯婴夏侯壮士吧?” “项少帅,你也听说过在下的微贱名号?”夏侯婴大吃一惊,还吃惊得连行礼时都有些颤抖。 “壮士谦虚,你的大名我确实早有耳闻,只恨没能早些见面。”项康又说了一句心里话,接着又赶紧去看刘老三的其他随从,问道:“沛公,不知道萧何先生和曹参、周勃两位壮士来了没有,能否替我引见一下?” “这小子怎么对我的亲信这么熟悉?”刘老三大吃一惊,然后如实说道:“少帅恕罪,他们目前正在沛县统兵,没有随在下一同前来。” 项康无比遗憾,不过还好,刘老三又叫出了自己的另一个亲信周苛介绍给项康认识,项康忙与周苛互相见礼,心里也不由把刘老三嫉妒到了极点,暗道:“这个老流氓身边,怎么随便揪一个出来就是大名鼎鼎的能臣猛将?老子的人才运怎么就这么背,身边除了有一个和我不对脾气的范老头,就再没什么象样的角色?” 遗憾归遗憾,可卢绾、夏侯婴和周苛这些人都是刘老三的忠实基友,项康就是想挖也挖不过来,所以项康也只好强行按捺住自己的贪婪冲动,礼尚往来的给刘老三介绍周曾、范老头、晁直和朱鸡石等少帅军重要文武,刘老三一一与他们见礼,口中道谢不断。 走完了该走的过场,项康重回座位,先与刘老三举杯共饮了几杯,然后才指着刘老三带来的箱子说道:“沛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东西你带回去吧,你现在事事处处都要用钱用粮,钱粮方面肯定捉襟见肘,我实在不忍心让你雪上加霜。再说了,我出兵增援丰邑,不仅仅是为了你的城池土地,也是为防范周福匹夫乘势南侵彭城,所以谢礼就不必了。” “少帅千万不要客气。”刘老三忙说道:“你这次仗义施援,解救了在下的大难,我刘季不管怎么谢你都不为过,一点薄礼也只是聊表心意,还望少帅千万收下,不然的话,在下心里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沛公,真的不用客气。”项康再度推辞,说道:“你我都是反秦义军,还缔结有联手反秦的盟约,遇到危难时互相伸出援手,那是理所当为之事,倘若索要报酬,那岂不是成了商贾买卖?所以东西你一定得带回去,倘若沛公真心想要答谢,将来我的军队在遇到危难时,沛公也正好方便,也帮我的军队一把,那就已经足够了。” 刘老三不从,还是要请项康收下自己带来的礼物,项康坚决推辞,如此再三之后,见项康的态度坚定,做事爽快的刘老三便说道:“好吧,既然项少帅坚决要施恩不图报,那在下就只好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行,礼物我带回去,今后如有机会,我刘季再全力回报项少帅的恩德。” 项康嘉许,当即命人将刘老三的礼物送回他的车上,刘老三也不再推让,说道:“少帅,我刘季是个粗人,不会那么多客套,请少帅说吧,有没有要我刘季做的事,请直管吩咐,我刘季一定尽力而为。” “沛公,不用那么急。”项康笑笑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沛公帮忙的,我项康一定不会客气,至于现在嘛,真的暂时还没有。” “那倒也是。”刘老三说话确实直接,苦笑说道:“少帅你现在兵强马壮,疆土辽阔,帐下也是能人辈出,猛将如云,刘季确实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 刘老三不提项康现在麾下的人才储备问题还好,提到这事,项康心中难免又是一阵遗憾,同时考虑到这个问题后,项康又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要不,试一试刘老三如何?如果他愿意投靠我,给我当小弟,他的那些小弟,不就都是我的小弟了?可以试一试,反正刘老三现在还很弱小,他也绝对不会知道他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又稍一盘算,项康拐弯抹角的说道:“沛公,有件事正想和你商量一下,当今天下,六国之后虽然纷纷举兵复国,但是其中实力最强者,非张楚王陈胜莫属。在下的二叔父项梁公,贵为前楚武信君项燕公的亲子,也毅然接受张楚王册封,率领我们项家子弟改打张楚旗号,与张楚王并心协力,共抗暴秦。而沛公你世居楚地,也是楚人之后,不知有没有兴趣象我们项家子弟一样,打出张楚旗号,与张楚王并肩抗秦?” “少帅想替张楚王招揽在下?”刘老三惊奇问道。 “准确来说,是想替我的叔父项梁公招揽沛公你。”项康图穷匕见,说道:“我的叔父项梁公是前楚武信君的嫡子,已然继承了我长大父的封号受封张楚武信君,雄据江东,在下组建的少帅军也直接听令于他,成就大事,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倘若沛公不弃,在下愿意向叔父他举荐于你,请他收编你的军队,在你的辅佐之下推翻暴秦,兴复楚国。” 说罢,项康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当然了,在下可以担保,叔父他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而且以沛公你的才干能力,在我叔父的帐下,也必然只是数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日沛公功成名就,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 “这小竖子还是想收编老子的军队啊。”刘老三心中暗叹,也一眼就看穿了项康的花招,心道:“什么让你的叔父收编老子的军队?说得好听,你叔父远在江东,隔着几百上千里路,鬼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北上来到泗水郡,我如果答应归顺你的叔父,还不是让你就地收编老子的军队?” 明白项康的如意算盘,刘老三当然不会点破,只是苦笑说道:“项少帅,你的错爱,我刘季真的是感激不尽。但我刘季起兵反秦,只是为了在这乱世之中保卫沛丰父老的安宁,绝不敢贪图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更不敢到武信君的帐下献丑。而且这事太大,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还得仔细考虑一下,然后再给少帅答复。” 听到这话,项康难免大失所望,知道刘老三还是不肯屈居人下,不管再怎么艰难困苦都要独树一帜,自己当家做主。刘老三则是害怕项康生出强行逼迫自己归降的心思,忙拱手说道:“多谢少帅款待,酒已够了,倘若少帅没有什么吩咐,那在下就告辞了。还是那句话,少帅这次的大恩大德,我刘季绝不会望,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加倍报答。” 心中过于失望的项康一时没回过神,没有立即接受刘老三的告辞,刘老三的心里也不由有些发慌,不过对刘老三来说还好,恰在此时,项康的亲兵突然把一道粘有鸡毛的书信呈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接过打开,脸色也顿时有些阴沉,原来这道书信是项声从彭城送来的急报,说是章邯大军在敖仓大破张楚军田臧所部,阵斩田臧,继而又在荥阳攻破张楚军李归所部,解救出了被张楚军围困数月的秦军李由所部,陈胜的西线全面崩溃,章邯大军兵临张楚国都陈县城下,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放下了书信,又看了一眼对面表情变化不大的刘老三,项康的心中不由再度暗叹,心道:“可惜,真的不能动手,不然的话,只要一刀把这个刘老三干掉,以后就没人可以和老项家争天下了。不过算了,没机会就别勉强,把他留下,也可以借他的手对付我那个霸王大堂哥,不然的话,我如果和项羽无法相处怎么办?我总不能对项羽下手,骨肉相残吧?” 无奈的放弃了直接干掉刘老三的机会后,项康定了定神,然后才说道:“沛公,既然你军务繁忙,那我也不挽留了,就此别过,以后今后有缘再见。” 心里正在七上八下的刘老三一听大喜,赶紧起身告辞,项康则又说道:“还有件事,沛公,我刚收到消息,暴秦的上将军章邯已经荥阳一带大破张楚的西征军队,张楚国的西线军队也已经全部崩溃,不出意外的话,章邯大军很快就要西进中原,攻打关东六国的反秦义师,沛公你的兵马也肯定要到波及。希望你回去早些做好防范,千万别被暴秦军队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刘老三也是战略高手,听到这话心中一凛,赶紧又向项康道谢,然后还说道:“少帅放心,倘若暴秦的军队攻打于你,在下一定起倾巢之兵,南下前来助你抗秦。” 项康点头道谢,又道:“沛公,如果有什么危难,你也可以尽管向我开口,或者沛公如果愿意,也可以随时来彭城与我见面,在下一定倒履相迎。” 刘老三谢了,然后才与项康再三拱手而别,项康亲自起身相送,然后目送着刘老三一行人北上离去的背影,项康的心里久久惆怅,暗道:“除非是我心甘情愿的给他当小弟,或者是他心甘情愿的给我当小弟,否则我和他之间,迟早会刀兵相见。” 项康心中感慨,殊不知刘老三的心里更为感慨,远离了项康的军队之后,卢绾和樊哙等人问起刘老三对项康的印象,刘老三的脸色还颇为阴沉,许久后才对樊哙说道:“你上次能用假金子骗过他,不是因为他傻,是因为他有胸怀天下之志,纵横四海之心,视珠宝钱财如同粪土,所以才偶然上了你一个小当。虽然那时候他吃了点小亏,但是从那一刻开始,我们也休想再在他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樊哙讪讪,刘老三则又叹道:“这个小竖子不寻常啊,拿得起放得下,做事干脆利落,今后我们如果成了他的敌人,他肯定就要变成我们的噩梦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成功的西征 张楚军在西线战场上全面崩溃的消息,是陈胜的张楚小朝廷直接派使者送来的,满足项康希望与张楚朝廷互通消息的要求之余,对外地将领控制力几乎为零的陈胜竟然还异想天开,居然命令只是在名誉上臣服张楚小朝廷的项梁和项康叔侄出兵增援陈县,帮他的乌合之众抵御章邯大军的进攻。 项康当然只有傻了才会出兵陈县去白白送死,不过为了自己的虚伪名声,还有为了通过张楚小朝廷迅速掌握章邯大军的动向,项康还是答应立即联系项梁,在征得项梁同意之后尽快出兵增援陈胜,以此打发走了陈胜的使者,然后项康又马上把目光转移到西线,严密关注自军的西征情况,盘算何时撤回西征兵马,全力应对章邯大军的进攻。 颇有些让项康意外,项庄带着项冠发起的西征竟然并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顺利,虽说项庄所部绕开了砀郡秦军重点防御的芒砀一线,避强击弱攻打秦军空虚的下邑小城,然而少帅军却还是用了整整五天时间才拿下这座只有秦军县兵守卫的小县城,同时还在攻城战中损失了近四百名士卒,打得相当吃力。 结合项庄的军情报告仔细研究了一番后,项康发现项庄所部进展不顺,很可能和自己前段时间的整编有关,当时为了补强自己的直属军队,项康把很多精锐老兵都收编进了直属军队,交给项庄的却多是自己在傅阳和彭城收编招募的新兵,而项冠的军队更是凄惨,有超过七成都是少帅军在下相、凌县和淮阴等地征召的新兵,军队的整体素质有所下降,所以才在攻坚战中打得这么艰难。 不过还好,项康还有点时间历练这些新兵,也还有机会在实战中历练提高项庄和项冠的军队,同时郑布和丁疾两支军队也在相县与芒砀秦军对峙,用不着担心项庄和项冠陷入苦战。所以项康既没有责怪项庄和项冠的作战不力,也没有打消继续西征的念头,耐心只是继续观察西征状况。 与此同时,项庄和项冠所部按照少帅军的原订西征计划,在艰难拿下了下邑小城之后,很快就转道西南,向芒砀二县背后的栗县发起了进攻。统率芒砀秦军的砀郡郡监董克闻报之后,也马上明白少帅军是想切断自己和睢阳后方的联系,然后再与相县少帅军联手,前后夹击自军,为了不陷入被动,董克还立即做出决定,一边命令栗县秦军全力守城,一边亲自率领芒砀秦军回援栗县,打算利用芒砀二城暂时牵制住相县少帅军,为自己赢得破敌时间,先击退项庄所部,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相县少帅军。 董克做出了一个聪明的选择,因为道路交通对消息传递速度的限制,项庄所部进兵栗县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的相县少帅军并没有做好出击准备,还在通过细作斥候的探察发现董克退兵之后,郑布和丁疾二将才匆匆出兵西进,错过了咬住董克尾巴的机会。同时在这个关键时刻,项庄却做出了错误选择,探得董克军回援栗县的消息后,项庄并没有选择让军队缓缓前进保留体力,等郑布和丁疾赶来帮忙,相反还让军队加快前进,打算抢先突破睢水,然后再等待援军过来夹击芒砀秦军。 严格的来说,其实项庄的选择也不算太错,抢先突破了睢水,再等援军过来帮忙,项庄所部也就用不着先渡河才能向秦军发起进攻,夹击得手的把握也大上了许多。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携带着大量粮草辎重的项庄所部进兵速度相对较慢,被芒砀秦军抢先一步赶到了了睢水南岸,当道拦住了项庄所部的南下道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项庄这么做虽然有些欠缺考虑,却也无意中同样拦住了芒砀秦军的过河道路,粉碎了芒砀秦军以速战速决的希望。可是秦军主将董克却颇有计谋,料定少帅军的粮草难以保障,不敢和自己长期对峙,便让芒砀秦军故意在睢水南岸的有利地形上抢修工事,摆出要在这里长期驻守架势,项庄发现后果然中计,为了不给芒砀秦军建立坚固工事的时间,匆匆收罗到了一批渡船后,马上就发起了一次抢渡,结果被准备充足的芒砀秦军打得大败,一口气损失了超过五百人的兵力。 还好,这一场惨败总算是打醒了项庄,让项庄明白了自己的弱点所在,军队里新兵太多,战斗力有所下降,同时自己还是第一次指挥这种万人以上级别的战斗,也是第一次单独应对秦军的郡兵主力,指挥经验过于匮乏,再这么莽撞下去,再吃败仗肯定在所难免。所以项庄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彻底打消速战速决的念头,一边派人联络丁疾和郑布,让他们尽快进兵栗县,帮助自己合力对付董克率领的芒砀秦军。 也终于轮到董克搔头了,虽说刚打了一个胜仗士气高昂,但是被睢水拦道,想要过河决战,肯定会被项庄半渡而击,耽搁久了少帅军的援军赶到,芒砀秦军也肯定要重新落入下风。而绞尽脑汁之后,董克干脆故意写了一道言词轻蔑的战书,派人过河向项庄搦战,想要激怒项庄,诱项庄过河决战。 不过很可惜,项庄在项家子弟中本来就是以性格稳重著称,头脑冷静下来后已经恢复了常态,又长时间和项康相处近墨者黑,早就把脸皮磨厚了许多,所以看完了董克故意挑衅的书信后,项庄不但没有动怒,相反还向秦军使者微笑说道:“回去告诉董克匹夫,想决战可以,他只要敢过河,老子和他奉陪到底,但是叫老子过河决战就免了,老子不急,我们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看谁急。” 项冠却有不同意见,秦军使者走后,项冠马上就向项庄问道:“阿哥,隔河对峙等待援军,是比较稳妥,但暴秦军队如果在睢水南岸建立起了坚固工事怎么办?我们没有粮道可以补给粮食,如果打不下暴秦军队的营地,粮食又吃光了,那我们还怎么打?” “耗光粮食也比拿军队冒险强。”项庄答道:“砀郡暴秦军队的情况,你也是亲眼看到了,比我们预料的要强得多,我们的军队里新兵又太多,战斗力不足,强行过河决战,把握太小,只有等郑布和丁疾的援军到了再过河才最安全。” 说完了,项庄还又安慰项冠道:“别急,我们是不敢和暴秦军队长期对峙,但如果真的攻不下暴秦军队的营地,我们大不了掉头去打芒县和砀县,到时候暴秦军队不掉头增援芒砀,芒砀两县我们肯定可以轻松拿下,掉头增援的话,也正好给我们决战破敌的机会。” 见兄长已经拿定了主意,军事经验比项庄更加欠缺的项冠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老实随着项庄指挥军队小心守卫北岸营地,严密监视睢水渡口,耐心只是等待援军的到来,不管秦军在睢水南岸如何的辱骂挑衅,就是不再冒险抢渡。 少帅军这么做也有一个弊端,在此之前,因为砀郡的人口比较密集的缘故,不愿忍受暴秦统治的砀郡百姓投军踊跃,几乎每天都有一两百人来少帅军营地主动投军,让少帅军可以随心所欲的挑选适龄男丁补充兵员。然而受阻于睢水渡口,又不小心吃了一个败仗后,主动来投军的砀郡百姓数量却飞快减少,一天下来最多也只能招募到十来个合格兵员,差距相当明显。 对此,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的项庄倒是毫不在意,知道自军只要能够击败芒砀秦军,这样的情况肯定会马上改善。好不容易才捞到出征机会的项冠却是颇为担忧,也十分的关心这事,拿定了坚守待援决心的第二天傍晚,项冠还亲自来到了大营门外的招兵处了解情况,但是很可惜,这一天居然比前几天更少,一天之内仅仅招募到了十二个合格兵员。 “怎么越来越少了?”项冠有些不满的向募兵官问道:“是不是你手下的人偷懒,没有到周围的乡亭好生宣扬,劝说这里的乡民加入我们少帅军?” “校尉,没有啊。”募兵官喊冤道:“下吏的手下,每天都有到周边的乡亭劝说乡民投军,嗓子都快说哑了,可是那些人怕死不来,下吏也没有办法啊。” 项冠益发失望,正吩咐让募兵官结束今天的招兵任务,不料远方却突然奔来了一匹快马,以极快速度直接冲着少帅军的营门而来,项冠开始还以为是自军斥候发现敌情回来报告,可是仔细一看时,项冠却又颇为意外的发现,马上骑士竟然只是普通的百姓装束,项冠便马上一努嘴,吩咐道:“拦住他。” 项冠的亲兵领命上前,大声呼喝命令来骑止步,结果又让项冠小小吃了一惊的是,那人才刚听到自己亲兵的叫喊,竟然在高速冲刺中猛然勒马,马匹扬蹄止步,那人却是如同在马背上生根了一般,竟然不受任何影响,仅凭双腿紧夹马匹,直到马匹的惯性消失前蹄落地,然后才从容的翻身下马,牵着马步行而来。——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是还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能够做到这种高难度动作的人,在这个时代可不多。 “众位将军,不要误会,小人是来投军的。”牵马过来的同时,那人又大声说道:“小的听说你们少帅军打进了砀郡,就专门从睢阳过来投军,我想加入你们,和你们一起共讨暴秦。” 还是在那人走到面前后,项冠才发现来人的年纪只有二十来岁,容貌虽然平平,气质却十分轩昂,也忍不住开口问道:“骑术不错,什么时候开始学的马术?” “去年。”那人给出了一个让项冠大吃一惊的答案,道:“去年六月。” 秦时是以九月为年尾,现在是十二月,秦时的去年六月实际上也就是现在的今年六月,所以项冠听了难免更是吃惊,说道:“只学了六个月?你就能有这样的骑术?” “将军过奖,小人也就是随便练了玩玩,和那些真正的骑书高手比起来还差得远。”来人也很懂谦虚,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将军,可以让小人给你们当兵吗?小人不但会点骑术,还会开弓放箭,能开一石八斗弓。” “能开一石八斗弓?”勉强只能做到这步的项冠又有些吃惊,还干脆让亲兵拿来了自己的弓箭,交给那人说道:“正好是一石八斗弓,放一箭我看看。” 那人也不客气,说了一句冒犯就马上接过弓箭,拉弓搭箭张弦如月,手指再一轻动,箭矢立即飞出,消失在暮色深处,在场众人轰然叫好,那人却是脸不改色气不喘,又说道:“将军,要不要射靶子?天快要黑了,如果要射靶子的话,只能是请你让人准备一个火盆当靶子了。” “不必了,收下了,骑射这么好,就进我的直属马队吧。”项冠微笑着回答,又随口问道:“对了,还忘记问你名字了。” “小人灌婴。”那人恭敬回答。 灌婴的到来不过只是睢水之战的一个小插曲,主旋律很快响起,是夜三更,着急将少帅军各个击破的芒砀秦军突然登船抢渡,意图以奇袭击破项庄所部。好在晚上偷袭一向都是少帅军的拿手好戏,秦军渡船才刚靠上北岸,少帅军布置在渡口处的暗哨就马上敲锣报警,项庄也立即起身组织军队迎战,虽不敢在深夜之中冒险出击,却也凭借着营地工事,成功击退了秦军的偷袭,始终没给秦军任何机会。而随着天色渐明,体力下降的秦军也只好乖乖的逃回睢水南岸,白白死伤两百多名军士却毫无所得。 秦军的偷袭也证明了少帅军坚守待援策略的正确之处,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项庄和项冠二将也益发的小心谨慎,不管秦军如何的挑衅引诱,死活就是按兵不动。而到了第三天的正午时,郑布和丁疾率领的援军在摆脱了芒砀县兵的纠缠之后,也终于赶到了睢水南岸,彻底扭转了睢水战场的局势不说,也彻底粉碎了芒砀秦军把少帅军各个击破的美梦。 主动权在手,少帅军当然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秦军方面却是手足无措,为了争取最后的机会,秦军主将董克弄险而战,让一千秦军负责拦截项庄所部渡河,自领主力与郑布、丁疾二军展开决战。妄图靠着秦军比较拿手的阵战击败少帅军援军,然后再回过头来对付项庄。 再怎么垂死挣扎都没用,一眼看穿秦军目的的郑布、丁疾果断采取守势,以严密阵型死死扛住秦军进攻,项庄则凭借着兵力优势,不断冲击南岸渡口,负责拦截的秦军兵单,只是开始勉强支撑得住,可是时间久了就迅速的捉襟见肘,防线接连被突破,即便栗县县兵匆匆出兵过来帮忙也作用不大。董克心急如焚,不断催动主力强攻少帅军的坚阵,稳操胜券的少帅军却是屹立不动,坚持到了项庄所部的大队渡河成功,董克无奈,也只好赶紧放弃其实根本没打算坚守的南岸营地,抢在被少帅军合围前率军撤回栗县守城。 再接下来,已经恢复了冷静的项庄就打得聪明得多了,知道秦军主力退回城里后再想拿下栗县肯定难如登天,便果断选择了避实就虚,带着少帅军东进来打芒砀二城,已经处于下风的董克不敢再有动弹,也只好是眼睁睁的看着少帅军从容回师,轻松拿下自己坚守数月的芒砀二城,把地盘扩大到砀郡境内。 战报送到彭城,项康却并没有任何欢喜,原因一是西征军队并没有完成歼灭砀郡秦军主力的既定目的,留下了侧面隐患,二是少帅军还在这次西征中暴露了不少弱点短处,主将项庄缺乏机变,要想让他独当一面还需继续磨练,过于分兵后各路军队之间缺少配合,错过了把敌人前后合围的宝贵战机,军队仍然还有些畏惧硬战,战斗力也必须还要提高,以至于项康都不敢想象,假如章邯大军攻灭了陈胜之后,主力直接向着自己杀来,自己该如何抵挡?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更让项康发愁的还是项梁的态度,项康把告急书信送到江东后,还没来得及彻底平定江东土地的项梁不但没有考虑立即出兵北上,增援项康这个宝贝侄子,相反还安慰项康说陈胜一时半会不可能那么容易垮台,一定能为少帅军争取到足够的应变时间,让项康再给自己一点时间,等自己腾出手来以后再出兵给项康帮忙。 “再是盖世英雄,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如果也是穿越者,就知道陈胜的兵马在章邯的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了。” 长吁短叹发愁的时候,又有坏消息突然传来,陈胜再派使者前来彭城,告诉项康说章邯大军已经以势如破竹之势轻松横扫了颖川的张楚军队,已经杀入了陈郡军队,要项康赶紧出兵陈郡,去给陈胜帮忙。结果听到这个消息,素来还算镇定的项康脸色顿时就有一些发白,暗道:“如果章邯灭了陈胜以后,带着主力直接往我这边过来,以我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得做好跑路的准备,情况不对就马上带着军队去投奔项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奖励来了 张楚王陈胜的御下能力确实有些不足,除了派出去的统兵大将屡屡叛变独立之外,派来要求项康出兵救援陈县的使者也是个靠不住的货,在彭城吃了一顿好酒好肉,又收了一点项康的好处,不但马上把许多应该不能让少帅军知道的秦军军情告诉给了项康,还把许多张楚小朝廷的内幕也卖了一个底掉,让历史不是太好的项康终于明白了陈胜为什么会覆灭得这么迅速。 也是通过陈胜使者的介绍,项康才大概了解了一些章邯大军的基本情况,知道章邯的军队至少在二十五万以上,核心骨干并不是很多人认为的骊山刑徒,而是在戏水大战后,秦廷从陇西一带抽调回来的边疆精锐,战斗力极强,戏水之战时张楚军队还勉强能在章邯面前保持败而不溃,成编制退出函谷关,可是陇西驻军东进参战后,张楚军队却在曹阳仅一个照面就被打得满地找牙,土崩瓦解,周章好不容易带着一点残兵败将逃到渑池,又马上被章邯的追兵团团包围,进而彻底歼灭。 除此之外,东进的章邯大军还又在短短二十余日里,先后击败张楚军队的田臧、李归、邓说和伍余四路兵马,以最为彻底的碾压之势杀入陈郡,陈胜垂死挣扎,集中陈郡境内所有能够的乌合之众交给上柱国蔡赐统领,与章邯交战与陈县西北,也被章邯大军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杀得溃不成军,官职与项梁相当的蔡赐还被秦军士卒在阵上砍下首级,献给章邯用着夜壶。陈胜彻底走投无路,也只好一边拼命组织陈县守军备战,一边向包括项康在内的张楚各路军队求援。 “上使,在你看来,张楚王能不能把暴秦军队挡在陈县城下?坚持到各路兵马回师勤王?” 项康不过只是随意的无心一问,结果马上换来了意外收获,已经被项康灌得脸红脖子粗的张楚使者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连说难说,项康再问究竟时,张楚使者这才把陈胜在陈县干的许多好事告诉给了项康,说是陈胜自从当上了张楚王之后,没过多久就变得目中无人,张狂无比,不但拒绝善待他微末时的旧日同伴,还因为这些泥腿子朋友偶尔说他们两句,就马上把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对待部将更是残酷,只要是打了败仗回去的,不管什么原因都是立即诛杀,甚至就连为张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大将葛婴,也惨死在了陈胜的屠刀之下,导致张楚众将人心惶惶,只要是稍微有点办法本事的,去了外地就再不想回陈县。 把陈胜卖了一个干净后,对陈胜早已不怀半点信心的使者还向项康哀求道:“少帅,能不能让小使在彭城多住上一些日子,多过一段时间再回去,陈县那边现在肯定已经打得天翻地覆了,小使现在就回去的话,恐怕连陈县的城都进不了,马上就会落到暴秦军队的手里啊。” “那是当然,上使如果喜欢,在彭城住一两个月都没问题。” 看在张楚使者为自己提供了这么多有用情报的份上,项康当然一口答应了他的请求,张楚使者大喜,赶紧向项康连声道谢,项康则仔细整理了一下张楚使者为自己提供的情报,又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需要注意的事,忙向张楚使者问道:“上使,还有件事忘记问了,章邯匹夫的手下,都有那些主要将领?其中又有那些人需要注意?” “少帅恕罪,小使是文吏,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张楚使者有些为难的说道:“小使只是听说,章邯匹夫最为倚重的两个副手,一个叫司马欣,一个叫董翳,是早在关中时就帮着他统兵的暴秦大将。另外还有一个叫赵贲的暴秦将领,听说打仗也十分厉害,邓说邓将军和伍余伍将军,就是被赵贲率领的暴秦军队先锋直接击败。” 没能打探到更多的有用军情,项康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在听张楚使者说到司马欣这个名字时,项康的心里却突然一动,忽然发现自己好象是在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还似乎不是在穿越前听说过这个名字,而是在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或者是上一个项康留下的记忆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此前究竟有没有听说过司马欣这个名字,现在对项康来说当然毫不重要,所以项康也很快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让亲兵领着千恩万谢的张楚使者去客舍休息后,项康马上就转向了旁边的周曾和范老头问道:“亚叔,范公,刚才张楚使者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们怎么看?” “陈胜就要完了,就算他没有死在陈县逃了出来,他也肯定要完了。”周曾脸色阴沉的得出结论,又说道:“不过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章邯的暴秦军队拿下了陈县之后,会不会就势东进,对我们下手?” 素来狂傲的范老头也是神色严峻,说道:“如果章邯直接杀向我们,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绝无任何可能挡得住他,就算是坚守彭城,恐怕也不会有太大把握。” “那如果章邯真的过来,我们怎么办?”项康又问道。 周曾和范老头都没有吭声,过了许久后,周曾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到时候我们惟一的选择,恐怕就是放弃泗水,撤到广陵去等待项元帅的救兵,或者是直接撤到江东,隔江自保。” 轮到项康不吭声了,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带着残兵败将去投奔项梁,项康当然一千个舍不得,一万个不乐意,可是实力巨大差距放在了这里,再加上淮泗一带的开阔地形注定了少帅军就是想守都无险可守,项康却又没有任何信心和把握挡住章邯,坚持到项梁的救兵到来。 而且就算项梁的救兵能够及时赶到,项康也不敢保证自己和项梁联手后就可以杀败章邯。巨鹿之战是项羽打的没错,可是项羽之所以能够打赢巨鹿之战,除了手里有五万精锐之外,还因为有其他的诸侯军队在侧翼牵制,分担了项羽的压力,更因为章邯大军长期征战,将士疲惫,战斗力下滑,但是这些客观原因,目前章邯大军的身上一个都没有。 彻底的束手无策之下,项康也只能是和周曾、范老头一起愁眉对苦脸,也一起的无计可施,对坐到了天色全黑都没能想出任何办法应对这一问题。最后,还是周曾开口说道:“少帅,走一步看一步吧,陈胜覆灭后,北方还有魏咎、田儋这些人帮我们分担压力,南面也还有张楚的宋留、召平两支偏师是章邯的讨伐目标,他也未必就会直接冲着我们过来,现在犯愁也不是办法,还是等摸清楚了章邯的行动方向再说吧。夜深了,范公的年纪又大,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项康也只好点头答应,先是把周曾和范老头送走,然后才心事重重的返回自己的住处。然后让项康稍微有些奇怪的是,时间已是接近二更,自己的房间里竟依然是灯火通明,隐约还传来一些嬉笑声音,不过在推开了房门后,项康也马上明白了原因,原来是自己的两位叔母过来和虞妙戈说话,小姨子虞姀也陪着姐姐在和两位叔母说笑,所以自己的房里才这么热闹。 见项康推门进来,正围坐在地灶旁嬉笑的虞家姐妹忙一起起身向项康行礼,二叔母也笑着说道:“康儿回来了,用不着行礼,我和你三叔母闲得无聊,又听说你在前面忙着办公事,就过来和你媳妇说几句闲话,既然你回来了,我们马上就走。” “二位叔母不必客气,喜欢的话就多坐一会。”项康疲惫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道:“小侄这些天事情太多,一直没过去给两位叔母见礼问安,两位叔母可千万别责怪。” “没事,你忙你的,不用老挂念着我们,我和你二叔母身体好着呢。”三叔母摆手,又笑道:“不过我们还是得赶快走,不能耽误你和妙戈休息,我和二叔母,也还等着抱侄孙子呢。” 听到这话,脸皮极薄的虞妙戈当然一下子把脸红到了脖子根,虞姀小丫头也忍不住有些小脸泛红——虽然是打着方便与姐姐互相照顾的旗号住过来,可是这段时间,项康在虞姀小丫头身上下的功夫,可一点都不比在正牌妻子虞妙戈身上付出的努力少。 还好,两位叔母都没有注意到虞姀小丫头的异常反应,相反的,二叔母还注意到了项康的脸上明显带着疲惫,便关心的问道:“康儿,怎么了?脸色怎么有些不好看?是不是累了?” 项康点头,坦然承认自己确实很累,二叔母做事爽快,马上就说道:“那好,二叔母最后再问你一件事,康儿,你二叔父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过江来彭城和我们一家团聚?” “叔母恕罪,叔父他昨天是给小侄送来了一道书信,小侄太忙,忘了向你禀报。”项康慌忙请罪,又说道:“不过二叔父在书信上说,他在短时间还没办法来彭城,要我们等他彻底荡平了江东地界,然后再带兵北上来和我们会合。” “那个天杀的,一去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也不急着回来看看。”急着和丈夫重聚的二叔母有些切齿,可还是起身说道:“好吧,那你就赶紧休息吧,夜深了,早点睡,三妹,我们走吧,让康儿和妙戈他们休息。” 三叔母慌忙答应,项康也赶紧起身相送,然而在把两位叔母送出房门时,项康的心里又一动,之前那个项康留下的记忆突然跃出脑海,让项康忙向二叔母说道:“二叔母,小侄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好象是在我面前,提起过司马欣这个人吧?有没有这事?时间太长,小侄记不太清楚了。” “司马欣?”二叔母被项康问得一楞,回忆了一下才说道:“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司马欣这个人,叔母我也记不清楚了,不过我确实知道一个叫做司马欣的人。” “叔母,你是怎么知道他的?他是什么人?”项康好奇问道。 “他是以前的栎阳狱掾,因为他给你二叔父帮个一次大忙,所以我听你二叔父说起过他。” 二叔母介绍道:“前些年的时候,你那个二叔父满天下的到处乱逛,在关中的栎阳县犯了事,被关进了栎阳的大牢里,当时栎阳的狱掾就叫司马欣,他又恰好和你二叔父的至交好友蕲县狱掾曹咎是好友,你二叔父知道后,就写信请你曹咎曹叔父帮忙,你曹叔父走通了司马欣的门路,司马欣就把你叔父放了出来,还和你叔父也结交成了朋友。这事你叔父回家后对我说过,事情也不小,我就一直记在了心里。”(史实事件。) “原来是这样。”项康恍然大悟,也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司马欣这个名字感觉有些熟悉——肯定是项梁或者二叔母之前对上一个项康说起过他,所以他的名字才留在了上一个项康的记忆中。不过也很可惜,项康没办法知道章邯的副手司马欣,是否就是曾经帮过项梁的那个司马欣,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利用这层关系投机取巧,行使自己拿手的坑蒙拐骗等卑鄙手段。 “康儿,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向叔母问起司马欣这个人?”二叔母又好奇向项康问起原因,项康不愿让两位全力支持自己的叔母操心,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两位叔母也这才有说有笑的离去,让项康和虞妙戈可以安心休息。 事还没完,在虞妙戈的服侍下洗漱之后,才刚进卧室,项康就看到虞姀小丫头粉脸微红的已经把床铺好,还好象变贤惠了一些,主动过来伺候自己脱鞋,摆明了是想占姐姐的便宜,提前收取项康应当上交的公粮。而项康虽然感觉很累,可是看在了小丫头难得这么主动的份上,项康还是微微一笑,一左一右的把虞家姐妹搂在了怀中…… 男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勉强,心里本来就有很多的心事,人又有些疲惫,在虞家姐妹胡天胡地了一通,把雨露滋润给了虞妙戈后,项康就没力气开始第二轮征战,之前白辛苦了一番的虞姀小丫头心中不满,故意再三挑逗,结果却换来了项康满怀歉意的言语,道:“宝贝,今天晚上真的不行了,我太累了。” “小妹,让项郎休息吧。”占了便宜的虞妙戈也劝道:“项郎太累了,这样吧,明天晚上你单独陪他,这总行了吧?” 虞姀小丫头无奈放弃,可是心里依然还有不满,凑到项康耳边轻声抱怨道:“不行就早说,偏要逞强,要人家和姐姐一起和你那个,害人家白辛苦。”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虞姀小丫头的抱怨,正为章邯大军过于强大的项康忽然心中一动,忙说道:“宝贝,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脸皮虽然没有姐姐那么薄,可是刚才的话虞姀小丫头却是说什么都没脸说第二次,马上就矢口否认自己刚才说过话,项康则不肯罢休,一再恳求虞姀小丫头重复,小丫头无奈,也只好一边柠着项康,一边红着脸说道:“我说,不行就早说,偏要逞强,要人家和姐姐一起陪你,害人家白辛苦。” 虞姀小丫头才刚把话说完,项康就已经翻身坐起,因为项康突然发现自己钻了牛角尖,以少帅军目前的实力,是绝无可能挡得住章邯大军的倾巢来攻,可是章邯如果只是派一支偏师对付自己,自己却完全有把握应对。——简单来说,就是几个美女同时上床和项康搏杀,项康确实招架不住,可是只应对一个美女的话,项康却完全有把握收拾得了。 “章邯有没有可能只派一支偏师对付我?有!陈胜的部将宋留打进了南阳,威胁着通往关中的武关,章邯绝对不会忽视他的威胁!魏国魏咎和周福的军队威胁着荥阳和敖仓,章邯也肯定得顾忌他全力来攻打我以后,魏国兵马乘机西进又去威胁函谷关!而且从陈县到彭城之间没有水路可通,运粮不便,章邯的二十多万军队肯定得考虑这个问题,先灭魏国疏通水道,沿睢水或者泗水进兵彭城,取水路运粮之利,也是章邯的一个理想选择!” “有没有什么办法影响章邯的战略选择,让他只派偏师对付我,或者是干脆暂时放过我,先去找别人的麻烦?” 生出了这个念头后,老项家和曾经的栎阳狱掾司马欣之间的特殊关系,也自然而然的跃入了项康的脑海,虽然也无比担心栎阳狱掾司马欣和章邯副手司马欣只是同名同姓,并非同一个人,然而再往深里琢磨之后,项康却又发现即便不是同一个人也没有任何关系,只要自己打着这个旗号和章邯的副手司马欣取得联系,照样可以通过自己释放的假信号,影响和干扰章邯的战略决策…… 足足盘算了小半个小时,项康的脸上才露出笑容,疲惫神色也彻底的一扫而空,同时项康也这才发现,虞家姐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为自己披上了衣服御寒,主持家务的虞妙戈还已经疲惫睡下,只有虞姀小丫头还在打着呵欠,向已经回过神来的自己抱怨道:“发什么疯?这么冷的天,坐起来发什么呆?也不怕着凉。” 项康笑笑,一翻身就把虞姀小丫头压到了身下连啃带亲,之前已经放弃了的虞姀小丫头挣扎埋怨,项康却根本不理,还笑道:“来,宝贝,奖励你的提醒,奖励来了。” 是夜,项康把虞姀小丫头折腾得死去活来,讨饶不断,害得小丫头才刚得休息就马上昏昏睡去,项康却是精神依旧,天色才刚微明,就迫不及待的披衣起身,匆匆赶往前堂去找周曾和范老头议事去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范老头依然还是很不喜欢项康的一味阴人,缺乏豪迈气概,可是巨大的实力差距放在了这里,范老头也只好闭上嘴巴,默许了项康的又一次坑蒙拐骗,偷鸡摸狗。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动摇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自先秦时代流传下来的慷慨之声,反复不断的在寒风中回荡,有节奏敲打的战鼓声中,白雪皑皑的陈县大地上,高举着大小军旗的秦军队伍成列成队,保持着异常严整的队形,缓缓向陈县城下开拔,徐徐如林,又在行进中从容调整,逐渐组成了大秦军队数百年来千锤百炼而得的步骑车多兵种混合军阵,而随着纛旗下的令旗一挥,鼓声立止,十数万秦军将士应声止步,秦军的混合军阵也完整无缺的出现在了陈县张楚军的面前。 统率陈县守军的张楚大将张贺,亲临前线督战和鼓舞士气的张楚王陈胜,还有参与这场大战的张楚军队将士,不是没有见过秦军的混合兵阵,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恐怖的秦军战阵,严整到了极点,可是整齐之中却又包含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化,与之相比,陈胜、张贺和张楚军将士之前见到的秦军郡兵县兵,完全和土鸡瓦犬没有任何区别。 实际上总共拥有二十八万兵力的章邯这次没有使出全力,仅仅只是动用了十五万军队参与这场陈县决战,布阵时,章邯将十五万秦军将士分为了五军,排列成前锋后卫两阵,前锋三军,左右两军各布右方阵和左曲阵,中军横列展开,后卫两军集结在前锋三军的结合部,列右曲阵和左方阵,做为支援依托。 方阵如铁,前三列尽是弩兵横队,弩兵之后是车兵与步兵的混合队列,步兵或着甲,或轻装,各拿不同武器承担不同任务,两翼各有一列弩兵横队,向外排列担任翼卫,后队也有弩兵向后,防范敌人从背后进攻,攻守兼备,滴水不漏。 曲阵复杂,由弩兵阵、骑兵阵、混成阵和车兵阵混合组成,各司其职,搭配合理丝毫不乱,变幻自如,巧妙安置的骑兵队列张牙舞爪,随时可以机动出击,冲锋杀入敌人的薄弱处。方阵秦军的将士装备已然上佳,曲阵秦军的将士装备却更是精良,显然就是秦军的军中精锐,章邯手中的杀敌利刃。 中方阵的整体攻击力最强,全军面敌而立,弩兵居前,轻重步兵居后,防御时可万弩齐发,将来敌射得千疮百孔,受命进攻时可徐徐向前,宛如泰山压顶,强势碾压对面之敌。 后两阵同样井然有序,后右曲阵主攻,负责支援前军作战,后左方阵主守,章邯的指挥部则布置在后左方阵后方的高地之上,战车帷幕,仪仗鲜明,旗鼓齐备,警卫森严,又有传令骑士进进出出,金鼓旗帜变换有序,宛如灯影戏中的幕后前线,指挥各军各阵进退厮杀,如影随形。 假如是项康带着少帅军碰上了这样的阵仗,那怕章邯出动的兵力只有现在的一半,项康也肯定得马上心惊胆裂,然后赶紧逃之夭夭。受命统率张楚军队展开这场决战的张楚大将张贺也很想这么做,可是没办法,按照陈胜的要求,军队已经拉出来了,同时陈胜还在后面亲自督战,现在临阵撤退,就算不被秦军的追兵砍死,回去以后也肯定得被陈胜,所以张贺也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是拔剑在手,用剑指住秦军战阵,声嘶力竭的大吼道:“擂鼓!进攻!诛灭暴秦!” 就象张贺没有任何选择一样的肯定,胜负的结果也没有任何的疑问,仓促组织的张楚军队碰上了章邯大军,就象羊群碰上了狼群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撕得粉碎,交战还不到一个时辰,张楚大军就全面崩溃,士卒将领丢盔卸甲,逃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秦军步骑则如猛虎下山一般,在张楚败兵的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直把张楚军将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积洼,还算尽职尽责的张贺带着最后的预备队发起反冲锋,也依然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眨眼间就被秦军的烈火烧成了灰烬,张贺阵亡,以身殉国,陈胜却早早就让自己的车夫庄贾掉转马车,连滚带爬的逃回陈县城中。 再接着,还没等秦军合围陈县城池,陈胜就已经带着城里最后的军队和无数奇珍异宝弃城而逃,章邯则一边从容的派遣爱将赵贲率军万人发起追击,一边分兵入城,夺取了张楚国建立还不到半年的国都。 大胜后的秦军将士满营欢跃,一向稳重的章邯也难得脸上都是轻松笑容,还向麾下文武众将说道:“拿下了陈县,关外群贼等于就是覆灭了一半,没有了陈胜这个匹夫在陈县居中指挥,接下来我们的仗也就可以好打多了,不管是北面的魏贼魏咎,齐贼田儋,还是西面的楚贼项康,南面的张楚余孽宋留和召平,都绝无可能象陈胜匹夫一样,有能力纠集各路贼军与我们抗衡,我们只需要把他们各个击破,荡平关外,重兴大秦,便指日可待矣。” 众人纷纷称是,然后部将司马枿还迫不及待的问道:“上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打?先灭那一路贼军?” “不急,这事得容我仔细考虑一下才能做决定。”章邯答道:“毕竟陈胜匹夫还没有授首,他的贼将宋留也还在威胁着武关,我们不能随意选择主力的出兵方向,不然的话,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顾此失彼,给了张楚逆贼死灰复燃的机会。” 众将再度称是,章邯也这才安排自己的得力助手司马欣组织人手,查阅陈胜仓促逃亡时丢弃的军中文书,收集各路义军的相关情报,再有就是积极联络周围还没有沦陷的秦军城池,了解周边军情,研究下一个主攻目标。 和项康担心的一样,仔细了解了周边的反秦义军情况后,章邯果然把眼睛盯在了项康和少帅军的身上,因为研究了秦军收集到的各种情报后,章邯很快就发现,项康很可能是个比陈胜更加危险的敌人,不但起兵反秦比陈胜吴广更早一天,起事后的发展壮大也相当有策略,绝不象陈胜这么瞎打一气,总兵力虽然不多,可是十分注重收买人心,招募兵马根本不象陈胜一样的竭泽而渔,战争潜力巨大。 而更让章邯警惕的是,项康的叔父项梁也已经在江东起兵反秦,并且还打通了与项康的直接联系,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北上,与项康会师一处,变成一股更为强大的反秦力量。 也还好,还有人替项康挡枪眼,南阳郡境内的张楚军宋留所部,对关中的威胁明显比少帅军更大,虽说宋留所部未必有能力攻破武关,进兵关中,可是考虑到秦二世胡亥的狗熊脾气,很会做臣子的章邯还是不敢忽视宋留的威胁,先破宋留,后灭项康,也是章邯的一个选择。 但也只是一个选择,章邯还没有拿定这个主意,在陈胜未死的情况下,章邯大军的首要目标依然还是防范陈胜的死灰复燃,在陈县仅仅只是休整了两天,章邯大军的主力马上大举南下,向已经败逃向汝阴方向的陈胜发起追击,然而章邯却又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主力才刚赶到寝县,陈胜的首级就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 项康的妖蛾子翅膀并没有改变陈胜的最终归宿,和历史上一样,南逃到了汝阴后,不甘失败的陈胜又决定北上城父,到泗水和砀郡的交界处去重整旗鼓,再次与秦军交战,不料他才刚到下城父,他最信任的车夫庄贾就起了异心,乘着他熟睡的机会把他暗杀,割下了他的首级向秦军追兵投降,换来了秦军的饶他不死和赏赐官职。 陈胜的死让章邯彻底的放下心来,在陈郡已经基本平定的情况下,后顾暂时无忧的章邯马上召集麾下文武,讨论下一个讨伐目标,结果也是恶有恶报,虽说也有不少人认为应该优先对付宋留,彻底荡清秦军的后方隐患,但还是有好几个秦军将领都认为应该首先出兵彭城,优先收拾作恶多端的项康,觉得对付宋留只需要派遣一路偏师,配合南阳郡内的地方秦军就足够对付。 如果不是害怕胡亥责怪自己对关中不够重视,章邯肯定马上就已经决定就势进兵彭城了,结果就在章邯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帐外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秦军斥候在营外抓到了两个可疑男子,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对玉壁,还有一道写给章邯军大将司马欣的书信。正在帐内的司马欣听了大奇,忙问道:“写给我的书信?谁写的?” “回禀司马将军,那两人没说,只说将军你看了书信,就什么都知道了。”进帐禀报的亲兵如实回答,又呈上了那道密封的书信,还有从送信人身上搜出来的玉壁。 征得了章邯的同意,司马欣无比好奇的接过书信,撬开了没有印戳的封泥,取出其中密封的简牍细看,结果只匆匆看了一个开头,司马欣就忍不住惊讶出声,“怎么可能?居然是项康逆贼的书信?” “项康逆贼的书信?!” 满帐皆惊,章邯也无比好奇和惊讶的凑了过来同看,然后让章邯更加惊讶的是,项康在书信上竟然把司马欣尊为了叔父,自己则以晚辈自居,书信内容则是项康提起自己二叔项梁在栎阳时的旧事,听说司马欣现在已经贵为秦军大将,率军来到陈郡,所以就专门遣使寄书赠礼,代表项家子弟感谢司马欣当时对项梁的手下留情,并表示将来如果还有机会,一定会再次报答司马欣的大恩大德。 书信内容的最后,项康还弦外有音的表示,说自己现在和司马欣虽然已成敌人,但还是愿意把司马欣当做叔父尊敬,司马欣如果有什么吩咐教诲,也可以随时遣使彭城,与自己当面商谈,自己一定倒履相迎。——换句话说,也就是司马欣如果有意招降项康,可以随时派人去彭城和自己联系,自己一定隆重欢迎。 章邯是聪明人,当然看得项康的弦外之音,不过章邯更感兴趣的还是左膀右臂司马欣和老项家的特殊关系,看完书信稍一盘算,马上就向司马欣问道:“司马将军,你担任栎阳狱掾的时候,真的帮过项康逆贼的叔父项梁一次?” 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小,曾经的栎阳狱掾司马欣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坦然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这事,当时项梁那个逆贼栎阳犯事,被我手下的官吏拿下,因为当时我有个朋友替他说情,他犯的罪也不大,我就在律法范围内对他从轻发落了。” “还真有这事。”章邯一听乐了,还忍不住说道:“这层关系可以利用啊,顺利的话,我们说不定能够逼得项康那个逆贼不战而降,乖乖的交出他夺占的城池和土地啊。” 言罢,又稍一盘算,章邯马上就让人把项康的两个信使押进帐来审问,结果两个信使也如实交代,说项康安排他们前来与司马欣联系的时候,还让他们告诉司马欣说,项康当时之所以在下相起兵反秦,完全是因为不愿去边疆当戍卒,走投无路才被迫起兵,事后一度有些执迷不悟,可是看到秦军反扑迅速杀入陈郡境内后,项康又感觉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项康害怕秦廷追究,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希望司马欣这个叔父能够宽恕和理解。 项康信使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章邯当然也不再犹豫,马上就让司马欣当场提笔作书,给项康写了一道回信,劝项康迷途知返,赶紧带着军队和地盘投降秦军,象庄贾一样的为秦军杀敌报国,以赎前罪,并承诺只要项康投降,就一定不会加以杀害。末了,章邯还专门安排了一个使者,让他和项康的两个信使一起返回彭城,当面劝说项康投降秦军。 使者派出去后,之前还在犹豫进兵方向的章邯也拿定了主意,向众将说道:“各位将军,既然项康逆贼这边有劝降的可能,那我们不妨就试上一试,我们的主力还是先进兵南阳吧,等剪除了宋留这个逆贼,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项康这个逆贼也不迟。” 都亲眼看到了项康的暧昧态度,秦军众将当然都一起点头称是,惟有董翳建议道:“上将军,主力可以进军南阳,但彭城这边也不能放松,末将建议,我军不妨派遣一支偏师进兵彭城,恩威并用,促使项康逆贼开城投降。” 正有这个打算的章邯点头同意,看到有机会建立大功的秦军众将也马上的纷纷自告奋勇,争着抢着要率领一支偏师去攻打彭城,只可惜章邯却是个有私心的主,没怎么考虑就指住了自己的亲弟弟章平,说道:“章平,你和姚昂统兵五万,取道新阳、城父和相县去攻打彭城,顺便打通你们和砀郡郡兵的联络,我会去书砀郡,让他们接受你的号令指挥。” 章平和姚昂欢天喜地的答应,秦军众将却是大失所望,章邯看出众将心思,便笑道:“急什么?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西征南阳拱卫关中,北上征讨六国余孽,你们还怕没有立功受赏的机会了?快去准备吧,明天我们就分兵行事。” 就这样,因为项康主动暴露了自己已经动摇的立场,原本有很大可能继续东进的章邯军主力改变了进兵计划,主力西征南阳,只派一支偏师东进来找项康的麻烦。不过章邯的这个选择也绝不算错,当他带着秦军主力来到新蔡后,西面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天大喜讯,说是陈胜军偏师宋留所部已经回师到了陈郡境内,还正在向着新蔡这边全速赶来。 猎物主动送上门来,喜出望外的章邯当然是马上布置下了天罗地网,一边严密封锁自军主力已经抵达新蔡的消息,一边在汝水东岸精心布置埋伏,等待宋留自行钻入圈套。结果宋留所部一是缺乏经验,二是害怕被孤立在南阳境内,三是想要回援陈胜,傻乎乎的直接冲过了汝水,也一下子被秦军四面包围。(史实情况) 被包围后的宋留所部几次突围都以失败告终,章邯试探性的派人到宋留军中招降,结果走投无路的宋留把心一横,竟然真的选择了率领全军将士放下武器投降,章邯大喜,除了赶紧用囚车把宋留押往咸阳献俘之外,也益发看到了招降项康得手的希望。——毕竟,有宋留开了先例,还怕项康不会效仿? 但也有让章邯火大的事,在此期间,陈胜的部将吕臣竟然重新聚集了两万多军队,乘着他主力南下的机会,竟然反攻拿下了陈县,并诛杀恰好就在陈县城内的庄贾,周边的秦军偏师发起反攻,好不容易驱逐吕臣重夺陈县,谁知鄱阳的英布军恰好在这个时候北上,又和吕臣联手,第二次光复了陈县,章邯勃然大怒,立即率领主力回援陈县,在短时间内与反秦义军展开第四次陈县争夺战。 第四次陈县大战依然还是没有任何悬念,秦末名将英布再是如何勇猛,也无论如何都猛不过章邯的二十多万大军,仅一战就被章邯大军击溃,只能是赶紧和吕臣一起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秦军也第三次夺回了陈县。然而如此的反复折腾下来,秦军主力再是如何精锐也难免疲惫不堪,不得不停下脚步,就地休整休息。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章邯才总算是知道了弟弟章平的东征情况,知道章平东进后一路势如破竹,不但成功夺取了被张楚军控制的城父,打下了被少帅军控制的泗水郡治相县,还迫降了少帅军控制的砀郡城池芒县和砀县,成功与秦军的砀郡郡兵会师,并正在向着彭城开拔。同时章平还在书信上得意洋洋的告诉章邯,说是即便项康不肯投降,自己也有十成把握拿下彭城,叫章邯不必为自己操心。 “不用为你操心就好啊。”章邯叹息,说道:“最好也不要让我操心,主力太累了,需要时间休息,我暂时也腾不出手来去给你帮忙了。” 第一百二十章 魏国使者 再来看看项康这边,没有上帝视角,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又是要多坑爹有多坑爹,项康当然没办法知道自己和章邯军大将司马欣联络的进展情况,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派去和司马欣联系的使者能不能见到司马欣,会不会在路上弃职潜逃,或者遇到什么意外,所以即便对自己的计策充满信心,项康的心里却依然还是惴惴不安,生怕天不遂愿,章邯主力直接向着自己杀来,到时候想骗章邯暂时放过自己都没有任何机会。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担心,为了预防万一,项康也早早就做好了防备工作,抢先撤回了西征打入砀郡的项庄、项冠和郑布三支兵马,只留丁疾率领本部人马驻守相县,同时尽可能的把芒县、砀县、相县和萧县四城的粮草运回彭城囤积,不给东进敌人的就地取粮的机会。另外项康又派晁直组织将士百姓,在彭城西郊修筑了一座深沟高垒的大型营地,以便少帅军主力长期屯驻。项庄等军退师返回彭城后,也马上全军进驻了这座营地中。 南线这边的布置也差不多,采纳范老头之前提出的建议,为了防范秦军分兵入寇少帅军后方,保证项康与南线少帅军的联络畅通,项康除了在符离城内囤积了大批的粮草军需外,又命令符离守将项悍全力加固城防,抢筑各种守城工事,另外还给项悍派去了一千五百人的援军,让项悍在守城时有充足的兵力可用。 “倘若暴秦军队出兵攻打符离,只许守城,不许出战!西面的竹邑城如果有必要,可以随时放弃,暴秦军队绕开符离去攻打取虑和僮县,也不必理会,只有你守住了符离,暴秦军队绝对不敢深入我们后方多远!”这是项康在书信上给项悍的明确交代。 做好了这些部署调整后,陈县被章邯主力攻占的消息也辗转传到了彭城,项康也彻底的无计可施,只能是一边默默祷告上天保佑,让章邯的主力千万别看上自己,一边第三次派人赶往江东,请求项梁尽快出兵北上增援,同时命令冯仲尽快集结兵马,做好随时回援彭城的准备,愁得好几天都坐卧不宁。 最后,还是在章邯遣使送还了项康之前派出的信使,还有送来了司马欣劝说自己归降的书信后,项康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心,然后马上以最为丰盛的宴会款待章邯使者,并亲自出面作陪,话里话外都是已经极度动摇的模样,还又在章邯使者的劝说面前装得犹豫不决,装做只是担心章邯会言而无信才不敢下定决心投降的模样,全身上下都露足了破绽,成功的让章邯使者觉得招降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与此同时,章邯之弟章平率军五万从新阳西进杀入泗水郡的消息,也终于被少帅军细作探得后送到项康面前,项康闻报大喜,赶紧派人护送章邯使者去和章平联络,奉上厚礼讨好章平,同时恳求章平暂缓进兵,给自己一些时间考虑。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志得意满的章平果然断然拒绝了自己让他暂缓进兵的请求,轻松拿下了张楚军队控制的城父县城后,章平的五万军队马不停蹄,马上又向相县开拔,同时砀郡的郡兵也在董克的率领下向东反攻。项康闻报也没有迟疑,立即去文相县,让相县守军丁疾所部稍做抵抗就迅速弃城撤退,把相县送给章平。 对于项康放弃相县的决定,范老头和周曾两个军务方面的助手倒是没说什么,都知道项康此举的目的,然而以项庄为首的少帅军统兵将领却极是不解,都向项康问道:“少帅,为什么要轻易放弃相县?相县是泗水郡治,城池坚固,又有睢水之险,就这么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还有,相县一丢,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芒砀二县就马上会被孤立,还不是等于也丢了?” “因为相县在战术上可以守,但是在战略上不能守。”项康解释道:“章邯匹夫的主力还在陈郡,我们如果坚守相县,让他的偏师进兵不顺,他的主力就很可能会过来帮忙,到时候我们就再没有任何希望。只有放弃相县,让章邯觉得他的偏师进展顺利,他的主力才不会轻易东进,我们也才有希望挡住他的偏师,坚持到我们元帅的援军到来。” 虽然项康苦口婆心的做了解释,然而少帅军众将却还是觉得有些惋惜,当初亲手打下相县的丁疾更是如此,虽不敢公然违抗军令,却也不甘心就这么直接放弃,所以章平军的前锋抵达了睢水南岸后,丁疾不但没有立即弃城撤退,相反还把军队拉到了睢水北岸,准备先教训一下推进迅速的章平军先锋,等章平军的主力赶到后再撤退不迟。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让丁疾悔青了肠子,虽然章平军的前锋确实是推进过快,与主力有些脱节,兵力也不多才五千来人,同时丁疾所部在少帅军队伍中也算是准一流军队,颇有战斗力,可丁疾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面临的这支秦军之中,竟然有着整整两千人的秦军陇西精锐,所以秦军发起了抢渡之后,妄图半渡而击的丁疾所部就一脚踢到了铁板上,不但没能杀溃首尾难顾的秦军,相反还被秦军锤得满地找牙,死伤惨重都没能拦住秦军渡河。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丁疾也只好赶紧退兵回城,收拾军器辎重连夜弃城东逃,可秦军却反应迅速,很快就发起了追击,并成功击溃了丁疾军的殿后队伍,逼得丁疾只能是丢弃了大部分的辎重粮草轻装东逃,好不容易才摆脱秦军的追杀,狼狈不堪的逃回萧县。 丁疾的失败让少帅军众将终于闭上嘴巴不再抱怨,也让项康益发的提心吊胆,不过项康担心的倒也不是挡不住章平,彭城这边守备完善,章平的粮草没有稳定可靠的补给来源,就算正面打不过章平,只要坚决采取守势,熬到章平粮尽自退,项康还有这个把握。项康所担心的,依然还是目前仍然还在陈郡郡内的章邯主力,可以说章邯主力一天不离开陈郡去别的地方找其他反秦义军的麻烦,项康就一天不敢有半点的安心。 这个时候,此前那个章邯使者赵颐,也再一次的带着章平的亲笔书信来到了彭城,继续替章平劝说项康率众投降,项康再度亲自出面接待,继续与他虚与委蛇,也乘机向他打听起章邯主力的动向。可惜赵颐却颇有头脑,不但没被项康套到什么象样的情报,还反过来拿章邯的主力威胁道:“项少帅,依在下之见,你最好还是赶快下定决心,我们章平将军他和你的叔父司马欣将军交厚,看在司马将军的面子上,倒是可以对你网开一面。但如果你继续这么犹豫下去,我们上将军(章邯)一旦动怒,亲自率领主力前来攻打彭城,只怕就算有司马将军给你求情,我们上将军也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是是,多谢上使指点,多谢上使指点。”项康低声下气的连连点头,又干脆直接问道:“那么请问上使,你们上将军的兵马,现在已经打到那里了?” “当然距离彭城不远。”赵颐微笑说道:“我们上将军之所以没有亲自率军前来彭城,也是因为有司马将军替少帅你求情,所以才给你这么一个机会。但少帅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的话,我们上将军的无敌雄师,当然也会随时出现在你的面前。” 见实在是套不出话来,项康也只好是继续借口需要时间考虑,忍气吞声的让人带着已经酒足饭饱的赵颐去客舍休息,还极度无耻的吩咐安排两个美貌侍女伺候赵颐休息,然后才坐下来和周曾、范老头商议对策。 “老夫认为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再做什么手脚了。”范老头的脾气依然还是那么火暴,直接了当的说道:“既然我们示弱已经成功,让章邯只派一支偏师来攻打彭城,那我们就应该抓住机会,全力迎战,先把暴秦的这支偏师杀退了再说。先打出我们的威风士气,然后再考虑如何对付章邯匹夫的主力!” 如果是项羽面对这样的处境,那么不用说,项羽肯定眼皮都不眨,马上就接受范老头的建议,亲自提兵去和章平决一死战。但是很可惜,项康并不是项羽那样的盖世英雄,而是和刘老三一样的卑劣小人,不喜欢打无把握之仗不说,目光还更喜欢往长远看,所以项康也没搭范老头的茬,只是向周曾问道:“亚叔,假如你是章邯匹夫,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只让章平这一支偏师负责攻打彭城,自己带着主力去其他地方作战。” “除非是其他地方告急,我不得不优先对付其他的反秦义军。”周曾回答得很痛快,道:“否则的话,我绝不会让一支偏师长期的孤悬在外,尤其这支偏师的粮草军需还无法保证可以稳定供给。” 项康的脸色阴沉,半晌才惋惜的说道:“可惜我们上次把魏国军队得罪得太狠,不然的话,这个时候求他们出兵西进,乘机攻打荥阳敖仓这些中原重地,章邯倒是有可能会放过我们,赶紧北上去找魏咎的麻烦。” 周曾同样惋惜出声,也很遗憾没办法获得魏国军队的帮忙,项康则又灵机一动,忙问道:“亚叔,你在咸阳城里,有没有认识几个可以在胡亥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少帅问这个干什么?”周曾疑惑问道。 “如果有的话,我想收买他,让他在咸阳城里散播谣言。”项康说道:“就说章邯迟迟不肯北上攻打魏咎,是因为他有在楚地自立为王的打算,还和魏咎、田儋和韩广这些人暗中勾结,想要瓜分关外的土地,重建六国。” 听到这话,范老头马上满脸鄙夷的冷笑了,周曾却是苦笑,说道:“少帅,先不说在下在咸阳城里认识的人,肯定没有胆量散播这样的谣言,就算他们有这个胆量,胡亥暴君也未必就会相信。还有,你没发现这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吗?咸阳城距离彭城这么远,道路又不通畅,等我们的离间计得手,章邯匹夫的主力恐怕连彭城都已经拿下了。”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项康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时也把这个打算暗藏在了心里——虽说现在已经来得及用上,但是将来如果时机成熟又有机会的话,这一手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以胡亥和赵高的狗熊脾气,一旦对章邯生出了疑心,章邯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肯定说不清楚。 绞尽脑汁的又盘算了许久,死活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转移章邯主力的注意力,项康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改为盘算能否以唇亡齿寒的道理,求得周边的反秦义军出兵帮忙,好歹替自己分担一些压力。不过再度想起了所处位置关键的魏国军队后,项康却又心中一动,暗道:“虽然魏咎和周福肯定不会主动跳出来给我挡枪眼,吸引章邯的火力,可是我为什么不能利用可以直接和秦军联系的机会,制造一些假象,让章邯觉得魏咎和周福已经跳出来给我挡了枪眼,这样章邯不就有可能暂时放过我,先去找魏咎和周福的麻烦了?” 有了思路,接下来的具体如何操作当然再难不住项康,只是稍微盘算了片刻,又一个十分恶毒卑鄙的计策便很快就在项康心中成形,不过在项康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后,早就习惯了项康卑鄙手段的周曾倒是拍案叫好,觉得可行,范老头却是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可行倒是可行,就是太阴毒了一些。” 项康不吭声,只是马上让周曾和项扬组织人手安排行事,同时在心里嘀咕道:“阴毒怎么了?卑鄙又怎么了?总比章邯把我们的脑袋砍下好,我不是西楚霸王项羽,没他那么能打。” ………… 来看一看秦军使者赵颐这边的情况,虽说出使敌营是一件极度冒险的事,上一次来彭城时,赵颐也早早就做好了可能回不去的心理准备,可是这一次不同了,上次已经尝到了甜头的赵颐料定项康肯定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又有日益逼近章平大军给赵颐做后盾,所以这一次赵颐再来彭城,不但再没有任何的担忧,相反还十分的轻松,项康让人安排了伺候赵颐的两个美貌侍女,也在当天晚上就被赵颐拉进了被窝。 美滋滋的享受了一夜,次日清晨,在两个侍女的温柔伺候下,赵颐才刚洗漱结束,客舍的侍者马上就送来一份还算不错的饭食,昨夜颇为辛苦的赵颐也开开心心的搂着两个侍女坐下用餐,不过就在赵颐刚拉起筷子的时候,之前的侍者却端着一盘更为精美丰盛的饭菜进来,还一见面就向赵颐行礼请罪道:“上使恕罪,小人刚才糊涂,一不小心把给魏国使者的饭菜端到了你这里,让上使你受委屈了,请上使重重责罚,也请上使你允许小人弥补过错,为你更换饭菜。” 侍者抬来更换的饭菜明显更为精美丰盛,还连筷子都是象牙制成,赵颐当然也不会过于计较,马上就点头同意更换,又好奇问道:“这是给魏国使者的饭菜?怎么?魏咎那个逆贼,也派使者来和你们项少帅联系了?” “回禀上使,是有这事,前天来的。”侍者恭敬说道:“他是代表魏王来和我们项少帅商议缔结盟约,也被我们项少帅安排了暂时住在这里,不过请上使放心,他住的房间和用的帐帷,都只是中等货色,绝对赶不上这里。” “魏国使者打算和你们项少帅如何缔盟?” 赵颐还算称职,并没有在意项康如何区别对待自己和魏国使者,更加关心魏咎义军与项康的联手情况。但是很可惜,那侍者却摇了摇头,说道:“上使恕罪,小人只是一个小小侍从,那能知道这样的军机大事?” 赵颐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挥手打发了那个已经更换了饭菜的侍者离开,但这个小插曲也注定引起了赵颐的警觉,让赵颐忍不住在心中说道:“还是小心点好,如果魏咎逆贼真的和项康逆贼缔结了什么盟约,那本官说不定就有危险了。一会最好还是再去见一见项康那个逆贼,争取从他嘴里打听一点消息,知己知彼,百战才能百胜。” 用不着赵颐想办法去见项康,到了当天正午的时候,赵颐才刚打听到魏国使者在客舍里的住处,项康就主动派人来请赵颐过去见面,说是有事想和赵颐商量。赵颐一听正中下怀,赶紧随着项康的亲兵出门,再度进到了彭城的县寺,顺利见到了正在后堂里低声商议的项康和周曾。 和之前一样,项康还是客客气气的邀请赵颐坐到了上首,嘘寒问暖的询问赵颐昨夜的休息情况,过得确实不错的赵颐诚恳道谢,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项少帅,你传唤小使来见,是有什么吩咐?有没有下定决心?” “决心难下。”项康苦笑说道:“在下冒昧,想请上使再辛苦一趟,把在下的书信当面进呈给章平将军,也请章平将军暂缓交战,再给在下一点考虑时间。” “少帅,事情都到这步了,你还考虑什么?”赵颐很是不解的说道:“我们上将军已经亲口承诺,只要你率众归降,他不但不会杀害于你,还会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下使真不知道少帅你究竟还要考虑什么了。” 项康不吭声,周曾则目光游离,明显的心神不定,赵颐正要再劝时,不料后房之中却大步冲出了一个中年男子,大声说道:“少帅,你确实不用考虑了,杀了这个暴秦使者!和我们魏国联手,共抗暴秦!” 事发突然,赵颐当然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你是何人?” “魏使魏拓!”那中年男子大声回答,又大声冲项康说道:“项少帅,既然你下不定这个决心,那小使替你做这个主!” 言罢,那自称魏使的中年男子竟然直接拔出了腰中宝剑,满脸杀气的大步直向赵颐冲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脉相承 “项少帅,既然你下不定这个决心,那小使替你做这个主!” 大声吼完了这句话,那自称魏使的中年男子呛啷一声拔出腰间宝剑,满脸杀气的直奔秦军使者赵颐过来,口里还再次大喝,“暴秦狗贼!受死!” “魏使冷静!”周曾焦急大喊。 “拦住他!拿下!” 项康的语气也十分焦急,两旁项康的亲兵反应很快,立即各挺戈戟而上,飞快去阻拦那魏国使者刺杀赵颐,可是魏国使者的动作却更快,还没等项康的亲兵拦在他和赵颐之间,就已经抢先一步冲到了赵颐的面前,大喝一声挺剑就向赵颐当胸刺下,“死!” 做梦也没想到魏国使者会这么决绝,当着彭城主人项康的面竟敢刺杀自己,毫无准备的赵颐当然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还好,再是如何的魂飞魄散,自然反应还在,魏国使者挺剑刺来时,赵颐还是在下意识间的向右飞快一闪,躲开了魏国使者的致命一剑,可魏国使者的利剑还是刺中了赵颐的左肩,鲜血飞溅间,赵颐也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哎呀!” “死!” 一剑刺偏,魏国使者仍然不肯罢休,拔剑又要向赵颐当胸刺下,可惜项康的亲兵已然上全阻拦,一个亲兵用戟打飞了魏国使者的手中宝剑,另外一个亲兵则从背后抱住了魏国使者,其他的亲兵也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把魏国使者按在了地上,魏国使者挣扎大吼,堂上乱成一团。 “上使!上使!你没死吧?”项康和周曾一起冲到赵颐的面前,一边焦急的检查赵颐伤势,一边更加的大吼道:“快!快!快去传医工!传医工来给上使治伤!”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一度三魂吓飞了六魄的赵颐才总算是回过神来,先看了自己受伤的部位不是致命要害,然后赵颐才脸色苍白的向项康问道:“少帅,你这里怎么这样?怎么外来的使者,也敢在你的面前仗剑杀人?” “上使恕罪,在下也没想到这个魏使会有这么大的胆量,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刺杀你。”项康请罪道:“在下对上使保护不周,让上使受了伤,是在下之罪。请上使放心,关于这件事,在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项少帅,不要和这个暴秦使者罗嗦,一剑宰了他!”被按在地上的魏国使者挣扎着大吼道:“你放心,我们魏王已经在集结兵马向关中进兵,只要你这里拖住暴秦军队一段时间,我们魏国的大军就能杀入关中,斩杀暴君胡亥!只要你顶住暴秦军队一段时间,我们的军队杀进关中,暴秦军队就肯定得退兵了!” “住口!”项康怒喝,又愤怒说道:“魏托,本少帅敬你是魏国使者,对你以礼相待,你不感谢本少帅就算了,竟然还敢当着本少帅的面,刺杀本少帅的客人!把他绑了!” 项康亲兵唱诺,赶紧拿来绳索捆绑魏国使者,魏国使者挣扎咆哮,大吼道:“放开我!放开我!姓项的,你聪明的话就马上放开我,再一刀宰了暴秦使者!别以为你投降了暴秦军队,暴秦军队就会饶你活命!不要忘了,你是楚国名将项燕之后,又是你首举反秦义旗,杀了无数的暴秦官兵,投降了暴秦,暴秦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放过你!” 吼叫着,魏国使者还又近乎绝望的嘶喊道:“只有和我们魏王联手,才是你的唯一活路!你这里只要拖住暴秦军队一段时间,我们魏国的大军就可以乘机杀入关中,攻破咸阳,斩杀暴君胡亥!你千万不要犯糊涂!千万不要犯糊涂啊!” 听着魏国使者的嘶喊,项康脸色阴郁,神情还明显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喝道:“堵住他的嘴,把他押下去,一会再找他算帐!” 按照项康的吩咐,魏国使者被堵住嘴强拖下去了,同时医工也急匆匆赶来给赵颐治伤,好在魏国使者这一剑没有刺中致命要害,赵颐的流血虽多,却没有太多的危险,经过医工的一番迅速救治后,赵颐的血还是被很快止住,伤口也被很快包扎完善。项康不敢放心,除了让人把赵颐带到自己居住的后院去好生看护外,又让医工时刻守护在赵颐的身旁,防范赵颐的伤势突然恶化。 傍晚时,项康亲自过来探望赵颐,先是询问了赵颐的身体情况,然后又向赵颐行礼请罪,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上使恕罪,想不到当着在下的面,竟然也让你的贵体受伤,在下真是万死难恕其罪。但在下可以对天发誓,在下绝对没有故意纵容魏使刺杀你的意思,请上使千万明查,也请上使务必禀明章邯上将军,还有章平将军,在下真没有故意伤害他们使者的意思。” 知道如果不是项康的亲兵及时阻拦,自己这条命今天就已经送掉了,赵颐当然也相信了项康的话,不但没有指责项康对自己的保护不周,相反还安慰项康说自己没有责怪的意思,项康听了大喜,忙让人取来贵重礼物送给赵颐,当做自己的赔罪之礼。赵颐礼节性的推辞,又问道:“项少帅,那个魏国使者,你打算怎么处置?” “在下已经把他赶出彭城了。”项康回答,又说道:“请上使放心,在下没有和他缔结什么盟约,还写了一道问罪书信让他带给魏咎,让魏咎自己处置他这个无礼使者,魏咎如果不给在下一个交代,在下也绝对轻饶不了他!” 很是不满项康没有把伤害自己的魏国使者斩杀,可是身在敌营,命悬他人之手,还算懂得进退的赵颐也只好强忍怒气,乘机又劝说项康及早投降秦军,但项康却死活下不定这个决心,一再托词说自己需要时间考虑,始终没有给赵颐准确答复。末了,项康还半强迫的请赵颐收下了自己的谢罪礼物,然后才告辞离去,让赵颐安心休息。 第二天即将接近正午时,项康再度过来探望赵颐的伤势,得知赵颐的伤势平稳没有恶化后,项康先是松了口气,然后马上拿出了一道密封的书信,神色紧张的说道:“上使,刚收到的消息,你们的前锋距离彭城已经只有三十里了,这是在下写给章平将军的书信,还请上使辛苦一下,现在就出城去和贵军联络,请贵军暂时不要急着发起进攻,避免伤了和气,也请上使把在下的书信交给章平将军,请章平将军决断。” 干的就是来回跑腿的差使,项康的这个要求赵颐当然不能拒绝,当下赵颐只能是带伤起身,在项康亲兵的搀扶下走出县寺,登上自己之前带来的马车,立即出城西进去和秦军联络,并顺利在彭城以西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迎头碰上了秦军的先锋队伍。然后又在秦军先锋的指引下,很快就遇上了章平率领的秦军偏师主力,与章平见了面。 也别说,看到赵颐带伤归来,章平还真被吓了一跳,一度以为是项康下的毒手,少帅军这次要和自己血拼到底。不过在赵颐仔细介绍了事情的原委后,章平却又马上就勃然大怒,咆哮道:“魏咎逆贼!好大的胆子,使者敢杀我们的使者就算了,竟然还敢乘虚攻打关中,偷袭我们的后方!将来不把你这个逆贼车裂处死,难消本将军心头之恨!” “章将军,这事最好还是赶紧禀报给上将军,请上将军做好防备。”赵颐建议,又说道:“项康那个逆贼虽然嘴上说他没有和魏咎逆贼缔结盟约,但他究竟是怎么做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如果上了他和魏咎的当,只盯住了他而疏忽了对魏咎逆贼的防范,给了魏咎逆贼可乘之机,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章平点头,却不急着立即写信向章邯告急,只是赶紧打开了项康的书信观看内容,结果让章平冷笑的是,项康在书信上除了异想天开的一再恳求章平不要急于发起进攻外,又提出希望和章平约定时间和地点,各自只带少许卫士当面谈判。然后章平也不犹豫,马上大喝道:“传令全军,加快前进,务必要在申时二刻之前赶到彭城,为我们争取安营扎寨的时间。” 按照章平的要求,秦军主力立即加快了前进速度,并依令在申时二刻之前赶到了彭城西郊十余里处,北依谷水安扎营地,同时性格还算小心的章平又派出大量斥候探察周边动静,防范项康在彭城外围布置伏兵。 其实秦军斥候这么做也就是走个过场,彭城地处平原,周边没有任何山地峡谷可以埋藏伏兵,仅有一些树林也大都小得可怜,就算有伏兵也藏不了多少人,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秦军斥候在例行公事的时候,竟然还真有那么一点意外收获——两名从北而来的骑士,突然出现在了秦军斥候的面前,秦军斥候上前阻拦时,那两名骑士不但没有停下接受检查,相反还拍马狂奔,直接冲向了彭城北门的渡口方向。 这个时候马匹宝贵,骑马而来的人本来就显眼,又看到他们是直接逃向彭城后,秦军斥候当然是马上全力追赶,可惜那两人的骑术相当不错,又甚有逃命经验,竟然硬生生的摆脱了秦军斥候的追击,抢先一步逃到了目前还被少帅军控制的彭城北门渡口,获得了少帅军的渡船相助,在秦军斥候的眼皮子底下逃进了彭城。 也还好,秦军斥候并不是白辛苦,那两名骑士拍马狂奔间只顾逃命,一不小心把随身的包裹掉在了路上,秦军斥候拣起包裹打开,发现里面除了有一些寻常的日用之物外,竟然还有一道另一支反秦义军首领刘季写给项康的书信,秦军斥候也马上如获至宝,赶紧把书信送回大营向章平请功。 先来看看那两名送信骑士的情况,因为他们自称是受了刘老三的命令来给项康送信,过河之后,他们当然很快就被送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再一细看来人模样时,又马上认出,这两名刘老三的信使中,有一人正是曾经在留县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宾客周苛,然后项康也不迟疑,一边赶紧让人准备酒食款待,一边微笑着向周苛问道:“周先生怎么来了?是不是沛公让你来的?” “回禀少帅,正是如此。”周苛如实回答,又说道:“沛公他还让小人给你带来了一道亲笔书信,但是小人刚才一时不慎,不小心把书信掉在了路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道书信应该被暴秦军队的斥候拣去了。” “是吗?书信内容要不要紧?”项康问道。 “很要紧,可以说是十分重要。”周苛露出了神秘笑容,微笑说道:“不过请少帅放心,那道紧要书信其实不是写给你看的,是写给暴秦军队的主将章平看的。” “先生此言何意?”项康这次是真糊涂了。 “少帅恕罪,这事在下得从头道来。”周苛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说道:“我们沛公收到消息,听说暴秦的上将军章邯派遣偏师向彭城杀来后,虽然也马上着手准备南下增援少帅你的军队,可我们沛公又十分担心,担心少帅你就算挡住了暴秦的偏师,也挡不住暴秦军队的主力,暴秦主力活动在陈郡境内,对少帅你和我们始终都是巨大威胁,所以我们沛公苦思冥想,冒昧替少帅你布置了一个移祸魏咎之计。” “移祸魏咎?”项康瞪大了眼睛,旁边的周曾和范老头也是瞠目结舌。 “不错,移祸魏咎!”周苛大力点头,又说道:“魏咎与周福不仁不义,对其他反秦义军下手同室操戈,又在暴秦主力出兵关外时拥兵自保,坐视对他们有大恩的张楚被暴秦军队攻灭,无情无义到了极点。所以我们沛公就故意写了一道书信,在信上声称说他已经与魏国和解,准备与少帅你联手拖住暴秦军队,为魏咎西进关中创造机会。又说魏咎正在魏地秣兵历马,只等暴秦主力西进彭城,就马上乘机杀入关中,直捣咸阳!” 得意洋洋的说完了刘老三的书信内容,周苛又更加得意的说道:“接着沛公又派小人缓缓南下,听得暴秦军队抵达彭城后再迅速过来,在路上故意让暴秦斥候撞见,又装做慌不择路,故意把他的书信遗落。然后暴秦斥候只要这道书信交到章平面前,章平就一定会把消息告诉章邯匹夫,章邯匹夫就很可能会带着主力北上,先去找魏咎的麻烦,少帅你也可以从容对付暴秦军队的偏师了。” 大堂上鸦雀无声,项康和周曾面面相觑,压根都不敢想象这世上还有这么凑巧的事,少帅军在这边不择手段的挑动章邯主力北上去找魏咎的麻烦,为自军减轻压力,刘老三竟然也来了这么一招,还同样是把章邯的火力引导到了魏咎的身上。 最后,还是范老头打破了平静,很是奇怪的向项康问道:“项少帅,你和刘季长得一点都不象啊?怎么你们俩的行事手段,不但极其相象,还象得就好象是亲兄弟一样?” 项康莞尔,然后很是发自肺腑的说道:“范公所言极是,在这方面,我确实和沛公是一脉相承。” ………… 与此同时,刘老三的亲笔书信也已经送到了章平的面前,结果魏咎和他的魏国军队这下子当然是倒足了大霉,前有项康让人假冒魏使卑鄙陷害,后有刘老三的无耻栽赃,章平当然也一下子就把魏咎痛恨到了极点!而破口大骂之余,章平也再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把这些情况写成了书信,派快马送回陈县,让自己的兄长章邯知道魏咎准备偷袭关中的龌龊计划! 沿途诸城都已经被秦军夺回,章平和章邯的联系相对来说已经比较容易,章平书信只用了三天多点的时间,便顺利从彭城前线送回到了陈县,面呈到了正带着主力在陈县休整的章邯面前。而得知这些情况后,章邯当然也是又惊又怒,下意识就生出了立即出兵北上,优先剿灭魏咎和魏国军队的念头。 当然,要章邯下定这个决心也不是那么容易,偏师本来就已经距离主力过远,主力再北上魏地的话,距离更远的偏师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主力肯定更难及时营救。不过对项康和刘老三这两个卑鄙小人来说还好,确保关中不能再被威胁是章邯目前的第一大事,考虑到自军主力东进彭城之后,魏咎如果真的乘机出兵偷袭关中,自己肯定没办法向秦二世和赵高交代,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官位不保,甚至人头落地,所以反复的思量研究之后,章邯还是逐渐倾向于了优先出兵魏地。 最终促使章邯下定这个决心的是两个原因,一是砀郡方面提供的少帅军相关情报,上次少帅军西征砀郡,因为各种原因打得颇为不顺,甚至还暴露了少帅军依然不擅长打阵战和打硬仗的弱点,这点一度让项康十分失望,可是现在却因祸得福,通过这样的情报分析,章邯当然觉得少帅军其实不难对付,光凭章平的偏师,完全有希望直接干掉项康,拿下彭城,即便久攻不克,也有绝对的把握全身而退,用不着过于为偏师的情况过于操心。 其次是来自咸阳方面的催促,章邯出兵关外后,着急平定叛乱的胡亥和赵高三天两头就派人来逼着章邯尽快荡平关外反贼,虽说章邯很清楚要想达到这个目的不是一朝一日可以办到,也努力向咸阳报告关外的现实情况,请胡亥和赵高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章邯当然更不能容许其他的反秦义军对关中形成威胁——不然的话,章邯还怎么向胡亥和赵高交代? 也正因为有这两个客观原因的存在,思来想去之后,为了谨慎起见,章邯还是下定了优先对付魏国的决心,然后一边提兵北上来找魏咎和周福的麻烦,一边遣使联络章平,交代章平用兵务须谨慎,彭城能打得下来就打,打不下来也没关系,可以暂时退却小心自保,等自己干掉了魏咎,再让秦军主力依托可以从敖仓运粮直抵彭城的谷水航道东进,来找项康这个首鼠两端又摇摆不定的卑鄙小人报仇算帐。 给章平书信的最后,章邯还没忘了提醒章平一句,要章平不要把破敌希望过于寄托在项康的主动投降上,让章平优先采取少帅军最不擅长的阵战破敌,千万不要弄险作战,阴沟里翻船,给项康钻了空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彭城恶战(上) 除了丁疾所部在相县打了一场规模不是很大的阻击战外,余下的战事其实都是少帅军的主动退却,并没有真正的全力抵抗,所以彭城之战,实际上也是少帅军自起兵以来,第一次与秦廷直辖的秦军正规军交手,意义非常重大,少帅军也绝不能失败,否则的话,就算项康还有带着残兵败将逃往江东这个退路,少帅军这几个月南征北战辛苦打下来的城池土地也肯定得彻底化为乌有。 少帅军将士也很清楚这点,所以章平率领的秦军偏师才刚抵达彭城近郊,城里城外的少帅军将士马上就笼罩在了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军队里不可避免的谣言四起,士卒争相传扬秦军正规军在相县前哨战中的强大战斗力,以少击多首尾难顾还照样把少帅军丁疾部抽得满地找牙的神勇表现,各级将领同样紧张万分,纷纷跑到代为掌管城外营地事务的项庄面前,打听项康这次到底打算如何抵挡秦军,士气斗志都明显不及之前那么高昂。 这点也不能怪少帅军将士胆怯无能,主要还是章邯所部的秦军之前打得实在是太漂亮了,轻而易举的歼灭张楚西征军主力不说,又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把西线的张楚军队杀得是屁滚尿流,土崩瓦解,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张楚国都,再加上相县大战少帅军丁疾所部又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巧撞上了秦军正规军的陇西精锐,输得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所以少帅军将士也难免要草木皆兵,畏敌如虎。 已经在实战中积累了不少经验的项庄迅速发现这一危险,当天傍晚就派人进城向项康禀报这一情况,项康也马上拿定主意,决定在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指挥部搬迁到城外营中,以此稳定人心,鼓舞士气,让自己信得过的项声率军守卫彭城城池,又从自己直属的中军队伍里抽调了一支千人队给项声补强兵力,防范秦军绕过少帅军的城外营地,直接偷袭彭城。 对此,喜欢光明正大的范老头倒是高举双手支持,觉得项康总算是雄起了一把,周曾却颇有一些担心,向项康提醒道:“少帅,还是小心点的好,暴秦军队势大,你出城了以后,城里只怕会有人生出异心,尤其是之前向我们献城的彭城县令王咏,他可是一个见钱眼开随风倒的人。” “放心,我会叫项声仔细小心的。”项康答道:“王咏那边也没事,他如果敢有异心,我自然会有办法对付他。” 做好了必须的充分安排后,次日一早,项康便在漫天的风雪中带着自己的亲兵队走出了彭城,把自己的指挥部转移到了彭城西门外的少帅军主力营地中,至此,少帅军的彭城驻防也基本定形,项声率军四千守城,城外的营地之中则集结了项康目前能够动用的所有机动兵力,数量一举突破两万人,也彻底打破了少帅军此前在一个战场上动用的兵力最高记录。 但是很可惜,少帅军的兵力仍然远远处于下风,章平的军队是五万人,再加上奉命赶来增援的砀郡秦军六千余人,秦军的总兵力便达到了五万六千之多,即便留下了三千军队守卫之前夺占的相县和萧县等地,前线兵力也仍然超过少帅军的总兵力一倍都还不止。而更让项康忧心忡忡的是,章平军中还有着数量不明的秦军陇西精锐,这些精锐部队不但装备比少帅军更好,战斗力也比少帅军的精锐部队更强,一旦出手,同等兵力的条件下,少帅军注定没有任何胜算。 生死关头,再是如何的忧心忡忡,项康当然也不敢流露出来,所以把指挥部搬迁到城外大营中后,召开的首个作战会议上,项康的神情也依然和平时一样的轻松自如,和麾下众将有说有笑,就好象心里半点都不紧张一样。而当少帅军众将问起这一场仗如何打时,项康马上就微笑说道:“当然是以守为主,暴秦军队远道而来,粮草辎重无法保证稳定供给,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凭什么还要急着发起决战?难道我们还是暴秦治下的屁民,还要帮暴秦军队节约粮草?” 众将大笑,项康又笑着说道:“顺便再告诉大家几个好消息,我们的元帅项柱国已经送来书信,说他马上就要率领我们楚国的江东精锐北渡长江,来彭城增援我们。冯仲将军那边,也马上就要率领我们的南线军队从九江北上,走驰道过来增援我们。另外我们北部的刘季刘沛公,为了答谢我们上次帮他保住丰邑,也要亲自率军南下来增援我们。顺利的话,我们的总兵力很快就要反超暴秦军队了。” 平时不爱说大话假话有一个好处,就是突然撒谎别人很容易相信,所以听了项康随口捏造的喜讯之后,少帅军众将顿时就轻松了不少,心情也不再那么紧张。项康则又说道:“好了,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别急,用不着急着和暴秦军队决战,先把免战牌挂出去,专心闭营坚守。暴秦军队如果喜欢来攻营,就让他们来好了,我们只守不战,看他们怎么攻破我们辛苦修建的坚固营地。” 众将唱诺,然后当然有人好奇问起什么是免战牌,项康也这才想起免战牌好象是演义评书里的玩意,可话已出口,项康还是叫人取来了一块大木牌,让周曾提笔在木牌上写下‘免战’两个大字,叫人挂到了自军的营门之上,用演义评书里的手段告诉秦军,说自军没有和他们野战阵战的兴趣。——准确来说,是没胆量和秦军野战阵战。 演义小说里的道具当然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是日正午,来势汹汹的章平依然还是遣使过营,约项康在第二天出兵决战,项康一口拒绝,说自己暂时没有兴趣和秦军决战,还叫秦军以后不必来回跑这么麻烦,挂在大营门前的免战牌一天不取下,自己就一天不会接受秦军的搦战。秦军使者把消息回报到了章平面前后,章平也顿时勃然大怒,一拍案就吼道:“项康逆贼不打!我们打!明天出兵,到楚贼营外列阵辱骂,激项康逆贼出兵!他如果还是不出兵,就给我攻营!” 依照章平的命令,次日清晨,秦军一口气出动四万六千军队东进,到少帅军营门外摆开了庞大战阵,又派了许多大嗓门的秦军士兵到阵前辱骂,粗暴问候项康的父母祖先,脸皮奇厚的项康却丝毫不为所动,还反过来派了一些大嗓门的士兵到营门前回骂,从章平的十八代祖宗一直问候到了章平还没有出世的孙子。脸皮厚度不够的章平勃然大怒,不顾几个部下的劝阻,当即命令挥师攻营。 章平的冲动也正中了项康的下怀,此前为了长期坚守彭城,少帅军把自己的主力营地修建得坚固异常,除了建起丈高土墙保卫营地外,并建有女墙可供站立作战,又在土墙之外修建了一道羊马墙,羊马墙外又有两道壕沟保护,壕深丈半宽一丈,还在壕沟里埋下了无数尖桩杀敌。秦军要想攻破少帅军的营地,除了正面攻打有少帅军重兵守卫的营门外,就只能是以壕桥车上前,搭建起过壕道路,然后才能摸到少帅军的营墙。 不过秦军也有一定准备,除了已经赶造了一些壕桥车外,还赶造了大量的轻便飞梯对付少帅军的营墙,所以即便是仓促发起攻营,秦军也仍然打得有条不紊,先是用长盾上前,在少帅军营外组建起大量的临时工事,布置弓弩手压制少帅军的守军,然后才推动壕桥车进攻,准备先打开一定数量的过壕道路,然后再发起总攻。 战鼓声中,秦军的长盾列着整齐横队大步上前,少帅军虽然拼命放箭阻拦,可惜宽大长盾却挡住了少帅军将士的大部分羽箭,所以少帅军的弓弩阻拦始终收效不大,即便靠着运气瞎蒙多少射杀了一些秦军长盾手,却还是挡不住秦军长盾队前进的步伐,眼睁睁的看着秦军长盾队逼到面前,组成了一排排临时工事,然后躲在长盾后面的秦军弓弩手马上放箭还击,与躲在羊马墙后和营墙上的少帅军将士对射得不亦乐乎。 还是在秦军的壕桥车发起冲锋时,战场上的血腥程度才猛然上升了一个等级,为了能把壕桥车尽快推到壕沟旁边搭桥,秦军车队才刚进入少帅军的弓弩射程范围内,秦军战鼓的敲打节奏就猛然加快,只有圆盾护体的秦军步兵也象发疯一样的全速冲锋,躲在羊马墙后和营墙上的少帅军将士则是乱箭齐发,迎头痛击秦军壕桥车队,没有长盾保护的秦军士兵不断中箭死伤,惨叫声接连不断,不过片刻时间,就有数十名秦军士兵永远的躺倒在了战场上。 秦军壕桥车队也是靠近壕沟,少帅军的箭矢就越是猛烈密集,躲藏在羊马墙后的少帅军将士轮流张弦放箭,在近距离内有力打击秦军步兵。同时少帅军的营墙之后,还突然飞起了数十块大石,劈头盖脸的直接砸到秦军头上,秦军措手不及,顿时被砸得大乱,后面的章平见了大惊,然后马上醒悟过来,怒吼道:“无耻逆贼!竟然还在营里准备了投石机!” 事还没完,帮着弓弩手砸乱了秦军的壕桥车队后,躲藏在营墙背后的少帅军投石机又靠着营墙上端的了望手指点,把石头砸到了秦军的长盾手头上,秦军的长盾没办法保护头顶天空,也很快就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乱,羊马墙后的少帅军将士乘机接连放箭,射死了许多失去长盾保护的秦军士兵,秦军长盾队也更加混乱,牵制少帅军射手的力度也顿时大减。 攻营的不顺让章平更加恼怒异常,吼叫着马上又投入了一千军队加强进攻,同时直接派兵冲击少帅军的营门。营里的项康则从容指挥军队迎战,一千弓弩手迅速从南北两门分别出营,借着羊马墙的保护,猫腰跑到西面来参战,帮助体力下降的西门守军抵御敌人进攻,营门这边更是采取轮射战术,用密集箭雨把直冲而来的秦军士卒射得人仰马翻,尸横遍地。 实在是抵挡不住少帅军的猛烈箭雨,自打从关中出兵以来,秦军也第一次出现了被迫后退的情况,同时姚昂和董克等将也苦劝章平不要冲动行事,不要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过于用力,自挫兵锋。章平无奈,也只好让人敲响金钲,撤回了前线军队,留下满地尸首和横七竖八的破烂壕桥车。结果秦军刚退,之前一度紧张万分的少帅军将士中也马上爆发出了如雷欢呼,士气大为提升,军心也受到鼓舞。 事还没完,秦军才刚退走,项康马上又让此前骂阵的少帅军将士出营,到营门外继续高声辱骂章平,周曾见了奇怪,忙问道:“少帅,暴秦军队连壕桥车都扔了,摆明了已经不准备再发起进攻了,你怎么还叫人出去骂阵?” “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敌人的主将如果保持冷静,我们这一场仗就很可能凶多吉少。”项康答道:“所以没办法,只有拼命的激怒章平,让他失去冷静,始终处于不理智的状态,我们这一场仗才有获胜的希望。” 周曾醒悟,赶紧点头称是,旁边的范老头却是重重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又想投机取巧!” 手段是卑鄙了一些,但卑鄙手段有时候就是比光明正大管用,少帅军骂手又跑到营外当众辱骂章平后,章平果然中计,大怒下几乎又想催军攻营,最后虽被姚昂等人死死拦住,章平却还是气得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案几,咆哮道:“收兵回营,全力赶造壕桥车、投石机和飞梯,改天再来找项康逆贼算帐!” 这一战,秦军的损失其实并不大,前后总共只死了四百来人,重伤也只有数十人,对于秦军的庞大兵力来说,别说是伤到元气了,就是皮毛都没有伤到。但是没办法,输了就是输了,自打兵出函谷关以来还没打过一场败仗的秦军在军心士气方面还是受到了一定影响,章平更是为此气恼万分,不管旁人如何规劝都毫无作用,回营之后一味的只是催促士卒赶造器械,只恨不得明天就再次发起攻营,把项康抓来车裂分尸,挫骨扬灰。 项康也很会火上浇油,秦军回营没过多久,项康就派人送来书信,声称说章平既然不肯答应与自己当面谈判,还不仁不义出兵攻打自己的营地,自己被迫无奈,只能是和魏国缔结盟约,帮魏国拖住秦军,为魏咎周福的军队争取到乘机进兵关中的机会,还劝章平赶紧退兵回去救援关中,不要再在彭城浪费时间。书信的语气傲慢,把有恃无恐的小人嘴脸摆到了十足,还拐弯抹角的嘲笑了章平几句。 项康的傲慢态度当然让章平益发的暴跳如雷,旁边的姚昂却看出不对,忙向章平进谏道:“将军息怒,项康逆贼故意激怒于你,摆明了是想诱你出兵猛攻他的坚固营地,让他可以凭借营防工事消耗我军,我军一旦久攻不下,必然师老人疲,陷入困境。望将军切莫中计,冷静行事,不要一味的只是正面强攻,另想办法破敌。” “用不着那么麻烦,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有再坚固的营地,也绝对挡不住我们大秦军队!”章平怒气冲冲的说道:“今天这一仗,我们只是输在准备不足上,等我们准备了足够的攻营器械,绝对可以拿下乱贼的营地!” 实在劝不动章平,姚昂也只好叹息罢休,章平则亲临后营监督秦军将士赶造攻营器械,在一天多时间里,足足打造了一百二十辆壕桥车,六十架拖拽式投石机,还有六百架轻便飞梯,然后章平马上催军出战,在攻营失败后的第三天早上,再一次向少帅军的营地发起正面强攻。 秦军的这次出动当然非同小可,除了准备从西南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外,章平还决定动用被章邯视为珍宝的陇西精锐参加攻营战。而秦军出动的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也马上召集少帅军众将做战前动员,咬牙切齿的对少帅军众将说道:“彭城能不能守得住,就看今天这一战了!暴秦军队这次来攻打我们的营地,肯定是主力尽出,绝对不会再留任何后手,我们今天面对的,肯定是苦战!恶战!血战!望众位率领军队奋勇杀敌,坚决守住我们的营地!守住我们的彭城!” “把我的话告诉每一名士卒,今天这场仗,我们只许胜,不许败!打赢了,我们就一定能坚持到援军赶到,扭转战局!打输了,我们谁也别想活命!暴秦那边已经放出话来了,只要攻破了我们的营地,不管我们的士卒是否投降!一律斩杀!一个不饶!” 也是凑巧,少帅军众将齐声唱诺,领命而去之后,亲兵又匆匆领来了一个刘老三的信使,说是刘老三亲自率领的援军,已经在昨天傍晚抵达了距离彭城只有四十里处的位置,今天就可以抵达彭城战场增援项康。项康闻报大喜,马上吩咐道:“快,派快马北上去和沛公联系,把我们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请他加快速度南下,帮我分担压力。” “少帅,应该没必要把我们现在的情况告诉刘季吧?”旁边的周曾低声提醒道:“不然的话,他如果觉得我们形势危急,就有可能选择隔岸观火,故意放慢进兵速度探听风色,让他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项康犹豫了一下,说道:“事情到了这步,不能再对友军隐瞒什么了。放心,刘季那个人分得清楚轻重,他知道我们一旦兵败,章平匹夫下一个目标肯定是他,为了他自己,在这事上他不会糊涂。” 也别说,项康这话还真不是拿来安慰周曾和安慰自己,因为项康清楚记得,历史上的刘老三在信义方面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在反秦大事上却从不含糊,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反秦友军的事,没有什么不好的口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彭城恶战(下) 恶战!真正的恶战!少帅军自起兵以来,最大规模也最为血腥的残酷恶战! 战鼓的声音地崩山裂,交战双方的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呼啸着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飞来飞去,一次又一次的将冬日的阳光遮蔽,顶着箭雨冲锋的秦军士卒不断中箭死伤,发出声声惨叫或闷哼,躲藏在羊马墙后和营墙顶端的少帅军将士虽有工事保护,可也照样不断被直射或抛射而来的秦军箭镞射中,飞溅处道道暗红的血色浪花。 汲取上次攻营失败的教训,秦军这次不再让长盾排成横队掩护弓弩手去给少帅军的投石机当靶子,改为将长盾呈鱼鳞状排列,以此减少被少帅军投石机命中的可能,还一口气排出了四千弓弩手携带长盾上前,同时压制少帅军营地西南两门的守军,营地里的少帅军投石机疯狂投石,可始终收效不大,即便命中敌人,一次也最多只能干掉一面秦军长盾,再没办法象上次那样,直接砸乱秦军的一排长盾队,为自军弓弩手创造乘乱杀敌的理想机会。 与之相反,因为是针对固定目标,秦军的投石机却收到了更为理想的效果,几十斤重的坚石吸附着空中的水雾,一次接着一次的狠狠砸向少帅军的营墙,将夯土建造的少帅军营墙砸出多处凹陷,也将营墙顶端的女墙砸去了多处边角,城墙上的少帅军守军,还有羊马墙后的少帅军弓弩手,有的根本没来得及哼上一声,就被秦军的投石活活砸死。 值得庆幸的是,秦军的拖拽式投石机射程不及弓弩,必须要集中人手在少帅军的弓弩射程范围之内拉绳发石,少帅军将士还有机会实施反击,限制秦军投石机的发射速度和频率,并不是光挨打还不了手,也乘机射死射伤了许多秦军的投石机手。不过这么一来,少帅军将士当然也就没有办法全力对付秦军的壕桥车队,秦军的壕桥车队乘机迅速逼近少帅军的第一道护营壕沟,冒死抢搭过壕桥梁。 少帅军的箭雨在这一刻几乎全部集中到了秦军的壕桥车队身上,只有圆盾护体的秦军士兵中箭不断,还有人在慌乱中摔入壕沟,被壕沟里的尖桩捅成肉串。但即便如此,意志顽强的秦军将士还是前仆后继,不断把一架架壕桥车搭上对岸,组建起了一道道临时的过壕桥梁,成功突破了少帅军的第一道护营壕沟。 战斗更加惨烈,为了阻止敌人越过壕沟逼近第二道护营壕沟,少帅军的弓弩手疯狂放箭到许多人脱力瘫倒,逼得项康只能是赶紧派军出营,轮换体力已经严重下降的营外军队。秦军这边也是如此,为了掩护壕桥车队搭桥,许多的秦军将士累得满脸满身都是大汗了,却依然还在拼命张弩拉弦,施放羽箭。 没有在两道壕沟之间修建一道羊马墙提供缓冲,无疑是少帅军在建造大营时的一大败笔,导致秦军壕桥车队突破了第一道壕沟之后,可以直接把壕桥车推到第二道壕沟前迅速搭桥,项康终于发现这一点后时间已晚,再也无法抢救挽回,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秦军又在第二道壕沟上搭起桥梁,打开直抵自军营墙和羊马墙的道路。 秦军将士的勇气也值得赞叹,才刚在第二道壕沟上搭起几道桥梁,马上就有一些秦军士兵直接冲过壕沟,冲击羊马墙后的少帅军弓弩手,少帅军弓弩手虽然也立即拔出刀剑奋勇抵抗,砍死杀伤了许多敢这么亡命的秦军士卒,但弓弩压制的效果却受到了不小影响,更多的壕桥车接连搭上第二道护营壕沟,更多的秦军士卒也乘机冲到了羊马墙前厮杀,形成了恶性循环。 终于,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艰苦鏖战后,也在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后,秦军首批出动的八十辆壕桥车,有超过七十辆先后搭建在了少帅军的两道护营壕沟上,打开了二十多条直抵少帅军营墙的道路。亲自率军攻打少帅军营地西门的章平毫不迟疑,马上命令自己麾下的两千陇西精锐上前,携带飞梯冲击少帅军的大营西门,同时派出部分的普通步兵携带壕桥车和沙包上前协助作战,继续搭建更多的过壕桥梁,也争取直接填平少帅军的护营壕沟,彻底打开进兵道路。 南门这边也是一样,虽然有些舍不得动用秦军的核心骨干陇西精锐,可是受限于章平的严令,率军攻打少帅军营地南门的姚昂还是也出动了两千精兵,辅之以两千步兵,配合主力同时向少帅军大营南段发起强攻。 真正的进攻正式开始,大步出阵的秦军精锐先是小跑,然后逐渐加速,在即将进入少帅军的弓弩射程时又齐发一声喊,一起发足冲锋,营墙上下的少帅军将士则是疯狂放箭,拼命削弱秦军的攻营队伍。同时也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少帅军的营内,竟突然飞出了一波波箭雨,呼啸着呈抛物线飞起落下,劈头盖脸的钉到秦军将士的头上身上,许多秦军将士在少帅军突然扩大的火力面前措手不及,死伤也顿时扩大了许多。 “从营里放箭抛射?乱贼还有这本事?” 章平愕然,虽说章平很清楚少帅军将士是怎么做到这点的,知道少帅军在女墙上肯定布置有观察手,通过观察手的旗帜高低指挥营内弓手放箭,以集群盲射杀伤营外的秦军将士。但少帅军此前却从没用过这招,所以章平和秦军将士也一直以为少帅军这群乌合之众没有这个技能,这才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章平又马上醒悟过来,不由骂道:“奸诈狗贼!竟然故意一直留着这招,专门用来对付本将的攻营精锐!” 很可惜,少帅军在后方盲射这招并不是十分熟练,抛射放出的弓箭还是大多数都落了空,虽然靠运气射死射伤了不少的秦军精锐,却还是没能拦住秦军的冲锋脚步,训练有素的秦军精锐依然还是迅速的先后冲过了少帅军的第一道护营壕沟,逼得羊马墙后的少帅军将士只能是匆忙撤退,猫腰迂回跑向面向谷水的大营北门回营。同时没有了抛射角度,城里的少帅军弓手也只好无奈的放弃了盲射。 鲜血真正的开始流淌,当秦军将士呐喊着冲过少帅军的第二道壕沟,争先恐后的把飞梯架到仅有一丈高的少帅军营墙顶端时,一切的阴谋诡计和卑鄙伎俩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决定双方生死胜败的,只有双方士卒的勇气、斗志和顽强,比拼谁的刀快剑快,谁更不怕死,谁在死亡面前更有勇气迎难而上。 秦军的陇西精锐也确实名不虚传,顶着少帅军不断砸下的石头灰瓶,仅第一次冲锋,就有不下二十人冲上了少帅军的营墙顶端,好在少帅军将士对此也早有准备,敌人刚上来就马上用戈啄矛捅,守在女墙后的少帅军将士则以刀剑或砍或刺,长短兵器配合杀得秦军士兵手忙脚乱,一口气干掉了好几个试图越过女墙的秦军士卒,余下的士卒也被少帅军将士成功的挡在了女墙之外,被迫隔着女墙和脚下坚实的少帅军将士厮杀,虽也给少帅军将士造成了一些伤亡,可因为脚下仅有飞梯可以借力的缘故,大都还是被很快捅下推下飞梯摔个半死。 更多的飞梯接连搭上墙头,让更多的秦军士卒接连冲上营墙顶端,少帅军的压力也因此越来越大,营墙顶端处处可以看到双方士卒隔着女墙厮杀,到处都是喊叫和刀剑碰撞的声音,不时有杀红了眼的秦军士卒冒死跳过女墙,与女墙后的少帅军将士近身肉搏,以自己牺牲的代价,换来了少帅军的队形紊乱,让更多的秦军士卒可以有机会冲上营墙。交战不过片刻,少帅军的营墙防线就已经处处告急,出现摇摇欲坠的危险。 “顶住!顶住!给老子顶住!不能后退,一步都不能后退!” 万没想到秦军精锐的战斗力竟然会如此强悍,这么快就把自己打得快要招架不住,职守西面营墙的少帅军战将郑布眼睛都成了血红色,除了让督战队果断斩杀胆怯后退的自军士卒外,又亲自带着亲兵冲向敌人,亲手操刀杀敌,被督战队逼迫,又看到自军主将都这么勇猛,郑布军将士这才又重新鼓舞起了一些勇气,站稳脚根各挺刀矛,吼叫着只是与不断越过女墙的敌人厮杀,期间还出现了不少士兵抱在一起同归于尽的悲壮画面。 大营南门这边的情况也大同小异,骁勇精锐的秦军将士很快就纷纷冲上营墙顶端,杀得项冠率领的少帅军将士心惊胆战,完全只能靠工事优势苦苦支撑,丝毫无法将敌人彻底杀退,秦军士卒登墙不断,搅得少帅军的队形大乱,也逼得项冠同样只能是披挂上阵,带着亲兵四处救火。 见此情景,秦军主将章平当然是得意洋洋,益发认定自军今日一定能够攻破少帅军的营地,一举歼灭项康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组建起来了少帅军主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秦军斥候却突然从谷水北岸过来,向章平报告了反秦义军刘季所部正在向彭城飞快逼近的消息。章平听了大怒,咆哮道:“大胆逆贼!明明知道本将的大军在此,竟然还敢来救援项康逆贼,简直找死!” “将军,绝对不能让刘季逆贼的军队靠近谷水。”旁边的部下进谏道:“我们的军队正在和项康逆贼的贼军苦战,如果让他的军队靠近谷水,不用他过河增援,我们的士气斗志马上就会受到影响,贼军那边则肯定是士气大振,那我们这场仗就不好打了。所以末将认为,我们应该主动派兵迎击,把刘季逆贼击溃于半道,这样才不会影响到我们攻打逆贼营地。” 章平点头,先是问明了刘老三的援军大约是三千多人,然后马上给留守营地的军队传令,让大营守军抽调三千军队立即渡过谷水,主动北上去迎击刘老三的军队,并交代一定要把刘老三的军队击溃于中途,绝不能让刘老三的军队成编制靠近谷水岸边。 做好了这个安排后,稍微分神的章平又赶紧回头去看营墙战场的攻防情况,结果让章平愤怒的是,自己才这么稍微一分神,营墙战场的局势就已经出现了不小的变化,死战顶住了秦军精锐的三板斧后,逐渐适应过来的少帅军将士已经不再象那么慌张混乱,慢慢稳住阵脚的同时,又靠着居高临下的有利优势,不断投掷石头灰瓶等物砸打营墙下方的秦军士卒。而秦军将士虽然骁勇善战,却吃亏在全靠飞梯登墙,兵力投入缓慢,一鼓作气的猛劲被逐渐抵消后,又被逐渐的拉入了僵持拉锯。 恼恨受刘老三援军的影响,让自己错过了迅速投入后续军队的最佳时机,章平再不敢犹豫,马上又向前方投入了两千兵力增强攻势,又派两千军队扛着撞木直接冲击少帅军营地西面的两道大门,项康在营地里看到也不敢怠慢,同样是立即命令猛将龙且率领五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勇士卒登墙助战,帮助郑布抵御秦军攻势。 秦军出动两千援军,项康这边只派五百援军,原因倒不是因为少帅军的总兵力处于绝对劣势,是因为营墙顶端的空间狭窄,援军派多了站都站不下,一次只能投入这么多兵力增援,而营墙下方的空间相对比较开阔,所以章平才可以一口气投入这么多援军。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章平只是看到营墙下方的空间可以容纳这么多秦军队伍,却忘了少帅军此前辛苦挖掘的壕沟依然存在,秦军援军仍然还得踩着壕桥车才能冲过壕沟加入战场,所以秦军的援军即便抢先出发,也注定了无法立即投入战场。少帅军这边却是毫无阻拦,龙且带着五百名少帅军勇士才一个冲锋,就迅速踩着此前搭建的台阶直接冲上营墙,抢先一步加入了战斗。 营墙战局也因此再度出现了变化,让秦军将士暗暗心惊,刚上来的少帅军将士不但具有体力优势,单兵战斗力也明显比之前的墙上守军更高,很多士兵手里还拿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狭长大刀,劈砍起来虎虎生风,即便砍中头盔也能给秦军士卒造成重创。而更加让秦军士卒胆寒的是,这些少帅军还拼得十分的玩命,冲杀间舍死忘生,根本不去考虑什么误伤友军,看到那里有敌人,就马上大刀大斧的往那里招呼,拼杀得有如疯魔。 即便是秦军精锐也有些招架不住少帅军援军的这股猛劲,死伤数字迅速上升间,之前好不容易占据的墙头阵地也被少帅军将士逐渐夺回,甚至还开始出现秦军士卒逐渐从墙头向墙下撤退的情况。即便随后杀来的秦军也逐渐投入战场,已经缓过了气的少帅军将士还是牢牢顶住了秦军的进攻,双方在营墙上反复拉锯,始终僵持不小。 营门这边的战况也同样激烈无比,少帅军轮流施放的弩箭如同金属风暴,不断将抬着撞木冲锋的秦军步兵射翻射倒,秦军将士却始终锲而不舍,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冲击少帅军的两道西营大门,即便是尸横累累也毫不退缩,顽强得就象一群单细胞的生物,也不止一次的成功摸到了少帅军的营地大门。 南门战场上的情况稍有变化,因为少帅军项冠所部的新兵较多,形势比西门战场更加危急,还没等秦军增兵加强攻势,项庄就只能是匆匆出动钟离昧率领的敢死队上前助战,好不容易才顶住了秦军精锐的疯狂进攻,逼得秦军大将姚昂只能是增兵向前,与少帅军的南门守军拉锯作战。 战场上的战鼓声音早已响彻了天地,细小如粉的雪粒不知不觉悄然降下,可战场上的两军将士却毫无察觉,呐喊怒吼着只是拼命把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各自拼命向前,拼命争夺狭窄得接近可怜的营墙顶端阵地,鲜血染红了少帅军的营墙,横七竖八的尸体堆满墙下,营墙顶端的尸体同样密集,双方士兵都已经在踩着尸体和重伤员作战。 担任先锋的陇西精锐消耗得实在是太厉害,姚昂率先撤回了陇西精锐,替换由骊山刑徒组成的普通秦军上前作战,项庄也不敢怠慢,乘着秦军暂时退却的机会,赶紧撤回已经死伤惨重的项冠军队,另派三千军队上墙换防,与再次而来的秦军继续展开血战。 招架不住部将的一再哀求,章平也被迫撤回了此前上阵的陇西精锐,另换自己手中的最后两千陇西精锐上阵攻营,项康同样也抓住机会,撤回已经濒临崩溃的郑布军队,让晁直率军上阵,接替郑布守卫营墙。 战斗只是因为轮换军队才稍微平息,然后马上又更加如火如荼的展开,体力充沛的双方生力军隔着女墙你砍我杀,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同时也反复拉锯,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迅速流逝,冷汗也逐渐出现在了项康的额头上,因为项康看得出来,自军现在虽然还顶得住,可是却始终没有任何机会彻底杀退敌人,兵力多出自己一倍的秦军只需要继续这么打下去,很可能就会突然取得突破,成功杀进自己的营地,给自军主力带来灾难性的后果,项康因此心急如焚,可是又毫无办法。 章平也同样看出了这点,所以不管前方厮杀得如何惨烈,秦军将士的伤亡又如何巨大,章平都始终没有皱一下眉头,一个劲的任由前方拉锯消耗,铁了心的要耗垮少帅军,拿下这座害死了无数大秦勇士的大秦营地。 战斗因此惨烈到了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地步,嗓子都已经吼哑了的双方将士你砍我劈,踩着尸骸残肢疯狂厮杀,不断有双方士卒从营墙上滚落,扭打在一起同归于尽的场面屡见不鲜,杀红了眼的秦军士卒不断舍命跳过女墙,与同样双眼血红的少帅军将士拼命砍杀,营墙下的鲜血已经流得连土壤都无法吸收,开始汇聚成了片片血洼。 依然还是拉锯不下,少帅军岌岌可危的防线随时可能被秦军突破,高悬在项康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随时可能突然落下,将项康斩为两截。 这个时候,彭城西门这边已经做好了随时打开城门让少帅军败兵进城的准备,如果不是身负守城重任,与项康、项庄等人血肉相连的项声肯定已经亲自带着军队出城过来增援。 还是在这个时候,奇迹突然出现,从北而来的呐喊声中,刘老三的赤红大旗突然出现在了谷水北岸,而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刘老三的军旗前方,竟然还有一大群丢盔卸甲的秦军败兵,被刘老三的军队象赶鸭子一样的驱逐着狼狈南逃。 见此情景,少帅军上下当然是欢声如雷,久战之后严重下滑的士气几乎是瞬时间重新回到顶点,秦军上下却是一片大哗,士气顿时滑落到了谷底,迅速被士气暴增的少帅军杀得大乱,辛苦占据的墙头阵地转眼间就丢失殆尽,搭在墙上的飞梯也被少帅军接连掀翻,攻势顿时受挫。章平更是难以置信的大吼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们的军队,怎么可能被刘季的乌合之众杀败?” 与章平的绝望大吼相反,项康这边却是意气风发,先是赞了一句刘老三在反秦大事上果然不含糊,然后马上吼道:“擂鼓!杀敌!乘着这个机会,把暴秦军队杀退!” 早已经筋疲力尽的少帅军鼓手也在这一刻原地复活,断然拒绝同伴好心提出的轮换要求,奋力挥动沉重鼓锤,猛烈敲打牛皮大鼓,少帅军将士受到鼓舞,又亲眼看到了援军抵达的喜讯,自然是人人卖力,个个奋勇,一往无前的猛烈冲杀间,少帅军将士也终于自行杀退了秦军的这次猛烈进攻,逼得士气低落的秦军只能是狼狈而逃。 与此同时,刘老三乘坐的华丽大辂也出现在了谷水北岸,眺望着已经尸横遍野的南岸战场,刘老三哈哈大笑,说道:“项康,项少帅,我欠你的人情,这次可是连本带利的还了!多还给你的,将来你可要记得还我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机会难得 刘老三的军队之所以能够奇迹般的击溃北上阻击的秦军,成功杀到谷水岸边为少帅军将士加油打气,原因有三个,一是刘老三的军队战斗力其实并不差,队伍里还有着曹参、周勃和樊哙的秦末一流猛将,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二是章平派去阻拦的秦军,并不是少帅军正面硬抗的秦军陇西精锐,而是以骊山刑徒搭配少许秦军老兵组成的普通军队,战斗力根本无法与真正的秦军精锐相提并论。 第三个原因最离谱,在历史上运气极好的刘老三沿袭自己的人品爆发,走了狗翔运! 为什么说刘老三走了狗翔运呢?情况具体是这样,和项康估计的一样,在反秦大事上从不含糊的刘老三决定出兵增援彭城后,不但没打任何隔岸观火和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意,还把自己辛苦积攒的家当七千来点军队全部拉来了彭城,铁了心要帮项康保住彭城——当然,也是为了保住刘老三自己,彭城一丢,秦军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近在咫尺的刘老三,所以刘老三想不拼命也不行。 收到了项康希望自己尽快赶到彭城战场的请求后,欠着项康大人情的刘老三又毫不迟疑,除了让军队加快速度南下外,为了尽快赶到彭城,刘老三还把军队一分为二,亲自率领三千军队轻装先行,让曹参率领后军携带辎重粮草随后紧随。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突然发生了,刘老三亲自率领的前军才刚拉开与后军的距离,马上就被秦军的斥候发现,随后秦军斥候也没来得及确认刘老三前军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军队尾随,马上就赶回谷水战场向章平报告这个消息,并误报说刘老三仅有三千左右的兵力,被斥候误导,又一贯轻视反秦义军的战斗力,章平便只是从大营守军中分出了三千兵力北上,然后就再理会过自己根本看不起的刘老三军队。 章平的轻敌大意当然白白便宜了刘老三,与北上阻击的秦军遭遇后,后军其实近在咫尺的刘老三果断列阵迎敌,并用辱骂手段引诱秦军出兵攻打自己的战阵,秦军中计上前进攻,刘老三所部坚决顶住,与秦军近身缠斗,然后再等曹参率领后军抵达后,措手不及的秦军也就没有了列阵而战的机会,被迫与人多势众的刘老三军队展开混战。 骊山刑徒是为了获得秦廷赦免而战,此前能够在戏水大败张楚的西征主力,靠的是秦军精锐咸阳中尉军充当核心骨干,兵出函谷关后屡战屡胜,也是因为有秦军的陇西精锐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期间虽经过章邯的整编训练,战斗力有不小提升,阵战能力更不是寻常的反秦义军可比,然而骨子里依然还是一支新军,打顺风仗倒是可以象少帅军一样的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可是一处下风,很快也就原形毕露了。 尤其是刘老三底下还有好几个猛人,混战中,手拿屠狗宝刀的樊哙身先士卒,带着刘军将士在秦军人群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砍瓜切菜般一口气手刃一十五名秦军士卒。还有自幼习武的吹鼓手周勃,也带着所属军队在混战中亲手砍下了九颗秦军士卒的脑袋,彻底带动了刘军将士的士气斗志。招架不住这两个当世一流的猛将和擅长混战的刘军将士,士卒几乎全是骊山刑徒的秦军迅速崩溃,奔逃得如同一群被恶狼追逐的兔子,刘老三的军队则是全力追杀,成功突击到谷水北岸,帮着已经陷入困境的少帅军主力打破了僵持局面,一举扭转了谷水南岸的战局。 后来查出了原因,那个误报军情的秦军斥候马上被章平车裂处死,死后还不许入葬,尸体被丢进了荒山喂狼。 后来是后来的事,攻营军队被少帅军将士直接杀退后,暴跳如雷的章平虽然立即调兵遣将,一边抽调兵力增援大营,掩护北岸败兵回营和防范刘老三的军队乘机攻打秦军营地,一边重新组织军队再次向少帅军营地发起进攻,然而士气已经受到严重影响的秦军将士却再也打不出之前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反复多次冲锋,都无法再象之前一样可以有大量士兵冲上营墙顶端,一直都被少帅军将士牢牢的挡在营墙下方,还被少帅军将士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杀得死伤惨重,不止一次的被迫后退。 知道这是军心士气已经沮丧的表现,秦军众将都劝章平尽快收兵,减少损失,待重整旗鼓后再来攻营,章平却死活不听,坚持着又发起了一次大规模进攻,可惜章平的垂死挣扎又几乎没有收到任何作用,之前多次摇摇欲坠的少帅军营墙防线就好象变成了铜墙铁壁一般,不管秦军如何敲打冲击都屹立不动,碰得头破血流都毫无效果。 最后,还是在天色将要入黑的时候,章平才无可奈何的让人敲响了收兵铜钲,带着满肚子的懊悔和火气恨恨回营。见此情景,少帅军将士当然是欢声雷动,同时在欢呼过后,很多身处第一线的少帅军将士还马上就躺倒在了营墙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疲惫鼾声。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也这才发现自己内衣一片冰凉,早已被紧张的汗水湿透,不过项康也懒得去理会这些了,除了安排预备队上墙换下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前线军队外,又叹息着说道:“总算是挺过来了,挺过了这一战,只要暴秦军队的主力别来彭城,剩下的仗就好打多了。” “少帅,是不是太乐观了?”陪着项康全程目睹了这场恶战的周曾依然心有余悸,怕项康乐观轻敌,忙提醒道:“这一场仗暴秦军队是死伤惨重,可我们的损失也不小,暴秦军队的兵力和整体实力也仍然还在我们之上,为什么说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了?” “暴秦军队发动这么大的攻势都没能拿下我们的营地,军心士气肯定会受到严重影响,就算再来攻打我们的营地,受今天这场仗的心理影响,他们肯定再难打出今天刚开始时那种气势,我们的将士今天这么困难都挺过来了,下次再打守营战肯定更有信心,所以我可以肯定,接下来再打守营战,我们一定能打得更轻松更漂亮。” 项康自信的解释,又说道:“而且章平和其他暴秦军队的将领也不是傻子,看到我们的营地这么难啃,为了减少他们的军队损失,他们一定会另想办法对我们下手,只要他们别来和我们正面硬拼,生出了投机取巧的念头,我们干掉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干掉他们?”周曾听得一惊,忙问道:“少帅,敌人实力远在我们之上,你除了想稳守待援以外,还想以弱胜强?” “那是当然,暴秦军队既然主动送上了门来,我当然得尽最大的努力干掉他们。”项康笑笑,又低声说道:“等着吧,之前我给了项悍一道密令,让他在确认了冯仲从九江北上以后,马上就让符离县令……。” 听完了项康的无耻诡计,周曾当然是拍手叫绝,项康则又想起了一事,忙问道:“对了,刘季的兵马到那里去了?有没有派人来和我们联系?” 也是凑巧,项康刚问出这个问题,正好亲兵领来了一个刘老三的使者,向项康知会说刘老三的军队乘势突击秦军营地失败后,已然退兵到了彭城北面的谷水岸边立营,询问项康是否需要刘老三在次日南渡谷水,到谷水南岸来与项康会师一处。项康迅速盘算,很快就向刘老三的使者说道:“请贵使回禀沛公,就说大恩不言谢,今天这个人情我记住了,今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加倍回报。但是南渡谷水就不必了,现在的谷水是过来容易回去难,还是请沛公就在北岸立营,配合我军作战。” 刘军使者一口答应,项康则又让周曾代笔,替自己当场拟就一份让少帅军留县守军也许刘老三军队进城驻扎的命令,交给刘老三的使者说道:“请把这个带回去交给沛公,如果我所料不差,暴秦军队欺负你们营地不够坚固和势单力薄,很可能会在明天就渡河攻打你们的营地,届时贵军如果觉得没有把握守住营地,不妨可以直接退兵北上,我绝不会计较。倘若暴秦军队对你们紧追不舍,你们又形势危急,可以拿我着这道命令进驻留县城池暂且容身。只有一点请沛公铭记,如果可能的话,请帮我尽可能多的长时间牵制住追击你们的暴秦军队,给我这里争取时间。” 怕刘老三的使者记不住自己的交代,项康又派了许束和他一起过河去见刘老三,把自己的意思当面相信介绍,结果刘老三一听也马上明白项康的意思,立即点头说道:“回去告诉项少帅,就说他的打算我明白了,请他放心,只要暴秦军队分兵过来攻打我的营地,如果我没有把握守住的话,就算暴秦军队不想追击我军,我也想尽办法引诱暴秦军队追击,尽可能多的帮他分担压力。” 被项康料中,秦军收兵回营之后,才刚到当天晚上,秦军主将章平就拿定了在第二天出兵攻打刘老三的主意,原因无他,今天这场攻营大战,秦军谷水南北两岸两个战场上,竟然总共折损了超过五千人的军队,重伤超过八百,其中包括将近两千人的秦军陇西精锐,一下子打光了秦军精锐的三分之一。 而究其原因,除了少帅军顽强抵抗之外,造成秦军如此死伤惨重却毫无所得的关键,就是该死的刘老三成功冲杀至谷水北岸,振奋起了少帅军的军心和士气,导致秦军攻营大战的功败垂成,转胜为败。所以章平当然把刘老三痛恨到了极点,连夜就让人在谷水之上抢搭浮桥,准备在第二天大举出兵北岸,攻打营地尚未牢固的刘老三军队。 说干就干,第二天的天色才刚微明,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秦军就一口气出动了两万军队,由姚昂率领直奔刘老三的营地杀来,刘老三闻报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军队撒腿向北开溜,姚昂率军一口气追出二十余里罢休。不过就在秦军以外已经赶走了刘老三的时候,刘老三竟然又在北距彭城三十里处下寨,摆出了随时准备南下继续增援彭城的架势。 刘军动向报告到章平面前后,本就深恨刘老三入骨的章平当然更是勃然大怒,没做任何考虑就决定出兵一万北上,携带粮草辎重去继续收拾刘老三,秦军众将苦劝,都说这个时候不应该分兵而战,章平却死活不听,坚持还是让惟一支持自己出兵的部将陈坎率军北上,去找刘老三清算新帐老帐。 偏师的偏师派出去了,可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章平却一时没有什么好的头绪,虽说秦军的兵力和实力仍然还在少帅军主力之上,可是一想到上次攻营大战时的艰苦鏖战,不要说是秦军将领和普通士卒了,就是章平本人都难免有些心里发憷,不敢再贸然决定继续强攻少帅军的营地。所以也不用其他的秦军将领劝说进谏,章平自己都下意识的打消了继续一味蛮干的主意,开始绞尽脑汁的盘算如何出奇制胜,扬己之长,避己之短。 这点当然让章平伤透了脑筋,因为秦军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野战阵战,可是项康却狡诈无比,死死守着营地就是不出来打野战阵战,挑衅辱骂也没有任何作用,就象是老虎啃刺猬一样,翻过来倒过去都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下口。 也还好,正所谓人贱自有天收,作恶多端的项康迎来了报应,正当章平在为如何打破僵局而烦恼的时候,秦军斥候突然把一个自称是少帅军符离县令信使的男子领到了章平的面前,那信使不但带来了符离县令段著的亲笔请降书信,还带来了少帅军在符离城中的钱粮物资储备清单,让章平知道了符离是一块大肥肉,也请章平尽快出兵南下攻打符离城,届时段著将设法偷开城门,迎接秦军进城。 翻来覆去的把段著的请降书信看了许久,又仔细查看了一番段著信使的神色反应,见他的表情明显是在惴惴不安,章平稍一盘算,突然一拍面前的案几喝道:“来人,把这个匹夫拿下,推出去斩了!” 帐中亲兵唱诺,立即有人上前擒拿段著的信使,段著的信使当然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大喊道:“将军饶命,小人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杀小人?小人没做错什么啊?” “没做错什么?”章平冷笑,说道:“你去段著匹夫来献诈降计,想替项康逆贼骗本将军分兵,让项康的贼军可以乘机从中取事,罪该万死!你还说你没做错什么?” “将军,冤枉啊!冤枉啊!”段著信使赶紧再次喊冤,解释道:“小人真的是段县尊派来的啊,小人不是项康派来的啊,小人真的是从符离来的啊,不信将军你看,小人为了送信,一路上紧赶慢赶,在路上把鞋子都磨穿了啊!” 挣扎着,那信使还真的抬起了脚,露出已经磨穿了鞋底,章平却依然还是抱有疑心,又喝道:“休得狡辩!快说实话,究竟是谁派你来的?再敢说谎,立即斩首!” 段著的信使委屈得都快哭了,一个劲的只是喊冤,说段著和自己是真心准备献城投降,又说此前在徐县担任狱掾的段著是被县令和县丞胁迫,才被迫投降了少帅军,时刻没敢忘记自己是大秦官吏的身份,听到章平大军打到彭城,所以就赶紧过来寄书请降。可惜章平还是不信,又一拍面前案几,喝道:“推出去,斩了!” 已经拿下段著信使的亲兵再度唱诺,马上把他架着拖出大帐,段著的信使号哭喊冤,恐惧得当场尿了裤子。不过在段著信使被架出大帐后,章平又马上向自己的亲兵队长一努嘴,低声说道:“去看看情况,最后关头叫刽子手住手。” 亲兵队长领命而去,不一刻,亲兵队长笑容满面的重新回到章平的面前,笑着说道:“禀将军,刚架上法场,刽子手的斧头还没举起来,那匹夫就直接吓晕了。不过他也一直没改口,一直说他是真心来投降的。” “那应该不假了。”章平脸上也露出欣慰笑容,吩咐道:“把他带到客帐去,好生款待,顺便派人去把姚昂叫来,就说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他。” 亲兵队长依令行事,然后很快的,章邯亲自安排给章平的副手姚昂就进到了大帐,章平也不迟疑,马上就把刚才发生的情况告诉给了姚昂,又向姚昂出示了符离县令段著的请降书和少帅军在符离城里囤积的粮草辎重清单,然后才对姚昂说道:“姚将军,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我们分出一支军队南下符离,靠着段著的接应拿下符离城池,那么项康逆贼的后方不但再也无处可守,另外我们还可以缴获大量的粮草军需,解决我们粮草不足的问题,我打算抓住这个机会,让你率领一万军队南下去取符离,你觉得如何?” 仔细了解了章平对段著信使的审问情况后,姚昂难免有些动心,可是仔细思量后,姚昂却又提出了两个疑问,说道:“将军,如果段著真的是决心献城投降,那确实是好事一件。但是将军你考虑过没有,万一这个信使是不知道内情的死间怎么办?还有,我们本来就已经分出一万军队北上去追击刘季逆贼,这个时候再分兵南下去攻打符离,岂不是分兵太过?万一项康逆贼乘着我们过于分兵的机会,突然出兵发起反攻,我军当如何是好?” “那个信使确实有可能是个不知道内情的死间,但可能不大。”章平指出道:“首先我们的斥候确实是在通往符离的驰道上抓到的他,他的衣着神态,也明显是刚走了远路的模样,然后是段著的请降书信上盖着他的符离县令印信,可以证明是他亲笔所写,而不是项康逆贼的仓促伪造。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段著匹夫真是行诈降计,他又能得到什么?我们的军队到了符离,有机会就打,没机会或者发现危险,马上就赶紧撤退,又能有什么损失?彭城到符离一马平川,又有驰道可以快速行军,你还怕被乱贼的伏兵给包围了?” “话倒是这么说,可我们过于分兵这个危险怎么应对?”姚昂又问道。 “不需要应对,也没有任何危险。”章平答道:“我军兵力是项康逆贼的一倍以上,就算再分出一万军队南下,剩下的兵力也仍然还比他多上一些,不但自保有余,阵战和野战也依然可以稳居上风。而且你走之后,我会马上去令陈坎,让他赶紧带着北线军队回师彭城与我们的主力会合,这样我们岂不是更加可以高枕无忧?” 姚昂还是有一点犹豫,章平却不再与他分说,只是催促道:“就这么定了,快去准备吧,只要你拿下符离,替我们缴获到了足够的粮草军需,彭城战场的主动权就彻底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了,机会难得,不能错过,快去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将错就错 招架不住章平的一再催促,次日清晨,章邯亲自安排给章平的副手秦军大将姚昂终于还是率军走了,带着包括一千陇西精锐在内的一万秦军沿驰道南下,去攻打囤积有大量粮草军需的符离县城。 因为章平的一再分兵,再加上在攻营大战时的惊人损失,彭城战场上的秦军兵力直线下降为两万七千人左右,核心骨干陇西精锐也只剩下了三千出头,整体实力锐减。不过还好,秦军的兵力和整体实力仍然还在少帅军主力之上,正面较量,不擅长阵战的少帅军仍然稳居下风,所以章平和秦军众将也没怎么过于担心会遇到危险,还是在姚昂所部出发南下后,章平才从容的派人北上联系另一支偏师陈坎所部,让陈坎停止追杀刘老三,折回头来与主力会合。 虽然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符离那边送来的消息,但是才刚看到秦军分兵南下,早就在憋坏的项康马上就明白,自己的调虎离山计已经成功,同时冯仲所率领的少帅军南线兵团也已经从九江郡出发北上,正沿着秦驰道大步向北赶来。加之少帅军斥候又送来了秦军陈坎所部截止昨天下午还在留县城下的探报,项康得出结论,道:“决定胜负就在今明两天,如果我们能够在这两天时间击溃章平的主力,那这场彭城大战我们就可以稳操胜算了。但我们如果做不到这点,这场大战就还有得打,谁胜谁负,也就谁都还不知道。” 旁边的周曾点头称是,另一边的范老头则斜眼看着项康说道:“那少帅打算如何抓住这个机会?是打算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还是继续攻其不备,出奇制胜?” 依然让范老头失望,天生就喜欢偷鸡摸狗的项康仍然还是缺乏范老头喜欢的那种王霸之气,想都不想就说道:“当然得想办法出奇制胜,暴秦军队擅长阵战,我们的军队和他们正面较量,既没有多大把握,还就算可以打赢,我们也肯定损失不小。只有想办法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我们才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与项康越来越不对脾气的范老头失望闭嘴,不过看到项康又立即下令,让军队在白天里抓紧时间休息。还有准备火把干粮等夜战之物时,范老头还是忍不住又说道:“倘若少帅想要靠夜战奇袭取胜,那老夫必须得劝你一句,你最好还是别打这个主意。暴秦军队不是傻子,一再分兵之后,肯定会做好严密防备,防着你乘夜出兵,偷袭他们的营地,你想靠拿手的偷袭劫营,不但很难得手,搞不好还会吃一个大亏。” 这个道理项康当然也明白,可是没办法,阵战没有任何把握,只有偷袭混战才是少帅军以弱胜强的惟一希望,所以项康也只是在嘴上感谢范老头的提醒,却并没有收回之前要求军队准备的命令,同时飞快盘算各种阴损狠毒的无耻诡计,苦思破敌之法。 这次轮到项康绞尽脑汁了,少帅军的营地距离秦军营地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迂回奔袭的空间小得可怜,更没有什么可以布置伏兵的有利地形,没办法用诈败诱敌的办法把秦军引入少帅军的伏击圈。直接偷袭又肯定没把握,想办法让章平疏于防范,已经一再分兵的章平也肯定不会轻易上当,另外秦军还位居谷水上游,就算可以想办法把秦军诱到谷水北岸,少帅军也很难靠着火船火筏迅速捣毁秦军的过河浮桥,把秦军切成两半。反复的思来想去,一向在这方面十分拿手的项康竟然破天荒的感觉有些束手无策,怎么也想不出来什么靠谱的出奇制胜办法。 不过还好,项康还有点时间,所以项康也没怎么着急,还在时隔多日之后,第一次策马走出营地,领着一队骑马亲兵亲自到秦军营地的附近高处,居高临下俯视秦军营地的布防情况,研究偷袭破营之法。 让项康失望,即便是一再分兵之后,秦军营地的布防依然是严密完整,毫无破绽可寻,同时在实力占据上风的情况下,秦军仍然十分小心的注意营防建设,挖了护营壕沟,建了木制栅栏,鹿角、拒马和望楼等营防工事一应具全,同时还建了内营,粮草军需等物也存放在内营之中,总体来说营地虽不如少帅军提前动用大量人力修建的主力大营那么坚固难摧,却也是寻常军队可以轻易攻破。 益发犯愁的时候,旁边的项扬突然提醒道:“阿哥,有一队暴秦骑兵出营了,搞不好是已经发现了我们,想过来对我们下手。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赶快回营的好。” 看了一眼秦军的营地大门,见秦军那边确实派遣了一队骑兵出营,素来贪生怕死的项康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亲兵向来路撤退,又顺口吩咐道:“把我的旗帜打出来,让暴秦军队知道是我亲自来窥视他们的营地。” 依照项康的命令,亲兵马上打出了代表项康身份的少帅大旗,出营的秦军骑兵一看眼睛都红了,赶紧拍马加鞭,疯狂嚎叫着全力追赶项康,但是很可惜,彼此之间相隔的距离太远,项康等人的骑术也没有烂到极点,所以项康一行人最终还是抢先一步回到少帅军的营地,秦军骑兵在营外懊悔大叫,可是又无可奈何,最后也只好双手空空的失望离去,回去向章平报告这一情况。 项康很快就有些后悔让亲兵打出自己的旗帜了,因为回到大营后,项康才刚把情况告诉给周曾,已经多少历练出一些军事经验的周曾马上就埋怨道:“少帅,不是在下说你,你何必要逞这个威风?偷袭劫营本来就是我们以弱胜强的惟一希望,刚才你让亲兵打出了你的旗帜,让暴秦军队那边知道你亲自去窥视他们的营地,不是等于告诉暴秦军队说,我们在打算对他们的营地下手?暴秦军队加强了防范,我们奇袭破敌的希望岂不是更小了?” 得周曾提醒才发现自己疏于考虑,项康后悔的同时难免也有些尴尬,说道:“亚叔责备得是,我是没考虑到这点。不过没办法,旗帜我已经打出去了,现在再吃后悔药也来不及了,我们也只能是另想办法了。” 言罢,项康又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既然错了,我为什么不将错就错?暴秦军队一再分兵以后,章平那边肯定会防着我乘机对他下手,刚才我又一时思虑不周,暴露了我想对他营地下手的打算,他肯定会怀疑我准备在晚上偷袭他的营地,提前做好准备防范我去劫营。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利用这一点做足了文章,让他做好更为充分的准备,给他机会一口吃掉我的偷营军队,然后我再……,岂不就是可以获得以乱打乱的机会了?” 章平所部毕竟战斗力强悍,项康心中虽然已经有计划脉络,可还是花了许多的时间,才整理出一个并不是特别有把握的战术计划。结果项康在把自己的战术计划告诉给了周曾和范老头后,性格比较稳重的周曾马上提出质疑,说道:“少帅,计划虽然可行,但是不是太冒险了?我们的几路兵马只要有一路失败,后果立即就不堪设想,我们之前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僵持局面,也马上就会付诸东流,是不是最好别这么弄险?” 周曾的质疑,也正是项康最担心的地方,所以本来就觉得不是太有把握的项康难免更加动摇,几乎就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琢磨出来的战术计划。然而一向不喜欢项康偷鸡摸狗手段的范老头却一反常态,说道:“老夫觉得这个战术计划可行,这个战术计划虽然也是偷鸡摸狗,旁门左道,但并不失敢做敢当的英豪风范,一旦得手,我们马上就可以掌握整个彭城战场的主动权,彻底击退暴秦军队必成定局,我们可以一搏!” 说完了,范老头又说道:“至于危险,打仗本来就是在冒险,天下那有必胜之战?我们现在不抓住机会冒险一搏,等暴秦军队撤回了北上队伍,南下的暴秦军队也发现中计赶紧回援主力,我们还有什么机会可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指望我们从九江来的援军?冯仲的兵马,有这个实力扭转彭城战局么?” 听范老头说得有理,项康又盘算了许久,还是一拍案几说道:“范公所言极是,这是我们唯一的取胜机会,只能抓住,不能错过!赌一把就赌一把,赌输了大不了我们损兵折将,被迫退回城里守城,老实等我二叔来救彭城!但如果赌赢了,彭城这一战我们就赢定了!” ………… 秦军这边,和周曾担心的一样,项康亲自跑到秦军营地附近的高地上窥视秦营情况,这个情况被报告到了章平面前后,章平除了破口大骂项康的胆大包天外,也马上就在心里生出警觉,猜到项康是在梦想偷袭自己的营地,利用自军一再分兵后实力下降的机会一举奠定胜局,所以章平除了决心让军队严防死守外,又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探察少帅军营地的情况,寻找各种蛛丝马迹分析少帅军的动向。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简单,加强了警惕后,秦军斥候很快就发现少帅军营中普通士卒在帐外活动的情况明显减少,负责后勤工作的后营却是忙碌一片,还没到饭点就升起了炊烟,似乎是在赶造干粮,而这两个情况报告到了章平面前后,曾经参与过几次秦灭六国战役的章平也马上明白,知道少帅军很可能会在晚上动手偷袭了。 事还没完,这个时候,项康的专用外交骗子许束又被秦军押到了章平的面前,章平问起许束来意时,许束先是呈上了项康的亲笔约战书,然后说道:“章将军,小使这一次是来替我们项少帅下战书的,之前将军几次约战,我们项少帅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答应,让将军大失所望,我们项少帅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倘若将军还有兴趣,我们项少帅愿意在明日巳时,亲自统领我军主力出营,与将军决战于彭城西郊,不知将军可有胆量应战?” 章平大笑,说道:“项康小儿果然会拣便宜,之前一直不敢决战,现在看到本将军一再分兵了,就想来趁火打劫了?” “将军误会了,我们项少帅绝非趁火打劫,只为公平决战。”许束振振有辞的说道:“此前将军你的兵多将广,兵力是我军的一倍还多,我们项少帅当然不愿吃这个亏。现在将军分兵之后,兵力已经与我军悬殊不大,再发起决战当然是无比公平,将军你不占便宜,我们也不吃亏,恰当正好,我们项少帅那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 说完了,许束还有激了章平一句,道:“当然,将军如果没有胆量决战,与我军正面一决雌雄,我们项少帅也绝不会见怪。毕竟,此前是我们项少帅先拒绝与贵军决战,将军这时候拒绝决战,也是情有可原。” 章平再次大笑,先是在项康的战书上批下了‘来日决战’四个字,然后扔还给了许束,冷笑说道:“回去告诉项康小儿,既然他有胆量敢来送死,就叫他赶紧把脖子洗干净一些,明天的决战,我军一定会砍下他的项上人头!” 许束唱诺,拣起章平扔回来的战书马上告辞离去,结果许束前脚刚走,旁边的部将马上就问道:“将军,项康小儿奸诈狡猾,同时又胆小如鼠,绝不可能有胆量与我军正面决战,这次他主动寄书约战,只怕其中有诈,还望将军慎查。” “当然有诈。”章平冷笑得更加鄙夷,说道:“这个逆贼今天又是亲自到我军营外偷窥,又是让他的贼军士卒白天休息,后营忙碌准备,现在还让他的贼使寄书约战,摆明了是想让我军只去准备明天的决战,晚上疏于防范,给他创造乘夜偷袭我们营地的机会。” “将军英明,末将也是这么怀疑。”部将先是拍了一个马屁,然后又问道:“将军,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这还用问?”章平傲然答道:“项康小儿既然让他的贼军主动送上门来找死,我们还用和他客气?马上传令全军,立即着手夜间作战,酉时吃饭,初更点将,本将军这次一定要把敢来偷营的贼军杀得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依照章平的命令,纪律严明的秦军方面很快就做好了夜战准备,酉时吃饭用餐,领取干粮以便在晚上食用,秦军诸将又齐聚帅帐,听取章平发布命令,早已成竹在胸的章平也不客气,很快就安排了一个以营内伏兵迎头痛击少帅军的战术计划,并十分小心的安排好了后援军队,以防项康耍诈,假装劫营诈败诱敌。 冬季昼短,秦军将士依照章平的安排布置好了天罗地网之后,天色早已全黑,是夜的光线还十分的差,天上不见半点月光,只有几点孤星装扮夜幕,伸手难见五指,正是一个极为适合夜间偷袭的好天气。同时还寒风如刀,刮面生疼,但是在秦军各级将领的监督下,秦军士卒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偷懒睡去,全军上下都是平心静气,耐心等待少帅军过来偷袭。 秦军将士没有辛苦白等,三更的梆子才刚敲响,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影就突然出现在了秦军大营的门前,偷偷摸摸的靠近秦军营门,守门的秦军士卒服从上峰命令,佯装已经睡着,任由那群黑影悄悄取下门闩,然后还是在那群黑影推开营门时间,秦军门兵才匆忙敲响报警铜锣,乱糟糟的逃往大营内部。 “杀!” 呐喊声音同时响起,一队少帅军将士就象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呐喊着直接冲进了秦军营内,同时在他们的身后,还迅速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光芒,密密麻麻,少说也有数千之数,听到声音的章平奔出中军大帐亲眼看到,也顿时喜叫出声,道:“好!来得越多越好!” 有点可惜,直冲进营的少帅军将士十分狡猾,进营后没有冲杀多远,很快就发现秦军的前营都是空帐,也马上明白中计,赶紧大喊大叫着掉头逃命,章平则毫不迟疑,马上就让人敲响战鼓,埋伏在两旁的秦军将士立即应声冲出,左右杀向进营敌人,少帅军将士更是仓皇逃命,迅速逃出营门,秦军伏兵紧追不舍,大步出营追击。 秦军伏兵尽数追杀出营后,为了预防万一而布置的秦军后队也在营中空地上迅速集结,但性格还算谨慎的章平却并没有立即催动后军出击,而是继续观察营外的战况,分析少帅军是否有诱敌可能。 观察的结果让章平十分放心,秦军的追兵出营之后,营外的少帅军大队并没有立即撤退故意诱敌,反而选择了就地迎战,与秦军追兵在营外空地上近身厮杀,章平见有机可乘,便马上亲自率领秦军后队出营,大踏步去增援营外战场。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发现秦军准备充足的少帅军大队才被迫选择临阵撤退,急匆匆的逃往东面来路,好不容易逮到野战机会的秦军前队紧追不舍,章平也果断率领后队尾随,心里还不断咬牙切齿,暗道:“老子倒要看看,你项康小儿到底有没有伏兵?有伏兵,老子有后队尾随保护,不用怕你,没有伏兵,老子倒要看你的败兵怎么回营?!你打开营门,让你的败兵逃进营里,老子就乘机跟着你的败兵直接杀进去!你不要是不开营门,老子在营外把你的贼兵杀光宰绝,今天晚上也不算白辛苦了!” 天色虽然黑得厉害,前方你追我逃的军队也混乱得够可以,可少帅军却真没有任何伏兵,没过多少时候,秦军就已经追着少帅军败兵东逃到了少帅军的大营西门之外。然后和章平分析的差不多,看到秦军追兵已经和自家败兵纠缠在了一起,少帅军大营果然不敢打开营门,少帅军败兵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绕营而走,逃向大营南门寻找回营道路,士气高昂的秦军将士紧追不舍,死死的咬住了少帅军败兵大队的尾巴。 还是因为秦军追得太紧,少帅军的大营南门同样不敢冒险开门,导致少帅军败兵只能是继续绕营而走,逐渐逃向了少帅军大营的东面,并一头扎进了少帅军大营与彭城之间的空间狭窄处。见此情景,章平当然是哈哈大笑,得意笑道:“好!这次看你们怎么逃!北面是谷水无路可走,东面是彭城,西面是你们的大营,看谁敢冒险开门让你们进去!” 狂笑着,章平催动兵马,迅速杀奔到了少帅军大营的东南角远处,当道拦住了少帅军败兵的南逃道路,秦军前军则尾随着少帅军败兵直接杀进了少帅军营地与彭城之间的狭窄空间,彻底无路可走的少帅军将士别无选择,也只好匆匆掉过头来,与秦军追兵做生死之搏!统兵劫营的少帅军大将项庄还大吼道:“没路走了,想要活命,就给我回身死战!杀退暴秦,夺我生路!”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功败垂成 “没路走了,想要活命,就给我回身死战!杀退暴秦,夺我生路!” 被秦军追兵逼得走投无路之下,一向跟着项康偷奸耍滑习惯了的项庄难得雄起了一把,果断在谷水岸边掉转马头,催动兵马回身死战,妄图利用背水而战的危险处境,激发起少帅军将士的战斗力,杀退秦军创造奇迹。 颇可惜,效果并不象项庄希望的那么的理想,新兵过多的少帅军将士一是过于慌乱恐惧,二是因为项康和项庄为了保密,在此之前没有告诉自军将士会有这么一出,人喊马嘶的混乱战场上,并没有太多的少帅军将士听到项庄的呼喊,所以果断跟随项庄掉头迎战的少帅军将士并不多,绝大部分的少帅军将士依然还处于严重的混乱状态,或是象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或是向东逃到彭城西门城下求援,甚至还有人跳进冰凉刺骨的谷水,泅渡到北岸逃命,也就没有出现项庄所希望的全军一起回头死战的场面。 顺便说一句,混乱中的少帅军将士也没有向西逃向少帅军的主力大营,原因是少帅军在大营东门外也挖掘了两道护营壕沟,壕沟还埋满了锋利尖桩,深知这点的少帅军将士当然不敢盲目去送死。 对项庄来说还好,此前在推演战术变化时,项康早就发现项庄所部有可能会出现兵败如山倒无法收拾的情况,提前做好了一定准备,才刚看到项庄的旗帜掉头向南,项康马上就让营地里的少帅军将士敲鼓助威,数十面牛皮大鼓整齐敲动间,已经熟悉了闻鼓进攻的少帅军将士也下意识的纷纷掉头应敌,总算是没让项庄和他的亲兵队孤军奋战,白白送死。 还是很可惜,少帅军败兵也仅仅只能做到这一步,有两千陇西精锐充当骨干的秦军追兵士气如虹,即便少帅军败兵被迫困兽犹斗,也依然无法挡住秦军追兵的猛烈攻势,狭窄的战场上,秦军追兵依然还在大步前进,刀砍矛捅斧劈,把敢于阻拦的少帅军将士杀得是鬼哭狼嚎,尸横遍野,迅速的继续压制少帅军败兵的活动空间,逐渐把少帅军败兵大队逼到了谷水南岸的狭窄地带。 见此情景,率领秦军后军勒步在南面远处的章平当然是哈哈大笑,不断疯狂嘲笑少帅军败兵的不自量力,蚍蜉撼树,输成这样了竟然还敢梦想击溃自己的追兵。项康则是在自军大营里急得满头大汗,生怕项庄约束不住队伍,导致自军败兵大队被秦军逼入谷水,造成惨重损失,更害怕钟离昧率领的特殊部队没能完成前期计划,无法帮助项庄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逆转败局。 还算好,被秦军追兵压迫到了极限后,互相之间已经拥挤得连针都插不进去后,彻底无路可走的少帅军败兵终于还是逐渐爆发出了勇气和血性,为了活命,更为了不白白送命,少帅军败兵纷纷鼓起勇气舍命而战,前仆后继的与对面的强大敌人正面厮杀,没有出现项康最担心的情况——少帅军败兵被秦军追兵逼入谷水,溺毙淹死无数,尸首堆砌得导致谷水都为之断流。 战斗也因此进入了白热化,夜空下,借助着微弱的火把光芒,两军将士都象疯了一样,一个劲的只是把武器往对面的敌人身上招呼,惨叫声中不断有人被砍掉了胳膊脑袋,鲜血和脑浆一起飞溅,杀人者旋即被杀,被杀者就算倒下,也要绝望的抱住敌人的双腿,为同伴替自己报仇创造机会,拥抱着在地上翻滚扭打者屡见不鲜,剑劈断了用剑柄砸,矛折断了用矛尾捅,用拳头打,用石头砸,用牙齿咬,野兽一般的嚎叫声在混乱得战场上此起彼伏,与喊杀声在战鼓声汇为一股,声传数里。 秦军追兵的攻势也因此受到迟滞,然而远处的章平却半点都不焦急,因为章平的手里足足还有整整一万的后军可用,足以防范任何万一,即便项康狗急跳墙,临时出动营中守军出营接应,章平也有绝对把握可以应对。同时秦军追兵也依然还在占据上风,少帅军败兵则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时间久了这口气泄掉,秦军追兵马上就能把少帅军的败兵杀光宰绝,所以章平当然用不着有半点焦急。可是…… 可是隔得过远,还有因为天色太黑,章平并没有看到的是,混乱中,秦军追兵的人群中逐渐出现了变化,一些左胳膊绑着白布的秦军士卒不思杀敌,反而乘着秦军因为恶战而陷入混乱的机会,突然从背后偷袭其他的秦军士卒,或是突然一剑抹在前方同伴的脖子上,或者是突然一刀从背后捅进同伴的后心,甚至还有人十分恶毒的把刀剑捅进了其他秦军士卒的谷道,直接把同伴**,然后马上远遁,逃进混乱的人群藏身。 这种情况在古今中外的战场上也时有发生,一些士兵或是和同伴结仇,或是痛恨上司对自己的欺压,乘着混乱的机会突然捅黑刀打黑枪,干掉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这点并不奇怪。但怪就怪在这些秦军士兵似乎并没有什么具体目标,只有逮到机会就拼命暗杀其他同伴,全然不管这些同伴是否认识,有没有往死里得罪过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只是对同伴下黑手。 战场太乱,这样的情况开始并没有被秦军将士迅速发现,不过随着被暗杀的秦军将士越来越多,周围的秦军将士也逐渐的发现情况不对了,尤其是在亲眼看到那些秦军士兵从背后暗杀自军士卒后,秦军将士更是明白不妙,赶紧大吼质问那些秦军士卒在干什么,那些秦军士卒却根本不搭理,马上撒腿就跑。 “有人在杀我们自己人!快拦住他!抓住他!” 看到凶手的秦军士卒呐喊追逐,导致本就十分混乱的秦军队伍难免更加混乱,那些左臂绑着白布的秦军士卒也乘机活动更加猖獗,稍微逮到一点机会就马上动手暗杀同伴。而一些比较聪明的秦军将士回过神来后,也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贼军!有逆贼穿上了我们的衣服,混进了我们的军队里!” “有逆贼混进来了!有逆贼混进来了!注意周围,有逆贼化装成了我们的士卒,混进了我们的军队!” 更加慌乱叫喊声纷纷响起,导致秦军士卒人心惶惶,无心顾敌只是张望身边的同伴,寻找混进了自军队伍的敌人,之前那些专门暗杀同伴的秦军士卒则更加放肆的混水摸鱼,一边用刀剑往同伴身上招呼,一边大吼,“逆贼!这个是逆贼假扮的!” “我不是!”被冤枉的秦军士卒赶紧喊冤,可惜他身边的其他秦军士卒晕头转向,听到他是逆贼的叫喊声,马上就把武器砍到劈到和捅到他的身上,把这个倒霉的秦军士卒活生生剁成肉酱。 也有秦军士卒发现了真正的逆贼,可是他们与那些真正的逆贼格斗的时候,那些逆贼却不断大喊,“我要打,我是自己人!快帮我,这个逆贼要杀我!” 这样的情况在秦军乱军中随处可见,导致秦军上下一片恐慌,再也没有任何心思向前杀敌,四处张望只是寻找混进了自军的敌人,已经走投无路的少帅军败兵则是乘机反攻,不但夺回了大片阵地,还反过来占据了战场的上风。 这时候,前方的情况也终于报告到了章平的面前,听到这个噩耗,章平先是目瞪口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身穿秦军服色的少帅军士卒是怎么混进自军队伍的,然后再仔细一回忆,章平有终于回过神来,象杀猪一样的惨叫道:“肯定是在我们追杀逆贼败兵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的前军已经被打乱了,逆贼又把我们的假士兵埋伏在了他们的营外,就乘乱混进我们的队伍了!天杀的项康小儿啊!你怎么就这么阴险无耻,竟然能想得出来这样的损招!” 发现上当也已经晚了,前军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想要迅速把装扮成自军士卒的少帅军将士甄别出来,就是神仙也没办法做到的事,迫于无奈,章平只好是让人匆匆敲响了收兵铜钲,命令前军撤退重新整队,揪出那些该死的少帅军将士千刀万剐! 很可惜,收兵铜钲敲响后,前面的秦军倒是马上向后撤退,然而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的项庄却马上率军发起追击,反过来咬住了秦军前军的尾巴,丝毫不给秦军前军从容撤退整队的机会,秦军军心慌乱,又得防范假扮成秦军士兵的少帅军将士,被原本已经死定了的项庄所部杀得尸横累累,鬼哭狼嚎,伤亡数字也几乎是在瞬间追上了项庄所部。 同时就在这个时候,更加让章平魂飞魄散的事发生了,西面的秦军大营那边突然升起了火头,同时还有秦军快马飞报,说是有一支少帅军乘着秦军主力离开营地的机会,突然从东南面的黑暗处杀出,偷袭秦军大营的东门,而秦军大营的东门此前已在少帅军上次偷营时顺手破坏,没办法继续闭门坚守,被突如其来的少帅军直接杀进营内,四处杀人放火,而秦军在营内虽然还有八千的守军,可是营地的面积太大,守起来顾此失彼,所以无法阻拦,只能是赶紧派人向章平求援。 这次轮到章平满脸汗水了,有心想要赶紧回军去救营地,少帅军肯定会趁火打劫,全力追击,秦军军心慌乱,想不再吃败仗都是难上加难,不去救吧,万一粮草有失,彭城这一战秦军肯定是别想再打了。而思来想去之后,还算理智的章平被迫做出痛苦抉择,吼道:“后军上前,拦住逆贼军队,给我们前军争取时间重整队伍!大营别去管他!” 言罢,章平还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就算粮草丢了也没关系,大不了赶紧撤回萧县就粮,只要保住军队就行!军队在,什么都好说,军队丢了,就什么都完了!” 章平的抉择虽然痛苦,可是却十分正确,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项冠和晁直所率领的少帅军预备队早已在营地里列队以待,只等秦军回兵去救营地,少帅军的预备队就会马上出击,乘着秦军军心慌乱的机会扩大战果。可是章平却选择了就地而战,项康也就彻底的无可奈何了,还忍不住叹道:“功败垂成啊!今天晚上的这一场仗,我们很难有大的收获了。”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项庄所部的少帅军将士虽然在士气方面大为回升,可是在遇到了就地而战的秦军后军之后,却照样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两次冲杀都没能撼动秦军后军的阵脚,相反还被秦军后军再次逼进了自军大营和彭城之间的空间狭窄处。同时靠着后军掩护摆脱了少帅军的追兵后,秦军前军也赶紧在远处重新整队,甄别内奸,率领五百名少帅军敢死队混进秦军的钟离昧无奈,也只好是赶紧乘着秦军仍处混乱的机会,带着剩下的士卒逃之夭夭,逃向彭城南门下寻求友军保护。 期间,采纳范老头的建议,项康也果断派出了项冠率领本部人马西进,去帮助龙且率领的少帅军突击队攻打秦军营地,继续逼迫和引诱章平立即退兵,然而以军队为重的章平却不为所动,咬着牙齿拒绝立即回兵,带着匆匆重整了队伍的秦军前军徐徐而退,丝毫没给少帅军继续以乱打乱的机会。项康无奈,也只好是赶紧派人联系项冠和龙且,让他们立即撤出战场,以免被秦军包了饺子。 这一场大战一直持续到天色微明才宣告结束,少帅军也并没有象项康所预期的那样,通过乱战一举击溃章平所部,杀敌虽然不少,可自军的伤亡也相当不小。不过项康最关心的也并不是这个,天色全明时,龙且和项冠所部才刚回到营地,项康马上就向龙且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烧了暴秦军队的粮食?” “回禀少帅,烧是烧了,可是有没有烧完,末将不敢保证。”龙且垂头丧气的答道:“暴秦军队逼得太紧,末将手里又只有一千兵力,刚冲进暴秦军队的内营,才刚点燃他们的粮草没过多久,末将就被逼了出来,所以不敢保证有没有把暴秦军队的粮食烧完。” 项康赶紧又把目光转向项冠,项冠的表情却比龙且更尴尬,说道:“阿弟,对不住你了,我也只是刚冲进暴秦军队的内营没多久,就被狗急跳墙的暴秦军队逼了出来,没能把暴秦的内营全部放火点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烧光暴秦军队的粮草。” 项康无奈苦笑,可也没办法责怪龙且和项冠,只能是强做欢颜,把昨天晚上表现出色的钟离昧和龙且狠狠夸奖了一通,并顺手把他们升为校尉,不过在心里,项康却还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暗道:“这场仗,恐怕还有得打!” ………… “这场仗!还有得打!” 同一时间的秦军大营里,章平也在怒吼着差不多相同的话语,因为收兵回营后匆匆清点了损失,章平发现自军的粮草虽然确实被少帅军焚毁了不少,可是剩下的粮食,却照样还够包括陈坎和姚昂两支偏师在内的所有秦军食用五天以上的时间,同时秦军的兵力损失也不算大,昨夜几个战场加在一起,秦军仅仅只是损失了不到五千的兵力,加上两支偏师,整体实力仍然远在少帅军的主力之上,再度逆转战局,也绝对不是毫无机会,更不是痴人说梦! 也正因为如此,章平便断然拒绝了部将提出的就此退兵的建议,一边派人到萧县催促粮草,一边派人急召已经北上的陈坎所部火速回师与主力会合。而对于已经南下的姚昂所部,章平态度更是坚决,不但没有派人叫他立即回师,相反还催促他赶紧南下去打符离,明白交代说符离县令段著如果是真的献城投降当然最好,如果段著是在诈降诱敌也没关系,姚昂所部只管放手攻城,只要拿下了符离,缴获了少帅军在符离城里的粮草军需,秦军这一场仗就一定还有得打! 接下来的一天多时间里,乘着秦军偏师还没有回来,不肯甘心的项康继续试图出奇制胜,可惜在已经吃过大亏并懂得汲取教训的章平面前,项康这一次是真的彻底无计可施了,同时少帅军的主力也十分疲惫,难以在短时间内再次发起大规模决战。所以项康无法,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北上秦军迅速回师彭城,重新壮大了秦军的实力。 但也有让项康稍微宽心的事,首先是刘老三继续发挥他以反秦大业为重的美德,再度率军来到了彭城战场增援项康,其次是少帅军的细作探得准确消息,秦军虽然在萧县一带刮地三尺,可还是没有弄到多少粮食送来支援章平,所以项康也可以断定,只要项悍和冯仲能够守住符离,不给秦军偏师夺粮补给的机会,那么自军就算还是没办法击退章平,也有把握把章平熬到粮尽自退,让彭城大战以平局收场。 在这样的情况下,符离县城的争夺战也就成了彭城大战的关键,倘若秦军能够拿下符离,胜利天平就会马上倾向于秦军一边,而少帅军只要守住了符离,最起码也能保住彭城大战的平局,非彼即此,再无他论。 也正因为如此,项康和章平的注意力也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符离战场上,为了随时掌握符离战场的情况,秦军和少帅军的斥候探马不断来往于彭城通往符离的驰道,并不断发生冲突厮杀,一天下来双方都要损失好几个斥候和好几匹快马,可项康和章平却谁也不觉得心疼,反而还不约而同的派出更多的斥候快马,以便让自己可以随时掌握符离战场的动向。 当然,章平和项康自然不是在白白辛苦,夜袭战结束后的第四天上午,一个马匹都已经跑得口吐白沫的秦军斥候,终于还是给章平带来了符离战场的最新战况,早就心急如焚的章平迫不及待,一见面就问道:“怎么样?姚昂将军,打下符离城没有?” 来报信的秦军斥候没有立即回答,还扑通一声向章平双膝跪下,嘴巴没有张开,满是灰尘的脸上,痛苦的泪水就已经簇簇而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再紧接着,章平绝望的吼叫声音,也在秦军的营地中回荡了起来,凄惨得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又悲戚得象是一只无助的羔羊,可怜的羔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半渡而击 “要我们少帅军的南线主力,走驰道北上回援彭城?”项伯项大师满脸的冷笑,还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我那位少帅贤侄不是百战百胜所向披靡吗?这次是遇到什么样的麻烦了,竟然能想起我们这支远在九江荒僻之地的小小偏师,还要我们北上去彭城增援他?” 知道项伯的欠揍脾气,冯仲也不介意,只是如实说道:“暴秦军队进兵彭城,少帅怕他孤军难支,挡不住暴秦军队,所以叫我们赶紧北上去增援他。” “笑话!”项伯提高声音,又冷笑道:“孤军难支?他不是把兵权看得比谁都重,一直掌握着我们的主力精锐,还用担心孤军难支?彭城周边的暴秦军队能有多少?他还用担心孤军难支?” “大师错怪少帅了,这次他真的是孤军难支。”冯仲解释道:“这次向彭城发起进攻的暴秦军队,光是前军就有五万多兵力,后面还有二十多万暴秦军队的主力虎视耽耽,随时可能尾随他们的前军进兵彭城,所以少帅他就算集结了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军队,在兵力方面也照样是处于下风?” “光前军就有五万多?后面还有二十多万主力?” 项伯的脸色有些发白了,赶紧问起中原地区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多秦军,冯仲也这才把章邯大军兵出关外的消息告诉给了项伯,又介绍了张楚国已经被章邯攻灭的情况,项伯听了脸色难免更是苍白,冯仲却突然说道:“大师,暴秦军队虽然势大,但彭城毕竟是我们的根基所在,我们少帅军主要文武的家眷全都住在彭城城里,不能不救。末将的意思是,想请大师你和项猷兄弟率军担任先锋,先领一军急行回援彭城,末将自领主力随后北上,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项伯当然是差点没扑上来把冯仲当场掐死,有心想跳起来发作,却又没脸张开嘴自己承认贪生怕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在冯仲又说道:“当然,大师你如果身体不适,也可以不用勉强,末将记得,大师你前几天曾经说过你外感风寒,末将忙于军务,也一直没时间关心你的病情,也不知道你好了些没有?要不要留在九江养病?” “咳,咳。”被冯仲提醒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有病,项伯慌忙咳嗽了几声,点头说道:“多谢冯将军挂念,老夫确实身体有些不适,还一直都没好,这次回援彭城,老夫恐怕也帮不了你了,得留下来休养一段时间。咳,咳。” “那就这样吧。”冯仲随口说道:“末将带着南线主力去回援彭城,大师你留在九江安心休养,九江这边的军队和民政事务,大师你也不用担心,末将会安排冯徽和蒋过二将代为统兵,再让李元、汤全升和余颢他们几位署理民政,大师你只管安心养病,用不着为这些繁杂事务劳心费神。” 如果冯仲是直接安排其他的少帅军文武接替自己掌管九江,不给项伯项大师掌权机会,那么不用说,项伯项大师的唾沫星子绝对能直接喷到冯仲脸上,但这会既然项大师已经自己承认有病,说出口了的话当然不能再咽回来,所以心里再是如何的暗恨,项伯也只能是满面笑容的接受冯仲的安排,还得反过来感谢冯仲对自己的关心关怀,既不能随军北上时刻给冯仲碍眼添乱,又没办法在冯仲离开之后当上九江的土皇帝,郁闷到了极点,也憋屈到了极点。 不过还好,项伯项大师起码用不着和冯仲一起北上送死,倘若彭城大战以少帅军的全军覆没告终,项伯项大师也有的是时间逃到江东去投奔自己的亲哥哥项梁,不用担心葬身沙场,更不用担心被秦军生擒活捉,车裂分尸,所以想到这点,项大师的心里顿时就平衡了许多。 用计堵住了项伯的嘴,迅速安排好了留守九江的少帅军文武之后,冯仲却并没有急着率军北上增援彭城,原因倒也不是冯仲象项大师一样的贪生怕死,不敢回去和项康一起面对秦军的如潮攻势——冯仲是有比较胆小的缺点,可是冯仲的老婆儿女全都住在彭城,一直都是居家好男人的冯仲当然不会对她们坐视不理。 冯仲没有急着出兵的原因是九江郡地广人稀,此前派出去几支军队还没有来得及全部赶回寿春集结侯命,同时冯仲最信任的韩姓亲兵也指出道:“兵贵精不贵多,这句话是没说错,但我军本来就精兵不多,如果再以少量精锐部队北上回援彭城,既起不到任何作用,相反还会暴秦军队把我们各个击破的更好机会。与其如此,倒不如把我们能动用的军队都带到彭城去,如此一来,我们既有充足的兵力可用,又可以增加暴秦军队把我们各个击破的难度,增加我们成功回援彭城的把握。” 早就已经习惯了对韩姓亲兵言听计从,冯仲这次依然还是从善如流,直到远征历阳的南线军队回师到了寿春,冯仲才率军渡过淮河,统率着自己能够动用的一万六千军队北,走驰道迅速回师彭城。 虽有驰道可通,交通在这个时代最为方便,但吃亏在距离遥远,还是带着军队抵达了蕲县时,冯仲才从项悍派人送来的加急文书中得知秦军偏师姚昂所部已经向符离进发的消息,听闻此讯,韩姓亲兵也不犹豫,马上就建议道:“将军,我们应该加快速度北上,无论如何都要抢在暴秦军队渡过睢水之前抵达符离,掌握符离战场的主动权,如若不然,如果让秦军军队抢在我们之前渡过睢水,主动权就会被暴秦军队掌握,我们这一场仗也就难打了。” 依然还是言听计从,冯仲马上就让南线少帅军加快了前进速度,急行军直奔符离而来,也成功的比秦军偏师提前一个多时辰赶到符离城下,迅速掌握了睢水渡口的控制权,粉碎了秦军立即抢渡睢水的希望。 再接着,冯仲除了迅速派人入城,与负责守城的项悍交换军情外,又派出斥候仔细探察周边地形,同时和韩姓亲兵一起亲临睢水渡口,亲自勘探睢水的水文情况。结果也和韩姓亲兵此前猜测的一样,并非什么名江大河的睢水果然不是足够宽深,又正处冬天这个枯水季节,睢水的流速更是平缓,只要是稍微合适一点的地形,都可以发起抢渡过河。而且秦军如果愿意,甚至可以用木筏直接渡河。 已经在实战中积累了许多军事经验的冯仲同样看出了这个问题,也不由忧心忡忡的向韩姓亲兵说道:“麻烦了,想不到睢水这边在冬天水会这么小,我们就算守住了渡口,恐怕也没有多少作用,暴秦军队随便找一个合适点的地方,照样可以直接抢渡。想靠睢水把暴秦军队堵在北岸,怕是没有多少希望了。” 韩姓亲兵不吭声,半晌才突然问道:“将军,我们去和项悍将军交换军情的使者回来了没有?项悍将军在此之前,有没有把睢水南岸的渡船全部收缴?” “南岸的渡船?”冯仲被问得一楞,然后才说道:“应该不会吧,暴秦军队是从北而来,项悍兄弟就算收缴睢水船只,也应该只收缴北岸的民船,不会对南岸的船只下手。” “确认一下,这点很重要。”韩姓亲兵答道。 也是凑巧,没过多少时间,去和项悍交换军情的使者就回到了冯仲的面前,递上项悍早就准备好的符离军情汇总,冯仲接过匆匆翻看,见项悍在军情汇总上说自己只收缴了睢水北岸的船只,忙又把这个情况告诉给韩姓亲兵。韩姓亲兵一听大喜,说道:“太好了!这场仗我们好打了!将军,请立刻下令,让我们到符离城南去安扎营地,准备作战。” “符离城南?”冯仲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忙追问韩姓亲兵是不是要自己在符离城南立营,见韩姓亲兵点头,冯仲不由更是傻眼,说道:“我们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比暴秦军队抢先一步赶到符离,怎么还要主动让出渡口,把营地安扎到符离城南去?” “当然是因为睢水处处可渡,我们就算守住了渡口也没有多少作用。”韩姓亲兵微笑说道:“所以不如大方点,干脆把最容易渡河的渡口让给暴秦军队,让他们就在渡口过河,这样我们也好和他们正面决战。” 冯仲听了更是傻眼,忙又催问更深一步的原因,还威胁说韩姓亲兵如果敢卖关子,自己就不采纳他这个建议,韩姓亲兵无奈,也只好把自己的计划打算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冯仲,道:“暴秦军队以偏师来攻符离,无论他们的随军粮草是多是少,都必然会争取速战速决,我们主动让出睢水渡口,暴秦军队为了尽快决战,肯定会直接在最容易渡河的渡口发起抢渡,还一定会以精锐首先过河,防范我们半渡而击。暴秦军队只要这么做了,我们就……。” 听完了韩姓亲兵的详细介绍,喜出望外的冯仲也不迟疑,马上就命令已经拿下渡口控制权的军队放弃渡口,移师到符离南门外立营。结果少帅军将士依令而行后,负责守卫符离城池的项悍也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亲自出城来和冯仲见面,质问冯仲为什么要主动放弃渡口,给秦军轻松过河的机会? 冯仲当然是照葫芦画瓢,把韩姓亲兵的谋划说成了是自己的主意,把韩姓亲兵制订的战术计划附耳告诉给项悍,项悍听了仔细琢磨后发现不但可行,成功的把握还十分之大,也顿时就是大喜过望,还忍不住拍着冯仲的肩膀说道:“冯大兄,有你的!兵不厌诈到了这个地步,我算是服了你了!咦,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 “还不是一点一点的历练出来的。”冯仲厚颜无耻的说道:“在实战里面一边打仗一边学习兵法,慢慢学会了一些用计用兵的本事,只希望这次可以顺利成功。” 听到这话,站在冯仲身后的韩姓亲兵当然是不屑撇嘴,可惜项悍却并没有察觉,相反还埋怨起了项康只让自己守城,不让自己象冯仲一样的东征西战,没有机会象冯仲一样的在实战中学习和运用兵法,耽误了自己成为当世名将的时间。 ………… 冯仲和项悍有说有笑的时候,姚昂也已经带着秦军偏师抵达了睢水北岸,探得冯仲率军已经抢先一步赶到符离城下,姚昂的脸色当然是极为阴沉,然后再听说冯仲主动了渡口立营到了符离城南时,姚昂又不由一楞,惊讶说道:“主动放弃渡口?冯仲逆贼就这么自信,觉得他有把握可以和我们正面交战?” 虽然只是章平的副手,可姚昂的性格其实比章平更加谨慎,觉得冯仲主动放弃有利地形过于古怪,当然也没敢冒险行事,除了让军队小心建立营地外,又一边派出细作到南岸去探察冯仲的军情,一边亲自到睢水岸边勘探水文和地形。然后很自然的,姚昂也很快就发现了冯仲主动放弃睢水渡口的一个原因——水流过缓,河面也明显不够宽,就算守住了渡口也没用,秦军如果愿意,可以随时在其他的合适地点发起抢渡。 与此同时,通过精干细作的探察和收集到的军情,姚昂又很快发现,冯仲从九江郡带来的少帅军人数虽然不少,可是武器装备却根本没办法和彭城的少帅军主力相比,同时这个时代的九江郡地广人稀,土地贫瘠(雨水的淋溶作用,直到长期耕种生成水稻土后才变成了现在的肥沃土地),绝无任何可能长期供养这么庞大的队伍,所以姚昂可以断定,冯仲所部绝对是七拼八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战斗力也绝对无法与真正的少帅军主力相比。——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心里大概有了底之后,姚昂除了命令秦军将士立即着手赶造木筏和浮桥外,又召集军中将领,一起商议如何渡河发起进攻,结果也和韩姓亲兵意料的一样,不敢长期脱离主力的秦军众将果然都主张速战速决,纷纷建议就在最容易抢渡的符离西郊渡口直接渡河,与冯仲正面一战。而姚昂心里虽然也是这么打算,却还是说道:“直接就在渡口渡河进攻,是比较方便,但冯仲逆贼故意让出渡口,摆明了就是想对我军半渡而击。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先过河的军队压力可就大了。” “将军放心,请让末将率军先行。”统领陇西精锐的部将姜汶大声说道:“只要末将的军队过了睢水,冯仲和项悍这两个逆贼就算倾巢来攻,末将也有把握守住阵地,坚持到我们的后军尽数过河。” 对陇西精锐充满信心,姚昂当然也知道姜汶绝对不是在吹牛,再加上章平那边又一再命令姚昂一定要拿下符离,夺取城里的粮食军需给主力补给,所以犹豫了再三之后,姚昂还是下定了决心,道:“好吧,就这么打,就在渡口直接发起抢渡,姜汶将军率领本部人马和两千军队先过河,给我们抢搭浮桥争取时间。” 依照姚昂的命令,急于决战的秦军在抵达符离的第二天,就准备了足够的简易浮桥,还有四道宽度足够的浮桥,少帅军这边也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发现秦军很有可能在第三天就发起抢渡,也赶紧做好了各种相应准备,耐心只是等待秦军发起抢渡。 第三天的清晨,雪花纷飞,仅仅只是建立了简易营地的秦军偏师倾巢出动,携带着辎重车辆和木筏、浮桥直向渡口而来,消息报告到冯仲面前,冯仲不敢怠慢,赶紧匆匆率领一万军队过来迎战,但冯仲却并没有立阵在睢水岸边,而是在距离渡口码头三里处排列战阵,早早就摆出了要对秦军半渡而击的架势。 当然,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不是王八蛋的冯仲当然也有派遣弓弩队到岸边列队,抱着能捞多少是多少的态度,让弓弩队射杀木筏上的秦军士卒,拣足便宜然后再动真格。 巳时正,秦军战鼓敲动间,秦军正式开始渡河,但首先抢渡的却并不是秦军的陇西精锐,而是一千名基本上由骊山刑徒组成的普通秦军,冲锋登上木筏,奋力摇撸直冲南岸而来,少帅军这边则是乱箭齐发,拼着命的远程武器削弱敌人,秦军士卒中箭落水不断,死伤颇多。但这一点却并不足以完全抵挡秦军过河,前仆后继的秦军将士奋力摇撸划桨,在付出了一定死伤代价后,终于还是先后冲过了目前正处枯水期的睢水河面,靠上睢水南岸。 才刚靠岸,木筏上的秦军将士当然是马上争先恐后的跳上实地,呐喊着带着满肚子的火气杀向少帅军弓弩队,只有短刀短剑防身的少帅军弓弩队不敢与敌,赶紧撒腿逃命,秦军顺利夺占渡口阵地,迅速布置防御,同时另一支普通秦军也马上发起渡河,靠着前军掩护迅速冲过睢水,补强了南岸军队。 原本姚昂还以为冯仲会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以绝对兵力以多打少,增加自军继续渡河的难度,可是让姚昂意外的是,明明都已经看到装备精良的秦军陇西精锐登筏过河了,冯仲那边居然还是按兵不动,大模大样的继续坐视秦军过河。姚昂明白冯仲的打算,不由冷笑道:“想一口吃掉我们更多的军队?想得倒是美,也不怕崩掉你的满嘴牙齿。” 被姚昂料中,当武器装备明显与众不同的陇西精锐全数登上了睢水南岸后,少帅军阵中果然响了进兵鼓声,万余少帅军大步前进,队列整齐的缓缓逼向秦军阵地,正式开始半渡而击的无耻行动。不过对冯仲来说很可惜,看到这样的情况,对陇西精锐充满了信心的秦军将士不但半点都不慌乱,相反还纷纷面露冷笑,姚昂更是狞笑出声,道:“冯仲逆贼,别高兴得太早,你马上就会明白,我们大秦的陇西精锐,和你的乌合之众有多大的差距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四面埋伏 正面进击的少帅军冯仲兵团虽然是典型的乌合之众,但不得不承认,项康目前最信任的异姓将领冯仲在治军和练兵方面还是下了大力气,再如何是七拼八凑而得的军队,踩着鼓点大步前进的冯仲兵团将士动作整齐划一,队形几乎丝毫不乱,阵形也排列合理,兵种搭配极有章法,军容直追少帅军主力,远非秦嘉、周福之流的杂牌军可比。 但是没办法,人比人气死人,冯仲再是如何的在韩姓亲兵的帮助下努力治军练兵,仓促集结而成的冯仲兵团和对面的秦军兵阵比起来,依然还是差距十分明显,同样是布阵,对面不到三千人的秦军兵阵不但更加严整有序,兵种搭配还更加的天衣无缝,灵活自如,而且阵中还弥漫着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冲天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差距虽然十分明显,可指挥官的战术运用有时候却偏偏能弥补许多差距,颇让姚昂和睢水南岸的秦军指挥官姜汶意外,兵力占有优势的少帅军推进到了秦军阵前后,并没有急不可耐的出动车兵和步兵冲击秦军方阵,反而选择了秦军最为拿手的劲弩齐射战术与秦军展开阵战,才刚进入弩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少帅军的战鼓声就马上停歇,全军随之勒步,同时依照‘冯仲’的旗号指挥,跟随长盾而进的少帅军弩手马上采取直立蹲跪的轮射战术,抢先向刚好可及的秦军方阵施放羽箭。 指挥南岸秦军的姜汶颇沉得气,料定少帅军的距离过远,施放的羽箭不可能对自军造成大的伤害,并没有急着让秦军弩手发起反击,选择了暂且忍耐让少帅军浪费弩箭,结果也不出姜汶所料,正面飞来的少帅军羽箭虽然也多少给秦军造成了一些伤害,可大都数还是变成了强弩之末,即便射到秦军的皮甲上,也对秦军将士造不成任何伤害,所以少帅军的弩箭虽多,收效却不大。 缺乏经验的冯仲明显没有察觉到自军是在浪费弩箭,依然还是在不断的轮流直立蹲跪放箭,一直在用箭雨压制秦军方阵,然而射着射着,姜汶就逐渐发现不对了,少帅军直射过来的羽箭劲头竟然越来越强,对秦军士卒造成的伤亡也越来越多,再仔细查看少帅军的阵形变化时,姜汶很快恍然大悟,也这才发现,少帅军长盾队竟然一直都在不着痕迹的缓缓向自军阵列逼近,轮流起身放箭的少帅军弩手在放换了箭后,也每次都要上前一步才蹲跪上弦,和长盾横队一起缓缓的向秦军方阵逼近,逐渐拉开了与后方少帅军步兵大队的距离。 大骂了一声冯仲的狡猾,姜汶再也无法忍耐,赶紧命令前排的秦军弩手轮流起身放箭,与少帅军比拼劲弩对射,战场的形势也马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双方弩手就象机械一般的轮流起伏放箭,呼啸的弩箭也象飞蝗一般,不断来往于两军之间的空地,导致双方弩手不断中箭死伤,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叫喊。 让姜汶愤怒,秦军统一装备的劲弩虽然更强和射程更远,秦军士卒的动作也更加的整齐有序,可是吃亏在兵力处于下风,强弩对射间,秦军弩手的伤亡竟然一直与少帅军的伤亡旗鼓相当,还因为秦军步兵列队在弩队后方的缘故,总体伤亡明显比少帅军更大。——少帅军的步兵方阵恰好处于秦军的弩箭射程范围边缘,秦军当然很难在对射战中伤害到少帅军的步兵大队。 姜汶当然也有办法破解少帅军以多打少的笨办法,倘若姜汶愿意,秦军只需要正面向前,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少帅军的弓弩手逼退,让秦军的劲弩可以直接触及少帅军的步兵大队,可是姜汶却不敢这么做,因为此刻秦军的方阵背后,秦军将士已经开始在全力抢搭浮桥,如果姜汶催军上前,那么埋伏在两翼的少帅军骑兵肯定就会立即出动,冲击渡口捣毁浮桥,切断姜汶和后军的联系,所以姜汶别无选择,只能是咬着牙齿硬挺,继续和少帅军的笨招硬耗。 也还好,枯水季节的睢水河面收窄,流速也比较缓慢,给了秦军迅速搭桥的机会,姜汶咬牙坚持了不过一刻时间,秦军的四道浮桥就先后搭好,姚昂也赶紧派兵上前,踏桥过河增援南岸战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冯仲旗阵的令旗摇动,接着旁边的符离城上也摇动令旗,面向谷水的符离南门随之迅速打开,三支五百人队的少帅军列队冲出,直接冲向西面的睢水渡口,姚昂为了保护浮桥,只能是赶紧让过河增援的一千秦军东进阻拦,同时自领三千军队匆匆上桥过河,亲自率军来增援南岸战场。 冯仲的旗号并不只是命令符离城里的少帅军出击,城中少帅军出动的时候,冯仲大营里也同时出动了两千军队,借着城池的掩护,从符离东门外直扑向北,直接冲向列队在符离北门岸边的船只,并靠着出城友军的掩护迅速登船,摇撸划桨直冲北岸。姚昂见了大惊,顿时明白少帅军是想乘着自军主力南倾的机会,直接奔袭自军的辎重车队,赶紧又让后军结阵保护车队。 战场的形势因此变得无比复杂,秦军前军在正面硬扛冯仲的主力,东面侧翼在和符离少帅军恶战,后军又受到少帅军骑兵的直接威胁,姚昂亲自率领的中军则手足无措,既得随时准备回援北岸,又得做好增援前军的准备,不知道该顾那一头是好。 更让姚昂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这个时候,睢水上游又突然驶来了二十余条民船,每条船上还拉着一条满载柴草的木筏,才刚冲到近处,就马上点燃筏上柴草,同时砍断绳索,让火筏随波漂流,熊熊燃烧着冲向秦军浮桥,秦军上下见了无不大惊,士气顿时受挫,姚昂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少帅军这边则是士气大振,张弩放箭更是迅速,将秦军的前军将士射得死伤连连。 “怎么突然变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了?” 张口结舌的看着不断出现的少帅军奇兵,姚昂心中也混乱到了极点,不知道该是继续向前,还是果断退后撤回北岸,结果倒是旁边的一个部将看出了关键所在,忙说道:“将军,浮桥恐怕是很难保住了,应该全力向前,优先击溃冯仲逆贼的主力,然后再回过头增援北岸。我们在北岸还有三千军队,一时半会还支撑得住,可以暂时不用担心。” 就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处于混乱状态的姚昂不假思索,马上采纳了这个建议,立即催军上前,会同姜汶所部正面强攻冯仲的主力,冯仲也马上撤回了前方的弓弩队,结成坚阵与秦军抗衡。 其实姚昂所采取的策略其实也并不错,主力正面向前后,纯数乌合之众的冯仲主力再是如何的结阵而战,也绝无可能长时间挡住秦军的攻击,同时北岸的秦军也已经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正面挡住了少帅军的奇兵,所以就算少帅军放出的火筏已经烧断了一条秦军的浮桥,继而还有很大把握直接切断秦军的南北联系,秦军只要能够迅速击溃冯仲主力,照样可以挽回局面,重新占据上风。可惜…… 可惜姚昂并不知道的是,他这次碰上的真正敌人,并不是被项家子弟欺负得磕头求饶的侍岭亭亭长冯仲,而是冯仲身边的韩姓亲兵。所以就在秦军主力刚和冯仲主力展开激战的时候,一个斥候就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姚昂的面前,带着哭腔喊道:“将军,不好了!谷水上游!谷水上游的十里处,有一支贼军突然用藏在树林里的船只渡河搭桥,还已经搭好了一道浮桥,正在全速渡河!” “还有伏兵?!”姚昂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做梦也没想到敌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明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还敢一再分兵设伏,同时从几个方向偷袭自军。 被少帅军一再出现的伏兵搅得心神大乱,姚昂在指挥军队作战时难免更是慌乱,除了拼命催军上前猛攻冯仲主力外,又匆匆命令侧翼的秦军回援北岸,然而侧翼的秦军才刚有所动作,此前已经被杀退的符离少帅军又马上卷土重来,一口咬住了侧翼秦军的尾巴,同时少帅军的火筏熊熊燃烧,又迅速烧断了秦军的第二道浮桥,点着秦军的第三道浮桥。 秦军的军心越打越慌,也越打越乱,不过这才只是秦军噩梦的开始,到了从上游渡河的少帅军伏兵出现在北岸战场上的时候,秦军上下更是恐慌到了极点,几支军队全都彻底乱成了一团,姚昂更是如同身处恶梦,彻底的不知所措。 北岸秦军的主力此前已经被少帅军的奇兵缠住,从上游杀来的少帅军伏兵冲到近前后,北岸秦军只能是匆匆扔下辎重粮车,列队来和少帅军伏兵交战,可少帅军伏兵却根本没兴趣和他们缠斗,正面才刚碰上,后军就马上迂回上前,打着火把冲进秦军的辎重车队,肆意的纵火烧粮,焚烧辎重,两线作战的北岸秦军被迫回援粮车,两面杀来的少帅军伏兵又乘机掩上,把心慌意乱的北岸秦军杀得彻底大乱,对秦军来说已经无比宝贵的运粮车辆也迅速一辆接着一辆被少帅军将士纵火点燃,化为浓密黑烟。 秦军在北岸败局已定,受到北岸的战局影响,南岸秦军的士气也直接滑落到了极点,冯仲乘势发起反攻,南岸战局也顿时逆转,士气高昂的少帅军将士大步上前,不断猛砍猛劈,军心慌乱的秦军将士则是节节败退,那怕是陇西精锐也照样抵挡不住少帅军的如潮攻势,被少帅军将士冲击得连连后退。 最先崩溃的是秦军的侧翼军队,随着第四道浮桥被少帅军火筏点燃,北退无路的秦军将士再也抵挡不住符离少帅军的猛烈攻势,鬼哭狼嚎着乱糟糟逃来与主力会合,并直接造成连锁反应,导致秦军主力的军心更加慌乱到无可复加,在冯仲主力的冲击前更加难以支撑,队形迅速大乱。 粮草是肯定保不住了,要想保住军队,姚昂唯一的办法也就是死战杀退冯仲,然后才有可能带着军队成编制撤出符离战场。为此,姚昂和姜汶率领的秦军陇西精锐也付出了巨大努力,几乎是咬着牙齿的硬挺,还在混战中多次冲击冯仲的旗阵所在,妄图捣毁冯仲的旗阵,重新逆转战局。 ‘冯仲’的指挥艺术让姚昂和姜汶等秦军将领绝望,明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冯仲’的旗号指挥下,少帅军的军阵就好象变成了一块牛皮糖,越冲越结实,还越冲越粘人,秦军几次反击都迅速被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少帅军阵列拦住,同时两翼的少帅军将士还马上包抄而上,三面夹击舍命冲锋的秦军将士,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一点一点的消耗秦军精锐。 主要由骊山刑徒组成的普通秦军,在这个时刻也把他们的弱点彻底暴露无遗,军心慌乱又士气坠入谷底,根本没有胆量和少帅军单独迎战,只会乱糟糟的跟着陇西精锐东奔西走,南窜北逃,慌乱得如同一群无头的苍蝇,而随着秦军陇西精锐的越打越少,秦军的攻势也越来越软弱无力,逐渐陷入了被少帅军半包围的状态。 北岸的秦军早已彻底崩溃,所有的秦军辎重车辆也已经被少帅军的奇兵点燃,完成了任务的少帅军伏兵迅速乘船回师南岸,增援主力战场,看到有便宜可占,一直都被项康按在符离守城的项悍也迫不及待的亲自率军出城,带着所部兵马过来痛打落水狗,而面对着越来越多的敌人,秦军主力也彻底丧失了翻盘的希望,部将争先恐后的央求姚昂赶紧撤退,士卒逃出主力独自逃命者更是屡见不鲜。 彻底的无计可施,为了不被冯仲这群乌合之众稀里糊涂的歼灭,姚昂也只好放弃了翻盘猛梦,乘着军队还没有彻底崩溃,赶紧带着残兵败将向西而逃,冯仲毫不犹豫的率军追杀,把仓促逃命的秦军偏师杀得大败,还一口气追杀出了二十余里,在追击战中斩首过千,缴获秦军遗弃的盔甲武器无可计数。 大胜后的少帅军队伍中当然是喜气洋洋,冯仲更是喜笑颜开,拍着韩姓亲兵的肩膀大笑不断,还迫不及待的许诺一定会给予韩姓亲兵重赏。可惜韩姓亲兵却一向都是视金钱如粪土,根本就不理会冯仲答应给自己多少重赏,还向冯仲说道:“将军如果还想立功的话,那最好是马上收拾兵马,明天就出兵西进,一边追击暴秦军队的败兵,一边收复我们此前沦陷的相县、芒县和砀县等地,堵住暴秦军队主力西回砀郡的道路,给我们主力创造彻底歼灭暴秦主力的机会。” “西进追击?”冯仲一惊,说道:“可项少帅给我们的命令是回援彭城啊?” “彭城那边已经用不着我们去帮忙了。”韩姓亲兵冷冷说道:“忘了项悍将军之前提供给我们的彭城军情了?我们的主力一度攻入了暴秦军队的营地,烧毁了许多暴秦军队的粮草,暴秦军队的南征偏师已经惨败,主力的粮草无以为继,肯定会选择退兵砀郡,我们抢先一步杀入砀郡,拦住他们的西撤道路,再和我们的主力前后夹击,想不再打一场大胜仗都难。” “话虽有理,可是未经请示……。”冯仲有些犹豫。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看到战机当机立断才是大将所为。”韩姓亲兵严肃说道:“我这个建议,你可以不听,但我可以担保,如果你错过了这个机会,项少帅一定会对你十分失望,今后也一定不敢把更大的担子交给你担起。” 犹豫了许久,考虑到彭城那边局面已经稳住,同时项康也没有催促自己赶紧北上回援彭城,冯仲还是咬了咬牙,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回去和马上收拾兵马,明天就西进去追杀暴秦败兵。” 当然,为了这个决定,冯仲也没少和项悍浪费口水,同时为了避免项康误会,冯仲又派遣自己在盱台收纳的文吏武涉携书北上,向项康当面呈报此事,同时也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擅专,并表示项康如果反对,自己会马上带着军队回援彭城。 冯仲显然是在瞎担心,武涉带着他的亲笔书信北上赶到彭城后,项康除了狂喜于冯仲的奇迹大胜外,不但丝毫没有责怪冯仲的自作主张,相反还夸奖说冯仲大有长进,已经懂得走一看三,能够会为自军开创有利局面,对冯仲的当机立断赞不绝口。 但也很可惜,当项康问起符离大战的复杂战术是什么人为冯仲谋划的时候,虽然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可是因为很清楚冯仲喜欢揽功贪功的脾气,为了不被上司穿小鞋,武涉却选择了帮着冯仲说了假话,一口咬定说这些都是出自冯仲的谋划。项康听了将信将疑,疑惑说道:“真是冯仲?冯大兄在军事方面真就这么天赋过人,以前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虽然十分怀疑,可是在内心深处,项康却还是希望冯仲真有这么能干,原因是项康的头上还有一个项梁,少帅军又是迟早要和项梁军联手作战的,届时做为晚辈和自封的少帅,项康还必须得服从项梁的号令指挥,项家子弟也肯定会个个唯项梁的马首是瞻,到时候项康还能不能保住兵权和独立自主的地位,也就要看少帅军各大异姓将领是否选择继续支持项康了。 所以对项康来说,与自己私交笃厚的冯仲也最好这么能干,因为也只有冯仲和周曾这些项康亲手提拔培养起来的外姓亲信,才最不容易被项梁给拉走。而且就算项梁强行要人,自己也有把握再拉回来。 项梁是英雄不假,也没有儿子可以在将来继承他的家业,可是项家子弟之中,与他最亲近同时也最得他喜爱的却是项羽,项梁逃亡江东只带走了一个项羽就是明证,倘若辅佐项梁打下了江山,最后却白白便宜了项羽,这样的事项康却不愿做。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道路选择 来彭城的时候,章平所率领的秦军军容绝对是要多强盛有多强盛,衣甲鲜明旗帜蔽天,人如狴貅马如龙,杀气冲天势如破竹。可是到了被迫离开彭城战场的时候,章平率领的秦军将士却是鬼鬼祟祟的如同一群草寇蟊贼,不仅不敢继续大张旗鼓,甚至都不敢在大白天里光明正大的拔营西走,选择了在深更半夜悄悄的拔营起身,象做贼一样的偷偷摸摸撤退。 秦军不撤退不行了,本来就被少帅军的无耻偷袭烧掉了大量粮草,南下夺粮的偏师姚昂所部又在符离战场意外惨败,输得甚至无法北上回师与章平会合,早就被少帅军搬空了仓库的萧县和相县一带又筹集不到什么粮食,陆路运粮不但耗费巨大和速度缓慢,粮道还随时可能受到威胁,章平如果再不赶紧带着秦军撤回砀郡就粮,剩下的三万多秦军铁定就得饿垮在彭城战场上了。 章平撤军也必须得鬼鬼祟祟和偷偷摸摸,原因无他,天杀的少帅军此前在彭城大战中虽然也蒙受了一定损失,可实力尚存,元气还在,完全还有力量继续发起大规模战事,同时沛县流氓刘老三也带着他的乌合之众在谷水北岸虎视耽耽,虽时可以和少帅军联手进击,章平撤退时如果不隐蔽点,尽快摆脱项康和刘老三这两个当世顶级流氓的纠缠,一旦被他们咬住了尾巴,拖住了撤军速度,那么秦军的随军粮草一旦在路上用完,秦军主力就是想不被这两个流氓调戏、欺辱和强暴都难了。 然而很可惜,章平还是严重抵达了项康和刘老三这两个当世顶级流氓的无赖程度,事实上才刚收到符离大战秦军偏师惨败的消息,项康和刘老三就一起料定,猜到章平肯定会在这一两天之内率军撤退,不但派出了斥候日夜严密监视秦军营地,还早早就做好了出兵追击的准备,还各自安排好了机动军队日夜侯命,时刻准备着在秦军撤退时立即出击,痛打落水狗,给秦军雪上加霜,火中送炭!所以…… “乱贼来了!北岸的乱贼也来了!快!快收拾!把营帐全部装车!” “砍断浮桥!不要让北岸的乱贼过河!” 所以秦军顺利撤退的美梦也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甚至还没等秦军将士把遮风挡雨的帐篷全部收拾完,朱鸡石所率领的少帅军追兵就已经冲到了秦军营地近前,刘老三那边也派樊哙率军两千从北岸上来,直接冲击秦军之前搭建的浮桥渡口,逼得秦军将士只能是狼狈砍断浮桥,破天荒的不敢和反秦义军正面交战。 也还好,章平之前布置得有殿后军队,关键时刻,此前损失最小的秦军陈坎所部力战挡住了朱鸡石,总算是给秦军争取到了把所有辎重全部装车撤退的时间,可是被朱鸡石咬住了尾巴,秦军的撤退速度却再也无法保持全速,只能是保持着队列和与后军之间的距离缓缓撤退,朱鸡石所部则象一条饿狼一样,不断游走于秦军的背后,时刻准备着突然扑上,从秦军身上撕下一块肥肉。 更让章平心惊胆战的还在后面,虽说秦军将士及时自行破坏了浮桥,避免了被少帅军和刘老三联手追击的厄运,可是被堵在谷水北岸的刘老三军队不但没有放弃追击,相反还加快了速度,沿着北岸小路直冲萧县而去,进兵速度还远在秦军主力之上。 少帅军负责追击,刘老三负责奔袭位于谷水北岸的萧县城池,这是项康和刘老三之前的约定,为此,项康还提前给刘老三安排了好几个熟悉北岸道路的向导,帮着刘老三全速奔袭萧县。而项康和刘老三之所以采取这个战术,原因是秦军西回砀郡必须经过萧县,还要北渡谷水才能进驻萧县,刘老三所部只需要抢先赶到萧县,秦军就很难进驻萧县休整就粮,然后再从容撤退,可以极大限度的增加秦军主力的西撤难度。 项康和刘老三一起商定的这个战术逼得章平只能是临时更改自己的撤退计划,知道自军无论如何都跑不过轻装前进的刘老三,章平把心一横,干脆派遣快马先行返回萧县传递命令,让萧县守军做好弃城撤退的准备,只等主力抵达萧县,马上就带着城里剩下的粮食渡过谷水与主力联手撤退,把萧县扔还给项康,等将来再来报仇雪恨。 天色微明时,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的项康和刘老三各自亲率主力发起追击,然后少帅军主力靠着朱鸡石的纠缠,成功在正午时追上了秦军后军,与秦军谷水南岸交上了手,结果着急西撤的秦军无心与战,没抵抗多久就自行撤退,少帅军主力全力追击,又在傍晚前追上了秦军大队,逼得章平只能是掉过头迎战。 和狗急跳墙的敌人正面硬扛,这种傻事项康当然不会干,还没等秦军结好阵势,少帅军主力就已经掉头逃出数里,章平破口大骂项康的无耻卑鄙,可是又毫无办法,同时又不敢让昨天晚上几乎没有休息的秦军继续连夜赶路,被迫选择露宿郊外,让军队轮流值守营地,防范少帅军发起偷袭。 与此同时,坚持随军而来的范老头也向项康提出了一个建议,建议项康把少帅军的骑兵集中起来,单独编制为一军,待天明时迂回到秦军侧前方游走,以便在战机出现时突袭敌阵,帮助主力破敌,同时也可以收到牵制秦军的效果,让秦军不敢全速撤退,只能是保持严整队形缓缓西进,以免给少帅军骑兵乘乱突袭的机会。 范老头的建议让少帅军一致叫好,可是项康却有些犹豫,原因倒也不是范老头的主意不好,而是项康麾下缺乏骑兵良将,此前项康也几次把骑兵单独编制作战,可是先后换了几个骑兵将领都效果不够理想,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这会少帅军面对的敌人又比之前的敌人更加强大,项康当然得担心就算这么做了也起不了多少作用,相反还有可能折损大量的宝贵骑兵。——江淮地区,战马可不止是一般的难得。 “阿弟,让我去吧。”项冠站出来自告奋勇,说道:“我们项家兄弟里面,就数我的骑术最好,让我去带骑兵作战,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又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自己迟早是要组建能够单独作战的骑兵军队,过于患得患失不仅会错失战机,还会让自己的骑兵无法得到实战历练的机会,项康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阿哥,拜托你了,小心些,没有机会千万不能强行出手,从这里到砀郡的路还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暴秦军队,你用不着急。还有,千万别和暴秦军队的骑兵正面交战,我们的骑兵还很弱小,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懂得避其锋芒,击其不备。” 项冠欢天喜地的答应,连夜就拿着项康的军令去抽调少帅军各营骑兵集结,单独编制成军,同时很自然的,本就直接隶属于项冠、又成功给项冠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无名小卒灌婴,当然也跟着项冠进了少帅军的骑兵队,还被项冠任命为了少帅军的骑兵屯长。 是夜,为人卑鄙的项康又使出了自己的招牌战术,先后几次派出鼓锣队到秦军营地附近敲锣打鼓,干扰秦军休息,没有营地保护的秦军上下既惊且惧,被少帅军的骚扰战术折磨得痛不欲生,军心士气一起受到不小影响,天色才刚蒙蒙亮,马上就迫不及待的西进撤退,再不敢和少帅军主力继续纠缠。 收到消息,少帅军主力也马上再度发起追击,项冠率领的一千八百余名少帅军骑兵从侧翼迂回上前,冲到秦军的侧前方游走,成功逼得秦军放慢速度,也逼得章平只能是匆匆派遣秦军骑兵出击,驱逐游走在旁边的少帅军骑兵,项冠则牢记项康叮嘱,果断西逃避开了秦军骑兵的锋芒,也成为了秦军前方的隐患。 接近正午时,秦军主力距离萧县已经只有不到十里,抢先一步赶到萧县的刘老三所部则在谷水北岸严整以待,时刻防范秦军渡河进城驻扎,萧县县城里的秦军也把所有能收集到的粮食装车,随时准备出城南下,通过自军之前搭建的过河便桥与主力会合。 也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此前一度消失不见的少帅军骑兵又突然出现在了秦军将士的面前,然而让秦军上下大吃一惊的是,少帅军骑兵并没有向他们的军队发起进攻,而是选择了突袭萧县南门外的谷水便桥,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散桥上秦军守兵,纵火焚烧便桥,再等城里的秦军士卒匆匆出城营救时,辛苦搭建的两座便桥早已燃起了冲天大火。同时刘老三看到有便宜可占,又马上分兵冲击秦军便桥,把试图灭火的萧县秦军给逼进了城里去。 少帅军骑兵的见缝插针正好命中了秦军要害,原本章平还指望与萧县秦军会合之后,多多少少能够补充一些粮食,可是桥梁被毁,北岸的粮车当然也就无法过河补给,所以在军中粮食已经只够今天使用的情况下,章平也只好硬着头皮命令军队在渡口结阵,一边派人抢修便桥,一边与少帅军主力正面交战。 军队实力仍处下风,项康当然继续选择牵制战术,一边与秦军在野外对峙,一边把阻止秦军会合的希望寄托到了北岸刘老三的身上,好在刘老三在这方面从不含糊,不但果断出兵阻拦秦军搭桥,还派出一支军队直接攻城,以临时赶造的简易飞梯和撞木猛攻萧县东门,逼得城里的秦军只能是分心而战,无法全力配合秦军主力搭建桥梁。 呐喊声中,刘老三的将士顶着同时从南北两个方向射来的羽箭,不断冲到渡口近处施放羽箭,射杀正在抢搭便桥的秦军将士,即便每次都要付出一定的死伤代价,也始终没有放弃。负责攻城的樊哙更是身先士卒,带着刘军将士凭借有限的飞梯和简易撞木冲击萧县东门,并一度直接冲上萧县城头,给城上守军造成了巨大混乱。而刘老三的主力更绝,竟然直接在阵上赶造飞梯,每造好一架就马上送到东门交给樊哙,帮助樊哙继续攻城。 刘老三所部的疯狂悍勇成功的打击了所有秦军将士的军心士气,害得南岸的秦军将士无法集中精力,必须得时刻注意北岸战场的状况,也把萧县城里的秦军逼得主力东倾,更加难以掩护主力搭桥,刘军弓弩手乘机集中羽箭覆盖秦军正在搭建的桥梁,不但严重迟滞了秦军的工程进度,还射死射伤了许多正在抢搭桥梁的秦军士卒。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狗急跳墙的章平干脆催动军队,全力猛冲少帅军的主力战阵,项康则在少帅军中最懂阵战的晁直帮助下从容迎战,指挥各军稳守阵脚,与困兽犹斗的秦军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如果是换成了在其他情况下,不擅阵战的少帅军主力再是如何的结阵而战,也未必有把握挡得住秦军的全力冲击,好在这个时候情况特殊,即将断粮的秦军既慌且急,又连续两个晚上没能好生休息,体力下降明显,所以在此长彼消之下,少帅军不但奇迹般的顶住了秦军的进攻,相反还利用结阵而战的优势,把强行进攻的秦军士卒杀得死伤惨重,士气更坠。 最终打破僵局的依然还是刘老三,靠着舍死忘生的反复强攻,刘军士卒终于在萧县城头夺占了一片阵地,秦末著名猛将樊哙大喜亲自登城,挥舞着自己的屠狗宝刀,在混战中力斩十余秦军士卒,把秦军杀得彻底大乱,刘军将士乘机蜂拥上城,成功夺占城楼要害,掩护城下的刘军士卒成功撞开城门,刘军将士大举入城,四处杀人放火,主要由骊山刑徒组成萧县秦军彻底崩溃,只能是赶紧打开萧县西门弃城突围。 再接着,随着刘老三的赤红大旗插上萧县南门城楼,正在南岸苦战的秦军士卒也马上一片大哗,攻势顿时迟滞,章平更是脸色灰白到了极点,知道自军已经再没有任何机会获得萧县粮草的补充,也必须得饿着肚子奔走一两天时间,然后才有可能吃上饱饭了。 敌人士气滑落到谷底,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项康如果再不懂得抓住,简直就太对不起此前在阵战中牺牲的少帅军将士了,令旗挥动间,战鼓齐敲响,此前一直采取守势的少帅军踏鼓而进,发起全面反攻,秦军上下包括章平都是无心与敌,二话不说掉头就往西走,为了减轻负担,还丢弃了装载营帐和军械的辎重车辆,一口气逃出十余里才摆脱少帅军的追击。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新的噩耗突然传来,狼狈逃到相县的姚昂派人来和章平联系,说是他在西逃过程中因为断粮,连冻带饿下体力下降,才刚越过被少帅军控制的竹邑没有多远就被冯仲追上,又再度被冯仲大败,损失无比惨重,只有一千多名残兵败将勉强逃到相县,可相县城里的粮草少得可怜,青壮又早就被秦军和少帅军轮流抽空,几乎形同空城,所以姚昂只能决定是弃城西走,逃往芒县暂且容身。 “相县不能去了。”章平脸色灰白的得出结论,说道:“冯仲逆贼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拿下了相县,我们再去相县,注定会是白白送死。” “将军,那我们往那里去?”一个部将问道。 章平不答,还转向了此前奉命来给自己帮忙的砀郡郡监董克,问道:“董御史,砀郡的情况你比我熟悉,你觉得我们应该往那条路走?” 董克犹豫了一下,说道:“回禀章将军,如果不去相县的话,从萧县回砀郡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北上去下邑,但这条路要远一些,而且下邑已此前项康逆贼占据,目前还被贼军控制,我们走那一条路,不但很难获得粮草补给,还有可能遭到贼军阻击。” “另一条路呢?”章平追问道。 “就是直去砀县。”董克往略偏西南的砀县方向一指,说道:“这条路比较近,另外砀县此前也已经被我们收复,城里多少有些粮草,顺利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在砀县获得粮草补给。但是……,但是……。” 说到这,董克明显有些吞吐,章平则不耐烦的催促道:“但是什么?有话直说,不必有任何顾忌。” “但是砀县距离相县也一样的近。”董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说道:“如果冯仲逆贼比我们抢先一步赶到砀县,当道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了。所以砀县这条路虽然近,也有粮草补给,但是很可能比去下邑更危险!” 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灰尘,仔细思索了片刻,章平拿定主意,说道:“去砀县!” “将军,砀县可能比下邑更危险啊。”董克赶紧提醒道。 “不会有危险。”章平指出道:“首先第一点,冯仲逆贼追击的是姚昂,姚昂西逃到芒县,他很可能会追击到芒县,暂时没有时间去理会砀县。其次是相县距离萧县也有一定距离,不管是冯仲逆贼派人北上打探,还是项康逆贼派人去给他传令,他都绝无可能迅速移师砀县,阻拦我们进城就粮。所以冯仲逆贼除非是料敌机先的神仙,否则绝无可能比我们更早到达砀县,堵住我们的去路。” 觉得章平的分析有理,秦军众将便也纷纷点头认同,然后章平也不犹豫,马上就带着已经匆匆重整后的军队直向砀县方向前进,把仅有的一顿晚饭分成几份节约食用,忍饥挨饿又灰头土脸的逃向砀县就粮。而少帅军斥候把秦军动向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也顿时大吃一惊,脱口说道:“糟了!暴秦军队不去相县,反而去了砀县,肯定是收到了冯仲已经西进相县的消息,冯仲如果只是在相县按兵不动,或者去了其他地方,我们全歼暴秦军队的希望就要落空了!” “少帅,不妨马上派快马去相县,让冯仲将军立即移师相县,堵住暴秦军队的西逃道路!”周曾建议道。 “来不及了,等我的信使赶到相县,再等冯仲做出反应赶到砀县,暴秦军队肯定早就进城就粮了。”项康摇头,可还是抱有一线希望,说道:“现在只能是指望奇迹能够出现了,希望冯大兄目光长远,能够抢先看到这一步,派一支军队去砀县帮我们阻拦暴秦军队,他只要这么做了,我们就至少有八成把握歼灭暴秦军队。” 第一百三十章 不用着急 纷纷扬扬的雪花越下越大,在寒风的夹裹下泼洒在秦军将士的脸上和身上,冻白了眉毛,冻结了胡须,微微融化的雪水顺着脖子流进内衣,触肌如同针扎,让又累又饿的秦军将士益发苦不堪言,好些个重伤员受不了冻饿折磨,步履蹒跚着突然一头栽倒被践踏成雪浆的道路上,再也无法醒来。 伤重而死的秦军将士可怜,还在挣扎前行的秦军将士却也好不到那里,萧县战败之后,每一名秦军将士都剩下了仅够一餐之用的粗糙干粮,可是要想赶到可以获得粮草补给的砀县,秦军将士却至少要走一天多的时间,原本秦军上下还想把一顿饭分成几顿吃,忍着点熬到砀县,可是出发上路后才发现世上没这么好的事——刚刚才在萧县打了一场大仗,体力下降严重,肚皮早就饿得咕咕叫,天气又太冷,体力消耗过大,所以还没到晚上,绝大部分的秦军将士就忍不住把最后的干粮吃进了肚子,然后就彻底断了粮,只能是彻底空着肚子继续赶路。 比饥饿更可怕的还是少帅军的追兵,发现秦军逃往砀县方向后,项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亲自带着少帅军主力发起追击,刘老三也不顾自军已经远离根据地,毅然派遣部将曹参率军三千协助项康追击秦军,刚开始的时候追兵还不敢过于猖獗,可是从掉队秦军俘虏口中问出秦军已经断粮的消息后,项康马上加快了追击速度,并在当天晚上时成功追上秦军大队,又和秦军干了一仗,兵疲粮尽的秦军再度大败,不得不连夜西遁逃走,期间掉队失散士卒无数,从彭城时的三万两千多军队,迅速缩水了超过万人之巨。 雪上永远只会加霜,次日一早,天上还又下起了大雪,还一口气下到正午都没有收歇的迹象,这点固然也给追兵增加了不少追击的难度,可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在泥泞道路上,又累又饿的秦军将士却依然还是痛苦万分,很多士卒滑倒摔倒后就再没力气动弹,不管将领如何的催促辱骂甚至殴打,就是不肯再站起来继续前行,队伍之中,甚至还不时响起了哭泣声音。 饱受战火摧残,沿途的乡亭早就十室九空,就算强行劫粮,抢来那点粮食也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任何作用,马匹倒是还有一些,章平也狠得下心来杀马为食,可是少帅军的追兵就在后面,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会突然杀到,所以秦军也根本不敢停下来杀马煮肉,只能是步履艰难的拼命向西,脚步不停的赶往砀县。 到砀县吃一顿饱饭成了秦军诸将鼓舞士卒的惟一办法,为了尽可能保住军队和加快速度,秦军各级将领只能是不断告诉军中士卒,说章平已经派人先行赶到了砀县传令,让砀县那边给秦军将士提前准备热腾腾的饭菜和温暖的房舍,只要抵达砀县城下,秦军将士马上就能吃上饱饭,睡上好觉。可惜这样的招数只是刚开始时有点效果,随着体力和气温的不断下降,秦军诸将画出的大饼便再也无法填饱秦军将士空扁的肚皮,秦军的行军速度,还是不可避免的下降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程度。 更糟糕的是,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少帅军的骑兵又追了上来,还绕过了秦军殿后军队的阵地,直接奔袭到了秦军大队的侧翼,秦军骑兵硬着头皮出动迎战,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勉强逼退初出茅庐的少帅军骑兵。而这么稍微耽搁间,少帅军的步兵主力又追上了秦军后军,向饥肠辘辘的秦军殿后军队举起了屠刀。 “告诉陈坎,死战到底,给我们的主力争取时间。” 声音沙哑的颁布了这道命令,章平马上又催促主力加快速度前进,不再理会负责殿后的陈坎所部,秦军众将也没有一个人质疑的章平决定,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也只有牺牲陈坎的军队,才能为秦军大队赢得逃生的希望了。 其实陈坎也很清楚自军肯定已经被章平抛弃,不过也还好,出身于咸阳中尉军的陈坎十分忠于职守,即便明知道自军已经在劫难逃,也仍然还是带着军队挡住了少帅军的步兵主力,并咬牙顶住了少帅军的两次进攻,为自军主力迅速撤离战场争取到了宝贵时间。只不过这么做的代价却是陈坎所部被少帅军主力团团包围,最终几乎被少帅军全歼,陈坎本人也在手刃数敌之后选择了横剑自刎,用鲜血书写了自己对大秦朝廷的赤忱忠心。 天色全黑的时候,秦军大队又被少帅军追上,再遭大败,被迫连夜西逃十余里才摆脱追击,可是秦军的兵力已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五千人,同时害怕少帅军连夜追击,章平又不得不丢弃所有随军辎重,催促军队连夜西进,跌跌撞撞的继续行向砀县。 与此同时,在距离砀县已经不远的情况下,项康也一度考虑分兵迂回上前,当道拦住秦军的道路,可是少帅军将士的体力也下降得十分严重,同样急需休息,加上道路不熟,夜间行军过于危险,项康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选择让少帅军将士就地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再全力追击。 项康的这个决定当然给了秦军将士最后的逃命机会,为了尽快获得补给和安全的立足地,困乏到了极点的秦军将士强打精神,在这个晚上几乎就没有休息,不管道路再是如何难走,也依然咬着牙齿拼命坚持,奇迹般的在天色微明时赶到了距离砀县城池只有十余里的位置,并且还和少帅军的追兵保持了六七里的距离。 通过路边残破的亭舍发现自军距离砀县已经不远,章平赶紧把这个消息公诸于众,秦军上下也顿时一片大喜,还奇迹般的又提高了一些速度,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向西面的砀县城池。而与此同时,第六感还算敏锐的项康也发现自军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全歼敌人的机会,同样催促军队加快前进,踩踏着泥泞湿滑的道路全速追击。 或许是秦始皇的在天之灵保佑,士气得到提升的秦军大队创造奇迹,成功在被少帅军追上前遥遥看到了砀县城池,而更让秦军上下欢呼雀跃的是,此刻的砀县城头,也依然还在飘扬着大秦军队的黑色军旗,结果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无数的秦军将士直接放声大哭,章平也不由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哽咽道:“到了,终于还是到了!” “将军,快看!” 这时候,意外突然发生,砀县城上的秦军黑色军旗突然纷纷倒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土黄色的楚国军旗突然出现,同时秦军将士还远远看到,砀县的东门忽然被人打开,一支打着楚国军旗的军队大步出城,脚步不停的直接向秦军这边冲来。 “楚贼!是楚贼的军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绝望的叫喊声在秦军队伍里纷纷响起,此前一度欢喜到了极点的秦军将士也象登上了过山车一样,刚冲上高峰就马上跌落谷底,无数的秦军将士顿时面无人色,章平本人更是绝望到了极点,脸色苍白着大吼道:“怎么可能?楚贼的军队,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来的这支楚贼军队?他们是从那里来的?” ‘冯’字大旗的出现告诉了章平答案,策马走在少帅军将士的最前面,当年的侍岭亭小亭长冯仲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要多意气风发有多意气风发,还放声狂笑道:“暴秦狗贼,你们让本将军等得好辛苦啊,本将军差点就以为你们不来了。” 采纳韩姓亲兵的建议,扔下了才刚拿下相县不管,把南线主力拉到了位置偏僻的砀县小城,为了这个决定,冯仲当然没少受少帅军众将的质疑,冯仲本人也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选择失误,错过了与主力前后包夹秦军的宝贵战机。然而冯仲这一把赌赢了之后,收获的战果却是全面掌握主动,也彻底粉碎了秦军最后的逃生希望。 为了活命,走投无路的秦军只能是舍命向前,拼命冲击当道拦截的冯仲军队,可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秦军将士,现在又如何可能打得赢以逸待劳的冯仲军队?即便是章平亲自率军冲锋,也即便是章平直接出动了陇西精锐突击,曾经骁勇无敌的陇西精锐在这一刻也冲不垮冯仲麾下的乌合之众了,相反还被从容迎战的冯仲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积洼。 这个时候,项康也已经带着少帅军追兵赶到了现场,看到冯仲的主力竟然就在砀县,原本还无比担心的项康当然是狂喜到了极点,也不做任何的犹豫,马上就催兵猛攻,与冯仲前后夹击秦军败兵。 事情到了这步,即便是换成了韩姓亲兵统率秦军也肯定是无力回天,更别说是靠着兄弟关系才当上秦军偏师主将的章平,少帅军主力只一个冲锋,困乏绝望的秦军大队就马上土崩瓦解,士卒四散而逃,章平也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是匆匆换上普通士卒的衣服,扔掉自己的将旗,带着骑兵撒腿逃命,少帅军挥师猛击,象砍瓜切菜一般的肆意屠杀秦军将士,斩首无数,并抓获了数量庞大的秦军俘虏。 这一场仗辛苦就辛苦在追击上,可是真正的交战却只用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战斗,西进彭城的五万多秦军几乎全军覆没,董克等诸多秦军将领或是被俘,或是被当阵斩杀,只有少数骑兵侥幸逃出战场,余下的军队不是被少帅军歼灭,就是被迫当了俘虏,同时少帅军此前被迫或者主动放弃的彭城西部城池,也几乎全部重新回到了项康的魔爪之中。 零星的战斗还没结束,项康就已经策马冲到了冯仲的面前,见面后项康还二话不说,马上就重重几拳砸到了冯仲的身上,然后又勒住了冯仲的脖子,恶狠狠问道:“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暴秦军队会往这里来,早早就把你的主力拉到了砀县以逸待劳?” “分析,分析。”冯仲笑嘻嘻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少帅你会把暴秦军队逼到这一步,但是被我追杀的暴秦军队既然抢先一步逃到相县,又抢在我之前弃城西逃,所以我觉得相县的暴秦军队一定会在弃城撤退前派人和章平匹夫联系,章平如果收到这个消息,也一定不会再去相县,也肯定不敢去还被我们控制的下邑,只会往砀县来,所以我就赶紧带着主力先来砀县了。” “那你就不怕相县的暴秦军队没能及时联系上章平匹夫,那个匹夫去了相县?”项康好奇问道。 “没关系,就算出现了这个情况也没关系。”冯仲笑道:“我让项猷兄弟带着四千军队留守了在相县,交代他说暴秦军队穷途末路,就马上出兵拦截,如果暴秦军队势大,就只许守城,不许出战,到时候暴秦军队进不了城,补给不了粮草,就只能是继续西进芒县,我只需要随时保持和相县的联系,发现暴秦军队进兵相县,就马上把主力拉到芒县去,照样可以把暴秦军队堵在芒县城下。” “有你的!”项康勒得更紧,笑着说道:“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冯大兄你有这么厉害的本事?早知道你这么能用兵,我就应该拜你为上将军,让你替我带兵去打仗,这样我就省心多了。” 冯仲被项康勒得求饶,也几次偷看韩姓亲兵的模样,每次都是欲言又止,想向项康举荐韩姓亲兵,可是没办法,自私心理每个人都有,考虑到韩姓亲兵如果被项康要走,自己今后就再什么得力臂助可用,冯仲还是闭上了嘴巴,选择了能瞒一日算一日,没有向项康交代自己的底牌。 砀县城小,即便是容纳冯仲的主力都十分吃力,所以在打扫战场的同时,项康也只好选择了让军队在城外立营休息,同时又冯仲的引见下,认识了此前自愿带着军队和地盘加入少帅军的陈婴,还有冯仲在实战中替自己发掘的几名少帅军后起之秀,对他们好言安抚,极尽笼络,同时又让人在刚建立起来的中军大帐里布置宴席,与众将一同庆祝这次的大胜。 在此期间,已经熟悉了冯仲做派的韩姓亲兵倒是没有在意冯仲习惯性的一再抢功,也没有急着跳出来告诉项康,说冯仲这段时间的漂亮仗其实都是自己打的,只是耐着性子借着这个机会仔细观察项康。好在对于项康的第一印象,韩姓亲兵勉强还觉得不错,为人没有架子,能够礼待冯仲麾下的偏师将领,谈吐斯文,文化水平比正宗泥腿子出身的冯仲高出不止一截半点,做事爽快,用兵也还马马虎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象冯仲一样,可以做到从善如流,会不会有什么刚愎自用的弱点。 “不用着急,先看看再说。”韩姓亲兵拿定主意,暗道:“反正他也只是一个少帅,他头上还有一个元帅项梁,这个时候就算得到了他的重用,将来项梁来了,我也还得在项梁面前证明我自己。与其这个时候冒着得罪冯仲的危险出头,倒还不如再耐心观察一下,看看项家叔侄到底值不值得我辅佐,究竟谁更值得我辅佐。” 韩姓亲兵悄悄拿定这个主意的时候,意外发生,帐外有人突然进帐报告,说是战俘营那边发生骚乱,有一些秦军俘虏发起暴乱,逼得率军看守战俘的丁疾痛下杀手,已经杀了一些秦军俘虏武力镇压动乱,项康听了奇怪,问道:“俘虏为什么要暴乱?有没有原因?” “回禀少帅,听说是暴秦俘虏要吃的,我们的后军又一时半会造不出饭,暴秦俘虏就说我们要故意饿垮他们,然后把他们全部处死,所以就闹起来了。”来报信的丁疾军信使如实答道。 “这些狗贼!”朱鸡石一听破口大骂,说道:“少帅,用不着客气,反正都是从关中来的暴秦狗贼,干脆直接全部杀了算了。” 好几个深恨暴秦朝廷入骨的少帅军将领纷纷附和,都觉得这次抓到的秦军俘虏都是关中而来,不必有任何的心慈手软,与其白白浪费粮食养活,倒还不如直接一刀宰了干净。好在项康没听这些馊主意,还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堂哥项羽在历史上的杰作——坑杀二十万秦军俘虏,坑得关中百姓个个对老项家恨之入骨,刘老三才刚反攻打进关中,关中百姓就纷纷加入刘老三的军队攻打老项家,也把关中和巴蜀这些秦国旧地变成了刘老三的稳定战略后方。 也正因为项羽这个血淋淋的例子,所以只是稍一思索,项康很快就命令道:“晁直将军,你带你的本部人马去给丁疾帮忙,先把战俘营控制住,但是不许随便杀人,我马上就去亲自安抚战俘。另外再告诉丁疾,叫他优先控制战俘,不许滥杀无辜。” 晁直领命,马上就出帐去率领军队出动,项康则又说道:“各位将军,看来我们得过一会再尽兴庆祝了,大家都和我一起去看一看情况,这事如果处理不好,对我们以后的战事肯定影响很大。” 众将答应,韩姓亲兵也瞟了项康一眼,暗道:“看你的本事了,这件事处理不好,是对你今天的战事影响很大,但你如果处理好了,今后你就可以受益无穷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关中秦人 给了晁直和丁疾一些恢复战俘营的时间,项康又在刚刚建立的中军大帐里休息了一会,然后才领着少帅军众文武和刘老三派来给自己帮忙的曹参离开中军营地,在一队军士的簇拥下赶来现场了解情况,安抚被俘的秦军将士。 晁直在练兵结阵方面的确是一把好手,项康一行人赶到位于少帅军营地旁边的临时战俘营,晁直所部的少帅军将士已经列队包围了战俘营,将无数明晃晃的弩箭和刀剑戈矛对准栅栏后的秦军俘虏,逼得已经被解除了武装的秦军俘虏老实蹲地,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不过现场还是出现了好几十具死尸,另外丁疾麾下的少帅军将士还把一些秦军俘虏拖到了营外的空地上,用木棍矛柄毒打,把那些秦军俘虏打得是头破血流,惨叫不断。 “住手!”项康开口喝止,皱着眉头问道:“这些俘虏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虐待他们?” “回禀少帅,这些狗贼都是罪魁祸首。”丁疾上前行礼,如实回答道:“他们不但带头闹事,还在战俘营里散播谣言,说我们准备饿垮所有的暴秦军队战俘,然后把他们全部处死,煽动我们抓到的俘虏闹事,所以末将才把他们揪出来收拾。” “确认是他们散播的谣言吗?”项康问道。 “回禀少帅,确认是他们干的。”丁疾答道:“有比较听话的俘虏做证,绝对没冤枉他们。” 看了一眼那十几名已经遍体鳞伤的秦军俘虏,见他们或是大口喘息,或是低低呻吟,却并没有分辨喊冤,项康便也明白丁疾确实没有冤枉他们。再稍一盘算后,项康吩咐道:“把他们押到战俘营的大门前,让里面的俘虏可以清楚看到他们。” 还道项康是想把这些捣鬼的秦军俘虏当众处死杀鸡儆猴,丁疾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让人把那十几个俘虏拖到了战俘营大门前,让营里的秦军俘虏可以清楚看到他们,然后还迫不及待的让人准备刀斧。项康再次喝止,然后才向那十几个秦军俘虏问道:“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散播谣言,煽动俘虏闹事?” 十几个俘虏互相偷看,都不敢吭声回答项康的问题,项康又说道:“怎么?敢做不敢当?你们可以不用回答,但你们应该也很清楚,当了俘虏还鼓动其他俘虏闹事暴乱,最轻也是斩首,重的话不是车裂就是活埋,本少帅现在是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老实回答了,如果我觉得你们情有可悯的地方,或许还会法外开恩,饶你们不死。但你们如果连这个机会都不想抓住,那本少帅就是有饶你们的心,也没有饶你们的理了。” 见项康的态度还算和蔼,那些秦军俘虏又犹豫了一下,还是纷纷操着地道的关中口音说道:“将军,我们也是被逼的,这次和你们打仗,我们手上差不多都沾了血,怕你们报仇,所以想鼓动其他人一起逃命。” “一直都不发吃的,还以为你们要饿垮我们,然后杀俘,所以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将军,天地良心,俘虏营里说这种话的绝对不止我们这几个,还有好多人也这么说。” “真的是怕你们杀俘,你们又一直不发吃的,所以怕了就乱说。” 倾听着那些俘虏的解释,项康始终一声不吭,还是在那些俘虏把自己的理由都说完后,项康才开口,说道:“不对吧,你们的这些借口,好象都有些牵强,不是你们的心里话吧?” 众俘虏喊冤,纷纷矢口否认,项康则是微微一笑,说道:“用不着狡辩了,你们的口音已经出卖了你们,你们都是在秦地出生长大的关中人,也是关外六国最恨的关中秦人,你们之所以煽动俘虏闹事,不是因为我们一直没给你们发吃的,更不是害怕我们杀俘,是害怕我们容不下你们这些关中秦人,要把你们全部处死,所以你们才鼓动其他俘虏一起闹事,想乘乱逃走活命对不对?” 十几个俘虏被项康说中心思,脸色顿时都有一些变化,可还是有个别人小声的分辨申冤,狡辩说自己没有这个心思,项康则摇了摇头,说道:“用不着狡辩了,其实如果换成了我是你们,我也会害怕,暴秦对关外六国有灭国之仇,又在攻打东方六国的期间,不知道杀了多少六国的子民和士卒,事情才过去十几年,当时的当事人还有许多人活着,假如我是秦人,又当了六国军队的俘虏,我也会害怕六国军队效仿当初的秦国军队,把所有抓到的关中秦人车裂活埋,全部处死。你们真正怕的,其实是这点,对不对?” 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实诚,被项康一针见血的指出心中所想后,十几个战俘都再没有了继续狡辩下去的勇气,纷纷垂首默认,其中一个腿上带伤的秦军俘虏还这么说道:“将军,既然你看出来了,那罪卒也不敢再撒谎了,确实是这样,我们都是关中秦人,因为怕你们会杀尽关中秦人,所以就鼓动其他的俘虏闹事,想乘乱逃命。但是将军,我们真的不能不怕啊。” 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那俘虏指着自己身上的伤说道:“将军,其实罪卒身上的伤,也不是刚才才有的,今天被你们抓到以后,我们这些关中口音的秦人,就没有一个没挨毒打,我有一个同乡,都已经放下武器跪着投降了,就是因为说了一句他是关中人,就马上被你手下的兵一剑捅死,你的兵还说,杀的就是我们这些关中秦狗。将军你说,我们能不怕吗?” 听到这话,项康当然不由想起了历史上刘老三率先兵进关中的所作所为,除了严格约束军队士卒禁止滥杀无辜外,又专门与关中百姓代表约法三章,以此稳定关中民心,而项羽除了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卒外,又在进兵关中后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已经主动投降的秦王子婴,又把秦国数百年积攒的奇珍异宝洗劫一空,还把秦国的宫殿烧得干干净净,两相对比,所以楚汉相争时,实际上受到战乱最小的关中百姓才坚定的选择了支持刘老三。 有大堂哥的反面例子,项康当然不会再重蹈覆辙,稍一盘算后,项康转向了自己身后的少帅军众将,大声说道:“各位将军,把我的命令颁布下去,务必让我们的每一位将士都知道,从今以后,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军抓获俘虏的关中秦人,一律不得毒打虐待,更不许随意杀害,即便是罪大恶极者,也必须经过我们的军法官定罪,然后才能处死。被俘后的关中秦人只要愿意加入我们,一律收纳,平等对待,不愿意加入我们想要回关中老家的,发给干粮,和其他的俘虏一样,无条件释放。” 少帅军众将纷纷答应,但也有人提出质疑道:“少帅,如果我们把关中秦人放了,他们回去又加入暴秦军队怎么办?” “不要把关中秦人都想成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畜生,他们会知道感恩,不会只知道恩将仇报。”项康又说道:“而且他们也是受害者,自商鞅变法之后,一百多年里,他们也同样饱受暴秦的苛刻刑法折磨,和我们一样,动不动就要服徭役戍役,也动不动就会被斩手断脚,受的罪只比我们关外六国多,一点都不比我们少。” “秦灭六国,荼毒天下,真正有罪的是那些锦衣玉食的暴秦皇室,王候公卿,达官权贵,不是那些被他们逼上战场的无辜秦人。所以对于关中秦人,我们不但要公平对待,还要争取团结他们,让他们象我们一样,也拿起武器反抗暴秦,推翻暴君胡亥,还我们华夏子民的安居乐业,太平乐土,听明白了没有?” 毕竟不是嗜血成性的杀人狂,觉得项康的话有理,之前反对的几个少帅军将领便也纷纷点头,项康又说道:“这个道理也要让我们的将士全都知道,推翻暴秦,不但需要我们关外六国的子民黎庶共同努力,也需要关中的秦人和我们一起努力,不然的话,把无辜的关中秦人逼到了暴秦朝廷那边,我们的路只会更难走,暴秦也只会更难推翻。” 少帅军众将整齐唱诺时,项康又转向了之前那十几个俘虏,说道:“我的话,你们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十几个俘虏一起答应,之前那个坦然承认害怕少帅军杀光关中秦人的俘虏还小心翼翼问道:“少帅,这么说,我们也有希望加入你们,或者是领到干粮回关中老家了?” “当然有这个希望。”项康微微一笑,说道:“但是别急,你们虽然无辜,但你们之前在俘虏中散播谣言,鼓动俘虏暴乱,还害得我们少帅军将士被迫杀俘,这笔帐本少帅还没和你们算。” 十几个俘虏又一起大失所望了,那问话俘虏也垂下了头,说道:“少帅说的是,我们是有罪,请少帅决定怎么处置我们吧,我们认罪,绝不喊冤。” “知道有罪就好。”项康笑笑,说道:“念在你们是不知道本少帅如何对待关中秦人俘虏的份上,给你们罪减一等,先把你们身上的伤养好,过几天每人领三十军棍,然后才能让你们选择是加入我们,还是领取干粮返回关中老家。还有……。” 说到这,项康往战俘营里那些死尸一指,说道:“这些俘虏,是因为你们而死,一会本少帅会让人把他们集中安葬,然后你们要到他们的坟前行礼谢罪,向他们承认你们的过错。” 项康才刚把话说完,十几个俘虏就已经全部跪在了地上,磕头如鸡啄米一样的向项康道谢,那问话俘虏还激动得哭出了声音,哽咽说道:“少帅大恩,罪卒杨喜没齿不忘,将来若有机会,罪卒一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少帅你的大恩大德。” 与此同时,战俘营里的其他战俘也已经是欢声一片,争先恐后的向项康磕头道谢,因为这些战俘绝大部分都是为了获得赦免才加入秦军的骊山刑徒,看到项康如此善待关外六国最为痛恨的关中秦人,当然也就更加不用担心会遭到屠杀或者坑杀的厄运了。 还是与此同时,全程目睹了项康安抚秦军俘虏的手段后,冯仲身后的韩姓亲兵也在心里说道:“还算有点头脑,这事传扬开了,今后我们再和暴秦军队交战,就再用不着担心暴秦军队里的关中秦人会顽抗到底了。如果机会出现,再想招降或者劝降暴秦军队,也可以容易许多。” 只有范老头对项康的决定颇有微词,事情过后,乘着没有太多外人在场的机会,范老头就向项康发出了警告,说道:“少帅,你善待关中秦人收买人心,这一手确实不错。但这一招只能是在俘虏里关中秦人少的时候可以用用,如果将来我们抓到了太多的关中秦人,就绝对不能再这样的心慈手软,不然的话,我们不是放虎归山,就是会留下隐患,怎么都对我们不利。” 知道范老头是受这个时代的局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项康也没和他争辩,同时也象范老头越来越不喜欢项康的脾气作风一样,项康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和范老头难以相处,虽不至于象项羽一样,生出把范老头从自己身边赶走的念头,可如果有一天范老头选择离开项康,项康发现自己可能也不会有太大的惋惜——毕竟,确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过项康也没有因为自己和范老头尿不在一个壶里就把他彻底放弃,砀县之战结束的第二天,项康采纳范老头的建议,又派冯仲率领本部人马进取栗县,切断芒县秦军与砀郡郡治睢阳的直接联系,并乘胜进逼睢阳城,同时派人给留守相县的项猷传令,让他出兵攻打芒县,收复此前被秦军抢走的最后一块失土,也彻底肃清少帅军控制地的秦军残余力量。 同日,刘老三派来给项康帮忙的曹参也提出告辞,项康虽劝曹参的疲惫之军在砀县多休整几天再走,可是已经过于远离后方的曹参却婉言谢绝,项康也没勉强,只是赠送给曹参许多武器军需做为答谢,又和随军而来的刘老三部将曹无伤联络了一番友谊,然后就亲自送走了这次确实给自己帮了大忙的刘老三援军,让曹参直接取道仍被少帅军控制的下邑直接返回丰邑。 在章邯主力暂时无暇南顾的情况下,成功歼灭了秦军偏师章平所部之后,砀郡境内的战局也突然变得对少帅军十分有利,各种各样的喜讯接连传来,先是从相县西进的项猷所部才刚逼进芒县,从符离东逃到芒县的秦军姚昂残部就马上弃城而逃,接着是冯仲所部顺利拿下栗县,又顺手干掉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的姚昂残部,逼得姚昂只能象章平一样的单骑逃亡。同时被张楚军队的漏网之鱼酂县守军还遣使联络项康,主动请求并入少帅军,直接带着军队和地盘投入项康帐下。 还有让项康惊喜的事,收编了投降的骊山刑徒后,正当项康盘算要不要乘着这个机会大举西进的时候,在秦末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布,还有张楚小朝廷的著名忠臣吕臣,竟然也陈郡境内出兵北上进入砀郡,一边收罗张楚军队的残卒壮大实力,一边主动遣使和项康联系,表示希望与少帅军联手攻打睢阳,合力对付章邯大军的主力。 但也很可惜,在英布和吕臣的联名书信上,英布和吕臣却并没有流露任何想要加入少帅军的意思,仅仅只是提出希望推举项康的叔父项梁为反秦盟主,与老项家的军队缔结盟约,以盟友的身份和项家军队展开合作。 对此,项康当然是有些不满,抱怨道:“结盟抗秦?英布和吕臣怎么也不想想,如果光靠缔结盟约也能对付暴秦的话,那战国的时候,关外六国早就把暴秦灭了不知道几次了,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盟约缔结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钩心斗角,一盘散沙?” “少帅想要统率所有楚地的反秦义师,让他们在你的号令指挥下协同作战?”旁边的范老头冷笑,说道:“别怪老夫说话难听,你不配,甚至就连你的叔父项梁项柱国,也不配成为楚地共主。因为你们项家虽然出身名门,世代都是旧楚显贵,但你们毕竟不是旧楚的王室之后,成为楚地共主名不正言不顺,就算自封为楚王,旧楚子民对你们项家也不会真心服气。” 项康默默无语,知道范老头想说什么,却又懒得和他搭这个腔,结果也是凑巧,就在这个时候,项扬突然拿着一道贴有鸡毛的军情急件冲了进来,还一见面就欢天喜地的喊道:“阿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二叔父他终于率军渡江了,我们就要和二叔父的军队会师了!” “二叔父来了?!” 项康也是一喜——虽然成功干掉了章平的偏师,可章邯的主力依然还是少帅军的巨大威胁,项康当然十分希望自己的英雄二叔能够早点过来帮忙。可是欢喜过后,项康心中却又刚当了一下,心道:“是好事,但福兮祸所依,和二叔父会师以后,我就得听从二叔父的号令指挥,一大堆的麻烦事,也肯定就要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去有来 在给项康的加急信件上,项梁除了告诉项康自己率军渡江的时间地点,还把自己的进兵路线也告诉给了项康,说是自己准备从江乘渡江北上,取道广陵、堂邑、东城、阴陵和曲阳,在限定时间内赶到九江郡治寿春,然后再沿秦驰道直接北上彭城增援,还叫项康安心守卫彭城等待援军,不用冒险和秦军偏师章平所部决战,等自己的援军到了再找章平算帐。 章平所部都已经被少帅军彻底歼灭了,这样的书信才送到项康面前,项梁的嘱托当然纯数马后炮和空头人情,但是从书信的急切语气和项梁军无比紧凑的行军日程安排上,项康可以看得出来,自己的英雄二叔确实十分挂念少帅军的安危存亡,并没有任何只想躲在后面拣便宜的打算,所以项康还是欣慰的笑了笑,道:“九天之内从广陵赶到寿春,一路肯定都得急行军,二叔父这次有得辛苦。” “没事,估计项柱国这会已经知道我们北线的消息了。”周曾安慰道:“知道我们已经独自击破了暴秦军队的偏师,项柱国也肯定不会急着赶路,他的军队不会过于辛苦。” 项康点头,周曾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还算重要的事,忙说道:“少帅,是不是应该派一个够分量的使者代表你去迎接一下项柱国?也顺便给我们在九江郡内的文武将官和军队去一道命令,让他们见到项柱国以后,立即服从项柱国的号令指挥,表明一下我们衷心拥戴项柱国的态度?” “是得派一个够分量的使者去迎接一下。”项康再次点头,说道:“尤其是我那位不可一世的三叔父现在就在寿春,我们如果不赶紧派人去迎接,请二叔父就地接管我们的军队和城池,我那位三叔父肯定更有话说。” “少帅,那么让在下去吧。”周曾自告奋勇道:“我熟悉我们军队里的各种情况,方便向项柱国禀报我们的各种政务军情,而且我也早就想见一见项柱国,这正好是一个机会。” 周曾当然是代表项康去迎接项梁的合适人选,但因为和范老头始终尿不在一个壶里,周曾却一直都是项康在军务政务方面的首席助手,眼下又正是少帅军乘势拿下砀郡的大好机会,项康当然舍不得让得力助手周曾离开。结果就在项康犹豫的时候,旁边的范老头也开了口,说道:“项少帅,周祭酒手里的公务太多,不能长时间离开军队,还是让老夫去吧。” “范公想去迎接我叔父?”项康问道。 “不错。”范老头坦然点头,又更加直率的说道:“老夫除了也想尽快和项柱国见面外,还有一些关于我们大楚军队将来如何发展的重要方略,想向项柱国当面进谏,所以请少帅准允,让老夫代表你去迎接项柱国。” 历史还没有稀烂到对秦末大事彻底一无所知,项康当然知道范老头准备向项梁进献什么样的重要方略——无非就是拥立正宗的楚王后人为王,打出旧楚王室的正统旗号凝聚楚地人心。而对于这一点,项康也一直十分犹豫,不知道是该象历史上一样,支持项梁采纳范老头的建议,还是劝说项梁自立为王,避免将来打下天下后的遗留隐患。 还好,项康是一个很能决断的人,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暗道:“这事没必要去阻止,首先是我现在就算可以拦着范老头,不让他去出这个馊主意,将来和二叔见面后,范老头也肯定会给他出这个馊主意。然后是项梁如果听了范老头的馊主意,象历史上一样的拥立了一个正统的楚王后裔,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既可以避免历史改变过多,让我失去先知优势,又可以给二叔和我那个霸王堂哥戴上紧箍咒,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他们扶持的楚王压制他们。” 拿定了这个主意,项康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亚叔现在是不能随便离开军队,就辛苦范公跑一趟了。不过范公,晚辈我也有一事相求,可能范公你也听说过,我和我三叔在一些小事上经常有矛盾冲突,我三叔如果在二叔父面前说了什么道听途说的话,还望范公在二叔父面前为我据理力争,说明我的被迫无奈。” “这点请少帅放心。”范老头自信满满的说道:“项大师此前的所作所为,老夫在军中确实有所耳闻,他如果敢搬弄什么是非,污蔑中伤少帅,老夫就是豁出这颗白头不要,也一定会在项柱国面前为你力证清白。” 知道范老头的火暴鲠直脾气,项康当然也相信他的承诺,当下项康马上让周曾代笔拟令,让南线的少帅军文武官员与项梁见面后立即无条件服从项梁的号令指挥,然后又安排了一队可靠的卫士,保护范老头南下去替自己迎接项梁。范老头大喜,也马上告辞离去,匆匆返回住所去收拾行装。 还是在范老头走了以后,周曾才小心翼翼的对项康说道:“少帅,别怪在下在背后中伤,范公这一去,以后恐怕就很难再回到你的身边了。在下看得出来,范公对你的一些计策谋略,一直都很看不顺眼,如果有机会,他或许就会乘机离开。” 项康叹了口气,说道:“去就去吧,我和他也确实是不对脾气,我二叔慷慨豪迈,范公到了他麾下,也确实更能一展所长,与其强行把他留下,不如顺水推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事还没完,出发工作准备完善后,项康亲自到大营门前给范老头送行时,念在项康对自己一直还算不错的份上,已经决心离开项康帐下的范老头还是给项康又出了一个主意,道:“少帅,眼下正是你大举西进拿下砀郡全境的大好机会,请千万不要错过,虽说你现在越是向西,就距离暴秦军队的主力越近,但你就算不往西进,章邯匹夫攻灭魏咎之后,也一定会东进来给他的偏师报仇。” “所以,你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抓住机会全力向西,夺取砀郡的人口钱粮和城池土地,迅速壮大你的力量,这样即便章邯匹夫发起反扑,你也有充裕的兵力和更加庞大的战略空间可以利用。” 也别说,范老头这个可能是最后一次为项康谋划的策略,还真给项康指点了迷津,让原本还有些迟疑是否要大举西进的项康不再有半点迷惑,也让项康在目送范老头的马车离去时,忍不住又长长叹息了一声,暗道:“人才的确是人才,可惜就是和我太不对脾气了,让我想重用也没办法用啊。” 多少有些闷闷不乐的送走了范老头后,采纳范老头的建议,项康果断去令栗县,让已经和项猷会师的冯仲分出一军去取虞蒙二县,主力进兵睢阳,然后又以新收编的骊山刑徒为先锋,自领主力向西开拔,准备乘着章邯还在对付魏咎的机会,全力夺取砀郡腹地的人口密集之地。 冯仲在打仗方面依然还是不断给项康惊喜,少帅军主力才刚越过栗县,冯仲那边就派人送来喜信,说是已经成功拿下了砀郡的郡治睢阳,同时北上虞县的少帅军陈婴所部也成功迫降了虞县。而与此同时,从陈郡北上的英布、吕臣联军,才刚拿下睢阳西南部的横阳小城,连睢阳城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前军推进顺利,项康当然更不客气,除了让冯仲继续西进去打襄邑外,又赶紧催动主力前行,急匆匆赶来睢阳与英布、吕臣联军会合。结果也还算好,少帅军主力赶到睢阳时,英布和吕臣的联军虽更早一步抵达睢阳,却很守规矩的驻扎城外,并没有和冯仲留下的守城军队发生任何冲突,同时在项康抵达睢阳之后,英布和吕臣还在第一时间过营拜访项康,让项康终于亲眼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秦末名将英布。 和传说中一样,英布的脸上果然带着明显的黥刑痕迹,不过这一点却并没有影响到英布的爽朗性格,与项康说话时始终都是谈笑风生,礼节不卑不亢,给项康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而张楚忠臣吕臣也是口口声声的不离忠义二字,提及被叛徒刺杀的陈胜时,吕臣还几度伤心落泪,对陈胜的耿耿忠心绝非作伪。 但还是很可惜,虽然项康也直接流露出了想要招揽英布和吕臣二军的态度,可英布和吕臣却全都是婉言谢绝,明确表态说他们只想复兴楚国,以盟友身份与少帅军并肩抗秦,不愿接受项康的招揽收编,项康无奈,为了不逼走英布和吕臣这两支军队,也只好是点到为止,及时改变话题,改为与英布、吕臣商量如何联手拿下砀郡,对付已经越来越近的章邯主力。 也还别说,英布和吕臣虽然都不愿臣服项康,可是在反秦大事这方面却都不含糊,马上就主动提出为项康担任先锋,替项康去攻城掠地,夺取被项康看中的城池土地,事成之后还把城池交给项康,英吕联军只要一半城中钱粮。——当然,这也是因为英吕联军既没有足够强大的兵力,也没有稳定的钱粮补给,还必须得仰仗少帅军主力充当西征后援,不然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英布和吕臣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很清楚英布和吕臣其实是想占自己的便宜,可是为了团结其他的反秦义军,项康还是一口答应了英布和吕臣的要求,可是在如何进兵,该打那些砀郡城池的问题上,还不是很清楚西面敌情的项康却一时还没有拿定主意,同时天色也已经不早,项康便只能和英布、吕臣约定改日再商量如何进兵,早就酒足饭饱的英布和吕臣也没拒绝,客套了几句就告辞回营。 亲自把英布和吕臣送出了大营后,回到了杯盘狼藉的中军大帐,已经有些疲惫的项康也没急着回去休息,只是揉着太阳穴盘算,琢磨如何利用英布和吕臣这两支炮灰军队。旁边的周曾看出项康的心思,便道:“少帅,是不是在发愁怎么利用英布和吕臣这两支军队?既不让他们白占便宜,又不至于把他们逼走,损害我们少帅军的声名?” “是啊。”项康点头,很有些无奈的说道:“虽然英布和吕臣主动请求担任先锋,可是我们如果让他们去和章邯硬拼,给我们拿下砀郡的其他城池争取时间和创造机会,他们肯定不干。如果只是让他们去攻打暴秦军队空虚的砀郡城池,有我们的主力充当后援,城池倒是肯定可以拿下来,但我们就太吃亏了。” “这点是烦人。”周曾点头,又惋惜道:“只可惜英布和吕臣这两个匹夫的野心都太大,只想在乱世里混水摸鱼,不愿意臣服归降我们,不然的话,把他们的军队收编过来,我们倒是可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必有那么多忌讳。” 项康比周曾更加叹息,很是遗憾自己的年纪过轻,威望过小,没办法让英布和吕臣这两个不错的将领纳头便拜,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各树一易帜,以弱势兵力还要和自己平起平坐。 烦恼无法收编友军的时候,项扬突然进到了帐中,向项康拱手说道:“阿哥,刚才你和英布吕臣将军他们议事的时候,有一个魏王魏咎派来的使者到我们的大营门前拜访,说是有魏咎亲笔的魏国国书,想要当面向你呈献,他已经在我们的客帐等了一段时间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项康随口问道。 “是他主动提出要等的。”项扬解释道:“他听说阿哥你在和英布吕臣将军他们议事,就主动说不能打扰你的大事,想等你忙完了再拜见你,我就让他在客帐等了。” “魏咎亲笔的魏国国书?他想干什么?”周曾纳闷问道。 “还用问?”项康冷笑说道:“绝对是求援,就凭周福手里那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挡得住章邯的暴秦主力?肯定是听说我们反攻打进砀郡了,所以赶紧来求我们去帮忙了。” “想得美。”周曾笑笑,说道:“我们现在躲章邯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去主动招惹他?” 言罢,周曾又说道:“少帅,天不早了,你也很累了,不如明天再见魏国的使者吧。” 确实有些疲惫的项康本想答应,可是转念一想后,项康还是改了主意,说道:“还是现在就见吧,那个魏国使者还算有点眼色,知道我很忙就主动请求等候,看在他还算会为我考虑的份上,现在就见。” 项扬答应,赶紧出帐去派人邀请魏国使者来与项康见面,然后不一刻,那使者便被领到了中军大帐,项康随眼看去,见那魏国使者做书生打扮,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面皮白净,三绺长须,唇红齿白容貌甚是清秀,一双长目还甚有神采,算是一个典型的古代美男,同时很懂礼节,一见面就向项康恭敬行礼,声音清朗的说道:“魏国使臣,见过大楚项少帅。” “魏使免礼。”项康随口吩咐,又说道:“听我阿弟说,先生你是早就来了的,因为体惜我事务繁忙,主动提出延后见面,真是让先生费心了。先生快请坐,用过饭没有?” “多谢少帅关心,小使确实还没吃饭。”那魏使坦然回答,又说道:“但这事不急,小使奉我魏王旨意,带来他亲笔所写的魏国国书,呈请少帅过目。” 言罢,那魏使马上双手呈上了一道装潢精美的国书,出于礼节,身穿官服的周曾也亲自上前接过,转递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双手打开细看,见魏咎果然是厚着脸皮来向自己求援,口口声声说什么魏国军队和少帅军虽然有过冲突,但都是反秦义军,理所应当要互相帮忙,又说什么唇亡齿寒,魏国被章邯灭了,已经和章邯结下血海深仇的少帅军也肯定在劫难逃,所以恳请项康以反秦大业为重,赶紧出兵去拉魏国一把。 书信的内容早在项康意料之中,所以只是匆匆看了一遍,项康就马上递给了周曾观看,坐在客人位置的那个魏使也赶紧拱手说道:“少帅,我王除了让小使寄书求援之外,还让小使禀报少帅,倘若少帅不吝伸出援手,帮助魏军战退暴秦军队,事成之后,我王必然重重答谢少帅,不管是城池土地,还是金器珠宝,少帅只管开口,我王必然全力报答。” “魏王的好意,我心领了。”项康说得很直接,说道:“但先生你一路而来,想必也亲眼看到了,我军所有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四万多些,还连番大战,兵疲马乏,想要救援贵军,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少帅过谦了。”那魏使微笑说道:“少帅你的军队虽然不多,但军中士卒都是成年男子,绝非寻常的乌合之众可比,精锐材士的武器装备,更是不在暴秦主力之下,即便是以暴秦军队正面抗衡,也绝对不会落于下风。” “而且小使也不敢欺瞒少帅。”那魏使又说道:“不久之前,我王已经遣使联络齐国,齐王田儋念及唇亡齿寒,不但立即答应出兵襄助,还亲自率领齐国的主力南下赶来救援,不如便将抵达我们魏国的国都临济,届时有魏齐两国的主力正面抗衡暴秦主力,少帅只需南线出兵,三军联手,必然可以战退暴秦,保住临济。” 项康轻蔑一笑,说道:“先生,既然你是从临济而来,那么暴秦主力的兵强马壮,军容强盛,想必你也是亲眼目睹的了。请先生扪心自问,就算我的主力和魏齐两国的主力联手,有没有可能战退暴秦军队?” 项康把话说得这么直接,那魏使的神情当然马上就有一些失落,还直接问道:“少帅,这么说来,你是打算见死不救了?” “念在同是反秦义军的份上,我当然不会对贵军见死不救。”项康回答得更直接,说道:“但是要我直接出动主力去和暴秦军队的主力硬拼,这个险我不敢冒,我只能是在其他方面想想办法,尽量替贵军分担一些压力。” 直接表明了态度后,项康又说道:“不过先生也放心,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答应了会给你们帮忙,就一定尽我所能。还有,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叔父楚国元帅武信君项梁,已经在北上赶来与我会师的途中,等我和叔父会师了以后,兵力得到补强,我们也会争取直接出兵去救你们。” “就只怕我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那魏使心中嘀咕,却并没有把这话直接说出来。 这时,项康又长长打了一个呵欠,满脸疲惫的说道:“先生,实在过意不去,不是我故意慢待你,是我确实很累了。这样吧,你先回客帐去休息用饭,等我和帐下文武仔细商量以后,再给你准确答复。” 项康下了逐客令,那魏使却并没有延续自己的知情识趣,马上告辞离开,相反还又偷看了项康几眼,突然说道:“小使冒昧,敢问少帅一句,少帅神情如此疲惫,可是因为睢阳城外的英布和吕臣二军,不愿臣服和听令于少帅?” “什么?”正在打呵欠的项康一听愕然,下意识的定睛去看那魏使,还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那魏使微笑说道:“倘若刚才英布和吕臣二位将军接受少帅的招揽,答应接受少帅的收编,那么人逢喜事精神爽,少帅现在不管如何疲惫,精神也不至于如此之差。可是少帅你刚才与英布、吕臣二位将军聚宴长谈之后,却精神情绪明显不佳,这不是直接说明了英布和吕臣二位将军不肯臣服少帅,只愿与少帅你联手而战,说不定还小有贪念,想借着少帅你的兵威趁火打劫,只占便宜不肯出大力。” 项康更加愕然,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个魏使会有这么能耐,竟然能凭借一点点蛛丝马迹,猜到英布和吕臣对待自己的态度,甚至还猜出了自己其实根本不想让英布和吕臣占便宜的心思。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二奸相会 察言观色,见项康已被自己的分析推断所震惊,那很会说话的魏使忙见好就收,笑着说道:“当然了,以少帅你的高风亮节,君子风范,自然也不会计较这样的些微小事,肯定是以天下义军联手反秦的大事为重,不和英布、吕臣将军一般见识,宁可自己吃点亏,也会一口答应和他们联手。” 满面笑容的给项康戴了一顶高帽子,那魏使又突然话风一转,说道:“不过小使我是一个市侩小人,总觉得英布和吕臣将军他们做得有些不地道,明明军队里都是一群四处网罗而来的乌合之众,与少帅你会师之后,不肯主动请求少帅你收纳整编就算了,竟然还妄图靠着一群乌合之众与少帅你平起平坐,狐假虎威借助少帅你的大军为他们获取利益,如此不自量力,实在是可恨之极。” “先生这话,似乎是在挑唆离间我和友军的关系。”项康警惕的问,一时间还真看不穿这个魏使说这些话的意图。 “当然不是,少帅请千万不要误会。”那魏使哈哈一笑,又说道:“小使不过是为少帅抱不平而已。还有,倘若少帅不介意的话,小使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帮少帅收编英布、吕臣二位将军的兵马,又可以让少帅的大军在无须与暴秦主力正面抗衡的情况下,同时帮到我们魏国军队,给我们魏国的军队争取到喘息的机会。就是不知道少帅会不会责怪小使越俎代庖,唐突无礼。” “既帮我收编英布和吕臣的军队,又可以不必和暴秦主力正面抗衡,就帮你们分担压力?有这么好的事?”项康来了兴趣,忙说道:“先生请说你的妙计吧,如果真的可行,我一定采纳。” “那小使就冒昧了。”那魏使也没客气,马上就向悬挂在大军大帐里的地图一指,说道:“少帅,能否借地图一用。” 项康点头同意,那魏使这才起身走到地图前,可是却并没有急着在地图上指点,只是这么说道:“少帅,请恕小使无礼,在背后诋毁他人。在小使看来,英布和吕臣二位将军之所以不愿意接受你的收编,其根本原因除了他们都有不甘人下的野心外,另一个关键就是他们手里有军队这个本钱,又知道少帅你被声名所累,绝对不敢用武力强行吞并他们的军队,所以才会人心不足,不但冀图与你平起平坐,还妄图狐假虎威,借助少帅你的军队获得他们独自无法得到的巨大利益。” “粉碎他们这个美梦,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们得到教训。”那魏使又说道:“借助暴秦军队的力量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也让暴秦军队打掉他们的一部分本钱,这样他们在走投无路之下,才有可能接受少帅你的招揽,交出兵权并入少帅你的大军。而这么做了,就算他们还有野心,还是不肯臣服于你,没有了底气本钱,他们也当然没有了与你平起平坐的资格,少帅你再想驱使他们为你而战,当然也就可以容易许多。” “话虽有理,可英布和吕臣不是傻子,我如果叫他们率军去和暴秦主力硬拼,他们绝对不可能答应啊?”项康问道。 “不错,英布和吕臣二位将军不是傻子,是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傻事,但少帅你如果稍微用点手段,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那魏使点头,然后伸手在地图上的陈留城一点,说道:“少帅,请看这座陈留城,陈留距离临济大约是七十里,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又有睢水和鸿沟两面保护,易守难攻,少帅若是聚兵在此,既可以遥遥威慑暴秦主力,让他们不敢全力攻打临济,又不必担心暴秦军队突然掉转矛头,全力攻打于你。” “另外少帅你对英布和吕臣将军他们也有了话说。”那魏使又说道:“少帅你屯兵陈留之后,可以借口救援魏国,由你正面与暴秦主力抗衡,派遣英布和吕臣二位将军统率他们的军队继续西进,去攻打临济以西的阳武,切断暴秦主力与敖仓之间的驰道联系。英布和吕臣二位将军见你在陈留与暴秦主力正面对峙,害怕你驱使他们为前锋去援救临济,定然会舍难取易,一口答应。” 说到这,那魏使微微一笑,又说道:“但他们只要这么做了,章邯就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小使敢料定,为了保持粮道畅通,章邯一定会暂缓进攻临济,对你所在的南线采取守势,集中精锐优先攻打英布和吕臣他们的军队。如此一来,我军可以获得喘息机会,少帅你也可以不必冒险和暴秦主力正面决战,同时英布和吕臣二位将军兵败逃回陈留之后,少帅你再收编他们,岂不就是可以容易许多了?” 起身到了地图前仔细盘算了许久,又设身处地的站在英布、吕臣和章邯的位置分析推演了一番,项康终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个办法可行,顺利的话,我们还可以为先生你们的魏国军队争取到许多的喘息时间,坚持到各路援军增援临济。” 扑通一声,那魏使向项康双膝跪下,拱手说道:“少帅,临济全城的军民黎庶性命,就指望你去搭救了。既然少帅觉得小使的愚计可行,还望少帅速速动手,尽快西进为我军分担压力。” “先生请起,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尽力而为。” 项康随口吩咐,可那魏使却不肯起身,又说道:“少帅,小使斗胆,还想恳求你一件事,小使担心,那章邯匹夫若是知道少帅你统兵西进,恐怕会生出各个击破的心思,全力攻打临济,先灭掉我们魏国再掉过头来对付你。所以小使斗胆,还想请少帅你采纳小使一计,诱使章邯采取围城打援的策略,暂缓进攻临济,以免我军不敌,被章邯匹夫抢先攻灭!” “先生还有妙计可以诱使章邯匹夫采取围城打援的策略?”项康听得一惊,忙问道:“先生快请说,你还有什么妙计?” “小可愚计。”那魏使答道:“想请少帅下令,请你的前军暂缓攻打襄邑和雍丘这两座沿途城池,大军绕城而过,直接兵进陈留。如此一来,章邯匹夫必然会认为少帅你准备全力救援临济,为了获得以逸待劳的先机,必然会暂缓攻打临济,秣兵历马安心等待你北上送死,也就不会生出把我们魏国和你各个击破的念头了。” 这个魏使的计策确实可行,假如是换成项康处在章邯的位置,看到敌人急匆匆的过来送死,也一定会优先选择围城打援,不会再急着攻城,既消耗军力,又有可能导致敌人失去援救目标后立即撤退。同时绕开被秦军控制的坚固城池,攻打其他更容易下手的目标,在其他反秦义军的用兵作战中也屡见不鲜。但是…… 但是这么做当然不符合项康喜欢稳扎稳打的风格,所以项康顿时就万分犹豫,那魏使察言观色,猜出项康的顾忌,忙又说道:“请少帅放心,此计虽然有些弄险,但襄邑和雍丘都只有暴秦军队的县兵守卫,绝无可能威胁到少帅你的背后,另外小使还知道,陈留城里粮草颇多,少帅你只要拿下陈留,短时间内绝不用担心粮草不足,可以和章邯匹夫长期抗衡。” 不愿冒险和冯仲率领的前军失去直接联系,更不敢轻信这个魏使对陈留粮草颇多的介绍,项康依然犹豫,还随口问道:“先生如何知道陈留城里的粮食极多,可供我军长期使用?” “是我们魏国细作此前打探得来的。”那魏使解释道:“那时候小使还向我们魏王进过言,劝他乘着章邯进兵陈郡的机会,尽快拿下陈留和大梁等地壮大实力,可是魏王他害怕惹火烧身,招来章邯的大军讨伐,没有依从。但陈留城里确实粮草极多,少帅你拿下陈留之后,倘若发现小使说了假话,就请斩下陈平我的项上人头,陈平我绝无怨言!” 魏使陈平之前介绍陈留情况的时候,项康一直都十分不屑,对他的话始终持怀疑态度,不过在陈平报出自己的姓名时,项康却猛的一惊,脱口问道:“先生,你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回禀少帅,小使叫做陈平。”陈平答道。 项康目瞪口呆,一度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人才运不怎么样的自己不可能这么巧就直接遇到自己最为欣赏的秦末谋士,可是再联想到陈平刚才仅凭一点蛛丝马迹,竟然就能猜到自己与英布、吕臣商谈的结果,还有自己的心中所想,项康心里也顿时断定——错不了!面前这个陈平,肯定就是秦朝末年那个出了名缺德冒烟的陈平! 得出了这个结论,项康的脸上当然马上就露出了亲切笑容,先是亲手把陈平搀起,然后和颜悦色的说道:“陈平先生,我可以采纳你的策略,让我的军队绕过襄邑和雍丘,直接奔袭陈留,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然后我才能这么做。” “少帅请说,只要小使能够办到,小使定然赴汤蹈火。”陈平迫不及待到答道。 “不要你赴汤蹈火。”项康拍了拍陈平的肩膀,微笑说道:“只要你留下来帮我,做我的谋士,我就帮魏咎这个忙。” “少帅,你要小使离开魏咎,为你效力?”陈平有些张口结舌。 “不错。”项康认真点头,十分诚恳的说道:“先生大才,屈居在魏咎帐下,本来就十分可惜,魏咎还对先生你言不听,计不从,只把先生你当做普通的使节任用,我实在替你感到惋惜。倘若先生能够离开魏咎,为我效力,我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见项康神情诚恳,言语绝非说笑,在魏咎那边极不得意的陈平难免心中激动,知道自己终于遇到了识货的人。可是仔细盘算后,陈平却拱手说道:“少帅错爱,陈平真是受宠若惊,但陈某身为魏臣,出使贵军却乘机背主另投,难免会被万夫所指,天下耻笑,所以少帅的好意,在下实在不敢接受。” 项康一听大急,赶紧准备继续劝说时,陈平却又说道:“不过也请少帅放心,陈平身为外臣,冒昧向你进言献策,你不但言听计从,还对陈平赏识有加,这份知遇之恩,在下也不能不回报。在下向少帅保证,完成了这番出使任务之后,在下回到临济,第一件事就是会向魏王请辞,然后再来投奔少帅,报答少帅的赏识大恩。” “好是好,可是现在临济那边正在交战,先生你怎么还能冒险回去?”项康焦急问道。 “少帅放心,在下是个贪生怕死的市侩小人,这个时候是绝对不敢冒险再回去的。”陈平微笑说道:“所以还请少帅恩准在下在你的军队里多住一段时间,待到临济转危为安,路途不再危险,在下再返回临济向魏王辞官。” 项康一听大笑,赶紧吩咐道:“来人,快准备最上好的酒宴,今天晚上,我要和陈平先生好生痛饮,共谋一醉。” 什么叫做臭味相投?项康和陈平这两个当世顶尖的缺德货凑在一起,就叫臭味相投!同席共饮的时候,项康和陈平简直就是一见如故,差不多每一句话都是极为投机,聊起少帅军之前在战场上的种种坑蒙拐骗恶行时,就连坐在旁边做陪的周曾都觉得有些脸红,可项康和陈平这两个二货却是眉飞色舞,丝毫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为荣。再商量如何哄骗英布和吕臣去阳武当炮灰时,陈平更是大展身手,接连给项康出了好几个缺德得冒烟的馊主意,项康拍案叫绝,旁边的周曾却是悄悄叹息,暗道:“这个陈平倒是真的对我们项少帅的胃口了,就是不知道以后的敌人该有多倒霉了。” 次日上午,采纳陈平的建议,项康派人把英布和吕臣请到了自己的帐中,先是出示了魏咎亲笔所写的求援国书,要求英布、吕臣率军与自军共赴临济,增援魏军,结果已经挨过章邯肥揍的英布和吕臣当然有些不敢答应,可是招架不住项康和陈平的一再劝说和巧妙激将,英布和吕臣还是硬着头皮同意了项康的决定。当下项康也不迟疑,马上就让军队拔营起兵,领着英布和吕臣这两支炮灰军队大步西进,同时又去令冯仲,让冯仲绕开襄邑和雍丘这两座城池,直接去奔袭陈留。 然后情况也完全被陈平料中,收到少帅军大举进兵砀郡的消息时,已经深恨项康入骨的章邯果然生出了把魏军和少帅军各个击破的念头,并且马上付诸行动,把驻扎在临济城外的魏军主力打得哭爹喊娘,难以招架,不得不放弃城外营地,狼狈逃回城中守城。不过再探得少帅军绕开襄邑直接西进的消息后,章邯却又立即放弃了全力攻城的打算,还向众将说道:“没必要急着攻城了,项康逆贼不打沿途城池直接西进,摆明了是想急着来救魏咎逆贼,我们与其耗时耗力的强行攻坚,倒还不如暂缓进攻,等着项康逆贼主动过来送死。不然的话,我们如果抢先攻破了临济,以项康逆贼的奸猾,肯定会马上遁走东逃,到时候我们再想歼灭楚贼军队,就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时间和粮草。” 秦军众将一起称是,全都高举双手支持章邯这个围城打援的决定,然而章邯却又很快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悔青了肠子,少帅军前锋冯仲所部绕开了襄邑和雍丘直接西进到了陈留境内后,虽然在当天就搭建桥梁渡过了睢水,摆出了要直接北上增援临济的模样,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冯仲的军队却又偷偷撤回了睢水南岸,突然向陈留城发起了进攻。 守陈留的本来就是战斗力不足的秦军县兵,又误以为少帅军只想增援临济,没有兴趣攻打陈留,疏于防范之下,陈留守军顿时就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扛着轻便飞梯的少帅军将士仅用一个冲锋就杀上了陈留城头,同时城下的少帅军将士也用撞木撞开了陈留城门,没花多少力气就杀进了城内,陈留县令也是个软脚货,才刚看到少帅军入城,马上就带着城中官吏跪在县寺大院里投降,少帅军顺利拿下陈留,也果然在城里缴获到了足够少帅军全军使用一段时间的粮食。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原本只打算围城打援的章邯才隐约有些不妙,可是发现这一点已经晚了,少帅军已经在距离临济只有七十里的地方扎下了根,就象一把匕首尖刀一样,遥遥对准了秦军主力的背后,随时都有可能突然一刀捅在秦军的背心上。而更糟糕的是,齐王田儋亲自率领的齐国援军,也在白马渡过了黄河,正在向着临济这边赶来。章邯如果分兵去攻打陈留,就有可能前功尽弃,被田儋乘机粉碎章邯好不容易营造的临济包围圈,救出魏咎这只已经快要被煮熟的鸭子。 思来想去,章邯也只好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咬牙切齿的说道:“喜欢来送死,就给本将军尽管放马过来,本将军倒要看一看,你们这两支乌合之众,到底有没有本事救出魏咎这个逆贼!”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对阵李由 为了网罗臭味相投的好基友陈平,一向用兵谨慎的项康难得弄了一次险,让战斗力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少帅军冯仲所部孤军轻进,绕开仍然还被砀郡秦军控制的襄邑和雍丘二城,直接奔袭被陈平看好的陈留。可是项康带着少帅军主力西进到了襄邑城下时,却是说什么都不敢让主力也这么做了,只能是老老实实的驻兵城下,赶造攻城武器发起攻城。 开玩笑!主力如果不拿下沿途城池直接西进,那项康和淮泗大后方的联系还不得随时可能被秦军切断?这样的事别说是出了名胆小如鼠的项康了,只要是一个头脑稍微正常一点的统帅,都绝对不敢冒这样的险。 襄邑城里的秦军守军并不顽强,少帅军主力在经过长时间以来的实战锻炼后,战斗力和战斗经验也有了不小的进步,再加上少帅军新收编的骊山刑徒为了向新主子效忠,英布和吕臣两支炮灰军队为了有脸向项康讨要钱粮,打得都十分卖力,所以只发起了一次蚁附进攻,少帅军就成功的拿下了襄邑县城。 攻城得手后,一向注重自己伪善虚名的项康兑现诺言,把缴获到的粮食分了一半给英布、吕臣二军,英吕联军见项康言而有信,自然也是欢喜不盛,除了向项康一再道谢之外,又迫不及待的主动请求担任前锋,继续西进去攻打雍丘,并信心满满的表示说有把握在少帅军主力抵达雍丘之前,就能替项康把已经被孤立的雍丘城拿下。 士气可鼓不可泄,项康一口答应,不过在英布吕臣欢天喜地的离去后,目前仍然还是魏国使者身份的陈平却向项康进谏道:“少帅,小使认为你的主力也应该加快速度,不能让英布、吕臣二位将军独自拿下雍丘,不然的话,接下来在驱使他们与暴秦主力交战时,少帅你就会落入被动。只有我们也参与雍丘攻城战,和他们一起拿下雍丘,以后他们才没有和你讨价还价的借口理由。” 项康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陈平的建议,在英布和吕臣自愿担任炮灰的情况下,依然催促主力加快速度西进,也果然抢在了英布和吕臣破城之前抵达了雍丘,被驱为前锋的骊山刑徒还在攻城战中比英吕联军更早攻上城头,彻底堵住了英布和吕臣的嘴巴,也让英布和吕臣想在雍丘暂做休整的借口落空,只能是乖乖的随着项康继续西进,提心吊胆的随着项康去增援被秦军主力包围的临济。 砀郡已是人烟稠密之地,可雍丘这一带的人烟却更为稠密,所以即便是进入了春耕农忙季节,也仍然还是许多当地百姓主动赶来投军,周曾也顺势进谏,劝项康多派能言善辩之士,到周边各乡各亭劝说当地百姓投军,更进一步扩大少帅军的兵力,项康点头同意,然后在安排这个工作时,项康又无意中注意到,雍丘县的人口第一大乡竟然叫做高阳,还随口说道:“原来高阳是在雍丘,听说这个地方的酒特别出名,亚叔你在采办军需的时候,注意多在高阳买些酒,将来犒劳军队的时候,让我们的将士有好酒可喝。” “高阳的酒特别出名?”周曾听得一楞,忙说道:“少帅,在下之前清查雍丘县典的时候,县典上没提到高阳出产好酒啊?” “我记错了?”项康也有些意外,说道:“我好象听说过高阳酒徒这个词,意思是说高阳出产好酒,当地人经常喝得醉醺醺的,盛产酒徒什么来着。” “高阳酒徒?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词?”周曾越听越是糊涂,旁边的陈平也是莫名其妙,说自己的家乡阳武距离雍丘高阳虽然不远,可自己也从来没听说过高阳酒徒这个词语,历史稀烂的项康还道自己把朝代混淆,便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没再这件事上纠缠,也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留下郑布率军守卫雍丘,替自己主持征兵扩军的工作,一天之后,项康便领着少帅军主力顺利开拔到了距此不远的陈留城下,结果让项康十分满意的是,受命在此警摄牵制的冯仲把工作完成得十分出色,直接把营地布置在了陈留城东北面的谷水南岸,并在河上搭建起了多道便桥,亮出随时可能渡河北上奔袭秦军背后的架势,逼得章邯率领的秦军主力只能是在南线部署重兵,无法全力应对退缩临济城内的魏国军队,还有正在向临济迅速逼近的齐国军队。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召集少帅军众文武和英布、吕臣商议如何援救临济的时候,按照项康的事前安排,被项康用为文吏的盱台名士武涉站出来进谏,提议道:“少帅,以在下之见,我军虽有魏齐军队之助,但整体实力面对暴秦主力仍然处于下风,正面进击,恐怕还是很难解除临济之围。所以在下认为,我军除了从陈留直接出兵北上增援临济之外,应该再派一军,再曲遇小道去攻打阳武,切断暴秦主力与敖仓之间的驰道联系,让暴秦军队首尾难顾。如此一来,我军解救临济,才会更有把握一些。” 装模作样的在地图沙盘前研究了一番,项康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此计可行,有我们和齐国军队南北夹击,正面牵制,又有魏国军队充当内应,从背后威胁暴秦主力,章邯匹夫绝不敢再分兵回援阳武,我军奔袭阳武没有多少阻力,得手的把握肯定很大。” 言罢,项康又转向了英布和吕臣,说道:“英布将军,吕臣将军,要不这样吧,烦劳你们二位继续担任先锋,从陈留直接北上临济,正面攻打暴秦军队的南线主力,配合魏齐友军牵制住他们,我军冯仲所部为你们充当后援,也由我军去奔袭阳武,你们觉得如何?” 项康的话还没有说完,英布和吕臣的脸色就忍不住有些发白,然后项康才刚把话说完,吕臣马上就说道:“少帅,不是我们推托,是我们恐怕挑不起这个重担啊,我们这点兵力,那有什么把握可以和暴秦军队的主力正面抗衡?” “少帅,我们不怕吃败仗,就怕误了你奔袭阳武的大事啊。”秦末名将英布也难得主动当了一次缩头乌龟,和吕臣一样赶紧找借口推托。 “二位将军何必这么谦虚?”项康故意装做有些不高兴,说道:“英布将军你有七千多军队,吕将军你的兵力更是直接超过万人,共有兵力一万八千还多,怎么冯仲将军的一万两千军队都敢直接奔袭陈留,与暴秦主力正面对峙,你们的军队数量更多,还有我们的军队充当后援,还不敢北上攻打暴秦军队的南线?”(注:冯仲部将陈婴带着一支军队还在砀郡境内扫荡其他的偏远城池,所以冯仲的兵力有所下降。) 英布和吕臣无言可对,可还是不敢张口答应接受这个极度危险的任务,好在项康的得力助手周曾及时开口,和颜悦色的说道:“少帅,既然英布将军和吕臣将军没有这个信心,要不变动一下吧,让他们去负责奔袭阳武如何?” “不行,去奔袭阳武更危险,这个重任只能由我们的精锐军队担起。”项康一口拒绝,全然忘了自己刚才已经说过奔袭阳武难度不大的话。 “少帅,还是让英布将军和吕臣将军他们去吧。”大概是看不惯项康的欺压友军,周曾又说道:“我军自起兵以来,一直都是在依托后方的情况下稳扎稳打,并不习惯长途奔袭敌城,英布、吕臣将军他们和我们相反,正好最擅长利用敌人的兵力部署薄弱处见缝插针,长途奔袭,让他们去奔袭阳武,也是让他们扬长避短。” 周曾把话说到了这一步,不敢去和章邯正面硬扛的英布、吕臣当然是就坡下驴,赶紧一起拱手说道:“少帅,周祭酒所言极是,我们最擅长的就是脱离后方,长途奔袭敌城,所以去打阳武切断暴秦军队粮道这个任务,就请交给我们吧。” 狠狠瞪了周曾一眼后,项康还是有些不想答应英布和吕臣的自告奋勇,可是招架不住英布和吕臣的再三请求,还有周曾拐弯抹角的提醒以团结为重,项康这才十分勉强的答应了让英吕联军去攻打阳武,然后项康又说道:“既然二位将军坚持要去奔袭阳武,那我也不勉强,但请二位将军记住,此次奔袭阳武事关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还有,二位将军除了要拿下阳武外,还要给我尽量破坏暴秦军队的驰道,最好是挖开济水堤坝,引水淹没驰道,让暴秦军队无法通过驰道运粮。” 见项康终于改口,不再逼着自军北上去和章邯正面硬拼,只想占便宜不想吃大亏的英布和吕臣当然都松了口气,马上就抱拳领命,然后又在项康的催促之下,当天就带着他们的军队西渡鸿沟,走曲遇小路去奔袭紧扼秦军粮道的阳武县城。 出奇兵去奔袭阳武其实是陈平给项康出的主意,而陈平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除了是忠于职责,尽最大努力为旧主魏咎分担压力外,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此计确实可行,阳武此前曾被魏军占据,成年男丁几乎都被魏军带走,章邯用兵又喜欢集中优势兵力作战,留守阳武的军队并不多,奔袭阳武也确实很有把握,再加上齐军主力又及时赶到,和少帅军主力一起,联手分散了章邯的大部分精力。所以英布和吕臣走小路奔袭阳武时,一路之上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象样的阻拦,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奔袭到了阳武城下,逼得阳武守军只能是赶紧闭城自保,同时赶紧向章邯和秦军三川郡郡守李由告急。 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原先因为被少帅军偏师的长途奔袭欺骗误导,让章邯错过了把魏咎、项康和田儋各个击破的机会,章邯本来就已经是窝火万分,现在英布和吕臣这两个手下败将竟然还敢奔袭阳武,切断秦军粮道,章邯就是脾气再好也难免气得七窍生烟,拍着案几怒吼道:“英布匹夫,吕臣狗贼,你们好大的胆子!上次在陈县是不是还没把你们打怕,现在居然还敢对本将军的粮道下手,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将军,必须先救阳武。”司马欣也说道:“阳武若失,我军粮草断绝,魏咎、田儋和项康这几个逆贼又乘机发起进攻,我们必然会有大麻烦,只有先救阳武,保护住我们的粮道,我们才可以从容对付其他贼军。” 章邯不吭声,盘算了半晌后,章邯拿定主意,喝道:“董翳,我给你三万军队,即刻回师救援阳武!再给李由传令,让他也率领本部三万人马从荥阳西进,与你联手夹击英布和吕臣的贼军,务必取胜!” 副手董翳大声答应,章邯却又补充道:“还有,击破了英吕贼军之后,你的军队即刻回师临济,由李由负责追杀英吕贼军!告诉李由,英吕贼军兵败之后,必然逃回陈留与项康逆贼会合,叫李由务必追杀至陈留,与项康逆贼隔着鸿沟正面对峙,替我牵制住项康逆贼的主力,给我击破田儋和魏咎逆贼争取时间!” “上将军,让李郡守负责牵制项康逆贼的主力,对他来说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司马欣提出异议,说道:“项康逆贼奸诈无匹,诡计多端,尤其擅长出奇制胜,陈留又距离临济过远,他如果有什么闪失,我们很难及时救援。” “放心,李由是个谨慎的人,敌得住项康那个奸贼。”章邯对李由很有信心,又说道:“在给他的命令上,我也会提醒他小心用兵,不要弄险求胜,只要他替我把项康逆贼的主力暂时牵制住,等我收拾了田儋和魏咎这两个逆贼,就马上南下去帮他收拾项康逆贼!” ………… 大秦王朝的最后一员名将章邯这么信任三川郡守李由,当然不是没有原因,因为李由不但是大秦当朝宰相李斯的长子,同时还绝对是大秦王朝最争气的官二代!之前张楚大军大举西进的时候,沿途秦军因为准备不足的缘故,不是望风而逃就是迅速被张楚军队打得土崩瓦解,惟有李由挺身而出,组织军民百姓死守荥阳,挡住了吴广亲自率领的十几万张楚大军,为秦廷争取到了宝贵的应变时间,同时又逼得张楚军队只能是分兵西进,给章邯创造了把张楚军队各个击破的机会,并成功坚持到了章邯大军抵达荥阳,解救荥阳之围。基本上可以说是如果没有李由,张楚军队就很可能会在章邯组建刑徒军之前,成功拿下关中并覆灭秦朝,秦廷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到今天,李由也应该算是最大的功臣! 同时李由还是一个十分忠于职守的人,才刚收到英布、吕臣奔袭阳武的消息,李由就马上着手准备军队出征的事务,只不过身负守卫荥阳和熬仓两大重地的重任,李由才没敢贸然发起反攻。而再收到了章邯要求自己出兵的命令后,李由更是毫不迟疑,当天就亲自率军东进,和董翳一左一右杀向阳武。 然后也和陈平意料的完全一致,虽说英布和吕臣成功奔袭到了阳武城下,逼得章邯只能是继续延缓强攻临济的日程,被迫回师救援阳武,可是当秦军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发起反击时,英布和吕臣却马上就招架不住了,先是在东线被董翳抽得满地找牙,然后又在西线被李由踩在地上肆意践踏,只支撑了一天多点时间就全线崩溃,被迫带着残兵败将走来路狼狈逃回陈留,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再接着,按照章邯的战前安排,成功保护了粮道的董翳马上回师临济,去帮章邯对付魏咎和田儋,章邯则负责率军追杀,并且还要挑起替章邯暂时牵制住少帅军主力的重担。结果在分手时,出于战友情义,即便明知道李由性格谨慎从不弄险,董翳还是好意提醒道:“李郡守,千万小心,你只要替我们暂时牵制住项康逆贼就行,千万别冒险决战。项康那个逆贼实在是太奸诈了,我们的五万偏师都被他的弱势兵力杀得几乎全军覆没,现在他的贼军实力又有所增强,你的压力很大,绝对不能轻易弄险。” “董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李由神态一如既往的镇定冷静,说道:“请回禀章邯上将军,让他不必为我担心,不管项康那个逆贼用什么阴谋诡计,我都绝对不会上他的当,一定能坚持到你们攻灭魏咎和田儋两路逆贼,回师来与我夹击项康逆贼。” 李由的话说得很自信,可李由如果知道项康究竟是个什么样货色的话,或许就不会这么自信了。才刚收到李由率军杀奔陈留而来的消息,项康不但马上看穿了章邯的战术用意,知道章邯是想用李由暂时缠住自己,给他优先收拾魏咎和田儋争取时间,还立即就向与自己同为一路货色的陈平问道:“陈平先生,李由对英布和吕臣的败兵紧追不舍,很可能是想替章邯暂时缠住我们的主力,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如何应对?” “回禀少帅,章邯暂时无暇顾及南线,我们的兵力比李由略胜一筹,同时李由的兵马又是三川郡的普通郡兵,战斗力不及章邯匹夫的暴秦主力,我们当然是应该抓住这个机会重创李由,彻底打乱章邯的部署,让他更难攻破临济和击退田儋。”陈平答道。 “但李由既然是来牵制我们,肯定是采取稳守策略。”项康又问道:“如果李由坚守不战,我们又如当奈何?” “简单。”陈平微笑,神情轻松的回答道:“李由不战,我们设法让他决战,不就行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尽职责也是弱点 “李由不战,我们设法让他决战,不就行了?” 陈平回答得十分轻松,深知陈平有多损多坏的项康也顿时大为放心,赶紧再问陈平当如何行事时,陈平又微笑着回答道:“少帅何必如此焦急?我们现今只是推测李由要来替章邯暂时牵制住我们的主力,这点目前还没有肯定,我们何必要如此着急的盘算引诱或者逼迫李由出战?” “先生所言极是,是我着急了。”项康仔细一想也是,便笑着说道:“那好,我们不急,等确认了李由的动向再说。” “少帅恕罪,在下认为我们也不能一味的坐着干等。”陈平拱手说道:“以在下之见,我们应该立即派遣一军西渡鸿沟建立营地,守住桥梁渡口,如此一来,既可以掩护英布和吕臣二位将军的败兵尽可能撤回陈留,又可以提前抢占西岸阵地,以便我军主力在必要时可以迅速渡过鸿沟。” “陈平先生,这么做是不是太操切了?”旁边的周曾提出质疑,说道:“就象你刚才说的一样,我们还无法确认李由是不是真的要来替章邯牵制住我们,这个时候就分兵越过鸿沟立营,倘若我们的判断失误,我们的将士岂不是要白白辛苦一场?” “再说了,就算我们的判断不差,李由真的是要替章邯来暂时牵制住我军主力,看到我军提前在鸿沟西岸立营,李由又如何还敢靠近鸿沟下寨?”周曾补充道:“到时候李由远离鸿沟立营,我军主力要想获得决战机会,就必须得提前渡过鸿沟,同时为了获得局部的兵力优势,我们还得召回谷水北岸的冯仲将军部队参战,如此一来,岂不正中了暴秦军队的下怀?到时候李由且战且退,把我们逐渐诱离陈留,章邯匹夫岂不是可以更加放心的攻打临济和对付田儋?” “周祭酒所言极是,我军提前在鸿沟西岸立营,确实会有这些弊端。”陈平点头,坦然承认周曾的分析极有道理,然后又说道:“但我们如果不抢先渡过鸿沟立营,保护住西渡鸿沟的便桥和渡口,那么李由的军队欺近鸿沟下寨,陈留战场的主动权岂不是就会落入他的掌握?到时候我们西渡进击,不但耗时耗力,还有被李由半渡而击的危险,怎么可能比得上有军队提前在西岸立营方便?有此大利,我们如果判断失误,不过是让将士白白辛苦一场,可我们如果判断正确,那么在接下来的战事中,我们必当受益无穷。” 详细指出了提前在鸿沟西岸立营的有利之处后,陈平又说道:“至于李由远离鸿沟立营这个问题,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李由为了牵制住我们,绝不可能把他和我们的距离拉得太远,倘若有必要或者有机会,我军只需急行奔袭,照样可以把李由杀得措手不及。而且我军提前西渡立营,也并不一定是为了掩护主力渡河进击,如果有必要,或许还可以起到更加重要的作用。” 陈平在这个问题上回答得有些含糊,但是考虑这一次是少帅军实力稍占上风,抢先拿到主动权无疑对己方更为有利,怎么都比耗时耗力的强渡鸿沟再发起决战强,项康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命令朱鸡石统领包括两千骊山刑徒在内的五千少帅军提前渡过鸿沟,在渡口处建立营地,保护住过河桥梁,同时抢搭两座便桥,以便少帅军主力在必要时可以速度更快的过河决战。 少帅军这次在节奏方面把握得很好,朱鸡石的营地才刚立定,两道便桥也才刚搭好,英布和吕臣的败兵就已经象惊弓之鸟一样的败逃到了鸿沟西岸,幸得少帅军这边准备充足,接应及时,已经折损大半的英吕联军这才十分侥幸的没在渡河西逃时再被秦军暴打,得以顺利撤过鸿沟。同时李由麾下的追兵也没敢强行攻打少帅军的营地,选择了在渡口西北十里处驻步,等待李由的主力赶来增援,与少帅军的西岸军队暂时保持相安无事。 也和陈平的意料一样,狼狈逃回到了陈留城下后,吕臣和英布果然没敢再梦想什么和项康平起平坐,还在第一时间赶到少帅军的中军大帐求见项康,请求项康接济他们粮草和军帐,并表示愿意听从项康的号令而战,以仆从军的身份追随少帅军作战。而项康则因为少帅军也要马上服从项梁的号令指挥,便也没有过于的趁火打劫,拉下脸来强行收编吕臣和英布的残部,点了点头就接受了他们的请求。 当天下午,李由的主力也逼近到了鸿沟战场,选择在与前军会合处立营,并且动用了大部分的兵力抢挖壕沟和建立营垒,直接摆出了要和少帅军主力长时间对峙的架势,也间接验证了项康的推断,证明他这次是来替章邯暂时牵制住少帅军主力。而确认了这一情况后,项康和陈平也好象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一起叹息了一声,异口同声的说道:“可惜,时间上来不及。” 还是在不约而同说完了这句话后,项康和陈平才一起发现情况不对,忙互相问道:“少帅(陈平先生),你怎么会说可惜时间来不及?” 没想到对方又会说同样的话,项康和陈平不由又是一楞,回过神来后,项康仿佛明白了什么,忙说道:“陈平先生,看来我们应该是想在一起了,要不,咱们把各自的心中所想写在手上,看看是不是这样?” 陈平一口答应,当下项康和陈平一起提笔,各自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写下了两个字,再向对方出示时,却见双方的左手掌心都清楚写着两个字——胡亥!也顿时不由一起大笑,都向对方拱手表示钦佩。 忍受不了项康和陈平的哑谜,周曾好奇问起项康为什么要在手上写下胡亥二字,项康苦笑叹道:“如果距离近和时间够的话,李由倒是真不难对付,我们只要随便散播一点谣言,就说李由在我们面前只守不战,是和我们暗中有勾结,准备帮着我们拖垮章邯的主力,再想办法让胡亥听到这个谣言,胡亥就一定会逼着李由立即进兵和我们决战。只可惜距离有些远,时间上肯定来不及,我们的离间计就算有把握也没机会用了。” 周曾翻白眼了,也终于明白项康为什么会和陈平这么一见如故了。不过项康却不肯死心,又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没机会对胡亥下手,能不能在章邯身上做点文章,让章邯逼着李由尽快进兵?” “恐怕很难。”陈平摇头,说道:“李由身为三川郡守,离开治地到地处砀郡的陈留战场上来和我们对峙,这点肯定是出自章邯的安排,李由自己绝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既然这是出自章邯的授意,那么我们如果再用什么离间计,不但很难起到什么作用,相反还有可能适得其反,更加坚定章邯让李由只守不战的决心。” 离间计也要有缝可钻才能施行,同为离间高手的项康当然也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项康也没再继续指望自己和陈平共同的拿手绝技,只是又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现在看你的了,之前你曾经说过,李由不战,我们只要设法让他决战就行。现在李由来了,如何让他和我们决战,就请先生多帮我谋划一下了。” 这也是陈平自从答应给项康当帮凶后的第一个表现机会,陈平当然想不卖力都不行,仔细盘算了许久后,陈平说道:“少帅,李由这个人我了解不多,但是他既然能够守住荥阳数月不失,同时又坚决服从章邯的命令,以一支郡兵担起牵制我军主力的重任,这个人一定是个性格十分稳重和尽职尽责的人,寻常的什么挑衅夜袭,诈败诈降,肯定都很难在他身上取到什么作用。要想让他露出破绽,被我们所左右,我们恐怕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李由性格稳重和尽职尽责这上面做文章。” “在李由性格稳重和尽职尽责这上面做文章。?”项康听得一楞,疑惑说道:“我们现在最怕的就是李由稳守不战,坚决替章邯缠住我们,我们怎么还反倒在这些方面做文章?” “少帅,看来你是智者千虑,偶有一失。”陈平笑笑,说道:“少帅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李由要坚决替章邯缠住我们,既然他要缠住我们,那么我们如果有所动作,他为了替章邯做到这一点,岂不是也得有相应的动作?我们只要抓住他必须要缠住我们这一点,那我们和交战的机会,不就出来了?” 项康一拍额头,承认自己确实钻了牛角尖,忘了相对守住营地来说,李由更重要的任务应该是缠住自军主力,不给自军主力北上增援临济的机会。懊悔过后,项康忙又问道:“陈平先生,那我们应当如何行事?” “得麻烦少帅先写两道书信,一道给李由,一道给在下目前的君王魏王魏咎。”陈平答道:“至于书信的内容么,请少帅分别这么写……。” ………… 来看看李由这边的情况,其实早在知道少帅军已经在鸿沟西岸提前部署有军队的时候,自幼熟读兵书的李由就已经明白,自己已经很难靠着鸿沟阻拦,比较安全的与少帅军主力正面对峙了。但是出于职责使然,李由却还是迎难而上,坚持在鸿沟渡口西北面的十里处建立营地,继续执行章邯交托给自己的任务。 兵力处于下风,所部军队的战斗力也不及章邯率领的秦军主力,同时还没有办法阻拦少帅军的主力进兵鸿沟西岸,李由这么做当然有些冒险,可是身负重任的李由却没有多余选择,除了让军队抓紧时间拼命抢修加固营地外,李由也早早就拿定主意,就是不管项康玩什么花样,自己都将死守营地不出,以不变应万变,绝对不给项康任何的可乘之机。 不过有些规矩李由还是得遵守,第二天的正午时,项康的信使来到秦军大营门前送信,名臣之后的李由念及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古训,还是让秦军将士对项康的信使以礼相待,并且在第一时间阅看了项康亲笔签名的书信。结果在仔细看完项康的书信后,一向冷静的李由却难得有些脸色阴沉,心里还甚至有些打鼓,旁边的部下看出不对,忙问道:“郡守,项康逆贼在信上说了什么?” “项康逆贼告诉本官,说他已经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李由答道:“他直接点明,说我们来这里和他的贼军对峙,目的不是想和他们交战,只是想缠住他的贼军,让章邯上将军的主力可以在临济安心对付田儋和魏咎两个逆贼。” “这个逆贼这么厉害?竟然能直接看穿我们的目的?”部将吃惊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剩下的尽是废话。”李由冷哼说道:“除了夸耀他的逆贼军容强盛,说什么我们绝无可能获胜,又造谣中伤说章邯上将军派我们来陈留,是想借刀杀人干掉本官,给上将军的亲信取代我出任三川郡守创造机会,劝本官尽快退兵自保,不然的话,他只要把主力带过鸿沟,马上就能把我们杀一个片甲不留。” “虚张声势。”部将冷哼道:“这个逆贼如果真有这个把握,早就直接来了,还用得着说这样的废话?” 李由没有搭理部下对项康的不屑,仔细盘算了许久后,李由吩咐道:“多派斥候细作,给我严密监视项康贼军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立即报我。项康逆贼已经看穿我们的战术用意,要防着他突然出兵北上,摆脱我们的纠缠,去给上将军的主力捣乱。” 李由也必须得这么做,因为章邯给他的任务是缠住少帅军主力,不让项康有北上临济捣乱的机会,现在李由的战术目的又已经被项康直接看穿,李由当然得防着项康突然出兵北上,摆脱自己的牵制纠缠,导致自己的任务失败。——不然的话,李由又如何当得起陈平对自己尽职尽责的这句评语? 不过还好,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项康这边一直都没有任何动作,既没有调回驻扎在谷水北岸的冯仲军队,也没有把主力带过睢水,北上去和冯仲会合,始终按兵不动。而李由也谨记章邯和董翳等人的叮嘱,除了严密监视少帅军主力的动向外,同样没有任何动作,十分耐心的与项康隔河对峙。 第三天的晚上,意外发生,一匹从大梁而来的秦军快马冲进了李由大营,给李由带来了章邯的加急书信,李由也在第一时间召见信使,观阅书信。结果书信的内容让李由又是一惊,原来章邯麾下的秦军将士在临济城南巡哨时,抓到了一个项康派去和魏咎联系的信使,并搜到了项康写给魏咎的亲笔书信,书信上,项康安慰魏咎说少帅军主力虽被李由暂时缠住,但李由的性格过于谨慎和保守,自己有把握随时可以摆脱李由的纠缠,从容北上去救临济,叫魏咎安心谨守待援,自己的援军不日就将北上去给临济解围。 与此同时,章邯大军与齐国的倾巢之兵也已经进入了决战的关键阶段,不愿南线突然生变,搅乱自己的战术部署,章邯除了告诉李由自己截获的书信内容外,当然也有交代李由务必盯紧项康,千万别让项康突然溜走跑到北线捣乱。同时章邯还叮嘱李由,说是即便缠不住项康的主力,也一定要咬紧项康的尾巴,绝对不能给项康轻松跑到秦军主力南线搅局的机会。 本来就在担心项康会突然出兵北上,又收到了章邯的这个警告,李由当然把少帅军主力盯得更紧,结果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第四天深夜时,李由突然被亲兵从榻上叫醒,禀报说发现驻扎在鸿沟西岸的少帅军朱鸡石所部正在偷偷撤军过河,李由闻讯精神一振,忙问道:“鸿沟西岸呢?项康逆贼的主力,有没有什么动作?” “回禀郡守,暂时还没收到报告。”亲兵如实答道。 “快,多派人手,去鸿沟西岸探察项康逆贼的主力动静!”李由一边飞快起身,一边迫不及待的吩咐道:“吹号,让将士们起身备战集结,召集众将到中军大帐候命。” 虽然只是普通郡兵,但是经过长达数月的荥阳保卫战实战历练后,李由麾下的秦军将士却还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即便是在夜间仓促起身,秦军士卒还是迅速做好了备战工作,没用多少时间就完成了集结任务,同时李由军中的秦军诸将也迅速赶到了中军大帐候命。然后没过多久,李由翘首以盼的鸿沟西岸军情探报也终于送来——和李由预料的一样,少帅军主力果然也已经连夜拔营,正在迅速通过睢水便桥渡河。 “项康小儿,果然连夜北上了!”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李由也不犹豫,马上就大声说道:“众将,贼军正在连夜移营,不出意外的话,项康逆贼将要留下一军与我们隔河对峙,自领主力北上增援魏咎逆贼!倘若让他得逞,章邯上将军的南线必然生乱!我军不能犹豫,必须马上发起追击,何人敢为先锋,去追击正在渡河的项康贼军?” “末将愿往!” 好几个秦军将领站了出来,自告奋勇的请令担任追击任务,但也有一个性格比较谨慎的秦军将领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郡守,眼下虽是战机,但深夜出战,未免太过冒险,以末将之见,不如暂缓行动,待天色全明之后,我军再出兵追击不迟。” 如果是换成了平时,性格更加谨慎的李由肯定想都不想就会采纳这个部将的建议,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如果让少帅军成功完成移营,成功构筑起鸿沟防线,那么李由所部再想冲过鸿沟追上并且缠住少帅军主力,肯定就是难如登天。所以只是稍微权衡了一下利弊,极度尽职尽责的李由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耽搁,如果让乱贼完成移营,那么乱贼只需要数千兵马,就能凭借鸿沟之险长时间挡住我军,这个战机绝对不能错过,只能抓住!” 言罢,李由再不耽搁,马上就命令道:“施喜,管孔,你们马上率军六千出击,担任我军先锋,去攻打正在移营的鸿沟西岸贼军,务必要夺取桥梁,打开我军西进道路。吴卿相,罗奋,你们二位率军八千留守营地,随时准备拔营起身,尾随我军主力追击贼军。其余众将,与我一起统领中军主力,为施西、管孔二位将军担任后援!” 第一百三十六章 胜负一夜 被李由点名率军担任先锋的秦军战将施喜和管孔,都是李由在荥阳保卫战中亲手发掘和提拔上来的秦军新秀,一样的作战勇猛,遇事当先,同时还一样的胆大心细,处事冷静,在李由的帐下屡立战功,为荥阳保卫战的最终获胜立下了汗马功劳,还双双得到了李由向朝廷的亲自举荐,所以就连大秦帝国的丞相李斯,也曾经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也正因为得到了李由这样的喜爱和眷顾,所以领受了李由的命令后,施喜和管孔二将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象飞一样的冲回自己统领的军队里,各带本部三千人马大步出营,急行直赴东南面十里外的鸿沟渡口,还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遥遥看到了正在连夜渡河东撤的少帅军朱鸡石所部。 因为要携带军需辎重渡河,限制了东撤速度,秦军冲到近前时,朱鸡石所部还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军队没能渡过鸿沟,正是一支军队在防御上最孱弱的时候,也是士兵心理上最脆弱的时候,所以才刚看到秦军打着火把杀近,还没来得及过河的少帅军将士顿时就一片哗然,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暴秦军队来了!快!快过河!” “快快快!桥上的人,赶紧过河!马车!马车!快赶马车!” “后队稳住!稳住!扎稳阵脚!准备作战!” “干你娘的!谁赶的车?怎么把马车打横了?!” 隐隐听到这些慌乱的叫喊,又远远看到正在渡河的少帅军将士一片大乱,施喜和管孔二将如果再不知道抓住机会猛冲猛打,就太对不起李由对他们的不吝提携了,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施管二将就双双用长矛指住了前方,大声下令冲锋,秦军将士也纷纷大喊,立即在施管二将身先士卒的亲自率领下,一左一右冲向了少帅军的后队。 厮杀就此展开,激战中,心理优势明显的秦军将士人人当下,个个奋勇,迅速把鸿沟西岸的少帅军冲杀得接连后退,而朱鸡石安排的殿后军队虽然也有奋力抵抗,无奈前后不能呼应心理过于慌乱,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自然也注定无法挡住秦军的攻势,再加上秦军的兵力优势明显,即便正面推进有所阻碍,两翼也可以迅速包抄,冲杀正在搬运军需辎重的少帅军士卒,彻底搅乱少帅军的渡河队列。 既要顾及正在搬运的军需辎重,又得抵御如狼似虎的秦军将士,渡口处的少帅军将士很快就迅速大乱,无数士卒为了活命,不得不赶紧丢弃辎重车辆,争先恐后的上桥过河逃命,期间你推我搡,互相践踏,死者不在少数,同时桥上的车辆和士卒也不断被挤下鸿沟,溅起大片的水花,也发出一声声绝望的惨叫,河面上迅速飘浮起许多旗帜和落水的少帅军士卒,秦军将士则乘机冲上桥梁,驱逐着少帅军的败兵为先锋,大步前进去争夺东岸桥头的控制权。 看到从两翼掩上的秦军将士迅速冲上过河桥梁,还在垂死挣扎的少帅军后军也再没有了继续抵抗的勇气,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快跑啊,少帅军的后军便马上全面崩溃,连滚带爬的赶紧逃向目前还没有完全失守的桥梁,争着抢着过河逃命,施喜和管孔二将紧抓战机,催动军队全力追杀,与少帅军的后队败兵搅成一团,几乎是同时冲上横垮鸿沟的三道桥梁。 秦军依然牢占上风,此前上桥的秦军将士以少帅军的败兵为免费先锋,已经成功夺取了部分东岸桥头的控制权,还十分聪明的故意没去阻拦后来上桥的少帅军败兵,任由少帅军的大队败兵冲上东岸,也靠着少帅军大队败兵慌不择路的亡命冲击,冲散了匆匆回来救援的一支少帅军千人队,掩护主力冲过鸿沟,彻底夺取了三道桥梁的控制权。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秦军才总算是遇到了一些象样的抵抗,发现后面情况不妙,朱鸡石赶紧带着前军掉头回来交战,妄图重新夺回桥梁或捣毁桥梁,无奈秦军将士已经大量过河,集中兵力牢牢守住了渡口阵地,朱鸡石几次冲锋都没能冲溃过河秦军,相反还被过河秦军拉入了近身混战,西岸的秦军将士乘机迅速过河,逐渐将六千军队全部投入到了东岸战场。 与此同时,李由也亲自率领着秦军主力逼近到了渡口近处,不过李由却并没有急着率军过河,选择了迅速登上附近高地,遥遥眺望鸿沟的东岸战场,了解战场情况,也观察少帅军是否在诈败诱敌,引诱自己的主力过河踏入陷阱。同时李由还十分细心的派遣斥候迅速哨探鸿沟上下游的河段,探察少帅军是否布置有伏兵。 观察的结果让李由十分欢喜,东岸的少帅军明显不象是在故意诱敌,而是在真的拼命,即便桥梁已经迅速失守,兵力方面也处于下风,可东岸的少帅军却说什么都不肯后退半步,依然还在拼足了老命的反扑渡口阵地,即便拼杀得死伤惨重也没有选择放弃,仍然还在与秦军先锋纠缠死战,摆明了是想暂时堵住渡口,不给秦军主力从容渡河的机会,为主力回援鸿沟战场争取时间。同时在正东方向,还隐隐可以看到一支军队打着火把正向这边全速赶来。 “郡守,我们的主力该过河了!”旁边一个部将急匆匆的建议道:“赶紧过去帮施喜和管孔击溃逆贼,拿下东岸阵地,不然的话,逆贼的援军一旦回援到渡口,帮东岸贼军守住了渡口,我们再想过河就难了!” 李由不答,只是耐心的继续眺望漆黑一片的鸿沟上下游方向,还是在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李由才沉声说道:“依次过河,进击!杀溃对岸贼兵!” 进兵号角吹响,秦军主力快步而进,如同三道游龙一样,迅速冲上已经被秦军牢牢控制的三道桥梁。而看到主力过河增援,秦军前军也顿时士气大涨,军心振奋下作战益发卖力卖命,顿时把对面的少帅军逼得连连后退,为主力夺取到了大片的阵地空间。 “顶住!顶住!给老子顶住!援军就要来了!就要来了!” “援军就要来了!顶住!顶住!” 朱鸡石所部仍然还在垂死挣扎,即便远隔一里多地,李由也依然还能依稀听到少帅军将士的绝望喊叫,结果这点当然也让李由更加放心,明白少帅军确实是被自己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故意演戏,骗诱自己的主力渡过鸿沟,所以李由也再没有任何担心,除了催促主力迅速过河之后,又离开高地回到军中,亲自带着中军列队过河。 军心过于慌乱,少帅军的狗急跳墙也当然注定了是徒劳一场,李由的帅旗才刚越过鸿沟,苦苦挣扎了许久的少帅军朱鸡石所部便再也支撑不住,突然全面崩溃,狼狈不堪的逃向东面援军赶来的方向,秦军前军紧追不舍,李由则是十分小心的安排了一支军队守卫桥梁,然后才亲自率军发起追击。 士气如虹的秦军什么都挡不住,才刚看到朱鸡石所部崩溃逃到近前,还没等秦军杀到面前,匆匆从睢水渡口赶来增援的少帅军援军就已经掉头就跑,秦军将士全力追赶,红着眼睛只是冲向睢水渡口,说什么都要再把少帅军败兵按在渡口处再暴打一顿。 结果也是到了快要逼近睢水渡口时,秦军上下才逐渐发现情况不对,睢水北岸的火把是十分混乱不假,可是在睢水的南岸,却迅速出现了一排排一列列的整齐火把,同时看似狼狈逃窜的少帅军败兵也十分冷静,不但没有冲向火把密集处寻求救援,相反还冲向了西面的开阔地带,十分冷静的避免了败兵人潮冲垮救兵队列的情况。 距离更近的时候,秦军追兵也终于看清楚了睢水渡口处的大致情况,结果让秦军将士大吃一惊的是,睢水渡口的南岸,竟然已经有着数量庞大的少帅军将士在严阵以待,并且还有数以百计的少帅军战车排列在前,同时项康那面张牙舞爪的项字帅旗也直接就在南岸军中,明白告诉秦军将士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少帅军主力并不是仓促迎战,而是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迎接这场决战! “糟糕!可能中计了!” 李由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少帅军阵中也立即敲响了进兵战鼓,上百面牛皮大鼓猛烈敲打间,少帅军的五百余辆战车立即发起冲锋,在少帅军的步兵大队簇拥下,笔直冲向已经在追击中自行混乱了队形的秦军前军,同时刚才还逃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帅军败兵也马上掉头,呐喊着又向秦军追兵杀来。 “迎上去,顶住!杀退贼军再撤退!” 李由急红了眼睛,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掉头撤退,秦军肯定是兵败如山倒,马上就会无法收拾,所以李由也别无选择,只能是催动军队上前,妄图挡住少帅军的这波攻势,然后再从容撤退。 李由亲手组建的三川郡郡兵还算争气,即便心中已经开始慌乱,却还是忠实的执行了李由的命令,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以血肉之躯去强行抵挡少帅军的战车。可惜这个时候勇气已经起不了多少的作用,少帅军的战车才刚撞上秦军队列,许多秦军将士不是被战车的巨大冲力撞得口吐鲜血,就是被战车的前轭利刃扎得胸前破洞,队列顿时大乱,后面的少帅军步兵大队乘机冲锋而上,暴打已经被战车冲乱的秦军士卒。 秦军士卒当然也有奋勇抵抗,亲手组建这支秦军的李由也一度很有信心,觉得自军肯定很有希望挡住少帅军的攻势,可惜李由却忘记了一个十分要命的问题,他这支军队打得最漂亮的一仗荥阳保卫战,打的是守城战,是躲在城墙上应对城下攻城的敌人,对手还是训练和武装都远不及少帅军的张楚军乌合之众,并不是什么特别强悍的敌人! 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同,李由的军队是被迫和敌人野战,已经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同时少帅军将士不但在训练方面远远超过张楚军的乌合之众,野外交战的实战经验,也更是远在靠着守城战历练出来的李由军之上! 这几点注定了三川郡秦军的失败,激战中,野战经验丰富的少帅军将士大展雄风,挥舞着长矛刀戟,把习惯了守城作战的三川郡秦军打得是鬼哭狼嚎,节节败退,不管秦军将领如何催促逼迫,无论如何都保持了队列严整,被少帅军将士一队接着一队的接连击溃,不断有士卒接连逃出大队逃命。施喜和管孔率领的秦军前军情况则更惨,连最起码的战斗队列都无法保持,被掉头杀回少帅军冲得迅速后退,只能是被迫向主力靠拢。 为了不致于蒙受更大的损失,李由还在咬牙坚持,依然还在幻想自军能够打退少帅军的这次进攻,然后再从容撤退。可惜是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经验和战斗力都要稍逊一筹的秦军将士不管如何的垂死挣扎,始终都无法挡住少帅军的攻势,相反还被少帅军将士杀得死伤惨重,阵脚严重摇晃,逐渐露出了崩溃迹象。 “郡守,顶不住了,得马上撤退!不然的话,我们的军队一崩溃,这场仗就彻底没法打了!!” 部下的建议让李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事情到了这步,李由也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是让亲兵匆匆敲响金钲,带着军队临阵撤退,好在秦军依然还有一些军队的队列和编制保持完整,虽然少帅军马上发起追击,秦军不管逃得再急,撤得如何匆忙,也没有彻底崩溃,出现李由最担心的兵败如山倒局面。 然后李由也很快发现,自己还是严重低估了项康的心狠手辣,还是在秦军开始撤退的时候,项康身后的睢水岸边,才突然升起了巨大火头,发出了某种信号。再紧接着,此前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东西两个方向,突然杀声大作,一支少帅军步兵从西面突然杀出,东面则是一支少帅军的骑兵杀出,一左一右杀向正在迅速撤退的秦军主力大队。 本来就吃了败仗被迫撤退,军心本来就已经十分慌乱,此前一直按兵不动的少帅军伏兵又突然左右杀出,秦军将士的神经再是如何坚韧,在这一刻也彻底崩断,还没等少帅军的伏兵杀到近前,秦军大队就已经自行大乱,而再当项冠带着少帅军骑兵率先冲进秦军人群挥刀杀人时,秦军也终于彻底的土崩瓦解,人马争驰,大呼小叫,乱糟糟的只是向来路疯狂逃命,少帅军乘机掩杀,将秦军杀得彻底大败,李由也再也无计可施,只能是暂时放下帅旗,在亲兵的簇拥保护下,躲藏在乱军中逃向鸿沟渡口。 见前军突然反胜为败,此前留守渡口的秦军将士倒是终于职责,马上结阵保护住了渡口桥梁,妄图暂时挡住少帅军追兵,为自军主力争取到渡河撤退的时间。然而还是缺少实战经验的三川郡秦军却很快就明白,在生死悬于一线的战场之上,最可怕的其实并不是正面杀来的敌人,而是兵败如山倒的自家败兵! “救命!救命啊!逆贼杀来了,快救我!” 哭着喊着,慌不择路的秦军败兵大队人潮,直接凶猛无比的一头撞在秦军后军的阵列上,撞翻了长盾,冲乱了张弩搭箭的秦军弩队,继而又把后军的步兵大队冲乱,没有了办法再结阵而战,军心士气又受到了自家败兵的严重影响,秦军后军的士卒也忍不住纷纷拔腿逃命,被人潮裹挟着汹涌冲向鸿沟河面上仅有的三道桥梁。 接下来的场面,对大秦最争气官二代李由来说,无疑是在噩梦中都不敢想象的修罗地狱,争先恐后的上桥逃命间,秦军将士你推我搡,互相践踏,被活生生踩死踏伤无数,掉落鸿沟落水淹死者更是数不胜数,少帅军将士又在鸿沟东岸砍杀,把无路可走的秦军败兵杀得尸满沟渠,积血成洼。场面之凄惨,以至于让李由即便是靠着亲兵的舍命保护,侥幸逃过了鸿沟逃命,也忍不住跪在鸿沟西岸放声大哭,绝望嚎啕…… “将士们!三川郡的将士们!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中了项康逆贼奸计,把你们害成了这样,把你们害成了这样啊!” 李由发自肺腑的疯狂哭喊,让旁边的秦军将士忍不住纷纷落泪,痛哭出声,可惜这还是改变不了秦军惨败的厄运。是夜,渡过鸿沟的两万两千秦军将士,最终能够逃过鸿沟的,竟然只剩下了区区八千来人,李由心爱的两员战将施喜和管孔双双阵亡,三川郡秦军将士的尸骸堵塞河道,险些让鸿沟的河水都无法流动,也彻底把魏惠王和魏国百姓辛苦开凿的鸿沟河面染成了粉红色…… 这还没完,次日一早,昨夜没有参战的少帅军冯仲所部,又迅速渡过谷水和睢水进兵鸿沟西岸,准备再次向李由军发起来大规模进攻,元气大伤的李由不敢与战,还没等冯仲所部越过鸿沟,就马上放弃营地,带着剩下的军队急匆匆撤往大梁,冯仲抓住战机,扔下辎重紧追不舍,又在大梁城下再次击败李由,彻底粉碎了李由军缠住少帅军主力的可能。 当天晚上,还是在收到了冯仲再次告捷的消息后,项康才定下心来,盘算如何北上增援魏咎,借助魏齐两国的力量继续替自己缠住章邯的主力,然而还没等项康和陈平商量出什么稳妥的救援计划,一个派去北线探听消息的少帅军细作就急匆匆回到了陈留,给项康带来了一个惊人消息——同样是在少帅军大破李由的昨天晚上,章邯居然也一举击败了魏齐联军,还同样是把兵力多达十余万的魏齐联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消息准确吗?”项康脸色有些苍白的向报信细作问道:“魏齐联军惨败,是你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 “回禀少帅,是小人亲眼所见!”细作擦着汗水说道:“小人才刚确认魏齐联军惨败,就马上回来报信了,但是小人没有马,又不敢走大路,所以耽搁到现在才送来消息。” 项康无奈的垂下头叹息,先是让那个很尽职责的细作下去休息领赏,又派人连夜去给冯仲传令,让冯仲赶紧带着军队撤回陈留与主力会合,然后才转向陈平说道:“陈平先生,看来这次我要对不起你了,魏齐联军既然已经惨败,我不但再不敢北上去救临济,还得赶紧退兵了,不然的话,我的军队肯定是下一个魏齐联军。” 陈平的表情比项康更沮丧,半晌才拱手说道:“少帅,你已经尽力了,小使不敢苛求,更不敢逼着你的军队北上去白白送死,你尽快考虑如何退兵吧,小使没有资格责怪你。毕竟,以你现在的实力,去和章邯匹夫的主力决战,是和拿鸡蛋碰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第一百三十七章 能人辈出 和历史上的临济大战情况差不多,章邯也是用连夜突袭这一招击败了魏齐联军的主力,一举奠定了临济战场的胜局。 说出来都有些让人难以置信,面对章邯亲自率领的秦军主力,自起兵以来从没打过一场败仗的项康都是战战兢兢,没有把握甚至都不敢过于靠近章邯,可是亲自率领齐军主力来救临济的齐王田儋,竟然还有一些轻敌,多少有些看不起章邯。 不过田儋也有点骄狂的本钱,因为田儋也确实很会打仗,此前还是张楚臣子的魏相周福北上攻掠齐地时,齐地秦军在他面前基本上都是不堪一击,被周福迅速拿下了多座齐地城池,可是田儋用计斩杀了狄县县令之后,竟然用仓促集结的一县之兵就把周福的主力打得满地找牙,不得不退回魏地。其后田儋又以秋风横扫落叶之势,迅速拿下了三十多座齐地城池,期间同样是百战百胜,所向披靡,战绩之辉煌,丝毫不亚于项康这个穿越者,所以田儋当然是想不志得意满都不行了。 其次是田儋也有实力和章邯叫板,除了带来了数量超过八万的齐国主力军队外,又有魏相周福从东线七拼八凑而来的六万多魏国军队相助,光以纸面实力而言,足以和章邯正面交战。另外屯兵陈留的少帅军主力也是田儋的底气之一,所以逼近了临济战场之后,田儋甚至还主动向秦军发起了进攻。 田儋的轻敌冒失也正中了章邯的下怀,章邯用兵和秦国名将白起十分相似,就是喜欢在强敌面前示敌以弱,避其锋芒麻痹敌人,然后再突下杀手,攻敌不备。所以面对齐军的主动进攻,章邯便力排众议,故意让平丘一带的秦军诈败后退,让魏齐联军突破秦军的阻击阵地,直接杀奔到了临济城下。 魏齐联军此行目的就是解救临济,成功与临济守军会师之后,魏齐联军当然以为胜算在握,心理上开始出现松懈,那怕周福帐下一个叫做周叔的部将已经看出章邯是在故意诈败麻痹己军,田儋和军事才能更加不如田儋的周福也不以为然,还对周叔的警告嗤之以鼻孔,根本就没当做一会事。 结果这么一来,章邯当然也就有出其不意的机会了,就在少帅军大破李由军的同一个晚上,借着夜色掩护,章邯突然出动自己帐下的陇西精锐,衔枚而进,突然偷袭立营在临济城下的齐军营地,齐军猝不及防,被秦军直接杀入营中,顿时一片大乱,秦军主力再乘机出击,乘乱大败齐军。而周福却再一次拒绝了周叔让魏军坚守营地的建议,冒险在夜间出兵增援田儋,结果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还被齐军败兵冲得大乱,秦军乘胜进击,顺势又攻破了魏军营地,还在乱军之中先后斩杀田儋和周福,仅用一夜时间,就直接把魏齐联军打得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惨败过后,田儋的堂弟田荣带着一部分齐军败兵直接逃往了东阿,魏军则零落星散,只有很少一部分逃进临济城里,余下的不是被迫投降,就是狼狈逃往其他地方,章邯也不急着追杀,马上又重新合围临济城,一边遣使联络魏咎,以屠城为威胁逼迫魏咎开城投降,一边迅速增兵南线,准备收拾项康这个跳梁小丑。 魏齐联军的迅速溃败也彻底打乱了项康的如意算盘,原本看在陈平的面子上,项康还打算尽力帮魏咎一把,和魏齐军队联手拖住章邯,等项梁带着援军过来帮忙,然后再盘算能否提前击败章邯。可是魏齐联军却突然惨败,临济城里的守军又兵单力薄,起不了任何作用,项康就是通天彻地之能也不敢再和章邯正面硬来了。所以项康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抢在章邯主力南下,赶紧召回去追杀李由败兵的少帅军冯仲所部,准备迅速向东撤退,避开秦军主力的锋芒。 轻装追击的冯仲行动很快,项康收到友军覆灭消息的第二天下午,冯仲就带着所部军队迅速撤回到了陈留城下,同时项康也已经让人把陈留城里的粮草辎重装船装车,迅速向下游转移。结果让项康颇为意外的是,这个时候,辅佐周福统兵的魏咎之弟魏豹,竟然也带着两千多残兵败将南逃到了陈留,向少帅军请求援助。 时间宝贵,项康也来不及先后接见几乎同时到来的冯仲和魏豹,直接把他们全都请进了中军大帐议事,然后也还好,让项康松了口气的是,还算冷静的魏豹并没有强求自己出兵北上救援临济,还主动表示理解项康的撤退决定——因为少帅军的实力确实和秦军主力悬殊过大。而冯仲也十分赞同项康的撤退决定,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该跑的时候就必须得跑,留下了青山,将来才有柴烧。 但是在究竟应该撤退到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上,一向听话的冯仲难得和项康有了分歧,原本项康是打算退守到芒砀一线,凭借芒砀山区的复杂地形与秦军主力对峙,等待项梁的主力赶来增援。可是冯仲却觉得就这么直接放弃好不容易拿下来的砀郡腹地,未免太过可惜,极力主张撤退到砀郡郡治睢阳即可,在睢阳一线与秦军对峙待援。 “少帅,睢阳是末将拿下来的,那里的情况末将比较熟悉。”冯仲很是振振有辞的说道:“末将必须承认,倘若当时如果不是我们的主力抢先歼灭了暴秦军队的砀郡主力,末将决计很难拿下睢阳,因为睢阳的城池十分坚固,正面攻打极难得手,足以长期坚守。如此坚城,倘若直接放弃,不但过于可惜,还有可能被暴秦军队用为立足之地,时刻威胁我军西线,就算我军在芒砀一线成功击退了暴秦主力,我军的西线也将难有宁日。” 冯仲的话当然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是考虑到睢阳一带过于开阔的地形,还有与彭城大后方过于遥远的距离,项康还是有些担心,迟迟不肯采纳冯仲的决定。可就在这个时候,陪同魏豹前来拜见的项康一个魏军将领也突然开口,向项康拱手说道:“少帅,末将是外臣,本不该冒昧插言,但这件事关系太大,末将还是要斗胆说几句,冯仲将军的所言极是,我军是应该退守到睢阳即可,万不能直接退回芒砀一线,拱手让出战场主动。” “周叔,这里是项少帅的中军大帐,有你说话的份么?”魏豹不悦的呵斥道。 还好,项康是个很能博采众议的人,也没计较魏豹的部将随便插口,还向那被魏豹叫做周叔的魏军将领问道:“将军,你说我军退守芒砀一线,会拱手让出战场主动,这是什么意思?” “回禀少帅,因为睢阳一带地势开阔,极其有利于我军穿插迂回,攻打暴秦军队的薄弱之处。”周叔拱手说道:“末将仔细钻研过章邯匹夫的用兵之法,发现这个匹夫用兵喜欢重前权而轻后备,喜欢把优势兵力集中在一个战场上掌握主动,对后方粮道的保护却明显不足。所以他在陈郡之时,才给了吕臣和英布二位将军两次光复陈县的机会,其后又让少帅你有了奔袭阳武切断他粮道的机会。所以末将可以断定,为了歼灭少帅你的主力,为他的偏师报仇,章邯匹夫必然会再次集中兵力攻打睢阳,不会留下太多的军队守卫后方,保护他的粮道。” “如此一来,我军的机会就出来了。”周叔又接着说道:“睢阳虽是砀郡郡治,可是距离其他城池都比较遥远,距离最近的蒙县还位于北面,远离章邯匹夫的粮道,十分有利于军队穿插奔袭,迂回奇袭。少帅你在睢阳与章邯匹夫正面对峙时,只需分出部分偏师,便可机动而战,直接威胁章邯匹夫的运粮道路,让章邯匹夫首尾难顾,疲于奔命,再待他师老兵疲之时,少帅你必然可以获得胜机!” “但直接退守到芒砀一线,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周叔继续指出道:“芒砀一带城池众多,互相距离很近,可以让章邯匹夫很容易就能找到比较安全的屯粮之地,再往前线运粮也十分方便,少帅你奔袭劫粮,也肯定难度极大,很难逼迫章邯分兵去保护粮道。而且芒砀一带末将也去过,那里是有十几个山头不假,可是山势不高,只适合数量较少的军队穿插迂回,突出奇兵,也很难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另外少帅你分兵守芒砀二城,也容易给章邯匹夫把你各个击破的机会,远不及集中兵力于睢阳一城有利。” 周叔滔滔不绝发表自己见解的时候,项康倒是在凝神倾听,可是站在冯仲身后的韩姓亲兵却是心中惊骇,上下仔细打量周叔,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想不到在魏国军队的乌合之众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能人,竟然能和我的见解一般无二?如果这人不止精通战略,还对战术也十分精通的话,只怕此人的用兵之能,不会在我之下。” 周叔终于说完了以后,项康逐渐盘算了许久,这才逐渐发现周叔的话确实很有道理,芒砀一带的地形相对比较复杂,是比较适合自己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可是那一带仅有的十几个小山包,却又注定了很难掩护自己大规模的调动军队,突然发起偷袭。同时守芒就得守砀,分兵守城,稍微搞得不好,自己就有可能被章邯各个击破,到时候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 又仔细琢磨了许久,考虑到睢阳紧掐在章邯进兵自己淮泗后方的水陆粮道上,项康下定决心,点了点头,说道:“周叔将军言之有理,冯大兄也说得对,我们是应该不能直接撤退到芒砀一线。就这么定了,撤回睢阳,在那里抵挡暴秦军队主力东进,等待我们的援军增援!” 说完了,项康还又十分欣赏的看了周叔一眼,心中暗道:“如果接下来的战事证明了他的见解正确,这个人一定要挖过来,让他为我所用。” 拿定了退守睢阳的主意,项康又迅速布置撤退计划,安排接连作战后过于疲惫的冯仲所部先行撤退,提前赶回睢阳组织百姓加固城防,抢修类似于彭城战场的坚固营地,以便自己的军队长期驻扎。然后又安排项庄担起殿后任务,自己则率领中军主力携带英布、吕臣和魏豹三支仆从军为第二队,尽量携带沿途的粮草军需向睢阳转移。 除此之外,出于道义,项康又安排了几个细作连夜赶往临济去和魏咎联络,告诉魏咎自己的无奈撤军决定,建议魏咎尽快弃城突围,或是南下来与自己会合,或是别走他乡,等将来有机会再卷土重来。 项康有些低估了魏咎的人品,第二天一早,冯仲带着所部军队迅速撤往睢阳后,才到了当天下午,北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魏咎在获得了章邯放弃屠城的承诺后,已经打开了临济城门向章邯投降,然后魏咎还在城中自焚而死,十分高尚的以自己的一人之死,换得了临济全城军民的继续生存。 听到这个消息,魏咎的亲弟弟魏豹当然是放声大哭,昏厥在地,项康也在落泪的同时命令全军举丧,遥祭人品还算不错的魏咎,以此表达自己对魏咎的尊敬,还有收买魏地人心。然后项康再不敢有任何迟疑,第三天一早就赶紧带着主力放弃陈留向东撤退,生怕走得慢了被章邯的主力缠住。 这也是少帅军主力第一次在敌人的威胁下被迫长距离撤退,将士的士气当然不是很高,项康的脸色也多少有些阴沉,很难得的一整天都没有什么笑容,好在撤退的准备充足,倒有没有什么混乱,即便是携带着大量的军需辎重,还有三支素质参差严重的仆从军,少帅军主力还是在当天下午时就撤到了雍丘城下,也暂时还没有被秦军追兵追上。 雍丘城里所有的库存粮草军需是早就装上了车的,项康才刚抵达雍丘城下,粮队就马上出城与项康会合。见时间才只是申时,项康也没犹豫,赶紧让军队继续西进,抓紧时间赶快远离章邯主力。可是这时候,项扬却又急匆匆的来到了项康的面前,拱手说道:“阿哥,有一个叫历易积的年老儒生想要拜见你,还说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当面向你陈奏。” “历易积?”被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弄得一楞,本想不见,可是听项扬说来人年老,又是个儒生,项康还是改了主意,一边让军队继续前进,一边勒马路边,让项扬去领那个历易积来见自己。 不一刻,一个戴着儒生方帽的老头便被领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随意打量了一下,见他大约六十来岁的年纪,虽然骨瘦如柴,身高却比寻常的成年人高出许多,同时神情还十分狂傲,见了自己也不倾身下拜,随便拱了拱手就算礼节,一看就是和范老头是一路货色。好在项康也早就习惯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仅没有介意这个老头的无礼,还在马上拱手还礼,微笑说道:“老先生,辛苦了,听说你有事要见我,是什么重要大事?” 冷笑着上下打量了项康一番,那老头这才开口,很是傲慢的说道:“听说项少帅礼贤下士,为人谦逊有礼,老夫还以为是真的,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是闻名不如见面,世人言过其实而已。” “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旁边的项扬大怒,项康则无可奈何的拦住了项扬,又低头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马上发现不对,忙甩鞭下马,站在地上向那老头拱手说道:“老先生教训得是,小子身为后辈,骑在马上与长者答话,确实有些太过无礼,小子改正,也向老先生请罪了。” 见项康这么尊重自己,那自称叫做历易积的狂傲老头这才点了点头,说道:“项少帅,你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可是因为暴秦军队即将到来,你又无法与战,只能是立即撤退?” “老先生所言极是,正是如此。”项康点头,又说道:“想必厉老先生你也听说了,暴秦大军二十余万,已然攻破了魏都临济,逼死了魏王魏咎,小子兵马不过四万,实在是无法与敌,不得不被迫撤退,避其锋芒。” “那少帅你就想扔下你的将士家眷不管了?”厉老头突然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少帅你之前攻下雍丘时,贪图雍丘人口众多,派人到雍丘各乡各亭招募兵员,许多的雍丘子民为了助你灭秦,不惜在春耕农忙之时舍弃耕种,投奔加入你的军队。现在暴秦即将卷土重来,你又要裹挟着这些雍丘将士远离亲人,弃家西走,少帅你就不怕暴秦军队对他们的家人实施报复?或者以这些将士的家眷为质,逼迫他们背叛于你?更不怕你的雍丘新兵因为思家念亲,途中背你而去,动摇你的军心士气?” 项康默然,事实上少帅军的队伍里也因为士卒思念家人,时常出现逃兵,只不过项康一直对后方保护得很好,绝大部分的士卒家眷都在比较安全的少帅军后方,所以这个情况还不算严重,也没有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而现在刚占领雍丘不久,又大量招募了兵员后就马上放弃,全然没去考虑本地新兵的感受,这个情况项康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项康还真没有考虑到过这个隐患。 又犹豫了片刻,项康这才向那厉老头拱手说道:“厉老先生指点得是,这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本来我也有心让这些将士解甲归家,但是雍丘新兵已经被我招募入伍,如果就地解散的话,难免会打击和动摇到我的主力军心,实在是进退两难。厉老先生如有妙策教我,还请不吝指点。” 见项康如此谦逊,厉老头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说道:“此事不难,少帅既然有这个心,那就马上把你在雍丘招募的新兵抽调出来,让他们单独编制成军,叫给你的亲信部将统率,替你留守雍丘,待暴秦军队追杀到雍丘时,你的部将再让雍丘新兵自行选择出路,愿走者西撤去追赶你,不愿走者就地遣散。如此一来,少帅你不是既可以消弭隐患,不致影响军心士气,又可以尽收雍丘民心,同时还可以获得一些死心塌地愿意追随于你的雍丘勇士了?” 项康恍然醒悟,忙向那厉老头拱手道谢,然后马上吩咐道:“传令全军,暂时停止行进,把我们在雍丘招募的新兵全部抽调出来,单独编制成军,让他们留守雍丘!” 亲兵答应,赶紧去替项康传达命令,那厉老头则满意点头,说道:“项少帅,别人老夫不敢保证,可老夫那个已经投入你军中的弟弟厉商,老夫可以保证他一定会再去追随于你。届时老夫可能也要随军而行,与你弟弟同去投奔,还望少帅你不吝收录,多少赏老夫我一碗饭吃。老夫别的本事没有,但能写会算,还特别擅长替人说和劝架,或许能给你帮上点忙。” “擅长替别人说和劝架?就你这脾气,如果叫你和范老头碰上,你们不打起来有鬼叫?”项康心中嘀咕,可还是拱手说道:“既如此,那小子就在睢阳静侯厉老先生的大驾了。” “睢阳?”厉老头的花白眉毛一扬,赶紧又说道:“如果少帅是决定退守睢阳的话,那么路过襄邑的时候,请千万不要忘了顺手夷平襄邑的城墙,这么做,或许对少帅你的将来也很大作用。” “夷平襄邑的城墙?”项康彻底楞住,因为项康马上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如果自己顺手夷平了襄邑城墙的话,那么从雍丘到睢阳两百余里,秦军的运粮队岂不是再没有任何可靠的立足之地?自军再想骚扰和切断秦军的粮道,岂不是多出了无数的空间和机会? 再接着,项康心里当然马上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这个厉老头,好象不简单啊?可是厉易积这个名字,我以前怎么好象没在书上看到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共献奸计 早在刚刚得知五万偏师全军覆没的时候,大秦帝国的上将军章邯就已经红着眼睛当众立誓,发誓要把罪魁祸首项康逆贼抽筋剥皮,然后再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后来章平带伤逃回章邯面前时,章邯除了掌掴毒打弟弟外,也又一次把项康痛恨到了极点,当时项康如果就在章邯的面前,章邯绝对能把项康生吞活嚼了,还连清酱都不用蘸! 可章邯没想到的是,项康竟然还有胆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李由!章邯的好友!大秦名相李斯的长子兼嫡子!李斯不但是章邯的上司,还是章邯在大秦朝廷里的政治靠山!在与章邯大军主力仅有七十余里的陈留战场,项康居然又用无耻诡计大败李由,打得李由几乎横剑自刎!不但打哭了李由,还打疼了李斯的老脸,更打得章邯颜面无存,彻底无法向李斯和大秦朝廷交代! 项康小丑一再跳梁到了这个地步,就算章邯的为人脾气还勉强过得去,也忍不住被项康气得是放声大吼,三尸神暴跳!才刚逼得魏咎投降自杀,章邯马上就让自己的副手董翳率领三万秦军南下追击,仅留下不到两万的军队打扫战场,处理俘虏,自领十八万主力尾随董翳而行,发誓要把狼狈东逃的少帅军主力斩尽杀绝,亲手把项康剁成肉酱,为秦军偏师和李由报仇雪恨! 一场超大规模的行军比赛也因此在砀郡大地上展开,首先东逃的少帅军冯仲所部跑得就象一群被饿狼追击的兔子,日夜兼程的直向睢阳而去;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紧随其后,带着沿途搜刮而来的粮草军需和英布、吕臣、魏豹三支仆从军急匆匆西进,惊惶得就象一群被雄狮追杀的绵羊;项庄提心吊胆的走在反秦联军的最后位置,带着六千军队担起了殿后任务;董翳统率的三万秦军则是杀气腾腾,一路急行,凶悍得就象一群饿急了的猛虎;而最后行动的秦军主力则是如同一道洪流奔潮,前队已到陈留城下,后队却还没有渡过谷水,声势之浩大,直接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做为项康最信任的少帅军两员大将之一,项庄最大的缺点就是发挥有些不稳定,这次也是一样,向东越过雍丘五十里后,项庄首先被董翳追上,被迫回身作战,虽说实力悬殊巨大,项庄所部的败局早已注定,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秦军竟然只用了一次冲锋,就直接冲垮了项庄所部的步兵方阵,导致项庄被迫溃散而逃,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不说,还逼得正在夷平城墙的项康只能是逼着英布和吕臣率军去回援项庄,又付出不小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帮项庄摆脱追击,收拢已经失散严重的军队。 也还好,项庄还算知道什么叫知耻而后勇,迅速重整旗鼓后,项庄又再次接住正在追杀英布和吕臣的秦军先锋,靠着辱骂激将,也靠着英布和吕臣的帮忙,总算是咬牙坚持到天色全黑才脱离战场继续东撤,董翳则害怕在黑夜之中行军过于危险,没敢连夜追杀,这才给了少帅军主力重新拉开与秦军追兵距离的机会。 其后的两天时间里,少帅军的后队又先后三次与秦军追兵交手,也每一次都是失败告终,被士气如虹的秦军追兵杀得尸横遍野,损失惨重,不过也还好,项庄和早就习惯了被秦军追杀的英布、吕臣咬牙做到了溃而不散,每次被打垮都顽强的浴火重生,带着越打越少的军队继续与秦军追兵周旋,总算是成功掩护了少帅军主力和粮草辎重安全撤回睢阳城下,同时沿途失散的少帅军将士也大都选择了逃回睢阳归队,所以项庄所部的损失还在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并没有让项庄所部彻底失去战斗力。 还是在确认了少帅军主力进驻睢阳城外的营垒之后,一路追杀不止的董翳才命令秦军停下脚步,在睢阳以西十里外建立营地,等待章邯主力赶来会合。结果消息才刚被斥候送到少帅军营地没过多久,冯仲就急匆匆的找到项康,向项康建议道:“少帅,暴秦军队一路追杀而来,军队肯定十分疲惫,又在距离我军只有十里的地方建立营地,显然是心中已有轻敌念头。末将建议,我军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突出奇兵,连夜偷袭暴秦军队的营地,打一个胜仗鼓舞士气,给我们牺牲的后军将士报仇,也打击一下暴秦军队的嚣张气焰,这样才有利于我们接下来和暴秦主力的决战。” “主意倒是不错。”项康说道:“但是暴秦军队那边恐怕也会料到这一点,我们想靠偷袭得手,恐怕很难。” “没关系,末将有一计,管保让我军可以偷袭得手。末将建议……。” 还没等冯仲把话说完,中军帐外突然又有亲兵入报,说是魏豹的部将周叔孤身一人前来,请求拜见项康,对周叔印象不错的项康当即下令接见。可是让项康和冯仲都十分傻眼的是,周叔进帐之后,刚行完礼就向项康说道:“少帅,末将听到消息,说是暴秦军队在睢阳以西的十里处下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抓住战机,乘着暴秦军队远来疲惫的机会,连夜出兵偷袭暴秦营地,必然可以获得大胜!” “周将军,怎么你也来劝我出兵偷袭暴秦军队的营地?”项康愕然问道。 “还有人也劝少帅你这么做?”周叔也是一楞,然后看了一眼惟一在项康面前的冯仲,周叔顿时醒悟,忙向冯仲行礼说道:“冯将军,看来这次我们又想到一起了,是不是你也建议少帅连夜出兵偷袭暴秦营地?” “是倒是没错。”冯仲说道:“可是暴秦军队恐怕也会料到这点,周将军你打算如何解决?” “冯将军英明,暴秦军队是有可能会料到这一点。”周叔点头,又说道:“不过此事不难解决,末将料定,暴秦军队远来疲惫,即便有所提防,也必然不会安排什么伏兵,布置陷阱让我军去钻,只会让军队严加戒备,遇到偷袭就以乱箭退敌,不给我军冲进他营地的机会。” “既如此,末将认为,我军不妨安排两支劫营军队,第一队在二更动手,佯装去偷袭劫营,被暴秦军队发现后也不急着撤退,只是与暴秦军队呐喊周旋,待三更左右再收兵回营。而暴秦军队见我军退走,必然认为可以高枕无忧,进而放松戒备,同时士卒体力严重下降,也定然会迅速入睡。而我军的第二队人马在四更时再突然动手,肯定可以把暴秦军队杀一个措手不及,获得大胜!” 周叔还没把话说完,冯仲就已经把自己的三角眼瞪成了铜铃状,还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韩姓亲兵,见他同样已经是满脸惊骇。凝神倾听的项康也没有发现冯仲的这个小动作,只是激动的一拍案几,惊喜说道:“妙计啊!如果我是董翳,我也绝对想不到偷袭之后竟然还有偷袭!此计可行!绝对可行!” 惊喜说完,项康还又忍不住问道:“周将军,你这么擅长用兵,怎么在临济的时候,就没给你们魏国的军队帮上忙,帮你们魏国军队又寻思几条破敌妙计?” “回禀少帅,末将在临济的时候,不是没有进言献计,是周丞相(周福)他不听。”周叔颇有些委屈的说道:“一条都不听,还骂末将纸上谈兵,拿沙场征战做儿戏。” “有眼无珠!暴殄天物!”项康骂了两个带有贬义的成语,然后又转向冯仲问道:“冯大兄你刚才说你也有一计,管保可以让我们偷袭得手,是什么妙计?” 冯仲的表情有些尴尬,半晌才说道:“少帅,我的计策,和周将军的办法一模一样,连先后两队劫营军队的出击时间都是一样。” 轮到周叔惊讶去看冯仲了,冯仲苦笑,说道:“周将军,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居然什么都能想到一起。” 周叔笑笑,又微微垂首,暗道:“难怪是项少帅最信任的外姓将领,果然厉害。” “惟有此人能够与我匹敌。”这是冯仲身后韩姓亲兵的心理话。 ………… 秦军先锋抵达睢阳战场时天色已经不早,才刚挖了一条护营壕沟,修建起一道木质栅栏,还没等筑起土垒和羊马墙,天色就已经全黑。为了不至于累垮军队,董翳当然不敢让已经疲态尽露的秦军将士继续连夜施工,只能是让军队赶紧吃饭休息。 同时也和项康等人预料的差不多,因为营防工事还没来得及完善,还有距离少帅军营地只有十里路程,董翳果然安排了军队轮流值守营地,小心提防体力相对消耗较少的少帅军主力连夜偷袭,而且董翳还向率军轮流守营的秦军将领叮嘱道:“千万小心,绝对不能有半点的松懈,项康那个逆贼奸诈无匹,很可能会利用我们远来疲惫的机会,连夜出兵偷袭!遇到这样的情况,绝对不能冒险出战,只管用乱箭退敌,不给贼兵摸到我们营地栅栏的机会!要防着项康逆贼偷袭是假,诱敌是真!” 也因为董翳的这道命令,在全军上下都十分疲惫的情况下,受命率军值勤的秦军将领也卖足了力气督促军队小心戒备,还没到二更,就有十好几个在站岗时睡觉的哨兵挨了皮鞭,抱着武器蹲坐在营中空地上打盹的秦军士卒,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挨了毒打训斥,辛苦之极。 不过秦军将士当然不是白白辛苦,二更的时候,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影就借着夜色掩护,偷偷摸摸的潜行到了秦军营地的门前,妄图悄悄打开营地大门,幸得严密戒备的秦军将士及时发现,立即敲响铜锣报警,枕戈以旦的秦军将士也马上冲到自己的岗位上,二话不说就对着那群妄图偷营的卑鄙敌人一通乱箭,逼得他们狼狈逃窜。 “咚咚咚咚咚!” 偷袭失败的少帅军恼羞成怒,竟然改偷袭为强攻,猛烈敲打战鼓,呐喊着正面冲击秦军营地,秦军将士这边沉着迎战,迅速张弩上弦,看到敌人逼近就马上乱箭招呼,把正面杀来的少帅军将士射得根本不敢靠近栅栏,同时董翳也匆匆起身披挂,冲进中军大帐组织军队备战,提防栅栏防线真被少帅军突破。 来袭的少帅军十分顽强,几次冲锋没能得手后,竟然又改变方向,迂回去冲秦军的大营北门,准备充足的秦军将士据营死战,不断以弓弩乱射袭营之地,不但牢牢守住了栅栏防线,还把卑鄙偷袭的敌人射得死伤不小。最后足足激战了将近一个时辰,始终找不到任何机会的少帅军才恨恨退兵,带着受伤同伴悻悻撤回睢阳。 成功杀退了敌人之后,精神正处于亢备状态的秦军将士倒是马上欢呼一片,可是随着时间的继续推移,度过了兴奋期的秦军上下却没有一个不是感觉全身酸痛,呵欠连天的只想睡觉,再当仔细确认了少帅军真的撤走后,董翳下令让秦军将士各回原位休息时,无数的秦军将士才刚回到自己蹲守的位置,马上就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片,疲惫的鼾声此起彼伏,随处可闻。 同样疲惫不堪的董翳这次没再要求秦军众将继续严密戒备,直接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帐休息,秦军各级将领也没有继续督促士卒时刻保持清醒,各自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马上就倚坐在昏昏睡去,那些营帐里没有参战的秦军将士也是一样,在被惊扰了近一个时辰后,迅速就在相对比较温暖的帐篷里进入了梦乡,将曾经高度戒备的秦军大营,彻底变成了一处睡梦之地。 一个时辰的时间其实不短,可是对于疲惫酣睡的秦军将士来说,却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结果也就在秦军上下几乎全部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又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影,便又一次悄悄的摸到了秦军大营的门前。 哨塔上秦军哨兵早就坐在哨塔里沉睡不醒,守卫营门的秦军将士也是东倒西歪,呼噜声音一个比一个更大,甚至就连那群黑影摸到了大营门前,悄悄取下了门闩,这些秦军将士都依然还在声音疲惫的说着梦话。 更多的黑影悄悄的摸进了已经大开的秦军营门,守门的秦军士兵早已在睡梦中被人悄悄杀死,仅发出一声闷哼就不再动弹,最后,还是在大量的黑影已经潜行进入了秦军营内的时候,一个被尿憋醒的秦军士卒才无比恐惧的发现这一情况,张口大喊,“敌袭!贼军已经杀进来了!” “被发现了!杀——!” 巨大的喊杀声突然响起,郑布率领的少帅军突击队蜂拥上前,见人就杀,见帐就掀,被喊杀声惊醒的秦军将士则是措手不及,很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就已经被突然倒塌的军帐压住,继而被疯狂刺来的长矛战戟捅死戳死,仓促起身出帐的很多秦军将士也是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就被突然砍来的钢刀劈翻,惨叫着摔倒阵亡。军帐不断被掀翻,篝火也不断被掀起,洒落得到处都是,并且迅速引燃了许多军帐。 见郑布的前军得手,尾随在后的冯仲马上让自己的军队点起火把,呐喊着冲锋上前,尾随着郑布冲进秦军营内杀人放火,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董翳才破口大骂着冲进自己的中军营地,组织兵马应对少帅军的袭营之军。可惜董翳这么做已经太晚太晚了,先后杀入秦军营地的少帅军将士不但已经把秦军营地搅得天翻地覆,还直接冲破了秦军的中军防线,并且直接向着董翳的中军大帐杀来,仓促起身迎战的秦军将士则是彻底一片大乱,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慌乱奔走自相践踏,又那里来的时间从容集结,列队而战? 依然还是郑布所部立功,成功杀进了秦军中军营地后,身先士卒的郑布红着眼睛只是直接冲向董翳的中军大帐,董翳的亲兵虽然也有奋力抵抗,可是慌乱中手忙脚乱,又那里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少帅军突击队?郑布所部只用了一个冲锋,就纵火点燃了董翳的中军大帐,并且成功砍倒了董翳的帅旗,从根本上彻底摧毁了秦军的士气和指挥系统,董翳也不敢怠慢,只能是赶紧带着亲兵撤往后营去寻求保护,少帅军将士乘机在秦军中军营地里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地,期间还顺手点燃了中军大帐背后的秦军粮帐。 整体战斗力其实不强的冯仲所部也表现得十分神勇,看准秦军北营的起火不多,便直接杀进了秦军北营,粉碎了这一带秦军的集结希望,一边杀人一边疯狂纵火,然后又直接冲向了位于西面的秦军后营,还点燃了秦军马厩,致使秦军战马受惊后四处奔走,踩死踏伤许多秦军士卒,也让本就乱成一团的秦军营地更是混乱。 也多亏了董翳此前考虑得比较周详,为了让核心骨干陇西精锐可以安心休息,把陇西精锐安排在了最为安全的后营休息,身经百战的秦军陇西精锐这才得以仓促集结,保护住了逃来求救董翳,也力战敌住了妄图冲进后营杀人放火的少帅军将士,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没让秦军彻底崩溃。 不过也已经足够了,再是如何打不过秦军的陇西精锐,抢占先机的少帅军将士在对付基本上由骊山刑徒组成的普通秦军时,却照样是的得心应手,杀人放火如同砍瓜切菜,直把普通秦军杀得是鬼哭狼嚎,尸横累累,也把无数的秦军将士逼得弃营而逃,不敢再留在营中等死,同时把能够点燃的营帐车辆几乎全部点燃,把大部分的秦军营地化为一片火海。 激战到了天色微明时,项康又派遣晁直和项冠率领少帅军主力的步骑大队赶来增援,见情况不妙,董翳也只好赶紧带着陇西精锐和能够控制的军队弃营撤退,还一口气直接逃出了四十余里才收住脚步,少帅军大获全胜,连偷袭带追杀斩首接近万人,俘虏超过三千,连本带利的讨回了董翳所部之前追杀少帅军欠下的血债。 喜讯传回睢阳城下,项康在大喜之余,也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做出的一个决定,暗道:“不管用什么代价,都一定要把周叔挖过来!这小子绝对是一个被历史埋没的名将,我绝对不能错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以刀欺人 “项康鼠辈,安敢如此?我誓灭之!” 收到秦军前锋董翳所部又被项康用无耻诡计大败的消息,正在带着秦军主力从容西进的章邯气得把手里的马鞭给直接扳成了两截,余怒未消,又再一次吼出誓灭项康的咆哮。在场的秦军将领也纷纷怒吼,咆哮着对项康喊打喊杀,也对小丑一再跳梁的项康痛恨到了极点,恨不得把项康食肉寝皮,碎尸万段! 惟有和老项家颇有渊源的司马欣比较冷静,仔细阅看了董翳派人送来的加急军报后,司马欣马上就向章邯说道:“上将军,我们必须得马上加快速度,董翳在军报上说,他被迫放弃营地的时候,没能来得及带走粮食,说明这个时候董翳将军的军队肯定已经断粮了,我们如果不赶紧过去增援他,他的军队无粮,恐怕还要再吃大亏。”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章邯不敢迟疑,忙吩咐道:“给前队的始成传令,叫他加快速度前进去接应董翳将军。再有,如果追上从雍丘西逃那支贼军,不必客气,尽量给我全部斩杀,让砀郡的黔首黎庶看一看,追随项康逆贼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章邯提到的雍丘军队,实际上就是项康采纳雍丘儒生‘厉易积’建议,用雍丘新兵临时组建的雍丘守军,美其名曰是让这支军队留守城池,阻拦迟滞秦军的东进脚步,其实是故意给这些雍丘新兵一个逃命回家的机会,避免这些刚投军就要被迫离家东逃的雍丘新兵生出变故,影响到少帅军的军心士气。 可项康事前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不愿再被秦廷的暴政荼毒,还有因为‘厉易积’之弟‘厉商’和一些仇恨秦廷的雍丘将士鼓动,当章邯的主力逼近雍丘时,三千多雍丘新兵竟然有超过一半选择继续追随少帅军,在项康安排的雍丘守将率领下,毅然东逃来与少帅军主力回合,只有一小半的人选择就地解散,逃回家中与亲人团聚。章邯得知这一情况后也愤怒不已,所以在派遣前军去接应已经断粮的董翳时,又顺便颁布了对少帅军雍丘新兵的必杀令。 命令送到秦军前队,统领秦军前队的章邯爱将始成不敢怠慢,立即催动军队全速前进,没用多少时间就顺利越过了城墙已经被彻底夷平的襄邑城,并在半天之后,追上了正在仓皇西逃的少帅军雍丘新兵,立即下达了斩尽杀绝的命令。 装备低劣,接受的训练时间又短,势单力薄的雍丘新兵当然不敢拿鸡蛋碰石头,才刚到秦军追近,马上就撒腿狂奔,亡命东逃,秦军紧追不舍,并且靠着长时间的严格训练,逐渐拉近了与雍丘新兵之间的距离,嚎叫着就要挥动屠刀,疯狂屠杀这些胆敢坚定追随项康的雍丘新兵。 还好,就在雍丘新兵们觉得自己已经在劫难逃的时候,前方突然发生变故,一大群拖戈拽旗的秦军败兵突然从东面狼狈逃来,后面还有一支少帅军的骑兵在奋力追杀,雍丘新兵士气大振,赶紧高举着少帅军旗帜狂奔向东求援,还在与秦军败兵迎头相撞时,顺手斩杀了不少已经饿得面如菜色的秦军败兵,秦军败兵则无心于战,跌跌撞撞的只是扑向友军请求援助,还有许多人激动得哭出了声音,拼命大喊道:“有吃的没有?我要饿死了!我快饿死了!吃的!吃的!”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简单,发现秦军援军已到,统领少帅军骑兵的项冠接应到了雍丘新兵后,马上掩护着雍丘新兵掉头就走,始成所部虽然也有分兵追赶,可是长途奔袭后体力下降,无法杀溃少帅军骑兵,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雍丘新兵胜利逃亡,在少帅军骑兵的掩护下逃出生天。 消息传到睢阳,出于感动,还有为了收买人心,项康果断亲自出营五里迎接雍丘新兵的到来,结果让项康更加感动的是,年过六旬的雍丘老头‘厉易积’竟然也兑现了诺言,乘坐着一辆马车和雍丘新兵一起前来投奔自己,项康也不迟疑,马上就把厉老头封为谏议大夫,让他帮着周曾署理军中事务,又把厉老头的弟弟‘厉商’封为都尉,双双予以重用。 厉老头还是一样的洒脱,受封后也不拜谢,只是直接说道:“少帅,老夫的官职可以不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抵御暴秦军队的主力,老夫愚见,这一战我们必须要以坚守为上,深沟高垒与暴秦军队正面对峙,拖到他的随军粮草耗尽,被迫从后方运粮供给前线,然后我军才有机会在他的粮道上做文章,获取胜机。” “厉老先生所言极是。”项康点头,坦然说道:“事实上晚辈也是如此谋划,先生一会随我到了营地,就知道晚辈这一次花了多少力气准备长期坚守了。” 项康不是在吹嘘,为了抵御章邯的主力大军,少帅军这一次确实是花了大力气建立营防,护营壕沟虽然仅挖了两道,可每一道都是宽达两丈,深超一丈,又引入了睢水灌满,让秦军更加难以逾越,又筑起营墙和羊马墙,哨楼、角楼和鹿角拒马等防御工事一应具全,坚固程度绝对不在彭城营地之下,再加上少帅军这一次的可用兵力远比彭城大战时为多,所以项康相信,自己这一次一定能够继续挡住秦军进攻,坚持到项梁的救兵到来。 不过项康的信心很快就出现了一点动摇,两天后,当章邯亲自率领着秦军主力逼近睢阳城下时,第一次与秦军主力对垒的项康才心惊胆战的发现,自己还是严重低估了章邯大军的实力,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将近二十万军队的恐怖规模。 站在营中高地向西眺望,秦军的旗帜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旗帜下的秦军队列层层叠叠,就好象海浪一样的起伏不休,矛戟如林,士卒似海,就好象一道巨大的黑色潮水,不紧不慢的向睢阳城下流淌,渐成淹没之势。 见此情景,站在项康身边的少帅军文武几乎都没有言语,全都眉头紧皱,开始担心自军能否抵挡得住章邯的恐怖大军,甚至还担心就算项梁的救兵到来,恐怕也扭转不了战局——毕竟,秦军不但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还拥有精锐优势——项康麾下不管那一支军队,可是都没办法和章邯麾下的陇西精锐正面抗衡。 还是过了许久后,项康才向身旁众将咨询他们对秦军主力的看法,信心普遍不足的少帅军众将闭口不言,项康也没介意,只是转向站在魏豹身边的周叔,直接向他问道:“周将军,你怎么看?” “少帅放心,暴秦军队的实力是很强大,但我们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周叔答道:“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设法鼓舞起我们的军队士气,消除我军将士的恐惧念头,然后才能坚守营地,坚持到转机到来。” 项康点了点头,稍一盘算后,项康吩咐道:“派人去和章邯联络,约他和我一起各自派遣三十名勇士,不穿铠甲,只携刀剑,到两军阵前做生死之搏,一赌胜负。同时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我们的将士都知道,顺便挑选三十名勇士准备出战。” “少帅想靠勇士决斗取胜,以此鼓舞士气?”周曾问道:“如果章邯看穿你的打算,拒绝接受怎么办?” “那我们的士气不就直接鼓舞起来了?”项康冷笑,说道:“我军主动搦战,章邯匹夫却不敢接受,我们的士卒听到了这个消息,会怎么看暴秦军队?会不会觉得暴秦军队虚有其表,实际上不堪一击?” 周曾会意,赶紧安排人手去与秦军约战,同时已经被封为护军都尉的项扬也立即派人赶往少帅军营地各处,当众公布项康这一决定,顺便鼓励够胆量的少帅军将士挺身而出,去阵前为全军做生死之搏。 不一刻,少帅军的使者将消息送抵秦军军中,章邯闻讯之后冷笑,说道:“好个奸贼,知道本将军的军威惊人,怕他的贼军士卒胆寒,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鼓舞士气。” “上将军,不能上当。”司马欣说道:“各派三十人到阵前相搏,胜负谁也无法预料,倘若我军不幸失利,必然会挫伤我们的锐气,于战不利。” “不能拒绝。”章邯摇头,冷笑说道:“我敢料定,项康逆贼必然已将这个消息对全军公布,我军倘若畏惧不战,贼军士气必然会大为振奋。这一战必须得打,不能退缩!还必须得取胜,彻底摧毁贼军的军心士气!” 言罢,章邯除了一口答应项康的搦战要求外,又立即派人到军中挑选勇士出战,并许以重赏鼓励秦军勇士舍命而战。然后自不用说,号称赳赳老秦的秦军阵中果然马上站出了成百上千的无畏勇士,自告奋勇去替章邯接下这场群架,让秦军将领可以尽情的择优挑选。 少帅军这边也一样,虽说富庶繁华的淮泗一带难产精兵,可是四万多人的庞大基数毕竟放在这里,所以使者带回章邯答应阵前决战的消息时,三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少帅军勇士也同样被领到了项康的面前,而这三十名勇士之中,又赫然包括了钟离昧和龙且这两个绝世猛将。 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钟离昧和龙且,项康也没反对他们出战,只是对他们好言鼓励,许以重赏,旁边的项庄却是国字脸涨成了血红,突然上前一把拉出了一个体格比较瘦弱的少帅军勇士,大声说道:“你身板太弱,留下来,我替你去!” “阿哥。”项冠、项扬和项它等在场的项家子弟都是紧张出声。 “不要废话!”项庄神情凶狠的说道:“这个时候,我们项家子弟不上阵,谁敢给我们卖命?” “你升一级,留下,让我阿哥替你去。”项康指住被项康拉出那名勇士,不动声色的吩咐道。 不敢违抗军令,那自告奋勇的少帅军勇士只能是抱拳领命,乖乖退出队伍,然后另一边又有英布上前,同样拉出了一个体格比较单薄的勇士,大模大样的说道:“给你五十金,让我去。” 项康满意点头,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去吧,先把铠甲脱了,说好了不穿铠甲,只带刀剑,我们不能言而无信。来人,把我交代的刀剑拿上来,让他们随意挑选。” 按照项康的吩咐,亲兵早就准备好的刀剑立即送上,结果才刚看到项康亲自安排的刀剑,在场的少帅军文武都是轰笑一片,斗志昂扬的项庄、英布和龙且等人却是无不傻眼,都说道:“少帅,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觉得欺负人,你们可以不用。”项康微笑答道:“但记住,这场仗只许胜,绝对不许败,输了的话,我们这场仗就真的没办法打了。” ………… 这时候,三十名携带秦长剑的秦军勇士已然抢先出阵,在阵前耀武扬威,大声搦战,秦军将士有节奏的呐喊助威,章邯也亲自来到阵前观战,自信的微笑着等待欣赏自军勇士如何大展神威,尽数斩杀胆敢出战的少帅军跳梁小丑——章邯也的确有这个自信,因为光以体格而言,关中士卒确实要比淮泗士卒强健和高大一些。 没让章邯失望,呐喊声也在少帅军的营中响起,营门大开间,包括项庄、英布和钟离昧在内的三十名少帅军将士大步出营,义无返顾的迎向远处的秦军勇士。章邯再仔细一看时,顿时有些动怒,愤怒说道:“项康小儿,竟然如此言而无信,说好只带刀剑决战,怎么把长矛战戟带出来了?” “上将军,好象不是矛戟,好象真的是刀。”司马欣眺望着提醒道:“是刀,真的是刀!” 章邯闻言一楞,赶紧再仔细眺望时,发现那些少帅军勇士带来的类似长矛战戟的武器,竟然真的是一些狭窄长刀,只是长度过长,是章邯生平未见,所以章邯还误以为是长矛战戟。再接着,章邯又满头雾水的说道:“这么长的刀有什么用?不怕在劈砍时折断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章邯的问题,仅有司马欣提醒道:“上将军,要不要暂时停战,派人过去交涉,让我军勇士携带戟矛作战?不然的话,我们的勇士铜剑过短,怕是会吃亏。” “这个时候停战交涉,我们的士气就坠了。”章邯摇头,一咬牙说道:“继续打!我就不信了,贼军的古怪长刀,就真的能够战得过我们大秦横扫六国的青铜长剑!” 非死即生的残酷群殴就此展开,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和战鼓声中,共计六十人的秦军和少帅军勇士逐渐加速,双目紧盯对方,迅速变为冲锋之势,即将相与时突发一声整齐大喊,各自挥舞武器向对方身上全力招呼。 鲜血飞溅,项庄等人带出来的十几柄斩马刀首先建功,靠着长度的绝对优势,抢先把刀锋劈砍到秦军勇士的头上肩上,结果让章邯和秦军将士大吃一惊的是,看似狭长过份的斩马刀不仅没有折断,相反还象劈瓜劈柴一样,轻而易举就把好几个秦军勇士的脑袋直接开瓢,砍到了肩膀上的,也直接就把中刀的秦军勇士卸掉了一只胳膊! “好!”营地里观战的少帅军将士疯狂呐喊叫好。 “哎呀!”在后方观战的秦军将士大声惋惜,士气顿时受挫。 观战的秦军将士还只是惋惜和心理受到影响,可是身处阵上的秦军将士却是在心惊胆裂,因为项康亲自设计的斩马刀实在是太锋利和太恐怖了,在秦军勇士没穿铠甲的情况下,斩马刀不管劈砍横扫,只要命中,最轻也只能让秦军将士重伤,重的话就是直接丧命,只不过转眼之间,就有超过十名秦军勇士横尸当场,全都是被少帅军极度无耻的斩马刀所杀。而少帅军勇士却只有两人阵亡,死的还全都是担心自己用不惯斩马刀,选择了普通刀剑而战的人。 伤亡数字迅速拉开之后,少帅军勇士彻底占据上风,吼叫着只是不要命的把武器往秦军勇士身上招呼,而秦军勇士统一装备的秦长剑虽对普通刀剑占据上风,可是碰到了斩马刀却是完全的被动挨打,脑袋不断被斩落,手脚不断被劈断,甚至就连秦军勇士手里的秦长剑,也在格挡时被劈断了好几把。——青铜性脆,最怕劈砍,钢铁锻造的斩马刀则弹性优良,即便是劈到硬物,通常也不会折断。 “狗贼!无耻!无耻!用这么长的刀,不要脸!不要脸!” 歇斯底里的大骂着,从没有碰上过这种武器的秦军勇士手忙脚乱,顾得了东顾不了西,被少帅军勇士的斩马刀象砍瓜切菜一样的肆意砍杀,营地里的少帅军将士欢呼更盛,大队的秦军将士却是声音低落,无不明白此战自军已经必败。 终于,招架不住少帅军勇士的疯狂砍杀,几个秦军勇士被迫夺路而逃,连滚带爬的逃回本阵寻求救援,少帅军将士的欢呼声因此响彻天地,章邯却是脸色铁青,喝道:“把这几个贪生怕死的鼠辈拿下!当阵斩首!” 将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秦军将士乱刀砍成碎片,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项庄等人狂笑着大步回营了,在仅牺牲五名勇士的情况下,几乎全歼了秦军的出战之兵,少帅军将士欢呼不断,列队迎接自军勇士凯旋,还不约而同的整齐唱起了楚国军歌,士气振奋到了极点,恐惧心理更是彻底一扫而空。而秦军这边却是完全相反,欢声全无不说,许多的秦军士卒还开始窃窃私语,低声议论少帅军勇士手里的恐怖长刀,军心士气一起受到严重影响。 这时候,章邯的脸色当然比刚才更加难看,沉默了许久,才一字一句的说道:“立营,立即赶造攻坚器械,来日报仇!” 第一百四十章 反主为客 章邯的用兵和传说中一样谨慎,即便少帅军东撤时拆毁了襄邑城墙,早早就直接摆明了要在秦军粮道上做文章的态度,同时秦军的兵力也是少帅军和反秦联军的将近四倍,可章邯却依然牢记五攻十围的兵家正理,不肯冒险分兵四面合围少帅军和反秦联军的营地,选择了在睢阳正西立营,准备集中优势兵力,以正面强攻破敌。 睢阳大战也因此变得空前的激烈和惨烈,抵达睢阳战场的第三天,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严密准备后,章邯一口气出动了十二万军队,兵分两路发起进攻,还十分出人意料的以偏师攻打位于正面的少帅军营地,自领主力猛攻少帅军营地旁边的英布、吕臣和魏豹的反秦联军营地。 知道章邯是想剪除自己的羽翼,打击自己的军心士气,然后再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可是项康却没有任何办法破解章邯这一策略,只能是硬着头皮指挥军队坚守营地,同时提前做好出兵增援友军营地的准备。而英布、吕臣和魏豹也不敢怠慢,全都亲临第一线鼓舞士气,指挥自军将士凭营死守。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董翳率领的秦军偏师直接投入四千弓弩手与少帅军展开远程战,掩护秦军的投石机上前投石攻击,少帅军同样用弓弩和投石机还以颜色,与秦军对射对砸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虽没有落入下风,却也无法击退来敌。 反秦联军营地这边的战斗更为激烈,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秦军主力同时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发起猛攻,密集的羽箭几乎把初春的阳光遮蔽,漫天飞舞的乱石更是把反秦联军辛苦堆砌的营墙和羊马墙砸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各司其职的英布、吕臣和魏豹三军虽然也有奋力反击,可还是被秦军的远程火力压得透不过气,死伤相当不小。 借着远程武器的掩护,兵力雄厚的秦军主力又一口气出动了上万步兵,分为十队,轮流搬运沙包和柴捆上前,去填塞反秦联军大营北门外的护营壕沟,负责守卫北门的吕臣所部虽然也有拼命放箭阻止,无奈秦军的填壕态度却十分坚决,任何敢扔下沙包柴捆后退的士卒,马上就会被秦军督战队当场斩首,再加上秦军弓弩的疯狂压制,所以无数的柴捆和沙包还是被扔进了反秦联军的护营壕沟中,逐渐积累,填平了多段护营壕沟。 见情况危急,吕臣只能是早早就动用预备队上前助射,妄图阻拦秦军继续填壕,可秦军将士的顽强却让吕臣军的士卒咋舌,完全就象一群单细胞生物一样,一味的只是搬运土石柴捆上前,疯狂填塞反秦联军辛苦挖掘的两道护营壕沟,除非直接阵亡,否则就算中箭受伤也绝不后退,怎么都要把土石柴捆扔进壕沟,甚至还把倒在壕沟旁边的秦军士卒尸体也推进壕沟,为攻营军队铺垫前进道路。 招架不住秦军将士的拼命填塞,北门外的两道护营壕沟很快就被填塞出了多条可以直接通过的道路,章邯也不迟疑,马上出动三千军队正面叩打反秦联军的大营北门,东西两门外的秦军也同时出兵,携带大量浮桥上前抢搭过河桥梁,让东西两门的反秦联军无法腾出手来增援北门。 远程对射的时候,吕臣军再是如何的死伤不小,倒也还勉强支撑得住,可是到了营墙攻防战的时候,吕臣军很快就感觉无比吃力了,即便吕臣是把自己麾下最精锐的军队派上了营墙守卫,可秦军将士却还是呐喊着接二连三的冲上营墙,把吕臣军的防线冲得摇摇欲坠,处处告急,也逼得吕臣只能是赶紧遣使向项康告急,请求项康赶紧派兵过来增援,项康无奈,为了不让友军惨败动摇和打击自己的军心士气,只能是立即派遣朱鸡石出兵去救吕臣。 项康的果断决定挽救了反秦联军的营地,朱鸡石带着少帅军将士才刚过营加入战场,章邯那边就已经出动了两千陇西精锐加强进攻,幸得朱鸡石军及时登墙,帮助吕臣军顶住了秦军的这波猛烈反击,反秦联军的营地才没有被秦军直接攻破。但是这么一来,朱鸡石所部却再也没有了撤下营墙休息的机会,被迫死死顶在最前线,与轮流冲来的秦军做生死之搏,损失甚是不小。 章邯始终没有放弃正面强攻反秦联军的大营北门,除了让军队轮流上前冲击营墙,同时也始终没有放弃填壕,而随着壕沟被填平得越来越多,攻营秦军的攻击面也越来越广,朱鸡石所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几乎每分每秒都得与呐喊冲来的秦军将士以命相搏,得不到任何休息的机会。 少帅军的战斗力确实要比吕臣的乌合之众强些,可是与秦军相比,却是连主要由骊山刑徒组成的普通秦军都要逊色几分,更别说是章邯的王牌陇西精锐。所以朱鸡石所部即便是有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被轮流上前的秦军将士一再反复消耗之后,却也照样的逐渐有些招架不住,逼得朱鸡石为了预防万一,只能是赶紧派人回营向项康报告情况,请求项康再派援军。 “怎么朱鸡石也这么快就向我求援?” 无比烦恼的抱怨了一句,又眺望了一眼厮杀得天昏地暗的反秦联军营地,项康突然醒悟,脱口说道:“章邯匹夫难道是故意的?他知道吕臣、英布和魏豹的军队不如我的军队能打,故意一再强攻他们,逼着我一再派兵增援吕臣他们,让我把军队消耗在吕臣他们的营地,然后再从容对我下手?” 终于醒悟了章邯的意图后,项康只稍一思索,马上就向项庄吩咐道:“阿哥,你带六千军队过去,无论如何都要帮朱鸡石守住吕臣他们的营地。” “阿弟,我走了,你这边如果出现危险怎么办?”项庄担心的问道。 “没事,我这里面对的是暴秦偏师,支撑得住。”项康摇头,又说道:“快去吧,先帮吕臣他们撑过今天,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解决友军会被暴秦军队重点攻击的问题。” 项庄无奈,只能是匆匆点拨兵马,带着六千少帅军从北营出门,去救援战斗力完全靠不住的友军。而章邯遥遥看到这一情况后,也马上冷哼了一声,“够聪明,这么快就看出了本将军的意图,直接出动数量足够的军队增援其他贼军。不过没用,只要有吕臣魏豹这些废物贼军在,他们就永远是你的破绽和弱点。” 是日的大战,从表面看上去,倒是秦军主攻反秦联军的营地,对少帅军主力只是牵制佯攻,可实际上这场大战却完全是少帅军将士在血拼,为了帮助友军守住营地,朱鸡石和项庄所部的少帅军将士前仆后继,轮流上墙死战,和秦军拼得是血肉横飞,死伤惨重,付出了十分巨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了天色微黑,逼得秦军撤兵回去休息。期间少帅军的三支仆从军虽然也有拼命苦战,无奈战斗力有限,起到的作用并不是很大,没能为少帅军将士分担太多压力。 如此一来,少帅军将士和反秦联军将士之间,当然无法避免出现了一些隔阂和矛盾,少帅军将士埋怨和嘲笑友军无能,对友军生出不满,反秦联军上下却十分委屈,觉得自己也流了血流了汗,出了大力气,怎么还要被少帅军将士嘲弄看不起?同样也是对少帅军有些不满,生出缝隙。 因为这个情况,当天晚上,英布、吕臣和魏豹三人也匆匆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期间三人虽然也坦然承认自己的军队确实不如少帅军能打,没有少帅军帮忙,自军绝无可能守住营地,却还是不想主动请求项康收编,成为项康的臣下部将,仅仅只是想要请求项康答应让自己的军队移驻到少帅军营中,避免成为秦军重点攻打的目标。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不肯接受项康的收编,项康又怎么敢放心让吕臣等军进驻自己的营地,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再说了,反秦联军总兵力达到一万三千余人,仓促移营到少帅军的营地,肯定会打乱少帅军的营防部署,项康当然更不可能答应。 一起愁眉不展的时候,营门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秦军派遣使者来传递书信,有章邯的亲笔信要交给吕臣。吕臣出于好奇,同意接受书信,可是仔细章邯的书信后,吕臣就马上破口大骂了,原来章邯这道书信竟然是来挑拨离间,说是项康不肯让吕臣、英布和魏豹三人的军队进驻少帅军的营地,是信不过吕臣等人,也迟早会把吕臣等人当着弃子抛弃,劝吕臣等人临阵倒戈,突然从背后给项康一刀,拿着项康的脑袋到自己面前请功领赏,享受大秦朝廷赏赐的荣华富贵。 “章邯匹夫,看来真的是想揪住我们不放了。”英布叹息道:“如果我们继续驻扎在这里,章邯匹夫以后绝对是集中兵力攻打我们的营地,逼着我们向项少帅求援,象这样要不了多久,就算项少帅不说什么,他的部下也肯定会和我们生出矛盾。” 很懂这个道理的魏豹和吕臣一起沉默,也一样的束手无策,然后这时,帐外又有士卒来报,说是项康新任命的谏议大夫郦食其过营求见,有大事想代表项康和吕臣、英布、魏豹商量。——顺便说一句,还是在看到郦食其亲笔签名的军中公文时,白字王项康才总算是知道自己无意中网到了一条大鱼,同时也马上下定决心,让郦食其取代许束,成为自己专用的外交骗子。 吃人嘴软,欠了项康这么多人情,吕臣、英布和魏豹三人当然是一起到大营门前亲自迎接郦食其,毕恭毕敬的把郦食其请进了吕臣的军帐后,吕臣还主动交出了章邯的书信。郦食其看完一笑,很会说话的说道:“章邯竖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吕臣将军你为旧主报仇,亲手斩杀出卖张楚王的叛徒庄贾,忠义之名早就名满天下,章邯竖子居然还敢异想天开,来吕将军你这里自取其辱。” 被郦食其夸得高兴,吕臣忙又说道:“多谢郦老先生谬赞,在下已经命人将暴秦使者拿下,一会请先生把暴秦使者带回去交给项少帅,请他随意发落。” “此事不忙,一会再说。”郦食其摇头,微笑说道:“三位将军,老夫这次过营,是来替项少帅向你们道歉的。” “项少帅向我们道歉?”吕臣和英布等人听了一楞,都说道:“项少帅有那里对不起我们,为什么要向我们道歉?” “我们项少帅之前思虑不周,害得你们落入险境,所以必须要向你们三位将军道歉。”郦食其十分诚恳的说道:“项少帅他之前考虑到你们是友军客军,为了指挥方便,没有让你们带着军队进驻我们的营地,安排你们另立营地,但他没有想到,这么做会导致你们成为章邯匹夫的主攻目标,让你们被迫以弱势兵力抵挡暴秦主力,彻底落入被动下风。这一点是他的思虑欠妥,所以他要老夫务必替他向你们表达歉意。” “少帅真是太客气了。”吕臣感动的说道:“独自立营,其实是我们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怎么还能让项少帅为了这事向我们道歉?再说了,如果没有项少帅及时出兵增援,只怕我们的营地今天就已经被暴秦军队攻破了,我们感谢他还来不及,怎么还能让他道歉?” 英布和魏豹纷纷附和,全都老实承认这事与项康无关,郦食其则把枯瘦的老手一挥,说道:“三位将军不必谦虚,没有阻止你们独自立营,就是我们项少帅的过错,所以关于这事,我们项少帅必须要向你们表达歉意。还有,为了弥补他之前的过错,项少帅还要老夫请你们调整营地,以免你们再被暴秦主力直接针对。” “项少帅想让我们调整营地?如何调整?” 吕臣迫不及待的问,也巴不得项康主动要求自己的军队移驻到少帅军营地里,然而让吕臣、英布和魏豹三人根本不敢相信的是,郦食其却突然一指睢阳城的方向,说道:“少帅想请三位将军统兵进驻睢阳城内,替我军担起守城重任。” “项少帅让我们进城驻扎?” 吕臣惊喜得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英布和魏豹同样惊喜万分,忙说道:“这怎么能行?我们进了城,项少帅的兵马,岂不是得独自担起与暴秦军队正面抗衡的重担了?” “这样的重担,光靠我军的一军之力,当然不可能独自担起。”郦食其微笑说道:“三位将军进城之后,还请时刻做好出击救援的准备,见我军形势危急时,还望你们及时出兵增援。当然,章邯匹夫如果出兵攻城,我军也会及时出兵攻打暴秦军队的背后,为你们分担压力。如此,贵我两军互成掎角之势,岂不是可以更好的与暴秦军队抗衡周旋了?” 郦食其确实是交涉天才,如果他一上来就要吕臣、英布和魏豹三支军队进驻睢阳城里,吕臣等人肯定马上会觉得项康是在看不起他们,想把他们撵进城里免得继续拉少帅军的后腿。但郦食其反主为客,首先说了一番替项康道歉的话,然后才客客气气的劝说吕臣等人移驻睢阳城内,吕臣等人自尊心没有受损,当然也就不会节外生枝。所以只是和郦食其谦虚了几句,吕臣等人便欢天喜地的答应了率军进城,不再成为少帅军防线上的破绽弱点。 事还没完,约定了进城事项之后,郦食其又向魏豹说道:“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的部将周叔,此前曾经预言过章邯匹夫这次来打睢阳,会重前权而轻后备,暴露粮道弱点,现在此事已经应验。贵军进城后联络不便,为了方便将来的劫粮断粮,我们项少帅想请你把熟悉砀郡情况的周叔将军暂时借给他一段时间,让他可以随时帮助我们项少帅制订劫粮计划,不知将军能否割爱?” “行行行,没问题。”压根就不喜欢周叔的魏豹一口答应,说道:“我回去就安排周叔过营,让他到项少帅的帐下暂时听用。” 就这样,在郦食其的巧妙劝说下,当天下半夜,反秦联军就匆匆拔营转移,连夜进驻危险系数最小的睢阳城内,同时魏豹的部将周叔也暂时进到了项康的军中,被项康用为临时参谋。而当反秦联军进驻睢阳城内的消息报告到章邯面前时,章邯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不由长长叹息,道:“项康这个逆贼,果然是非同凡响啊!想不到他竟然能有这样的魄力,让其他的弱势贼军进城驻扎,独自应对我军的正面攻打。” 叹息归叹息,为了抓住这个把少帅军主力彻底歼灭的难得机会,一天之后,章邯还是亲自统兵,再次发起了进攻。然而还是真正强攻少帅军营地的时候,章邯才发现想要靠正面强攻拿下少帅军的营地,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还一定得付出自己无法估量的惨重代价。 激战中,已经不必担心友军安全的少帅军将士心无旁骛,以强弓劲弩把上前填壕的秦军将士射得损失惨重,让秦军付出惨重代价才勉强打开寥寥可数的几条进兵道路,而当秦军发起蚁附进攻时,兵力雄厚的少帅军将士又靠着南面是水、东面是城的有利地形,在仅能受敌的西北两个战场轮流上阵,迎头痛击秦军的攻营之兵,把秦军的死伤打得更加惨重,尸横更加累累。 更让章邯气得七窍生烟的是,因为领了项康的大人情,英布、吕臣和魏豹的军队为了报恩,竟然真的在激战中从城里出兵,突袭秦军的攻营之兵侧翼,为少帅军分担了巨大的压力。章邯虽然很轻松的就分兵击溃了他们,但是友军的义举却还是有效的激发了少帅军将士的军心士气,让少帅军将士打得更加坚决,守得更加顽强。 颇让项康有些意外,好不容易才勉强获得蚁附进攻的机会,一边攻营一边填壕的秦军竟然主动放弃了迅速填平少帅军护营壕沟的机会,才刚到下午的申时左右就鸣金收兵,放弃强攻撤回营地重整旗鼓。结果就在项康感觉莫名其妙的时候,项扬忽然满面狂喜的冲到了项康的面前,大声喊道:“阿哥!来了!二叔的援军终于来了!已经到了虞乡,距离睢阳只有不到五十里了!” “难怪章邯匹夫要突然退兵。”项康恍然大悟,接着也是心中激动,暗道:“终于来了,这下子守住睢阳不但更有把握,说不定还有希望创造奇迹,正面击退章邯的主力。”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英雄二叔和霸王堂哥 正面强攻少帅军营地这一战,遭到了少帅军将士顽强阻击的秦军虽然没有多少把握直接攻营得手,却很有希望靠着蚁附进攻的掩护大量填平少帅军的护营壕沟,方便来日的攻营大战,可是章邯却偏偏突然放弃,忽然下令鸣金收兵。其中原因和项康猜测的一样,确实是章邯收到了秦军细作送来的急报,知道项梁的军队正在迅速逼近睢阳战场,所以才果断下令撤退收兵。 章邯也必须得尽快收兵,原因一是少帅军主力在营地攻防战中的顽强表现,大为超过了他的事前估计,让章邯知道秦军很难靠着一两次正面强攻就拿下少帅军的营地,为了不至于白白消耗士卒和军队锐气,章邯只能是放弃这场毫无把握的攻营战,以免攻营徒劳无功,还给了项梁军顺利开抵睢阳战场与项康会师的机会。 其次是项梁的军队规模也相当不小,光是秦军细作的初步统计,项梁这次带来的军队至少也在四万以上,虽不至于对秦军形成致命威胁,却也是一个绝对不容忽视的存在,而且项梁军一旦和少帅军会师,总兵力很可能就会达到十万之巨,足以和秦军正面一战。所以章邯只能是赶紧收兵,腾出手来专心应对突然发生的战场变化。 还是在退兵回营后,章邯才把这个消息向秦军众将公开,还在为章邯突然收兵而奇怪的秦军众将也这才恍然大悟,然后马上议论纷纷,有人建议章邯象临济大战一样,故意放任项梁和项康会师,然后再设法破敌,也有人建议章邯围城打援,留下部分军队监视和牵制少帅军主力,集中优势兵力先干掉远道而来的项梁,然后再掉过头来从容收拾项康,并且为此争论不休。 主张故意放任项梁和项康会师的是章邯的爱将赵贲和内史保,内史保还指出道:“倘若我军故意放任项梁和项康的贼军会师,那么贼军见贼势增长,必然会在张狂之下掉以轻心,甚至生出主动决战的念头。而且项梁和项康二贼仓促会师,彼此间肯定难以迅速融为一体,很容易因为号令不一露出破绽,给我军创造破敌战机。另外项梁逆贼远道而来,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建立起坚固营地,我军抓住机会突然发起偷袭,再象临济大战一样一举破敌,绝对不是没有可能。” “想再靠突袭破敌,最好是想都不想,项康那个逆贼有多奸诈,难道你们还不知道?而且临济大战的情况,他肯定早就一清二楚了,怎么可能会不让他的逆贼叔父小心防范我们的故技重施?别偷袭不成,还给了项康那个卑鄙逆贼反过来偷袭我们的机会。” 带着几个将领主张围城打援的董翳对内史保的见解嗤之以鼻,又说道:“只有围城打援最为把稳,也最有把握,项康逆贼最怕阵战,我们只需要留下小半兵马牵制监视,就足以让他不敢动弹。主力抢先东进,迎头痛击项梁贼军,我们有绝对把握歼灭来不及建立坚固营地的项梁贼军,然后再掉过头来,我们就可以从容的收拾项康这个逆贼了。” “如果项梁逆贼避而不战怎么办?我们的粮道本来就过于漫长,容易受到乱贼威胁,主力再开拔到了睢阳以东,一旦被乱贼拉进了对耗战,项康逆贼怎么可能会不乘机出手,骚扰切断我们的粮道?” 倾听着部下的争论,用兵一向喜欢求稳的章邯始终都是一言不发,还是在董翳和内史保等人争论得口干舌燥后,章邯才缓缓开口,说道:“贼军比我们想象的更难缠,围城打援,把项梁和项康两个逆贼各个击破,应该是最为把稳的策略。但我们也必须得防着项梁逆贼避而不战,把我们拖进对峙消耗。所以我们最好是折中一下,反过来利用项梁逆贼急着项康贼军会师的焦急心态,引诱他和我们正面决战,发挥我们的阵战所长,以阵战破敌。” “上将军,那你打算如何行事?”旁边的司马欣问道。 章邯不答,只是向董翳吩咐道:“董将军,你和苏驵下去做好出击准备,明天一早就率领六万军队东进,到睢阳以东去当道立营,阻拦项梁和项康这两个逆贼会师。项梁逆贼见你兵力优势不大,必然会生出决战念头,届时你以阵战迎敌,争取给我击退项梁逆贼,也顺便给我试探一下项梁逆贼的实力情况,然后我们再因势利导,制订破敌策略。” 董翳欢天喜地的答应,当即与主张围城打援的秦军大将苏驵匆匆下去准备,第二天的天色才刚微明,马上就带着六万军队大步西进,绕过少帅军的营地和睢阳城,直赴睢阳东郊当道立营。同时章邯也早早就准备好了数量足够的预备队候命,防范项康出兵接应项梁。 少帅军这边,与秦军主力的实力悬殊过于巨大,项康当然不敢冒险分兵去接应项梁,即便一眼看出章邯故意以偏师去拦截项梁,是想故意引诱项梁发起决战,项康也不敢有所动作,只能是一边派遣快马去和项梁联络,让项梁知道自己这里的情况还稳得住,用不着冒险急进,一边让睢阳城里的反秦联军做好出击准备,以便随时出兵接应自己的叔父。 项康实在是太低估了自己的英雄二叔,虽说送给项梁的急件上,项康已经在话里话外都暗示项梁可以避敌锋芒,适当退缩采取守势,同时项康的信使也十分顺利的把书信送到了项梁的面前。可是看完了争气侄子的书信后,项梁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毫不犹豫的吩咐高举楚国大旗的所部军队继续前进,大步向着睢阳城下赶来。 将近正午时,项梁大军迎头撞见东进过来阻击的秦军董翳所部,见项梁的军队径直而来,正在立营的董翳慌忙出动五万军队当道结阵,只留一万后军继续抢修营地。项梁也没犹豫,马上也让自己的军队就地结阵,准备与董翳正面决战。董翳见了当然大喜,而消息被快马送到少帅军的营地里时,项康却是心中忐忑,很是不明白自己的英雄二叔为什么要用秦军最拿手的阵战和秦军决战。 更让项康意想不到和更让董翳欢喜的还在后面,结成了战阵之后,首先出手发起进攻的,竟然还是项梁!阵脚才刚立定,项梁竟然马上出动了楚军右翼的两千骑兵发起突击,董翳见状欢喜不甚,慌忙命令秦军将士扎稳阵脚,提前准备好足够弓弩,以便迎头痛击项梁的冲阵骑兵。 让董翳意外,那支楚军骑兵在一面‘项’字将旗的引领下,竟然直接绕过了秦军的严密战阵,迂回奔袭,直接向着秦军战阵背后的秦军营地杀去。而稍一错愕之后,董翳也马上冷笑了一声,道:“想乘虚去奔袭我的营地,扰乱我的军心?喜去就去吧,看我的后军怎么收拾你的贼军骑兵。” 董翳也的确有这个自信,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高桥马鞍和马镫,这个时代的骑兵只能是靠一只手牵着马缰,一只手拿着武器作战,战斗力其实并不强,所以这个时代的骑兵通常都是被当着辅助兵种使用,很难担起突击重任。所以即便秦军的营地还在建立,处处都是破绽,董翳的心里却丝毫不慌,正在抢建营地的秦军后军也毫不慌乱,无比从容的迅速集结,准备狠狠教训胆敢直接冲营的楚军骑兵。可是…… 可是董翳和秦军后军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支连人带马都披着铠甲的楚军骑兵不但远比他们想象的厉害,还厉害到了他们根本不敢想象的地步,顶着秦军后军匆忙放出的弩箭冲到近处后,身先士卒的楚军骑兵战将突然一声大吼,单手执矛横扫,竟然将四五支同时向他刺来的矛戟荡开,还把其中两支长矛直接撞飞出去,然后还没等秦军士卒发出惊叫,那楚将的长矛就已经闪电般刺来,就象串糖葫芦一样,直接洞穿了两名秦军士卒的身体,长矛再度甩动间,那两个秦军士卒的尸体横飞出去,又砸翻了好几个秦军士卒,口中大喝,“还有谁?!” “天哪!这是什么力气?” 无数秦军将士发出恐怖惊叫的时候,楚军骑兵也已经纷纷杀到,或是下马步战,或是直接骑在马上作战,无比凶狠的挥舞着长矛战戟秦军厮杀,把心惊胆裂的秦军将士杀得后退,惊叫不断,几乎不敢想象世上还有这么凶悍的敌人。 其实给秦军将士造成最大心理压力,依然还是那个厉害得简直不象是爹妈生父母养的楚军战将,身披重甲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那楚将无比高傲的仅用一手挥矛,可每次长矛捅出,都能直接洞穿一到两个秦军将士的胸膛,还每杀一人都是一声大吼,“还有谁?!” 也有几个自信武艺过人的秦军将士毅然迎住了那楚将,可全都是交手不过一合,马上就被那楚将的长矛直接洞穿身体,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个力气很大的秦军屯长乘着那楚将回矛的机会,突然丢弃武器双手抓住了那楚将的长矛,妄图把他从战马上给拉下来,可那楚将却是单手举矛,竟然将那秦军屯长直接举上了半空,然后重重砸下,直接用秦军屯长的身体,砸翻了其他两个秦军士卒,“还有谁?!” 一头狮子率领的绵羊,可以打得过一头绵羊率领的狮群,而那比雄狮还要凶猛强悍的楚将率领的楚军骑兵,还明显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强卒,在那楚将的率领下,以少敌多的楚军骑兵一往无前,就象猛虎冲进了羊群一般,在秦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直将秦军后军杀得是尸横遍野,血肉飞溅。 “还有谁?!” 听到这狮子一般的雄吼,无数秦军将士还没接战,就已经直接脚软,再看到那楚将带着楚军骑兵直接向着自己的旗帜杀来,留守营地的董翳部将更是魂飞魄散,一个劲的只是催促身边军队上前,阻拦那个凶猛得如同鬼神下凡一样的楚军骑兵战将。可惜无用,但凡是敢于阻拦在那楚将面前的秦军将士,就没有一个不是被戳死砸死,完全就象飞蛾扑火一样,纷纷葬身在那楚将的满身烈火之下。 终于,眼看那楚将就要杀到自己的面前,留守营地的董翳部将再也招架不住心中的恐惧,突然惨叫了一声,掉转马头就往后方逃跑,秦军后军也瞬时土崩瓦解,大呼小叫着逃得到处都是,那楚将却是毫不留情,看准机会一个突击,突然冲到狼狈逃命的董翳部将背后,满脸傲慢的单手一矛捅出,直接就将那董翳部将的后心扎穿,“还有谁?!” 这时候,董翳当然也已经发现情况不妙,为了不让后军崩溃影响到自己的军心,董翳只能是赶紧催动两翼之兵上前,妄图冲垮项梁的战阵,重新扭转战局。 项梁等的也就是秦军主动发起进攻,吩咐了全军扎稳阵脚后,项梁便不再言语,满脸微笑的只是等待秦军过来送死,结果楚军士卒也没让项梁失望,乱箭齐射间,被迫主动进攻的秦军将士纷纷中箭倒地,付出了十分巨大的死伤才勉强冲到近处作战。而再接着,楚军的战阵依然一动不动,就象长满尖刺的铜墙铁壁一般,不但屹立如山,还将强行冲阵的秦军士卒刺得头破血流,纷纷倒地。 两翼冲不动,后军又正在被楚军骑兵肆意屠杀,董翳和中军的秦军将士当然是心里要多慌张有多慌张,而更让董翳叫苦不迭的是,看到楚军占据上风,睢阳城里的英布也果断出兵,带着自己的军队跑来帮忙。结果在和那骑着黑马的楚军战将碰面时,早就亲眼目睹了他奋勇神威的英布不敢怠慢,立即在马上拱手抱拳,大声说道:“在下英布,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项羽。”那楚将回答得很简单,又用早就沾满鲜血的长矛一指远处的秦军战阵,说道:“这里已经不用你帮忙了,如果你真想给我帮忙,就带你的军队去冲击暴秦方阵的背后,只要你能替我缠住暴秦后队,给我创造突袭机会,我就能冲乱暴秦军队的战阵。”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那怕是项康说这样的话,英布也一定会认为是在吹牛,因为此刻的秦军中军战阵,依然还有着十分庞大的两万多兵力,可是项羽既然说出了这样的大话,又已经亲眼目睹了项羽的盖世雄风,英布却是毫不犹豫,马上就说道:“好!我这就去给将军充当前锋!” 言罢,英布大声传令,还真的带着自己的军队去给项羽当炮灰,替项羽冲击依然十分严整的秦军中军战阵。项康的霸王堂哥项羽则是从容整理骑兵,等待英布为自己创造突击机会。 即便是正面迎敌,秦军战阵对于背后的保护依然还是十分严密,至少有二十个百人小方阵是面向后方,所以英布军发起冲击时,依然还是遭到了秦军弓弩的迎头痛击,付出了相当不少的死伤,才好不容易冲到近处与秦军展开近身战,并在一定程度上混乱了秦军的队形。项羽看准机会,果断率领重新集结的楚军骑兵发起冲锋,直接杀向数量十数倍以己的敌人。 “还有谁?!” 依然还是如雷狂吼,依然还是所向披靡,在项羽的率领下,楚军骑兵犹如猛虎下山,直接一下子就冲乱了五个秦军百人方阵,就象砍瓜切菜一样的疯狂屠杀秦军士卒,英布被项羽的气势心折,带着军队同样是猛冲猛打,和项羽联手逐渐搅乱了秦军后队,逼得董翳只能是分兵而战,阻拦身后这群宛如疯魔的恐怖敌人。 这时,获得了父亲项燕真传的项梁依然还是按兵不动,满面微笑的只是仔细观察战场,窥视战场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结果还是右翼战场上的秦军因为久攻不下而稍微退却时,项梁才让亲兵挥动令旗,命令右翼楚军发起反击。 项梁十分准确的抓住了战机,主动退却的侧翼秦军本就心中已怯,再看到对面的右翼楚军发起反击,心中难免更是慌乱,虽然没有溃乱,却照样被右翼楚军打得节节败退,迅速落入下风。连累另一翼的秦军也受到心理影响,不由自主的放缓了攻势,项梁果断催动右翼之兵上前,迅速掌握了两翼的主动上风。 胜利的天平明显在向楚军倾斜,后队已被搅乱,两翼又明显处于下风,董翳当然明白再这么下去自军必败无疑,迫于无奈,董翳只能是赶紧派人回营向章邯求援,请求章邯赶紧派兵过来增援自己,同时也早早就做好了临阵撤退的准备。 快马把消息送到秦军大营,章邯吃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项梁逆贼,怎么可能用阵战击败我军?” “上将军,这不算太奇怪。”司马欣说道:“上将军不要忘了,项梁是旧楚名将项燕的亲儿子,自幼熟读兵书,精通战阵,年轻时又和项燕一起上过战场,肯定得到了项燕的真传,所以他不但擅长阵战,说不定比我们还更加精通阵战。” “那你昨天怎么不说?”章邯没好气的问道。 “下吏该死,昨天忘了这点。”司马欣垂首请罪,说道:“也怪项康那个逆贼偷奸耍滑,从来不打阵战,我军阵战也从来没有吃过亏,所以下吏昨天就忘了考虑这点,没能及时提醒上将军。” “唉!”章邯叹息着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也无比懊悔自己明知道项梁是楚国名将项燕亲子,却忘了提防项梁可能十分精通阵战这点。可是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迫于无奈,章邯只能是赶紧派遣始成率军两万出击,匆匆赶往睢阳东郊去接应董翳。 “还有谁?!”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虎狼之吼,又一个胸膛被长矛洞穿的秦军士卒从天而降,将一个秦军士卒直接砸昏过去,项羽怒目圆睁,又去寻找下一个屠杀目标。可惜站在项羽身前的秦军将士都不上当了,连滚带爬的只是疯狂退后,拼命远离这个修罗杀神,不少秦军士卒还直接惨叫了声音,“鬼神!鬼神来了!” 项梁这边,看到右翼的秦军马上就要招架不住,项梁令旗一挥间,中军阵中立即奔出两支千人队,冲进右翼战场加强进攻,心惊胆裂的右翼秦军再也无心抵抗,顿时溃散而逃。项梁微微一笑,这才吩咐道:“击鼓,中军前进。给右翼传令,让他们绕到暴秦战阵背后,协助羽儿冲击暴秦背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叔侄联手 以己度人,不喜欢甚至还有些畏惧阵战的项康和司马欣、章邯一样陷入了思维误区,觉得英雄二叔也象自己一样的龌龊无能,阵战绝对拼不过擅长阵战的秦军,只有靠坑蒙拐骗和偷鸡摸狗,却全然忘记了自家世世代代都是靠阵战吃饭,自己的英雄二叔不但是自己更加英雄的长大父项燕一手教导出来的,年轻时还随着项燕南征北战,光以阵战经验而论,恐怕就连秦军主帅章邯都望尘莫及。 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到项梁大军在阵战中大展上风的消息时,项康当然是喜出望外,狂喜万分,而再接着,看到章邯被迫派遣援军去接应被项梁按着狂揍的董翳时,素来喜欢当缩头乌龟的项康也难得雄起了一把,果断命令项庄、郑布和丁疾三将率军出击,当道拦截章邯派出的援军,让自己的英雄二叔可以心无旁骛的收拾董翳,更进一步扩大战果。 士气高昂的少帅军也在野战中难得打了一个漂亮仗,在没有任何无耻诡计的加成下,出营而战的少帅军作战勇敢,顽强抵抗,多次击退秦将始成所部的进攻,成功的为项梁军争取到了大量的宝贵时间。而项梁也抓住机会,通过巧妙的兵力运用,再加上项羽、桓楚和季布等楚军将领的奋勇作战,最终成功以前后夹击的战术击溃了董翳的中军,逼得董翳军只能是溃散而逃,然后又全力追杀,成功在睢阳城下与少帅军会师一处,粉碎了章邯把项梁和项康叔侄各个击破的美梦。 见董翳溃退,始成率领的秦军援军也不敢再和少帅军纠缠,赶紧变攻为守,先是掩护董翳败兵的大队逃向秦军大营,然后还没等项梁军主力加入战场,始成就赶紧带着军队仓皇撤退。首次在野战中堂堂正正击退秦军的少帅军也没追杀,只是在项庄的率领下匆匆与项梁大军会合,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音,也随之在睢阳城下响起,声若雷鸣,又久久不歇。 时隔多年后终于与二叔再度见面,项家子弟中性格最稳重的项庄一反常态,才刚见到项梁,马上就跳下战马匍匐在项梁的面前,抱着项梁的双腿嚎啕大哭,十分重视亲情的项梁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抚摸着项庄的头声音哽咽,一个劲的与项庄互道别来之情,然后还是在军队打扫完了战场的时候,项梁才猛然想起一事,忙向项庄问道:“庄儿,康儿他们呢?他们现在在那里?” “在营地里。”项庄指了指少帅军的营地,又说道:“叔父请稍等,阿弟他们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 “好大的架子啊。”旁边及时站出了项伯,阴阳怪气的说道:“明明知道长辈亲自前来,还是来救他,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出营迎接,是不是想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反过来去拜见他?” “项大师这是什么意思?”另一边站出范老头,冷笑说道:“大敌当前,我军才刚刚抵达战场,还没来得及建立营地,士卒没有休息,战马也还没有来得及喂养,正是立足未稳的时候。项少帅坚守营地,集结兵马随时准备迎击暴秦军队,不给暴秦军队发起突击的机会,这难道也有错吗?” “你……!” 项伯大怒,怒视自从见面就和自己事事处处做对的范老头,范老头却是毫无惧色,冷笑着随时准备和项伯争吵。好在旁边的项梁及时开口,喝道:“阿弟,住口!范左史没有说错,康儿也没有做错,这个时候,康儿是应该优先约束军队,掩护我军立营安歇。” “三叔,你就别对康弟鸡蛋里挑骨头了。”项羽也很不客气的说道:“康弟对二叔还要如何尊敬?我们才刚进九江郡,他就让亚父替他迎侯二叔,又请二叔就地接管他的军队和城池,二叔没吩咐就主动交出兵权民权,对二叔还要如何的至诚至孝?” 项伯无奈的闭上嘴巴,也益发的痛恨不孝侄子项康,怎么偏巧就派了范增这个倔老头替他迎接自己的兄长?事事处处都和自己做对,弄得自己没办法在兄长面前挑拨离间不说,还和自己最争气也最能打的大侄子项羽一见如故,被项羽直接尊为了亚父,严重削弱了自己对能打大侄子的影响力。 这时,项梁也已经看好了立营地点,命令楚军在少帅军营地的北面一里外立营,同时又催促项庄、郑布和丁疾等将赶紧率军回营,继续接受项康的号令指挥,暂时不去考虑合并和整编的问题,又让项康安心守营,等自己建立起了营地之后,然后再过营来与自己见面。而好不容易与二叔、兄长重逢的项庄虽然不舍,却还是在项梁的催促下依令而行,赶紧带着出营军队撤回了营地。 项梁主动提出暂时不去考虑合并和整编的问题,还让项庄等军继续接受项康的号令指挥,这点固然是和大敌当前难以施行有关,可如果不是有一定的肚量胸怀,一般人还是很难有这样的君子风范。再加上项梁不计楚军得失,宁可取水麻烦一些,也要让楚军与少帅军并肩立营,携手共抗秦军,所以得知了这些情况后,项康的心里还是颇为感动,知道项梁的确很是爱护自己这个侄子。然后才刚等楚军建立起营地,项康就赶紧安排晁直和冯仲等外姓将领留守营地,带着军中的所有项家子弟和周曾、陈平等谋士过营拜见叔父。 领着项家子弟急匆匆来到项梁的大营门前,还没等项康上前表明身份,一个人高马大的楚将就已经快步冲到了项康的面前,然后还是没等项康看清楚来人模样,那楚将就已经用一只手抬着项康的屁股,把项康直接举到了空中,激动大喊道:“阿弟,还记不记得我是谁不?” “阿哥,就算不记得你的模样,我也记得你的力气啊。”项康在空中苦笑,说道:“能不能把我放下来说话?我们都长大了,别动不动就把我们这些兄弟当成鼎举了?” 项羽哈哈大笑,这才把项康放下地面,然后也没理会早已经纷纷下拜行礼的其他项家子弟,一把就搂住了项康,勒住项康的脖子笑骂道:“小家伙,走的时候你才多大啊,想不到这么出息,能带着我们项家兄弟打出这么大的地盘和这么多的军队,把阿哥我也比了下去!说,你这么争气,是不是想故意气你的阿哥,让我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阿哥,我那有胆量敢故意气你?”项康挣扎着哀求道:“快放手,我快出不来气了。” 又狠狠勒了项康几下,差点没把项康的舌头给勒出来后,项羽这才在项康的苦苦哀求下松手,痛苦咳嗽的项康也这才在这个时代后,第一次亲眼看清楚了自己名垂青史的霸王堂哥。 其实项羽的长相和项康颇有几分相似,都生得颇为英俊,五官容貌很容易可以看出带有血缘关系,但是气质却完全相反,项羽的气质是慷慨豪迈,一看就是勇武过人,项康却要斯文儒雅许多,体格还明显偏于瘦弱,虽给人一种极有城府的感觉,却明显不及项羽的豪爽霸气。 同时项康的心机当然也比项羽多得多,上下打量着自己的霸王堂哥,项康竟然还缓缓流下了眼泪,一边向项羽下拜行礼,一边哽咽着激动说道:“阿哥,你和二叔终于来,从现在开始,阿弟我终于可以放心了,再不用担心一个人挑不起这个重担,连累了我们项家的子弟,和两位叔母了。” 哽咽说着,项康还直接哭出了声音,感动得项羽再次一把抱住了项康,同样是落泪说道:“好阿弟,辛苦你了,辛苦你了,你放心,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敢欺负你,阿哥我就把他剁了,劈了,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了。” 见此情景,项家子弟当然都是哭泣出声,与项羽、项康紧紧抱在一起,纷纷哭成了一个泪人。旁边的周曾、陈平和郦食其等人却是互相偷看了对方了一眼,都在心里说道:“好对付,这样的人,恐怕被项少帅卖了,也还得替项少帅数钱。” 哭泣了许久后,还是在周曾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下,项羽才想起引领项康等人去拜见项梁,结果在项梁的中军大帐里,项家子弟当然少不得又伏地痛哭了一场,感动得项梁同样是老泪纵横,起身将自己的子侄一一搀起,然后又拉着项康的手仔细打量,许久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哽咽说道:“给我们项家争气,没给你长大父丢脸。” “叔父……。” 擅长表演的项康嘴未张开,眼泪又已经不争气的涌出眼眶,项梁慈爱的拍打项康的头顶,柔声说道:“别哭了,你是一军主帅,哭成这样,怎么服众?” 其实项梁和项伯的长相也十分相识,让人一看就可以知道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是就象项康和项羽一样,项梁的性格脾气也和项伯截然相反,气度尊严远超项伯不说,为人处事也和小肚鸡肠的项伯完全不同,还十分懂得礼贤下士,当项康含着眼泪给项梁介绍周曾等人时,项梁不但一一恭敬行礼,还拉着周曾的说道:“周祭酒,辛苦你了,老夫早就知道,自打康儿起兵以后,你就一直在他的身边鼎力扶持,康儿能有今天,你绝对是居功至伟。” 周曾赶紧谦虚,项梁却又向项家子弟吩咐道:“孩子们,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象康儿一样,尊称周祭酒为亚叔,把他敬为长辈,对他执子侄之礼。” 项家子弟一起答应,包括项羽在内,全都必恭必敬的对周曾行子侄礼节,尊称亚叔,确实劳苦功高的周曾心中感动,又悄悄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阴郁的项伯,心中暗道:“难怪项家子弟都不怎么待见你,和你兄长比起来,你们简直一个是在天上,一个是在地下啊。” 介绍完了项康带来的亲信后,项梁又给项康介绍了自己军中的外姓文武,让项康认识了与项梁交情过命的曹咎,还有项梁从江东带来的大将桓楚,以及在项梁北渡长江后收录的宋义和季布等人。结果在介绍到在楚地颇有名气的季布时,项康还眼睛一亮,忙向季布拱手说道:“原来你就是季布季义士,义士千金一诺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还曾经派人四处寻找,只可惜一直没能如愿。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见面,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少帅谦虚了。”季布拱手还礼,说道:“其实少帅你当初兵临彭城的时候,末将就在彭城,还曾经亲眼目睹少帅你大破赵壮,逼降彭城。” “有这事?”项康听得一楞,忙说道:“既然如此,当时将军你为什么不到我的军中自报姓名,与我一见?将军的侠义之名楚地皆知,我的士卒不可能不会替你引见啊?” “直言莫怪。”季布很是直接的说道:“当时季某确实也想到军中拜会于你,但季某又听人说,少帅你是靠耍诈骗得赵壮退兵,为你赢得破敌战机,心中甚是不喜,所以就断了这个念头。” 项康的脸皮厚度在秦末时代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可是听到季布这么直接的话,项康还是忍不住厚脸一红,万分尴尬。另一边的项伯却是面露奸笑,还是欢喜侄儿吃瘪。好在项梁及时解围,说道:“康儿,季将军是个粗人,你别介意。彭城那一战叔父我也有所耳闻,你没做错,兵不厌诈,为了减少士卒损失用些手段合情合理,谁也没办法指责你。” “没错,阿弟你没做错。”项羽也拍了拍项康的肩膀,又说道:“不过阿弟,既然我们已经会了师了,有什么苦仗恶仗有阿哥在前面替你顶着,你也用不着再象过去一样,一遇难题就只想用计,用不着了。” 项康苦笑,也这才明白为什么楚地的一些著名侠士,为什么坚持不肯为自己所用。那边的陈平和郦食其却又偷看了对方一眼,一起在心里说道:“今后我们想出头,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好不容易尽完了该尽的礼节,项梁又立即下令上酒上菜,要在中军大帐里共庆自军和少帅军的胜利会师,没打完仗以前从不敢摆设酒宴的项康有些犹豫,好在项梁又及时说道:“不过也请各位恕罪,大敌当前,我们也不能饮酒误事,所以今天的酒宴,每人饮酒不得超过三杯,不然军法从事。” 项康松了口气,赶紧率领少帅军众人入座,还在项梁的要求之下,坐到了左列的首席,让坐在右列首席的项伯难免脸色更是难看(楚国是以左为尊)。然而就在侍从陈设酒宴的时候,帐外却突然有斥候来报,说是秦军营地正在抢挖新的护营壕沟,筑高营墙,同时还在抢修新的拒马、鹿角和哨塔、箭楼等防御工事。 “有这事?”项梁听了有些诧异,盘算了片刻才说道:“暴秦今日虽败,但未伤元气,兵力应该还在我们的一倍之上,怎么会选择深沟高垒,继续加强营防?羽儿,康儿,你们怎么看?羽儿,你先说。” 让项康颇为意外的,自己四肢发达的大堂哥项羽竟然对这事看得颇为通透,马上就说道:“回禀叔父,以小侄所见,章邯匹夫不过是在故意示弱而已,想让我们觉得他已经怕了我们,不敢再和我们正面交锋,让我们掉以轻心,露出破绽,然后再突出奇兵,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项梁不动声色,又转向项康问道:“康儿,你怎么看?” “小侄的看法和兄长完全一致,章邯肯定是在故意示弱。”项康答道:“这也是他的惯用手段,临济之战时,他就是故意诈败,故意放任齐国救兵与魏国军队会师合流,然后乘着魏齐军队成功会师后疏于防范的机会,在夜间发起突袭,一举击破了魏齐联军。” 见两个最争气的侄子都做出了正确判断,项梁这才无比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那你们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羽儿,还是你先说。” “以不变应万变。”项羽回答得中规中矩,说道:“坚守营地,小心防范,取兵家正和奇胜之理,先守住平局,待章邯匹夫沉不住气,有所动作,我们再随机应变,以雷霆万钧之势,力战破敌。” “康儿,你的应对策略是什么?”项梁明显是在考自己的两个最得意侄子,不问别人,又直接问起了项康。 看了一下与自己八字不合的范老头和季布,项康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小侄认为,应该将计就计,因势利导,反过去设计麻痹章邯,让他觉得我军已经中计疏忽了防范,引诱他主动出兵偷袭我军,乘机布置埋伏,重创他的出奇之兵。” “阿弟,你怎么又来了?”项羽很有些奇怪的说道:“阿哥刚才不是才说过,以后硬仗恶仗有我们顶着,用不着动不动就只想着出奇制胜?” “阿哥,这是小弟我的习惯。”项康苦笑,又说道:“而且小弟认为,这么做对我们也更有利一些,章邯匹夫用兵喜欢求稳,还尤其不喜欢分兵,这点说明他不擅长乱战混战,我们如果能够利用他想出奇制胜的心思,把他诱进乱战混战,那么章邯必然会难以应付,我们也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说罢,不愿和项羽出现争执,项康又赶紧把皮球抛给项梁,向项梁问道:“二叔,你觉得小侄的策略如何?” 不动声色的仔细看了看项羽和项康,项梁突然露出了欣慰微笑,说道:“康儿,你的策略不错。羽儿,你的策略也很对。你们俩都很让我满意,也不愧都是我们项家的子弟,我们项家能够涌现出你们这俩个后起之秀,叔父我很高兴,我们项家也复兴有望了。” 言罢,项梁又转向项羽,说道:“羽儿,不要责怪你的阿弟一味用奇,他也是没有办法。他起兵的时候,不但孤立无援,还四周都是强敌,局势远比我们在江东起兵时恶劣,不用计策破敌,他走不到今天。而且他也说得很对,只要有机会,我们就应该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这样才对我们更加有利。” 再接着,项梁又向项康说道:“康儿,你也不能骄傲,也应该多学一学你兄长的敢于出击,敢于和敌人正面对决。一味的只想出奇制胜,倘若偶尔失算,后果必然难以预料,明白了没有?” 项康赶紧恭敬受教,项羽也乖乖领受了叔父教诲,然后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叔父,那我们应该采取谁的应敌策略?我的?还是阿弟的?” “这还用问?”项梁微笑说道:“章邯匹夫故意麻痹我们,企图出奇制胜,我们如果不抓住机会将计就计,乘机给他来一个重的,岂不是太对不起他的一片苦心了?” “就这么定了。”项梁又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外松内紧,暗地里小心戒备,表面上疏于防范,故意布置一些大意轻敌的假象,引诱章邯突出奇兵,给我们创造破敌战机。” 听到这话,项康当然是长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以后在项梁帐下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歧视,有什么正确的见解建议,也很可能被通情达理的英雄二叔接受。旁边的张良、陈平、范老头和郦食其等人则是微微垂首,纷纷在心里说道:“倘若项梁能够一直这样,兼听并纳,让项羽和项康这两个文武出众的子侄各展所长,那么暴秦就输定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藏龙卧虎 与英雄二叔项梁重逢后的首次宴会以叙旧为主,并没有过多的讨论军事,更没有涉及任何的人事问题和军队合并的问题,而且还刚到初更,项梁就主动开口,要求目前编制上仍然属于少帅军的项家子弟与项康立即回营,掌握好军队预防万一。好不容易才见到二叔的项家子弟虽然都有些不舍,可还是乖乖的服从了命令,老老实实的随着项康返回少帅军营地掌兵。 是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项康升帐聚将,宣布说自己准备在今天下午请项梁过营检阅少帅军,要求少帅军众将做好准备,尽量以最好的状态接受项梁的检阅,还准备在检阅结束之后,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召开宴会,给项梁介绍少帅军的异姓将领。 都知道项康从起兵开始就把项梁尊为元帅,是少帅军名正言顺的真正领导者,又亲眼看到了项梁大军刚到睢阳战场就在野战中大败秦军,用真本事证明了他领导地位,所以少帅军众将也不敢怠慢,全都抱拳唱诺,不管是项家子弟,还是外姓将领,也全都卯足了劲要在项梁的面前表现一番,给即将接管少帅军指挥权的项梁留下深刻印象。 事有意外,就在少帅军众将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表现的时候,帐外突然进来一名传令兵,向项康行礼奏道:“启禀少帅,营门官禀报,有一人自称是上柱国项元帅派给我军的监军,携带项元帅颁发给他的印信和任命书,来到我军大营门前求见,还要少帅你去亲自迎接于他。” “叔父给我派了一个监军?”项康听了一楞,疑惑说道:“昨天晚上的时候,叔父没说这件事啊?” 少帅军众将面面相觑,也和项康一样的莫名其妙,周曾和陈平还不由有些担忧,生怕这是项康和项梁生出隔阂矛盾的开始。而疑惑过后,项康又随口问道:“元帅给我们派来的监军是谁?” “回禀少帅,那人自称叫做张良,字子房。”传令兵如实答道:“还说他曾经在博浪沙刺杀过暴秦皇帝嬴政,目前在项元帅麾下担任中涓。” 传令兵还没把话说完,历史还没稀烂到极点的项康就已经跳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叫道:“张良张子房?在博浪沙刺杀过始皇帝的张良张子房?他什么时候到了我叔父的帐下任职?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快快快,所有人,随我到大营门前去迎接子房先生。” 当初张良在博浪沙刺秦,虽然误中副车没能得手,却又弄得是天下轰动,还害得关中一带的粮价暴涨数倍,的确积攒下了不小的名声,少帅军众将也没有一个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所以也同样都是大吃一惊,说什么都没想到项梁竟然会派少帅军来给担任监军。所以听了项康的吩咐后,少帅军众将也不敢怠慢,赶紧随着项康一起出帐,一起到少帅军的大营门前去迎接张良。 再接着,到得了大营门前后,项康、项庄和冯仲等人当然无比傻眼的看到,带着一队随从站在大营门前的,赫然就是项伯的知交好友韩良,也是那个被项伯连累得让少帅军众文武谁都不喜欢待见的韩良。然后项康一时没转过弯,还十分惊奇的问道:“韩叔父,怎么你也在这里?张良张子房先生呢?” 神情复杂的看了项康一眼,张良这才拱手说道:“少帅恕罪,在下就是张良张子房,此前出于种种原因,张良一直用了化名,对少帅多有欺瞒,还望少帅千万不要责怪。” 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浪波折,一般的事已经很难再让项康感到震惊,可是在终于得知曾经与自己长期相处的韩良就是张良之后,项康难免还是张大了嘴巴,一度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还好,项康的心理素质还算过硬,虽然震惊,也无比的后悔,可项康还是迅速的回过神来,向张良拱手说道:“叔父言过了,你是暴秦朝廷通缉的要犯,一旦暴露身份,随时都有杀身之祸,被迫隐姓埋名,不过是人之常情,小侄岂敢责怪?” “多谢少帅体谅。”张良还礼,又拿出了项梁颁发给自己的任命书和监军印信,说道:“少帅,蒙项柱国错爱,让在下到你的军中出任监军一职,还望少帅莫嫌在下才疏学浅,难称其职。也请少帅传令三军,将在下的身份官职公诸于众,方便在下协理你的军务。” 项康点头,立即派人传令全营,让所有的少帅军将士都知道项梁给自己派来了一个监军,这个监军还是在博浪沙刺杀过秦始皇的名士张良,然后才客客气气的邀请张良入营,把张良请进了中军大帐落座。 此前大都已经认识张良,这会当然也用不着项康再给张良一一介绍少帅军众将,不过因为项康那个祸害三叔项伯的缘故,周曾、冯仲和晁直等项康亲信之前都对张良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终于这会再度重逢,还是在张良以监军身份重返少帅军大营的情况下,中军大帐里的气氛难免有些尴尬,说什么都活跃不起来。 最后,还是在走完了该走的过场之后,张良才向项康说道:“少帅,项柱国他还有一句话要在下带给你,他之所以突然任命在下为监军,到你的军中来替他协理军务,督察将帅,是有特殊的原因,又说以少帅你的聪明绝顶,一定能够马上领会他的意图,希望你积极配合,达到他所想要的目的。” 项康叹了口气,转向项庄等人说道:“阿哥,从现在开始,你和各位阿哥阿弟只要有时间,随时可以过营去拜见二叔,和项羽阿哥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用不着在事先告诉我。” “阿弟,这怎么能行?”项庄一惊,忙说道:“大敌当前,我们怎么能随意离开军队,到叔父的营地里玩耍?” “这是叔父的意思,你们照办就是了。”项康随口吩咐道。 “这是叔父的意思?” 项庄等项家子弟听了难免更是莫名其妙,旁边的陈平则拱手说道:“少帅,应该再安排一些士卒,让他们故意在营外和张良先生发生冲突口角。” “行,这事就麻烦陈平先生你去安排。”项康点头,又转向张良说道:“子房先生,陈平先生的用意,想必你也明白,到时候我军士卒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先生千万不要介意。” “请少帅放心,在下明白。”张良拱手答应,又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心道:“难怪一直看不起我,自己聪明绝顶就算了,帐下还人才辈出,竟然也能见微知著,马上明白项柱国的真正用意。” 就这样,在刻意的散播之下,项梁刚会师就马上往少帅军队伍里安插了一个监军的消息,很快就在少帅军营地里传开,也迅速随着士卒的活动和与外界的接触,很快就传播到营外。同时按照项康的要求,项庄、项冠和项猷等项家子弟也故意频繁出营,去楚军营地里与项梁、项羽相会,摆出了一幅已经逐渐不把项康放在眼里的架势。 一天之后,在陈平的精心安排下,冯仲麾下的少帅军士卒,还在营外和张良从楚军营地带来的随从发生了冲突,并且还把事情闹得很大,逼得项康和张良只能是亲自出面解决问题,然后项康还佯装赌气,故意在张良的逼迫下把自军士卒痛打了一顿军棍,领着冯仲和晁直等少帅军外姓将领气冲冲的离去。 一直都在严密监视着少帅军和楚军的一举一动,这些情况当然很快就被报告到了章邯的面前,对此,深悉人性弱点的章邯当然是心中暗喜,认定项梁是在准备彻底收编和吞并少帅军,项家子弟也明显倾向于项梁,而项康做惯了老大不甘失权,已经对项梁生出了不满和隔阂,假以时日,必然还有可能直接产生矛盾。 暗喜归暗喜,可是在还没有看到机会出现的情况下,故意示弱的章邯还是没敢有所动作,除了继续严密监视少帅军和楚军的营地情况外,一味的只是让秦军深沟高垒,坚守营地,即便项梁派人寄书约战,主动要求与秦军一决雌雄,不喜欢打无把握之战的章邯还是一口拒绝,耐心的只是等候敌人沉不住气,露出破绽。 如此又对峙了数日,项梁第二次寄书约战,章邯却再一次断然拒绝,楚军营地之中便逐渐传出了秦军已经胆怯的声音,同时荷尔蒙泛滥的项家子弟也越闹越欢腾,不但每天都要在楚军营中聚会,还时常策马出营,在营外空地之上奔跑嬉闹,比试骑射,完全就把十里外的秦军营地视为了无物。 这一天也是一样,在营外尽情的嬉闹了一番后,觉得不过瘾的项羽突发奇想,向负责统率少帅军骑兵的项冠说道:“阿弟,要不这样吧,你去你的营地,挑选一百个骑兵出来,让他们拿包着白灰的长矛和我一个人打,看他们有没有谁能够刺中我,只要有人能够刺中我一矛,我输你十坛子好酒。” “好,我就不信一百个人都打不过你。”项冠一口答应,立即飞马回营,去集结自己麾下的骑兵,挑选一百名精锐骑兵携带训练用具出营,来和项羽比试武艺。 没有自己的命令,项冠就随意抽调百名骑兵出营嬉戏,这么大的动静项康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收到了消息后,项康便马上带着周曾、陈平和一队亲兵出营,亲自到营外来查看情况,还当众责问项冠为何私自调兵出营?不曾想项梁也听到了消息,同样也兴致勃勃的来到了营外,不但拦住了项康对项冠的呵斥,还十分放纵的说道:“康儿,让他们闹吧,叔父也想看一看你的骑兵情况如何。让他们好生表现,如果真有人能刺中羽儿一矛,老夫赏他二十金。” 项梁的吩咐项康当然不敢违背,也只好任由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项冠肆意胡闹,让一百名少帅军骑兵与项羽一人比试骑射,而与此同时,秦军斥候当然也在远处小心的注意着这一情况。 随着项梁的亲自一声令下,比试开始,一百名少帅军骑兵一起拍马,抬矛冲向百步外的项羽一人,项羽却是轻松微笑,先是侧转马头,小跑加速,暂时避开少帅军骑兵的正面冲锋,带着少帅军骑兵在空地上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靠着坐骑乌骓马的神骏和惊人骑术,突然在疾驰中变向,从侧面冲进了少帅军骑兵的人群,大喝一声长矛刺出,顿时将一名少帅军骑兵戳飞了出去,继而撞翻了一个同伴。 纯粹就是屠杀,虽说项羽手里的长矛前方包有白灰,为了安全还连金属矛尖都暂时取下,可是在项羽的神力之下,他的长矛每次刺出,基本都能把一个少帅军骑兵刺落下马,少帅军骑兵虽然也有奋力刺击,可是项羽却只是轻松的长矛一挥,马上就能把少帅军骑兵的长矛荡开甚至直接打飞,少帅军骑兵呐喊不绝,却还是被项羽无比轻松的拦腰冲过,坠马失败十余人。 接下来的情况大同小异,靠着乌骓马的神骏迅捷,项羽先是故意领着少帅军骑兵兜圈子,看到机会就马上拦腰冲击,把一个接着一个的少帅军骑兵冲落下马,自身却毫发无伤,在远处观战的楚军将士大声叫好,拼命助威,少帅军将士却是惊叹连连,压根都不敢想象世上还能有如此的盖世猛将。 随着坠马落地的少帅军骑兵越来越多,项羽也明显的越打越轻松,最后干脆连圈子都懒得兜了,直接勒马站在原地,以一只手挥矛轻松应对少帅军骑兵,照样是把少帅军骑兵杀得难以招架,落马不断。不过就在项康看得咋舌的时候,少帅军骑兵中终于站出了一个争气的士卒,不但灵活闪避,接连避开了项羽正面刺来的两记长矛,还险些一矛刺中项羽,同时后面的少帅军骑兵也乘机发起偷袭,好几支长矛几乎同时刺向项羽的背后。 “滚!” 眼看就要被刺中的关键时刻,项羽突然大声一吼,就象是平地炸开了一声响雷,不但震得周围的少帅军骑兵耳膜发麻,还让身边的少帅军骑兵战马一起受惊,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项羽乘机闪身避开正面刺来的一矛,还回身一挥,将后面的几支长矛全部打飞! 让项羽有些意外,在战马已经受惊的情况下,对面那名少帅军骑兵竟然光靠双腿夹马,迅速收回长矛,又向他的胸前一矛刺来,项羽避无可避,只能是第一次动用双手,双手执矛,以矛柄重重砸在了那少帅军骑兵的战马头上,不但直接砸碎了马头,还把战马直接砸翻,带着那少帅军骑兵摔倒在地上。然后项羽也不敢怠慢,赶紧策马冲出包围,继续采取机动游击的战术与少帅军骑兵比试。 这时候,项康当然注意到了那名少帅军骑兵的表现,还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是五百长的军衣,便忙向旁边的项冠问道:“阿哥,那个五百长是谁?表现得还不错啊,竟然能避得我们的阿哥用双手?” “灌婴,我在栗县的时候收下的人。”项冠随口答道:“不但骑术不错,打仗还很会用脑子,萧县那一战,就是他建议我突袭暴秦军队的便桥,这才没给章平匹夫在萧县补给粮草的机会。” “原来他就是灌婴啊。”项康恍然大悟,又赶紧吩咐道:“快,去把灌婴将军请过来,我要当面和他说话。” 亲兵依令上前,然后没过多少时间,摔得灰头土脸的灌婴就被领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先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微笑说道:“怎么样?和我阿哥比试的感觉如何?” “如果不是末将的战马受惊,末将刚才一定有机会刺中项羽将军。”灌婴恨恨的说道:“末将的马太差了,和项将军的坐骑差得太远。” 项康哈哈大笑,先是翻身下马,然后把自己的战马缰绳递向了灌婴,微笑说道:“将军所言极是,骑将没有好马,等于就是虎狼没有爪牙,雄鹰没有翅膀。来,拿去,我这匹马虽然没有我阿哥的乌骓马那么神骏,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送你了。” 看了看项康骑乘那匹通体雪白无比装逼的上等好马,灌婴惊喜得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说道:“少帅,末将未立功勋,怎么能领受你的赏赐?” “能逼得我阿哥用双手,就已经是你最大的功勋了。”项康笑笑,硬是把马缰塞进了灌婴手中,说道:“收下吧,等着瞧,我敢打赌,我阿哥一会一定会单独过来和你说话。” 被项康料中,轻而易举的收拾了剩下的少帅军骑兵后,项羽果然直接打马冲到了项康和灌婴的面前,还无比直接的向灌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灌婴回报姓名,项羽也不客气,说道:“愿不愿意跟我走?到我的骑兵里任职,我亏待不了你。” 如果换成在了平时,被项羽这么赏识,灌婴或许马上就会跟他走了,但是现在很可惜,项康不但更早一步发现了灌婴,还马上就把自己的上好坐骑送给了灌婴,所以灌婴也没犹豫,马上就拱手说道:“多谢将军厚爱,但项少帅对末将恩重如山,所以末将实在不敢领受将军的好意。” “可惜。”项羽惋惜了一句,正想再劝时,不料旁边的项冠却突然指着项羽的背后惊喜大叫道:“阿哥,你被刺中了,你被刺中了!快看你的后肩膀,上面有一个白点!快快,十坛好酒,马上拿来!” “怎么可能?”项羽难以置信的回头,然后还干脆直接脱下了衣服检查背后,见自己的后背左肩之上,确实有着一点白色痕迹,明显是在混战中被人刺中,项羽大惊,忙问道:“是谁刺中了我?是谁?” 罪魁祸首很快就被领到了项康和项羽等人面前,结果让项康颇为意外的是,这个刺中项羽的少帅军骑兵,自己不但见过,还印象十分深刻——赫然就是在砀县战场上鼓动秦军俘虏造反的关中秦卒杨喜。而再接着,对自己十分自负的项羽除了狠狠夸奖杨喜之外,又迫不及待的问道:“身手这么好,愿不愿意到我的骑兵队里任职?” “将军恕罪。”项羽再次遭到了拒绝,杨喜十分直接的拱手说道:“少帅对小人不仅只是恩重如山,还恩同再造,小人绝不会离他而去,所以将军的好意,小人只能是心领了。” 项羽无奈叹气,还拍了一下项康的肩膀,说道:“阿弟厉害,军队里不但藏龙卧虎,还个个都对你忠心耿耿,阿哥羡慕啊。” 这时,一直在旁边静眼旁观的项梁突然轻叹了一声,暗道:“想不到康儿对军队的掌控如此之强,这虽然是一件好事,可他如果不服羽儿,执意要在老夫帐下和羽儿一较长短,只怕迟早会生出矛盾。而且老夫无子,到了老夫的百年之后,他们之间……。” 心中感叹的同时,项梁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让人取来二十金赏给侥幸刺中项羽的杨喜,同时项羽也十分爽快,马上就让人取来了十坛好酒输给项冠,项冠大喜,忙让今日出战的少帅军骑兵共饮好酒,众人尽欢而散。 这些情况被报告到了章邯的面前后,章邯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勃然大怒,拍案怒道:“项梁老儿,竟然敢如此小觑于我,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上将军,是时候动手了。”司马欣也阴森森的说道:“项梁和项康两个逆贼已有隔阂,他们的贼军又已经彻底松懈,将士离心,我军应该抓住机会,突出奇兵,杀乱贼一个措手不及!” 章邯仔细盘算,半晌才咬着牙齿,缓缓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料敌机先 项梁故意突然给少帅军安排一个代表着不信任和监视的监军,项康心领神会,一边故意和项梁的监军当众闹矛盾,一边故意放纵项家子弟频繁过营与项梁、项羽见面,继而项家子弟又在项梁的暗中安排下,故意懈怠军务,屡屡在营外嬉戏玩乐,还不惜动用大队骑兵赌斗,奸叔恶侄联手上演欺诈大戏,终于骗得一直在等待战机的章邯,准备突出奇兵,给已经露出破绽的项梁和项康致命一击。 项梁和项康这对无良叔侄的默契配合不但骗过了章邯和司马欣,还骗过了无数楚军和少帅军的文武官员及将领士卒,但是很可惜,藏龙卧虎的楚军和少帅军阵容中,还是有一些人一眼看出了项梁和项康的真正打算,仅仅只是不肯点破而已。同时在反秦友军的队伍中,也有一个人看穿了项梁和项康的龌龊目的,而这个人,就是项康在穿越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魏将周叔。 周叔在魏军之中不得重用的原因很多,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就是其中一个关键原因,被项康借调到了帐下听用后,尽管项康对他相当不错,几乎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可周叔却从来没有流露过太多的感激,同时周曾、冯仲和晁直等项康的心腹看出项康的打算,故意与周叔刻意结交,尝试建立个人感情,然而周叔却始终是态度冷淡,死活不肯与项康的几个异姓心腹推心置腹,顺势结为朋友,弄得脾气算是不错的冯仲都忍不住在背后抱怨,说周叔比他的头号心腹韩姓亲兵都不会做人。 不过周叔也有尽职尽责的优点,除了没有点破项梁和项康的机关外,灌婴、杨喜等少帅军骑兵结束了与项羽的比试,项康结束了表演回到少帅军营地时,周叔就主动跑到了项康的中军大帐外求见,并在见面后向项康进言道:“项少帅,末将认为,从现在开始,我军斥候除了需要更进一步严密暴秦军队的营地动静外,最好每天早晚都仔细清点暴秦军队的炊烟数量。” “清点暴秦军队的炊烟数量?”项康先是一楞,然后马上就醒悟了过来,微笑点头,说道:“还是周将军细心,不错,我们是得每天都要仔细清点暴秦军队的炊烟数量了。” 言罢,项康还真的立刻下令,让少帅军的斥候从当天晚饭开始,就在营外偷偷清点秦军的炊烟数量,借以掌握秦军每顿伙食的做饭数量。周叔见项康对自己言听计从,也颇感欣慰,难得和项康多说了几句话才告辞离去。 《三国演义》里的各大名将都是开挂的,每当遇到敌人准备夜袭劫营时,通常都有会大风报信,吹断旗杆或者吹倒帅旗发出警告,比方说曹老大去攻打徐州的时候,刘皇叔准备出兵劫营,可是还没等天黑,邪门的大风就已经吹折了曹老大军队里的一面青红牙旗,让曹老大马上知道刘皇叔准备来偷鸡摸狗,抢先布置了埋伏让刘皇叔偷鸡不着还险些把小命搭进去。 项康当然没有曹老大这样的外挂,同时这次大战的主动权是在章邯手里,什么时候出兵发起偷袭奇袭是章邯说了算,没有外挂和没有上帝视角的项康注定只能是被动挨打,所以项康也没办法,只能是辛苦自己的斥候,每一天每一顿饭都仔细清点秦军的炊烟数量,凭借这点蛛丝马迹来判断章邯的出兵时间。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天的上午,派去探察秦军营地动静的少帅军斥候突然回报,说是秦军各营的炊烟数量明显比昨天和前天更多,项康闻报不敢怠慢,除了加派斥候更加仔细的严密监视秦军营地外,又马上派人去请周叔过来见面,与他讨论分析秦军的动向。但是让项康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周叔才刚被请到帐中,冯仲也跑到了中军帐外求见,项康下令召见后,冯仲刚进帐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少帅,暴秦营地那边有异常动静,如果末将所料不差的话,只怕暴秦军队今天晚上会有所动作。” “大兄是怎么知道的?”项康随口问道。 “不瞒少帅,自打从暴秦军队全力加固营地开始,末将就每天派人悄悄清点暴秦军队的炊烟数量。”冯仲如实说道:“此前暴秦军队的每支万人队每顿造饭是生灶两百口,但是今天的早饭是突然变成了三百口。如果末将所料不差,暴秦军队可能是打算在今天早晚造饭的时候,秘密赶造一顿夜食,方便他们的士卒在夜间食用,只不过怕我们察觉他们在赶造干粮,所以才用了这个障眼法。” 早就已经习惯了冯仲给自己带来的惊喜,项康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苦笑问道:“那大兄为什么不早说?” “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冯仲笑嘻嘻的回答,又说道:“少帅,应该不会错,暴秦军队吃的是麦饭、黍饭或者栗饭(小米饭),比我们吃的米饭耗火难熟,如果用同样的火灶长时间造饭,很容易会被我们看出其中有问题。如果在仓促间大量增添火灶,也容易被我们看出破绽。章邯匹夫既然这么处心积虑的掩饰他在悄悄赶造干粮,说明他今天肯定会有动作,我们也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反过来杀章邯匹夫一个措手不及。” 项康点头,然后才把周叔同样已经建议自己在暗中清点秦军炊烟数量的事告诉给了冯仲,冯仲听了大惊,忙向周叔说道:“周将军,难怪项少帅这么赏识你,想不到你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了不起,了不起。” “冯将军过誉了。”周叔拱手,说道:“真正了不起的是冯将军,末将是在前天才想到这个问题,冯将军你却是在暴秦军队故意示弱之初就已经开始留心,如此深谋远虑,末将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到这话,站在冯仲身后的韩姓亲兵当然是心里好受了许多,发现自己怎么还是胜过周叔一截,冯仲却是迫不及待,又问道:“周将军,如果暴秦军队今天晚上真来偷袭,你打算如何应对?快,说来让我听听,让我看看我们是不是又想到一起了。” “那末将就献丑了。”周叔也没客气,马上就说道:“以末将之见,暴秦军队如果今天晚上真来偷袭,那么他们一定是主攻项柱国的营地,只会以偏师牵制我军,优先杀败项柱国的军队,然后再掉过头来从容对我军。至于原因嘛,当然是我军的营地过于坚固,即便是连夜偷袭也很得手,项柱国的营地则明显不及我军坚固,偷袭容易得手,暴秦军队也有机会集中兵力,一举击破项柱国的军队。” “果然又和我想在一起了。”冯仲恬不知耻的一拍大腿,然后又更加迫不及待的说道:“所以今天晚上我们最好这样,请项柱国暂时主守,替我们暂时牵制住暴秦军队的主力。同时我们乘机对暴秦军队的偏师,布置埋伏击败他们的偏师,也缠住他们的主力后队,然后再请项柱国出兵反击,与我们前后夹攻,必然可以获得大胜!” “冯将军真和末将想到一起了。”周叔听了大喜,忙又说道:“不过我们的埋伏不能布置在营外,必须稍微冒一点险,把伏兵布置在我们的前营阵地,然后故意让暴秦军队的偏师偷营得手,等他们的军队冲进我们的前营,然后再发动伏兵。不然的话,我们的伏兵如果布置在了营外,就肯定很容易被暴秦军队提前发现,让我们的伏击功败垂成。” “太对了。”冯仲鼓掌,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一点险,暴秦军队怎么可能轻易上当?只有把伏兵布置在我们的营内,我们才能把握住机会,大败暴秦军队的偷营之兵。”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这里,冯仲这才想起征询项康的意见,忙又向项康问道:“少帅,你觉得怎么看?” 项康苦笑,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我还能怎么看?就这么办吧,我这就过营去见叔父,去和他约定这个战术。” “少帅,你最好换一身衣服,装成是普通官员过营,以免暴秦军队的斥候发现,生出警觉。”冯仲和周叔又异口同声的说道。项康无奈的笑笑,然后赶紧换了一身衣服,装成是少帅军的普通文吏,尽量低调的过营去拜见自己的英雄二叔项梁。 轮到项康象冯仲一样的厚颜无耻不要脸了,见到了项梁之后,为了表现自己,也为了不让‘冯仲’和周叔被项梁生出贪念挖走,项康同样是把清点炊烟的办法吹嘘成了自己的妙策,结果项梁听了当然是大喜,说道:“还是康儿心细,能够注意到这样的些微细节。没错,这肯定是暴秦军队准备在今天晚上发起夜袭的信号!” “好小子,有你的!”项羽也兴奋的勒住了项康的脖子,说道:“快回去准备,今天晚上只要暴秦军队一出兵,我们项家兄弟就联手出击,把暴秦军队杀一个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阿哥,不要急,我还有更好的办法。” 项康摇头,然后才把‘冯仲’和周叔联手提出的破敌策略仔细说了出来,结果项羽听了很是不以为然,说道:“用不着那么麻烦,更用不着阿弟你冒险在你的营地里布置埋伏,只要暴秦军队敢来,我们只管联手出兵就行了,有阿哥在,不愁打不了胜仗。” “阿哥,最好还是策略一点。”项康说道:“正面迎击,虽然也是一个办法,但这么做毕竟耗时耗力,就算打赢了也收获不了太多战果。最好还是用我的办法,只要我的伏兵击破暴秦军队的偏师,暴秦军队的军心必然大乱,士气也会受到严重影响。到时候阿哥你再从叔父的营地里杀出来,和我前后联手夹击,不但把握更大,战果也一定更多。” 说完了,项康还又赶紧转向项梁,问道:“叔父,你说是不是这样?” 心情复杂的看了看自己最争气的两个侄子,项梁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康儿说得对,你的策略更有把握一些,我们是应该这么打。” 项羽听了无奈,也只好放弃了自己的主张,项梁却又在心里说了一句,“羽儿和康儿的脾气性格实在是太相反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后我如果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只怕他们两个想不生出争端都难。” 与项梁约定了应敌战术之后,项康又赶紧回到了少帅军营地组织军队准备夜战,好在项康此前为了未雨绸缪计,军队里储备的火把很多,倒也用不着临时伐木赶制,同时少帅军将士的主食米饭易熟,项康只要让少帅军各营在晚上做饭时适当延长一些时间,多蒸一些米饭做成饭团,就可以让少帅军将士可以在夜战时有干粮可吃,用不着象秦军一样的增添灶火才能蒸制麦饭、黍饭和栗饭等难熟主食。 楚军这边也一样,早就知道秦军一旦动手就很可能是夜间偷袭,项梁也早早就在楚军营中储备了大量的夜战火把,更加以米饭为主食的江东将士也很轻松的在动作不大的情况下,提前准备好了夜战用的饭团。不过让项羽颇为担心的是,楚军这边倒是在辛苦准备夜战了,可是直到天色全黑,最后一个从秦军营地附近回来的楚军斥候仍然报告说秦军营地没有异常动静,所以从来就不喜欢在晚上偷偷摸摸打仗的项羽难免有些嘀咕,向项梁说道:“叔父,怎么暴秦军队那边毫无动静?阿弟该不会判断失误,让我们白白辛苦一场吧?” “沉住气,耐心等。”项梁很是冷静的回答道:“如果暴秦军队准备发起夜间奇袭,也能被我们在营外游走的斥候轻易发现,那就不叫夜袭了。你阿弟的分析判断有道理,我们要相信他们。” 在霸王大哥不耐烦的等待中,夜色益发深沉,到了二更的时候,此前一直紧闭的秦军各处营门突然,借着微弱的月色照明,一队队秦军将士悄无声息的走出营地,人衔石枚,战马包蹄笼嘴,几乎是毫无声音的迅速在秦军营外集结成队,然后在章邯的亲自率领之下,脚步轻快的向十里外的楚军和少帅军的营地而来。 将近三更的时候,秦军顺利推抵至预定位置,然后也和‘冯仲’、周叔预料的一模一样,章邯果然是让董翳率领偏师对付易守难攻的少帅军营地,亲自率领主力突袭楚军营地,还约定在听到楚军和少帅军营地里的三更梆子响时同时动手,同时发起奇袭,让楚军和少帅军一起手忙脚乱,彼此更难互相呼应。 虽然很清楚少帅军的营地难打,但是为了一雪前耻,已经在睢阳战场两次遭到惨败的董翳还是决心把握住这个机会为自己报仇,同时安排了三支军队,一起进攻少帅军大营的西面三道营门。然后才刚听到少帅军营地里传来敲打三更的梆子声音,董翳马上就是一挥手,三支秦军突袭队也向幽灵一样,同时猫腰冲向了少帅军的三道营门。 章邯这边也一样,同时刚到三更就马上发起突袭,但是很遗憾,一支秦军突击队才刚冲到楚军的营门近处,马上就被哨楼上的楚军哨兵发现,赶紧敲打铜锣报警间,营里的楚军突击队也马上敲锣报警。章邯听了眉头一皱,可是为了抓住战机,还是立即下令前军发起冲锋,改偷袭为强攻,强行叩打楚军的营地。 章邯没有想到,董翳更没有想到,秦军主力偷袭楚军营地被迅速发现,可是秦军偏师的进展却无比顺利,冲得最快的秦军突击队不但顺利的摸到少帅军的大营门前,还抢在少帅军的营门守兵做出反应之前,直接从外侧取下了门闩,推开了少帅军的营地大门,然后少帅军的门兵虽然也有迅速敲锣报警,可还是挡不住秦军突击队冲进营内,迅速把他们杀散。 大营里的少帅军将士明显没有做好准备,听到铜锣报警后不但没有任何军队立即过来补救,相反还出现了大呼小叫的慌乱景象,董翳见机不可失,马上大吼一声,指挥军队直接冲向了那道已经大开的少帅军营门。而与此同时,另外两道营门,也被秦军突击队用斧头直接先后劈开,董翳见了更是大喜,忙催动军队全力上前,并亲自率军发起了冲锋。 与此同时,擅长夜间奇袭的章邯已经发现情况有些不妙,因为受到攻击的楚军营地明显有一定准备,还没等强行攻营的秦军将士摸到大营栅栏,楚营栅栏内部就已经出现了无数的弓弩手,二话不说就对着秦军将士乱箭齐放,把奋力冲锋的秦军将士射得人仰马翻,惨叫不断。而再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也立即浮现在了章邯的脑海中,暗道:“糟!乱贼不会是早有准备吧?” 章邯才只是发现不妙,董翳这边却是已经明显的发现不对劲了,顺利冲进了少帅军的营地后,秦军将士虽然也有立即纵火,焚烧少帅军的营中军帐,同时奋力向前,直接冲击少帅军的中军营地。可是秦军将士却又很快就发现,首当其冲的少帅军营帐里几乎都是空的,同时少帅军营地里虽然也有许多士卒在四处奔走着大呼小叫,然而秦军将士真正遭遇的少帅军士卒却少得可怜,让秦军将士就算想大开杀戒也找不到可以动手的目标。 为了抓住战机,秦军的冲锋速度极快,所以还是在秦军偏师已经大半入营后,董翳也在亲兵的簇拥下冲进了少帅军的营地里时,发现周围几乎都是空帐的董翳才做出正确反应,惊叫道:“中计了!快撤!” “咚咚咚咚咚咚咚!” 晚了,这个时候,少帅军的中军营地里已经是战鼓齐鸣,再紧接着,两支数量庞大的少帅军伏兵几乎同时从左右杀出,高举着各种武器杀向入营秦军的两翼,同时少帅军的中军营地里也正面杀出一军,三面包夹秦军的入营之兵,二话不说就乱箭齐发,把没有长盾保护的秦军将士射得鬼哭狼嚎,连连倒地。 如果是在大白天里与少帅军遭遇,即便是被三面包夹,秦军也绝对不会轻易崩溃,可是夜战却完全不同,光线昏暗既是难以辨别敌我,也更加难以在自己所属的旗帜指挥下保持编制集群而战,再加上偷袭遇伏心中慌张,所以秦军马上就被突然出现的敌人杀得大乱,争先恐后的向来路飞奔而逃,期间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自相践踏的情况,导致本就十分混乱的队形更加混乱到了极点。 “撤!撤!快撤!”董翳几乎是绝望一般的疯狂叫喊,“快,派人去禀报上将军!就说我又中计了!请他快派军队过来帮我,快派军队过来帮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局势逆转 隔着一里多地,夜里光线又差,在远处只能看到醒目火光,看不到具体的战场情况,所以正在攻打楚军营地的秦军主力当然不知道秦军偏师已经落入了陷阱。相反的,远远看到少帅军的营地里升起大火时,许多不明真相的秦军将领和士卒还一度为之狂喜,以为偏师那边已经得手,正在把措手不及的少帅军踩在地上暴打,士气也为之大振。 得出了这个错误判断后,率领前队强攻楚军营地的秦军大将内史保不但催动军队奋力向前,还十分兴奋的不断大吼道:“快!快!董将军那边已经得手了,我们这边也要努力!上!杀!一定要冲破逆贼的营地!” 依照内史保的命令,秦军前队的将士不畏死伤,前仆后继,或是抬着撞木直接冲击楚军营门,或是扛着柴捆冲向楚军的护营壕沟,力争以柴捆填平壕沟,为自军打开直抵楚军营地栅栏的道路。 很可惜,斗志昂扬的秦军将士冲得虽猛,可是营地里的楚军将士弓弩却射得更猛,楚军士卒有条不紊的轮流上前射击间,密集的羽箭就象冰雹雨点一般,把正面冲来的秦军士卒射得是死伤不断,惨叫闷哼不绝,遭到重点关照的秦军撞木队还没能碰到营门,就被狂风暴雨般的羽箭射得死伤过半,填塞壕沟的秦军步兵同样被射得鲜血飞溅,倒地连连,惨叫声此起彼伏。 “乱贼绝对有准备!” 章邯得出肯定结论,因为章邯很清楚,即便项梁安排得有军队轮流值守营地,楚军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全部进入阵地,更不可能提前准备得有这么多的弓弩羽箭,楚军之所以守卫得这么严密,也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楚军早就知道秦军今天晚上回来偷袭营地,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而再接着,新的疑问也自然浮出了章邯的脑海,“乱贼那边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上会来偷袭他们的营地的?我的夜战准备这么隐秘,不可能露出什么破绽啊?” 与此同时,埋伏在营地内部的少帅军伏兵也已经尝到了出其不意的巨大甜头,混战之中,擅长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士气如虹,在项庄、冯仲和晁直三将的率领下猛冲猛杀,兴奋吼叫着把刀剑矛戟拼命往秦军将士身上招呼,不幸中伏的秦军将士则急着出营逃命,根本无心抵抗,乱糟糟的只是争先逃命,混乱中自相践踏,死者无数,人挤人,人踩人,人压人,几乎是一路踏着死尸和受伤同伴前进,惨叫和哀号处处都是,狼狈模样根本无法用笔墨可以形容。 少帅军的后招还没用完,见营内秦军已经彻底大乱,少帅军的大营北门又突然打开,少帅军大将朱鸡石领兵冲出,迂回来冲营外的秦军后队,秦军后队虽奋力接住,却再没有了掩护自家败兵撤退的任何机会,少帅军伏兵乘机象赶鸭子一样的赶着秦军败兵肆意屠杀,先是在营内战场把秦军杀得尸横累累,血流积洼,然后又追杀出了营外,继续撵着秦军败兵大队的屁股继续砍杀,董翳所部毫无斗志,只能是匆匆向北,去寻求秦军主力的保护。 这个时候,董翳所部落入陷阱的消息,也终于被董翳的亲兵跌跌撞撞的送到了章邯的面前,惊闻噩耗,早就在怀疑已经中计的章邯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旁边的秦军诸将更是大吃一惊,忙纷纷说道:“上将军,项康逆贼那边布置得有埋伏,说明项梁这个狗贼这边也肯定早有准备,这场仗不能打了,得马上撤!” “不能撤!”章邯突然大吼了一声,十分冷静的说道:“这个时候撤退,项梁逆贼肯定会立即出兵追杀,我军士气已坠,必然还会再遭大败!” 言罢,章邯又大喝道:“就地结圆阵,且战且退!去给董翳传令,叫他不要往这边来,直接撤回营地!” 虽然大部分的士卒都是骊山刑徒,要想在黑夜之中就地结阵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可是接受过章邯严格训练的秦军将士还是行动迅速,一边马上撤回攻营之兵,一边立即结阵。而从小就跟着父亲在战场上摸打滚爬的项梁也没犹豫,马上就大喝道:“擂鼓,全面反攻!绝不能让暴秦军队结成阵势!” 楚军营内的战鼓迅速敲响,营门大开间,项康的霸王大哥项羽身先士卒,再度率领两千多楚军骑兵率先出击,还在出营之后不去季节列队,直接就冲向了正在仓促结阵的秦军主力,早就习惯了项羽这种打法的楚军骑兵坚决跟随,簇拥着项羽就象一支脱弦的利箭一样,直接扎向了秦军人群。 秦军将士的噩梦再度降临,顶过了秦军士卒匆忙施放的凌乱羽箭后,连人带马都披着铠甲的项羽才刚冲进敌群,就马上给秦军将士带来了无尽的恐怖和恐慌,手中长矛连捅带挥,所到之处秦军将士不是胸膛洞穿,就是武器脱手,脑浆直接迸射,气势威武得与战神下凡一般无二。接受过严格训练和无数实战历练的楚军骑兵同样是势如急雨,跟随在项羽的身旁疯狂捅杀,把仓促迎战的秦军将士杀得人仰马翻,死尸满地。 期间秦军将士当然也有奋力反抗,即便前队被冲乱,后队也坚决顶住,咬着牙齿想要扎稳阵脚,可是没办法,项康的霸王大哥实在是太猛了,大步前进间对面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就象一把尖刀捅进了豆腐一样势不可挡,把一个接着一个的秦军士卒挑上天空,然后又奋力砸下,秦军将士难以置信的不断惨叫,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霸王大哥和楚军骑兵则步步进逼,迅速将秦军仓促布置的圆阵切开了一个大口子。 骑兵突袭得手,随后出营的楚军步兵大队当然更加不会客气,尾随着骑兵大步上前,疯狂砍杀捅杀已经乱成一团的秦军将士,把秦军圆阵的切口捅得更大,杀得更乱。 更要命的还在后面,因为落荒而逃的时候太过混乱的缘故,章邯匆匆派出的传令兵竟然没能找到董翳传达命令,导致董翳的败兵还是直接冲进了秦军的主力阵地,无数士卒还乱糟糟的冲向刚刚列定阵势的秦军主力寻求救援,直接就冲乱了秦军的阵地,后面杀来的少帅军追兵乘机尾随冲击,与秦军败兵联手把章邯的主力搅得更加混乱。 这个时候,章邯当然再不敢梦想什么且战且退,无奈的长叹了一声之后,章邯只能是命令军队立即撤退,连夜退回自军营地。结果命令才刚下达,斗志已丧的秦军马上全面崩溃,逃得四面八方都是,楚军和少帅军将士乘机全力追杀,犹如狂风吹倒草原,把秦军溃兵成片成片的砍倒捅翻,激昂的喊杀声与秦军败兵的惨叫哀号声汇为一股,直冲云霄。 见有便宜可占,睢阳城里的英布、魏豹和吕臣三军也马上出击,兴奋嚎叫着冲来加入追杀战,反秦联军的各支军队各自以旗帜引导,在漫山遍野的秦军溃兵中横冲直撞,将无数的秦军溃兵砍翻捅倒,甚至剁为碎片,也把秦军败兵的逃亡之路彻底变成了一条死亡之路,秦军士卒的尸体遍布旷野,鲜血流淌,积起无数血洼。 不过也没办法,睢阳这一带的地势实在是太开阔了,处处都是可以逃命的队伍,加之天色太黑,视线不畅,所以不管反秦联军的将士如何的奋力追击砍杀,都注定了没有办法歼灭秦军的夜袭之军,仍然还是有无数的秦军败兵连滚带爬的逃回了营地藏身,或是逃到了隐蔽处暂时躲避,同时留守营地的秦军守兵也早就做好了接应准备,用强弓硬弩把反秦联军的追兵射得根本无法近身,即便是项康的霸王大哥亲自冲击秦军的营地,也照样被秦军的密集箭雨射得被迫后退,没有能够创造奇迹,顺势击破秦军的营地。 最后没办法,反秦联军只能是把怒火发泄到还没有来得及回营的秦军败兵身上,只要是被反秦联军将士发现的秦军败兵,但凡是跪地投降慢点,就没有一个不是被乱刀分尸,甚至还有许多已经扔下武器跪在地上大喊投降的秦军士卒,也照样被长矛战戟捅死啄死,杀红了眼的反秦联军将士不肯浪费时间,追求的只是更多可以换取赏赐的秦军士卒首级,所以懒得浪费时间去抓获俘虏。 营外的屠杀一直持续到天色全明才宣告结束,又耀武扬威的秦军营地喝骂辱骂了一番之后,各支反秦联军才一起收兵回营,在秦军营外留下无数残缺不全的秦军尸体,还有无数已经凝结变黑的血洼。 这一战,秦军连阵亡带失踪,整整损失了超过一万六千的士卒和多名将领,不但伤及元气,军心士气也一起遭到重创,加上军粮也逐渐不足,运粮道路又过于漫长的危险,所以侥幸逃回了营地后,章邯也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就决定在第二天撤军西走,避开反秦联军的锐利锋芒。 秦军的被迫西撤早就被项梁和项康一起料中,也早就做好了全面追击的准备,秦军才刚西撤,项梁和项康马上就一起率军发起追击,英布、魏豹和吕臣三军也果断加入追击队伍,可惜章邯也是准备充足,早早就安排了核心骨干陇西精锐负责殿后,同时努力约束队伍,极力做到了退而不慌,败而不乱,让楚军和少帅军先后两次发起突击,都没能击溃秦军的后军,再次创造大败秦军的机会。 秦军退而不慌,项梁和项康也追而不急,因为项梁和项康都很清楚,章邯不管是撤往陈留还是撤黄,都必须要在路上渡过睢水或者谷水,到时候就是想不再打一个大胜仗也难。所以项梁和项康也不着急,只是小心尾随着兵力仍然还占明显优势的秦军主力西进,等待秦军被迫渡河的战机出现。 然后又不出所料,三天后的下午,被迫西撤到了城墙已被夷平的睢水襄邑渡口的时候,秦军果然被迫停下了脚步,仔细安排渡河计划,同时为了避免军队慌乱,章邯还故意没有急着在睢水桥梁上搭建桥梁,只是在渡口处暂时立营,项梁和项康也不着急发起进攻,同样是在数里外各立营地,耐心等待秦军发起渡河。 抵达襄邑渡口战场时天色本来就不早,少帅军的临时营地建立好已后,天色已是全黑,按照惯例,用完了晚饭之后,项康先是在营地里巡视了一圈,然后才返回寝帐休息,还在颇为疲惫的情况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可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项康又突然被帐外的声音吵醒,睡眼朦胧中还听得依稀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帐外喊叫,“少帅,少帅,我有大事,我有大事,我有重要的军情要禀报。” 又打了一个呵欠,项康才猛然想起,帐外这个声音竟然是来自自己从魏豹那里借来的客将周叔,然后项康也没迟疑,赶紧披衣起身,出帐问道:“出什么事了?” “禀少帅,周将军突然要见你,小人见你已经睡了,就劝他明天再来。”值守寝帐的亲兵颇有些委屈的说道:“可他不听,为了见你还故意大声喊叫。” “没事。”项康摆了摆手,然后向周叔问道:“周将军,出什么事了?” “少帅,你没发现暴秦军队的举动有些古怪吗?”周叔很是直接的说道:“按理来说,为了方便军队过河,章邯匹夫今天抵达了睢水渡口后,应该是尽力大量的搭建浮桥,方便军队过河,可他却偏偏没有这么做,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还没完全睡醒的项康有些糊涂,说道:“应该是章邯匹夫怕他的士卒急着过河,影响军心士气,或者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才不急着搭建浮桥吧?” “这当然是一个解释。”周叔点头,又说道:“不过还有一个可能,不知道少帅你发现了没有?” “还有一个可能?” 项康纳闷,然后还没等项康仔细思索,冯仲就已经领着几个亲兵快步冲到了附近,还远远就大叫道:“少帅,项兄弟,情况不妙,我们得赶紧备战,防着被暴秦军队阴了!” “冯大兄,你这话什么意思?”项康大惊问道。 “浮桥!暴秦军队的浮桥!”过于紧张,冯仲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说道:“暴秦军队抵达睢水渡口,却故意没有急着搭建浮桥,表面上看可能是时间上来不及。但是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暴秦军队在故意麻痹我们,想让我们觉得他们不会连夜过河,放松警惕安心休息,然后他们再突出奇兵,就可以把我们杀一个措手不及!” 项康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大吼了一声,然后赶紧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距离三更,只剩下不到一刻时间了!”冯仲和周叔异口同声的说道。 “快!冯大兄,去把你的军队全部叫起来,守住我们的营地栅栏!”项康急匆匆的吩咐道:“吹升帐号,召集众将到中军大帐议事,我要重新布置营地防御!” “兄弟放心,发现不对,我已经马上叫我的军队全部起身备战了。”冯仲大声回答,又赶紧提醒道:“兄弟,你是不是得赶紧派人去见项柱国,让他的军队,还有英布、吕臣他们的军队也马上做好防御准备。” 项康不敢迟疑,马上随手拉过两个亲兵,飞快吩咐道:“快,拿着我令箭去我叔父的营地,还有英布他们的营地,叫他们马上准备作战,暴秦军队有可能会再一次发起夜袭!” 亲兵领命飞奔而去,项康则一边命令冯仲立即回营去组织他的兵马备战,一边匆匆回帐穿衣披挂,同时按照项康的命令,中军大帐那边,也很快就吹响了连夜点兵的号角。 让项康绝望,突然响起的号角声音,反倒成了秦军提前发起夜袭的信号,听到少帅军营地传来的号角声,原本打算在三更时一起动手的章邯不敢迟疑,马上就命令军队敲响战鼓,催动三路秦军一起动手,共同奔袭项康、项梁和反秦联军的营地。 如果不是冯仲所部提前有所准备,少帅军的营地肯定就直接被秦军给冲破了,仓促建立的营地只有栅栏保护,临时挖掘的壕沟又窄又浅,普通人几乎一跃可过,所以秦军的突袭队一个冲锋,直接就杀到了少帅军的营地栅栏旁边,几乎就直接冲破栅栏杀进营内,幸亏了冯仲的军队反应迅速,立即赶来救援,奋战挡住了秦军的冲击,这才侥幸避免了被秦军冲进营地的厄运。然而即便如此,其他的少帅军将士却还是一片大乱,几乎酿成营啸,让少帅军众将花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安抚住军队,组织起兵马加入收营战。 项康狗翔运好,麾下有周叔和‘冯仲’这两个当世一流的军事天才出谋划策,还当机立断早早就做了一定准备,所以侥幸躲过一劫。然而项梁的和反秦联军的营地却倒了大霉,双双被秦军的奇袭直接冲破营地,也双双大败,一起被迫弃营而走,秦军奋力追杀,战获颇多,还把楚军和反秦联军的军需辎重烧得精光,损失十分惨重。 如果不是孝顺的项羽舍命保护,项梁这一战很可能就会被秦军提前干掉,然而即便靠着项羽的保护幸运得逃,项梁的军队依然还是被秦军杀得彻底溃散,一口气奔逃出二十余里才勉强驻步。而反秦联军更惨,英布和吕臣两个倒霉蛋双双在混战中负伤,魏豹更是奔逃得连鞋子都掉了,双脚被地上尖石刺得鲜血淋漓,见到项梁后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是躺在地上痛苦哀号。 项梁是个好叔父,惊魂稍定后,项梁没来得及去考虑自己的军队损失,首先就是问道:“康儿呢?他的情况如何?” “还用说?”昨天晚上逃得最快的项伯冷哼说道:“我出营的时候,远远看到他的营地那边也是火光冲天,肯定也被暴秦军队给攻破了。”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打肿了项伯的老脸,随着溃卒的不断归队,到了天色全明的时候,项梁等人终于收到准确消息,知道少帅军的营地安然无恙,依然还屹立在睢水渡口附近,担心爱侄安危的项梁也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还好,康儿果然争气,他的营地总算是守住了,这场仗我们就算赢不了,也不用担心反胜为败,被暴秦军队反过来彻底击败了。” 攥着拳头咬牙切齿了一番,项伯不肯解恨,又跑到项梁面前挑唆道:“兄长,康儿是不是太自私了?他的营地没事,又看到我们大败而逃,怎么连一支援军都不派给我们?” “他应该也是没办法。”项梁倒是很会体谅项康的苦衷,说道:“仓促遇袭,黑夜之中又敌情不明,即便换成是我,也绝对不敢贸然派出援军,给暴秦军队乱中取利的机会。” “他如果真是一个孝顺侄子,不管有多危险,也应该出兵增援我们。”项伯继续挑唆,又说道:“还有,兄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昨天晚上我们输得这么惨,他的营地却安然无恙,他的部将会怎么看你?接下来我们的军队和他的军队合并,他的部下又怎么可能对你服气?” 项梁终于不再说话,同时也确实有些尴尬——自己这个做叔父的大败特败,侄子的军队却安然无恙,这点对于自己的威信声望,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最危险的敌人 时间稍微回转,回到项梁的楚军营地和英布、吕臣等人的反秦联军营地,双双被秦军一举冲破那一刻。 站在少帅军的营内高处,项康是亲眼看到叔父项梁的大营火起,还有打着密集火把的秦军人群杀入秦军营内,项康心如刀绞,也无比担心英雄二叔项梁的安危,可是又无可奈何,即便明明知道项梁危在旦夕,却没有办法派出援军去增援项梁。 项康这次是真没办法,秦军动手得太过突然,少帅军的营地中,只有战斗力处于二线水平的冯仲所部提前有一些准备,及时投入守营大战,舍命挡住了秦军的突击冲锋,绝无可能抽出身来去救援项梁。其他的几支少帅军队伍,包括项康直属的军队在内,则全部都被秦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将领慌张士卒慌乱,还有一些精神过于紧张的士卒出帐就跑,几乎酿成营啸,大小将领正在慌慌张张的约束士卒,恢复秩序和集结军队,自然更加没办法立即出兵去增援项梁。 所以项康无法,也只好一边紧张注视着各处战场的动静,一边默默祈祷上天保佑,让自己的英雄二叔躲过这次劫难,顺利度过这次危机,也顺便祈求过往神灵开眼,保佑秦军的流矢在混战中准确命中自己三叔的咽喉或者心脏要害,帮老项家提前除去一个祸患。 还好,冯仲所部的战斗力虽然差一些,但兵力数量却十分足够,再加上多少有些地利可依,所以不管秦军如何疯狂冲击,冯仲麾下的少帅军将士还是咬牙守住了栅栏防线,始终没给秦军任何杀进少帅军营地的机会。而随着其他的少帅军将士慢慢度过了突然受袭的慌乱期,逐渐集结成军加入守营战,少帅军大营这才逐渐稳定住了局势,开始能够有条不紊的迎头痛击秦军的攻迎之兵,基本粉碎了秦军乘乱冲破自军营地的希望。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心里一直在紧张万分的项康这才松了口气,还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叹道:“险啊,如果不是冯大兄反应及时,抢先做好了准备,我们今天就危险了。” “少帅,恕外将直言,我们的危险才只是开始。”旁边的客将周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马上站出来泼冷水,说道:“我们的友军营地都已经被暴秦军队攻破,即便地势开阔,没有可能被暴秦军队歼灭,也肯定会被暴秦军队杀得大败而逃。他们走了,所有的压力就全部集中到我们这一支军队身上了,所以我们的危险,才只是开始。” 项康缓缓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已经燃起冲天大火的楚军营地和反秦联军营地,很快就拿定主意,说道:“撑过今天晚上,坚持到暴秦军队退兵休息,我们马上撤退,不能再在这里和暴秦军队纠缠。” “少帅,如果你真打算立即退兵,那末将建议,我们最好从现在开始,马上就生火造饭,抓紧时间赶造干粮饭团,方便我们全速撤退。”周叔再次提出建议,又说道:“项柱国和英布将军他们被暴秦军队连夜杀溃,肯定来不及携带粮草炊具,我们尽可能的多赶造一些干粮出来,也可以随时拿去增援他们,免得他们饿着肚子撤退,连累到我们的东撤速度。” 项康点头,立即命令自己直属的军队马上开始造饭,直接在中军营地里生火支锅,赶制比较容易加工的米饭。而再接着,项康又直接拍了拍周叔的肩膀,很是诚恳的说道:“周将军,你是用兵大才,魏豹有眼无珠,只是把你当普通的战将使用,实在是太委屈你了。过来帮我吧,我亏待不了你,魏豹那边我去跟他说,只要他把你让给我,不管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周叔不傻,当然早就看出了项康有意拉拢自己,同时对于项康对自己的礼敬尊重,言听计从,周叔心里其实也十分感动,不过做为魏军将领,很是重视‘忠义’二字的周叔却很难下定决心做出背主决定,所以犹豫了一会后,周叔叔只能是这么答道:“多谢少帅错爱,但这事太大,请少帅给末将一点时间考虑。” 项康很是诚恳的继续劝说,可周叔却始终还是下不定这个决心,项康无奈,也只好答应让周叔考虑一段时间再说,而旁边的陈平却是眼珠子乱转,时而看看周叔,时而又看看魏豹逃去的方向,心里逐渐拿定主意…… 战场上难得一见的奇景出现,大营外侧,少帅军和秦军将士浴血奋战,拼死攻守,厮杀得天昏地暗,血肉飞溅。而在大营内部,无数身披铠甲的少帅军将士却在匆忙生火架,淘米煮饭,同样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还好,有简易工事可守的少帅军将士最终还是挡住了秦军的进攻,坚持到了天色全明,也坚持到了秦军将士体力严重下降,被迫收兵回营休息,挺过了这次浩劫。 虽然成功守住了营地,可是到了秦军被迫退走的时候,少帅军的营地里却没有什么太多的欢呼声音,很多少帅军将士累得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直接瘫坐在地上就大口大口喘气。项康也来不及清点损失,只是赶紧安排昨夜没有加入战斗的中军队伍暂时担起后军任务,抬着干粮饮水四处发放,同时匆匆召集少帅军的几个重要将领,宣布休息一个时辰后立即弃营东走,掩护项梁和反秦联军的败兵撤回睢阳。 “阿弟,是不是太急了?”项庄提出质疑,说道:“我们的将士昨天晚上没能休息好,又打了半个晚上的仗,只休息一个时辰就马上撤兵,会不会让我们的士卒太辛苦了?” “这次只能是委屈我们的士卒了。”项康回答得很直接,指着远处的秦军营地说道:“我们如果不抓紧时间马上撤退,等暴秦主力的军队缓过气来,我们再想撤就来不及了。” “暴秦军队如果马上发起追击怎么办?”项庄又问道。 “到时候再说吧。”项康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章邯肯定不会让他的疲惫主力立即出兵追击,只会让他昨天晚上留守营地的后军出动,拖住我们的撤退速度,所以在刚撤退的时候,我们的压力肯定不会很大,然后我们只要想办法甩开暴秦军队的纠缠,就有希望拉开和暴秦主力的距离,顺利撤回睢阳。” 见项康决心已下,同时考虑到秦军主力一旦恢复,自军马上就得面临比山还要重的压力,所以项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而项康稍一盘算后,又马上吩咐道:“马上安排使者,骑快马抢先东进去寻找我们的项柱国,一是了解他现在的情况,二是向他请令,请他允许我们的军队立即撤回睢阳,还有担起殿后任务,保护全军撤回睢阳。” “少帅,你这好象是多此一举啊?”冯仲苦笑说道:“这个时候,除了我们的军队以外,还有那支军队能够担得起殿后重任,何必还要去找项柱国请令?” 项康看了冯仲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兄,现在情况不同了,我这么做,已经不是多此一举了。” ………… 与此同时,押解着许多的俘虏率军撤回了秦军营地后,章邯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也没理会争先恐后上来向自己道贺的秦军将领,只是立即向昨夜留守营地的董翳吩咐道:“董将军,马上从昨天晚上没有参战的军队里抽调三万军队出来,带足两天的干粮,发现项康小儿率军东撤,立即出兵追击,务必要缠住项康小儿的贼军,让他没办法全速撤退,给我们的主力回头去增援你争取时间。” “上将军,项康小儿没可能这么快撤退吧?”董翳很是不解的问道:“他的贼军昨天晚上虽然损失不大,但士卒肯定十分疲惫,就算要撤退,起码也要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不要小看了这个逆贼的当机立断。”章邯答道:“抢在我军主力恢复过来之前撤退,是这个逆贼全身而退的惟一机会,他不会不去争取,如果我们不早做准备,让这个奸诈小儿又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了,那就太便宜他了。” 听章邯说得有理,董翳便也不再犹豫,赶紧去组织昨天晚上没有参战的秦军后军集结,赶造数量足够的干粮准备发起追击。然后也不出章邯所料,一个时辰后,当负责追击的秦军将士还在领取干粮的时候,秦军斥候就飞马送来消息,说是少帅军已经放弃了营地,连军帐都来不及收拾装车,仅仅只携带了粮草武器就直接出营东进,大步向来路逃窜。 听到这消息,董翳除了无比钦佩章邯的先见之明外,然后催促麾下将士赶紧抓紧时间领取干粮,同时迫不及待的让已经领到干粮的秦军将士出营集结,以便尽快发起追击。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章邯也再一次来到了董翳的面前,叮嘱道:“追击的路上千万小心,一定得防着项康小儿又出诡计,反过来又杀你一个措手不及。” “上将军放心,末将再也不会上当了。”董翳十分自信的回答道:“这次不管项康小儿再耍什么花样,末将也一定不会再中他的诡计,一定把他死死缠住,给你争取到追上他的时间。” 对于副手董翳的能力,章邯还是有很大的信心,所以章邯也没再罗嗦,亲自把董翳送出了大营,目送他统兵东进去追项康,然后又命令秦军主力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一早就拔营东进,全速去追击已经孤军难支的少帅军。 来看董翳这边的情况,体力相对比较充足,又是轻装东进,才刚过了正午,董翳所部的前军便轻松追上了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殿后军队,项康无奈,只能是让后军赶紧回身作战,花费了相当不少的力气和时间,这才好不容易杀退秦军前队,抢在董翳主力抵达战场前继续东进,董翳则紧追不舍,逼得项康只能是全速西进,被迫与体力下降的前军会合,并在日落时分再次被秦军追上。 被秦军追得太紧,太阳又已经在逐渐落山,再往东跑很容易在黑夜中被秦军击溃,别无选择之下,项康只能是命令全军掉头,结成阵势准备与秦军决一死战。可惜董翳却不肯和狗急跳墙的少帅军主力拼命,果断命令军队采取守势,狞笑着等少帅军来冲阵送死,项康不敢冒险冲阵,选择指挥军队缓缓后撤,逐渐与秦军拉开距离,董翳见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也没冒险进击,仅仅只是缓缓尾随,始终与少帅军保持大概两里路程的距离,耐心等待项康放弃结阵,全速西撤。 项康的谨慎挽救了无数少帅军将士的性命,天色全黑的时候,见始终无法摆脱秦军的纠缠,项康又果断选择了让少帅军将士就地休息,董翳也不着急,同样是让秦军就地休息,在相距仅有两里的距离上死死咬住少帅军主力。而消息被斥候送回少帅军的队伍里后,项庄、项冠和晁直等将难免都是有些紧张,忙纷纷来到项康的面前,向项康问道:“阿弟(少帅),暴秦军队紧咬着我们不放,我们的撤退速度快不起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与心情紧张的项庄等人相反,篝火照耀中,项康的脸上虽然写满了疲惫,可神情却十分的轻松,说道:“不用慌,暴秦军队咬不住我们,只要过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轻松的全身而退了。” “过了今天晚上就行了?” 项庄等人大为诧异,旁边的周叔,还有冯仲身后的韩姓亲兵,则一起好奇的看向项康,耐心等待项康的下一步安排。然后在项康说完了自己的撤退计划后,周叔和韩姓亲兵还一起在心里说道:“厉害!虽然在很多方面还有欠缺,可是光以阴谋诡计而言,只怕我都有些及不上。” ………… 同一时间的秦军队伍里,董翳除了安排大量岗哨,继续严密的监视两里外的少帅军营地外,又向秦军众将叮嘱道:“今天晚上我们一定得加倍小心,除了要防着逆贼连夜东逃外,还得防着他们狗急跳墙,乘着我们来不及建立营防工事的机会,又来发起夜袭,这也是项康逆贼的惯用手段,我们一定得小心堤防。” 秦军众将一起答应,又坚决执行董翳安排的值守任务,安排军队轮流休息,轮流备战,随时准备迎击少帅军的无耻偷袭。然后也不出董翳所料,初更才刚过半,不远处的黑暗之中,果然传来了号角锣鼓的声音,轮值守夜的秦军将士不敢怠慢,赶紧起身准备迎战,被号角锣鼓吵醒的董翳也立即跳起身来,拿起武器准备督军作战。 但也很奇怪,号角锣鼓的声音只是响了片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不见半个少帅军士卒过来冲杀,秦军将士和董翳一起莫名其妙,除了继续严密戒备之外,又小心派出了几个斥候过去查看动静。然而派出去的四名斥候却只回来两个,报告说他们是遭到少帅军骑兵的伏击,所以损失了两名同伴,同时远远看到少帅军营地那边毫无动静,不见有军队调动的迹象。 “项康小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董翳莫名其妙,可是又已经吃够了亏,上够了当,所以董翳也不敢冒险出兵,只能是让军队继续轮流休息,严密戒备。可是到了二更刚过时,远处的黑暗中却再次传来了号角锣鼓的声音,秦军慌忙再次起身准备迎战,然而号角锣鼓声音却依然还是很快消失,同时也仍然不见少帅军过来冲杀。 这个时候,熟读兵书的董翳也总算是醒悟了过来,大骂道:“狗贼,竟然想玩十假之中突来一真的把戏,想要号角锣鼓一再麻痹我们,让我们掉以轻心,然后突然发起真正突袭,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董将军,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部将钟据问道。 稍一盘算,董翳拿定主意,说道:“不理他们,按照原订计划,以不变应万变,轮流让军队休息,轮流准备迎战,这么做辛是辛苦点,但是只要缠住了项康逆贼,我们这场仗就赢定了!” 众将唱诺,当下秦军众将继续严格约束队伍,小心提防少帅军的突施暗算,也每一次都在听到少帅军故意制造的喧哗声音时起身备战,然而如此又被少帅军惊扰了两次之后,董翳突然回过神来,惊叫道:“不好!项康逆贼该不会是在玩金蝉脱壳吧?故意以少量骑兵敲锣吹号,让我们觉得他随时准备偷袭我们的营地,乘机带着他的贼军连夜西进,摆脱我们的追击?” 考虑到这个可能,董翳再不敢有任何的犹豫,赶紧派遣一队骑兵东进去探察少帅军营地的情况,然后不出董翳所料,没过多少时间,去探察敌情的秦军骑兵果然派人回来报告,说是少帅军营地虽然篝火还在燃烧,粮草车辆也还在原地,可是少帅军的主力却已经不知所踪!董翳闻报大怒,立即大吼道:“全军起身,立即追击!无论如何要追上项康小儿的贼军!” 终于发现被骗之后,愤怒到了极点的秦军将士立即起身发起追击,为了尽快追上少帅军将士,甚至就连项康被迫遗弃的粮草车辆都难得收拾,直接就越过了少帅军的营地,大步向着东面全速前进,董翳还身先士卒,策马冲到了最前方,红着眼睛只是叫喊,“快!快!加快速度!一定追上项康小儿!一定要追上项康小儿!” 在黑夜之中全速行军,东进了约莫七八里后,秦军的队形难免出现了许多混乱,同时昨夜同样没敢休息的秦军将士也体力迅速下降,士卒甚是感到疲惫,可骑马而进的董翳却毫无察觉,带着队形已经严重拉长的秦军将士只是全速东进。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鼓声大作,道路两侧马上各有一支少帅军将士杀出,拦腰冲击秦军队伍,同时前方也有少帅军大队正面杀出,三面夹击秦军。 “我怎么又中计了?!” 董翳绝望嚎叫,赶紧想要聚集兵力集群而战,可惜少帅军将士不但冲得极快,还一直在疯狂大吼,“拼了!拼出了一条生路!拼出一条生路!” 没有什么比一支军队在濒临绝境时爆发出的战斗力更加可怕,从上到小都很清楚这一仗如果失败,自军上下便谁也别想活着回到睢阳,所以少帅军将士没有一个人不是忘记了疲惫劳累,没有一个人不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疯狂冲杀,仅仅一个冲锋,就把秦军的长队拦腰切成了三截,同时正面杀来的少帅军将士更是把手足无措的秦军将士杀得哭爹喊娘,四散崩逃,还毫不犹豫的直接杀向董翳的旗帜所在,血红着双眼要擒贼先擒王,直接干掉董翳这个罪魁祸首! 招架不住少帅军豁出一切的疯狂攻势,董翳身边的秦军士卒纷纷溃散,董翳满脸泪水汗水,拼命喊叫约束,可是始终毫无作用。最后被逼得没有办法,董翳只能是采纳亲兵的好心建议,扔下帅旗放弃指挥,打马带着亲兵逃向黑暗处。结果董翳这么做当然导致了秦军的直接崩溃,没过多少时间就被少帅军杀得彻底土崩瓦解,四处奔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好在项康也不敢全力追杀,迅速击溃了秦军追兵之后,马上就收拢军队就地休息,第二天的天色才刚微明,赶紧就带着少帅军主力逃之夭夭,连滚带爬的冲向睢阳逃命。 董翳所部又被项康阴了的消息,直到第二天的正午时,才被溃散的秦军骑兵报告到了正在统兵东进的章邯面前,结果听到这个消息,乘车而进的章邯不但气得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还拔出自己的腰间佩剑,重重一剑砍在自己的马车上,疯狂怒吼道:“项康小儿!本将军与你不共戴天!!” “兄长不必气恼。”亲弟弟章平好心劝道:“董翳将军虽然兵败,但我们的主力完好无损,还可以继续追击。” “还追一个屁追!”章邯没好气的大吼道:“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还可能追得上项康那个奸诈逆贼?!再追到睢阳,不是马上又要被逆贼拉进对耗战?” 章平乖乖闭上嘴巴,秦军众将也不敢再说话,还是过了许久,司马欣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上将军,要不我们就就此退兵吧,连番大战,反复拉锯,我们的将士已经十分疲惫,粮草也用得差不多了,睢阳又距离我们的后方过于遥远,粮道容易受到威胁。不如就此退兵,返回陈留一带休整就粮,等以后再来找项梁和项康这些逆贼算帐。” 章邯板着脸不吭声,又过了许久,章邯才长叹了一声,异常无奈的说道:“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再想干掉项康小儿,我们肯定只会是更加的千难万难了。可惜啊,其实我宁可让项梁那个老贼遁走,也不愿意让项康这个小贼有机会逃走啊!” 言罢,心中忿忿难平的章邯又向旁边的秦军众将说道:“知道不?前天晚上我们攻破项梁老贼的营地后,抓到了他贼弟项伯的一个亲兵,从那个亲兵口中问出一个重要消息,之前我们在睢阳城外偷袭中伏,其实是项康那个小贼派人偷数我们的炊烟,从我们的炊烟数量判断出我们的夜袭时间,也是他料准了我们要主攻项梁老贼的营地,以偏师牵制他的营地,然后针锋相对,一手布置了将计就计的反击战术,把我们的主力杀得大败。” “竟然是他?”秦军众将个个吃惊,纷纷说道:“竟然是这个小贼看破了我们的行动,我们还一直以为是项梁那个老贼干的。” “没错,就是他。”章邯无奈长叹,发自肺腑的说道:“其实和项梁那个老贼比起来,项康这个奸诈小贼才是我们最难缠的敌人,也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釜底抽薪 同人不同命,同样是狼狈东窜,项梁麾下的楚军败兵,还有英布、吕臣和魏豹三人率领的反秦联军,无疑要比少帅军轻松自在许多,原因也不外乎有二,首先是楚军和反秦联军败得快逃得远,早早就脱离了与秦军主力的接触,逼着少帅军担起殿后任务,用不着担心被秦军追上并且缠住。 其次是项康还算有点良心,与败逃中的项梁取得联系后,马上派遣一支军队护送粮车前行,给粮食炊具丢得精光的楚军和反秦联军送来了一些连夜赶做的饭团,让项梁等军在撤退路上多少有了点口粮垫底,不至于因为过于饥饿而彻底崩溃,所以项梁和吕臣等人这才得以带着大部分的残兵败将逃回睢阳就粮,没有再蒙受更大损失。 话虽如此,可是连滚带爬的逃回到睢阳城下时,出发追击时衣甲鲜明的楚军和反秦联军还是彻底变成了一群叫花子,个个蓬头垢面,汗流浃背,很多人还甲胄不全,逃跑时连武器旗帜都不知道丢落在何处,狼狈得让睢阳守军差点都不敢相认。 更糟糕的是,因为逃得太快,楚军及反秦义军还和负责殿后的少帅军还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少帅军东撤的情况如何,有没有被秦军追上,有没有被秦军追兵击溃?反败为胜后的秦军主力还会不会又来攻睢阳?所以就算是在睢阳城下吃了一顿饱饭,稍微收整了一下军队,还是有许多的楚军文武赶紧又向项梁进言,建议项梁赶快带着军队继续东撤,以免被秦军主力追上,枉自送了性命。 也还好,项康还算有点良心,项梁也是一个很疼爱侄子的好叔父,听了众人的进言后马上摇头,说道:“不能急,现在情况不明,康儿的军队又在后面为我们舍命殿后,我们如果扔下康儿的军队不管继续东撤,如果康儿的军队被暴秦主力追上,甚至被暴秦军队直接包围,没有我们的军队接应,他的军队就完了。” “兄长,这个时候不能再妇人之仁了。”叫嚷赶紧东撤喊得最大声的项伯急得跺脚,说道:“我们的武器辎重丢得太多,睢阳城里没那么多武器可以让我们重新武装军队,更没有那么多的箭矢可以让我们继续作战,一旦被暴秦军队追上,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只有赶紧东撤,直接撤回彭城去重整旗鼓,然后我们才有应对暴秦追兵的把握。” “上将军,末将也认为应该赶紧东撤,不能再顾及项少帅的军队了。”同样拼命叫喊赶紧逃路的季布娘舅丁固也说道:“这个时候,暴秦主力肯定再全速东进,项少帅他们不可能甩得脱暴秦军队的追击,肯定是还没到睢阳就被暴秦军队给杀散了,我们不难为了他们的必败之兵浪费时间,又搭上你辛苦组建起来的大楚军队。” 众人纷纷附和,包括英布、吕臣和魏豹在内的友军将领,全都认为少帅军绝无可能甩开秦军追击,成编制撤回睢阳继续作战,全都主张抓紧时间立即逃命,以最快速度拉开与秦军追兵的距离。惟有重视亲情的项羽,还有在符离被楚军收编的项悍,以及为人正直的范老头,站出来表示反对,不过项羽和项悍等人却照样还是主张让项梁尽快带着主力东撤,让自己率领一军留下准备接应少帅军,也方便在少帅军彻底溃散后为主力担起殿后任务。 决定自己将来威望和颜面的关键时刻,项梁做出了重情重义的选择,反复盘算再三后,项梁咬牙说道:“不能撤!如果不是康儿舍命殿后,我们早就被暴秦军队的追兵杀得干干净净了。康儿忠孝,我这个做叔父的不能负他!不撤,就在这里整理军队,等待接应康儿的后队!” “兄长——!”项伯哀号,声音凄惋,语气中尽是绝望。 “上将军!”丁固同样惨叫,还急得眼睛都有些泛红。 “住口!”项梁怒喝,咆哮道:“你们如果怕死,可以先走!想去那去那!但是我项梁不走,我一定要等康儿的军队回来!” 从小就惧怕性格威严的兄长,项伯只能是乖乖闭上嘴巴,退到一边和同样挨了呵斥的丁固一起垂头丧气,也一起把拖了自己后腿的项康恨到了极点。项梁却是连连下令,命令楚军进驻少帅军之前留下的坚固营地,整理兵马武器准备再战,同时派人去西面来路探察少帅军的情况,又让反秦联军驻兵城外,方便随时可以和楚军联手出兵,接应被秦军追杀的少帅军。 当然,项梁也是一个比较小心的人,除了铁了心要准备接应爱侄的军队之外,又暗中命令睢阳守军把城中粮草转移出城,同时大量赶造干粮,方便在情况不对时立即撤离睢阳。 第二天的正午刚过,项梁派去西面探察的斥候快马终于遥遥看到了狼狈西撤的少帅军主力,也在第一时间把消息报告到了项梁面前。项梁闻报大喜,忙问道:“康儿的军队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看到追杀他们的暴秦军队?” “回禀柱国,小的没看到暴秦军队的追兵。”来报信的斥候如实回答道:“不过项少帅的军队情况应该很糟糕,除了战车以外,看不到任何一辆拉载粮草军需的辎重车,另外项少帅的军队还撤得很慌很快,很可能情况不妙。” “糟了!”项伯杀猪一样的大叫道:“他后面肯定有暴秦追兵,说不定暴秦主力也杀过来了!” “上将军,不能再犹豫了!”丁固也再次嚷嚷道:“我们必须马上做好撤兵准备,不然的话,暴秦军队一旦尾随项少帅的军队杀到,我们的情况就不妙了。” 犹豫了一下,项梁下定决心,吩咐道:“传令全军,即刻拔营装车,准备撤退。羽儿,你带骑兵出击,去替康儿断后,发现暴秦军队追击康儿,坚决阻击,给康儿争取撤退时间。” 项羽大声答应,马上飞奔出去组织骑兵出击,项伯和丁固等人更是迫不及待,更加飞快的冲出大帐去替项梁传达准备撤退的命令,士气严重受挫的楚军将士闻令大慌,赶紧手忙脚乱的收拾帐篷,把各种军需辎重迅速装车。连累不远处的反秦联军营地也是一片大乱,匆忙准备撤退间鸡飞狗跳,慌乱得如同末日来临。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项康总算是带着少帅军主力连滚带爬的冲回睢阳城下,然后还没等亲自出营的项梁看清楚少帅军目前的编制情况,满脸灰尘汗水的项康就已经跌跌撞撞的冲到项梁面前,一边慌慌张张的行礼,一边急不可耐的问道:“叔父,有吃的没有?小侄的将士,都快饿垮了。” 知道少帅军情况不妙,项梁当然早就准备了大量的干粮饮水,听到项康的哀求立即派人送水送粮,又亲自把一个饭团和一瓢清水递到项康的面前,饿得眼冒金星的项康抢过饭团就啃,吃得急了还被噎住,又慌忙抢过饮水狂灌。项梁看得心疼,忙说道:“吃慢点,喝慢点,不要急,对你身子不好。” “康儿,暴秦军队到那里了?”旁边的项伯更加急不可耐,急匆匆问道:“距离睢阳还有多远?” “暴秦军队?”项康被项伯问得一楞,然后才说道:“三叔放心,暴秦军队的追兵前队,前天晚上已经被我杀败了,暴秦主力的情况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的斥候也一直没发现他们,应该距离这里还有很远。” “暴秦军队的追兵前队?被你杀败了?”项伯张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撤得这么仓促,还能在路上把暴秦军队的追兵杀败?” “运气好,冒险在路上布置了一个埋伏,侥幸杀败了暴秦军队的追兵。”项康顺口回答,又说道:“不过为了让暴秦追兵上当,我被逼着把粮草军需都扔了,昨天就断了粮,将士又特别的疲惫,所以逃得十分的狼狈。” 项梁和项伯等人一起张口结舌,再接着,还是在看到陆续赶到的少帅军主力编制依然完好无损,连一面将旗都没有丢失,项梁这才猛的一把抱住了项康,哈哈大笑道:“好孩子!好孩子!争气!果然争气啊!情况危急了这种地步,居然还能打胜仗,还能把军队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叔父不及你,叔父不及你啊!” 项康苦笑谦虚,然后等项梁终于高兴够了放开自己后,项康又向项梁单膝跪下,抱拳拱手,声音疲惫却十分清晰的说道:“元帅在上,末将项康奉命殿后,与敌接战两阵,一平一胜,侥幸击溃暴秦追兵,成功撤回睢阳,未辱将令,请元帅核查。” 回答项康的,是项梁的再一次激动拥抱,搂着爱侄兴奋摇晃间,项梁还向项伯和丁固等人呵斥道:“幸亏没听你们的胡说八道!不然的话,老夫今天就再没脸见康儿和他麾下的将士了!以后说话给我注意点,再敢胡乱揣测,惑乱军心,休怪我军法无情!” 项伯和丁固等逃亡派文武满面羞惭,纷纷垂首闭嘴,而项康虽然也很清楚项梁说这些话是替自己得罪人,可是也无可奈何,加上少帅军主力过于疲惫,所以项康也好恳求项梁允许自己率军进城驻扎,在最为安全的睢阳城里露宿休息,项梁一口答应,立即让城内守军大开四门,结果疲惫到了极点的少帅军主力进城之后,也马上在城内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倒,昏昏沉沉的大睡过去。 因为一再确认了秦军的确没有追来的缘故,楚军和反秦联军当然也放弃了立即撤离睢阳的打算,重新搭建营帐继续驻军,同时少帅军又在撤退路上大败秦军的消息,也迅速在楚军和反秦联军队伍中迅速传开。结果很自然的,楚军和反秦联军的将领士卒当然都是啧啧称奇,对项康和少帅军惊叹万分,而此前认定少帅军必然会全军覆没的将领文武却是个个脸上无光,成为众人笑柄,也给本来就少年得志的项康招来了许多怨恨。 休息了一天后,精疲力尽的少帅军主力迅速恢复了一些元气,重新出城立营,同时冒险去西面远处打探情况的楚军细作也送来准确消息,说是秦军主力已经放弃了追击,渡过睢水撤往了陈留方向。项梁闻报大喜,赶紧召集众人商议退兵事宜,结果在军队过于疲惫和军需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项康也高举双手赞同退兵,撤回彭城去休整和整编,众人也都全是这个意见,项梁便再不迟疑,立即决定在次日撤军东走,同时派出信使,邀请淮泗周边的各路反秦义军到彭城会盟,准备与各路豪杰共商反秦大计。 会议结束后当然是大摆宴席,共祝这次成功战平章邯,期间,表现抢眼的项康和少帅军众将自然成了宴会的焦点,项梁亲自向项康和少帅军众将敬酒不说,英布、季布和吕臣这些此前对项康不是很服气的人也一反常态,心悦诚服的跑到项康面前敬酒道谢,对项康表示钦佩。甚至就连狂傲得没边的范老头,也破天荒的把一杯酒端到了项康的面前,很是诚恳的请项康饮下。 见此情景,从小就不怎么喜欢项康的项伯当然是脸色极度难看,没喝几杯就借口身体不适出帐散步,宁可错过一个大吃大喝的机会也不肯再看项康小人得志的丑陋嘴脸。结果让项伯颇为意外的是,出帐后没溜达得多久,此前留守睢阳的好友张良竟然也走出了中军大帐,正无聊的项伯忙招手把张良叫到面前,低声冷笑问道:“怎么?你也看不惯那小竖子小人得志的模样?” “伯兄这话什么意思?”张良被项伯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有些诧异,迅速醒悟过来后,张良忙笑道:“伯兄误会了,我不是看不惯谁,是你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好,不敢过多饮酒,所以借口尿遁出来躲酒。” 张良身体不是很好的事项伯当然知道,但项伯还是恨恨说道:“不喝也好,陪我说说话,我是真不想看到那个小竖子。” “伯兄,你这是何必呢?”张良苦笑劝道:“他毕竟是你的侄子,虽然他确实对你有些不敬,可是你身为长辈,也用不着和他斤斤计较。再说了,这次如果不是靠他舍命殿后,我们这次就真的危险了,众人感激感谢他也是理所当然。” “别提他,提起他来我就火大。”项伯恼怒的摆手,恨恨说道:“走狗屎运而已!如果换成了是我统兵,绝对不会比他做得差!” 张良笑笑,不愿再和项伯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可项伯却依依不饶,又说道:“子房,这次撤回彭城整编军队,你说兄长会不会把兵权交给我,让我独当一面,独自统兵作战?” 犹豫了一下,张良说了实话,道:“伯兄,别怪我泼你冷水,恐怕很难。首先你没有军功,其次是你一直没有统率过军队,项柱国应该不会这么做,不然的话不但众将不服,项柱国他也绝对不敢放心。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项柱国就算让你统兵,也只会把你留在帐下听用,绝不会冒险让你独当一面。” 知道兄长大公无私的脾气,项伯的脸色难免更加阴沉,又盘算了片刻后,项伯干脆又问道:“那么对于那个小竖子呢?我兄长会怎么安排?” “伯兄,还是你不爱听的话,他肯定会被你的兄长重用。”张良很是小心的说道:“因为淮泗根基本来就是他替你兄长打下的,劳苦功高,同时他还深得军心,在淮泗军中影响重大,所以无论是于情于理,你的兄长都一定会重用他,还肯定会让他继续独当一面。不然的话,不但众人不服,你兄长的声名威望,也一定会受到巨大影响。” “就没办法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这个小竖子?”项伯愤怒说道:“如果再让他这么张狂下去,他不但更加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只怕对我的兄长,他也会迟早生出不敬之心。” “如果只是……。” 张良顺口回答,可是话只说完了开头就又强行咽回肚子里,不敢给项伯出什么馊主意。可惜项伯却对张良的为人也有一些了解,忙说道:“子房,你怎么只说半截话?你是不是有办法?为什么不说?” “伯兄,我得劝你一句,反秦大业为重。”张良无奈的说道:“在这个最需要团结和齐心协力的时候,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我就是为了反秦大业,所以才要设法打压一下那个小竖子。”项伯愤怒说道:“就象子房你说的一样,淮泗根基是他偷鸡摸狗打下来的,他的总兵力还在我的兄长之上,我的兄长如果再继续重用于他,长久之后必然是一军二主,一天二日,早晚要生出祸患。只有借着这个机会赶紧打压削弱一下他,我的兄长才能真正掌握军队,不致留下祸患!” 张良还是不吭声,项伯察言观色,便又哼道:“子房,我这可是在求你。别忘了,你想请我的兄长寻找韩王之后横阳君,立他为王复兴韩国,这事我兄长可还没有拿定主意。” 清楚项伯的狗熊脾气,为了不让这个卑鄙小人在自己复兴韩国的大事上故意捣乱,张良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伯兄只是想打压削弱一下他,那也很简单,只要伯兄你劝你的兄长重用冯仲即可,让冯仲也象你的侄子一样独当一面,直接听从你兄长的号令指挥,你等于就是砍掉了他的一只臂膀了。” “冯仲?那个乡野匹夫有这么重要?”项伯惊讶问道。 “对于伯兄你的侄子而言,冯仲这个人只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张良低声说道:“伯兄可能还有所不知,之前你的侄子之所以能够提前料定暴秦军队的夜袭时间,其实不是他的功劳,而是冯仲的妙策。” “有这事?真的假的?”项伯又是一惊。 “千真万确。”张良点头,又低声说道:“虽然你的侄子在你的兄长面前声称,说偷点暴秦军队炊烟数量是出自他的安排,但那时候我正好是他的监军,在他的军队里打听到准确消息,这事其实是冯仲的杰作,早在暴秦军队故意示弱的时候,冯仲就已经让他的麾下士卒每天偷点暴秦军队的炊烟数量,这才发现了暴秦军队准备偷袭的蛛丝马迹。” 项伯张大了嘴巴,张良则又低声说道:“还有,这次在襄邑,其实也是冯仲首先发现情况不妙,当机立断让他的军队立即起身备战,这才替你的侄子挡住暴秦军队的偷袭之兵,让你侄子的军队在那天晚上的大败中可以独善其身,成了惟一不败的军队。” “还是他?你是怎么知道的?”项伯更加惊奇的问道。 “是你的大公子告诉我的。”张良答道:“今天上午你侄子的军队出城立营的时候,我和你的大公子项猷见了一面,他告诉我说,那天晚上冯仲是先让他叫醒军队备战,然后才去找你的侄子告警。所以那天晚上的大战,真正建立盖世奇功的,其实是你一直看不起的乡野村夫冯仲,而不是你的侄子。” “另外,伯兄你发现了没有?”张良又提醒道:“自冯仲得到独当一面的机会以后,他吃过一次败仗没有?无论是用兵用计,他有那一次失手了?即便是以装备低劣的南线偏师,他也照样在符离大败暴秦精锐,这样的仗,你的侄子恐怕都未必打得出来!只不过他为人低调,野心不大,又和你的侄子情同手足,心甘情愿的被你的侄子驱使,所以才被你侄子的光辉掩盖!不然的话,他的成就,绝对不会在你的侄子之下。” 还是得张良的提醒,项伯也这才惊讶发现,自己一直十分看不起的乡野匹夫冯仲,确实是在独当一面之后百战百胜,从无败绩,很多苦仗难仗不但比项康打得更好,还打得更漂亮!而醒悟了这一点后,项伯又很快一拍大腿,大喜说道:“没错!是个好主意!劝兄长重用冯仲,让冯仲那个匹夫和那小竖子平起平坐,直接接受我兄长的号令指挥,等于就是砍断了那小竖子一只臂膀,削弱了他的实力,另外还可以让他无话可说,甚至还会对冯仲生出怨恨!此计大妙,我一定要做到!” 终于知道了可以削弱打压不孝侄子的办法后,项伯倒是欣喜若狂了,出了这个馊主意的张良却是无奈的微微垂首,心中暗道:“项少帅,别怪我,是你叔父逼我的。还有,为了反秦大业着想,项柱国也是得适当的削弱一下你,不然的话,再让你这么坐大下去,楚国这支天下反秦主力,恐怕真有可能走向分裂。” “还不够!”项伯又在心里摩拳擦掌,暗道:“除了要砍掉小竖子的这只臂膀之外,我还得想办法尽量把冯仲这个乡野匹夫给拉过来,让他为我所用!对了,听说这个匹夫有好几个儿女,正好,老夫的两个儿子都没有成亲,不如直接和他结为儿女亲家,这样再想拉拢他收买他就容易多了。” “阿嚏!” 同一时间的中军帐内,正在喝酒的冯仲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心中还不由生出了一道寒意,心道:“怎么回事?平时喝酒越喝热,怎么今天越喝越冷?别是这几天太辛苦,伤了风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分拆少帅军 睢阳之战持续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从少帅军主力被迫退守睢阳防线开始,一直到秦军主力主动撤回陈留一带休整为止,前后加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短暂得连少帅军甚至都没机会执行原订的战术计划,用骚扰和切断粮道的卑鄙手段逼迫秦军退兵,可战事之剧烈,战事强度之高,战局变化之迅速,却是交战双方事前谁也没有想到,也谁到没有做好军事和精神上的准备,所以才不得不以平局告终。 秦军主力这次算是被阴惨和耗惨了,章邯的得力副手董翳三次残败在少帅军的无耻诡计之下,每一次都是损失惨重,也每一次都是输得狼狈万分;章邯也好不到那里,三次亲自率军出战,两次被少帅军靠着工事优势力战逼平,一次惨败,如果不是在襄邑渡口发起绝地反击,再度扭转局势,秦军主力肯定还得再遭惨败,即便没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也肯定得是折胳膊断腿,伤亡更加惨重。 然而即便如此,秦军主力还是被耗得疲惫不堪,师老兵疲,难以再次发起大规模决战,同时多次失败之后,秦军的兵力损失也相当可观,累计接近了五万之巨,伤及元气,另外粮草不足和运粮道路过于漫长的弱点也逐渐开始暴露,所以章邯别无选择,只能是选择撤回陈留一带休整就粮,等将来再找反秦联军算帐报仇。 反秦联军这边也一样,项梁的楚军,吕臣、英布和魏豹等人的仆从军,全都在襄邑损失惨重,军械武器和粮草辎重几乎全部丢光,必须要另寻补给。而少帅军虽然靠着项康、周叔和‘冯仲’等人出类拔萃的运筹指挥,始终没吃什么大亏,还一直都在占便宜,可是反复多次的大战下来,少帅军将士还是几乎彻底累垮。所以反秦联军也没有任何选择,即便明知道秦军有可能卷土重来,也只能是赶紧离开睢阳,一起撤回少帅军目前的主城彭城休整。 撤兵路上,编制保持得最为完整的少帅军依然还是担起了殿后重任,虽说这次殿后毫无难度,可是少帅军每每为大局着想的义举,还是赢得了友军对项康和少帅军将士的感激和尊重,对少帅军极为礼敬,不过很多人也很清楚,这恐怕也是少帅军最后一次保持独立编制实施军事行动了,只要撤回了彭城,少帅军马上就回被楚军收编,甚至还有可能被彻底打乱编制,重新整编。 少帅军的决策层也都对这一情况心知肚明,但不管是周曾、陈平和郦食其等文官,还是冯仲、晁直和郑布、丁疾等武将,全都没有任何的怨言,更不敢开口劝说项康做点什么改变这一情况,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在这个极为重视礼法、长幼和尊卑的时代,项康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甩开项梁单干,继续独立自主,自成一体,所以少帅军众人也只能是表明上有说有笑,实际上心里忐忑的率军东进,最后一次打着少帅旗帜行军赶路。 项康本人更加不敢多说什么,首先是孝道注定了项康只能是接受楚军的收编,其次是真正与项梁会师之后,项康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和英雄二叔在威望和影响力方面的巨大差距,同样是一军主帅,项康不管做得再多,也很难让其他的反秦友军心悦诚服,主动接受收编,同时散落在民间的旧楚贵族也大都对项康持观望态度,不肯屈身为项康所用的绝对不在少数。 然而项梁却截然不同,还只是在撤退路上,英布和吕臣两军就已经接受了项梁部下的劝说,答应在撤回彭城后接受项梁的收编,放弃之前一直高举的张楚旗帜,改打楚国大旗,另外流窜到了陈郡南部的张楚残军召平所部,也主动与项梁取得了联络,主动请求赶往彭城接受项梁的收编。至于那些散落在民间的旧楚遗贵,更是争先恐后的跑到项梁的面前请求录用,甚至就连楚国王室的后裔景驹,也从少帅军的控制地里跳了出来,跑到项梁的面前恢复身份,请求与项梁一起复兴楚国。 “毕竟是真正的武信君传人啊!我这个隔了一辈又隔了一层血脉的项家子弟,是赶不上叔父的威望和影响力啊。”闷闷不乐的嘀咕了一句之后,心里多少有些嫉妒的项康也只能是把这个遗憾抛在脑后,老老实实的随着叔父撤返彭城,去迎接自己即将改变的命运。 四月初,反秦联军顺利撤回到了彭城城下,留守彭城的少帅军文武在项声的率领下出城十里迎接,以最为隆重的礼节迎接项梁到来,项梁仪容尊贵,对新归附的少帅军文武勉励有加,知道马上就要变天的少帅军文武也对项梁恭敬有加,人品不怎么样的王咏更是对项梁谄媚万分,还没有正式被楚军收录,就已经把项康这个旧主彻底抛到一边,让晁直、朱鸡石等少帅军老人十分不满,项康的心里也很是不是滋味。 也还好,项梁也很清楚项康的情况,为了安抚项康这个争气侄子,回到彭城后,项梁一直让项康居于自己的左列首位,位置还在项康的霸王大哥项羽之上,重视亲情的项羽也毫无怨言。然后在随着项康见到虞妙戈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戴了某种帽子的项羽除了惊叹于虞妙戈的美貌外,同样也是对虞妙戈规规矩矩,没有生出任何贪恋,让项康多少又放了一些心。 接下来当然是真正的重头戏,正式入主了彭城后,项梁下令在楚军营地摆设宴席,召集众人一起聚宴,项康不敢怠慢,赶紧领了收到邀请的少帅军众人准备过营聚宴,临走时,项康还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帅帐,神情甚是惆怅。旁边已经辞去魏国官职的陈平看出项康的心思,忙低声问道:“少帅,你可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把印信当众献给项柱国。” 项康默默点头,陈平也不阻拦,只是又低声说道:“少帅,在你正式交出兵权之前,能否最后再下一道命令,从军中取出一万金交给在下,在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要用到这笔钱。” 没问陈平要这一万金做什么,项康只是马上下令,让陈平去军需官处支取一万金,陈平也没解释自己要用这笔钱做什么,仅向项康拱了拱手,表示对项康用人不疑的感激。 被陈平料中,来到了楚军大营后,当着无数文武将士的面,项康无比主动的向项梁献上了自己的印信,交出兵权请求接受项梁的收编,项梁推辞再三,项康还是不肯收回,项梁也这才接过印信,正式接替项康掌管少帅军的兵权。然后在众人的欢呼赞誉声中,项梁又拍了拍项康的脊背,低声说道:“康儿,你放心,叔父亏待不了你。” 不管是于情于理,于信于义,英雄二叔都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这一点项康当然非常清楚,所以即便是暂时交出了兵权,宴会过后,项康还是十分放心的没再回到少帅军营地,安心返回城内,去享受虞家姐妹的温柔甜蜜。不过项康却又没有想到的是,正当自己将虞家姐妹同时搂入怀中时,极度恼恨自己的三叔项伯,也鬼鬼祟祟的找到了自己的英雄二叔,还不顾自己英雄二叔的一再呵斥,坚持说了一番对自己十分不利的话………… 次日上午,已经正式收编了少帅军和英布、吕臣二军的项梁再度在楚军营地中召开会议,全面调整楚军的人事架构,重新安排各支军队的统兵将领。然后也不出项康所料,项梁果然让英布和吕臣各自统领原有军队,接受自己的直接号令指挥。而少帅军这边,因为少帅军的体量实在太大的缘故,项梁也果然是大开大合,迅速分拆总兵力足足是楚军一倍的少帅军——这点真不能怪项梁,无论换成是谁,都绝不可能允许部下的直属军队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直属军队。 东海郡的少帅军被项梁一分为二,分别交给项睢和陈婴率领,泗水少帅军也被分成两支军队,交给项声和项悍二将率领,砀郡的少帅军则被项梁交给楚将曹咎统率。而对于屯兵彭城的少帅军主力,项梁的动作更大,竟然把项庄和冯仲这两支军队都单独划拨出来,双双独自成军,也双双直接听从项梁的号令指挥。另外还有项扬和项它这两个项家子弟,也都被项梁调出少帅军,其中项扬被安排进了冯仲的军队任职,项它则到陈婴军队里担任统兵将领。 少帅军一下子就直接四分五裂,一手组建起少帅军的项康难免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不过还好,冯仲还算讲点义气,马上就站出来拱手说道:“项柱国,末将才干平庸,实在是不堪大用,贸然出任重职,只怕会误了楚国大事。还请项柱国收回成命,让末将继续位居项康将军之下,辅佐他为楚国效力。” 很是感动的看了冯仲一眼,项康不敢吭声,项梁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冯将军不必这么谦虚,你之前康儿帐下的时候,不是早就已经独当一面,总司康儿的南线战事了吗?而且你独自统兵不但从无一败绩,还一仗比一仗打得漂亮,早就证明你可以独成一军,独当一面了,又何必还要这么谦虚?” “冯将军,我兄长这是在抬举你。”项伯也满面笑容的说道:“兄长这么赏识你,给你这么好的建功立业机会,你又何必还要谦虚?还不快谢过我兄长的提拔?” 冯仲无比犹豫的看向项康,项康心里流泪,可脸上却还得强作笑容,说道:“大兄,恭喜你,这是你应得的,别楞着了,快向我叔父道谢吧。” 见项康也开口这么说,对项康确实很讲义气的冯仲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老实谢了项梁的提拔,从此离开项康,与项康一起直接听令于项梁的号令指挥,项康在军队里的一大得力臂助,也结结实实的被人一刀砍去。 心里十分愧疚,采纳亲兄弟的馊主意砍去爱侄的得力臂膀之后,项梁终于手下留情,除了封项康为右将军外,又将余下的少帅军队伍全部交还给了项康统领,还不顾另一个爱侄项羽的极力恳求,坚持让项冠统率少帅军骑兵继续隶属于项康,没有再继续削弱项康所部的实力。同时项梁还说道:“我大楚能够复兴,康儿绝对是居功至伟,战功不能不赏。这样吧,康儿,叔父也给你一个封号,封你为兰陵君,待将来大事成功之后,兰陵就是你封地。” “叔父错爱,小侄愧不敢当。”项康赶紧谦虚,说道:“我军之中,惟独叔父你一个人拥有封号,小侄何德何能,如何敢与叔父共有封号?还请叔父收回成命,能够官封右将军,小侄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有大功于国,这是你应得的。”项梁摇头,说道:“你不必谦虚,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们楚国的兰陵君了。” 项康再次推让,可项梁坚持不许,项康无奈,也只好接受了自己在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个封号——兰陵君。也还好,称呼还算不错,起码顺耳。 受封了兰陵君后,众人当然纷纷向项康道贺,项康含笑一一道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范老头却突然站了出来,向项梁拱手说道:“上柱国,有一些话老夫早就想讲了,虽然右将军在复兴楚国的大事上劳苦功高,受封君侯是理所当然,但这个封号并非出自楚王所赐,难免会让人觉得名不正则言不顺。老夫愚见,我们是应该效仿魏齐等国,从楚王后裔中择贤拥立,重建楚国宫廷了,惟有这样,我军与楚地义军方可紧密团结在楚王旗下,力抗暴秦,重兴楚国。另外立功受赏,也可以名正言顺,更加可以激励我军将士奋勇杀敌,力破暴秦。” “果然来了。” 项康瞟了范老头一眼,却并没有说话,倒是项伯难得狗嘴里吐出一颗象牙,说道:“楚王还用找别人拥立?我兄长是旧楚名将项燕嫡子,对楚国有再造之功,复立楚王,我兄长不当楚王,谁当楚王?” 项伯开了这个头,一些真心拥戴项梁和想要政治投机的楚军文武当然是纷纷附和,都说项梁应该自立为王。范老头却是白眉一扬,愤怒说道:“项大师,还有各位,难道你们想让项柱国重蹈张楚王陈胜的覆辙吗?” 怒喝过后,范老头又振振有辞的说道:“各位难道没有听说过?张楚王陈胜攻破陈县之后,中原名士张耳、陈余劝他不要称王,寻找六国王室后裔拥立,以此树党羽,结盟友,弱敌强己!可陈胜偏偏不听,非要自立为楚王,致使楚地人心离散,也让他的部下纷纷效仿,先是武臣自立为赵王,然后韩广自立为燕王,接着魏国齐国又纷纷与他反目,众叛亲离,这才在暴秦军队面前不堪一击!项柱国虽是旧楚名将项燕公的嫡子,但并非楚国王室后裔,倘若自立为楚王,岂不是与僭越称王的陈胜一般无二?” 项伯等人哑口无言,范老头也这才转向项梁,拱手说道:“项柱国,王位虽然诱人,但是如果资格不够,僭越自立的话,非但会让天下人耻笑,还会导致人心离散,自取其祸。柱国你一家只是在楚国世代为将,自立为王,楚人必然不服。但是柱国你如果大公无私,寻找楚王后裔择贤而立,那么楚地人心,必然人人欢悦,旧楚遗民,也必然人人向往,有了民心支持,楚民拥戴,柱国你又何愁暴秦不灭,楚国不兴?” 那怕是在汉末时期,范老头说这样的话也肯定会被人认为是迂腐书生之见,可是没办法,现在是秦末,全部采取贵族精英制度的六国覆灭才只有十几年时间,贵族血统比较高贵的理念还依然深入人心,成天打着项燕后裔旗帜招摇撞骗的项氏家族更是极为重视这个问题。所以和历史上一样,犹豫了许久后,觉得自己血统不够高贵的项梁还是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范公此意,正合我心。不错,要想尽收楚地民心,惟有拥立楚王后裔重建正统,方是上策。” “兄长。”项伯一听急了,忙说道:“我们项家人已经打下这么广大的土地,怎么还能让别人来坐我们的江山?”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项梁呵斥,又说道:“什么我们项家人?是楚国将士!难道你忘了,我们项家世代忠于楚国,世世代代都是楚国臣子,我们项家人都是楚国将士,我们打下的土地,当然都是楚国的江山!” 喝退了其实是为自己着想的项伯,项梁又咬了咬牙,说道:“就这么定了,尽快寻找楚王后裔,拥立为王,重建我楚国社稷!” 见项梁决心已下,曾经是楚国令尹的楚将宋义忙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既然上将军决心拥立楚王之后,那么也不必费心寻找。难道上将军忘了,楚王之后景驹,目前就在我们军中?” “景驹?” 还是得宋义提醒,项梁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军队里确实已经有一个有着楚国王室血统的景驹,可以合法合理的拥立他为楚王。而项康见情况不妙,忙出列说道:“上柱国,拥立楚王之事重大无比,不能轻率决定。以末将之见,此事最好还是细细商量,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说罢,项康还故意咳嗽了一声,项梁会意,知道爱侄肯定是有话要说,便点了点头,同意了项康的主张,然后又商议了一些其他和军队有关的事务后,项梁便宣布散帐,让众人下去休息。 按照项梁的吩咐,众人纷纷告辞离去,项康故意拖延到了最后才走,然后还是在没有外人在场后,项康才求得项梁允许,上前凑到了项梁的耳边说道:“叔父,你如果决心拥离楚王之后,小侄不反对。但是以小侄之见,你万万不能拥立景驹。” “为什么?”项梁低声问道。 “景驹年长,已有主见。”项康回答得很简单,低声说道:“他被拥立为楚王后,如果与叔父你的意见相左,又不肯听叔父你的良言进劝,岂不是让叔父你为难?” 项梁恍然大悟,而再接着,本就对项康十分愧疚的项梁难免更是愧疚,拉着项康的手说道:“康儿,委屈你了,想不到叔父这么对你,你还这么为我着想。” “叔父,不必说了。”项康很是诚恳的说道:“如果换成了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项梁听了更是感动,又拉着项康的手连连摇晃,项康心里却暗叹道:“算是我尽孝道吧,不过也最好是把熊心那个放牛娃找出来,不然历史改变得越多,我的优势就越小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见刘老三 官职和身份不够,少帅军文职官吏中,只有周曾一人去参加了项梁主持召开的军队整编会议,不过余下的少帅军文职官吏也没有闲着,全都老老实实的呆在营地里继续办公,处理各自负责的军队事务,也等待自己职务和隶属关系的改变。 只有陈平例外,向魏豹辞去了魏国官职,兑现诺言加入了少帅军后,陈平被项康封为了护军参乘,名誉上是为项康驾驶马车和帮着项康监督少帅军众将,但因为项康从不喜欢乘车的缘故,实际上主要工作就是帮项康看着点下面的将领,还有就是给项康出谋划策,担任秘书。这会项康已经暂时离开了少帅军,少帅军的大小将领也还暂时没有划定统属,所以陈平当然也就闲了下来,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不过陈平是一个闲不着的人,并没有乘着这个机会偷懒睡觉,闲暇无事期间还在军营中四处游走,巡视了解少帅军的营中情况,还在路过客将周叔的军帐时,顺便进帐探望了一下曾经的魏国同僚周叔。结果在进得帐时,陈平又一眼看到,周叔竟然正在亲手收拾他的行装,陈平忙问道:“周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准备走了?” “是的。”周叔坦然点头,说道:“本来刚回到彭城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告辞回去,项少帅坚决不许,非要再留我几天,没办法只好留了下来。但是在这里住的时间太长了,再没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收拾一下东西,等一会就去找项少帅告辞。” “周将军何必这么焦急?”陈平劝道:“项少帅好意留你,现在又没有什么战事,何必要急着回去,再住几天有什么关系?” “不必了。”周叔摇头,说道:“现在虽然没有战事,但也正好是训练军队的机会,所以我想尽快回去,帮着魏豹将军练兵。” 见劝不动周叔,陈平也只好放弃,不过又死皮赖脸的微笑说道:“怎么?周将军,故人来访,也不请我坐一坐?” 与曾为魏臣的陈平确实算是故人,周叔无奈,也只好放下快要收拾完的行李,请陈平在帐中坐下,然后又亲手为陈平倒了一杯冷白开水,陈平见了一笑,说道:“周将军果然是一点没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项少帅可是每天都让人给你送来一坛好酒,想不到将军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喜欢用白水解渴,平素绝不饮酒。” “一直在军队里不随意饮酒,怕养成习惯,所以只能辜负少帅的好意。”周叔解释,又说道:“陈平先生如果喜欢饮酒的话,我这就去拿。” 脸皮奇厚的陈平马上点头,周叔无奈,只好亲自去取来项康送给自己的上好米酒给陈平满上,陈平喝了叫好,赞道:“果然是好酒,在寻常的酒肆里绝对很难喝到,即便是项少帅,平时也绝对舍不得喝这么好的酒。” 称赞过后,陈平又不顾周叔的反对,硬是给周叔也满上了一杯米酒,邀请周叔共饮,周叔推让不过,只得与陈平一起饮了,陈平笑着又问道:“周将军,怎么样?项少帅送给你的酒不错吧?” “确实是佳酿,平时我也绝对舍不得喝这么好的酒。”周叔如实回答道。 “那将军你为什么还要急着走?”陈平乘机说道:“其实项少帅对将军你的赏识之意,那怕是一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将军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铁石心肠,执意要推辞项少帅对你的一片盛情?” 虽不擅长与人交际,但军事才华十分出众的周叔还是马上就听出了陈平的弦外之音,接着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周叔才极为诚恳的说道:“少帅的一片盛情,周叔的确是受宠若惊,但周叔既是魏人,又是魏将,实在不忍心在母国覆灭之时背弃魏豹将军,所以对于项少帅的好意,周叔只能是说抱歉了。” “将军忠义,让人佩服。”陈平称赞了一句,又说道:“但是周将军,就陈平所知,你在魏国军中,似乎一直都不是很得重用啊?此前将军在魏将周福(周市)帐下为将时,周福对你言不听计不从,甚是刻薄,周福败亡之后,将军你追随魏豹,魏豹也同样是把将军你束之高阁,反而重用才干远不及你的柏直和冯敬,如此有眼无珠,暴殄天物,将军你还对他念念不忘,难道就不怕自己的满身本领就此埋没,再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确实很不被魏豹待见的周叔垂首,犹豫了半晌才说道:“魏豹将军只是不听我的粗浅愚见,但其他方面还是对我不错,至少还是让我继续统兵,待我与其他将领一般无二,就凭这点,我这个魏人就不能辜负于他。” 陈平叹了口气,一边替周叔满酒,一边说道:“既然将军决心已定,那陈平也不强人所难了。来,再喝一杯,周将军,借你的酒敬你,祝你在重回魏豹将军帐下后,能够一展所长,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周叔谢了,与陈平又一起饮了一杯,放下了酒杯后,陈平又说道:“周将军,陈平今天除了是替项少帅来劝你,还有一件小事,想请将军你给项少帅帮一个小忙。” “先生请说。”周叔赶紧说道:“只要能为项少帅效劳,不管多难,在下也一定尽力去办。” “不难,就是一件小事。”陈平顺口说道:“项少帅想请周将军你回到魏豹将军帐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务必劝一劝魏豹将军,让他效仿英布和吕臣二位将军,也带着魏国军队的余部加入楚军,接受项柱国的收编,从此之后为楚国效力。” “这个……。”周叔一听大感为难了,说道:“陈平先生,不是在下推托,是在下真的做不到这点,因为魏王殉国之后,魏豹将军他不止一次说过要继续复立魏国,而且他身为魏王胞弟,也肯定想兄位弟及,一有机会就自立为魏王,怎么可能接受项柱国的招揽,成为楚国的臣子?” “没关系,项少帅没说一定要你办到,只要你尽量帮他试一试就行。”陈平微笑说道:“而且将军你也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项柱国和项少帅他们,也一定会力劝魏豹将军并入楚军,将军你顺便帮忙劝一劝,说不定就有机会成功。” 言罢,陈平又赶紧补充道:“当然,即便不成也没关系,项少帅也知道这事很难,所以绝对不会怪你。” 陈平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周叔当然松了口气,忙说道:“好吧,请先生回禀项少帅,就说在下一定会尽力替他试上一试。” 陈平一听大喜,忙又举杯向周叔道谢,不喜饮酒的周叔被迫又和陈平一起饮了,然后二人又说了一些闲话,陈平便提出告辞,周叔也没挽留,将陈平送出帐后就赶紧继续收拾行李,准备尽快返回魏军继续任职。 也是凑巧,行李收拾好后,没过多少时间,已经被封为兰陵君兼楚国右将军的项康就重新回到了少帅军营地,周叔收到消息大喜,忙带着行李到项康面前辞行,极为欣赏周叔的项康当然不舍,除了拼命挽留之外,也再次提出招揽周叔,想把周叔留下重用。无奈周叔决心已定,死活要走,项康被迫无奈,也只好极不情愿的点头答应,还亲自把周叔送出了少帅军的营地大门。 分手的时候,不肯死心的项康再度表演自己的精彩演技,除了让人取来厚礼送给周叔表示答谢,又拉着周叔的手眼中含泪,神情难受到了极点。周叔被项康的表演打动,也忍不住鼻子泛酸,还向项康拱手说道:“少帅大恩,周叔没齿不忘,今后若有机会,周叔一定加倍回报。” “周将军,我不要你的回报,我只想让你留下啊。”项康终于流下了眼泪,摇晃着周叔的手说道:“周将军,请你务必记住,倘若将来你回心转意,我的军营大门永远向你敞开,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一定倒履相迎。” 周叔点头,收回手还抹了一把眼睛,擦去已经渗出眼角的泪水,然后才拱手告辞,上马离去,期间又几度回头,见项康一直都在大营门前目送自己时,周叔还一度有些动摇,可是被忠义所困,周叔还是一夹战马,再不回头的行向魏军营地。 周叔走了,项扬和项它两个中军心腹也走了,项庄、冯仲和陈婴同样先后带着本部兵马离开了少帅军营地,兵力一度达到四万五千余人的少帅军主力,也一下子锐减到了刚过两万,曾经井然有序的少帅军营地,也一下子就变得空荡了许多,让本就失落无比的项康心里难免更加不是滋味。 也还好,或是出于同情,或是出于尊敬,余下的少帅军将领依然还是对项康礼敬有加,并没有因为项康被剥夺大量权柄而生出不敬,调整完了营地之后,晁直、朱鸡石、郑布、丁疾、钟离昧和龙且等将还纷纷来到中军大帐,祝贺项康高升右将军和受封兰陵君,项康则强做欢颜,与众人聚宴同乐,庆祝少帅军正式并入楚军。 变故太大,宴会的气氛当然不是特别欢庆,为了活跃气氛,也为了笼络这些异姓旧部,项康干脆在宴席之上直接调整人事,给在场众人一一升官,又任命陈平为护军都尉,接替项扬掌管军法和军中机密文书,让自己在侍岭亭铁匠铺时的心腹学徒许季担任亲兵队长,又把灌婴提拔为项冠的副手,辅佐项冠统率骑兵,众人纷纷道谢,宴会的气氛这才逐渐的活跃了起来。 但仍然还有不合适的声音,心直口快的丁疾直接问道:“右将军,我们以后是继续独当一面,还是象其他的军队一样,追随项柱国的主力作战?” 这点也正是项康担心的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项康只能是微笑说道:“这点当然得看我叔父的安排,他叫我们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希望是继续让我们独当一面。”丁疾更加直接的说道:“习惯了只听少帅你一个人的,真不想在头上多加一层束缚,绑手捆脚的打起来一点都不痛快。” 众人纷纷附和,项康却不再吭声,只是在心里说道:“话糙理不糙,我也不想被人捆着手脚打仗啊,今后只要有机会,我是得尽力争取独自行动,不然的话,稍微搞不好,还有可能被猪队友连累。” 还是挺巧,这时,帐外忽然有斥候进帐飞报,还习惯性的对项康口称少帅,说道:“禀少帅,沛公刘季亲自率领一千军队来到谷水北岸,自称说是来与项柱国的军队会盟,项柱国的大营中,已经有人过河与刘季的军队交涉。” “知道了。”项康点头,随口吩咐道:“这事和我们无关,用不着理会,小心盯着点他们的军队就行了。” 斥候领命而去,宴会也依然继续,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帐外竟然又有士卒入报,说是刘老三带了几个随从来大营门外求见,项康听了一楞,惊讶说道:“他怎么来了这里?按理来说,他到了彭城以后,是应该先去拜会我的叔父啊?” 奇怪归奇怪,但是和刘老三毕竟是朋友,又在彭城大战中领了刘老三的大人情,所以项康还是带着众人出营迎接,结果到得大营门前一看,满脸流氓模样的刘老三还真领着樊哙和夏侯婴等老熟人在门前等候,见到了项康后,刘老三还毫不客气的给了项康一个熊抱,大笑说道:“项兄弟,想死你刘大兄了。” “刘大兄,我也想你啊。”项康回抱刘老三,然后才好奇问道:“刘大兄,既然你是来和我叔父会盟,怎么不先去见我的叔父,反倒跑到我这里来了?” “你叔父规矩大,说是要明天再见我。”刘老三解释道:“我嫌在军队里无聊,就跑到你这里来讨杯酒喝,也顺便叙叙旧。” “喝酒好说,我这里别的没有,酒有的是。”项康哈哈大笑,忙将刘老三一行人请进中军大帐,上酒上菜热情款待。 都是反秦战友,彼此间又互相给对方帮过大忙,再加上刘老三的性格爽快,说话有趣,所以中军大帐里的宴会气氛也变得更加的热烈,众人一直喝到天色微黑,还当场醉倒了好几个人,然后才结束了这场宴会。不过刘老三的来意也绝对不是只是想找项康喝酒这么简单,又主动提出想在项康营中借宿一夜,项康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一边让士卒给刘老三一行人安排住处,一边心领神会的把刘老三请到后帐单独说话。 还是到了没有其他外人在场的时候,坐在项康对面的刘老三才开门见山,笑着问道:“兄弟,头上突然多一层束缚,还把旗帜都换了,滋味不好受吧?” “不瞒刘大兄,是挺不习惯。”项康坦然回答道。 “忍住,必须要学会适应。”刘老三难得收起嬉皮笑脸,很有兄长风范的指点道:“你少年得志,平时里难免会被人妒忌,这个时候你如果学不会隐忍,那些卑鄙小人乘机在背后污蔑中伤,怕是会对你很不利。” 项康点头,谢了刘老三的指点,刘老三又很直接的说道:“项兄弟,有件事你可别多心,不瞒你说,其实这次我不是来会盟的,我来是想请求你的叔父收编,从此以后也改打楚国旗帜,听从你叔父的号令指挥。” 项康听了一楞,很是奇怪的说道:“大兄,你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我之前仗着兵强马壮,几次都想收编你的军队,你都宁死不从,这次怎么会主动请求我叔父的收编?” “项兄弟,直说莫怪,你也别怀疑我是在挑拨离间,我只是说几句心里话。”刘老三依然异常直接,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叔父和你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你重道义爱名声,明明好几次都有机会强行吞并我的军队,都因为顾忌道义不敢动手。但你叔父嘛,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他,但是从他一口吃下你的军队地盘这点,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和你完全不同。我如果还想白日做梦,继续自打一旗,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祸临头。” 说罢,刘老三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没办法了,与其垂死挣扎,倒还不如主动一点,老老实实的主动请求你叔父收编,以后和你一起为你的叔父效力。” 项康默不作声,心里却颇为钦佩刘老三的光棍作风——该示弱的时候,的确比谁都会装孙子。刘老三则又说道:“项兄弟,我今天来找你喝酒,除了想劝你尽量忍耐外,还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我被你叔父收编之后,你能不能帮我在你叔父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让我继续统率本部兵马,不要把我的旧部打散重新编制。” “至于原因嘛。”刘老三解释道:“也很简单,我那些旧卒宿将用顺手了,如果彻底打散重新编制,我在用兵作战的时候肯定极不顺手,会严重影响到战斗力,还有可能会误了你叔父的大事。另外我那些将领都是沛县人,和我一起长大,如果被分开了,大家心里肯定都不是滋味。所以项兄弟,拜托你了,念在大兄我以前和你并肩作战的情份上,务必帮我这个忙。” 刘老三这些借口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项康,同时项康也很清楚,自己如果故意帮倒忙的话,刘老三说不定就有可能被自己扼杀在萌芽中。然而思来想去之后,项康却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这事不难,我只要劝叔父不要寒了友军的心,他就应该不会把大兄你的军队打散重编。” 正为这事担忧的刘老三一听大喜,忙向项康连声道谢,又迫不及待的拍着胸口说道:“兄弟放心,大兄我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今天我们同为你的叔父效力,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全力协助你建功立业,成就大事。” 许下了承诺,刘老三还又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弦外有音的说道:“兄弟,我可是听说,你的二叔父没有子嗣,到了以后,大兄我一定会全力帮你。” 项康笑而不语,心里却说道:“到了以后,只怕最想把我叔父取而代之的,就是你刘老三吧?” 第一百五十章 楚王问题 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见应邀前来会盟的刘老三,这一点倒不是项康的英雄二叔项梁在故意摆架子,反而还是项梁在给刘老三面子,准备以风风光光的仪式,迎接刘老三这个第一个亲自前来彭城会盟的反秦盟军首领。 刘老三也因此出了不小的风头,第二天一早,当他和项康一起来到楚军大营门前求见时,项梁不但亲自出营相迎,还让三军吹响号角,击奏鼓乐,用迎接他国公爵的仪仗欢迎刘老三的到来。弄得流氓成性的刘老三都大感受宠若惊,刚见到项梁就拜伏在地,语气激动的说道:“上柱国,太过了,太过了,刘某不过是泗水之一亭长,有何德何能,能让上柱国用这样的仪仗接待?” “沛公谦虚了,不为过,不为过。”项梁大笑着亲自搀起刘老三,拉着刘老三的手亲切说道:“沛公之前仗义施援,力助小侄一举大破暴秦偏师,此事老夫早已知晓,也对沛公的义举感激和钦佩万分,今日之礼,不过只是项某聊表谢意,沛公千万不用谦虚。” “上柱国太客气了。”刘老三很会客套,说道:“说到仗义施援,也是上柱国的高侄救援刘某在先,刘某之后回报,不过只是投桃报李。而且那一战,真正的破敌主力也是右将军麾下的楚国军队,刘某不过敲敲边鼓,毫无尺寸之功,怎么敢让上柱国亲自言谢?” 见刘老三言语谦卑,态度恭敬,其实很爱面子的项梁听了倒也十分欢喜,笑道:“沛公真会说话,好了,我们也别在这里客套了,沛公快里面请,酒宴早已备下,就等沛公大驾光临了。” 刘老三赶紧道谢,必恭必敬的跟随项梁入营,还十分小心的故意挪后一个身位,不敢与项梁并肩而行,同时还不断向旁边的楚军文武拱手行礼,装得就好象是胆小怕事,人畜无害的模样。 项康一直在微笑着观察刘老三的表演,尤其是在进得中军大帐后,项梁亲自替刘老三一一引见楚军文武介绍到项羽时,项康更是无比好奇的仔细观察刘老三和项羽这对欢喜冤家的神情反应,不过很可惜,初来乍到的刘老三只是一味奉承,气度尊贵的霸王大哥也只是出于礼貌,与刘老三象征性的客套了几句,二者之间并没有擦出任何火花,让一心想看热闹的项康很是失望了一把。 这一次宴会的参与人数比之前几次更多,不过军衔级别仅次于项梁的项康依然还是坐在左列首位,位置并没有变更,而坐在右列首席的却变成了楚国的王室成员景驹,次席是令尹宋义,与项康不对眼的项伯则被撵到了右列的第三席坐下。细心发现这一变动,同样极不喜欢项伯的项康难免有些幸灾乐祸,知道自己的二叔也同样不想重用成天只会说大话摆架子的项伯,项伯在背后也肯定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只顾着观察别人,项康却忘了注意别人对自己的举动,还是在众人一起坐下之后,项康才无意中发现,坐在正对面的景驹竟然在冲着自己微笑,还甚是亲热的拱手说道:“兰陵君,恭喜高升受封,景驹向你道贺了。” 对此前一直躲在少帅军控制地里不肯站出来给自己帮忙的景驹没什么好印象,项康只是礼貌一笑,还礼说道:“多谢公子,大家同喜。” “应该的。”景驹笑得更加亲切,又说道:“昨日事务繁忙,没能立即过营向兰陵君道贺,还望兰陵君千万不要介意。今天晚上若是兰陵君有暇,景驹想过营拜贺,不知兰陵君能否赏脸接待?” “当然没问题,公子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去末将营中做客,末将一定倒履相迎。” 项康一口答应,同时也心里奇怪,不知道与自己只是点头之交的景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亲热,然后又瞟到了坐在景驹旁边的宋义时,项康立即恍然大悟,心中暗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个匹夫肯定是从宋义那里听到消息,知道我叔父想要拥立楚王之后为王,为了当上楚王,所以迫不及待的跑来讨好我,想让我在叔父面前替他说话了。” 接下来的宴会情况并没有什么影响,基本上都是项梁和刘老三在互相客套,互相吹嘘吹捧,惟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刘老三看准机会,主动起身拜伏在项梁的面前,毕恭毕敬的恳求项梁收编自己的兵马,心花怒放的项梁假意谦虚,刘老三还连连拜求,最后好不容易才求得项梁松口答应,欢欢喜喜的受封楚军裨将军,从此也和少帅军一样,改打楚军旗帜。 宴会结束后,刘老三返回了自己的军队营地亲自主持易帜,项康却留了下来,陪同项梁等人商议军事。然后也不出刘老三所料,很有政治头脑的宋义果然向项梁进言,建议项梁把刘老三的军队全部打散重新整编,以此架空刘老三,彻底吞并刘老三的军队地盘。而早已权衡了利弊的项康则立即站了出来,向项梁进言道:“叔父,小侄认为此事万万不可,沛公诚意来投,我军不予奖励,反而将他的军队打散整编,强行吞并。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试问各路反秦义军,还有谁再敢来主动投奔,请求我军收录?” 仔细盘算了片刻后,项梁点了点头,说道:“康儿此言有理,为了将来招揽收纳其他的反秦义军,我们是不能行此不义之举,还是让刘季继续统率他原有的兵马吧。” 建议被否决,宋义却并没有不满,相反还颇有兴致的又看了项康几眼,心里益发认定项康对项梁的影响力,也更加坚定了想要拉拢和笼络项康的决心。而再接着,心中早有打算的项梁又颁布命令,让楚军各部四处寻找楚国王室的后裔,宣传说是要择优拥立,楚军众将纷纷答应,曾为楚国令尹的宋义却是脸色一变,隐约猜到项梁的打算,可是又不敢反对,只能是乖乖领命。 军队正在休整,项梁又就颁布了这一道命令便再没有什么吩咐,众人纷纷散去,项康也老老实实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主持军务,不过让项康颇有意外的是,下午的时候,霸王大哥竟然领着几个亲兵跑来做客,项康亲自把项羽迎进营中后,项羽也没客气,除了让亲兵送上不菲的礼物外,开门见山就说道:“阿弟,两件事,一是来给你道贺,混几杯酒喝,二是听说你有一种叫做斩马刀的武器,十分威猛,想过来看一看。” “阿哥太客气了,自家兄弟,何必还要送什么礼物?” 项康笑笑,忙一边让人准备酒席,一边叫人拿来了斩马刀给项羽欣赏,结果又长又猛的斩马刀果然让项羽十分喜欢,不但爱不释手,还亲自拿刀在帐外演练了一番,称赞道:“好刀,好刀,步战利器,尤其适合士卒突击之用。” “阿哥如果喜欢,我这就叫人给你准备五十把斩马刀,一会你回去如何?”项康微笑问道。 “多谢阿弟,那阿哥我就不客气了。”项羽脾气爽快,没做任何推辞就收下了项康回赠的礼物,然后项羽又颇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不适合马战,如果能短点小些,方便单手可用,骑兵用起来就方便了,说不定在骑兵战场上起到的作用,能比长剑更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这话,项康当然是马上心里一动,突然想到自己是否应该提前把马刀发明出来,以此增强自军骑兵的战斗力,不过心中虽有所想,项康却并没有急着去尝试——因为战马不多,项康可是连高桥马鞍和马镫都不敢急着发明,项羽又本来就擅长骑兵战,如果弄出了马刀让他拿去,天下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还是很巧,这时候,刘老三竟然又一次跑到了少帅军的营地门前求见,项康知道他的心思,除了亲自出营迎接他以外,又在见面时就低声说道:“大兄放心,事情成了,虽然宋义和一些人是劝我叔父把你的军队打散整编,但叔父最终还是听了我的劝,答应让你继续统率原来的兵马了。” “多谢兄弟。”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刘老三赶紧欢天喜地的向项康一再道谢,项康拦住,又把刘老三请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请他和自己还有项羽一起喝酒,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无意中发现,未来最有可能成为逐鹿对手的两个流氓和一个霸王,竟然十分难得的单独聚在了一起,在同一顶军帐下对坐饮酒。 不过很可惜,现在两个流氓和一个霸王彼此间不但还没有任何不共戴天的仇恨,相反还是同样隶属于一支军队的战友,所以这次的宴会当然不象鸿门宴那么紧张凶险,同时很会识人的刘老三还一眼看穿项羽的性格脾气,为了搞好同僚关系,还故意在言语中对项羽一再的巧妙讨好,把项羽哄得颇是开心,也让项康乘机学到了不少阿谀奉承的手段。 闲谈间,谈及到楚军将来的发展策略时,项康无意中提到了项梁下令楚军将士四处寻找楚王后裔的事,结果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刘老三听了十分好奇,忙向项康打听详细,没必要保密的项康仔细介绍,谁曾想刘老三细心倾听时,脸上不但露出了欢喜神色,还一度偷看项康的神情反应,有些欲言又止。 与刘老三暗暗欢喜的反应相反,项羽却是对这件事十分不以为然,在项康仔细说完事情详细后,还哼了一声,说道:“叔父也是不嫌麻烦,明明可以自己称王,还非要找什么楚王后裔拥立,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兄长,叔父他也有他的考虑。”项康劝道:“兄长不要忘了,当年长大父他的威望不但比我们叔父更高,掌握的军队也比我们叔父现在的军队更多,但是他为了团结楚国军民,还不是照样拥立了从暴秦土地上回来的昌平君为王。叔父他也有效仿长大父,才能真正的尽收楚国民心。” 刘老三十分奸猾的没在这件事上开口,项羽则勉强点头,认可项康的意见。然而项康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帐外竟然恰好有士卒来报,说是楚国的王室后裔景驹前来拜访,项康听了一笑,忍不住说道:“说曹操,曹操到,刚谈到拥立楚王的事,想到楚王的人就来了。” “就凭他?”项羽听了满脸不屑,说道:“文不成武不济,连马都不会骑,也想当楚王?” 听话听音,对政治十分敏感的刘老三马上向项康问道:“项兄弟,要不要愚兄暂且回避?” 看了一眼刘老三,暗赞了这个老流氓的政治嗅觉灵敏,不但想及时避开政治漩涡,还乘机试探自己对拥立景驹的态度。然后项康也没犹豫,马上就说道:“大兄,没必要回避,有你在,我和阿哥也可以省一些废话。” “哦,那愚兄就留下吧。”刘老三点头,同时也在心里马上明白,项康和项羽一样,全都对那个所谓的楚国王室后裔景驹不感兴趣,没什么拥立他为楚王的打算。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表面上客气的把景驹请进自己的中军大帐后,看到项梁最信任的另一个侄子项羽也在帐中,景驹果然是马上面露喜色,可是看到不知底细的刘老三也在中军大帐里时,景驹又立即心中一沉,知道今天有很多掏心窝子的话没法说了。 接下来的言语更加无趣,打着道贺招牌过营的景驹心存顾忌,即便机会就在面前,也不敢当着刘老三这个外人的面暗示劝说项康和项羽支持拥立自己为王,一个劲的只是说些毫无营养的客套话,一心只是巴不得刘老三赶紧滚蛋,让自己可以畅所欲言。可惜刘老三为了讨好项康,却故意偏偏就是不走,满面笑容的只是欣赏景驹有苦难言的狼狈模样。 最后,实在是觉得没什么意思,项羽率先提出告辞,项康也没挽留,亲自把他送出了营外,然后回到了中军大帐里时,项康又故意对刘老三嚷嚷道:“刘大兄,我阿哥回去是因为他有军务在身,怕我叔父随时传唤,所以不得不走。但你可不能走,今天就在这里给我住下,机会难得,我们今天一定要喝到全部趴下。” 刘老三含笑答应,景驹却是无可奈何,最后也能是知情识趣的乖乖告辞,项康硬拉着刘老三一起把他送出营外,始终没给景驹任何收买笼络自己的机会。 还是在没有了其他外人在场的时候,刘老三才试探着向项康问道:“项兄弟,看模样,你是不打算支持拥立这位景驹公子了?” “我叔父看不上他,我又何必和他废话?”项康顺口就把责任推给了项梁。 “那么愚兄再问一句,兄弟你可有想要拥立的楚王人选?”刘老三又问道。 “没有。”项康摇头,很是直接的说道:“这事情只有叔父说了才算,我懒得去操那个闲心。” 听到这话,刘老三的反应很奇怪,先是仔细打量了项康一番,仿佛是在观察项康此语是否发自肺腑,然后又转动着三角眼盘算了片刻后,刘老三这才拿定主意,开口说道:“兄弟,愚兄倚老卖老,必须得说你一句,如果你不想操这个闲心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在这件事上,兄弟你必须打起精神为你的叔父分忧解难,这样才对你最为有利。” “大兄这话什么意思?”项康疑惑问道。 “兄弟,看来你是智者千虑,偶有一失,忘了替你自己考虑你叔父拥立了楚王之后的事了。”刘老三微微一笑,说道:“你叔父拥立了楚王之后,虽然大小事务肯定还是你的叔父做主,可是楚王如果有什么意见,你叔父出于君臣大义,也肯定不会完全不听,所以这位楚王,也多少还有一些影响力。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项康点头,承认刘老三这话有理。刘老三又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项兄弟,那你还偷这个懒干什么?淮泗一带是你亲手打下来的,现在虽然你已经交出了军政大权,可是淮泗各地的地方官员都是你此前亲自任命的,念及恩情,你让他们帮点小忙,他们肯定不会推托。既然你有这么大的优势,为什么不让这些人为你全力寻找楚王后裔,挑一个出来献给你的叔父,让你的叔父拥立为王?” 说到这,刘老三稍微顿了顿,然后才说道:“假如兄弟你做到了这点,那你的拥立大功,不就实打实的跑不掉了?那位鱼跃龙门的楚王为了感谢你,能不事事处处都帮你说话?有了楚王对你的支持和喜爱,你还怕做不成大事?” 项康张大了嘴巴,也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一直只是在警惕刘老三的军事才华,却全然忘了他与生俱来的政治天赋,自己在拥立楚王这件事上不理不问,不但是在政治上失误,还是在政治方面犯蠢! 明白了这个道理,项康再不迟疑,赶紧离席向刘老三下拜,感谢刘老三的提醒点拨。刘老三忙亲手搀起项康,微笑说道:“兄弟不必客气,说老实话,如果不是我找来的楚王后裔肯定很难入你叔父的法眼,我还真想把这个大功劳给抢到手。所以大兄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这种好事,与其便宜别人,倒还不如让给兄弟你。” 听到这话,项康心中难免更是感慨,暗道:“果然你才是我最危险的对手啊,要想打败你,我不但要在军事上努力,政治方面也不能有半点的放松和懈怠。不然的话,迟早一天,我恐怕就得被迫向你屈膝称臣。”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卑鄙陷害 觉得刘老三的话颇有道理,原本懒得在拥立楚王这件事上操心的项康便也改了主意,当天就召集周曾、陈平和郦食其等几个谋士商议此事,结果让项康颇为郁闷的是,自己才刚说出想尽量替项梁找到楚王合适人选的话,周曾和陈平等人就一起叫好,还全都一眼看出此举对项康将来的有利之处,弄得项康忍不住再一次暗暗埋怨自己的政治嗅觉迟钝。 不过还好,时间上还来得及,项梁今天快正午时才下令让楚军将士四处寻找楚王后裔,还没来得及动用地方力量执行这个任务,所以项康还有机会捡这个便宜,周曾领着一些文吏飞快的提笔作书后,十来封内容大同小异的书信就很快写成,接着项康签名用印,再派人送去交给此前自己亲手提拔的少帅军地方官员,请他们帮忙在民间全力寻找,然后就可以敲着二郎腿耐心的等待地方上送货上门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古井无波,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说,已经逐渐熟悉了新身份的项康每天除了督促军队训练之外,再有就是时不时的回城探望媳妇和小姨子,过营拜见项梁,帮着项梁处理一些军队合并后的遗留问题,剩下的时间不是陪着项家子弟喝酒,就是和冯仲、刘老三等人聚宴,日子过得甚是清闲和逍遥,仿佛就象是回到了以前那段成天游手好闲的时光。 这一情况还是在好几天以后才发生了改变,这一日,正当项康在楚军营地里陪着项梁等人商议军务的时候,中军帐外忽然有人入报,说是项梁此前派去颖川一带的使者,接来了末代韩王的儿子横阳君韩成,项梁听了也不迟疑,马上就让曹咎代表自己去迎接韩成来见,项康听了却是十分奇怪,向项梁问道:“叔父,你派人去把韩王后裔接来干什么?” “你三叔好友张良的主意。”项梁随口回答道:“他劝我把这个韩成接来,立他为韩王,让他统率一支军队去攻取韩国旧地,发动韩人起兵抗秦,成为我们的外援,我听了觉得主意不错,就这么办了。” “叔父,这么做我们是不是太吃亏了?”项康听了诧异,说道:“我们出军队帮韩成复国,没有任何好处,还多出一支可以和我们平起平坐的友军,太亏了吧?” “傻小子,帐不能这么算。”项梁慈爱的指点道:“出兵帮韩国复国,表面上看我们是吃亏,但实际上我们只是出动一点无关痛痒的军队,就可以利用韩国王室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组织起大量的韩国旧民起兵反秦,此事即便失败,我们也损失不大,可是一旦成功,我们等于就是在暴秦军队的肘腋之下扎下一颗钉子,可以替我们牵制住大量的暴秦军队,减轻我们在正面的无数压力。” “而且不管成与不成,六国后裔都会争着抢着的来拜见上柱国,尊上柱国为反秦盟主,对上柱国的声望和威望有着无穷好处。”范老头也说道:“这就是阳谋,右将军你要多学着一点。” 被后世的大一统思想洗脑得太严重,项康自然很难理解项梁这种大开历史倒车的行为,不过见项梁已经拿定主意,项康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随便项梁去瞎折腾。然而让项康意外的是,当韩成被引领到了项梁的面前时,客套后谈及韩国复国的问题时,项梁不但答应在拥立楚王之后就把韩成立为韩王,还答应让张良子承父位,出任韩国的丞相,和韩成一起带兵去兴复韩国。 见项梁爽快答应帮助韩国复国,韩成和张良当然是欢喜不胜,可是知道什么叫做子房之谋的项康却大感惋惜,无比后悔此前没能抓住机会把张良招揽到手,让他成为自己的帮凶走狗。但是现在木已成舟,加上之前在少帅军队伍里坐够了冷板凳,张良现在对项康的态度也明显十分冷淡,所以项康就是想连亡羊补牢的机会都没有,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张良继范老头之后,成为第二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顶级谋士。 这一点也让项康心绪甚是不佳,即便是回到了自己的营地,项康的脸色也明显带着郁郁,显得很不开心。然而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陈平这次却一反常态,非但没有注意到项康的神情不对,还一见面就急匆匆的问道:“右将军,听说项柱国派人从韩地迎来了韩王的儿子横阳君韩成,见面后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项康被问得一楞,有些没想到陈平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 “是我下面的人打听到的。”陈平顺口回答,又更加急切的问道:“右将军,上柱国有没有答应立韩成为韩王,什么时候立王?” “答应了,不过没说时间。”项康如实回答道:“只说是等我们拥立了楚王之后,然后再商量什么时候册立韩成为韩王。” “那就好。”陈平松了口气,然后转了转眼珠子后,陈平又赶紧抱拳说道:“右将军恕罪,在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马上去办,就先告辞了。” 言罢,陈平急匆匆的出帐而去,留下项康在中军大帐里莫名其妙,不知道陈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不知道陈平为什么这么关心项梁准备立韩成为韩王的事。 ………… 一张嘴难说两家话,来看看彭城一带惟一没有打着楚军旗帜的魏豹军情况,之前招揽被历史埋没的用兵天才魏豹部将周叔失败时,项康不但遗憾万分,还一度动情落泪。但项康并不知道的是,周叔回到了魏豹军队里后,虽然被魏豹安排了继续统领原来的军队,可是在魏军营地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些对周叔极其不利的谣言。 也不知道是那一个天杀的坏种栽赃陷害,竟然造谣污蔑说周叔在项康麾下担任客将时,因为受到了项康的厚待,逐渐生出了背叛魏豹的心思,不但没少在背后说魏豹的坏话,还鼓动项康向项梁进言,让项梁强行收编魏豹麾下的魏军残部,吞并魏豹的军队,然后周叔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楚军将领,为自己心目中的明主项康效力。 刚开始的时候,这条纯属子虚乌有的谣言还只是在魏军士卒中流窜,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谣言又不可避免的传到了魏豹的耳朵里。同时魏豹的两个亲信柏直和冯敬也分别向魏豹打小报告,说是周叔在项康帐下时,不但极受项康的器重,还收受了项康为数不菲的厚礼,已经有背弃魏豹投靠项康的心思。 虽然还不喜欢周叔的顶撞和说话过于直接,但是对于周叔的人品,魏豹还是有几分信心,所以刚开始的时候,魏豹是说什么都不肯相信这样的传言,可是三人成虎,见自己最信任的柏直和冯敬也这么说以后,魏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有些将信将疑,再加上项康为了答谢周叔对自己的帮助,确实给周叔送了不少礼物,打听到了这一情况后,魏豹难免对周叔更加起疑,只不过没有急着流露出来。 情况又很快发生了变化,魏成来到彭城的当天傍晚,项梁帐下的文吏高浅忽然以私人身份过营拜会魏豹,魏豹看在项梁的面子上设宴款待,不料到了席间时,高浅竟然拐弯抹角的劝说魏豹放弃魏军旗帜,带着魏军残部并入楚军,象英布和吕臣一样成为项梁的部将。 高浅当然是劝错了人,身为魏国王室之后,魏王魏咎的亲弟弟,魏豹当然做梦都想复兴魏国,自立成为魏王。所以听了高浅拐弯抹角的劝说,魏豹马上就是怒容满面,直接问道:“高先生,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项柱国派你来这么说的?” 不敢牵连上项梁,收了某人好处的高浅老实回答道:“不敢欺瞒魏将军,这是小人的一点愚见,不过小人也真的是为了将军你着想,将军你现在兵不满三千,粮草军械无一不缺,再想兴复魏国,肯定是难如登天。将军与其坚持独树一帜,不如……。” “住口!”魏豹粗暴的打断高浅,愤怒说道:“既然这只是先生你的意思,那就请先生不必再说了,魏豹生为魏人,死为魏鬼,绝不会改投他国,为其他国家效力!” “魏将军,你这是何苦呢?”高浅又劝道:“将军难道不知道,在你的麾下将士之中,也有许多人心向楚国,盼着你改易旗帜,并入楚军?” “谁?我的帐下,谁在盼着我改易旗帜,并入楚军?”魏豹厉声喝问道。 高浅不敢说话了,魏豹却是益发的怒不可遏,干脆直接说道:“天不早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告辞吧。” 高浅不敢迟疑,赶紧拱手告辞,放下还没吃完的酒肉就离开了魏军营地,不过虽然没在魏豹这里吃饱,高浅的心里还是乐开了花,因为往魏营跑这一趟,高浅已经赚到了自己靠俸禄十年都挣不到的金子,同时高浅还绝对不怕项梁知道这事——毕竟,劝说魏豹并入楚军,也是为了项梁的利益着想不是? 高浅灰溜溜的走了,魏豹却依然余怒难消,除了愤怒于高浅的无耻劝说外,同时也对高浅最后那句话极为警惕,思来想去之后,魏豹还干脆叫来了柏直和冯敬,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给他们,征求他们的意见。结果柏直和冯敬听了都是十分警惕,忙一起向魏豹说道:“将军小心,高浅匹夫虽然说劝我们并入楚军是他的意思,但我们必须得防着他是来给项梁当说客,试探你的态度口风,实际上是项梁想要强行吞并我们的军队。” “这点我当然会小心。”魏豹冷哼说道:“项梁老贼如果真的提出要吞并我们的军队,我就马上带着兵马离开这里,我就不信了,他真的敢对反秦友军下手,招来天下唾骂!” 柏直和冯敬一起点头称是,魏豹却依然还是难以释怀,又说道:“你们说,高浅匹夫说我们军队里有人希望易帜的事,是真是假?到底是他信口胡说,还是真有其事?” 对视了一眼后,极不喜欢周叔的柏直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无风不起浪,这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现今楚军势大,我军势威,我军将士之中,难免会有人生出趋炎附势的心思,这也是人之常情,并不奇怪。” “将军,其实这事早有传言。”一直与周叔不和的冯敬说话更直接,说道:“我们的军队里,不是早就有人在传言,说是周叔将军想离开我们的军队,到楚军那边去享受荣华富贵。” 魏豹犹豫,许久才说道:“只是传言,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轻信。” “将军,如果你觉得周叔是冤枉的话,不如乘着这个机会,把周叔叫来试上一试。”柏直灵机一动,赶紧说道:“把周叔叫来,把项梁派人过营劝说我们易帜的事告诉他,然后将军你装做对这件事犹豫不决,征求他的意见,他表明了态度以后,将军你不就知道他是不是冤枉的了?” “好主意。”魏豹一听大喜,说道:“是个好办法,如果他真的是忠心于魏国,那他肯定不会同意我们并入楚军,但他如果怀有异心,肯定会在这件事上态度暧昧,说不定还会乘着这个机会,劝我们易帜受编,给项梁老匹夫效力。就这么办,马上派人去传周叔,就说我有重要的大事要和他商量。” 派出去的亲兵很是花了一些时间才把周叔领回到了魏豹面前,等得火大的魏豹强忍怒气,先是客客气气的让周叔坐下,然后又和颜悦色的问道:“周将军在忙什么?怎么我的亲兵去了那么久才找到你?” “回禀将军,末将正在营中巡营,所以你的亲兵没能立即找到末将,让将军久等,是末将之罪。”周叔如实回答并请罪。 “没事,你忠于职守,我怎么能怪你?”魏豹大度的一挥手,又微笑着说道:“这么晚把将军请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征求一下将军你的意见。” “敢问将军,是什么重要大事?”周叔好奇问道。 “把我们的军队并入楚军的事。”魏豹图穷匕见,说道:“刚才楚国上将军项梁的帐下谋士高浅过营,劝我效仿英布和吕臣将军,带着军队并入楚国大军,从此改打楚国旗帜。关于这点,不知道周将军你如何看。” 关键时刻到来,犹豫了一下后,周叔反问道:“魏将军,这事你怎么看?” “犹豫难决。”魏豹回答得很含糊,说道:“魏国好不容易复立,我当然舍不得改易旗帜,带着我们魏国的将士为他人效力。但我们现在的情况,将军你也知道,国都临济又被暴秦军队攻破了,军队也只剩下不到三千人,再想重建魏国比登天还难,还随时可能在战场上被暴秦军队一战攻灭,所以象英布和吕臣他们一样并入楚军,也不失为一个保全军队的办法。” 虽然不知道魏豹是在故意试探自己,性格比较谨慎的周叔还是不敢胡乱进言,又转向旁边的柏直和冯敬问道:“柏将军,冯将军,那你们怎么看?” “和魏将军一样拿不定主意。”柏直和冯敬一起摊手,然后柏直又说道:“周将军,你主意多,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周叔为难万分了,还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陈平当初替项康向自己提出的请求,然后又犹豫了许久后,很守承诺的周叔咬了咬牙,还是说道:“魏将军,就象你说的一样,现在我们已经差不多快要穷途末路了,与其用不到三千的残兵败将独自征战,倒还不如象英布和吕臣他们一样,易帜并入楚军。” 错愕出现在了魏豹的脸上,上下打量着惴惴不安的周叔,魏豹还突然变了语气,冷笑问道:“这么说,周将军你是赞同并入楚军的了?” 不知道魏豹为什么突然变脸,周叔心里慌张,忙说道:“将军,末将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放弃魏国旗帜,只不过考虑到我们现在的情况,觉得并入楚军也是一个选择。将军如果不愿与楚军合并,末将也绝不反对。” “周将军,你的话好象说错了吧?”魏豹冷笑得更加狰狞,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我们魏国军队并入楚军,让你成为楚国臣子?” “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叔如遭雷击。 “什么意思?”魏豹怒气更盛,咬着牙齿说道:“周将军你还装什么装?近来我们军队里,有什么谣言流传,难道周将军你真的一无所知。” 周叔醒悟,忙起身抱拳说道:“魏将军,你千万不要听那些卑鄙小人的挑唆啊,那些谣言末将也有耳闻,纯粹就是胡说八道,凭空污蔑,末将对于魏国的赤忱忠心,日月可鉴啊!” “既然是谣言,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劝我接受楚军收编,改打楚国旗帜?”魏豹怒吼问道。 “这……,这……。”周叔的弱点就是确实不会说话,吞吐了半晌后,周叔还干脆坦白说道:“末将是受人所托,所以劝了将军你一句。” “受何人受托?!”魏豹咆哮问道。 “项康,项少帅。”周叔说了实话,道:“末将在他营中时,他曾经请求末将在将军你面前进言,劝将军你易帜并入楚军,末将答应了他,为了兑现诺言,所以刚才就劝了将军你一句。” “哈哈,好,好,果然是这样!”魏豹怒极反笑,吼道:“很好!既然你这么心向项少帅,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滚!给我去项康小儿的军队里,为他效力!我现在兵微将寡,军队里已经容不你了,也不敢耽搁你的大好前程了!滚!马上给我滚!” “将军,末将有罪!”周叔赶紧拜伏在地,飞快说道:“末将该死,末将不该因为受了项少帅的厚待之恩,替他劝你并入楚军,末将该死!但是末将对你和魏国的耿耿忠心,绝对是天地可鉴啊!请魏将军念在末将的过往微功份上,饶过末将这一次,给末将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说着,周叔连连顿首,情真意切到了极点,旁边的柏直和冯敬则早就是在心里笑开了花,然后冯敬还假惺惺的劝道:“魏将军,周将军看来是真的知道错了,要不就给他一个机会吧。周将军知错能改,或许以后就再不会有什么异心了。” 也是周叔倒霉,恰在这时,帐外忽然又有人来报,说项康派人送来了两坛好酒和一只烤羊,点名要送给周叔,魏豹听了更是怒不可遏,冲周叔咆哮道:“听到没有?项少帅接你的人来了?还不快和他一起去拜见项少帅?到他那里去享受荣华富贵?” “魏将军,末将绝对没有背叛你的心思啊!”周叔绝望哀号。 “滚!”魏豹声嘶力竭的咆哮,“滚出去!从今以后,别再来我这里,我也再不想见到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仿佛熟悉 给周叔的酒羊确实是项康派人送来的,不过羊和酒却不是项康掏的腰包,另外决定给周叔送酒送羊,也是陈平给项康出的主意。 这事情说起来还有些话长,事发的同一天下午,之前在项康这里混吃混喝了好几顿的刘老三终于良心发现,拉了一车酒挑了几支鸡鸭,又牵了一些猪羊,跑到项康这里来还礼,还想借项康的地盘宴请项家子弟,联络一下与项家子弟的感情。 不在刘老三自己的军营里设宴,却偏偏跑来自己的营地里请客,刚开始项康还有一些不解刘老三的举动,但是站在刘老三的角度上仔细再一思量后,项康又很快就发现了刘老三的高明之处——项家子弟中,只有自己与刘老三的关系比较亲密,刘老三如果在他的营地里设宴,项家子弟或是和他没有那个交情,或是担心安全,肯定会有不少人找借口回绝。而借自己的地盘设宴款待项家子弟就可以避开这些顾忌,同时还可以把更多的人情卖给项家子弟,不至于掏了腰包还白忙一场。 暗暗钦佩刘老三的心细如发之余,项康也还算给面子,马上就派人去邀请项家子弟过营饮宴,结果除了正好有事的项声和项它之外,其他的项家子弟包括霸王大哥项羽在内,全都欣然应邀,屁颠屁颠的跑来项康这里白吃白喝,让刘老三结识了绝大部分的项家子弟。 没什么烦人的事需要商谈,纯粹就是为了大吃大喝,在这方面颇为投缘的刘老三和项家子弟当然都吃喝得十分高兴,还兴致勃勃的在项康的中军大帐里玩起了投壶,项康也跟着玩了两次,可惜身手太差命中率奇低,很是被罚了不少的酒,没有什么公事的项康也难得没有耍赖推托,在众人的嬉笑声中老实将罚酒全部饮下。 好不容易把罚酒全部喝完后,肚子撑得厉害的项康只能是坐回去休息喘气,不意在旁边作陪的陈平突然说道:“右将军,怎么周叔周将军回了魏营之后,就再没回来看过我们,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应该不会吧。”项康顺口回答道:“应该是他军务繁忙,没时间回来。” “在下是真的想他了。”陈平叹了口气,又说道:“右将军,反正今天的酒肉很多,要不咱们派个人给他送一些过去,请他和我们一起享用,也顺便提醒一下他,让他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们。” 很是奇怪看了陈平一眼,项康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项康当然不是舍不得给周叔送酒送肉,而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项康不想暴露自己对周叔的格外赏识,同时更不想让刘老三和项羽发现周叔的与众不同之处。所以项康稍一盘算就说道:“改天吧,今天的酒肉是刘大兄带来的,我们不能拿他的酒肉却给我们做人情。” 也是项康倒霉,正好另一边的刘老三隐约听到了自己和陈平的谈话,还忍不住好奇问道:“项兄弟,你刚才说什么,不能拿我的东西做人情?我们兄弟俩是什么交情,还用得着有这些顾忌?” 陈平的举动依然让项康觉得奇怪,见刘老三开口询问,一向处事谨慎的陈平竟然抢着说道:“沛公,是这么回事,我们右将军和魏营的周叔将军关系十分亲密,刚才无意中提到他,右将军突然想给他送一些酒肉过去,请他一起享用,可是又担心沛公你觉得右将军是在拿你的东西做人情,所以有些顾忌。” 刘老三一听大笑了,说道:“项兄弟,你就这么瞧不起你刘大兄,你刘大兄,是那种抠门小气的人么?快快,派人去把你那位好友周将军请来,我们一起饮宴,也顺便让我也认识一下你那位好友。” 知道刘老三看人的眼光有多准,项康当然不敢给他引见还没有被自己收揽到手的周叔,赶紧摇头说道:“刘大兄,还是别让周将军为难了,他的脾气我清楚,一是不喜欢热闹,二是特别忠于职守,天已经黑了,他肯定不会过来,刘大兄你想和他结识,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吧。” “是吗?”刘老三隐约发现项康没说实话,可是也没点破,只是改口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不过兄弟你也别客气,我这里酒肉很多,你如果想给周将军送一些过去,用不着客气,只管拿去就是了。” 怕项康拒绝,陈平赶紧又说道:“右将军,既然沛公也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别客气了,在下这就替你派人给周将军送两坛酒和一只羊过去,你看如何?” 陈平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项康当然也没了其他办法,只能是含笑点头同意,陈平也这才安排人手,打着项康的招牌去给周叔送酒送羊,嘴角边还一直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知道魏豹这下子就算不想生出警觉和想起某人来都难了。 酒羊送出去后天色已晚,但因为众人的兴致相当不错,酒宴却依然还在持续,一直吃喝说笑到将近二更都没有任何散场的意思,酒量不怎么样的项康还被喝酒海量的项羽、项悍和项庄等人灌得脸红脖子粗,几乎当场醉倒。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项康只能是举手投降道:“各位阿哥,我实在喝不下去了,饶了我吧。” “不行!”项冠嚷嚷道:“平时打仗的时候你耍赖就算了,今天没事你如果再不喝趴下,今天你就别想回去休息。阿哥阿弟,一起上,按着康弟灌酒,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不准我们在军营里喝酒了。” 因为作战时严格禁止饮酒,项康之前在这方面确实把普遍好酒的项家子弟得罪得不轻,所以听了项冠的叫嚷,已经喝上了劲的项家子弟个个响应,包括霸王大哥项羽在内,全都冲上来把项康按住,捏住了嘴强行灌酒,项康挣扎求饶,刘老三拍手叫好,其他的少帅军文武跟着起哄,大帐里笑成一团,也乱成一团。 惟有陈平没有跟着起哄,因为就在项康被按倒的时候,帐外忽然探进了一个脑袋,还向陈平招了招手,陈平认出那人是自己的手下,忙起身出了帐外,所以才没有跟着胡闹。 “放开,我自己喝,咳咳,放……,我自己……。” 项康被灌得酒水咳满胸膛的时候,陈平突然从帐外回来,还一进帐就紧张的大喊道:“右将军,大事不好,周叔将军走了!” 按住项康的项家子弟先是被陈平弄得一楞,接着又突然吃了一惊,被四五个人按住的项康,竟然就象打了鸡血一样,忽然一下子就推开了他们坐了起来,还死命顶住了项羽的手,惊叫问道:“他走了?他为什么要走?去了那里?” “周将军为什么要走还不知道。”陈平擦着汗水说道:“不过我的人亲眼看到,他骑了一匹马,独自出了魏国军营,去了萧县的方向。” 飞快说完,陈平又一边转身出帐一边大声说道:“右将军稍等,在下这就去替你追他!” “我和你一起去!”项康大吼了一声,飞快挣脱项家子弟的纠缠,连洒满酒水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大步就冲出了以帐外。 “出什么事了?” 项家子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莫名其妙,手足无措,刘老三则只是稍微转动了一下三角眼,马上就跳了起来,跟着项康冲了出去。项羽见了也没犹豫,赶紧同样跟上,扔下其他的项家子弟在大帐里面面相觑,益发的糊涂奇怪。 不说项家子弟接下来的反应,单说项康冲出了大帐后,随着陈平只是直奔马厩,在马厩里各自牵了一匹马就立即打马出营,慌张得刘老三和项羽先后跟来也没发现,出营后只是直奔萧县方向。 甚是凑巧,是夜天气极好,繁星满天,明月当空,夜景甚是美丽,可惜项康和陈平都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夜色,在这个仿佛熟悉的环境中,快马加鞭的只是沿着道路疾驰,期间还不断大喊,“周叔,周将军!周叔!周将军!不要走,等等我们!” 很可惜,月色虽好,即便是在夜间也视线开朗,可项康和陈平打马加鞭的一口气冲出了二十余里路,竟然一直都没有看到周叔的身影,相反的,倒是骑着乌骓马的项羽追了上来,一见面就冲着项康怒吼,“阿弟,你发什么疯?大半夜的,你出来跑这么远做什么?” “阿哥,你别管,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项康懒得和项羽解释,踢着马只是继续向前疾冲,项羽无奈,只能是打马紧随,然而又往前冲了十来里,周叔的身影却依然不见,项康心急如焚,忍不住向陈平问道:“陈平,你的人看清楚没有?周叔是不是往这边来了?怎么追了这么远,还没看到他?” “这个……。”陈平也万分为难,说道:“在下也是听手下人说的,周将军到底有没有往这边来,在下无法肯定。” “听到没有?”旁边的项羽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往这边来的还不肯定,别追了,回去另外想办法找吧。” 追了许久都没有结果,项康也有些犹豫,下意识的勒住马盘算,这时,骑术甚好(擅长逃命)的刘老三也追了上来,从陈平和项羽口中问得事情经过后,刘老三也劝道:“兄弟,别浪费时间了,追了这么久都没有追上,你那位朋友肯定是走了其他的路,或者是去了其他的方向,再追下去只是白费力气,回去吧。” 犹豫了一下后,陈平也劝道:“右将军,要不回去吧,反正彭城周边数百里,都是我们的控制地,周将军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多远,回去安排人手仔细寻找他吧。” 项康不吭声,盘算了一下后,项康还又一咬牙,说道:“不行,你们回去,我继续追,那怕是追到萧县,我也一定要把周将军追回来!” 言罢,项康一夹战马,又沿着道路向西狂奔,项羽怒骂,陈平和刘老三也一起唉声叹气,可是又担心项康一个人在夜间赶路会遇到危险,只能是一起打马跟上,遥遥的尾随着项康继续追赶。 “周叔,周将军!周叔,周将军!” 一路狂吼着又追了十余里路,就在项康脖子都已经喊哑,心里也逐渐绝望的时候,奇迹出现,月光下,一名骑士突然出现在了道路之上,还勒住了马回头张望,显然是已经听到了项康的叫喊。项康看见他的影子心中大喜,赶紧打起精神疯狂催马,逐渐拉近了与那骑士的距离…… “项少帅,怎么是你?” 周叔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时,项康就象是听到天籁之音,一下子就全身松懈了下来,可是张开了嘴巴后,项康却直接哭出了声音,哽咽着说道:“周将军,你让我好找啊!” “项少帅,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周叔再次惊讶询问。 “我来干什么?我当然是来追你!”项康声音沙哑,直接在马上一把拉住了周叔的袖子,含着眼泪说道:“你为什么要走?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为追上你,吃了多少的苦?” 借着月光,清楚看到了项康满脸的汗水和满身的灰尘,还有根本来不及更换的狼狈衣着后,周叔难免心中感动无比,说道:“少帅恕罪,末将之所以不辞而别,是因为魏豹将军要把我赶出军营,我受不了这个窝囊气,所以才想回魏地老家。” “他不要你,我要!”项康大声吼道:“魏豹他有眼无珠,把将军你的绝世大才弃如敝履,我不是瞎子,我要你!到我这边来,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周叔犹豫,项康却是越吼越大声,“周将军,你还犹豫什么?如果你觉得我不配让你为我效力,我就向叔父举荐你,请他重用你!但是你绝对不能走,我们楚国的军队,绝对不能没有你这样的大才!” 嘶吼着,项康还干脆翻身下马,当道拜伏于地,带着哭腔吼道:“周将军,我求你了!” 委屈和感动的眼泪终于涌出了周叔的眼眶,翻身下马之后,周叔同样向项康拜倒,拼命叩首,嚎啕大哭着说道:“少帅知遇之恩,周叔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少帅的恩情之万一。既然少帅如此看重周某,那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周叔对天发誓,从此以后,一定全力辅佐少帅成就大事,永不背叛!” 终于听到周叔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项康顿时泪如泉涌,与周叔对面相拜,一起哭成一团。 这时候,项羽和刘老三等人也已经先后来到现场,结果看到项康终于还是成功追上了周叔,整件事的幕后黑手陈平当然是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总算是没有白替项康忙活一场。项羽却是满脸不屑,很是不解堂弟项康为什么会如此看重貌不惊人的周叔,刘老三却是暗暗钦佩,暗道:“不管这个周叔是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从此以后,此人恐怕绝对不会离开项兄弟了。项兄弟笼络人心这一手,我也得好生的学上一学。” 就这样,靠着项康的坚持不懈,被历史埋没的军事天才周叔终于还是低下了他骄傲的头颅,心甘情愿的成为了项康的帮凶走狗,同时这件事也在楚军营地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就连项梁都被惊动,忍不住骂了几句项康的胡闹,为了一个被魏军抛弃的无名小将,竟然扔下军队不管去追这么远。 不过还好,项梁还是发自内心的疼爱项康这个争气侄子,除了臭骂了项康几句外就再没追究,另外在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项梁还亲自出面替项康擦屁股,把魏豹请到面前耐心解释,说自己绝对没有任何试图强行吞并魏军残部的意思,并承诺在拥立了楚王之后,也把魏豹立为魏王,还答应给魏豹补充一些兵力,让魏豹去收复魏地城池。魏豹听了大喜,不仅当众向被自己误会的周叔致歉,还答应了项梁的要求,让周叔成为项康的部将。 终于成功的招揽到了自己垂涎已久的周叔之后,项康的运气也突然变得好了许多,先是虞妙戈羞答答的告诉项康喜讯,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孕,接着项康和周曾的老部下孙拱又从东海郡送来书信,说是他寻访到了正在民间给人放羊的楚怀王玄孙熊心,还已经派人把他从东海往彭城送来。项康闻报大喜,赶紧过营向项梁报告此事,结果项梁也不问孙拱找到的人有没有确认真是楚王后裔,张口只是问道:“年龄有多大?” “今年十七(虚岁)。”项康如实答道。 “就他了!”项梁当场拍板,吩咐道:“康儿,你马上和宋义率领一支人马北上迎接那位楚王后裔,接回来我看了只要满意,我们马上拥立他为楚王。” 依照项梁的命令,项康和楚国令尹宋义当即率领一千兵马北上去迎接熊心,并顺利与熊心相会于彭城通往傅阳的驰道之上,结果在看到熊心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龄时,铁杆的楚国王室拥护派宋义当然是心叫不妙,立即猜出项梁如此看重熊心的真正目的——和已经过了三十而立之年的景驹相比,只有十六七岁的熊心当然更容易控制得多。 从表面上看,年龄比项康还小的熊心似乎确实比较容易操纵,说话不但客气,还明显带着小心,另外在得知了项康的身份之后,熊心还拉住了项康的手,无比诚恳的说道:“右将军,多谢你了,我们楚国的王公之后每一个人都必须向你道谢,如果不是你首举义旗,力破暴秦,夺回无数旧楚土地,我们这些楚国的王公之后,怎么可能会有出头之日?请将军放心,今后但有机会,熊心一定全力回报将军的盖世奇功。” “公子言重了,那些都是末将应该做的。”项康嘴上谦虚,心里却冷哼道:“装得真象,如果不是多少知道一点你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恐怕我也得被骗过去。不过没关系,你装得越象,就越有当上楚王的机会,我嘛,当然也更有混水摸鱼的机会。”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终于被发现的韩信 人小鬼大,满脸懦弱胆小模样的楚怀王玄孙熊心成功骗过了老江湖项梁,让项梁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比较好糊弄和欺负,马上就彻底拿定了拥立熊心为楚王的主意。不过出于君臣大义,项梁还是假惺惺的召集楚军文武,就这件事征求众人的意见。 因为项梁一上来就表明态度说自己看好熊心,所以所谓的征求众人意见纯粹就是走一个过场,包括宋义和景驹都不敢喘一口粗气,全都喜笑颜开的高举双手表示愿意拥立熊心为王,项梁便又当场拍板,大声说道:“既然众位都没有意见,都觉得熊心公子应当为王,那就这么定了,即刻准备高坛,请熊心公子斋戒沐浴,五日后在彭城郊外为熊心公子举行登基大典。” 熊心也确实很难装,即便项梁已经拍板拥立他为楚王,得知这个消息后,熊心还是一再摇头拒绝,小心翼翼的恳求项梁另寻其他更有德望的楚王后裔拥立,最后还是项梁带着楚军文武再三恳求,熊心这才装得十分不情愿的答应称王。 五日后,熊心的登基大典如期在彭城郊外举行,还没被项梁和宋义等人忘光的楚王登基仪式异常烦琐,光是等待熊心登坛就等了两个多时辰,再等熊心依序祭拜了神明和祖先,正式坐上王位,接受群臣和各国使节朝贺,大半个白天已经过去。不过也还好,项康倒也不是白等,除了被正统的楚国王室正式封为右将军和兰陵君外,兰陵也被熊心赐给项康做为封地。其他的楚军文武也各有升赏,纷纷受封正式的楚国官职,勉强算是皆大欢喜。 走完了称王的这个过场,重新建立起了楚国政权后,项梁第一件事就是恳请熊心以盱台为国都,请熊心迁居盱台,熊心虽然明白项梁是在过河拆桥,利用完了自己的血脉就把自己打发到偏远之地免得碍眼,可还是不敢反对,马上含笑答应,并在两天后就领着一帮项梁给他安排的文武官员去盱台建都。 熊心走后,项梁又兑现诺言,借地方让韩成和魏豹也在彭城分别举行了称王典礼,分别自立为韩王和魏王,然后项梁还又划拨了一千二百军队给韩成充当韩国军队,让韩成和张良带着这支军队西进去韩地夺取旧土。韩成虽然嫌少,可是又不敢罗嗦,只能是乖乖拜谢了项梁的大恩。 虽然很清楚项梁其实根本没把韩成当一回事,一千出头的军队也肯定很难在章邯、李由的眼皮子底下打开什么象样的局面,但是为了方便将来笼络张良,对张良不肯死心的项康还是抽出时间,专门到新建立的韩军营地溜达了一趟,打着祝贺韩成称王的招牌,跑来与韩成、张良联络感情,方便在将来有机会时尝试招揽张良。 知道项康在楚军之中是什么地位,韩成亲自出营迎接了项康的到来,请进营中设宴款待,项康则假惺惺的献上送过韩成和张良的丰厚礼物,又顺口问起了韩成和张良回到韩地之后,打算如何动手打开局面。结果韩成很是老实的答道:“不瞒右将军,本王与张司徒打算取道陈郡返回韩地,在途中尽量招揽张楚军队失散的士卒,带着他们先去颖川南部活动,看看有没有什么暴秦军队守兵单薄的城池可以攻占,先建立一点根基,然后再图谋收复失土。” “大王果然务实。”项康随口称赞,说道:“不错,就大王你如今的状况,是不能急于求成,惟有先壮大军队,建立根基,这才是复国上策。而且陈郡境内,也的确还有许多张楚旧卒流落民间,大王你高举韩王大旗前去招揽,他们为了替陈王报仇,找暴秦算帐,必然纷纷归附,可以让大王你很快就把军队扩大。” 言罢,其实是冲着张良来的项康又故意转向了张良,微笑问道:“张叔父,这一定是你的妙策吧?” “右将军误会了,这是我们大王亲自做出的决定。” 张良很有礼貌的笑笑,给出了一个让项康颇为意外的答案。旁边的韩成不肯贪功,又主动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本王定的,但这个办法却不是本王想出来的,是我的堂弟韩信给我出的主意。” “韩信?!”项康这一惊非同小可,吃惊问道:“大王,韩信先生是你的堂弟?” “右将军,你认识我的堂弟韩信?”韩成被项康弄得一楞。 “听说过他的名字。”项康十分急切的问道:“大王,请问你的堂弟韩信先生现在在那里?能否请出来让我见一见他?” “十分不巧,信弟他现在还在颖川。”韩成如实回答道:“武信君的使者找到我时,信弟虽然就在我的身边,也给我出了向武信君借兵复国的主意,但他并没有随着我来彭城,留在了颖川替我联络其他的韩国旧民,准备在我回兵颖川时起兵相应。所以无法,现在没办法把他请来和右将军你见面。” 项康目瞪口呆了,历史太过稀烂,项康只知道号称兵仙的韩信是贵族后裔,先封齐王后封楚王,后来又被贬为淮阴侯,却并不知道韩信究竟是那里人,是那个国家的贵族后裔,所以在来到这个时代后,项康虽然也很想把韩信找出来给自己当帮凶走狗,可是因为早就把韩信的出身籍贯忘得干干净净,根本无从下手。但项康却说什么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韩信竟然就是自己根本看不起的韩成堂弟,还住在曾经距离自己不远的颖川郡境内。 知道真相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彭城距离颖川太远,同时身为韩国王室后裔的韩信也肯定只会优先给韩成帮忙,所以项康无奈,也只好强忍着快要流出嘴角的口水,向韩成表达了一番自己对韩信的欣赏和喜爱,并请韩成务必把自己的心思告诉给韩信,同时为了讨好韩成,一向抠门的项康还难得铁公鸡拔毛,主动表示要送给韩成一百把上好钢刀,帮助韩成壮大军队。 被项康突然变得无比亲热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同时韩成也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个庶出的堂弟韩成怎么会有这么大名声,竟然能让臭名远扬的项康如此看重,但这毕竟是一件好事,所以韩成也就连连点头,不断向主动送刀的项康连连道谢,还放下身份,一再举杯向项康敬酒,然后到了项康酒足饭饱提出告辞时,韩成还亲自把项康送出了韩军营门。 返回自军营地的路上,终于找到韩信下落的项康当然是颇为兴奋,迫不及待的就盘算起了如何把韩成的堂弟韩信拉拢过来。然而更让项康欢喜的还在后面,离开韩军大营没走出多远,此前一度对自己颇为冷淡的张良竟然亲自追了上来,主动邀请项康驻步说话。 为了方便将来拉拢收买张良,项康当然十分欢喜的接受了张良的要求,但是很可惜,叫住了项康之后,张良却并没有表示什么想要追随项康意思,仅仅只是抱拳说道:“右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务必给我们韩国军队帮上一个忙。” “叔父有事请说。”项康答道:“只要小侄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那就多谢右将军了。”张良先道了谢,然后才说道:“右将军,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务必在武信君面前进言,让楚国军队尽快的动起来,不要一味的集兵彭城,按兵不动。” “让我们楚国的军队尽快动起来?叔父你这是什么意思?”项康疑惑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是想借助贵国的兵威,尽量替我们韩国的军队分担一些压力。”张良说得很直接,语气也十分诚恳,说道:“韩国军队现在的情况,右将军你心里也应该有数,就算我们取道陈郡返回韩地,沿途招揽收集张楚军队留下的残卒,一时之间也很难把军队壮大到什么地步,韩地又紧邻暴秦主力目前的驻地陈留一带,如果章邯匹夫继续屯兵陈留,即便只是派出一支偏师,也随时可以把我们韩国军队扼杀在萌芽之中。” “所以对我们大王和我们的军队来说,唯一的机会就是指望章邯匹夫全力相西,给我们留下一点光复韩地的机会。”张良又接着说道:“贵国军队兵强马壮,又在砀郡成功逼平章邯,章邯必然视贵军为生死大敌,贵军若是有所动作,章邯必然随机而动,所以张良厚颜,想请贵军替我军暂时牵制一下章邯的主力。” 说到这,张良又更加直接的说道:“张良此举虽是利用贵军,却也是为了贵军着想,彭城虽好,但贵军如果保守不前,不思开疆拓土,主动出击,那么要不了多久,必然会造成军纪涣漫,人心离散,战斗力下降,对贵军光复楚国全部旧土极为不利,惟有不断进取,不断壮大实力,方是贵军的上策。所以张良恳请右将军为了贵军着想,务必顺手帮我们一个小忙。” 项康盘算,片刻后才微笑说道:“张叔父,小侄觉得你这点有些杞人忧天,我叔父如果是贪图享乐之人,又怎么可能拥立楚王后裔熊心公子为王?自立为王,定都彭城,岂不是更可以安享清福?所以小侄觉得你不必担心,要不了多久,我叔父必然会有所动作。” “右将军,在下绝对不是在杞人忧天。”张良苦笑,说道:“不瞒右将军,你三叔父就一直在怂恿你的二叔继续按兵不动,坐看其他五国与暴秦相争,待其他五国与暴秦军队打得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手收取渔翁之利。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贵军之中,恐怕也有不少人是这个念头,他们一旦说动了武信君如此行事,那便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张良无奈,只能请右将军你在武信君面前代为进言,请武信君千万不要裹足不前,给了暴秦军队从容击败其他五国军队的机会。” 项康盘算,半晌才苦笑说道:“看来这次又要得罪三叔父了,行,张叔父我答应你,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劝二叔尽快动起来。” 知道项康说话还算有点信用,张良忙向项康拱手道谢,项康还礼,颇是诚恳的说道:“叔父,小侄不知道你的尊贵身份,对你多有不敬,请叔父千万不要介意。小侄可以对天发誓,其实我对你一直都是充满敬意,只恨无缘与你深谈,接受你的谆谆教诲。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请叔父务必对小侄不吝指点,小侄一定言听计从。” “右将军千万不要客气。”张良再次拱手,更加诚恳的说道:“其实张良心里也很清楚,右将军你之前不肯与我交心,原因并不是右将军你目中无人,不重尊长,而是因为其他的特殊原因,张良绝对不会介意。过去的事,我们就让他们永远都过去吧。” 说罢,张良还向项康深深一拜,项康赶紧长拜还礼,与心胸出了名宽广的张良一起抹去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但是很可惜,项康还是没有招揽张良给自己当帮凶的机会。 了结了这件事后,两天后,韩成和张良带着项梁送给他们的一千多军队向西走了,取道相县和城父向陈郡进兵去了。同时在休整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后,楚军也顺利完成了整编合并,补充了武器辎重,基本恢复了战斗力,所以在楚军内部,也逐渐出现了更进一步继续扩张的声音。 主张赶紧扩张用兵的是好战分子项羽、范老头和桓楚等人,都认为应该乘着章邯主力远在陈留一带的机会,赶紧把周边还被秦军控制的城池土地尽量拿下来,更进一步扩大地盘和壮大实力,以便将来迎接与秦军主力的决战。 为人自私的项伯和宋义等人坚决主张继续坚守,觉得应该后发制人,尽量先让其他五国的军队消耗章邯的实力,等其他五国和秦军打得两败俱伤了,然后再伸手去摘桃子。两派人各说各有自己的道理,在项梁面前争论不休,发生了好几次争执。 项梁在这件事上明显有些犹豫,迟迟都没有拿定主意,项康则是察言观色,直到项梁态度稍微倾向于继续扩张时,项康才站出来煽风点火,向项梁进言道:“武信君,末将认为项羽将军和亚父的话颇有道理,自古以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按兵不兵坐观五国与暴秦相争,虽然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一味保守的时间长了,我们的士卒难免会军心散漫,失去锐气,同时还会错过继续壮大实力扩大军队的难得机会,对我军而言甚是可惜。” “这么说,康儿你也是主张尽量扩张了?”项梁问道。 “不,小侄只是主张有限扩张。”项康说道:“末将建议,我军主力不妨继续屯兵彭城,整兵备战,只派偏师出击,夺取周边仍然还被暴秦军队控制的城池土地,如此一来,我们既不用错过扩张机会,又可以遥遥监视暴秦主力章邯所部的一举一动,待暴秦主力有所动作,然后再见机或动,创造破敌战机。” “言之有理。”项梁终于点头,说道:“我们周边的暴秦军队不过都是一些郡兵县兵,如果为了对付他们出动主力,未免是牛刀杀鸡,空劳军力,还白白浪费无数粮草军需。与其如此,倒不如派遣偏师出击,去扫荡和夺取这些城池土地。” “兄长,万万不可啊!”项伯站出来大声嚷嚷,说道:“暴秦主力屯兵陈留,明明是在随时准备东进,向我军发起进攻。我军倘若派遣偏师出击,暴秦军队必然顺势而动,东进与我军决战,或是直取彭城,或是进攻我军偏师,如此一来,岂不是成了我们楚国军队独抗暴秦,白白便宜了其他五国军队?” “项大师为何如此鼠目寸光?”范老头毫不客气的开口大喝道:“大师你一心只想借助五国兵力与暴秦消耗,怎么忘了暴秦军队若是灭了其他五国,起倾国之兵来打楚国,我们如何抗衡?” 吼住了项伯,范老头又向项梁拱手说道:“武信君,下官愚见,以偏师攻伐周边城池,虽有可能引来暴秦主力东进,但是我们能够引来的,仅仅只是章邯的一军主力,怎么都比将来要和暴秦的倾国之兵独自抗衡的强,况且我军攻城掠地打通了与其他五国的联系后,还可以借助五国之兵共伐章邯,只要章邯一破,我们何愁楚国不兴,暴秦不灭?!” 项梁点头,彻底拿定主意,说道:“范公此言有理,我们如果一直按兵不动,坐视暴秦灭亡其他五国,那么我们不但捞不到什么渔翁得利的机会,反倒还有可能孤立无援,独抗暴秦的倾国之兵。就这么定了,让偏师出击,去夺取周边还被暴秦控制的城池土地,就算把暴秦主力引来,我们大不了再和他们打上一仗,单独对付章邯一军,怎么都比应对暴秦的倾国之兵强!” 项康等的就是项梁拿定这个主意,马上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武信君,末将愿意统领本部人马,去为楚国开疆拓土,夺取周边还被暴秦军队荼毒的楚国旧地!” 怂恿项梁出兵,其实项康并不是为了帮张良,而是想要再次率开项梁单干,借着攻城掠地的机会再次壮大自己的所部军队实力。但是很可惜,项康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旁边的项羽、桓楚、英布和项庄等人却马上全都站了出来,争先恐后的请求率领本部人马去建立功勋,甚至就连近来和项康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刘老三,也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说道:“武信君,请让末将去吧,我们的周边还被暴秦军队控制的城池土地,大都在薛郡和砀郡东北部,这些地方末将都熟悉,末将愿去为你征讨。” “沛公,你的兵马太少,怕是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项康有些着急,忙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们联手去征讨。” 刘老三一听叫好,当即恳请项梁允许自己和项康联手去攻打周边的半空白地盘,可惜项梁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不要急,派谁去征讨周边的暴秦军队,我要仔细考虑一下,然后再做决定。” 第一百五十四章 坑叔偏师 怂恿项梁出动偏师攻掠周边还被秦军控制的城池土地,项康此举其实是为了自己着想,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继续单干,再度壮大自己被严重削弱的嫡系实力,然而项康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首先是和项康有着打算的楚军将领不止一个两个,有的是人抢项康的这桩买卖,其次是项康严重低估了英雄二叔项梁的政治头脑。 当然,如果是换成了跟随别的老大,项康肯定不敢梦想自己能够捞到扫荡菜鸟对手继续壮大实力的机会——项康麾下的直属军队本来就是楚军之中最多,无论那一个老大都不会防着一点项康,也绝不可能把这样的好机会又让给项康。但是对于项梁,项康却抱有不小的幻想,总觉得英雄二叔是发自内心的疼爱自己,还对自己怀有很深的愧疚感,应该会给自己一点补偿,所以项康才选择了开口赞同出兵,并极力争取获得继续独自统兵的机会。 项康了自己的英雄二叔,相对项伯而言,项梁是很疼爱项康不假,但项梁同样还疼爱着其他的项家子弟,同时项梁虽然没有什么忌惮侄子的心思,可是项康麾下的军队既然已是楚军众将之中最多,为了平衡军中众将的实力,有这么好的机会,项梁当然更愿意交给其他的项家子弟。所以事情才只过去一天,项梁就拿定主意,决定让项羽、项声和刘老三各自率领本部人马组成楚军偏师,北上去扫荡还被秦军地方军队控制的半空白区域。 项梁宣布了这个决定后,项羽、项声和刘老三三人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一起向项梁道谢,项康和其他的楚军将领却是大失所望,白辛苦了一场的项康更是沮丧万分,甚是难得的当众哭丧起了脸。项梁看出项康的心思,便说道:“康儿,不要怪叔父没有给你这个机会,叔父把你留在彭城,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明白叔父对你的一片苦心。”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傍晚都要到叔父这里来,叔父要亲自教你阵战。”项梁又接着说道:“你用兵用计确实天赋过人,很多地方连叔父我恐怕都及不上你,但你的阵战太差,必须得加强,乘着现在有时间有机会,叔父我要亲自帮你弥补一下,免得你继续怕打阵战,被敌人抓住了你的弱点不放。” “阿弟,还不快谢谢叔父?”项羽拍了拍项康的肩膀,笑道:“能得叔父亲自教你学习阵战,这么好的运气可不是每个人都有。” 继续单干已经无望,同时自己的阵战短板也确实需要加强,项康无奈,也只好恭敬谢了项梁的一片好意。同时出于职责,项康又向项梁进言道:“叔父,关于阿哥和沛公他们这次北征,小侄有几句话说,小侄认为,阿哥他们这次北征应该优先攻取驰道的沿途诸城,以驰道为依托,然后再向周边的城池下手。如此一来,我军既可以保持与偏师的联络畅通,阿哥他们也可以在遇到强敌时迅速撤退,不容易变成孤军。” “主意不错。”项梁点头,又吩咐道:“羽儿,声儿,沛公,把康儿的这个建议记在心里,北上以后,千万切记不要过于远离驰道,免得被暴秦军队切断了你们和后方的联系,陷入危险。” 项羽、项声和刘老三一起答应,不过在答应之后,项羽却又在心里大大咧咧的说道:“多此一举,北面的暴秦军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章邯匹夫的主力又远在陈留,我们就算远离了驰道,又能有什么危险?” 就这样,在项梁的安排下,项羽和刘老三等人很快就带着偏师北上去攻城掠地了,项康则被迫继续留在彭城,还得每天都到项梁军中接受项梁的亲自教导,从头开始学习兵法阵战。不过也还好,项梁对项康的督导所严,教授得却十分细心,不管项康在这方面有多笨都从不随意打骂,耐心只是把老项家祖上留下来的阵战法门尽数传授给项康,也的确让弱于阵战的项康学到了不少东西。 除此之外,项康留在彭城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经常回城探望自己的漂亮老婆和漂亮小姨子,虽说虞妙戈已经怀孕不方便让项康继续乱来,可是漂亮小姨子的甜蜜温柔却照样让项康乐此不彼,所以心里即便有些失望,项康却并没有太过郁闷,日子过得还算逍遥。 与此同时,北线的喜讯也向雪片一般的不断飞回彭城,项羽和刘老三率领的楚军偏师北上后,先是迅速攻占了秦驰道的重要咽喉邹县,然后又轻松拿下了平阳,继而又在薛郡的郡治鲁县境内大败薛郡的郡兵主力,阵斩薛郡郡守,并顺势拿下了鲁县。项梁收到这些消息每每大喜,坚决反对出征的项伯却是不断在背后嘀咕,“章邯匹夫离得不远,冲这么凶干什么?也不怕被章邯匹夫的主力招来。” 项伯这次还真是对的,事实上,屯兵在一带的章邯大军其实一直都在严密监视着楚军的一举一动,才刚收到楚军偏师北上的消息,章邯还马上带着已经休整了一段时间的主力军队移师阳武,随时准备着沿驰道东进,进兵砀郡战场。 不过章邯也没有急着出兵,那怕收到了砀郡郡治鲁县被楚军偏师攻破的消息,章邯也依然按兵不动,只是严密保持着与鲁地秦军的联系,耐心等候楚军偏师的下一步动作。对此,秦军众将都甚为不解,纷纷向章邯问道:“上将军,鲁地空虚,我们如果再不赶紧出兵的话,只怕鲁县周边的城池都会遇到危险,我们为什么还不赶紧出兵过去救援?” “不要急,再等一等。”章邯冷笑说道:“项梁逆贼的偏师目前还在沿着驰道活动,我们现在出兵,他们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就能走驰道大路迅速逃命,让我们白跑一趟,得等他们远离了驰道,然后我们再突然进兵,才有希望把他们瓮中捉鳖。” 章邯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越打越欢的楚军偏师已经沿着宽达数十米的驰道北上杀入了济北郡内,并且直接向着济北郡的郡治博阳城发起了进攻,但是很可惜,楚军偏师这次终于遇上了硬茬,汲取薛郡友军教训的济北秦军集中兵力,死守博阳不出,同时博阳的城池也十分坚固,楚军偏师多次强攻都没能得手,相反还付出了不小的死伤代价。 死活拿不下博阳,着急建功立业的项羽便改了主意,找来刘老三和项声商量,打算弃打博阳,移师东进去攻打无盐和张县等地,结果想借着这个机会拼命扩军的刘老三当然是一听叫好,因为无盐一带城池众多,人口密集,打下来肯定可以获得无数的钱粮和兵员。然而项声却颇是担忧,道:“阿哥,无盐那边距离驰道太远,叔父交代过让我们不能过于远离驰道,这么做是不是违背了叔父的军令?” “怕什么?”项羽没好气的反问,说道:“叔父叫我们不要远离驰道,是怕我们有危险,但无盐那一带都是些暴秦县兵,有谁能是我们的对手?章邯匹夫的主力又一直没动静,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就这么定了,马上带着军队西进,去打无盐和张县。” 拗不过自己的大堂哥,项声只能是乖乖的随着项羽和刘老三的军队离开驰道,西进来打人口密集的无盐等地。结果这个消息被秦军快马送到章邯面前后,章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大喝道:“传令全军,立即拔营起军,沿驰道东进,全速赶往濮阳!” 走宽达数十米的古代高速公路驰道进兵就是方便,才只用了三天时间,章邯主力便开拔到了濮阳城下。而与此同时,成功拿下了无盐和张县两座县城后,贪心不足的楚军偏师又继续北上,竟然又去攻打须昌。 确认了楚军偏师的动向,章邯更是欢喜不尽,赶紧招来部将司马尽,向他吩咐道:“司马将军,我与你两万军队和四千陇西精锐,你务必要在五天之内赶到邹县,拿下城池切断逆贼偏师的退路,为我军主力全歼楚贼偏师创造机会!” “上将军,要不了五天时间。”司马尽十分自信的说道:“从濮阳到邹县有驰道可走,四天!四天之内,末将一定带着军队赶到邹县城下。” “如此最好。”章邯满意点头,又嘱咐道:“记住,拿下邹县后,立即分兵北上去打鲁县,即便不能得手,也要给我挡住楚贼偏师的回城道路,让他们进不了鲁县城池!不要担心孤军难支,我的主力会很快赶到。” 司马尽大声答应,赶紧整理兵马,当天就带着秦军偏师沿驰道东进,日夜兼程的去奔袭邹县咽喉。章邯则从容收拾军队,让秦军主力稍做休息,准备东进去收拾楚军偏师,同时组织人手开辟黄河漕运,从敖仓运粮来濮阳囤积,以便供给前线作战。 章邯的动作实在太快,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又太过坑爹,还是在章邯带着秦军主力东进越过了甄城之后,已经杀入东郡境内的楚军偏师才大惊失色的发现秦军主力距离自军已经不远,然后连骁勇善战的项羽都不敢有任何迟疑,马上就带着军队走来路仓皇退往驰道,章邯率军紧追不舍,一边从容收复之前沦陷的城池,一边狞笑着大步追杀过于孤军深入的楚军偏师。 还是狼狈逃回到了驰道之上时,楚军偏师才收到后方消息,知道秦军偏师司马尽所部已经奔袭邹县得手,不但切断了楚军偏师的退路,还切断了楚军偏师和彭城后方及东海楚军的联系,项羽和刘老三等人连声叫苦,可是又不敢耽搁,只能是尽量扔下之前好不容易抢来的粮草辎重,狼狈不堪的撤向鲁县,还在路上几次被秦军追上并击败,损失相当不小,几乎丢掉了这次北征的所有战果。 让楚军偏师欲哭无泪,当他们好不容易逃到鲁县附近时,竟然又收到消息,说是秦军偏师司马尽所部已经分兵北上,抢先一步拿下了城池坚固又囤积了大量粮草的鲁县城池,项羽和刘老三等人无奈,只好是赶紧改道西进,匆匆撤向瑕丘小城,秦军主力继续紧追不舍,强行将楚军偏师逼入瑕丘暂避锋芒,然后迅速合围瑕丘。后路被断的项羽和刘老三不敢冒险突围,只能是赶紧派人南下向项梁求援。 还是受道路交通的影响,还是在楚军偏师狼狈逃向鲁县时,彭城这边才收到了秦军偏师奔袭邹县得手的消息,还有确认了秦军主力大举东进的情况。项梁闻报大惊,只能是火速召集楚军众将商议对策,讨论北上救援偏师的计划。 终于轮到项伯项大师威风了,当着楚军众人的面,项伯吐沫横飞,把提议派遣偏师北征的项康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拼命指责项康的馊主意坑爹,导致楚军偏师陷入险境。项康却十分委屈,反驳道:“这能怪我吗?阿哥他们当初走的时候,我就一再提醒过他,叫他们不要远离驰道,他们偏偏不听,不然的话,暴秦军队怎么可能奔袭邹县得手?” “还敢狡辩!”项伯一蹦三尺高,怒吼道:“如果不是你出馊主意,让我们的偏师北上去招惹暴秦军队,羽儿他们怎么可能会孤军深入这么远?我告诉你,羽儿他们没事还好,如果他们有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好了!”项梁终于开口,呵斥道:“项伯,不要仗着你是长辈就胡搅蛮缠,让偏师北征是我定的主意,和康儿无关!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羽儿他们接应回来,这才是大事。” 项伯无奈闭嘴,范老头则站了出来,向项梁说道:“武信君,章邯匹夫既然已经亲自率领主力东进,我军要想救回被孤立的偏师,惟一的办法只能是主力尽出,北上去救项羽将军他们。下官提议,武信君这次应该亲自领兵出征。”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项梁无奈的点头,稍一盘算就命令楚军主力立即准备出征,决定留下曹咎守卫彭城,亲自率军去救偏师。期间项康提议楚军只带十天粮草轻装北上,让东海楚军担起后勤重任,项梁却没有采纳,坚持让军队携带一个月的粮草出征,项康无奈,也只好放弃自己的主张。 项梁在粮草方面的过于谨慎,给了秦军颇为充足的备战时间,乘着楚军主力携带沉重粮草北上救援的机会,章邯迅速调整驻防,让司马尽集兵于邹县守城,牢牢掐住楚军的北上咽喉,并交代司马尽在楚军主力抵达邹县时不可与战,只许坚守城池。同时又指挥秦军主力挖掘壕沟,彻底困死瑕丘城里的楚军偏师,又从各地调运粮草囤积在鲁县城内,以便长时间与楚军对峙。 还是在秦军的备战工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北上途中的楚军主力才收到准确消息,知道项羽等人是被困在了瑕丘,结果首次以部将身份的项康也一眼看出了章邯的目的,很是肯定的说道:“典型的围城打援,章邯匹夫故意对瑕丘围而不打,同时又分兵扼守邹县,摆明了是想引诱我们强攻邹县,借助坚固城防消耗我军实力,等把我们耗得师老人疲的时候,他再发力强攻瑕丘,拿下瑕丘再来找我们的主力决战。” “也有可能不打瑕丘,直接奔袭邹县,配合他们的邹县守军前后夹击我们的主力。”陪同在旁的周叔提出了另一个可能,说道:“这也是章邯匹夫的惯用手法,让我们产生错觉,觉得只要瑕丘还在,他的主力就不会离开瑕丘,然后突然动手,就可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有没有什么办法应对?”项康问道。 周叔不答,仔细盘算了许久之后,周叔才说道:“等到了邹县再说吧,如果我的预料不差,章邯匹夫是我估计的那么部署的,我们或许有机会粉碎章邯匹夫围城打援的美梦,反过来把他逼入绝地。” 这次北上救援冒失被困的偏师,不仅是项康第一次以部将的身份率军出征,没办法继续如臂使指的指挥全军,同时也是楚军整编后的首次出征,总兵力达到了七万余人,声势十分浩大,同时还精锐尽出,除了被困在瑕丘的项羽所部外,楚军能打的军队几乎全部被项梁带着北上到了薛郡境内。所以心里虽然焦急,但项梁依然还是自信满满,相信自军一定能够顺利拿下邹县咽喉,开抵到瑕丘城下救出被困的偏师。 还是在带着主力大军抵达了邹县城下后,项梁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轻敌了,也无比后悔自己没有采纳项康的建议,带着军队轻装北上,给了秦军过多的备战时间。因为乘着楚军主力携带沉重粮草北上的机会,秦军偏师司马尽所部,已经在邹县城下建立起了极其坚固的防御工事,不但早早就抢筑起了又高又厚的营墙,修建起了无数的防御工事,还挖掘了三道又宽又深的护营壕沟,就象刺猬裹成了一团一样,狞笑着等待楚军张嘴来啃。 “邹县不好打,即便能勉强打下来,我们也肯定损失惨重,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这是项梁和项康得出的一致结论。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临时起意 从来就不喜欢正面强行攻坚,项康还一度十分担心项梁着急援救偏师,会选择迎难而上,逼着楚军将士正面强攻已经被秦军修建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邹县坚城,给楚军将士造成重大损失。不过项康很快就发现自己又低估了英雄二叔项梁,面对着攻坚难题,项梁虽然也有让楚军将士大量赶造攻城武器,却并没有急着决定何时发起攻城,同时一边派人北上,尝试与被困的楚军偏师取得联系,探察秦军主力的各种详细情况,一边让项睢亲自从郯城督运粮草北上,早早就做好了要长期苦战的准备。 和项康臭味相投的陈平一眼就看穿了项梁的心中所想,并向项康提醒道:“右将军,这些天你的言行举止最好谨慎些,这是武信君收编淮泗军队后的第一战,还偏偏碰上了最难打的坚固城池,他肯定要慎之又慎,力求首战必胜,以免损了他的声望。你如果不注意一下言行,被人抓住把柄捅到了武信君的面前,就算武信君再这么大度,恐怕心里也不会舒服。” 知道项伯肯定巴不得揪住自己的小辫子跑到项梁的面前打小报告,项康便也牢牢记住了陈平的叮嘱,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一直小心说话做事,除了按照项梁的命令让士卒大量赶造攻城武器外,又严格约束麾下将士,不敢流露半点骄狂之态,小心翼翼的只是等待项梁做出战术坚定。 但是该来的始终还是跑不掉,抵达邹县战场的第五天下午,基本摸清楚了秦军的大概情况后,项梁还是在中军大帐中召开会议,向包括项康在内的楚军众将说道:“瑕丘战场的情况,我们的斥候细作已经大概摸清楚了,章邯匹夫的主力大约有十六万多些,其中一万五千被他部署在鲁县,保护他囤积在鲁县城里的粮草。余下的十五万左右,有四万左右被他布置了泗水北岸,配合壕沟垒墙包围我们被困在瑕丘城里的偏师。另外十一万由章邯匹夫亲自率领,驻扎在泗水南岸,阻拦我们援救偏师。” “暴秦军队把瑕丘包围得太严密,羽儿那边我们没办法联系上,也就没办法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项梁的脸色很是严峻,又说道:“不过按照常理推想,我们偏师的情况肯定不会,瑕丘只是一座小城,今年的粮食又还没有成熟,城里就算有点余粮也肯定不多,我们的偏师不管再怎么节约,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们不能冒险绕过邹县直接去救瑕丘。”项梁又接着说道:“因为邹县正好掐在我们的粮道咽喉上,我们的主力如果冒险直接北上,一旦不能迅速击溃章邯匹夫,被章邯匹夫拖进了消耗战,那么要不了多久,我们的粮草肯定就会出问题,不但更没机会救出我们的偏师,主力也会遇到危险。” “所以没办法,我们只有强攻邹县这惟一一个选择了。”项梁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说道:“邹县的城防情况你们也清楚,这场仗肯定无比难打,但不管再怎么难打,我们也必须得打!老夫希望你们回去后好生激励士卒,鼓励他们奋勇作战,务必要不畏艰辛,尽快拿下邹县,打开我们进兵瑕丘的道路!” “诺!”楚军众将一起抱拳唱诺,项梁满意点头,又当场宣布第二天就向邹县发起进攻,先攻破秦军在城外的营地,然后再强行攻城,接着又迅速安排了出战军队,准备动用五万兵力强行攻坚。 做好了部署安排后,项梁下令散帐,让众将立即返回各自营地去组织军队备战,项康不敢违拗,老实领命,赶紧回到自己的营地,召集自己的麾下将领组织备战。结果晁直和朱鸡石等将倒是没有什么话说,接受了命令后就马上去动员士卒,项康好不容易从魏豹那边挖过来的周叔却没有急着动弹,还在其他将领都离开后,直接向项康问道:“右将军,武信君真的下定决心要强攻了?他难道就不怕久攻邹县不下,挫折了我军的锐气,给了暴秦主力以逸待劳的机会?” “叔父他也是没办法。”项康的脸色明显有些阴郁,说道:“邹县正好掐在我们的粮道咽喉上,如果不拿下这出要害,不管是彭城还是郯城都没办法把粮草送到瑕丘前线,我们又没有任何把握迅速击溃暴秦主力,所以叔父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是先拿下邹县,疏通了粮道,然后才能继续进兵。” 周叔沉默,却并不肯死心,又问道:“右将军,北面的暴秦军队部署情况如何?我们的斥候细作摸清楚了没有?” “大概摸清楚了。” 项康顺口回答,然后才把项梁介绍的秦军军情仔细告诉给了周叔,结果周叔一听大喜,忙问道:“右将军,暴秦军队把粮草囤积在了鲁县城里,这点是不是肯定?” “应该不会错吧。”项康答道:“我们的细作再怎么无能,也应该不会把暴秦军队的屯粮地也搞错。” “那我们这场仗赢定了!”周叔语出惊人,忙说道:“右将军,快去见武信君,请他收回成命,不要再冒险强攻邹县了。我们只要多带一些粮草,绕过邹县直接去打鲁县,就马上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反过来掌握砀郡战场的主动权,再想击退章邯匹夫的主力,等于就是易如反掌!” “直接去打鲁县?”项康一楞,十分疑惑的说道:“这么做有用吗?鲁县是暴秦军队的屯粮地不假,我们只要拿下了暴秦军队的粮仓,也是可以马上扭转战局,把暴秦军队逼到下风?但鲁县是砀郡的郡治,城池坚固肯定还在邹县之上,又有暴秦军队的重兵把守,我们怎么可能轻易拿得下来?” “右将军不用担心,我们用不着拿下鲁县,只要包围了鲁县,切断了暴秦军队的运粮道路,这一场仗照样是我们稳居上风!”周叔自信满满的说道:“右将军不要忘了,暴秦军队既然有鲁县可以屯粮,那么军营里肯定不会有太多的粮草储存,我们只要切断了他们的运粮道路,那么要不了多久,暴秦军队必然急于求战,到时候我军不但可以以逸待劳,我们被包围在瑕丘城里的偏师也肯定可以乘机自行突围,配合我们的主力前后夹击,大破暴秦军队!” 眨巴着不算太难看的细长眼睛盘算了片刻,又注意到地图上的鲁县位于泗水南岸,自军无需渡河便可直接威胁到秦军屯粮地,项康下定决心,站起来说道:“我这就去见叔父,劝他改用这个策略。不过这个策略也有些冒险,我叔父未必会听,所以我们还是得继续备战,免得叔父坚持要先打邹县,贻误了战备。” 周叔答应,赶紧出帐去组织项康分派给自己统领的军队备战,项康则匆匆出帐,又往中军营地而来,然而还不凑巧,进得中军营地后,才刚看到项梁的中军大帐,项康就迎面碰上了与自己八字不合的项伯。见项康又来中军营地,极其憎恶项康的项伯还厉声喝问道:“项康,你二叔让你回营备战,你不去好生准备明天的攻坚,又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时代的孝道大于天,再怎么心里窝火也没用,项康只能是强忍怒气,拱手说道:“叔父恕罪,小侄有很重要的军情需要面呈二叔,所以就又过来了。” “上将军都已经安排好了,还能有什么重要的军情需要面呈?”项伯态度粗暴的说道:“马上回去备战,上将军现在正在和其他人商量军情大事,也没空见你。” 听到这话,项康脾气再好也不由有些按捺不住,硬着脖子说道:“三叔恕罪,事关军机,我不能不立即面见上将军,而且我是楚国的右将军,目前在楚国军中的地位仅在上将军之下,无论是谁也没权力拦着我拜见上将军!” “你说什么?”项伯一听顿时一蹦三尺高,当着无数站岗士卒的面疯狂咆哮道:“小竖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夫面前摆右将军的架子?你难道忘了,当初如果不是老夫看在同是项家血脉的份上抚养你长大,你这个小竖子早就不知道饿死冻死多少次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夫前些年真是白养你了!” 项康咬紧了牙齿,还忍不住悄悄攥紧了拳头。不过还好,就在这个时候,中军大帐那边恰好过来了一个项梁的亲兵,还一见面就惊奇的说道:“右将军,你怎么在这里?正好,武信君有令,要你马上去见他,有重要军情想和你商量。” 项康一听松了口气,赶紧答应,然后马上拔足就走,项伯却是不肯罢休,大步跟着项康直来大帐,还比项康更早一步冲进中军大帐,张口就大声嚷嚷道:“兄长,你到底管不管我们项家的子侄?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的好侄子项康,不但在我面前摆右将军的架子,还当众顶撞我?” “出什么事了?” 高坐帐中的项梁疑惑询问,项伯再次抢着开口,把自己和项康刚才发生的冲突添油加醋的说了,很是红口白牙的把项康污蔑了一番,项康听得大急,忙把事情经过如实说了,又说自己有旁边站岗的楚军士卒做证。可惜项梁听了却只是大皱眉头,说道:“康儿,也不用找人来给你做证了,你三叔是做得不对,但你身为晚辈,也不应该这么对你三叔说话。快,向你三叔赔罪。” 项康委屈得几乎落泪,可还是忍气吞声的向项伯赔了罪,项梁也这才向项伯呵斥道:“阿弟,不是我这个当兄长说你,康儿是你的晚辈不假,可他毕竟是我们楚国的右将军,谁给你的权力阻拦他来向我面呈军情?来人,把项伯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 项梁的赏罚还算分明,项康也这才是出了一口怨气,可惜令尹宋义却站了出来替项伯苦苦求情,端平了水碗的项梁也就坡下驴,冲项伯怒喝道:“看在宋令尹的面子上,暂时记下你这顿军棍,下次再敢无端扰乱军机,两罪并罚,绝不留情!站到一边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乱说话!” 还是在项伯灰头土脸的站到了旁边后,项康才意外的发现,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冯仲竟然也在项梁的中军大帐里,可惜见面的地点注定了项康没办法和冯仲随意交谈,二人只能是互相点了点头算是见礼。而项梁喝退了项伯后,又向项康说道:“康儿,正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刚才冯仲将军来见我,给我提出了一个用兵建议,策略虽然有些冒险,可是又颇为可行,一旦得手,我们马上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反过来占据砀郡战场的上风。我有些拿不定注意,所以叫你来商量一下。” “敢问叔父,是什么建议?”情绪还没平定的项康顺口问道。 “冯将军建议我们弃打邹县,直接北上去打鲁县,切断暴秦军队的运粮道路,逼迫暴秦主力主动寻求和我们决战……。” 项梁还没把话说完,项康就已经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脱口问道:“冯大兄,怎么你也来劝我叔父弃打邹县,直接北上去打鲁县?” “我也来?”冯仲被项康问得一楞,然后马上回过神来,惊讶反问道:“项兄弟,难道你也想劝武信君弃打邹县,直接北上去包围暴秦军队的屯粮地鲁县?” “看来这次周叔又和冯仲想到一起了。” 项康恍然大悟,然后才把周叔的策略变成自己的主张,原原本本的禀报给了项梁,结果项梁一听大喜,说道:“想不到康儿你和冯将军心有灵犀,竟然能够同样想到这个反客为主的办法,这么说来,康儿你是赞同我们稍微冒一下险了?” “叔父,打仗本来就是冒险。”项康答道:“章邯匹夫分兵扼守邹县,摆明了是想逼迫我们强攻邹县疏通粮道,我们如果如他所愿强攻邹县,肯定是落入下风处处被动。惟有突出奇兵,反客为主,这样才能占据主动,反过来把章邯匹夫逼入下风。” 之前就赞同冯仲冒险策略的好战份子范老头也跟着开口劝说,项梁则用手指头敲打着案几盘算,半晌才开口喝道:“就这么办!不打邹县了,直接北上,去打鲁县!” 都知道邹县不好打的项康和冯仲一起松了口气,然后又提醒项梁派人催促项睢押运的粮草赶快北上,让楚军主力有更多的粮草可用,项梁微笑说道:“不用催,顺利的话,睢儿押送的粮草明天正午之前就能送到,我们明天就可以直接绕过邹县北上。” 项康一听大喜,忙建议道:“叔父,小侄还有一个建议,我们在北上途中,不妨故意派遣几个信使,携带密信去瑕丘送信,在信上说我们准备直接去救瑕丘,让我们的偏师做好准备,只要我们的主力抵达了瑕丘战场,他们就马上突围出来和我们会合。这些假信只要被暴秦军队截获,章邯匹夫一定会信以为真,放松对我们直接北上鲁县的警惕,我们再想突然合围鲁县,也可以容易许多。” “说到用计,我们军队里还真没有谁比你拿手。”项梁慈爱的笑笑,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这事我会仔细安排的。” 言罢,项梁又派人传令楚军各营,让楚军将士放弃备战,第二天一早就把军器辎重装车,只等项睢的粮队一到,就马上绕过邹县直接北上,项康和冯仲见项梁对自己的建议言听计从,自然也是十分欢喜,很快就一起欢欢喜喜告辞离去。 项康和冯仲一起走了,项梁又赶走了在场的其他楚军文武,然后才把项伯叫到面前,对着他大发了一通雷霆,项伯不敢顶嘴,垂着头任由项梁臭骂,不过在项梁发够了脾气,挥手让项伯滚下去休息时,项伯又突然面露奸笑,说道:“兄长,小弟当初提出的建议,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觉得很对了?” “什么建议?”项梁没好气的喝问道。 “把冯仲直接调到你帐下听用啊。”项伯奸笑说道:“冯仲这个匹夫有多会用兵,兄长你今天是亲眼所见了。如果不是小弟当初力劝你把他直接调到你的帐下听用,我们的军队里,还有谁能治得住你喜爱那个侄子?” 项梁不吭声了,项伯则又好心好意的说道:“兄长,小弟我有时候或许是做得过份,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如果不适当打压一下我们堂兄弟的那个儿子,我们军队里,迟早还是会出现两个主帅。” “闭嘴!少在这里挑唆,给我滚!”项梁没好气的呵斥,可是项伯奸笑着滚了之后,项梁还是心中难免有些动摇,这也是人之常情,真怪不得项梁会听了项伯的挑唆。 依照项梁的安排,放弃备战的楚军将士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把辎重粮草装车,结果靠着驰道的交通便利,项睢也果然在正午之前就把东海郡粮草送到了邹县城下,项梁闻报大喜,当即命令楚军拔营,当天就直接绕过邹县北上,直接向瑕丘战场开拔。驻守邹县的秦军司马尽所部因为实力不及楚军主力,又害怕楚军是在引蛇出洞,不敢有丝毫动弹,最后还是在确认了楚军主力确实已经北上走远了之后,司马尽才赶紧派出快马,走小路去给章邯报告消息。 司马尽的信使把消息送到章邯面前时,正好项梁故意派出的几个信使也先后被严密封锁瑕丘的秦军主力截获,把假信呈报到了章邯的面前,章邯看完后果然信以为真,不但丝毫没有怀疑这是项梁的故意所为,还狞笑道:“来吧,项梁老匹夫,本将军这次倒要看看,你怎么才能救得出逆贼侄子。” 狞笑过后,章邯还去令北岸秦军,让驻守在泗水北岸的秦军各营做好准备,一旦发现瑕丘城里的楚军偏师出城突围,立即迎头痛击,绝不能让楚军偏师侥幸逃脱!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败章邯 因为是正午才拔营出发,所以就算是沿着宽达数十米的驰道进兵,驻扎邹县的秦军也没敢出兵追击阻挠,快要日落时,携带着大批粮草军需的楚军主力还是只抵达了邹县北面二十里处的平阳城下,距离鲁县或瑕丘都还剩下四十多里路程。 面对着兵力多达七万余人的楚军主力,驻守平阳的秦军县兵当然不敢与战,早早就关上了城门自保,然而项梁却不肯放过他们,果断命令英布率军发起攻城,结果靠着随军带来的轻便攻城武器,已经重新整编并接受过严格训练的英布所部,很轻松就拿下了守兵只有数百人的平阳小城,逼得城里的秦军县兵弃城而逃。但是很可惜,反复的拉锯争夺之后,平阳城里已经是处处废墟,人口稀缺,粮食更是少得可怜,即便拿下来也毫无用处。 老谋深算的项梁执意要拿下已经毫无作用的平阳小城当然不是无的放矢,轻松扫平了随时可以给章邯通风报信的平阳守军后,第二天清晨,项梁故意派遣冯仲所部走通往瑕丘的县道北上,佯装成让冯仲军担任先锋,准备走县道北上瑕丘去救援被困偏师,同时派出大量骑兵驱逐周边的秦军斥候,秦军斥候也果然上当,很快就把楚军主力走县道北上瑕丘的错误消息送回了章邯军中,再度误导了章邯对楚军动向的判断。 还是在冯仲军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早已经把粮草辎重全部装车的楚军主力才突然动身,沿着宽敞平坦的驰道飞快北上,以急行军的速度直接奔赴鲁县,而因为楚军骑兵已经成功驱逐了周边秦军斥候的缘故,楚军主力的这一动向,自然也就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秦军斥候发现,并立即禀报到章邯的面前。 最后,还是在北上急行了二十来里的楚军冯仲所部突然掉头,轻装撤回平阳,又沿着驰道全速去追赶楚军主力时,楚军主力直接杀向鲁县的消息,才终于被亡羊补牢的秦军斥候送到章邯的面前。结果听到这个消息,深通军事的章邯当然是大惊失色,脱口就惊叫道:“不好!中计了!想不到项梁老匹夫如此奸诈,竟然想切断我们的粮草供应!” “上将军无须焦急。”司马欣劝道:“鲁县城高壕深,又有我们的重兵守卫,项梁老匹夫绝对没有任何可能迅速拿下鲁县。” “他用不着拿下鲁县!”章邯怒道:“他只要包围鲁县,切断我们的运粮道路,让鲁县城里的囤粮送不到我们的主力军队里,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军队就有断粮的危险!” 司马欣不敢说话了,章邯又稍一盘算,马上就问道:“我们的军队里,还剩多少粮食?” “还剩十三天的粮食。”掌管后勤的司马欣赶紧回答。 “糟了。”章邯一听更是叫苦,迅速盘算后立即说道:“快,叫始成马上把粮食装车,给我们送一个月的粮食过来,再叫周类率领两万军队立即东进,去把粮食接应回来。” “上将军,恐怕来不及了。”司马欣提醒道:“逆贼是沿驰道北上,行军迅速,一旦项梁老贼分兵急进,恐怕还没等我们把粮食运出城,他的军队就已经杀到鲁县城下了。”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来不及?”章邯的脾气很大,咆哮道:“如果不赶紧把粮食送来,等项梁老贼杀到了鲁县城下,战场的主动权就是他的了!” 见章邯已经动怒,司马欣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赶紧提笔拟令,派快马去给守卫鲁县粮仓的秦军大将始成传令,让他立即准备运粮,同时又让另一名秦军大将周类火速集结两万军队东进,全速赶往鲁县护卫粮草西进。然而很可惜,周类的军队出发后还不到半个小时,鲁县那边就派快马送来消息,说是楚军项庄所部已经轻装奔袭到了鲁县城下,堵住了秦军粮草的出城道路。 “项梁老贼,果然思虑周全啊。”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章邯这才命令道:“去把周类叫回来吧,粮食不可能运过来了,别又让楚贼乘机把他各个击破。” 徒劳无功的准备一场,秦军最终还是没能抢先把足够的粮食及时运到军中,眼睁睁的看着楚军兵临鲁县城下,建立各种工事封锁秦军的运粮道路,切断鲁县粮仓对秦军主力的粮草供应,同时薛郡战场的战术主动权,也彻底被楚军所掌握。 消息传开,秦军众将难免心中慌乱,纷纷跑到章邯面前打听情况,进策进言,也普遍都认为应该解除瑕丘的包围,集中兵力到鲁县城外就粮。而这个办法虽然可行,章邯却迟迟下不定这个决心,还说道:“不能轻易撤围,逆贼主力这次北上就是为了救出他们被困的偏师,如果直接解围,让他们的偏师顺利逃脱去和贼军主力会师,贼军必然会士气大振,我们的军心士气也肯定会受到影响,就算移师到了鲁县就粮,接下来的仗也绝对不会好打。” “可是上将军,我们如果不赶快转移到鲁县城下就粮,等军队里的粮食用完,我们就不是仗难打这一个问题了。”董翳提醒道。 章邯不答,仔细盘算了许久后,章邯才下定决心,说道:“乘着我们的粮食还能支撑十几天,干脆再冒一个险,看看能不能把战局重新扭转过来。” “上将军,如何冒险?”秦军众将纷纷问道。 “马上去给司马尽传令,叫他只留下三千军队和两个月的粮食守卫邹县,带着主力和剩下的粮食北上,来瑕丘和我们会合。”章邯吩咐,又说道:“叫周类明天出兵,依然带着两万军队去平阳,接应司马尽的军队和粮食返回瑕丘。” “上将军,没这个必要吧?”爱将赵贲疑惑的说道:“司马尽有两万多军队,邹县城里的粮食又不是很多,何必还要分兵去接应他的军队?” “有这个必要。”章邯回答得很直接…… ………… 与紧张万分的秦军众将相反,顺利奔袭到了鲁县城下后,即便明知道城高壕深的薛郡郡治鲁县城池绝对不会比邹县好打,楚军的各大将领却依然还是一片欢腾,因为楚军众将都很清楚,秦军现在实际上已经只剩下移师到鲁县城下就粮这唯一一个选择,楚军将士也用不着冒险去和秦军主力拼命,就可以顺利救出被包围在瑕丘城里的自军偏师。 还好,汲取了上次在襄邑被秦军一举翻盘的教训,虽然形势明显对楚军有利,项梁还是没敢有半点的松懈和轻敌,除了派出大量的斥候严密监视秦军主力的一举一动外,又让楚军将士在鲁县城下大兴土木,修筑坚固的营防工事,以便长期驻守,同时又在鲁县四门外抢修工事派兵驻扎,严密防范城中秦军乘着楚军立足未稳的机会,乘夜出兵偷袭。 项梁有些高估了秦军鲁县守兵的胆量,实力与楚军主力悬殊太大,又守卫着秦军主力的命根子粮仓重地,性格谨慎的鲁县守将始成说什么都没敢随意冒险,所以楚军主力抵达鲁县后的第一个晚上平安度过。而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先是去探察秦军主力动静的斥候来报,说是秦军分兵两万南下,去了平阳方向。然后留守平阳的驻军又派快马送来消息,说是邹县的秦军主力已经带着粮草北上,有回师与秦军主力会合的可能。 颇巧,邹县的秦军动向被报告到项梁面前时,项梁正好在接见主动前来拜见的鲁县名士、孔子的九世孙孔腾,还正和他言谈甚欢,没有时间多去考虑和分析秦军这两个举动的用意,不过项梁也没有彻底忽视这两个情况,想了想就吩咐道:“派个人,去把暴秦军队的动向告诉给康儿,让他知道这件事。” 旁边项梁的长史郑昌答应,立即安排人手去执行命令,项梁则又随口吩咐了一句,说道:“顺便再派个人,去给冯仲将军也知会一下这些情况,就说他如果有什么看法,可以随时来拜见我。” 两个使者很快派出,然后不一刻,项康果然急匆匆来的来到中军帐外求见,孔腾也很识趣,马上就请求告退,让项梁可以和部将商量军情,项梁含笑答应,先是派人把孔腾请到客帐好生款待,然后才下令召见项康,结果项康还没进帐,帐外又有亲兵禀报,说是冯仲也跑来求见。项梁听了一笑,道:“难道又想到一起了?见,叫他和康儿一起进来吧。” 帐中亲兵答应,跑到大帐门前大声传令,再接着,背后各自站着一个高人的项康和冯仲便双双进帐,还异口同声的说道:“上将军,暴秦军队的调动有问题,章邯匹夫怕是又要耍花招。” “怎么?商量好的?说的话怎么一模一样?”项梁哈哈一笑,先是吩咐给项康和冯仲赐座,然后才说道:“康儿,你先说,暴秦军队的调动有什么问题?” “回禀上将军,末将怀疑,章邯匹夫此举有可能是在故意麻痹我们。”项康拱手答道:“章邯匹夫一边分兵南下,一边让他的邹县守军携带粮草北上,从表面上看,倒是很象准备保护邹县的存粮安全北上,补给粮草并集中兵力和我们发起决战。但是我们如果肯定了这个结论,不去怀疑暴秦军队还会有其他动作,甚至分兵南下去拦截暴秦军队的粮草,只怕就会落入章邯匹夫的陷阱,给了他出奇制胜的机会。” 项梁点头,又转向冯仲问道:“冯将军,你也是这么看吗?” “回禀上将军,末将也是这么看。”冯仲大力点头,又说道:“而且末将怀疑,章邯匹夫可能要故技重施,佯装要集结兵力故意麻痹我们,让我们掉以轻心,然后他乘机出兵偷袭,象在襄邑一样,又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如何偷袭?”项梁有些糊涂,说道:“他的主力远在瑕丘,鲁县城里的暴秦军队又被我们死死盯着,就算突然出城偷袭,也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得手啊?” “叔父,章邯匹夫恐怕就是想让我们产生这样的错觉啊。”项康忙说道:“他的主力是远在瑕丘,但瑕丘距离鲁县只有三十五六里的距离,连夜出兵的话,完全有可能在天亮之前突然奔袭到鲁县城下,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考虑到鲁县到瑕丘之间的开阔地形,严格来说不算太远的距离,还有秦军之前为了运粮方便已经修补过的道路,项梁倒也不敢忽视这个可能,忙又问道:“如果章邯匹夫连夜出兵偷袭,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很可能就是今天晚上!”冯仲抢过话头,斩钉截铁的指出秦军最有可能动手的时间,然后才一指帐外晴朗的天空,说道:“两个原因,一是现在正是月半,今天有天气晴朗,今天晚上肯定月光明亮,适合军队连夜奔袭。二是我们昨天才刚刚赶到鲁县城下,立足未稳,营地工事也还来不及抢修坚固,最容易给暴秦军队偷袭得手。章邯匹夫考虑到这两点,不会不抓住这个机会。” “不是很有可能,是只会在今天晚上。”项康飞快说道:“暴秦分兵南下接应粮草北上,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之内就能把邹县的粮食运到瑕丘,到时候暴秦军队的兵力得到增强,我们会肯定会提高警惕,另外我们的营地也得到加固,暴秦军队偷袭难度更大,所以小侄认为,暴秦军队只会在今天晚上动手。” 项梁盘算着缓缓点头,然后才问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提前备战,布置埋伏,迎头痛击暴秦军队的偷营之兵!”项康和冯仲再次异口同声的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项梁哈哈大笑了,甚是欣慰的说道:“康儿,冯将军,有你们俩人的鼎力相助,老夫真是如虎添翼啊!好,就按你们说的办,马上升帐,召集众将整军备战,等到了晚上,给暴秦军队一个惊喜!” 就这样,在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光凭项康和冯仲这对极品搭档一通红口白牙的分析,项梁就拿定了主意,当即召集楚军众将分派任务,布置了一个三面夹击秦军偷营之兵的战术计划。结果因为秦军主力距离楚军营地有些遥远的缘故,楚军众将当然都对项康和冯仲的这个判断将信将疑,但项梁既然选择了相信项康和冯仲,又颁布了军令,楚军众将还是没敢都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任务,赶紧返回各自营地组织军队备战。 和冯仲预料的一样,是夜果然繁星满天,月光皎洁,十分适合军队连夜奔袭,然而布置在营里营外的楚军将士一直等待到了三更过半,却一直没有看到半个秦军士卒的影子。结果高坐在中军大帐里的项梁倒是还沉得住气,陪同在旁的项伯却是忍不住抱怨开了,打着呵欠说道:“兄长,这次是不是我们那个不孝侄子和冯仲猜错了?怎么都三更过半了,暴秦军队还没来?” 项梁不吭声,只是批阅着军中文书打发时间,耐心等候秦军到来,可惜帐外都已经响起了四更的梆子声,传说中的秦军偷营之兵却依然还是没有出现。项伯再也沉不住气,便说道:“兄长,四更了,暴秦军队肯定不会来了,要不休息吧,你年龄也不小了,要注意保重身体。” “要休息你去休息,今晚我不睡了。”项梁顺口回答,说道:“康儿和冯仲的分析有道理,我相信他们。” “可他们这次摆明是猜错……。” “铛铛铛铛铛!” 项伯抱怨的话还没说完,正西方向就突然传来了报警的铜锣声音,听到这声音,腿都已经坐麻了的项梁马上一跃而起,冲到中军大帐门前去查看情况。然后让项梁大喜过望的是,大营的西门之外,果然杀声大起,正有无数的敌人正向楚军营地发起冲锋,项梁也立即放声大笑,“我得康儿和冯仲,果真是如虎添翼啊!” 项梁大笑的时候,蓄势已久的楚军将士早已出动,纷纷涌到护营栅栏前飞快放箭,把冲击营地的秦军将士射得人仰马翻,尸横遍地,同时负责出战的楚军项庄、英布和吕臣等部也飞快打着火把集结兵马,才刚等守营军队用乱箭射退来敌,马上就大开西营三门,带着军队毫不犹豫的直接杀出。 见此情景,亲自领兵来偷袭楚军营地的章邯当然是面如土色,马上明白楚军其实早有准备,早就等着自己长途奔袭过来送死。而糟糕的是,随着营内楚军正面杀出,楚营之中战鼓齐擂,早就埋伏在秦军两翼的项康和冯仲也马上带兵杀出,一左一右冲击秦军两翼。 战斗没有任何的悬念,秦军偷袭中伏,军心本来就十分慌乱,连夜奔袭后又体力下降了不少,战斗力受到不小影响,被蓄锐已久的楚军将士杀得抱头鼠窜,不得不乱糟糟的狼狈逃回瑕丘方向,楚军将士乘胜追杀,斩首无数。鲁县城里的秦军始成所部见情况不妙,为掩护主力撤退冒险出兵攻打楚军营地,却被留守营地的楚军奋力杀败,不得不赶紧退回鲁县城中,死伤同样不小,却始终没能给主力帮上任何的忙。 这一战,楚军一直追杀到天色全明才鸣金收兵,结果靠着这一带的开阔地形,章邯亲自率领了去偷袭楚军营地的五万秦军虽然损失不是特别惨重,可是在瑕丘城上看到秦军大队连滚带爬的逃回营地后,被围困在瑕丘城里的楚军偏师还是欢声如雷,士气大振,即便还是没能与主力取得联系,却也明白救兵已经近在咫尺,军心大为稳定。 “别再指望出奇制胜了,项梁这个老东西已经不可能再上当了。”这是章邯回到秦军营地后说的第一句话,大口大口的喘了许久的粗气后,章邯又吩咐道:“尽量收拢我们的败兵,派人去给周类和司马尽传令,叫他们加快速度北上,务必要在今天之内赶到瑕丘。等他们到了,军队马上渡过泗水,移营到鲁县北门外就粮。”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冒险决战 就象前文说的一样,地势过于开阔,提前布置了埋伏的楚军将士虽然把长途奔袭而来的秦军杀得大败,足足追杀出二十余里方才收兵,可战后清点战果一算,占尽优势的楚军却只是在战场上斩首五千八百余敌,俘虏也不过七八百人,给秦军造成的损失其实并不算大,事实上只是打赢了一场击溃战。 战果虽然不多,可是影响却非常不小,因为这一战是楚军和少帅军合并之后的第一场胜利,不但极大的鼓舞了军心士气,还从事实上证明了楚军和少帅军合并之后,战斗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首次在项梁统领指挥下的楚军将领依然紧密团结,并没有因为人事变更和编制变动而生出矛盾隔阂,意义相当重大。 秦军这边却完全相反,章邯拿手的示敌以弱然后突出奇兵的战术再度失败后,秦军在战术应用这个方面已经基本失去了信心,也不敢再生出什么投机取巧的念头,同时在运粮道路已经被切断的情况下,章邯也只能是被迫退让,决定主动解除对瑕丘的包围,带着主力移师泗水北岸,移营到鲁县北门城外就粮,然后再考虑如何应对楚军。 很可惜,章邯的这个策略又一次被项康提前料中,凯旋回营后,才刚统计完了战果和自军损失,还没等项梁宣布散帐让楚军众将回去休息,项康就向项梁拱手说道:“武信君,昨夜我军夜战取胜,章邯匹夫必然不敢再梦想靠奔袭得手,击溃我军疏通粮道。若末将所料不差,近日之内,章邯匹夫会主动解除对瑕丘的包围,带着暴秦主力移师到鲁县北门城外就粮。末将认为,我军不妨抓住这个机会早做安排,待暴秦军队渡河之时突出奇兵,乘其半渡而击,必然可以再获胜利。” “如何提前安排?”项梁顺口问道。 “多派斥候,严密监视暴秦主力动静,暗设烽火,发现暴秦军队开始渡河,立即点燃烽火向我军大营告警。”项康建议道:“同时我军专门安排一军,养精蓄锐好生休息,发现暴秦军队开始渡河立即出击,奔袭暴秦军队还没有来得及渡河的后队,肯定可以获胜。” 项康的建议虽然不错,项梁也一度有些心动,但仔细盘算后,项梁却摇了摇头,第一次拒绝采纳项康的战术建议,还说道:“这个战术虽然可行,但是有些小家子气,奔袭暴秦的渡河之兵,我军是有很大把握取胜,但暴秦军队既然发起渡河,必然会留下精兵强将殿后,我军即便奔袭得手,也很难有大的斩获,绝无不可能一锤定音,一举奠定胜局。” “一举奠定胜局?”项康有些意外,忙说道:“武信君,暴秦军队势大,总兵力远在我军之上,我军如何可能轻易的一举奠定胜局?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我军最应该做的是零敲碎打,积小胜为大胜,不断抓住机会削弱暴秦军队,待其兵疲势衰,士气沮丧,然后才有可能一举破敌啊?” “说得倒是容易。”项梁笑笑,说道:“暴秦军队移营到了鲁县城外,有粮可就,又有泗水防线可守,我们那来的机会零敲碎打,积小胜为大胜?” “怎么没有机会了?”项康诧异,说道:“鲁县是暴秦军队的屯粮地不假,但暴秦军队十八九万人人吃马嚼,城里的粮食又能支撑得了多久?我们的后方彭城和东海到鲁县都有驰道可通,运粮方便,有把握长时间对峙对耗,可暴秦军队的粮草全靠濮阳供给,只能是走普通道路运粮,我军有的是机会切断暴秦军队的粮道,如何不能逼迫暴秦军队露出破绽,给我军创造不断取胜的机会?” “康儿,想断暴秦军队的粮道,没有那么容易,不是说说就能办到。”项梁笑着摇头,说道:“不过你有一点说得很对,暴秦军队如果不想被我们活活耗死,现在也只有赶紧移师到鲁县北门城外就粮这一个办法,这个战机我们必须得抓住。” 言罢,项梁当即安排人手,派遣一支军队到鲁县下游的三里外搭建多道桥梁,以便楚军主力随时可以渡过泗水北上。项康听了一惊,忙问道:“叔父,难道你想乘着暴秦军队移营的机会,逼迫暴秦主力和我们在野外决战?” “还是在怕打阵战?”项梁又笑了笑,说道:“如果你还是在畏惧阵战,也没多少关系,决战的时候,你带兵留守营地,叔父我带兵去和暴秦军队决战就是了。” “叔父,万万不可冒险啊。”项康更是大惊,忙劝阻道:“野外决战取胜,确实可以一举奠定胜局,但我军如果决战不利,后果就肯定不堪设想了。此举形同赌博,我军把握不大,叔父请千万不要冒险了。” “右将军,平时你对老夫不敬也就算了,怎么今天连上将军的话也都不听了?”旁边的项伯终于逮到机会,跳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如何用兵,是否应该发起决战,这点好象是上将军说了才算吧?你身为上将军的部将,最多只能进言劝谏,谁给你的权力左右上将军的决策?难道上将军做出了决定,你还想抗命不成?” “阿弟,有话好好说,康儿只是在进言劝谏,别往抗命上扯。”项梁替项康顶了项伯一句,然后才对项康说道:“康儿,你也不要急,老夫也只是有这个打算,是否实行还要另外考虑。还有,暴秦主力是否会如你所料,放弃围攻瑕丘移师到鲁县就粮,现在我们也不能肯定,要不要乘机发起决战是将来的事。昨天晚上你和各位将军也辛苦了,没其他事的话,都快回去休息吧。” 项梁把话说到这一步,项康也没了其他办法,只能是乖乖的拱手告辞。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散帐之后,项康还是赶紧找到了自己的好基友冯仲,让他帮忙自己劝说项梁不要冒险发起决战,近来很得项梁重视的冯仲一口答应,项康也这才稍微放心。 是日傍晚,司马尽和周类两支秦军偏师如期撤回瑕丘与秦军主力会合,章邯也不犹豫,赶紧派遣军队连夜抢搭多道桥梁准备渡河,并在第二天上午就让秦军主力拔营起兵,亲自指挥秦军主力有条不紊的北渡泗水。消息传到楚军营地,项康也不迟疑,马上就跑到项梁的面前进言,力劝项梁立即出兵西进,乘着秦军渡河的机会猛攻秦军后队,杀秦军一个首尾难顾。 项康和英雄二叔之间用兵风格的不同逐渐开始体现,面对着明明可以捞取小胜的机会,项梁出于各种考虑,不但断然拒绝了项康的提议,还派人去瑕丘联系被困的楚军偏师,要项羽和刘老三等人千万不要冒险出城,任由秦军主力渡河,等待自己接下来的命令行事。项康苦劝无用,又不敢违背项梁的将令擅自出兵,也只好垂头丧气的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乘人之危,这可一向都是项康的最爱。 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后,项康把情况告诉给了周叔,结果周叔一听就说道:“右将军,看来上将军是铁了心要借着暴秦军队移营的机会发起决战了,主动放弃半渡而击的机会,就是想让我们的将士保留体力,准备迎接来日的决战。” “想不到叔父会这么冒险?”项康叹气说道:“敌众我寡,正面决战,我军把握不大啊。” “右将军,恕末将直言,看来你在阵战方面,确实和上将军有着一定差距。”周叔还是一样的不会说话,道:“事实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军乘着暴秦军队移营的机会发起决战,其实不但有把握取胜,还有很大的把握取胜。” “为什么说我们有很大的把握?”项康好奇问道。 “暴秦军队有两败,一是无营可歇,倘若不能野战击败我军的主力,他们就是想连一个安全的歇脚地点都没有。”周叔分析指出道:“第二是他们的后方不稳,我们被包围在瑕丘城里的偏师正面交战,肯定不是暴秦军队的对手。但是我们的主力如果在正面战场上把暴秦军队耗得兵疲马乏,士气衰竭,我们的偏师又突然从背后杀来,暴秦军队必然难以抵挡,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重要作用。” “既然暴秦军队有此两败,那么战局如何发展,右将军你就可以想象得到了。”周叔又说道:“暴秦军队东进而来,被我军当道拦住去路,无营可歇,为了立足就只能是拼命进攻。我军乘机以有利于守卫的方阵或圆阵与之抗衡,稳守阵脚以逸待劳,把主动进攻的暴秦军队耗得疲惫不堪,然后我们在瑕丘城里的偏师又突然杀出,从背后猛击暴秦军队背后,暴秦军队士卒疲惫又前后受敌,岂能有不败之理?” 听了周叔的分析觉得有理,项康这才稍微放心,但是在内心深处,项康却依然还是希望项梁不要冒这个险,不要拿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楚军主力和秦军主力正面豪赌,因为项康确实有些头疼阵战,甚至还有些畏惧阵战。 十几万军队拔营起兵和渡河北上,当然耗费的时间不在少数,加上北岸还有五万军队需要先掩护了主力过河然后再转移营地,需要耗费的时间自然更长,所以秦军主力在这一天顺利移师到了泗水北岸后,并没有急着移师东进,还是到了第二天清晨时,秦军主力才正式解除对瑕丘的包围,带着粮草辎重开始向鲁县转移。 消息被快马送到项梁面前,早就让楚军主力做好了决战准备的项梁也不迟疑,立即吹号升帐,召集众将点拨兵马,并直接宣布出兵渡河,到泗水北岸去和秦军主力决一死战。惧怕阵战的项康听了大急,脱口就说道:“武信君!” “怎么?康儿你有什么话说?”项梁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敢当众与项梁争辩,项康只能是改口说道:“武信君,这件事,是不是听听冯仲将军的意见?” 项梁把目光转向冯仲,被项康点名的冯仲却是犹豫万分,还是在项梁开口询问后,冯仲才回答道:“回禀武信君,末将没有什么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项梁立即吩咐道:“康儿,你率领本部人马留守营地,小心看护粮草,其余众将,各率本部兵马,随同本帅渡河北上,去和暴秦军队正面决战。” 众将一起唱诺,项康则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拱手说道:“武信君,末将麾下兵马足有两万之众,全部留下守营,未免太过浪费。要不这样吧,让末将的部将晁直和项冠各领本部兵马,随同你去泗水北岸与暴秦军队决战。” “还算你有点孝心,知道替叔父分担压力。”项梁笑笑,随口说道:“好,就依你,叫他们立即点拨兵马随同本帅出营决战。” 项康唱诺,赶紧随众将出帐去点拨兵马,结果在出帐路上,项康当然少不得埋怨冯仲没有帮自己劝说项梁,冯仲却是满面的尴尬,说道:“兄弟,不是我不帮你,是……,唉,是这一次我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只能听上将军的。” 没有发现冯仲话里的异常,决战又已成覆水之势,项康也只好叹了口气,乖乖奔回营地去命令晁直和项冠统兵出营,同时组织自己剩下的军队严密守卫营地。而与此同时,楚军的中军大帐里,项伯也抱着肚子跑到项梁的面前请假,说自己昨天晚上吃坏了肚子一直腹泻不休,没办法跟随项梁出兵决战,项梁听了也懒得揭穿,只是哼了一句,“肚子不舒服就回帐休息吧,但记住,不许跑到康儿那里胡说八道,胡乱干涉他守卫营地,不然回来我饶不了你!” 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的楚军主力出动很快,不到一刻时间就大举出营,集兵五万六千余人迅速北渡泗水,大步到了鲁县五里处排列阵势,直接摆下了一个最为有利于野战防御的圆阵,当道拦住了秦军主力西进到鲁县城下的道路。而与此同时,率军留守营地的项康除了做好了守营准备外,又安排了一支步兵携带攻城武器侯命,以便在鲁县守军出城增援秦军主力时立即出兵,强攻鲁县围魏救赵,最大限度替主力分担压力。 这时候,楚军主力已经北上拦路的消息,也被秦军斥候送到了正在带着主力东进的章邯面前,秦军众将闻言无不大怒,纷纷请求章邯加快速度,东进去和项梁决一死战。章邯听了却是不动声色,盘算了许久才吩咐道:“给统领后军的司马枿去令,叫他停止前进,抢占有利地形当道结阵,防范瑕丘城里的贼军出城奔袭我军背后。其余军队,保持原有速度继续前进。” 依照章邯的命令,秦军很快做出调整,负责殿后的秦军大将司马枿带着两万多军队停止前进,就地结阵替秦军主力保护背后,秦军主力则在章邯的率领下继续以原有速度前进,缓缓向楚军主力进逼。而秦军的动向被斥候报告到项梁面前后,项梁顿时笑出了声,轻蔑的说道:“章邯小儿,以为留下一支军队殿后,就可以挡得住老夫的偏师了?老夫的侄子如果不是为了友军着想,早就杀出你的包围冲出来了。” 接近正午的时候,秦军主力终于开抵至楚军主力所在地的近处,章邯先是让秦军主力迅速排列战阵,分派军队保护粮草辎重,然后才策马来到阵前,到近处查看楚军的战阵情况。 不看还好,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楚军的战阵情况后,章邯本来就颇为严峻的神情不由变得更加严峻,还忍不住对旁边的司马欣说道:“司马长史,你知道我这会想起了谁吗?” “上将军想起了谁?”司马欣好奇问道。 “项梁老贼的父亲,项燕。”章邯答道。 也由不得章邯想起项康的大爷爷项燕,得到项燕真传的项梁在排兵布阵方面和项燕完全是同出一辙,阵形严密数万人仿若一体,兵种搭配天衣无缝,金鼓旗帜变换有序,大阵套小阵阵中有阵,组合进退自如,即便是主取守势,圆阵之中也依然暗藏杀机,被步兵严密保护的骑兵车兵随时可以突然出动,给敌以致命一击。 想到了项燕,章邯当然又联想到了自己曾经以秦军中级将领身份参与过的城父大战和蕲县大战,那个时候,楚国的国都已经被秦军一再攻破,被迫迁都到了淮水南岸的寿春,大片土地沦丧,无数精锐被歼,然而仅凭着残破的疆土和残存的军队,项燕却照样在城父大战中大破二十万秦军主力,打得秦军名将李信和蒙恬抱头鼠窜,一战斩杀七名统兵万人的秦军都尉,几乎将二十万秦军歼灭一半! 蕲县大战项燕是输了,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可是做为蕲县大战的参与者,章邯却非常清楚项燕并不是输在技不如人上,而是输在秦军的鼎盛国力之下。那一战,秦军出动了整整六十万人的倾国之兵,耗时一年有余才把项燕击败,然而即便如此,面对着秦军名将王翦统率的六十万大军,项燕统领的楚国残兵仍然还是浴血奋战,让秦军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才获取胜利,绝对可以说是虽败犹荣,败而不耻! “希望项梁匹夫只是学到了他父亲的形,没有学到他父亲的神。”章邯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然的话,这一场仗……。” “上将军,是否应该准备进攻了?”旁边的部将赵贲提醒,颇为跃跃欲试的说道:“如果将军不弃,末将愿意率军担任先锋,为你冲击敌阵。” 不能击败当道拦截的楚军主力就没办法到鲁县城下立营就粮,章邯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是点了点头,吩咐道:“做好准备,一会看旗号行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再败章邯 圆阵绝对是中国古代阵法中最古老的阵法,起源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母系社会,经过上古先秦上千年的反复演变和完善,到了秦末时代,这种阵法已经相当的成熟,也是各支军队相当熟悉并且常见的一种战阵。 圆阵最大的优点就是明显的弱点,即便四面八方同时受敌也不会露出破绽,基本上不会给敌人轻易破阵的机会,缺点则是攻击力和移动能力比较差,除非变阵,否则一般很难发起进攻,难以对敌人形成致命威胁。 做为经历过无数战争的秦军老人,章邯当然很清楚楚军的圆阵难以攻破,但是没办法,楚军的圆阵当道拦住了秦军的东进道路,要想移营到鲁县北门城外就粮,秦军就非得先攻破楚军的圆阵不可。而秦军如果能够做到这点,还马上逆转鲁县战场的局势,让秦军彻底占据上风,甚至可以一举破敌,重创楚军主力。所以心里即便有些惴惴,章邯还是鼓起了勇气,让秦军主力迅速排列起混合兵阵,毅然催军发起进攻。 防御力太强,只派步兵或者骑兵发起进攻必然损失巨大,深知此理的章邯只能是祭出了秦军的重型战车,先将一百余辆四匹战车拉动的重型战车在阵前一字排开,又让步兵尾随在后,然后才擂动战鼓,升起令旗,催促军队发起进攻。 毫无疑问,秦军才刚进入射程,楚军将士当然是马上用铺天盖地的弩箭压制秦军的冲锋,一队队楚军将士手执强弩,轮流蹲跪上弦站立射击,透过望山尽量瞄准打马冲来的秦军战车,将一支支锐利的羽箭射向秦军战车,秦军的车兵和战马虽然都有披甲保护,无奈楚军的弩箭实在太过密集,精度也相当高,即便是靠碰运气瞎蒙,也仍然有许多的羽箭射中了没有盔甲保护的车兵脸颊和战马头颅四腿,人喊马嘶,受伤致死不断。 战马生命力顽强,即便许多战马被羽箭射伤,同时发起冲锋的秦军战车却还是迅速拉近了与楚军圆阵的距离,眼看就可以靠着惯性和重量碾压前排的楚军将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圆阵阵中的楚军指挥台令旗一挥,之前单膝跪在前排的楚军步兵突然纷纷举起长矛,以矛尾柱地,矛尖斜起迎敌,将明晃晃的矛尖对准正面冲来的秦军战车,同时后列的楚军弓弩手抓紧时间拼命放箭,尽可能的在近距离将羽箭射向秦军战车,拼着命的为前队友军分担压力。 决定战事走向的一刻发生,尽管楚军的密集长矛全都指向了秦军战车,然而四匹战马拉动的战车惯性何等巨大,即便许多的战马被长矛刺了一个透心凉,然而重型战车巨大的惯性还是将许多的楚军士兵直接撞飞碾死,无数的士卒惨叫声和战马长嘶声音,也顿时在阵前冲天而起。 远处的章邯攥紧了拳头,因为章邯很清楚,自军能否顺利击溃楚军圆阵,只能是看重型战车冲击的结果。而楚军圆阵正中位置的项梁却神情轻松,因为项梁也很清楚,光靠长矛硬顶,确实不可能挡得住秦军的重型战车冲击,自军前队也肯定会在秦军战车的冲击下死伤不小,但是不管秦军的车兵驾驭技术再好,被长矛贯穿了身体后,肯定有无数的秦军战马会扬蹄惨嘶,自行抵消惯性和冲击力,秦军战车彻底冲溃楚军圆阵的可能是有,却绝对小得可怜! 被项梁料中,被楚军长矛洞穿了身体后,果然有无数秦军战马失去控制人立而起,发出垂死的悲鸣惨叫,替楚军将士抵消了无数的惯性力度,秦军的重型车队,又仅仅只是冲乱了楚军的三四排横队就被迫停止了前进,不得不靠在后面尾随的秦军步兵冲上来助战。章邯见了脸色阴沉,项梁则是微笑得更加轻松,知道秦军这一次冲锋已经绝无可能得手。 混战在瞬间展开,被冲乱的楚军前排士卒牢记平时的训练习惯,马上挥动武器格杀战车上的秦军车兵,同时与尾随而来的秦军步兵近身厮杀,吼叫着拼命把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没被冲乱的楚军士卒则列队而战,一边互相掩护,一边与战车上的秦军车兵对拼矛戈,有条不紊的屠杀已经陷入敌群的秦军车兵。 车兵冲击没能得手,战场形势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僵持,尾随而来的秦军步兵冲不乱楚军队列,只能是下意识的沿着楚军的阵地自形向两翼延伸,但越是向两翼延伸,秦军受到的阻力就越是巨大,列队而战的楚军将士靠着彼此间的互相掩护,无比凶狠的挥舞着长矛战戈,把送上门来的秦军士卒捅得鲜血飞溅,惨叫倒地不断,秦军士卒不管如何舍命拼杀,都是难以前进寸步,更死活动摇不了楚军的阵脚,相反还被杀得死伤惨重,尸横满地。 自成军以来,主要由骊山刑徒组成的章邯大军主力还是第一次碰到擅长阵战的对手,战车冲不动,步兵更加冲不动,即便增派了援军,还是毫无作用,心中惊慌之下,秦军将士甚至还一度被楚军杀得被迫后退,此前被战车冲乱的楚军前队乘机重新整队,再度排列起密集横队奋勇作战,更加粉碎了秦军的破阵希望。 见情况不妙,章邯只能是赶紧派兵迂回到楚军圆阵的正北面,再度以车兵为先锋冲击楚军圆阵,然而和正面冲击一样,靠着重型战车的冲击力,秦军车兵确实冲乱了几支楚军的前排横队,可是惯性和冲击力被抵消之后,战场形势又马上被楚军拉入僵持,无论秦军如何冲杀都屹立不动,徒增死伤却毫无作用。 冷汗出现在了章邯的额头,秦军众将也是个个心急如焚,章邯身边的秦军将领更是不断建议章邯加强进攻,章邯思虑许久,然后才打出旗号,命令秦军增兵前方,冲击楚军圆阵的南侧,同时打出旗号,让之前正面冲击的秦军暂时后撤,架起长盾以弓弩射击。 楚军的反应之快远超章邯的想象,前队才刚后撤,一队楚军马上带着长盾大步上前,从楚军队列的间歇中涌出,迅速在前排架起了长盾,掩护后面的弓弩手放箭压制,步兵则全部单膝跪地乘机休息,动作整齐迅捷,丝毫不在秦军之下,彻底粉碎了章邯妄图用弓弩射乱自军队列的希望。 重型战车的冲击战术已经证明很难奏效,秦军针对楚军圆阵南侧的进攻战术也不得不做出调整,被迫改用长盾居前,士卒猫腰尾随在后,小跑向楚军圆阵前进。可惜项梁却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令旗挥动间,圆阵内部的楚军弓手立即补强南线,抛射羽箭压制秦军,秦军长盾只能挡得住正面射来的强弩,却挡不住抛射而来的弓箭,死伤极其不小,即便勉强冲到楚军圆阵近前,也同样撕不开楚军的密集圆阵。 战场的局势益发僵持,秦军几度反复冲击,激战超过一个时辰,都始终没能撼动楚军阵脚,被死死挡在了楚军圆阵的外侧,死伤惨重却徒劳无功,章邯脸色严峻,反复思量后突然一咬牙齿,下令出动了五千陇西精锐,让他们携带两百辆重型战车迂回到楚军圆阵的背后,妄图靠着战车的冲击力和陇西精锐的强大战斗力,从背后撕开楚军的圆阵。 项梁的反应让章邯差点吐血,才刚看到秦军向自军背后迂回,项梁令旗挥动间,楚军圆阵的内部快步冲出了一队步兵,携带着尖锐木桩小跑冲到楚军圆阵的背后,竟然在楚军圆阵的背后飞快建立起无数拒马,替楚军圆阵的背后有效抵消了秦军重型战车的强大冲击力。同时项梁还笑着说道:“章邯小儿,下次出动精锐的时候,记得要隐蔽点,一口气出动这么多战车向我背后迂回,老夫再不知道你是派出了精锐强兵,那老夫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冷汗在章邯头上流淌更多,遥遥看到楚军圆阵背后的拒马并不是特别之多,没有完全挡住秦军的战车冲击道路,章邯还是咬牙咽回了撤回陇西精锐的命令,迂回到楚军圆阵背后的秦军精锐也依照之前的命令,毅然向道路已经受阻大半的楚军背后发起了冲锋。 曾经在平叛战场上不可一世的陇西精锐这次终于踢到了铁板,受拒马影响,被迫分批投入战场的秦军重型战车仅仅只是冲乱了楚军圆阵背后的部分队列,陇西精锐尾随而上后,马上又遭到了楚军的顽强抵抗,即便靠着经验和战斗力取得了比其他友军更多的战果,也多少动摇了一些楚军阵脚,然而随着战事的持续,项梁巧妙的向背后补强兵力,战场却还是被楚军逐渐拉入了僵持。 这时,见前线的军队体力下降严重,章邯也不得不轮换前方军队,然而抓住秦军轮换军队的空隙,项梁也照样立即轮换圆阵外围的军队,让生力军上前继续抵达秦军的攻势,秦军反复冲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亡命向前,却始终无法撼动楚军的圆阵,还越打越是心惊胆战,越打越是畏惧上前,楚军方面却是越打越有信心,越打越是士气高涨。 时间一分一秒的飞快流逝,转眼已是接近申时,可楚军的圆阵却依然还是屹立不动,屡攻不下的秦军则逐渐露出疲态,还没等章邯下令轮换军队,北线的秦军便被迫后退重新整队。项梁看准机会挥动令旗,埋伏在阵内的楚军骑兵项冠所部立即从阵中杀出,猛冲撤退中的秦军背后,秦军又困又乏不敢与战,竟然被没有马镫的楚军骑兵直接冲散,狼狈逃回本阵。楚军将士欢声如雷,士气再度高涨,秦军士卒却是一片喧哗,士气陡然下降。 “把梁超拿下,推到阵前就地斩了!” 铁青着脸下令处死了给自己丢脸的北线指挥官,脸色更加青黑的章邯盘算了许久,大喝道:“打旗号,撤回前方所有军队,重新整队!” “上将军,这个时候撤回军队,对士气影响很大啊?”司马欣赶紧提醒道:“重新整队再发起进攻,我们恐怕只会更难得手。” “还打个屁打?”章邯没好气的喝道:“项梁老贼守得这么严密,我们还有什么希望攻破贼阵?申时了,再打下去等天色一黑,我们就是想撤退都难!” 见章邯心情糟糕,司马欣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旁边的亲兵更是乖乖打出旗帜,招呼前方的秦军撤回本阵归队。结果令旗摇动间,久攻不克的秦军如蒙大赦,赶紧连滚带爬的撤回本阵,项梁见了冷笑一声,说道:“还挺聪明,知道什么叫克制。挥令旗,变方阵!” 按照项梁的命令,楚军令旗立即挥动,楚军各队立即变阵,迅速把圆阵改变为更加有利于进攻却防御力较弱的方阵,可惜章邯不肯上当,撤回了前线军队后,匆匆重新整理了队伍,马上就带着军队向西北方向撤退,准备撤到远处立营过夜,等明天再想办法移师到鲁县城下就粮。 章邯做出了一个无比明智的选择,因为就在秦军开始撤退的时候,西面的瑕丘方向突然尘烟蔽天,一队楚军骑兵快步杀来,好在秦军已经撤回了攻阵军队并且重新整理的队形,这才没被项羽率领的楚军骑兵从背后冲乱,即便项梁也立即派兵过来增援,秦军也依然可以且战且退,在吃亏不大的情况下保护着粮草军需缓缓向西北方向撤走。 这场追杀战一直持续到了天色微黑才宣告结束,死活冲不乱秦军的队伍,又怕天黑后被秦军乘机反扑,楚军追兵只能是赶紧撤回本阵归队,随着主力渡河返回南岸休息。然而即便如此,楚军主力还是堂堂正正的取得了一次野外阵战胜利,不但重创了秦军的攻阵之兵,还摧毁了秦军的许多重型战车,严重削弱了秦军的阵战能力,一举粉碎了章邯大军阵战无敌的神话,对军心士气一起鼓舞巨大。 失利后的秦军营地几无声息,到处都是伤兵的痛苦呻吟声音,也到处都是垂头丧气的秦军将士,章邯更是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脸色青黑,始终都是一言不发。司马欣和董翳等人怕章邯愁坏身体,便都劝道:“上将军,胜败不过兵家常事,用不着如此忧虑。况且我军今日虽然小挫,但军队折损毕竟不大,元气未伤,来日还可以找项梁老贼报仇。” 章邯一声不吭,许久后才说道:“想找项梁老贼报仇,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他今日取胜,又成功救出了他的贼军偏师,士气必然大振,来日再发起决战,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利。” “但我们也不落下风啊。”司马欣又劝道:“我们只要想办法把军队拉到鲁县城下,获得了城里的粮草补给,就可以利于不败之地,先把项梁老贼耗得师老人疲,然后再象在襄邑一样突出奇兵,一举扭转战局。” “没那么容易,先不说项梁老贼已经很难再上当了,就是正面对耗,我们恐怕也耗不过贼兵。”章邯依然还是情绪低落,又说道:“不要忘了,逆贼有驰道可以补充粮草,运粮方便,而我们要想从濮阳后方运送粮草到前线供给军队,只能是走狭窄县道,不但运粮困难,还随时有可能被逆贼骚扰威胁。” 司马欣和董翳等人不敢说话了,章邯又盘算了许久,然后咬牙说道:“不能在鲁县呆了,在这里和贼军对峙和决战我们太吃亏,必须尽快撤退,撤退到对我们有利的战场上再和项梁老贼决战。” “上将军想撤?”董翳听得一楞,忙说道:“那我们在邹县和鲁县的军队怎么办?邹县的军队还好说,人少机动,又有驰道可以直接撤回濮阳,但鲁县的军队怎么办?他们不但人多目标打,还要携带城里的粮草撤退,不可能甩得开逆贼的追击啊?” “没关系,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章邯一字一句的说道:“让始成放弃鲁县城里的粮草,带着军队轻装撤退,连夜过来和我们的主力会合。” “放弃鲁县城里的粮草?”司马欣和董翳一起大吃一惊,忙说道:“上将军,怎么能把粮草也放弃?就算让始成连夜弃城撤退,也应该一把火把城里的粮草烧了啊?” “不能烧,一烧始成就完了,逆贼肯定会马上出兵追杀他,他连夜弃城北走,就是想不吃败仗都难,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顾及粮草,只能是优先保全军队。”章邯摇头,又阴森森的说道:“而且我把粮草留给项梁老贼,也不是没有目的。” 毒蛇噬腕,壮士断臂,章邯毅然弃粮保兵这一手,不仅骗过了决战后疲惫不堪的项梁和楚军诸将,还骗过了负责今夜楚军营防的项康和周叔等人,因为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动静,还是到了第二天天色全明时,负责守夜的项康才目瞪口呆的收到斥候探报,说是鲁县城里的秦军始成所部已经连夜弃城而走,并且还把章邯此前好不容易在鲁县城里囤积的粮草全部留给了楚军。 “我算是服了章邯匹夫了。”项康十分钦佩的叹息道:“想不到章邯这个匹夫为了保全军队,竟然舍得把鲁县城里的所有粮草全部留给我们,即便换成了是我,恐怕也下不定这个决心啊。” “右将军,章邯故意没烧城里的粮草,恐怕不止是为了掩护他军队撤退这一个目的。”周叔指出道:“或许他还别有用心,还有其他的目的。” “还有其他的目的?”项康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说道:“是还有其他的目的,我军阵战取胜,又救出了被困偏师士气大振,另外还白拣了鲁县城里的大批粮草,方便了我们继续向北运粮,我叔父肯定会乘胜追击,被章邯匹夫牵着鼻子走。” “应该就是这个目的。”周叔点头,又说道:“虽说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们乘胜追击是理所当然,也危险不大,但是我们越往北走,距离后方越远,仗就只会越来越难打,关于这点,还请右将军务必上将军,让上将军早些做好准备。” 项康不答,因为项康很清楚,自己如果想劝项梁就此收兵撤回彭城,项梁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所以项康目前惟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提醒项梁小心行事,千万不能重蹈覆辙,让秦军象在襄邑一样,突然又把局势逆转了回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错过机会 章邯成功的达到了他的目的,项康亲自把鲁县秦军弃城而走的消息报告到了项梁面前后,项梁不顾楚军主力昨日决战疲惫,也不顾楚军偏师还没来得及从瑕丘赶来与主力会师,马上就拍案大喝道:“吹号,召集众将议事!” 亲兵答应,立即飞奔出去传令吹号,召集楚军众将立即赶来中军大帐拜见项梁,项康却是欲言又止,一再犹豫后才说道:“叔父,章邯匹夫让鲁县的暴秦军队放弃城池粮草连夜撤退,其目的恐怕绝对不止是为了保全他的鲁县偏师这么简单,还请叔父慎查。” “知道,乘机引诱我军发起追击嘛。”项梁笑笑,说道:“如果叔父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就白活这么大,也太对不起你长大父的亲自教导之恩了。” “那叔父你还故意被章邯匹夫牵着走?”项康疑惑问道。 “不是被他牵着走,是将计就计,借着他的主动退让,抓住机会彻底击败这个匹夫。”项梁颇是自信的说道:“章邯匹夫主动退让,其目的不外乎就是示敌以弱和诱敌深入,但我们只要谨慎追击,小心用兵,就不用担心重蹈上次的覆辙,鲁县以西又是一马平川,不适合布置埋伏,我军以胜势之兵追击暴秦的战败胆怯之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项梁这话倒也不是完全轻敌,最起码还是对喜欢突施暗算的章邯保持高度警惕,同时眼下也确实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所以项康也不再多说什么,回答了一句小侄明白,然后就退到一边等候楚军众将到来。 不一刻,有资格进入中军大帐议事的楚军文武迅速到齐,项梁先是把秦军已经弃城弃粮的喜讯公诸于众,然后又说道:“章邯匹夫兵败而走,军心已沮,我军士气正盛,正当全力追击,力争彻底击败暴秦主力,一举奠定中原胜局,机不可失!即刻传令全军,拔营起兵,北上追击章邯匹夫!” 楚军众将一起唱诺,项梁又大声吩咐道:“项羽,你立即返回瑕丘,组织瑕丘兵马立即北上与我军主力会合,与我军联手发起追击。冯仲,你统领本部人马即刻北上,轻装追击,务必要替我军缠住暴秦军队,拖住暴秦军队的撤退速度,为我军主力追上暴秦主力争取时间!” 项羽和冯仲双双抱拳,大声领受命令,项梁点头,又安排了项悍留守鲁县,负责组织人手运送粮草供给主力,还有会同项睢夺回邹县,彻底疏通粮道,然后立即宣布散帐,让楚军众将立即下去组织军队拔营起兵,在自己的亲自率领下发起追击。 说是组织军队拔营起兵,实际上项康需要操心的事情并不多,回到营地后只要召集众将吩咐一声,然后剩下的事就有麾下文武去办,项康只要随便检查一下就行,所以中基层将领带着士卒忙碌拔营的时候,项康还有时间亲自到大营门前,给率领前军轻装追击的好友冯仲送行,当面嘱咐他在追击时务必小心,千万不要给了秦军乘机反扑的机会。 冯仲自独当一面后的表现确实让项康一再惊喜,用兵作战也越来越有大家风范,原本项康也用不着这么罗嗦,但历史上骄兵必败的例子比比皆是,又和冯仲情同手足,关系亲密,所以项康即便明知道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却还是忍不住又专门跑到大营门前叮嘱了冯仲几句。 知道项康也是一片好心,冯仲没有计较项康的婆婆妈妈,很是郑重的谢过了项康的好心提醒,然后才在楚军大营门前与项康拱手而别,上马统兵迅速向泗水渡口过去。项康目送冯仲离开,正打算回到营中继续督促士卒拔营时,不料大营门前突然来了几个儒生打扮的男子,为首一人三十多岁年纪,容貌气质也甚是端正,毕恭毕敬的向项康拱手行礼说道:“学生冒昧,斗胆恳请将军代为通禀大楚柱国、上将军、武信君项公,就说薛地儒学后辈叔孙通求见,请武信君屈尊纡贵,降恩接见。” “大胆腐儒,汝是何等人,也敢让我们右将军替你通禀?”项康身边的一个亲兵一听大怒,指着不远处的营门官喝道:“营门官在那边,要请人替你通禀,去找他!” “右将军?”那自称叫做叔孙通的儒生先是一楞,然后慌忙领着他带来的几个儒生向项康下拜,无比恭敬的说道:“学生有眼无珠,竟然不知道将军就是名满天下的项康项将军,横扫淮泗战无不胜的大楚项少帅!将军威名,震动九州,学生早已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学生三生有幸矣。还请右将军千万海涵,宽恕学生的失礼之罪。” “先生不必客气,起来吧。”项康随口说道:“先生也言过了,项某这点薄名,那敢当震动九州的评语?” “右将军虚怀若谷,真是德比圣贤啊。”叔孙通满脸的激动,语气异常诚恳的说道:“将军的威名别人不知,学生却是比谁都清楚!想当初,右将军在下相首倡义兵,大破暴秦虎狼之师,又以迅雷不及掩耳横扫泗水东南四县,消息传到咸阳,不但整个暴秦朝廷为之震动,李斯赵高瞠目结舌,暴君胡亥更是心惊胆裂,闻将军大名而色变,甚至失手跌落记载将军功绩的暴秦奏章,瘫坐不敢出声!” “先生越说越夸张了。”项康苦笑说道:“说得就好象这些情况是你亲眼所见一样。” 让项康万分意外,拜伏在地上的叔孙通竟然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说道:“不敢欺瞒右将军,学生确实是亲眼所见,因为当时,学生恰好就在现场?” “你这话什么意思?”项康一楞,惊讶说道:“先生你当时就在现场?” “右将军明查万里,学生当时确实就在现场。”叔孙通点头,说道:“因为学生那时候是暴秦的待诏博士,有资格参加暴秦的朝会,所以亲眼看到了右将军威名震动秦廷的盛景。” 项康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将叔孙通亲手搀起,仔细问起具体情况,然后再经叔孙通的仔细解释,项康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原来叔孙通确实是薛地人士,因为精通儒家学说,被秦始皇召进了咸阳担任待诏博士,项康和陈胜吴广先后起兵后,叔孙通又被胡亥提拔为了博士,只不过叔孙通看出暴秦朝廷覆灭在即,不愿为胡亥殉葬,便找机会逃出了咸阳,隐姓埋名辗转逃回了薛地,前些日子秦军反攻薛郡,叔孙通不巧被困在了鲁县城中,没能象孔子的九世孙孔腾一样立即跑来拜见项梁求官,所以还是在昨天晚上秦军弃城而走后,叔孙通才逮到机会,屁颠屁颠的跑来找项梁献媚。 弄明白了叔孙通的来历身份后,一个埋藏在项康心中很久的念头突然又跃出项康的脑海,让项康在稍做盘算后,忍不住马上问道:“叔孙先生,竟然你在秦廷为官多年,那你与赵高的关系如何?” “学生不敢欺骗右将军,学生与赵高只是认识,并无深交。”叔孙通倒也实在,没敢借助赵高吹嘘自己,然后又说道:“不过学生和赵高的女婿咸阳令阎乐倒是颇为熟识,曾经几次应邀到他的家中做客,一直常有往来。” “这就足够了!”项康一听大喜,忙说道:“先生,既然你与赵高的女婿阎乐十分熟识,那你能不能替我们帮一个忙?” “右将军请吩咐,只要学生能够做到,一定尽力而为!”叔孙通毫不犹豫的答道。 事关重大,项康没有当众说出自己的打算,只是附到叔孙通的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卑鄙诡计,结果叔孙通马上答道:“右将军放心,此事不难,只要上将军吩咐一句,学生马上派遣门下弟子返回咸阳,去替上将军依计行事。” “那就拜托先生了!”项康一听更是大喜,忙一把拉起叔孙通,说道:“先生快请,我亲自领你去见我的叔父。” 拉着叔孙通一路屁颠屁颠的回到正在拆除中的中军营地,一向谨慎的项康难得动用了自己的右将军特权,求得项梁在正在拆除中的中军大帐里立即召见了自己和叔孙通一行人,然后项康也不客气,立即向项梁引见了自己带来的叔孙通,并替叔孙通仔细介绍了他的来历身份,还有曾经在秦廷为官的情况。可惜项梁却对叔孙通明显不够感冒,随口说道:“既然叔孙先生博学大才,又有老夫的爱侄亲自引见,那就留下吧,老夫会酌情为你安排职位的。” 叔孙通慌忙拜倒致谢,项康却是迫不及待,忙说道:“叔父,叔孙先生对我军有大用,他不但熟知暴秦朝廷的内部情况,又和暴君胡亥的亲信赵高之婿阎乐颇有交情,我们如果善加利用,必然可以让暴秦君臣互相猜忌,上下离心,我军再想攻破暴秦军队,踏平关中,就等于是易如反掌了!” “有这等好事?”项梁终于来了点兴趣,问道:“仔细说来让我听听。” 素来反感项康偷鸡摸狗的范老头恰好就在现场,项康难免有些犹豫,但机会实在难得,错过太过可惜,项康还是拱手说道:“叔父,我们不妨借助叔孙先生与赵高女婿之间的关系行离间计,让叔孙通先生派遣他的门人弟子到赵高女婿阎乐的面前散播谣言,就说章邯匹夫已经生出叛心,暗中与我军勾结,准备叛出暴秦朝廷自立为王,与天下反秦义师联手推翻暴秦朝廷,在关中自立为王,与关外六国平分天下土地。然后阎乐一旦通过赵高把这些谣言传到胡亥耳中,胡亥必然对章邯生出猜忌,君臣离心,章邯匹夫没有了暴秦朝廷的信任支持,我们再想攻破他的主力,就可以马上容易许多。” 和项康担心的一样,自己的话还没说完,范老头就已经满脸不屑的冷笑了起来,而更让项康失望的是,听了自己的无耻诡计,项梁不但没有欢喜万分,还笑着说道:“说得倒是容易,阎乐和赵高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么可能轻易听信外人的挑拨离间?” “叔父,这可不一定。”项康辩驳道:“章邯在我军面前一再退缩,暴秦朝廷知道这一情况,对他必然是十分不满,也最容易对他生出猜疑。而且叔父你也知道,章邯的副手司马欣曾经有恩于你,章邯明知此情,却依然还是对他委以重任,我们只要把这层关系捅给暴秦朝廷,暴君胡亥和奸佞赵高怎么可能不对章邯生出疑心?” 很可惜,项康的话依然还是没能打动项梁,项梁依然大摇其头,还难得呵斥了项康一句,说道:“康儿,既然你明知道司马欣曾经对我有恩,为什么还要叔父利用这层关系挑拨离间,陷害于他?这事如果传扬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你的叔父?” “这……。”项康傻眼,半晌才在心里说道:“那在襄邑战场上的时候,怎么不见司马欣悄悄给你报个信,说章邯准备出兵偷袭你?司马欣现在是我们的敌人,对他用点手段,天下人又能有什么说的?” “右将军,收起你那套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吧。”范老头也忍不住说道:“先不说你的计策是否可行,就是你身边的这位叔孙通先生能不能靠得住,也还是一个大问题。” “范公何出此言?”项康又有一些诧异,因为项康很清楚,范老头是有些恃才傲物不假,但并不是什么嫉贤妒能的人,也从没见过他对主动来投的文人名士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 “右将军大概不知道吧。”范老头更加不客气的说道:“这位叔孙通先生,在咸阳担任侍诏博士的时候,暴君胡亥召集宫中博士议论关东军情,这位叔孙通先生为了讨好胡亥,公然谄媚说关东义军不过是一群偷鸡摸狗的盗贼,不值一提,不必有任何担心,哄得暴君胡亥大喜,这才把他封为了博士。” “有这样的事?”历史稀烂的项康又是一惊,忙问道:“范公你是听谁说的?叔孙先生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仲尼(孔子)先生的九世孙孔腾先生说的。”范老头冷笑说道:“当时在场的有一个儒学博士是孔腾先生父亲的门生,同样逃回了薛郡,把这事告诉给了孔腾先生,孔腾先生又告诉了我。” 事关孔子的嫡脉后人,就连项康都不敢过多言语了,叔孙通却是脸不改色心不跳,还向范老头拱手说道:“范公所言极是,学生当时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但范公一定有所不知,当时说关外义军是在造反的博士,全都被暴君胡亥下了监狱,只有象学生一样说了只是盗贼的得以幸免。既然如此,孔腾先生的同门能够象学生一样的逃回薛地,那他当时说了什么,范公难道还不能可想而知?” 范老头难得傻眼,然后又恨恨说道:“是你先带了头,其他人才不得不顺着你说。” “不错,当时是学生带的头,违心谄媚了暴君胡亥。”叔孙通依然还是满面微笑,又说道:“可范公想过没有,如果不是学生当时说了那样的话,替关外义君暂时稳住了暴君胡亥,暴秦朝廷及时集结军队,召集各路兵马出关平叛,反秦义师又那来的机会横扫关外,成为燎原之势?” “这么说,关外义军还得谢你不成了?!” 叔孙通不再回答,心里却给出了肯定答案,那边项梁却是懒得继续废话,说道:“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还要出兵追击章邯匹夫,还是赶紧拔营要紧,都散了吧。” 言罢,被孔腾先入为主的项梁还又随口吩咐道:“康儿,既然你这么欣赏叔孙通先生,就让他和他的门生弟子到你的军中任职吧,看着给他安排一个职位,别委屈了他。” 献策遭拒的项康无奈,也只好赶紧拱手告辞,带着叔孙通和他的几个门生返回自己的营地,在路上,项康还又十分抱歉的对叔孙通说道:“先生,恐怕在下得委屈一下你了,我虽然是右将军,但是没有权力任命军中的重要职位,只能是委屈一下先生在我的军队暂时出任文职官员,等将来有了机会,再向叔父举荐于你。” “无妨,无妨,能得右将军赏识和收容,学生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叔孙通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滔滔不绝的说道:“能为名动天下、威震九州的右将军效力,那是学生的三生有幸!右将军高才,博古通今,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学生叨天之幸,可以在将军帐下时时聆听教诲,学生心愿已足,又那里敢计较官职的高低?即便是出任小吏,那也是学生的……。” 虽然不是很计较叔孙通在胡亥面前的违心谄媚,可是听了叔孙通张口就来的阿谀奉承,项康难免还是有些悄悄翻白眼,同时也多少有些担心,暗道:“这家伙这么爱拍马屁,别和我的帮凶走狗处不来吧?” 项康很快就发现自己白担心了,因为叔孙通并不止是刻意讨好项康一人,到项康军中任职后,叔孙通一直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项康帐下的文武将官没有一个不是哄得开开心心,甚至就连性格比较古板的周叔,都在叔孙通的阿谀谄媚下举手投降,很快就和叔孙通结成了朋友。秦末汉初的儒家头号败类叔孙通,也很快就彻底融入了项康军中,彻底成为项康军队的一员。 不过项康或许应该后悔没能力劝说服项梁采纳自己的离间计,因为昨天晚上决定撤退的时候,考虑到楚军势大,又随时可能与其他的反秦义军联手向自己发动进攻,在没有把握能够击败楚军主力的情况下,章邯为了未雨绸缪,已经连夜亲写表章,派遣快马送往咸阳向大秦朝廷求援,请求胡亥、赵高和李斯给自己增派援军,补强兵力,让自己有更多的军队可用。 如果项梁采纳了项康的建议,那么不用说,章邯能不能求得援军和大秦朝廷的更进一步支持,肯定是一个未知数。但是很可惜,项梁却偏偏错过了宝贝侄子拱手送到了面前的机会,所以这件事,就真的很难说了。 第一百六十章 推心置腹 能够从英布、季布、吕臣和桓楚等秦末名将中脱颖而出,被项梁亲自安排了担任追击秦军主力的先锋,冯仲在楚军主力中的身份地位可见一斑,项梁对冯仲的信任和期待也是不言而喻,假以时日,冯仲倘若象曾经对项梁有大恩的曹咎一样,成为项梁在军队里的异姓心腹,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不过冯仲这次却表现得有些不争气,轻装追击速度奇快,冯仲所部在出发的当天傍晚就轻松追上了秦军的主力后队,可是面对着乘胜追击的难得战机,自打独当一面后就用兵大胆的冯仲忽然一反常态,突然变得有些畏手畏脚,既不敢猛打猛冲,更不敢凭借开阔地形大胆迂回穿插,仅仅只是与秦军后队打了一场试探性的接触战,逼退了不敢长期滞留的秦军后队后,马上就停止了追击,让军队就地休息过夜,没敢冒险连夜追击。 第二天同样如此,靠着轻装追击的速度优势再次追上秦军后队后,冯仲依然不敢冒险硬拼,还在接触战失利后主动退却,保持着一定距离遥遥尾随着秦军前进,与其说是乘胜追击,倒还不如说是礼送秦军撤退。 这一点倒也不能完全怪冯仲无能,主要还是冯仲所部的战斗力并不强,书中曾经说过,与精兵政策的少帅军主力不同,发迹于淮南战场的冯仲军因为所占地盘人稀地广,土地贫瘠,没办法向少帅军主力一样在兵员征召上择优挑选,只能是剜到篮子里都是菜,为了虚张声势在北上时还征召了不少的老弱士兵,看上去军队数量庞大,实际上整体战斗力并不高,装备又相当简陋。 北上参战后,靠着战场缴获和富庶后方的补给补充,冯仲军的装备虽然有了不小的改善,已经基本追上了主力军队,但战斗力仍然不是很强,加上秦军总兵力又十倍于冯仲之上,所以冯仲不敢冒险硬来,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歪打正着,冯仲这次的胆怯表现反倒让章邯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仔细收集了解过楚军情报的章邯早就发现,曾经的小亭长冯仲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不但自独当一面后从没吃过败仗,有时候还比章邯相当警觉的项康更厉害更难缠,更加擅长以弱胜强,出奇制胜,所以冯仲的胆怯在章邯看来反倒十分象是在故意示弱,扮猪吃虎,害得章邯明明有机会甩开冯仲追击都不敢弄险,主动放慢速度小心撤退,不敢给冯仲任何的可乘之机。 纸老虎迟早会有被戳穿的一天,两天时间后,秦军主力撤退到张县城下,必须要渡过汶水才能继续西撤,也十分容易在渡河期间露出破绽,给冯仲乘机突击的机会,用兵一向谨慎的章邯不敢大意,宁可浪费时间,也先在汶水河面上搭建起了整整二十道浮桥,又留下精锐军队殿后,然后才组织军队发起渡河。 冯仲也在这一刻彻底的原形毕露,明明秦军的守备严密,几乎无机可乘,然而为了完成拖住秦军撤退速度的任务,冯仲还是硬着头皮率军发起了进攻,结果被背水而战的秦军后军抽得满地找牙,鬼哭狼嚎,狼狈东逃十余里才停下脚步,秦军主力乘机迅速渡过汶水和更加难以横渡的济水大河,直接撤到了范阳城下,反过来把渡河难题扔给了冯仲和更后面的楚军主力。 秦军主力全线撤过汶水和济水后,被孤立在汶水东岸的张县小城倒是毫不迟疑,马上就主动开城向冯仲投降,可惜城里的粮草和军用物资早已经被秦军彻底搬空,即便拿下了也毫无作用。同时让冯仲满头雾水的是,秦军主力虽然直接撤到了范阳城下,却又故意放弃了难以逾越的济水天险,没有派遣一兵一卒守卫济水渡口,早早就摆出了任由楚军渡河的架势。 实在看不懂章邯的用意,冯仲当然是只能向自己的韩姓亲兵求助,撇开众人厚着脸皮向韩姓亲兵问道:“韩兄弟,暴秦军队是在搞什么名堂,既不急着继续东撤,又故意把济水渡口让给我们,是不是在引诱我们横渡济水,然后乘机发起全面反击?我们是应该大胆渡河,还是暂缓前进,等我们的主力过来会合?” 韩姓亲兵一声不吭,眼望前方就好象是没听到冯仲的话一样,不管冯仲如何恳求追问,就是一言不发,冯仲心急如焚,可是又毫无办法,最后冯仲一咬牙齿,干脆直接下令军队立即渡过汶水,推进到济水渡口下营,韩姓亲兵依然还是一声不吭,板着脸任由冯仲自做主张。 依照冯仲的命令,楚军前锋轻而易举的就渡过了汶水,当天就推进到了济水渡口立营,可是十几里外的秦军主力仍然还是毫无动作,任由冯仲不断派人过河探察敌情,在济水河上搭建桥梁,就象是已经彻底放弃了济水天险一样。 章邯的放纵当然也给了楚军机会,倘若楚军先锋能够鼓起勇气渡过济水,立营到济水西岸,那么楚军主力抵达济水后,便可以靠着前军掩护轻松渡过济水,不用再担心在渡河时遭到秦军突击,十分有利于接下来的战事。冯仲的麾下诸将也纷纷看出这个道理,几乎全都劝说冯仲乘机渡河,为主力打开进兵道路。冯仲犹豫不决,说道:“渡河倒是容易,但是暴秦军队如果突然出兵,突袭我们正在渡河的军队,我们如何抵挡?” “冯将军,这个险必须得冒。”部将余开指出道:“上将军让我们担任先锋追击暴秦军队,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如果不抓住暴秦军队没有派兵驻守渡口的机会果断渡河,等我们的主力到了,暴秦军队又突然分兵来守渡口,上将军看到我们错失战机,对我们会怎么看?又对你冯将军会怎么看?” “将军,如果你怕暴秦军队出兵突袭,我们可以在夜里暗中渡河。”另一名部将朱旦也说道:“先派一部分军队在晚上渡过济水,抢建工事保护渡口,到了白天的时候再让主力渡河,得手的把握就可以大上许多。而且就算渡河不利,我们首先渡过济水的军队,也可以靠着浮桥迅速撤回东岸。” 言罢,朱旦还主动请缨道:“倘若将军不弃,末将情愿担任先锋,率领本部军队连夜渡河。” 其余的部将纷纷附和,也全都鼓起勇气请令冒险率先渡河,可惜麾下将领虽然都很有勇气,冯仲本人却依然还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盘算了许久后,冯仲还耍起了无赖,向众人说道:“我先去上个厕所,回来再说。” 言罢,冯仲还真的出了军帐去了帐外的茅厕,受命不离冯仲左右的韩姓亲兵无奈,只好和往常一样的跟上。结果领着韩姓亲兵来到了无人处后,冯仲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韩姓亲兵说道:“我是对不起你,可我也对得起你,你难道没看到,我每次领到赏赐,那一次不是和你平分,有没有贪墨你应得的一个半两,一匹缣帛?” “我是贪财的人吗?”韩姓亲兵终于开口,冷冷的反问道。 “我知道你不是贪财的人。”冯仲点头,又说道:“可你想过没有,倘若你我互换身份,你会不会舍得把我交出去,自己砍掉自己最得力的一只臂膀?会不会舍得让众人都知道你打的那些胜仗,其实都是我的功劳?” 冯仲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韩姓亲兵听了倒也理解,可还是板着脸不说话。冯仲则又说道:“还有,你以为我把你举荐给了上将军,上将军就真的会重用你了?我的好兄弟项少帅那么劳苦功高,但他现在在上将军帐下是什么处境,你难道不知道?你以为你到了上将军帐下后,上将军会待你比项少帅更好?会想我待你一样言听计从,你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 韩姓亲兵继续沉默,冯仲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开口,只能是无奈叹道:“想不到你这么恨我,好吧,如你所愿,等上将军的主力到了,我马上象他举荐你,不过上将军会不会重用你,我不敢担保,也没办法担保。另外再提醒你一句,到了上将军帐下后,你的脾气得改一改,别动不动就这个瞧不起,那个看不上,上将军不象我这个乡野匹夫,没我这么好的脾气,不会任着你的性子胡来。” 推心置腹的说完,冯仲抬腿就往回走,韩姓亲兵犹豫了一下,也这才开口说道:“章邯匹夫是在诱敌。” “章邯匹夫在诱敌?”冯仲停下脚步,回头惊讶问道:“想骗我渡河,然后对我下手?” “不,章邯匹夫的诱敌对象不是你,是我们的主力。”韩姓亲兵冷冷说道:“他一边屯兵范阳,一边故意放弃济水渡口,目的是想让我们的主力放心渡过济水,与他对峙于范阳一线,然后再慢慢收拾我们的主力。” “既然章邯匹夫想和我们对峙,那他为什么不在济水设防,偏偏要退缩到范阳城下?”冯仲甚是不解,问道:“直接依托济水布防,对章邯匹夫来说不是更安全,对峙更有把握?” “因为雨季就快要到了,范阳东面这一带又地势低洼(即现在的东平湖,还有后世大名鼎鼎的梁山水泊),最是容易发起水攻。”韩姓亲兵冷笑说道:“只要把我们的主力诱过济水,待雨季来临河水上涨,章邯匹夫只要随便抓住一个机会,挖开济水或者汶水的堤坝,泛滥的河水就可以轻松淹没我们的粮道,甚至直接淹没我们的营地。所以对章邯匹夫来说,只要把我们的主力诱过了济水,对峙到雨季来临,他就可以稳操胜算,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大破我军主力。” “坚守济水防线却不同。”韩姓亲兵又解释道:“首先是我军主力被挡在济水东岸后,撤退比较容易,章邯匹夫即便抓住战机也很难发起追击。其次是济水西岸十余里的范围内,同样是地势低洼,容易积水,对峙到雨季来临,还有可能被我军先下手为强,抢先挖开济水西岸的堤坝,用洪水冲垮他在济水西岸的营地。” “好恶毒的匹夫!”冯仲恍然大悟,也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不难,今天晚上你可以放心渡河,我敢保证章邯匹夫即便发现也不会出兵阻击,明天你放心移营到济水西岸。然后……。” 听了韩姓亲兵的对策,冯仲顿时拍手叫好,然后冯仲又咬了咬牙,说道:“放心,这次得手后,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向上将军举荐你,我这次是认真的,绝不会再骗你。还有,你也自己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继续跟我,我就先让你带兵,然后尽快提拔你,以后让你象我一样独掌一军,独当一面。你如果觉得在我帐下委屈了你,你愿意跟随和我说一声,我向他举荐你。” 说完了,冯仲还又拍了拍韩姓亲兵的肩膀,说道:“不过韩兄弟,我还是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你的脾气性格,到了上将军帐下,真的很难出头,还肯定会得罪无数你得罪不起的人。你如果真的不愿意再帮我了,就去项少帅那边吧,我那个兄弟肚量大,对人好,又听得进劝,你为他效力,出头要容易得多。” 韩姓亲兵不吭声,心里也着实有些犹豫,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即便得到冯仲举荐被项梁任用,也肯定很难得到项梁的重用。而项康那边么,现在项康不但已经交出了军政大权,身边还有了一个可以和自己匹敌的周叔…… “或许继续呆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韩姓亲兵甚至还如此想,暗道:“最起码,冯仲这个匹夫对我是言听计从,我说的话,也的确等于是他说的话。” ………… 采纳了部将和韩姓亲兵的建议,是夜,冯仲毅然派遣五千军队连夜渡过了济水,又在第二天一早发起全面渡河,将自己麾下的一万三千多军队全部带过了济水立营,守住渡口为楚军主力打开了直抵范阳城下的道路,还立即着手修建营防工事,早早就喊出了死守渡口的口号。结果消息被秦军斥候送到秦军营地后,秦军众将纷纷跑到章邯的面前请令,请求章邯派遣自军出击,杀冯仲一个立足未稳。 “急什么急?”章邯阴郁了多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些笑容,说道:“把冯仲匹夫撵过济水容易,再想把楚贼主力诱过济水就难了。别搭理冯仲这个匹夫,他喜欢过河,就让他过来送死就是了。” 秦军众将不解,纷纷询问原因,章邯也不解释,只是派人严密探察冯仲后方的动静,掌握楚军主力的动向。结果在众将散去后,知道章邯打算的司马欣建议道:“上将军,是否应该抓紧时间,让我们的将士深沟高垒,建立坚固营地,这样在楚贼主力抵达后,我们也可以放心和他们长期对峙。” 章邯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急,项梁逆贼老于军事,他身边的项康逆贼又奸诈无匹,我们如果过早暴露想在范阳和他们长期对峙的意图,只怕他们就会看出我们的目的。还是等他们的军队来了,我们再全力深沟高垒,装出被迫决战的模样,这样才有可能骗过项梁那条老狐狸。” 说完了,章邯还又让司马欣安排人手,故意在范阳周边散播谣言,说是秦军主力只是在范阳暂时休整,很快就会继续西撤,不惜代价的引诱楚军主力渡过济水来范阳城下与自军对峙,同时派人去濮阳催促粮草,运粮来范阳城中囤积,以便与楚军主力长期对峙。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傍晚时,去探察楚军主力动向的秦军细作送来消息,说是楚军主力很可能在明天之内就将抵达张县,章邯闻报更是放心,迅速安排好了营防就不再理会,处理完当天的军务就放心回到了寝帐休息,还满面笑容的在梦中看到了楚军主力被洪水吞没的美妙画面。 “铛铛铛铛铛铛!” “杀啊!杀!” 章邯的美梦被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和接连响起的铜锣报警声打断,睁开眼睛后,听着帐外传来的巨大喧哗声音,章邯还忍不住重重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惊叫道:“怎么可能?那来的夜袭?项梁老匹夫的贼军长了翅膀,能这么快飞来偷袭我的营地?!” 光着脚冲出了寝帐后,章邯又很快发现情况不对,黑夜中,打着火把冲进秦军营地的楚军虽然势如破竹,把措手不及的秦军营地杀得一片大乱,但火把数量明显不是很多,同时尾随前军杀入秦军营地的楚军后军也火把数量不多,绝对不象是楚军主力来袭。而再接着,章邯突然醒悟了过来,也顿时象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冯仲!是冯仲匹夫!这个乡野村夫,他渡过济水不是为了给项梁老贼开路,是为了方便偷袭我们的营地!这个疯子,兵力不到我们的一成,竟然也敢偷袭我们,我上当了!我太轻敌了!” 发现上当也已经晚了,被冯仲骗得太惨,秦军上下对于冯仲军的突然偷袭绝不止是措手不及那么简单,而是真真正正的毫无准备!即便章邯麾下的陇西精锐及时主动,替章邯死死守住了秦军的中军营地,没给冯仲军捣毁秦军指挥部和焚毁秦军粮草的机会,但秦军的外营却照样被冯仲军搅得一片大乱,无数士卒被杀,无数的军帐和军需被烧,还有无数的秦军士卒慌不择路,在混乱中逃出了秦军营地,外营几乎彻底崩溃。 也还好,冯仲毕竟兵力单薄,战斗力也有些不足,即便突袭得手也不敢过于恋战,只冲杀到了五更时分就果断撤军收手,抢在秦军发起反击之前,迅速撤回到了济水西岸的营地,然后马上转攻为守,全力死守营地,防范秦军发起反击。给秦军营地留下满目疮痍,还有无数熊熊燃烧的军帐和营防工事,以及无数惊魂未定的秦军士卒,很多秦军士卒直到冯仲军队退走,都还在晕头转向,不知道楚军主力何时已经神兵天降到了范阳战场! “冯仲!匹夫!竟然敢让本将军丢这么大的脸!”竟然在兵力不及自军一成的敌人面前吃了大亏,羞怒难当的章邯又一次几乎吐血,声嘶力竭的吼叫道:“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誓不为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败章邯 奇耻大辱!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章邯此前不是没有吃过败仗,也不是没有敌人创造过以弱胜强的战场奇迹,但是范阳城外这场偷袭战,绝对是章邯输得最丢脸最耻辱的一战!兵力在敌人的十倍以上,武器装备占据优势,精锐材士与敌人的总兵力几乎旗鼓相当,可秦军居然打输了,不但被敌人直接杀入营地,还蒙受了不小的人员和物资损失,丢脸丢到了姥姥家,更丢到了奶奶家! 战后,昨夜值守营门的秦军二五百长被当场斩首,他的上司内史保也挨了五十军棍,一同被斩首的,还有二十余名约束军队不力或带头逃跑的的秦军中级将领,二十多颗血淋淋的人头,也直接挂到了秦军营地的辕门之上。 这些被章邯斩首的秦军中级将领其实有点冤,冯仲军昨夜的偷袭不但出乎所有秦军将帅的意料,还攻掠如火,速度奇快,敢打敢冲的态度异常坚决,秦军将士却是毫无准备,很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拿起身边的武器就已经被坍塌的军帐掩埋,继而又被捅死戳死砍死,更别说是穿上沉重的盔甲和集结作战,无论换成了是那支军队,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不会比昨天晚上的秦军表现更好。 冤枉也没用,见章邯正在气头上,包括董翳和司马欣这两个秦军二三号都不敢吭什么声,眼睁睁的看着章邯杀人泄愤,更别说是其他的秦军将领。然而章邯依然还是怒不可遏,又大吼道:“传令全军,全速收拾营地,重整队伍,做好出战准备,今天下午出兵,去找冯仲匹夫算帐报仇!” “诺!” 秦军众将不敢质疑章邯的决定,全都一起抱拳唱诺,然后赶紧飞奔出去执行命令,惟有司马欣没有动弹,还是在秦军众将都离开了中军营地后,司马欣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上将军,冯仲匹夫卑鄙偷袭,无礼之极,是应该找他算帐不假,以我军的实力,正面强攻击败他也肯定问题不大,可是上将军想过没有,倘若冯仲匹夫见机不妙,立即退过济水,甚至直接退过汶水,我们苦心设计的诱敌大计,岂不就是前功尽弃了?” “那就眼睁睁看着冯仲匹夫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继续张狂?”章邯怒吼道:“昨天晚上输得这么丢脸,再不找他算帐报仇,我们的面子往那里搁?” “但我们的诱敌大计呢?”司马欣再度警告道:“冯仲匹夫被我们逼走,我们又再次让出渡口,故意让楚贼主力可以轻松渡河,项梁能不怀疑范阳战场是个陷阱?他生出了警惕,再结合范阳以东的特殊地形和即将到来的雨季,只怕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真正打算。” 章邯终于闭上了嘴巴,可是再细一思量后,章邯又大力摇头,说道:“继续放纵冯仲匹夫嚣张也不是办法,昨天晚上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实力又占绝对上风,竟然还不出兵报仇,任由冯仲匹夫继续为项梁老贼保护进兵道路,更加不合情理。项梁老贼发现这点不对,同样有可能识破我军意图。”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司马欣不由皱起了眉头,语气为难的说道:“不错,我们不去找冯仲匹夫报仇,确实更加不合情理,也更容易让项梁老贼生出怀疑。这下子难办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我们该怎么把楚贼主力诱入范阳战场呢?” 章邯不吭声,坐了下来绞尽脑汁的盘算,许久都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到了亲兵进来报告营地已经清理完毕时,章邯才缓缓开口,说道:“冯仲匹夫的问题太难办,我们想靠水攻歼灭楚贼主力的计划,恐怕已经很难行得通了。我们最好是当机立断,引着楚贼主力继续西进,到其他有利于我军的战场上去和楚贼主力决战。” “恐怕很难。”司马欣继续泼冷水,说道:“范阳本就已经有些远离楚贼的淮泗后方,我们再想继续诱敌西进,难度不小。” “没关系,这点我已经考虑好了。”章邯冷冷的说道:“我只要让项梁老贼觉得我已经气急败坏,甚至接近癫狂,项梁老贼就一定会抓住战机追杀到底,全力争取将我军彻底杀败。” “办法倒是不错,但具体应该怎么做呢?”司马欣问道。 “不难!”章邯回答得斩钉截铁,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一场仗,我们只要怎么错怎么打就行!” 拿定了主意后,正午刚过,章邯果断亲自率领十万秦军主力出击,铺天盖地的向着冯仲军营地杀来,消息报告到冯仲面前,成功捅了马蜂窝的冯仲不敢怠慢,赶紧组织军队立即着手准备撤退,不敢拿鸡蛋碰石头,拿自己麾下的楚军二流军队和秦军主力正面硬拼。同时冯仲也丝毫不用害怕被项梁追究自己主动放弃渡口阵地的责任——靠着一万多二线军队抽得秦军主力满脸开花,又成功激得秦军主力几乎倾巢出动发起反扑,项梁就算再是如何的鸡蛋里挑骨头,也绝对找不出一句话来责备冯仲。 战斗也因此从一开始就呈一面倒的形势,丢光了颜面的秦军众将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身先士卒的带着秦军将士从三个方向猛冲背靠浮桥渡口立营的冯仲军营地,冯仲军则一边飞快运送辎重军需过河,一边凭借着单薄的营防苦苦支撑,从一开始就被矢志报仇的秦军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仓促建立的营地毕竟营防比较单薄,激战才半个多时辰,冯仲军的营地就被秦军正面冲破,见情况不妙,冯仲只能是赶紧丢弃辎重,带着后军狼狈逃上浮桥,秦军将士紧追不舍,毫不犹豫的踏上浮桥尾随追击,逼得冯仲军将士只能是赶紧砍断浮桥阻拦秦军追击,然而即便如此,仍然还是有四道浮桥被舍命冲击的秦军将士成功夺占,没能彻底切断秦军主力的过河道路,双眼通红的秦军将士也踏着这四道浮桥源源不绝的迅速过河,继续追杀昨天晚上给他们带来奇耻大辱的跳梁小丑冯仲村夫。 “章邯匹夫发疯了!快撤!继续撤!” 万没想到会把章邯刺激得这么疯狂,闯了大祸的冯仲不敢梦想把处于癫狂状态的秦军主力挡在济水西岸,带着军队一溜烟只是冲向背后的汶水渡口,秦军咆哮怒吼着继续全速追击,不但逼得冯仲扔下所有的军需辎重东逃,还乘着冯仲军慌乱的过河机会,再度夺占了几条冯仲军来不及破坏的汶水浮桥,气势如虹的追着冯仲败军继续前进。 “韩兄弟,章邯匹夫这次是发什么疯?他应该知道我们的主力马上就要到了啊,怎么还让他的军队把我们追得这么紧?” 章邯的故意发疯这次连韩姓亲兵都被骗过,让韩姓亲兵对冯仲给出了错误答案,道:“应该是昨天晚上他脸丢得太大,彻底的气急败坏了。” “他气疯了才好。”冯仲一边策马逃命一边得意狞笑,道:“我们的主力马上就要到了,他越发疯越冲动,我们接下来的仗就越是好打。” 也是凑巧,冯仲说完这句话时,前方突然尘烟蔽天,一队楚军骑兵忽然迎面冲来,冯仲见了大喜,赶紧命令军队回身死战,与及时赶来的楚军援军联手发起反扑。 战场的形势又很快被楚军逆转,先是项羽带着楚军骑兵迂回冲入秦军追兵的腰部,成功切断了秦军追兵的前后联系,接着楚军的步兵大队也很快赶到,与冯仲军联手很快把秦军追兵击溃,又反过来把追击过远的秦军追兵追击到汶水西岸,直到把秦军逼得被迫切断浮桥方才止步,并在追击中斩获不小,捞到了不少好处。 是日下午,项梁亲自带着楚军主力顺利抵达汶水西岸,与冯仲军会师一处,冯仲也终于言而有信了一把,向韩姓亲兵说道:“韩兄弟,考虑好了没有?如果你愿意,我一见到上将军,就马上向他举荐你。” 冯仲之前打的预防针起到了作用,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低微,即便得到冯仲的亲自举荐,也绝对不可能得到项梁的重用。韩姓亲兵思虑再三,然后才答道:“先不急,让我再考虑一下。” 韩姓亲兵的主动退让再一次让冯仲出尽了风头,闻知冯仲昨夜竟然以前锋孤军把秦军主力抽得满地找牙,楚军众将无不惊叹钦佩万分,项梁更是哈哈大笑,亲自搀扶起冯仲大声夸赞道:“了不起!了不起!老夫得冯将军襄助,真的是如虎添翼,如虎添翼!赏!重赏!冯将军麾下的我军将士,这次都给加倍重赏!” 重赏了冯仲和他的麾下将士后,兴奋难当的项梁又当场给冯仲升了两级爵位,封为裨将军,让冯仲的官职与项羽齐平,楚军众将无不艳羡,纷纷向冯仲道喜,项康也拍着冯仲的肩膀笑道:“大兄,看来要不了多久,我这个后将军的职位就要让给你了!好生干,争取象我一样,也让上将军赐你一个封号!” 楚军众将争先恐后向冯仲表示祝贺的时候,帐外忽然有士卒来报,说是章邯派遣使者携带战书而来,要约项梁后天在范阳西郊决一死战。项梁听了也不急着召见秦军使者,只是向在场的楚军文武问道:“各位将官,我军到刚到汶水,章邯匹夫马上就寄书约战,关于这一点,你们有什么看法?” “只怕有诈。”项康第一个抢着回答道:“章邯匹夫明明有济水和汶水两条河流可守,不打算据险而守,反而主动让出渡口又寄书约战,只怕他是另有诡计,想把我军引过济水和汶水,然后乘机从中取事,我们应该小心应对。” “阿弟,你怎么越来越胆小?”项羽有些不满的说道:“现在这个情况,章邯匹夫还能耍什么诈?无非就是乘着我们过河的机会半渡而击,我们只要先派精锐过河,小心防备,能让章邯匹夫占到什么便宜?” “阿哥,不是我胆小,是这件事太古怪。”项康答道:“如果说我们不擅长阵战,章邯匹夫主动约战倒是扬长避短。但是鲁县那一战已经证明了我们的阵战能力不在暴秦主力之下,章邯匹夫毫无把握,怎么还要约我们正面决战?” “或许章邯匹夫是气昏头了。”与项羽情趣相投的季布指出道:“今天这一战就是明证,章邯匹夫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主力今天就能抵达,但是他还是让他的军队紧追冯仲将军不舍,铁了心要给他雪耻,明显已经有些失去理智。想豁出来和我们正面硬拼一把,也应该是在情理之中。” 楚军众将纷纷附和,包括冯仲都觉得章邯已经彻底气昏了头,破天荒的没给项康帮腔,站在了季布一边,项康没办法力排众议,也只好改为提醒项梁应该务必小心。而项梁思虑再三后,也这才下令召见了秦军的使者,亲自在章邯的亲笔战术批下了如约决战。 见项梁答应决战,从来就不喜欢正面硬拼的项康当然有些唉声叹气,项羽、桓楚和季布等楚军猛将则是喜出望外,争先恐后的向项梁请令担任先锋,然后也不出意外,项梁果然把先锋重任交给了自己最喜爱的侄子项羽,项羽大喜拜谢,却没有注意到在帐外等候的韩姓亲兵正在仔细观察着他,还在心里说道:“此人虽然有勇无谋,但明显更比项康更得项梁喜爱,他如果能象冯仲一样的对我言听计从,倒也不失为一个可以考虑的对象。” 不过项康的提醒也不是毫无作用,次日一早,楚军主力先是小心翼翼的渡过汶水,欺近济水渡口下寨,然后立即搭建大量浮桥,以便楚军进兵决战。秦军那边却是毫无动静,眼睁睁的看着楚军搭桥开路,疏通直抵自军营外的进兵道路。 第三天清晨,楚军开始西渡济水,先是在济水西岸建立起了坚固的阻击阵地,然后才出动主力过河,从容而又小心的踏足济水西岸。秦军方面则是遵守诺言,直到上午巳时三刻才出动军队,大步过来与楚军主力正面决战。 不擅长阵战的项康依然还是被项梁留下守卫营地和渡口浮桥,保护楚军主力退路,不过与鲁县那一战不同,楚军不但在心理方面处于上风,还又会同了此前被包围而无法参战的楚军偏师,将出战兵力扩大为六万五千余人,所以项梁也没摆上次的乌龟阵,直接布置了一个攻守兼备的方阵。 主动发起进攻的依然还是秦军主力,在章邯的旗号指挥下,秦军两翼包抄,猛攻楚军方阵比较薄弱的两个侧翼,可惜项梁的阵战经验却远在章邯之上,早早就在楚军两翼部署了精锐军队驻守,排列着密集横队,先以弓弩迎头痛击秦军的冲阵之兵,继而又凶狠的挥舞长矛战戟,把迎面冲来的秦军打得抱头鼠窜。 冲不动楚军两翼,章邯只能是改为向楚军的背后下手,派遣车骑步兵混合编制的军队迂回到楚军背后,同时正面进击,妄图前后夹击楚军的方阵。然而项梁的令旗挥动间,项梁突然带着楚军骑兵从阵中杀出,猛冲秦军向楚军背后迂回的军队,并且力战击溃了秦军的混合军队,取得守功。 接下来的战斗,得到项燕亲传的项梁用千军万马当面给章邯上了一堂军事课,在项梁的令旗指挥下,楚军将士或是有条不紊的迅速变阵,或是主动出击,把不断冲来秦军杀得连连后退,临阵指挥让章邯眼花缭乱,自叹弗如,又在激战中整体变阵,把楚军方阵逐渐变换为容易集中力量作战的数阵,并且正面推进,直接向着秦军战阵杀来。 为了达成诱敌目的,也为了尽力争取胜利,章邯并没有故意放弃努力,面对着缓缓推进而来的楚军数阵,章邯不断的调兵遣将,加强正面防御,还一度分兵去奔袭楚军渡口,妄图切断楚军退路动摇楚军军心。但是很可惜,秦军的奇袭队却被严整以待的项康所部正面击溃,徒劳无功,同时楚军的密集数阵也象泰山压顶一样,把秦军压得难以喘气。 下午接近酉时,和历史上一样,章邯麾下的秦军主力终于还是挡不住项梁军的正面进攻,中军正面直接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楚军将士乘机杀入阵中,无须项梁指挥就直接变化为锥形阵,秦军中军大乱,纷纷向两翼散开躲避楚军锋芒,章邯见势已极,也只好赶紧下令鸣金,抢在楚军彻底把秦军正面切开前收兵回营,项梁乘机挥军追杀,斩获极大,秦军大败,被迫逃回营中守营,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也靠着留守营地的军队掩护,这才好不容易把主力撤回营中。 再次获胜后的楚军又一次欢声雷动,项梁更是喜形于色,还用马鞭指着秦军营地大笑道:“章邯小儿,斗智你斗不过我军,斗阵你更加斗不过我军,老夫倒要看看,你这次还能玩出什么样的花样?” 大笑过后,乘着天色还没有全黑,项梁又立即下令收兵,道:“鸣金,收兵回营,等明天再来找章邯小儿算帐,这一次,绝对不能让这个匹夫再溜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因祸得福 项梁没能再捞到与秦军主力决战的机会,因为范阳大战结束的第二天,秦军主力就果断放弃了营地和城池大步西进,走县道直往甄城撤退。 项康也因此在楚军营中第一次尝到了被孤立的滋味,考虑到楚军主力已经过于远离淮泗根基,运粮道路漫长,用兵一向喜欢谨慎的项康极力建议项梁见好就收,止步于范阳一线,优先夺取范阳周边还被秦军县兵控制的城池,夯实胜利基础静观其变,待秦军主力有了新的动作再后发制人。 只有好兄弟冯仲没有开口反对项康的建议,其他的楚军将领,包括近来与项羽走得很近的刘老三,没有一个人不认为项康的建议过于保守被动,全都认为应该抓住机会穷追猛打,把连战连败的秦军主力彻底歼灭。而项梁本来就决心追击,听了众将的意见后更不迟疑,一点面子都没给项康,马上就决定季布和项庄二将为先锋,全力追击仓促撤退的秦军主力。 建议遭拒的项康闷闷不乐,可是又毫无办法,也只能是乖乖跟着楚军众将抱拳唱诺,而更让项康郁闷的是,因为自己是惟一反对全力追击的人,项梁赏功罚过,竟然让楚军之中单军编制力量最强的项康军负责押送粮草辎重,尾随在楚军主力背后行动,出傻力多操心还基本上没有立功的机会。 不满的情绪也因此悄悄在项康军中蔓延,明面上不说什么,可是到背后时,郑布、丁疾和朱鸡石等将无不抱怨项梁大材小用,也没有一个不在背后替劳苦功高的项康觉得不值,项康也有所耳闻,但是毫无办法,也只能是强作笑颜,一边努力安抚这些跟随自己多时的少帅军老人,一边尽职尽责的担起运粮任务,不敢流露心中的沮丧,更不敢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 遭到冷落的项康老实运粮的同时,楚军主力却是在追击战中威风八面,从范阳到甄城先后三次追上秦军后队,取得了两胜一平的不错战绩,斩获虽然不多,可是士气却是越打越高,甚至还逼得秦军主力不敢在甄城驻步休息,绕过甄城直接逃往濮阳,楚军主力顺势夺取甄城,继续撵着秦军主力穷追猛打,很快就追击到了东郡的郡治濮阳近郊。 还是在追杀到濮阳城郊时,楚军方面才隐约发现情况不对,此前留守濮阳的秦军竟然已经强迫当地百姓了一道又深又宽的护城深壕,又引来黄河水灌满壕沟,形成一条人工河流,当道拦住了楚军进兵濮阳城下的道路(史实),率先追击的楚军季布、项庄二部兵力比较单薄,没能抓住机会尾随秦军后军冲过人工河,被秦军成功挡在河流对岸,被迫驻步停歇,秦军乘机在人工河对岸抢修各种防御工事,以便在濮阳战场与楚军主力长期对峙。 章邯的战术意图也因此展露得十分清晰,濮阳到秦朝头号粮仓敖仓有黄河水路可通,秦军主力驻兵濮阳,粮草军需可以通过黄河漕运源源不绝的运抵前线,足以长期久持。而楚军主力如果要想在濮阳长期作战,就必须分兵疏通粮道,打通濮阳到邹县的驰道联系,然后才能把后方的粮食通过驰道送到濮阳前线,路途不但漫长,还有被其他秦军威胁骚扰的危险。 如果是换成项康当家做主,遇到这种情况不用说,项康肯定是马上退兵,先把淮泗周边的半空白地区拿下来,等消化了胜利成果然后再考虑如何干掉章邯。但是没办法,现在当家做主的是项梁,项康只能是在项梁组织召开的楚军会议上发表意见,把自己的战术计划拿出来让众人讨论,请项梁决定是否采纳。 “濮阳明摆着就是一个陷阱!做为东郡的郡治,濮阳本来就城池坚固,易守难攻,现在章邯匹夫又运水灌壕,全力修筑濮阳的外围工事,摆明了是想和我们在濮阳战场长期对峙!我们如果上当,被章邯匹夫拉入对峙消耗战,那么时间一长,我们不但会士气下滑,军队疲惫,粮草也会出现危险,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况!” “当今之计,我军最好是见好就收,赶紧把军队撤回济水以南,先疏通驰道联系,然后再利用济水运粮,派遣偏师沿着济水向西发展,夺取济水沿岸诸城,缓缓进逼敖仓!敖仓一旦告急,章邯匹夫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出兵去救,他如果动了,我们主力的机会就来了!他如果不动,我们的偏师就全力拿下敖仓,彻底切断他的粮草补给!如此不出一月,章邯匹夫必然粮尽自乱,我军再想攻破暴秦主力,就是易如反掌!” 在会议上,项康慷慨陈词,滔滔不绝,反复分析和对比敌我优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劝说项梁弃打濮阳,退守济水一线缓缓图之。可是项梁却一言不发,始终没有流露被项康打动的迹象,楚军众将也是心思各异,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项康帮腔,最后还是和项康尿不到一个壶里的范老头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道:“上将军,右将军的见解其实相当不错,也应该可行,就是见效太慢。” 项梁终于点头,说道:“范公所言极是,如果不是见效太慢,老夫肯定就采纳康儿的主张了。” “叔父,小侄的主张见效是慢,可是稳啊。”项康近乎哀怨的说道:“濮阳本来就不好打,暴秦军队又还有一战之力,暴秦朝廷还随时可能给章邯匹夫派来援军,我们想靠强攻拿下濮阳,得手的可能是微乎其微啊!” “康儿,暴秦朝廷随时可能给章邯派来援军,你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项梁接过话头,说道:“也正因为暴秦朝廷随时可能给章邯匹夫派来援军,我们才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喘气的机会,不然的话,章邯匹夫一旦军力复张,我们再想把他攻破,只会比现在难上数倍甚至十倍。所以我们必须抓住机会,乘着章邯匹夫还没获得增援,赶紧把他一举击破,然后暴秦朝廷就是派来再多的援军,我们也可以从容的把他们各个击破。” “叔父,可是我们有把握把章邯匹夫一举攻破吗?”项康苦笑问道。 “右将军,你这话,好象有誉敌恐众的嫌疑吧?”旁边的项伯终于逮到机会,站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依照军法,是可以直接杀头的。” “阿弟,别乱插嘴,康儿又没说我军必败,只是担心我们不能迅速拿下濮阳,算那门子的誉敌恐众?” 项梁对项康依然还算不错,没给项伯污蔑陷害项康的机会,不过喝住了项伯后,项梁却又说道:“但康儿你也不必多说了,乘势彻底击败章邯匹夫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濮阳这一战,我们也必须得打,叔父决心已定,你不用再劝了。” 把据理力争的项康赶回了班列,项梁又当即颁布命令,让楚军主力从第二天开始全力着手赶造各种攻坚武器,准备向秦军在濮阳城外的营地发起正面进攻,然后又派吕臣和项悍统兵南下,去夺取城阳和爰戚,打通与邹县之间的驰道联系,以便运粮补给前线,让楚军主力可以长时间与章邯对峙。 ………… 也是凑巧,项梁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秦军营地之中,司马欣正好把一个刚从咸阳赶来的宣诏使者领到了章邯的面前,还一见面就向章邯贺喜道:“恭喜上将军,贺喜上将军,大喜,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章邯好奇问道。 “皇帝派遣使官传诏。”司马欣向自己领来的咸阳使者一指,满面笑容的说道:“皇帝恩旨,决定让上将军你节制关外的所有大秦军队,包括王离将军麾下的长城兵团,这下子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没有军队可用了。” “皇帝如此信任于我?!” 章邯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依照礼节把胡亥派来的宣诏使者请到上位,伏地听旨,而当宣诏使者宣读完了胡亥的诏书,正式将除关中驻军外的所有秦军交给章邯节制指挥后,章邯当然更是欢喜不盛,赶紧连连顿首,一再拜谢胡亥对自己的信任,然后又赶紧奉上厚礼答谢使者,又让人在后帐设宴,盛情款待给自己送来喜讯的宣诏使者。不过在安排好了这些事后,章邯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却是…… “下禁口令,不许宣扬皇帝已经将关外军队全部交给我节制指挥的事,有敢散播者,立斩!” “上将军,这是为什么?”司马欣十分诧异的说道:“这样的好事,我们应该尽快公诸于众,借此鼓舞军心啊?怎么还要下禁口令,严密封锁这个消息?” “绝对不能让项梁那个老贼知道这个情况。”章邯冷笑说道:“不然的话,这个老匹夫肯定会防着我调动所有能够调动的军队来增援濮阳,如果把他给吓跑了,我们接下来的仗就不好打了。” 司马欣醒悟,然后赶紧点头称是,章邯却还是不肯放心,又问起楚军目前的情况,得知楚军主力还没有动手砍伐木材赶造攻坚武器后,章邯还难免有些担忧,皱眉说道:“项梁这个老匹夫,该不会选择知难而退吧?他如果不打濮阳甚至选择见好就收,退守到什么易守难攻的地方,我们就算集结起了足够的兵力,也很难把他彻底击破了。” 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项梁的心中所想,司马欣同样不敢打这个保票,只能是犹豫着说道:“这个谁也没办法保证,毕竟,打不打濮阳,主动权是在项梁老贼的手里,我们没办法左右他的决定。” 章邯沉默,盘算了许久才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的细作这次好象报告是说,项梁老贼这次追击我军,是让项康那个逆贼押粮在后吧?” “上将军没记错。”司马欣赶紧答道:“项梁老贼这次追击我们,是让贼将季布和项庄担任先锋,他自领主力居中,项康逆贼负责押送粮草随后而行。” 章邯不再说话,只是赶紧坐到了书案旁,取来毛笔白绢,亲自在白绢上提笔做书,司马欣好奇的凑上去一看,顿时惊讶发现,章邯这道书信竟然是写给双手沾满大秦将士鲜血的旧楚余罪孽项康,内容则是章邯凭借项梁安排项康押送粮草这点,明确指出项梁是在故意打压排挤项康,又替亲手打下淮泗根基的项康大抱不平,说项康对项梁已经仁至义尽,项梁却不明忠奸,以怨报德,忘恩负义到了极点,力劝项康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找机会干掉项梁投降秦军,换取大秦朝廷的封赏恩赐和荣华富贵。 章邯的书信言语甚是真诚,洋洋洒洒颇具迷惑性,可是司马欣看了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还在章邯放下毛笔后忍不住开口说道:“上将军,这不可能吧?项康逆贼何等奸诈顽固,怎么可能会杀掉他的叔父向我们投降?” “这道信不是写给项康逆贼看的,是让项梁老贼看的。”章邯冷笑说道:“我敢打赌,以项康那个奸诈逆贼的用兵习惯,肯定不会赞同强攻濮阳,我只要让项梁老贼看到了这道书信,项梁老贼就算不对项康逆贼生出猜忌怀疑,也一定会生出隔阂,不会再轻易采纳项康逆贼弃打濮阳的建议,而且项康逆贼的其他建议主张,项梁老贼也一定不会再轻易听从,如此我们也等于是砍掉了项梁老儿的一只得力臂膀!” “上将军妙计。”司马欣恍然大悟,忙恭维道:“发现机会就果断出手离间,不费一兵一卒就间离了项梁和项康这两个逆贼之间的关系,二贼倘若因此反目成仇,我军必然收获更加巨大。” 恭维归恭维,恭维完了以后,司马欣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是上将军,我们怎么才能让项梁老贼看到这道书信呢?” “这还不容易?”章邯笑笑,说道:“随便派个人,让他携带书信和礼物冒充项康逆贼的旧人去楚贼营地送信,楚贼搜身,书信被发现,项梁老贼马上可以看到。楚贼不搜身,项康逆贼看到书信,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只能是赶紧把书信上交给项梁老贼,项梁老贼仍然可以看到,也仍然会在心里对项康逆贼生出隔阂。” “如果项康逆贼藏下了这道书信没有上交。”章邯又微微一笑,道:“那么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更加有利?” ………… 自古以来就数离间计就恶心人,天色全黑的时候,化装成普通百姓的章邯信使打着项康故人的旗号来到楚军大营门前求见后,虽然没被搜身就被直接领到了满脸糊涂的项康面前,可是仔细看完了章邯写给自己的亲笔书信后,项康却马上叫苦不迭,想都不想就让人把章邯信使立即拿下,然后又要立即带着信使和书信连夜去见项梁。旁边的周曾见了大急,忙提醒道:“右将军,这样的书信,让上将军看了,恐怕有些不妥吧?” “再不妥也得马上交上去。”项康哭丧着脸说道:“不然的话,我更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 就这样,如章邯所愿,项康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连夜就把章邯的书信呈交到了项梁的面前了,勃然大怒的项梁也立即将章邯的信使推出帐外斩首,并且对项康好言安慰,一再表示自己对项康绝对信任,还对项康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可是因为项梁确实在不少事上太过对不起项康的缘故,项梁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膈应,暗暗琢磨道:“老夫如此亏待康儿,康儿就算再大度,恐怕心里也会有些想法吧?康儿这次随我出征基本上没什么表现,会不会与此有关?” 章邯的卑鄙离间不但成功让项梁对项康生出了一些隔阂,还成功的彻底激怒了项梁,为了尽快歼灭章邯所部,也为了报复章邯的无耻挑拨,匆匆做好了攻坚准备后,项梁便亲自督军向秦军在濮阳城外的营地发起了进攻,还一口气出动了五万军队,不做任何试探的正面强攻。 再怎么强攻也没用,连战连败的章邯军在心理方面和士气上虽然都处于下风,可是秦军毕竟有营地可守,营地还相当的坚固完善,所以不管项梁如何运用各种战术接连强攻,也不管楚军将士如何奋勇作战,秦军的营地就是屹立不动,楚军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都始终没能突破秦军的营地防线,攻破秦军营地。 期间还有让项康郁闷的事,从来不喜欢打硬仗的项康麾下军队,在这次的攻营大战中还表现得相当差劲,对秦军营地的冲击力度不但及不上其他的楚军精锐主力,甚至还有些赶不上冯仲麾下的楚军准一流军队,弄得项梁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项伯更是乘机跳出来肆意中伤,一口咬定说项康是因为对项梁强攻决定不满,故意懈怠军事,想看项梁的笑话。 首次攻营失败后,不肯死心的项梁迅速重整军队,又在五天时间里向秦军营地发起了两次大规模的进攻,结果却始终都是毫无作用。项康心中焦急,便也不顾周曾、陈平等人的好心劝阻,在第六天的军队例行会议上再次提出弃打濮阳,撤退到济水一线建立防线,先守住胜果,然后再慢慢收拾章邯。 项康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孤军作战,因为秦军的营地确实过于坚固,吃够了大亏的冯仲、项庄和刘老三等人都站了出来支持项康,项梁也多少有些动摇,可是为了面子,项梁却说什么都不肯立即收回自己之前做出的决定,盘算了许久才说道:“让老夫考虑一下,也让我们的军队先休整一下,然后我们再商量是否应该退兵。” “好。”项康松了口气,暗道:“叔父动摇了,应该只是为了面子才下不定这个决心,我只要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应该就会听我的劝了。” 也是该来有事,眼看会议就要结束的时候,项梁的秘书长长史郑典突然把一个刚收到的消息报告到了项梁面前,奏道:“禀上将军,我军外黄守将急报,暴秦三川郡守李由自雍丘出兵北上,向我军控制的外黄县城发起进攻,兵力数量大约是三万之数,我们的外黄驻军兵单力薄,无法与之抗衡,已经被迫放弃了城池向睢阳撤退。” “李由三万军队进攻外黄?他用暴秦的三川主力打这么一座偏远小城做什么?”项梁先是一楞,然后马上醒悟过来,骂道:“狗贼,肯定是想北上济阳,然后或是直接北上增援濮阳,或是沿济水向东推进,切断我们的粮道,围魏救赵替章邯匹夫分担压力。” “上将军,我军太过远离后方,此事不能不防。”范老头提议道:“我们应该尽快分出一军,立即南下去将李由歼灭,如此方能保护我们背后和粮道的安全。” “亚父所言有理!”才刚见项梁点头,项羽第一个跳了出来,抱拳请令道:“小侄愿意统领本部兵马,南下去替叔父取来李由匹夫的项上首级!” 项羽开了口,英布、季布和刘老三等人也马上跳出来自告奋勇,争先恐后的请求去对付李由。然而项梁盘算再三后,却突然一指并没有说话的项康,说道:“康儿,李由匹夫是你手下败将,收拾他肯定没问题,你去。” “我去?”还在盘算如何给项梁做台阶的项康一楞,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自己重新当家做主的大好机会。 “怎么?不愿去?”项梁问,还语气颇为不悦的补充了一句,“攻坚战你不愿打,怎么野战你也不愿打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性如此 “怎么?不愿去?攻坚战你不愿打,怎么野战你也不愿打了?” 项梁是在问废话,习惯了自己当家做主,项康早就在盼着继续独当一面,在一支军队里和一个战场上自做主张,不用再去征求别人的同意和顾忌同僚的感受,再加上用兵的风格习惯与许多楚军将领冲突严重,项康更是巴不得早些脱离主力行动,过回原来自己想怎么瞎搞就怎么瞎搞的好日子。没有立即领受项梁的命令,完全是因为项康心里正在为项梁着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立即反应过来后,项康当然毫不客气,马上就抱拳说道:“末将谨遵上将军号令,担保替上将军杀退李由匹夫,确保我军后方与粮道的安全。” “真有这个把握吗?要不要我再派一支军队帮你?”项梁不放心的问道。 还没等项梁说完,冯仲、项庄和刘老三就马上跳了出来,自告奋勇要帮项康南下收拾李由,可惜项康却不愿领情,拱手说道:“多谢上将军好意,但不必了,李由的军队末将熟悉,仅凭末将手中之兵,已经足以应付于他。我军主力正面硬撼章邯匹夫的主力,也不宜过于分兵。” “那好,就你一支持军队去吧。”项梁点头,又随口说道:“不过你这次南下,也不能是只把李由匹夫杀退就完事,如果有机会,你要追杀到底,最好是让李由再没有能力组织暴秦军队继续我们的背后。用兵谨慎是你的优点,但除恶不够务尽是你的缺点,这样的缺点你最好要改正。” 项康大声答应,正式在楚军众将羡慕的目光中接受了独领一军行动的任务,不过出于孝道和对项梁的敬爱,在散帐后,随着楚军众将离开中军营地的路上,项康还是对与自己交厚的冯仲和刘老三等人再三叮嘱,请他们尽力劝说项梁尽快放弃强攻濮阳,撤退到济水一带建立防线,优先消化已经到手的胜利成果,然后才匆匆返回自己的营地,组织自己麾下的两万军队向南出击。 连项康都低估了自己直属军队对于独自行动的兴奋情绪,在楚军营地里倒还好些,直接隶属于项康的楚军将士还勉强克制得住,只是满面喜色的迅速拔营起军,然而才刚离开楚军营地,项康的军队里便很快就是欢声震天,将领士卒个个喜形于色,没有一个人不是在欢呼雀跃,项康见了笑骂,“喊什么喊?又不是去娶媳妇,用得着这么高兴?” 骂归骂,心中同样兴奋万分的项康还是很快又下令道:“传令下去,别喊了,把我们的军歌唱起来,唱着歌向济阳开拔。”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依照项康的命令,嘹亮的楚军军歌,很快就在濮阳通往济阳的道路上回荡了起来,自打并入楚军后就一直被暗中压制的少帅军老人个个意气风发,将胸中积累的不平化做嘹亮歌声,反复歌唱不休,而其中唱得最开心也歌声最嘹亮的,赫然还是项康本人! 项康奉命独自领军南下去阻击秦军援军,兴奋欢悦的绝对不止项康和项康麾下的少帅军老人,还有秦军主将章邯也是狂喜万分,以至于在收到这个消息后,章邯竟然当场满饮了三大碗酒,还狂笑说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项梁老贼派走项康这个奸诈逆贼,真的是天助我也!贼军可破,贼军终于可破了!” 情绪高涨的老少帅军进兵速度很快,仅仅只用了一天半左右的时间,就从濮阳直接推进到了济阳近郊,可惜少帅军毕竟是后发制人,是在得知楚军的外黄守军被迫弃城而走后才出动的军队,所以少帅军抵达济阳战场时,老对手李由统领的三万多秦军已经成功渡过了济水,抵达了济阳城下,还已经提前抢占了城外的有利地形立营,没给少帅军将李由所部直接野战击溃的机会。 与此同时,结合斥候探报和细作收集到的消息,项康也初步弄清楚了李由为什么会从内黄北上增援濮阳的原因,原来这事竟然是和项梁册立的新韩王韩成有关,韩成带着项梁送给他的军队和沿途征召的张楚军败卒返回了韩地后,在韩国残余贵族的帮助下,迅速夺占了两座城池,章邯不愿动用主力对付韩成这支小虾米,就让李由带着三川郡的秦军南下平叛,也很快就夺回了沦陷城池并且把韩成打得抱头鼠窜。所以在收到章邯被困在濮阳战场的消息后,李由便从颖川直接北上,取道雍丘和外黄赶来濮阳战场增援章邯。 弄明白了这点,周叔马上就向项康提议道:“右将军,李由既然是来增援濮阳的,那么不管他是打算直接北上濮阳,还是沿着济水东进去切断我们的粮道,那么他一定比我们更加急于求战。既然如此,那么我军不妨直接开抵至济阳城下,李由见我军远来疲惫,必然出兵交战,我军现在正是士气高昂之时,决战的取胜把握应该不小。” “不要急。”项康满脸的狞笑,说道:“好不容易可以独当一面,我要好生发泄一下,刚到就马上决战,这么做和我们的主力有什么区别?要先把李由给逗上一逗,逗得他心痒难熬,然后再突然出兵把他抽得满脸开花,这才是我的用兵风格和习惯。” “右将军的风格习惯真是与常人不同。”周叔笑笑,也不反对,只是建议道:“既然右将军不想急着决战,那我们不妨在济阳城北的十里处立营,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可以做无数文章,最是适合右将军你突出奇兵。” 满肚子坏水已经憋得发酵沸腾的项康一听叫好,果断命令军队推进到济阳城北十里处立营,然后也不出周叔所料,急于求战的李由果然带着秦军主动过来搦战,项康毫不理会,只是命令军队一边小心戒备,一边抢修营地,同时领着周叔、陈平和郦食其等人亲临阵前,到近处查看李由军的情况。 靠着三川郡的富庶繁华,老对手李由军依然还是装备精良,旗甲鲜明,不过战斗力是否比之以前有所提高,却不是仅靠观察可以得知,同时项康也可以看到出来,秦朝最争气的官二代李由虽然声名显赫,军事才华却并不出众,排列的秦军战阵看上去倒是整齐,可是却明显缺乏变化,阵战水平大约也就是看着书本打呆仗的地步。 不过李由的骨气和勇气依然值得让人称道,面对着严整以待的少帅军将士,身经百战的两万少帅军老卒,手中主力只是郡兵的李由先是派人到少帅军营外辱骂搦战,遭到项康漠视后,李由又果断催动军队,强行来冲击正在抢建中的少帅军营地,项康不做理会,只是任由麾下将领自行统兵迎战,也乘机仔细观察李由军现在的战斗力情况。 李由军的表现完美栓释了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这句话,面对着少帅军将士不断施放的弩箭和抛射的弓箭,李由军将士举着长盾只是大步推进,即便死伤不小也不停步,舍死忘生的只是继续推进,成功争取到了与少帅军将士近身而战的机会,然后即便暴露出了战斗力与经验都不及少帅军将士的弱点,也仍然力战不退,战斗意志之顽强,让项康和周叔都忍不住开口称赞,为之钦佩。 很可惜,顽强的意志并没能帮助李由军取得胜利,靠着长期实战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少帅军将士还是成功顶住了李由军的猛烈进攻,让李由几次增兵进击,都始终没能冲破少帅军的阻击阵地,李由军打得虽然顽强,攻击却一直都象拳击比赛中的左刺拳,力度有些不足,对少帅军形成不了致命威胁。再加上天色已经不早,秦军几次试探性进攻无果之后,李由也只好下令收兵,带着军队怒气冲冲的撤回营地。 李由军撤退得甚有秩序,项康便也没有出兵追击,只是向旁边的周叔问道:“周将军,你怎么看?” “不难对付,战斗力和经验都不如我军。”周叔答道:“不过战斗意志倒是足够顽强,如果退守城内,或者扼守易守难攻的险要,那我们恐怕就得有些头疼,这样的军队,最适合打防守战。”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项康说道:“正面击败李由我们是有把握,但是我们如果不能抓住机会把他重创,给了他带着足够军队退守济阳城内或者济水南岸的机会,那我们接下来的仗就肯定难打了。” “如果不想让李由从容撤进城里守城,或者退守济水南岸,那我们只有一个办法……。” 周叔还没把话说完,项康就已经接过了话头,和周叔一起异口同声的说道:“夜袭,只有夜间突袭,一举冲破他的营地,李由才没办法迅速转攻为守。” 心有灵犀的项康和周叔对视大笑的时候,旁边的陈平又凑了上来,满脸奸笑的说道:“右将军,可还记得李由尽职尽责的这个脾气?我们如果抓住他的这个弱点用些疲兵计,不出数日,我们夜间突袭的机会,肯定就可以创造出来了。” “那我们当如何疲兵?”项康问道。 “荀萤。”这次轮到周叔和陈平一起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陈平补充道:“春秋时晋国大将荀萤的疲兵计,我们可以效仿。” ………… 项康肚子里发酵得快要变馊的坏水终于得以爆发,次日上午,还没等李由拿定是否出兵搦战的主意,项康就已经派遣部将朱鸡石率领三千军队南下,主动跑来向李由搦战,李由闻报大喜,赶紧率领麾下主力倾巢出动,气势汹汹的来和朱鸡石交战。可惜朱鸡石见秦军势大,马上掉头就走,带着军队直接撤回已经初具雏形的少帅军营地,李由挥师追击,被朱鸡石勾引着又向少帅军营地发起了一次进攻,结果被少帅军凭借营防工事力战击退。 更让李由愤怒的还在后面,见攻不破少帅军的营地,李由才刚下令收兵没走多远,朱鸡石竟然又象一条癞皮狗一样的从少帅军营地冲出来,猛攻秦军后队,李由指挥主力回身交战时,朱鸡石又马上见好就收,立即逃回营中躲避,秦军愤怒攻营又打下来,折腾到接近傍晚才恨恨收兵。 晚上更热闹,项康的招牌战术夜间惊扰再线战场,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些少帅军士兵摸到秦军的营地附近敲锣打鼓,惊扰秦军休息,忠于职守的李由害怕少帅军劫营,每一次都带着军队起身迎战,折腾得一整个晚上都没能好生休息。 第三天,少帅军故技重施,又由郑布率领三千军队跑到秦军营外搦战,高声辱骂,亲热问候李由的父亲大秦名相李斯,李由大怒又带军队出战,郑布却只是稍做抵抗,然后马上转身就跑,又把秦军主力勾引到越来越坚固的少帅军营地外作战,秦军进则郑布退,秦军退则郑布进,如此反复不休,秦军求战不得,被少帅军折腾得苦不堪言,心理和生理一样异常疲惫。 是夜,项康麾下的宵小鼠辈又不断出动,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到秦军营外敲锣打鼓,折腾得李由和秦军将士又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好,还一度把秦军激得冒险在夜间出动,驱逐潜伏在自军营地周边的少帅军无耻小人。 到了第四天时,已经变成了熊猫眼的李由当然也明白项康是在用疲兵计了,所以再当项康派出丁疾跑来秦军营外搦战时,李由也没有继续上当,没再出动主力交战,只派部将吴卿相率领八千军队出击,驱逐在营外破口大骂的丁疾军队。 秦军的出击兵力变少,丁疾当然马上变诱敌为力战,带着三千少帅军将士与吴卿相所部在秦军营外奋力交战,同时项康也马上派遣项冠和灌婴率领少帅军骑兵出击,飞奔杀来增援丁疾。李由见少帅军突然变假为真,也不敢迟疑,赶紧带着主力再次出动,丁疾和项冠则且战且走,又把秦军引诱到了自军营地的附近,背靠营地奋勇而战。 这一战少帅军终于动了真格,在自军营前与秦军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到下午申时过半,丁疾军才抓住秦军轮换的机会飞快撤回营地,主动结束这场营前硬战。而秦军虽然轮流参战的军队不到一半,可是害怕少帅军的主力突然出动,秦军主力依然被牵制在了少帅军营外不敢动弹,即便没有参战的将士同样也是疲惫不堪,参与了战斗的秦军将士更是累得精疲力尽。 事情到了这步,李由当然也明白项康是想故意累垮自己的主力了,所以还在收兵回营的路上,李由就主动向秦军将士承诺道:“再坚持一个晚上,明天不管项康逆贼如何搦战,我们都只守不战,绝不会再让项康逆贼如愿。” 再坚持一个晚上?李由说得倒是轻松,连续四个白天出动作战,又连续两个晚上没能睡好,秦军将士就算是铁打的也难以支撑,所以到了晚上时,少帅军又来无耻惊扰秦军将士休息时,李由本人倒是强撑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每次都起身组织军队守营,可秦军将士却一个个累得手脚无力,靠在营地栅栏上就能直接睡着。 第四次被少帅军的惊扰战术逼出了寝帐,好不容易确认了没有危险回帐休息时,李由累得连走路脚都是飘的,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声几更了,还没等帐内的亲兵回答,李由就已经直接躺到了榻上,穿着盔甲鼾声大睡而去。 少帅军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三更过半时,今天白天没有参战的少帅军将士,突然在项康的亲自率领之下潜行到了秦军营外,突然向秦军营地发起了偷袭。和李由一样忠于职守的秦军哨兵虽然及时发现,也立即鸣锣报警,然后少帅军却果断变偷袭为强攻,不惜代价的猛冲秦军营门。 “杀啊——!” 呐喊声中,手执利斧和盾牌的少帅军将士顶着秦军匆忙施放的弩箭,冲到秦军营地门前猛砍猛劈,又有无数的少帅军将士借着夜色掩护飞快上前,用绳索拴住秦军营地的栅栏奋力拉动,累得七荤八素的秦军将士虽然也有迅速冲来阻拦,却还是被少帅军将士成功拉倒了几排栅栏,少帅军将士立即抬着早就准备好的简易便桥上前,迅速搭建过壕道路。 第一条过壕道路刚刚搭好的时候,秦军北营的一道营门几乎同时被少帅军将士砍断门闩冲开,蓄势已久的少帅军突击队立即发起冲锋,兵分两路直接杀入秦军营内。李由无奈,只能是一边指挥军队死守中军营地,一边匆匆组织军队在外营与少帅军死战,妄图战退少帅军守住营地。 很可惜,还是那句话,李由军虽然斗志顽强可圈可点,但无论经验还是士气都不是少帅军百战之师的对手,营地之中又无法排兵布阵,只能是乱糟糟的一片混战,这一点不但更加削弱了李由军的战斗力,也让擅长混战的少帅军将士更加的如鱼得水,所以营中死战,仍然还是少帅军占据上风,交战不过片刻,少帅军前军就已经尽数杀入了秦军营内。 再等项康亲自带着少帅军主力杀让秦军营内时,疲惫到了极点的秦军将士也就更加不是了对手,郑布和朱鸡石二军以旗帜为引导,在乱成一团的秦军营地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几乎将秦军外营的军帐工事尽数点燃,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则以钟离昧和龙且二将为先锋,毫不客气的直接攻打秦军中军营地,与秦军中军疯狂厮杀。 这个时候,李由都已经急得双眼几乎喷出血火,为了鼓舞士气,不但亲自披甲上阵,带着亲兵队四处补漏,还在激战中亲自执矛杀敌,并且还受了伤。但是没办法,战斗力、体力和士气都处于下风,所以不管李由如何的卖命,秦军还是没能挡住少帅军的猛烈冲杀,被少帅军直接从正面冲破了秦军的中军营地防线,杀进了秦军的中军营内。 “项康!逆贼!你这个无耻狗贼!你明明有实力和我正面一战,为什么还要偷鸡摸狗?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儿大丈夫?!你出来,出来,本郡守要亲自和你一战!要和你亲自一战!” 发疯一样的挥舞着长矛,李由的愤怒吼叫直接带上了哭音,也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有项康这么龌龊恶毒的卑鄙小人,明明军队整体实力和士卒战斗力都占据上风,居然还是不肯堂堂正正的与自己正面一战?竟然还要偷鸡摸狗,玩阴的玩邪的,要象猫玩老鼠一样,先把自己玩一个半死,然后再给自己致命一击? “项康逆贼,难道你是天性如此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恶习难改 李由的绝望嘶吼没能挽救三川郡秦军失败的厄运,相反的,因为李由的顽强和固执,三川秦军还蒙受了更为沉重的损失,很多原本有机会逃出营地的秦军将士或是因为没有收到撤退命令,或是因为出于对李由的敬仰和爱戴,在少帅军将士已经攻破了中军营地的情况下仍然没有选择撤退或者逃跑,咬着牙齿留了下来做无谓的负隅顽抗,白白增添了许多无谓的牺牲,也给了少帅军这群卑鄙小人更加重创三川秦军的机会。 烈火浓烟中,擅长打混战顺风战的少帅军将士紧随着自军旗帜,在乱成一团的秦军营地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李由几次聚拢士卒试图阻拦,都很快被气势如虹的少帅军将士直接冲溃,吴卿相和罗奋等秦军将领舍死忘生,多次带着身边还能控制的秦军将士疯狂冲击项康的帅旗所在,都被少帅军将士力战杀退,营里的秦军越打越少,越打死伤越多,少帅军则是越冲越是肆无忌惮,越杀越是势不可挡,几乎将整个秦军营地彻底化为一片火海。 最后,李由是被他的亲兵强行架着逃出秦军营地,还不管李由如何的哭喊怒骂,亲兵都死活不敢松手,李由爱将罗奋被项康麾下的勇将龙且亲手斩杀,吴卿相负伤奔逃,三万多秦军彻底土崩瓦解,在黑夜中逃得四面八方都是,少帅军则毫不犹豫的追杀出营,死死咬住秦军的败兵大队不放,生擒李由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少帅军实在追杀得太紧,战场过于混乱,天色又太黑,稍微不慎就有可能让少帅军尾随着杀入济阳城内,所以逐渐冷静下来了的李由没敢奔逃回城,选择了带着秦军败兵直接冲向济水渡口南逃,结果也还好,济水渡口的浮桥依然还是在秦军的控制中,李由和一部分秦军将士这才得以顺利逃过济水,然而李由过河没过多久,济水渡口就迅速被少帅军攻占,无数的秦军将士被堵在济水北岸,李由再度放声大哭,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采纳了部下的建议,匆匆带着身边的残兵败将撤往外黄,同时派人四处传令,让失散的秦军将士逃回外黄与自己会合。 三川秦军的战斗意志依然让人赞许,除了李由在颖川一带的秦军新兵外,曾经跟随李由参与过荥阳保卫战的秦军老人主动投降者寥寥无几,很多的人宁可战死都不肯接受少帅军将士的招降,更多的秦军老卒则是四散而逃,或是逃到济阳城下缒绳入城,或是消失在黑夜远处,还有不少的秦军将士选择在黑夜中泅渡过河,南下去继续追随李由,导致少帅军斩获虽大,俘虏到的秦军士卒也相当不少,可是真正擒获的三川秦军老兵却数量不多。 三川郡秦军将士的顽强这次坑苦了李由,天色全明后,少帅军收兵回营,还没有来得及统计完战果和自军损失,项康不择手段挖来的周叔就匆匆来到了项康的面前,向项康进谏道:“右将军,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必须抓住战机马上全力追击,千万不能让李由匹夫有喘息的机会。不然的话,一旦让李由缓过了这口气,我们再想他彻底歼灭,就只会是难上加难了。” “马上出兵追击?”项康听了一楞,惊讶说道:“可是济阳城我们还没有拿下来啊?马上就出兵追击,我们和主力的联系不就等于是被切断了?” “少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周叔拱手说道:“贼将李由虽然能力一般,但是他太得军心,无数暴秦士卒宁可舍命追随于他也不愿接受我们招降,这样的人如果不抓住机会赶紧剪除,只要稍微给他一点时间,他很快就能重新聚拢起一支军队再次与我军为敌,到时候我们再想把他消灭,只会比现在难上不止一倍。所以末将认为,济阳我们可以回头再打,但是对李由绝对不能放虎归山,倘若错过这机会,我们将来必然要为之后悔。” 李由何等深得军心是项康亲眼所见,听了周叔的建议自然有些动摇,可是考虑到立即发起追击会失去和后方主力的联系,用兵一向谨慎的项康难免还是有些犹豫,周叔看出项康的心思,忙又说道:“右将军,末将知道你用兵谨慎,不喜欢弄险,但我们弃打济阳直接追击,也绝对不是冒险,李由已败,仓促之间绝无可能重新组织起太多军队,砀郡境内又只有一些暴秦军队的县兵守城,没有一支军队能够威胁到我军安全,我军即便孤军轻进,其实也危险不大。” “我不是在为我们的军队担心,是在为我们的主力担心。”项康说了一句心里话,道:“失去了和我们主力的联系,我们的主力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们很难及时回兵营救。” 周叔楞住,也这才明白项康一直还在挂念着楚军主力。但是还好,项康也很难决断,一咬牙又说道:“不过既然战机难得,那就马上出兵追击吧。我领命的时候,叔父交代过我要尽量抓住机会歼灭李由的暴秦军队,我如果错过了机会,三叔那边就又有话说了。” 言罢,项康当即颁布命令,让少帅军将士立即拔营起兵,南下去追击李由的残部,又以项冠率领骑兵为先锋,抢先南下去缠住李由的败兵大队,不给李由迅速逃远的机会。然后项康又派人北上联系项梁,向项梁禀报自军的情况,免得让项梁为自己担心。 就这样,在夜战疲惫的情况下,遵照项康的命令,少帅军将士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迅速收拾军帐装车,携带着粮草辎重出营集结,同时抓紧时间收编愿意加入少帅军的秦军俘虏。然而就在少帅军上下忙碌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对布衣荆钗的母女忽然步行来到了少帅军的营地旁边,竟然点名道姓要见项康目前身边的大红人周叔,出面接待的少帅军基层将领觉得奇怪,便赶紧派人领着那对母女来见周叔。 “魏媪(魏大娘)?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济阳?” 还别说,周叔还真认识这两名突然来投的民间女子,一见面就惊奇的向那对母女中的母亲打听询问。那位被周叔叫做魏媪的母亲却是眼睛一红,张口就流下了眼泪,说道:“周将军,我和女儿是从临济那边逃过来的,暴秦军队逼死了我们魏王,我们母女没有了依靠,连饭都吃不上,就只好准备去定陶投奔以前的朋友。路过济阳,又听说将军你就在这里,就先来投奔你了。” “原来是这样,魏王殉国,魏媪你没有依靠,日子是肯定过得很难。”周叔很是体贴的点头,又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魏媪,我们右将军的军纪严明,军队里不许携带家眷,现在济阳城又还在暴秦军队手里,你来投奔我,我没地方可以安置你啊?” 魏媪一听更是落泪,哽咽着哀求道:“周将军,看在故人的份上,能不能想想办法?我在定陶那边的朋友也未必靠得住,你如果暂时收留我们母女,等我们魏国重新复国,我又有了依靠,一定会重重报答你的。” 言罢,魏媪还拉着她的女儿向周叔当众下拜,流着眼泪连连恳求,周叔心软,无奈下只能这么说道:“这样吧,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见右将军,请他安排人手,护送你们去彭城暂住。” 魏媪一听大喜,慌忙向周叔连连拜谢,周叔则迅速找到了已经上马准备出发的项康,向项康说明情况,说带女来投的魏媪是魏国王室的宗室女,也是自己在魏咎国都临济城中就结识的魏国旧人,曾经小有交情,恳请项康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安排一辆马车和几个随从,护送魏媪母女前往彭城暂住,也给她们安排一点生计。 “周将军重情重义,这样的忙我当然得帮。”项康想就不想便说道:“不过从济阳到彭城的路上还有许多暴秦军队,太危险了,还是让她们和我们的军队一起走吧,白天给她们安排一辆马车,晚上让她们住在你的营地里,这样你也好照顾她们。” 周叔大喜,忙替旧交魏媪母女向项康道谢,回去把情况告诉给了魏媪母女后,魏媪母女也是欢喜不盛,忙向周叔一再道谢。可是项康派人送来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后,魏媪却又大失所望,还在登上马车后,悄悄对自己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儿低声说道:“还楚国的右将军呢,这么小气,送这么平常的马车给我们坐。女儿,你以后可要睁大了眼睛,象这样小气抠门的男人,千万不能看上。” 经过了这么一段小插曲后,少帅军很快就启程出发,迅速越过昨夜夺占的济水浮桥,扔下仍然还被秦军控制中的济阳县城南下,大步去追杀昨夜南逃的李由军残部,秦军济阳守军兵单力薄,无力出城阻拦,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少帅军渡河南下,不敢有丝毫动作。 事实证明周叔的全力追击建议无比正确,天色全黑时,先行南下追击的少帅军骑兵项冠所部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李由残部狼狈逃回外黄城中后,零星南逃的秦军败兵纷纷逃进城中继续追随李由,还不管少帅军骑兵如何截杀都阻拦不住,李由的军势迅速复张,保守估计也在外黄城里聚拢了四千以上的残兵败将。 “李由匹夫果然深得军心啊。”项康叹息了一句,说道:“即便换成了是我,昨天晚上打了这么大的败仗,恐怕也难在仓促间重新集结起这么多军队。” 旁边的周叔点头,又说道:“右将军,如果明天我们抵达外黄城下后,如果李由没有弃城南逃,请千万不要犹豫,一定得立即封锁外黄四门,马上赶造攻城武器发起攻城。不然的话,如果给了李由迅速加固城防的机会,以他的军队之顽强,我们再想拿下外黄小城,就肯定是难上加难了。” “那是当然。”项康点头,说道:“李由本来就是以守城而成名,我那敢重蹈吴广的覆辙,给他太多完善城防的时间?” 话虽如此,素来喜欢偷鸡摸狗和坑蒙拐骗的项康恶习难改,心里还是忍不住盘算道:“直接强攻肯定伤亡不小,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再阴一下李由,给我们减轻一些攻城的压力?” 第二天清晨,少帅军主力继续全速南下,正午时就顺利赶到了外黄城下与前锋骑兵会合,见秦军的旗帜仍然还在外黄城头飘扬,又确认了李由仍然还在城中,项康不敢怠慢,赶紧派遣军队封锁外黄四门,修筑工事阻拦秦军突围,同时一边迅速建立营地,一边分兵砍伐树木,赶造各种攻城武器,有条不紊的准备发起正面强攻。 匆匆安排好了这些事务后,还没等项康下马休息,外黄北门城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变化,李由的大旗和几面秦军将领的旗帜突然出现在外黄的北门城头,很明显是李由已经亲自登上了北门,亲自来查看少帅军的主力情况。结果看到那些秦军将领的旗帜,项康灵机一动,忙向项冠问道:“阿哥,有那些暴秦将领跟着李由匹夫逃进了外黄城?” “这个……。”项冠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阿弟,不好意思,这些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确定李由匹夫的得力部将吴卿相跟着逃进了外黄城里。” “李由的部将吴卿相进了外黄城?确定吗?”项康追问道。 “确定。”项冠答道:“吴卿相匹夫逃进城里的时候,我手下的骑兵抓到了他掉队的一个士卒,问到了可靠口供。” “这就行了。”项康鼓掌,然后立即向陈平吩咐道:“陈平先生,麻烦你以我的口气,马上给李由的部将吴卿相写一道书信,以我的名誉感谢他帮助我们前天晚上攻破李由的营地,请他再接再厉,在我们攻打外黄城时继续充当内应,帮我们拿下外黄,擒杀李由匹夫。事成之后,我封他为裨将军,安阳君,另外再赏他黄金千镒,美女十名。” “呵呵。”陈平一听笑了,道:“右将军,你还真是不坑一下敌人不习惯啊。” “的确是习惯了。”项康恬不知耻的笑笑,说道:“一道书信不费什么功夫,但如果得了手,我们再想攻城就轻松了。” 陈平含笑点头,立即让人取来绢笔作书,旁边的周曾却是有些担心,说道:“右将军,陈平先生,此计虽妙,但我们如何才能让李由匹夫看到这道书信呢?” “不难。”项康和陈平异口同声的回答道:“从我们抓到的俘虏里,随便找两个靠不住的出来,随便给点赏赐,让他在晚上摸到外黄城下去归队,让他替我们给吴卿相送信就行了。” 周曾无言,半晌才在肚子里腹诽了一句,“狼狈为奸!” 在濮阳战场曾经把项康恶心得不浅的无耻离间再度登场,遵照项康的吩咐,陈平安排人手,很快就从刚收编的秦军俘虏中找出了两个曾经跟随着李由参与过荥阳保卫战的秦军老卒,先是好吃好喝的哄骗一番,然后又赏给了他们每人两镒金子,让他们携带项康亲笔签名的书信在夜间出营,摸到了外黄城下请求归队,然后乘机给李由身边很是得力的秦军战将吴卿相送信。 被项康和陈平这对无良搭档料中,缒着绳子登上了外黄城墙后,两个秦军老卒中虽然有一人比较动摇,另一人却马上把吴卿相卖得干干净净,守城的秦军士卒不敢怠慢,赶紧把这两个秦军老卒押入城中,连人带信的交到了李由的面前。 出于对吴卿相的信任,看完了项康鬼话连篇的无耻书信后,李由的第一反应是绝不相信,可是离间计最恶心人的一点就是只要生出怀疑,心里就难免会有一个疙瘩,再加上陈平的文笔又好,把吴卿相和少帅军暗中勾结的无耻勾当描写活灵活现,怎么看怎么象是真有其事,所以辗转盘算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的清晨,李由还是叫来了吴卿相,当面把项康的书信交给了他阅看。 可想而知吴卿相在看到了这道书信后的愤怒,还没把信看完,吴卿相就已经额头青筋暴跳,放声狂吼道:“郡尊,冤枉啊!末将对你和对大秦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和楚贼暗中勾结,还帮楚贼攻破我们的营地?上前天晚上,末将为了你死命而战,这一点有无数将士可以证明!你要相信末将啊!” “吴将军放心,我绝对信得过你。”李由好言安慰道:“我把这道书信交给你看,也没有其他意思,主要是昨天晚上项康逆贼派人送信时,城上守军中已经有些人知道了这件事,军中搞不好已经出现了传言,所以我必须得告诉你这件事,让你心中有一个底。” “什么?我们的军队里,已经有人在传扬这件事了?”吴卿相差点没有气疯,大吼道:“郡尊,末将多的话也不想说了,给我一支军队,让我带出去和楚贼拼命!让我们的将士都看一看,我吴卿相是不是那种卖国求荣的无耻小人!” “吴将军,不要冲动!”李由一听大惊,赶紧劝阻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只能据城而守,怎么可能出兵与楚贼交战?将军放心,我绝对信得过你,我这就下禁口令,不许任何人在军队里散播对你不利的谣言。” 李由没有多少时间安抚爱将,还没等李由把吴卿相的怒气劝下来,外面就有亲兵飞报,说是项康已经亲自率军出营,正带着连夜赶制的攻城武器直接向着外黄北门杀来,李由闻报不敢怠慢,赶紧招呼吴卿相跟随自己一同上城,去城上观察少帅军的情况,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的吴卿相不但脸色铁青如墨,咬牙欲碎,双手的十指关节,还已经攥得发白! 顺便说一句,秦汉之交时任侠风气仍然盛行,极其重视个人尊严,象项康和刘老三之流的厚脸皮凤毛麟角,更多的人依然遵从古风,即便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有可能去杀人或者自杀,李由一手提拔的爱将吴卿相,还恰恰就是这一类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卑鄙与伟大 不愿给秦末守城名将李由太多的备战时间,从来就不喜欢正面攻坚的项康这次终于硬气了一把,总数只有两万三千左右的兵力一口气出动了两万余人,气势汹汹的直接杀奔至外黄城下,同时留守营地的少帅军将士也仍然在抓紧时间赶造攻城武器,早早就摆出不拿下外黄小城绝不罢休的架势。 少帅军主力的倾巢而出并没有吓住大秦帝国的最争气官二代李由,在保卫荥阳的时候,兵力多达二十余万的吴广大军李由都见过,也从没有怕过,更何况总兵力只有吴广大军十分之一的少帅军? 让李由担心的是外黄小城的城防情况,一座普普通通的县级小城,夯土城墙高不及三丈,厚不到丈半,陈旧残破,守城器械也明显不足,护城壕又浅又窄,即便在这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拼命挖掘,壕宽也不过丈半多些,即便是普通的壕桥车,也可以轻松在壕沟上搭建起过壕道路,能够起到的阻拦作用相当有限。 军队的情况更让李由揪心,虽说三川老兵斗志顽强,即便在济阳战场遭到了惨败,也先后有超过五千的秦军将士先后逃回了外黄归队,可是武器却损失严重,最为重要的弓弩羽箭更是严重缺乏,根本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另外外黄城里的居民也早被反复的拉锯战吓成了惊弓之鸟,不愿主动为秦军守城提供帮助,逼得官声不错的李由只能是动用军队,才逼迫了城内居民参与后勤工作,民心的支持程度严重不足。 内忧外患,困难重重,但李由依然还是神情镇定,迅速将手中仅有的五千多军队分为五队,其中四队分别值守四门,自领一队担任总预备队,号召秦军众将抱着必死的决心全力守城。然而秦军众将一起抱拳答应后,蒙受了不白之冤的爱将吴卿相却突然跳了出来,向李由拱手说道:“郡尊,请让末将统兵守卫外黄北门,正面迎击楚贼主力!” 少帅军主力已经开始外黄北门城外排列阵式,主攻方向八成应该是外黄北门,李由也和吴卿相是一样的判断,但是考虑到吴卿相正处暴怒欲狂的状态,李由难免有些犹豫,头一次不想让自己亲手提拔的得力部将吴卿相挑起最重的担子。吴卿相见李由犹豫,心中不由更是委屈愤怒,又大声说道:“郡尊,请让末将守卫外黄北门!” 看了一下双眼已经通红的吴卿相,李由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守北门,但小心点,千万别冲动。” 吴卿相大声答应,赶紧派人传令,让李由划拨给自己指挥的军队迅速登上外黄北门,满脸杀气的等着少帅军发起正面强攻。李由则迅速安排了其他三门的守军,然后也不急着回城休息,一边让预备队在城中集结侯命,一边留在北门城上,居高临下观察少帅军的攻城部署情况。 与此同时,少帅军也已经做好了攻城准备,不过项康却并没有急着安排攻城军队和主攻方向,还是在少帅军游骑确认了吴卿相的‘吴’字旗号是出现在外黄北门城头后,项康这才果断发号司令,道:“郑布,你率军攻打外黄西门,朱鸡石打南门,丁疾,龙且,你们俩各领本部人马,强攻外黄东门,担任主攻!” 被项康点到名字的少帅军众将答应,立即带着所部人马向各自负责的战场开拔,旁边的周叔有些奇怪,问道:“右将军,我们的主力在外黄北门城外列阵,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主攻外黄东门?” “忘了昨天我写给吴卿相吴将军的书信了?”项康微笑问道:“既然吴将军是我们的内应,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攻打他镇守的北门?这不是手足相残,白白便宜了李由匹夫么?” 周叔听了苦笑,说道:“右将军,末将算是服了你了,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没忘了离间构陷,让吴卿相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和项康希望的一样,不一刻,少帅军各部迅速进入了各自战场,在战鼓声中同时向外黄东西南三门发起进攻后,惟一没有受敌的吴卿相顿时就气爆了肚皮,在北门城上放声怒吼,“项康小儿!你为什么不打北门?为什么不打北门?!” “项康小儿为什么不打北门?”李由的心中也是万分狐疑,可是战斗已经展开,李由也没时间和心情去留意爱将吴卿相的反应,只是匆匆赶往少帅军投入兵力最多的东门战场,亲临第一线督促军队作战。 战前已经做好了充足动员准备的少帅军这次打得十分坚决,长盾队才刚在外黄城外建立起临时工事,长盾后的弓弩手就马上施放羽箭,拼命压制城上守军,然后推着壕桥车的少帅军步兵呐喊而上,顶着秦军的弓弩直接冲到护城壕边上,不惜代价的全力抢搭过壕桥梁,付出了一定死伤打开了二十余条进兵道路后,丁疾和龙且两军立即发起冲锋,抬着粗糙的飞梯直接冲击外黄城墙,另有一队少帅军步兵推着撞城车冲击城门,守城秦军奋起迎战,猛烈的喊杀声也随之冲天而起。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少帅军的飞梯接二连三的搭上外黄城头,先登勇士不断冲锋而上,即便飞梯接二连三的被守城经验丰富的李由军士卒抬着撞木撞翻,梯上士卒惨叫着接连摔下飞梯,少帅军将士也锲而不舍,吼叫着很快又把被撞翻的梯子重新举起,再次搭上城墙,冲锋不断。而一旦有少帅军将士冲上城墙,城墙顶端更是马上血花四溅,血肉横飞,转眼间就有无数血点从城上洒下。 城门这边也是一样的惨烈,秦军抛出的条石带着风声不断落下,把木制结构的少帅军撞城车砸得木断车裂,也将推车而进的少帅军将士砸得脑浆迸裂,筋断骨折,但前一辆撞城车被毁,后一辆撞城车又马上毫不犹豫的跟上,同时长盾后的少帅军弓弩手也集中火力,尽可能的把羽箭射向城门上方,拼着命的为撞城车队分担压力。 残酷的激战继续持续,秦军方面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因为李由麾下的秦军将士这次面对的,已经不再是荥阳大战时吴广麾下的乌合之众,而是组织严密并且实战经验丰富的少帅军百战之师,无论经验还是战斗力都在他们之上的强大敌人。激战不过一个时辰,少帅军将士就先后多次冲上外黄城头,秦军虽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很快就把上城之敌尽数追杀,然而时间久了体力下降后,却还是让几名少帅军将士成功冲上城墙并且抢占了一点城头阵地,逼得秦军的东门守军只能是赶紧出动预备队救急。 南门战场和西门战场也是一样,虽然不是主攻,可郑布和朱鸡石二将却明显不想把功劳让给打主攻的丁疾和龙且,全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力气催军攻城,杀得兴起,朱鸡石还干脆亲自带军上阵参与蚁附战,极大的鼓舞了少帅军将士的士气,也给秦军的南门守军带来了更加沉重的压力。 形势明显对少帅军有利,但项康却依然还是没有下令向外黄北门发起进攻,反倒又派周叔率领一军增援东门战场,在外黄东门外集结更多兵力加强进攻。李由见情况不妙,也只好匆匆命令秦军预备队赶来东门城下侯命,以便随时登城增援。 这个时候,秦军准备不足的弱点也逐渐开始暴露,先是城门上方的条石用完,被迫改用柴草纵火焚烧少帅军的撞城车,接着远程压制的羽箭也逐渐稀落,逼得李由只能是临时派人进城四处收集少帅军射进城里的羽箭,送上城头给守军使用。另外羊头石和灰瓶也迅速大量消耗,再是如何强迫民众运送上城也跟不上消耗速度。 “贼军动手太快了,多给我几天的准备时间就好了。” 心中哀叹的时候,让李由魂飞魄散的事情突然发生,先是外黄北门的方向传来巨大的喧哗声和吼叫声,然后又有士兵跌跌撞撞的跑来禀报,道:“郡尊,不好了!吴将军他打开北门,带着我们的军队冲出去了!” “吴卿相?!”李由差点没被吓昏,大吼道:“他出城干什么?谁叫他出城的?!” 这一瞬间,李由心中甚至还一度生出怀疑,暗道:“难道吴卿相真是叛徒,打算向项康小儿献城?” 吴卿相用行动证明了他对李由的忠诚,率军出城后,吴卿相所部奔驰如飞,迅速绕到外黄东门战场,毫不犹豫的向正在猛攻外黄东门的少帅军队伍发起冲锋,把正在蚁附登城的少帅军将士杀得措手不及,被迫停止攻城掉头迎战,一度危如累卵的东门战场也因此化险为夷,逼得东门外的少帅军队伍只能是集中力量,优先对付舍命出击的吴卿相所部。 有利就有弊,见吴卿相率军冲出,项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命令蓄势已久的晁直军大步出击,正面攻打吴卿相负责的外黄北门阵地。李由虽然也反应奇快,立即命令自己的预备队赶往北门增援,接替吴卿相守卫北门战场,然而等秦军预备队匆匆进入了北门阵地时,少帅军还是抓住了机会迅速搭建起了过壕桥梁,直接向北门城墙发起了进攻。 这里不得不称赞一下吴卿相所部的勇猛顽强,面对着郑布、龙且和周叔三支军队的合力夹击,兵力不过数百人的吴卿相所部依然左冲右突,勇不可挡,一度把实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少帅军杀得都有些难以招架,杀得兴起间,吴卿相还在阵上脱去盔甲,光着膀子挺矛冲杀,每捅一矛还疯狂大吼一声,“楚贼!受死!受死!” 受吴卿相激励,他麾下的秦军士卒也是个个卖力,人人用命,紧随在吴卿相的身后奋力冲杀,甚至还一度逼退了少帅军猛将龙且的队伍。然而孤阳不长,孤阴不生,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军士卒的体力下降,吴卿相所部还是逐渐被少帅军四面合围,无论如何冲杀都突不出少帅军的包围,吴卿相身边的秦军士卒也因此越来越少。 汗水出现在了李由的额头,旁边的秦军将士也是个个心急如焚,争先恐后的向李由说道:“郡尊,吴将军快不行了,再不出兵接应,他的军队就回不来了!请郡尊下令,出兵接应吧。” 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懊悔自己没有绝对信任吴卿相之余,心中愧疚的李由犹豫了许久,还是吩咐道:“出兵五百,去把吴将军救回来!” 缺乏军事天赋的李由做出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选择,五百名秦军士卒从外黄东门杀出后,不但没能救出陷入重围的吴卿相军队,还马上被少帅军分兵战住,白白牺牲了无数士卒的宝贵生命都没能接应吴卿相回城,几次冲锋都被少帅军力战杀退,最后不得不狼狈退回城内,还在匆忙回城时险些被少帅军乘势杀入了城内。 这个时候,吴卿相身边的秦军士卒已经只剩下了一百多人,突围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同时吴卿相本人也在激战中多处负伤,满身血染,但吴卿相还是毫无惧色,依然还在大声吼叫,“三川郡的儿郎们,杀!就算是死,也要拉足了垫背的!” “杀!”残余的秦军士卒纷纷怒吼响应,继续跟随在吴卿相的身后,再一次向十数倍于己的少帅军人群发起冲锋,用鲜血和宝贵的生命证明了他们的忠诚与勇气,也衬托了某个卑鄙小人的无耻嘴脸…… 最后,吴卿相带出城外的六百多名秦军将士全部阵亡,无一投降,吴卿相全身受伤无数,连肠子都流出了体外,却至死都怒目圆睁,双手紧握长矛,悲壮神情让少帅军将士都忍不住为之哭泣。 吴卿相的负气出击虽然证明了他的忠诚,却严重的打乱了李由的守城部署,不但白白浪费了大量的宝贵兵力,还逼得李由把预备队尽数投入北门战场,手中再无机动兵力可用,等少帅军重新整理了队伍,再次向着外黄东门发起猛烈进攻时,李由便再没有了任何的办法,只能是亲自披挂上阵,带着已经损失严重的东门守军拼命死守,用鲜血和生命抵御少帅军的如潮攻势。 下午申时将过,少帅军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先后登城得手,夺占了多处城头阵地,攻入外黄城内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众人纷纷劝说李由退回城内变换服装,以便在城破后混入士卒人群逃命别走。李由断然拒绝,拿着长矛只是继续冲杀,宁死都不肯退后半步。 酉时初刻,外黄东门被少帅军的撞城车撞开,少帅军蜂拥入城,外黄宣告城破,李由被迫撤下城墙,一边率领秦军将士与少帅军展开巷战,一边努力收拢城内秦军,准备在天色全黑时发起突围。可惜项康却对此早有准备,早早就命令少帅军将士死守外黄四门,绝不容许让李由突围得手。 天色全黑后,李由军开始发起突围,可惜少帅军将士已在外黄四门都部署了重兵守卫,不管李由军如何左冲右突,都死活冲不出外黄城门,被死死困在了到处都是烈火浓烟的外黄城市内,同时少帅军重兵入城,全力追杀说什么都不肯放弃自己旗帜的李由残部。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三川秦军就是再怎么的意志顽强,军队里还是出现了无数的动摇者,纷纷在少帅军将士的威逼下抛弃武器,跪地投降,李由身边的秦军士卒也因此迅速减少,才刚到二更身边就已经只剩下了三百余人,还被钟离昧和龙且两支少帅军四面包围,困死在外黄的西门附近。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此起彼伏的口号声铺天盖地,将被困的李由残部彻底淹没,招架不住心中的恐惧,很多被困的秦军将士被迫放下了武器跪地投降,然而李由却依然带着残存的将士组成圆阵,抵挡少帅军从四面八方发起的进攻。 “李由将军!我们敬你是一个壮士!投降吧!我们绝对不会杀你!” 龙且的大嗓门吼出的声音,清晰传入李由的耳中,满脸满身都是鲜血的李由却只是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大秦丞相长男,岂能向逆贼投降?!” “大秦丞相长男,岂能向逆贼投降?!” 这也是大秦第一官二代李由在生命中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半刻多时间后,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亲兵的李由在奋力厮杀间,不小心被一支突如其来的长矛捅中小腹,直接洞穿身体,继而又被更多的长矛刺中,胸腹血流如注,口中嗬嗬,流血不断,但李由依然握紧了长矛,努力用长矛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至到断气都没有倒下,站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送李郡尊!” 伴随着龙且和钟离昧二将的同时大喝,在场无数的少帅军将士一起拜倒,流着眼泪向李由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敬仰与钦佩。而当李由的遗体被送到了项康的面前后,得知了李由战死的经过,又亲眼看到了李由到现在还没有合上的双眼,项康也不由潸然泪下,向李由的遗体下拜,哭泣说道:“李郡尊,你没给你的父亲丢脸。” 事后,出于对李由的尊敬,项康不但决定派人把李由的遗体送回他的下蔡老家安葬,还同意了叔孙通的建议,在外黄城外设灵祭祀李由,并允许刚收编的秦军俘虏和被俘的秦军将士到灵前祭拜,以此收买人心。然后也和项康希望的一样,见项康如此仁至义尽,很多意志顽强的三川秦军将士也改弦易辙,自愿加入了少帅军的队伍,让项康又从李由的身上榨出了不少的油水。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祥预感 外黄之战的持续时间不是很长,从少帅军主力兵临城下到成功拿下外黄城池并歼灭李由的残部,前后只用了不到两天两夜的时间,但战事之激烈,士卒的体力消耗之巨大,却丝毫不亚于经历了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再加上此前在济阳战场少帅军主力就是连续作战,没做任何休息休整就奔袭到外黄发起攻城,所以即便是成功取得了胜利,少帅军主力还是从上到下都疲惫不堪,急需时间休息。 项康本来就喜欢表演自己爱兵如子的虚伪面目,发现这一点后,项康便果断放弃了立即回师攻打济阳的预定计划,下令让少帅军将士在外黄城外休息三天,然后再回师北上济阳,重新打通与楚军主力的联系,同时倾尽手中所有,以好酒好肉犒劳三军,换来了少帅军将士的齐声欢呼,喜笑颜开。 项康或许应该后悔自己没有立即带着军队北上,三天后,秦二世二年的七月初四,计划在第二天出发北上的少帅军主力早早就将粮草军械全部装车,准备第二天清晨出发北上,不料傍晚时天空阴云逐渐密布,星月无光,刚到下半夜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还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都不见收歇,项康怜惜士卒辛苦,便采纳了周曾的建议,下令让军队继续休息,打算等雨停了再出兵北上。 等待的结果让项康十分傻眼,这场大雨下下停停,时大时小,竟然接连下了三天都不见天空放晴,到了第四天仍然是雨水连绵,道路更是被连绵雨水浸泡得又湿又滑,难以行进。项康隐约发现不对,忙召集军中文武议事,讨论应对之策。 “右将军,我们将士的雨具不足,要不再等几天吧,反正上将军也没派人来催促我们北上,我们的粮草也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我们犯不着冒雨行军,给士卒增添辛苦。” “再等一等吧,我就不信了,这天真的会下漏,这样的大雨会一直下个不停。” 讨论的结果是为了军中士卒着想,少帅军众将大都认为应该再等几天,项康虽然也不想让无数少帅军士卒被大雨淋出病来,可是心里却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样的连绵大雨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思来想去后,项康虽没有决定立即冒雨北上,却还是一边派人信使北上与主力联系,了解主力目前的情况,一边让士卒在外黄周边尽量收购蓑衣和斗笠等雨具,以便在必要时冒雨行军。 连绵的大雨除了让项康心中不安外,也让项康的心情颇为烦闷,为了解闷,是日下午,项康乘着雨势暂时转小,披着蓑衣领了一队亲兵在营中随意巡视,了解军队里的目前情况,不料在巡视到周叔军的营地里时,项康无意中远远看到,两名女子竟然打着竹伞进了周叔的军帐,心中惊奇之下,项康还脱口说道:“女人?我们的军队里,怎么会有女人?” “右将军,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旁边的亲兵队长许季笑道:“你忘了,是你亲口答应让周叔将军把他认识的两个魏国女子带进我们的军队里,还派人给她们送了一辆车。” 还是得许季提醒,已经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的项康才想起是有这么一件事,不由笑道:“对,是有这么件事。我还奇怪呢,周叔这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会叛变革命,私自把女人带到军队里。” 生出了兴趣,又闲得正无聊,项康干脆领了亲兵直接到了周叔的军帐门前,没让卫士通传就直接看到,又一眼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子正在周叔面前喋喋不休,周叔却是满脸为难,然后还没等项康听清楚那中年女子具体说些什么,周叔就突然看到了项康,忙起身问道:“右将军,你怎么来了?” “闲得没事,随便过来走走。”项康顺口回答,又好奇的问道:“周将军,这两位,就是你说的魏国宗室女了?” “回右将军,是。”周叔点头,又赶紧给项康介绍道:“右将军,这位便是末将在临济时的旧友魏媪,这是她的女儿薄姑娘。魏媪,薄侄女,还不快见过我们楚国的右将军?” 魏媪和她的女儿还算懂些礼节,马上就一起向项康盈盈下拜,恭敬行礼,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看清楚那魏媪的模样,将近四十的年纪,容貌还算端正,但气质甚是精明强干,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中年妇女。再等看清楚魏媪的那个女儿模样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虞家姐妹见面的项康又心中一动,原来魏媪的这个女儿竟然是一个容貌颇为动人的美貌少女,姿色虽不及虞家姐妹,却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在民间难得一见。 也还好,项康的渣男程度虽然在这个时代数一数二,自制力却还算不错,即便心中微微有些动摇,也没有露出什么猪哥模样,只是微笑着向魏媪母女说道:“二位不必多礼,起来吧,魏媪,在我们军队里住得还习惯吗?” “右将军,小女就是为了这事来的。”魏媪也没客气,很是委屈的说道:“天天下大雨,小女和女儿住的帐篷地面早就湿透了,只能是睡着木架子上,小女来求周将军让人在城里给我们母女安排一个住处,他又不敢做这个主,一直没答应。” “这女的厉害,年纪再大点绝对是一个广场舞组织者,周叔只和你是朋友,又不贪图你什么,给你在军队里安排一个住处管你管你喝就够了,竟然还要得寸进尺。” 项康心中嘀咕,脸上却没有流露不满,只是微笑说道:“魏媪,别怪周将军不帮你,是我有命令,除守城军队外,任何人不得进城。再说了,几天前的大战把外黄城里烧得厉害,城里现在连象样的房子都没有几间,周将军就算想在城里给你们安排住处,也找不到象样的地方,所以你们还是委屈一下吧。” 魏媪一听大失所望,又哀求道:“右将军,那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一张床榻,睡在几根硬木头钉的木架子上实在是太难受了。” “魏媪。”周叔有些忍无可忍,说道:“我们右将军寝帐里都没有床塌,睡的同样是木架子。” “右将军也睡木架子?”魏媪有些不敢相信,还说道:“右将军,你这样的贵人,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想要床榻,你随便一张嘴,要多少没有啊?” “习惯了。”项康笑笑,又随口说道:“这样吧,我那里还有几张毛皮,一会我叫人给魏媪你们送来,这样你们晚上休息可以舒服一些。” 魏媪一听大喜,忙向项康千恩万谢,然后也还算懂事的赶紧告辞离开,领着女儿回帐去等待项康派人送来毛皮,项康和周叔也没挽留。不料魏媪那个女儿走出了军帐后,又忽然快步回到了项康和周叔的面前行礼,语气诚恳的说道:“右将军,周叔父,谢谢你们了,其实小女也不喜欢讲究,如果你们不方便的话,也不用特意照顾小女和母亲。” 迅速说完,魏媪的漂亮女儿又向项康和周叔行了个礼,然后才转身飞快出去。 还是在魏媪女儿走后,周叔才满脸歉意的向项康说道:“右将军,真是对不住,又给你添麻烦,早知道魏媪这么难伺候,当初在济阳我就不该好心收留她。” “小事一桩。”项康笑笑,又好奇问道:“周将军,这位魏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你都对她这么照顾了,她还在贪心不足?” “她真的只是我的旧友。”周叔怕项康误会,忙解释道:“不过她也的确是我们魏国的王室之后,男人又死在了江东,无依无靠的,我家世世代代都是魏人,念及魏国的宗室情分,见她可怜,所以就收留了她。” “周将军果然是善良君子。”项康笑笑,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如果换成了是我,收留照顾没问题,不过得先把她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儿送来做报答,晚上帮我捂个脚什么的。” 坐下来继续说了几句闲话后,项康又随口把话题扯到了现在的战场情况上,说道:“周将军,今天升帐议事,众人都劝我在外黄多住几天,等雨停了再进兵,我也没有反对。但我心里总是担心,你说我们如果不赶紧北上和主力会合,我们的主力在濮阳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瞒右将军,其实末将心里也有一些忐忑。”周叔说道:“虽然我们的主力连战连胜,已经把章邯匹夫逼得只能是死守濮阳。但我心里一直在怀疑,章邯匹夫坚守濮阳不出,恐怕未必是真的没有了还手之力,倘若战机出现,绝对不能排除章邯匹夫又象在襄贲一样,突出奇兵,又把我们的主力杀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章邯匹夫的拿手好戏。”项康点头,又说道:“那我们因为大雨在外黄长期耽搁,会不会导致主力陷入险境?要不要冒雨行军,尽快撤回濮阳去回援主力?” 周叔没有立即回答,半晌后才说道:“右将军,别怪末将言出不逊,倘若你有把握能够左右上将军的决策,让上将军对你言听计从,那我们倒是不用犹豫,不管再怎么辛苦都应该尽快回师濮阳。倘若右将军你没有这个把握,那我们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我们这点军队,就算回到了濮阳,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轮到项康沉默了,半晌后,项康才叹了口气,说道:“周将军如果不是真心为我着想,是不会说这样的话,没错,没把握说服叔父采纳我的建议,我们这两万多军队就算立即回到濮阳,也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相反还有可能被主力连累,赔光我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本钱。” 话虽如此,两天后,见外黄一带的大雨仍然连绵不停,很有大局观的项康在心中益发不安的情况下,还是下定了决心,不顾雨水连绵道路泥泞,坚持带着两万多少帅军回师北上,取道济阳回兵增援主力。 天的确是下漏了,北上期间,大雨依然是下下停停,始终不见半点收歇之势,不但导致少帅军主力行军困难,体力消耗巨大,还让项康本人在回兵期间染上了风寒,才刚到济水南岸就发起了高烧。但项康不敢休息,仍然带病指挥军队在河面暴涨的济水河上搭建桥梁,同时派人把招降书送进了济阳城内,劝说已成孤军的济阳守军主动放下武器投降。 抵达济水的第二天上午,两道简易便桥在济水河上搭好,然而还没等项康下令军队开拔过河,此前派去济阳城中劝说守军投降的少帅军使者随从就哭哭啼啼的回到了项康的面前,不但带来了济阳守军断然拒绝投降的答复,还带来了少帅军使者的首级。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就不成文的规矩,此前即便是项康遣使联络章邯本人,章邯也从没对少帅军的使者下过毒手。这会已成孤军的济阳守军竟然做得这么绝情,在场的少帅军众将当然是个个暴跳如雷,纷纷怒吼道:“好大的胆子,敢杀我们的使者!过河,马上过河!过了河马上攻城,把城里的暴秦军队全部杀光宰绝,一个不留!” 吼叫着,少帅军众将还争先恐后的向项康请令,请求担任先锋向济阳城发起进攻。然而双颊烧得通红的项康虽然头脑昏沉,神志却十分清醒,盘算了片刻后才说道:“各位,你们没发现这事情有些奇怪吗?济阳虽然距离濮阳有一百多里,但城里的暴秦军队不可能不知道章邯匹夫没有办法出兵增援他们,李由又已经全军覆没,他们已经是孤立无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还敢把我们的使者斩首,故意激怒我们?他们就不怕我们攻破济阳,把他们杀得鸡犬不留?” 少帅军众将愕住,这才发现情况是有一些不对,然后晁直还疑惑的问道:“右将军,这么说,你怀疑济阳的暴秦军队是想故意激怒我们,引诱我们尽快渡过济水?” “敌情不明,我们又和主力失去了联系,必须得小心一些。”项康强打着精神说道:“而且我们想要攻下济阳,现在也没有那么容易了,连日大雨,我们的弓弩筋弦已经被水气浸软,没办法开弓放箭,只能全靠蚁附攻城,想顺利破城的难度很高。一旦久攻济阳不下,战场又突然出现变化,我们肯定很难防范。” 晁直点头,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暂时不要过河,先守住便桥,多派人手北上,打探我们主力的情况,然后……。”昏昏沉沉的还没把话说完,烧得眼睛都在发红的项康突然脑袋一歪,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等项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军帐之中,躺在了一张临时赶制的床榻上,身上还盖了两张厚厚的毛皮,然后项康又动了一动后,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便随之传入耳中,“醒了,醒了!许将军,右将军醒了!” 坐在地灶旁的许季跳起,赶紧过来查看项康的情况,先是摸了摸项康的额头,又问了一下项康的情况,确认项康已经苏醒后,这才赶紧派人去通知少帅军众将。然后项康才发现,曾经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魏媪女儿竟然也在帐中,还端来了一碗热汤,用调羹舀了,小心翼翼的吹凉,在许季的帮助下给自己喂水。 嘴里干渴得厉害,直到喝完了大半碗开水后,项康才声音沙哑的问道:“薄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是周叔父叫我来的。”魏媪女儿粉颊微红,说道:“周叔父说你病了,女孩子照顾人细心些,就叫我来帮着照顾你。” “辛苦你了。”项康微微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右将军,快三更了。”许季抢着回答,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右将军,我们和上将军的主力联系上了,幸亏你没有让我们过河,我们的主力已经不在濮阳了。” “我们的主力已经不在濮阳了?”项康听了一惊,忙问道:“那我们的主力去了那里?” 没等许季回答,陈平、项冠和周叔等少帅军文武就已经一起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七嘴八舌的向项康询问身体情况,项康随口回答,又赶紧问道:“我们和主力联系上了?具体是什么情况?” “右将军,是这样。”陈平答道:“是上将军主动派来的信使联系上我们的,实际上在四天之前,因为大雨不停,没办法继续发起攻坚战,上将军就已经放弃了攻打濮阳,带着我们的主力南下,准备拿下定陶建立济水防线,等天气好转以后再想办法歼灭章邯的主力。另外上将军还让我们尽快移师定陶,去和他的主力会合。” “四天前?”项康听出情况不对,忙问道:“为什么叔父四天前就已经撤离了濮阳,他的信使今天才联系上我们?” “和我们联系的道路被济阳的暴秦军队严密封锁,我们的信使没办法走济阳直接南下。”陈平答道:“就只好绕道宛胊,从宛胊直接南下外黄,到了外黄才知道我们已经北上,又追了上来联系我们,再加上道路难走,所以耽搁了时间。” 项康无语,再细一盘算后,项康发现情况不对,忙吩咐道:“快,传令全军各营将领,明天一早就拔营东进,去定陶和我们的主力会合。” “阿弟,你病得这么厉害,再休息两天吧。”项冠劝道:“叔父那边如果问起,我回替你解释。” “不能休息。”项康强打精神说道:“定陶是在济水南岸,我军想要攻城必须要先过济水,现在济水又水位上涨,渡河困难,章邯匹夫如果抓到了这个战机发起突袭,我们的主力就会有危险。我们也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得马上东进,过去增援接应叔父。” 注:秦二世二年七月的中原大雨并非笔者杜撰,《史记》记载,当时天大雨,三月不见星!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昙花一现 如果项梁能够听得进冯仲的劝,早些带着楚军主力撤离濮阳战场,那么肯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秦朝末年的历史走向,也很可能回彻底改写。 此前项康之所以被项梁打发了南下阻击李由率领的秦军援军,关键原因并不是项梁中了章邯的离间计,对项康生出了怀疑,而是因为项康战术理念与项梁严重不合,又坚持己见,说了许多让项梁觉得厌烦的话,项梁想眼不见为净,所以才故意安排项康单独率军南征。可项梁没有想到的是,项康走了后,性格有些懦弱的冯仲竟然接了项康的班,又在自己面前担当碍眼角色。 冯仲也让项梁不高兴,原因当然是冯仲和项康一样,坚决主张楚军主力尽快撤离濮阳,撤退到济水一线建立防线,优先消化楚军的已得胜利成果,只顾着表达自己的主张,却忘了考虑项梁的感受。而更糟糕的是,冯仲还不如项康精乖,不知道如何给项梁做台阶下,说话让项梁觉得更不中听。 其实早在项康率军离开濮阳时,项梁就已经隐约发现了自己强攻濮阳是一步错棋,不但浪费了乘机抢占土地城池的宝贵时间,还白白牺牲了无数楚军将士的性命,只不过强攻濮阳是项梁不顾项康的坚决反对自己拿定的主意,一旦收手肯定会让别人在背后耻笑,颜面上挂不住,所以不管是项康劝还是冯仲劝,爱面子的项梁就是不想松口认错,说什么都就此放弃,最后被冯仲劝得急了,项梁还在项康走后,又一次向秦军在濮阳城外的营地发起正面强攻。 这一战打得十分激烈,秦军各部轮流上阵,持续强攻秦军营地正面,还先后两次成功冲进秦军营地,逼得章邯被迫动用最后本钱陇西精锐全力反击,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这才把冲进营里的楚军将士驱逐出去,险之又险的守住营地。然而楚军毕竟是正面强攻,杀敌虽然不少,自身的损失却更加巨大,战果完全就是得不偿失,所以项梁难免更是恼羞成怒,颜面无光。 冯仲也很不长眼色,强攻失败后的第二天一早,冯仲就又跳了出来力劝项梁撤军,项梁忍无可忍,拍案怒吼道:“要撤你一个人撤,把军队交出来,你爱去那里去那里!没胆量和暴秦军队正面硬拼,你就给老夫交出兵权,到盱台去侍奉楚王!” 见项梁动了真怒,性格比较懦弱的冯仲只能是老实请罪,从此不敢劝说项梁半句,其他的楚军文武也是个个噤若寒蝉,即便明知道濮阳已经很难拿下,也不敢提出半点反对意见。 最后,还是连绵的秋雨给了项梁下台阶的机会,大雨不断,楚军主力运粮困难,弓弩筋弦被雨水浸软,无法再开弓放箭,同时战场泥泞,各种攻坚武器也难以搬运,早就骑虎难下的项梁这才以此为由,松口下令撤军。不过为了面子,不甘心就此失败的项梁又断然拒绝了楚国令尹宋义提出的建议,没有带着楚军主力走驰道撤回乘丘建立济水防线,选择了走县道南下定陶,准备拿下东郡的第一大城定陶立足,待雨季结束后再向濮阳发起进攻。 让项梁和楚军众将意外,楚军主力拔营撤退没走多远,此前就象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坚固营地里不肯露头的秦军主力不知死活,竟然冒险出兵发起追击,项梁果断带着军队掉头迎战,将攻坚不顺的怒气全部发泄到野战上,把率领三万秦军追来的董翳打得满地找牙,狼狈逃回濮阳寻求主力保护,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这一战也让信心重新回到了项梁的身上,目送着抱头鼠窜的秦军队伍,项梁满脸都是狞笑,骂道:“狗贼!有本事再来追杀啊,追得越远越好,不管你们这些秦狗怎么追,老夫都奉陪到底!” “上将军,还是小心点的好。”宋义劝道:“章邯匹夫虽败,但百足之虫,死而未僵,我们最好还是以精兵强将殿后,这样才能防范万一。” 宋义的劝说起到了反效果,细一盘算后,项梁竟然安排了楚军主力中战斗力最弱的吕臣所部担起殿后重任,还向吕臣吩咐道:“倘若暴秦军队又来追击,你可以诈败诱敌,把暴秦军队诱来与我军主力决战。倘若能够把章邯匹夫的主力诱来,老夫给你记一大功!” “上将军,不能如此弄险啊。” 宋义一听急了,可是还没等宋义说出反对的理由,项梁就已经冷哼说道:“怎么打老夫心里有数,务须多言!” “诺。”宋义无奈答应,又在心里嘀咕道:“你就狂吧,等吕臣的败兵冲乱了我们的主力战阵,我看你还怎么狂。” 宋义或许是在杞人忧天,楚军主力继续南撤后,章邯虽然又很快派出了部将赵贲尾随追击,秦军追兵却死活不敢再与楚军正面交战,只是遥遥的尾随着楚军主力,就好象是送客人一样的把楚军主力礼送出境,还刚把楚军主力送出濮阳县境,马上就退回了濮阳。项梁闻报更是冷笑,认定秦军绝对没有勇气再发起追击,带着楚军主力只是大摇大摆的南下,再不留心后方动静。 当然了,项梁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秦军追兵故意放弃追击的同时,从河内赶来的秦军援军,还有原本是与赵国军队对阵的秦军长城兵团也分出部分兵力南下,先后渡过了黄河,与受命总领秦军关外兵马的章邯会师一处,再一次将章邯的主力扩大到了二十万之众,并且迅速做好了长途奔袭的准备…… 道路泥泞难行,楚军主力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从濮阳南下到定陶北郊,距离定陶也只剩下了一河之隔,然后志得意满的项梁也没客气,马上就派军抢渡水位已经大为上涨的济水,然而兵力不多的秦军定陶守军却果断出击,竟然还靠着济水天险,奇迹般的击退了楚军的第一次进攻,项梁大怒,果断调兵遣将,派遣精锐部队再次发起突击,这才力战杀退了据河而守的定陶秦军,夺取到了定陶渡口的控制权。 再接着,楚军主力又迅速搭建桥梁,用时一天有余才在水位暴涨的济水河面上搭建起了三道坚固浮桥,而与此同时,项康率领的少帅军主力,才刚从济阳战场拔营东进,距离定陶还有上百里的距离。 因为定陶秦军一度冒险出击,为了渡河的安全,项梁除了安排精锐部队严密守卫渡口浮桥外,又让楚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项羽所部首先渡河,屯兵到定陶城外防范秦军主力再度出城突袭,然后才让楚军各部依次渡河,移师济水南岸。 项梁安排好了过河顺序后,瓢泼大雨中,冯仲冒雨来到了项梁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向项梁提醒道:“上将军,你是不是忘了在渡口北面安排一支军队,防范暴秦军队突然从北面发起突击?” “北面那来的暴秦军队?”项梁随口反问道。 “上将军,还是小心点好。”冯仲鼓起勇气说道:“大雨连绵,视线太差,我们的斥候很难立即发现北面是否会有敌人突然杀来,济水也水位上涨,渡河困难,我们一旦被暴秦军队半渡而击,情况就太危险了。” “上将军,冯将军的建议有道理。”范老头也劝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最好还是分出一军,到道路北面去当道立阵,这样如果出现万一情况,我们的主力也有时间调整应对。” 还是看在范老头的面子上,项梁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叫吕臣率领本部人马北上,去通往濮阳的路上当道立阵,防范暴秦军队突然奔袭。” 听到这话,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的冯仲这才松了口气,然而项梁的命令送到后队的吕臣面前后,吕臣却是怨气冲天,忍不住在肚子里抱怨道:“怎么又是我殿后?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当道列阵,真拿我的士卒不当人?” 悄悄抱怨归悄悄抱怨,公然违背将令的事吕臣却不敢做,被迫无奈之下,吕臣也只好乖乖的领兵北上去执行任务,不过出于不满,吕臣还是钻了空子,带着军队只北上了五里就当道列阵,没给楚军主力留下太多的缓冲空间。 邪门的大雨越下越大,抬眼望去,四周几乎都已经变成了一片水幕,即便穿着简陋的蓑衣和戴着斗笠,露天站在毫无遮挡的旷野之上,吕臣军将士还是很快全身被淋得精湿,士卒叫苦连天,怨声不断,吕臣也坐到了一辆带顶的马车上躲雨,向身边的几个亲信发泄不满,“这不是折腾人么?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还会有暴秦军队突然杀来?暴秦军队长翅膀了,会从天上飞来?” “将军所言极是。”一个亲信谄媚的说道:“而且暴秦军队就算长了翅膀,这么大的雨也绝对飞不过来。” “折腾人啊。”吕臣又叹了口气,随口说道:“我还是歇一歇吧,一会到我们渡河了再叫醒我。” 几个亲信赶紧答应,吕臣则打了一个呵欠,很快就躲在勉强可以躲雨的车里鼾声大睡过去,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的吕臣军士卒失去了约束后,也很快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抱怨,队形逐渐混乱………… 意外突生,就在这个时候,瓢泼大雨中,一支同样全身湿透的大秦军队突然出现在了吕臣军的前方,并且借着大雨掩护,迅速完成了集结列阵,飞快排列起一个利于突击的锥形阵,毫不犹豫的向队形已经自行涣散的吕臣军发起了冲锋。而吕臣军严重疏于防范,竟然还是在秦军冲进了百步之内,一些吕臣军士卒才尖叫着发出警告,“敌袭!暴秦军队杀来了!杀来了!” 晚了,秦军已经冲得太近,没等吕臣军士卒重新整理好队伍,甚至还没等正在酣睡的吕臣被人叫醒,秦军就已经冲到了面前,二话不说就挺起戈矛向吕臣军士卒乱捅乱啄,吕臣军士卒措手不及,顿时被杀得一片大乱,无数士卒拔足就跑。 战斗没有任何的悬念,由张楚败兵组建的吕臣军战斗力本就是楚军主力各部中最差的一支,发起突袭的秦军却是大秦长城兵团中的精锐军队,战斗力在全天下都扳指头数得着,加之秦军还是以有备攻无备,所以甫一接战,吕臣军几乎在转眼间就土崩瓦解,乱糟糟的掉头逃向济水渡口,吕臣本人更是慌乱得马车都不敢下,直接让马车原地掉头,快马加鞭的逃向济水渡口,还一边跑一边杀猪一样的惨叫,“那来的暴秦军队?那来的暴秦军队?难道暴秦军队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距离济水渡口本来就只有区区五里距离,崩溃得又太过直接迅速,所以吕臣军才刚大呼小叫着跑到济水渡口时,秦军追兵也马上尾随着杀到了渡口阵地,正在依次渡河的楚军主力也顿时一片大乱,上到项梁本人,下到楚军的普通士卒,没有一个不是魂飞魄散,惊叫出声,“暴秦军队!暴秦军队怎么杀来了?!” 战斗依然还是没有悬念,狼狈奔逃的吕臣军士卒慌不择路,为了活命直接冲进了楚军主力的大队人群寻求保护,把本就处于慌乱状态的楚军主力冲得更是一片大乱,也彻底粉碎了楚军主力集结列阵的希望,秦军追兵则驱逐着吕臣军败兵为先锋,毫不犹豫的直接冲进楚军人群,凶狠的挥舞着武器屠杀手忙脚乱的楚军士卒,楚军士卒慌乱奔走,四处逃窜,大呼小叫得如同一群被饿狼追逐的绵羊。 更多的秦军队伍随之赶到,风雨中,无数的秦军将士头插五色羽毛大步前进,无法用旗帜指挥,全靠头上的羽毛颜色分辨各自所属的军队,在秦军各级将领的率领下纷纷冲入敌群,吼叫着疯狂砍杀楚军士卒,楚军主力迅速崩溃,无数的士卒拔足而逃,争先恐后的冲向济水河面仅有的三道狭窄浮桥,而桥上楚军士卒同样也是一片大乱,有人想赶紧过河逃命,有人想回身作战,互相拥挤成了一团,很快就出现了士兵被推挤落水的情况。 项梁也确实值得让人尊敬,在这么极度危险的情况下,项梁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利用自己的主将身份,带着亲兵赶紧过河逃命,而是飞快的传令楚军各部向自己的帅旗靠拢,打算先把军队聚成一团,挡住秦军的突袭,然后再渡河逃命,尽可能保全军队和士卒生命。 和老哥相反,才刚看到秦军突然杀来,项伯就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带着身边的亲随第一个逃向渡口浮桥,还一边大吼着我是楚国大师,一边拼命推搡着拦路士卒跌跌撞撞的逃命,并且奇迹般的第一个逃到了济水南岸。 或许项梁应该向自己贪生怕死的弟弟学习,因为项梁虽然努力收拢队伍,可是被秦军冲乱了的楚军各部却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状态,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大雨又将楚军旗帜淋得紧贴旗杆,难以辨认,所以楚军士卒别说是迅速集结了,就算想找到自己所属的军队都是难如登天,所以不管传令兵如何飞奔传令,依令向项梁靠拢的楚军将士都是寥寥无几。 秦军也异常坚定的抓到了这个宝贵战机,靠着提前头插五色羽毛的有利优势,始终保持着相对比较完整的编制,在楚军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把楚军败兵一再分割再分割,也把各自为战的楚军将士杀得尸横遍野,血肉横飞,还迅速向着浮桥冲杀,要抓住战机彻底切断楚军的逃命道路。 这时候,已经过河的英布、桓楚和项羽等秦军队伍当然在全速回援渡口,正在渡河的刘老三也以大局为重,毫不犹豫的命令军队掉头回援北岸,可是浮桥太少了,也太窄了,加之又有无数失去控制的楚军败兵哭着喊着蜂拥上桥,彻底堵住了楚军回援北岸的道路,让项羽和刘老三等人急得直跳脚,放声狂吼,可还是毫无办法。 更惨的还在后面,大量士卒拥挤在浮桥上后,不堪重负的一道浮桥还突然倾翻,无数楚军士卒随之落水,被河水卷入激流,震天的哭喊求救声音,也在济水河面上冲天而起,响彻云霄。 见情况不妙,很会变通的韩姓亲兵赶紧从死尸上剥下一套士卒衣服,硬塞给了还没来得及过河的冯仲,大吼道:“快换衣服,我们输定了,准备跑!” “可上将军怎么办?他好象还没过河啊?”一直没找到项梁的冯仲带着哭腔问道。 “顾不上他了!”韩姓亲兵大吼道:“你对我不错,这是我报答你的!如果你不想死,就听我的话,马上换衣服!” 犹豫了一下,双手同样沾满大秦将士鲜血的冯仲还是长叹了一声,飞快脱下了身上的显眼盔甲,迅速换上普通士卒的衣服,然后领了韩姓亲兵和身边还能控制的士兵,借着风雨和混乱的掩护,跌跌撞撞的逃向济水下游。 项梁也有机会效仿冯仲,混乱中,同样有亲兵拿来了一套普通士卒的衣服,恳求项梁赶紧换上衣服逃命,然而项梁却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那名好心亲兵的脸上,咆哮道:“你把老夫当什么人了?老夫身为大楚上将,岂能更换士卒衣服,扔下军队独自逃命?!” 项梁的固执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混战中,一支头插白色羽毛的秦军队伍突然冲杀到了项梁附近,还立即就看到了骑在马上并且穿着显眼盔甲的项梁,吼叫着直接向项梁冲来,项梁身边的楚军士卒拼命死战,却还是挡不住秦军的集群冲击,逼得项梁也只能是亲自操戈迎战,被迫带着身边的楚军将士且战且退,狼狈撤向渡口浮桥。 “啊!” 又是一阵震天的惨叫声传来,项梁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时,却见又有一道浮桥已经倾翻,无数楚军士卒落水,项梁心急如焚,胯下战马又突然扬蹄长嘶,项梁努力夹住战马去看情况时,发现是一名秦军士卒用长矛捅中了自己的战马,项梁大怒,仗着自己的全身武艺,奋力一戈劈出,直接啄碎了那名秦军士卒的脑袋。 这也是项梁最后的辉煌,还没有等他的战马前蹄重新落地,更多的秦军士卒就已经席卷而来,长矛利剑疯狂往项梁身上招呼,项梁多处负伤,身边士卒又已经被冲散,无力再战,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秦军士卒直接捅下了战马,继而又被无数的矛戈加身,当场战死! 项梁没有惨叫,相反,在双目失去光泽之前,项梁眼前还迅速浮现了项羽和项康的身影,心中懊悔,“糟了,老夫没有指定继承人,我这两个侄子,恐怕不可能齐心协力了。” 秦二世二年七月十四,曾经三次大败章邯的楚国名将项梁老马失蹄,不幸战死于定陶战场,就象昙花绽放一样,虽然璀璨夺目,却又迅速凋零枯萎,全靠他的个人威望聚拢成形的楚国军队,也将面临迅速四分五裂的危险。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画蛇添足 项梁不幸战死后,济水河面上的最后一道浮桥在严重超载的情况下,也很快在楚军败兵猛烈践踏挤压下倾翻,桥上的无数楚军士卒惨叫着摔进河中,纷纷被卷入激流活生生溺死,就连刘老三的好基友曹参都掉进了河里,如果不是水性过人及时泅渡上岸逃生,刘老三肯定就得痛失一只臂膀。 惟一的退路也被切断,早就已经崩溃的楚军主力也顿时土崩瓦解,将领士卒为了活命,不是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就是连滚带爬的四散逃命,秦军乘势拼命扩大战果,在追击中斩杀楚军将士无数,抓获楚军俘虏同样是无可计数,直将楚军主力杀得是尸积如山,血流积洼,几乎全歼楚军的北岸之兵,也将楚军主力还没有来得及搬运过河的粮草军需全部缴获。 战场太过混乱,不要说是济水南岸的楚军队伍了,就是秦军方面都不敢迅速确定项梁的下落情况,最后,还是在项梁尸身被抬到章邯面前,又经过无数被俘楚军将士的流泪指证后,章邯和秦军众将这才欣喜若狂的确认项梁已死,也马上决定全力追击,将济水南岸的楚军残部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稍微有些可惜,章邯低估了项羽、桓楚和刘老三等楚军残部的当机立断,虽然无法确认项梁目前的情况,可光是远远看到济水北岸楚军主力尸积如山的情况,项羽和刘老三等人就已经明白项梁肯定是凶多吉少,即便仍然活着,也肯定没办法再过河来继续统领楚军残部作战,加上粮草军需又丢了一个精光,再耽搁下去只会更加危险,所以项羽和刘老三等人也当机立断,当天下午就带着楚军残部匆匆南撤,一边全速撤往成武,一边派人四处打听项梁的下落。 战机难得,章邯同样是马上做出决定,当天就在定陶守军的帮助下搭建起了过河浮桥,连夜率领秦军主力渡过济水,又在第二天一早就亲自率领主力发起追击,留下副手董翳率领五万后军打扫战场,看管抓获到的一万多楚军俘虏,以及应对或许有可能赶来定陶的少帅军主力。 也是凑巧,章邯带着秦军主力南下后的当天下午,宛胊秦军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少帅军主力昨天清晨已经离开了济阳战场,沿着济水南岸的小路向宛胊方向开拔,有可能向宛胊发起进攻,也有可能是准备赶来定陶与楚军会合。董翳闻报不敢怠慢,赶紧召集麾下众将讨论对策。 董翳的部下中也有能人,至少部将季狐就一眼看穿了项康的东进目的,向董翳指出道:“将军,项康小儿东进不可能是为了攻打宛胊,因为宛胊位于济水北岸,济阳通往宛胊的县道也是位于济水北岸,倘若项康小儿是为了攻打宛胊,肯定是先过济水再沿县道东进宛胊。但项康小儿却没有过河,选择了走济水南岸的小道直接西进,这点足以说明项康小儿已经知道了楚贼主力南下定陶,所以才不敢冒险过河,走南岸小路东进,也肯定为了来定陶与楚贼主力会合。” “言之有理。”董翳点头,说道:“项梁老贼五天多前就已经撤离了濮阳,他派出的贼使就算速度再慢,也肯定联系上了项康小儿,项康小儿不过河就直接东进,肯定是为了来定陶和楚贼主力会合。” “董将军,这是个机会!”季狐又说道:“楚贼主力崩溃后,残兵败将都是向南逃亡,几乎不可能有楚贼士卒逃往西面送死,项康小儿很可能过了宛胊都不知道楚贼主力已经败亡,我们只要立即着好迎战准备,待项康小儿东进到了定陶,我们立即出兵迎击,必然可以获得大胜!” 深恨项康入骨的董翳一听大为动心,可是再细一思量后,董翳却又皱起了眉头,说道:“恐怕很难吧?项康小儿奸诈过人,就算不知道情况越过了宛胊直接东进定陶,也不可能不派斥候走在前方哨探,他一旦发现楚贼主力已经覆灭,肯定马上掉头就跑,我们就算立即出兵,也只多只能打一场击溃战,捞不到多少战果。” “董将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季狐很是无奈的说道:“我们在宛胊的军队都是县兵,自保都难,更别说是出兵追击,帮着我们前后夹击项康小儿,所以我们这次也最多只能打一场击溃战,然后尽量追击,尽力扩大战果。” 回想起自己在项康面前蒙受的无数耻辱,恨项康恨得蛋疼的董翳不肯死心,在地图前盘算了许久后,董翳还又突然问道:“你们说,项康小儿逼近了定陶后,发现楚贼主力已经覆灭,又遭到我们的迎头痛击,他会走一条路逃命?” “最有可能是先撤回宛胊,然后从宛胊直接南下葘县,然后再逃往睢阳。”季狐抢着说道:“从定陶近郊直接南下安阳,然后从安阳东逃单父或者南逃蒙县也有可能,不过去安阳的路口过于靠近定陶,项康小儿很可能会在抵达路口前就已经发现情况不对,肯定不敢冒险继续东进,到了安阳的路口再南下。” “如果我是项康小儿,我会直接撤回宛朐,然后再南下葘县。”另一个部将也说道:“因为从定陶到宛朐和宛朐到葘县都有县道大路可走,撤退要方便得多,去安阳的小路太窄,现在又大雨下个不停,路无比难走,走这条路容易被追上。” “项康小儿只会撤回宛朐。”还有人说道:“南下安阳是找死,我们的主力又已经去成武,只要随便分出一支军队到安阳拦截,马上就能要了项康小儿的狗命!” 董翳缓缓点头,又盘算了片刻,董翳下定决心,吩咐道:“季狐,你即刻率领一万五千军队北渡济水,走济水北岸的小路去宛朐渡河,在济水南岸立营,配合我军追兵前后夹击项康小儿!” “将军,你要分兵穿插,前后夹击项康小儿?”季狐吃了一惊。 “那是当然。”董翳狞笑说道:“项康小儿多次让本将军蒙受奇耻大辱,这么好的报仇机会,本将军怎么可能错过?!” “但是将军,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又要负责看守俘虏,过于分兵,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季狐有些担心的问道。 “能有什么危险?”董翳冷笑说道:“如果你是项康小儿,逼近定陶近郊时发现楚贼主力已经覆灭,我军又已经严阵以待,你还有没有勇气再打下去?会不会马上撤退逃命?我在定陶出兵追击,你又穿插到了宛朐在背后一堵,前后夹击,项康小儿就是插了翅膀,又能飞到那里去?” 言罢,董翳又催促道:“战机难得,快去准备吧。记住,穿插速度一定要快,但行军一定要隐蔽,千万不能让项康小儿发现你的踪迹。” 见董翳决心已下,季狐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抱拳领命,然后匆匆点去一万五千兵马,当天就渡过了济水,沿北岸小道向宛朐穿插,董翳则一边整顿兵马,一边派人仔细哨探少帅军的行进情况,同时严密搜索定陶周边,防范有楚军的漏网之鱼与少帅军取得联系,摩拳擦掌准备报仇雪恨。 次日上午,董翳再次收到宛朐派人送来的少帅军动向情报,和董翳等秦军将领预料的一样,在不知道楚军主力已经覆灭的情况下,少帅军主力果然直接越过了宛朐东进,正沿着宛朐通往定陶的大路快速向定陶赶来,董翳大喜,也益发坚定了乘机报仇的决心。 不过少帅军的行军节奏让董翳十分难受,从济阳出发东进,少帅军主力用时一天赶到了宛朐,又从宛朐出发继续东进后,少帅军把节奏掐得极准,一天行军五十里,又在距离定陶三十里左右的位置上立营过夜,这点顿时让董翳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让董翳担心的当然是三十里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恰好最恶心人,大雨连绵,秦军想要在一夜之间奔袭三十里绝无可能办到,而相反的,项康倘若派出斥候细作连夜东进探察敌情,就很可能在第二天的上午就知道定陶战场的情况,到时候项康果断掉头逃命,董翳同样是想追上少帅军主力都难。同时董翳还绝对不能排除有楚军主力的漏网之鱼与项康提前取得联系,泄露了楚军主力已经覆灭的天机。 担忧之下,又思来想去的盘算许久,为了尽可能把项康诱来定陶送死,董翳一咬牙一横心,干脆连夜从楚军战俘中挑选了一个变节的江东士卒出来,许以重赏,又用缴获的项梁印信和楚军军中文书,让文吏伪造了一道项梁的亲笔书信,安排这个变节的吴地士兵冒充项梁的信使,连夜西进来给项康送信。 ………… 其实董翳纯粹是在瞎担心,受连绵大雨的影响,少帅军既没有发现在北岸穿插的秦军队伍,也没有派遣细作连夜赶来定陶打探消息,普遍南逃的楚军败兵更没有谁西逃这么远,与少帅军取得联系,还是在定陶西面三十里处立营休息了一夜后,病情还没有痊愈的项康才一边派遣斥候东进探查道路情况,一边带着少帅军主力冒雨东进,赶来与楚军主力会合。 在此期间,身体虚弱的项康当然只能是乘车前进,不过因祸得福,见项康虚弱得厉害,周叔的大侄女薄姑娘为了能随时照顾项康,是与项康同车而行,一男一女挤坐在狭小的车厢里,渣男指数在这个时代扳指头数得着的项康当然不少占点便宜,揩了不少油水,还知道了薄姑娘是叫做薄爰止,名字出自诗经。 “爰止?”来到这个时代后偶尔也读过一些书,项康忽然发现了薄爰止这个名字的深意,忙问道:“薄姑娘,你这个名字,是你父亲取的?还是你娘给你取的?” “回右将军,是我娘取的。”薄爰止很是害羞的答道。 “看来魏媪真是望女成凤啊。”项康笑笑,很是装逼的念诵道:“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薄姑娘,魏媪给你取这个名字,摆明了是希望你嫁给天子,成为天下之母啊。” 薄爰止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半晌才微微点头,小声说道:“右将军真有学问,娘亲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嫁与帝王。” “可惜。”项康又是一笑,道:“可惜我应该没有天子的命,不然的话,我真想找个媒人去跟魏媪,请她替你考虑一下我。” 脸皮虽没有项康正妻虞妙戈那么薄,可是听了项康这个露骨的玩笑,薄爰止还是羞得恨不得直接跳下车去,嗔道:“右将军,你再说这样的话,人家可就要回娘亲身边去了。” 项康微笑,正想再和薄爰止调笑几句,不料车外的许季却突然大声说道:“右将军,上将军派人来给我们送信了。” “信在那里?”项康慌忙掀开车帘,并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们的主力,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禀右将军,上将军派来的信使交代,说我们的主力前天在定陶和暴秦军队干了一仗,吃了不小的亏,已经被迫放弃了攻打定陶,撤往昌邑去了,暴秦主力也追过去了,现在定陶那边只有几千暴秦军队留守。”许季如实回答,又呈上了刚收到的项梁书信,说道:“上将军下令,让我们立即赶往昌邑去和主力会合。” 赶紧接过项梁的亲笔书信,粗略看了内容与许季口头介绍的基本一致,又见书信上确实是项梁的笔迹,还盖着项梁的上将军印章,项康不敢怠慢,忙吩咐道:“快,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前进,去昌邑和我们的主力会合。” 许季大声答应,可是项康又瞟了一眼手中的书信,见白绢写成的书信干干净净,只有刚滴的一些雨点,项康心中马上生疑,忙喝道:“慢着,暂时别传令,把叔父派来的信使叫来,我要当面问他情况。” 许季答应,然后很快的,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楚军信使就被领到了项康的面前,操着一口地道的吴地口音向项康行礼问安,又说表明身份说自己是项梁的帐下亲兵,项康不动声色,只是问道:“你是我叔父的亲兵?我在叔父帐下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右将军,你是贵人,当然不记得小人这么一个小小亲兵。”那信使赔笑说道:“不过小人倒是在上将军的帐下经常见到你,只是没有福气和你说话,所以将军你肯定记不得小人。” 言罢,那信使还主动呈上了自己的身份腰牌,证明自己的项梁亲兵身份,项康仔细检查了发现应该不是伪造,心里却疑虑丝毫不减,又问道:“你刚才说,定陶城外现在只有几千暴秦军队,这点是你亲眼所见吗?” “回禀右将军,是小人亲眼所见。”信使模样很是老实的回答,又绘声绘色的说道:“小人为了尽快把书信送来,冒险从定陶城郊过来,亲眼看到了暴秦军队的情况。” 项康点头,又突然问道:“你送来的书信,我叔父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写的?” “回禀右将军,上将军是前天下午写的书信。”那信使答道:“是我们主力向昌邑开拔的时候,在路上写的。” “在路上写的?”项康一听笑了,亮出了那道干净整洁的书信,说道:“这几天一直在下大雨,既然我叔父是在路上写的书信,那这道书信上,怎么一点被雨淋的痕迹都没有?” 信使傻眼了,忙答道:“回禀右将军,上将军当时有伞盖遮雨,小人又是把书信装在竹筒里送来的,所以一路上都没被雨淋。” “放屁!”项康怒骂,道:“这几天的风雨如何之大,就算有伞盖遮雨,露天野外在风雨中写成的书信,怎么可能一点雨都没有沾到?” 信使益发傻眼,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右将军,小的记错了,当时是雨正好暂时停了,所以上将军的书信才没有沾到雨水。” “很好,我暂时相信你这个解释。”项康冷笑,说道:“不过你也别想走了,你刚才不是说定陶那边只有几千暴秦军队吗?我这就让军队停止前进,多派人手去定陶城外探察情况,如果发现你说了假话,你是知道后果的。” 言罢,项康又喝道:“把这个信使拿下,捆了看好了,如果我们的斥候探到消息,证明他说了假话,就给我用小刀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 项康的亲兵答应,立即上前那个信使按住,那信使心中恐惧,腿一软就向项康双膝跪下,带着哭腔喊叫道:“右将军饶命,右将军饶命啊!” “那还不说实话?!”项康大喝道:“老实交代,饶你不死!再不说实话,我担保让你死得比谁都惨!” 被董翳收买的信使不敢再继续狡辩,只能是老实交代了楚军主力前天已经在济水北岸覆灭的实情,又承认自己是被董翳收买,携带伪造的书信过来诓骗少帅军放心进兵定陶,项康听得又惊又怒,忙喝道:“那我叔父怎么样了?我叔父的随身印信,怎么会在暴秦军队的手里?” “右将军,你听了可要撑住。”信使战战兢兢的说道:“上将军,他已经阵亡了。” 信使的话音未落,项康就摔进了薄爰止的怀里,一边脸颊紧贴薄爰止的胸脯,一边双眼涣散无神,还不管许季和薄爰止等人如何紧张摇晃呼喊,项康都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昏死。 项康也必须得昏死过去,项梁不仅是项康的长辈,还是把项康从小抚养长大的至亲,有大恩于项康,突然听到项梁阵亡的噩耗,项康如果不昏死过去,该如何向自己的帮凶走狗和天下人交代?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突出包围 “叔父!叔父!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怎么就这么走了?叔父——!” “小侄不孝!小侄不孝啊!小侄晚了一步,没能及时赶来救你!小侄不孝啊!” 跪伏在风雨之中,情绪激动到了极点的项康不顾满地的泥水稀泥,向着项梁殉国的方向拼命顿首,放声痛哭,直哭得是天地变色,长城崩裂,还不顾周曾、陈平和郦食其等人如何劝说都毫无作用。而与之相比,同为项家子弟的项冠虽然也哭成了一个泪人,可是模样却绝对赶不上项康的真挚诚恳,催人泪下,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没有项康那么孝顺。 甚至就连秦末时代的儒家头号败类叔孙通都比项冠哭得动情,被几个弟子搀着,叔孙通先生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项梁面前受到的慢待与羞辱,嚎啕大哭得几乎昏厥,还一边痛哭一边泣不成声的嘶喊,“上将军!你是楚国的擎天巨柱,国之栋梁啊!没有了你,你叫我们怎么办?你叫我们怎么办啊?!” “右将军!先不要急着伤心了!军情如火,暴秦军队随时可能出兵杀来,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优先应对强敌!不然的话,我们连给上将军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后,还是亲自审问完了董翳信使的周叔过来开口大喝,这才让项康稍微冷静了一点下来。见项康哭声稍歇,还抬起沾满污水的丑脸去看周叔,周曾和陈平等人乘机纷纷附和道:“右将军,周将军的话有道理,这个时候我们是不能急着伤心,要首先应对想骗我们去定陶落入陷阱的暴秦军队,先解了眼前之困,然后才能有希望给上将军报仇!” 项康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得进劝,这次也一样,尽管心里悲痛万分,项康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勉强收住泪水,在周曾和陈平等人的搀扶下起身,一边让薄爰止替自己擦拭脸上的污水和泪水,一边含着眼泪说道:“定陶那边的暴秦军队,摸清楚了情况没有?究竟有多少敌人,我们有没有把握对付?” “右将军恕罪,还没有摸清楚。”晁直答道:“暴秦军队封锁得太严密,我们的斥候很难进入定陶的十里范围之内,所以我们的斥候到现在还没把敌人的具体情况探察清楚。” “如果董翳派来的那个我们主力的叛徒没说谎,定陶的暴秦军队应该是三四万人,另外定陶城里还有数量不明的暴秦守兵。”周叔接过话头,说道:“这个数字,是我刚才从那个叛徒嘴里问出来的。” “这么多?”项康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果定陶战场真有这么多暴秦军队,我们没把握一战破敌啊。” “右将军,末将认为不能再冒险东进了。”晁直说道:“暴秦军队设计引诱我们全速东进,证明他们肯定已经在定陶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继续进兵定陶肯定凶多吉少,为了我们的军队着想,我们最好是赶紧撤兵返回宛朐,再从宛朐南下葘县,取道睢阳撤回彭城,这样才可以避免被暴秦军队包围。” 晁直提出的这条撤兵路线对少帅军来说,无疑是目前最安全也最稳妥的退兵道路,项康此前在放声痛哭的间歇,也早就想到了这条撤兵路线,所以项康也没犹豫,马上就点了点头。可是还没等项康拿定主意,周叔就反对道:“右将军,这条路恐怕已经走不通了,如果末将没有猜错的话,暴秦军队还可能已经从济水北岸穿插到了宛朐,当道切断了我们撤往葘县的道路。”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路上没发现这样的情况啊?”项康疑惑问道。 “末将刚才仔细审问了那个假信使,除了问到了暴秦军队的大概兵力外,还问到了一个重要情报。”周叔答道:“前天下午的时候,暴秦军队突然分出了一支军队北渡济水,离开了定陶战场。虽然假信使不知道那支暴秦军队去了那里,但末将大胆推测,暴秦军队很可能是发现了我们在向定陶逼近,为了切断我们的退路,分兵走济水北岸的小路穿插去宛朐,切断我们的退路,也准备着和暴秦追兵前后包夹我们。所以我们掉头宛朐,很可能就会落入暴秦军队的陷阱。”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无路可走了?”项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右将军,不用急,我们还有机会。”晁直抢着说道:“暴秦军队这时候还在定陶按兵不动,我们只要立即掉头,加快速度前进,就完全有可能抢在被暴秦军队追上之前提前赶回宛朐,抢先击溃可能穿插到宛朐的暴秦偏师,打开我们的撤退道路。” “晁将军,恕在下直言,我们这么做恐怕很危险。”周叔说道:“倘若真有暴秦偏师穿插到了宛朐,那他们一定会全力采取守势,挡住我们给暴秦追兵争取时间,我们一旦不能及时把拦路的暴秦军队击溃,后果就肯定不堪设想。” “还有。”周叔又补充道:“现在已经是巳时初刻,这个时候掉头撤退,走得慢了肯定会被定陶的暴秦军队追上,但不管我们走得再快,撤到宛朐时天色肯定已经全黑,深夜又是大雨,还想从宛朐直接南下有多危险,我们不用想就可以知道。” 项康的眉头皱得益紧,晁直也开始紧张,说道:“照这么说,我们岂不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不,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周叔答道:“我刚才问那个假信使的时候,他还说,我们的主力有一万多俘虏被关在定陶城外的战俘营,被暴秦军队严密看管着……。” 还没等周叔把话说完,同样问过这一情况的项康眼睛顿时就亮了,一拍大腿说道:“有办法了,既然暴秦军队要留下军队看管俘虏,那他们肯定不会出动全部兵力追击我们,我们完全可以引诱暴秦军队一再分兵,把定陶和宛朐的暴秦军队各个击破,甚至还有可能救出我们被俘的将士!” “右将军果然智谋过人。”周叔由衷赞道:“末将刚才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看到这个各个击破的机会,想不到右将军只是刚注意到暴秦军队必须留下兵力看守俘虏,马上就想到了破敌之计,末将佩服。” 双眼哭得又红又肿的项康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也不和周叔客气,马上就发号司令,将计就计安排反过来伏击秦军的战术计划,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薄爰止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神情,目光之中,还尽是钦佩之极的神情,暗道:“都病成这样了,竟然还这么从容镇定。” ………… 这个时候,少帅军暂时停止了前进的情况,当然也已经被秦军斥候报告到了董翳的面前,董翳紧张万分,生怕是项康看出什么不对,立即掉头西撤,也早早就好了率军追击的准备。不过董翳也还算沉得住气,在没有确定少帅军主力掉头撤退的情况下,仍然耐下心来按兵不动,让秦军继续占据有利位置,等待少帅军主力来自投罗网。 董翳没有白等,又过片刻后,斥候飞马送来喜信,说是少帅军稍做停顿后,又已经向着定陶快步赶来,行军速度还比之前为快,董翳闻报大喜,赶紧下令军队做好迎击准备,还早早就安排了八千军队留守定陶,看管已经被解除了武装的楚军战俘,让自己可以腾出手来,率领余下军队全力追击少帅军。 只有一点让董翳遗憾,约一个时辰后,少帅军虽然让董翳如愿以偿的开进到了定陶近郊,可惜项康却十分狡猾的只是让部将郑布率领三千军队先行,主力遥遥尾随在五里之外,没有傻头傻脑的直接冲进秦军的伏击圈。同时少帅军的前队还一边行进,一边派出斥候严密搜索道路两侧,基本粉碎了秦军直接伏击少帅军主力的希望,也逼得董翳只能是提前发动埋伏,三面夹击少帅军的前队。 “杀啊!” 突然敲起的战鼓声中。从正面和道路两侧杀出的秦军伏兵成功杀了少帅军前队一个措手不及,吓得郑布只能是赶紧带着军队掉头就跑,秦军抓住战机穷追不舍,撵着郑布的屁股追杀到了少帅军主力的近前,少帅军主力赶紧列阵迎战,同时迅速向西面来路转移辎重粮车,秦军奋力冲杀,与匆忙迎战的少帅军主力厮杀成了一团。 因为秦军已经暴露了真实兵力的缘故,发现上当的少帅军主力不敢恋战,才刚力战暂时逼退秦军,马上就变后队为前队,大步向着宛朐方向全速撤退。早就料定少帅军会有这么一手的董翳也不焦急,带着秦军追兵迅速追击,一边咬住少帅军主力的屁股,拖住少帅军的撤退速度,一边从容不迫的尾随少帅军西进。 雨水连绵,时大时小,彻底浇湿了秦军和少帅军将士的衣衫,泥泞湿滑的道路上,全身精湿的两支军队一前一后,三步一滑的艰难前行。不过行军虽然辛苦,同样满脸满身都是雨水的董翳却始终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坚信自己这次一定能抓到战机,彻底洗刷自己在项康面前蒙受的种种耻辱,还不由自主的憧憬起了自己大破少帅军主力后的美妙景象。 项康也很能决断,向西奔逃出了二十来里后,见始终甩不开秦军追兵,项康当机立断,选择了一处两旁都是树林的狭窄路段,让士卒抛弃一部分随军的辎重车辆阻塞道路,以此暂时拦阻秦军追击,董翳见了那肯让项康如愿,同样果断命令军队加快速度前进,冲破少帅军的车辆阻拦,全速追击少帅军队伍,不给少帅军任何拉开距离的机会。 少帅军等的当然就是这个机会,秦军追兵才刚有一半左右的兵力越过少帅军抛弃辎重的狭窄路段,两旁的树林之中,马上就是战鼓齐鸣,埋伏在道路两旁的钟离昧和龙且两支军队立即左右杀出,拦腰冲击秦军的前后连接处,同时少帅军主力也马上掉头,呐喊着向董翳亲自率领的秦军前队发起反冲锋! “怎么又……,又是埋伏?!我怎么又中计了?!” 董翳欲哭无泪的嘶喊间,秦军的噩梦再现,左右杀出的少帅军伏兵一举切断了秦军的前后联系,把秦军拦腰斩为两截,掉头杀回的少帅军主力则是如同猛虎下山,又如潮水奔腾,直接冲向与后方失去了联系的秦军追兵前队,秦军前队虽奋力而战,无奈军心已慌,又在局部战场处于兵力劣势,很快就被少帅军杀得难以招架,不断出现士卒四散逃亡的情况。 “稳住!稳住!向后打,冲过楚贼拦截,往来路撤退!不要慌!不要慌!” 嘴上喊着不要慌乱,已经被项康欺负成了神经过敏的董翳却是比谁都慌,甚至都忘了安排殿后队伍,带着身边能够约束的军队只是拼命的向来路冲杀,大雨中视线不畅,极度混乱之下,大白天里秦军竟然都出现了自相践踏的情况,活生生的踩死了无数不幸倒地的秦军士卒,少帅军主力则乘机猛冲猛杀,迅速将秦军前队彻底击溃,逼得被前后包夹的秦军士卒只能是四散而逃,最后见情况不妙,董翳也只好象以前被项康欺负时一样,赶紧带了一些亲兵向南逃窜,借着风雨掩护逃向南面远方。 秦军前队被击溃了之后,群龙无首的秦军后队也很快在少帅军的反击下迅速崩溃,鬼哭狼嚎着向来路飞奔逃命,抱病上阵的项康则毫不犹豫,依偎在薄爰止的怀中发号司令,指挥少帅军主力全速追击,脚步不停的又向定陶城下杀来。 顶着大雨追杀到了定陶城下时,天色已然接近全黑,但少帅军将士却不敢歇息,借着灯火辨别方向,驱逐着一部分秦军败兵为免费前锋,又直接向定陶城外的秦军营地发起了进攻。 这个时候,冒雨追击的少帅军将士当然已经十分疲惫,留守营地的秦军士卒却是以逸待劳,体力十分充足,按理来说少帅军应该很难再攻破秦军营地。不过还好,看到少帅军突然杀来,战俘营里的一万六千多楚军俘虏为了逃命,也果断发起了暴动,配合少帅军前后夹击,先是成功杀散了看守战俘的秦军士卒,继而又拿着刚抢来或者捡来的武器配合少帅军将士攻打敌营,并成功杀入了秦军营地,逼得留守秦军只能是弃营而逃,也吓得定陶城里的秦军县兵不敢有一兵一卒出城送死。 打了一场教科书一般的各个击破战,成功的反败为胜之后,少帅军将士和重获新生的楚军将士当然是欢声雷动,再是如何疲惫都是个个喜形于色,然而项康却再一次陷入了痛苦号哭中,因为在秦军营地里,少帅军将士还成功的夺回了项梁的遗体,对自己有着养育大恩的项梁遗体被抬到项康的面前,项康当然是想不放声大哭都难如登天。 少帅军文武依然还是以军情为重劝住了项康,将项梁的遗体装进棺木后,项康强忍悲痛,抹去泪水,让军队在定陶城外只是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带着军队和连夜整编后的楚军俘虏匆匆西进,又向宛朐方向全速撤退。而董翳虽然在定陶战场的南面远处收拢了一些残兵败将,可是粮草辎重已经丢得精光,武器也失落无数,根本无法继续发起追击,只能是一边派人南下去联络章邯,又一次因为惨败于向章邯请罪,一边派人匆匆东进去联络穿插到宛朐设防的季狐,告诉他自己已经无法过去配合夹击。 少帅军这一战虽然打得漂亮,结果却坑苦了被秦军主力追杀的项羽等人,董翳又被项康击败和楚军战俘被少帅军主力救走的消息送到章邯面前后,已经追杀到了单父的章邯暴跳如雷,为了泄愤,不顾连绵大雨道路难行,毅然带着秦军主力继续追击仓皇南逃的楚军残部,还一口气直接追击到了丰邑城下,再度大败楚军残部,把项羽和刘老三等人一起打得眼泪汪汪,连声喊冤,“章邯匹夫,我们是挖了你家祖坟了,还是抢了你的闺女了,怎么追杀到了丰邑都不肯放过我们?” 这还不算,打得楚军残部抱头鼠窜后,粮草已经断绝了的秦军主力还又顺手屠了丰邑城,把对少帅军的滔天怒火倾泻到了无辜的丰邑百姓头上,吓得东逃到了沛县的项羽和刘老三等人连气都不敢喘,赶紧又带着刘老三的家眷和萧何南逃到了彭城,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粮草已经无法维持的秦军主力追击。 有来就有回,也是董翳的部将季狐倒霉,还是在少帅军主力回师到了宛朐附近时,走北岸小路送信的秦军信使才把董翳所部已经惨败的消息送到季狐面前,季狐叫苦连天,又害怕被少帅军半渡而击,不敢冒险立即渡河北逃,被迫选择了闭营自保,幻想少帅军会急于南下,放弃攻打自军营地直接南逃。 也只是幻想,料定秦军主力不可能迅速追来的项康为了替楚军主力报仇,也为了更加安全的向南撤退,果断再度抱病上阵,亲自指挥少帅军将士猛攻秦军偏师营地,并且成功的在当天就攻破秦军偏师不够坚固的营地,将秦军偏师杀得大败,并且在战场上斩杀了秦军偏师的主将季狐,大大出了一口楚军主力惨败的恶气,然后才从容南下,取道葘县撤往仍然被楚军控制的睢阳。 数日后,还是在遥遥看到睢阳城池的时候,病情仍然没有痊愈的项康才长松了一口气,还不由想起了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后在睢阳与项梁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口中默默念诵着自己对项梁的称呼,泪湿衣襟。这一次,项康是真的在哭。 “右将军,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上将军在天有灵,看到你能带着军队突出重围,还救回他的遗体和被俘的楚国将士,也一定能瞑目了。” 薄爰止的柔声安慰并没能缓解项康心中的伤痛,相反还让项康忍不住把头埋进了薄爰止的怀里,更加伤感的低声饮泣,薄爰止虽然大羞,可是感动于项康与项梁的亲情,也只能是任由项康在自己的怀里摩擦,发泄心中的悲苦。 第一百七十章 熊心收权 少帅军没有白白冒险在定陶和宛朐两个战场打了三场各个击破战,虽然缴获的军需物资并不多,大量无法带走的军器辎重还被迫抛弃焚毁,可是却实打实的救出了一万六千多楚军俘虏,再加上攻破李由时也收编了一部分三川秦军战俘,所以在不知不觉间,一度被项梁故意分拆削弱的少帅军主力,兵力便又一次突破了四万大关,还基本上都跟着项康撤回到了睢阳,在路上损失很小。 激增的兵力让项康在分配方面不再捉襟见肘,此前不得不大材小用的周叔、钟离昧、龙且和郦商等少帅军将领,终于得以统领与他们战绩和身份所匹配的军队,其他的少帅军队伍也得到了足够的兵员补充,恢复了完整编制,淘汰下来的老弱士卒也被单独编制成军,帮着搞一些后勤工作,尽量替主力战兵分担压力。 在帮着项康迅速完成了军队的整编工作后,文职第一副手周曾还由衷的感叹了一句,道:“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军队,肯定又是楚国各军之中兵力最多也实力最强的军队了。” 周曾这话当然不是狂妄吹嘘,虽说少帅军还没有与从定陶南逃的楚军残部取得联系,掌握其他楚军队伍的兵力情况,但项康的直属军队本来就是楚军各部之中数量最多,现在又直接增加了一倍,就算南逃的楚军残部在路上毫无损失,兵力数量也绝无可能与少帅军比肩。然而周曾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后,病情已经大好的项康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再次病情加重,还不得不放弃了尽快撤回彭城的预定计划。 项康的花花肠子也就是能骗骗为人比较厚道的周曾,瞒不过同样满肚子坏水的陈平,所以在询问了一番项康的身体情况后,陈平就提出建议,说道:“右将军,既然你病情未愈,不能再受舟车劳顿之苦,那我们的主力不妨暂时驻扎在睢阳,待你身体好转后再领兵撤回彭城。但是上将军的遗体必须得尽快如土为安,要不这样吧,让在下率领一队人马护送上将军的遗体先行返回彭城,交与曹司马和项羽将军他们尽快安葬,也随便替你了解一下彭城那边现在的情况。” 瞟了陈平一眼,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思,项康也没客气,点了点头就说道:“如此就有劳先生了,不过从睢阳到彭城道路遥远,路途险恶,先生你又是文职,由你统兵护送叔父的遗体返回彭城,路上恐怕容易出现意外。这样吧,我让项冠阿哥率领一支军队,和你一起护送我叔父的灵柩先行返回彭城。” “右将军果然谨慎。”陈平语带双关的笑了笑,说道:“好吧,那就请右将军替在下安排。” 项康答应,当即叫来项冠,让他率领一支步骑军队保护陈平和项梁的遗体先行返回彭城,项冠一口答应,按照项康的安排,先是把少帅军骑兵暂时移交给灌婴统领,然后领了两千步骑便和陈平一起出发,保护着项梁的灵柩先行返回彭城。 道路确实不近,一路上又是大雨连绵行进困难,所以项冠和陈平一行即便在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波折,也仍然足足用了九天时间才从睢阳回到彭城。而与此同时,狼狈南逃的楚军残部也早已撤回到了彭城,闻得项冠和陈平等人护送项梁的灵柩归来,留守彭城的曹咎和好不容易逃回彭城的项羽等人不敢怠慢,当即出城跪迎项梁的灵柩,又在项梁的遗体前放声痛哭了一场不提。 项康故意安排项冠提前返回彭城的作用也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无需陈平这个外人开口,项冠就已经含着眼泪向项羽和项庄等项家子弟详细介绍了少帅军夺回项梁遗体的前后经过,也说明了项康没能立即返回彭城的原因,结果得知项康是带着病打赢了定陶大战后,不要说没什么机心的项羽和项庄等人,就是鼠肚鸡肠的项伯也没有任何话说,还不得不假惺惺的关心了几句项康的病情。 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带着一票少帅军特务回到彭城的陈平,也迅速摸清楚了楚军残部目前的情况,包括留守彭城的曹咎所部在内,楚军残部的总兵力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其中项康最大的竞争对手项羽的直属兵力,更是只剩下七千余人。同时楚军残部也还没来得及重新推举出项梁的接班人,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阶段。 不过还好,受大雨影响,粮草转运困难的秦军主力已经被迫撤回了定陶就粮,暂时没有力量发起南征,楚军残部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还有时间重新整编,度过项梁阵亡后的混乱时期。 让陈平意外,最先提起项梁接班人这个问题的,竟然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捞到过兵权的项伯,项梁的灵堂在彭城城内搭建好后,匍匐在项梁的灵柩前,当着众多楚军文武的面,项伯竟然这么嚎啕大哭道:“……兄长放心,你的大仇小弟一定会报,小弟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替你统领我们项家子弟整顿兵马,重建楚国大军,北上擒杀章邯替你报仇血恨!兄长!” 大哭着,项伯还又摆起了长辈架子,向在场的项家子弟下令道:“孩子们,当着你们二叔父的面,现在就给我立下誓言,今后一定要齐心协力,在我的统领之下,为你们的二叔父报仇雪恨!” 项伯的花招有些粗糙,除了侥幸冲过济水浮桥逃命的项猷大声答应,按照项伯的要求在灵前立誓外,其他的项家子弟几乎都没有动弹,最先与项羽一起过河的范老头还毫不客气,马上就说道:“项大师,请注意你的言辞,上将军生前什么时候说过他如果遭遇了不幸,就让你接替他统领楚国大军的话?你逼着各位少将军在灵前发誓追随于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项伯的额头又有些青筋暴跳,怒道:“兄长生前是没说让我接替他统兵的话,但我身为楚国大师,又是兄长唯一的亲弟弟,替他统领项家子弟为他报仇,是名正言顺,也是我们项家的家事,你范增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嘴我们项家的家事?” “项大师,是否由你接替上将军统兵,这不止是你们的家事,还是我们楚国的国事。”令尹宋义也站了出来,更加不客气的说道:“我们楚国现在已有楚王,具体由谁继承上将军统领楚国兵马,除了我们楚国的楚王以外,谁说了都不算。” 范老头和宋义带了头,一些胆大的楚军文武也纷纷附和,全都指责项伯的叵测用心,妄图强夺兵权,甚至就连项羽都有些看不下去,说道:“季叔,二叔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的想把他取而代之,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其他的项家子弟都不吭声,也谁都没有站出来替项伯说一句话,见自己如此不得人心,恼羞成怒的项梁干脆也懒得哭灵了,直接站起来扔下一句话就走,“好,既然你们这么反对老夫亲手为兄长报仇,那楚国的事我也懒得管了,你们喜欢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 见此情景,陈平心里也顿时得出结论,知道项伯已经不可能再和项康竞争项梁继承人的资格,但是看了一眼公然反对项伯接替项梁掌兵的项康长兄项羽,陈平心中还是十分忧虑,暗道:“除非此人自愿推举右将军为帅,否则他不但肯定会和右将军有一番龙争虎斗,搞不好楚国军队还会因此分裂。”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擅长情报工作的陈平又通过各种渠道仔细了解了一些楚军的内部情况,发现在项梁继承人这个问题上,楚军内部大约分为了三派,一派是以宋义为首,主张由楚王熊心决定项梁的继位人选;一派以范老头和曹咎、桓楚等江东楚军老人为首,支持江东楚军出身的项羽继承项梁的兵权,一部分项家子弟和楚军大将英布、季布也站在项羽一边;而希望项康继承上将军位置的楚军成员人数最多,力量却最弱,除了军队已经几乎丢光的光杆司令冯仲勉强能说几句话外,其他的全都是被楚军收编的少帅军基层将士,普遍人微言轻,在庙堂上没有什么话语权。 大概摸清楚了这些情况后,陈平心中难免更是担忧,又在心中暗暗说道:“情况不妙啊,江东楚军为了他们的利益,全都支持项羽掌兵,项羽又是右将军的长兄,论资排辈优势明显,如果他和右将军不互相做出一定妥协,只怕就会形成鹬蚌相争的局面,让楚王那边渔翁得利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为了项康的利益着想,陈平不由生出念头,打算想办法劝说一下项羽,让他放弃与项康争夺兵权,各领一军彻底架空熊心,将楚国大权牢牢掌握在项氏家族手中。然而还没等陈平付诸行动,意外突生,被项梁强行迁往盱台建都的楚王熊心,居然突然领着陈婴的军队和景驹等部分楚国官员匆匆来到了彭城,以楚王的名誉主持项梁阵亡后的彭城大局。 在项梁的灵前假惺惺痛哭了一场后,看似年少懦弱的熊心很快就锋芒毕现,立即毫不犹豫的大封百官,尤其是极力封赏目前掌握兵权的楚军将领,封刘老三为武安侯,薛郡郡守;封项羽为长安侯,食邑鲁地,号鲁公;封曹玖为右司马,文安侯;英布、季布、柴武和项庄等人,还有楚军定陶惨败的罪魁祸首吕臣,也都得到了熊心的封赐,以此收买人心,安抚群臣。 只有项康没有立即得到熊心的封赏,不过当做群臣和陈平的面前,熊心又满面微笑的许下承诺,说道:“右将军的封赏暂时不急,原因不是寡人吝啬,舍不得给右将军的封赐,是右将军的功劳实在太大,劳苦功高绝对不在已经殉国的上将军之下,所以寡人要等右将军回到彭城之后,当面重赐于他。” 言罢,熊心还专门点了陈平的名,道:“陈平先生,寡人的话,请你务必要告诉给右将军知晓,让他不必有什么想法,尽快带着军队撤回彭城来辅佐寡人主持大局。” 陈平微笑答应,替项康谢了熊心,然后熊心又说道:“各位爱卿,上将军不幸殉国,寡人心中伤痛异常,但楚国军队不能群龙无首,今天我们就议一议军队的事吧。” 听到这话,项伯马上站直了一些,还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熊心不要忘了自己这个德高望重的楚国大师,项梁亲弟。范老头和曹咎等人也是摩拳擦掌,准备着向熊心举荐自己看好的项羽,惟有宋义是心中叫苦,还道熊心没有头脑,想把兵权继续交给项氏家族的成员。 熊心接下来的话让众人都是万分意外,熊心居然这么说道:“我们楚国军队现在的情况,寡人也有一定了解,除了右将军兰陵君的军队外,其他的楚国军队都已经是编制不齐,残缺严重,很多军队甚至都不足满编的一半,如果这一情况不做改变,定然很难抵御暴秦军队侵犯,更别说是推翻暴秦,为上将军报仇雪恨。所以寡人有意将各位将军手中的军队暂时收回,彻底打散后重新整编,然后再发还给各位将军统领,不知道各位将军意下如何?” 熊心还没把话说完,不想再让项家成员继续把控楚军的宋义就已经眼睛一亮,立即对熊心刮目相看。然而项羽和曹咎等人却是一片大哗,纷纷说道:“大王,重新整编军队直接在我军各部营中就可以直接进行,何必要彻底打散,然后再重新整编??” “各位将军,稍安勿躁。”熊心很是随意的说道:“重新整编军队,虽然是可以在我军各部营中就直接进行,但寡人刚才已经说过,我们楚国的军队现在已经元气大伤,编制残缺严重,直接在各军营中整编,也是换汤不换药,各军各营仍然是令出多门,无法攥成一个拳头共抗暴秦。惟有彻底打散,重新整编,统一指挥号令,然后才能齐心协力,重振我楚国军威,你们说是不是?” 也还别说,熊心这话还真有点道理,元气大伤的楚军主力残部如果在原有编制的基础上重新整编,确实是换汤不换药,即便完成了整编也是各自带着一支实力严重不足的军队作战,更加难以和秦军抗衡,惟有彻底打散再重新整编,统一了号令指挥,然后才能与秦军一战。不过项羽和曹咎等人仍然是心有疑虑,虽不再坚决反对,却也不肯表态支持。 熊心确实很有些手腕,见楚军众将不肯表态自己,便马上退让了一步,道:“不过这事也不必焦急,各位将军回去不妨再仔细想上一想,然后我们改日再商量具体如何施行此事如何?” 见熊心改口延期,心存疑虑的楚军众将当然是立即点头答应,此前还有些看不起熊心的陈平却是对熊心刮目相看,心道:“好个小竖子,心狠手辣不在我们右将军之下后,找借口把兵权暂时收了回去,将来再把兵权交给谁,可就是你说了算了。不过你也想得太美了,项羽和曹咎这帮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交出兵权,任你摆布?” 陈平还是太低估了熊心一些,结束了朝会之后,熊心先是秘密召见了坚决支持自己掌权的宋义,与他仔细商量了一番机密,然后宋义和已经认命的景驹等楚王派很快就活动了起来,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去拜访楚军诸将,替熊心劝说他们主动交出兵权,接受熊心亲自主持的楚军重新整编。 宋义负责对付的是最难缠的刘老三和项羽,在刘老三面前,十分清楚刘老三是什么需求的宋义舌灿莲花,除了替熊心承诺让刘老三继续统领原有兵马外,又拐弯抹角的提醒刘老三,说如果让项家成员掌握楚军大权,刘老三肯定难有出头之日,很可能一辈子都是给老项家当马仔的命,惟有支持熊心掌权,刘老三才有希望和老项家平起平坐,获得出人头地的机会。 末了,宋义还十分露骨的告诉刘老三,说熊心掌权之后,为了削弱老项家在军队里的影响力,肯定只会重用并非项家嫡系的楚军将领。而政治天赋过人的刘老三也深明此理,所以思来想去后,刘老三还是一咬牙一横心,答应了暂时交出兵权,支持熊心掌权! 在更加难缠的项羽面前,宋义手段更绝,竟然把项康拉了出来威胁项羽,说是项羽如果不支持熊心掌握军队,逼着项康也交出兵权接受整编,那么以项康现在的军队实力和在淮泗地区的影响力,铁定会强行继承项梁的权力,以下克上成为项羽的老大,惟有帮着熊心强行整编项康的军队,项羽在军队里的地位才不会受到影响。除此之外,宋义当然少不得又巧舌如簧,替熊心许下各种承诺,保证项羽将来的官职地位只会更高。 项羽从来就不是什么无私的人,听了宋义的劝说后觉得有理,项羽便也一咬牙一横心,点头答应了带头交出兵权。宋义闻言大喜,一边拼命称赞项羽的公忠体国,义薄云天,一边在心里狞笑说道:“项康小儿,楚国众将都交出了兵权接受整编,这下子我看你交还是不交?!”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道表章 虽然擅长情报工作,但彭城已经不是少帅军的主场,宋义、景驹等熊心亲信私下里与楚军文武频繁往来的情况,陈平和他手下的少帅军特务虽然也有所察觉,却始终没能弄清楚具体情况,尤其是没有刺探到项羽和刘老三对于宋义拉拢的反应态度,所以在两天后的楚国朝会上,足智多谋的陈平便难得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事件的起因当然是熊心再度提起楚军重新整编的问题,开始时陈平还心中冷笑,幸灾乐祸的准备欣赏熊心决策被楚军众将纷纷驳回的尴尬模样,谁料在项氏家族中比项康地位更高的项羽第一个跳了出来,高举双手赞同熊心的决定,明确表态愿意暂时交出兵权,接着当初为了保持独立自主宁死不肯并入少帅军的刘老三也临阵倒戈,大声赞道:“大王英明,臣下这两日来左思右想,觉得我大楚军队确实应该抓紧时间重新整编,统一号令指挥,然后才能力抗暴秦,重兴楚国。” 在项梁旧部中最有影响力的项霸王和在编制问题上出了名顽固的刘老三一起倒戈,双双带头拥护熊心的决策,本就已经在景驹劝说下犹豫动摇的楚军众将没了主心骨,即便心中还是有些不情愿,也只能是纷纷点头同意,同样被做通了思想工作的项伯为了整编后可以掌握兵权,更是滔滔不绝的赞道:“大王决策圣明,我大楚军队重新整编后,必然能令行禁止,万人同心,推翻暴秦,重建大楚,擒杀章邯匹夫,为我兄长及千千万万的楚国将士报仇雪恨……。” “麻烦了,这些蠢材肯定是相信了熊心小儿的蛊惑,准备帮着熊心强行收缴右将军的兵权了。”陈平心中叫苦,同时也暗暗庆幸,心道:“幸亏我们右将军够不要脸,深谋远虑,找了一个病情没有痊愈的借口故意没急着回师彭城,不然现在我们就是想补救应对都没有机会了。” 陈平心中嘀咕的时候,熊心也满面笑容的说道:“既然各位爱卿都觉得楚国军队应该抓紧时间重新整编,那我们就把这件事定下来吧。来人,请各位爱卿暂时交出印绶,待楚国军队重新整编后,寡人再将印绶亲自发还给各位爱卿。” 殿上卫士答应,立即捧来一面玉盘,到楚军众将面前收缴控制军队的印绶,然后仍然是项羽带头,第一个交出了随时不敢离身的兵权印绶,然后刘老三等人也纷纷效仿,心思各异的交出了兵权印绶,差不多已经是光杆司令的冯仲也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同样老实交出了自己的印绶。 趁热打铁,成功骗回了楚军残部的兵权,熊心又马上向陈平微笑说道:“陈平先生,情况你也看到了,右将军在睢阳休养多日,想来身体已经大好,烦劳先生与寡人的使节尽快返回睢阳,催促右将军立即统兵撤返彭城,配合我大楚主力完成军队整编。” 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陈平马上就拱手答道:“微臣谨遵大王号令,请大王放心,微臣今天稍做收拾,明天就返回睢阳,去请右将军立即率军返回彭城。” “如此便辛苦先生了。” 熊心大喜,还看了旁边的宋义一眼,宋义微微点头,陈平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却不揭破,只是在心里冷笑说道:“也不算白跑,看来我能有一笔外财进帐了。” 被陈平料中,朝会结束后,宋义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陈平,除了代表熊心赏给陈平一些黄金珠玉外,又替熊心许诺,说是陈平只要能够帮着熊心的使节劝说项康暂时交出兵权,让麾下军队和楚军主力一样接受整编,熊心就把陈平封为工正,让在钱财方面名声不佳的陈平掌握楚国的工程建设,从中大捞油水。 宋义当然低估了陈平,陈平是比较贪财不假,但职业道德却比谁都好,恭敬谢过了宋义的馈赠和许诺后,陈平倒是拍着胸膛保证一定会尽力帮忙劝说项康交出兵权,可是宋义前脚刚走,陈平后脚就马上出门,直接跑到项羽在彭城的住所门前求见,打着询问项羽是否有书信捎给项康的旗号,请求项羽抽空接见自己。 知道陈平是项康的心腹,项羽便也给了面子,亲自出面接见了陈平,还当场挥笔做书,写了一道书信让陈平带回睢阳去交给项康,劝说项康尽快带着军队返回彭城与项氏家族团聚。陈平恭敬接过书信,然后十分直接的说道:“鲁公,能否暂时屏退左右?在下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向鲁公独自陈述。” “先生这是何意?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能直接说?”项羽警惕的问道。 “鲁公,事关重大,在下只能向你独自陈述。”陈平沉声说道。 见陈平的表情严肃,又犹豫了一下,项羽这才把房间里的卫士从人暂时赶了出去,陈平也这才拱手说道:“鲁公,在下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别人的口头承诺,说得再好听都是虚的,有些东西暂时放下,再想拿回来就难了。” 言罢,陈平拱了拱手,当即提出告辞,项羽满头雾水的答应,派人把陈平送出了大门。结果陈平刚走,与项羽一见投缘的范老头就从后房里走了出来,看着陈平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还说道:“小竖子,想不到这么厉害,竟然能够凭借一点蛛丝马迹,猜到我们答应暂时交出兵权,真正的目的是想削弱项康的军队。” “亚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项羽越听越是糊涂,问道:“还有,陈平匹夫刚才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范老头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陈平刚才的那句话,是在提醒你不要上了宋义的当,轻信了他的承诺,交出了兵权后就收不回来。” “他敢!”项羽一听大怒,说道:“我主动交出兵权,是为了楚国的复兴大业着想,他敢言而无信,我宰了他!” 范老头不吭声,半晌才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还好,现在的出头鸟是你的堂弟项康,大王为了压制他,也必须得倚重你。”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陈平便随着熊心的传诏使节离开了彭城,匆匆赶往睢阳去宣召项康率军撤回彭城与主力会合。同时熊心也把重新整编军队的差使交给了令尹宋义,让宋义代表自己主持整编军队的各种事务,然后也还别说,宋义还真的兑现了自己对刘老三许下的诺言,把建制比较完整的刘老三军队稍做整编,很快就把军队重新交还给了刘老三统领,刘老三欢天喜地的领回印绶,项羽和其他的楚军将领也心中大安,觉得既然刘老三能够重新统领本部军队,自己肯定也是一样。 不过随着时间的迅速推移,项羽等楚军将领逐渐开始发现不对了,军队整编早已完成,可熊心却迟迟不肯发还印绶,给楚军众将分派军队,心中焦急的项羽当面向宋义问起原因时,宋义则轻描淡写的说道:“鲁公莫急,右将军的军队还没撤回彭城接受整编,我们如何分派军队?” 说完了,宋义还又微笑着提醒项羽道:“还有,鲁公难道忘了,现在就分派军队,兵少将多,大王能够拨给你多少军队统领?还不是只有等右将军的军队回来,把他的军队和我们的主力统一整编,大王才能让你统领比之前更多的军队?”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政治能力几乎为负的项羽这才耐下了性子,和楚军众将一起继续耐心等候。可是说来也怪,按理来说就算大雨连绵,陈平和传诏使者轻车简从,也最多五天就能赶到睢阳,可是整整十天时间过去了,睢阳那边竟然还是毫无动静,既没有项康率军东进的报告,也不见项康派人送来消息,告诉熊心自己的决定。 如此又等了三天,依然还是没有收到项康所部从睢阳出发东进的消息后,不要说是项羽等人,就是熊心和宋义都有些沉不住气,着急统兵的项伯更是在朝会上公然喧嚣,大骂道:“项康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大王宣他回师,都已经过去十三天了,还不见他从睢阳出发?难道他想抗命造反?” “大王,右将军无视王令,迟迟按兵不动,此事不可不防。”曹咎也大声说道:“臣下之见,我们除了要遣使催促之外,还得立即做好防范准备,尽快任命将领统率军队,预防万一!” “没错!”想兵权想得快要发疯的项伯更加叫嚣,说道:“请大王即刻分派军队,安排统兵将领,防范项康生出异心!另外,大王还应该把项康的妻子和妻族全部拿下,以此警告项康逆臣!” 这时候,那怕是项羽都看出不对,面对着项康的公然抗令,熊心支支吾吾,半晌才说道:“大师勿急,右将军迟迟没有退兵,或许是别有隐情,寡人派人去催就是了。右将军于国劳苦功高,又对楚国素来忠心耿耿,我们绝不能胡乱猜疑于他。” 言罢,熊心还真的当场安排了一个使者,让他携带诏书赶往睢阳催促项康尽快回兵,并选择性的遗忘了曹咎和项伯提出的尽快分派军队的建议。见此情景,还没算蠢到极点的项羽也心中起疑,才刚结束了朝会,在路上就迫不及待的向范老头问道:“亚父,阿弟一直不肯撤兵,怎么大王连罪都不敢问?也不让我们的军队做好准备,防范阿弟生出异心?” “大王不敢问罪,当然是因为你阿弟兵权在握,又鞭长莫及,根本控制不了。”范老头如实回答,又皱眉说道:“至于不让我们的军队做好准备么,恐怕这事和陈平那个小竖子的怀疑一样,大王想让他的亲信臣子掌握军队,不想再把兵权交还给你。” 范老头的话音未落,项羽就已经下令马车直接掉头,要冲回熊心的临时王宫去找熊心算帐,幸得范老头及时拦住,说道:“不要急,再等等看,这个时候你也不能冲动,别忘了,你已经没有兵权了,如果冒犯了大王,大王一声令下,你轻则会有牢狱之灾,重的话搞不好就会人头落地。” 让熊心和宋义等人大吃一惊的还在后面,两天后,睢阳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项康不但没有统兵东进,反而派出了一支军队北上,向仍然被秦军控制的葘县发起了进攻!结果听到这个消息,项伯当然是勃然大怒,几乎是象发疯一样的在朝会上大叫大嚷,要求熊心立即让自己统兵出征,去讨伐抗命作乱的项康逆贼! 熊心的色厉内荏和不想放权的真面目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面对着朝堂上的一片喊打喊杀声音,熊心是既没有胆量和项康翻脸开战,又不愿把兵权交还给以项羽为首的项梁旧部,反而还低声下气的替项康找起了借口,说项康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然后除了安排刘老三统兵到萧县预防万一外,又派使者再赴睢阳,了解项康出兵葘县的原因。 事情到了这步,楚军众将当然也纷纷看出了情况不对,无不怀疑熊心迟迟不肯放还兵权的原因,也无不后悔自己轻信了宋义和景驹的承诺,主动交出了兵权印把子,任人鱼肉。同时到了当天下午,比较细心的范老头还吃惊的发现,自己和项羽的住所外面,竟然出现了一些陌生面孔,暗中盯住了自己和项羽。 怕项羽冲动坏事,范老头没敢把这一情况告诉给项羽,选择了暗中向曹咎和桓楚等项梁知会,忠于项氏家族的曹咎和桓楚无不大怒,当即与范老头商定,决定在第二天的朝会上联手向熊心发难,逼着熊心立即交回自己手中的兵权。同时为了预防万一,范老头和曹咎等人还密作一书,安排了可靠信使侯命,以便在熊心翻脸时立即向项康寄书求援。 范老头等人没能执行预订计划,因为到了第二天的朝会即将召开时,熊心的临时宫殿之外,赫然出现了项康走狗陈平的身影,项羽见了又是欢喜又是愤怒,立即上前向陈平质问项康不肯撤回彭城的原因,陈平却笑容轻松,向项羽拱手说道:“鲁公莫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切到了朝会之上自见分晓。” 言罢,陈平还又微笑着向项羽问道:“鲁公,怎么样?你放下的东西,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有拿回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项羽大怒问道。 范老头再次拉住了项羽,向陈平说道:“先生放心,右将军有什么主张,老夫一定会劝鲁公尽力支持。” “多谢范公。”陈平拱手道谢,脸上的笑容也益发的从容自信。 又过了片刻后,宣召百官入朝的钟声终于敲响,陈平尾随百官入朝,结果在殿上刚一站定,熊心就迫不及待的点了陈平的名字,问道:“陈平先生,你与寡人的传诏使者同回睢阳,宣召右将军即刻回师彭城,为何时隔半月有余,右将军都还没有回来,反而派兵去了葘县?” “启禀大王,右将军没有立即回师,非是右将军抗命不遵,而是别有隐情,不得不权益从事,万望大王恕罪。”陈平十分恭敬的回答道。 “大胆!”快要气疯的项伯怒吼道:“大王宣召回军,项康拒绝执行,不是抗命不遵是什么?” “大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右将军他也是真的没办法。”陈平更加恭敬的答道。 怕项伯坏了自己的怀柔大计,熊心忙问道:“陈平先生,那你说说,右将军为什么要权宜行事?” “回禀大王,情况是这样。”陈平解释道:“此前我军护送上将军的遗体从宛朐撤回睢阳时,途经葘县,葘县的暴秦军队不但不肯望风而降,反而乘着我军急于南下的机会出兵追击,杀害我军将士多日,事后葘县的暴秦军队又积极联络章邯匹夫,妄图引领章邯匹夫的主力南下,夺取睢阳进逼我楚国腹地,右将军他为了替我们阵亡的楚国将士报仇,也为了范围暴秦主力南下,所以才不得不推迟归期,同时出兵北上攻打葘县,拱卫我楚国的国土。” 项康的借口当然是要多牵强有多牵强,可是没办法,项康带着军队躲在睢阳说什么都不肯回来,熊心也拿项康无计可施,所以熊心只能是强忍怒气勉强点头,微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右将军真是急国家之所急,寡人明白了。不过陈平先生,右将军的军队长期孤悬在外,这也不是办法啊?右将军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撤回彭城呢?” “大王放心,很快就会回来了。”陈平拱手,十分诚恳的说道:“右将军说了,他只要安排好砀郡防务,守住了暴秦军队进兵楚国腹地的道路,马上就回师彭城向你当面请罪。” “那就好。”熊心强笑点头,又问道:“陈平先生,右将军还有什么说的?” “启禀大王,右将军他还让微臣带来了三道表章,恳请大王采纳准行。”陈平答道。 “表章何在?”熊心随口问道。 陈平也没客气,当即捧起了一道项康亲笔的表章,大声说道:“大王,这是右将军让微臣带来的第一道表章,右将军斗胆,恳请大王用人不拘一格,册封长安侯鲁公项羽为楚国前将军,辅佐大王统领楚国兵马,攻破暴秦,兴复楚国。” “封我为前将军?”项羽的四只瞳孔(实数)一起瞪圆,惊讶说道:“阿弟表奏我为前将军?” “陈平先生,右将军太过了吧?”宋义忍无可忍,站出来冷冷说道:“楚国官职,自有大王做主,右将军身为臣子,岂能斗胆僭越,替大王奏请前将军的人选?” “令尹大人言过了。”陈平赶紧拱手,说道:“右将军他这不是僭越,而是奏请,是否准允,当然还得请大王决断,右将军岂敢擅专?右将军他只是觉得鲁公功勋卓著,勇冠三军,理当统领更多的兵马为国效力,所以才冒昧奏请,这也是右将军行使臣子职责,举贤而不避亲。” 让熊心和宋义意外,听到这话后,项羽的死党范老头竟然跳了出来,向熊心拱手说道:“大王,右将军的奏请虽然是举贤不避亲,但鲁公身为军中栋梁,职位不能随意安排,还请大王三思。” “亚父吃错药了?阿弟请大王给我升官,他怎么还跳出来反对?” 项羽再次傻眼,万分不解的去看范老头,熊心和宋义也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之后,熊心和宋义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来是这样,项康小儿故意表奏项羽为前将军,是想把项羽的官职提前定下来,也腾出上将军的位置给他项康小儿坐!好机会,这是一个离间项家子弟的难得良机!” 发现了项康的险恶用心后,为了离间项康和项羽之间的关系,熊心又没迟疑,先是让人呈上陈平带来的表章,然后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很快就点头说道:“右将军所言极是,鲁公劳苦功高,勇冠三军,是应该极力重用,准了。项爱卿,寡人现在就封你为楚国的前将军,位居右将军之上。” 政治数值为负的项羽一听大喜,赶紧向熊心行礼道谢,范老头、曹咎和桓楚等项羽的死党却是脸色青黑,纷纷在心里破口大骂道:“项康小儿,居心险恶,为了当上大将军竟然用这样的卑鄙手段,故意先把鲁公的官职定了,没办法再和你争上将军的职位!既然如此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给我们等着!” 欣赏着范老头和曹咎等人的难看脸色,熊心和宋义也在心中偷乐,暗道:“项康小儿,别高兴得太早,封了项羽匹夫当前将军又怎么样?只要我们咬紧牙齿不让你当上将军,你就别想如愿以偿!到时候你们项家兄弟窝里斗狗咬狗,我们还更好控制你们一些!” 心中得意狞笑,熊心的脸上笑容也更加亲切,又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右将军不是让你带来了三道表章吗?现在第一道表章寡人已经准允了,还有两道表章是什么内容?” 陈平很是从容的回答了项康的第二道表章内容,然后还没等陈平把话说完,范老头和曹咎等项羽死党就已经恍然大悟,转怒为喜,无不佩服项康的心机手段,也更加钦佩项康为了向项羽示好的良苦用心,熊心和宋义却是一起张口结舌,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惨叫道:“上当了!项康小儿,真他娘的奸诈!竟然能够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 第一百七十二章 更狠的还在后面 “陈平先生,右将军不是让你带来了三道表章吗?现在第一道表章寡人已经准允了,还有两道表章是什么内容?” 见项康已经公然开始与项羽狗咬狗,心中窃喜之下,熊心的笑容难免更加亲切,项康派来的帮凶陈平则态度益发恭敬,先是又捧出了一道白绢写成的表章,然后才声音清朗的说道:“禀大王,右将军的第二道表章内容是这样,上将军武信君不幸殉国,我楚国上下官民军士无不伤痛欲绝,大仇不可不报,为激励楚国将士奋勇杀敌,右将军奏请大王降下令旨,在为武信君复仇之前,我楚国暂不设立上将军一职,以示对上将军武信君的纪念。” 陈平还没话说完,殿上的楚国文武都已经是一片哗然,陈平却是不理不睬,只是继续大声说道:“然后再请大王颁布旨意,楚国军将之中,谁能擒获或者斩杀杀害上将军武信君的暴秦上将章邯,就封谁为楚国上将军,接替武信君统领楚国兵马!” 听到这话,原本还对项康满肚子火气的项羽死党范老头和曹咎等人马上眼睛一亮,这才终于明白了项康的良苦用心,熊心和宋义二人却是一起脸上变色,一起肚子里惨叫道:“中计了!项康小儿,果然奸诈!” 依然满头雾水的还是项羽,不过项羽虽然不明白项康的苦心,却对自己的武力和统兵作战的能力具有绝对信心,想都不想就说道:“好主意!大王,这是一个好主意,楚国暂时不设立上将军,谁能擒杀章邯匹夫就让谁出任上将军,是个好主意!微臣赞同,请大王准允!” “微臣也赞同!”范老头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举圭说道:“右将军的这个建议,不但可以表达我楚国军民对上将军武信君的爱戴纪念,又可以激励我楚国将士奋勇杀敌,与暴秦军队血战到底,为上将军报仇雪恨。此议大善,请大王准允。” “微臣也觉得右将军的建议极好,请大王即刻准行。”曹咎同样跳出来大唱赞歌,又说道:“况且我楚国百官之中,无有一人的功绩声望能够与上将军武信君比肩,现在无论以谁为楚国上将军,威望资历都绝无可能服众,与其所用非人,倒不如颁布令旨,暂不设立上将军,日后谁能擒杀楚国的仇人暴秦上将章邯,再以谁为楚国上将。” 范老头和曹咎带了头,在楚国朝堂上人数占优的楚军江东派当然是纷纷响应,争先恐后的劝说熊心采纳项康的建议,与项羽交厚的桓楚还公然叫嚣道:“这个时候谁都没资格当上将军,除了亲手替武信君报仇的人,我们谁都不服!” 再是如何的人小鬼大,熊心此刻的脸色都难免变成了铁青色,因为熊心很清楚自己已经上了项康的恶当了,先是故意装出准备和项羽狗咬狗窝里斗的模样,骗得自己当场册封项羽为军队职位仅次于上将军的前将军,然后再上屋抽梯,突然又奏请暂时不要设立上将军,自己如果答应这个奏请,那么项羽马上就会变成事实上的楚军第一人,以后不管自己如何调整人事安排,自己的亲信心腹在军队里都只能是屈居项羽之下,绝无任何可能压制住项羽,替自己控制住楚军兵权。 老谋深算的宋义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为了不让项氏家族继续掌握军队架空熊心,宋义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向熊心奏道:“大王,右将军的奏呈虽然不错,已经殉国的武信君也的确德高望重,值得楚国军民爱戴纪念,但军中不可无主,我军众将也必须有人约束,上将军的职位,最好还是不要长期空悬。所以臣下认为,右将军的这个奏请不能准允。” “令尹大人,那以你之见,大王应该以谁为上将军?”范老头很是不客气的直接问道:“现在楚国的文武百官之中,又有谁的功勋威望能够服众,接替武信君出任我楚国上将?” “是啊,宋令尹,既然你反对上将军的职位不能空悬,那以你之见,谁有资格能够出任楚国上将?”曹咎同样质问,又冷笑说道:“莫非令尹大人想毛遂自荐,奏请大王封你为楚国上将,接替武信君出任上将军?” 宋义不敢吭声,熊心也万分为难,有心想按照原订计划强行册封宋义为上将军,替自己掌握楚军兵权,又知道项羽和曹咎等人肯定不服,直属军队比主力还多的项康更是会一蹦三尺高,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所以思来想去后,熊心只能是采取缓兵之计,硬着头皮说道:“右将军的奏请很是不错,各位爱卿支持右将军的奏请,也言之有理,但此事太大,关乎我楚国大军的安危存亡,寡人必须三思而行,必须待日后再做决定。” “大王,既然你也说右将军的奏请不错,各位大人支持右将军的奏请言之有理,那还有什么考虑的?”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干掉章邯的项羽迫不及待,说道:“请大王现在就颁布令旨,宣布暂不设立上将军,今后谁能擒杀章邯匹夫,就以谁为上将军。” “请大王准允!”曹咎和范老头带头,领着人数众多的楚军江东派文武一起行礼,齐声恳请熊心立即采纳项康的奏议,不给熊心拖延时间的机会。 “各位爱卿,稍安勿躁,寡人说过了,此事太大,寡人必须三思而行。”熊心脸色极度难看的说道:“怎么?寡人身为楚王,难道连做这个主的权力都没有?各位爱卿一定要寡人立即采纳右将军的奏请,难道是想逼宫不成?”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的贵族血统论还大有市场,熊心又是项梁当初领着楚军文武拥立的楚王,范老头和曹咎等人身为楚臣,也不敢随便乱了君臣秩序,只能是赶紧一起伏地谢罪,齐声说道:“臣等不敢。” “那就这么着了!”熊心脸色更加难看的喝道:“右将军的奏请,寡人自会考虑,但今日不议!” 曹咎等人无奈,只能是唱诺领命,各自退回班列,范老头却不肯起身,又说道:“大王,右将军项康功勋卓著,先是光复我楚国淮泗旧土,又接连战败暴秦军队,并迎回上将军武信君的遗体,劳苦功高,微臣斗胆奏请大王准允,升右将军项康为楚国后将军,辅佐大王统领楚国兵马,破秦复仇,重兴楚国。” 范老头这话当然是投桃报李,代表项羽回报项康的主动示好,让项羽和项康成为楚军的第一人和第二人,同时也是为了彻底堵死熊心的退路,让熊心在军队的人事安排上再没有机会玩出新的花样。项羽的死党曹咎和郑昌心领神会,便也马上跳了出来支持范老头的奏请,迫不及待的恳请熊心立即就给项康升官。 恶有恶报,虽说与项康八字不合的范老头难得放下成见,一心想要促成项羽和项康联手把控楚军的有利局面,已经深恨项康到了极点的熊心却不肯依从,说道:“众位爱卿无须焦急,寡人当初就说过,右将军功勋卓著,寡人要当面封赏于他,他的官职升迁问题,还是等撤兵回到彭城再说吧。” 言罢,熊心还打了一个呵欠,挥手说道:“寡人乏了,今天的朝会就到这里吧,散了吧。” “大王且慢。”几乎被众人遗忘的陈平突然开口,表情有些焦急的说道:“大王,右将军让微臣带来了三道表章,现在只是向你呈奏了两道,还有第三道表章没有呈奏啊?” “右将军还有什么表章?”熊心的声音极是不耐烦,还明显带着怒气。 “回禀大王,右将军奏请……。” “不必口述了,直接呈上来让寡人过目。” 陈平才刚开口回答,回过神来的熊心就赶紧打断,生怕项康又给自己出什么难题,被陈平说出来让自己更加难以收场。好在陈平也很听话,马上就闭上了嘴巴,把项康的第三道表章交给殿上涓人(侍从官),让涓人把表章直接呈递给熊心过目。可惜熊心的谨慎无用,粗略看完了项康的第三道表章后,熊心还是不由自主的神情一变,脸色甚至还有些发白,双手也微微开始颤抖。 “项康的第三道表章是什么内容?” 见熊心久久不语,还神情反应明显不对,殿上百官当然是无不好奇,宋义更是心知不妙,忙向熊心说道:“大王,如果右将军呈奏的是什么机密大事,大王不便公开,不妨暂且留下,待日后再做决断。” 宋义这话当然是为熊心拖延时间,想把众人先打发走再和熊心商议对策,可惜熊心却是有苦难言,知道自己就算立即结束朝会,项康的表章内容也很快就会被陈平散播出去,到时候不但项羽等人更加能领会项康的意图,自己还将把另一个重要当事人推到项康和项羽那边,成为自己的死敌! 所以没办法,思来想去,再三权衡了利弊后,熊心还是强挤出了一点笑容,说道:“不是什么机密大事,只不过是右将军奏请寡人把三闾大夫景驹升迁为左徒大夫,辅佐寡人处理朝政。” “右将军奏请升迁我为左徒大夫?”当事人景驹这一惊非同小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与自己交情平平的项康怎么会突然想起替自己求官,不过迅速明白了过来后,景驹不由心中狂喜,还赶紧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的欢喜神色被熊心看到,心里还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睢阳,抱着项康狠狠亲上几口! “奏请三闾大夫景驹升迁左徒大夫?”项羽的死党曹咎也是一楞,然后立即明白了项康的恶毒用心后,曹咎也忍不住低下了头,满脸狞笑的在心中说道:“佩服!够狠!” 反应最激烈的还是熊心的死党宋义,熊心强挤笑容说出的话还没说完,宋义就已经脸色苍白如纸,因为宋义知道,项康的第三道表章看上去是没头没脑,实际上却是在提醒熊心——楚国朝堂之上,还有一个景驹也有资格继承王位,把老项家给惹急了,老项家大可以把熊心废了,改为拥立景驹成为楚王! 顺便说一句,废立国君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已经屡见不鲜,最早的有郑国的祭仲,后来有鲁国的庆父和齐国的田成子,这些权臣废立的国君还不止一个两个! 这还没完,替熊心揪心过后,宋义又马上醒悟,项康此举其实不仅仅是在警告熊心一人,同时也是在警告自己这个楚国令尹,因为按照楚国的律法,左徒大夫可以直接升迁为令尹!这也就是在说,如果宋义再敢吃里扒外帮着熊心对付项氏家族,老项家完全可以让景驹把宋义取而代之! 熊心和宋义一起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项羽一派最有政治头脑的曹咎当然也站了出来,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大王,三闾大夫景驹不但是楚国王室之后,又才干出众,德才兼备,微臣也斗胆恳请大王采纳右将军的奏请,将三闾大夫升迁为左徒大夫。” 虽然不明白项康和曹咎的用意,可是看到曹咎跳出来支持项康,楚军江东派文武还是纷纷站出来附和,甚至就连政治数值为负的项羽也知道帮亲不帮理,站出来恳求熊心采纳项康的奏请。惟有当初极力主张拥立楚国宗室成员为王的范老头没有动弹,不过范老头也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没错,如果大王你铁了心忘恩负义,故意和当初把你扶上王位项家为难,老夫也绝不反对项家人行废立之事,用景驹把你取而代之!” 熊心确实很有政治头脑,知道自己如果反对升迁景驹,铁定只会把同样有资格继承王位的景驹逼到项家那边,自断手足不说,还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新的敌人。所以心中再是如何把项康痛恨到了极点,熊心还是满面笑容的说道:“右将军与诸位爱卿所言有理,景驹才干出众,是不能继续屈就三闾大夫一职,就这么定了,景驹升任左徒大夫。” 熊心的刻意忍让并没有留住景驹,欢天喜地的向熊心拜谢之后,当着熊心和宋义的面,景驹竟然又马上向帮着项康举荐自己的楚军江东派文武道谢。见此情景,熊心和宋义也马上心知肚明,知道景驹这个二五仔已经叛变,火线倒戈到了项家那边,也随时准备着在项氏家族的推举之下,出任令尹把宋义赶出朝堂,甚至直接把熊心取而代之! 尽管项康的三道表章只被熊心当场批准了两道,但是朝会结束之后,陈平还是马上被请到了项羽的住所做客,与项羽和他的几个死党一起把酒言欢,而在其间,项羽一方当然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项康迟迟不肯回师彭城的敏感话题,陈平却是毫不客气,很快就把话题扯到了熊心迟迟不肯把兵权发还给楚军诸将这件事上。 这一点也是项羽和曹咎等人目前最头疼和最烦恼的事,议论得火起,心急如焚的项羽还直接拍了案几,怒道:“这事我们绝对不能再忍了,明天的朝会上,我们直接问他熊心小儿,到底还要不要把兵权交还给我们了?如果他不想让我们统兵,那我们就一起辞官不做,让他熊心小儿自己带着军队去和暴秦军队厮杀!” “前将军,稍安勿躁。”曹咎劝道:“千万不能冲动,他是君,我们是臣,我们如果当面和他硬顶,吃亏的只会是我们,而且我们就算强行逼得他让步,也会落下以臣欺君的骂名,丧失民心。” “那总不能一直和他这么耗着吧?”项羽怒问,还难得有点头脑的咆哮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不是阿弟带着军队在睢阳不回来,让他熊心小儿不敢轻举妄动,他熊心小儿肯定把兵权交给他的人了,逼着我们听他使唤,给他当牛做马!” “你现在才看出来?”曹咎无奈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才把目光转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想必大王迟迟不肯把兵权交还给我们的事,右将军那边肯定知道了,关于这点,右将军可有什么高见?” “右将军当然知道,但他也是楚国臣子,大王不还兵权,他也没办法。”陈平唉声叹气,又说道:“不过在下官的同僚之中,有一个人倒是说了几句犯上的话,觉得前将军和曹将军你们忽略了一个人,觉得你们如果能够把他争取过来,配合你们行事,那么大王倒是肯定会心生忌惮,不会再收权不放。” “敢问陈平先生,我们忽略了何人?”曹咎忙问道。 “陈婴。”陈平回答得很直接,说道:“陈婴将军受命统领淮水以南的东海军队,不管是护送大王北上的军队,还是大王的贴身卫队,都是由他统领,倘若各位将军能够说服于他,请他帮你们在军队里做出一个人事调整,那么大王肯定会马上把兵权交还给你们。” “请他帮我们在军队里做出什么样的人事调整?”曹咎追问道。 “曹将军,可还记得当初上将军把项它将军安排到陈婴将军军中任职的事?”陈平反问,又微笑说道:“如果曹将军你们能够说服陈婴,让他把项它将军任命为郎中令,直接统领大王的贴身卫队,那么你们今后再有什么奏请,大王应该就不会不听了。” 曹咎鼓掌大笑,忙向陈平拱手说道:“多谢先生指点,在下明白了。” “曹将军,千万别谢我。”陈平慌忙摆手,笑吟吟的说道:“要谢,得谢我那位发表高见的同僚。”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彭城风云 陈平和项羽一赶人密议的时候,已经被项康用三道表章逼到了墙角的熊心当然没有闲着,在花了大力气收买笼络的楚宫郎中令帮助下,熊心也几乎在同时秘密召见了自己在朝堂上的最大支持者令尹宋义,当面与他商量如何应对项康的咄咄逼人,争取再把局势重新翻转过来。 宋义是个聪明人,见往常都有参与密议的楚国宗室成员景驹没有露面,马上就明白熊心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便劝道:“大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景驹大夫今天虽然有些做得过份,但他毕竟还没有公开倒向项氏家族,大王对他还是不要过于冷淡,否则只会把他彻底逼到项氏一家那边,更加削弱大王你手中本来就不足的实力。” “多谢令尹大人教诲,寡人记住了。”熊心依然会装,先是满脸诚恳的感谢了宋义的教诲,然后又解释道:“不过寡人也不得不小心,项康仰仗兵权在手,公然藐视寡人,暗示废立还故意点了景驹的名字,景驹又态度暧昧,显然已经动摇,寡人如果不小心一些,不但王位难保,恐怕性命也得会有危险。” “见利忘义啊!”宋义长叹了一声,同样也十分不满景驹对楚王宝座的公然垂涎,然后宋义才又问道:“大王秘密召见微臣,可是为了项康今日表章的事?” “当然是为了这事。”熊心苦笑,满面愁容的说道:“寡人一时大意,掉进了项康的陷阱,当众册封了难以控制的项羽为前将军,项康又乘机奏请暂不设立上将军,项羽及其党羽乘机煽风点火,逼迫寡人同意,寡人若是做出让步,楚国军队必然落入项羽与项康兄弟之手,可如果不答应,项羽等人肯定依依不饶,实在是进退。所以没办法,寡人只能是密请令尹至此,向令尹大人求教对策了。” “微臣也正在为这事替大王烦恼。”宋义又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大王,微臣思来想去,发现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就是不知道大王如何选择。” “我们有那两条路可走?请令尹大人赐教。”熊心赶紧问道。 “两条路都是险路。”宋义答道:“第一条路,就是大王你暂且退让,答应项康的奏请,默许项羽和项康兄弟把控楚国军队,然后再利用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矛盾,设法离间分化,让他们形成水火不容之势,然后大王你再坐收渔利,缓缓收回大权。” 言罢,宋义又介绍道:“这一条路比较安全,可以避免和项氏家族直接翻脸,不至于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行废立之势,就是见效太慢,究竟何时能够成功,谁都不敢保证。” 熊心盘算,又问道:“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更险。”宋义说道:“就是大王你当机立断,一边坚决驳回项康的奏请,一边强行任命大王你信得过的人出任上将军,直接接管项梁留下来的军队,然后再以君臣大义的名分,迫使项康臣服,然后再徐徐削弱他的兵权,最终彻底收回。” “这个办法十分冒险,不过一旦成功,大王你就可以成为名副其实的楚国之主。”宋义又解释道:“还有,项康手中的兵马虽多,但是他如果公然与大王你翻脸开战,肯定是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楚地军民不会支持他,关外五国的君王也肯定不会同意他这么做,另外暴秦军队也肯定会趁火打劫,项康小儿又生性谨慎,不会不掂量这个后果。所以此事虽险,却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熊心仔细琢磨,过了许久才说道:“这个险或许值得一冒,但是寡人如果强行任命大将军掌兵,项氏家族肯定不服,一旦闹腾了起来,内有项家隐患,外有项康的豺狼之师,寡人只怕性命休矣。” “大王如果敢下定这个决心,项家的隐患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宋义沉声说道:“现今项梁留下的军队都在城外驻扎,项氏全家却在城内居住,宫廷卫队是由陈婴控制,倘若大王愿意,只需秘密召见陈婴,许以高官厚禄劝说他支持我们行事。然后大王就可以借着朝会的机会动手,一边让陈婴封锁宫廷,调遣他在城外的军队进城接管城防,一边让大王你任命的大将军出城接管军队,武力逼迫项氏家族做出让步,然后大事就有希望成功!” 熊心紧咬着牙齿不说话,过了许久之后,熊心才下定决心,突然开口说道:“这个险值得一冒,与其做名不副实的周天子,被乱臣贼子诛杀的晋静公,倒还不如奋起一搏,和项氏逆臣拼一个鱼死网破!” 见熊心下定决心,近来已经和老项家结下了不少仇怨的宋义也不犹豫,马上就说道:“大王,那事不宜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微臣建议你尽快召见陈婴,与他商量大事。” 熊心点头,立即派遣心腹密使出宫,前往陈婴在彭城的住所传诏,宣诏之前亲自率军护送自己前来彭城的陈婴秘密入宫,准备当面和他商量发起政变的机密大事。 熊心和宋义之所以敢把政变夺权的希望寄托在楚军大将陈婴身上,原因当然是陈婴的政治立场比较倾向于楚国王室,既不是老项家的死党,又在项康和项梁掌权时都没有得到重用,甚至还在很长时间里屈居于泥腿子亭长冯仲之下,项梁阵亡的消息传到盱台后,陈婴毫不犹豫的亲自率军护送熊心北上彭城控制大局,实际上也就是陈婴支持楚国王室的铁证。所以在熊心找借口收回兵权时,故意遗忘了编制并非楚军主力的陈婴军队,让陈婴继续统领本部军队,这会也敢找陈婴支持自己发起政变。 但是很可惜,熊心和宋义却严重低估了陈婴的聪明程度,在治政安民这方面,陈婴或许及不上很多的楚国文臣;用兵作战这方面,小吏出身的陈婴更加不是项梁、项羽和英布等楚军名将的对手;阴险狠毒,口蜜腹剑,陈婴同样是给项康、刘老三和陈平这些当世巨奸提鞋子都不配;可是说到明哲保身和见风使舵么…… 熊心的密使来到陈婴住所的时候,已经同时被熊心和项羽一党盯上的陈婴正在和自己的儿子陈禄一起吃饭,听说是熊心的使者到来,陈禄倒是马上放下碗筷,整理衣衫就要出门迎接,陈婴却是眼珠子一转,立即就吩咐道:“禄儿,出去告诉大王的使者,就说为父偶染小疾,不能出门迎接,他如果不信,你就领他来我的卧室见我。” “父亲,这是为何?”陈禄惊讶问道。 “不要多问,以后你会知道原因。”陈婴顺口回答,又匆匆起身去卧室躺倒,还十分谨慎的命令仆人收拾走自己的饭菜,随便取来一些草药到自己的卧室煎熬,尽量装出真的生病的模样。 和陈婴预料的一样,熊心的密使听说陈婴突然生病,果然不肯轻信,坚持随着陈禄到了卧室探望陈禄,还是在亲眼看到了陈婴卧床不起和陈家下人当面煎熬草药,实在无法跟随自己入宫拜见熊心,熊心的使者这才无可奈何的告辞回去交差。结果使者前脚刚走,陈禄马上就满头雾水的向陈婴问道:“父亲,大王召你进宫见面,你怎么要装病不见?” “当然是因为大王召我进宫不会有什么好事。”陈婴冷笑说道:“今天朝会,右将军派人递交三道表章,话里话外已经都是准备逼宫的意思,天快黑了,大王又突然召我进宫议事,摆明了是和右将军的三道表章有关,这个时候胡乱搀和进去,我们陈家搞不好就会有灭门之祸,为父岂能冒这样的危险?” 听陈婴说过项康表章的内容,陈禄难免更是心惊,忙追问道:“父亲,你怀疑大王想对项家子弟下手?” “不敢肯定,但是也绝对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陈婴答道:“但不管是不是,这件事我们都绝对不能搀和,不然的话,将来我们就是抽身自保都没有机会。” 陈禄似懂非懂的点头,结果也是凑巧,恰在这时,门外又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项羽和曹咎联袂来访,已经明白父亲立场的陈禄也不犹豫,马上起身说道:“父亲,你继续装病,孩儿去打发他们。” “慢着!”陈婴喝住儿子,神情严峻的迅速盘算了片刻后,陈婴还推开寝衣(被子)站起身来,说道:“走,为父和你一起去迎接他们。” “父亲,你刚才不是说不想搀和吗?”陈禄惊讶到问道:“右将军今天早上才递呈了那三道暗示逼宫的表章,他的堂兄前将军又在这个时候来访,摆明了是和右将军的表章有关,你怎么还要亲自去见他们?” “不要多问,以后我再告诉你原因。”陈婴吩咐道:“还有,见了前将军他们,不管他们说什么,为父说什么,你都不要插话,有什么问题,等他们走了再问。” 陈禄无奈,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跟着父亲去迎接项羽和曹咎,和陈婴一起毕恭毕敬的把他们请进后堂落坐。然后项羽和曹咎也没客气,先是请陈婴把无关的人暂时赶走,接着马上就向陈婴摊牌,要求陈婴和项氏家族一起劝说熊心接受项康的奏请,暂不设立上将军一职,又请陈婴帮忙,把项梁此前安插进陈婴军中任职的项它任命为楚宫的郎中令,接管楚宫防务。 项羽和曹咎的要求当然是等同图穷匕见,得到陈婴真传的陈禄也心急如焚,知道答应就是等同绑上项家贼船,不答应就是公然与项家为敌,也无比后悔没有坚持劝说陈婴继续装病,被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然而让陈禄意外的是,仔细的思量了许久后,陈婴不但一口答应了项羽和曹咎的要求,还当场拟就命令,让项它接任郎中令,把已经被熊心收买的原郎中令调回军中任职。 见陈婴如此果断坚定,项羽和曹咎当然是大喜过望,先是一再承诺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了陈婴父子,然后才拿着陈婴亲笔拟就的命令欢天喜地的离去。结果把他们送走后,才刚回到后堂,陈禄当然马上就脸色苍白的向陈婴问道:“父亲,你真的决定站在项家一边了?你就不怕项家事败,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禄儿,为父不是站在项家的一边,是站在必胜者的一边。”陈婴微笑说道:“你也一定要记住,今后如果面临这样的局面,只要看清楚那一方必胜,就千万不能犹豫,得把所有东西全部押在必胜者一方,这样才可以赢得最多。” “父亲,你觉得项家必胜?”陈禄惊讶问道。 “当然必胜!”陈婴笑笑,说道:“别的不说,光凭右将军麾下的四万大军,项氏一族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再加上淮泗根基本来就是项康亲手打下来的,在军队里和民间都影响巨大,旧部众多,他如果和大王翻脸,大王绝对没有任何胜算。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不赶紧抓住机会,让项氏家族胜得更快更彻底,也让我们可以跟着项氏家族赢得更多?” “但我们如果选择支持大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陈婴又解释道:“一来是我们兵单力薄,就算支持了大王,大王也未必可以确保获胜,二来是就算大王勉强获得了胜利,也绝无任何可能挡得住项康反扑,同时还会得罪无数项家旧部,随时得提心吊胆的提防他们报复。形势如此明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站在必败的一方?” “项康一向以忠孝厚道著称,他能有胆量公然与大王刀兵相见?”陈禄将信将疑的问道。 “忠孝厚道?”陈婴差点没笑出声音,说道:“如果项康不是上将军的堂侄,又是被项梁亲手抚养长大的,他的军中骨干还近半都是项梁的子侄,你以为他真会那么孝顺,老老实实的交出他亲手打下的淮泗根基?他如果真的忠心于大王,会上今天的三道表章暗示废立?和大王刀兵相见,他最多只是欠缺一个出兵的借口,可这难得倒他吗?别的不说,就凭大王剥夺项氏兵权另用他人掌兵这一点,他就可以打出一个诛杀大王身边奸臣的旗号起兵,武力夺回楚国的大权!” 滔滔不绝的贬斥了项康的卑鄙为人一番后,陈婴又叹了口气,说道:“原本大王是有机会赢这一把的,为父亲自率军护送他北上彭城,也是希望他能获胜,跟着他赢一把大的。但为父和大王都太低估了右将军的聪明,一个按兵不动坚持不肯回师彭城,就让大王收回大权的希望彻底落空。这会项氏家族又被逼得准备直接动手,为父如果不赶快站在他们的一边,等大局落定,我们父子就真的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 陈婴的果断倒戈彻底粉碎了熊心和宋义的最后希望,第二天清晨,朝会还没开始,从城外军营赶来的项它就已经拿着陈婴的亲笔手令,就地接掌了楚宫的宫廷卫队,把原先的郎中令赶出城外军中任职,期间陈婴还公然帮助项它夺权,压制住了一些不太服气的楚宫卫士。结果消息传到熊心的面前,熊心也马上就是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原本暗中支持自己的陈婴已经倒向了项家一边,自己如果再不就范,今天的朝会,很可能就是自己以楚王身份主持召开的最后一个朝会。 更让熊心吐血和项羽一党得意的还在后面,朝会即将开始时,此前被熊心安排了率军到萧县防范项康翻脸的刘老三,竟然派遣亲信萧何连夜从萧县飞马赶回了彭城,同时萧何还没进宫就公开表明态度,说自己回来是为了替刘老三递交表章,恳请熊心接受项康的奏请暂时不要设立上将军,今后谁给项梁报仇谁当大将军!消息之灵通,政治嗅觉之灵敏,让项康派来彭城的代言人陈平都不由咋舌。 熊心依然很能决断,见刘老三和陈婴等掌兵大将纷纷倒戈,自己已经必败无疑,便也果断全面让步,朝会才刚开始,还没等臣子奏请,熊心就主动开口,同意接受项康昨天提出的第二道奏请,宣布暂时不设立上将军,今后谁能亲手为项梁报仇,就封谁为上将军。然后又马上交还兵权,把除了项康所部的其他楚军队伍包括地方驻军,全部移交给项羽统领指挥。曹咎冷笑着站出来奏请册封陈婴为柱国,食邑五县,熊心也满面笑容的一口答应,开开心心的替老项家奖励背叛自己的陈婴。 熊心的精乖救了自己一命,原本项羽和曹咎早就拿定了主意,准备着只要熊心不听话,就马上废了熊心改为拥立景驹为王,可是看到熊心这么温顺乖巧,政治数值为负的项羽和政治能力其实也不算高的曹咎也就没了借口,再加上之前坚决主张拥立楚国王室后裔为王的范老头极力规劝,说行废立之事毕竟有伤国本,容易引起楚国震荡,也有可能招来关外五国的不满,项羽和曹咎等人这才强忍怒气,放过了熊心一次,让熊心继续在王位上做项家的傀儡。 宋义最倒霉,才过了一天,宋义就被老项家安排的官员弹劾,说他纵容儿子欺压百姓,强夺民田,被项羽一党逼着熊心把他贬为会稽郡的大末令,打发到这个时代还到处都是一片瘴气的衢州一带去吃糠咽菜。 强行赶走了宋义之后,志得意满的项羽又很快叫来了项康派来的代言人陈平,大大咧咧向陈平说道:“陈平先生,别浪费时间了,快带着我的书信回去告诉我阿弟,就说彭城这边已经不用操心,叫他赶紧带着军队回来,我们好一起协商如何为叔父报仇的大事。” 陈平眨巴眨巴了三角眼,拱手说道:“前将军放心,在下这就返回睢阳,去替前将军催促右将军回师。”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连环套 说起来可恨,催促项康尽快回军彭城,其实是项康旧部前彭城县令王咏出的主意,项羽一党成功逼迫熊心做出全面让步后,当初果断背弃项康投靠项梁的王咏故技重施,马上又跑到声势大涨的项羽面前大献殷勤,为了讨好新主子项羽,王咏还极力劝说项羽尽快召回项康,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吞并项康的军队。 王咏是这么劝说项羽的:“前将军,我军自定陶惨败之后,主力元气大损,右将军的军队却是毫发未伤,军队还扩建得十分迅速,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右将军的军队只怕迟早会反客为主,成为我们楚国的主力军队,把前将军你的军队逼为辅助,此事不可不防。所以微臣认为,前将军你最好还是尽快把右将军的军队调回彭城,不给他继续壮大和扩张兵力的机会,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把右将军的兵权收回来,收编他的军队,这样前将军你才可以确保你在楚国的地位稳如泰山。” 王咏这话当然是真心在为项羽着想,可惜他的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不象项康那么已经坏到了无可救药,十分重视亲情的项羽不但没有拍案叫好,给王咏什么奖励赏赐,相反还把王咏骂了一个狗血淋头,逼着挑拨项家兄弟关系的王咏自己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 话虽如此,王咏的话还是在项羽的心里扎下了一点根,本来就有些忌惮项康的兵强马壮,嫡系军队实力强大,又在内心深处觉得王咏的话其实也有一点道理,再加上范老头和曹咎等人也希望尽快召回项康的军队,以免项康更加的尾大不掉,所以第二天强行撵走了宋义之后,项羽便找来了项康的帮凶陈平,让他携带自己的书信尽快返回睢阳,替自己去催促项康尽快回师,准备先把项康弄回彭城再慢慢料理。 当然了,项羽并不知道的是,早在他松口支持熊心收权的时候,洞悉人性的项康就已经明白他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妒忌,也早就料到他一定会象熊心一样,在重新掌权后立即催促自己回军彭城。所以项康的得力帮凶陈平虽然一口答应了项羽的要求,却在临走之前,抓紧时间秘密拜见了自己的一个昔日旧友,曾经在项梁帐下担任过谋士的高浅,象当初请高浅帮忙劝说魏豹一样,又一次向高浅送上了一份相当丰厚的礼物…… 再接着,陈平又悄悄拜见了项康的好基友冯仲,代表项康向冯仲秘密提出了一个恳求…… 让项康回兵的事也一直被项羽放在了心上,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在范增和曹咎等人的帮助下,项羽除了通过各种人事调整牢牢掌握住楚军主力,还有不断从楚军控制地的各郡各县抽调地方军队前来彭城补强主力外,始终都没有忘了这件事情。不过还好,项康应该也是一个很讲亲情的人,八天后,砀郡方向终于快马传来喜讯,说是此前一直赖在睢阳不走的项康已经提兵东进,正取道栗县向彭城撤来,项羽闻报大喜,立即把这个喜讯公诸于众,又早早就决定在项康撤回彭城时,率领楚军文武出城十里迎接。 陈平的好友高浅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才刚到了当天傍晚,高浅就跑到了项羽的住所门前求见,结果虽说高浅的官职不高,在项梁和项羽的帐下都不是很得重用,但是和陈平同为一丘之貉的高浅只是给守门的卫士塞上了一镒金子,他求见的消息就很快被禀报到了项羽的面前,已经吃了晚饭正闲得无聊的项羽听说高浅是有重要大事向自己呈报,便也点了点头,同意接见高浅。 不一刻,高浅被引领到了项羽的面前,恭敬行礼后,高浅开门见山就向项羽问道:“前将军,下官听说右将军已经在率军撤回彭城的途中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项羽随口说道:“最多再有四五天时间,右将军的军队应该就可以撤回彭城了。” “居然是真的?!”高浅面露骇然之色,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敢问前将军,宣召右将军回师彭城,不知道是前将军你的决定,还是其他人提出的建议?” “你问这个干什么?”项羽奇怪的问道。 高浅神情更加犹豫,还向项羽下拜行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前将军,下官有一番肺腑之言,还请你千万不要责怪,宣召右将军回师彭城,对前将军你来说不但毫无益处,相反还极为不利。” “对我极为不利?你这话什么意思?”项羽的脸色有些变了。 “前将军,下官是上将军的帐下旧人,也算是前将军你的旧部,是真心希望前将军你能继承上将军的遗志,统领楚国兵马攻破暴秦,兴复楚国。” 高浅继续答非所问,先是向项羽表了忠心,然后才说道:“前将军宣召右将军回师彭城,肯定是忘了一件重要大事,大王已经群臣面前公然承诺,谁能为上将军报仇,谁就接替武信君出任上将军,统领所有的楚国军队,我们楚国的文武百官也一直拥戴大王的这个决定。所以前将军你才一时大意,下令宣召右将军回师彭城,给了右将军与你争夺楚国上将的机会。” 项羽的脸色更变,阴沉着脸吩咐道:“仔细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将军,你怎么不想一想,右将军回师到了彭城,怎么可能不去参与讨伐章邯匹夫的战事?”高浅很是痛心疾首的说道:“虽说前将军你勇冠三军,有万夫不挡之勇,右将军未必就能抢在你的前面擒杀章邯得手,可是万一呢?万一右将军的运气比你更好,抢在了前将军你的前面擒杀了章邯匹夫,那楚国上将的位置,岂不是就被右将军给拿去了?到时候前将军你怎么办?” 项羽不吭声了,知道时间宝贵的高浅则抓住机会,赶紧又说道:“前将军,以下官之见,前将军你最好还是借口连绵大雨,军队调动不便,让右将军在砀郡就地驻守,待雨季过后再另做安排。如此一来,待到我军主力完成重建,军势复张,前将军你就可以直接提兵北上为上将军报仇,同时给右将军另行安排使命,或是叫他担任辅助,或是让他西进去攻取三川颖川,右将军就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与你争夺楚国上将的大位了。” 高浅把机会把握得很好,这段话才刚说完,喜欢以正直面目示人的项羽就拍了案几,怒喝道:“住口!我与右将军是骨肉兄弟,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高浅赶紧磕头请罪,又战战兢兢的说道:“但下官说这些肺腑之言,真的是出于对前将军的一片忠心,绝对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啊!” “自己掌嘴!”项羽咆哮道:“无耻鼠辈,竟然敢以你的小人之心,来度本将军的君子之腹!本将军明白告诉你,倘若右将军真能亲手为上将军报仇,本将军只会欢喜不胜,心甘情愿的尊他为楚国上将,绝对不会有半点嫉妒之心!掌嘴,给我狠狠的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再一次收了陈平大把好处的高浅无奈,只能是赶紧拼命自己抽自己的耳光,一边打一边请罪,赌咒发誓今后再不敢说这样的话,也好不容易才让项羽的怒火稍歇,咆哮道:“滚!今后再敢说间立我和右将军骨肉亲情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遵照项羽的吩咐,双颊红肿的高浅连滚带爬的溜了,项羽却独自坐着一直不说话,心里仔细盘算间,甚至还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劝我尽快召回阿弟兵马的王咏,不会是在心里向着阿弟,想让阿弟带着军队赶紧回来,和我争夺叔父留下的位置吧?” 除了在战场上,在其他方面项羽没有主见是出了名的,觉得高浅的话或许真的是在替自己着想,不过是否采纳高浅的建议让项康停止退兵,项羽却没有立即拿定主意,心中只是无比动摇。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结束了朝会后,项羽才刚领着范老头和曹咎等人回到自己的住所,正准备商量如何更进一步补充主力军队兵员的时候,门外又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此前很得项梁重用的裨将军冯仲登门求见,还是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向项羽面呈。 虽然是项康的曾经死党,但为人比较老实又没有太大野心的冯仲在楚军江东派众人中的人缘却并不差,再加上累累军功换来的官职身份放在了那里,所以项羽也没摆什么架子,马上就下令召见。结果冯仲被领到了项羽的面前后,见范老头和曹咎都在现场,还颇有些欢喜的说道:“范公和曹将军也在,太好了,末将准备向前将军面呈的事,正好想请你们也一起商量一下。” “冯将军快请坐,有什么事坐下说。”项羽微笑吩咐道。 冯仲谢了,先坐在了项羽让人给自己安排的位置上,然后才开门见山的说道:“前将军,范左史,曹将军,末将是为右将军回兵彭城这件事来的。末将斗胆,觉得右将军回师彭城的决定有些不妥,不但空劳军力,还有可能在将来浪费战机,想请前将军你们重新考虑一下,看看是不是应该劝一劝右将军,让他别急着回师彭城?” “冯将军为什么认为右将军不应该回师彭城?”项羽奇怪的问道。 “末将一点愚见,如果说错,还请前将军莫要责怪。”冯仲很是谦虚的先行请罪,然后才说道:“现今章邯匹夫屯兵在濮阳一带,非是不想立即南下攻打彭城,而是受连绵大雨影响,道路泥泞粮草转运艰难,所以才不得不暂且歇兵。但雨季过后,章邯匹夫肯定会有所动作,我军如果不未雨绸缪,提前安排好应对之策,到时候难免会手忙脚乱,错失先机。” 见项羽等人点头,认可自己的分析,冯仲才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应该急着让右将军回师彭城,应该让他继续屯兵砀郡,随时做好向西进兵或者就地布防的准备。至于原因嘛,想必前将军你们都知道,章邯匹夫的粮草全靠敖仓补给,若是从濮阳直接南下彭城,他的后方必然空虚,屯兵在砀郡的右将军就可以乘机进兵敖仓,切断章邯匹夫的粮道,也乘机威逼关中,让章邯匹夫首尾难顾,到时候章邯匹夫一旦被迫撤兵,我军主力追击,不但可以取得全胜,甚至还有希望一战破敌,直接为上将军报仇雪恨!” 说到这,冯仲顿了一顿,又说道:“如果章邯匹夫不走濮阳直接南下,选择回师三川,取水路运粮之利,沿着睢水或者谷水向彭城进兵,右将军留在砀郡的军队同样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马上就可以就地布防,阻拦章邯匹夫直接进兵我们的腹地,也可以为我们的主力赢得应变时间,然后我们的主力就可以见机行事,或是立即奔赴砀郡增援,或是先请右将军依托有利地形与章邯匹夫长期对峙,待到章邯匹夫师老人疲之时再突然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给章邯匹夫致命一击,尽握主动!” 一口气直接阐明了自己的见解,冯仲又顿了顿,然后才赔笑说道:“这就是末将的一点愚见,不知道前将军你们以为如何?” 冯仲的这番见解完全是站在战略全盘上为楚军考虑,军事能力十分出色的项羽一听当然叫好,道:“冯将军谦虚了,这那是愚见?这是高见!没错,阿弟的军队是不能浪费时间和力气来回行军,应该在砀郡长期驻守,以便迎接将来与章邯匹夫的决战!” “咳。”范老头突然咳嗽了一声,先向项羽发出暗示,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冯将军的主张确实不错,但右将军麾下现在已经有四万军队,章邯匹夫又未必会撤回三川走砀郡向彭城进兵,如果把四万军队全部屯驻在砀郡战场,未免太过浪费我们的兵力。” 项羽明白范老头的弦外之音,知道范老头是想召回项康的军队,然后再设法分走项康的一些兵权,可是昨天晚上高浅给项羽打的预防针却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为了不让项康回来和自己争功,项羽马上就说道:“也不算浪费,如果章邯匹夫是从濮阳直接南下,到时候我们让阿弟分派一些军队回来增援主力,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让项羽意外,冯仲竟然站到了范老头的一边,点头说道:“范公所言极是,如果让右将军的军队全部驻守在砀郡,是有一些浪费兵力,将来章邯匹夫如果真的从濮阳直接南下,右将军的军队如果不能及时回援,我们的主力是有可能会有些被动。不过这事也不难解决,如果前将军愿意的话,末将愿意去砀郡对右将军说明道理,请他划拨一些军队出来,调到彭城收编进我们的主力军队,这样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冯将军,你有把握说服我阿弟划拨一些军队补充进我们的主力?”项羽这一喜非同小可。 “把握不敢说。”冯仲笑笑,说道:“不过右将军的脾气想必前将军你也知道,什么事都是以大局为重,当初为了楚国大事,他连所有兵权都舍得交出来,现在同样是为了大局着想,末将去劝他划拨一些军队补充进我们楚国的主力军队,他应该不会拒绝。” “那好,就请冯将军辛苦一趟。”项羽大喜,忙说道:“我这就给阿弟写信,让他暂时别急着回师彭城,就在砀郡就地布防。” 冯仲一口答应,而范老头和曹咎心中虽然还有一些疑虑,可是不管怎么劝项羽都不肯听,铁了心不再想让项康立即回师彭城,范老头和曹咎无奈,也只好是任由项羽去瞎折腾了。 冯仲去砀郡和项康交涉的结果让项羽喜出望外,数日之后,冯仲不但带来了项康划拨给他统领的五千军队,还让项冠也带着三千步骑回师到了彭城,一并移交给项羽统率指挥。见此情景,不要说项羽喜出望外,对项康的义举赞不绝口,就连范老头和曹咎也连连点头,对项康的疑心全无,再不怀疑项康屯驻砀郡的真正目的。 欢喜之下,项羽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把项康划拨给冯仲的五千军队直接交给冯仲统领,但冯仲却并不满足,又向项羽说道:“前将军,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右将军的粮草已经有些不足了,砀郡那边此前又被战乱破坏得厉害,筹粮十分困难,再加上冬天也快到了,右将军的军队寒衣不足,所以右将军让末将带来了一道书信,想请前将军你从彭城后方给他送一些粮操、军需和寒衣过去。” 还是在说完了,冯仲才小心翼翼的呈上了项康的书信,不过冯仲显然是在白担心,已经乐昏了头的项羽想都不想,马上就挥手说道:“不必看了,阿弟那边不是缺粮草寒衣吗?直接说要多少,我马上派人给他送去。” 冯仲慌忙打开书信,念出了项康要求的粮草军需数量,项羽同样是不做任何考虑,没和任何人商量就马上安排人手组织调运,以最快速度送往砀郡交给项康。冯仲替项康谢了,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看到范老头和曹咎等人在场,还有项伯也在旁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随时准备跳出来和项康为难,冯仲还是把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暗道:“兄弟,看来不能急了,我如果继续再说下去,只怕他们就回生出疑心,所以只能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劝你阿哥把你的妻子和妻妹送去砀郡与你团聚。” 在心里说完,冯仲又难免有些纳闷,心道:“不过兄弟,你干嘛点名要让你的妻妹也去砀郡和你团聚?你们俩之间,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当天,冯仲还做了一件大事,就是兑现诺言,向项羽举荐了自己的韩姓亲兵,虽说项羽很给面子的把韩姓亲兵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听用,却只封为执戟郎中,照样是把韩姓亲兵当做自己的亲兵使用。好在韩姓亲兵也不焦急,还在心里说道:“只要能随时在项羽面前发表见解就行,我就不信了,楚国武信君的嫡系后人,会比冯仲一个小亭长更不识货。” 第一百七十五章 章邯决策 秦二世二年秋季,中原一带邪门的秋雨下下停停,时大时小,竟然从七月初下到了八月底都不见收歇,天空阴沉少见阳光,夜里更是不见半点星月,恶劣的天气谁都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连绵的秋雨帮了楚军残部的大忙,给几乎彻底崩溃的楚军主力残部争取到了喘息时间,却坑苦了本来已经胜券在握的秦军章邯所部主力——原本章邯是打算乘着项梁兵败身死的机会进兵彭城,把残余的楚国军队彻底斩草除根,却万万没想到秋雨竟然会下一个没完没了,道路泥泞运粮艰难,彭城又距离黄河航道太远,光靠陆路运粮绝无可能长时间保证前线粮草不缺,章邯也就只能傻着眼睛天天看着秋雨发愁,祈求神灵保佑,尽快结束这漫长得几乎夸张的连绵秋雨。 还有让章邯发愁的事,斩杀了项梁后,章邯本该算是给了秦二世胡亥一个交代,秦军将士也应该获得犒赏奖励,可项康那个杀千刀的却火中取栗,硬是从秦军的包围中夺走了项梁的遗体,还顺手救走了一万多被迫放下武器的楚军战俘,杀出重围逃出生天,消息传到咸阳,秦二世胡亥暴跳如雷,不但没给参战的秦军将士任何奖励,还下诏把章邯臭骂了一顿,逼着章邯尽快攻灭关外贼寇将功赎罪,否则绝对不会轻饶了章邯! 一边是烦人的秋雨,一边是秦二世放出了狠话,进退两难,又等了一段时间不见秋雨有半点收歇的迹象,相反还再次等来了胡亥再次催促自己尽快出兵讨贼的诏书,别无选择之下,章邯也只好派遣自己的心腹司马欣带着表章返回咸阳,当面向胡亥陈述秦军目前面临的困难,请求胡亥多给自己宽限一点时间,等自己先灭了楚军残部再北上去收拾其他的反秦义军。 八月二十九这天下午,亲自去咸阳递交表章的司马欣匆匆回到濮阳大营,章邯闻报大喜,赶紧在第一时间召见了司马欣,当面向他了解去咸阳拜见胡亥的具体情况。然而让章邯措手不及的是,进得中军大帐后,司马欣竟然连身上的蓑衣都来不及脱,马上就放声大哭道:“上将军,大事不好了,左丞相(李斯)他被皇帝在咸阳给腰斩了!” “什么?!”章邯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问道:“皇帝为什么要杀左丞相?什么罪名?” “谋反!” 司马欣带着哭腔的回答让章邯勃然大怒,一拍案几跳起来大声吼道:“放屁!左丞相在大秦位高权重,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怎么可能谋反?他如果谋反,他的大公子李由李郡尊以身殉国,这又怎么解释?” “不知道啊。”司马欣哀嚎道:“但是廷尉的人说,左丞相千真万确在承认谋反的口供上画了押,所以皇帝才杀了他。还有,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也因为和左丞相一起反对皇帝继续修阿房宫,被逼得一起服毒自杀了!” 章邯彻底呆住,半晌才无力的瘫坐回了原位上,哀叹道:“内忧外患啊,关外群贼闹得这么凶,咸阳又发生这么大的变动,今后这大秦江山,恐怕更是要风雨飘摇了。” 章邯也不得不哀叹,因为李斯不但是章邯的上司,还是章邯在咸阳朝廷里的靠山和坚定支持者,章邯屡屡惨败于项梁之手,秦二世胡亥还照样把关外秦军全部交给章邯统领指挥,靠的就是李斯在胡亥面前的极力劝说和开脱,现在关外的战事只是稍有起色,李斯却又突然死得不明不白,章邯今后的道路该有多么难走,自然是可想而知。 再接着,还是在司马欣的仔细介绍下,章邯这才知道了咸阳目前的大概情况,知道胡亥深居简出,差不多每天都在皇宫里花天酒地,朝廷大权几乎全部落入接替李斯出任丞相的赵高之手,文武百官也对赵高屈意逢迎,不敢有半点违拗。了解了这一情况后,章邯忙又问道:“那赵高对我们是什么态度?你把表章递交给了皇帝没有?” “从表面上看,赵高对我们的态度还算不错,对上将军你多有问候,也表示体谅上将军你的苦衷。”司马欣如实答道:“不过赵高却拦住了下官,让下官不要把表章递交给皇帝,说是皇帝忧心关外军事,如果看到上将军你的这道表章,只怕会龙颜大怒,对上将军你极其不利。我觉得他的话还算有点道理,又知道了两位丞相和冯劫的事,就没敢冒险递交表章。” “做得很对。”章邯赞许的点头,说道:“两位丞相和冯劫将军一起身死,朝廷上的情况肯定无比复杂,这个时候再递交这道肯定会让皇帝不高兴的表章,我们肯定会有危险,赵高劝你不要递交表章,也算是他的一片善意。” “恐怕是他希望利用我们平定关外叛乱,否则他肯定不会这么好说话。”司马欣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又说道:“不过赵高又让下官给上将军你带一道口信,要上将军千万不要长时间按兵不动,最好是赶快动起来,打几场胜仗讨皇帝的欢心,不然的话,皇帝一旦过问此事,就是他赵高也不好在皇帝面前袒护我们。” 章邯沉默,盘算了很长时间才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仔细考虑一下,然后我们再具体商量。” 风尘仆仆的司马欣答应,告辞下去休息,章邯却是独自枯坐,绞尽脑汁的盘算是否应该听取赵高的规劝,然后很自然的,为了自保,也为了讨好新掌权的赵高给自己找到一座新靠山,章邯还是拿定了主意,决定还是尽量满足赵高的要求,而做出了这个决定后,章邯又坐到了地图沙盘的面前,对着标注了反秦义军所在位置的地图沙盘苦苦思索,盘算如何在运粮困难的情况找到一个合适的倒霉鬼开刀,尽快打些胜仗巩固自己的位置…… 次日上午,初步拿定了主意的章邯召集司马欣、董翳和几个亲信将领,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打算立即渡过黄河,向定都在信都的赵国军队发起进攻,与王离率领的长城兵团联手,尽快灭掉赵军主力给大秦朝廷一个交代。 因为不知道章邯的苦衷,几个亲信将领都对章邯的决定十分不解,都向章邯问道:“上将军,楚贼主力已遭重创,眼下正是一鼓作气直捣彭城彻底铲除楚贼残部的天赐良机,我们为什么要舍易取难,先去讨伐元气未伤的赵歇逆贼?给楚贼乘机东山再起的机会?” “上将军,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董翳问得更是直接,说道:“我们这一个多月来屯兵濮阳,就是为了等大雨一停,马上就南下征讨楚贼,为我们阵亡的大秦将士报仇雪恨,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说不定过得一两天,天气就会放晴了啊?” 都是自己的心腹,章邯也没客气,先是让司马欣把咸阳城里发生的巨变大概介绍了,然后才说道:“我也不想错过这个彻底铲除楚贼残余的机会,但特殊的情况放在这里,我们如果继续按兵不动,天气又始终不见放晴,再耽搁下去,我们肯定没办法向朝廷交代,所以没办法,我们只能是优先讨伐距离最近的赵歇逆贼,打一些胜仗给朝廷一个交代,然后才能腾出手来对付楚贼。” 明白了章邯的苦衷,在场的章邯心腹当然都不再言语,惟有多次被项康欺负得眼泪汪汪的董翳余恨难消,重重一拍案几,恨恨叹道:“唉!再想找项康小儿报仇,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不要急,项康小儿虽然可恨,但是从我们的细作来看,他应该已经和他的堂兄项羽小儿生出了隔阂,所以才一直屯兵砀郡没有返回彭城和楚贼残部会师。”章邯安慰道:“只要这一情况持续下去,项康和项羽这两个逆贼迟早会矛盾扩大,我们再想把他们各个击破,也可以容易许多。”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章邯的话,刚从咸阳回来的司马欣马上就是一惊,忙问道:“上将军,项康小儿的贼军还在砀郡?” 章邯点头,又随口说道:“前段时间稍微动了动,从睢阳撤到了栗砀一带,不过到砀县就再没动弹,我们的细作暂时还没有摸清楚他的真正目的。” “那我们的主力大举渡过黄河,项康小儿乘机出兵西进怎么办?”司马欣担心的说道:“从砀县到荥阳都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我们三川郡的主力也已经覆灭,倘若项康小儿抓住机会大举西进,攻打我们的粮草囤积地敖仓,那我们北上讨伐赵歇逆贼,在粮草方面岂不是要出现危险?” “放心,这一点我早有考虑。”章邯自信的回答道:“李郡守殉国后,他的部下收拢残部,重新聚集起了上万军队,此刻已经退守到了荥阳,我还会再派司马尽率军三万去增援敖仓,敖仓那里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有司马尽和李郡守的残部守卫,足以和项康小儿长期对峙,项康小儿长途奔袭又粮草难济,只要我们只守不战,项康小儿就绝无任何希望攻取敖仓,切断我们的粮道。” 见章邯安排得周密,司马欣这才松了口气,而再接着,司马欣又突然灵机一动,忙又说道:“上将军,可还记得临济之战了?当时我们明明有把握迅速攻破临济,擒杀魏咎逆贼,但是为了歼灭周市逆贼统领的魏贼主力,上将军你故意对临济围而不打,不但成功诱来了魏贼主力,还诱来了田儋率领的齐贼主力,一举将之大败。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故技重施,设法将楚贼主力诱到赵地战场,以逸待劳把他们也顺势歼灭?” “那有那么容易?”章邯苦笑说道:“楚贼主力已经元气大伤,现在自保都还嫌不足,怎么可能有胆量长途跋涉,北上到赵地增援赵歇逆贼?” “恐怕未必。”司马欣冷冷一笑,说道:“就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接替项梁统率楚贼主力的是他的长侄项羽,这个匹夫虽然骁勇异常,可是脾气却非常暴躁,远不及项康小儿那么奸诈阴险,北上增援赵贼又可以和赵贼联手而战,正是他为项梁报仇的难得机会。假如我们能够用计激怒于他,说不定这个匹夫就真的会乖乖带着楚贼残部北上送死。” 听司马欣说得有理,着急尽快多打胜仗的章邯难免有些心动,忙问道:“那如何才能激怒于他?” 司马欣盘算,片刻后才说道:“这样如何?我们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彭城交给项羽匹夫,假意劝说项羽匹夫率军投降,书信上故意用词傲慢,提及项梁阵亡一事,并且嘲笑项羽匹夫无能,对他恩重如山的叔父项梁被我军斩杀,他都没有本事反抗,还要靠他的堂弟项康救回项梁的遗体,用兵之能还不及他堂弟项康的一成。” 说到这,司马欣顿了一顿,又说道:“我敢断定,项羽匹夫见到这道书信后,必然会暴跳如雷,发誓报仇,再加上我军北上征讨赵贼,赵贼肯定会派遣使者向各路贼军求援,项羽小儿就很可能会立即提兵北上,自己赶来赵地送死。” 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司马欣的激将计应该有些希望,即便不成,损失的也不过只是一个使者,根本无关痛痒,章邯便很快点头,说道:“值得一试,就这么办。” “上将军,那干脆给项康小儿也写一道这样的书信。”董翳迫不及待的提议道:“在信上把项康小儿骂一个狗血淋头,也引他主动北上送死!” 章邯和司马欣一起笑了,笑容还都颇为苦涩,然后章邯才说道:“董将军,这样的激将计或许对项羽匹夫有用,可是用在项康小儿那个奸贼身上么,想收到效果那是想都别想。这个奸贼,脸皮恐怕比我们大秦修的长城城墙还厚。” “还是长城拐角的城墙。”司马欣补充了一句。 拿定了主意之后,秦军主力当天就着手准备北上征讨以赵歇和张耳为首的赵国军队,并在第二天就渡过了黄河北上,向赵军控制的安阳发起进攻,同时被赵军挡在滏口陉的秦军长城兵团收到消息后,也在王离的率领下加强了进攻,准备与章邯的主力会师于邯郸郡境内。而与此同时,此前曾经让楚军主力都不敢轻举妄动的章邯部将司马尽,也带着三万秦军从濮阳迅速行进,赶往敖仓增援,防范比泥鳅还滑、比毒蛇更加阴险的项康突出奇兵,乘虚奔袭囤积了无数粮草的敖仓重地。 被司马欣料中,秦军主力才刚渡过黄河,压力陡然倍增的赵歇和张耳为了保住地盘和活命,马上就派出了大量使者,四处联系各路反秦义师,以唇亡齿寒之理恳求各支反秦义师增援赵国,也果然不顾楚军新遭大败,同样向楚军请求了援助…… 因为秦军动手比较早和距离较近的缘故,章邯的所谓劝降使者当然更早一步赶到了彭城,向控制楚军主力的项羽递交了书信,看完了章邯名为招降实为挑衅的书信后,项羽当然是暴跳如雷,气得胸膛几乎爆炸,如果不是范老头和曹咎等人死死拦着,简直都要把秦军的招降使者当场车裂处死。 “前将军,这不过是章邯匹夫的激将计,故意挑衅,想引诱我们主动北上决战,为他赢得以逸待劳的先机,我们万万不可上当,重蹈了田儋和周市等人的覆辙。” 范老头和曹咎等人苦口婆心的规劝只是暂时收到效果,一段时间后,当赵国的求援使者赶到了彭城递交了国书时,着急雪耻和夺位的项羽还是迫不及待,当场就要决定亲自率领楚军主力北上,赶往赵地增援赵歇。范老头和曹咎等人无奈,只能是改口劝道:“前将军,要不征求一下右将军的意见如何?等和他一起拿定了主意,然后我们再北上增援赵国不迟。” 考虑到项康手里的军队也十分重要,项羽便也难得按捺住了性子,派人赶往砀县和项康联系,征求项康的意见。然而项康派人送来的答复却让范老头等人颇为意外,项康竟然直接指出道:“唇亡齿寒,赵歇若灭,章邯匹夫的下一个动手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我们如果不在赵歇危难时出手相救,到了我们遇到危险时,还有谁会来救我们?” 也还好,项康在书信上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们也不能直接奔赴赵地救援,以免势单力薄,陷入苦战,必须是先摸清楚了赵地战场的情况,确认齐燕等国出兵援赵,然后才能放心出兵,与诸侯联手破秦。届时兄长直赴赵地,我去断暴秦粮道,大事可济。” 项康的规劝同样只是让项羽暂时冷静了一段时间,又过了一些日子,在确认了齐燕等国都决定出兵增援赵歇后,项羽还是力排众议,敲定了亲自率军增援赵国的计划,同时去书项康,要求项康向西进兵三川,乘虚攻打秦军在关外的最大粮仓敖仓。 “谁说我要去攻打敖仓了?”项康把项羽的书信往案几上一扔,挖着鼻孔说道:“章邯匹夫早就派司马尽率领三万军队回援敖仓,目的就是为了防范我突然奔袭敖仓,从砀县到陈留的粮仓几乎都是空的,大梁又被黄河水泡得稀巴烂,城里同样没有多少粮食,我带着三万多军队长途奔袭暴秦军队重兵守卫的敖仓,不是送死是什么?” “但是右将军,你已经答应过去断暴秦军队的粮道,如果言而无信,不但对前将军没办法交代,对全天下的反秦义师都没有办法交代啊?”陈平担心的提醒道。 “我只是说不去冒险打敖仓,没说不去断暴秦的粮道。”项康露齿一笑,说道:“切断暴秦军队的粮道,也未必需要一定得拿下敖仓才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巨鹿前奏 这里也顺便大概介绍一下赵国的情况,陈胜称王之后,首先重新举起赵国大旗的原本是陈胜的部将武臣,在张耳、陈余这两大秦末名士的辅佐下,重新建立起了赵国政权,并且还成功迫使陈胜承认武臣为赵王,风光一时。 只可惜好景不长,武臣的部将韩广现学现卖,乘着北上平定燕地的机会,在燕地自立为燕王,不但严重削弱了武臣的势力,还和武臣反目成仇。再接着,武臣的坑弟魔姐姐又饮酒误事,侮辱了赵国大将李良,气得李良直接发起兵变,宰了武臣全家并霸占了赵都邯郸。期间张耳和陈余消息灵通,抢先开溜跑路,又纠集赵国的残兵败将,拥立了血统纯正的赵国王室之后赵歇为赵王,击败不得人心的李良,重新夺回邯郸,也逼得李良只能是向秦军王离所部投降,再度重建了赵国。 此前靠着楚军在黄河拉仇恨,吸引了章邯主力的注意力,又靠着太行天险挡住了秦军长城兵团,赵国的形势倒是还算不错,不但局面相对稳定,还乘机建立起了一支实力不弱的军队,可是被秋雨困扰的章邯主力突然北渡黄河把刀锋指向赵国后,赵国的形势就马上开始吃紧,所以还没等秦军有进一步的动作,很有自知之明的赵歇和张耳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派出了使者,向其他的反秦势力请求援助。 赵国的求援动作很快,可章邯的动作更快,北渡黄河后才只用了三天时间,章邯就在安阳一带大破赵军,继而分兵奔袭滏口陉,配合王离前后夹击,彻底歼灭赵国的滏口陉守军,与秦军长城兵团胜利会师,兵力暴增至近四十万,然后又乘胜攻破邯郸,将邯郸城墙夷为平地,赵军连战连败,被迫主动放弃城防不够坚固的赵都信都,撤往城高壕深的巨鹿闭城坚守,不敢再和秦军正面交战。 在这个期间,章邯犯下了用兵过于谨慎的错误,在明明有机会走驰道从邯郸北上巨鹿的情况下,章邯不愿过于分兵,没有提前派出一支军队抢先拿下巨鹿,给了赵军主力从容转移的机会,还是在发现赵军主力转移主城的重要情况后,章邯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战机,赶紧带着主力北上攻打巨鹿,可是为时已晚,赵国主力不仅已经成功转移到了巨鹿,还抓紧时间抢修了大量的城防工事,把本就十分难打的巨鹿变得更加难打,导致秦军几次发起正面强攻都没能得手,粮草供应还出现了问题。 迫不得已,章邯只能是将错就错,安排王离率领秦军长城兵团包围巨鹿,自领主力稍微退却,先是在巨鹿正南面的棘原建立起坚固营地,修建码头,依托黄河漕运囤积粮草,又在棘原与巨鹿之间修筑起两旁都有墙壁保护的甬道,运送粮草供给前线,以便长期围困巨鹿,围城打援,诱使巨鹿北面的赵国军队南下送死,也尝试引诱其他的反秦势力过来给秦军各个击破。 当然,如果围城打援的战术不能成功也没关系,有黄河水路和甬道可以运粮,秦军有绝对把握可以耗死赵军主力,然后秦军照样可以从容北扫荡黄河北面的各路反秦义师,或者直接南下收拾已经元气大伤的楚国军队。 章邯做好这些安排部署的时候,时间已是秦二世二年的闰九月上旬,足足下了三个月的连绵秋雨也终于有了收歇的模样,天气明显好转,让只能靠军帐遮挡雨水的秦军将士在生活条件有了很大改善,士气大为提升。结果也是双喜临门,就在这时候,秦军长城兵团又在巨鹿北郊全歼了从常山赶来增援的赵军陈余所部前锋,阵斩秦军大将张黡和张济,吓得陈余不敢再南下半步,章邯闻报大喜,也益发坚定了围城打援的战术决心。 喜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先是燕王韩广坚决汲取唇亡齿寒的教训,派遣大将臧荼率军三万多军队南下增援巨鹿,接着拥立侄子田市为王的齐国丞相田荣也派部将田都、田间和田假率军四万西进增援,另外还有张敖、司马卬和申阳等赵国将领也纷纷从各地率军赶来增援,被迫与秦军形成决战之势,还令出多门,缺乏统一的号令指挥,彼此间又勾心斗角,全都只想保存实力,不敢全速进兵,即便赶到巨鹿战场附近也是远远的抢占险要扎营,还没动手开打就已经做好了见情况不妙就赶紧跑路的准备,乌合之众的真面目暴露无遗。 战场形势也因此明显对秦军有利,倘若章邯愿意,随时都可以出兵北上,将没有统一领导的诸侯军队各个击破,董翳、赵贲和司马枿等将也纷纷自告奋勇,请求率军北上攻打诸侯援军,章邯却大摇其头,微笑说道:“急什么?这个时候就急着动手,把这些贼军吓跑了怎么办?我们的粮草丰足,运粮方便,只要耐心等下去,这些贼军就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送死,岂不是比我们去攻打他们的营地更加方便容易?” 章邯的决定或许是正确的,九月下旬的时候,楚地那边突然传来喜讯,说是项梁的大侄子项羽不知死活,竟然真的带着重新组建的楚军主力北上赶来增援赵国,章邯闻报更是大喜,除了安排人手严密监视楚军主力的一举一动之外,又果断吩咐道:“还有砀郡那边,也给我把项康小儿给盯紧了,如果他有什么举动,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要马上禀报我!项羽匹夫有勇无谋,不足为惧,项康小儿奸诈过人,尤其擅长攻敌不备,他才是我们最危险最需要提防的对手!” ………… 项羽匹夫有勇无谋,不足为惧? 章邯或许得收回这句评语,力排众议拿定了亲自率军北上增援赵国的决定后,在无数楚国文武担忧的目光中,脾气暴躁的项羽突然象变了一个人,整兵备战和调拨粮草军需有条不紊,周密完善,安抚士卒鼓舞士气有板有眼,极具大将之风,另外在楚军众将惊愕的目光中,项羽竟然还主动遣使联络齐国,向齐国借路北上,准备走齐国境内的驰道北上平原西渡黄河,再走驰道直进巨鹿,既绕开秦军的正面防御,又降低楚军将士的行军难度,减轻运粮负担。 见项羽做出了这个决定,不要说是深知项羽为人的英布、季布和刘老三等楚军将领张口结舌了,就连范老头都忍不住对项羽刮目相看,惊讶说道:“前将军,老夫还以为你要直接北上东郡,强行突破暴秦军队的黄河防线,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冷静,能想到向齐国借路,走驰道大路去救巨鹿。” “我又不是傻子。”项羽笑笑,说道:“当初在济水我们就已经吃过大亏了,黄河远比济水宽阔难渡,我如果还不知道汲取教训,拿什么给叔父报仇?” 项羽的睿智决定也极大的稳定了楚军军心,让心中惴惴的楚军诸将心中大定,不再担心在项羽的瞎指挥下白白送命,然后在闰九月十五这天,留下了项声和项它二将守卫彭城后,项羽便亲自率领着总兵力为五万多人的楚军北上,先沿驰道直奔东海,又从东海北上邹县,然后再走驰道直接北上济北郡。 必须得交代一句,因为项康这只妖蛾子翅膀的影响,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巨鹿战场上的刘老三招架不住项羽的淫威逼迫,又十分不情愿的带着八千多军队加入楚军主力,在项羽的统领下一同北上增援巨鹿。历史的车轮,也因此彻底走入了一条巨大的岔道。 言归正传,项羽向齐国借路的决定虽然让楚军文武一起拍手叫好,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楚军主力即将济北郡境内的时候,去和田荣联系的楚军使者带回噩耗,齐王田市和齐相田荣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或许是担心楚军主力准备假途灭虢,竟然拒绝了项羽的借路恳求,还要求项羽走其他道路前去巨鹿救援。 田市和田荣的自私决定让项羽勃然大怒,不顾众人阻拦,项羽毅然率领楚军主力直接北上,强行借路前往巨鹿增援赵国,还直接放出话,说齐军如果敢于阻拦,那楚军连齐军一起打!结果也是错有错着,齐军的济北郡守将故齐王之孙田安,一是不满田儋和田市以旁枝称王,二是痛恨田市和田荣的不顾大局,不但没有出兵阻拦楚军,相反还直接叛出齐国,毅然率领麾下的万余军队加入楚军,与项羽联手前去巨鹿增援赵军!(史实事件) 田安的弃暗投明让项羽喜出望外,也让楚军声威再度大增,收到这个消息后,田市和田荣虽然暴跳如雷,可是又不敢公然与楚军对抗,只能是忍气吞声的默许楚军强行借路,也从此与项羽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怨。而章邯收到这个消息后,也马上就是脸色一变,脱口就说道:“糟糕!太小看项羽这个匹夫了,想不到这个匹夫竟然这么冷静,宁可故意走远路也要绕开我们的黄河防线,从平原西渡黄河增援赵贼,这下子我们没有把楚贼主力单独击破的机会了。” “上将军,事不宜迟,我们最好抓紧时间,先把巨鹿战场上的贼军灭掉一部分,然后再从容应付楚贼主力。”司马欣提议道:“不然的话,如果让楚贼也顺利赶到了巨鹿战场,那么王离将军的兵力就会处于弱势,这样对我们将十分不利。” 章邯不答,只是盘算着抢在楚军主力抵达巨鹿战场之前攻破赵国援军的可能,又随口问道:“项康小儿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到那里了?” ………… 与此同时,沿着宽敞驰道北上的楚军主力也已经顺利抵达了平原,并且迅速筹集了大量的舟船准备渡河,在率军渡河之前,项羽也向范老头等人问道:“右将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他到那里了?” “最后收到的消息,他已经到雍丘了,距离敖仓还有两百多里。”范老头如实回答,又随口介绍了收到消息的时间。 掐算了一下时间,项羽点了点头,说道:“按路程计算,他这会肯定已经打到敖仓了,希望他进展顺利,给章邯匹夫多施加一些压力,不然的话,章邯匹夫如果抢在我们抵达巨鹿之前,把诸侯援军杀退一部分,或者全部赶走,我们就算顺利赶到了巨鹿,这场仗也不会好打。” “希望如此。”范老头点头,说道:“暴秦军队毕竟有将近四十万,如果没有诸侯援军的帮助,光凭我们的军队,确实很难创造奇迹,击败暴秦救出赵国主力。” ………… 该来看看项康这边的情况了,事实上才刚确认了项羽率领楚军主力北上增援巨鹿的情况后,项康也很快就带着少帅军主力从砀县出兵,沿睢水东进,向秦始皇设立的当世第一大粮仓敖仓进兵,只不过从砀县到敖仓之间没有驰道可通,沿途各地又在秦军和楚军的反复拉锯下被战乱破坏得十分厉害,粮草奇缺,少帅军必须带着大量的粮草军需行军,所以进兵速度不快,绕路而行的楚军主力都已经北上进入济北郡境内了,少帅军主力才刚进逼到了雍丘郊区。 被战乱破坏得严重也有一个好处,就是秦军也没办法在雍丘陈留等地组织重兵守卫,再加上项康此前采纳郦食其的建议,施仁政收买雍丘人心,在雍丘战场很有民心基础,所以还没等少帅军发起攻城,雍丘城里的百姓就已经在少帅军雍丘籍将士的策反下发起暴乱,强行打开了城门迎接少帅军入城,让少帅军主力十分轻松的就拿下了雍丘城——不过很可惜,城里的粮食少得十分可怜。 得民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项康派人西进探察,雍丘以西的秦军军情就已经有无数人主动报告到了少帅军的面前,结果在仔细研究了秦军情况之后,项康在军事方面最得力的帮凶周叔犹豫再三,忍不住还是向项康进言道:“右将军,恕末将直言,倘若我们只是光盯着暴秦主力的粮道不放,恐怕要错失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项康随口问道。 “奔袭关中!”周叔沉声说道:“暴秦主力已经尽在巨鹿战场,关中十分空虚,正是我们一举攻灭暴秦的大好机会!我们如果能大胆一些,绕过荥阳和敖仓等地直接进兵关中,完全有可能直捣咸阳,建立盖世奇功!” “周将军,你在开玩笑吧?”陈平吃惊的问道:“崤函道何等狭窄,函谷关又何等难攻?我们孤军奔袭关中,怎么有可能得手?” “不走崤函道入关。”周叔飞快答道:“从雍丘直接西进颖川,再从颖川南下南阳,走武关杀入关中,这条路被战乱破坏得不大,民间藏粮极多,兵源也十分丰足,我们完全可以以战养战,从武关杀入关中,一举奠定天下局势!” 陈平赶紧盘算,项康却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周将军,我知道你的办法可行,但我们如果不去断暴秦主力的粮道,巨鹿战场怎么办?我们的主力又怎么办?” 周叔哑然,项康又说道:“如果我们这么做了,或许是有可能攻破武关,杀入关中,但是我们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需要耗费多少时间谁都不敢保证?倘若在此之前,章邯匹夫在巨鹿战场击败了诸侯联军,及时回兵增援关中,我们还不是照样死路一条?” 项康这话是难得的发自肺腑,虽说项康很清楚历史上的巨鹿战场是什么情况,也知道周叔提出的进兵道路也是刘老三开创大汉江山的正确道路,但历史毕竟已经改变了许多,项羽又已经被削弱得有些厉害,项康已经不敢保证项羽一定能象历史上一样的创造奇迹,以五万军队大破四十万秦军。所以指出了危险所在后,项康又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危险,必须要优先帮助我们的主力取胜,等我们在中原战场奠定了胜局之后,然后再考虑进兵关中不迟。” 毅然拒绝了直接进兵关中的诱惑后,项康继续提兵西进,结果陈留的秦军守军倒是闭城死守,不肯出战也不肯投降,根本就没有粮道的项康却不去理会,带着军队绕开陈留直接北上,很快就拿下了城墙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泡得稀巴烂的大梁城。然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在进兵路线上做出了调整,没有取道博浪沙直接进兵敖仓,选择了北上攻打阳武。 距离已经只有一百多里,少帅军的动向当然很快就被报告到了率军守卫敖仓的秦军大将司马尽面前,结果司马尽很快得出结论,冷笑说道:“还算聪明,知道先打阳武和酸枣这些有粮之地,夺取粮草供给军队,然后再从容攻打敖仓,也乘机引诱我出兵救援阳武,可惜本将军就是不上当。本将军倒要看一看,你就算把阳武、酸枣和卷县全部拿下来,抢到的粮食能不能耗得过我?” 项康或许真的是在诱敌,率军抵达了阳武城下后,项康除了安排军队准备攻城外,又向少帅军大将朱鸡石吩咐道:“朱将军,你即刻率领本部人马西进敖仓,到鸿沟岸边去和暴秦军队对峙,每日搦战,引诱暴秦军队东渡向你发起进攻。还有,暴秦军队如果通过鸿沟往黄河下游运粮,不惜代价阻拦!” 朱鸡石抱拳唱诺,然后又十分担心的说道:“右将军,可末将没把握能把暴秦军队诱过鸿沟啊?还有,我们就算拿下了阳武附近的所有粮食,也不可能耗得过坐拥敖仓巨库的暴秦军队,也没办法长期切断暴秦军队的粮道啊?” “不要多问,将来你就会知道。”项康随口吩咐道:“快去吧,记住,一定要每日搦战,不能偷懒。” 连锁反应,少帅军进逼敖仓的消息被报告到了章邯的面前后,正在犹豫是否抢在楚军主力抵达巨鹿战场前发起进攻的章邯也大为放心,除了立即着手布置向诸侯联军发起进攻外,又命令自己此前布置在朝歌的一万机动军队即刻西进,赶往敖仓增援,以免出现意外情况。——毕竟,项康的为人实在是太卑鄙太狠毒了,章邯也怕项康会又出诡计,真的拿下了敖仓重地,那近四十万秦军就真的完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虚晃一枪 这个时代的天下第一大粮仓敖仓是三面环山的地形,仅有正北面的进出口可以受敌,外围又有黄河天险和鸿沟运河可以倚为屏障,易守难攻,再加上章邯此前就已经提前分派了三万军队过来守卫,旁边又有荥阳万余三川郡秦军可以帮忙,兵力相当充足。 所以确认了少帅军主力兵进敖仓之后,章邯只是把原先部署在朝歌的一万机动军队调往敖仓预防万一,然后就不再怎么关心敖仓战场的情况,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对付先行赶到巨鹿战场的诸侯联军,计划抢在楚军主力抵达巨鹿战场之前干掉或者重创一部分反秦义军,以免巨鹿战场的兵力对比优势被反秦联军逆转,导致围困巨鹿的秦军长城兵团陷入被动。 为了鼓舞军心士气和杀鸡给猴看,柿子当然得拣软的先捏,拿定了抢先动手的主意后,很擅长捕捉敌人弱点的章邯立即就盯上了反秦联军的齐国军队,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齐王田市和齐相田荣拒绝借路给楚军主力的缘故,齐国的济北守军在主将田安的率领下,已经叛出了齐国与楚军主力联手,巨鹿战场上的齐军队伍不但与本土后方失去了联系,粮草也没办法再获得补给补充,军心士气肯定受到了巨大影响,所以先向齐军开刀肯定最容易得手,然后只要迅速干掉了齐军,其他的反秦义军就是想不心惊胆裂都难。 很可惜,擅长攻敌之虚的章邯这次失算了,在这个重义轻生的时代,虽然是有不少象项康和刘老三之类的滑头无赖,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却数量更多,巨鹿战场上的齐军主将田都和田间、田假兄弟还恰好是其中的佼佼者,面对着秦军猛攻与后援断绝的双重困境,田都和田间、田假兄弟不仅没有慌乱动摇,还一边早早就表明态度立场,明确表示支持田安帮助楚军救援巨鹿的义举,一边率领齐军将士浴血奋战,凭借着营防工事苦苦支撑,说什么都不肯后退半步,让章邯杀鸡儆猴的如意算盘得逞。 齐军大营的营地攻防战也因此无比之残酷血腥,在章邯的亲自指挥下,八万秦军轮流上阵,连续两天向齐军营地发起正面强攻,厮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不管秦军如何疯狂进攻,齐军将士就是咬牙不退,即便伤亡惨重也死活不肯放弃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军营地,不但给秦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还逼得章邯只能是就近抽调长城军团参战,补强攻坚兵力。 战斗力并不是很强的齐军将士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到了第三天时,随着章邯抽调的三万长城兵团加入战斗,齐军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了败象,营垒防线多处被突破,外营到处火起,旁边的其他反秦义师见情况不妙,虽然也壮着胆子出兵过来救援,却全都被秦军在野战中力战杀退,没能给齐军将士分担多少压力,相反还让攻营秦军士气为之大涨,冲杀得益发猛烈,把苦苦支撑的齐军外营守军打得更加难以招架,死伤直线上升。 到了下午接近申时的时候,齐军的外营彻底沦陷,大量军帐与营防工事被彻底烧为灰烬,无数士卒被迫弃营而逃,残余的齐军将士虽然还在内营负隅顽抗,却也注定是垂死挣扎,覆亡只在片刻。见此情景,远处的反秦联军当然是心惊胆战,斗志低落,章邯却是得意万分,冷笑说道:“田都逆贼,现在你该后悔没有抢先逃命了吧?” “报——!” 突然传来的长喝声打断了章邯的得意狞笑,再紧接着,一个满身尘土的秦军士卒快步冲到了章邯的面前,将一道贴有鸡毛的军情急报呈到了章邯的面前,大声说道:“启禀上将军,棘原转来的急报,项康逆贼的主力有异常举动!” “项康逆贼有异常举动?”章邯微微一楞,顺手接过了军情急报打开,然后只粗略看得一眼,章邯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先是苍白如纸,继而铁青如墨,还忍不住大吼了一声,“项康小儿!安敢如此?!” “上将军,出什么事了?项康小儿他怎么了?” 发现章邯的神情反应不对,旁边的秦军将领忙纷纷打听原因,章邯的脸色却益发青黑,为了避免动摇军心,根本不敢公开少帅军的目前情况,只是把传令兵叫到面前,在他耳边吩咐了一道口令,让他立即返回棘原去给留守码头的司马欣和章平传令,让司马欣和章平立即出兵阻拦少帅军,然后又大声喝道:“擂鼓,加强进攻!传令下去,谁能取得贼将田都首级,赏金三千!” 左右唱诺,立即吩咐鼓手加紧擂鼓,却谁都没有注意到,章邯已经把那道木板写成的军情急报捏成了粉碎,双手还青筋尽现,手指关节攥得发白,牙齿也咬得咔咔作响…… ………… 再来看看少帅军这边的情况,依照项康的吩咐,少帅军大将朱鸡石统领本部四千余人在阳武分兵西进后,第二天上午时就顺利赶到了鸿沟西岸立营,与秦军大将司马尽率领的敖仓守军隔河对峙。而司马尽手中虽有三万军队,兵力远在朱鸡石之上,却害怕朱鸡石孤军西进是在给少帅军主力诱敌,不敢冒险出战,仅仅只是严密守卫渡口码头,任由朱鸡石所部在鸿沟东岸从容立营。 理智的忍让只换来了少帅军的蹬鼻子上脸,还没等营地立定,朱鸡石就已经亲自率军跑来鸿沟岸边搦战,组织一帮大嗓门的士卒隔着鸿沟亲热问候司马尽的全家老小,尤其是重点关怀司马尽的女性亲眷,言语恶毒之至,态度更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司马尽的部将无不大怒,纷纷请求率领本部人马过河,与欺人太甚的朱鸡石决一死战。 还好,曾经在邹县逼得项梁都不敢正面强坚的司马尽性格十分冷静,断然拒绝了麾下众将的求战恳请,说道:“不能上当,项康小儿故意只派少量兵力先来鸿沟搦战,摆明了是想引诱我们过河决战,我们如果中计,肯定会掉进项康小儿的陷阱。况且朱鸡石逆贼轻装而来,撤退容易,还没等我们的军队渡过鸿沟,他肯定就已经带着贼军跑远了,我们就算过了河也打不着他。” 说完了,司马尽除了派人到鸿沟岸边与少帅军隔河对骂外,又派遣人手传令三军,禁止一兵一卒过河与少帅军交战,坚决不给少帅军把自己军队诱过鸿沟的机会。 次日上午,阳武传来消息,说是少帅军主力已经在头一天轻松拿下了只有数百守军的阳武县城,抢走了城里遗留的所有粮食,司马尽闻报也不慌张,仅仅其是去令卷县和酸枣,要求这两座县城的守军死守城池,不给少帅军主力轻易夺城的机会,同时继续严格约束军队,不许秦军将士理会少帅军在鸿沟东岸的搦战叫骂。 第三天的情况还是一样,少帅军天才刚亮就跑到鸿沟岸边连咒带骂,故意挑衅激怒敖仓守军,司马尽依然沉住了气不去理会,兵单力薄的少帅军也不敢渡河强攻。结果在同一天,从朝歌赶来的秦军机动军队董堪所部也顺利赶到了广武北岸,随时可以南渡黄河增援敖仓,司马尽心中大定,可还是不肯冒险过河,依然十分冷静的等待少帅军的下一步动作。 这一等就坏了菜,到了当天晚上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却突然传来——酸枣守军派人报告,说是少帅军主力已在昨天清晨从阳武出兵东进,直接越过了酸枣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刚开始的时候酸枣守军以为少帅军主力是准备向他们下手,还吓得在大白天里紧闭城门,还是在确认了少帅军主力从南部驰道直接越过了酸枣,才知道少帅军东进不是为了攻打酸枣,也因此浪费了许多时间,直到这个时候才把消息报告到司马尽面前。 “怪事,项康小儿是在玩什么花样?怎么扔下他们的偏师不管,直接去了酸枣东面?” 司马尽隐约发现不对了,旁边的秦军将领也是众说纷纭,无不怀疑项康此举是别有用意,可是项康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目的,却谁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司马尽得出了结论,说道:“不能上当,项康小儿故意扔下他的偏师单独东进,很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放心出兵过河,让他的偏师可以乘机把我们诱进他的圈套,我们不能冒险,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优先守卫敖仓重地。” 项康指挥下的少帅军永远都是花样繁多,当天晚上从二更开始,每隔一段时间,鸿沟东岸就会突然传来一阵号角战鼓声音,象是少帅军准备连夜渡河强攻,性格谨慎的司马尽不敢大意,除了让粮仓守军小心防范外,又在鸿沟岸边点起无数篝火,安排了一支军队严密守卫码头渡口,宁可被少帅军故意制造的声响戏耍,也绝对不给少帅军任何发起偷袭的机会。 还好,可能是因为秦军守卫严密的缘故,少帅军一直都没敢有一兵一卒渡河,到了五更即将过半的时候,鸿沟对岸的少帅军还主动结束了喧哗骚扰,让辛苦了一夜的秦军将士放心休息了一段时间。可是到了天色全明的时候,正当司马尽在吃早饭的时候,一个去鸿沟东岸探察敌情的秦军斥候却快步冲回了秦军营地,还没进到中军大帐就迫不及待的大喊道:“快,去禀报司马将军,贼军跑了!鸿沟东岸的贼军连夜跑了!” “鸿沟东岸的贼军连夜跑了?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之下,司马尽连早饭都没有吃完,扔下了碗筷就出帐上马,打马冲到鸿沟西岸的高地向西张望,结果让司马尽傻眼的是,对岸的少帅军营地果然已经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冒险入营探察的秦军士卒在活动,不见半个少帅军士卒的影子。尾随而来的秦军众将也是个个张口结舌,纷纷说道:“贼军是搞什么鬼?怎么会扔下了营地直接跑了?去那里去了?” 少帅军去了那里?司马尽也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然后在联想到少帅军主力上前天就已经越过酸枣直接东进的这个情况,司马尽心中突然一动,脸色顿时就有些苍白,忙大喝道:“快!快!派人沿着驰道去追!看看东岸的贼军是不是沿着驰道往东走了!” 朱鸡石所部实在是撤得太快,还是到了当天下午的时候,东进去追的秦军斥候才送来消息,证明了司马尽的怀疑——弃营撤退的少帅军朱鸡石所部确实是沿着驰道快速去了正东方向。结果听到这一消息,司马尽当场就瘫在了坐位上,旁边的秦军将领却依然还是莫名其妙,都说道:“贼军去西面干什么?他们不是来打敖仓吗?怎么又不打了?” “你们都是蠢猪笨牛吗?!” 众将的议论,换来了司马尽歇斯底里的疯狂大吼,“项康小儿让他的偏师在敖仓装腔作势几天马上就跑,当然是为了掩护他的主力奔袭濮阳!濮阳是我们主力之前的屯粮地,现在城里依然粮草丰足,拿下了那里,他就可以长期驻扎!还可以切断我们的黄河漕运,切断我们主力的运粮道路!我们的主力除非分兵夺回濮阳,否则巨鹿战场很快就会断粮!” 秦军众将恍然大悟,忙又劝司马尽立即出兵去增援濮阳,司马尽则更是大怒,又咆哮道:“项康小儿上前天早上就已经出兵东进,两天多时间过去了,我们现在出兵去救濮阳怎么可能还来得及?上当了,我们上当了,我们的朝歌驻军也上当了,都来不及去救濮阳了,濮阳,危险了!” ………… 司马尽或许把结论下得太早,因为少帅军的声东击西虽然玩得漂亮,从阳武到濮阳也有宽达数十米的驰道可通,可距离毕竟放在了这里,所以司马尽醒悟过来的时候,少帅军主力才刚抵达濮阳附近,同时让数量只有三千左右的濮阳守军意想不到的是,正当他们手忙脚乱准备守城和派人四处求援的时候,西北面通往白马津的道路上,四百来名秦军骑兵突然策马冲来,并靠着战马的机动力,抢在了少帅军前锋当道拦截之前冲到了濮阳西门城下,大声要求濮阳立即开门,让他们进城躲避少帅军追兵。 事发太过突然,少帅军又在迅速向濮阳西门逼近,率军守卫西门的秦将王安来不及向主将禀报,只能是在城上匆匆的大声问道:“你们是从那里来的?来自那支军队?” “末将是五百长杨喜!”城下带队的秦军五百长是个关中人,操着地道的关中口声大声说道:“我们是驻扎朝歌的大秦军队,主将是章邯上将军麾下的副将董堪,奉命西进增援敖仓,在路上发现楚贼军队突然东进来打濮阳,又赶紧掉头来增援濮阳。目前我们的前锋军正在白马渡河,我奉命率领本部骑兵过来探察敌情,不小心被楚贼骑兵发现,吃了些亏又撤不回白马,只能是逃来濮阳求救,请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言罢,杨喜还亮出了自己受伤的右臂,大声说道:“将军请看,我还受了伤,请快城门,不然我们就完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杨喜的话,这时候,果然又有一队少帅军骑兵从他们的来路追来,同时直接赶来濮阳西门的少帅军前队也越追越近,形势万分危急。结果这点当然让濮阳的西门守将王安万分为难,大声说道:“杨将军,不是我不相信你,是现在的情况太危急了,我来不及甄别你的身份和来历,实在不敢开门让你进来啊!” “将军放心,进了城以后,我们会马上放下武器,让你随便甄别。”杨喜哀求道:“贼军就要追来了,你如果再不开城门,我手下这四百多号弟兄就一个都活不了啦!求求你,求求你快开城门吧!不然我们谁都跑不掉了!” 杨喜带来的秦军骑兵也纷纷大声哀求,几个喊得声音大的,也全都是地道的关中口音,同时少帅军的追兵也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追到护城河旁边。出于同情,也为了挽救这些宝贵的大秦骑兵,更是因为杨喜等人都是地道的关中口音,基本上无需甄别就可以确认是来自章邯的主力队伍,王安咬了咬牙,还是大喝道:“马上开门,让他们进来!” 依照王安的命令,紧闭的濮阳西门很快就迅速打开,然后很自然的,血流满臂的杨喜右臂马上就伤势全愈了,一边大声感谢,一边突然操起手中长矛,将指挥门兵的城门官一矛刺死,同时他带来的秦军骑兵也一轰而上,操起剑矛迅速将余下的秦军门兵杀散,期间杨喜还大吼道:“不要下马!谁都不要下马!不然我们的人没办法辨别敌我!” 事发太过突然,还是少帅军前队在杨喜那伙秦军骑兵的掩护下直接冲过护城河的时候,城墙上的秦军将士才如梦初醒,赶紧拼命放箭阻拦少帅军将士过河,但这么做当然已经太晚太晚了,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个机会的少帅军根本不去考虑什么伤亡,吼叫着只是直接冲向城门甬道,并且在‘秦军骑兵’的帮助下迅速拿到了城门甬道的控制权,打开了少帅军将士的进城通道,率领少帅军前队的丁疾也身先士卒,带着少帅军将士直冲进城,与匆忙迎战的秦军将士展开巷战。 这时,发现中计的王安懊悔不己,已经在城墙上自刎谢罪,他麾下的秦军将士也个个气得双眼通红,争先恐后的冲进城里妄图重新夺回城门,城里的秦军预备队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立即赶来参战,还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一度占据了上风,可是却死活抢不回城门甬道的控制权,同时随着少帅军主力的迅速赶到,果断投入兵力加强进攻,战场的天平还是逐渐倾向于了少帅军这边。 可气的还在后面,见西门已经不保,还有一些秦军将士竟然直接打开了其他三门出城逃命,更进一步打击了濮阳守军的军心士气,然后再随着少帅军将士的大量入城,兵力单薄的濮阳守军便也彻底没有了逆转希望,聪明的赶紧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或者是出城逃命,不聪明的也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少帅军将士彻底淹没,才激战到了傍晚时分,章邯主力此前赖以立足的濮阳重镇便落入了少帅军这帮卑鄙小人的魔掌。 好心救人却酿成大错的王安或许应该气活过来,因为在看到少帅军将士迅速拿下了濮阳城后,亲手安排杨喜诈城的项康竟然还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说道:“来来回回的奔波这么长时间,结果只花了这么点时间就得手了,如果早知道濮阳这么容易就可以拿下,当初我就应该从睢阳直接北上来打濮阳,免得浪费这么多粮食和时间。” “右将军,知足吧。”旁边的陈平苦笑说道:“如果我们从睢阳直接北上,暴秦军队就算是傻子也会知道我们很可能会对濮阳下手,别的不说,只要他们才朝歌驻军只要立即南下增援濮阳,我们就别想有这样的机会诈城,正面强攻更没有任何把握。” “也只能是这么安慰我们自己了。”项康又恬不知耻的叹了口气,道:“希望章邯在濮阳城里留下的粮食能多一点,如果连本都捞不回来,那我们可就亏大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一样的巨鹿 从章邯采纳司马欣的建议,决定在巨鹿战场上发起主动进攻那一刻开始,历史就又走入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岔道。 在原先的历史上,信心十足的章邯在巨鹿战场上是坚决执行围城打援的战术,几乎把所有能够诱来的反秦义军全都诱到了巨鹿战场,只不过遇上了西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创造了奇迹大败负责围城的秦军长城兵团,驻扎在棘原的章邯主力又被楚军偏师英布和柴武所部牵制,没能及时北上救援王离,导致王离兵团被趁火打劫的诸侯联军围殴至死,这才弄巧成拙,被楚军和诸侯联军彻底翻盘。 这个时代的巨鹿战局发展却截然不同,虽说章邯同样诱来了大量的反秦义师,但因为项康这只妖蛾子的翅膀煽动,楚军主力的元气不但比历史上恢复得更快,还比历史上更早逼近了巨鹿战场,再加上项康所部又象一条毒蛇一样的盘桓在秦军主力背后,随时有可能乘虚而入,章邯不再那么轻敌,果断选择了先下手为强,抢在楚军主力抵达巨鹿战场之前主动出手,向先行抵达的反秦联军发起了进攻,巨鹿大战的战事走向,也因此变得更加与历史不同。 收到少帅军主力突然奔袭濮阳的消息后,章邯虽然在第一时间安排留守棘原的司马欣和章平分兵救援濮阳,却并没有立即公开这个很可能会影响到军心士气的消息,也咬紧了牙关继续猛攻已经难以支撑的齐军营地,结果也和章邯所希望的一样,太阳还没有落山,秦军将士就冲进了齐军的中军营地,统领齐军的田都、田间和田假等将无法招架,只能是匆匆带着残兵败将北逃,秦军乘胜追击,阵斩齐军超过一万二千人,缴获了齐军几乎所有的军需粮草,基本上打废了齐国救兵的主力。 再接着,在楚军主力已经抵达漳水东岸的情况下,章邯仅仅只是抽调了一万军队东进增援沙丘平台,暂时拦住楚军主力的过河道路,又毅然向臧荼率领的燕国军队发起进攻,用时不到两天就攻破了燕军营地,把燕军残部也暂时赶出了巨鹿战场,兵锋之锐利,斗志之昂扬,不但让巨鹿战场上的其他反秦义师心惊胆裂,还让楚军主力心里打鼓,没敢立即强渡漳水,被迫暂时驻扎漳水东岸观望形势。 倘若上天能够再给章邯几天时间,章邯或许就有很大可能彻底改写巨鹿大战的结局,但是很可惜,章邯所部成功击破燕军营地的当天中午,棘原大营就派快马送来噩耗,说是少帅军主力已经靠着无耻诈骗迅速拿下了濮阳城,切断了秦军粮道的大动脉。所以拿下了燕军营地之后,虽说秦军众将士气高昂,纷纷请求章邯趁热打铁,继续向陈余、张敖和司马卬等反秦义军的营地发起进攻,章邯却是苦笑连连,不敢应声。 最后,还是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章邯才对自己的几个亲信将领暗中介绍了濮阳已经失守的噩耗,结果赵贲、始成和周类等将听了当然是个个大惊失色,赶紧追问道:“上将军,我们的军队向濮阳发起反攻没有?有没有把握尽快把濮阳拿回来?” “如果有把握能把濮阳尽快拿回来,我也不会这么犯愁了。”章邯苦笑说道:“我们的主力尽在巨鹿,棘原驻军要守卫粮草、漕船和码头,最多只能分出一两万军队去攻打濮阳,司马尽要守敖仓不能轻动,董堪又只有一万军队,即便和我们的棘原驻军联手,也最多只能是和项康小儿拼一个旗鼓相当,更别说是夺回濮阳坚城。” “但如果不能尽快夺回濮阳,时间一长,我们就危险了啊。”始成十分慌张的说道:“时间长了,我们的粮草供给不上,巨鹿战场上贼军收到项康贼军已经拿下濮阳的消息,也肯定会趁火打劫,死死缠住我们,拖到我们粮尽自乱,那我们这一场仗就没法打了。” “所以我才封锁消息,没敢把这件事公开。”章邯益发的苦笑,又说道:“还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贼军那边肯定还没来得及和项康小儿取得联系,不然的话,项羽匹夫肯定会抓住机会强渡漳水缠住我们,不给我们从容撤出巨鹿战场的机会。” 说完了,章邯叹了口气,又满脸愁容的说道:“我们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抽调重兵反攻濮阳,重新打通我们的粮道,但这么做的话,我们的军队就会被分别部署到濮阳、棘原和巨鹿三个战场,分兵太过,肯定无比危险……。” “上将军,千万不能分兵。”很有头脑的始成赶紧反对道:“我们一旦分兵,巨鹿战场上的贼军肯定会马上明白我们的后方生变,也肯定会趁火打劫,猛攻我们在棘原或者巨鹿的军队,到时候我们会有被贼军各个击破的危险。” 已经吃过几次分兵大亏的章邯点了点头,又说道:“第二个办法倒是不用分兵,先把我们和王离的主力南撤到棘原保护好囤粮,再西撤到濮阳以西就粮,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想办法对付关外贼军。” “上将军,恕末将直言,这么做还是很危险。”始成又提醒道:“我军连战连胜,已经连破燕齐贼军,吓得赵贼不敢动弹,楚贼不敢渡河,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理由突然南下撤退,贼军肯定会明白我们后方生变,就算没和项康逆贼取得联系,也肯定会乘机出兵追击,到时候我们照样会落入被动。” “这也是我目前最担心的事。”章邯脸上愁容更盛,又说道:“贼军不是傻子,发现我们突然撤退,肯定知道事出有因,只要他们果断发起追击,咬住了我们主力大队,我们不但会落入完全被动,还十分的危险。” “既不能冒险分兵,又不能直接撤退,那我们该怎么办?”内史保和周类等将一听都慌了,都说道:“如果不尽快做出调整,等贼军知道我们的粮道已经被项康小儿切断,我们就更危险了。” “不要慌,我们还有机会。”章邯很是冷静的说道:“我们只要抓紧时间,乘着项康小儿现在还没来得及和巨鹿战场上的贼军取得联系,尽快布置假象掩护我们撤退,让贼军觉得我们临阵撤退不是后方起火,而是别有所图,贼军就有可能不会乘机发起追击。” 秦军众将纷纷点头称是,也马上七嘴八舌的出起了主意,结果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仔细倾听了同僚的建议后,甚得章邯喜爱的秦军大将始成便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说道:“上将军,要不这样如何?我们这两天不是抓了一些燕贼和齐贼的俘虏吗,不如从中间挑选几个出来,用金钱收买他们,让他们假装逃出我们的战俘营,分头去向楚贼和赵贼告密,就说上将军你在今天的攻营大战里被流矢射伤,伤势还相当不轻,只能是解除对巨鹿城的包围,带着军队南撤。” “如此一来,只要关外群贼发现我们派去的俘虏报告的是假消息,又看到我们突然撤退南下,就一定会怀疑我们是在故意诱敌,不敢立即发起追击,我们的主力就可以乘机尽快撤回棘原,然后再向西面转移。” 始成的话才刚说完,在场的秦军诸将就已经纷纷反对,都说道:“这么做太冒险了,如果弄巧成拙,贼军那边信以为真,真的坚决追击我们怎么办?” “绝对不会弄巧成拙。”始成自信的说道:“上将军被流矢射伤的事何等机密,楚贼和燕贼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几个俘虏的报告,他们只要随便从一个俘虏口中问出实情,就一定会互相知会消息,警告其他贼军不能上我们的当。” 秦军众将还是十分担忧,而章邯思来想去,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章邯咬了咬牙,说道:“就这么办,我们也必须得冒一下险,不然项康逆贼一旦和关外群贼取得了联系,我们再想从容撤退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言罢,章邯除了安排始成亲手操办这件事外,又吩咐道:“记住,一定要对那些去告密的俘虏说清楚,就说我们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关外群贼的营地太过难打,强行攻坚死伤太多,更没有把握拿下巨鹿城,所以只能是想办法把贼军诱出营垒城池决战。另外再告诉他们,只要帮我们诱敌成功,我们还要封他们做官。” 始成答应,立即按照章邯的吩咐下去行事,章邯则亲自提笔做书,派遣密使到王离营地去和王离联系,秘密向王离知会后方情况,要求王离用一天时间做好拔营起兵的准备,第三天一早就和自己一起移师南下撤往棘原。除此之外,章邯又一边安排军队严密封锁道路,尽量阻止项康的信使与诸侯联军取得联系,一边让秦军众将把自己诈退诱敌的决定秘密告知军中士卒,避免自己的撤退决定让秦军将士生出猜疑,影响军心。 最后,还是在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章邯才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咬牙切齿的说道:“项康小儿,又坏我大事!等本将军撤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腾出了手来,看本将军怎么收拾你这个跳梁小丑!” ………… 还别说,章邯爱将始成这一次还真的料准了诸侯联军的心思,到了第二天时,当秦军主力光明正大的准备南下撤退时,被秦军收买的齐燕战俘分头赶往楚军和赵军的营地告密后,不要说是奸诈多疑的赵军大将陈余,就连直肠子的项羽都马上疑心大起,立即把来告密俘虏分开审问,威逼利诱让他们交代实情,然后还是被始成料中,在楚军官员的仔细审问下,来楚营告密的一个齐国战俘果然再度叛变,把实情交代了出来。 “除了那个说实话的俘虏,其他的全部活埋!” 项羽铁青着脸下令活埋了另外几个不肯说实话的俘虏后,范老头马上站了出来,向项羽说道:“前将军,这事不能大意,我们必须得马上派人知会其他的反秦义师,让他们也知道章邯匹夫准备撤退是在故意诱敌,不然的话,他们如果落入了陷阱,我们就更加的势单力薄了。” 项羽对待盟友倒是还算讲些义气,想都不想就马上答应,然而就在范老头安排人手去联系其他反秦义师的时候,帐外却突然有士卒入报,说是赵国大将陈余遣使过营,有机密大事要向项羽呈报。项羽也没犹豫,当即下令召见,结果让项羽和范老头等人嗤笑的是,陈余的使者竟然是来向楚军主力发出警告,说是他们也通过仔细审问去赵军营地告密的俘虏得知,所谓的章邯被流矢射伤是假,乘机诱敌是真,正在准备撤退的秦军主力是打算诱敌,想把反秦联军诱出营垒决战。 “有劳费心了。”嗤笑过后,项羽还是很客气的向赵军使者道了谢,让人带他下去用饭,然后才向范老头笑道:“得,亚父,也不用我们花力气了,陈余那边肯定已经把消息告诉了其他人,我们没必要再派使者去和其他人联系了。” 范老头含笑点头的时候,旁边冯仲举荐给项羽的韩姓亲兵却突然站了出来,向项羽拱手说道:“前将军,范公,请容小卒直言,暴秦军队设计诱敌这件事,你们难道没发现纰漏是否太大了?” “如何大了?”项羽随口问道。 “怎么我们这里从告密俘虏口中问出了实情,陈余将军那边也很轻松的问出了实情?”韩姓亲兵指出道:“章邯匹夫在布置引蛇出洞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他派来的俘虏口风不严,会出卖了他的机密?还有,章邯派人安排这些俘虏告密的时候,怎么会把他的目的打算也告诉这些俘虏,这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项羽盘算的时候,范老头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忙问道:“这么说,你是在怀疑章邯匹夫故意为之,故意让那些告密俘虏把他的目的打算告诉我们?” 韩姓亲兵坦然点头,范老头又追问道:“那章邯匹夫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打算?” “虚则虚之,反其道而行。”韩姓亲兵沉声答道:“用假的引蛇出洞掩护他真的撤兵,让我们惧怕落入他的陷阱,不敢冒险出兵追击,他就可以乘机撤走,从容摆脱我们的追击,迅速撤到安全的地方。” 范老头有些动摇了,项羽却是没好气的问道:“章邯匹夫疯了要真撤退?他这几天接连攻破田都和臧荼的营地,兵锋正锐,而且他的兵力还远在我们之上,为什么还要真的撤退?” “只有一个可能,他的后方起火了。”韩姓亲兵明确指出章邯撤退的唯一原因,又说道:“前将军请不要忘了,右将军的军队此前率军西征,攻打暴秦在关外的最大粮仓敖仓,他如果得手,章邯匹夫肯定比我们更早收到消息。” “这么说,你觉得我阿弟已经打下敖仓了?”项羽终于来了一些兴趣。 “小卒不敢肯定。”没有上帝视角,韩姓亲兵也无法肯定打仗历来喜欢偷奸耍滑的项康能够顺利拿下易守难攻的敖仓,只是又说道:“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另外章邯匹夫布置的这个引蛇出洞之计,也明显存在漏洞,所以小卒建议,前将军最好还是三思而行,千万不要错过了追击良机,给了章邯匹夫临阵逃脱的机会。” 如果换成了是冯仲,倒是肯定还会征求韩姓亲兵的意见和建议,可惜项羽却是出了名的刚愎自用,挥了挥手就吩咐道:“退下吧,本将军会慎重考虑的。”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表现的机会,韩姓亲兵当然不肯错过,又赶紧拱手说道:“前将军,战机难得,我军最好不能过于保守被动,小卒建议,我军不妨立即做好抢渡准备,一旦发现沙丘平台的暴秦军队撤走,就马上发起抢渡,再将军队一分为二,一队全力追击,一队尾随掩护,倘若暴秦军队是真的撤退,那我们就抓住机会追击到底,若暴秦军队真有埋伏,我们也可以靠后队接应,及时救出前队,不会蒙受太大损失。” 韩姓亲兵的这个建议倒是很对项羽的胃口,但还是很可惜,还没等项羽往细里盘算,旁边的范老头就已经开口呵斥道:“够了!无知小卒,妄言军机,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说章邯匹夫没有考虑俘虏口风不严是故意为之,想用假的引蛇出洞掩护他真的撤兵,让我们不敢冒险出兵追击于他,那你可敢保证,章邯匹夫这么做是计中藏计,虚实交替,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我们放心追击,然后乘机从中其事?” 范老头指出的这点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没有上帝视角的韩姓亲兵也无法反驳,范老头却是毫不客气,又喝道:“退回班列,这里不是你能说话的地方!” 韩姓亲兵还是不肯死心,又偷偷去看项羽的神情反应时,范老头却已经再度开口,又一次喝令韩姓亲兵退下,人微言轻的韩姓亲兵无奈,也只能是乖乖退回班列。然后范老头才向项羽进言道:“前将军,不管章邯接下来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我们都只能是谋定而后动,先摸清楚了章邯匹夫的真正意图,然后再随机应变,千万不能贸然追击,落入了章邯匹夫的陷阱。” 言罢,范老头还又补充了一句,道:“而且章邯匹夫就算是真的撤退,我们这么做也不会错失战机,倘若右将军真的拿下了敖仓,只要他据险而守,暂时挡住章邯匹夫一段时间,我们的追兵迅速赶到,照样可以和右将军的军队前后夹击,大破暴秦军队。” 项羽盘算着点头,韩姓亲兵却在旁边轻轻的叹了口气,暗道:“想得倒是美,如果项康那边只是切断了暴秦粮道,没有拿下敖仓,等暴秦军队撤到了可以安全就粮的地方,我们别说是抓住战机破敌了,能不能耗得过章邯匹夫都肯定是一个大问题。” 也还好,韩姓亲兵还有机会,在和范老头商量的时候,项羽又自行做出了一个决定,道:“不管章邯匹夫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只要他主动让出沙丘渡口,我们都得抓住机会尽快渡河去和赵国军队会合,这样既可以减少渡河损失,又可以把兵力集中在一处,预防一切万一。” 第一百七十九章 错有错着 巨鹿战场上有秦军长城兵团二十万人,章邯直属的军队八万人,如此庞大的军队要想在短时间内迅速撤离交战区域,当然不是一件说到就能做到的事,不过还好,章邯素来治军有方,统领长城兵团的王离同样是大秦名将之后,统兵治军是家传的吃饭手艺,所以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巨鹿战场上的二十多万秦军还是迅速做好了撤退准备,并且在章邯决定撤兵的第三天清晨就动手实施撤退。 章邯亲手安排的撤退计划十分有秩序,先是五万长城兵团的秦军护送粮草先撤,章邯率领本部人马位居其次,王离率领长城兵团的主力位居第三,殿后重任则由王离的部将涉间担当,同时为了防范楚军主力立即过河,驻守沙丘的秦军还被章邯安排了暂时按兵不动,要等主力依次开拔后再西进来和秦军主力一起南下。 秦军这么大的动作当然在第一时间被反秦联军发现,但是很遗憾,因为力量居于弱势,再加上章邯又用计提前打了预防针,所以不管是巨鹿守军,还是巨鹿北郊的其他反秦军队,全都不敢乘机出兵阻拦,缠住秦军的撤退速度,更别说是此前连营地都被秦军端了的齐国军队和燕国军队。 楚军这边也一样,虽说项羽从不介意和害怕冒险,可是因为做出了错误判断的范老头苦苦劝阻,楚军主力同样没有乘机发起抢渡,还是在沙丘的秦军驻军主动撤走之后,项羽才命令楚军将士在漳水河上抢搭浮桥,着手横渡漳水。 这个时候,楚军内部再一次响起了不同的声音,通过斥候探报了解到了巨鹿城外的秦军动向后,本不应该出现在巨鹿战场上的刘老三发现不对,忙向项羽说道:“前将军,情况不对啊,暴秦军队又是转移粮草辎重又是放弃营地,怎么我觉得他们象是在真的撤退?如果说暴秦军队是为了引诱我们发起追击,这本钱是不是下得太大了?他们就不怕诱敌不成白辛苦一场,让已经被困死的巨鹿军队乘机逃出生天?” “这人有见地,见微知著,心思灵敏。” 旁边的韩姓亲兵眉毛一扬,对平时在楚营比较低调的刘老三不由有些刮目相看,同时韩姓亲兵也赶紧去看项羽的反应。但是很可惜,项羽虽然也明显神色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不奇怪,巨鹿城池坚固,此前没有救兵暴秦军队都久攻不下,现在各路救兵已经纷纷云集巨鹿,暴秦军队当然更没把握可以攻破巨鹿,下点大本钱引诱我们发起追击,这个险对暴秦军队来说值得冒。” “真是这样吗?”刘老三将信将疑,稍微盘算后,刘老三干脆说道:“前将军,要不这样吧,让我带着本部军队立即过河,去追杀一下刚撤走的暴秦沙丘驻军,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如果真有什么不对,我的兵少目标小,也可以立即撤回来。” “沛公,不能冒险。”目前对刘老三印象还不错的范老头开口,劝说道:“你的麾下不过八千军队,即便立即发起追击,也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一旦有什么意外,后果还会不堪设想。” 刘老三并不是一个喜欢拿自己直属军队开玩笑的人,但是综合各种敌情分析,直觉灵敏的刘老三还是坚持要请令追击,还不管范老头如何规劝都不肯听。结果旁边的韩姓亲兵忍无可忍,再一次站出来说道:“前将军,小卒认为沛公的怀疑是对的,从暴秦军队的动作来看,他们绝不象是在故意诱敌,而是在真的撤退,我军应该抓住机会发起追击,千万不要贻误了战机。” “大胆!汝是何等人,也敢在这里说话?”另一边的项伯一听大怒,马上跳出来喝道:“来人,把这个妄言军机的小卒拿下,推下去斩了!” 还好,亲手发掘韩姓亲兵的冯仲同样也在现场,忙站出来求情道:“大师息怒,前将军开恩,这个韩信之前在末将帐下时,末将一直允许他随意说话,是末将惯坏了他,还请大师和前将军的薄面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曾经与项羽在项梁帐下同列裨将的冯仲还算有点人缘,看在冯仲的面子上,项羽便也点了点头,挥手让上前捕拿韩姓亲兵的士卒退下。冯仲却是得寸进尺,又向项羽拱手说道:“前将军,末将也认为暴秦军队这次撤退十分古怪,有可能是真的准备南撤,请前将军准允,让末将统领本部人马率先过河,追击从沙丘撤走的暴秦军队,试探他们的反应。” 冯仲的话终于打动了项羽,用兵本来就喜欢弄险,耳根子又特别的软,见刘老三和冯仲都坚持立即出兵追击,项羽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请冯将军率领本部人马发起追击,沛公率军尾随接应,随时向我报告追击情况。但记住,如果情况不对,必须立即撤走,千万不可贪功轻进。” 冯仲拱手答应,先向韩姓亲兵使了一个眼色,借口教训他不能随便插言,求得项羽同意把他带到旁边的单独低语。韩姓亲兵也算是冯仲的知己,才刚到旁边就低声说道:“追上了敌人后,立即结阵而战,不管暴秦军队是否分兵增援被你追上的敌人,你都只采取守势迎敌,暴秦军队如果是真的打算撤退,必然不会和你长时间纠缠,只会尽快脱离战场。但敌人如果一触即溃,马上败走,那就绝对不能冒险追击。” 冯仲心领神会的点头,赶紧带着本部五千余人立即抢渡漳水,轻装去追此前从沙丘撤走的秦军驻兵,接着刘老三也立即带着本部人马过河,遥遥尾随冯仲所部行动,也随时准备着接应可能会遇到危险的冯仲。 轻装追击的冯仲所部动作极快,秦军沙丘驻军还没来得及追上秦军主力会合,冯仲所部就已经追到了他们身后,沙丘驻军无奈,只能是赶紧掉头迎战,冯仲则牢记韩姓亲兵的叮嘱,果断让本部人马结成圆阵,采取守势应对秦军反攻。 秦军的战术方针在这一刻也出现了矛盾和混乱,此前为了稳定军心,章邯除了严密封锁少帅军已经拿下濮阳的消息外,又在军中宣称南撤是为了诱敌,结果这么做虽然成功的避免了军心慌乱,也导致了被冯仲追上的沙丘驻军无所适从,不知道是该主动退却继续诱敌,还是该坚决攻阵,杀退兵力并不雄厚的冯仲所部,所以沙丘驻军无奈,只能是一边结阵与冯仲对峙,一边派遣快马去和主力联系,请求章邯做出决断。 章邯也确实很能决断,收到报告后,为了掩护主力迅速撤出巨鹿战场,章邯果断命令沙丘驻军发起反击,准备先虚张声势恐吓住楚军主力,然后再撤回沙丘秦军。结果命令送到前线,沙丘驻军也毫不犹豫的向冯仲军阵发起了进攻,与冯仲所部在巨鹿东郊展开激战。 这一战厮杀得十分激烈,兵力占优的沙丘秦军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猛攻冯仲的圆阵,一度将冯仲的圆阵四面包围,不过随后赶来的刘老三却打乱了章邯的如意算盘,见冯仲已经成功的缠住了沙丘秦军,又确认秦军并没有分兵赶来接应,刘老三抓住战机立即发起进攻,与冯仲里应外合,将沙丘秦军杀得难以招架,被迫仓促撤走。 乘着沙丘秦军主动撤走的机会,冯仲和刘老三在战场上匆匆碰了一个头,迅速商议决定由冯仲继续率军追击,刘老三继续随后掩护,然后冯仲所部大步追击间,便很快就追上了涉间率领的秦军殿后队伍,结果涉间倒是毫不犹豫,马上就带着军队掉头迎战,冯仲则是再次立即结阵,又一次与秦军展开阵战。 与兵力多达三万的涉间交手时,冯仲所部面临的压力当然更加巨大,几乎是从一开始就被涉间四面包围,被压制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随后赶来的刘老三也不敢冒险进攻,同样是赶紧结成圆阵,缓缓向冯仲的军阵靠拢,涉间却是毫不留情,一边继续围殴被困的冯仲,一边分兵阻拦刘老三,不给刘老三和冯仲汇为一股的机会。 这时候,准备充足的楚军主力已然在漳水河上搭建起了数量足够的浮桥,同时冯仲和刘老三的情况也被楚军斥候快马报告到了项羽的面前,也马上在楚军众将中引起了巨大的争论,有人认为应该立即出兵增援冯刘二军,也有人认为应该尽快撤回冯仲和刘老三的军队,把兵力集中在一起预防万一。项羽则是心中犹豫,一边让楚军主力立即抢渡漳水,一边与范老头、曹咎等人飞快商议对策。 还好,楚霸王毕竟是楚霸王,虽说楚军诸将中仍然有许多人担心出动主力增援冯刘二军后,会给秦军主力乘机展开决战的机会,但是对自己军事能力十分自信的项羽思来想去,还是一挥手大吼道:“去增援冯仲和刘季,决战就决战,我们还怕了章邯匹夫不成?!” 拗不过项羽的狗熊脾气,只留下曹咎率领本部人马运送粮草军需后,三万多楚军主力还是在项羽的率领下立即西进,全速赶来巨鹿南郊增援冯仲和刘老三,叛齐投楚的齐军大将田安也率领本部人马尾随而来,冒着给秦军主力乘机决战的危险逼近敌人。——顺便说一句,这个时候,身体不好的项伯项大师当然又发现自己的病情加重,主动要求留在曹咎军中,辅助曹咎率领后军搬运军需粮草。 轮到章邯叫苦不迭了,本来楚军大举追击,秦军是有机会乘机展开野外决战,可如果这么做势必会彻底打乱秦军主力的撤退机会,一旦在野战中不能迅速击溃楚军主力,耽搁了时间,让项康肯定已经派出的信使和楚军主力取得了联系,那么楚军主力肯定会死死咬住秦军主力不放,到时候秦军主力再想顺利渡过漳水和洹水南下棘原,肯定得在渡河期间付出惨重代价。所以犹豫片刻后,章邯只能是决定冒险继续虚而虚之,派快马传令涉间立即率军南撤,不惜任何代价摆脱冯仲和刘老三的纠缠,让楚军主力无法判断自军的动向目的,心生怯意不敢追击到底。 章邯这一手也的确是迷惑了楚军追兵,本来形势占优的涉间所部突然临阵撤退,宁可在仓促撤退时付出一定代价也要迅速脱离战场,原本处于下风的冯仲和刘老三难免心中忐忑,摸不清楚章邯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害怕落入秦军陷阱之下,冯仲和刘老三还干脆暂时放弃了追击,选择在原地等待主力赶来会合。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项羽亲自率领着楚军主力赶到现场,刘老三和冯仲赶紧上前迎侯,亲自向项羽报告追击的情况,期间冯仲自然少不得去偷看韩姓亲兵的反应,韩姓亲兵心领神会,向秦军撤去的方向努了努嘴,冯仲这才心中大定,忙又向项羽说道:“前将军,末将认为我们应该继续追击,就算不冒险进攻,也要缠住暴秦主力,让他们没办法从容南下,然后再见机行事。” 冯仲的弄险建议当然遭到了好些楚军将领的反对,不过依然还好,楚霸王项羽一向都是喜欢弄险的主,踌躇了片刻后,项羽还是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追!先缠住暴秦主力再说!” 言罢,项羽还安排人手赶往巨鹿北郊联系其他的反秦义师,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要求其他的反秦义师也南下参与追击。然后项羽又不顾许多楚军文武的劝阻,毅然率领楚军主力南下追击,小心保持着与秦军主力的距离,尾随着秦军主力迅速南下。 敌众己寡,项羽以弱势兵力追击秦军主力的决定当然是无比弄险,但错有错着,他的这个决定却又恰好打中了章邯的命门,让秦军主力的撤退速度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而更糟糕的是,这个时候,先行撤退的秦军前队还已经抵达了漳水北岸(漳水是呈半圆形包围巨鹿),如果让前队立即过河,楚军主力肯定会猜到秦军是真的准备撤退而非诱敌。章邯被逼得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是命令前队不许过河,就地结阵准备迎敌,同时带着秦军主力加快南下,赶到漳水北岸的列人小亭背水结阵,打算等楚军主力追到近前时发起一次决战,击溃楚军主力再从容渡河。 章邯这一次低估了项羽的军事能力,楚军斥候才刚探得秦军主力在漳水北岸就地结阵,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项羽就果断命令楚军主力在距离漳水北岸十几里外停止前进,并立即着手抢修防御工事,防范秦军主力大举反扑。 依然还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楚军主力仍然还是不知道接下来的仗该如何打,到底是应该鼓起勇气和秦军正面一战,还是应该等到秦军渡河的机会实施突击,或者是见情况不妙赶紧就跑?再加上巨鹿战场上其他反秦义师害怕给了秦军主力乘机决战的机会,全都没敢提兵南下来增援楚军主力,所以不要说是楚军诸将了,就连项羽都早早下定了决心,决定只要秦军大举反扑,自己就马上带着楚军主力开溜。 顺便说一句,项羽在历史上之所以敢于破釜沉舟,是因为当时有两个很重要的客观原因,一是当时的章邯主力是在远离巨鹿战场的棘原,还被楚军偏师英布和柴武所部暂时牵制,无法立即北上增援巨鹿,二是当时的巨鹿战场上反秦联军兵力雄厚,帮手众多,同时王离军团还出现了粮草供应不足的情况,所以项羽才敢不顾一切的向王离兵团发起进攻。而现在这两个客观原因都不存在,楚军主力又是以不到五万的兵力独自对抗建制完整的长城兵团,还有章邯麾下的八万精锐,项羽当然就不敢死拼到底。 言归正传,正当楚军上下和项羽本人都在惴惴不安的时候,四出哨探的楚军斥候突然押来了一个青年男子,说是在正西面曲梁亭发现的可疑人物,又说那男子自称是项康派来与楚军主力联系的信使。项羽一听大喜,忙下令将那男子带到自己的面前,结果那个獐头鼠目的男子被带到项羽的面前后,还没等项羽开口询问他的身份来历,旁边的冯仲就已经惊讶问道:“魏山?怎么是你?” “冯亭长,你也在这里?”曾经是侍岭亭亭卒的魏山也一眼认出了自己的旧上司,忙迫不及待的说道:“冯亭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右将军他已经拿下了濮阳,切断了暴秦军队的粮道,你们只要缠住暴秦军队一段时间,暴秦军队就会断粮了!” “什么?阿弟他已经拿下了濮阳了?!” 项羽这一喜当然非同小可,赶紧向冯仲打听魏山的来历身份,确认了魏山确实是项康的帮凶走狗,又问清楚了项康为了尽快把濮阳战情知会给楚军主力,分别派出了三个密使走三条不同的道路赶来巨鹿战场,再看完了项康的亲笔书信后,项羽当然是欢呼出声,激动大吼道:“难怪暴秦军队要仓促撤军,原来阿弟已经把他们的粮道给断了,他们如果再不赶紧逃命,就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原来形势对我们这么有利啊!”楚军众将也是个个欣喜若狂,然后又纷纷庆幸道:“幸亏我们缠住了暴秦军队的主力不放,没给他们从容渡过漳水的机会,不然的话,难得的战机就要被我们错过了!” 楚军众将欢呼的时候,韩姓亲兵突然向冯仲连使眼色,冯仲终于发现后,忙装着漫不经心的随步走到了韩姓亲兵的旁边,韩姓亲兵抓紧机会,迅速在冯仲耳边低语了几句,冯仲面露喜色,随便换了一个位置就向项羽说道:“前将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右将军他成功切断暴秦军队粮道的消息,章邯匹夫肯定没敢对暴秦士卒公布。既然如此,我们应该立即派遣一些游骑南下,到暴秦军队的阵前去大声宣扬他们的粮道已经被我们切断的消息,以此打击暴秦军队的军心士气,章邯匹夫知道我们已经和右将军取得联系后,也一定会方寸大乱,瞻前顾后露出无数破绽,我军再想乘机破敌,肯定可以容易许多。” “好主意!就这么办!马上去办!” 项羽更是大喜,当即派人依计而行。而之前站在冯仲旁边的刘老三却心细如发,注意到了冯仲和那韩姓亲兵的小动作,不由疑惑的看了看冯仲,又更加疑惑的看了看刚才与冯仲耳语的韩姓亲兵,心道:“怎么回事?冯仲刚才提出的计谋,明显象是这个执戟郎中出的啊?冯仲可是我们楚军的名将,怎么会甘心替一个小卒进言?” 第一百八十章 霸王作风 “暴秦的狗贼你们听着,你们的粮道已经断了,你们也马上就要没吃的了,聪明的话,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如果再给章邯匹夫卖命,保管你们个个都是死路一条!” “暴秦狗贼!你们的粮草已经断了,再打下去死路一条!快投降,赶快投降!投降饶你们不死!” “你们的濮阳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暴秦狗贼,你们的粮草运不过来了,想活命赶快投降,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家!” 数十名楚军骑兵在秦军阵地前来回奔驰,类似的喊叫也在秦军阵前此起彼伏,隐约听到了楚军骑兵的喊话内容,秦军将士当然是惊诧万分,继而窃窃私语,低声讨论楚军骑兵故意散播的消息真假。而情况被报告到了章邯的面前后,章邯当然是脸色铁青,知道少帅军终于还是与楚军主力取得了联系,让楚军主力知道了濮阳已经沦陷的重要军情。 这时,王离也打马来到了章邯的面前,见面后王离也没客气,直接就向章邯说道:“上将军,濮阳失守的消息恐怕瞒不住了,再耽搁下去,我们的军心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是回军死战,还是不惜一切代价的立即渡河南下,你得赶紧拿一个主意。” 王离对章邯说话的语气极不客气,原因是王离极不服气靠李斯撑腰才当上大秦上将军的章邯,自与章邯会师以后就没对章邯表露过应有的尊敬,章邯对此也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军队的团结才一直佯做不知。这会也一样,为了尽可能保全军队,章邯仍然没有计较王离的不敬语气,还反问道:“以将军之见,我们应当如之奈何?” “坚决回军死战,先杀溃楚贼追兵,然后再渡河南下!”王离回答得很直接。 “这么做恐怕没用。”章邯摇头,说道:“楚贼已经知道我们的粮道被断,肯定不会再和我们正面硬拼,看到我们回军决战,他们肯定暂时退避保存实力,不给我们决战的机会,时间耽搁久了,其他贼军收到消息南下助战,我们肯定更难全身而退。” “那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和楚贼干耗着吧?”王离更不客气,又说道:“要不这样,我们一边分出一军北上驱逐楚贼,一边抓紧时间过河,等主力大队和粮草军需安全撤过了漳水,再把北上的军队撤回来渡河。” 犹豫了一下,章邯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这样了,烦劳将军你分派五万军队北上,去驱逐楚贼追兵,给我们争取渡河时间。” 王离一口答应,连礼都没行,立即拍马回阵去调派军队回师交战,章邯则忍气吞声,立即着手安排秦军主力抢渡漳水。 不一刻,在王离的调派下,长城兵团中的五万秦军便在秦军大将苏角的率领下越众而出,气势汹汹的杀向位于北面的楚军主力。而这一情况被报告到了项羽的面前后,楚军诸将倒是纷纷建议暂且撤退避开秦军锋芒,待秦军主力大量撤过漳水后再实施反击,突袭必须要渡河南下的秦军后队,心中有底的项羽却是断然拒绝,大喝说道:“不能撤,坚决迎战!只有战败了暴秦的北上分兵,我们才能把握住机会,更加重创暴秦主力!” 喝罢,项羽当即命人挥动旗号,命令不到五万的楚军主力就地摆开有利于进攻的锥形阵,让与自己脾胃相投的英布率军担任锥尖,桓楚和季布二将位居两翼,又不顾众人劝阻,坚持把自己的指挥旗阵布置在了英布的前队背后,位居全军第二队,以此引诱秦军冲击楚军锥尖,也方便率领楚军主力向前挺进。 秦军的北上速度很快,楚军才刚把战阵列定,苏角率领的五万秦军就已经北上到了近处,结果一看楚军竟然是排起进攻阵型,又看到项羽的帅旗就在楚军的第二队,苏角顿时就大喜过望,喜道:“好,既然楚贼这么狂妄,那我们绝对不能客气!排列方阵,引楚贼来攻!” 依照苏角的旗号指挥,秦军迅速排列赖以横扫六国的步骑混合方阵,然而还没等秦军排开阵势,更没等苏角以小股兵力引诱楚军主力发起进攻,项羽就已经果断命令擂响战鼓,催动楚军主力大步前进,直接冲击秦军的战阵正面。苏角见了更是狞笑,除了让正面的秦军将士以弓弩压制外,又早早就让两翼之兵做好出击准备,以便随时迂回去冲楚军锥形阵的背后。 狰狞的笑容一直在苏角的脸上持续,密如飞蝗的箭雨中,正面杀来的楚军将士不断中箭死伤,还没能与秦军接战就已经死伤连连,不过苏角的狞笑很快又变得有些僵硬,因为他很快就发现,秦军的羽箭虽然密集,楚军的前进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还逐渐从小跑变成了快步冲锋,同时在项羽的亲自引领之下,后队的楚军将士也是丝毫不乱,紧随着项羽的帅旗大步前进,义无返顾的直接冲击秦军战阵的坚实正面。 “别担心,楚贼既然采取攻势,肯定是把精锐材士放在前队,弓弩射不垮楚贼前队半点都不奇怪,等近身战把楚贼的精锐耗光,楚贼就输定了。”苏角这么悄悄安慰自己的时候,楚军的锥尖已然撞上了秦军的战阵正面,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也立即冲天而起。 改为隶属到了项羽麾下后,得到项羽重用的英布所部就象脱胎换骨了一般,战斗力突然猛涨了许多,换装了上好盔甲武器的士卒个个奋勇彪悍,厮杀时悍不畏死,吼叫着只是拼命冲杀,秦军将士虽然也鼓起勇气奋力作战,却还是在英布军的疯狂冲击下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整齐横队被迫向后弯曲,后面的楚军将士乘机不断跟上,向秦军战阵施加更大压力。 这时,发现楚军战斗力超过了自己的估计和想象,苏角也不敢怠慢,赶紧催动两翼军队上前,左翼猛攻楚军战阵的右翼,右翼迂回冲击楚军锥形阵的背后。但是很可惜,从左翼出击的秦军队伍却不幸碰上了项羽麾下的另一员猛将季布,不但没能冲垮楚军的右翼,相反还被季布所部杀得人仰马翻,死伤连连,队形迅速混乱。 迂回到楚军锥形阵背后发起的秦军也好不到那里,虽说他们碰到楚军刘老三所部装备不及英布军那么精良,可刘老三的军队却又是出了名的团结和顽强,同样是死死挡住了秦军的冲击,另外还队形不乱,一边作战一边保持与主力大队共同行动,在项羽的引领下不断向南前进。 锥尖处的战斗也因此变得更加的惨烈血腥,激战中,楚军将士前仆后继,凶狠的挥舞武器奋力捅杀对面之敌,即便受伤也不肯后退半步,鲜血不断飞溅,士卒也不断倒地,秦军将士虽苦苦支撑,却还是挡不住楚军的锥尖不断向他们的战阵内部挺进。 可即便是这样,项羽却依然还是不肯满足,仍然还是觉得英布推进太慢,干脆派人到前队联系英布,询问英布所部是否需要暂且后撤,换项羽本人亲自率军冲阵,结果英布一听就红了眼睛,大吼道:“回去告诉前将军,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冲不破暴秦的战阵,我提头回去见他!” 大吼过后,英布跳下战马,提起长矛直接冲上第一线,还与秦军刚一照面就捅翻了两个秦军士卒,怒吼着冲到了最前面,被英布的勇武激励,本就士气高昂的楚军将士更是疯狂,一个个就象打了鸡血一样,矛捅剑刺斧头劈,不要命的只是把武器往秦军士卒身上招呼,转眼间就在秦军的战阵上撕开了一个缺口。 见此情景,苏角当然是更加的心惊胆战,为了拦住楚军冲击,一个劲的只是催促军队上前,结果这么做不但没有收到太大的作用,相反还导致秦军士卒不自觉的向楚军锥形阵的两翼延伸,增大了受敌面,后排的楚军将士乘机疯狂捅杀,给秦军士卒增加了更多死伤。 激战持续,秦军的战阵缺口也越来越大,太阳才刚开始落山,秦军的战阵就已经几乎被楚军撕成了两截,发现情况不妙,苏角只能是赶紧派人回去求援,请求章邯和王离赶紧派兵过来增援,以免自军战阵被楚军割裂后士卒崩溃,酿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苏角的求援动作稍微慢了些,还没等大惊失色的章邯和王离派来的援军赶到现场,秦军战阵就已经活生生的被楚军撕了两段,左右失去直接联系。然而项羽却不肯罢休,竟然放着已经被撕裂的苏角军不管,又催动军队继续前进,迎头杀向匆匆赶来救援的秦军后队,还命令力战之后体力下降的英布暂且后退,亲自率军担任锥尖,继续冲击来援之敌。 项羽的疯狂吓呆了秦军将士,看到他的帅旗出现在楚军队伍的最前方,早就习惯了双方主将都躲在背后遥控指挥的秦军将士没有一个不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而当项羽亲自率军冲到近前时,楚霸王的盖世雄风更是让秦军将士吓破了胆! “还有谁?!” 单手一矛戳穿一个秦军士卒的胸膛,项羽连长矛都懒得收回,直接挑起那秦军士卒的死尸横抡,直接就砸翻了三四个秦军士卒,继而又是一矛刺出,竟然直接捅穿了两个秦卒,抡着他们的尸体左右猛砸,把前方的秦军士卒砸得东倒西歪,筋断骨折,恐惧惨叫不断,“鬼神!鬼神下凡了!” 被项羽的盖世雄风激励,他身边的楚军骑兵同样个个勇猛无比,吼叫着一个比一个冲杀得更加亡命,就如烈火掠过草原,锐不可挡,而秦军援军本就来不及排列战阵迎战,又遇上了当世第一猛将项羽亲自率军冲阵,溃散得自然远比苏角所部为快,天色才刚微黑,匆匆来援的两万秦军就被楚军杀得土崩瓦解,连求援信使都来不及派出就已经直接溃散。可项羽却还是不肯满足,竟然再次扔下了秦军溃军不管,带着楚军主力继续前进,直接冲向漳河渡口。 关键时刻,章邯的冷静避免了漳河因为秦军死尸堵塞而不流的厄运,才刚收到援军也被楚军击溃的消息,已经带着直属军队撤过漳水的章邯立即扔下军队,只带少许随从重返漳水北岸,一边命令秦军停止渡河,一边让没有过河的秦军就地结阵,排列起队形严密的数阵保护渡口桥梁,以猛烈箭雨迎击迅速杀来的楚军主力,凭借着此前抢修的防御工事,好不容易才挡住楚军冲击,暂时将楚军逼得暂且后退,这才没给楚军直接冲溃渡口秦军的机会。 这时天色已然全黑,在没有提前准备火把干粮的情况下,楚军诸将都劝项羽暂时撤退一段距离,让楚军将士可以稍做休息和准备夜战火把,待秦军继续渡河时再发起突击。然而项羽却断然拒绝,吼道:“战机难得,不能后退!就地结阵,看谁耗得过谁!” 拗不过项羽的狗熊脾气,四万多楚军只能是在距离秦军仅有里许的位置就地结阵,在几乎没有火把照明的情况下继续与秦军对峙,章邯见了连珠叫苦,还没来得及撤过漳水的王离却是火冒三丈,跑到章邯面前说道:“楚贼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忍让,得主动进攻,杀退这帮得寸进尺的楚贼!” “不能冒险!”章邯这次终于没给王离面子,断然拒绝道:“楚贼结阵而战,我军一旦不能迅速冲溃他们的兵阵,被拖入混战,其他的贼军又突然杀来,我们的损失就只会更加惨重无比!” “那怎么办?”王离不服气的问道:“这么耗下去,等其他的贼军杀来,我们还不是照样损失惨重?” “打仗要用脑子。”章邯冷冷的顶了王离一句,然后才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去南岸传令,让我们已经过河的将士把一部分辎重车辆推进漳水上游,暂时阻拦河水!” 传令兵领命而去,章邯这才冲王离说道:“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吧?先和楚贼对峙,等暂时阻断了河流,我们可以迅速过河,我亲自率军殿后,你带着大队先撤,这样才可以更多的保全我们的将士。” 没想到章邯还有这么一手的王离闭嘴,也这才对章邯稍微服气了一些,但是很可惜,秦军方面开始动手堵河后,消息才刚被斥候报告到了项羽的面前,项羽就果断命令道:“传令全军,擂鼓而进,正面冲击暴秦军队!” “前将军,再等一等吧,我们的援军很可能马上就要到了。”旁边的冯仲劝道。 “闭嘴!”项羽大喝,道:“暴秦军队已经在动手堵河,等他们暂时截断了漳水河流,我们就没机会歼灭北岸之敌了!进攻!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冲阵!” 招架不住项羽的淫威,又累又饿的楚军将士被迫无奈,只能是在全靠星月微光照明的情况下再度进击,正面冲击秦军的密集数阵,还硬是顶着秦军的密集箭雨冲到了近处,与秦军展开近身激战。 这时候,之前溃散的北岸秦军也在苏角等将的率领下重新回到渡口附近,还壮着胆子再次加入战场,与守卫渡口的秦军联手夹击楚军主力,项羽却是毫无惧色,带着楚军主力奋勇作战,耐心等待秦军必须要渡河南逃那一刻。 这一刻也终于被项羽等到,接近二更的时候,北面远处先是光面渐明,接着火把的光芒也越来越是清晰,证明了已有其他反秦义师正在迅速赶来,虽说最先赶来的只是齐国叛将田安的军队,战斗力不强还只有万余兵力,可是发现这一点后,之前已经被项羽杀破了胆的苏角等部首先慌乱,本就不是很强的攻势立即放缓,无数士卒探头探脑,努力张望漳河目前的水流情况,楚军则立即士气大振,在项羽的率领下冲杀得益发卖力,也把北岸秦军杀得更加的心惊胆战,不敢再和楚军僵持下去。 终于,田安率领的援军抵达战场场边缘的时候,楚军队伍中立即欢声震天,士气大振下战斗力猛然爆发,秦军阵中却突然齐发一声喊,无数将领士卒拔足就跑,争先恐后的冲向漳水,淌着已经变浅了许多的河水过河逃命,王离根本阻拦不住,也只好在亲兵的保护下冲上浮桥逃命,而之前已经过河的章邯则赶紧指挥直属军队做好迎战准备,以免被楚军乘势又冲溃了南岸秦军。 战场也因此完全呈一面倒的局势,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楚军将士完全忘记了饥饿与疲惫,凭借着微弱的月光照明,象砍瓜切菜一样的疯狂屠杀秦军败兵,把无数秦军士卒捅死砍死,继而砸成肉酱,河滩上和浅水中的秦军士卒尸体层层叠叠,先是飘满河面,然后又再一次堵塞了已经变浅的河流。然而楚军将士却依然不肯罢休,又在项羽的率领下淌水过河,差点再次击溃了章邯亲自率领的秦军殿后队伍,也逼得章邯被迫提前南撤,这才避开了楚军将士的如潮攻势。 是日,项羽率领的楚军主力连创奇迹,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也在准备极不充足的情况下,楞是打出了三胜一平的惊人战绩,直将秦军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积洼,漳水一度为之不流,重创了秦军长城兵团的主力,也让先后赶来的反秦联军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楚军所创造的战场奇迹。 再接着,和历史上一样,无比崇敬的吹捧了一番项羽的盖世雄风后,各路反秦联军的统帅也心甘情愿的公推项羽为反秦盟主,主动表示愿意在项羽的号令指挥下携手反秦,项羽则得意洋洋,稍微谦虚了几句就接受了诸侯劝进,风光无限的坐上了反秦盟主的宝座。 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至少昨天临阵生病的项伯就站出来提醒项羽,道:“贤侄,不能放虎归山,要趁热打铁,立即发起追击,尽快擒杀章邯匹夫。不然的话,如果让康儿抢在了你的前面,擒杀了章邯匹夫,楚国上将军的位置,可就是他的了。” 想起已经提前卡在前面的项康,项羽犹豫了一下,说道:“阿弟如果能亲手为叔父报仇,我当然愿意尊他为上将军。不过暴秦军队如果想要撤往棘原,就还得渡过洹水,这个战机我们不能错过,我们也是得立即发起追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坚决执行的战术 再来看看项康这边的情况,用卑鄙手段迅速拿下了濮阳重镇后,还没等城里的秩序稳定下来,项康就立即着手操办两件大事,第一是派遣军队尽数收缴濮阳一带的所有船只,抽调精通水性和能够驾驶船只的士卒组建临时水军,以便截夺秦军主力的运粮漕船——起家于水网密集的淮泗一带,少帅军队伍里的水手数量当然十分充足,做到这一点毫不困难。 第二件事是项康决定趁热打铁,派遣郑布和郦商二将率领七千军队西进去打白马,准备乘着秦军机动部队董堪所部还没来得及回师救援的机会,抢先拿下白马县城,控制住黄河中游的著名渡口白马津,控制濮阳战场的主动权。 项康的第一个决定当然没有人反对,郑布和郦商也十分欢喜的领命,立即就要率军西进,去打少帅军主力之前来不及拿下的白马城,然而在魏国不得重用的周叔却突然找回了他在魏国军中喜欢招人怨恨的感觉,跳了出来阻拦道:“且慢。右将军,末将有些不解,我们为什么要立即分兵去打白马?” “为什么要立即去打白马?”项康被问得一楞,然后才说道:“当然是为了控制白马津,掌握濮阳战场的主动权啊?拿下了白马津,我们进可以从容渡过黄河,配合我们的主力夹击暴秦军队,退可以扼守渡口,让暴秦主力无法南下,保证我们的主力安全啊?” “右将军恕罪,恕末将直言,你这次的思虑有些不周。”周叔摇头,说道:“拿下了白马控制住白马津,我们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要想再从容渡河,配合我们的主力作战,却是难上加难。因为这个时候,被我们骗去了敖仓的暴秦军队肯定正在日夜兼程的回援濮阳,到了白马津发现濮阳已经失守,我军正在进攻白马或者已经拿下了白马,暴秦军队决计不会冒险渡河,只会就地立营扼守北岸渡口,我军再想北渡黄河,必然是难上加难。” “原来周将军是耽搁这点啊。”项康恍然大悟,又轻松笑道:“这点我也有考虑,倘若从敖仓回援的暴秦军队扼守白马渡口,那我们就马上从濮阳直接渡河北上,抢在暴秦主力回师濮阳之前把他们击破就没问题了。” “右将军,你忘记考虑可能会从棘原回师来救濮阳的暴秦军队了。”周叔提醒道:“我们奔袭濮阳这么大的动作,留守棘原的暴秦军队不可能会视若无睹,也很可能立即分兵来救濮阳,倘若他们这么做了,从棘原西进的暴秦军队很可能在一两天内就回师到濮阳附近,到时候棘原来的暴秦军队渡住濮阳渡口,从敖仓来的暴秦军队渡住白马渡口,我们还怎么渡河北上,配合主力作战?” 的确忘了考虑这个可能,项康不说话了,周叔则又说道:“右将军,倘若你决心要配合我们的主力作战,那我们就必须要弄一点险,暂时别打白马,先带着我们的主力渡过黄河,抢在暴秦援军抵达濮阳之前移师黄河北岸,然后再利用暴秦军队匆忙行动联系困难的机会,把分别从敖仓和棘原回援濮阳的暴秦军队各个击破,然后我们才有机会配合主力作战。” 考虑到历史已经改变得太多,自己的霸王堂哥未必有机会创造破釜沉舟的奇迹,同时如果不能打败章邯和王离的主力,自己也没办法抽身奔袭关中,很有大局观的项康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周将军所言极是,我们是不能浪费时间去打白马,只能是抓紧时间立即渡河,先把主力拉到黄河北岸再说。” 见项康对自己如此言听计从,在魏豹帐下十分不得重用的周叔当然是倍感欣慰,可是好不容易捞到出战机会的郦商却不肯死心,插嘴说道:“右将军,周将军的见解或许很有道理,但是从棘原回援濮阳的暴秦军队如果不走黄河北岸的道路,选择了走黄河南岸的道路怎么办?到时候我们的主力到了黄河北岸,濮阳的渡口又距离城池比较远,暴秦军队乘机堵住了渡口不让我们回来,那我们岂不是要落入被动?” 这次没用周叔开口,项康马上就摇了头,微笑说道:“郦将军放心,从棘原回援的暴秦军队绝不会从南岸回来,一是因为他们不敢担保能不能抢在我们拿下濮阳之前抵达濮阳战场,只有走北岸的道路才最安全;二是章邯匹夫之前安排在河内的机动兵力是驻扎在黄河北岸,只有走北岸的道路才可以和河内的暴秦军队会师,暴秦军队绝对不会忘记考虑这个问题。” 见项康已经料定秦军援军的行军路线,郦商也只好悻悻作罢,当下项康立即放弃了分兵攻打白马的计划打算,让军队抓紧时间休息,同时派遣斥候细作探听秦军援军的动向。而当民船迅速筹集到位后,拿下濮阳的第二天下午,项康便安排了周曾和大将晁直率军五千守卫濮阳,自领主力直接从濮阳北渡黄河,以便迎战必然要回援濮阳的秦军援军。 为了节约时间,少帅军并没有在水面过于宽阔的黄河之上架设浮桥,选择了直接以舟船渡河,又因为携带了大量军需辎重的缘故,少帅军直到当天深夜才尽数渡过黄河,建立起临时营地休息过夜,好在周边已无秦军可以威胁到少帅军主力的安全,所以期间也没发生什么意外。然而让项康和周叔都颇为意外的是,顺利渡河后过去了一整天时间,派去东面棘阳方向探听消息的斥候和细作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报告秦军的动静,不见有秦军从棘原回来援救濮阳。 “怪事了,掐算时间,棘原那边的暴秦军队如果派兵回援濮阳,肯定应该已经被我们的斥候细作发现了啊?” 项康或许是在白担心,带着这个疑问又在黄河北岸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召开例行的军事会议时,帐外突然有亲兵入报,行礼说道:“禀右将军,晁直将军使人过河禀报,他麾下的斥候已经发现了从棘原回援濮阳的暴秦军队。” “终于来了。”项康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突然醒悟过来,也马上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大喝问道:“什么?晁直派人过河禀报?是他麾下的斥候发现了从棘原回来的暴秦军队?棘原来的暴秦军队是从那条路来的?目前已经到了那里?” “回禀右将军,暴秦军队是走黄河南岸的道路回援濮阳。”入报亲兵先是啪的一记耳光抽在项康的小脸上,然后又说道:“晁将军麾下的斥候发现暴秦军队时,暴秦军队距离濮阳已经只有三十余里,兵力大约两万左右。” 项康更加傻眼了,在军事方面连韩信都惊叹不己的周叔则比项康更加傻眼,无比茫然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项康和周叔还异口同声的哀叹了一句,“失算了,这次我们弄巧成拙了。” 项康和周叔一起哀叹的时候,中军大帐里当然已是一片大哗,郑布、龙且和钟离昧等将纷纷请令,要求立即率军南渡黄河,回兵去救只留下了五千军队守卫的濮阳重镇,项康也几乎张口就想答应。可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之后,项康只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摇头说道:“不能过河,这个时候渡河,我们的兵力无法立即投入濮阳战场,顶多只能保住濮阳,把棘原来的暴秦军队逼走,没机会把他们一战击破,还会错过把暴秦军队的敖仓守军歼灭的机会!” “但我们如果不立即回师救援濮阳,周祭酒和晁将军那里如果顶不住怎么办?”郑布担心的问道。 “濮阳城池坚固,周祭酒为人谨慎,晁直又擅长治军,守住濮阳一段时间肯定没问题,我们用不着为他们担心。”项康再度摇头,又说道:“战机难得,为了我们将来能够配合主力作战,这一次我们只能是将错就错,把各个击破的战术实施到底,先不救濮阳,立即移师白马津,到那里去迎战从敖仓回来的暴秦军队,然后再南渡黄河,回师来救濮阳。” 少帅军众将还是有些担心,但项康决心已下,还是坚持实施各个击破的战术,少帅军众将无奈,也只好是服从了项康的决定。当下项康一边命令少帅军主力准备出发西进,一边派人去令周曾和晁直,让他们坚守濮阳不许出战,等自己干掉了从敖仓回来的秦军再回头救他。同时为了缠住从棘原来的秦军,利用濮阳城防消耗秦军的兵力和士气,项康还越俎代庖,给周曾和晁直制订了一条诱敌计,让他们安排部下出面诈降,诈称要献城投降,引诱从棘原来的秦军向濮阳坚城发起正面强攻。 还是在项康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少帅军众将依令而行时,周叔才满面羞惭的来到项康面前请罪,承认是自己大意轻敌,低估了秦军援军的胆量和决心,导致少帅军主力落入被动。项康则哈哈一笑,说道:“没事,先不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都有失算的时候,这次分析暴秦军队动向的时候,也是我先料定从棘原来的暴秦军队不敢从南岸冒险进兵,所以说到责任,还是我的责任更大。” 话虽如此,项康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忍不住随口说了一句,道:“不过周将军,如果我们以后不小心碰上了一个叫韩信的敌人,那我们倒是绝对有任何的大意,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韩信?”周叔莫名其妙,暗道:“没听说过这个人啊?怎么右将军会这么忌惮他?” 就这样,在不小心错过了首先击破棘原来敌的机会后,项康冷静决断,毅然留下濮阳守军单独应对棘原来敌,立即率领着少帅军主力和船队从黄河北岸西进,奔赴白马津继续实施将秦军援军各个击破的战术。而少帅军主力的动向被秦军斥候发现后,统领两万秦军从棘原赶来救援濮阳的秦军大将苏驵也马上明白,项康是准备先干掉北岸的秦军再回头来救濮阳,所以苏驵同样没有迟疑,除了立即派遣信使西进去和友军联络告警外,又派人仔细探听濮阳的情况,借以判断能否抢在项康回师救援之前拿下濮阳。 探听的结果让苏驵心里异常难受,濮阳城里的少帅军兵力虽然不是很多,仅有四五千人,在兵力处于绝对下风,但是濮阳的城池却十分坚固,秦军未必有把握可以保证能够迅速破城,而城池一旦久攻不下,军队疲惫,项康又突然带着少帅军主力杀回濮阳,秦军就是想不吃败仗都难。所以麾下将领虽然纷纷建议乘机攻城,苏驵却始终踌躇不决,难以下定这个决心。 这个时候,自然是轮到项康授意濮阳守军安排的诈降使者出面了,当天下午时,晁直的部将武通派遣了一个亲兵出城,将一道请降书信递交到了秦军手中,声称说自己素来与晁直不和,平时常被晁直欺辱,想借着这个机会报仇雪恨,承诺在秦军攻城时发起内应,接应秦军杀入濮阳城内。还看过《三国演义》的苏驵见书大喜,还道是天上掉下了大馅饼,信以为真下再不迟疑,当即命令秦军士卒加紧准备攻城器械,决心在第二天就向濮阳城发起正面强攻。 与此同时,最后从敖仓撤来的少帅军偏师朱鸡石所部也抵达了白马附近,好在项康并没有遗忘他的存在,早就派人与他取得了联系并且交代了机宜,所以朱鸡石也没急着回援濮阳,依照项康的命令直接北上白马津,盯住了白马城里的秦军守兵,也随时准备掩护主力在白马津直接南渡,同时也向项康报告了秦军敖仓守军并没有出兵直接救援濮阳的重要消息,让项康放心了不少。 次日一早,在内应的诱惑下,苏驵所部果然还是向濮阳发起了正面强攻,而已经顺利移师到了白马津北岸的项康虽然也很清楚濮阳的战事必然无比激烈,却还是定下了心来不去理会,耐心只是等候必然要从敖仓回来增援濮阳的秦军机动部队,还早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干粮和火把等物,以便夜间作战。 在此期间,少帅军斥候还成功拦截了苏驵派去与友军联系的信使,缴获了苏驵向友军董堪所部告警的机密书信,但是很可惜,仔细的审问了被俘的秦军信使后,项康等人却无法确认苏驵是否派出了不止一个信使,有没有漏网之鱼跑去与敖仓来敌取得联系,更没办法确认白马秦军提前派人从黄河北岸西进,向敖仓来敌报告了濮阳已经失守的情况。 少帅军众将也因此普遍的焦躁不安,尤其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在仍然没有发现敖仓来敌逼近白马津的情况下,少帅军众将难免更是心急如焚,纷纷向项康说道:“右将军,敖仓来的暴秦军队会不会已经知道濮阳的情况了?怎么我们从敖仓撤回来的军队昨天就到白马了,暴秦军队到现在还没动静?” “沉住气。”项康很是冷静的说道:“朱鸡石扔下营帐辎重轻装撤退,走驰道大路,都还是昨天才到的白马,暴秦军队比他晚动一步,又是走黄河北岸的普通县道,速度肯定要比他们慢上许多,今天之内赶不到白马很正常。” “但他们如果提前收到了濮阳已经被我们拿下的消息怎么办?”钟离昧很是担心的说道:“如果白马的暴秦军队抢先派出了信使,和敖仓来的暴秦军队取得了联系,暴秦军队见回援无望,肯定会放慢速度,说不定还会选择驻守朝歌观望动静啊。” “这个可能是有,但很小很小。”项康很是轻松的说道:“因为白马的暴秦军队不可能知道他们北岸机动军队的动向,就算派遣信使告急,也只会派人联络驻守敖仓的司马尽,或者驻守棘原的暴秦军队主力,不可能派人到北岸大海捞针,四处寻找章邯原先部署在朝歌应急的军队,所以董堪那个匹夫能够和白马守军取得联系的可能绝对很小。” 见项康如此自信,少帅军众将也再没办法,只能是强行按捺住焦急心情,各回各自的军队休息备战,项康却是闲得无聊,还忍不住向没有离开的周叔说道:“可惜周将军你那位大侄女薄爰止留在了砀县,不然的话,这个时候请她来跳一曲舞,倒是可以让我们放松放松。” “右将军想她了?”周叔嘿嘿一笑,说道:“如果右将军真的舍不得的话,反正距离也不是太远,要不末将就占你一个便宜,安排人去替你和魏媪说说,让她把女儿直接许给你,让爰止可以随时陪伴在你左右,随时可以给你跳舞。魏媪那人我知道,只要右将军你把金子给够了,她不会不答应。” “算了。”项康笑笑,说道:“爰止姑娘人不错,我又已经成了亲有了正妻,让她做侧室,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可末将看得出来,爰止侄女她对右将军你也有意思,恐怕愿意受这个委屈。要不就这么定了吧,末将这就写信,给右将军你做……。” 恶有恶报,为人比较古板的周叔难得开窍,正准备献出朋友的漂亮女儿讨好项康的时候,帐外忽然有一个满身尘土的斥候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来不及行礼就大声喊道:“右将军,来了!暴秦军队从西面来了!走的是北岸的县道,距离白马津已经只有二十多里了,速度还特别的快!” 听到这话,正打算给项康做媒的周叔和旁边的陈平等人倒是满面狂喜,无不庆幸终于等到了秦军的机动部队主动上门送死,项康却是哈哈一笑,道:“正说到关键处被打断,看来我和薄姑娘是真的没有缘分啊。不过算了,军务要紧,吹号,召集众将入帐听令。”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尽到努力 和项康分析的一样,得知濮阳被少帅军迅速攻破后,秦军的白马守军虽在第一时间发出告警,却仅仅只是派人联系棘原的秦军主力和驻守敖仓的秦军司马尽所部,并没有通知秦军的机动部队董堪所部——想通知也做不到,不知道董堪军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位置,所以从广武北岸撤回濮阳的董堪军都已经快要抵达白马津了,都不知道濮阳其实已经被少帅军拿下,同时少帅军主力也已经移师黄河北岸,以逸待劳等他回来送死。 不过被章邯委以了机动重任的董堪也不是什么粗心大意的人,再是如何的着急回援濮阳,也没忘了派遣斥候在前面开道,尽可能的提前掌握前方情况,没有傻乎乎的只知道往前冲,结果这点也给秦军争取到了一定的预警时间,项康才刚带着少帅军主力离开渡口码头西进不久,秦军斥候就很快把情况报告到了董堪的面前,给了秦军提前应变的时间。 得知前方突然出现了少帅军主力,董堪当然是大吃一惊,除了下意识的立即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外,又赶紧询问少帅军主力目前的位置和大概兵力,秦军斥候则如实回答,说少帅军主力距离秦军已经只有十来里路,兵力是两万多人。董堪听了眉头更皱,然后立即抬头去看天色情况,又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申时初刻刚过。”旁边的部将咎德立即答道。 “距离天黑最快也还有一个时辰。”董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说道:“传令全军,即刻结成战阵,抓紧时间喝水吃干粮,准备作战。分派人手,砍伐树木赶造火把,以便夜间使用。” “董将军,为什么还要结阵?”咎德赶紧问道:“敌众我寡,我军又行军疲惫,应该抓紧张时间撤退啊?” “就是因为我们的将士疲惫,所以才不能撤。”董堪说道:“我们一路急行而来,如果不做休息立即撤退,肯定会很快就被以逸待劳的贼军主力追上,到时候我们想不吃败仗都难。只有即刻结阵,让我们的将士抓紧时间休息片刻,再以我们拿手的阵战迎敌,力战逼退项康贼军,然后才能借着夜色掩护迅速撤退,摆脱贼军的追击。” 咎德等秦军将领醒悟,忙一起抱拳唱诺,并迅速传令全军,让急行疲惫的秦军将士抓紧时间喝水吃饭和暂时休息,以便迎战即将到来的少帅军主力,同时分派人手砍伐附近的树木,准备夜间行军用的火把。 申时三刻快到的时候,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急行赶到现场,见秦军竟然没有仓促退走,相反还结成了拿手的步骑混合方阵准备和自己开干,项康不由也有一些吃惊,道:“董堪这个贼将很能当机立断啊,发现我们逼近不但没逃,相反还结成了战阵准备迎战,摆明了是想扬长避短,用他们拿手的阵战暂时杀退我们,然后再借着夜色掩护撤退嘛。” 知道项康不喜欢阵战,旁边的陈平忙建议道:“右将军,不能让暴秦军队如愿,我们应该别急着进攻,等暴秦军队不得不撤的时候再动手,避开他们的拿手阵战。” 项康一度有些动摇,可是远远看到秦军正在运送刚砍来的树木返回阵地时,项康马上改了主意,说道:“不能错过机会,如果不抓紧时间发起进攻,在天色全黑前击溃暴秦兵阵,给了他们时间准备夜战,我们再想歼灭这支暴秦军队只会更难。” 言罢,出了名不喜欢打阵战的项康立即发布命令,让少帅军主力即刻结成方阵准备作战,结果命令发出后,熟知项康秉性的少帅军众将当然是无不稀奇,纷纷惊讶说道:“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我们右将军打仗居然不耍花样了,要堂堂正正的和暴秦军队拼一把了?” 惊讶归惊讶,战机宝贵,其实从来没有疏忽过阵战训练的少帅军主力还是迅速结起了战阵,还是结成了对主将指挥能力要求很高的方形阵,然后项康也没迟疑,方阵才刚列定,项康就让亲兵打出旗号,命令少帅军从前队出兵两千,直接敲打秦军战阵的正面,又命令钟离昧从右翼出兵,率军三千冲击秦军的战阵左翼。 “右将军,恕学生直言,你是不是有些操切了?”陈平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学生虽然也不是很懂阵战,却也知道阵战时应该先派小股军队反复试探,寻找敌人的战阵弱点所在,然后再避强击弱,猛攻敌人的弱点所在。现在你不做任何试探,直接发起进攻,还重点猛攻暴秦军队的左翼,倘若暴秦军队的精兵恰好是在左翼,我们这么打恐怕要吃亏。” “马上就要酉时了,深秋白天又短,我们没有时间试探了。”项康回答得很直接,又说道:“如果敌人的精锐是在左翼也没关系,我们猛攻他们的左翼,还正好可以直接杀伤他们的精锐力量,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战斗。” 见项康回答得直信,又见项康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周叔也没站出来反对,不擅军事的陈平也只好闭上嘴巴,任由项康去瞎搞乱搞。而对面的董堪看到项康的布置安排,则是冷笑了一声,道:“不做任何试探,一上来就动用这么多军队发起进攻,都说项康小儿不会打阵战,看来这话还真没说错。” 这也算是项康自起兵以来第一次堂堂正正的与敌人正面对决,结果也还算让项康满意,虽说从正面进击的少帅军很快就被秦军的强弩射得死伤不小,却还是咬牙冲到了近处,争取到了与秦军近身作战的机会。同时从右翼出击的钟离昧军也行动坚决,在付出了一定死伤后,同样冲到了秦军的左翼近处,凶狠的挥舞着武器与秦军近身厮杀,虽没能憾动秦军阵脚,却也成功的缠住了秦军左翼。 项康确实表现得十分焦急,近身战展开才十来分钟,项康竟然又命令龙且率领三千军队出击,协助钟离昧加强针对秦军左翼的攻势,结果陈平见了当然是瞠目结舌,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如此重视秦军左翼,躲在秦军阵后的董堪却是眉毛一扬,隐约发现了项康的意图,暗道:“不会吧?不是说项康小儿不擅长阵战吗?” 董堪所部的秦军不过万余人马,除去右翼和正面中军,能够布置在左翼的不过五支五百人队,两千五百军队要想抗击六千少帅军自然压力十分巨大,而更糟糕的是,龙且率领的少帅军后军还不是直接加入正面战场,而是迂回到了秦军左翼的北面,向秦军左翼的侧面发起进攻,与钟离昧联手从两个方向猛攻秦军左翼,秦军左翼的压力自然更是倍增,激战不过片刻,秦军的左翼就倍感吃力,不得不向中军求援。 被逼得没有办法,董堪只能是匆匆从中军阵中抽调一千军队增援左翼,然而让董翳傻眼的是,项康又派郦商率领三千军队投入秦军的左翼战场,远远迂回到秦军左翼的背后,从后方猛冲秦军左翼的背后,十分疯狂的用九千军队三面夹击秦军左翼的三千多军队。 仗打到这个地步,项康的意图也已经十分明显,就是仗着自己的兵力数量优势,利用秦军左翼地形比较开阔的弱点,以多打少猛攻秦军的左翼。而这办法笨归笨,却偏偏让秦军方面无法破解,逼得董堪只能是乖乖的继续向左翼补充兵力,同时祈求神灵保佑,让自己的左翼顶住项康的三板斧,坚持到转机出现。 祈祷注定无用,在项康指挥下猛攻秦军左翼的钟离昧和龙且等将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一流猛将,见项康一再增兵左翼战场,也明白项康是对自己寄以了厚望,所以也不用项康派人催促督战,钟离昧和龙且就已经双双冲到了第一线,亲自带着少帅军将士奋勇作战,把左翼的秦军阵脚冲得接连摇动,也逼得左翼的秦军只能是逐渐变阵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阵,全面转入守势。 这时候,太阳已经在逐渐落山,天色转眼就要入黑,但少帅军的攻势依然还是如潮水一般的汹涌不息,刀剑矛戟疯狂往秦军将士身上招呼,秦军将士虽然也有奋力抵抗,无奈兵力悬殊太大,外围的几个圆阵还是很快被少帅军攻破,没有了同伴掩护的士卒纷纷被杀,还有许多人被迫逃向右面的中军阵中寻求救助,但少帅军的攻势却依然没有放缓,上上下下红着眼睛只是猛冲猛杀,并逐渐从侧面向秦军的中军阵地施加压力。 “无耻狗贼,只会倚多胜少!如果本将军的兵力与你一样,这一仗你别想有任何机会!” 董堪再是如何不甘心的吼叫,也还是没能挽救自己左翼崩溃的厄运,天色即将全黑的时候,招架不住少帅军的疯狂进攻,秦军左翼的圆阵接连溃散,士卒大量逃入中军阵地躲避,左翼的三支少帅军乘机各以旗帜为指引,直接向秦军的中军阵地侧面发起猛攻。兵力雄厚的项康乘机催动郑布军上前,打着火把猛攻秦军的中军阵地。 依然还是惨烈无比,不多的火把光芒照耀中,少帅军将士前仆后继,喊叫着向秦军的中军阵地发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而秦军的中军因为之前被迫两次分兵增援左翼的缘故,兵力已经遭到削弱,再加上被败兵影响到了队列,厮杀起来难免更加吃力,虽没有露出败象,却也阵脚逐渐松动,被迫全面转入守势。 见情况不妙,董堪只能是当机立断,动用了自己的右翼军队增援中军,从侧面冲击少帅军正面进攻的郑布侧翼,妄图暂时逼退郑布以便撤退,而项康等的也就是这个机会,秦军右翼才刚动手,少帅军的左翼军队立即倾巢出动,气势汹汹的冲击秦军的右翼之兵,把秦军拉入全面混战。 全面混战的局势依然对秦军万分不利,少帅军本来就擅长打混战,这会又占据上风士气高昂,兵力也处于绝对优势,厮杀间难免更是得心应手,直将主要由骊山刑徒组建的秦军杀得是心惊胆战,惨叫连连,被迫全面转入守势。 全面转入了守势后,秦军虽然一时半会还支撑得住,但董堪心里却十分明白,知道除非是奇迹出现,否则自军这一战已经必败无疑,手中兵力依然十分充足的项康只需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等前线少帅军把秦军耗得精疲力尽,然后再从容投入预备队,秦军就肯定只剩下了被肆意屠杀的下场。所以董堪也没有多余选择,先是接受了亲兵的好意,立即换上了士卒衣服,然后就匆匆敲响了收兵金钲,带着秦军撒腿逃命,撤向朝歌尽可能保全军队。 董堪依然还是低估了项康的指挥能力,秦军才刚开始撤退,在项康的指挥下,蓄势已久的少帅军骑兵立即就在灌婴和杨喜二将率领下出击,绕过战场直接追击董堪的旗帜,同时仓促撤退的秦军也一片大乱,转眼间就被前线的少帅军冲得四分五裂,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少帅军各部乘胜追击,还有无数的士卒直接脱掉了铠甲赤膊追杀,将秦军败兵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胜局已定,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提心吊胆的陈平才长松了一口气,还忍不住向项康笑道:“右将军,人人都说你不擅长阵战,只喜欢打野战和出奇制胜,现在看来这话应该不对,你对阵战也好象不是那么不拿手啊?”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项康反问,然后又马上说道:“假话是这次我没有机会出奇制胜,只能是正面硬拼,所以不得不打这一场阵战。” “至于真话嘛。”项康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害怕阵战,是我以前真的没机会打阵战,以前我每次作战,要不就是兵力一直处于劣势,打阵战凶多吉少,不得不靠用计取胜,要不就是我的兵力处于绝对优势,敌人不敢和我正面决战,象这种兵力相差不大的决战机会,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也是第一次有机会打一场堂堂正正的阵战。” 项康这话有些在吹牛,如果不是在彭城得到了项梁的亲自教导,极大的弥补了项康不擅阵战的弱点,或许项康今天还是不敢和秦军正面对决。不过是不是吹牛显然已经不要紧了,靠着兵力优势用阵战击溃了秦军机动部队后,少帅军在追击中轻松斩杀了数量超过四千的秦军士卒,俘虏超过千人,还逼得董堪抛弃旗帜轻骑逃命,一举重创了章邯留在后方的机动部队,取得大胜。 北岸战事结束后,项康又带着少帅军主力立即在白马南渡黄河,重新回到南岸战场。而在此期间,秦军苏驵所部虽然乘着少帅军主力暂时离开濮阳的机会,在两天时间里向濮阳发起了三次大规模进攻,却始终是拿濮阳坚城毫无办法,相反还在攻坚战中损失相当不小,所以才刚探得少帅军主力掉头返回濮阳,苏驵只能是立即停止攻城,着手准备撤回棘原。 和董堪低估了项康的阵战能力一样,苏驵也低估了项康的未雨绸缪,少帅军主力还在渡河期间,之前负责监视白马秦军的少帅军朱鸡石所部就立即东进,气势汹汹杀来濮阳阻挠苏驵撤军,并且成功在苏驵率军撤退前抵达了濮阳,咬住了苏驵的尾巴,苏驵硬着头皮强行撤退时,除了朱鸡石果断发起追击外,晁直也带着濮阳城里的三千守军加入追击战,和朱鸡石联手拖住了秦军的撤退速度,给少帅军主力追上苏驵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再接着,在濮阳东面的顿丘附近,轻装赶来的少帅军主力再次与秦军展开交战,项康亲自披挂上阵,率领少帅军将士与秦军苏驵再次展开阵战,并靠着少帅军将士的奋勇作战,再一次在阵战击败秦军,将苏驵杀得大败,成功完成了将秦军援军各个击破的既定战术计划,彻底切断了秦军的黄河漕运,让秦军主力陷入了缺粮危机。 喜讯一直不断,先是白马的秦军守兵看到两支援军都被少帅军击败,为了活命主动开城投降,向少帅军献出了白马城和白马渡口的控制权,然后项羽也主动派人送来消息,介绍了秦军主力被迫放弃巨鹿战场南撤和楚军主力在漳河大胜的情况。项康闻报大喜,赶紧找来周叔等人一起商量如何更进一步配合主力作战。 打了战术运用的时候,依然还是周叔大展所长,才刚了解了巨鹿战场的大概情况,周叔便向项康提出建议道:“右将军,我们应该尽快联络前将军,请他派遣一路反秦义师奔袭荡阴,切断暴秦主力从棘原直接撤往朝歌的道路。” “此举若是得手,那我们就可以尽握北岸主动,倘若暴秦主力不走荡阴西撤,我们就在白马津就地拦截暴秦主力,配合我们的主力前后夹击暴秦主力。如果暴秦主力不敢走白马津西撤,我们也可以从白马津直接北上荡阴增援友军,和我们奔袭荡阴的友军联手阻拦暴秦军队西进。总之不管暴秦主力如何选择,我们都有希望彻底切断暴秦主力的退路,与我们的主力联手重创乃至歼灭暴秦主力。” 项康不吭声,原因倒也不是周叔的策略行不通,而是项康担心如果真的在邯郸郡境内歼灭了秦军主力,自己就将失去乘虚进兵关中的机会,把直捣关中的机会让给了自己的霸王堂哥。 还好,项康的良心毕竟还没被狗吃光,考虑到眼下必须以灭秦为重,还有如果给了章邯翻盘的机会,自己那位有勇无谋的霸王堂哥又有什么闪失,自己就算从南阳武关杀进了关中,也有可能被及时回师的秦军主力在关中包了饺子,项康思来想去,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周叔的建议。 书信还快写好,可靠的信使也很快就派了出去,然而在信使告辞离去之后,陈平却小心翼翼的向项康提醒道:“右将军,周叔将军建议前将军分兵奔袭荡阴,战术上虽然十分正确,但学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前将军恐怕未必会听从。” “为什么不会听从?”项康一楞,然后立即醒悟过来,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管阿哥他听不听,反正我已经尽到我的努力了,如果他不想接受我的好意,我也没办法。叔父如果在天有灵,也只会怪他,不会责怪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 项伯奇谋立大功 楚军主力这边,很遗憾,楚军主力和反秦联军没能把握住机会,在秦军主力南渡洹水前追上敌人,错过了再次重创秦军主力的机会不说,还被秦军主力暂时阻拦在了洹水北岸,无法对秦军主力形成直接威胁。 秦军主力能够安全撤退到洹水南岸,功劳应该记在章邯本人的身上,付出了惨重代价才撤过漳水后,章邯汲取教训,果断让秦军主力抛弃了大部分不必要的军需辎重轻装撤退,又让在漳水损失惨重的长城兵团先走,亲自率领本部人马为全军殿后,极大的稳定了秦军主力的军心,再加上秦军此前在棘原和巨鹿之间修筑有平坦甬道,所以秦军主力的撤退速度极快,才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从漳水一路南撤到了洹水。 与果断逃命的秦军主力相反,楚军主力则发扬了项羽喜欢斩草不除根的高尚风格,先是在漳水战场与诸侯会盟,浪费了不少的时间,然后才发起追击,结果等英布和柴武率领的楚军先锋追上秦军时,章邯亲自率领的秦军殿后队伍都已经基本上撤过了洹水,英布和柴武兵少不敢冒险渡河,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秦军主力从容捣毁洹水桥梁,借助洹水天险暂时挡住楚军主力的过河道路。 不过秦军主力也只是暂时躲过一劫,能不能摆脱诸侯联军的追击也依然是个未知数,原因无他,黄河漕运已经被该天杀的项康和少帅军主力切断,时间一旦耽搁长了,等棘原囤积的粮草用完,秦军主力铁定得被活活耗死,所以秦军主力如果想要逃出生天,还必须得尽快撤退到濮阳以西的安全位置就粮,如此方能真正的转危为安。 形势还比章邯和王离估计的更加严峻,还是在撤退到了棘原之后,章邯和王离才通过统计发现,秦军主力在漳水一战竟然损失了将近五万的军队,损失极其惨重,同时黄河上游也接连传来噩耗,机动部队董堪所部被少帅军击败,冒险走南岸道路去救濮阳的苏驵所部也被项康阴了,不但彻底丧失了反攻濮阳的希望,还连暂时牵制住少帅军这条饿狼的机会都不再存在,秦军主力向西撤退,也很可能遭到少帅军的阻拦截击。 另外楚军主力和诸侯联军的巨大威胁也无法摆脱,秦军主力撤到棘原的第二天,楚军主力和诸侯联军先后追抵至洹水北岸,结果光是斥候的初步探察统计就让章邯心惊肉跳,不但五万多楚军主力尽数追来,巨鹿战场上的其他反秦义师也几乎是倾巢出动,诸路兵马加在一起十六万之众,总兵力直接突破二十万大关,实力已经足以和秦军正面抗衡。 初步了解了敌人军情后,章邯召集秦军众将召开了一个会议,讨论下一步的战术计划,结果让章邯颇为意外的是,虽说很多秦军将领都赞同尽快西撤就粮,却仍然还是有一部分秦军将领主张与反秦联军发起一次正面决战,先全力争取将反秦联军暂时杀退,然后再从容撤往黄河上游。 主张正面决战的主要是来自长城兵团的秦军将领,王离的两个重要副手苏角和涉间都赞同决战,其中苏角还向章邯指出道:“上将军,漳水之战我军之所以惨败,完全是因为急于撤退而军心慌乱,没有坚定决心和贼军正面一战,这才给了贼军把我们半渡而击的机会,倘若我们再不汲取教训,还是一味的只想撤退而不思力战,西撤路上必然还会重蹈覆辙。惟有全力鼓舞士气,振奋军心,先把贼军正面杀败,然后我们才有可能安全撤退。” “没错,我们的总兵力还有三十万之众,兵力仍然还有优势!”涉间也嚷嚷道:“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激励士卒奋勇作战,和贼军正面决战,未必就没有机会反败为胜,正面击败贼军主力。” 章邯盘算着不吭声,半晌才把目光转向旁边同样没有说话的王离,问道:“武城侯,你怎么看?” 王离的态度明显十分犹豫,过了片刻才说道:“上将军,苏角和涉间他们的话,也多少有些道理,但如何决断,还是得请上将军拿主意。” 章邯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就说道:“那好,那本将军就拿主意了,苏将军和涉将军你们虽然志向可嘉,但你们的建议本将军绝对不能采纳。打仗不是单纯的比拼兵力,我们的兵力现在是还有优势,可如果决战不利,那怕是与贼军主力战成平手,我们的后果都将不堪设想,因为贼军和我们耗得起,我们耗不起,冒险决战,是拿我们的三十万将士性命做儿戏,惟有尽快西撤,先撤到濮阳西面的安全位置就粮,立于了不败之地,然后我们才能图谋反攻报仇!” 断然否决了苏角和涉间等人的提议后,章邯又接着说道:“就这么定了,明天拔营西撤,由我护送粮草军需先行,王离将军你率军后行,负责安排军队殿后掩护,每天行军三十里,步步为营,向河内方向撤退!” 见章邯直接拍板定案,内心深处其实赞同冒险决战的王离无奈,只能是与众将一起抱拳唱诺,苏角和涉间等人虽然心中不服,可是又不敢公然违抗军令,也只好是忍气吞声的乖乖领命。 就这样,在章邯的安排下,早已做好撤退准备的秦军主力第二天一早就拔营起军,有条不紊的撤向西面来路,反秦联军发现了这一情况后,也马上发起追击,为了尽快突破洹水追上秦军主力,各路反秦联军的将领还纷纷跑到项羽的面前请令,请求担任先锋立即发起抢渡。项羽也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泄,立即点头答应,当即派遣英布、申阳和司马卬三将各自统领本部人马出击,兵分三路同时抢渡。 这一场仗其实秦军很有机会取胜,凭借着事前修建的防御工事与河流阻拦,负责守卫渡口的秦军将士光凭强弓劲弩就把驾船抢渡的反秦联军将士射得死伤惨重,又在滩头阵地一度击退了强冲过河的敌人,倘若秦军果断增兵渡口的话,把反秦联军的主力暂时挡住绝对很有希望,同时负责安排殿后的王离也跃跃欲试,几乎还想亲自率军增援洹水渡口。 章邯派人拦住了王离,还让使者明确告诉王离,说渡口之战不管打得多漂亮,秦军也最多只是暂时拦住反秦联军,绝无任何可能杀退敌人,与其向必然要放弃的洹水渡口增派兵力,给反秦联军把秦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倒还不如坚定保持统一行动,让反秦联军就算突破了渡口也没办法直接威胁到秦军大队。最后,章邯又明令王离不得增援渡口,任由数量仅有八千余人的渡口守军自行作战,能坚持多久算多久。 前文说过,托了李斯的福,秦二世胡亥已经让章邯总领秦军的关外兵马,王离麾下的长城兵团也在其列,所以心中虽然极度不满,王离还是无可奈何的收回了增兵渡口的决定,带着长城兵团缓缓撤退,任由自己麾下的渡口守军在洹水南岸孤军苦战,眼睁睁的错过了一次打胜仗的机会。 章邯阻止王离增援渡口的决定当然坑苦了渡口守军,一直等不到援军,又招架不住反秦联军的猛烈攻势,到了中午的时候,孤军奋战的渡口守军终于还是败下了阵来,还被抢渡得手的反秦联军追杀出十余里地,损失相当不小。结果带伤逃回了本队后,统领渡口守军的秦军将领还含着眼泪跑到王离面前喊冤,质问王离为什么不给他增派援军? “不是我不给你派援军,是上将军不许我派。” 回答这句话时,王离的底气明显不足,原本有希望守住渡口的秦军将领委屈得哭出声音后,王离还不由低下了头,心中对章邯益发的不满与不服,暗道:“除了拍李斯的马屁和逃命,你还会什么?” 章邯的决策其实相当正确,最起码在迅速渡过了洹水之后,发现秦军主力竟然只撤了三十里就立营下寨,项羽和范老头都是马上大吃一惊,立即明白章邯是打算步步为营撤往河内,自军肯定很难再有漳水大战那样的破敌机会,在路上击溃秦军的可能已经少得可怜。 不过项羽当然没有就此死心,次日一早,项羽便果断统领反秦联军主力大步西进,轻装追袭西撤中的秦军主力,并且还在正午刚过的时候,就成功追上了王离所部的后队,而王离的后队为了给主力争取撤退时间,毅然停下脚步结阵而战,准备坚持一段时间再回头去追主力。 见此情景,急于追上秦军主力的项羽当然是立即喝令发起进攻,不曾想病情已经神速痊愈的项伯项大师却突然跳了出来,向项羽说道:“贤侄,且慢进攻,既然暴秦军队的后队结阵而战,这里的地形又十分开阔,适合军队迅速穿插,我们何不凭借兵力优势把他们四面合围,引诱暴秦军队回头来救?” “项大师,拜托你说话用脑子想一想好不好?”旁边的范老头很没好气的说道:“我们面前的暴秦军队不过万余兵马,暴秦主力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军队放弃西撤,回头来救他们,耽误他们的主力撤退大事?” “范左史,拜托你听老夫把话说完好不好?”项伯很是恼怒的反驳,说道:“如果暴秦军队扔下他们的后队不管,我们就四面进击,把被我们包围的暴秦军队杀光宰绝!看到他们同伴的下场,你说今后还有那一个暴秦将领还敢带着军队走在后面,还敢在被我们追上时掉头迎战,我们再想追上暴秦军队的主力,岂不是可以容易许多?” 也还别说,一向不靠谱的项伯项大师这次说的话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就连范老头都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而项羽稍一盘算后,也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说道:“也罢,反正暴秦军队是要步步为营,缓缓撤退,我们还有时间,就试一试吧。” 说完了,项羽还真的第一次采纳了项伯的建议,先是收回进攻命令,然后指挥反秦联军依次上前,四面合围结阵而战的秦军后队,而因为反秦联军动作极快的缘故,还是在赵国大将申阳率军迂回到了秦军背后,同时又有两支反秦义师奔袭到秦军的左右设防时,秦军后队才明白了反秦联军的意图,赶紧发起冲锋突围逃命。 秦军后队的突围没能得手,几次冲锋都被结阵而战的反秦联军力战逼退,被迫又退回原地结阵自保,同时赶紧派人向章邯和王离求援。结果和范老头预料的一样,得知一万后队被反秦联军包围,王离倒是在第一时间派人护送信使去见章邯,章邯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说道:“传令全军,继续前进,让我们的后队自行突围,不能为了一万军队连累我们的主力。” “上将军,我们的军队被贼军四面包围,冲不出来啊!”求援信使一听大急,忙哀求道:“如果你不派援军回去,我们的一万军队就完了,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回来啊!上将军,求求你,求求你了!” “住口!”章邯板着脸打断求援信使的哀求,说道:“身为大秦将士,就应该有随时为大秦殉国的准备!想活命,就给我自己杀出包围冲过来!” 言罢,章邯除了命人架走那个放声大哭的求援信使外,还又派人专门给王离去令,要王离带着长城兵团紧随自己行动,不许派遣一兵一卒回师去救被包围的殿后军队。 可想而知王离在得知章邯决定后的愤怒心情,而旁边的涉间和苏角等将更是个个暴跳如雷,当着章邯的传令兵都放声怒吼,“拿我们上郡的将士不当人?一万军队说不要就不要,我们被包围的将士死了,他们的妻儿老小怎么办?被包围都不救,这样以后我们还有谁敢率军殿后?” “王将军,王将军。”求援信使也嚎啕大哭道:“我们本来是有机会立即撤退的啊,我们是为了尽量给主力争取时间,所以才被贼军给四面包围,我们对大秦忠心耿耿,我们是为了主力才被包围的啊!” “都别吵了!”王离突然大吼一声,震住旁边诸人,然后才向章邯派来的传令兵说道:“回去告诉上将军,就说我王离没用,心肠太软,不忍心让我被困的将士白白送死,我要回去救他们!他如果要追究,等我救回了我的后队,然后再回来向他请罪!” 言罢,王离接连大喝传令,命令撤退中的长城兵团就地掉头,回师救援被困的秦军后队,结果听到这个命令,长城兵团的秦军诸将倒是欢声如雷,二话不说就马上执行命令。而章邯闻讯却是大惊失色,连声叫苦道:“王离,你要害死我们的主力啊!” 如此一来,当然轮到项伯项大师得意洋洋,嚣张不可一世了,当看到长城兵团突然掉头杀来的时候,原本不看好这个战术的范老头几乎惊掉了自己下巴,压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项大师却是一蹦三尺高,连蹦带跳的大声嚷嚷,“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老夫没说错吧,只要我们包围了暴秦军队的后队,暴秦军队就一定会回头来救,一定会回头来救!老夫我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叔父,有你的!”项羽也难得赞了一句自己的三叔,然后大吼道:“结阵,准备迎战!” 项羽在军事方面永远都让人放心,面对着气势汹汹杀来并且士气高昂的秦军长城兵团,项羽十分理智的暂避锋芒,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去和王离正面硬碰,相反还命令申阳故意让开道路,让被包围的秦军后队可以逃命去和长城兵团会合,然后又让英布率军冲击秦军后队的正面,逼迫秦军后队西逃,一度走投无路的秦军后队也果然中计,很快就在英布的驱逐下仓皇逃走,给反秦联军打了免费先锋,导致秦军无法施展他们最拿手弓弩御敌战术。 再接着,虽说王离察觉到危险,立即从两翼派兵出击,左右夹击英布掩护自军后队撤退,避免自军后队冲乱自己的战阵正面,然而秦军的两翼之兵才刚与英布接战,反秦联军的后队就马上赶到,和英布联手与秦军的两翼之兵混战在了一起。 战局一度是秦军占据上风,回头来救友军的秦军士气高昂,即便是兵力稍处弱势,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把英布等军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可是比项康更得项梁传授的项羽却毫不焦急,冷笑着只是耐心等候秦军的心态出现变化,结果和项羽所希望的一样,随着战事的持续,体力和斗志的不断消耗,秦军的出战之兵果然出现了士气逐渐衰竭的迹象,攻势不再那么猛烈,项羽这才从容不迫的增派兵力,增援前方的混战战场. 王离也很果断,见项羽增兵前线,马上就明白项羽是想用添油战术,逐步把自己拖入混战,坚持不肯上当,又看准反秦联军的右翼旗帜繁杂,是由不同编制的反秦义师组成,便立即出动精锐军队猛攻反秦联军的右翼。项羽见了哈哈大笑,当即命令楚军骑兵做好出击准备,然后向自己在军事方面最信得过的曹咎吩咐道:“曹叔父,一会军队暂时由你指挥,除了右翼外,中军和左翼暂时采取守势,等我冲溃了暴秦军队的右翼之兵再回来指挥全军。” “贤侄,你是全军主帅,怎么还要亲自上阵冒险?”曹咎苦笑问道。 “手痒,不杀上几十个暴秦贼兵全身难受!” 十分直接的回答了曹咎的问题后,秦军才刚冲到反秦联军的右翼近处决战,项羽便狮子般的大喝一声,带着五千楚军骑兵,从中军阵中杀出,高举着自己的帅旗杀向右翼战场。结果看到项羽亲自率领楚军骑兵出战,反秦联军阵中当然是欢声如雷,士气大振,编制复杂的反秦联军右翼更是军心大振,力战挡住了王离派出的精锐军队。 与反秦联军截然相反,远远看到项羽亲自率军出战,秦军阵中当然是一片大哗,王离更是眼珠子差点没瞪出自己的眼眶,大吼道:“疯子!疯子!统领二十多万大军的全军主帅,竟然也敢亲自率军上阵,你就不怕一支流矢射死了你?!” 项羽的亲自上阵还严重扰乱了秦军进攻军队的心神,看到敌人的帅旗直接向自军冲来,正在冲击反秦联军右翼的秦军将士除了一片大哗外,还有无数的秦军将士不由自主的掉头迎向项羽,激动大吼,“杀!杀!直接干掉贼军主帅!” 秦军将士的喊杀声清晰传入了项羽的耳中,策马冲在最前面的项羽也微微一笑,说道:“杀,是该杀一个痛快!” 第一百八十四章 项伯再立大功 秦军队伍中有这么一个传言,说是在反秦义军的队伍中有着这么一员猛将,骑黑马使长矛,长得青面獠牙腰粗半丈,长手长脚四个眼珠子,全身上下刀枪不入,大吼一声就象天上打雷,力气更是大得简直不象是爹妈生父母养的,即便是单手使矛,一矛捅出,也能把三、四个穿着母犀牛皮铠甲的壮年男子全部捅一个透心凉!然后还能单手把这些被捅死的人全部挑起来,象抡锤一样的乱砸,直到长矛上串着的尸体全部砸成肉酱! 秦军将士普遍不相信这个传言,即便一些自称从那黑马猛将长矛下侥幸逃命回来的秦军士卒赌咒发誓,说他们亲眼见过这员猛将,亲眼看到过他象串鱼一样的串着秦军士兵的尸体连劈带砸,绝大部分的秦军将士仍然还是把这些幸存者的话当笑话听,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世上能有这样的事,能有力气大到这个地步的人。 但是今天,很多秦军将士突然相信这样的传言了,因为他们在战场之上,亲眼看到这名黑马猛将的盖世雄风! 顶着秦军士卒匆忙施放的羽箭,楚军骑兵在冲锋中自然形成的锥形阵就象一支脱弦的利箭一样,直接扎进了秦军人群,原本是来冲击反秦联军右翼的秦军将士也纷纷忘记了本职任务,兴奋嚎叫着迎向冲在最前面的反秦联军主帅项羽,来争取可以让自己富贵终身乃至封侯拜将的难得机会。然而很可惜,这些希望斩将立功的秦军将士却很快就发现,他们想得实在是太天真了。 “杀!” 很简单的一个字从项羽口中喷出,就象打雷一样,把汹涌冲来的许多秦军士卒震得耳膜发麻,桐油反复浸泡过的长矛直接刺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花招,仅仅只是快得出奇,又象串糖葫芦一样,连人带甲直接洞穿了两名秦军材士的胸膛,那两名身经百战的秦军勇士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身体就一起被一股怪力带起,横着砸向他们旁边的同伴,人体相撞间骨骼断裂,四五个秦军士卒被直接砸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倒在战场上,继而被收势不及的同伴生生踩死踩伤。 长矛继续翻飞,荡飞了秦军将士中的武器,砸碎了秦军士卒的颈骨头颅,捅刺间势不可挡,抡动时如排山倒海,项羽面前的秦军将士不断东倒西歪,又不时有身体被洞穿的秦军士卒离地飞去,变成了项羽的手中武器,把其他的秦军士卒砸得筋断骨折,口鼻喷血,恐惧到了极点的惨叫声音也在项羽的面前此起彼伏,“鬼神!鬼神下凡了!” 尾随项羽冲进秦军人群的楚军骑兵同样锐不可当,兴奋的吼叫着拼命把手中武器往秦军士卒身上招呼,红着眼睛招招式式都是只攻不守,他们所面对的秦军将士虽是长城兵团中的精锐部队,却照样抵挡不住楚军骑兵的凶猛攻势,转眼间就被楚军骑兵直接撕出了一条大口子,队形为之大乱。反秦联军的右翼诸军乘势发起反击,与楚军骑兵两面夹击秦军的冲阵之兵,迅速扭转了攻防态势。 越是到了混战的时候,楚霸王的盖世雄风就越是展露无遗,每一矛刺出都有一两个秦军士卒惨叫着被洞穿胸膛,长矛每一次抡动都有好几个秦军士卒惨叫倒地,还有特别倒霉者被矛尖直接刺中面门,连颅骨都被直接戳穿,脑浆和鲜血一起喷洒,项羽却轻松得如同是在花丛漫步,口中也不断大吼,“还有谁?!” 被项羽的神威所夺,原本还想斩将立功的秦军将士没有一个不是心惊胆裂,恐惧惨叫间连连后退,再无一人敢于阻拦在项羽马前,楚军骑兵乘机纷纷跟上,更加兴奋的挺矛杀敌,把心胆具碎的秦军将士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队形更加混乱,也活生生的把秦军的队伍给撕成了两截。 在远处的高地上看到这一情景,王离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发不出一点声音,还是在部下的一再提醒下,王离才如梦初醒,赶紧催动军队上前,冲击反秦联军的阵地左翼,妄图利用项羽暂时离开指挥旗阵的机会冲溃敌人左翼,掌握决战战场的主动权。 很可惜,仓促出击的秦军并没能撼动反秦联军的左翼阵地,相反的,之前出击的秦军队伍还在右翼战场抢先被反秦联军击溃,被迫逃回本阵寻求帮助,反秦联军的右翼军队乘机发起追击,项羽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带着楚军骑兵增援左翼战场,再次直接杀入秦军人群,象砍瓜切菜一样的疯狂屠杀秦军士卒。 再等秦军的左翼之兵也被项羽亲自率军冲散后,秦军长城兵团也就注定了败北的命运,反秦联军两翼齐飞,驱逐着秦军败兵为先锋猛冲秦军阵地两翼,重新回到了指挥旗阵的项羽也连脸上的汗水和鲜血都没有擦,立即就催动中军进击,兵分三路同时冲击秦军战阵,秦军再无反击之力,只能是凭借阵形咬牙苦撑,力争逼退反秦联军保住平局。 王离的美梦没能得逞,激战到了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看准秦军右翼的阵脚已经开始松动,得到过项梁悉心传授的项羽果断派遣大将季布率领精锐部队增援右翼战场,并成功在天色全黑前冲垮了秦军右翼,王离见大势已去,也只好是赶紧让人敲响金钲,带着长城兵团仓促撤退,反秦联军大举追击,把仓皇逃窜的秦军杀得七零八落,尸横遍野,还直接追杀到了章邯主力所在的位置。 也还好,此时章邯的主力已经建立起了坚固营地,并且及时做好了夜战准备,还派遣两万军队打在火把在路上当道列阵,替王离的败兵暂时挡住反秦联军的追兵,掩护秦军长城兵团的败兵向西逃命。而反秦联军攻势虽猛,却吃亏在没有准备火把等夜战之物,加之激战后体力下降严重,几次冲击都没能冲溃章邯派来接应的军队,最后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放弃追击,暂时后退立营休息。 惨败后的王离自知罪重,才刚勉强收拢了败兵,就不顾众将反对,命人把自己捆了,自行进入章邯军的营地向章邯当面请罪,还一见面就向章邯双膝跪下,主动表示愿意接受章邯的任何处置。而章邯虽然在心里恨不得把不听指挥的王离碎尸万段,可是考虑到王离的身份背景,还有长城兵团的感受,章邯还是强行压下了怒火,说道:“我暂时不杀你,但你的事我会向朝廷如实禀奏,请皇帝亲自决定如何处置你,到时候皇帝不管如何发落,你都别怪我不念旧情。” “谢上将军。”王离重重顿首,又主动说道:“请上将军放心,不管皇帝如何发落罪将,罪将都绝无怨言,更不敢对上将军有半点怨言。” 长长叹了一口气,章邯阴沉着脸说道:“起来吧,赶紧回去重整军队,清点损失,我们撤退的路还很长,能不能顺利撤回河内,还要看我们接下来能不能顶住贼军的追击。” 王离恭敬答应,这才起身告辞离去,然而就在王离即将走出军帐的时候,章邯却突然心中一动,忙大喝道:“且慢!” “上将军还有什么吩咐?”王离赶紧回身问道。 “回去以后,连夜从你的败兵队伍里挑选两万军队出来,补充足够的武器装备,交给可靠的将领统领。”章邯吩咐道:“明天早上领取干粮后,立即脱离主力先行西进,奔赴荡阴建立营地,给我死死守住荡阴,保护住我们的西撤道路。” “荡阴不过一个小邑,连城墙都没有,上将军为什么如此重视?”王离疑惑问道。 “你忘了项康小儿了?”章邯没好气的问道:“现在他已经拿下了濮阳和白马,白马津这条路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走不通了,我们只能是走荡阴这条路西撤返回河内,如果项羽的贼军分出一军奔袭荡阴,与项康小儿联手切断我们的所有退路,我们还如何撤回河内?” 王离醒悟,赶紧再次抱拳领命,然后匆匆返回露宿在野外的长城兵团军中,去挑选编制保持完整的军队组建偏师,准备在第二天奔赴荡阴保护退路。 ………… 反秦联军还有机会和少帅军联手切断秦军退路,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从濮阳赶来的少帅军信使已经和反秦联军取得了联系,并且还在表明了身份后,获得了项羽的连夜召见,抢在秦军分兵之前把项康的书信呈递到了项羽的面前。 项康确实和项伯项大师八字不合,少帅军的信使见到项羽的时候,今天立了大功的项伯项大师也正好就在项羽的身边,还在吐沫横飞的吹嘘自己的锦囊妙计,风光无限,嚣张得意不可一世。结果被突然到来的少帅军信使打断了自己的吹嘘后,本来就对项康十分不满的项伯难免心中更是恼怒,还向项羽怂恿道:“贤侄,夜深了,你也累得厉害,还是明天再见康儿的信使吧。” 知道轻重的项羽没理会项伯的劝阻,还是立即召见了项康派来的信使,结果看完了项康派人送来的书信后,项羽还大为欢喜,当即说道:“还是阿弟思虑的周全,没错,我是应该立即分兵一支奔袭荡阴,和阿弟联手切断暴秦主力的退路,如此我们肯定有希望把暴秦主力歼灭在河内以东。” 喜欢显摆身份的项伯在第一时间讨过了项康的书信细看,借着篝火光芒飞快看完后,项伯还眼珠子一转,先是挥手让项康派来的信使下去休息,然后又和颜悦色的向项羽问道:“贤侄,听你的口气,你是打算采纳康儿的建议,分兵一支冒险去奔袭荡阴了?” “那是当然。”项羽想都不想就说道:“只要我们分兵奔袭荡阴得手,暴秦军队的两条退路就都被我们切断了,暴秦军队形同瓮中之鳖,这样的险当然值得冒。” 项伯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贤侄,这个险或许是值得冒,但你考虑过没有,你冒险奔袭荡阴得手,最得利的是谁?” “是谁?”项羽被问得一楞。 “这还用问?当然是康儿。”项伯苦涩一笑,又说道:“倘若你冒险分兵奔袭荡阴得手,擒杀章邯匹夫为你二叔报仇的主动权,就全在康儿的手里了,暴秦主力如果走白马津西撤,他只要当道一拦,就有可能借助我们的追杀,抢在你的前面擒杀章邯匹夫。暴秦主力如果强行走荡阴突围,他也可以立即带着军队从白马津直接北上荡阴拣便宜,到时候我们的军队前堵后追,他又从侧翼突然杀出,如果真让他侥幸抢在你的前面擒杀章邯匹夫得手,那他岂不就是名正言顺的楚国上将军了?” 篝火照耀中的项羽脸色有些变了,项伯察言观色,乘机又说道:“贤侄,除了老夫之外,项家子弟中以你为长,老夫我自己无能,没资格接替兄长出任楚国上将,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继承兄长的遗志,接替他成为楚国的上将军,所以老夫对你的一片苦心,你要明白。” 项羽还是不吭声,项伯又乘机说道:“其实以叔父之见,我们完全没必要冒险分兵奔袭荡阴,因为从这里撤往荡阴还有六十多里的路程,以暴秦军队的行军速度,至少还有两天时间才能撤到荡阴,另外暴秦军队要想撤到安全的地方就粮,最起码还得再花两天时间才能撤到朝歌,途中还必须得渡过洪水,我们有这么充足的时间追击,又有在洪水把暴秦军队半渡而击的机会,又何必要冒险分兵去奔袭荡阴?奔袭失手,损兵折将,奔袭得手,便宜别人,贤侄你这又是何苦呢?” 项羽仍然阴沉着脸不说话,还是在过了许久后,项羽才沙哑着嗓子说道:“叔父,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奔袭荡阴的事,我再仔细想一想。” 项伯点头答应,起身后还又拍了拍项羽的肩膀,说道:“贤侄,叔父不是偏心,是康儿确实有些贪心不足,淮泗根基本来就是他打下来的,如果再让他拣了你的便宜,抢在你的前面擒杀了章邯匹夫,你这一辈子恐怕都要被他踩在脚下了。何去何从,你一定得仔细思量清楚,否则将来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 项羽依然还是没有反应,即便在项伯唉声叹气的离开了之后,项羽也依然坐在篝火前一动不动,只是四只瞳孔的光芒不断变换,心中也渐渐的拿定了主意…… 次日清晨,秦军主力和反秦联军几乎同时起身西进,一前一后缓缓行向河内方向,在此期间,项羽虽然也有派军上前交战,但亲自率军殿后的章邯却从容调动军队依次阻击,始终没让追兵占到任何便宜,步步为营的有序撤退。而在此期间,反秦联军的斥候也及时发现了秦军分兵先行的情况,并及时把消息报告到了项羽的面前。 这也是反秦联军抢先切断秦军退路的最后一个机会,闻知秦军分兵先行,昨天晚上刚好没有值守在项羽身边的韩姓亲兵首先醒悟,立即站了出来进言,指出秦军分兵先行必然是为了奔赴荡阴保护退路,极力劝说项羽立即分兵奔袭荡阴,不给秦军分兵在荡阴从容立足的机会,也让项康有机会从白马津直接出兵北上荡阴,协助反秦联军的偏师切断秦军退路。 这一次范老头也站在韩姓亲兵一边,同样劝说项羽立即分兵穿插,项羽犹豫不决,项伯则跳了出来表示反对,说道:“不可冒险,不要忘了,章邯匹夫此前在朝歌留下了一万军队应变,倘若那支暴秦军队收到章邯匹夫的命令提前在荡阴设防,我们的分兵孤军轻进,暴秦军队又在荡阴以逸待劳,我们的分兵岂不是要陷入险境?” “右将军还没解决掉那支暴秦军队?”范老头一楞,忙向项羽问道:“前将军,右将军派人来和我们联系没有?有没有介绍朝歌那支暴秦军队的动向?” 犹豫了一下,项羽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这个项康,搞的什么鬼?”范老头一听大为不满,说道:“暴秦主力已经被我们咬住,从棘原去增援濮阳的暴秦军队也被他杀退了,他不想办法赶紧干掉朝歌那支暴秦军队就算了,怎么连个消息都不赶紧送来?” “所以说,范公,敌情不明,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冒险分兵。”项伯又苦口婆心的劝道:“暴秦军队的兵力本来就在我们之上,我们最好还是集中军队全力追击,这样才可以确保万一。” 吃亏在不明敌情,范老头也只能是破天荒的听从了项伯的劝说,放弃了立即分兵奔袭荡阴的建议,韩姓亲兵虽然心有不甘,可惜人微言轻,还没坚持得两句就被项伯强行喝退。项羽则是任由项伯作威作福,还是在项伯强行压制住了所有反对声音后,项羽才吩咐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前进,追上暴秦军队逼他们决战。”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临走也要坑人 章邯不是脾气冒失的王离,当然不会轻易弄险和反秦联军正面决战,项羽带着反秦联军的主力在下午时才刚追上秦军主力,章邯马上就让秦军主力摆下圆阵,以防御力最强的阵式抵御反秦联军的进攻。 项羽这次也再没能创造奇迹,在他的指挥下,反秦联军的各路兵马如同潮水一般,分别从各个方向猛烈冲击秦军圆阵,秦军却始终都是以不变应万变,死守阵地寸步不让,不管反秦联军如何变阵、突击甚至故意诈败引诱,都扎稳了阵脚一动不动,不但没给反秦联军任何的破阵机会,相反还用拿手的弓弩把反秦联军射得死伤不小。 最后,厮杀到了天色全黑都不见破阵希望,又看到秦军天色才刚全黑就打出无数火把,显然已经有充足准备,同时反秦联军的将士也体力下降得厉害,项羽也只好无可奈何的鸣金收兵,带着反秦联军主动退却休息,章邯则立即命令秦军将士就地立营,小心翼翼的休息过夜。 第二天天亮后,章邯继续带着秦军主力缓缓撤退,努力约束军队,做到了先行者不焦,殿后者不慌,始终没给反秦联军任何突击机会,不紧不慢的向荡阴方向撤退。而在同一天的上午,头一天脱离了主力单独行动的秦军涉间所部也顺利抵达了荡阴,迅速建立工事保护秦军主力的西进退路,尤其是重点防范可能从南面杀来的少帅军主力。 项康当然也有派遣斥候细作探察秦军主力的动向,但吃亏在道路不够畅通,秦军的斥候游骑在外围封锁严密,还有距离遥远传递消息困难,还是到了当天的晚上时,项康才收到准确消息,说是秦军主力越过了繁阳后果然没敢走白马津这条路撤退,选择了从繁阳直接西进荡阴。 因为不清楚项羽是否有提前分兵奔袭荡阴,项康还让少帅军主力连夜准备北上增援荡阴,然而还没等少帅军众将领命下去准备,去荡阴方向探察敌情的少帅军特务就送来消息,报告说秦军已经提前奔赴荡阴设防,保护住了秦军主力的退路。结果已经在摩拳擦掌的少帅军众将当然无一不是大失所望,项康更是破天荒的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怒吼道:“鼠目寸光!烂泥扶不上墙!” “右将军这话什么意思?”除了陈平以外,在场的少帅军文武没有一个不是满头雾水,心直口快的龙且还直接问道:“右将军,你在说谁鼠目寸光?暴秦军队提前奔赴荡阴设防,应该是未雨绸缪才对啊,你怎么能说他们是鼠目寸光呢?” 项康的脸色铁青,半晌才说道:“等我们派去和主力联系的信使回来,你仔细向他问一问我们建议主力分兵奔袭荡阴的情况,就什么都明白了。” 龙且当然不是笨人,只稍一盘算就醒过了味来,惊讶说道:“右将军,难道你怀疑我们的主力故意不听我们的好心建议,故意让暴秦军队抢先赶到荡阴设防,保护住他们退路?我们的主力怎么可能这么做?” “龙将军,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陈平接过话头反问,又说道:“将军难道忘了,我们楚王已经许下承诺,前将军和右将军谁能擒杀章邯匹夫,谁就能继承武信君留下的上将军职位。如果前将军帮我们拦住了暴秦军队的退路,我们岂不是很有希望抢在他前面擒杀章邯得手?” 言罢,陈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当然,前将军为人坦直,倒是未必有这样的小人之心,但是他身边那些宵小鼠辈,却未必会有前将军的君子风范,肯定少不得在前将军的面前挑拨离间,造谣中伤,反对前将军接受我们的好心建议,所以才给了暴秦军队提前占据荡阴保护退路的机会。” 龙且等少帅军将领恍然大悟,也顿时个个咬牙切齿,纷纷愤怒说道:“我们在南线辛辛苦苦的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才切断暴秦军队的粮道,打跑暴秦军队的两路援军,眼看就可以把暴秦军队堵死在邯郸郡,主力那边不谢我们就算了,居然还怕我们抢功,给我们来一个故意纵敌,害我们功亏一篑!这样的主力,还有什么联手的必要?!” 努力按捺住了心头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项康吩咐道:“没必要再北上荡阴了,荡阴那边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暴秦军队既然已经提前抢占了荡阴,我们就算北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相反还只会拿我们的军队弄险,继续驻扎白马津吧,等敌情有了新的变化,我们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事。” 少帅军众将答应,愤愤不平的放弃了北上荡阴的战术计划,加之天色已晚,项康又随口吩咐散帐,让众将各回自己的营帐休息。结果大部分的少帅军文武倒是依令告辞,周曾、陈平、周叔和郦食其等几个绝对心腹却没有急着离开,陈平还在众人纷纷离开后向项康劝道:“右将军息怒,这也是人之常情,前将军一时糊涂,将来后悔的只会是他自己。” 项康闷闷不乐的点头,叹息说道:“我倒不是生兄长的气,就是觉得错过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右将军,末将觉得你这话说错了。”周叔说话依然还是喜欢让人觉得不中听,说道:“这次错过好机会的不是我们,应该是前将军才对。倘若他听了我们的劝,帮我们拦住了暴秦主力,我们再帮他歼灭了暴秦主力,那么他进兵关中马上就是一片坦途,他只顾眼前利益没有考虑到这点,将来就是想不后悔都难。” 项康仔细一想发现也是,便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周叔则又说道:“右将军,既然前将军自愿错过杀入关中灭秦的机会,那我们绝对不能错过这样的良机,末将认为,我们应该乘着暴秦主力已经被前将军他们牵制住的机会,尽快南下颖川南阳,绕开暴秦军队重兵守卫的崤函道和函谷关,从武关杀入关中,直捣咸阳一举灭秦,奠定万世不易之功!” 周曾、陈平和郦食其等人这次没再质疑周叔的这个建议,原因有二,首先是项羽这次的自私决定确实伤透了少帅军文武的心,都知道再和楚军主力合作下去只是拿热脸贴冷屁股,还有可能更进一步生出矛盾;其次是少帅军主力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探得敌情,发现秦军主要是把兵力集中在三川郡、河内郡和崤函道等战略要地,颖川和南阳的兵力相对来说十分空虚,少帅军主力绕道武关杀入关中灭秦绝对不是毫无机会。所以周叔再次提出了这个建议后,周曾和陈平等人不但没有反对,还纷纷为之心动。 项康当然知道这条路就是刘老三在历史上灭秦的正确道路,也早就想把刘老三取而代之,建立攻灭暴秦的不朽功业,然而仔细盘算了许久后,项康却选择了继续观望,说道:“先别急,一是我要仔细考虑一下,二是我要看一看河内郡的战局发展,等战局稳定下来我们再做决定。” 周叔不甘心的继续劝说,项康却是心存顾虑,坚持要再等一段时间再商量这事,周叔无奈只好暂时放弃,项康飞快盘算,又向负责情报工作的陈平安排了两个任务,一是仔细打听北线战局,了解北线的战事发展情况,二是派遣精干细作收集秦军情报,尽可能了解秦军的内部情况。 两天后,荡阴方向送来军情急报,说是缓缓西进的秦军主力已经顺利抵达了荡阴重地,反秦联军几次强攻都没能得手,只能是尾随着秦军主力继续西进。而与此同时,此前派去和楚军主力联系的少帅军信使也回到了白马,介绍了他把项康书信送到项羽面前的时间,证明了项羽是故意拒绝提前分兵奔袭荡阴的项康建议,少帅军众人闻讯难免更是大怒,也益发不愿再与过于自私的楚军主力继续联手。 又是一天时间过去,秦军主力终于西撤到了洪水岸边,结果让反秦联军大失所望的是,已经吃够了渡河大亏的秦军主力汲取教训,不再急于渡过洪水西撤,仅仅只是掩护了数量大约五万的秦军长城兵团西撤过河,然后马上在洪水东岸深沟高垒,准备与反秦联军长期对峙,同时过河的五万秦军也马上进驻黄河北岸的各处险要,建立防御工事保护粮道,以便敖仓之粮能够安全运抵前线。 与此同时,秦军还在河内和三川郡境内紧急动员,将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征召入伍,组建起了大量的新编军队守卫城池关隘,向前线运送粮草构筑洪水防线,早早就摆出了要死守河内和三川的架势。 这些情况被报告到项康面前的时候,不要说是周叔了,就是周曾和陈平等文职官员都纷纷劝说项康立即拿定主意,尽快乘虚南下颖川和南阳,乘着秦军主力被反秦联军牵制的机会尝试从武关杀入关中。然而一向杀伐果断的项康却依然还是犹豫不决,还向再次怂恿自己乘机南下的周叔问道:“周将军,北线的情况你也有了解,以你之见,洪水战场的战事会如何发展?是我们的主力最终能够击败暴秦主力,还是暴秦主力能够坚持到我们的主力和反秦联军被迫撤兵?” “这个无法预料。”周叔如实答道:“变数实在太多,如果章邯匹夫冒险决战的话,那以我们主力目前的士气斗志,直接击败暴秦主力倒是很有希望。但如果暴秦军队坚守不战,时间对峙得久了,我们的主力又出现了什么疏漏,给了章邯匹夫以可乘之机,洪水战场谁胜谁负就谁也不敢保证了。”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项康答道:“如果我们的主力有什么闪失吃了败仗,让章邯匹夫可以腾出手来回援关中,那我们就算杀进了关中也是死路一条。” “右将军,打仗本来就是冒险。”周叔提醒道:“如果过于瞻前顾后,注定只会错失良机。” 项康更加犹豫,踌躇不决间,项康还随手翻看起了陈平刚刚才亲自送来秦军军情报告,结果也是凑巧,随手从简牍中才刚抽出一块木版随意看得一眼,项康就马上睁圆了眼睛,然后又飞快举起木版,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你手下的细作探报,说是暴秦军队在从棘原撤往繁阳的时候,暴秦大将王离违背章邯的军令,擅自率军回援被困的军队导致大败,这个情报是否可靠?” “应该可靠。”陈平答道:“是我手下的一个得力细作从暴秦士卒那里直接打听来的消息,听说王离还在事后向章邯负荆请罪,章邯宽怀大度没有追究。不过学生估计,章邯当时也应该是没办法,为了军队团结才被迫宽恕了王离匹夫。” 欢喜神情出现在了项康的脸上,只盘算得片刻,项康就拿定了主意,吩咐道:“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南渡黄河,准备南下颖川。” “右将军,你下定决心了?”周叔大喜问道。 “我们的主力已经有办法立于不败之地,我再不下定决心,那就是浪费战机了。”项康笑笑,先派人把命令发出,又向周曾吩咐道:“亚叔,帮我写一封信给前将军,就说我要去颖川和南阳开辟第二战场,找机会进逼关中威胁暴秦主力的背后,让暴秦朝廷没办法全力救援河内,围魏救赵替他分担压力。另外为了缓解他的粮草压力,我还要把濮阳和白马移交给他,叫他赶紧派人来接管濮阳和白马这两座城池。” 周曾答应,立即替项康提笔做书,项康则马不停蹄,又向郦食其和陈平吩咐道:“郦老先生,陈平先生,你们也辛苦一下,分别替我给章邯和王离各写一道书信。” “什么内容?”陈平忙问道。 “给王离的书信当然是劝降,劝他赶紧带着麾下军队向我们投降,免得暴秦朝廷追究他在棘原战败的责任,身败名裂还死无葬身之地。” 项康随口吩咐书信大意,又说道:“至于给章邯的书信么,内容要复杂一些,要说他的书信我已经收到,叫他不必担心我们项家子弟会记挂旧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叔父不幸战死在定陶与他关系不大,只要他能够痛改前非,兑现诺言带着暴秦军队向我们投降,我们项家子弟一定会对他既往不咎,与他化敌为友,共破暴秦。另外再告诉他,只要他能够下定这个决心,可以随时和我兄长项羽直接联系,我已经替他向我的兄长求过情了。” 陈平脸上露出了奸笑,说道:“右将军妙计,给章邯的这道书信比较复杂,让我来写吧。” 说罢,陈平当即提笔做书,按照项康吩咐的内容大意很快就写好了一道声情并茂的书信,那边郦食其也运笔如飞,迅速替项康写好了给王离的劝降书信,不过还是在两道书信都写好了以后,项康也亲自在两道书信上都签名用印后,郦食其才想起一件大事,忙向项康问道:“右将军,给章邯的书信如何发出?送给谁?” 项康笑而不答,先是亲自提笔,分别写下了请章邯和王离的书信封面,然后把给章邯的书信封面放在了给王离的书信正文上,又把给王离的书信封面放在了给章邯的书信正文上,然后才满脸惊讶的说道:“我怎么这么大意?把给王离将军书信送给了章邯将军?把给章邯将军的书信送给了王离?这下子麻烦了,如果王离将军和暴秦朝廷对章邯将军生出了疑心,章邯将军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啊?” 项康故做惊讶的话还没说完,周叔、周曾、陈平和郦食其都已经是放声大笑,还纷纷向项康竖起了大拇指,无不钦佩项康的心狠手辣,歹毒卑鄙——这该得有多缺德,才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啊? 笑归笑,大笑过后,周曾却还是有些担心,说道:“右将军,这一手是否太狠过份了?如果我们的离间计效果太好,暴秦军队直接分崩析离,我们的主力太快歼灭了暴秦主力,说不定就有可能抢在我们前面杀入关中了。” “没那么容易收到这么好的效果。”项康答道:“王离不是傻子,不会因为我一道送错了的书信就和章邯直接翻脸,最多只会向暴秦朝廷告密,暴秦朝廷就算生出疑心,也只会加强对章邯的监视和防范,不会太快自毁长城,直接干掉章邯或者冒险临阵换将。” “还有。”项康又补充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暴秦朝廷真的中计自毁长城,也一定会立即安排好接替章邯的人选,继续统领暴秦军队守卫河内和三川这两处重地,新的暴秦主帅即便没有章邯这么厉害,但是只要死守河内和三川郡的各处险隘,也照样能够坚持一段时间,给我们争取到抢先进兵关中的机会。” 就这样,才刚发现秦军内部有机可乘,立即动手离间,确保了楚军主力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后,项康连招呼都没和项羽打一声,当天就带着少帅军主力渡过黄河,重新回到了黄河南岸,然后又只留下少量军队守卫濮阳和白马二城,立即又带着少帅军主力走驰道直奔阳武,准备从阳武直接南下颖川,去抄袭刘老三在历史上的灭秦战术。 第一百八十六章 恩将仇报 主要由骊山刑徒组成的章邯军主力最擅长的其实不是打仗,而是挥动耒耜挖掘土地和搬运土石修墙筑垒,撤到洪水战场才过去三天时间,在时常受到反秦联军骚扰阻挠的情况下,章邯麾下的秦军将士日夜赶工,仍然还是修筑起了一座工事完善的大型营地,成功在洪水战场站稳了跟脚,也彻底粉碎了反秦联军冀图速战速决的美梦。 洪河水流被引入秦军护营壕沟的那一刻,辛苦赶工的秦军将士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音,自打从棘原撤退开始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的章邯也是长松了一口气,知道秦军主力已经真正的转危为安,度过了粮道被项康那个卑鄙小人切断后的覆灭危机,已经有了和反秦联军长期对峙的本钱,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再次创造定陶大战那样的奇迹,再一次反败为胜,彻底扭转整个战局。 与大为宽心的章邯不同,麾下军队连遭重创的王离却是心情复杂之至,既悄悄钦佩章邯的冷静稳重,硬是在反秦联军的如潮攻势下把秦军主力带回了相对比较安全的洪水战场,又惭愧于自己的冒失轻敌,在撤退路上丢掉了超过四成的长城兵团军队,更担心胡亥和赵高追究自己的过失,连累了自己祖父和父亲的一世英名,忐忑不安,一直都是忧心忡忡。 王离是一个知道亡羊补牢的人,为了自己的减轻罪责,王离除了带着长城兵团的秦军将士拼命掩护章邯所部抢修营防工事外,还一直在寻找其他的将功赎罪机会,结果也是凑巧,秦军营地基本竣工的第二天,长城兵团才刚完成掩护任务,王离麾下的秦军斥候又突然发现,反秦联军悄悄派人到洪水上游勘探水文地形,似乎在寻找可以发起抢渡的渡口。 王离闻讯后思虑再三,最后还是主动来到了章邯的面前,除了亲自向章邯报告这一情况外,又提议道:“上将军,贼军派人暗中勘探水文,还明显是想绕开我军营地抢渡洪水,奔袭我军背后再度切断我军粮道,为了安全起见,罪将认为,我军最好还是提前分兵过河,全力加强洪水防御,如此方能确保我们的主力安全。” “王将军,我也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章邯答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担心贼军绕道奔袭我们背后,再次切断我们的粮道,也早就想分兵过河,加强对洪水河道的保护,只不过有一些顾虑,所以才没拿定主意。” “上将军有何顾虑?”王离好奇问道。 “顾虑我们的军队分派问题。”章邯很直接的回答,又拐弯抹角的说道:“此前为了保护后方,我已经从王将军你麾下抽调了五万军队提前渡河,现在如果再请将军你率军过河,暂时离开前线,肯定会让将军你失去杀敌立功的机会。但如果从我直属的军队中抽调兵力过河,洪水西岸又没有人能够服众,可以替我主持大局,所以我才一直拿不定主意。” 章邯还没把话说完,王离就已经明白了章邯的意思,知道章邯其实早就想打发自己去守洪水河岸,只不过顾虑到自己的颜面问题和长城兵团将士的感受,所以才没有急着开这个口。而明白了章邯的苦心后,王离也没犹豫,马上就离席向章邯拱手说道:“上将军,不必多说了,罪将明白你的意思。请上将军放心,罪将情愿率军去替你守卫洪水河道,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罪将麾下的将士如果有谁想不通,罪将也一定会尽量安抚他们,绝对不会误了上将军你的大事。” 章邯一听大喜,忙离席亲自搀起王离,对王离好言安抚,又叮嘱道:“王将军,你带着军队过河以后,务必要在洪水沿岸的各处险要修筑营垒,建立坚固工事,每隔一段距离筑起一座烽火台,以便随时传信报警,万万不可大意弄险,给了贼军可乘之机。” 王离一口答应,又反过来叮嘱章邯道:“上将军,你也要小心,罪将带着本部人马过河以后,洪水东岸的营地只有你的一支军队守卫,贼军很可能会乘机发起强攻,你的压力巨大,也要千万小心。还有,如果上将军你担心兵力不足的话,罪将可以留下部分兵马助你守营,全权移交给你号令指挥。” 话说到了这步,章邯和王离之间当然是隔阂大减,关系顿时变得亲密了许多,也很快就商量决定由王离率领长城兵团的余下兵力退守洪水西岸,负责保卫洪水河道,总领指挥洪水西岸的防御战事,不给反秦联军突破秦军洪水防线的机会,同时王离还将留下两万军队移交给章邯号令指挥,以免过于削弱了秦军洪水东岸的军队力量。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王离才刚回到自己的营地,马上就召集麾下诸将宣布此事,要求众将即刻做好移营准备,第二天就带着军队移师到洪水西岸驻防。结果和章邯担心的一样,王离麾下的涉间等秦军将领果然是大为不满,纷纷说道:“要我们去守河道,上将军是不是怕我们在前线拖他的后腿,摆明了看不起我们?” “不得胡言乱语。”王离赶紧呵斥,又说道:“实话告诉你们,移营去守河道,其实是我的主意,上将军也是信得过我们,才把保护洪水河道的重任交给我们,不要把上将军的一片好意当成驴肝肺。” 王翦和王贲留下来的威信还在,见王离也这么说了,觉得受了侮辱的秦军众将还是忍气吞声,纷纷抱拳领受了王离的命令,然而就在王离准备宣布散帐的时候,帐外却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有一个可疑男子到营前请求拜见王离,有十分重要的机密大事要向王离当面呈报。王离听了觉得奇怪,便问道:“人在那里?” “回禀将军,已经押来了,就在帐外侯着。”入报亲兵如实答道。 “带进来。” 王离随口吩咐,接着很快的,一个普通百姓模样的陌生男子就被押到了王离的面前,王离问起他的来历身份时,那男子先是小心反问确认了王离的身份,然后才说了实话,道:“王将军,小人是楚国右将军项康派来的信使,有机密信件要当面呈递于你。” “项康小儿派来的信使?”和项康从无联系的王离莫名其妙,但还是问道:“书信在那里?” “就在小人的怀里。”那男子挺起胸膛,王离点头后,他的亲兵也立即上前,从那男子的怀里拿出了一道用简牍写成的书信,王离接过后细看,见书信被菅草和封泥密封,上面清楚写着请自己亲启的字样,然后才用小刀撬去封泥,取出被两片空白木版包夹的书信阅看。 可想而知王离在看到书信正文后的疑惑和震惊,心里惊叫道:“怎么回事?这道书信明明是项康小儿写给章邯的啊,怎么会被封在写给我的书信封面里送过来?还有,项康小儿这信是什么意思?难道章邯和他暗中有往来,还已经对我们大秦朝廷生出了异心?” “王将军,信上说了什么?” 旁边的心腹大将涉间好奇询问,王离却不回答,又盘算了片刻后,王离还向少帅军信使问道:“除了这道书信以外,项康小儿还有没有其他话说?” “回禀王将军,我们右将军还说了,只要你能听从他的良言相劝,尽快带着你麾下的将士易帜投降,他担保你在楚国只会更受重用,荣华富贵,永远享之不尽。”少帅军信使如实回答道。 “原来是来劝降的。” 旁边的秦军众将恍然大悟,也纷纷嘲笑起了项康的白日做梦,竟然派人劝说世代都是大秦忠臣的王离易帜投降,少帅军信使也有些害怕,忙说道:“王将军,各位将军,小人只是一个送信的微末小吏,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们不听我们右将军的劝也没关系,小人回去一定把你们的话带到就是了,还请你们千万不要为难小人,小人也是为了有口饭吃才为右将军效力的。” 王离不吭声,又盘算了许久才说道:“把这个信使暂时留下,别为难他,等我禀明了上将军再做处置。” 帐中亲兵答应,立即把那信使押出帐外暂时关押,然后王离又喝令散帐,让秦军众将立即下去准备移营,可是秦军众将离去之后,王离却并没有急着去见章邯禀明此事,还把那道书信仔细又看了一遍,心里举棋不定,暗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项康小儿派来的使者,分明是说替项康小儿来劝我投降,可书信怎么是写给章邯的?这道书信的内容又……,要不要把这道书信交给章邯呢?” 更让王离意外的还在后面,天色将黑的时候,章邯突然派人来邀请王离过帐议事,一直都在举棋不定的王离忙将那道书信随身带好,领了几个亲兵去中军大帐拜见章邯。结果章邯才刚一见面就向王离笑道:“王将军,相信这世上有这么荒唐的事吗?项康小儿派人来给我投递书信,竟然把写给你的书信,错发给了我。” “项康小儿把写给罪将的书信,错发给了上将军你?”王离先是一楞,然后心中猛的一动,突然明白了什么,忙向章邯问道:“上将军,书信在那里?什么内容?” 于是乎,本应该是直接寄给王离的书信在转了一道手之后,终于还是交到了正主的手里,结果在看完了项康苦口婆心劝说自己尽快投降的书信后,王离也彻底醒悟,暗道:“明白了,一定是这样,肯定是项康小儿同时给我和章邯写信,结果一时大意,不小心把书信正文封错了信封,把给我的书信寄给了章邯,把给章邯的书信错寄给了我。”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王离心中不由自主的又有些毛骨悚然,又在心里说道:“如果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那岂不是说章邯真的已经动摇了?还暗中和项康小儿联系,试探贼军能否接受他的投降?” 心中生出了这个怀疑,王离的脸色难免有些阴晴不定,还下意识的偷偷去看章邯的神情反应,章邯见了王离的模样难免无比奇怪,忍不住问道:“王将军,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王离慌忙摇头,又说道:“罪将只是在奇怪,项康小儿怎么会把给我的书信,错寄到了上将军你的手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个小儿一时大意,不小心把给你的书信错封成了写给我的书信。”章邯得出了和王离相同的结论,又随口说道:“看着吧,说不定项康小儿的信使很快就会和你联系,把写给我的书信寄到你手里。” “上将军英明,是有这个可能。”王离很是恭敬的回答。 再接下来,为了安抚此前犯下过错的王离,章邯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了王离许久,说是自己虽然已经向大秦朝廷如实禀报了王离此前的败战,却也为王离求了情,说明了王离当时不得以冒险决战的苦衷,又说以王离的祖上功勋,大秦朝廷应该不会过于追究王离的罪责,让王离安心守卫洪水河道将功赎罪,等将来再和自己联手攻破反秦联军,一雪前耻。 章邯的劝说虽是出自一片好心,结果却收到了反效果,满腹疑惑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后,王离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入眠,几次披衣起身重新翻看项康写给章邯的书信,心中虽也怀疑这不过是项康的无耻离间,却又不敢担保章邯真的没有和项康暗中联系,更拿不定主意如何处置这道书信。 再接着,到了天色微明的时候,王离心中还生出了一个颇为恶毒的念头,暗道:“不如把这道书信上交给朝廷吧,一来是尽到我的职责,向朝廷禀明实情,二来我也可以乘机自保,皇帝和朝廷看了这道书信后肯定不敢对章邯放心,为了预防万一,也肯定不会轻易动我,只会让我替他们严密监视章邯,也就肯定不会过于追究我之前的罪责了。” 生出了这个念头,又深知秦法的苛刻严厉,还有出于对大秦朝廷的一片忠心,王离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咬牙写下了一道表章,向大秦朝廷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和原委,连同项康的书信原文一起派快马送往咸阳,同时王离一边秘密扣押项康派来的信使做为人证,一边让自己留在秦军大营亲信暗中监视章邯,防范章邯真的与反秦联军暗中勾结,卖主求荣。 来看看王离表章的情况,世代都是秦廷重臣,又在胡亥登基后接替蒙恬,给胡亥和赵高看好了长城兵团,获得了胡亥和赵高的信任,王离用快马送到咸阳的表章,当然在第一时间就呈递到了目前实际掌权的赵高手中。结果赵高见了当然也是大吃一惊,虽然还算理智的怀疑这是项康的有意为之,故意离间章邯和秦廷之间的关系,却也照样对章邯疑心大起——毕竟,章邯是李斯一手扶持起来的死党,李斯又是被赵高活生生整死的政敌,赵高当然得防着章邯生出为李斯报仇的念头。 再接着,还是和项康意料的一样,因为章邯兵权在握的缘故,还算理智的赵高果然没敢轻举妄动,除了命令王离替自己盯紧章邯之外,又替胡亥下诏,把三川郡与河内郡的新建军队全部划拨给了王离统领指挥,补强王离的手中兵力预防万一。另外一边秘密寻找可以替代章邯统兵的人选,一边派遣使者赶赴前线,催促章邯尽快进兵交战,剿灭已经严重威胁到关中安全的反秦联军。 如此一来,当然也就苦了其实到现在仍然还是对大秦朝廷忠心耿耿的章邯,本来就打不过反秦联军还被逼着进兵交战,新征军队又被划拨给了王离统领,兵力得不到直接补充。而更糟糕的是,项羽也不是一个只知道一味蛮干的猛夫,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见找不到机会强渡洪水困死章邯,项羽便采纳了范老头的建议果断调整战术,一边暂时后退到洹水一线与秦军主力遥遥对峙,一边分派军队攻打上党,切断河内与河东晋北的联系,另外项康又在南线搞风搞雨,魏韩两国的余孽也乘机在中原攻城掠地拓展地盘,胡亥和赵高又把这些全都怪罪到了章邯头上,把章邯逼得是焦头烂额,欲哭无泪。 更让章邯气炸胸膛的还在后面,随着南北两线的迅速吃紧,赵高竟然还借口替章邯分担压力,收回了章邯对王离兵团的指挥权,让王离负责河内和三川的南北两翼战场,同时又再次催促章邯进兵与反秦联军决战。结果收到了这道诏书,章邯除了气得拔剑斩案外,还疯狂怒吼道:“逼吧!逼吧!又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这样的仗谁愿意打谁打,反正我是没办法再打了!” 咆哮过后,章邯还忍不住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真要是把老子逼急了,老子也干脆去当贼军算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金蝉脱壳 少帅军主力要想从黄河岸边一路南下到南阳境内,绕开秦军重兵守卫的崤函道,兜一个大圈子从武关杀入秦军的关中腹地,绝对不是一件说到就能做到的容易事情,沿途秦军的层层阻挠,前堵后追,没有后方可以供给粮草军需,补给全靠以战养战,没有可靠的立足地可以放心休整,道路地理和风俗民情严重不够熟悉,能否争取当地的民心支持,这些客观问题只要有一个解决不好,都有可能酿成难以意料的后果。 除此之外,目前只有三万三千余人的少帅军主力在兵力方面也明显不足,再加上沿途征战肯定会损耗兵力,所以少帅军在征战途中还必须得不断补充兵员和扩大军队,这又牵涉到了筹集武器装备、各种必须军需和士卒训练等等问题,是否能够顺利解决,同样谁也心中没底。 再怎么艰难也必须得做,早就已经无路可退的项康为了能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还是毅然选择了迎难而进,去替刘老三完成入关灭秦的历史使命,带着少帅军主力才刚撤过黄河,项康马上就集结军队,带着仅够一月之用的粮草沿驰道西进,重返之前曾经攻占过的阳武小城,准备从阳武直接南下颖川。 让项康既恼怒又意外,自己对已经足够大方的把濮阳、白马二城和城里剩下的粮草全都送给项羽了,到阳武的路才刚走得一半,项羽竟然又派人送来书信,以反秦盟主的名誉,命令项康放弃进兵颖川和南阳的战术计划,率领少帅军主力直接进兵三川郡腹地,设法切断秦军主力和关中后方的直接联系。结果项康一听火冒三丈,脱口就说道:“做梦!我又没参加巨鹿会盟,凭什么要对我发号司令?” “咳!”“咳!” 旁边的周曾和陈平几乎同时咳嗽了一声,也同时向项康使眼色,提醒项康别忘了项羽派来的信使就在面前,项康及时醒悟,忙改口说道:“我如果有把握直接打得下三川郡,还用得着兄长吩咐安排?我去打颖川和南阳,还不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把三川的暴秦军队诱到南线歼灭,然后再想办法进兵三川?” 见项康及时改了口,周曾和陈平忙也在旁边帮腔,向项羽派来的信使解释项康的苦衷,奉上厚礼恳请信使回去替项康多多美言,然后陈平又替项康代笔,给项羽写了一道态度诚恳的书信,解释说秦军在三川郡部署了重兵守卫,少帅军势单力薄,强行攻打几乎没有任何得手的可能,惟有进兵颖川引蛇出洞,设法将三川秦军诱到南线歼灭,然后才有可能进兵三川郡。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项羽派来的信使给打发走。 此事过后,项康当然也少不得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失言,但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项康也只能是指望陈平的贿赂生效,让项羽的使者回去不要胡说八道,然后也不敢再浪费时间,赶紧带着少帅军主力迅速西进,用时不到三天就重新回到了阳武城下。 此前被少帅军主动放弃的阳武县城现在已经被秦军重新占据,不过城里的粮仓早就已经被少帅军搬空,没能带走的粮食也被项康发放给了城中百姓收买人心,少帅军主力也没有任何必要强行攻城,所以项康也没浪费时间,带着军队绕开了阳武就直接南下,并在当天晚上顺利抵达鸿沟岸边,准备渡过鸿沟直接南下曲遇。 抵达鸿沟时天色已晚,怜惜士卒辛苦,项康并没有让军队连夜抢搭浮桥,打算在第二天再搭桥过河,然而让项康再一次意外的是,自己的这个决定竟然酿成了大错——第二天的天色全明后,少帅军将士才刚开始动手搭桥没过多久,斥候就送来急报,说是有一支数量不明的秦军突然从北而来,距离少帅军主力已经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 “有暴秦军队从北而来?怎么可能?”听到这消息,项康几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向斥候问道:“敌人是那里来的军队?主将是谁?探明白了没有?” “右将军恕罪,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探明这些情况。”斥候如实答道。 “继续再探。”项康吩咐道:“一定得给我尽快弄清楚来敌的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争取抓一个舌头回来。” 斥候领命而去,项康则一边命令少帅军将士继续搭建浮桥,一边让军队做好战斗准备,以免遭到敌人的突袭,可是让项康再度意外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少帅军斥候竟然又来报告,说是北面来敌已经在距离少帅军主力大约十里的位置停止了前进,还抢占了路旁高地,立即着手修筑防御工事,项康闻报大惊,说道:“这股敌人不简单啊,不急着和我们交战,反倒抢战险要立营,摆明了是想缠着我们,在我们渡河的时候趁火打劫啊。” “右将军,敌情不明,我们最好谨慎行事。”旁边的周叔建议道:“末将认为,我军不能急着渡河,最好是也修筑一些防御工事预防万一,待摸清楚了敌人的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一向喜欢求稳的项康立即点头同意,当即命令少帅军将士修筑防御工事,同时命令接替项冠统领少帅军骑兵的灌婴派出游骑,尽快抓捕秦军斥候过来问话。 快到午时的时候,少帅军斥候终于送来准确情报,帮项康确认了这支突然出现的秦军兵力大约是一万七八千人,编制则属于三川郡的郡兵,再接着,灌婴派去的少帅军游骑也成功抓回来了一个秦军斥候,项康亲自审问,费了不少的口舌,这才终于弄清楚了这支秦军的大概情况。 原来,这支秦军居然还是少帅军的老熟人,是李由当初剩下的残兵败将逃回了三川郡后,补充了大量新兵重新组建而成的三川郡郡兵,主将是秦廷直接派来的关中老将杨熊,之所以突然出现在少帅军的北面,则是杨熊之前收到少帅军再度进兵阳武的消息,误以为项康想直接杀入三川腹地,匆匆从荥阳西进增援阳武,快要抵达阳武时发现少帅军主力已经直接南下,杨熊便又带着军队南下追来,这才把项康给弄了一个措手不及。 魔术揭开了谜底便不再那么神奇,终于弄清楚了来敌的来历身份后,曾经多次欺负过三川郡兵的少帅军众将没有一个不是哈哈大笑,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进言道:“右将军,三川郡的暴秦军队不足以惧,请立即下令,带着我们北上和暴秦军队决一死战,再给三川郡的暴秦军队一点颜色看看。” “不要急,暴秦军队已经抢占了高地立营,不会轻易出兵和我们决战的。”项康很是谨慎的摇头,又向被抓来的秦军斥候问道:“既然你们南下来追击我们,那为什么到了近处又停止前进,不敢过来和我们决战?” “将军饶命,这个小人真的不知道。”被俘的秦军斥候畏畏缩缩的说道:“不过听上面说,将军你们只要一渡河,我们就马上动手打你们背后。” “那你们上面有没有说,如果我们回头和你们决战怎么办?”项康又追问道。 秦军斥候摇头,一个劲的只是哀求项康饶命,项康也没指望能从一个小卒口中问出什么,只是挥手让人把他暂时押下去,然后才转向周叔问道:“周将军,你没发现这件事有点怪吗?杨熊麾下的兵马不是新兵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兵力也只有我们的一半多点,按理来说应该没胆量和我们正面一战,他怎么还敢冒险带着军队追到我们的近处?” “末将也觉得这事奇怪。”周叔同样是满腹疑惑,说道:“按理来说,发现我们南下颖川,负责守卫三川的杨熊应该求之不得才对,怎么还敢以弱势兵力追击我们,还准备对我们实施半渡而击?他难道就不怕把我们惹火了,回头强攻,把他杀一个片甲不留?” 见周叔也弄不清楚杨熊的意图,项康难免更是不解,旁边的郦食其却突然说道:“会不会是杨熊匹夫误会了我们的意图?怀疑我们在曲遇南渡鸿沟,是准备绕开他们重点守卫的博浪沙和衍庆一线,从鸿沟南岸奔袭杀入三川郡腹地?所以才坚决缠住我们,免得我们的奔袭得手,让他没办法向暴秦朝廷交代。” 项康和周叔一起愕然,然后才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只有这个解释!不然的话,三川郡的暴秦军队绝对不会为了保护颖川和我们拼命!” “右将军,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周曾问道:“是立即回头决战,不惜代价的赶走三川郡的暴秦军队?还是尽量避免无谓的决战,另外想办法渡过鸿沟?” 项康运思极快,很快就答道:“如果能够想出办法迅速渡过鸿沟,我们最好是尽量避免无谓的决战,到南阳的路还长,我们还有很多仗要打,杨熊匹夫又已经抢占了高地立营,我们正面强攻,他肯定是只守不战,我们就算强攻得手,伤亡肯定不会小到那里,运气如果不好的话,还有可能浪费无数的粮草和时间,更加的得不偿失。” “那我们具体应该如何做?”周曾追问道。 “就地立营,让我们的将士白天休息,抓紧时间准备火把干粮等夜战之物。”项康随口吩咐道:“再有,替我写一道战书,约杨熊匹夫明天上午和我们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明白告诉他,他如果不答应决战,明天我们就要正面强攻他的营地,全歼他麾下的乌合之众。然后安排一个使者,在下午的时候给杨熊送过去。” “右将军又打算在晚上劫营了?”周曾露齿笑道。 “那是当然。”项康笑得露出的白亮牙齿更多,道:“这可是我的招牌战术,杨熊匹夫只要稍微注意收集情报,就一定会知道我向来是约战为假,偷袭是真。” ………… 来看看可怜的杨熊将军这边的情况,和项康、周叔分析的一样,可怜的杨熊将军其实早就知道就凭自己手的一万多残兵败将和新征士卒,绝无任何可能拼得过项康麾下的三万多少帅军主力,冒险西进增援阳武,也完全是因为新上任的三川郡郡守亲自下令逼迫,杨熊不敢抗命才硬着头皮率军出征。 更加冒险的南下追击少帅军主力,也和郦食其分析的一样,是因为杨熊将军误判了少帅军的南下目的,以为少帅军主力是打算饶过秦军的正面防线,从侧翼杀入三川郡腹地,为了不至于失职获罪,这才壮着胆子追了过来,打算着能抓得住半渡而击的机会就抓,抓不住就坚决缠住少帅军主力,给三川郡后方调整防御部署争取时间。 也正因为如此,抢占了路旁高地的有利地形后,杨熊第一件事就是亲自督促秦军将士全力抢修防御工事,以便在少帅军主力掉头迎战时有营可守,不至于被少帅军迅速击败。结果也还好,和杨熊希望的差不多,一向不喜欢正面硬拼的少帅军主力果然没有回师攻坚,给了三川秦军建立坚固营地的时间。 不过该来怎么也躲不掉,下午快到申时的时候,少帅军那边突然派遣使者携书过营,邀请杨熊将军在第二天的上午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还放出狂言,说是杨熊如果不肯答应,少帅军主力就要在第二天发起正面强攻。好在杨熊将军的脸皮也赶上了项康的一两成,看完战书后立即笑道:“烦请贵使回去禀报右将军,就说本将军身体不适,没有兴趣和他正面决战。他如果有把握攻得下本将军的营地,只管放马过来,本将军一定奉陪到底。” 见杨熊厚颜到了这个地步,少帅军使者也没办法,只能是带着杨熊的答复回去交令,结果少帅军使者前脚刚走,杨熊后脚就下令道:“传令全军,即刻准备火把干粮等夜战之物,今夜休息时所有人不许解甲,武器不许离身,时刻防备贼军乘夜偷袭我军营地!” “将军,你怀疑贼军今天晚上会来劫营?”旁边的几个部将惊讶问道。 “不是怀疑,是肯定,这也是项康小儿的拿手好戏。”杨熊冷哼说道:“我仔细探听过项康小儿的用兵习惯,这个逆贼除了从不喜欢和别人正面硬拼外,还尤其喜欢布置假象,突出奇兵,不止一次的假意约战,让我们大秦官军掉以轻心,然后乘机在晚上发起偷袭。这次他不来正面攻坚,反倒寄书约战,摆明了是想故技重施,在晚上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旁边的几个部将恍然大悟,赶紧点头称是,然后一个部将又灵机一动,忙说道:“将军,既然我们可以肯定项康小儿今天晚上会来劫营,那我们为什么不将计就计,提前布置埋伏,安排好陷阱等项康小儿来钻?” 可怜的杨熊将军苦笑了,然后才说道:“如果有那么容易就好了,项康小儿奸诈如狐,怎么可能会不留后手一味劫营?我们将计就计布置埋伏,他如果将计就计再计也在营外布置埋伏,我们的出营之兵岂不就是危险了?” 叹了口气后,杨熊又说道:“就这么办,别冒险了,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我们只能是以谨守为上,今天晚上贼军如果来劫营,我们只管用乱箭退敌就是,决计不能冒险出现,否则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就这样,在杨熊的安排下,秦军将士很快就做好了在夜间严守营地的准备,即便到了夜间休息时都不敢解甲放松,把武器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合衣而眠,年过五旬的杨熊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衰弱,除了在入夜后亲自巡视营地外,同样是衣不解甲,戈不离手,时刻准备着迎接少帅军的夜间偷袭。 秦军将士和杨熊将军当然不是白白辛苦,到了二更的时候,秦军大营的营门方向果然敲响了报警锣声,杨熊马上从矮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帐外查看情况,然后也立即看到,自军大营的正面前已经是火把通明,无数秦军将士已经冲到了营门前张弓放箭,同时营外还不断传来喊杀声音。 还好,防范严密的秦军将士没给少帅军这帮卑鄙小人直接冲进营地的机会,用密集箭雨牢牢把少帅军的劫营之兵挡在了营外,但杨熊依然不肯放心,除了让军队严密守卫护营栅栏外,又连夜进到中军大帐,集结军队充当预备队预防万一。 虽然一直没能冲进秦军营内,但是前来偷袭的少帅军却并没有急着撤走,足足在秦军营外游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悻悻退去,结果少帅军被打跑的消息报告到了杨熊的面前后,杨熊身边的秦军将领倒是个个喜形于色,杨熊却脸色依然严峻,又命令道:“传令下去,继续严密守卫我军营地,回帐士卒任何人不许解甲,武器仍然不许离手,防范贼军又来偷袭!” “还会再来偷袭?”秦军众将更是吃惊。 “这也是项康小儿的拿手好戏!”杨熊没好气的呵斥道:“当初在睢阳,章邯上将军的副手董翳将军就吃过这样的大亏,以为打退了贼军的偷袭就可以放心睡觉,结果项康小儿又在同一个晚上第二次发起偷袭,杀害我们无数的大秦将士,我们绝对不能重蹈这样的覆辙!” 听说项康竟然还有这样的恶毒手段,秦军众将无不毛骨悚然,赶紧抱拳唱诺,一起领受命令,下去督促秦军将士继续严密守卫营地。然后也不出杨熊所料,到了四更的时候,秦军的营地栅栏处果然是锣鼓震天,再次发出了敌袭警告,杨熊冷静应变,立即再次奔入中军大帐组织军队迎战,也再一次挡住了少帅军小人的无耻偷袭。 依然还是足足僵持了一个时辰,见始终找不到杀入秦军营地的机会,第二次发起偷袭的少帅军队伍才主动脱离了战场,撤向了渡口方向。结果就在秦军众将长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放心睡觉的时候,杨熊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忙大喝道:“快,马上派斥候去渡口查看情况!看看贼军的主力是不是还在鸿沟渡口那里?” 依照杨熊的命令,秦军的斥候很快就冒险出营,连夜赶往鸿沟渡口探察少帅军主力的动向,然后到了天色微明的时候,出营去探察敌情的斥候便跌跌撞撞的冲回了杨熊的面前,来不及行礼就大声嚷嚷道:“将军,不好了!贼军的主力不见了,已经连夜渡过了鸿沟,到了鸿沟南岸起了。” 斥候的话还没有说完,杨熊将军就已经瘫坐在了帅椅上,眼前还一阵接着一阵的发黑,心中不断惨叫,“完了!贼军主力在我眼皮子底下渡过了鸿沟,他们如果乘机杀入三川郡腹地,我就没办法向朝廷交代了!” 也还好,正午的时候,过河去探察敌情的秦军斥候又送来消息,报告说少帅军并没有向西挺进,而是直接南下去了颖川的方向。结果听到这个消息,杨熊都已经被吓飞了的魂魄也马上回到了身上,还忍不住悄悄的合掌祷告,暗道:“谢天谢地!原来贼军是准备去祸害颖川,这下子我总算是危险不大,有办法向朝廷交代了。” 庆幸过后,杨熊将军还忍不住又在心里抱怨道:“项康小儿,如果你早说你是要去祸害颖川的话,本将军肯定是马上让路放行啊,何必要这么瞎折腾?把本将军吓个半死,也让你的贼军士卒白辛苦。”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偶遇韩信 来到这个时代后,项康还是第一次踏足位居中原腹心的颖川郡。 知道颖川是秦军和各路反秦义军反复拉锯的地区,被战火荼毒得厉害,在越过颖川郡界之前,项康和少帅军将士也早就做好了要面对一片残垣断壁的心理准备,可是在风雪中真正的深入到了颖川境内后,项康和少帅军将士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战火对颖川的破坏程度,现在的颖川郡,已经远远不是到处残垣废墟和十室九空那么简单,而是真正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白雪皑皑的颖川大地上,残破的道路已经只有微迹可寻,道路两旁的中原沃土尽是干枯的荆棘杂草,很明显已经被抛荒了许久,把路边的白雪随便铲起一些,到处都可以看到人的白骨,旷野上不要说人了,就连野狗野兔都看不到一只,惟有几只乌鸦在雪地上起伏,渗人的惨叫听得人心中发毛。 如果不是沿途还可以看到一些倒塌的房屋和被烈火烧得漆黑的土墙,少帅军将士肯定会怀疑自军是走错了路,这里也肯定不是曾经人口密集富庶繁华的颖川郡,无数的少帅军将士也因此不止一次的惊呼,“怎么会荒废成了这样?我们以前见过那些打过仗的地方已经算惨了,怎么这里还要惨上十倍?!” “想不到颖川会被战火破坏得这么厉害,如果颖川的中部和南部也是这个模样,那我们想筹集粮草军需就难了。” 项康也在忧心忡忡,生怕颖川全境都是这个模样,影响到了自己以战养战的南征大计,同时还让项康烦恼的是,因为沿途已经全无人烟,少帅军根本就找不到向导可以引路,目前就是连自军究竟到了什么位置,距离那一座颖川城池最近都不知道,所以项康也难免有些担心,生怕少帅军主力迷失了道路,糊里糊涂的钻进了地图上颖川与陈郡交界处的大片无人区。 还好,提心吊胆的向前行进间,到前方探路的斥候终于送来消息,说是发现了一座有秦军驻守的城池,也很可能是少帅军计划夺取的尉氏县城,项康闻报大喜,慌忙催动军队加速行进,然而就在项康终于看到那座破破烂烂的小县城时,少帅军斥候又哭丧着脸跑到项康面前请罪,道:“右将军恕罪,我们走错路了,前面的不是尉氏县城,是苑陵城。” “什么?是苑陵城?难怪走了这么久才找到城池!” 进兵尉氏,却糊里糊涂的跑到了西距尉氏足足有四十多里的苑陵城下,项康的鼻子差点没有气歪,咆哮道:“马上把负责探路的人拿下,重打四十军棍!” 倒霉的探路负责人立即被拿下重打军棍了,旁边的少帅军文武也大都哭笑不得,全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军主力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竟然能把进兵路线偏得如此离谱。倒是陈平比较冷静,向项康建议道:“右将军,既然我们已经走错了路,不如将错就错,先把苑陵城拿下来,一是夺取一些粮草补充军用,二是可以在城里寻找熟悉颖川道路地理的本地人充当向导,免得我们重蹈这样的覆辙。” “也只好这样了。”项康叹了口气,又远远看着破烂不堪的苑陵县城自言自语道:“希望城里能有一点粮食,别让我们白白的辛苦攻城一场。” 也还好,虽说项康从来就不喜欢正面攻坚,但苑陵城的城墙实在是太破烂了,即便不靠飞梯空手就能直接爬上城墙,城里的守军也少得十分可怜,总数只有五六百人,所以迅速准备好了攻城武器后,少帅军只用一次强攻就直接拿下了苑陵城。然而在冲进了城里后,少帅军将士却又无比傻眼的看到,做为县城的苑陵城里也是十室九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那些被少帅军将士俘虏的守军士卒也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武器破破烂烂,模样只比乞丐好点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苑陵县令倒挺有骨气,被少帅军将士俘虏后不但不肯屈膝投降,还一个劲的叫嚷,要少帅军将士立即把他处死,在被押到了项康的面前后,还一直骂声不绝,吼叫道:“逆贼!逆贼!是英雄就一剑杀了本官!不要用那些无耻手段折磨本官!不然本官就算是做了鬼也饶不了你们!” “挺有骨气。”项康冷哼了一句,道:“先别嘴硬,只要你乖乖回答本将军的问话,本将军不但不会折磨你,相反还有可能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回家和你的家人团聚。” “少来这套!”苑陵县令那里肯信,又吼叫道:“少拿这些假话诓我,谁不知道你们这些逆贼杀人不眨眼,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对我们大秦官员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上一任苑陵县令,就是被你们这些逆贼放在鼎里活活煮死的!本官绝不会上你们的当!杀了我,马上杀了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项康听出不对,忙问道:“听你的口气,苑陵城已经被攻破过一次了?” 那苑陵县令拒绝回答,依然大骂不止,项康来了火气,命令道:“准备好刀,下面我再问话,这个秦贼不答一句,就割下他的一只耳朵,两句不答就割下两只耳朵,第三句不答就割下鼻子!” 亲兵唱诺,立即按紧了那苑陵县令,拔刀架在了他的耳朵上,然后项康才问道:“本将军再问你一句,苑陵城是不是已经被攻破过一次?” 刀架在了耳朵上,那苑陵县令犹豫了一下,还是哭丧着脸说道:“岂止一次,算是你们这一次,苑陵城已经是第四次被攻破了,第一次是张楚贼军,后两次是韩贼的军队。” “韩贼的军队?”项康又是一楞,然后马上醒悟过来,忙又问道:“你说的韩贼军队,是不是自称韩王的韩成的军队?” “是。”苑陵县令点头,说道:“两个多月前,他的贼军先后两次攻破苑陵城,烹死了本官的两个前任,又两次被我们颖川的郡兵打跑。” “难怪苑陵城会变成这个模样。”项康恍然大悟,忙又问道:“那韩成的军队现在在那里?” “不知道。”苑陵县令摇头,又赶紧补充道:“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被打跑后去了南面,不知道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 “苑陵城里,现在还有多少粮食?” 项康又随口问了一句,结果项康不问还好,这句话还没问完,那苑陵县令就已经是眼泪汪汪,抽泣着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苑陵城里现在是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就连本官都是天天靠野菜粥填肚子,你们就是杀了本官,本官也拿不出粮食给你们了。” 抽泣着,那苑陵县令还逐渐哭出了声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号啕,“贼来了抢,走了抢,兵来了抢,走了抢,苑陵城里就是有粮山也早就被抢光了,城里天天饿死人,城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没被糟蹋过,连半大孩子都全部被拉去当了兵,我们苑陵人受的罪,就是十天十夜都说不完啊!” “拉下去,拉下去。”项康赶紧挥手,生怕自己再听下去就会心软,反过来拿出军粮赈济城里的百姓。不过话虽如此,把苑陵县令暂时押了下去后,项康还是立即下令,禁止少帅军士卒劫掠苑陵城里的无辜百姓,不忍心再给已经饱受苦难的苑陵百姓雪上加霜。 事还没完,从小接受的教育毕竟不同,确认了苑陵城里的县库确实连一颗粮食都没有后,白白浪费了力气攻城的项康还是心中不忍,拒绝了把数百苑陵守军直接遣散的建议,下令让那些被俘的苑陵守军先吃一顿饱饭,打算挑出了带路向导后再发给干粮遣散。 结果让项康再次哭笑不得的是,没过多少时间,负责看守战俘的郑布就跑来禀报,说道:“右将军,不得了了,那些暴秦战俘才刚吃了一顿饱饭,马上就争着抢着要加入我们。还有那个苑陵县令,也是又哭又喊,非说还要见你,说他误会了你,要当面向你谢罪。” “这就是乱世啊。”项康叹了口气,还是吩咐道:“把那个县令带来吧,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 那个名字叫做余缺的苑陵县令再次被带到了项康的面前后,态度自然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然后还是通过他的仔细介绍,项康才对颖川目前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原来被项梁封为韩王的韩成带着张良和项梁送给他的军队回到了韩地后,乘着秦军主力被楚军和反秦联军的机会,在颖川郡内四处攻城掠地,虽然一直没有开创大的局面,却也多次攻占颖川境内的城邑,给颖川郡造成了巨大伤害。再加上秦军曾经和张楚军队在这一带反复拉锯,张楚残部也一直在颖川境内流窜活动,严重破坏了农耕生产,所以颖川郡在秦二世二年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收成,到处都在缺粮,也到处都是饿殍遍地,人口下降得十分厉害。 “缺粮情况这么严重?”项康眉头紧皱,又问道:“难道颖川郡内,就没有一座粮食比较充足的城池?” “回禀右将军,有。”余缺老实答道:“我们的高郡尊为了征讨贼军,把各地能够调动的粮食全都调到了颖川郡治阳翟囤积,另外阳翟那边一直有重兵守卫,贼军没敢过去送死,去年多少收了一些粮食,不管是郡库还是民间都有一些粮食。” “阳翟那边有多少暴秦守军?”项康追问道。 “这个小人不清楚。”余缺答道:“小人只知道高郡尊此前为了平贼,征召了上万士卒组建郡兵,一部分用来守卫阳翟,另一部分由我们颖川的徐郡丞率领了四处征讨贼军,但是不知道他们手里分别有多少兵马。” “看来又得打一个糊涂仗了。”项康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才向余缺问道:“苑陵城里,可有什么人熟悉颖川的主要道路?” 也是凑巧,曾经在颖川郡丞手下当过佐吏的余缺为了执行公务,曾经常年往来于颖川境内诸城,十分熟悉颖川的大小道路,项康听了大喜,忙问余缺可愿归降自己?死里逃生的余缺也没犹豫,马上就跪下表示愿意给项康当帮凶做走狗,项康更是大喜,忙亲手把余缺搀起,随便给他封了一个官职,让他充当少帅军主力的向导,指引少帅军向南征伐。 是夜,项康在中军大帐里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向少帅军文武介绍了自己所掌握的颖川情况,并宣布决定兵进阳翟,夺取那里的粮食军需补充军用,然后再南下南阳。结果因为少帅军的随军粮草已经不多的缘故,少帅军文武也一致拥护项康的决定,然后又商议先西进新郑,再从新郑直接进兵阳翟。 军粮不多,项康当然不敢浪费时间,敲定了进兵阳翟的主意后,第二天一早,项康就带着少帅军主力大步西进,顶着满天的风雪向新郑开拔,哭着喊着哀求加入少帅军的几百苑陵守军也被项康心软收下。不过项康的善心也十分有限,当天傍晚时抵达了新郑城下后,才刚看到新郑小城和苑陵同样破烂的城池,项康马上就摇头说道:“别打了,别又打下了新郑拿不到半点粮食,还又多了一帮拖累。” 言罢,项康又让少帅军将士立即在洧水河上搭建浮桥,第二天清晨就带着少帅军主力南渡洧水,然而事情又有意外,少帅军主力才刚刚全部渡过洧水,还没等继续向阳翟开拔,斥候就跑来项康的面前报告,说是在新郑通往长社的道路上发现了一支打着韩军旗号的骑兵小队。项康听了惊奇,说道:“这么巧,难道说韩成的军队就在这附近?” 和项康猜测的一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那支韩军的骑兵小队与少帅军主力取得了联系后,项康才刚问起韩军主力的目前情况,带队的韩军什长就马上报告道:“禀右将军,我们大王带着我们的主力就在南面不到三十里的傅集亭,小的等奉命北上探路,是要替大王打探新郑这边的暴秦军队情况,看看有没有北上攻打新郑的机会。” “那太好了,快请……。” 项康一听甚是欢喜,刚想邀请韩军主力过来与自军会师,联手去攻打阳翟,旁边的周叔却抢先开口,问道:“你们的周边有没有暴秦军队活动?” “暴秦的颖川郡丞徐卫,带着六千多暴秦军队就在长社。”韩军的骑兵什长如实答道:“本来长社是在我们手里的,但是几天前暴秦军队追到了长社,我们又被迫放弃了长社,转移到了长社西北面的傅集亭。” “原来如此。”周叔点头,又越俎代庖的命令道:“请什长暂时下去休息,等我们稍做商议,然后请你带信回去呈给韩王。” 韩军什长答应,立即暂且告退,周叔也这才转向项康问道:“右将军,末将冒昧问一句,你刚才可是想请韩军主力立即北上和我们会师,还想邀请他们和我们联手去攻打阳翟?” 项康点头承认,周叔也这才说道:“末将认为万万不可如此,虽说与韩王主力会师,可以壮大我们的军威,也可以借助他们熟悉韩地道路地理的优势,但是他们的身后却牵着暴秦军队的一支主力,如果我们和他们会师被暴秦军队发现,长社的暴秦军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回援阳翟,让我们更难拿下阳翟坚城。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暂时不要急着和他们会师,借助他们的力量继续牵制长社的暴秦军队,让我们可以比较轻松的拿下阳翟。” “右将军,学生认为周将军的话言之有理。”陈平也说道:“邀请韩王与我们联手攻打阳翟,得手后他们肯定要和我们分城里的粮草军需,到时候出于反秦大义,我们不能不给,给多了我们吃亏,给少了他们不高兴。与其将来尴尬,倒还不如请他们暂时替我们牵制住长社的暴秦军队,等我们打下了阳翟城,随便拿一些粮草军需答谢他们,他们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说。” 项康历来就听得进劝,见周叔和陈平说得有理,又有三万多少帅军主力在手,根本不用稀奇韩成手里那帮乌合之众,便也立即点头,当即让陈平替自己修书一封,让韩军的骑兵小队带去傅集亭交给韩成,告诉韩成自己要去攻打阳翟,请韩成替自己暂时牵制住了长社秦军,事成后再从重答谢韩成。 做完了这一切后,项康再不耽搁,马上就带着少帅军大步行往阳翟方向,并在携带着沉重粮车和大量军需辎重的情况下行军极快,渡过洧水的当天就行进三十余里路程。可是让项康和少帅军文武既意外又气恼的时候,傍晚时分,少帅军主力才停下来立营休息,斥候就跑到项康面前报告,说是一支打着韩国旗帜的韩军队伍从来路追了上来。 “不是叫他们去帮我们牵制长社的暴秦军队吗?怎么又追来了?”项康气愤说道。 “九成九是铁了心想占便宜。”陈平冷哼说道:“既没有胆量替我们阻拦暴秦军队回援阳翟,又想借助我们的力量拿下阳翟抢钱抢粮,所以就找借口追上来了。” “废物!这下子我们打阳翟搞不好又得有得变数了!” 骂归骂,心中再是如何不满,出于反秦大义,项康还是召见了随后赶来与自己联系的韩军使者,好在那韩军使者也还算知道礼节,一见面就恭敬行礼,又更加恭敬的说道:“韩国大将韩信将军麾下使者,见过楚国右将军,我家韩将军奉命……。” “韩信?!” 韩军使者的话还没有说完,项康就已经竖起了耳朵,脱口问道:“韩信将军在那里?” “回禀右将军,就在我们军中。”韩军使者向不远处的韩军队伍一指,赔笑着说道:“右将军恕罪,军队一路急行,我们韩将军必须先安顿好军队,然后才能过来拜见你。” “快!”项康想都不想就吩咐道:“快准备酒宴,一会韩信将军来了,我要亲自出营去迎接他。” 少帅军文武愕然,全都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刚才还满肚子怒火,怎么刚听到韩信的名字就火气全无,还要亲自出营去迎接率领一群乌合之众过来占便宜的韩信?项康目前最信任的少帅军大将周叔也是一楞,然后猛然想起,项康曾经在自己的面前提醒过,说如果有朝一日在战场上遇到了一个叫做韩信的敌人,务必不能有任何的轻敌大意。 “这匹夫就这么厉害,能让我们天纵英才的右将军也这么重视在意?”周叔心中嘀咕,“也好,乘着这个机会,我一定得仔细看看这个韩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见面不如闻名 代表韩军主力出面,首先与项康联络交涉,韩王韩成的族弟韩信绝对是不二人选!原因无他,当初在彭城的时候,听说韩信竟然是韩成的同族兄弟,出了名的势利眼项康不但马上对韩成态度大变,又是拉关系又是送武器拼命套近乎,还对从没见过面的韩信赞不绝口,字字句句都带着景仰之意,韩成对此印象十分深刻,这会又想跟着少帅军主力捡便宜,韩成当然是命令韩信首先出马,不会再去考虑其他人。 韩信本人也十分乐意接受这个任务,因为项康现在已经绝对算得上是臭名满天下,只要是稍微关心时事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楚国的老项家出了一个恶徒,比陈胜吴广更早一天起兵反秦,光复了大片的楚国旧土,把淮泗一带的大秦军队欺负得眼泪汪汪,还多次击败章邯派出的偏师,创造了无数的战场奇迹。所以韩信不但对项康更加敬仰,还万分崇拜,自然也就不会拒绝尽快与项康见面的机会。 当然了,韩信也十分纳闷,不明白千里之外的项康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在话里话外还极为赞赏自己? 谜底终于到了揭开的一刻,迅速安顿好了自己带来的一千多乌合之众后,韩信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少帅军营地门前求见,结果让韩信受宠若惊的是,恶名满天下的项康竟然亲自带着少帅军的主要文武来到大营门前迎接自己,韩信赶紧上前行礼时,项康还迫不及待的拦住了韩信,拉着韩信的手欢喜说道:“将军不必多礼,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项某真是三生有幸。” “右将军言过了。”韩信慌忙谦虚,十分诚恳的说道:“韩某不过无名之辈,如何敢当右将军如此评语?反倒是右将军的盖世威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韩信能蒙右将军召见,才是真正的三生有幸。” “将军谦虚了,谦虚了。”项康哈哈大笑,一把拉起韩信就往营里走,兴奋说道:“韩信将军快里面请,酒宴已经备好,今天我们一定要好生痛饮一番。” 也还别说,这个韩信给项康留下的第一印象真的相当不错,身高足足有八尺五寸(秦尺,越合一点九六米),比中等身材的项康几乎高出一个头,国字脸相貌端正,举手投足颇有大将之风,怎么看怎么象是传说中的兵仙韩信,所以历史稀烂到了极点的项康除了在言谈中对韩信极尽亲热外,还早早就拿定了主意,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把韩信给拉过来。 与项康相反,少帅军的主要文武却对韩信不是那么感冒,尤其是项康在军事方面最信任的周叔,对韩信更是一百个不服气,在中军大帐落座后,互相介绍客套了一番,饮酒才刚过三巡,周叔就试探着向韩信问道:“韩信将军,听说韩王以你为大将,统领兵马收复韩地城池,不知将军攻破了那些城池?战败了那些暴秦军队?” 周叔这个问题正好挠到了韩信的心中痒处,马上就颇有得色的答道:“让周将军见笑了,韩信虽蒙王兄错爱,被用了大将,但是因为我们起兵过晚,王兄的手里军队不多,我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单独统兵,只有攻打鄢陵那一仗是我独当一面,还好也没让王兄失望,总算是侥幸拿下了鄢陵,缴获了一些粮草军需。” “鄢陵?”旁边的项康一楞,心说我怎么不记得颖川有那座县城叫做鄢陵?疑惑之下,项康还下意识的去看悬挂在帐内的颖川地图,结果可能是天黑了光线太差,项康还是没在地图上找到鄢陵这个地名。 “没有鄢陵城啊?”恰好坐在地图旁边的丁疾也满头雾水,回头看着地图四处寻找,好奇问道:“鄢陵城在那里?” “鄢陵不是县城。”熟悉颖川地理的降官余缺接过话头,介绍道:“鄢陵是长社东南面的一处市集,因为有城墙保护,所以颖川本地人喜欢叫他鄢陵城。” 在场的少帅军文武都有些忍俊不禁了,韩信也发现不对,又赶紧补充道:“另外在许县、襄城和新郑等地,韩某还统兵击败过出城交战的暴秦守军,颖阴那一战,也是在下领兵断后,挡住了暴秦郡丞徐卫统领的追兵,掩护了我们的主力撤往襄城。” 周叔默然,实在搞不懂韩信这点微不足道的战绩怎么会值得项康如此重视,项康也有点奇怪,不明白传说中的兵仙韩信怎么打这么一点小胜仗就如此得意。不过转念一想后,项康又自己哄自己道:“不要急,谁都需要在实战中成长历练,韩成起兵太晚,手下尽是一群乌合之众,韩信能打成这样,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这时,隐约发现气氛不对的韩信已经转移话题,向项康解释道:“右将军,有件事务必请你宽恕,你寄书让我们大王替你暂时牵制长社的暴秦军队,王兄原本也想尽力而为,但是没办法,长社的暴秦军队已经出兵北上,向我军主力发起进攻,我军兵单力薄,傅集亭那里又无险可守,所以王兄和张司徒他们只能是临时决断暂避暴秦军队的锋芒,带着主力北上来与右将军你会合,寻求右将军你的帮助。未能达成右将军的嘱托,还请右将军千万不要介意。” “没关系,小事一桩。”看在兵仙韩信的面子上,项康一挥手就抹过了这事。不过转念一想之后,项康忙又问道:“韩将军,从长社北上的暴秦军队现在到了那里?大概会在什么时候追上你们的主力?” “这个……,右将军宽恕,这个末将不清楚。” 韩信的回答再次让项康傻眼,旁边的周叔则赶紧说道:“韩将军,能否立即派人联系你们的主力,尽快探察清楚暴秦军队的动向,这点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对贵军来说非常重要?”韩信疑惑反问,说道:“贵军兵强马壮,实力雄厚,何必要在意从长社追来的暴秦军队?” 周叔也被韩信的反问弄傻眼了,奇怪说道:“韩将军,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要去攻打阳翟?暴秦军队的郡兵主力竟然从长社北上追击你们,我们正好可以请贵军主力把他们诱来决战啊?在野战中击败了暴秦军队的郡兵主力,让他们没办法回援阳翟守城,我们再想攻打阳翟,岂不是可以轻松许多?” 韩信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满脸尴尬的说道:“原来右将军是这个打算,好的,没问题,末将马上派人回去联络主力,请王兄尽快弄清楚暴秦军队的动向,也尽量把暴秦军队诱来和你们决战。” 言罢,韩信还真的马上吩咐从人,让从人立即回营传令,派人去来路与韩军主力联系。坐在正中主位上的项康却是益发的莫名其妙,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就算名将都需要时间成长,但韩信的起点未免太低了吧?” 再接着,始终记挂着项康叮嘱的周叔又对韩信多番试探,旁敲侧击的了解韩信的用兵能力,结果的韩信却是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疏漏,却也不见任何亮点,对战略战术的理解顶多只能排入二流行列,不要说是比不过天纵奇才的周叔了,就连目前还在项康麾下积攒军功的龙且和钟离昧都及不上。结果项康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万分的纳闷,“到底怎么回事?这也算是兵仙?” “再看一看吧,或许韩信只擅长实战,不擅长纸上谈兵。”最后,项康也只能是这么安慰自己,满肚子奇怪的结束了款待自己偶像韩信的宴会。 次日清晨,兵力大概在八千左右的韩军主力也追上了少帅军主力,出于对项康的信任,韩成和张良还在第一时间过营拜会项康,互叙了一通别来之情后,张良又满脸羞惭的向项康请罪道:“右将军恕罪,昨日我军斥候失误,才刚发现长社的暴秦军队有集结迹象就马上向我们大王禀报,致使我王误以为暴秦军队是要北上追击我军,只能是立即离开傅集亭暂避锋芒,但实际上长社的暴秦军队并没有北上,所以我们也没办法把他们诱来与你决战。” 早就怀疑韩信昨天晚上没说真话,项康也只能是长叹了一声,然后十分大度的说道:“张叔父不必介意,暴秦军队没来就算了,我们只要抓紧时间尽快赶到阳翟,不给他们抢先回援阳翟的机会就行。” 张良慌忙点头,又主动表示愿意和韩成统领韩军主力为开路先锋,带路去奔袭阳翟,可惜项康却不敢相信韩成那帮乌合之众的行军能力,借口韩军的主力远来疲惫,坚持要让少帅军继续先行,尽快赶到阳翟,让韩成和张良率军后行。兵微将寡的张良和韩成也不敢坚持,马上就乖乖答应了项康的要求。 还有让项康伤感的事,少帅军拔营期间,当项康随口问起曾经给自己帮过大忙的张良家人韩离情况时,张良又神情哀伤的告诉项康,说真名叫做张离的韩离已经不幸战死在了许县,原本还想回报一下韩离的项康听了无奈,只能是就地遥祭了一番韩离,以尽哀思。 再接着,项康当然不敢再浪费时间,带着少帅军主力一路急行,仅仅用时两天就赶到了阳翟城郊,亲自率军守卫城池的颖川郡守高经见少帅军势大,不敢渡过颖水交战,果断放弃了颖水东岸的阵地退守西岸,扼守渡口阻拦少帅军渡河。项康见了也没犹豫,迅速亲临颖水岸边勘探水文,又采纳周叔的建议,决定强攻阳翟东郊的颖水渡口强行渡河,节约时间和炫耀军威,还有就是在城外尽量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一天后,少帅军主力迅速做好了抢渡准备,期间韩军主力也在韩成和张良等人的率领下抵达了颖水渡口,可就在少帅军主力即将发起抢渡时,斥候又飞马来报,说是颖川郡丞徐卫统领的秦军救兵也赶到了渡口东面二十里内。结果问清楚了秦军援军不过六千余人,少帅军众将马上纷纷请命,要率领本部人马去替项康杀败秦军援兵。 仔细的盘算了片刻,项康拿定主意,道:“我们专心抢渡,让韩成他们去对付暴秦援军,我要仔细看看我们这支友军到底是什么样的成色。” “右将军,最好在我们的阵地两翼都布置一支军队。”周叔建议道:“不然的话,如果韩国军队交战不利,败兵冲乱了我们的队列就麻烦了。” 出于安全考虑,项康还是点头同意了周叔的建议,当即命令郦商和丁疾二将各领一军驻扎阵地两翼预防万一,又令周叔和龙且二将统兵担起抢渡重任,自领主力居中接应,从容不迫的两线迎敌,分头而战。 不一刻,抢渡开始,龙且麾下的近千名少帅军将士驾驶大小船只,呐喊着摇撸冲向颖水西岸,西岸的秦军乱箭如雨,却还是挡不住少帅军将士的奋勇冲击,船队迅速越过河心,逐渐逼近西岸。而与此同时,在项康的要求下,韩成和韩信也率领韩军主力当道结阵,拦截从东面赶来的秦军援兵。 老天爷给了韩信在项康面前表现的机会,见少帅军已经发起抢渡,为了替西岸守军分担压力,手中兵力不过六千余人的颖川郡丞徐卫还是毅然向渡口发起了进攻,也迎头撞上了韩军的拦截之兵。结果看到这一情况,项康也不再关心抢渡情况,专心致志的只是注意韩军与秦军的交战情况。 很可惜,在战场上,兵仙韩信统领的韩军主力表现让项康跌破了眼镜,还没等秦军冲进射程范围内,韩军将士就已经在令旗指挥下匆匆放箭,浪费了大量箭矢还收效不大,然后当秦军将士顶着箭雨冲到韩军近身作战后,韩军明显不够严整的中军防线还迅速向后弯曲,彻底暴露了他们乌合之众的本色。同时让项康搞不懂的是,中军阵地才刚吃紧,韩成和韩信竟然不顾秦军还有充足的预备队可用,立即指挥两翼兵力夹击秦军的前队,就好象只打算逼退秦军前队而不去考虑秦军后队的反应动作一样。 “很典型的流寇战术。”旁边比较擅长阵战的晁直做出评价,道:“就是喜欢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如果能迅速击溃暴秦军队的前军,那倒是什么都好说。如果暴秦军队的前军熬过了这一波猛冲,稍微坚持一段时间,等后军找到机会动手,韩成他们就必败无疑。” 项康默然,半晌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就是兵仙的用兵?如果韩信就这个水平,这样的兵仙我不要也罢。” 话虽如此,韩军主力的表现其实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最起码士气和斗志都比较昂扬,虽然有些不顾头不顾尾,过早的投入两翼兵力,然而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韩成和韩信麾下的乌合之众还是一度打得有声有色,把三面受击秦军前队打得喘不过气来,然而随着战斗的持续,武器装备相对要有优势的秦军前队逐渐组成了圆阵,韩军将士就逐渐没了办法,被秦军死死挡在圆阵之外,无论如何冲击都冲不破秦军的小型圆阵。 再接着,和晁直预言的一样,当韩军将士士气逐渐开始衰竭后,明显比较擅长阵战的颖川郡丞徐卫果断出动两翼之兵,反过来冲击韩军前队的两翼,与被困的前队联手,里应外合夹击韩军士卒,很快就扭转了战场局势,逐渐占据了上风。 如果是换成项康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肯定是让后队扎稳阵脚,以便在前军失利时掩护撤退,可是所谓的兵仙韩信却再次让项康跌破眼镜,竟然不顾一切的敲响了总攻战鼓,让韩军后队倾巢出击,妄图再靠局部的兵力优势扭转战局。见此情景,项康也只能是哀叹一声,道:“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啊。” 还好,韩军主力在东线打得一团糟,少帅军负责的西线战场却是欢声不断,先后两波渡河军队都成功冲上了颖水西岸,占据了大片的西岸阵地,还把匆匆出动的秦军预备队打得满地找牙,狼狈后撤,抢渡成功已经看到曙光。所以项康也不着急,只是早早就去令两翼之兵,让丁疾和郦商在韩军主力溃败后立即出动,夹击秦军追兵,以免秦军追兵驱逐着韩成麾下的乌合之众为免费前锋,冲乱了少帅军的中军阵地——那项康非得一刀宰了韩成不可! 不出所料,当少帅军的第三波军队成功冲上颖水西岸的时候,东线战场上的秦军后队果然敲响了进兵战鼓,保持着严整队形缓缓逼近已经厮杀得天昏地暗的前军战场,全靠局部兵力优势才勉强保住平局的韩军主力心中大慌,士卒纷纷后退,秦军前队乘机奋力拼杀,没用多少时间就在后军的帮助下把韩军主力杀得抱头鼠窜,全面崩溃。 战败后的韩军主力果然直接逃向了少帅军的中军阵地求助,秦军则只是队形混乱的前队全力追击,后军依然保持着严整队形预防万一。结果也还好,两翼的少帅军十分果断的立即杀出,一左一右冲击秦军追兵,这才没让韩军败兵慌不择路,直接冲乱少帅军的中军阵地。 战局再次逆转,身经百战的少帅军将士攻势如潮,只一个照面就把秦军追兵冲得人仰马翻,惨叫不断,一直在颖川郡内欺负小蟊贼的颖川秦军虽然也奋力抵抗,却还是挡不住少帅军的凶猛攻势,很快就被迫向后退却,丁疾和郦商二将则紧追不舍,逼得秦军后队只能是迅速变阵,摆起圆阵抵御少帅军冲击,掩护前军后撤重新整队。 与此同时,韩成留下了韩信和张良重新整理军队后,也气喘吁吁的来到了项康面前,结果在高地看到少帅军已经大量过河,基本控制了颖水渡口,韩成当然又是作揖又是拱手,连声谢罪,也不断称赞少帅军的兵锋锐利,竟然这么快就基本抢渡成功。项康懒得理会韩成的阿谀奉承,只是直接问道:“请问韩王,刚才贵军发起总攻,不知是你的决定,还是听了别人的建议?” “是寡人族弟韩信的建议。”韩成答道:“适才信弟认为,我们前军吃紧,僵持下去必然会吃败仗,所以他建议发起总攻赌一把,寡人为了尽量替右将军你战退暴秦军队,就听从了他的建议。” 项康彻底无语,半晌才在心里说道:“最多二流水平,这样的韩信,我不要也罢。” 第一百九十章 砍手的冲动 抢渡颖水这一战,颖川秦军的表现其实也相当不错,除了正面击溃了韩军主力外,在少帅军的强大攻势面前也打得十分顽强,在西线楞是拼掉了将近一半第一波渡河的少帅军精锐,如果不是少帅军的第二轮抢渡军队及时冲上颖水西岸增援,首支过河的少帅军千人队差点就被秦军冲溃。 东线这边,体力下降的秦军前军被两翼杀出少帅军生力军冲乱后,颖川郡丞徐卫统领的秦军后军及时结成圆阵,顽强顶住了少帅军的冲击,也硬是把兵力占据优势的少帅军拖入了僵持对耗战,斗志之顽强,让项康都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不过没办法,实力悬殊还是太大了,总数有三万三千多人的少帅军不但在兵力方面占据绝对优势,作战经验更是甩开剿匪出身的颖川郡兵几条街,所以不管颖水西岸的秦军将士如何顽强作战,最终还是没能挡住少帅军强渡颖水,在付出一定伤亡后被迫撤回阳翟城内守城。东线这边也没能抗住少帅军的轮流冲击,圆阵溃散,士卒奔逃,足足被少帅军将士追杀出二十余里,兵力损失大半,再也没有力量威胁到少帅军主力的背后。 战斗结束后,少帅军主力迅速渡过颖水,立营于地势开阔的阳翟南门城外,韩成也厚着脸皮带着麾下的乌合之众渡过颖水,把营地建立在了少帅军的营地旁边,又在第一时间拉着张良跑到项康面前请求联手攻打阳翟城,并提出破城之后把城里的钱粮四六分成,厚颜无耻的想靠一帮乌合之众分走阳翟城里的四成钱粮。 考虑到自军无法携带太多粮草南征,项康并没有断然拒绝韩成的无耻苛求,不过项康也没有急着答应,仅仅只是向韩成说道:“韩王勿急,如何分配钱粮的事以后再说,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尽快拿下阳翟,等我们摸清楚了阳翟的具体情况,决定好了攻城的战术,然后再商量钱粮的事也来得及。” 知道项康不是心黑吃独食的人,韩成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这个时候,负责审问西岸俘虏的陈平回到了项康的面前,向项康奏报道:“右将军,俘虏的口供问出来了,阳翟战场上原先有四千出头的暴秦军队,我们渡河时拼掉了他们六七百人,估计阳翟城里还有三千五百人左右的守军。” 项康有些皱眉,因为阳翟城里的守军虽然不是很多,可也绝对不算太少,如果一味的只守不战的话,少帅军就算最终能够拿得下阳翟城,损失也肯定不会小到那里。旁边的周叔也说道:“右将军,敌人还有一战之力,我们最好尽快弄清楚阳翟的城防情况,看看具体该如何攻城。” 项康点头,很快就决定领着周叔和陈平等人亲自到阳翟城下探察敌情,现场了解阳翟的城防情况,旁边的韩成为了表现自己的联手诚意,也要求和项康一起同到阳翟城下勘探敌情,项康随口答应,很快就领了一队骑兵出营,打马来到了阳翟城下现场了解情况。 亲临城下勘探的结果依然让项康皱眉,因为颖川境内战乱不断的缘故,阳翟守军明显是花了大力气整修城防,疏浚了护城河,修缮加固了将近三丈的城墙,城门前还修筑了可以阻碍撞城车前进的照墙,甚是难以攻打,另外阳翟的北门还有颖水直接保护,仅有东西南三门可以受敌,这点又在无形中增加了少帅军的攻城难度。 “这座城不好打。”周叔也得出和项康相同的结论,说道:“如果正面强攻的话,我们一定得多造攻城武器,发挥我们的兵力优势连续攻打,不给城里的暴秦军队有喘息的机会,这样才有希望破城。另外我们最好还得放开西门,让暴秦军队有路可逃,这样可以减轻一些我们的攻城压力。” 项康不吭声,心里只是不断盘算着如何突出奇兵,用自己拿手的坑蒙拐骗出奇制胜,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阳翟城。而旁边的张良也终于逮到了在项康面前表现的机会,站出来提议道:“右将军,我众敌寡,我强敌弱,何不尝试遣使入城招降?对暴秦的颖川郡守高经晓之以理,恩威兼施,劝他主动开城投降。” “值得一试。”项康终于开口,说道:“一会我就派使者进城,劝高经看清时务,主动开城投降。” 也是凑巧,项康才刚决定尝试招降,阳翟城上就人头涌动,一行人突然从城内上到了阳翟南门城头,周叔眼尖,首先看到那群人中有人穿着郡守官服,忙说道:“右将军,高经上城了。” 项康努力去看城上情况,旁边的韩成却是迫不及待,才刚看清楚颖川郡守高经亲自上城,马上就说道:“正好,右将军,既然高经亲自来了,那我们干脆马上派人过去,到城下喊话,直接劝高经开城投降。” 项康也正想试探一下敌人对投降的态度,听了建议后马上点头,又问起什么人敢去城下直接劝降时,着急表现的韩成立即一指自己的太仆韩央,吩咐道:“韩央,你能说会道,你去试一试。” 韩成的太仆韩央有些胆怯,可是又不敢公然违背韩成的命令,只能是硬着头皮拍马上前,小跑到阳翟南门城下大声喊话,直接劝说正好上城的颖川郡守高经开城投降,可惜高经不但不听,还果断命令城上的秦军将士放箭射杀韩央,韩央赶紧拍马逃命,但两支羽箭还是先后射中了他的后背,疼得韩央放声惨叫,差点摔下战马,最后还是搂紧了马脖子才狼狈逃出秦军弓箭的射程之外,没有当场葬身在秦军的乱箭之下。 见此情景,韩成当然是暴跳如雷,大声吼叫道:“高经匹夫,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居然也敢对本王的使者放箭!等攻破了颖川城,寡人一定要把你们杀得鸡犬不留!” 中箭的使者不是少帅军的人,项康当然不象韩成那么气恼,仅仅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在城上破口大骂的高经,然后就随口吩咐道:“回去吧,招降没多大希望了,回去商量如何攻城。” 领着众人回到了少帅军营地后,项康先是在第一时间安排周曾组织人手,尽量赶造各种攻城武器备用,然后又向韩成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要韩成派遣军队,从当天开始每夜到阳翟城敲锣打鼓,伪造攻城假象,让城里的守军日夜不得安宁,二是要韩军主力担起负责填塞护城河的任务,从明天开始全力担土挑石,填塞阳翟东南二门的护城河。最后项康又承诺派遣军队掩护韩军填河,还有在破城后分给韩成四成钱粮。 项康这么安排自然是让韩军承担攻城的辅助任务,好在韩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手下的乌合之众想打蚁附战纯粹是给秦军送人头,马上就乖乖的一口答应。可是就在这时候,韩成的卫士又突然来报,说是劝降中箭的韩成族弟韩央因为伤势太重,没能抢救过来,刚回到韩军营地就咽了气,韩成闻报顿时放声大哭,发誓一定要为韩央报仇雪恨,项康也是唉声叹气,只能是好生劝慰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把痛哭流涕的韩成给打发走。 韩成走后,颇为疲惫的项康正打算稍做休息,不料帐外又有亲兵入报,说是被项康封为下大夫的叔孙通求见,还说是有重要的军情大事要向项康当面禀报,项康听了嘀咕,暗道:“那个马屁精能有什么重要的军情大事需要当面禀报?” 这里也顺便介绍一下叔孙通的情况,在彭城被看不起叔孙通的项梁打发到项康麾下任职后,亲自带着叔孙通去见项梁的项康骑虎难下,只能是随便给叔孙通封了一个下大夫的官职,让他帮着周曾处理一些军中杂务,其后叔孙通虽然也还算干得不错,可也一直没有什么太好的表现,项康又不是很喜欢他张口闭口就拍马屁的谄媚德行,所以也一直没让他参与军机大事,还差点忘了这个秦朝末年头号儒家败类的存在。 言归正传,虽然很是不喜欢叔孙通的为人,但叔孙通既然说了是有军情大事需要禀报,项康还是点了点头,同意召见叔孙通。然后也不出项康所料,才刚进到中军大帐,看到项康面带疲倦的倚在案几上休息,叔孙通马上就是满脸紧张的问道:“右将军,是不是身体不适?那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医工来给你看看?下官前日在濮阳寻访得一名良医,医术甚是精良,要不宣他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项康摇头,说道:“就是有点累,没什么地方不舒服。” “右将军,那你一定得好生休息,你可是我们的全军之主,千万不能累坏了身体,我们楚国的将士不能没有你的英明领导啊。”叔孙通迫不及待,又说道:“要不,让下官为你捏一捏脚吧,下官也懂一点医道,尤其擅长捏脚。” “不必了,不必了。”不愿让男人给自己做脚底按摩的项康赶紧连连摇头,然后又赶紧转移话题,道:“叔孙先生,你不是说有什么军情大事要向我禀报吗?是什么军情大事?” “禀右将军,下官要禀报的军情大事,是和我军如何拿下阳翟有关。”叔孙通慌忙拱手,说道:“下官建议,对于阳翟城里的暴秦军队,我军不妨采取恩威兼施的攻城策略,一边武力攻城,一边派遣使者入城,对暴秦军队晓之以理,劝他们顺天应人,主动放下武器开城投降,倘若此举得手,我军或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直接拿下阳翟坚城。” “如果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正累得厉害的项康苦笑,也懒得介绍刚才韩军招降使者已经被秦军放箭射死的情况。 “下官斗胆,觉得不妨一试。”叔孙通小心翼翼的说道:“下官不敢欺瞒右将军,下官在暴秦朝廷里担任侍诏博士时,曾经与阳翟城里的暴秦颖川郡守高经有过数面之缘,彼此还算熟识,有这层关系在,下官或许有希望替右将军你劝降成功。” “先生认识高经?”项康终于来了些兴趣。 “认识。”叔孙通点头,说道:“三年前他到咸阳述职,下官与他见过几面,还曾经一起同席饮酒,算是故交。” 言罢,叔孙通又迫不及待的拱手说道:“右将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官愿意亲自携带你的书信入城,去替你劝说高经主动开城投降,或许有把握可以成功。” “先生愿意亲自去入城劝降?你就不怕高经匹夫翻脸无情,对你不利?”项康更是惊奇,对动不动就拍乱马屁的叔孙通终于有些刮目相看。 “只要能为右将军效力,报答右将军的收容大恩,阳翟城就算是刀山火海,下官也愿意去替右将军走上一遭!大不了人头落地,下官何惧之有?!” 叔孙通回答得大义凛然,心里却嘀咕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老夫又和高经匹夫小有交情,危险不大,这个险可以去冒。” “叔孙先生,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可不是开玩笑。” 项康出言警告,然后才把高经让秦军射死韩成招降使者的事告诉给了叔孙通,然后很自然的,冷汗也象瀑布一样,一下子从叔孙通的额头上涌出,同时叔孙通心里还大声惨叫,“高经匹夫,原来你这个老匹夫这么狠啊!惨了惨了,老夫刚才把话说得太满,如果右将军真的逼着我进城去劝降你,我的老命还不得交代在你手里?!” 还好,项康并不是一个喜欢逼着帮凶走狗去白白送死的人,光是看到叔孙通脸上象下雨一样的冷汗,还有不由自主微微颤抖的身体,项康就知道这个马屁精是牛吹大了收不住口,也不忍心让他为难,便主动说道:“叔孙先生,要不这样吧,既然你和高经熟识,那你不妨修书一封,对高经好言相劝,劝他看清时务,尽快主动开城投降,我派人用箭射上阳翟城墙,然后看高经的反应再说。” 叔孙通如蒙大赦,赶紧连连点头答应,马上就坐到一旁提笔做书,写了一道花团簇簇的锦绣文章,以朋友身份对昔日旧友高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舌灿莲花的劝说高经主动开城投降,还表示说高经只要愿意,自己可以随时进城与高经共叙旧情,以示招降诚意。项康见了也还算满意,顺便就派了个人出营,用弓箭把叔孙通的书信射上阳翟城墙,然后就不再关心这事。 事情并没有完结,叔孙通的书信被射上阳翟城头后,很快就被送到了颖川郡守高经的面前,结果还没有把叔孙通的书信看完,对大秦朝廷忠心耿耿的高经就已经是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无耻小人!身为大秦的朝廷博士,不辅佐皇帝剿灭关外群贼就算了,竟然还敢投靠楚贼,劝本官向楚贼屈膝投降!卑鄙鼠辈,我誓杀汝!” 怒吼着,高经余怒难消,还一脚就踹翻了面前的案几,左右忙劝高经冷静,不要为了叔孙通这个卑鄙小人气坏了身体。然而高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又突然心中一动,忙又拿起了叔孙通的书信重新细看,而当看到叔孙通愿意随时进城与自己共叙旧情的这一节后,高经顿时就狞笑出声,道:“安排一个使者,明天出城去和楚贼联系,就说老夫愿意和叔孙通匹夫当面细谈信中大事,请叔孙通那个匹夫进城来和本官直接商议。” “郡守,你要和叔孙通逆贼当面商谈开城投降的事?”左右心腹大惊,完全不敢相信对大秦朝廷忠心不二的高经会说出这样的话。 “狗屁!”高经骂了一句脏话,狞笑说道:“老夫是要把叔孙通那个逆贼骗进城来,押上城头亲手处死,让我们的将士分食这个狗贼的血肉,宣示我们大秦将士与阳翟共存亡的决心!” 是夜,替项康执行骚扰战术的韩国军队再一次彻底激怒了高经,被鼓锣喧哗折磨得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的高经气急败坏之下,第二天一早就派遣使者出城,携带自己的书信前来少帅军营地,邀请自己深恨入骨的叔孙通进城当面商谈。 结果这么一来,秦朝末年的儒家头号败类叔孙通自然是陷入了绝望之中,虽说项康也对高经让叔孙通亲自进城商谈的要求有所怀疑,可少帅军文武却在背后极力劝说项康不妨一试,还暗示说就算有什么闪失也无关紧要,对少帅军主力来说完全是毫发无损,可一旦成功肯定是收益巨大。再加上高经派来的使者又说得十分漂亮,说什么高经思念旧友,希望能与昔日好友叔孙通把酒言欢,就好象真的已经动摇了一样,所以项康在思来想去后,只能是把这个皮球踢给叔孙通本人,向叔孙通问道:“叔孙先生,高郡守希望你亲自进城商谈投降大事,你可愿去?” 更多的汗水出现在了叔孙通的额头上,有心想说自己没有这个胆量去冒这个险,可又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再加上许多同僚就在旁边,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叔孙通更是没脸张口回绝。而更惨的是,高经派来的使者还在旁边补了一刀,道:“叔孙先生,你在给我们郡守的书信上,不是说你可以随时与我们高郡守共叙旧情吗?怎么我们高郡守现在请你进城,你又不愿意了?” “我有写过这一段话吗?”茫然回忆了一番,想去自己在劝降信上确实写过这么一段话后,叔孙通顿时有一种想把自己右手砍掉的冲动——怎么就这么贱,随手写了这么一段把自己逼入绝境的话? 叔孙通的怯懦模样还激怒了项康麾下目前脾气最不好的郦食其,极不高兴的开口说道:“叔孙先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竟然你说过这样的话,就要兑现你的承诺!不然的话,今后还有谁敢相信我们右将军派出的使者?” 无比怨毒的悄悄看了一眼郦食其,叔孙通无可奈何的张开嘴巴,颤抖着说道:“下官愿……,愿去。” ps:历史上刘老三与韩军联手攻打阳翟城,因为阳翟秦军顽强抵抗,城破后刘老三和韩军对阳翟实施了屠城报复。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叔孙先生 众目睽睽中,携带着项康送给大秦颖川郡守高经的礼物和劝降书信,秦朝末年的儒家头号败类、这个时代在全天下都扳指头数得着的超级马屁精叔孙通叔孙先生,神情坚毅的登上了秦军使者的马车,在几个弟子的朦胧泪眼中,带着少帅军文武将官的期许,也带着颖川百姓对和平的真切期望,缓缓行出了少帅军的营地大门,独自一人随同秦军使者前往阳翟城内,去与曾经有过杀使前科的高经当面商谈招降大事。 那一刻,叔孙先生的耳边,还仿佛回荡起了一曲著名的歌谣,“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叔孙先生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硬着头皮担起了这个重任,不过也还好,叔孙先生也没有过于吹牛,颖川郡守高经确实与叔孙先生相识,在咸阳时还曾经言谈甚欢,勉强可以算得上是故交,所以叔孙先生心里揣摩,觉得高经就算不愿主动开城投降,还让人放箭射死了韩军派出的招降使者,对自己这位老朋友也肯定不会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然后自己只要多说一些动听的好话,即便没办法说动高经投降,保住小命肯定问题不大。 也正因为如此,很擅长开溜的叔孙先生才没有在半路上冒险逃命,神情还算镇定的乘车进到了阳翟城,路上还早就想好了无数阿谀谄媚的好听好,准备一见面就送给老朋友高经哄他开心。 很可惜,叔孙先生想得太天真了,乘车进到了阳翟南门后,城门才刚关闭,两旁的秦军士卒就已经一哄而上,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把身材比较瘦弱的叔孙先生给揪下了马车,还马上把手腕粗的麻绳套到了可怜的叔孙先生脖子上,叔孙先生魂飞魄散,赶紧着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一名秦军百将站到了叔孙先生的面前,神情狰狞的笑着说道:“当然是奉高郡守的钧令,拿下你这个背叛大秦朝廷的无耻鼠辈,准备送你上路,让你去见我们阵亡的大秦将士了。” 秦军百将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秦军将士就已经纷纷狞笑了起来,在进城路上和叔孙先生有说有笑的秦军使者还狞笑得比谁都大声,叔孙先生则是脑袋一晕,差点没有当场尿了裤子,心中惨叫道:“完了!果然是陷阱,高经老匹夫坚持要老夫进城,果然是想把我骗进来要我的命。” 还算好,因为高经曾经一再交代要把叔孙先生押到自己的面前,由自己亲手解决叔孙先生这个背叛大秦朝廷的儒家败类,在场的秦军将士才没有把叔孙先生给当场撕了,不过在把叔孙先生押往郡守府的路上,愤怒的秦军将士还是少不得对叔孙先生拳打脚踢,让叔孙先生很是吃了不少苦头。而身娇肉贵的叔孙先生这会也来不及计较这么多了,脑海里盘算的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怎么办?应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老夫的小命?” 心中太乱也太紧张,直到被押进了郡守府,强行架到了满脸狰狞的高经面前,叔孙先生也没能想出什么靠谱的办法解决面临的危机,极度恐惧之下,叔孙先生还破天荒的忘记了自己拿手的马屁神功,没有一见面就滔滔不绝的恭维讨好高经。相反的,倒是高经首先开口,语气亲热的说道:“叔孙先生,三年多时间不见,先生别来可好?” 叔孙先生下意识的想双膝跪倒,拼命磕头哀求高经放过自己,可是感受到了高经身上的冲天杀气,还有看到两旁秦军文武的狰狞笑容,叔孙先生又马上明白,不管自己怎么号哭哀求也没用了,不择手段把自己骗来的高经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了。所以叔孙先生把心一横,索性答道:“托郡尊的福,在下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高经点了点头,神情更加狰狞的说道:“先生一切安好就好,一会本官把你押上阳翟城头,用小刀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的时候,先生肯定不会轻易断气,可以陪本官多玩一段时间。” 脑袋又是一晕,小刀还没割到身上,叔孙先生就全身生疼,心里还绝望惨叫道:“不会吧?老夫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对老夫这么狠?” 欣赏着叔孙先生强做镇定的神情,高经又狞笑问道:“差点忘了,叔孙先生你这次进城来见本官,是所为何事?” “为了救郡尊而来。”叔孙先生脱口回答,又补充道:“也为了救郡尊麾下的大秦将士而来。” “哈哈。”高经和在场的秦军文武全都笑出了声音,然后高经又问道:“那先生是打算如何救我,如何救阳翟城里的大秦将士?先生是不是想劝老夫象你一样的贪生怕死,主动开城投降楚韩贼军?” “当然不是!” 叔孙先生斩钉截铁的回答让高经愕然,再接着,脑海里已经完全一片空白的叔孙先生全凭本能直觉,语气镇定的大声说道:“在下虽然不才,也曾经是大秦朝廷的侍诏博士,久食君禄,身受国恩,怎么可能劝高郡尊你向楚韩逆贼屈膝投降?!在下若是这么做了,将来如何还有颜面去见龙驭上宾的大秦先皇?又有什么颜面存活在这天地之间?!” 万没想到叔孙先生会这么回答自己的问题,高经先是目瞪口呆,还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一拍案几怒吼道:“那你昨天怎么还写信劝本官投降?” “高郡尊,在下昨天如果不写那道书信,今天能有机会独自进城与你见面吗?”叔孙先生的回答再次让高经意外,振振有词的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昨天在下是想借口劝降,直接进城与高郡尊你见面的,无奈项康逆贼奸诈无匹,担心在下一去不返,不肯答应,在下被迫无奈,这才假意用书信劝降,先和高郡尊你取得联系,暗示郡尊你邀请在下进城商谈,设法摆脱项康逆贼的直接控制。” 言罢,叔孙先生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还好,郡尊你虽然误会了在下对大秦朝廷的一片忠心,却也将计就计,派遣使者把在下带进阳翟城里,在下这才没有白白辛苦一场。” 高经彻底傻眼了,旁边的秦军文武也是个个瞠目结舌,还有人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你还是我们大秦朝廷的人?” “在下本来就一直都是大秦朝廷的人!”叔孙先生回答得更加斩钉截铁,又说道:“之前关外群贼并起,在下担心家人和弟子的安危,返回鲁地老家,原意是想携带家人弟子加入大秦官军,辅佐鲁地的大秦官军剿灭贼寇,平定贼军,为大秦朝廷尽绵薄之力,无奈鲁地沦陷太快,在下也不幸被贼军俘虏,被迫假意从贼!但在下从没忘记过自己的大秦臣子身份,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大秦朝廷,一心只想找到机会逃出贼军,再次为大秦朝廷效力。” 说到这,叔孙先生还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半年多了,在下终于是等到这个机会了。” 高经和秦军文武嘴巴张得更大,不过在回过神来后,高经马上就冷笑说道:“先生的脾气真是一点没改,话永远都是说得那么漂亮,你该不会是见死到临头了,为了活命,才说一些时刻不忘大秦朝廷和不愿为逆贼效力的话吧?” “高郡尊,你可以这么怀疑,但你怎么不问一问你派去和项康逆贼联络的使者,刚才是什么情况?”叔孙先生很是冷静的反问道。 “刚才是什么情况?”高经疑惑着继续反问。 “刚才在贼军营中,项康逆贼并没有强行要求在下进城与郡尊你见面,而是让在下自行选择是否愿意冒险入城。”叔孙先生如实回答,又说道:“其实在那个时候,在下早就明白高郡尊你是误会了在下,以为在下是卖主求荣的无耻小人,想把在下骗进阳翟城里当众处死,为大秦朝廷除去在下这个叛徒。但在下为了能脱离贼军,为了能与高郡尊你见面,还是毅然答应进城与郡尊你见面,宁可冤死在郡尊你的刀下,也要争取与郡尊你见面的机会。” 再接着,叔孙先生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高郡尊,请你仔细想一想,如果在下是贪生怕死的无耻鼠辈,为什么不当众揭穿郡尊你的计划打算?为什么不拒绝入城?又为了什么要冒险来和你见面?难道在下就不怕你不肯相信在下对大秦朝廷的一片忠心,无辜惨死在大秦将士的手中?” 高经越听越是糊涂,下意识问道:“真有这事?” “郡尊,人证在此,请你直接问你的使者。” 叔孙先生向同来郡守府的秦军使者一努嘴,高经赶紧去看自己的使者时,秦军使者会意,忙答道:“禀郡尊,他没说假话,当时项康逆贼确实问了他是否愿意进城,并没有逼着他一定要进城。” 高经的神情终于有些放缓,旁边的秦军文武也低声议论,对叔孙先生的立场认定出现动摇,秦军使者则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他也没有立即答应,还是小人用话激他,贼军那边也有人要他兑现进城诺言,他才点的头。” “我那是欲擒故纵。”叔孙先生冷笑说道:“项康逆贼昨天就在怀疑我要求进城的真正目的,我如果答应得太爽快了,以他的奸诈多疑,怎么不可能怀疑我是想乘机逃出他的贼军?” 不知道叔孙先生当时的真正心中所想,秦军使者也没敢继续多言,高经则满腹疑惑的上下打量叔孙先生,半晌才说道:“光凭你一张嘴,本官如何能相信你没有说假话,不是为了活命才编了这些话来骗本官。” “郡尊没必要立即相信在下的话,在下现在已经身在阳翟城中,郡尊你可以把在下暂时打入囚笼,然后再细细查证。”叔孙先生十分冷静的说道:“倘若郡尊查出在下有半句虚言,马上把在下当众处死就是了,在下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言罢,叔孙先生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只要暂时别杀我就行,等右将军攻破了阳翟城,我就还有活命的希望。” 仔细一想发现叔孙先生的话也对,高经便也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本官可以慢慢查证你有没有说假话,不过你刚才口口声声说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进城与本官见面,是为了什么原因?” “高郡尊,在下刚才说过我来的目的了。”叔孙先生依然还是不经大脑,全凭感觉就直接说道:“我真的是为了救你而来。” “本官有什么需要你救的?”高经疑惑问道。 叔孙先生叹了口气,说道:“高郡尊,我太清楚你的脾气了,知道以你的正直性格,对大秦朝廷的不二忠心,不但肯定不会屈膝向楚韩贼军投降,还一定会死守阳翟到底,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但在下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和阳翟城里的大秦将士白白送死,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设法进城,准备向你禀报贼军实情,让你可以早做打算,找到生路。” “贼军到底是什么情况?”高经忙问道。 “很强,强到了高郡尊你无法想象的地步。”叔孙先生神情严峻的说道:“项康逆贼的兵力不但多达三万三千余人,兵力是高郡尊你的数倍,实战经验也远在我们大秦阳翟守军之上,武器装备精良,精兵强将不计其数,曾经不止一次的击败兵力比他们更多的大秦关外主力,即便是我们大秦的上将军章邯遇上了项康逆贼,也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高郡尊你和大秦的阳翟将士虽然有城池可守,但项康逆贼一旦发起攻城,阳翟还是肯定无法避免被楚贼攻破的厄运,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侥幸可言。” “项康逆贼就这么厉害?”高经将信将疑的问道。 “在下不敢有任何虚言。”叔孙先生郑重回答,又说道:“郡尊一定还记得三川郡的李由李郡尊,他已经算是能征善战了吧?曾经在荥阳以三万军队困守孤城,力抗张楚的数十万贼军而城池不失,可是他统兵南下遇到了项康逆贼后,却是屡战屡败,最后被迫困守外黄,也被项康麾下的贼军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攻破城池,不幸以身殉国,麾下的大秦将士也几乎全部战死。” “高郡尊,请容在下说句大胆的话。”叔孙先生又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不妨扪心自问,你觉得你的用兵治军,可赶得上坚守孤城数月之久的李郡尊?你麾下的大秦将士,可及得上李郡尊麾下的三万大秦三川郡兵?李郡尊尚且不是项康逆贼的敌手,你麾下的数千大秦将士,又能在项康逆贼的面前坚持得了多久?” 高经默默无语,半晌才说道:“大不了象李郡尊一样以身殉国,报答朝廷对我的大恩罢了。” “郡尊千万不能如此想。”叔孙先生慌忙阻止,说道:“李郡尊不幸战死,我们大秦朝廷已经痛失一根栋梁,如果高郡尊你也有什么意外,我大秦朝廷岂不是又要痛失一根中流砥柱?颖川群龙无首,我们大秦的颖川官民将士又还能有什么指望?为了大秦朝廷,也为了颖川的大秦臣民和将士黎庶,郡尊你一定得保住你的有用之身,这样郡尊你才有机会统领颖川将士东山再起,收复我们大秦沦陷的国土城池啊!” 没有人希望白白送命,高经也不例外,听了叔孙先生的劝说心中触动,难免神情有些茫然,叔孙先生察言观色,赶紧又说道:“高郡尊,在下认为,惟今之计,郡尊你最好还是当机立断,乘着贼军没有包围城池,赶紧率领阳翟城里的大秦将士弃城突围,暂时避开贼军锋芒,待重整兵马重新壮大了军队之后,然后再来找贼军报仇不迟。” “你想劝本官弃城突围?”高经惊讶问道。 “这是阳翟大秦将士的惟一生路,也是在下千方百计进城来与郡尊你见面的真正目的。”叔孙先生正色说道:“贼军势大,困守阳翟孤城,郡尊你和阳翟城里的大秦将士必然难以幸免,高郡尊你如果遭遇不幸,颖川便会群龙无首,进而就有可能全郡沦陷。所以高郡尊你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赶紧率军突围,保住军队,也保住我们大秦颖川将士东山再起的希望!” 说完了,叔孙先生又飞快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道:“也保住老夫活命的希望,只要你一突围,老夫马上就乘乱开溜。” 很可惜,叔孙先生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漂亮,高经却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盘算了片刻就说道:“先生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但阳翟乃是颖川郡治,城中粮草军需极多,绝对不能轻易放弃!本官也早就在大秦将士面前许下诺言,要于阳翟共存亡,绝对不能为了活命机会,提前率军突围!本官心意已决,不管贼军如何势大,都一定要死守阳翟到底!” “哈哈哈哈哈哈!” 叔孙先生的反应再次让高经和秦军文武意外,听了高经的决绝之言后,叔孙先生不但没有继续再劝,反而还放声大笑,神情慷慨的说道:“高郡尊就是高郡尊,果然一点没变,和我意料的一样,你果然不愿弃城突围!不过没关系,在下自打决定进城的那一刻开始,也早就做好了与阳翟共存亡的决心!请高郡尊放心,守城期间,郡尊但凡有什么差遣,在下一定全力效劳!最终能够守得住阳翟当然最好,如果实在守不住,在下也一定和我们大秦将士慷慨赴死,挺着胸膛去见我大秦先皇!” 见叔孙先生说得慷慨,高经倒也点头,还让人解开了叔孙先生身上的绳索,吩咐道:“叔孙先生请坐,把你知道的楚贼军情尽量告诉给我,让本官看一看我们该如何应对项康逆贼。” 终于获得了高经一点信任的叔孙先生慌忙答应,然后在坐下后,叔孙先生为了活命,当然是毫不客气的把少帅军的军情卖了一个底掉,如实介绍了少帅军的编制构成情况,都有那些战将能打,那支军队最难对付,那支军队相对来说比较弱小,甚至还当场画了一份少帅军的营地草图,标注了少帅军的驻防情况,粮草军需的囤积位置,还有项康的中军大帐和寝帐是在什么地方。 也还别说,叔孙先生的爽快出卖还真让高经对他疑心大减,逐渐开始相信他真的是身在楚营心在秦,对大秦朝廷的耿耿忠心从来没有过动摇,尤其是在发现叔孙先生亲手画的少帅军营地草图,与秦军斥候探察发现的情况完全一致后,高经更是彻底相信了叔孙先生是真心想要回归大秦朝廷的温暖怀抱,还让人取来了酒肉,亲自设宴款待叔孙先生。 事还没完,酒菜上好后,又向叔孙先生仔细了解了一番少帅军的内部情况,看着叔孙先生提供的少帅军营地草图,高经还颇为遗憾的说了一句,“可惜项康这个逆贼防范得太紧,得手的把握很小,不然的话,我们大秦军队倒是利用先生你提供的这份图本,冒险出城偷袭楚贼的营地,出奇制胜扭转阳翟战局。”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了高经这句话后,叔孙先生的眼珠子一转,突然离席下拜,向高经拱手说道:“高郡尊,如果你信得过在下,那在下倒是有一计助你破敌,为你创造偷袭楚贼营地的机会。” “先生有什么计策?”高经好奇问道。 “请让在下重返楚贼营地。”叔孙先生开门见山,然后说道:“在下回去后,就说郡尊你已经被在下说动,心里已经开始动摇,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还需要时间考虑,劝他继续设法招降。项康逆贼听了在下的话,肯定会掉以轻心,疏于防范,然后郡尊你今天晚上就可以突出奇兵,偷袭贼军营地,杀乱贼一个措手不及!此举倘若得手,不但阳翟可保,我们大秦军队甚至还有可能一战破敌,擒杀项康逆贼,为我无数大秦将士报仇雪恨!” 旁边的秦军文武大哗,对叔孙先生的这个建议议论纷纷,高经却是不动声色,盘算了良久才起身走到叔孙先生的面前,拔出了宝剑指住了叔孙先生的咽喉,紧盯着叔孙先生的眼睛,冷冷问道:“叔孙先生,你该不会是替项康逆贼来诱我出城,落入他的陷阱吧?” 叔孙先生的眼神十分无奈,还是发自肺腑的那种无奈,缓缓解开了衣襟,露出了赤**膛,说道:“高郡尊,你如果是这么怀疑在下,那在下真的是无话可说,也只能是请你随意处置。” “但在下可以对着我们儒家先师孔丘的牌位发誓!”叔孙先生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在下是真心想要助你破贼,不惜牺牲性命要帮你得到破敌机会!倘若在下有半句虚言,天下儒者共弃,孔丘先师不容!敢请孔丘先师催使鬼神,让在下死于戈戟,死后化为血泥,尸骸不存!” 大声发完了毒誓,叔孙先生又在心里嘀咕道:“孔丘先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句话可是你说的,学生我为了逃出阳翟城才发了这个誓,也是秉承你的教导,效仿你当初在陈蔡发誓不回卫国,脱离了危险就马上跑进卫国,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孔老二:……,你能不能学我一点我的好?还有,你提我发誓反悔的事干什么?嫌知道的人还不够多?) 一直紧盯着叔孙先生的双眼,见叔孙先生的目光镇定,毫无游离惊慌,又见叔孙先生发了这样的毒誓,再加上偷袭劫营的事是自己首先提起,并不是叔孙先生主动提出,高经逐渐下定了决心,然后突然抛下了手中宝剑,向叔孙先生先生拱手拜倒,沉声说道:“既如此,那就辛苦先生重返贼营,冒险去替本官诓骗贼军。” 叔孙先生长松了口气,忙向高经顿首,无比郑重的说道:“请高郡尊放心,在下一定不辱使命。”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没有白等 “下官叔孙通,见过右将军,请右将军颁下令旨,将下官立即推出帐外斩首!” “叔孙先生此言何意?你冒险进城去与暴秦军队谈判,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有功无过,本将军为了什么要把你处死?” “下官不敢欺瞒右将军,暴秦的颖川郡守高经邀请下官入城商谈开城投降的事,其实只是一个陷阱,下官进城了之后,立即就被高经手下的暴秦士卒捕拿,高经老贼还要把下官押上阳翟城头当初戮死(肢解),用下官的鲜血,祭奠他所愚忠的暴秦朝廷。” “有这等事?那先生你是如何回来的?” “这也正是下官要向右将军请死的原因,下官不怕死,能为右将军尽忠而死,下官更是死得其所,虽死犹荣,但是为了能给右将军你继续效力,继续辅佐右将军推翻暴秦,重兴楚国,下官又不甘心就此甘心,迫不得已,下官只能是颠倒黑白,在高经老贼面前说了许多诛心之语,诈称说下官是被迫投入右将军你的帐下,心中依然思念暴秦,还说了一些对右将军你十分不敬的话,这才骗得高经老贼信以为真,将下官释放出城。” 也还别说,叔孙先生还真是一位坦荡直率的道德君子,侥幸拣回一条小命回到了少帅军营地后,叔孙先生没有半点的犹豫,马上就把自己在高经面前扯的弥天大谎如实奏报了项康,还连自己在背后对项康说的不敬之语也没有隐瞒,老实交代了让项康知道。结果也很叔孙先生意料的一样,为人十分通情达理的项康果然没有介意这样的小事,还没等叔孙先生说完就挥手说道:“没事,小事一桩,只要先生你能平安回来,在背后说几句对我不敬的话能算得了什么?” “谢右将军开恩,但下官还犯了一件重罪,不能不向右将军禀报,下官为了取信于高经老贼,胆大包天,还把我军营地的驻防图画给了高经老贼。” 叔孙先生依然忠厚诚实,又主动承认了自己出卖少帅军重要军情的罪行,结果项康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旁边的周曾、陈平和郦食其等人也脸色有些变黑,不过还好,叔孙先生又马上报告说自己这么做也是有所图谋,想乘机引诱高经出兵偷袭少帅军的营地,让少帅军可以布置圈套伏击出城秦军,然后才介绍了自己妙计得逞的情况,说高经已经上当受骗,决定在今天晚上出兵劫营,请项康早做准备,在晚上全歼出城偷袭的阳翟秦军。 很自然的,听到了这情况,正在担心强攻坚城损失太大的项康当然是喜出望外,赶紧说道:“还有这等好事?快,叔孙先生,把这件事的详细经过仔细说说,越仔细越好。” 遵照项康的吩咐,叔孙先生这才把事情的相信经过仔细陈述,连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都毫无遗漏,项康听了当然更是欢喜,拍案说道:“倘若暴秦军队今夜真的出城劫营,那么先生你可就为我们立下大功了,本将军一定要重重的封赏你!” 叔孙先生慌忙道谢,可惜旁边的周曾和陈平等人却是眉头紧皱,与叔孙先生同为儒生的郦食其还直接说道:“右将军,这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高经老匹夫身为一郡之尊,怎么可能轻易听信叔孙先生的一面之词?还会被他的三言两语打动,草率决定在今天晚上冒险出城偷袭我们的营地?老夫担心,高经或许是在欲擒故纵,假装中计。” “老匹夫,老夫是挖了你家的祖坟,还是把你的儿子丢进了水井里,怎么偏偏总是和我做对?之前逼我进城冒险,现在我立功回来,又怀疑我的功劳真假?” 叔孙先生心中大怒,只是畏惧项康就在现场,不敢立即发作出来。不过还好,项康并没有因为郦食其的担忧而抹杀叔孙先生的功绩,还微笑说道:“郦先生所言极是,高经老贼确实有可能是在欲擒故纵,假装中计,不过没关系,这点影响不大。” 言罢,项康还立即派人去宣周叔来见,然后不一刻,周叔来到了中军大帐后,项康才刚把情况说完,周叔马上就大喜说道:“好机会!不管暴秦军队是不是假装中计,会不会欲擒故纵,这都是我们乘机破敌的大好机会。” “周将军此言何意?”郦食其甚是诧异的问道:“如果暴秦军队是假装中计,那么今天晚上他们劫营肯定是假,别有图谋才是真,我们无法料知敌人举动,又那来的乘机破敌的大好机会?” 项康和周叔一起笑了,然后周叔才微笑着说道:“先生放心,我们不需要提前知道暴秦军队的真正意图和举动,我们只需要暴秦军队出城就行。强弱悬殊,只要我们提前有了准备,暴秦军队就是玩出一百个花样,到了我们面前也注定是白白送死!” 郦食其愕然,周叔则是迫不及待,马上就向项康说道:“右将军,韩国兵马遵从你的命令,晚上要到阳翟南门和东门城下敲动鼓锣,惊扰城上守军,暴秦军队如果出城夜袭,就肯定不会走南门或者东门出城。北门外地势狭窄,出兵不变,夜袭道路也比较遥远,暴秦军队走阳翟北门出城的可能也不大,惟有走阳翟西门出城对暴秦军队来说最方便,我们应该针对这点提前布置战术,确保我们能歼灭暴秦军队的出城兵马。” 项康笑笑,神情狰狞的大力点头,说道:“大不了白等一夜,但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 郦食其的担心是对的,虽说一时冲动,采纳了叔孙先生提出的建议,决定冒险出城偷袭少帅军的营地,可是派人把叔孙先生送出了城后,高经兴冲冲的召集秦军众将讨论偷袭战术时,一名比较冷静的秦军将领还是提出了质疑,说道:“郡尊,光凭贼军使者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决定偷袭劫营,是不是太冒险了?” “郡尊,末将也觉得过于弄险。”另一名比较冷静的秦军将领也说道:“虽然那个叔孙通口口声声说他仍然忠于大秦,可是人心隔肚皮,谁敢保证他是为了活命才临时瞎编的鬼话?如果真是这样,他回去又把实情告诉了项康逆贼,项康逆贼提前布置了圈套等我们去钻,我们的劫营军队岂不是要陷入险境?” 两名部将的话总算是让高经恢复了一些冷静,仔细琢磨了许久后,高经心里还不由有些打鼓,因为高经也不敢担保叔孙通是不是在骗自己,可是又盘算了片刻后,出于面子,还有不愿错过这个惟一能够保住阳翟的机会,高经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不必担心,叔孙通是我的故交,他那人我清楚,是绝对不会甘心和乱贼同流合污的,而且他还已经立下了重誓,绝不可能食言反悔。” 言罢,高经还又说道:“这个机会我们也绝对不能错过,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如果我们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一举破敌,彻底扭转战局,僵持下去,阳翟迟早会被楚韩贼军攻破。所以这个险我们必须得冒,必须得乘着乱贼暂时疏虞防范的机会,和楚韩贼军拼一个你死我活,这样我们才有机会保住阳翟,保住我们的军队。” 见高经坚持,两名秦军将领也不再反对,只是又进言道:“郡尊,既然如此,我们最好是把劫营军队分为两队,前队负责偷袭贼军营地,后队负责接应,如果情况不对,也可以立即撤回城里守城。” 这样的谨慎建议高经当然不会拒绝,当下高经与秦军众将很快就商定好了劫营战术,决定在晚上出动两千军队走阳翟西门出城,偷袭位于阳翟城南的少帅军营地,兵分前后,前队五百人负责偷袭少帅军的营地大门,如果进展顺利,后队再尾随入营扩大战果,如果进展不顺,或者少帅军提前有所准备,那么后队主力立即撤回阳翟西门回城,前队则从东门迂回到北门入城,以此吸引少帅军的追兵,避免主力遭到重创。 战术决定好了以后,秦军也很快就做好了夜战准备,然而随着天色的渐渐全黑,高经心里却逐渐打起了退堂鼓,不止一次的打算放弃夜袭计划,把所有兵力全部用于守城。但还是那句话,这的确是阳翟秦军反败为胜的惟一机会,如果错过,等实力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少帅军做好了攻城准备,正式发起全面强攻,阳翟秦军还是注定逃不过城破兵败的下场,所以高经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咬牙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出兵,冒险赌上一把大的。 “孔丘先师,请一定要保佑你的弟子叔孙通言而有信,帮我暂时稳住了项康逆贼,给我争取到一举破敌的机会。今天晚上如果成功,本官一定禀明皇帝,请皇帝多多重用你的儒家弟子。” 默默向孔老二祷告了一番后,二更三刻时,年过五旬的高经亲自披挂,带着两千秦军将士从阳翟西门出城,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摸向了位于阳翟城南的少帅军营地。结果也还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跑到城下敲锣打鼓骚扰一番的韩军小队都是在阳翟的南门和东门城外活动,秦军的行踪便没有被他们察觉,前后相距里许距离的秦军队伍一前一后,很是顺利的摸到了灯火不多的少帅军营外。 三更梆子敲响的时候,潜伏在少帅军营外的秦军前队立即动手,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摸到了少帅军的大营门前,尽量不发出声响的抬起门闩,小心放在地上打开营门,结果还是在营门被推开的时候,倚在门旁睡觉的少帅军哨兵才醒转过来,大喊大叫着冲进营内,同时拼命敲响铜锣报警,秦军前队大喜,立即一起大吼着冲进了少帅军的营内,还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少帅军的粮草囤积位置。 见此情景,后面的秦军将士当然是无不大喜,迫不及待的请求高经立即下令冲锋,高经却十分冷静,说道:“不能急,看看情况再说。” 高经的冷静挽救了秦军的后队主力,他的话音未落,少帅军的中军营地里就已经是无数战鼓一起擂动,犹如天崩地裂,而再接着,少帅军前营两侧也马上杀声大起,左右各有一支军队杀出,象潮水一般的涌向秦军前队,秦军前队见了大惊,慌忙喊叫着拔足逃命。后面的高经也是脸色苍白,想都不想就大吼道:“中计了!快撤!” 秦军后队慌忙掉头,高经赶紧掉转马头间,还没忘了大声问候自己的旧友叔孙通,疯狂咆哮道:“叔孙通小儿,老夫一定要亲手宰了你这个无耻小人!” 更让高经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秦军后队才刚开始逃命,少帅军的西营大门就已经在夜间打开,一队少帅军骑兵打着火把策马冲出,呐喊着向北杀来,高经大惊,只能是赶紧大吼道:“快!快!快!快回西门!” 也还好,漆黑的夜色掩护了秦军后队的行踪,少帅军营里的战鼓声和前营的喊杀声也掩盖了秦军后队发出的声音,没打火把的秦军后队这才没被少帅军骑兵迅速发现,还靠得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撤退到了阳翟西门的附近。然而就在秦军后队连滚带爬的冲向城门时,跑在最前面的秦军士卒却突然象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有贼军!” 书中说明,此前为了确保歼灭秦军的出城军队,项康提前安排钟离昧率领了两千军队在天黑后出营,借着夜色掩护迂回到了阳翟的西门外远处埋伏,不打火把更不派斥候探察敌情,尽量避免暴露行踪,还是在听到少帅军营地里响起战鼓才奔赴阳翟西门,切断秦军的回城道路。结果这一手也果然收到了奇效,慌不择路的秦军后队一头撞上刚刚才来到阳翟西门城下的钟离昧军,顿时就被少帅军拉入了近身混战。 这个时候,听到喊杀声的少帅军骑兵也已经追到了近前,从背后猛冲秦军后队,秦军将士军心慌乱,兵力又处于下风,很快就被少帅军将士杀得七零八落,无数士卒被迫跳下护城河,在寒冬季节泅水过河逃命,不甘心就此送命的高经也同样脱去铠甲,跳进冰冷刺骨的护城河中,泅水逃向护城河对岸。然而钟离昧麾下的少帅军将士也同样疯狂,不顾城墙上的秦军将士疯狂放箭落石,硬是从桥梁上冲过了护城河,到护城河对岸去追杀秦军士卒,铁了心要在城外尽量消灭敌人,以减轻攻城阻力。 高经的运气比较好,在混乱中泅渡过河后不但没被少帅军士卒立即堵住,还很快就抓住一根从城上放下来的绳索,缒上了城墙逃命,可惜绝大部分的秦军将士却倒了大霉,不是被少帅军直接砍死在护城河岸边,就是在上城时被少帅军将士用长矛戳死,被少帅军的战戈直接拽下城墙,继而被乱戈啄死,只有三四十人能向高经一样的幸运,可以靠绳索帮助逃下城墙。 护城河对岸的秦军将士下场更惨,好些人直接被少帅军骑兵的马蹄踩成了肉酱,更多的士卒则是被少帅军砍死捅死剁死,而且逃也没用,在外围游走的少帅军骑兵只要是看到秦军士卒逃出战场,马上就冲上来用长矛招呼,纵马来回践踏,原本可以在守城中发挥巨大作用的秦军将士惨叫不绝,少帅军将士则是吼声不断,红着眼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反倒是秦军前队的情况还要好一些,按照原定计划,秦军前队逃出少帅军营地后,马上就连滚带爬的从东门迂回逃命,还在奔逃中无意中撞到一支执行骚扰战术的韩军小队,吼叫着把许多韩军砍倒捅翻,取得了这次夜袭战的惟一战果,也一直没有被少帅军追兵迅速追上,大部分得以成功逃到了阳翟北门附近。 但也只是到此为止,虽说距离遥远,秦军能够迂回到阳翟北门逃命的希望不大,可是手中兵力充足的项康还是派遣了一千军队北上,提前埋伏到阳翟北门的附近,所以秦军前军依然还是没能躲过被少帅军当道拦截的厄运,同样是被少帅军前后夹击,几乎遭到全歼,只有不到三十人侥幸靠着绳索帮助逃上城墙,秦军的守城力量也因此遭到了重创。 强弱过于悬殊,胜负没有任何悬念,项康只是下达了一道总攻命令就没再关心过战事进展,还十分放心的中军大帐里打盹补觉,天色微明的时候,当少帅军众将先后回到项康面前交令时,项康也只是问斩获多少这惟一重点,得知了自军将士几乎全歼了出城秦军,秦军将士逃回城里的士卒寥寥无几,项康才轻松一笑,说道:“很好,这下子我们攻城的时候肯定可以轻松许多了。” 但也有烦人的事,天色全明的时候,韩成和张良过营拜会项康,除了向项康道贺之外,又在话里话外不无埋怨,责怪项康没有提前向他们知会消息,让他们也提前做好准备,可以在昨天的夜战中拣些便宜。项康无奈,只能是苦笑说道:“韩王,张叔父,其实昨天晚上的这个机会我根本没有把握可以抓到,没有通知你们,也是不想让你们象我们一样白辛苦,有可能白等一夜。” 言罢,项康这才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给了韩成和张良,又明白说道:“虽然我做好了伏击准备,但我也做好了白辛苦一场的心理准备,因为我不敢担保高经老匹夫会不会在事后后悔,觉得过于冒险临时放弃夜袭计划,根本就没有任何把握,不想让你们也象我们一样的白等,所以才没知会你们。也真没想到我们能有这样的运气,居然真的把暴秦军队骗出了城。” 韩成和张良一起无语,也不得不佩服项康的运气,瞎几把派出的使者瞎几把胡说八道一通,竟然能够把阳翟秦军忽悠得主动出城送死。然后在恭维了一番项康的洪福齐天后,韩成又极不甘心的说道:“右将军,昨天晚上的夜战,寡人麾下的将士运气不好,一支屯队不小心撞上了暴秦军队的败兵,被他们杀了一十六人,另外阳翟的暴秦军队又射杀了寡人的太仆韩央,与我们韩国将士仇深似海,攻城的时候,还请右将军答应,让我们韩军将士担任攻城先锋,首先发起攻城,为我们牺牲的将士和韩央太仆报仇雪恨。” 知道韩成是想尽量表现一下,以免在瓜分胜利成果时没脸开口,不过韩成既然主动请求担任炮灰,项康当然不会拒绝,马上就点头说道:“没问题,到时候就辛苦韩王的麾下将士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理念不合 遭到重创的阳翟秦军依然选择放弃,在少帅军故意放开了西门道路的情况下,已经只剩下一千六百余人的阳翟秦军还是毅然选择了坚守到底,一边再次派人北上,向三川郡的秦军求援,一边组织城内百姓参与守城,为了弥补人手不足,还把阳翟城里的绝大部分青壮妇女都征召入伍,单独编制成军,参与守城作战。 除此之外,为了让城内百姓最大限度的奋勇抵抗,高经还采纳了麾下官员的建议,让人阳翟城内大肆宣扬,说是少帅军和韩国军队攻破了阳翟城后,要把城里所有百姓全部屠杀,不管男女老幼都不放过。阳翟百姓信以为真,恐惧之下益发坚定了死守决心,心甘情愿的为阳翟秦军充当战场炮灰。 也正因为如此,用了三天时间准备好了充足的攻城器械后,少帅军只能是按照原订计划发起正面强攻,韩国军队也倾巢出动,带着他们打造的攻城武器加入战斗。 按理来说,少帅军与韩军联手作战,还准备同时向阳翟的东南两门发起进攻,应该是两支军队各自负责一个战场,然而韩军的实力毕竟太弱,不但战斗力比较差,兵力也不到万人,很难担起独当一面的重任,所以项康和韩成早早就议定,决定将兵力混合使用,由少帅军担起压制掩护和攻城主力的任务,韩军担任攻城先锋,负责首先冲击城墙,为少帅军打开进城道路。 安排了郑布、丁疾和郦商三将负责攻打阳翟东门后,攻城战事很快展开,举着长盾上前的少帅军将士很快就在护城河旁排列起了大量的临时工事,掩护弓弩手躲在盾后放箭压制城上守军,然后六十余架投石机列队上前,同时向阳翟的东南两门城上投掷石块,远程打击秦军守兵,秦军将士不甘示弱,坚决与弓弩还击,与少帅军将士对射对砸得不亦乐乎,不断出现双方士卒中箭伤亡的情况。 大约半个小时后,乘着少帅军的远程攻击已经大量牵制了城上守军的机会,自告奋勇担任攻城先锋的韩军开始动手,韩信和王喜二将各领一支韩国军队,推着云梯车和撞城车大步上前,同时进攻阳翟城门和外侧护城河已经被填平的河段,军队里还携带了大量的飞梯,准备在开路的同时直接发起蚁附战。 也还别说,为了能在少帅军手里多捞一些好处,装备比较粗劣的韩国军队在这一战中还打得颇为有声有色,飞梯直接蚁附,云梯车即便被秦军的火箭火把引燃也继续咬牙前进,撞城车队更是顶着冰雹雨点般的箭矢落石,十分艰难的绕过照墙,无比顽强的逼近城门,前仆后继,即便先后三架撞城车都被大石砸碎,第四架韩国军队的撞城车依然还是毫不犹豫的继续上前,拼命冲击阳翟城门。 可惜韩国军队也只能做到这步,意志顽强的阳翟守军见招拆招,用火箭和火把接连烧毁了韩军的两架大型云梯车,又抬着撞木接连撞翻韩军飞梯,把无数的羊头石和灰瓶砸向攀梯登城的韩军士卒,咬牙顶住韩军猛攻的同时,还给韩军士卒造成了相当不小的伤亡。 见此情景,为了尽量替卖力作战的友军分担压力,项康又果断增派了长盾手和弓弩手上前,用更加密集的羽箭掩护友军进攻,无奈秦军过于顽强,韩军一直都被死死挡在城下,即便偶尔有士卒侥幸冲上城墙,也很快就被拥有局部兵力优势的守军迅速消灭,始终无法占据城头阵地。 再接着,让项康意外的事发生,见自军士卒久攻不下,一直被项康留心注意的韩信竟然亲自上阵,带着韩军士卒加入蚁附战,可惜韩信的这个举动却让项康益发的大失所望,暗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代兵仙韩信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明明预备兵力充足,有的是时间从容攻城,怎么还亲自上阵打蚁附战,就不怕运气不好一支流矢就要了你的小命?这算那门子的大将之才?” 韩信的亲自上阵并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即便在一定程度上鼓舞起了韩军士气,韩军将士仍然还是没能冲上城头,依然还是被牢牢挡在城下,同时韩军后续投入的两架大型云梯车也燃起了冲天大火,才刚越过被填平的护城河就先后报废,无法起到攻城作用,伤亡也更加大增。 毕竟本钱太薄,又提心吊胆的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见自军还是没有希望破城,旁边的韩成只能是厚着脸皮向项康说道:“右将军,寡人麾下的将士已经激战了一个多时辰,体力下降得厉害,伤亡也实在太大,能不能……,能不能让他们撤下来休息一下?” “撤下来吧。”项康大度点头,说道:“韩王的将士已经尽力了,只是守军过于顽强,所以才没能得手,韩王的将士能打到这个地步,我也非常满意了。” 韩成松了口气,赶紧命人敲响金钲,召回自己麾下的军队,结果听到鸣金声音,久攻不下的韩军将士当然是长松了口气,赶紧扔下残破的攻城武器,抬着伤兵快步撤退,城上的秦军将士则是欢声如雷,兴奋庆祝自军挡住敌人的第一次强攻。 秦军将士的欢呼声音很快消失,因为韩军还没撤回本阵,三千少帅军就已经携带着更多的攻城武器越阵而出,在少帅军大将龙且的率领下再次冲向阳翟南门,而更让秦军将士震惊的是,少帅军的飞梯都已经大量冲过护城河了,远处的少帅军投石机依然还在投石不止,冒着误伤同伴的危险继续投石,不惜代价的掩护同伴蚁附攻城。 这一手在战前项康就已经明白知会了全军将士,说是自军的投石机在蚁附战时继续投石,是肯定会误伤不少少帅军士卒,但如果放弃投石,城上守军肯定能砸下更多的石头灰瓶,给少帅军将士造成更多的伤亡,所以与其暂时闲置投石机,不如一直投石不断,在心理和生理上同时打击城上守军。 项康这一手果然收到了令人满意的效果,顶着自军投石机和城上敌人同时砸来的石头,少帅军将士很快就把飞梯接连搭上了阳翟城墙,迅速攀登攻城,而城上的守军被少帅军将士的胆气所夺,在气势方面明显处于下风,反击不再那么猛烈,少帅军将士仅第一次冲锋,就有勇士成功冲上了城墙。 项康这几天的运气也明显比较好,当少帅军的大型云梯车进入了射程范围之内后,守军放出的火箭也明显不如之前那么密集,显然是之前消耗过大,还没来得及补充到位。率军攻城的龙且见机会难得,便又果断投入了剩下的另一架云梯车,全力争取打开稳定的登城道路。 与此同时,东门战场上的少帅军也已经出手,资历比较浅的郦商求得郑布和丁疾同意,率领军队发起第一波攻城,还把手里的两架云梯车全部投入战场,铁了心要抢到破城首功。 战事也因此彻底进入了白热化,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和喊杀声中,少帅军的飞梯接连不断,反复不舍的搭上阳翟城墙,无数的少帅军勇士踏梯冲锋,也不断有士卒成功冲上城墙。四架云梯车也顶着守军匆忙射出的火箭和投掷的火把顽强前进,逐渐靠进阳翟城墙,逼得秦军只能是动用预备队上城助战,少帅军的投石机则乘机疯狂投石,把不长眼睛的石块砸向敌我交织的城墙战场,给人群过于密集的守军士卒造成了极大死伤。 首先取得突破的是少帅军龙且所部,第一架云梯车虽被秦军迅速补充到位的火箭和火把烧毁,可是第二辆云梯车却乘着前车大量吸引火力的机会,成功冲过了护城河,在起火不多的情况下靠上了阳翟城墙,打开了一条相对比较稳定的登城道路。 看到这一情况,秦军上下当然是一片大哗,不顾一切的把石头火把砸向已经靠上城墙的云梯车,少帅军将士则是欢声如雷,推车将士飞快踏梯而上,龙且也果断率领手里的预备队发起冲锋。而项康也是毫不犹豫,马上命令周叔率军出阵,携带更多的攻城武器冲击阳翟南门。 项康或许不需要多此一举,龙且带着所部后队才刚冲到阳翟城下,推动云梯车前进的少帅军士卒就已经有二三十人冲上了阳翟城头,牢牢占据了一片城头阵地,再等猛将龙且提着钢铁打成的砍刀冲上城墙后,城墙上的秦军将士更是再无一人能是他的对手,被龙且和他身边的少帅军勇士杀得是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后面的少帅军勇士乘机大量冲上城墙,占据了面积更大的城头阵地。 “胜负已定!”周曾说出所有少帅军将士的心声,道:“暴秦军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把我们的登城将士赶下城墙了,我们拿下阳翟,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话音未落,阳翟东门那边也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音,同时一面少帅军的军旗也出现在了阳翟东门城上,很明显郦商那边也已经登城得手,看到了破城曙光。 见此情景,少帅军阵中当然是欢声更盛,少帅军文武也是人人面带微笑,项康身边的韩成和张良却是羡慕嫉妒恨,张良还忍不住对项康说道:“右将军麾下的将士,果然是越来越厉害了,才半个时辰左右,竟然就能先后冲上阳翟的东门和南门,和当初在淮泗战场上的表现比起来,强了绝对不止一倍两倍。” “还不是一战一战历练出来的?”项康微笑说道:“打了这么多仗,优胜劣汰,剩下来的将士当然是想不长进都难。” 张良无奈的叹了口气,很是遗憾自己交友不慎,和项伯那位极品走得过近,导致自己没能在项康开创淮泗根基时发挥什么作用,错过了给自己乘机培养一支精锐军队的机会——不然的话,韩国军队何至于在颖川战场打得这么艰难,迟迟打不开大的局面? 后悔无用,为了乘着这个机会多捞一些好处,张良只能是又对项康说道:“右将军,胜负已定,我们大王的军队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与其闲置浪费,不如让我们提前移师到阳翟西门和北门,堵住暴秦军队的逃命道路,确保你能尽量歼灭阳翟城里的暴秦军队。” 已经成功冲上了城墙,继续围三缺一显然已经没有必要,看在张良的面子上,项康便也随口答应,让韩国军队去截杀秦军败兵,缴获秦军败兵的随身财物和武器。结果韩军走后,周叔统领的少帅军将士也很快把两架大型云梯车搭上城墙,更多的少帅军将士冲上城头,占据了更多的城头阵地,城上守军则军心慌乱,已经开始向城内逃命。 接下来的战斗再无悬念,成功的先后占据了东南两门的城头阵地后,城下的少帅军将士很快就撞开了城门,直接杀入了城内,守军士卒四散奔逃,还自己打开了西北两道城门逃命,颖川郡守高经见大势已去,在郡守府内号哭了一番后直接自刎殉国,少帅军将士大量入城,迅速夺占了粮仓武库等重要设施。 这时,被现代教育洗脑的项康当然已经去令少帅军各部,要少帅军将士允许敌人放下武器投降,并且不得随意杀害秦军俘虏。然而命令下达下去没过多久,少帅军斥候突然飞马来报,说是韩国军队在阳翟西北两门城外疯狂屠杀出城逃亡的阳翟百姓,还连已经放下了武器投降的秦军士卒都不放过,项康闻报大怒,道:“还有这种事?亚叔,晁直,你们暂时替我指挥全军,我亲自去看看情况!” “右将军且慢!”陈平慌忙阻止,说道:“安全起见,带上我们的骑兵一起去。” 项康仔细一想也是,便立即命令灌婴统领骑兵保护自己同去阳翟西门城外,陈平不敢放心,也骑上了马随项康同来西城。结果到得现场一看,阳翟西门城外果然已经是尸横遍野,躺满了阳翟百姓和秦军士卒的尸体,兴高采烈的韩军士卒不但四处追杀出城逃命的阳翟军民,还已经直接冲进了城里杀人放火,韩成的旗阵旁边,则还有好几十名衣衫不整的年青女子在大声号哭,并且堆起了一堆刚抢来的包裹财物。 这时,见项康突然赶来,吃人嘴软的韩成已经领着张良和韩信主动过来迎接项康,还一见面就满脸笑容的说道:“右将军,来得正好,刚才寡人的将士抓到了一些出城逃命的女子,其中有几个还长得不错,请右将军尽管挑选,带回去侍侯你的起居。” “不必了!”项康断然拒绝,又一指西门城外满地的尸体,愤怒说道:“韩王,你这是什么意思?阳翟城里的黔首黎庶有什么错,他们都已经出城逃命了,为什么还要对他们下这样的毒手?” “一些平民,右将军用得着这么在意吗?”韩成疑惑反问。 “平民难道就不是人?”被现代社会人道主义教育洗脑得十分严重的项康更是大怒,问道:“没有平民耕种纺织,辛苦劳作,我们这些贵族吃什么穿什么?没有平民当兵服役,我们那来的士卒组建军队,为我们冲锋陷阵?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阳翟应该是韩国的旧都,阳翟的平民黎庶也是韩国的子民,你身为韩王,不思为你的子民造福就算了,怎么还要对他们下这样的毒手?!” 受的教育完全不同,韩成被项康训得彻底傻了眼,半晌才喃喃的说道:“他们是韩地的子民不假,但他们任由暴秦军队驱使,帮暴秦军队守城,杀了我们的攻城将士,所以他们就该死……。” “放屁!”项康骂出脏话,吼道:“暴秦军队的刀架在脖子上,他们敢不听暴秦军队的驱使?如果给暴秦军队帮忙就该死,那全天下曾经向暴秦朝廷纳税纳粮的平民黎庶岂不是都得该死?我们这些曾经被迫成为秦人的六国之后也全部该死?!” 韩成彻底无话可说,旁边的韩信却是大为不满,站出来握拳说道:“右将军,请你对我们大王说话客气些!” “想动手?”注意到韩信紧握的拳头,项康马上就冷笑说道:“想动手的话,本将军奉陪到底!” 项康还没把话说完,身后平民出身的灌婴、杨喜和无数少帅军骑兵就已经握紧了武器,冷笑着把凶狠目光瞪向韩信和韩成等人,张良一看情况不对,忙站出来打圆场,拱手作揖的说道:“右将军,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怒,千万不要动怒,这事是我们不对,的确是我们不对。” 言罢,张良又赶紧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道:“大王,这事也是臣下的不对,臣下忘了向你禀报,右将军宅心仁厚,从来就不喜欢滥杀无辜,即便是暴秦军队的士卒将领,只要是放下了武器投降,右将军也通常不会追究,所以在右将军的帐下,还有着很多投降的秦军将官,普通士卒,甚至还有许多关中秦人。都怪臣下没有提醒你这点,这才导致了右将军对你的误会。” 乘机向韩成和韩信接连使了几个眼色后,张良又转向项康说道:“右将军,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们的大王,主要是有许多的暴秦士卒混在阳翟平民的人群里逃出了城,我们大王下令拦截,这才误伤了这么多无辜平民。” “误伤?”项康余怒难消,冷哼道:“可我怎么看到的是,你们的军队根本就不分青红皂白,不管是平民还是暴秦士卒都见人就杀?还抓了这么多女子准备享用?” “误会,真的是误会。”张良硬着头皮继续扯谎,说道:“既然右将军看不惯,那我们改就是了,我这就请大王颁下令旨,不许士卒滥杀无辜。” 项康又冷哼了一声,然后才说道:“还有那些女子,也放她们回家。” “没问题。”张良一口答应,说道:“放,马上就放。” 言罢,张良又象杀鸡抹脖子一样的对韩成连使眼色,韩成无奈,只能是立即下令放人,又下令禁止滥杀无辜,项康则得寸进尺,又令自己带来的骑兵上前,领了那些女子离开现场,以免韩成等人秋后算帐,拿那些无辜的女人出气,最后才怒气冲冲的带着少帅军骑兵离开西门战场。 “呸!伪君子!” 这是项康走后,韩成说的第一句话,张良则是目送着项康离开的背影,心中暗叹,“心肠倒是够好,可惜不知道什么叫慈不掌兵,迟早要在这方面吃大亏。” 与此同时,陈平也向项康说道:“右将军,恐怕这也是我们和韩成联手打的最后一仗了,有了这样的冲突,韩成他们肯定绝对不会愿意再和我们联手。” “我也不想再和他们联手。”项康答道:“我们奔袭关中,最重要的就是争取民心支持,不把所有的关中秦人逼到我们的对面,如果带上了这样的友军一起作战,肯定只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说完了,项康又向那些哭哭啼啼的女子一努嘴,向陈平吩咐道:“先生一会多费点心,让人好生安慰一下她们,务必让她们知道是我顶着她们的韩王把她们救出来,然后再放她们回家。还有刚才的事,也要在民间尽量散播,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学生明白,请右将军放心。”陈平含笑答应,又奸笑说道:“右将军,看来你这次奔袭关中,绝对不是只为了灭秦这么简单,还有更大的目的啊。” 项康笑而不语,可是想到张良刚才的反应,项康心中不由又有一些遗憾,心道:“看来我和张良真的是有缘无分,有了刚才的事,他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我走了。不过没办法,我总不能为了讨好他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韩成那帮人滥杀无辜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得而复失 事情并没有因为韩成下令滥杀无辜而结束,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得知韩军士卒仍然还在阳翟城里杀人夺财,项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命令少帅军将士直接出手阻止,对于不听劝告者,当场格杀! 十几个韩军士卒因此葬身在少帅军将士刀下,少帅军和韩军还因此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如果不是张良及时出面阻止,冲突还差点演变成大规模的火并。接着韩成、韩信等人一是理亏,二是知道自军不是少帅军的对手,也只能是采纳了张良的建议,忍气吞声的处置了一些肇事者,把军队撤出城外,无比窝火的一再让步。 更让韩成和韩信等人怒火冲天的还在后面,极不客气的接管了阳翟城后,少帅军除了张榜安民和严格禁止劫掠民财外,很多士卒又在阳翟民间大肆宣扬项康阻止韩军士卒滥杀无辜的义举,还有逼着韩成释放被劫民女的善行,导致无数不明真相的阳翟百姓对项康和少帅军感恩戴德,争先恐后的主动出钱出粮,犒劳远道而来的少帅军伪君子。 对此,一心想要重建韩国的韩成当然是万分警惕,立即就向张良问道:“司徒,项康小儿这是什么意思?这么拼命的收买韩地民心,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会不会这个小儿想鸩占鹊巢,在韩地自立为王?” 不知道项康的心中打算,张良也难免有些怀疑项康这么做的目的,可是眼下韩军也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少帅军翻脸,张良也只能是安慰道:“大王放心,项康不是这样的人,当初他亲手打下了淮泗富庶之地都没有自立为王,还把土地城池和军队兵权一并交给项梁,怎么可能垂涎破败凋零的韩地?” “万一呢?”韩成不放心的说道:“万一他转了性子怎么办?我可是听说,他把淮泗之地交给了项梁后,项梁不但不领情,还故意对他有些打压,他吃过一次亏,怎么可能愿意重蹈覆辙?还有,他可是明白说了,他出兵南下是为了开辟第二战场,围魏救赵为楚国主力分担压力,如果他决心在我们韩国的国都阳翟赖着不走,把阳翟当做他的立足地,我们如何能拿回阳翟?” 心里也有这样的担心,张良不敢吭声了,半晌才说道:“大王,要不这样吧,我带一份礼物去见项康,借口感谢他替我们夺回旧都,乘机试探一下他的目的打算,然后我们再见机行事。” 韩成马上点头同意,立即准备了一份厚礼,让张良带了过营拜会项康,打着感谢少帅军替韩国军队夺回旧都的旗号试探项康的态度。然而让韩成意外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张良就重新回到了韩军营地,满面笑容的向韩成说道:“大王,项康已经明白对臣下说了,他的军队在阳翟只打算休整几天,然后就要继续南下,到时候他会把阳翟城交给我们,不会在阳翟留军驻守。” “这么爽快?”韩成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问道:“真的假的?他就没提任何条件?” “大王放心,他没有提任何条件。”张良摇头,又说道:“而且臣下也认为不假,他爽快答应的时候,他的几个亲信周曾、陈平等人全都没有吭声,很明显是早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不然的话,那些人肯定不会让项康轻易许诺。” “就这么爽快?”韩成依然还是万分担心,说道:“项康小儿该不会是在行缓兵之计吧?想暂时稳住我们,等他在阳翟站稳了脚跟再想办法赖着不走。” 以这样的小人之心度项康的君子之腹,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韩成当然是茶饭不思,成天都是提心吊胆,还采纳了韩信的建议,让军队外松内紧,时刻防范项康突然翻脸动手,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不过也还好,在阳翟仅仅只是休整了三天时间后,项康就派郦食其过营告诉韩成,说自军在今天就要出发南下,还已经把答应给韩成的四成钱粮留在了阳翟城里,让韩成准备派人接收。 还是得到了这样的准信,韩成才总算是把提到了嗓子眼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还赶紧带着张良等人出营给已经在拔营的少帅军送行。可是让韩成妒忌万分的是,当他来到现场后,无可计数的阳翟百姓竟然纷纷跑到了少帅军营外,哭着喊着哀求项康和少帅军留下,说什么都舍不得军纪严明的少帅军离开。 被逼得没有办法,项康只能是亲自出面安抚阳翟百姓,解释说自军南下是要去征讨暴秦军队,没办法在阳翟长期驻扎,但阳翟百姓依然不听,哭喊声音还更加巨大,还有很多的百姓直接哀求道:“右将军,你在我们这里称王吧,只有你当了韩王,我们韩地的黔首平民才有好日子过。” 志向远大的项康断然拒绝,表示说韩成才是韩地之王,可是阳翟百姓又无比愤怒的纷纷喊道:“他算那门子的大王?他如果是韩王,怎么会纵容他的军队到处杀人放火,拿我们阳翟的黔首平民不当人看?右将军,我们只希望你当我们的大王。” 听到这样的喊声,韩成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对项康的嫉妒也彻底成了嫉恨,然后再看到无数阳翟百姓跪在项康的面前恳求项康称王时,韩成还无比火大的直接转身,领着随从直接返回自己的营地,不想再看自己的民心尽被项康收买的情景。张良无奈跟随,回头去看被百姓包围的项康时,张良的心中还不由有一些惆怅——张良之前去替韩成试探项康对阳翟的态度时,项康可是乘机邀请过张良与自己一起南下,还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招揽张良的意思,矢志复秦的张良虽然没有答应,却也难免有些遗憾错过了能够在项康帐下大展拳脚的机会。 对韩成来说还好,项康最终还是断然拒绝了阳翟百姓的恳求,坚持带着少帅军将士出发南下,阳翟百姓依依不舍,足足把少帅军将士送出了十几里路,韩成则马上领兵入城,接管了被少帅军主动放弃的阳翟城。 事情还没完,重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韩国王宫,郁闷了许久的韩成心情才刚开始转好,张良等韩国贵族也在激动哭泣的时候,暂时替韩成掌管军队的韩信突然飞奔到了韩成的面前,未及行礼就大声说道:“大王,大事不好了,我军斥候急报,有一支暴秦军队突然从新郑方向赶来,距离阳翟已经只有不到三十里!” “什么?!”韩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问道:“暴秦军队的兵力大概有多少?” “暂时还不清楚,但至少在两万以上!” 韩信的回答让韩成目瞪口呆,也让张良等人难以置信,纷纷问道:“怎么可能?颖川境内,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暴秦军队?暴秦军队是从那里来的?” “暂时也不清楚。”韩信再次摇头,说道:“只知道领兵替他们引路的是被楚军打跑的暴秦颖川郡丞徐卫,臣下怀疑,徐卫匹夫身后的暴秦军队,有可能是从三川方向来的。” 韩成和张良等人再次瞠目结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韩成还如梦方醒的咆哮道:“明白了!难怪项康小儿会这么爽快就把阳翟交给我们,原来他早就知道暴秦军队已经在向阳翟杀来,不想和暴秦军队正面硬拼,所以马上就带着他的军队走了,留下我们给他当挡箭牌,让我们替他们牵制暴秦军队。” “是巧合?还是项康故意为之?”事情太巧,张良也难免有些怀疑,好在张良十分冷静,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只是赶紧说道:“大王,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些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马上组织军队守城,不然的话,等暴秦军队杀到了城下,我们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韩成慌忙点头,赶紧命令韩信去统领城外的军队全部移驻城内,同时烧毁少帅军之前留下的颖水浮桥,封锁渡口,给韩军准备守城争取时间。张良则又向韩成进言,建议韩成立即派人向还没有走远的少帅军求援,韩成却愤怒说道:“没这个必要!而且派人去了,项康小儿也一定不会回来!他故意不告诉我们暴秦军队已经从新郑杀来的消息,摆明了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怎么可能还会回头增援我们?这一场仗,我们自己打!” 韩成等人严重低估了秦军的行军速度,太阳还没有落山,北来的秦军就已经赶到了颖水渡口,接着让韩军上下气爆肚皮的是,不但颖水东岸的阳翟百姓争先恐后向秦军提供渡船,很多颖水西岸的民船也纷纷过河,主动帮助秦军渡过颖水,同时还向秦军报告了少帅军主力已经南下的重要消息,担任秦军先锋的颖川郡丞徐卫也是一个极有勇气的人,硬是在当天傍晚就发起了抢渡,并且成功杀散了守卫渡口的韩国军队,拿下渡口控制权迅速搭建浮桥,为秦军主力打开了过河道路。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韩军细作才确认了秦军主力的确是从三川郡赶来的秦军杨熊所部,兵力为一万八千余人,另外再加上徐卫手里还有四千左右的军队,总兵力超过二万二千,是韩军兵力的一倍以上。好在韩军已有城池可守,秦军主力也还来不及赶造攻城武器,所以韩成、张良和韩信等人也没有过于慌张,只是抓紧时间加固城防,准备长期久战。 不擅长战术的张良再一次低估了秦军的能耐,通过当地百姓主动提供的情报,得知韩军是在今天才进驻城内,立足为稳,又知道阳翟的东南两门都被少帅军在此前攻城时破坏,新换上的临时城门远远不够坚固,经验丰富的秦军老将杨熊当机立断,在当天晚上就带着秦军主力渡过了颖水,还仅凭一些临时赶造的飞梯,还有几根连树皮都来不及剥去的撞木,在黎明前就向阳翟东西两门发起了进攻。 更让韩成等人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秦军才刚开始攻城,阳翟城内就接连升起了火头,数量众多的城内百姓自发的组织了起来,向城门内部发起冲击,接应秦军攻城。暴跳如雷的韩成赶紧派人了解情况时,这才知道自己的军队在今天入城后,很多士卒控制不住冲动,向当初支持少帅军收拾韩军的城内百姓实施了报复,干出了不少奸淫掳掠的事,彻底激怒了阳翟百姓,所以阳翟百姓才宁可再当大秦子民,也不愿让军纪败坏的韩国军队长期在阳翟盘踞。 知道这一情况也已经晚了,韩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强,军心大乱下士气更是下滑严重,看到城中火起的秦军将士则是士气大振,很快就在阳翟百姓的接应下撞开了不够坚固的临时城门,大举杀入城内,立足未稳的韩军毫无斗志,稍做抵抗就纷纷逃离了城门战场,任由秦军汹涌入城,韩成和韩信等人无奈,也只好是带着还能控制的军队匆匆从西门出城逃命,接管阳翟还没超过十二个时辰,就被迫放弃了这座韩国旧都。 逃出了阳翟城并不代表着就可以获得安全,见韩军逃出城外,矢志报仇的颖川郡守徐卫在第一时间带着颖川秦军杀过来拼命,韩军上下无心与战,马上就撒腿逃命,还不做任何考虑的直接逃向少帅军离去的方向,秦军紧追不舍,把韩军杀得大败,韩成和韩信等人也不敢歇步,连滚带爬的只是南逃,期间也不用张良进言,韩成就厚着脸皮派遣快马前行,请求少帅军回师接应。 也还好,携带着大量粮草军需南下的少帅军并没有走太远,才刚到正午时分,收到消息的项康就匆匆派遣少帅军骑兵回头赶来接应,替韩军败兵暂时挡住了秦军追兵,秦军追兵也怕少帅军主力回头,才刚看到少帅军的旗帜就果断停止了追击,给了韩成等人逃出生天的机会。然而即便如此,韩成身边还是只剩下了不到三千的残兵败将,几乎被秦军一战打回原形,粮草辎重也丢了一个精光。 再接着,再一次来到项康的面前时,韩成、韩信和张良等人当然是要多灰头土脸有多灰头土脸,要多无地自容有多无地自容,项康、周曾和陈平等人却是个个莫名其妙,稀里糊涂,才刚问明白了韩成等人的惨败经过,马上就都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向我们求援?我们带着粮车走得不快,这点你们应该知道啊?” 韩成和韩信等人没脸回答这个问题,惟有张良硬着头皮答道:“右将军,我们大王也是一片好意,觉得有阳翟坚城可守,挡住暴秦军队肯定不在话下,也不愿耽搁你们的南征大事,所以就没有派人向你们求援。” “韩王,张司徒,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郦食其也很不客气的说道:“但我们这下子也算是被你们坑苦了,阳翟丢得这么快,暴秦军队又拿到了我们留给你们的粮草军需,有了足够的粮食可以和我们长期周旋,我们再想从容发起南征,就再没那么容易了。” 韩成和韩信等人更加不敢吭声,张良却是连连拱手谢罪,项康却是长叹了一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步,说什么都晚了,大王,要不这样吧,我再分给你一些粮草,你去攻打其他的韩地城池立足。” 韩成和韩信等人欲哭无泪,低声商议了一番后,韩成还突然向项康双膝跪倒,哀求道:“右将军,都是小王无能,也都是小王的错,但小王求你了,千万别扔下我们不管,三川郡的暴秦军队已经杀进了韩地,我的主力又元气大伤,这个时候如果不跟着你的大军行动,别说是三川郡的暴秦主力了,就是颖川的暴秦余部我们也应付不了。小王厚颜,求你带着我们的军队南征吧。” 韩信和张良等韩国文武也纷纷向项康跪下哀求,项康无奈,也只好说道:“大王既然一定要跟着我们南征,那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我要收编你剩下的军队,而且把你的军队彻底打散,重新整编。” 韩成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右将军,小王保证,今后一定会严格约束士卒,绝对不会再闹出在阳翟那样的事,这可以了吧?” “不行,没得商量。”项康断然拒绝,说道:“如果让你的军队继续保持原来的编制,和我们一起行动,麻烦只会要多少有多少,安营立寨的时候还更麻烦。所以大王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交出兵权,让我收编你的军队,二是我给你一些粮草,我们各走各的。” 韩成无奈,只能是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智囊张良,张良犹豫了一下,说道:“右将军,那你能不能答应,在机会恰当的时候,让我们的大王再领一军,返回韩地重建韩国?” “张叔父果然是对重建韩国念念不忘啊。”项康无奈苦笑,然后才说道:“可以,只要时机恰当,我可以给韩王一些兵马,让他返回韩地重建韩国。” 知道项康信用的张良松了口气,忙向韩成使了一个眼色,韩成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项康的随行条件,项康满意点头,当即命令韩军队伍就地解散,彻底打散后分别补充进少帅军各部,不给韩成在自己军队里搞小山头的任何机会。然后还是在完成了军队整编后,项康才忽然回过神来,心道:“怎么回事?韩信和张良这等于是暂时投入了我的帐下,为我所用了啊?稀里糊涂的,张良、韩信和陈平怎么都被我给凑齐全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被雁啄眼 虽说少帅军如果立即回师阳翟,乘着秦军同样立足未稳,未必没有迅速再次夺回阳翟的希望,但少帅军的决策层只是稍一商议,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再回头去浪费时间,一致认为应该继续南下,引诱实力不及自军的三川郡秦军远离坚城,然后再设法歼灭胆敢从三川郡境内追来的敌人,消弭背后隐患。 当然,项康和少帅军文武都不知道的是,统领三川郡兵的秦军老将杨熊其实根本就不愿意南下来和少帅军拼命,而是招架不住章邯的命令逼迫,硬着头皮来追少帅军,不得已而为之。 两天时间后,携带着大批粮草军需的少帅军主力顺利抵达颖阳城郊,后方也果然传来了斥候急报,说是杨熊和徐卫联手统兵追来,项康果段命令军队停止前进,立营于颖水西岸,准备先解决了后方追兵,然后再决定是否花时间攻打颖水东岸的颖阳县城。然而让项康颇为意外的是,探得少帅军停止前进后,已经追到二十里内的秦军追兵竟然马上掉头,主动后撤了五六里的距离,占据了险要高地建立营地。 “杨熊匹夫挺谨慎的啊。”项康微笑说道:“知道正面硬拼不是我们的对手,就干脆来一个步步为营,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暴秦军队或许是想抓住我们渡河的机会发起突袭。”颇通军事的郦食其分析道:“我们如果要想攻打颖阳,就必须要先渡过颖水才能发起攻城,我们的军队渡河的时候首尾不能呼应,杨熊匹夫的机会就来了。” 项康点点头,也是这个怀疑,接着稍一盘算后,项康又向少帅军众文武问道:“各位,你们觉得有没有必要攻打颖阳城?” “右将军,下官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投降过来的苑陵县令余缺抢着回答道:“张楚王起事的时候,颖阳曾经被他的军队攻占过一次,青壮男子也几乎都被征召入伍,其后暴秦军队夺回颖阳时,败走的张楚军队在城里放了一把火,烧毁了城里大部分的房屋街道,后来韩王起兵复韩,也曾经打下过一次颖阳,把城里的军需粮草抢了一个精光。几经战乱下来,颖阳城里早就是破败凋零,即便强攻拿下,也肯定是得不偿失。” 遥遥眺望了一番明显带着战火痕迹的颖阳县城,项康又点了点头,当场打消了渡河强攻颖阳的念头,然后向自己在军事方面最信得过的周叔吩咐道:“周将军,辛苦一趟,带些骑兵去看看北面暴秦军队的情况,看看我们能不能回头强攻拿下暴秦军队的营地。” 周叔一口答应,立即领了一队骑兵出营,轻骑北上去探察秦军营地情况,可是到得了现场仔细一看时,周叔却不由有些皱眉,原来秦军老将杨熊胆量虽然不大,一直都不敢和少帅军正面硬拼,军事经验却十分的丰富,选择的营地位置甚是险要,极是难以攻打,同时又东倚颖水,水源有可靠保障,少帅军如果掉头来攻的话,即便是周叔都不敢说自己有把握能够强攻拿下秦军的营地。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回到项康的面前时,周叔只能是如实陈述,并且建议项康继续南下,把杨熊所部诱到对少帅军有利的战场去展开决战,项康当然信得过周叔的判断,马上就点头同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却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杨熊派遣使者过营来拜会项康,要向项康当面呈递杨熊的亲笔书信,项康闻报大奇,立即同意接见。 不一刻,秦军使者被领到了项康的面前,除了向项康呈上了杨熊的亲笔书信外,还双手献上了一对玉壁,无比恭敬的说道:“右将军,我们杨将军赶走韩贼光复阳翟后,闻知你在攻打阳翟时,不但制止韩贼滥杀无辜,还赦免了所有的大秦守城士卒,活人无数,杨将军他十分感动,特派小使携带玉壁一对送给将军,以此答谢右将军对阳翟军民的活命大恩。” “杨将军真是客气。”项康笑笑,说道:“既然这是杨将军的一片盛情,那本将军也不客气了,来人,把礼物收下。” 左右亲兵答应,立即替项康收下了杨熊的礼物,项康也这才打开杨熊的亲笔书信细看,见杨熊在信上只是对自己极尽吹捧,好话说尽,一个劲的感谢自己制止韩军在阳翟滥杀无辜,其他再没有什么重要内容。项康看了也不动声色,只是顺手把杨熊的书信递给陈平和周叔等人传看,又和秦军使者闲聊了几句,打听得杨熊今年已是年过五旬,还有南下追击全是因为章邯的命令逼迫。 再接着,项康借口需要给杨熊准备回书,把秦军使者打发下去以酒肉款待,然后才向已经看完书信的陈平和周叔等人问道:“怎么看?” “象是右将军你一贯的风格。”陈平笑嘻嘻的说道:“又是示好又送礼物,骗敌人掉以轻心,然后再突出奇兵,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项康大笑,对杨熊的班门弄斧甚是嗤之以鼻,然后才问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当然是将计就计。”周叔说道:“假装上当,反过来用麻痹杨熊匹夫,引他出兵来突袭我们的营地,用伏兵收拾他。” 项康早就是这个打算,当然马上点头,可是让项康和周叔有些为难的是,此时天色已经微黑,秦军使者已经很难带着项康的回信尽快回到秦军营地,引诱杨熊出兵偷袭自军营地,同时项康和周叔也不敢担保杨熊会把使者当再弃子放弃,不等使者回营就连夜发起偷袭。所以项康和周叔稍做商量后,只能是决定外松内紧,今夜先谨守营地,安排一支精锐军队随时应变,等过了这个晚上再尝试诱敌。 项康和周叔是在白折腾,一整个晚上别说是来偷袭的秦军队伍了,就连耗子都没有看到一只,不过项康也没有放弃,第二天一早就让秦军使者带着自己的回信返回秦军营地,在信上还故意语气骄傲,劝说杨熊率领秦军投降自己,装出已经彻底看不起杨熊的样子。同时一边让军队秘密准备夜战,一边在颖水河上搭建浮桥,佯装要渡河攻打颖阳。 是夜,为了确保全歼来袭之军,项康花了大力气布置伏击圈套,除了在营地里布置埋伏外,又在营外也布置了两路伏兵。可是让项康吐血的是,又是一个晚上过去,营外竟然还是不见半个秦军的影子,反倒是一些少帅军将士因为在冬天里露宿野外,被寒风冻得喷嚏连天,鼻涕不断。 事情到了这步,项康当然不愿再和杨熊这么干耗下去,很快就决定拔营南下,继续向襄城开拔,引诱秦军离开有利地形发起决战。可项康还是低估了杨熊的耐心和谨慎,少帅军继续南下后,整整一个白天过去,杨熊都躲在易守难攻的营地里按兵不动,还是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时,项康才收到探报,说是杨熊终于率军追来。 襄城距离颖阳不是,携带着大量粮草的少帅军走得虽然不快,可还是在当天傍晚时就抵达了汝水河畔的襄城城下,然后仔细了解了襄城情况后,项康依然还是决定放弃攻打同样残破不堪的襄城小邑,立即动手搭建浮桥,准备抢在杨熊所部追上自军时渡过汝水,免得又被杨熊缠住。 项康又一次因为杨熊而白折腾,次日上午开始渡河时,为了防范秦军乘机发起突袭,项康不但在汝水北岸部署了精锐军队保护渡口,还亲自率领后军为主力殿后。可是杨熊率领的秦军追兵依然还是不紧不慢,小心翼翼的向南开拔,还是在少帅军全部渡过了汝水时,杨熊才催促秦军加快前进,在同一天的傍晚赶到了汝水北岸,还马上捣毁了少帅军故意留下的渡河浮桥,然后才在汝水北岸立营休息。 见此情景,项康也懒得再和杨熊浪费时间,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军队大摇大摆的继续南下,杨熊则依然还是一副缩头乌龟的模样,先是再三确认了少帅军已经走远,然后才慢腾腾的渡河南下,遥遥尾随着少帅军南下,还依然立营必占险要,时刻防范少帅军掉头杀来,所谓的追击完全就象是礼送少帅军出境。 杨熊的缩头乌龟战术终于让项康生出轻敌心理,对遥遥尾随的秦军追兵不再那么警惕重视,四天后,当少帅军主力抵达了昆阳城下时,因为没有正面强攻的必要,项康仍然还是决定绕城而过,直接杀向隶属于南阳郡的叶县,周叔也没有反对。然而就在少帅军将士继续南下的时候,张良却突然来到了项康的面前,颇有些畏缩的向项康问道:“右将军,外臣斗胆问一句,你是不是从没有到过叶县?” “没有,第一次来,怎么了?”项康随口反问道。 “果然如此。”不擅长战术的张良还是底气明显不足,很是小心说道:“右将军,外臣知道你用兵如神,百战百胜,绝对是当世的顶级名将。但外臣还是觉得,你绕过昆阳直接攻打叶县,是有些过于轻敌大意了。” “为什么?”项康疑惑反问,又说道:“叔父有话请直言,你应该知道,我是个闻过则喜的人,不是那种听不进逆耳忠言的人。” “那外臣就冒昧了。”张良稍微挺直了一点身体,说道:“右将军,你没到过叶县,不知道那里的地理情况,叶县的西面是山高林密的七峰山,东面是老金山和支锅山等连绵群山,左右相距不过十余里,同时叶县的东面还尽是湖泊沼泽,十分难以攻打。”(秦朝的叶县位于现在的舞安市保安镇。) 说到这,张良顿了一顿,然后又接着说道:“眼下我们并不知道叶县那边的具体情况,倘若南阳的暴秦军队早有准备,在叶县部署了重兵守卫,当道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杨熊匹夫率领的暴秦军队又从背后杀来,我军腹背受敌,岂不是要落入险境?” 张良的话还没有说完,擅长战术的项康就已经脸色微变,赶紧去看旁边的周叔时,周叔也是满脸的严峻,说道:“右将军,末将也从没到过叶县,如果叶县的地形真是象张司徒介绍的一样,我们绕过昆阳直接进兵叶县,是有些过于弄险。” “传令全军,立即停止前进,立营休息。”项康顺口吩咐,又说道:“多派斥候细作,南下去替我仔细探察叶县的情况。” 按照项康的命令,少帅军立即停止了前进,选择在昆阳城西建立营地,分配军队守卫昆阳其余三门,防范秦军入城增援城内的守军。结果秦军斥候把这一情况报告到了带着军队遥遥尾随的杨熊面前后,杨熊也马上大声叫苦,道:“糟了!项康小儿是不是已经探得了叶县情况,怎么都已经绕城南下了,又临时反悔,收兵在昆阳城外立营?如果让他们拿下了叶县,我们就很难配合南阳友军前后夹击他的贼军了。” “杨将军,那我们怎么办?”旁边的颖川郡丞徐卫焦急问道:“昆阳城里守兵不到千人,绝无可能长时间挡得住贼军的攻打啊?” 杨熊盘算,半晌才吩咐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前进,先赶到昆阳战场再说。” 命令传达下去后,一直象乌龟爬一样的秦军追兵总算是加快了速度,并在当天的申时左右赶到了距离昆阳不过二十余里的地方,经验丰富的杨熊看准地形,很快就挑中了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地立营,立即着手抢建各种营防工事。杨熊也这才叫来徐卫,向徐卫说道:“徐郡丞,昆阳的守军过于单薄,不可能长期久守,但如果让贼军拿下了昆阳,只需要派遣一支军队守城,就能牵制住我们的军队,让我们无法南下配合南阳友军作战。所以没办法,老夫只是请你率领你的本部人马进驻昆阳,死守昆阳城池,不给贼军破城机会。” “将军不必客气,这是下官的理所应当之事。”徐卫马上拱手,然后才十分为难的说道:“可是将军,贼军已经提前赶到了昆阳,还直接封锁了昆阳四门,下官南下增援进不去城啊?” “没关系,我有办法掩护你进城。”杨熊说道:“今天晚上,你先领兵去昆阳东北面埋伏,千万小心不要被贼军发现你的行踪。然后我再派遣一支军队,假意从昆阳北门入城,被北门贼军发现后,我的军队就诈败而走,引诱北门贼军追击,然后你就可以轻松突破贼军的北门阵地,冲进昆阳城里增援。” 徐卫一听大喜,赶紧抱拳领命,也立即下去组织本部人马准备夜战,杨熊则又叫来了自己的心腹爱将杨亢,让他统领三千军队去执行诱敌计划,掩护颖川郡兵进城增援昆阳守军。 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初更才刚过半,徐卫就带着自己麾下的三千多颖川秦军悄悄出营,人衔枚,马包蹄,凭借着对道路地理的熟悉,在夜色掩护下迅速赶往预定阵地埋伏。杨亢则在二更出兵,打着少量的火把,走大路直奔昆阳北门而来。 三更过半时,杨亢率领的三川秦军逼近昆阳北门,也立刻被严密防范的少帅军岗哨发现,敲响铜锣报警间,率领本部人马封锁昆阳北门的朱鸡石立即起身组织兵马迎战,率军出营拦截企图进城的秦军,秦军交战片刻就假意退走,朱鸡石紧追不舍,还因为贪功心切追击过远,远离了自己所负责的拦截阵地。 与此同时,率领主力驻扎在昆阳西门城外的项康被北门传来的喊杀声惊醒,也已经披衣起身,除了命令自军将士严密守卫主力营地外,又立即派人去令朱鸡石,让朱鸡石只许守卫拦截阵地,绝对不能贪功追击,以免落入秦军陷阱。——顺便说一句,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来得及探得叶县战场的情况,不知道秦军入城增援的重要性,项康还真没想到秦军发起偷袭是在为了准备掩护友军入城。 这个时候,少帅军众将也急匆匆的来到了项康的面前,报告说主力各军都已经在紧急集结备战,很快就可以出营增援北门战场,项康听了点头,可是再仔细倾听北门传来的喊杀声音时,发现喊杀声逐渐远去,项康不由脸色一变,说道:“糟了,我的命令应该晚了一步,朱鸡石好象已经追远了。” “右将军不必担心。”周叔安慰道:“我们的主力马上就可以集结成军,随时可以出营增援朱鸡石将军,即便有什么危险,也可以立即出兵接应。” 项康无奈点头,可就在这个时候,新的喊杀声音却突然从北门传来,项康和周叔一起大惊,对视了一眼过后,又马上一起醒悟,异口同声的惊叫道:“调虎离山!暴秦军队的真正目的不是想伏击朱鸡石,只是想把他暂时骗开,掩护他们的另一支军队进城增援?!” 醒悟过来也已经晚了,虽然暂时还不清楚秦军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增兵昆阳小城,可是为了亡羊补牢,项康还是果断命令钟离昧立即率军增援北门,尽最大限度阻止秦军入城,然后项康才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恨恨说道:“终日打雁,今天总算是被大雁啄了眼睛了!想不到杨熊匹夫这么老奸巨猾,竟然连我们都能骗过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化被动为主动 “想不到杨熊匹夫这么老奸巨猾,竟然连我们都能骗过去!” 坑蒙拐骗习惯了,难得被敌人以牙还牙一次,人品不怎么样的项康窝火之下,不但直接砸了案几,还忘了去分析三川秦军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的入城增援昆阳守军。反倒是颇通军事的郦食其首先发现不对,站出来说道:“奇怪了,昆阳不过一座区区小城,既没有囤积特别多的粮草军需,又不是处在什么险要的位置,有必须坚守的必要,杨熊匹夫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心思派兵入城增援?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只有一个可能,南阳郡的暴秦军队已经在叶县部署了重兵等待我们南下。” 精通军事的周叔得出结论,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暴秦军队就一定得守住昆阳,然后才可以用昆阳为依托,配合南阳的暴秦军队前后夹击我们。不然的话,我们拿下了昆阳,只需要留下一支偏师守卫,就可以有效牵制住杨熊匹夫,让他不敢放心南下,我们的主力也可以腾出手来,从容应对叶县的暴秦军队,不必过于担心来自背后的威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已经十分被动?”郦食其脸色一变,说道:“北面是实力可以和我们一战的杨熊匹夫,南面是南阳的暴秦军队,中间又有昆阳的暴秦军队居中呼应,我们不管向那一个方向发起进攻,背后都有可能受到暴秦军队的威胁啊。” 周叔微微垂首,很是懊悔的说道:“我们这次过于轻敌了,如果之前我们谨慎一些,坚决在颖川腹地抢先击败杨熊匹夫,情况绝对不会这么被动。” 在场的少帅军文武默默无语,全都无比后悔之前的大意轻敌,过于忽视了来自背后的威胁,项康同样是一声不吭,无比懊悔的只是倾听远处传来的喊杀声,而当听到昆阳城里传来了欢呼声音时,项康也马上明白,秦军已经成功进城了! “看来钟离昧将军晚了一步,没能拦住暴秦军队。” 周叔也无可奈何的得出结论,而当少帅军文武全都面露失望的时候,项康突然心中一动,忙喝道:“龙且,马上率领你的本部人马出营,给我去增援朱鸡石,帮他全力追杀之前诱敌的暴秦军队!另外再派人去联络钟离昧,叫他放弃阻击暴秦军队入城,改为增援朱鸡石,追击之前诱敌的暴秦军队!” 大声说完,项康又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道:“还有,务必要追击到底!如果有可能的话,争取给我跟着暴秦军队的败兵杀进暴秦军队的营地!不必担心寡不敌众,我会尽快给你们派去援军!” 龙且立即抱拳领命,飞奔了出去组织本部人马,亲兵队长许季也马上安排人手,赶往前线去给之前出击的钟离昧传令,项康则又命令灌婴率领少帅军骑兵连夜出击,赶往秦军营地附近机动作战,协助龙且和钟离昧等军直接冲击秦军营地。 也是负责掩护的秦军杨亢所部倒霉,成功将朱鸡石的主力诱离了阻击阵地后,潜伏在东北面的颖川秦军乘机冲过朱鸡石的后军拦截,杀入昆阳城内增援,朱鸡石发现上当赶紧回来增援,已经成功完成了掩护任务的杨亢却不肯罢休,一是想要尽量替友军分担压力,二是也有一些贪功,竟然带着秦军再次掉头杀回,攻打朱鸡石的背后。 如此一来,可怜的杨亢军自然是倒了大霉,先是陷入了与朱鸡石所部的混战,没有办法迅速撤出战场,然后钟离昧和龙且又气势汹汹的直接杀来,接着没能拦住颖川秦军进城的朱鸡石也红着眼睛掉头报仇,三支军队联手,把杨亢所部杀得大败,杨亢见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带着军队往来路逃命,龙且和钟离昧等将则谨记项康的叮嘱,坚决追杀到底,硬是从昆阳城郊直接追杀到了二十多里的秦军营地。而更糟糕的是,机动力强大的少帅军骑兵还已经抢先赶到了秦军营地的附近,从侧翼冲击秦军败兵,逼着秦军败兵溃逃回营。 如果秦军败兵上当,乱糟糟的直接逃进自军营地,少帅军将士确实有希望为尾随着秦军败兵直接杀进秦军营地,粉碎秦军老将杨熊的坚守希望。可惜少帅军上下却再一次低估了三川秦军的大局观和战斗意志,发现了少帅军的意图后,杨熊亲手提拔的杨亢一咬牙一横心,竟然选择了不回营地,带着秦军败兵直接逃向北面的紫云山山区,宁可让自己的直属军队伤亡惨重,也不愿连累三川秦军主力。 杨亢所部的选择让少帅军上下措手不及,虽然步骑配合前堵后追,把秦军杀得尸横遍野,却还是没能把秦军败兵逼回营地,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溃散的秦军败兵在黎明的曙光中纷纷逃入山高林密的紫云山区,纵然将杨亢所部杀得七零八落,几近覆灭,却始终没能全歼敌军,还有乘机杀进秦军营地。 消息报告到项康的面前,项康无可奈何,只能是派遣周叔领兵北上接应龙且和钟离昧等人,周叔也乘着这个机会,到现场勘探了一番秦军营地的情况,可是没办法,经验丰富的秦军老将杨熊依然是把营地修筑得固若金汤,营地的选择位置又是位居高地,易守难攻,即便是少帅军主力出动,也不敢说有把握一定能够攻破秦营。 同一天,南下去叶县探察敌情的斥候也送来消息,证实了南阳秦军已经在叶县部署了重兵守卫的猜测,而更让项康吃惊的是,南阳郡守吕齮率领了驻扎在叶县的秦军,兵力竟然达到了三万余人,在兵力方面已经和少帅军相差不大,而如果加上北面的三川秦军,还有昆阳城里的颖川秦军,少帅军的兵力便处于了绝对下风。 吃惊过后还有疑惑,看了看南阳的地图后,项康很是奇怪的问道:“南阳地广人稀,按理来说军队应该不多才对,吕齮不过一个郡守,怎么可能组织起数量多达三万的郡兵迎战我们?” “应该有两个可能。”周叔分析道:“一是南阳之前受战乱影响不大,人口没有遭到太多损失,有充足的兵员可用,二是南阳是暴秦的东南门户,位置重要,暴秦朝廷有可能从关中抽调军队增援南阳,所以南阳的暴秦军队才这么数量众多。” 项康无语,也这才知道刘老三在历史上乘虚杀入关中,绝对不象史书记载那么寥寥几笔那么简单轻松,同样是经历无数苦战和恶战才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半晌后,项康才又说道:“开个会吧,把现在的情况告诉给大家,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天下午,少帅军的重要文武齐聚帅帐,韩成、张良和韩信等人也应邀而来,一起参与项康亲自主持召开的军事会议,项康则先是把目前掌握到的情况当众公布,然后又让少帅军文武畅所欲言,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颇让项康欣慰,虽说眼下的局势不是很好,少帅军已经被秦军前后夹击,旁边的昆阳小城也很难迅速南下,但少帅军文武的情绪却并没有为之低落,相反还纷纷主张主动发起进攻,乘着三川秦军与南阳秦军相距比较遥远的机会,把秦军各个击破,重新扭转现在的被动局面。 驻扎在叶县的秦军与三川秦军杨熊所部距离大约六十余里,彼此难以在短时间内互相救援,项康也比较倾向于各个击破这个战术,还慎重考虑起了优先对付三川秦军的战术计划,少帅军文武也几乎一致赞同,全都认为应该先向兵力居于弱势的杨熊下手,收拾了杨熊,然后再掉过头来对付昆阳秦军和南阳秦军。 只有周叔坚决反对这个战术,指出道:“右将军,杨熊老匹夫的兵力是比我们少,但他选择的营地位置太难攻打,南北两侧是难以攀登的悬崖,西面是河,只有东面的缓坡可以受敌,我们的攻营之兵难以展开,迅速得手的可能微乎其微。如果我们久攻不下,南阳的暴秦军队又乘机在昆阳敌人的接应下从我们背后杀来,我们肯定只会更加被动。” 项康挠头,也很头疼这个危险问题,倒是老炮筒子郦食其有些不服气,说道:“易守难攻又怎么了?暴秦军队的营地再是如何易守难攻,能比城池更加难打?三川的暴秦军队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当初他们退守外黄,还不是照样被我们一战拿下?老夫就不信他们凭借着一座营寨,能挡得住我们多久?” “郦先生,外黄那一战不能当做常例,那一战我们赢得很侥幸。”周叔提醒道:“那一战我们之所以能够迅速破城,一是因为我们果断追击,刚到外黄就立即发起攻城,根本没给三川的暴秦军队多少备战时间。二是暴秦军队在济阳战败,只有部分残兵败将逃到外黄守城,军疲兵少,没有办法发挥真正实力。第三是暴秦军队中了我们的离间计,李由部将负气出城,被我们乘机全歼,影响了军心士气也彻底打乱了李由的守城部署,所以我们才能迅速攻破外黄。” 说到这,李由顿了一顿,又说道:“现在这三个客观原因都不存在,三川郡的暴秦军队又是以守卫见长,杨熊匹夫还老奸巨滑,用兵无比谨慎,我们想要迅速攻破他的营地,把握绝对很小。” 郦食其哑口无言,项康也是心中动摇,更加拿不定主意。结果看到项康的为难神色,张良犹豫了片刻,还是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右将军,外臣冒昧,有一句不中听的话要讲,现在这个情况,右将军为什么不效仿一下我们韩国军队之前的流窜战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主动撤出对我们不利的昆阳战场,到暴秦军队空虚的其他战场上去大展拳脚?” 一语先醒梦中人,听到张良这番话,其实从不反感游击战术的项康先是愕然,然后猛的醒悟,这才发现自己钻了牛角尖,忘了自己还有主动撤出昆阳战场这个选择,也顿时拍案喜道:“张司徒所言极是,既然昆阳战场已是死局,我们何必要在这里深陷下去?为什么不能主动撤离昆阳,化被动为主动,到其他地方去收拾暴秦军队?” 同样钻了牛角尖的周叔也是拍额懊悔,稍一盘算后,周叔还马上建议道:“右将军,我们应该往西走,去攻打正西方向的犨县(位于现在的平顶山西南部),犨县属于南郡,有两条路可以绕开叶县直接杀入南阳腹地,南阳的暴秦军队肯定得调整部署,没办法集中所有兵力和杨熊老匹夫联手作战,另外杨熊老匹夫也很可能被迫增援犨县,只要他动起来,离开了坚营保护,我们就有希望逼他决战。” 冲到了地图沙盘前仔细研究了一番,又问清楚了犨县确实有两条路可以直接杀入南阳腹地,项康再不犹豫,马上就拍板说道:“去犨县,逼着南阳的暴秦军队调整防御部署,也逼着杨熊老匹夫西进增援犨县!” 拿定了这个主意,项康当即下达命令,让少帅军众将立即着手拔营撤退,还早早就派人西进探路,了解犨县秦军的情况。同时为了不让秦军提前准备,抢先派兵增援犨县,项康还让少帅军众将暂时对士卒保密,宣称消息说拔营是准备北上攻打三川秦军的营地,然后又派遣使者携带战书赶往杨熊营地约战,邀请杨熊第二天正午在营外决战,并声称说杨熊如果不答应决战,自己就要强攻他的营地,全歼就象跗骨之蛆一样缠着自军很长时间的三川秦军。 被项康故意散播的假消息误导,通过细作探听得少帅军准备北上来攻打自己的营地,又见项康寄书约战,杨熊还真以为项康是打算实施各个击破的战术,优先干掉兵力处于弱势的三川秦军,除了全力加固营地工事外,还早早就派人联系南阳秦军,让南阳秦军做好北上增援自己的准备,以免自己的营地被围,信使无法与南阳秦军取得联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二天正午时,当秦军斥候确认了少帅军其实是向犨县开拔后,杨熊才知道自己又上了项康的恶当,也顿时叫苦不迭,说道:“糟了,想不到项康这个奸贼又在玩金蝉脱壳,竟然会主动撤出昆阳战场,往西走去打南阳郡的犨县。” “将军,赶紧派兵增援犨县吧。”杨亢建议道:“犨县有路可以直通南阳腹地,如果让贼军在那里扎了根,我们就防不胜防了。” “来不及了。”杨熊摇头,说道:“项康小儿已经走到了前面,我们派兵西进增援,肯定只会是白白送死,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如他们,如果再折损偏师,只会更加被动。” 断然否决了立即出兵增援犨县的提议后,杨熊又盘算了片刻,先是派人快马南下,向南阳秦军告知少帅军的动向,让南阳秦军做好防范少帅军从犨县直接南下南阳腹地的准备,然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暂时按兵不动,多派斥候监视贼军,等确认了项康贼军的具体动向再说。” 第二天正午,南阳郡守吕齮也派信使北上联络杨熊,在书信中除了埋怨杨熊的疏忽大意,没有及时制止少帅军西进攻打南阳城池外,又要求杨熊立即出兵增援犨县,以免犨县失守,影响到吕郡守的仕途前程。杨熊老将军则是当着信使的面一口答应,背后却用吕郡守的书信擤了鼻涕,恼怒说道:“说得倒是轻松,项康小儿现在都恨不得把老夫的皮剥了,叫老夫立即出兵增援犨县,不是叫老夫白白送死是什么?” 与此同时,携带着大量辎重粮车的少帅军主力也已经走到了距离犨县大约二十余里的地方,骑马前进的项康闲得无聊,随意四处张望,无意中看到自己军中突然冲出了一名将领,快马冲到了道路南面一片长满树木的高地上,项康刚开始还有些发火,很是不满自军将领随意离开军队,可是看清楚那人竟然是自己手下在军事方面最不含糊的周叔时,项康不由又有些莫名其妙,疑惑说道:“周叔去那里干什么?上厕所?没必要跑这么远吧?” 谜底很快揭开,不一刻,周叔突然又快马冲下了那片高地,还直接冲到了项康的面前,满面喜色的指着自己刚刚亲自勘探那座高地说道:“右将军,看到没有?这座高地南面是河,东西陡峭,只有北面是缓坡,有利于长期驻守,另外高地上还长了很多树木,可以直接砍伐了修建栅栏角楼,鹿角拒马,最是适合立营不过。” “是挺适合的。”项康随意张望着那片高地说道:“可惜就是距离犨县太远,攻城不方便,不适合我们立营。” “可是适合杨熊老匹夫立营啊。”周叔笑得非常奸诈,说道:“如果我是杨熊老匹夫,带着军队过来救援犨县,我一定会选择在这片高地上立营。” 项康不说话了,稍一盘算后,项康还干脆也是拍马冲上了那片高地,再仔细勘探了一番高地上的具体情况后,项康马上就得意狞笑了起来,还笑得比周叔更加奸诈,也更加的狰狞。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臣尽力了 其实想从犨县直接南下南阳腹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犨县的东南面和西南面是有两条路可以绕开叶县直通南阳,但这两条路都是偏僻狭窄的山间道路,相当的崎岖难走,道路两旁还尽是高山密林,十分容易遭到伏击,只要还有其他的办法,项康就绝不会走这两条险路南下。 反倒是犨县城池颇有攻打价值,天下大乱之后,犨县因为地处比较偏远和守兵比较得力的缘故,一直都没有受到战火波及,不但人口钱粮比较丰足,还有许多颖川腹地的富商巨户迁居到了犨县躲避战火,给犨县带来了大量的财富,一旦拿下,少帅军就是想不发一笔小财都难。 也正因为如此,抵达了犨县城下后,项康除了派人进城招降外,又在第一时间命令军队抓紧时间赶造各种武器,打算先把犨县拿下再考虑其他的问题。而犨县守军则一边抓紧时间准备守城,一边再次派遣信使联络周边秦军,请求援助。 因为少帅军出于某种目的而故意放纵,犨县派出的信使很是顺利的把求援信在第二天就送到秦军老将杨熊面前,杨熊则只是嘴上答应尽快出兵,实际上却继续当缩头乌龟,继续按兵不动,秦军众将不解,纷纷问起原因时,杨熊回答得理直气壮,说道:“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去救干什么?白白送死?” “那犨县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犨县被贼军拿下?”杨亢疑惑问道。 “善战者,不能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杨熊回答得更加理直气壮,又冷笑说道:“犨县不过一座县城,即便暂时丢失也对我们太大影响,项康小儿喜欢打犨县就让他打去,等他打下了犨县,老夫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倘若他真敢从犨县直接南下,老夫就马上去堵住山路入口,切断他的退路,到时候只要我们的南阳友军得力,我们把项康小儿的贼军彻底困死在山区都不是没有希望。” 秦军众将都不敢象杨熊这么托大,但杨熊毕竟是三川秦军的主帅,他坚持按兵不动,谁也不敢强迫他出兵,可是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时,犨县那边却突然传来了惊人消息——少帅军竟然在犨县城下吃了败仗!强攻犨县没有能得手,被犨县守军力战杀退! 听完了秦军斥候快马送来的消息后,秦军众将当然是一片大哗,杨熊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惊呼道:“怎么可能?犨县小城怎么可能挡得住贼军的正面强攻?” “将军,千真万确!我们的犨县友军真的打了胜仗!” 秦军斥候激动回答,又仔细介绍了犨县秦军获胜的前后经过,原来少帅军在开抵到了犨县城下后,为了尽快拿下犨县,第二天只用了一个上午准备攻城武器,下午时就向犨县发起了进攻,结果因为准备仓促的缘故,再加上犨县军民奋勇抵抗,大意轻敌的少帅军便在阴沟里翻了船,几次攻城都被秦军打退,临时赶造的攻城武器也很快消耗殆尽,不得不主动撤军,颇为狼狈的收兵回营。 “原来是这样。”杨熊恍然大悟,说道:“项康小儿这次是大意轻敌了,不过这个小儿只要汲取教训,多做一些充足准备,拿下犨县只是迟早的事。” “但是将军,这起码证明了我们的犨县友军还是可以指望的。”爱将杨亢抢着说道:“只要我们及时向他们伸出援手,他们说不定就有希望守住城池,坚持到贼军被迫撤围。” 秦军众将纷纷附和,都认为犨县守军既然能打赢第一次守城战,就有希望打赢第二次第三次,自军不能继续对他们见死不救,应该出兵西进,在背后向少帅军施加压力,帮助友军最终守住犨县县城。杨熊也多少有一点动摇,可是考虑到自军的实力问题,杨熊还是对秦军众将用起了缓兵之计,说道:“不要急,让老夫再考虑考虑,反正犨县距离这里不远,出兵救援很方便。” 杨熊老将军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先是在同一天的傍晚,犨县再度派人过来联络,向杨熊报告自军侥幸获胜的情况,还有犨县军民死守到底的决心,要求杨熊尽快出兵增援,替犨县守军分担压力。接着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南阳郡守吕齮也再一次派人来催促杨熊尽快出兵犨县,还说吕齮已经调整好了南阳腹地的防御部署,也做好了出征准备,明天就要亲自率领南阳郡的秦军主力北上,赶来帮助三川秦军救援犨县。 “吕郡尊要来了?”杨熊这一喜非同小可,忙说道:“那好,等吕郡尊的主力到了,我们马上联手西进,救援犨县。” “杨老将军,你还要等我们郡尊的军队到了才出兵?”南阳信使有些火大,说道:“老将军,你四五天前就已经答应了出兵,到现在还按兵不动,现在居然还要等我们郡尊的军队到了才联手出兵,如果时间耽搁久了,犨县有什么闪失,这责任谁来担待?” “大胆!”杨熊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本将军如此说话?” “老将军恕罪。”南阳信使慌忙请罪,又说道:“小使担心犨县战情,焦急下说了冒犯老将军,但是老将军,真的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犨县城里不过只有千余守军,如果贼军抓紧时间再次发起强攻,只怕他们坚持不住啊。” 杨熊心中盘算,发现自己如果坚持要等南阳军队到了再出兵去救犨县,在吕齮面前确实有些不好交代,如果真把吕齮给惹恼了,接下来在联手作战的时候,自己肯定很难说服吕齮接受的自己战术主张,令出两门还有隔阂矛盾,注定只会白白便宜了少帅军。所以思来想去,杨熊也只能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老夫明天就出兵西进,先到犨县去为吕郡尊开路。” 南阳信使大喜,慌忙向杨熊道谢,杨熊则一边安排秦军众将组织士卒拔营起寨,一边在心里说道:“到了犨县附近后,只要象之前一样据险而守就行,最多一天多点时间,南阳的援军就能赶到,到时候就什么事都好说了。”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清晨时,一直都按兵不动的三川秦军终于拔营西进,赶来犨县战场增援,还因为确认了少帅军远在犨县的缘故,在这一天行军速度极快,仅用一天时间就赶到了距离犨县约四十里的地方,立营休息了一夜过后,杨熊又命令军队全速前进,尽量不给少帅军应变出兵的时间。 快到正午的时候,三川秦军距离犨县已经只有二十三四里,结果和杨熊担心的一样,前方果然传来战报,说是少帅军已经紧急出动,正向三川秦军迎头杀来,杨熊知道项康是在汲取之前的教训,想抓住自己来不及立营的机会逼迫自军决战,也赶紧四处寻找可以立营的险要高地,然后很快的,杨熊就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道路南面,有一片地势颇高的高地。 “背后是河,不愁水源,东面陡峭,北面平缓,还长满了树木,可以就地取材建立营地,虽然不知道西面的情况,但是周围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就那里了!” 来不及勘探那处高地的西面坡度情况,杨熊只能是匆匆用马鞭一指那片无名高地,命令秦军上去立营驻扎,已经习惯了杨熊用兵风格的三川秦军也没犹豫,马上就快步冲向那片高地,结果到得现场一看,让杨熊喜出望外的是,这片高地的西面竟然也是地势陡峭,难以攀登,最是适合立营驻守不过,也顿时在心中喜道:“天助我也,有这样险要的高地可守,就不怕贼军强行攻打老夫的营地了。” 这时候,许多的秦军士卒也已经冲上了那片长满树木的高地,为了给后军腾出空间,还纷纷冲进了树林深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密林中却突然杀声四起,出现了无数的少帅军旗帜,同时更多的少帅军将士就象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吼叫着从林中杀出,入林秦军猝不及防,顿时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彻底一片大乱。 “怎么回事?有伏兵?!”杨熊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张望左右间,见四周地势开阔,并没有茂草树木可以隐藏伏兵,心中不由一楞,暗道:“奇怪了?贼军怎么会在这里布置伏兵,这上面能埋伏多少军队?” 到底是沙场老将,心念一转间,杨熊就马上醒悟过来,惨叫道:“中计了!项康小儿不是想伏击老夫,是不想让老夫在这处险要高地立营,逼着老夫决战!” 顺便说一句,杨熊老将军也是运气好了,现在正值隆冬季节,生火不易,少帅军随军携带的火油也不多,更没有什么硫磺硝石等快速引火之物,不然的话,以项康的缺德狠辣,铁定会一把火把无数秦军将士烧成焦碳! 言归正传,发现中计之后,杨熊脑海中迅速盘算,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拿下这片高地立足,等少帅军的主力大队赶到,自己肯定得被迫打一场毫无把握的决战,同时四周又没有其他的合适地点,所以杨熊再不迟疑,立即用马鞭一直那片高地,大吼道:“杀上去!坚决拿下这片高地!” 残酷的激战由此展开,呐喊声中,秦军将士就象潮水一样,从北面缓坡奔腾而上,加入已经混战成了一团的林区战场,昨天晚上就赶来埋伏在这里的少帅军龙且所部则是奋起迎战,与秦军厮杀得血肉横飞,天昏地暗。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少帅军和三川秦军之间的战斗力才真正的体现了出来,本来就擅长混战,经验斗志又在敌人之上,再加上少帅军提前装备了更加适合在林区作战的短兵器,厮杀起来更是如鱼得水,一个个少帅军将士简直就象是一条条下山猛虎,挥动着刀剑盾牌把一个接一个的秦军将士砍翻砍倒,来不及更换装备的秦军士卒则是拿着长矛战戈在密林中绊手绊脚,不是碰到树干就是绊到树枝,连平时的战斗力一半都发挥不出来,很多士卒因此惨死在少帅军的刀斧之下,无比憋屈的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利刃命中自己的身体,自己手里的长兵器却被树木绊住而无法伤敌,死了都合不上眼睛。 身在高地之下,杨熊当然无法明白前线士卒的痛苦感受,可是光看到自军进展缓慢,还有许多秦军士卒惨叫着逃出林外,杨熊就知道前面的情况肯定不妙,可杨熊别无选择,只能是一再催促士卒上前,不惜代价的夺取高地控制权。 越催越没用,道路远处都已经可以遥遥看到少帅军的旗帜了,秦军依然还是没能拿下那片惟一适合坚守的高地,相反队伍为之大乱。见情况不妙,杨熊只能是让人立即敲动金钲,撤回前线兵马,稍微退却排列圆阵,被迫与迅速赶来的少帅军主力在野外决战。龙且则谨记项康叮嘱,继续守住高地之上,坚决不给秦军冲上高地立营的机会。 又过片刻后,项康亲自率领的两万少帅军主力赶到现场,同样是立即排开阵势,还直接摆出了两翼张开的雁形阵,杨熊一看也马上明白,知道项康是想凭借少帅军的战斗力优势,三面夹击,强行冲溃自己的战阵,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杨熊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命令秦军将士扎稳阵脚,准备用防御力最强的圆阵顶住少帅军进攻,熬到天黑少帅军主动退兵。 项康并没有急着下令进攻,而是吩咐道:“派人传令各军,这一战是我们故意在犨县打败仗,白白牺牲了近百名讲师才争取到的,也是龙且将军他们死守高地给我们争取到的,我们将士的鲜血绝对不能白流,这一战,只许胜!绝不许败!不破暴秦,绝不收兵!” 传令兵打马传令少帅军各军,少帅军的队伍之中,也很快就响起了有节奏的口号声音,“不破暴秦!绝不收兵!不破暴秦!绝不收兵!” 嘹亮的口号声逐渐汇聚成了一股,变成了两万余人齐声高呼,项康满意点头,这才吩咐道:“擂鼓,打旗号,中军两翼,一起前进,三面夹击暴秦圆阵!” 旗号打出,少帅军两翼齐飞,中军前队,同时大步而进,呐喊着毫不犹豫的冲向秦军圆阵,秦军将士虽然立即以强弓劲弩迎敌,却丝毫不能迟滞少帅军将士的冲锋脚步,在付出了一定死伤的代价后,三路出击的少帅军还是先后撞在了秦军的圆阵上,溅起了漫天的血花和冲天的呐喊。 任何阴谋诡计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决定胜败生死的只有两军将士手中的锋利武器,两军士卒都象是疯了一样,不要命的只是把武器往对方身上招呼,刀斧劈开头颅,长矛捅穿身体,战戈割裂肌肉,啄进人体,每一秒都有无数的鲜血飞溅,都有双方的士卒受伤和阵亡,铜铁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吼叫声、咆哮声和垂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彻底汇为一股,就好象修罗地狱里的无数冤魂在疯狂尖叫。 秦军完全是靠密集队列在苦苦支撑,少帅军将士则是步步向前,红着眼睛拼命砍杀敌人,前面的士卒倒下,后面的同伴立即补上,无数的士卒互相扭在一起在地上翻滚,更多的士卒则是带伤而战,没有也不敢后退半步,强大的攻势就象铁锤一样,一下又一下的砸到了秦军的圆阵上,把秦军圆阵砸得不断变形,不断向内凸起。 这一刻,平时十分喜欢说笑的杨熊脸上已经只剩下了严峻,锐利的目光一直在注意着自军战阵的每一个变化,也随时准备着带领自己的亲兵队伍封堵漏洞。而远处的项康却是神色从容,丝毫没有因为少帅军的迟迟打不开局面而心中焦急,因为项康坚信,只要这么猛攻下去,曾经多次惨败在自军手中的三川秦军一定会士气衰竭,彻底崩溃! 项康的判断是正确的,又僵持了一段时间过后,随着士气斗志的逐渐衰竭,先后多次被少帅军击败的三川秦军怯意渐生之下,果然阵脚开始晃动,阵地被少帅军撕开了一个口子,虽说杨熊马上带着他的亲兵队冲了上来,暂时堵住了这个口子,可是很快的,少帅军将士又在另一个位置取得了突破,杨熊补救不及,让许多少帅军将士从缺口中冲进了秦军圆阵的内部,秦军的人群中也马上响起了一片大哗,士气直线下坠。 “先皇恕罪,老臣这一仗已经输定了。”杨熊苦笑,喃喃说道:“但不是老臣不尽力,也不是老臣无能,是老臣的兵力太少,士卒也不如贼军那么精锐,实在没办法为你荡平贼寇,匡扶大秦江山。” 杨熊的喃喃自语还没有说完,少帅军又在秦军的圆阵上强行撕开了两个大口子,更多的少帅军将士蜂拥而入,从背后砍杀列队而战的秦军将士,秦军圆阵一片大乱,无数士卒争先恐后的向惟一没有受敌的东面逃命,杨熊的亲兵也强行把他架上战马,簇拥着他向东逃命,少帅军将士欢呼着大步追赶,项康也率领后军发起追击。 少帅军将士被三川秦军纠缠多时的怒火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追击中,少帅军将士人人争先,个个奋勇,把惨叫逃命的秦军将士杀得横尸遍野,尸骸连绵,就好象在道路上铺垫了一层血肉地毯,灌婴率领的少帅军骑兵更是穿插到前方正面拦截,把秦军败兵大队杀得支离破碎,更加的溃不成军,秦军士卒为了活命,纷纷四散奔逃,也更加没有了任何的还手之力。 经验丰富的杨熊知道少帅军肯定要长距离追击自军,为了保住自己的有用之身,保住三川秦军东山再起的重建希望,才刚奔逃没有多久,杨熊就果断命令亲兵抛弃了自己的旗帜,还逃去自己身上的显眼披风和盔甲,避免被少帅军将士盯上了紧追不放。可是很遗憾,少帅军追兵虽然很难再发现他,他胯下的高大战马却出卖了他的重要身份,混乱中,一队少帅军骑兵忽然直冲而来,杨熊慌忙催动战马闪避,却还是没能躲开那队少帅军骑兵,不幸被当道拦住。 “将军快走!” 忠心的亲兵纷纷大喊,红着眼睛扑向那队少帅军骑兵,为杨熊争取逃命时间,杨熊也含着眼泪打马而逃,可是一名少帅军骑兵突然把长矛当做标枪使用,奋力向他投出长矛,矛尖破风,不偏不倚正中他已经没有盔甲保护的后背,还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看了一眼从自己胸膛处钻出的带血矛尖,杨熊又喃喃念叨了一句,然后才摇摇晃晃的摔下战马,为大秦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先皇,老臣尽力了。”这是秦军老将杨熊在生命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一百九十八章 班门弄斧 假如地势没有过于开阔的话,犨县西郊这一战,少帅军即便无法将把三川秦军彻底歼灭,最起码也能把三川秦军打得基本生活不能自理,再没有任何重新组建成军的希望,只可惜战场过于平坦,四面八方都是可以逃生的道路,再加上夜幕降临,追击困难,所以最后还是有四千多秦军的残兵败将侥幸摆脱了少帅军追杀,逃回了仍然还被秦军控制的昆阳小城。 少帅军在这一战中的损失也相当不小,坚守高地和强行冲阵打的都是没办法投机取巧的硬仗,加在一起少帅军共计阵亡和重伤了一千七百多名士卒,还大部分都是精锐强兵,负伤的士卒更是达到了两千余人,伤亡占到了总兵力的一成以上,所以结束了追击战后,虽然已经收到细作探报,说是南阳郡守吕齮正带着南阳的秦军主力向犨县战场赶来,项康也不敢冒险再去主动决战,老老实实的带着少帅军主力赶紧撤回犨县,打算让士卒休整几天时间,然后再考虑如何对付南阳秦军。 项康这个决定给了南阳秦军从容调整战术计划的机会,收到了杨熊惨败的消息后,已经带着南阳秦军赶到了昆阳的吕齮在大惊之余,除了命令军队暂时停止西进外,又匆匆召集军中文武,与众人讨论对策,结果也还别说,因为从来没和少帅军交过手的缘故,楞是有好几个秦军将领建议继续西进,乘着少帅军也蒙受了一定损失的机会,再和少帅军发起正面决战。 吕齮的门客陈恢坚决反对西进,向吕齮指出道:“郡尊,贼军的兵力多达三万六千余人,今日即便蒙受了一定损失,兵力也肯定在三万以上,依然占据兵力优势。而且我军自组建以来,仅仅只是在南阳境内征讨过一些流寇,实际上经历的实战并不多,项康贼军却是横扫淮泗,从无败绩,又在中原战场力敌章邯上将军的麾下主力,还屡屡获胜,战场经验远在我们之上,贸然与这么强悍的贼军决战,实在有些托大弄险,一旦失败,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指出了继续西进的危险性后,陈恢又说道:“惟今之计,我们最好是尽快收拢从犨县逃来的大秦残兵,更进一步壮大我们的兵力,然后乘着贼军还来不及回兵昆阳的机会,尽快撤回叶县,凭借叶县战场的有利地形与贼军长期抗衡,如此方是上策。” 吕齮捻着胡子盘算,半晌才问道:“那犨县怎么办?我们撤回了叶县,贼军肯定会乘机攻打犨县,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犨县被贼军攻破?” “郡尊,这个时候应该以保全我们的军队为上。”陈恢十分冷静的说道:“保住了我们的军队,即便犨县暂时沦陷,将来我们也还有光复犨县的机会,但如果我们的军队有什么闪失,不要说是小小一座犨县了,就是南阳全境都保不住。” 吕齮是一个听得劝的人,听陈恢说得有理,又见杨熊已经惨败,再没有友军可以替自己分担压力,吕齮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说道:“先生言之有理,这个时候,我们是应该优先保全军队为上,绝不能冒险去主动决战。就这么办,先把从犨县逃回来的大秦将士收拢,重新整编成军,然后尽快撤回叶县,到对我们有利的战场上去和贼军周旋。” 杨熊的阵亡极大的方便了吕齮收编三川秦军,同时从秦军败兵口中得知了犨县大战的经过后,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吕齮也十分庆幸自己听从了陈恢的劝阻,没有直接西进去和凶狠残暴的少帅军冒险决战,而迅速完成了整编工作后,吕齮留下颖川郡丞徐卫继续守卫昆阳,充当叶县的外围屏障,马上就带着南阳秦军撤回了叶县,在地形对秦军有利的叶县战场重新部署防御。 事还没完,撤军返回叶县的路上,颇有些头脑的陈恢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乘着在路上暂时休息的机会,再次来到了吕齮的面前,向吕齮说道:“郡尊,小人有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倘若郡尊依计而行,我军或许可以以弱胜强,彻底歼灭项康贼军,就是不知道郡尊是否愿意采纳。” “先生有歼灭项康贼军的妙计?”吕齮有些惊奇,忙说道:“快细细说来,让本官听听是什么妙计。” “妙计不敢当,只是一点粗浅计谋。”陈恢谦虚,然后才说道:“犨县失守基本已成定局,贼军拿下了犨县后,有三条路可以南下南阳腹地,一是叶县大路,二是犨县正南的小横山小路,三是犨县西南的大尖山这条小路,贼军探得我军退守叶县,知道大路难走,未必能有正面突破的希望,也很可能会生出走小路南下的念头。”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利用这一点设法将贼军诱入狭窄小路,再乘机出兵光复犨县,扼守险要堵住小路出口,配合我们之前派往南阳腹地设防的偏师,把贼军主力堵死在深山之中,就完全有可能把贼军彻底歼灭。” 吕齮盘算,很快就说道:“主意倒是不错,但我们该如何把贼军诱入狭窄小路?” “诈降。”陈恢沉声说道:“让我们部署在南阳腹地的偏师出面诈降,诈称说愿意归降贼军,为项康贼军引路直接杀入关中腹地,项康小儿见有机会绕开我们重兵守卫的叶县,就很可能中计从小路直接南下,倘若天遂人愿,我们就有希望创造奇迹,全歼项康逆贼这股危害天下的贼军。” 只是稍一琢磨,吕齮马上就拍案说道:“值得一试!诈降即便不能得手,我们也最多不过损失一个使者,倘若得手,收获肯定无比巨大!必须得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成功!” “既然郡尊决定一试,那我们就必须立即动手,越早向项康逆贼派出招降使者,就越容易取信于他。”陈恢飞快说道:“还有,我们最好是把贼军诱入比较漫长的大尖山小路,为了争取让项康逆贼相信,我们出面诈降的将领还得把南阳腹地的防御部署和一些军情故意泄露给项康小儿,尽最大努力引诱项康贼军深入山取小路。” 吕齮连连点头,又和陈恢仔细商议,很快就安排了一个相当严密的诈降计划,并且在当天就派出了快马赶往南阳腹地,去联络驻守在大尖山小路出口处的秦军大将宋漾,让他依计行事,立即派遣使者北上犨县诈降诱敌。 犨县军民的顽强抵抗给秦军实施诈降计争取到了时间,又在另一个方面无意中帮了吕齮和陈恢一把,在犨县城外休整了几天后,探得南阳秦军主力已经主动撤回了叶县,已经后顾无忧的项康再不犹豫,马上催动军队发起攻城,也不再象上次一样,只拿一些临时赶造的飞梯攻城故意吃败仗,动用了云梯车、投石机和撞城车等大型攻城武器,杀鸡用牛刀一般正面强攻只有千余守军的犨县小城。 让项康和少帅军上下都十分意外,面对着少帅军的强大攻势,兵单力薄的犨县秦军不但没有胆怯放弃,相反还打得无比的英勇顽强,凭借着城墙地利几次挡住少帅军进攻,犨县城里的普通百姓也和秦军将士军民同心,青壮男丁拿着简陋武器上城参战,弥补秦军兵力不足的弱点,老弱妇孺则不断来往搬运各种守城武器,尽最大努力为犨县守军分担工作,楞是帮犨县守军挡住了少帅军很长时间。 也还好,少帅军毕竟兵力雄厚,战斗力也有优势,各营各军轮流上阵,还是在当天傍晚时攻破了犨县城墙,杀入犨县城内,然而犨县军民却还是不肯举手投降,又纷纷从少帅军故意放开的犨县西门逃出城外,连夜逃向西面的鲁阳方向,还不管少帅军将士如何呼喊投降不杀,都没有几个秦军将士主动放下武器投降。 对于这一情况,项康当然是十分纳闷,很是不解孤立无援的犨县军民为什么要抵抗得这么顽强?疑惑之下便派周曾带着人去调查原因,而周曾仔细审问了被俘的秦军将士,又深入民间了解了犨县百姓的心声后,很快就回到项康的面前报告道:“右将军,情况查问清楚了,犨县的黎庶士卒之所以抵抗得这么厉害,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都是秦人,担心关外六国的军队拿他们报仇出气,纷纷传扬说我们破城后要屠杀全城,所以才宁死都不肯投降,也抵抗得特别厉害。” “秦人?”项康听糊涂了,说道:“犨县的黎庶军民怎么会觉得他们是秦人?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战国的时候,犨县这里应该是属于楚地或者韩地啊?” “犨县在战国的时候开始一直都是楚地。”周曾介绍道:“但楚倾襄王元年的时候,暴秦军队兵出武关,夺取了包括犨县在内的楚国十五座城池,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犨县就并入了秦国,再没有被楚国光复过,现在已经九十年过去了,人口换了几代,当年自认为是楚人的犨县人早就全部故去,犨县的黎庶黔首又连续几代人一直被秦国统治,所以也早就觉得他们是正统的秦人,与关外六国有不共戴天之仇。” “原来如此,怪不得打得那么拼命。”项康恍然大悟,然后又说道:“看来犨县的事我们得小心处理,不然的话,等我们深入到了南阳腹地后,肯定只会遇到比犨县更加顽强的抵抗。” “下官也是这么认为。”周叔点头,又说道:“昨天城破的时候,又很多犨县的军民黎庶西逃到了鲁阳避难,但他们的父母妻儿肯定有不少没能逃走,或者和他们走散,下官认为,我们不妨把这些失散的人找出来,发给他们干粮,让他们携带自家财物去鲁阳和亲人团聚,再顺便把我们军纪向他们宣传一下,等他们到鲁阳和亲人团聚后,那些自认为是秦人的犨县黔首一定不会再这么仇恨我们。” “行,这事麻烦亚叔你亲自去办。”项康一口答应,又叮嘱道:“记得一定要告诉他们,不管他们是不是秦人,我们的大军南下,也绝对不会随便伤害无辜的秦人,只会找那些欺压他们和关外六国的暴秦王公权贵算帐,将来还一定会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 周曾在军事方面不行,在内政方面却十分拿手,再加上又有口灿莲花的叔孙通帮忙,少帅军将士很快就把一些和西逃亲人失散的犨县百姓找了出来,先是好话说尽的对他们宣扬自军对待秦人的宽厚政策,然后又发给他们行路干粮,让他们携带自家的财物去鲁阳与亲人团聚。同时又一再严明军纪,严厉禁止士卒劫掠民间财物和滥杀无辜,不择手段的收买自认为是秦人的南阳民心。 乱世之中这样的伪善政策永远都十分有效,一天时间后,被少帅军礼送出城的犨县百姓纷纷来到鲁阳与亲人团聚时,决心死守鲁阳小城的犨县军民百姓果然是一片轰动,争先恐后的打听犨县城破后发生的情况,而当听得少帅军军纪严明,对普通百姓几乎秋毫无犯,更没有象他们担心的一样屠城报复,犨县军民顿时大为安心,西逃到了鲁阳的犨县县令也下定决心,派遣一个使者回到犨县主动请求向少帅军投降。 负责接待鲁阳使者的依然还是周曾,得知了使者来意,周曾当然是大喜过望,先是好生安慰了鲁阳使者一番,然后马上就欢天喜地的来到项康面前报喜。可是让周曾意外的是,到得项康面前时,项康竟然也在亲自接见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还在仔细翻看着一道书信。周曾见了奇怪,忙向旁边的陈平问道:“陈平先生,什么事?” “南阳秦将宋漾的使者。”陈平先是向那拜伏在项康面前的使者一努嘴,然后低声说道:“来请降的,宋漾想乘着守卫大尖山小路的机会,带着他的军中亲信向我们投降,让我们可以从大尖山小路直接杀入南阳腹地。” “真的假的?”已经被项康带坏了许多的周曾将信将疑,暗道:“该不会是诈降吧?大尖山那条路是可以直接进入南阳腹地,但如果进去了出不来,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个时候,项康突然大笑了起来,满脸喜色的招呼道:“贵使快快请起,真是辛苦你了,这么远给我送来这样的好消息,有宋将军帮忙替我军开路,还送来了暴秦军队在南阳的军队布防图,我们想拿下南阳就容易多了。快,给许将军的使者设坐。” 秦将宋漾派来的使者松了口气,慌忙向项康道谢,然后才起身落座,项康则一边对他嘘寒问暖,打听宋漾的具体情况,一边顺手把宋漾使者带来的书信递给了陈平,周曾忙凑上去同看,见秦将宋漾在信上宣称说自己早有叛秦之心,此前又被南阳郡守吕齮当众羞辱,决心叛变报仇,引领少帅军从大尖山小路直接杀入南阳腹地,说了许多愿意归降少帅军的话,又向项康报告了一些斥候细作难以接触的南阳军情,的确很象是诚心想向少帅军投降的模样。 这时候,项康已经向宋漾派来的使者许了承诺,答应在杀入南阳腹地后重重赏赐宋漾,又当场册封宋漾为裨将军,千户侯,还把宋漾派来的使者封为了校尉,食邑百户,并当场赏给了宋漾使者一对玉壁和二百金,最后才让亲兵带着满脸欢喜的宋漾使者下去吃饭,又随口吩咐了一定要好生款待宋漾的使者。 再接着,很自然的,宋漾的使者才刚被领出中军大帐,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项康马上就脸上笑容消失,还立即向陈平和周曾问道:“亚叔,陈平先生,你们怎么看?” “暂时无法分辨真假。”陈平答道:“不过最好还是谨慎起见,千万不要弄险走大尖山那条小路。” “我也觉得最好不要弄险。”周曾也说道:“如果那个叫宋漾的暴秦将领是来诈降,把我们骗进了山间道路,然后扼守住险要不让我们走出山区,暴秦军队又在北面一堵,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当然不能弄险。”项康冷笑,说道:“先不说我也分不清楚宋漾的降意真假,就算他是真的想要投降,我也绝对不会冒险走山间小路南下,走这样的险棋,只要稍微有点意外,我们岂止是麻烦大那么简单?全军覆没的危险都有!” “那右将军为什么还要答应接受宋漾的投降?”周曾很是奇怪的问道:“还给那么多赏赐,白白糟蹋我们的军中钱粮?” “亚叔,难道你没发现,如果我们能用手段摸清楚宋漾的降意真假,确认他是来诈降诱敌,我们的很多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 项康微笑反问,说道:“南阳的暴秦主力扼守叶县,叶县那里的地形也是被高山左右包夹,易守难攻,如果我们强行攻打,即便得手也肯定伤亡不小。但如果我们确认了宋漾是在诱敌,将计就计,把南阳的暴秦军队诱来犨县交战,然后再想突破暴秦军队的叶县防线,岂不是可以容易许多?” “但我们怎么才能摸清楚宋漾的降意真假?”周曾赶紧追问道。 “简单,安排人手演一出戏,骗那个宋漾使者说出实情不就行了?” 满肚子坏水的项康连眼皮都不眨,马上就说出了自己刚才就已经想好的缺德主意,周曾和陈平听了一起拍手叫绝,无不钦佩项康的狡诈狠毒,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引诱宋漾使者说出实情。不过陈平仔细一盘算后,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右将军,如果那个使者是死间怎么办?” “死间没有那么好安排,除了不能让他知道实情外,还得保证他绝对忠心,不会因为误会选择出卖,我就不信那个叫宋漾的无名小卒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派出死间。” 项康自信的冷哼,又随口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死间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是绝对不能走小路南下的,他不肯交代实情,叫我们的人一刀宰了他,把玉壁和金子拿回来不就行了?我们的金子玉器都是辛辛苦苦从暴秦那边抢过来的,那能随便糟蹋浪费?”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人魏山 秦将宋漾派来的信使叫做严桾,是宋漾的发小,从小时候开始就关系十分亲密,只不过严桾的官运有些差,好友宋漾都已经当上郡尉丞了,在南阳郡尉府里只是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严桾却依然还是一个斗食小吏,还不管宋漾如何提携拉扯,严桾都因为各种阴错阳差的原因没有升上去,甚是时运不济。 也正因为如此,南阳郡守吕齮把诈降诱敌的重任交给了负责守卫大尖山小路的宋漾后,从好友口中得知了情况,严桾为了立功升迁,便毫不容易的主动请缨,自告奋勇要给宋漾充当诈降信使,还不管宋漾好心规劝都不肯放弃,加上这样的事也的确需要一个绝对能信得过的人出面办理,宋漾最后还是答应了严桾的请求,让严桾带了一个随从北上来犨县寄书诈降。 当然,贪功归贪功,干这样的事情有多大风险,严桾肚子里还是一清二楚,所以严桾也早早就做好了一去不返的心理准备,还悄悄留下了一道遗书给自己信得过的人,以免自己一去不返,连几句心里话都没办法留给家人。 还好,事情的顺利程度让严桾喜出望外,诈降信才刚呈递到恶名满天下的逆贼头目项康面前,项康马上就大喜过望,除了当场给予严桾重赏之外,又在第二天就交给了严桾一道回信,叫严桾带回去交给宋漾,让宋漾立即做好接应准备,少帅军只要拿下了正西面的鲁阳小城,马上就会从大尖山南下。严桾大喜,忙向项康一再道谢,带着项康的赏赐和书信告辞离去,从大尖山小路重返南阳腹地。 因为鲁阳小城还被犨县的秦军残部控制,大尖山小路的入口又比较靠近鲁阳城,为了确保严桾的安全,项康还特意安排了一支少帅军什队护送严桾西进,直到把严桾送进小路才分手道别。结果看着少帅军什队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严桾当然是笑得无比灿烂,眼前还仿佛看到了崭新的大秦官印和官服,然后才满面笑容的向自己带来的随从吩咐道:“走,回去领赏去。” 严桾的随从叫姚婴,是跟随严桾多年的差役,因为忠心听话才被严桾带来打下马,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严桾并没有告诉姚婴自己北上犨县与少帅军联系的真正原因,仅仅只是说奉命办差。所以这会终于可以安全返回时,姚樱除了和严桾一样长松了一口气外,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严大兄,事办好了?宋尉丞他安排你北上来和贼军交涉,究竟是什么事?” “不要多问,总之是好事。”严桾的眉眼中喜色难掩,得意洋洋的说道:“反正这次回去,咱们除了能够领赏以外,我的秩比也肯定可以变一变了。” “那恭喜严大兄了。”姚婴忙向严桾道谢,又十分奇怪的拉了拉自己背着的沉重包裹,说道:“严大兄,你这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沉?” “别多问,回去会有你一份。”严桾还是拒绝回答,又顺口说道:“如果累了就说一声,换我背一段路。” 见严桾嘴紧什么都不说,知情识趣的姚婴也不再多问,只是老实背着装满了金子的包裹行路,严桾则背着比较轻的日用品包裹大步走在前面,还无比开心的先吼了一段秦腔,又唱了一段在南阳民间颇为流行的下里巴人,情绪高涨到了极点,心情也愉悦到了极点。 乐极生悲,正当严桾兴奋得只差没有手舞足蹈的时候,路旁却突然跳出来了五六个秦军士卒,拿着长短武器当道拦住了严桾和姚婴的去路,为首的秦兵生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戴着什长标志,大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糟糕,怎么会遇到我们自己人?”严桾心中叫苦,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将军,我是奉命办差的大秦吏员,他是我的随从,办完了公事,准备回去复命。” “验传拿来,我要检查!”那秦军什长口气严厉,同时严桾和姚婴身后的路边也跳出来了几个秦军士卒,拿着长短武器挡住了严桾和姚婴的退路。 见已经无路可走,严桾无奈,只能是老实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验),还有宋漾亲笔写过自己的介绍信(传),双手捧到了那秦军什长的面前,那什长接过了细看,然后很快就疑惑的抬头问道:“你是我们南阳郡尉府的吏员?郡尉府的吏员,怎么会跑到正在打仗的犨县来办差?办什么差?” “将军恕罪。”严桾小心翼翼的说道:“事关机密,上面有过交代,不许泄露。” “不许泄露?”那獐头鼠目的秦军什长益发狐疑,先是上下打量了严桾一番,又仔细翻看严桾的验传,说道:“不好意思,我的上面也有交代,要严密盘查来往路人,防止贼军细作假扮成普通人查探军情,所以我得搜一搜你们的身,然后才能放你们过去。” “搜身?”严桾一听大惊,慌忙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说道:“将军,我身上带得有重要公文。” “放心,不会动你的公文封泥,让你回去交不了差。”那秦军什长随口说道:“还有,也不会动你的钱财,我们是大秦官军,不是打家劫舍的盗匪。” 言罢,那秦军什长也不给严桾分辨的机会,径直就一挥手,他手下的秦军士卒立即冲上,强按住严桾和姚婴,马上就在他们身上搜了起来,然后很自然的,姚婴身上背的包裹首先被打开,露了满满一包黄灿灿的金子,秦军士卒无不惊呼,那秦军什长也吃惊说道:“这么多金子?你们那来的?” “这是郡尉府的钱,将军你们千万别动。” 严桾急得满头大汗,还紧紧按住了藏在自己怀里的项康书信,可惜这个动作反倒引起了秦军士卒的警觉,一个秦军士卒很快就扳开了他的手,从他的怀里搜出了项康写给宋漾的书信,把那道写在白绢上的书信呈到了那秦军什长的面前,严桾见了魂飞魄散,赶紧大喊道:“不能看,你们绝对不能看,那是郡尉府的书信,那是郡尉府的机密书信!” “欺负老子是个当兵的,不知道大秦的规矩?我们大秦的机密书信都是写在简牍上用封泥封了密封传递,什么时候会把机密书信写在绢帛上?” 那秦军什长大声冷笑,很是不客气展开书信查看内容,然后看着看着,那獐头鼠目的秦军什长当然是逐渐张大了嘴巴,然后突然大吼一声,欢呼说道:“兄弟们,我们立大功了!这个是项康逆贼写给我们南阳叛徒的书信!快快,把这两个叛徒捆好,押回去交给我们的县尊!” “魏大兄,项康逆贼是给我们那一个叛徒写信?说了什么?”秦军士卒纷纷惊喜问道。 “不要多问,回去你们就知道。”那秦军什长拒绝回答,先是把项康的书信塞进怀里藏好,然后又抬足一脚踹在严桾的肚子上,又一脚把姚婴踢得大声惨叫,破口大骂道:“狗杂碎!老子们在前线和乱贼拼命,你们在后面躲着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敢卖国求荣,要把我们南阳郡献给贼军。” 不知真相的姚婴大声喊冤,严桾却是心中大乱,暗道:“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们?说出来了他们会不会相信?” 这时,那些秦军士卒早已经拿出了绳索拳打脚踢的把严桾和姚婴捆好,吆喝逼着严桾随着他们去见犨县县令,还算有点头脑的严桾也拿定了主意,暗道:“暂时不能说,这时候说了一是容易走露风声,二是这些小卒也未必会相信我的话,还是等见了犨县县令再说出真相比较安全。” 严桾的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是看到他一声不吭的老实往回走后,一个秦军士卒却突然叫住了众人,又把那獐头鼠目的秦军什长拉到了旁边,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那獐头鼠目的秦军什长则连连摇头,说道:“不行,不能这么做,我魏山不是那种人。” “魏大兄,我们知道你是好人,可是好不容易有一个发财的机会,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穷兄弟错过吧?” 那秦军士卒反问,又干脆转过身来向其他的秦军士卒说道:“兄弟们,我有个主意,反正项康逆贼的书信我们已经搜到了,功劳已经立下了,不如现在就把这两个叛徒直接宰了,回去就说他们拒捕反抗,我们为了拿人失手要了他们的命,只是从他们身上搜到了项康逆贼的书信。” “至于从他们身上搜到的金子么。”那秦军士卒拍了拍自己背着的包裹,笑嘻嘻的说道:“当然是魏大兄多拿一点,剩下的我们几个平分了。” 那秦军士卒的话还没有说完,严桾和姚婴就已经是面如土色,其他的秦军士卒则是个个大喜过望,争先恐后的向那獐头鼠目的什长说道:“魏大兄,卓季兄弟出的主意不错,就这么办了吧,让我们都发一笔财。” “魏大兄,那对玉壁你一个人拿,剩下的金子我们一起平分,这总行了吧?” 也还别说,那个自称叫做魏山的秦军什长虽然长得獐头鼠目,相貌猥琐,为人却相当正直,面对发财的诱惑也一个劲的摇头,坚持不肯干这么缺德的事。可惜其他的秦军士卒却不依不饶,一个劲的只是怂恿魏山杀人昧财,一个模样凶恶的秦军士卒还干脆拔出了腰间短剑,冲着魏山大声说道:“魏大兄,你不想手上沾血,我来沾!一对玉壁归你,剩下的我们平分!” 吼叫着,那秦军士卒大步走到严桾的面前,揪住了严桾的衣服就要动手杀人,严桾魂飞魄散,当场小便失禁,也不得不大喊道:“住手,我有话说!” “住手!” 魏山也及时冲了上来,一把拉住了那企图杀人的秦军士卒,没让他的短剑捅进严桾的肚子里,严桾也不敢再有半点的犹豫,赶紧带着哭腔喊道:“魏将军,我是大秦的人,我一直都是大秦的人啊!我是为了替我们大秦的南阳郡守吕郡尊,才替宋尉丞他来犨县向贼军诈降的啊!” “什么意思?”魏山大吃一惊,忙吩咐道:“把话说明白点。” 事情到了这步,严桾当然再不敢有半点隐瞒,只能是把事情的经过对魏山等人仔细如实说了,老实交代了自己北上诈降,全是因为南阳郡守吕齮的指使,郡尉丞宋漾的安排,还有已经成功取得了项康的信任。结果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畏惧秦法的秦军士卒当然是个个脸色大变,魏山却是将信将疑,问道:“口说无凭,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魏将军,我如果是说假话,刚才为什么要老实跟着你们去见犨县的县尊?”严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道:“我就不怕被你们的县尊车裂处死?我老实跟着你们去见你们的县尊,就是因为我是在为大秦军队办差,你们的县尊只要派人到宋尉丞的面前一问就知道真假,不然的话,刚才我肯定早就跑了。” 魏山明显有些动摇了,严桾又赶紧说道:“魏将军,魏将军,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你们如果杀了我,只会误了吕郡尊的大事!将来吕郡尊追查真相,如果发现我是死在你们的手里,你们肯定得担责任!你们带我去你们的县尊,请你们的县尊派人去问吕郡尊,如果我说了假话,你们就是把我剁了,我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魏山点了点头,很快就向在场的秦军士卒说道:“兄弟们,既然这个叫严桾的敢和我们去见县尊,说明他应该没说假话,我们还是把他带去见县尊,请县尊派人调查真假吧。” “魏大兄,你想害死我们?”之前出馊主意杀人昧财的秦军士卒惨叫道:“这个匹夫见了县尊,把刚才的事对县尊说了,以县尊的脾气,我们几个还想活命?” “不能带他去见县尊!”其他的秦军士卒也纷纷嚷嚷了起来,说道:“让县尊知道我们要杀人取财,我们一个都跑不掉,就算不杀头也得挨军棍,一个都别想跑!” “兄弟们,兄弟们,你们放心,你们放一百个心。”严桾赶紧承诺道:“我对天发誓,见了你们的县尊,绝对不会说刚才的事,绝对不会让你们的县尊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鬼信你的话!” 好几个秦军士卒都怒吼表示不信,坚决反对把严桾带回去交给犨县县令,魏山万分为难,说道:“不把他带回去,那我们应该把他怎么办?” 几个秦军士卒都转着眼睛盘算,还凑到了魏山的耳边低声耳语,严桾用力偷听,隐约听到了杀人灭口几个字,也不由更是魂飞魄散,赶紧向为人正直的魏山双膝跪倒,拼命的磕头说道:“魏将军,魏将军,小的看得出来,你是个正人君子,对我们大秦朝廷更是忠心耿耿,你千万不要误了我们吕郡尊的大事,千万不要误了我们吕郡尊的大事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有希望把贼军骗进山道,你如果杀了我,我没办法把消息带回去,我们大秦军队就没办法把项康贼军堵死在山道里了。” 还好,相貌猥琐的魏山确实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仔细盘算了半晌后,蹲到了严桾的面前,和颜悦色的说道:“严佐吏,既然你把话说到这步了,我也真的相信你是在替吕郡尊办差了,但是为了我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也绝对不能把你带回去交给我们县尊,要不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现在就放你走,让你直接回去向宋尉丞复命,不耽搁你的大事。” “魏将军请说,只要你现在就放我走,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严桾赶紧答道。 “第一,你要对天发誓,发誓绝对不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就当今天的事不存在。”魏山说道:“第二,把你的金子拿一半分给我的兄弟们,我不贪财,但我的兄弟们也不能白辛苦,以后在战场上我不但要靠他们杀敌立功,也得靠他们保护我的性命,这个道理你也应该懂吧。” “我懂!我懂!魏将军,你真的是好人,真的是大大的好人,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好生报答你,一定会重重报答你!” 严桾点头如鸡啄米,赶紧跪在地上对天发誓,用自己的十八代祖先和妻儿老小担保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永远当今天的事不存在,旁边的姚婴也在魏山的逼迫下赶紧发誓,同样保证不会把今天的事对外人泄露一言片语。魏山也这才满意点头,还亲手替严桾和姚婴松了绑,把严桾的验传和项康的书信一起还给了他,严桾千恩万谢,除了立即把一百金分给在场的秦军士卒外,又坚持把一面玉壁送给魏山做为答谢,魏山一再推辞不过,也只好在道谢后收了。 分到了金子的秦军什队兑现诺言,立即让严桾和姚婴带着剩下的金子和玉壁走山路南下,死里逃生的严桾和姚婴怕秦军士卒反悔,也不敢有半点的耽搁,一口气奔出了二十余里才停下来休息,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跑得气喘吁吁的姚婴才向严桾问道:“严大哥,刚才的事情,回去以后要不要告诉给宋尉丞?” 严桾盘算,很快就说道:“不能说,对任何人都不能说!我们刚才已经发了毒誓,违背誓言鬼神怪罪了怎么办?再说了,那个叫魏山的什长人那么好,还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忍得下心来让他受到连累么?” 姚婴赶紧点头的时候,严桾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暗道:“绝对不能说,我为了活命,把吕郡尊的机密大事告诉了几个小卒,吕郡尊如果知道了怪罪下来,我这趟不但肯定白跑一趟,说不定还有可能下狱问罪。” 也正因为顾虑这点,南下回到了宋漾的营地后,严桾果然没敢把自己在山道里遇到的事告诉给宋漾,还叮嘱另一个当事人姚婴严格保密,用十金堵住了他的嘴巴。而宋漾当然是大喜过望,除了立即做好扼守险要的军事准备外,又在第一时间派遣快马赶赴叶县,向南阳郡守吕齮报告诈降已经顺利得手的喜信。 第二百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 也是凑巧,秦将宋漾把诈降得手的喜信送到叶县时,正好秦军细作也从犨县送来消息,说是少帅军在成功迫降了鲁阳小城后,只留下三千左右的偏师守卫犨县县城和鲁阳城,主力开拔进了大尖山小路,走小路直接向南阳腹地进兵,吕齮闻报大喜,除了立即让军队着手准备出征外,又匆匆召集秦军众将,商议奔袭犨县切断少帅军主力退路的战术计划。 会议开始后,吕齮首先当然是得意洋洋的把自己的诈降计公之于众,让秦军文武都知道少帅军之所以冒险走小路进兵全是因为自己的妙计所致,秦军众将也无不大喜,一边拼命恭维吕齮的锦囊妙计,一边争先恐后的请求担任先锋,首先去替吕齮封堵山道出口。 虽说已经十几年没有上过战场,可是曾经的秦军中级将领吕齮在战术安排上却颇有那么几手,为了确保控制住山道险要,吕齮决定将北上军队分为两队,前队轻装奔袭,负责拿下山道出口控制权,主力携带军需粮草,负责对付少帅军留守犨县县城和鲁阳的军队,然后再协助前队彻底堵死山道出口。另外吕齮又安排南阳郡尉丘安率领一军增援大尖山小道的南端出口,总司南线战局。 吕齮这么安排,北线的前队压力当然最为巨大,快速奔袭控制山道险要的途中,很有可能遭到少帅军偏师的拦截阻挠,即便奔袭得手,也得防着少帅军全力反扑,只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不过也还好,吕齮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可用,之前为了防范反秦义师从武关杀入关中,大秦朝廷除了在武关一带严密设防外,又派都尉马大廪率领五千关中精锐增援南阳,听令于吕齮的号令指挥,这支军队不但装备精良,士卒也全都是青壮秦人,战斗力极强还绝对忠心可靠,所以吕齮也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就把奔袭山道出口的重任交给了这支关中秦军。 急于立功的马大廪也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艰巨任务,为了争取时间,匆匆做好了奔袭准备后,马大廪麾下的关中秦军只携带了五天的干粮,在当天下午就出发北上,轻装奔赴昆阳,还楞是在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昆阳城下,又在第二天清晨就继续西进,仅仅只是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赶到了犨县城下。 在局部战场上兵力已经处于了下风,只有一支千人队守卫的犨县少帅军不敢与战,老老实实的闭城坚守,好在马大廪所部也没有发起攻城,迅速绕城而过,迅速杀向鲁阳东南郊的大尖山小路入口,可是让马大廪窝火的是,天色全黑时,当他率军赶到了山道路口时,鲁阳的少帅军竟然已经直接放弃了鲁阳小城,移师到山道露口处立营而守,保护住了少帅军主力的退路。 天色太黑,军队也颇为疲惫,马大廪没敢连夜发起进攻,只是一边让军队立营休息,一边派人四处打听少帅军的情况,也这才知道率军留守犨县和鲁阳的是少帅军大将钟离昧,但因为钟离昧所保此前严密封锁山道路口的缘故,鲁阳百姓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少帅军主力目前已经南下到了那里,距离山道路口有多远路程。 “得速战速决,一定得抢在贼军主力做出反应前夺占路口,否则我们不但会前功尽弃,还有可能会被贼军扭转局势,落入被动。”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次日清晨天才刚亮,马大廪就带着关中秦军来到了山道路口处,准备攻打少帅军营地,可还是白天里来到了少帅军的营地近处时,马大廪才无比傻眼的发现,少帅军在山道路口处修筑的营地竟然十分坚固,壕沟垒墙鹿角拒马等防御工事一应俱全,还在壕沟与营地栅栏之间筑起了一道羊马墙,坚固得让人望而生畏。 战机难得,再怎么扎手也不可能就此放弃,迫于无奈,匆匆准备了一些攻坚武器后,马大廪还是硬着头皮催动军队,向少帅军的路口营地发起正面强攻,少帅军将士在钟离昧的指挥下奋起迎战,凭借营防工事与秦军将士展开殊死激战。 一方不惜代价的正面强攻,另一方又得不惜代价的死守阵地,这一场仗当然是打得无比残酷血腥,为了拿下路口控制权,五千关中秦军以千人队为单位,顶着少帅军的箭雨轮流上前,强行攻坚,密集的羽箭在天空中来往不绝,秦军的攻势也象大海的波涛一样起伏不休,第一队还在壕沟和羊马墙阵地上激战,第二队就已经强行冲上,就象一记记重锤一样,不断敲打在少帅军的防御阵地上,溅起漫天的血肉,爆发出一阵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音。 关中秦军确实战斗力不俗,仅凭着一些临时赶造的壕板,就硬是多次突破少帅军的护营壕沟,冲杀到羊马墙外侧,又在当天用土石柴捆填平了多段壕沟,强行夺占了少帅军的羊马墙防线,逼得少帅军将士只能是全面退守栅栏防线,激战中秦军诸将还纷纷身先士卒,激励士气,才到下午就阵亡了两名二五百长,十二名百人将,攻势之疯狂让人咋舌。 也还好,少帅军将士的实战经验毕竟要在十几年没打过仗的关中秦军之上,虽然兵力处于弱势,但是靠着坚固的营地工事,少帅军将士始终还是牢牢守住了栅栏防线,没让秦军取得新的突破,还在激战中给关中秦军造成了远比自军为多的伤亡,并且成功的坚持到了天色全黑。 天色全黑后,长途奔袭后的关中秦军在体力方面下降得十分明显,攻势大为减弱,马大廪也不得不鸣金收兵,撤回军队让将士休息过夜。然而在当天晚上,吕齮却派人与马大廪取得联系,询问马大廪的奔袭进展情况,又说南阳秦军主力已经在今天中午顺利抵达昆阳,并且肯定能在明天之内赶到犨县。连路口都没有拿下的马大廪心中惭愧,次日清晨便再次出兵攻营,决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在主力赶到前拿下路口阵地。 第二天的战事让马大廪既愤怒又无奈,按理来说,经历了昨天的激战后,同样伤亡不小的少帅军应该战斗力有所下降才对,可是在新展开的攻防大战中,少帅军将士不但继续牢牢守住了营地防线,还比昨天打得更加顽强和凶悍,从早到晚都没有给秦军任何破营机会,还造成关中秦军伤亡更加巨大,在两天的战事中伤亡几乎接近两千。 同一天的傍晚,吕齮又派人来和马大廪联系,说是秦军主力已经抵达了犨县城下,仍然没有拿下路口阵地的马大廪益发愧疚难当,羞恼之下竟然决定要连夜攻营,麾下将领慌忙阻拦,极力劝说马大廪不要拿士卒的性命儿戏,休息一晚上等主力到了再继续攻营也不迟,好说歹说才让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马大廪收回命令,撤回了体力严重下降的军队,退回鲁阳城下休息。 这一休息就坏了菜,是夜三更,当筋疲力尽的秦军将士呼呼大睡的时候,一支卑鄙恶毒的少帅军队伍突然摸到了秦军营外,秦军哨兵虽然也提前发现,抢先敲响了铜锣报警,可过于疲惫的秦军将士却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起身应队,少帅军将士象一群饿狼一样轻松杀入秦军营地,把还在起身披甲的秦军将士杀得尸横满地,彻底一片大乱。 靠着长期以来的严格训练,混战中,马大廪还是仓促组织起了一支队伍,妄图反攻击退劫营敌人,可是连夜杀来的少帅军却明显是一支生力军,个个体力充足装备也不算差,硬是正面击溃了马大廪的队伍,彻底粉碎了秦军的反攻希望。 更让马大廪和秦军将士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他们的营地被彻底搅乱后,黑夜中竟然又杀来了一支少帅军,尾随着前军杀入秦军营地,更加凶狠的残忍屠杀已经一片大乱的秦军将士,关中秦军也很快就彻底崩溃,争先恐后的奔逃出营,马大廪也赶紧抢上一匹战马,带着一些亲兵借着夜色掩护连滚带爬的逃向犨县。 狼狈逃到了犨县城下后,马大廪倒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秦军主力的营地,也在黎明前就见到了呵欠连天的吕齮,可是当吕齮问起马大廪是被那一股敌人击败,敌人的兵力数量又有多少时,马大懔去一问三不知,吕齮听得火大,忍不住拍案吼道:“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敌人究竟有多少不知道,是那里来的不知道,来敌的身份也不知道,废物到了这个地步,亏你还有脸活着回来!” “罪将该死!” 彻底无地自容之下,马大廪只能是拔出了腰间佩剑,横剑就要自刎,幸得吕齮的心腹陈恢及时把他拉住,一边好言相劝,一边冲吕齮飞快说道:“郡尊,马将军是朝廷派来的都尉,他如果有什么闪失,必然影响我们的军心士气。” 言罢,陈恢还向吕齮连使眼色,吕齮明白陈恢的意思,知道自己如果逼死了马大廪,将来肯定难以向大秦朝廷交代,无奈之下也只好劝道:“马将军,有话好说,老夫也不过是一时冲动,说了些过份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不小心输了,以后把仇报回来就是了。” 好说歹说,吕齮总算是劝得马大廪放下了佩剑,又让人带他下去休息,然后吕齮才十分奇怪的向陈恢问道:“马大廪怎么会输得这么奇怪?我们的斥候细作早就探明,项康逆贼只留下三千军队守卫犨县,现在还有一千被我们包围在犨县城里,怎么会有那么充裕的兵力偷袭马大廪的营地?” “郡尊,恕小人直言,这次我们恐怕是中了项康逆贼的引蛇出洞之计了。”陈恢的语气严峻,说道:“如果小人所料不差的话,贼军的主力肯定就在距离山道出口不远的地方,所以他们才能有这么充裕的兵力偷袭马将军的营地。” “什么?”吕齮大吃一惊,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岂不是十分危险,我们在北线总共不过两万兵力,马大廪的五千军队又已经惨败,剩下的兵力怎么可能是贼军主力的对手?” 陈恢无奈的点头,承认自军已经落入了险境,吕齮则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稍一盘算就大吼道:“快快,派人去山道路口查看情况,再传令全军,做好拔营撤退的准备!” 残酷的事实不幸被陈恢猜中,天色全明时,去探察敌情的秦军斥候飞马回报,说是少帅军主力果然正在源源不绝的山道中走出,还已经在山道路口外的开阔处集结起了不下两万的军队,吕齮闻报大惊,除了大骂项康的无耻奸诈外,又赶紧咆哮道:“快,马上拔营撤退!撤回叶县!” “郡尊,不能再浪费时间拔营了。”陈恢赶紧说道:“应该弃营撤腿,一些不必要的辎重也可以直接放弃,不然的话,我们很容易被贼军追上。” 只盘算了几秒钟,吕齮就咬牙接受了陈恢的建议,改为命令军队直接放弃营地和所有不必要的辎重,轻装撤退逃命,结果命令下达后,南阳秦军当然是慌慌张张的扔下营帐辎重集结,才刚集结成军,就马上在吕齮的率领下大步向来路撤退。可是让南阳秦军叫苦的是,看到他们撤退,犨县城里的少帅军竟然马上出城追击,以不足秦军一成的弱势兵力强行追击秦军。 最后,靠着殿后军队的奋力死战,秦军主力倒是顺利摆脱了犨县少帅军的追击,可是秦军上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大意,依然还是脚步不停,全速撤向昆阳方向,爱护自己小命的吕齮吕郡守还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同时派遣快马上前,要留守昆阳的颖川郡守徐卫做好接应准备。 少帅军主力的追击速度也十分之快,当天下午时,轻装撤退的秦军主力才刚远远看到昆阳城楼,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就已经追上了秦军后队,吕齮当机立断,命令后队死战殿后,带着主力继续东逃,同时昆阳秦军也匆匆出城,在徐卫的率领下赶来接应。 “徐郡丞,麻烦你增援老夫的后队,掩护老夫撤回叶县重地!” 与徐卫见面后扔下了这句话,吕齮马上带着秦军主力继续南下,以最快速度撤向叶县,再不理会后方战况,当天晚上还只是让军队休息了两个时辰,然后就马上连夜继续南下,逃命速度之快,让被饿狼追逐的兔子都叹为观止。 秦军将士和吕齮也不是白白辛苦,天色微明时,南阳秦军距离叶县已经只剩下了二十来里的路程,吕齮虽然还是没让军队停下来休息,却也安心了许多,还颇为得意的向陈恢说道:“项康那个逆贼绝对想不到,老夫会撤得这么的快,连晚上都没有怎么休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主力可以保得住了。” “郡尊,千万不能大意。”陈恢不敢象吕齮一样乐观,说道:“听说当年平舆之战时,项康逆贼的长大父项燕为了追击我们大秦军队,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硬是把大秦军队杀了一个措手不及,项康小儿如果效仿他长大父的话,我们还是有被他追上的危险。” “哒哒哒哒哒!” “杀啊!” 陈恢的乌鸦嘴很灵,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军身后就已经传来了马蹄声和喊杀声,一支打着少帅军旗帜的骑兵直冲而来,吕齮见了大惊,慌忙命令后队就地结阵拦截,可是过于疲惫的秦军后队还没有结成战阵,少帅军骑兵就已经冲到了近前,还直接冲乱了秦军后队的队列。而与此同时,更多的少帅军旗帜也出现在了北面的道路远处,显然主力已经追近,吕齮和秦军上下一起大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亡命奔走,奔逃得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再怎么亡命奔逃也没用,在距离叶县还有十里左右的路程时,少帅军主力还是成功追上了秦军主力,吕齮硬着头皮指挥军队结阵而战,不愿错过战机的少帅军则果断发起强攻,红着眼睛要在野战中击败秦军主力。 这个时候,少帅军与南阳秦军之间的战斗力差距也体现了出来,同样是体力严重下降,也同样是气喘吁吁疲惫万分,身经百战的少帅军将士却照样是锐不可挡,攻势猛烈,剿匪出身的南阳秦军却明显不够适应这么超大规模的决战,右翼很快就被少帅军冲垮,接着左翼也被少帅军的强大攻势撕得粉碎,而两翼崩溃之后,心理上受到影响,勉强还算厚实的秦军中军也很快阵脚松动,被少帅军将士强行撕出了一个缺口,继而也很快崩溃。 全线崩溃的秦军彻底土崩瓦解,将领士卒丢盔卸甲,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吕齮也被迫抛弃帅旗放弃指挥,以免成为少帅军重点追击的目标,可少帅军依然还是紧追不舍,楞是直接追击到了叶县城下,逼得叶县秦军紧闭城门,也彻底粉碎了秦军在叶县城下重整旗鼓的机会,吕齮无可奈何,只能是带着残兵败将越过叶县继续南逃,被迫放弃了原本可以长时间坚守的叶县重镇。 越过叶县南逃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到自军此前在叶县城外辛苦修筑的坚固工事,吕齮心中突然一阵懊悔,忍不住放声惨叫道:“偷鸡不着蚀把米!偷鸡不着蚀把米啊!早知道老夫就不该去贪图什么全歼贼军,应该全力坚守叶县!如果全力坚守叶县的话,老夫就算最后还是挡不住贼军,起码也能在叶县战场崩掉贼军的满嘴牙齿啊!” 第二百零一章 各方反应 吕齮的主力败走之后,乘着南阳秦军来不及重整旗鼓增援叶县,少帅军主力连昆阳县城都来不及理会,很快就向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叶县发起了进攻。 凭借着吕齮留下来的坚固城防工事,叶县秦军硬是顶过了少帅军第一天的正面强攻,但是不管如何的垂死挣扎,兵力不过两千余人的叶县秦军仍然敌不过三万多少帅军将士的轮流进攻,城池终于还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午时被少帅军攻破,拒不投降的叶县县令自刎殉国,守军大半战死,余者不是被俘就是出城逃亡,少帅军主力也终于打开了通往南阳腹地的宽敞大路。 这个时代的交通技术十分落后,消息传递困难,但是少帅军击败南阳秦军主力和进兵南阳腹地这么重要的大事,还是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到了咸阳城中,还有正在洪水一线与反秦联军对峙的章邯面前。 对此,目前实际掌握朝廷大权的赵高当然是万分震惊,即便没敢向脾气暴躁还喜欢推卸责任的胡亥奏报,赵高还是立即加强了对峣关和武关等军事重地的守卫,同时下文吕齮,叫吕齮无论如何都要把少帅军歼灭在南阳境内,否则就要两罪并罚,把吕齮拿下问斩! 章邯这边,虽说少帅军一直都没有暴露过发起南征是准备从武关杀入关中的战略目的,然而熟知项康恶劣禀性的章邯却是用脚指头分析,都知道项康是想乘着关中空虚的机会,一脚踹掉秦军的老巢咸阳城,擒贼先擒王直接覆灭大秦朝廷,所以章邯即便手中兵力已经相当紧张,还是硬着头皮从敖仓驻军中抽调了一万军队南下,赶来南阳增援吕齮。 颇让人无语的是,因为章邯害怕影响军心,严密封锁了少帅军已经杀入南阳腹地的消息,远在彭城的楚国朝廷竟然比身在前线的项羽更早探听到少帅军的动向。而当留守彭城的项声、项它和陈婴等人把这一情况奏报到名誉楚王熊心的面前时,在内心深处早就无比痛恨项康的熊心先是沉默,片刻后才问道:“消息是否可靠?” “禀大王,距离太远,无法确认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很会装老实人的陈婴恭敬答道:“但如此大事,想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况且右将军能征善战,麾下兵马又久经战阵,军力强盛,直接杀入南阳腹地也毫不奇怪。” 熊心点了点头,又稍微盘算了片刻后,熊心突然又问道:“陈爱卿,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南阳好象是有一条道路可以直接杀入关中的吧?” “大王谦虚了,这样的事你怎么可能记错?”陈婴含笑说道:“南阳西北面的武关不但可以直通关中,暴君嬴政攻灭关外六国之后,还修筑了一条可以南阳郡治宛城直达咸阳的驰道,道路还比寻常的道路更加的平坦易行。” 熊心继续点头,然后咬了咬牙,说道:“传寡人令旨,攻灭暴秦之后,秦地不可无王,关外六国也绝对不允许赢姓后人继续为王,六国将领,谁能率先杀入关中,谁就为秦地之王!” “大王,你为什么要突然颁布这样的令旨?”陈婴大惊问道。 “当然是为了激励六国义师奋勇当先,推翻暴秦。”熊心面无表情,还很是不客气的反问道:“怎么?寡人难道连这样的令旨都不能颁布?” “大王恕罪,臣下不敢阻挠大王颁布令旨。”为人低调的陈婴赶紧请罪,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大王,前将军正在邯郸郡与暴秦主力对峙,他如果知道大王你颁布了这样的令旨,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熊心微笑,笑容亲切的说道:“寡人这也是给前将军机会,倘若他能抢在右将军之前杀入关中,他就是秦地之王,前将军难道还会不高兴了?” 陈婴默然,知道熊心在心里的确是把强行架空他的项家兄弟恨到了极点,要故意挑起项羽和项康之间的矛盾冲突,让他们狗咬狗出一口恶气。在场的其他楚国文武则要么是没有这样的政治头脑,要么就是明白熊心的恶毒用心却不敢点破,全都保持沉默,惟有同为楚国王室之后的景驹跳了出来,大声称赞道:“大王英明,先入关中者为王,不但可以解决将来的秦地问题,避免六国纷争,为秦国的土地城池大打出手,又可以激励我楚国将士奋勇作战,尽快灭亡暴秦,实在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臣下等坚决拥护大王的英明决策。” 大声恭维了熊心的决策,景驹又在心里恶狠狠的说道:“你熊心小儿喜欢找死,我当然不会拦着,不管项家那两个恶贼那一个先杀进关中,另一个都非恨你入骨不可,到时候我再随便挑拨几句,你的王位就休想再保得住,老子到时候也上位有望!” 看了一眼表态支持自己决策的景驹,熊心也是心里冷哼,暗道:“别高兴得太早,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还不是希望我把项家逆臣得罪得越厉害越好,给你有上位机会。等着瞧,到时候再让见识见识寡人的手段。” 在心中说完,熊心又用不容分辨的语气说道:“既然左徒大夫也赞同寡人的决定,那就这么定了吧,即刻颁旨,明示天下,先入关中者为王!” 就这样,虽说比历史上迟了一段时间,很有政治手腕的熊心还是颁布了先入关中者为王这道旨令,除了张榜公布明示天下之外,熊心还故意让陈婴派人携带自己的令旨赶赴前线,向目前在表面上还是自己臣子的项羽知会此事,以此挑拨项家两大逆臣项羽和项康之间的关系。 颇是凑巧,熊心的旨意送到前线时,项羽也已经知道了少帅军主力杀入南阳腹地的消息,还为此大发雷霆,极为不满项康没有进兵三川,帮助自己前后夹击秦军主力,反而一通浪战越打越远,让自己独自承担于秦军主力正面对峙的巨大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看到了熊心先入关中者为王的旨令,项羽当然更是气急败坏,直接拍着案几怒吼道:“怪不得不听我的命令,坚持要越打越远,原来我那个阿弟是为了到关中称王啊!” “前将军,息怒,这点你肯定误会右将军了。” 还好,项羽的绝对心腹曹咎比较冷静,马上就替项康说了一句公道话,道:“大王是新近才颁布的这道旨令,从旨令的颁布日期来看,那个时候右将军已经突破了叶县,杀入了南阳腹地,这点可以证明右将军绝对不是为了争夺关中王位才坚持南下南阳腹地,而且道路遥远,沿途又还有一些地方仍然被暴秦的地方军队控制,与彭城联络极为困难,右将军这个时候十有八九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仔细看到熊心旨令上备注的日期,见确实是新近颁布,项羽也这才怒火稍歇,可是再仔细一盘算后,项羽心中还是无比的担忧,暗道:“虽说熊心小儿的令旨和放屁没多大区别,可如果阿弟真的抢先从武关杀入了关中,天下人也都知道了熊心的令旨,那我就难办了,不承认阿弟是关中王,道义上有些说不过去,承认了……,我到那里称王去?” 生出了这样的担忧,虽说曹咎和范老头也很快指出,这很可能是熊心在故意挑拨离间项家兄弟之间的关系,但项羽反复思量后,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吩咐道:“替我写一道书信给阿弟,把大王颁布令旨的消息告诉他,也把我们目前的战事情况告诉他,就说眼下我们兄弟得以联手为叔父报仇的大事为重,不能过于计较个人得失,叫他立即回师北上,攻打三川郡配合我们夹击暴秦主力,待击败了章邯匹夫之后,我会以他的军队为先锋,走崤函道直接攻打函谷关,让他率先进兵关中。” 曹咎和范老头默然,知道项羽是想用亲情逼迫项康回师北线,公平竞争关中王位,待消灭了秦军主力后,只要少帅军不能尽快拿下易守难攻的函谷关,项羽又迅速带着反秦联军的主力杀到函谷关下,就有很大希望比少帅军更早杀入关中,拿下熊心许诺的关中王位。 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但这毕竟是老项家的家事,屁股又是坚决坐在项羽一边,范老头和曹咎当然都闭上了嘴巴,没有阻止项羽派人发出这道书信。不过在心里,范老头和曹咎还是忍不住有些嘀咕,暗道:“照这么下去,前将军和右将军将来肯定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甚至骨肉相残都未必没有可能。” 事还没完,熊心这道‘先入关中者为王’的令旨逐渐在各支反秦联军之间传开后,一些野心勃勃的六国将领也难免动起了小心思,都忍不住盯上了熊心所许诺的关中王位——毕竟,楚国现在是关外其他五国公推的反秦盟主,名誉上的楚王熊心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他代表楚国许下的承诺,在道义上无论如何都说得过去。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历史上著名的野心家刘老三,听闻了熊心的令旨后,一直都在努力上进的刘老三难免心中痒痒,觉得自己如果能够抢在众人之前杀入关中,说不定就能真的当上关中王,再也不用看人的脸色行事。而生出了这个念头,刘老三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决定只要机会合适,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为了关中王位拼上一把。 ………… 少帅军杀入南阳腹地造成的连锁反应还不止这些,其实现在南阳境内也活跃着两支反秦义师,一支是以外来的刘老三同乡王陵为首领,另一支则是以南阳本地大户戚鳃为首领,还一起自封为都尉,打着反秦旗号在乱世中浑水摸鱼,虽然这两支反秦义师的规模都不大,都是只有几千人的军队,装备也比较差,士卒更是鱼龙混杂,连两三千人的南阳郡兵都敌不过,一直没能打开什么象样的局面,但因为南阳开发得比较晚,在这个时代地广人稀,十分适合流窜作战,所以这两支军队也一直没被秦军剿灭,坚持到了少帅军主力大举杀入南阳腹地,彻底扭转南阳局势。 流窜期间,乘着南阳秦军的主力集结在叶县一带拦截少帅军南下的机会,消息灵通的本地人戚鳃壮着胆子,带着军队流窜到了此前他一直不敢触碰的郦县以西,还乘虚拿下了郦县西面的两座乡镇级小城,抢到了不少的钱粮。然而就在戚鳃打算见好就收的时候,他的同族兄弟戚巳忽然冲进了他的营帐,欢天喜地的大声说道:“兄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楚国的右将军项康在叶县大败暴秦主力,暴秦军队全线南撤,楚国军队也直接杀进南阳腹地了!” “楚国军队已经赢了?消息可靠吗?”戚鳃大喜问道。 “绝对可靠!”戚巳无比兴奋的说道:“是我们派去郦县县城的细作送来的消息,楚国军队在叶县大胜后,原本负责封堵山道的暴秦军队全部南撤回援宛城,路过郦县连城都不敢进,直接就往宛县的方向去了,郦县那边的暴秦军队还在抢修城防,准备将来守城。” “好机会!”戚鳃一听更是大喜,一拍案几说道:“暴秦军队往南跑了,这下子我们可以放心在郦县开疆拓土了。” “是啊。”戚巳附和,又迫不及待的说道:“郦县最有钱的几个乡亭都在南面,以前咱们连碰都不敢碰,这次只要楚国军队打到宛城,牵制住暴秦军队,咱们就再用不着客气了,可以放心把那几个乡亭都拿下来了。” 戚鳃大笑点头,也早就对郦县南面的几个富庶乡亭垂涎三尺,但戚鳃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仔细一琢磨后,戚鳃又说道:“阿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楚国的右将军项康,好象就是那个亲手打下了大片土地,又把城池土地和兵权全部移交给他叔父的那个项康吧?” 戚巳大力点头,正要回答,不料帐门前人影一闪,戚鳃的女儿戚闽小跑着走进帐来,还同样是满面喜色的一进帐说道:“阿翁,女儿又学会了一种楚舞,要不要我现在就跳给你看看?” “不急,不急,阿翁正在和你族叔商量大事,一会再说。” 虽说戚鳃十分喜欢欣赏自己女儿的舞蹈,可眼下正有重要大事要和戚巳商量,戚鳃便摆了摆手,戚闽无奈,只能是暂时站到了戚鳃的旁边,而当戚鳃又向戚巳问起刚才的问题时,戚巳马上就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那个项康,亲手打下了大片的淮泗土地好几十座城池,还拉起好几万人的军队,又把土地城池和兵权一起移交给了他的叔父项梁。” “这傻小子可真够笨得可以啊。”戚鳃奸笑,说道:“几十座城池,几万人的军队,都舍得双手送给别人,和这种笨人打交道,咱们真是想不占便宜都难啊。” 戚鳃的话成功勾起了他女儿的好奇心,觉得新鲜好奇,还没有听说过项康事迹的戚闽便立即问起了情况详细,疼爱女儿的戚鳃也顺口把项康之前干的蠢事告诉给了戚闽,戚闽听了咋舌,道:“天下真有孝顺的人,竟然舍得把这么多的城池土地和军队献给叔父?” “孝顺是挺孝顺的,不过也够蠢得厉害。”戚鳃冷笑,笑容还逐渐变得更加的奸诈,仔细盘算了片刻后,戚鳃还突然对戚巳说道:“阿弟,要不咱们去和项康那个傻小子联系,和他商量联手攻打南阳境内的城池怎么样?” “和楚国军队联手攻打南阳境内的城池?”戚巳听得一楞,惊讶说道:“为什么要和他们联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阿弟,你怎么比项康那个傻小子还傻?”戚鳃笑骂,然后才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自己拿下一座县城那都是想都别想,但我们如果能够说服项康那个傻小子,让他答应和我们联手攻城,那么借助楚国的兵马,别说是区区一座县城了,就是南阳郡治宛城都有很大希望直接拿下来。” 说到这,戚鳃的笑容难免更加奸诈,又说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在攻城战里出了力,项康小儿也肯定不会亏待了我们,我们那怕是分到一座县城里的三成钱粮,也肯定比我们自己打下一座小城多得多,你说我们和项康傻小子联手有什么好处?” “好主意!”戚巳拍腿叫绝,然后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可项康会答应吗?他的兵强马壮,连南阳的暴秦郡兵主力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会不会看不上我们这点军队?” “试一试嘛。”戚鳃神情轻松的说道:“虽然我们的兵力不多,装备也不好,但我们毕竟是南阳本地人,熟悉南阳境内的情况,人脉更是深厚,和楚军联手肯定能给他们帮上不少忙,我们派去的使者只要强调一下这点,再多说几句好话,项康那个傻小子未必就不会答应。” 主要也是项康以前干的蠢事确实有些惊天动地,蠢到都有些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所以戚巳在心下大动间,也马上同意派个使者试上一试,还迫不及待的和戚鳃商量起了派遣那一个族中兄弟去哄骗项康,如何拍马屁阿谀奉承,哄得项康松嘴答应,让兵微将寡的自军可以跟在少帅军的背后吃肉喝汤。 实在是闲得无聊,又听到父亲和族叔在话语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贬低项康,把项康形容得比猪还蠢,比二楞子还傻,旁边的戚闽也不由在心中幻想起了项康的形象——皮肤黝黑,又矮又胖,走路时全身肥肉乱颤,嘴唇肥厚,嘴角边还挂着永远擦不完的口水,笑起来脸上黑肉堆成一团,看人的时候眼睛还是呆痴痴的,眼珠子动都不会动…… 幻想到了这点,戚闽还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暗道:“阿翁为了讨好他,该不会叫我给他唱曲跳舞吧?可千万别要这样,我可不愿给这样的傻胖子跳舞唱曲。” ps:关于戚鳃和王陵,《史记》和《资治通鉴》的说法完全不同,《史记》说戚鳃和王陵是以反秦义军的身份,在南阳主动加入的刘老三军队,《资治通鉴》则说戚鳃和王陵是秦朝侯爵的身份,在南阳率领秦军与刘老三交战,被击败后投降的刘老三。秦朝封爵极难,秦始皇扫灭六国,总共只封了二十八个侯爵,王陵又在《史记》中有明确记载,说他是刘老三的同乡沛县豪强,只是因为与雍齿交好,看不起刘老三,所以才自己跑到南阳单干,更没有被秦廷封侯,所以本书对二人的身份设定采纳《史记》资料。 第二百零二章 攻城为下 戚鳃兄弟在背后算计项康的时候,少帅军主力也在项康的亲自率领之下,主动放弃了叶县县城,南下到了阳城城下,然而在是否攻打阳城这个问题上,少帅军内部却出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包括军事方面最让项康放心的周叔在内,所有的少帅军重要将领都主张攻打阳城,原因也很简单,阳城一直没有被战火波及,城里钱粮物资充足,拿下后肯定收获不小,而且这个时代的南阳地广人稀,粮草筹集补给困难,阳城城里的宝贵粮食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少帅军文官中对军事比较熟悉的郦食其也赞同此举。 按理来说,既然少帅军的重要将领一致赞同强攻阳城,那么就算是陈平反对,也肯定起不了任何作用,然而有一个人却偏偏站到了少帅军众将的对立面,坚决反对强攻阳城,少帅军众将和项康还谁都不敢忽视他的意见!因为这人不是其他人,偏巧就是项康身边资格最老的帮凶走狗周曾,也是少帅军众将的老上司,所以他的话自然不会有谁轻易反驳。 “右将军,下官对军事不是很了解,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不该胡乱插言,扫大家的兴,但下官还是想说一句,我们不该强攻阳城,应该绕过阳城,直接南下宛城。” 周曾是这么反对的,说道:“南阳郡虽然曾经是楚地,但是被暴秦统治了将近百年之后,南阳人都已经全部以秦人自居,对楚人反倒充满敌意,所以我们在攻打犨县和叶县的时候,都遭到了城中军民的顽强抵抗,虽然最终都拿下了城池,但我们的伤亡也相当不小,这会我们如果继续强攻阳城,也肯定只会是这个结果,即便破城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应该再浪费兵力和时间强攻阳城,应该直接去打宛城,因为宛城是南阳郡治,拿下了宛城等于就是控制了南阳全郡的指挥中枢,然后我们再在宛城布施仁政,收买民心,再利用投降的宛城官吏联络南阳各县,让南阳各地知道我们的严明军纪,对黎庶平民的秋毫无犯,如此肯定可以减轻南阳军民对我们的敌对情绪,不但有利于我们夺取剩下的南阳城池,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招降得手,让一些南阳城池主动开城投降。” 说到这,周曾又补充了一句,道:“但我们如果强行用武力逐个夺取南阳城池,情况肯定就完全不同,逐个攻城肯定伤亡惨重自然不说,在交战中杀死了过多的南阳军民后,他们的父母妻儿还一定会对我们恨之入骨,极不利于我们收买民心,还也可能影响到我们从武关杀入关中的战略大计,导致我们在攻打关中各城时遭到更为顽强的抵抗。” 擅长民政的周曾难得在军事方面发表意见,说得还颇有道理,项康自然得慎重考虑他的见解,盘算了不少时间后,项康这才向少帅军众将说道:“各位将军,亚叔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觉得他的话说得很对,射人要先射马,擒贼要先擒王,这一路上我们虽然一直都在严格约束士卒,严厉禁止烧杀劫掠,但效果并不是很好,自认为是秦人的南阳军民对我们还是十分抵触,至于原因嘛,我觉得应该和我们布施的仁政还没有被足够多的南阳人知道有关,我们如果先拿下宛城,利用宛城是南阳郡治的中枢优势,向南阳各地宣传我们的仁政,我觉得情况一定会有改观,你们认为如何?” 项康把话说到这步,少帅军众将当然都是纷纷点头,此前叫喊着要当攻城先锋的丁疾还说道:“右将军,既然你和亚叔都认为应该绕过阳城先打宛城,那我们就去先打宛城吧,反正南阳的暴秦军队都已经退守到了宛城,先拿下宛城歼灭暴秦军队的主力,我们再打其他城池也可以轻松许多,起码不用担心背后会有暴秦军队威胁。” 项康满意点头,当即命令还没有立营的少帅军继续前进,绕过阳城直接南下,同时再次重申军纪,严格禁止少帅军将士劫掠民财,侵害百姓。结果也还别说,看到少帅军绕城而过,连碰都没有碰城外的普通民房,阳城军民除了长松了一口气外,也对少帅军的严明军纪啧啧称奇,对少帅军不再只是充满恐惧和仇恨。 南下途中,戚鳃派来的使者戚奉也和少帅军取得了联系,看在同为反秦义师的份上,项康也放下身份,亲自接见了戚鳃的同族兄弟戚奉,不过当戚奉代表戚鳃厚着脸皮提出想和少帅军联手攻打南阳城池时,项康却断然拒绝了戚鳃的请求,直接说道:“本将军率军前来南阳,是为了解救被暴秦荼毒的万千南阳黎庶,不是为了打家劫舍洗劫城池,贵军如果愿意加入我们楚国军队,接受我们的收编,我们高举双手欢迎,本将军也可以保证绝对不亏待戚都尉,但是联手攻城就免了,本将军不是那种与别人分赃的流寇。” “右将军果然大仁大义,但兄长他希望与右将军你们联手攻城,也不是想荼毒南阳的父老乡亲,真心是想帮右将军你诛灭暴秦,重兴楚国。” 戚奉颇会说话,先是顺着项康的意思花言巧语,又振振有词的说道:“右将军你兵强马壮,或许是用不着小使兄长的军队帮忙攻城,但自古得道者多助,我们戚家是南阳大户,在南阳树大根深,人脉深厚,又熟悉南阳的风俗民情,地理道路,倘若右将军能够答应与我们联手,我们的军队一定能够为你帮上大忙,右将军你远道而来,难道就不希望有一支南阳的本地义师为你充当向导,帮你劝说南阳各地军民主动投降?” 倘若能够得到戚鳃这样的本地大户支持,少帅军再想收买南阳民心当然可以轻松许多,但项康早就已经吃够了和别人联手的亏,更不愿意看到自己军中再次出现令出两门的情况,所以项康还是断然拒绝了戚奉的劝说,再次强调只愿收编戚鳃所部,而不愿与戚鳃的军队联手,戚奉再三劝说无用,也只好灰溜溜的返回郦县向戚鳃复命。 数日后,携带着大量粮草军需的少帅军顺利开抵至南阳城下,结果让项康皱眉的是,南阳郡守吕齮汲取之前的野战教训,竟然主动放弃白河渡口,把军队全部撤回了城中驻扎,并没有在城外建立任何营地,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守卫城池。同时少帅军细作也送来报告,说是宛城城里的秦军数量至少在一万六千以上,兵力相当雄厚,用来守城绝对是绰绰有余。 再怎么皱眉也没用,攻城难度虽然极大,项康还是让少帅军在当天就渡过了白河,把营地安排在宛城北门外八里处的白河岸边,期间又领着周叔和陈平等重要文武,在一队骑兵的保护下亲自来到南阳城下,实地勘察南阳城防,寻思破城之策。 实地勘探的结果让项康更加皱眉,做为南阳郡治,宛城的城墙要比普通县城更高更厚自然不说,护城河还引入了白河的活水,极是难以通过,另外秦军还在护城河与城墙之间抢修了一道羊马墙,可以掩护士卒出城直射放箭,让少帅军将士就是想填平护城河打开进兵道路都必须得付出惨重代价。所以项康也很快得出结论,说道:“想靠强攻南下宛城肯定很难,只能是想办法智取,最起码也得先把暴秦军队诱出城来,在城外把他们重创,然后我们才有强攻得手的希望。” 周叔和陈平一起点头,也和项康一起绞尽脑汁的盘算起了如何用卑鄙手段投机取巧拿下宛城,结果这个时候,以宾客身份寄居在少帅军营中的韩国司徒张良,也带着两个随从来到了南阳城下勘探敌情,看到项康也在城外后,张良还主动过来行礼问安,项康挥手止住,笑道:“叔父不必多礼,你不是我的部属,又和我三叔是生死之交,用不着闹那么多虚礼。” “右将军果然还是一点没变,还是就不喜欢繁文缛节。”张良温和一笑,问道:“右将军亲临城下,不知可发现什么城防破绽?” “如果有那么容易发现城防破绽就好了。”项康笑笑,又反问道:“叔父,关于我军攻打宛城,不知道你可有什么高见?” “右将军用兵如神,智谋超群,外臣那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张良谦虚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不过对于这一场仗,外臣倒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愚见,就是不知道右将军可愿听一听。” “请叔父指点,小侄洗耳恭听。”知道张良有多厉害的项康忙说道。 “宛城这一战,外臣认为应该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终于在项康面前获得表现机会的张良再不客气,说道:“暴秦军队全部撤回城内守城,右将军你如果一味的武力强攻,破城肯定十分困难,即便勉强得手,右将军你的军队也肯定伤亡不会小到那里。但暴秦军队既然不敢在城外立营,这点又说明暴秦军队已经怕了右将军你麾下的虎狼雄师,胆气尽丧,不敢再奢望能够打败右将军你的军队,只敢梦想闭城自保,右将军你倘若针对这点下手,攻敌心胆,或许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攻心为上当然是妙策,但我们具体该如何做?”项康问道。 “右将军何不尝试遣使招降?”张良提议道:“能够拍板决定让暴秦军队放弃城外要害,全部退入城里守城的,肯定是南阳郡守吕齮,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也说明他已经彻底怕了右将军你的军队,既然如此,右将军你何不尝试直接招降吕齮,对他晓以利害,劝说他主动开城投降,倘若此举成功,右将军你岂不是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宛城?” “直接招降吕齮?那有那么容易?”项康苦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象自我和张楚王先后起兵以来,还没有一个暴秦郡守主动选择投降。还记得在阳翟不,颖川郡守高经都已经穷途末路到了那个地步了,都还没有半点动摇,更何况吕齮现在还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守城。” “自右将军你和张楚王先后起兵以来,的确是没有一个暴秦郡守主动投降,但吕齮未必就没能打破惯例,成为第一个主动投降的暴秦郡守。” 张良颇是自信的回答,又说道:“犨县之战,吕齮麾下的暴秦军队不但遭到惨败,还几乎丢光了暴秦朝廷派给他的关中援军,再加上右将军你的大军直接杀入南阳腹地,威胁到武关安全,这些情况倘若被暴秦朝廷知晓,暴秦朝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即便不把吕齮下狱问罪,也肯定会下文呵斥,命令吕齮戴罪立功,绝对不能给右将军你的大军威胁到关中腹地的机会。”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吕齮别说是阻挠右将军你进兵关中了,就是自保都难,绝无任何可能立功赎罪,迟早会被暴秦朝廷追究责任,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杀头抄家,甚至车裂处死,右将军你派去的使者倘若对吕齮说明了这个道理,又许以高官厚禄,乃至封地爵位,吕齮未必就没有可能做出明智选择。” 项康盘算,发现张良的提议确实可以试上一试,即便不能成功,了不起就是损失一个使者,而且这个时代还很少出现斩杀使者的情况,招降失败后自己可能连使者都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项康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说道:“那就试一试吧,我回去就安排一个使者,进城去劝说吕齮主动开城投降。” 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回到了还在建立中的少帅军营地后,项康还真的着手安排使者进城招降,结果在秦末历史上最为擅长招降的郦食其当然马上就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要去替项康进城招降吕齮。可惜项康却舍不得拿郦食其这样的人才冒险,断然摇头拒绝,说道:“郦老先生勇气可嘉,但进城招降毕竟太过危险,吕齮又还有一战之力,万一狗急跳墙对你下了毒手,我就要痛失一只臂助了。” “老夫不怕。”郦食其依然坚持,说道:“老夫情愿冒险,用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去替右将军你劝说吕齮开城投降。” 不喜欢弄险的项康还是拒绝,争执间,项康还突然想起了上次在阳翟建立奇功的叔孙通,忙不顾郦食其的坚持,派人去把叔孙通叫到面前,命令他担任自己的使者,携带书信进城劝说吕齮率军投降。 与一身是胆的郦老头截然不同,出了名爱护自己小命的叔孙通听完了项康的安排,当然是额头上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半天不敢吭声,项康却是不由分说,硬是让人把招降书信和送给吕齮的礼物塞过了叔孙通,逼着他立即进城去和吕齮联系,还满面笑容的说道:“叔孙先生,我军能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宛城,就全看你的高超口才了。如果实在不能劝得吕齮投降也没关系,能够象上次一样,帮我骗得暴秦军队出城交战,我也照样给你记大功一件。” “右将军,那有那么容易?上次只是巧合,下官那能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叔孙通差点没有哭出声音,可是吃人嘴软,拿了项康的俸禄钱粮,又没有胆量弃职逃命,叔孙先生也只好在少帅军将士的‘护送’下,乘坐一辆马车来到宛城城下叫门,第二次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为项康担任招降使者。 其实叔孙先生完全可以不必这么提心吊胆,因为南阳郡守吕齮不但不象颖川郡守高经那么顽固不化,对背叛大秦的叔孙先生恨之入骨,还在少帅军抵达宛城的头一天,收到了赵高从咸阳发来的急件,逼着他无论如何要把少帅军歼灭在南阳境内,还扬言说如果吕齮做不到这点,就要连同犨县的大败一起算帐,把吕齮杀头问斩!——大家都知道,吕齮是绝对没有任何希望完成这个荒诞任务的。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客观条件存在,叔孙先生全身颤抖进到城里后,就再没有象上次一样被立即拿下,还被秦军士卒颇为客气的请进了南阳郡守府,以客人的身份见到了吕齮,还有吕齮的绝对心腹陈恢。再接着,叔孙先生逐渐壮起胆子,先是疯狂拍了一通吕齮的马屁,又按照项康的指点,用十分漂亮的词语对吕齮晓以了利害后,吕齮不但没有勃然大怒,相反还流露出了一点犹豫的神色。 自古擅长拍马屁的人基本上都擅长察言观色,叔孙先生更是其中的顶尖好手,发现吕齮居然有些动摇,叔孙先生心中难免大奇,暗道:“难道真的有门?如果真能劝得他开城投降,老夫不但可以立下大功,还肯定可以马上名满天下啊!” 心中燃起希望,叔孙先生赶紧又说道:“吕郡尊,恕小使冒昧直言,眼下你除了开城投降以外,真的已经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们楚国大军的兵锋何等锐利,你已经是亲眼所见,宛城再是如何的坚固,也绝无任何希望能够挡得住我们右将军的大军攻城。退一万步说,就算吕郡尊你侥幸守住了宛城,暴秦朝廷和暴君胡亥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说到这,叔孙先生顿了一顿,又说道:“小使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小使曾经在暴秦朝廷担任侍诏博士,胡亥何等残暴,小使是亲眼所见,他的十六名兄弟,有十二人被他在咸阳街头斩首,三人被他逼着自刎,剩下的一个皇子赢高,被他逼着主动请求为先皇殉葬,这才勉强死得体面,还有他的十位姐妹,对他皇位毫无威胁的大秦公主,也被他在杜县衣衫不整的车裂处死,他对兄弟姐妹都如此狠毒无情,又怎么可能宽恕你在犨县惨败、让我们楚国大军杀进南阳腹地的过失?” “还有,李由李郡尊也是例子。”叔孙先生又说道:“他在荥阳困守孤城,独自抵挡张楚十数万大军,何等劳苦功高?可是他立下了大功之后,暴秦朝廷不但没有给他丝毫的奖励,相反还派王明和陈宗正到三川郡追查他的过失,李郡尊的父亲丞相李斯和他的兄弟姐妹,也被胡亥下令在咸阳腰斩,殷鉴不远,吕郡尊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 认真起来的叔孙先生也的确很有本事,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打中了吕齮的心头要害,想到为胡亥的心狠手辣,还有为大秦朝廷立下大功的李由都是全家腰斩的悲惨下场,本就已经有些动摇的吕齮难免更是犹豫,忍不住开始盘算向项康投降的选择。叔孙先生看出吕齮的心思,心中难免更是大喜,忙又说道:“吕郡尊,不必再犹豫了,现在不管宛城能不能守住,你都已经是死路一条,只有……。” “吕郡尊,末将马大廪求见!” 突然传来的大喝声音打断了叔孙先生的如簧之舌,再接着,没等吕齮同意接见,身材高大的马大廪就大步走上了南阳郡守府的大堂,还一上堂就极不客气的指着叔孙先生问道:“吕郡尊,末将听说项康贼军派来了使者,是不是这个老匹夫?” “坏菜,来了一个顽固不化的蠢货,招降的希望不大了,老夫还说不定会有危险了。”叔孙先生心中叫苦,已经消失了的汗水,还再一次的立即布满了叔孙先生的额头。 第二百零三章 谁出的馊主意? “吕郡尊,末将听说项康贼军派来了使者,是不是这个老匹夫?” 和叔孙先生预料的一样,吕齮才刚点头承认叔孙先生的身份,秦廷派来的马大廪就直接一把揪住了他的胸前衣襟,眼睛有些泛红的凶狠问道:“老匹夫,项康逆贼派你来做什么?有什么企图?快说!” 很会识人的叔孙先生一眼看出马大廪是秦军中的强硬派,当然不敢吭声,然后让叔孙先生更加担心的是,又有一个秦军官员没经通报,直接就走上了郡守大堂,也不向吕齮行礼,只是目光阴冷的看着自己,吕齮却没有开口责怪他的无礼举动,很明显也是一个秦军中的重要人物。 “老匹夫,哑了?本将军问你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见叔孙先生装聋作哑,马大廪再次开口喝问,还好,吕齮站了出来给叔孙先生打圆场,说道:“马将军,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没必要为难他,让贼军都在背后笑话我们无礼。还有,他是来替项康逆贼劝说我们开城投降的?” “开城投降?”马大廪先是一楞,然后放声大笑,大笑着说道:“项康小儿是做梦还没有睡醒,居然想劝我们开城投降?他难道不知道,我们大秦军队早就做好了和他决一死战的准备,就等他来宛城送死,他居然还敢梦想让我们主动投降?” 叔孙先生满头大汗,怯生生的答道:“将军恕罪,小人当然知道吕郡尊和你们都对大秦朝廷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向我们楚国军队投降,但我们右将军下了命令,小人也不得不来。” 这时,尾随马大廪上堂的那个秦军官员也开了口,向吕齮问道:“郡尊,项康逆贼有没有书信?能不能让下官看看?” “没有。”吕齮随口回答,说道:“项康逆贼就是让这个贼使给本官送了一份礼物,让这个贼使代表项康逆贼劝说我们投降。” “吕齮为什么说谎?”叔孙先生微微一楞,下意识的用眼角余光去看吕齮的心腹陈恢时,却见之前从吕齮手中接过项康书信观看的陈恢此刻两手空空,项康亲笔签名的诈降信早已不见了踪影,叔孙先生心中也顿时明白,知道吕齮是故意不想让马大廪等人看到项康的劝降书信。 因为没有在吕齮面前的案几上看到项康的书信,那秦军官员还道项康真的只是让叔孙先生来口头劝降吕齮,便转向了叔孙先生说道:“回去告诉项康逆贼,想攻城,尽管放马过来,我们和他奉陪到底!劝我们开城投降,那是白日做梦,想都别想!” “是是是,小人回去一定向右将军如实禀报。”叔孙先生点头如鸡啄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大人高姓大名,官居何职?” “这位是我们南阳的郡尉丘安丘郡尉。”吕齮的心腹陈恢接过话头,先是顺口介绍了丘安的身份,又满腔正气的说道:“他和我们吕郡尊一样,都已经做好了与宛城共存亡的决心,刚才我们吕郡尊已经说了,叫你带上项康的礼物滚蛋,怎么还不滚?!” 言罢,陈恢还把项康送给吕齮的礼物从案上拿起,摔到了叔孙先生的面前,叔孙先生心领神会,点头哈腰的答应,又模样狼狈的捡起项康的礼物,捧了告辞离去,吕齮则又冲着叔孙先生的背影喝道:“还有,顺便告诉项康小儿,以后别再派什么使者来和本官联系,本官与他不共戴天,绝对不会再见他的使者!” ………… 因为吕齮下了命令,允许叔孙先生离开,叔孙先生便十分顺利的回到少帅军营地,把与吕齮见面的前后经过向项康如实陈奏,还十分称职的把吕齮偷藏劝降书信的小细节也报告给了项康,项康听了当然是颇为惊喜,说道:“吕齮居然不愿让他的部下看到我的劝降书信?因为什么原因?难道说,吕齮真的已经动了投降的念头?” “右将军,下官细看他的神色,发现他听了下官的肺腑之言后,确实神情已经开始动摇,如果不是被南阳郡尉和那个姓马的暴秦将领打断,下官说不定当时就已经招降得手了。”叔孙先生这次还真不是在随意吹牛,又说道:“下官还认为,吕齮很可能真的已经动了投降念头,只不过因为部下同僚反对,不敢随便做出决定。” 项康点头,盘算着转向旁边的陈平问道:“陈平先生,你怎么看?” “两个可能,一是吕齮和他的部下同僚演戏,想让我们觉得他已经动摇,骗我们掉以轻心,然后乘机从中取事。”陈平答道:“至于第二嘛,应该就是和叔孙先生分析的一样,吕齮已经动摇,只不过担心部下同僚反对,甚至害怕被不肯投降的同僚和部下先下手为强,发起兵变把他干掉,所以才故意在其他人面前装出强硬模样。” 项康又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果吕齮是在演戏,想骗我们掉以轻心,这点倒是容易对付,我们只需要小心一些,随时准备着给他来一个将计就计就行。但他如果是在担心同僚部下反对,那事情还反倒更加麻烦,如果他没有办法压制住身边的反对声音,我们就是再派使者进城招降也没有任何可能成功,相反还有可能适得其反,让我们错过直接招降得手的希望。” “右将军,惟今之计,我们最好还是尽快想办法把暴秦军队诱出城来交战,在野战中重创暴秦军队。”陈平建议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帮吕齮压制住他身边反对投降的声音,而且即便招降不成,我们攻城时也可以容易许多。” 项康当然知道诱敌出城决战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是秦军早就摆明了死守城池的态度,想要把秦军诱出城外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不管项康和陈平如何的绞尽脑汁,始终都没有想出什么有把握的诱敌之计。 苦思冥想间,项康还一度想起了自己拿手的诈降计,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稍微一动后,项康又马上哑然失笑,暗骂自己天真,就眼下的情况,少帅军文武将领除非疯了才会跑去向秦军投降,自己如果让人出面诈降,吕齮等人那怕是三岁小孩也知道自己是在耍诈,绝对没有任何得手的可能。 也还好,时间还颇充足,一时想不出办法来也没多大关系,所以项康也没着急,除了让少帅军将士抓紧时间建立坚固营地外,又安排士卒大量砍伐木材,赶造各种攻城武器,在设法诱敌的同时也做好武力攻城的准备。可是让项康意外的是,抵达宛城后才过去一个晚上的时间,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帐外就有斥候来报,说是自封都尉的戚鳃已经带着麾下军队从郦县向宛城赶来,要帮少帅军攻打宛城。 “这个戚鳃的脸皮,可真够厚得可以啊。”项康冷哼说道:“不管我们答应不答应,先把军队拉过来,把空头人情做了,然后等我们拿下了宛城,就可以厚着脸皮要求分钱分粮了。” “右将军,对这种不要脸的人不能客气。”郦食其十分气愤的说道:“派人叫他们赶紧滚蛋,别来宛城战场碍事。” 项康当然也嫌戚鳃的乌合之众碍事,当即派遣一名文官北上,明白告诉戚鳃说自军不需要他的帮忙,让戚鳃不要插手宛城战场。可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后,派去的文官却满脸怒容的回到了项康的面前,拱手奏道:“右将军,姓戚的脸皮太厚了,不但不听小人的劝说警告,还说什么他是为了反秦的大事而来,坚持不肯停止前进,现在距离我们的营地已经只有十来里路程了。” “老虎不发威,拿我当病猫欺负?”项康彻底被激怒,一时间都忘了这个时代中原大地上还没有猫这个物种,喝道:“给丁疾传令,叫他统领本部人马出营,把戚鳃给我直接赶走,戚鳃不听招呼,照打无误!” “右将军,冷静。”脾气比较好的周曾开口阻拦,向项康劝道:“戚鳃虽然厚颜无耻,但他毕竟也是反秦义师,又是南阳的大户出身,在南阳树大根深,交游广泛,现在他打着帮助我们攻城的旗号过来,我们却对他们刀兵相见,传扬出去,只会损害我们的名声,不利于我们收买南阳民心。” “那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过来碍事还想占便宜吧?” 项康余怒未消,然后项康又心中一动,忙改口吩咐道:“给丁疾去令,叫他统领本部人马出营,做好和戚鳃交战的准备,但是戚鳃如果不先动手,就不要和他开战。” 言罢,项康又一指之前去和戚鳃联系的使者,吩咐道:“一会戚鳃到了附近,你再跑一趟,去告诉戚鳃,就说他既然坚持要来帮我们攻城,那就给我把营地建立到宛城的西门城外,远离我们的营地立营。也明白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联手机会,他如果错过,以后想后悔都来不及。” 使者一口答应,周曾却听得无比糊涂,疑惑说道:“右将军,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不是你平时的作风啊?我们这么做的话,很容易造成和友军的矛盾冲突啊?” 项康哈哈一笑,说道:“亚叔,你说我们如果和友军起了矛盾冲突,会对谁有利?” “会对谁有利?”周曾先是一楞,然后马上醒悟过来,向项康拱手笑道:“惭愧,跟了右将军这么长时间,我居然还是没有多少长进,全然忘了右将军的所作所为,都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 该来看看戚鳃这边的情况了,厚着脸皮坚持南下期间,戚鳃还一直在盘算着用什么花言巧语骗得当世著名傻小子答应与自己的乌合之众联手攻城,可是来到了少帅军的营地附近后,戚鳃和他麾下的乌合之众又无比傻眼的看到,一支装备精良的少帅军早已在营外严阵以待,做好了与他们动手开战的准备。 而再接着,项康派出的使者再次来到戚鳃面前,态度蛮横的逼迫戚鳃到宛城西门外立营,戚鳃简直气得掉头就走的心思都有,少帅军使者则又补充了一句,道:“戚都尉,我们右将军说了,这是他给你的机会,你如果错过了,以后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 戚鳃的脸上肌肉抽搐,他身边的部下也没有一个不是脸色青黑,少帅军使者则又催促道:“戚都尉,快去立营吧,我们右将军已经在叫人在准备酒宴,等你建立好了营地,还要请你去和他一起喝酒,共商大事。” 说着,少帅军使者还上前了一步,将一个小布团递给了戚鳃,戚鳃疑惑接过打开时,却见绢布上写了一行小字——不要声张,我乃做戏给暴秦军队看,助我行事,事成后定有重谢。项康。 也是在看到项康随手写的字笺后,没有笨到家的戚鳃才隐约明白了项康的意思,先是把字笺捏了握在手中,然后才喝道:“去宛城西门立营!” “兄长!”戚巳怒不可遏,说道:“既然项康小儿这么看不起我们,不如走吧。” “少废话,我们不能白跑一趟。”戚鳃大声呵斥,坚持命令军队到宛城西门外立营。 戚鳃既然这么坚持,戚军众将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向宛城西门外开拔,结果让戚军众将更加愤怒的是,他们向西开拔之后,营外的少帅军竟然又跟了上来,监视着戚军队伍远离少帅军营地,还早早就派人在宛城西门城外指定位置,命令戚军在那里立营。 见此情景,戚军将士当然是议论纷纷,全都非常不解少帅军为什么会用这么粗暴的态度对待友军,自戚鳃起兵后就一直随着父亲东奔西走的戚闽也看出不对,戚军队伍才刚到得指定地点在少帅军的监视下开始立营,戚闽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小跑到戚鳃的面前担心的问道:“阿翁,出什么事了?怎么楚国的军队,好象随时要和我们开战一样?” “别担心,没事的。”戚鳃拍了拍女儿的黑发安慰,沉住了气没有对女儿交代实情。 这时候,项康又已经派遣使者过来与戚鳃联系,要戚鳃立即去少帅军营地与自己见面,戚闽和戚巳等人担心戚鳃的安全,都劝戚鳃不要弄险,戚奉还自告奋勇,要代表戚鳃去和项康联系。戚鳃则一是好奇项康的真正用意,二是知道项康如果真想对自己不利,压根用不着把自己骗到少帅军营地动手,光凭正在监视自军立营的少帅军就可以轻松收拾自己这群乌合之众,便不顾众人劝阻,安排了立营事务后,马上就随着少帅军使者东进,去了少帅军的营地与项康见面。 戚鳃走了以后,戚巳和戚奉等人当然都是无比的担心,生怕营外的少帅军会乘着自军群虫无首的机会突然发难,把还在立营的戚军一锅端了,而身为人女,戚闽当然更是把心悬到了嗓子眼,无比害怕态度蛮横的少帅军会对戚鳃不利,一直都是坐卧不安,始终张望着远处的少帅军营地方向。 也还好,戚军的营地才刚具雏形,营外的少帅军就已经自行撤走,并没有干出什么趁火打劫的缺德事,而到了天色微黑的时候,戚鳃也带着一身的酒气从少帅军营地回来,戚闽收到消息大喜,忙来中军大帐与戚鳃见面,可惜戚鳃正忙着与戚巳等几个心腹商量事情,向戚闽吩咐道:“乖女儿,先回你的军帐休息,一会阿翁会去看你,还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亲眼看到父亲已经平安归来,戚闽久悬在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也就乖乖听从了戚鳃的吩咐,老实回到自己的寝帐等待。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后,戚鳃也果真笑容满面的进到了戚闽的寝帐,笑嘻嘻的说道:“乖女儿,阿翁来了,困了没有?” “不困,阿翁快坐。” 还算贤惠的戚闽忙将戚鳃搀了坐下,戚鳃则开门见山,笑着说道:“闽儿,今天晚上就算你困了,你也要听阿翁把话说完,阿翁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明天亲自去替我办,你不能推辞。” “阿翁要女儿去办什么事?”戚闽疑惑问道。 “明天中午的时候,你带几个随从,到我们营地东北面去练习跳舞。”戚鳃吩咐道:“然后楚国的右将军项康会正好路过那里,还会把你抢走,你要……。” “把我抢走?”戚闽被父亲的话吓得花容失色,惊讶问道:“阿翁,你要我去被楚国的右将军抢走?” “当然是假抢,阿翁怎么会舍得让我的乖女儿让别的男人抢走?”戚鳃哈哈一笑,然后飞快说道:“但你一定要装成特别害怕的模样,还绝对不能让你带去的随从知道你是假装被抢,然后只要你到了右将军的营地里,事情就算完了,右将军绝对不会把你怎么样,阿翁我也会尽快把你接回来。” 费了不少劲,戚鳃这才对戚闽说完了事情的原委经过,还有项康故意抢走戚闽的原因和目的,戚闽听了哭笑不得,说道:“阿翁,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居然拿女儿我去做这种事?” “谁出的主意你别管,总之你一定得帮阿翁这个忙。”戚鳃拒绝回答想出这个馊主意的人,又说道:“事情成了以后,阿翁一定会重重奖赏你,我们和右将军能不能顺利拿下宛城,就看你明天的表现了。” 戚闽有心想要拒绝,可是父亲的话又不能不听,所以犹豫了许久后,戚闽只能是无比担心的问道:“阿翁,那个楚国的右将军,把女儿抢走了以后,会不会对女儿……?” “哈哈,放心,右将军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乱来的,我可是你的阿翁,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去冒危险?”戚鳃爽朗大笑,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乖女儿,你真的可以放心,其实右将军担心他的名声,还不愿假装把你抢走呢。” 父亲的保证只是让戚闽稍微安心,可是一想到自己要被一个又黑又矮的丑胖子抢走,要面对一堆行走的肥肉,嘴唇奇厚嘴角边还永远流着口水的傻胖子,戚闽还是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柔弱的身体微微颤抖,还忍不住哀求道:“阿翁,别让女儿去这么做,好不好?” 第二百零四章 帮项少帅强抢民女 不愿让自己被一个又黑又矮的傻胖子故意抢走,更不想看到丑胖子流着口水冲自己傻笑,平时还算听话的戚闽难得苦苦哀求了父亲一番,想要求戚鳃改变主意,别拿自己去做戏,无奈事关重大,已经在项康面前许下承诺的戚鳃不想也不敢食言反悔,坚持要让女儿去依计行事,还拿出了父女亲情逼迫,戚闽再三恳求无用,也只好违心的答应了戚鳃的要求。 无奈应承后,戚闽还又在心里默默的祷告了一番,“苍天啊,请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千万别被那个叫项康的傻胖子碰到,不然的话,我就是沐浴一百次,恐怕也洗不掉沾上的肥油啊。” 是夜,忧心忡忡的戚闽辗转难眠,直到接近黎明才勉强打了一个盹,起来后精神状态也明显不好,连早饭都没吃几口,可是才刚到巳时,戚鳃就亲自跑来催促戚闽赶紧梳洗打扮,准备在午时出营去依计行事。戚闽拗不过父亲,也只能是唤来了侍女,在戚鳃的监督下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又换了一套刺绣长裙,外罩裘衣,准备去羊入虎口,好白菜让猪拱。 事还没完,无比满意的欣赏了一番女儿的娇俏模样后,戚鳃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向侍侯戚闽打扮的侍女吩咐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闽儿说。” 侍女答应,忙出帐让戚家父女单独说话,戚闽也心中希望重燃,还道阿翁是良心突然发现,临时改了主意,谁曾想戚鳃竟然这么说道:“闽儿,有件事你务必记住,楚国的右将军项康是已经娶了妻子的,他妻子还已经怀了孕,快要在彭城生孩子了,你可千万别犯糊涂,贪图他的权势地位,对他动心,阿翁可不愿让你去做别人的妾室。” 戚闽无语,半晌才咬着牙齿回答道:“阿翁放心,女儿的眼神很好,绝对不会对那个楚国的右将军动心!” “那就好。”戚鳃这才稍微放心,又吩咐道:“记住,午时正准时出营,到东面去找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依计行事。” 戚闽满脸不高兴的答应,还颇是生气的没有送父亲离开,同时在戚鳃走后,戚闽咬牙切齿的低声嘀咕了一句,“我眼睛不瞎!” 再怎么不情愿也没用,到了午时的时候,戚闽还是借口游玩散心,领了两个侍女和四个随从走出营地,还不顾侍女和随从的好意劝阻,坚持向东远离了戚军营地,来到了宛城西北角的一处高地之上。 这一天风和日丽,在隆冬季节是一个颇为难得的好天气,可是站在高地上,感受着温暖的冬日阳光,看着旷野中来回巡逻的少帅军和戚军士卒,还有远处城头飘荡的秦军旗帜,戚闽的心情却恶劣到了极点,只要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一个矮胖子抢走,戚闽还有一种全身发寒的冰冷感觉。 “玉姝,这里离我们的营地太远,还是快回去吧,不然的话,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就没办法向都尉交代了。” 侍女阿菹好意劝说,戚闽也很想掉头就走,可是想到父亲的一再要求,戚闽还是微微的叹了口气,脱下罩在长签上的裘衣,递给侍女替自己拿着,说道:“天气好,我练一曲舞再回去。” 言罢,擅长歌舞的戚闽默念音律,直接就在显眼的高地上跳起了楚舞,娇躯翩转,舞姿优美,也很快就吸引了在远处巡逻的少帅军和戚军将士的注意,为了欣赏戚闽的舞姿,很多士卒还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忘记了自己的巡逻任务,更远处的宛城城墙上也是人头晃动,好些秦军士卒注意到了正在练舞的戚闽。 和戚闽担心的一样,她的一曲舞还没跳完,一队少帅军骑兵就小跑来到了高地下,到近距离欣赏戚闽的舞蹈,为首一个穿着显眼盔甲的青年男子还越众而出,站到了最前方欣赏戚闽舞蹈。戚闽还道是项康到来,在折腰时无可奈何的看了那青年男子一眼,可是在看清楚了那男子的模样时,戚闽却顿时呆住,心跳还不由有些加快。 也不怪戚闽的心跳加快,勒马站在最前面的那名青年男子,不但一点都不黑不胖,相反还皮肤颇为白皙,身材也十分匀称,五官俊秀,唇红齿白,很有一些勾搭无知少女的相貌本钱,同时还气质儒雅,举手投足间文质彬彬,与戚闽已经见惯了的军中粗人完全不同,所以一时之间,戚闽竟然还有一种惊艳的感觉。——毕竟,虚岁十六的戚闽已经到了少女怀春的年龄段。 “他就是项康?不可能吧?楚国的右将军,怎么可能这么年轻,看模样连二十岁不到?还……,还生得这么俊?” 心头狂跳间,戚闽难得一曲舞没有跳玩就结束了练习,粉脸微红的不敢与那青年男子对视,那青年男子则开口问道:“敢问玉姝,现今宛城大战在即,你为何还在这样的险地歌舞?” “果然不是项康,那种傻胖子那会有这么斯文的语气?”戚闽心中得出结论,脸上也更烫得厉害,十分害羞的说道:“回禀将军,小女是戚鳃戚都尉的女儿,随父征战到此,出营游玩一时兴起,便在这里练了一曲舞,初学乍练,让将军见笑了。” “哦,原来玉姝是戚都尉的千金。”那青年男子斯文点头,还说了一个戚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尊称。 戚闽羞涩点头,也暗暗奇怪项康怎么还没出现,不曾想那青年男子的身边却突然站出了一个男子,满脸坏笑的说道:“姑娘的舞跳得这么好看,我们楚国的右将军很喜欢,想请你去我们的营地跳一跳,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 听到这轻佻的话,不知内情的戚闽侍女和随从当然都是大惊,赶紧跳出来呵斥阻拦,戚闽却是心中醒悟,暗道:“原来这个人是项康派来抢我的,这人怎么这样,长得这么俊,还给项康那个丑八怪助纣为虐?” 接下来的事和戚鳃安排的一模一样,那青年男子带来的骑兵说了一通下流话后,突然一轰而上,把戚闽围到了中间,强迫戚闽跟他们回营去给项康跳舞,还用马鞭和长矛打跑了戚闽的侍女和随从,并公然叫嚣道:“回去告诉你们戚都尉,就说我们右将军很喜欢他女儿的楚舞,要请她回去再跳几曲,过一段时间再送回去。” 还是在戚闽的侍女和随从都被赶走后,那一直没说话的青年男子才策马来到了戚闽的面前,下马向戚闽说道:“戚姑娘,事情想必你阿翁已经对你说了,请上马吧,放心,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距离那青年男子越近,嗅到他身上的气息,戚闽的心就跳得越厉害,脸上也更烫得厉害,脑海里更是乱成一团,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在那青年男子的催促下上马,心中慌乱间,没怎么骑过马的戚闽还在上马时一滑,险些摔在地上,幸得那青年男子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温柔说道:“姑娘小心,我扶你上马。” “咻——!” 见那青年男子抱住了戚闽,少帅军骑兵中立即口哨声四起,还有人坏笑着大声叫好,戚闽则是脸红到了脖子根,完全象一个木头人一样的被那青年男子搀上了他骑的战马,然后那青年男子又亲自替戚闽牵马,带着她返回少帅军营地。在此期间,戚闽又脸蛋红红的去偷看那青年男子,却见他满脸正气,目不斜视,戚闽的心头不由更是跳得厉害,也无比遗憾,很是不明白这个相貌堂堂的正人君子,怎么会偏偏给项康那样的无耻败类做帮凶走狗? 还没进到少帅军的营地,早有不知内情的戚军巡逻队追上来要人,可是那青年男子带来的骑兵却是态度蛮横,强行用武力驱逐戚军士卒,还在争执间见了血,伤了人,戚闽的心中也越来越慌,无比担心自己进到了少帅军营地后,那个派人来抢自己的丑八怪项康会见色起意,食言反悔对自己伸出脏手。 少帅军营地里的将士也明显不知内情,看到那青年男子亲自牵马,领着姿色出众的戚闽回营,营地里的少帅军将士就没有一个不是把嘴巴张大到了极点,满脸都是难以相信的神情,那青年男子则是气度威严,一言不发的把戚闽领进了少帅军的中军营地,又亲自扶了她下马,然后才说道:“姑娘,你休息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请暂时委屈一下,但你放心,我可以担保你不会有什么危险。” 戚闽战战兢兢的点头,那青年男子则先是命人引领戚闽下去休息,然后再不说话,直接进了位于营地中央的中军大帐,显然是去向项康复命,戚闽的心里顿时有些遗憾,暗道:“这人,怎么连名字身份都不告诉我?” 戚闽住进了少帅军为她准备的精美营帐后,没过多少时间,爱女被抢的戚鳃当然是亲自带着军队过来要人,少帅军也马上出动军队,当道拦住了戚鳃的乌合之众,并当众告诉戚鳃,说项康不过是想请戚闽为他跳几支舞,唱几支曲,绝对不会有恶意,要戚鳃立即带着军队离开,否则就别怪少帅军不客气。 见少帅军的态度横蛮到了这个地步,昨天就已经被少帅军欺负过的戚军将士当然是无不大怒,纷纷咆哮大骂,逼着项康立即交人,然而少帅军却是结阵以待,还用无数明晃晃的箭镞对准了戚鳃手下的乌合之众,也逼得戚鳃不敢稍有动作。 再接着,更多的少帅军队伍涌出营地,先是四面包围了戚鳃带来的两千多乌合之众,然后周曾又亲自出面,劝说戚鳃进营去和项康当面谈判,和平解决这件事,戚鳃思来想去,也咬牙接受了周曾的邀请,独自进营去与项康见面。看到这点,只要还有一点血性的戚军将士当然无一不是怒容满面,额头青筋暴跳,戚鳃的心腹戚巳则满脸悲愤的不断大吼,“冷静!冷静!等我们都尉出来再说!等我们的都尉出来再说!” 过了很长时间,戚鳃才阴沉着脸一个人从少帅军营地里出来,还不肯回答麾下士卒的任何问题,脸色阴沉的直接下令退兵,而当戚军将士忍气吞声的撤回自军营地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也在戚军队伍里迅速传开——因为项康的强行威逼,戚鳃不但已经答应了把女儿嫁给项康做妾!还答应让少帅军收编戚军,买鸡带笼连戚鳃的军队一起吞并! 南阳秦军不是聋子瞎子,少帅军和戚鳃的军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城里的南阳秦军当然一直都在密切关注,还因为戚鳃的军队鱼龙混杂,士卒素质太过参差不齐的缘故,很快就通过斥候细作的打探,弄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和原委。对此,南阳秦军反应复杂,既嘲笑戚鳃的窝囊无能,也无比幸灾乐祸反秦义军的狗咬狗窝里斗,秦将马大廪还无比遗憾的当众说道:“可惜戚鳃这个逆贼太窝囊了,不然的话,这两支贼军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倒是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再接着,很自然的,见有机可乘,南阳秦军中当然有人向吕齮和丘安等人进言,建议派遣密使去和戚鳃联系,尝试招降戚鳃,利用戚鳃的军队给少帅军一个惊喜。而吕齮的心腹陈恢也坚决赞同这个提议,极力劝说吕齮采纳,目前直属军队最多的丘安也觉得可以一试,吕齮犹豫再三,便也同意试上一试,在当天晚上就派了一个使者出城,前往戚军营地与戚鳃联络。 ………… 秦军使者出城与戚鳃联络的时候,戚鳃也已经派遣心腹秘密护送了两个侍女来到少帅军营地,帮助照料戚闽的饮食起居,结果看到自己的侍女哭哭啼啼来到自己面前后,戚闽当然也是十分欢喜,还悄悄对她们交代了实情,两名侍女也这才恍然大悟,彻底放下心来,也很快就和正闷得无聊的戚闽变得有说有笑。 正玩闹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依稀熟悉的声音,问道:“戚姑娘休息了没有?在下是否方便进来说几句话?” “谁?”两个侍女莫名其妙,戚闽却是眼睛一亮,忙坐直了身体,脸蛋有些泛红的说道:“将军请进,没有关系的。” 帐帘锨开,白天那名替项康抢人的青年男子款步进来,先向戚闽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说道:“请姑娘恕罪,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你至少得在这里住三个晚上,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对帐外的士卒吩咐,我会叫他们一应照办。也请姑娘放心,事成之后,我们一定会把真相公之于众,绝不会连累姑娘你的清名。” “谢谢将军。” 戚闽含羞道谢,根本不敢去看那青年男子的眼睛,那青年男子则十分洒脱,又说道:“夜深了,姑娘请早些休息吧,在下告退。” 言罢,那青年男子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出了戚闽的寝帐,戚闽也这才羞答答的抬起头来,心中失望埋怨,暗道:“这人怎么这样,才说两句话就走了?” “玉姝,他是谁?生得真俊,还特别有风度。”一个侍女好奇问道。 “不知道,他没说过他的名字,应该是楚国右将军的部下吧。” 戚闽摇头,脸上红潮却依然没有消退,导致她的两个侍女也终于看出不对,一起惊讶问道:“玉姝,你的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是不是看上他了?” “瞎说!我脸那红了?” “还装?不但脸红,还烫得厉害,一定是错不了了。” “再瞎说,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嘴上矢口否认着,戚闽的心里却满满当当尽是那青年男子的影子,还彻底把项康那个傻黑胖子忘得干干净净。 ………… 再回过头来看看秦军使者招降戚鳃的情况,让吕齮和丘安等人十分意外的是,他们的使者出城后,竟然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然后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时,少帅军竟然还把他们的使者押到了南阳城外当众毒打了一番,然后又命令那使者携带项康的口信回城,叫秦军以后少打挑拨离间的主意。 还是在被打得满脸开花的使者回到城里后,吕齮和丘安等人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经过,原来昨天晚上秦军使者虽然见到了戚鳃,也当面呈上了吕齮的亲笔招降书信,可是没过多少时间,戚鳃竟然命人把他拿下,把他连人带信一起押到了少帅军营地交给项康,以此证明他与秦军不共戴天的决心,所以才有了他被少帅军使者押到城外毒打的后事。 得知了详情,丘安和马大廪等秦军强硬派当然是无不大怒,纷纷大骂戚鳃的窝囊懦弱,女儿都被项康抢走强暴了还不敢反抗,竟然还以恩为仇,主动向项康交出秦军派去的招降使者,简直就是胆小鬼中的胆小鬼,窝囊废中的窝囊废,没长卵蛋的太监! 事还没完,没过多少时间,城上就有人来报,说是前天才刚到宛城西门城外的戚鳃军队突然拔营起寨,准备向其他位置转移,然后到了下午时,秦军斥候又送来急报,说是戚鳃的军队转移到了少帅军营地的后方,在距离少帅军营地仅有里许的位置重新立营。丘安和马大廪等人也马上醒悟,知道这肯定是项康给戚鳃的奖赏,让戚鳃的乌合之众转移到少帅军后方的安全位置立营,以此奖励戚鳃的乖巧听话,女儿都被自己抢走了都还不敢生出异心。 原本还指望戚鳃能够帮上一点小忙,可万没想到戚鳃能够窝囊无耻到这个地步,丘安和马大廪等秦军强硬派除了大失所望之外,也难免对戚鳃的为人更加鄙夷,可是到了当天晚上时,吕齮却突然派人来与准备休息的南阳郡尉丘安联系,要丘安立即去郡守府见他。丘安心中奇怪,便向吕齮派来的人问道:“什么事?这么晚了吕郡尊还要见我?” “禀郡尉,是贼军首领戚鳃派遣使者入城,向我们吕郡尊呈递了机密书信,所以吕郡尊请你过去商量。”吕齮派来的使者如实回答道。 “戚鳃派使者来送信?怎么可能?!” 丘安这一惊非同小可,很是不明白戚鳃昨天晚上才出卖了南阳秦军派去的使者,怎么今天晚上又派人来和自军联系?但细一盘算后,再猛的想到了戚鳃军队现在所处的位置,丘安心头不由一阵狂跳,暗道:“难道说,戚鳃逆贼是在故意忍气吞声,放长线钓大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能有他的帮忙,我们完全有可能以少胜多,大破贼军啊!” 第二百零五章 必须冒险 南阳郡尉丘安来到郡守府大堂的时候,秦廷从咸阳派来的援军主将马大廪已经抢先一步赶到了现场,还正在盘问戚鳃派来的信使,质问戚鳃为什么会在昨天晚上把秦军使者交给项康献媚,今天晚上又派人来和秦军联系。 “……将军,我们戚都尉说了,他昨天晚上之所以把你们的使者交给项康狗贼,是因为他要先取得项康狗贼的信任,不然的话,他就算秘密归降了大秦也没有任何作用,不但报不了仇,还只会让我们的全军将士白白送命,所以我们戚都尉这才横下了心,做出了对不起你们的事,将来我们戚都尉也一定会向吕郡尊和将军你们当面请罪。” “不过也好,将军你们的使者也不是白白受罪,看到我们戚都尉主动交出了你们的劝降使者,我们戚都尉又昧着良心劝他女儿顺从项康狗贼,项康狗贼就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不敢有反叛的心思,对我们戚都尉不再怀疑,还允许我们移营到他的营地背后,不再逼着我们冒险独守西门。我们戚都尉见项康狗贼上了当,也这才派小人秘密进城,来向你们说明实情,请求你们接纳我们的投降,和我们联手杀败项康狗贼,救回我们戚都尉的女儿。” 戚鳃使者的介绍和丘安分析的差不多,但丘安并没有急着表明态度,仅仅只是从吕齮面前讨来了戚鳃的亲笔书信,与同为强硬派的马大廪一起共看,而书信前半部分的内容与戚鳃使者的口头介绍大同小异,戚鳃除了表明自己痛恨项康入骨的态度外,就是解释他昨天晚上为什么会把秦军使者献给项康的原因,语气恭敬的向南阳秦军谢罪。 书信最重要的是后半部分,明确表达了希望立功赎罪的态度后,戚鳃邀请秦军在明天晚上联手偷袭少帅军的营地,届时戚鳃将利用他的军队距离少帅军营地近在咫尺的机会,在三更时分突然偷袭少帅军营地背后,杀入少帅军后营纵火作乱,请秦军提前做好接应准备,看到他得手就马上出兵接应,前后夹击少帅军的营地,把欺人太甚的项康狗贼生擒活捉,车裂处死。 没有上帝视角,只知道项康确实一再欺压南阳的本地军队戚鳃所部,还无耻抢走了戚鳃的女儿淫辱,马大廪当然是满面喜色,丘安则是沉住了气,先是把戚鳃的亲笔书信仔细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破绽,丘安这才向戚鳃信使问道:“你们戚都尉为什么要请我们在明天晚上动手?今天晚上直接动手难道不行?” “这个……。”戚鳃信使面露为难,说道:“将军,小人不知道,戚都尉他没说过这个原因,如果将军一定要问的话,小人可以现在就回去,当面替你去问戚都尉这个问题。” “丘郡尉,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马大廪有些不解的说道:“平安度过了今天晚上,戚鳃他们肯定可以让项康逆贼对他们更放心,明天晚上再动手,当然可以容易许多。再说了,我们出兵接应戚鳃他们,也需要时间准备,不然仓促之间,我们那能那么做好出城夜战的准备?” 丘安懒得理会过于心急的马大廪,小心只是观察着戚鳃使者的神情反应,见他的神情虽然紧张,目光却不慌乱,不象是在行骗用诈,这才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一会我们和吕郡尊商量好了,然后再给你答复。” 戚鳃使者答应,却并没有立即随着南阳郡守的卫士离去,又向吕齮和丘安等人双膝跪下,顿首说道:“吕郡尊,两位大秦将军,请一定要相信我们戚都尉的归降诚意,我们这些戚都尉的部下是真的恨透了项康狗贼,我们从郦县主动来给他帮忙,他不但不谢我们,还看不起我们欺负我们,还把我们戚都尉的女儿也抢了,我们军队里无数人都想和项康狗贼拼命,只是实在打不过他,所以只好是暂时忍气吞声,这些情况你们可以派人去打听,如果小人有半句假话,你们就算把小人车裂碎尸,小人也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重重顿首了几下后,戚鳃使者又说道:“还有,小人还愿意留在城里做人质,如果我们戚都尉没有兑现诺言,和你联手偷袭项康狗贼,你们可以把小的宰了,小的也绝对没有半句怨言,小人是真的太恨项康那个狗贼了。” 见那使者说得真诚,丘安倒也点头,又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然后还是在戚鳃使者被卫士领走后,丘安才转向吕齮问道:“吕郡尊,你的意思如何?戚鳃的降意是否可信?” “老夫有些拿捏不准。”吕齮如实说道:“虽说戚鳃主动请降的动机合情合理,他的书信和他的使者也很象是真的,但戚鳃毕竟也是反叛朝廷的逆贼,他的话是否可靠,老夫实在不敢做出定论。” “郡尊,小人觉得戚鳃的书信应该不假。”旁边的吕齮心腹陈恢插口,说道:“此前项康逆贼逼着他独自立营宛城西门,摆明了是不肯相信他,还有意拿他的军队当诱饵,引我们出城交战,昨天项康逆贼又色迷心窍,强抢了戚鳃的女儿回营淫辱,这样的奇耻大辱,试问天下那一个父亲能够忍受?戚鳃逆贼因此生出弃暗投明的心思毫不奇怪,我们应该相信他的话。” 看了一眼自己最信得过的陈恢,吕齮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那边马大廪则是迫不及待,立即附议道:“陈舍人这话说得对,亲生女儿被别人抢走欺负,天下那一个当父亲能忍受得了?戚鳃的话绝对不假,我们也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和他联手偷袭项康逆贼的营地,争取一战击败贼军,彻底扭转战局。” 吕齮再度点头,然后才向丘安反问道:“丘郡尉,你怎么看?” “下官也觉得戚鳃的请降应该不假,不过下官又觉得,我们未必需要如此冒险。”丘安盘算着回答道:“宛城城池坚固,城高壕深,城里的粮食也十分丰足,可以长期久守,我们倘若采取稳守策略,完全有希望坚持到项康逆贼粮尽自退。但如果冒险出城,战事又不顺利的话,后果就肯定很难预料了。” “丘郡尉,战机难得,倘若错过,我们恐怕就再没有这样的破敌机会了。”陈恢再次插口,说道:“而且就算坚持到了项康逆贼被迫退走,到时候他去攻打南阳的其他城池,我们又当任何是好?出兵去救,很可能是白白送死,不救的话,眼睁睁看着城池沦陷,朝廷追究下来,郡尉你和郡尊如何交代?” 丘安闭上嘴巴,因为陈恢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即便宛城最终能够守住,项康只需要带着军队去打南阳的其他城池,南阳秦军主力照样会陷入两难境地,救的话很可能是白白送死,不救的话肯定没办法向大秦朝廷交代,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虽说做为郡守的吕齮肯定要担主要责任,但是做为南阳郡尉,丘安也肯定逃脱不了一定责任。 也正因为有这层顾虑,盘算了许久后,丘安只能是把皮球踢回吕齮的面前,说道:“请郡尊决断吧,如果郡尊决定冒险一试,我们就出城博上一把,如果郡尊觉得应该以谨慎为上,我们就继续忍耐。” 吕齮盘算着偷偷去看自己心腹陈恢,见陈恢向自己连使眼色,示意自己答应,吕齮又犹豫了片刻,这才一拍案几,说道:“战机难得,我们必须得赌上一把!不然的话,我们就算守住了宛城,丢掉了南阳的其他城池,照样没办法向朝廷交代!就这么定了,答应戚鳃,明天晚上出兵配合他偷袭项康逆贼的营地!” 见吕齮拍板定案,相信吕齮请降不假的丘安也不再多说什么,赶紧和吕齮、马大廪一起商量了一个出战计划,然后又写好了一道答复戚鳃的书信,传来戚鳃的使者,让他带着书信返回戚军营地,去让戚鳃做好配合作战的准备。 折腾了不少时间,这些该做的事才全都做完,然后还是在丘安和马大廪先后告辞离去,回到了后堂时,吕齮才撇开旁人,单独向陈恢问道:“先生为何坚持要冒险出战?” “因为对郡尊来说,这已经是你惟一的机会了。”陈恢低声答道:“朝廷已有明文,要郡尊你务必把项康贼军歼灭在南阳境内,不然就要两罪并罚,将郡尊你问罪乃至问斩,正面作战,郡尊你绝对没有任何可能达成朝廷的要求,惟有冒险一博,才有希望创造奇迹。所以戚鳃逆贼主动请降,给我们创造破敌机会,别人倒是可以不用考虑冒险,但郡尊你必须冒险一博。” “先生果然高见,老夫受教了。”吕齮醒悟点头,说道:“不错,戚鳃请降不管是真是假,老夫都只能是冒险赌上一把。” 醒悟过后,吕齮却并没有问起孤注一掷赌输了以后怎么办,陈恢也没有为吕齮盘算赌输了以后的下一步该如何走,宾主二人心有灵犀,都故意回避了这个重要问题。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时,吕齮早早就召集南阳诸将,着手安排夜战准备,秦军诸将中虽然也有人担心夜间出战太过弄险,建议继续稳守为上,吕齮却根本不去理会,坚持冒险赌博,加上郡尉丘安和咸阳来的马大廪也站在吕齮一边,个别反对者也没敢坚持,秦军诸将也很快就奉命返回各自营地,组织军队准备夜战。 同一天的白天,戚鳃的军队还被迫出动了两千炮灰,在少帅军的弓弩掩护下开始填塞护城河,秦军果断以弓弩压制,还派兵出城进入羊马墙阵地,用弓弩直射,给搬运土石的戚鳃军将士造成了不小死伤,让至今还蒙在鼓里的戚军将士对少帅军怨气更深,也让丘安和马大廪等秦军强硬派更是欢喜万分,知道戚军将士肯定会因此更加痛恨少帅军,联手作战时也肯定会更加卖命。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微黑,勉强填塞了一些护城河后,戚军炮灰这才鸣金收兵,准备在夜间出战的秦军将士也抓紧时间吃饭和领取火把干粮,在城里的街道小巷中集结成军。然而快到二更初刻的时候,准备亲自率军出战的丘安却突然有些心中不安,向前来送行的吕齮说道:“吕郡尊,下官左思右想,我们是不是太弄险了?是否需要再商量一下?” “丘郡尉如果后悔,当然可以商量。”吕齮的语气轻描淡写,又说道:“不过老夫有言在先,我们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准备,突然半途而废的话,只能是请你出面给我们将士一个交代。还有,如果戚鳃他们今天晚上按照约定动手,我们错过了这个机会,将来朝廷追究,责任也只能请你承担。” 不愿在所有的秦军将士面前丢脸,更不敢承担错失战机的责任,丘安犹豫了半晌,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不必商量了,还是去赌一把吧。” 二更初刻,宛城的北门和西门同时打开,万余秦军在丘安、马大廪和宋漾等秦军将领的率领下,借着夜色掩护兵分两路秘密出城,人衔枚,马包蹄,迅速在城外完成了集结,然后悄悄无声息的赶到了少帅军的营外潜伏,耐心等待戚鳃所部动手。 戚鳃兑现了他的诺言,三更才刚到时,少帅军的后营处就突然杀声震天,还有无数的火把晃动。见此情景,丘安再不犹豫,马上就发出信号,命令秦军前队冲击少帅军前营,结果让丘安更加喜出望外的是,马大廪率领的秦军前队竟然十分顺利的冲进了少帅军前营,还在转眼间就点燃了许多少帅军的营帐,丘安见机不可失,命令士卒敲响战鼓,催动军队点燃火把发起总攻。 与此同时,在宛城的北门城上,远远看到少帅军的营地前后火起,南阳郡守吕齮也是大喜过望,还脱口说道:“好!看来老夫的首级和官职都有希望保得住了!” 秦军的胜利曙光当然只是稍纵即逝,秦军前队才刚直接冲到少帅军的中军营地附近,两旁的黑暗中就是杀声大起,各有一支军队直冲杀出,两面夹击秦军前队,秦军前队大惊,明白是中计后赶紧掉头逃命,少帅军将士奋勇追杀,将秦军前队杀得大败,又追着秦军败兵直接杀出了营外。 与此同时,少帅军的营地四门也一起大开,东西北三处营门都有一支军队杀出,呐喊着杀向已经暴露了位置的秦军主力,之前在营外做戏的戚鳃军则迅速退回自军营前,准备在秦军大败后去拣小鱼拣便宜。 突然杀出的少帅军伏兵让秦军军心大慌,明白是中计了之后,秦军上下更是一片大乱,丘安率先掉转马头逃命,秦军士卒也象潮水一般向后退却,少帅军将士则是紧追不舍,把仓促逃命的秦军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还在混战中成功斩杀了秦廷从关中派来的秦军大将马大廪,又态度明确,直接冲往宛城城门,尽最大力量阻止秦军回城。 这时候,远远看到秦军大败逃回,刚才还满心欢喜的吕齮在傻眼之余,不由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没办法,看来只能是争取当楚国的顺民了。” 话虽如此,出于职责,良心没有黑到项康那个地步的吕齮还是很快就下令打开城门,让自军败兵可以回城逃命,可是秦军败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人潮才刚冲到宛城北门附近,护城河那边就马上出现了自相践踏的情况,无数的秦军将士你推我搡,掉进河中无数,被自军士卒踩死压死无数,完全是踩着自军士卒的血肉才能冲过护城河,彻底混乱之下,护城河桥梁尸体层层叠叠,尸骸累累,真正能够冲过桥梁逃回城内的士卒反而寥寥无几。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少帅军追兵又很快追来,强行在秦军败兵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拿下了护城河桥头的控制权,秦军败兵不敢硬冲,只能是哭着喊着逃向西门回城,可惜西门这边情况却更糟糕,少帅军骑兵早就已经冲到了护城河的桥头,逼得城里的秦军连门都不敢开,同时少帅军的其他几路追兵也已经先后赶到,秦军败兵人潮被迫彻底四散,星星散散逃得到处都是,少帅军将士则一边高喊着投降不杀的口号,一边奋力追杀敌人,拼命扩大战果,也拼命削弱秦军的可战力量。 这时候,率先逃命的丘安侥幸从北门逃回城里后,又跌跌撞撞的冲上了北门城头,向正在北门城上指挥守城的吕齮大喊大叫,“都是你!都是你!本官说了,不要冒险不要冒险,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我们中埋伏了,死伤肯定无比惨重了!接下来我们这宛城还怎么守?怎么守?” “丘郡尉,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吕齮听得满肚子火气,愤怒说道:“冒险一搏,这点是你也同意了的,有陈舍人和咸阳来的马将军可以做证,怎么现在我们中了埋伏,吃了败仗,你又要把责任全都推到老夫的头上了?” “出发的时候,我后悔了,是你逼着我一定要去冒险的!”丘安也是彻底的气急败坏,大吼道:“姓吕的,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我一定要向朝廷奏报,一定要向朝廷原原本本的奏报!” 秦朝官制,郡一级的郡守、郡尉和监御史互不统属,都由朝廷直辖,丘安确实有这个资格可以直接上表,向秦廷奏明事情的原委,所以丘安在彻底气急败坏之下,才敢说出这样的话。结果也正是因为如此,吕齮的脸色也马上变得铁青无比,阴沉的目光看向张牙舞爪的丘安间,还隐隐透出了一股杀气…… 同一时间的少帅军营内,听到巨大的喊杀声逐渐远去变弱,还有少帅军营中不断传来的欢呼声音,一直藏在侍女怀里的戚闽才小心翼翼的把头探了出来,问道:“我们是不是已经赢了?” “玉姝放心,我们已经赢了,不用再怕什么了。” 搂着戚闽的侍女柔声安慰,戚闽点点头,却不肯离开侍女的怀抱,还突然想到,假如此刻是那个帮项康把自己抢来的那个英俊青年,取代自己侍女的位置,把自己搂在怀里…… “羞死人了!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忘不了他?”戚闽脸蛋滚烫的埋怨自己,又悄悄有些遗憾,“那人,怎么前天晚上来看过我一次,就再没有出现过?他该不会,是从没关心过我吧?” 第二百零六章 临时后方 其实这个时代的顶级渣男项康和戚闽一样,也在第一眼看到戚闽时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事前项康也说什么都想不到,戚鳃的女儿竟然会有这么娇俏动人,姿色绝对可以和自己最喜爱的小姨子虞姀比肩,气质还要更加乖巧温柔一些。 要知道,当初戚鳃为了帮项康取信于敌,主动提出想让项康故意抢走他的女儿时,项康还道戚鳃是想更进一步占自己的便宜,想拿他庸脂俗粉的女儿勾引自己,然后摇身一变成为自己的老丈人,同时考虑到这么做对少帅军军纪的影响,死活不肯答应,最后还是陈平和周叔力劝,觉得只有这么做才能帮助戚鳃取得秦军信任,项康这才勉为其难,勉强答应了这件必须要牺牲自己色相和名声的事。 也还好,渣男归渣男,项康还算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再是如何吃惊于戚闽的动人容貌,也没有流露出半点猪哥象,心里再是如何的痒痒,也没乘着戚闽暂时住进自军营地的机会,想什么办法强行把生米做成熟饭,专心只是布置诱敌计划,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宛城战事上,就象母鸡打鸣、公鸡下蛋一样,破天荒的没在戚闽身上琢磨什么龌龊心思。 大家都知道,周叔的侄女薄爰止暂时借住在少帅军军中的时候,可也没少被项康揩油占便宜,容貌明显更胜一筹的戚闽羊入虎口,竟然还能保住清白,事情有多不容易可想而知。 还不错,项康没有白白牺牲自己勾搭调戏美女的机会,成功把秦军骗出城外夜战后,靠着战前的充分准备,还有明显领先敌人的战场经验和战斗力,以及把握战机的坚定决心,少帅军终于还是成功的重创了南阳秦军,将冒险出城的万余秦军斩杀大半,俘虏超过千人,余下的秦军也大部分被迫逃向其他方向,只有不到两千的秦军将士侥幸逃回宛城,大大的削弱了秦军的守城力量,也大为降低了攻城难度。 项康也确实很重视自己的伪善声名,夜战大胜后的第二天上午,才清点完战果和自军损失,项康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自己强抢民女的真相公之于众,明确要求要让每一名少帅军将士都知道自己强抢民女是假,是友军联手诱敌是真,并且一再强调军纪,继续严格禁止少帅军士卒奸淫掳掠,侵害百姓。同时为了惩罚自己伤害了少帅军的名声,项康还不顾众人反对,逼着军法队把自己架出帐外,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二十军棍,以此严格纪律,警慑三军。 虽说打项康军棍的时候,行刑的少帅军将士在暗中手下留情,没有借着这个机会把项康活活打死,可是二十军棍打下来,项康的屁股还是又红又肿,脑袋上疼得满头冒汗,但项康还是谢绝了少帅军文武的好意劝说,没有立即返回寝帐养伤休息,除了派人护送戚闽返回戚军营地外,又坚持回到了中军大帐继续处理公事。 强行装逼从来就没什么好下场,强咬着牙回到中军大帐才刚坐下,屁股上刚挨了大棒子的项康就又疼得脸青嘴白,周曾和陈平等人看出不对,忙又力劝项康立即返回寝帐治伤休息,项康也实在坚持不住,只能是让亲兵把自己搀了,一瘸一拐的返回自己寝帐休息。可是事有意外,出帐后向后营没走多远,项康就恰好遇到了领着侍女准备回家的戚闽。 恰好遇上避无可避,项康只能是强做笑颜,向戚闽点头微笑,可是戚闽却早就看到了项康一瘸一拐的模样,不顾旁边外人众多,直接就迎了上来,满脸关切的问道:“将军,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一点小伤,不碍事,休息一会就好。”项康勉强一笑,又说道:“姑娘快回去吧,在下有伤在身,就没办法亲自送你,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话还没有说完,屁股上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疼得项康龇牙咧嘴,额头上汗水喷涌,戚闽见了心中既关心又同情,还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了一股勇气,竟然拿出了自己手绢,上前一步亲手替项康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结果旁边的少帅军将士和戚闽的侍女当然是个个瞪大了眼睛,隐约觉得这一幕颇熟悉的项康也是彻底楞住,不明白戚闽为什么会当众做这么暧昧的动作。 被项康的呆滞神情提醒,一时忘情的戚闽突然回过神来,忽然明白了自己是在做什么后,戚闽顿时羞得双手掩面,快步逃向远方,留下项康在原地继续发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暗道:“不会吧,才见过几面,难道这小丫头就对我有意思了?” 这个发现也让项康忍不住对戚闽动起了心思,脑海中不断生出龌龊念头的同时,屁股上的疼痛也因此大减,可惜即便是有轻伤在身,项康依然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回到寝帐后没休息得多少时间,匆匆处理完了战后事务的少帅军文武就联袂过来探伤,对每一位主子都无比忠心的叔孙通还匍匐在项康的榻旁嚎啕大哭,拼命顿首…… “右将军啊右将军,你是为减少我们士卒的攻城伤亡,才不惜牺牲你的高尚名声的啊!你怎么还这么拼命苛求自己,非要自己打自己的军棍,军棍打在你的身上,等于是直接打在我们楚军将士的心上啊!右将军,你的君子之风,实在是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无地自容啊!上天啊,请你开恩,把右将军的伤转移到我的身上吧,我们楚国的文武官员,将领士卒,无时无刻都不能没有右将军啊!” “好了,没事的,叔孙先生,你的好意关心我心领了,但没必要这样。”招架不住叔孙通的马屁,项康只能是赶紧摆手,说道:“我也必须得这样,是我一再要求严格军纪,这次的事虽然事出有因,但我如果不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我们的将士心里肯定不会真的服气,这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教训,提醒我以后做事不能过于的不择手段。” 叔孙通听了嘴巴一撇,马上又要嚎啕大哭,项康也是怕了他,忙转移话题道:“叔孙先生,我军昨夜大胜,暴秦军队想要守住宛城的可能已经更小,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再进宛城,去替我劝说暴秦郡守吕齮开城投降?” “这个……。”叔孙先生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右将军,昨天晚上在战场上,我们的军队有没有擒拿或者斩杀暴秦的南阳郡尉丘安?还有那个叫马大廪的贼将?” “马大廪被我们的将士杀了,但丘安不知去向,应该是逃回城里了。”项康如实答道。 叔孙先生满脸为难了,吞吞吐吐的说道:“右将军,不是下官不愿为你效力,是那个叫丘安的暴秦郡尉实在顽固,简直就是冥顽不灵,他又在南阳的暴秦军队里颇有影响力,下官担心不但没办法说服他投降,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贻误了右将军你的招降大事。” 还是等叔孙先生全部说完,表明了不敢去冒险劝降的态度后,郦食其才开口说道:“右将军,让老夫去吧,老夫愿意冒险入城,替你去劝说暴秦军队开城投降。” 叔孙通上次已经基本替项康摸清楚了南阳郡守吕齮的态度,项康这会当然不用再担心郦食其的安全,很快就点头同意了郦食其的自告奋勇,又让陈平代笔,替自己写了一道给吕齮的劝降信,让郦食其带上立即进城去劝说吕齮投降。 郦食其领命走后,少帅军文武又向项康报告了一些军务,然后很快就告辞让项康安心休息,然而陈平等人才刚离去,帐外就又有亲兵来报,说是张良独自一人过来探望项康的伤势,看在张良的鼎鼎大名上,项康也不顾自己屁股正疼得厉害,立即下令召见。 亲兵在帐门前才刚说有请,身着深衣的张良就很快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一边行礼,一边颇为诚恳的说道:“右将军,外臣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为了军纪大事,竟然能够如此以身作则,难怪右将军的兵马能够如此军纪严明,号令森严,外臣心服口服。” “叔父过奖,快请坐。”项康呻吟,又苦笑说道:“小侄也必须得以身作则啊,不然的话,我的部下如果违反了军纪也借口是事出有因,我还拿什么令行禁止,约束三军?” “恐怕不止是如此吧?”张良心中嘀咕,暗道:“你故意假装强抢民女,是为了诱敌出城决战,减少你在攻城战中的伤亡损失,你的士卒看到你这么为他们着想,还为了这事自己打了自己军棍,以后能不更加愿意为你卖命?既严格了军纪,又收买了军心,一箭双雕的主意可打得真妙。” 嘀咕归嘀咕,张良当然不会把心中对项康的鄙夷直接说出来,只是假装关心的询问了一番项康的伤势,又劝项康好生休息安心养伤后,张良这才话入正题,向项康说道:“右将军,外臣还有一个建议,昨夜贵军大胜暴秦军队后,暴秦军队能够守住宛城可能已经更小,既如此,右将军何不乘机派遣使者入城,再次劝说南阳郡守吕齮开城投降?” “叔父高见,与小侄不谋而合。”项康露齿一笑,说道:“不瞒叔父,刚才小侄已经派遣郦食其郦老先生为使,携带我的书信进城招降去了,顺利的话,或许傍晚时就会有回音。” “白操心,怎么忘了以这小子的奸猾性格,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么好的招降机会?”张良心中埋怨自己,然后张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右将军,那外臣再冒昧问一句,拿下宛城后,右将军你是打算留军驻守,逐步占领南阳全郡?还是继续集中兵力,直接向武关开拔?” “直接向武关开拔?”项康一楞,有些狐疑的看了张良一眼,试探着问道:“不知是何人告诉叔父,小侄有意进兵武关?” “右将军不要误会,你准备进兵武关的事,不是什么人告诉的外臣,是外臣自己猜出来的。”张良摇头,又解释道:“外臣虽然不擅长军事,但是在战略方面也有一点了解,此番右将军率军南下,嘴上说是在颖川南阳开辟第二战场,为楚国主力在中原战场分担压力,但是右将军你拿下了叶县重地后却弃而不守,集中兵力南下,外臣在那一刻就已经看出,右将军你的心思其实不是颖川南阳,而是为了进兵关中,直捣咸阳。” 说到这,张良顿了顿,又微笑说道:“不然的话,右将军你怎么可能舍得轻易放弃易守难攻的叶县重地?只要留下一军守住叶县,右将军你就可以不必担心北面威胁,轻松夺取南阳全郡,但右将军你却偏偏没有这么做,这岂不是清楚说明了右将军你志不在南阳,而是为了进兵关中,建立诛灭暴秦的万世不易之功?” 项康默然,半晌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张良毕竟是张良啊,战术上虽然不行,但是在战略方面果然名不虚传。” 嘀咕过后,项康也懒得故意装傻,直接就说道:“不瞒叔父,小侄拿下了宛城后,想尽取城中钱粮,沿驰道直接进兵武关,不知叔父以为如何?” “外臣认为万万不可如此。”张良也不再和项康客气,直接说道:“外臣认为,右将军你现在绝不能冒险轻进,直捣关中,否则就有可能陷入险境。” “请叔父指点,小侄洗耳恭听。”项康打起精神说道。 “原因有二,第一是时机还不成熟。”张良答道:“现今诸侯联军还在中原与暴秦主力鏖战,虽占上风,暴秦军队却还有一战之力,能否翻盘,还是未知之数,倘若暴秦主力获胜,立即分兵回援关中,右将军你想孤军拿下关中,势必难如登天。即便右将军你的兄长前将军项羽英雄无敌,绝无可能败给暴秦军队,暴秦朝廷也有可能在关中告急时主动放弃关外土地,征召章邯、王离回援关中,让右将军你功败垂成,甚至陷入前后受敌的险境。” 项康盘算着点头,不能否认会有这样的可能,张良又说道:“第二是直接进兵关中,实在有些弄险,宛城到咸阳虽然驰道可通,但沿途多是崇山峻岭,险阻难关极多,进兵困难,右将军你一旦不能迅速攻破暴秦军队的险要关隘,残余的南阳暴秦军队重新集结后又从你背后杀来,或者从中原南下的暴秦军队尾随杀来,右将军你前后受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岂不是要危险万分?” 仍然不敢排除这个可能,项康只能是又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叔父,那以你之见,小侄应当如何是好?” “立足南阳,建立一个临时后方,然后再进兵关中不迟。” 张良郑重回答,又说道:“外臣建议,拿下了宛城之后,右将军你应该立即册封南阳郡守,重建南阳秩序,尽量招抚南阳的其他县城主动投降,对于不肯投降者,坚决出兵攻打,将暴秦朝廷在南阳境内的残余势力全部拔除,同时分兵扼守叶县重地,不给暴秦军队从容杀入南阳腹地的机会,把南阳变成你进兵关中的临时后方。” “如此一来,右将军既可以乘机探听中原战情,把握进兵时机,又可以在进兵关中时后顾无忧,即便进兵关中受阻,粮草告罄,右将军你也可以从容退回南阳重整旗鼓,而不必担心进退无路,军队有覆灭之险。” 项康在战略方面也不是很差,仔细倾听了张良的陈述后,只稍微盘算了片刻,项康就不顾屁股还在痛得厉害,挣扎着下榻向张良行礼道谢,张良慌忙阻拦,微笑说道:“右将军不必客气,外臣献出此策也是有私心,有你的军队坐镇南阳,我们韩国再向收复旧土,当然可以轻松许多。而且就算交战不利,我们韩国军队也有路可退,有援可求不是?” “叔父这话说得实诚。”项康大笑,又拍着张良的手,更加坦白的说道:“以前在淮泗的时候,叔父如果也能对小侄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小侄当时又何止于那么慢待叔父?” 张良苦笑,答道:“右将军,如果外臣那个时候就对你这么开诚布公,你的三叔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我?” 各自倾吐的肺腑之言让项康和张良之间的隔阂更少,可张良的这番话却无意中坑了这次在宛城大战中立下了大功的戚鳃,张良走后,收到消息的戚鳃也跑来探望项康的伤势,假惺惺的嘘寒问暖,还想乘着这个机会从项康手里多骗一些钱粮过来,让自己可以在南阳境内继续当土皇帝。可是项康却已经决心把南阳建立为自己的临时后方,虽一口答应绝对不会亏待了戚鳃所部的将士,又直接说道:“戚都尉,除了钱粮感谢之外,我还打算正式册封你为楚国的将军,希望你不要推辞。” “册封在下为楚国的将军?”戚鳃有些傻眼,忙问道:“右将军,那在下如果受封了楚国将军,今后是继续独当一面,独成一军?还是接受你的收编,听从你的号令指挥?” “当然是接受我的收编,听从我的号令指挥。”项康说得很直接,说道:“戚都尉,你的军队是什么情况,想必你也很清楚,人数虽然不少,但士卒参差不齐,军队里男女老幼都有,这样的军队如果不精简整编,即便独自成军,也肯定派不上大的用场,所以戚都尉你如果愿意加入我们楚国军队,你的军队一定要重新整编。” “当然,戚都尉你如果不愿意,我也绝对不会强迫你答应。”项康又说道:“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拿下宛城后,我一定会拿出足够多的钱粮感谢你,你也可以想去那里去那里。但我必须得明白告诉你,我们楚国军队拿下了宛城后,还要拿下南阳全郡的所有城池土地,到时候你的军队何去何从,望你早做考虑。” “右将军你们还要占领全南阳的土地城池?”戚鳃更是傻眼,脱口说道:“可南阳是秦国的土地啊?” “南阳是楚国的土地,只是被暴秦强行霸占了几十年而已。”项康答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南阳子民都认为他们是秦人,南阳是秦国的土地,将来谁灭了暴秦,谁成为新的秦王,南阳也是他的土地,谁都不会容忍南阳郡有一个国中之国,一支不肯臣服的军队。” 戚鳃彻底无话可说,项康则叹了口气,又说道:“戚都尉,我知道当一个土皇帝很威风,但是一个土皇帝如果没有土地城池可以立足,又还得天天被人东赶西赶,真的不如老实当一个臣子舒坦。你没有根基,实力又太弱,就算我能暂时容忍你,将来南阳郡新的主人也不会容忍你,这一点,你一定要仔细考虑清楚。” 戚鳃坐着一声不吭,神情还明显有些颓然,项康却毫不同情他,也早早就下定了答谢后把他赶走的决心。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帐外突然有亲兵飞奔进来,满面喜色的向项康抱拳奏道:“启禀右将军,大喜!郦老先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暴秦南阳郡尉丘安的首级,另外宛城也四门大开,放倒了暴秦军旗,应该是准备向我们投降了。” “好事。”项康一听大喜,忙吩咐道:“快,搀我去中军大帐。” 左右亲兵答应,慌忙上前搀扶项康起身,项康则又鬼使神差的嘀咕了一句,“果然投降了,该用谁当南阳郡守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项康嘀咕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坐在帐中的戚鳃却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戚鳃还马上眼睛一亮,心道:“好机会啊,项康小儿自己肯定不会当南阳郡守的,他手下的得力干将要随他出征打仗,也肯定不会被任命为南阳郡守,我如果努一把力,抓住了机会当上南阳郡守,即便是军队被项康小儿收编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第二百零七章 肉包子打狗 开路者叔孙先生绝对应该痛恨自己的胆小如鼠和贪生怕死,竟然能错过这么好的一个立功机会。 和叔孙先生猜的一样,事实上他第一次进城劝降时,被赵高的荒唐命令逼得走投无路,南阳郡守吕齮就已经无比动摇,只不过秦军内部的强硬派势力很大,南阳秦军也还有守住宛城的希望,吕齮才沉住了气,没有立即下定投降决心,还在不是很有把握的情况下,坚决主张冒险一搏,尽最大的努力来争取微弱的成功希望。 冒险出城遭到惨败后,南阳秦军不但再没有任何胜利希望,甚至就连守住宛城都已经把握不大,很识时务的吕齮当然又打起了投降保命的主意,偏巧与吕齮互不统属的南阳郡尉丘安又跑来火上浇油,楞是要把夜战惨败的责任全部推给吕齮,还扬言说要向朝廷打小报告,本来就被赵高威胁过的吕齮在大怒之下,不但益发坚定了投降决心,还对丘安起了杀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郦食其的进城劝降自然是想不成功都难,才只是听了郦食其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吕齮就离席向郦食其下拜,表明了自己愿意投降的态度,再接着,在陈恢等郡守府亲信的帮助下,吕齮又找借口把丘安骗进了郡守府,一刀砍掉了丘安的脑袋,然后又命令自己的亲信将领率军打开城门,同时颁布命令,要求南阳秦军放下武器向少帅军投降,也让郦食其成功的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叔孙先生的功劳。 过于操切的投降在秦军内部引发了一场动乱,一些不愿投降的秦军将士还自发的组织了起来,突然向南阳郡守府发起进攻,还成功的冲进了郡守府,逼得吕齮和陈恢等人只能是翻墙逃命。不过也还好,少帅军很快就出兵赶来增援,吕齮的亲信也牢牢掌握住了城门控制权,帮助少帅军顺利入城镇压动乱,同时秦军内部也有不少聪明人做出了正确选择,果断倒戈帮着少帅军镇压不肯投降的秦军将士,丘安的直属部下宋漾还在混乱中救出了被秦军强硬派追杀的吕齮,帮着吕齮坚持到少帅军入城增援。 天色微黑时,少帅军基本控制了宛城四门和城里的大小街道,将不肯投降的秦军将士杀戮殆尽,放下武器投降的秦军将士也乖乖出城驻扎,等待接受少帅军整编,吕齮则带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宋漾和陈恢等心腹过营拜会项康,项康闻报大喜,不顾自己有伤在身,坚持亲自率领少帅军文武到大营门前迎接吕齮等人。 还是在被请进了中军大帐落坐后,吕齮才知道项康竟然是带伤迎接和款待自己,感动之下,吕齮慌忙离席向项康下拜,赌咒发誓今后一定好生效忠楚国,项康也忍疼上前亲自将吕齮搀起,当众册封吕齮为薛侯,赏金三千,明珠一斗,以此表彰第一个以郡守身份向少帅军投降的吕齮,极力劝说吕齮投降并献计斩杀丘安的吕齮心腹陈恢,也被项康赏给了金一千,食邑五百户,用来鼓励其他的秦军重将心腹向他效仿。 吕齮是个颇懂得知恩图报的人,项康才刚封赏完了陈恢,吕齮马上就向项康介绍了丘安的直属部下南阳郡尉丞宋漾,还说道:“右将军,今天如果不是宋尉丞及时搭救,瞒着众人偷偷把罪官藏入他的亲兵队里,罪官肯定就见不到你了,罪官厚颜,恳请右将军也对宋尉丞封赏一二,让下官能够报答宋尉丞的救命大恩。” “该赏,宋尉丞救了吕郡尊,帮着吕郡尊弃暗投明,献城归降,当然一定得重赏!”项康一口答应,又顺口说道:“宋尉丞,我也赏你金一千,食邑五百户,你可满意?” “罪将不敢领赏。”宋漾慌忙跪下,假惺惺的说道:“上次在大尖山小路,罪将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派遣使者北上诈降,妄图将右将军诱入绝路,犯下了不赦之罪,右将军能够不予追究,罪将就已经是感激涕零,如何还敢贪图右将军的赏赐?”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各为其主,你诈降诱敌,也是忠于职守,本将军那能怪你?”项康大度挥手,又说道:“宋尉丞也不必推辞,你的封赏就这么定了。” 让项康略微有些意外,宋漾竟然再次顿首拒绝,说道:“右将军,罪将真的不敢贪图你的封赏,右将军如果一定要赏,那罪将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右将军假如能够开恩答应,罪将便感激不尽。” “宋尉丞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项康很是豪爽的回答道。 “罪将斗胆,想求右将军不要追究上次替罪将去犨县向你诈降的郡尉府佐吏严桾,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右将军稍微提拔一下他。”宋漾满脸诚恳的说道:“严桾是小人的总角之交,只不过官运不济,一直都是一个斗食小吏,上次他舍命替罪将北上诈降,虽被右将军你识破,但罪将还是欠下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罪将情愿用自己的封赏,换右将军你对他不予追究,给他提拔机会。” 宋漾这番有情有义的话让在场的不少人都感动不已,对他好感大生,项康和陈平等奸猾之徒却是心下雪亮,知道这个宋漾不过是以退为进,想让项康和少帅军的重要文武对他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放长线钓大鱼以便在将来贪图更多的富贵。不过项康也懒得戳穿宋漾的小算盘,只是大笑着一口答应赦免宋漾的好友严桾,还把严桾封为了宛城县尉,同时又坚持继续封赏了宋漾。 事还没完,心愿达成的宋漾拼命向项康顿首道谢的时候,项康又突然心中一动,暗暗说道:“这个匹夫很能决断啊,看情况不妙就果断卖主求荣,又擅长隐忍,还颇有点小聪明,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我如果只是把他收编进我的军队,未免有些浪费,如果利用他放更长的线,说不定可以钓到更大的鱼。” 心中有了盘算,又需要树立宛城秦军这个榜样收买人心,接下来的宴会上,项康当然是对吕齮、陈恢和宋漾等人好话说尽,极尽笼络之能事,又当场决定让吕齮继续担任南阳郡守,换得吕齮的感激涕零,还有主动请求替项康劝说南阳的其他城池主动投降,项康含笑道谢,与吕齮等人尽兴而散。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项康在少帅军营地设宴款待吕齮等人的时候,已经盯上了南阳郡守位置的戚鳃,也再一次来到自己女儿戚闽的寝帐,先是赶走了帐内的侍女,然后才把项康为了维护军纪,今天自己打了自己军棍的事告诉给了戚闽,戚闽当然也十分吃惊,说道:“阿翁,那个叫项康的楚国右将军就真这么严厉,就为了他可能影响到楚国军队的声誉,居然自己打自己的军棍?” “右将军是以身作则,不给他的部下违犯军纪找借口的机会。”戚鳃解释,又唉声叹气的说道:“阿翁今天去探望了他,伤得很重,趴在榻上连动都不敢动,连起来主持接受暴秦军队出城投降,都要让人搀着。” 戚闽不吭声,很是不解父亲为什么要告诉傻胖子项康现在的情况,戚鳃却是偷看女儿的神情,还突然问道:“闽儿,你对楚国右将军项康的印象如何?” “女儿没见过他,那天他是派他的部下把女儿带进他的营地,后来一直没露过面,所以女儿没见过他。” 戚闽的如实回答让戚鳃傻眼,也让戚鳃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项康小儿对我这么刻薄,原来他根本就没见过老夫的漂亮女儿啊!而醒悟过后,戚鳃左思右想,突然咬了咬牙,说道:“闽儿,阿翁还有些事想拜托你,明天你去探望一下楚国的右将军项康,如果他还是行动不便的话,你就留在那里照顾他几天。” “什么?”戚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阿翁,你要我去探望楚国的右将军项康,还要留在那里照顾他几天?” “没错。”戚鳃厚着脸皮点头,又说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宛城的暴秦军队今天已经主动投降了,右将军他要任命新的南阳郡守,你乘着照顾他的机会,帮阿翁对他说说,让他任命阿翁我当南阳郡守。” 戚闽并不笨,听了父亲的话后,很快就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说道:“阿翁,你想让女儿用美人计,牺牲女儿的清白,替你换南阳郡守的位置?” “闽儿,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什么牺牲你的清白?”戚鳃厚着脸皮说道:“你也不小了,该找一个好人家了,楚国的右将军项康不但位高权重,还一表人才,虽然他已经有了妻子,但是天下那一个达官显贵不是三妻四妾?你如果能够和他成就好事,阿翁也不用担心你的下半辈子了。” “我不要!”戚闽俏脸涨得通红,愤怒说道:“我不贪图什么荣华富贵,更不想低声下气的用我自己去讨好那个楚国的右将军!” 反对无用,戚鳃很清楚项康不会让自己出任南阳郡守,少帅军文武也绝对不会有一个人帮自己说话,为了南阳郡守的宝座,利欲熏心的戚鳃除了一再劝说女儿外,还摆起了父亲的架子,要求戚闽遵循这个时代儿女婚姻都由父亲做主的习俗,逼着戚闽去色诱项康,还不管戚闽如何恳求哭泣都不肯改口,最后被女儿哭得烦了,戚鳃还一拍案几吼道:“就这么定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明天你都要去探望右将军,还要留在那里照顾他!阿翁是为你好,将来你懂事了,只会谢我,不会恨我!” 吼完了,戚鳃一甩袖子起身就走,留下戚闽在帐中痛哭了一夜,可是再怎么痛哭也没用,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时,戚鳃又亲自来逼着戚闽梳洗打扮,过营去探望有伤在身的项康,戚闽苦苦哀求无用,最后还是被戚鳃逼着梳洗更衣,眼泪汪汪的去替父亲行美人计。戚鳃不肯放心,还又亲自带着女儿过营,不给女儿半路逃脱的机会。 被戚鳃强拉着走到少帅军营地门前的那一刻,戚闽忍不住再一次泪如泉涌,还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英俊儒雅的年轻男子,心中悲伤,“他如果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会永远都看不起我吧?” 或许是上天开眼,戚鳃上前向守卫营门的少帅军将士说明了来意,声称说自己是带着女儿来探望项康,过了一段时间,去通传的少帅军将士回来说道:“戚都尉,我们右将军说,你的好意他心领了,但是他现在很忙,没时间见你,请你先回去休息,待我们的将士清点完了宛城钱粮,自然会把你应得的送过去。” “烦请军士再去禀报一声,就说我这次不是为了钱粮的事情而来。”戚鳃不肯死心,还一指旁边自己的女儿,说道:“是我的女儿,她听说右将军为了她的事自己罚了自己军棍,伤心得昨天晚上哭了一夜,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右将军现在的情况。所以我可以不用进去,只请右将军让我的女儿和他见上一面就行。” 见娇俏动人的戚闽确实哭得可怜,负责通传的少帅军士卒心中一软,还是点了点头,又替戚鳃父女进去通传,结果让戚闽更加伤心的是,傻胖子项康竟然真的被自己父亲的谎言哄骗,改口答应让戚鳃父女进去见面,戚鳃则一听大喜,忙又拉了女儿进营,还在少帅军士卒的引领下,直接来到了项康的寝帐之外。 在寝帐外等了一段时间,公务繁忙的项康下令请戚鳃父女进去见面,戚鳃怕给女儿碍事,忙声称说自己不想打扰项康,只让女儿一个人进去,还对戚闽杀鸡抹脖子的连使眼色,戚闽被逼得毫无办法,也只好在项康亲兵的引领下,默默流着眼泪走近了项康的傻胖子寝帐——也还好,这一幕并没有被戚闽心仪的那名青年男子看到,戚闽的心里也这才稍微宽慰一些。 时值正午,项康的寝帐里光线颇是明亮,但戚闽却根本不敢抬头,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碎步走到了正在趴着阅看公文的项康面前,下拜行礼,声音沙哑的说道:“小女戚闽,见过楚国右将军。” “姑娘不必客气,快请起,坐。” 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戚闽耳中,戚闽心头剧震间,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却见自己这几天来时常想起的那名英俊青年,正趴在帐中榻上看着公文,然后戚闽顿时惊呼出声,“你?你是楚国的右将军项康?!” “我就是项康啊。”项康满头雾水,扭过头来问道:“我们已经见过几次面了,姑娘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复杂的表情出现在了戚闽的俏脸上,那一刻,戚闽既想笑,又想放声大哭,心头滋味百般,嘴唇颤抖间,两行泪水还再次夺眶而出,心道:“你这坏人,你把我骗得好惨!” ………… 这个时候的项康寝帐外,戚鳃当然是百爪挠心,坐卧不宁,生怕女儿不肯听话,不肯用美色诱惑项康,坏了自己的好事,焦急得简直想冲进项康的寝帐查看情况。而后过了一段时间,正当戚鳃越来越沉不住气的时候,戚鳃认识的少帅军重臣周曾忽然领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过来,戚鳃无奈上前行礼间,周曾一边还礼,一边随口问道:“戚都尉来此何事?如果着急的话,要不要我进去替你通禀?” “不着急,不着急。”戚鳃慌忙摇头,又说道:“我是陪女儿来探望右将军的,我那不孝的女儿听说右将军为了她,自己打了自己的军棍,受了伤行动困难,坚持一定要亲自过来探望右将军,我拗不过她,就只好把她带来了,她也已经进去了,应该还在和右将军说话。” “原来是这样。”周曾一笑,转向旁边那老头说道:“吕郡尊,右将军正在见客,我们还是等一会再进去吧。” 吕齮含笑点头的时候,戚鳃已经听出不对,忙向周曾问道:“周祭酒,难道这位老先生就是暴秦的南阳郡守吕郡尊?” “正是。”周曾点头,又随口说道:“不过吕郡尊已经不是暴秦的南阳郡守了,而是我们楚国的南阳郡守,昨天晚上他率众归降后,我们右将军已经把他封为了我们楚国的南阳郡守了。” “右将军直接让吕郡尊继续当楚国的南阳郡守?”戚鳃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脱口就说道:“他是暴秦的官员啊?怎么还能让他继续担任南阳郡尊?” 听到这话。吕齮的神情当然无比尴尬,周曾却是哈哈一笑,说道:“戚都尉,看来你是太不了解我们右将军了,我们右将军历来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右将军麾下,不但吕郡尊曾经是暴秦的官员,我也曾经是暴秦的县令,还有辅佐我们右将军统领中军的晁直晁将军,也曾经是暴秦的县尉,我们这些县令县尉都还能得到右将军的重用,更何况吕郡守这样的一郡之尊?” 真不知道周曾的曾经身份,戚鳃难免彻底张大了嘴巴,也很巧,恰好在这个时候,戚闽突然从项康的寝帐里走了出来,周曾忙向戚鳃客气了一句,然后就领着吕齮进去向项康报告军务。而戚鳃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当然是马上一把拉起女儿,说道:“闽儿,走,我们回去。” 戚闽甩脱了父亲的拉扯,俏丽小脸上还尽是嗔怪,说道:“阿翁,你拉我去那里?你不是要我留下来照顾右将军几天吗?怎么又改主意,要拉我马上回去?” “别浪费时间了。”戚鳃低声说道:“南阳郡守已经有人了,阿翁我没指望了,你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可右将军已经答应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几天了。”戚闽的声音中尽是埋怨,说道:“人家好不容易才求得右将军答应,现在又反悔要走,我怎么向右将军交代?” “已经答应了。”戚鳃再次傻眼。 “嗯,已经答应了。”戚闽点头,又说道:“阿翁,你先回去吧,青儿和丝儿她们留下帮我,等右将军的伤好一些我再回去。还有,我梳洗用的东西,还有我换的衣服,你早些派人送过来。” 说完,戚闽还一把拉起她带来的两个侍女,叫项康帐外的亲兵带路,去项康让人给她安排的军帐住下,准备随时照顾有伤的项康,留下戚鳃在原地张口结舌,不知道事情该如何收场。 顺便交代一句,两天后,宛城还发生了一件颇轰动的事情,就是原本已经跟着吕齮向少帅军投降的南阳郡尉丞宋漾,突然带着他的好友严桾和十几个亲兵在晚上逃走,还留下了一道书信嘲骂项康,说他投降不过是为了保住有用之身,并扬言说将来一定要在战场上为直属上司丘安报仇雪恨。项康见信大怒,立即发出海捕文书,发誓要把胆敢耍弄自己的宋漾生擒活捉,车裂处死! 再顺便说一句,宛城秦军开城投降的时候,宋漾在混乱中救出吕齮的事,还有项康曾经答应封宋漾好友严桾为宛城县尉的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传扬出去,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还都三缄其口,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些事情。 第二百零八章 西征前夕 其实宛城秦军被迫放下武器投降后,悄悄逃走的并不止是宋漾和他的十几个亲兵,因为被秦廷的洗脑严重,还有因为厌战或者思乡等情绪,秦军降卒的逃亡情况相当严重,每个晚上都有好几十人乘夜逃走,只不过这些人的身份卑微,又不象宋漾一样,跑了还要留下一道书信辱骂项康,所以影响才没有那么严重。 不过这些逃走的秦军士卒很快就发现他们是白冒险了,宛城的局面才刚稳定下来,项康就颁布明令,允许放下武器投降的秦军士卒自择出路,愿意留下加入少帅军的双手欢迎,不愿意留下的发给干粮爱去那里去那里。 原本还担心少帅军会逼着自己继续从军,将来还有可能被迫向秦人同胞举起屠刀,万没想到项康会这么仁慈大度,所以听到了这道命令后,七千多放下武器投降的秦军士卒顿时就是欢声震天,对项康感激不尽。然后虽然大部分的秦军降卒选择了领取干粮回乡,可少帅军的严明军纪,还有项康的宽宏大度,也很快就被这些秦军降卒带到了咸阳各地,乃至带进了关中平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项康当然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假惺惺的大度放人,前文说过,因为被秦廷统治了数十年,南阳的本地百姓已经普遍认同了自己的秦人身份,对关外六国的敌意很深,如果项康强迫南阳秦军加入少帅军,不管再怎么的打散整编,也很难把这些秦军士卒全部消化,还很有可能影响到少帅军的团结和战斗力,成为少帅军内部的隐患,所以项康也只能是向某党学习,宁可放虎归山,也不强拉壮丁,用武力逼着降卒为自军而战。 也还好,刻意的怀柔手段颇为有效,各种收买人心的手段使出后,南阳的本地百姓还是对少帅军敌意大减,开始有穷困百姓为了吃饭主动请求加入少帅军,同时宛城周边的南阳城池也在秦军投降官吏的劝说下纷纷主动投降,正北面的郦县首先送来降表,接着阳城和驤县也主动易帜投降,然后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邓县(襄樊)也在吕齮的书信劝说下易帜投降,为少帅军关上了南阳的南大门。 在此期间,戚鳃因为害怕无地容身,还有因为还有女儿戚闽的再三劝说,也十分无奈的主动请求接受少帅军的收编,放弃了继续独树一帜的不切实际美梦,而项康看在戚闽对自己的温柔服侍份上,也颇为大方的把戚鳃封为南阳郡丞,让他帮着吕齮替自己治理南阳,也很算是对得起戚鳃。不过在背后,戚鳃还是悄悄的不止一次抱怨,“果然是女生外向,真没想到老夫的女儿会这么帮着外人说话。” 除此之外,采纳了张良的建议,项康还从少帅军队伍中挑选出来了一个叫做任恺的都尉,让他率领三千新老结合的军队重返叶县驻扎,守卫南阳的北大门,不给秦军从容南下南阳腹地的机会。同时又派人北上打听消息,了解中原战场的目前情况,以便把握进兵武关的时机。 距离遥远,道路既不通畅还危险重重,北上打听消息的少帅军细作当然很难迅速送来消息,相反的,倒是正西面的丹水首先传来消息,说是丹水秦军拒绝了少帅军的劝降,还把少帅军的劝降使者乱棍打出了城外。项康闻报大怒,立即召集少帅军众将讨论出兵报复,还打算亲自率领主力去讨伐不识抬举的丹水秦军。 周叔拦住了项康的决定,劝说道:“右将军,为了一座县城而出动我们的主力,未免是牛刀杀鸡,太过浪费我们的军力和粮草,眼下南阳诸城又才刚刚投降臣服,人心不稳,我们的主力最好还是继续坐镇宛城预防万一,丹水那边,我们只需要派遣一支偏师去讨伐就足够了。” 考虑到眼下的南阳局势,项康很快就采纳了周叔的建议,决定派遣周叔和郦商二将领兵八千去攻打丹水,也随便历练一下周叔独自统兵的能力,以便将来大用。然后才到了第二天,项康还又无比庆幸自己采纳了周叔的建议,因为北上叶县设防的任恺突然派人送来急报,说是有一万秦军从襄城南下到了昆阳,有可能会向叶县发起进攻。 庆幸过后是疑惑,项康很是奇怪的问道:“颖川怎么又冒出来了这么多暴秦军队?颖川的暴秦主力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一大半,地盘也基本上被打烂了,怎么能这么快就又组织起这么多军队?” “会不会是从中原战场来的暴秦偏师?”陈平分析道:“算时间,我们杀进南阳腹地的消息,章邯和王离那边肯定早就知道了,他们也很可能会抽调兵力南下增援,这支暴秦军队搞不好就是他们派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倒是一个可以让我们直接掌握中原战局情况的机会。”项康盘算,又很快就命令道:“给任恺去令,叫他多派细作探听暴秦军队的情况。另外把我们的粮草辎重暂时搬进宛城囤积,让我们的主力可以轻装北上增援叶县。” 依照项康的命令,少帅军将士很快就把大部分的粮草军需暂时搬进城中囤积,然后项康又留下少帅军老将郑布率领六千军队守城保护粮草,亲自率领两万少帅军主力增援叶县,准备干掉南来的秦军,消弭北线隐患,以免少帅军进兵武关时后方起火,也乘机了解中原战场的目前情况。 兵至阳城时,任恺再度派人与项康取得联系,报告了南来那支秦军的大概情况,原来和陈平的怀疑一样,突然南下这支秦军果然是章邯从敖仓抽调南下增援的军队,主将是秦军大将司马尽的副手祁贲,还说这支秦军已经从昆阳南下,准备向叶县发起进攻。项康闻报大喜,立即命令全军加快速度前进,要求军队一日行二日之路,务必要在第二天的傍晚前赶到叶县。 项康的果断决策成功杀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第二天接近傍晚,当少帅军主力突然杀到叶县附近时,因为做梦都没想到少帅军主力会来得这么快,还在砍伐树木赶造攻城武器的秦军顿时一片慌乱,纷纷逃回营中躲避。成功咬住秦军的项康也不着急发起进攻,只是一边让军队立营休息,一边派遣使者前往敌营投递战书,约秦军在第二天决一死战。 祁贲咬牙答应了与少帅军决战,可是少帅军的使者才刚走,祁贲就马上秘密集结军队,并在当天晚上的二更过半时亲自率军出营,向少帅军的主力营地发起偷袭,妄图利用少帅军远来疲惫的机会,杀少帅军一个措手不及。 很可惜,擅长偷鸡摸狗的项康却早就防着祁贲会来这一手,早早就命令少帅军将士休息时不许解甲,武器不许离身,同时还安排了大量的暗哨潜伏在营地四周,另外去令叶县城内,让任恺在发现主力营地遇袭时立即出兵,乘虚攻打秦军营地。所以秦军才刚摸到少帅军的营地附近,少帅军的暗哨就马上发出信号告警,时刻备战的少帅军将士也马上起身集结,叶县城里的少帅军也立即集结,出城攻打秦军的营地。 项康的充分准备让秦军的投机取巧变成了弄巧成拙,偷袭没能得手,还算有点经验的祁贲倒是没有急着撤退,没给少帅军立即出兵追击的机会,可是看到叶县城里的少帅军乘机出兵攻打自己的营地后,秦军士卒还是难免军心动摇,开始出现慌乱,项康也乘机催动军队出营反击,与秦军展开夜间混战。 战局完全就是一面倒,出关作战了一年多时间后,主要由骊山刑徒组成的秦军章邯兵团,无论士气还是锐气都已经在反复的拉锯大战中消磨殆尽,既一直看不到回家的希望,也很难在战争中获得实际利益,战斗意志因此下降得十分严重。少帅军却是截然相反,一直都靠各种无耻手段大打顺风仗,又能通过战争获得各种奖励,捞到不少油水,士气一直都比较高昂,再加上心态占优,兵力也占优势,所以没用多少时间,少帅军就把秦军杀得大败而逃。 败走后的秦军还梦想回营自保,可是等他们被少帅军主力追杀着逃到自军营外时,叶县少帅军已然乘虚杀入了秦军营内,祁贲见情况不妙,只能是带着败兵直接逃向昆阳,少帅军主力紧追不舍,在追击战中将秦军彻底杀溃,抓获到了相当不少的俘虏,一直追击到天色全明方才收兵。 获胜后,项康也懒得去理会抢得了多少军需武器和捞到了多少斩获,只是在第一时间把抓获到的秦军文武官员全部押来,让陈平带着少帅军的文职官员分别审问,以此了解中原战场的目前情况。然后到了下午时,陈平就拿着一大摞口供回到了项康的面前,说道:“右将军,问得差不多了,下官整理了一下,弄了一个汇总,请你过目。” 项康点头,先是夸奖了陈平一句,然后才接过陈平亲自整理的口供汇总观看,然后只看得第一句,项康就瞪大了眼睛,惊讶说道:“暴秦朝廷让章邯和王离各统一军?让章邯负责正面战场,让王离负责三川郡的两翼战场,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所有的俘虏都是这么交代。”陈平答道:“祁贲这支暴秦军队从敖仓南下才刚进入颖川,王离就给他下文,把暴秦朝廷的决定告诉祁贲,让祁贲改为听从他的号令指挥,为了这事,祁贲还在专门派人去和章邯联系,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事情闹得很大,所以祁贲的很多部下都知道了这件事。” “暴秦朝廷疯了?”项康更加惊讶的说道:“前线这么吃紧,他们居然还要把关外军队一分为二,自己搞乱自己的指挥?” “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右将军你当初从白马南下的时候,用的那道离间计起了作用。”陈平微笑说道:“暴秦朝廷对章邯匹夫起了疑心,只是怕逼反了章邯,所以就慢慢收走他的兵权,准备让王离把他取而代之。”(见本书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要不了多久,中原战场肯定就能分出胜负,我们必胜!” 项康得出结论,又赶紧去看陈平送来的口供汇总,也这才知道自己的霸王堂哥没有傻乎乎的盯着章邯的洪水防线不放,比较理智的暂且退却,与章邯遥遥对峙,同时分派军队攻打上党,成功切断了秦军主力与晋北秦军的联系,还有秦军的新征军队全部被秦廷交给了王离统领,处于第一线的章邯反倒一直没有获得兵力补给,以及魏豹乘机在魏地重新举起魏国大旗等中原情况。 还是在项康把情报汇总看完,放下简牍盘算的时候,陈平才又开口,有些迟疑的向项康说道:“右将军,还有一件事,因为没办法证实,我没写在简牍上,根据我们抓到的祁贲佐吏交代,我们楚国的大王熊心好象颁布了一道令旨,说是反秦义师之中,谁能够首先带着军队杀进关中,就封谁为关中王。” “先入关中者为王?!”项康心中一凛,忙抬起头来问道:“那个佐吏是从那里听到的消息?” “他是听暴秦军队和祁贲联络的使者说的。”陈平答道:“祁贲这次率军南下,因为沿途粮草征集困难,到了颖阴就断了粮,被迫移师到阳翟就粮,前前后后浪费了很多时间,后来王离派人来催促祁贲赶紧南下,他替祁贲出面招待王离的使者,在交谈的时候听到的。但据他交代,王离那个使者也是道听途说,所以不敢确认是真是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阿哥恐怕就要眼红我了。”项康冷哼说道。 陈平不敢挑拨项康和项羽之间的关系,闭上嘴巴没有接这个话茬,而项康盘算了一段时间后,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说道:“暴秦军队已败,粮草又供应困难,祁贲的败兵肯定不敢留在昆阳等死,我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让我们的士卒休息两天,然后马上撤回宛城。”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才到了第二天,昆阳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秦将祁贲已经带着残兵败将继续北撤,逃往了颖川腹地,项康也不再耽搁,交代了任恺谨守叶县后,很快就着主力轻装南下,重新返回宛城继续指挥全局。 才刚回到宛城,马上又有新的喜讯传来,西进讨伐丹水的周叔不但轻松拿下了城池,还成功说服活动在丹水境内的南阳另一支反秦义师王陵所部接受少帅军收编,同时除了析县之外,余下的南阳县城也全都送来了降表。项康闻报大喜,除了命令周叔移师去攻打析县外,又立即着手准备西征武关。 在此期间,项康还单独召见了一次张良,把自己在叶县战场上搜集到的情报交给张良观看,征询张良对自军进兵武关的意见,然后得知秦廷竟然让章邯和王离互不统属,各成一军,张良马上就说道:“右将军,你进兵武关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先不说暴秦军队已经分裂混乱,章邯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惨败,就算这个时候你进兵武关,暴秦朝廷抽调王离麾下的暴秦军队回师关中救援,章邯也马上会兵败如山倒,到时候诸侯大军乘胜进兵函谷关,王离首尾难顾,同样是必败无疑。” 见擅长战略的张良也认为进兵武关的时机已经成熟,项康当然再不犹豫,立即开始动员军队,正式把少帅军准备从武关杀入关中的战略计划公之于众,让少帅军将士做好心理准备,许下各种承诺鼓舞士气,又满足这个时代的世人习惯,精心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决定在正月二十五这天出兵西进,正式向武关进兵。 计划没有变化快,正月二十三这天正午,戚闽小丫头忽然跑到了项康的面前,先是问了项康准备在后天出发的事,得到了项康的准确答复后,小丫头又鼓起勇气,红着脸要求和项康一同出征。项康被她的娇羞模样打动,先是使眼色让帐中亲兵出去,然后无比熟练的一把将戚闽小丫头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车熟路的在她身上占着各种便宜,淫笑问道:“一定要跟我去关中干什么?是不是舍不得我,想随时陪在我的身边?” 努力按住项康在自己内衣里游动的魔爪,戚闽的脸早就红到了脖子根,嘴上却十分强硬,嗔道:“谁舍不得你了?人家是从没去过关中,想去关中看一看那里的风景。” “那就算了。”项康笑得更加淫贱,说道:“如果说你舍不得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一起去。如果你只是想去关中看看风景,那你还是在宛城等着吧,等我打进了关中,再让你阿翁派人送你去关中看风景。” “那我不去了。” 戚闽挣扎,有些赌气的起身想走,可惜项康却把她搂得极紧,戚闽不但始终挣扎不脱,还又被项康又摸又亲,占了无数便宜,可惜就在戚闽身体慢慢变软的时候,帐外却突然传来了亲兵队长许季的声音,“禀右将军,任恺任都尉派人从叶县送来了一个前将军的信使,说是带有前将军的书信,要当面呈交给你。” “终于想起主动和我联系了。”项康冷哼了一声,随口说道:“带他来吧。” 帐外的许季答应,正要去传令时,项康却突然心中一动,忙喝道:“慢着!去告诉那个前将军信使,就说我进城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叫他在客帐等候。还有,马上去把护军中尉陈平先生请来。” 第二百零九章 没看到就行 好不容易把戚闽小丫头哄到其他帐篷等着,陈平便匆匆的来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也不客气,马上就把项羽使者到来的事告诉了陈平,又说自己诈称不在,叫项羽的使者先在客帐等候。陈平听得糊涂,很是奇怪的问道:“右将军,前将军主动派人来和我们联系,我们也正好可以了解中原战场的最新情况,你怎么会找借口不见?” “陈平先生,你忘了我们在叶县打听到的那个消息了?”项康反问,说道:“被我们抓获的暴秦官吏中有人交代,说我们楚国的大王已经颁下令旨,宣布谁能率领军队首先杀入关中,谁就是关中之王。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话,我阿哥派人送来的书信,恐怕就要和这件事有关。” 陈平心中一凛,马上就明白了项康的意思,说道:“右将军莫非在担心前将军要逼你回师中原,不许你直接进兵关中?” “难说。”项康脸色凝重,说道:“不是我这个当阿弟的在背后诽谤阿哥,我那位前将军阿哥确实有些外宽内忌,表明是豪爽大方,实际上很是有些小肚鸡肠,当初在白马的时候,他如果听我的劝,提前分出一支军队奔袭荡阴,和我们联手切断暴秦主力的退路,章邯和王离这些匹夫早就被我们歼灭在邯郸郡境内了,但是他害怕我抢到了擒杀章邯的机会,接替叔父出任楚国的上将军,故意错过了那个难得机会。现在如果楚王真颁布了先入关中者为王的令旨,你说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从武关进兵,抢在他前面杀进关中?” 回忆起荡阴那件事,陈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右将军,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这也是我把先生你请来的原因。”项康答道:“我想请先生出面,先替我去见一见我阿哥派来那个使者,帮我摸清楚他的来意目的,让我先有一个准备,免得见了面后措手不及,将来没办法向我阿哥交代。” 陈平答应,立即就要替项康去见项羽的使者,项康却叫住了他,又说道:“先生,谨慎起见,你干脆想办法把我阿哥的使者灌醉,然后把我阿哥的书信悄悄拿来,让我先看一遍,这样才可以预防一切万一。” “右将军果然谨慎。”陈平苦笑,但还是拱手答道:“右将军放心,包在在下的身上。” ………… 下面来看一看项羽使者的情况,项羽派来和项康联系的使者叫做郝亏,是项羽帐中的中涓,也颇得项羽的信任,领着两个随从从中原战场南下后,郝亏一行人的运气还相当不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秦军的仔细盘查,也躲过了颖川郡内目前多如牛毛的盗贼流寇,很是顺利的带着项羽的书信南下到了叶县,与驻守叶县的少帅军取得联系,还在表明了身份后,马上就被叶县少帅军礼送到了宛城。 还是在进到了少帅军主力的营地后,一路顺利的郝亏才遇到了一点波折,奉命前来拜见的项康竟然恰好不在营中,好在郝亏也不用着急,暂时住进了少帅军的客帐安心等候,然而就在郝亏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帐帘突然掀开,郝亏曾经见过一面的少帅军重臣陈平微笑着走了进来,郝亏忙起身行礼,恭敬说道:“前将军帐下中涓郝亏,见过陈中尉。” “郝中涓认识在下?”陈平颇是惊奇的问道。 “在彭城的时候,小人曾经有幸见过陈中尉一面。”郝亏含笑解释,又说道:“只不过小人位卑职微,所以陈中尉应该不记得小人了。” 陈平拍额,也确实没记住项羽身边的这个郝亏,忙拱手说道:“中涓见谅,在下确实没这个印象了。中涓快请坐,来人,快准备好酒好肉,我要替右将军款待前将军派来的使者。” 吩咐了军士去准备酒肉后,陈平又面带歉意的说道:“郝中涓,实在是不巧,我们右将军恰好有事进了宛城,估计要到晚上才回来,恐怕要你多等一段时间了。对了,事情急不急?如果急的话,我这就派人去催一下右将军。” “无妨。”郝亏忙说道:“右将军公务繁忙,小人不敢打扰,还是等右将军回来了再让小人拜见不迟。” 陈平含笑点头,又随口问起了郝亏的出身籍贯,还有什么时候加入的楚军,得知郝亏和自己一样都是魏地人氏后,陈平还马上面露喜色,和郝亏套起了同乡近乎,郝亏万没想到极得项康重用的陈平竟然会这么看得起自己,受宠若惊之下当然是对陈平亲近大生,也很快就被擅长交际的陈平哄得开开心心,高高兴兴。 再接着,还是在酒肉上来以后,陈平才一边劝郝亏饮酒,一边随口试探起了郝亏的来意,郝亏倒也直率,老实承认说自己是奉了项羽之命,南下来催促少帅军回师中原,帮助项羽前后夹击中原秦军。陈平点头,又随口询问了一番中原战场的目前情况,郝亏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有一个意外收获,就是再当陈平又随口问起楚国后方的目前情况时,郝亏除了如实大概介绍外,又随口说道:“对了,还有件大事忘记说了,我们的大王已经颁布令旨,宣布谁能率领军队首先杀入关中,谁就是关中之王。” “真有这道令旨?”陈平心中大吃一惊,忙追问道:“郝中涓,先入关中者为王,这件事是道听途说?还是大王已经把令旨明发天下?” “当然是已经明发天下。”郝亏含笑说道:“我们楚王还专门派人把这道令旨送到前线,告之以关外诸侯,鼓励诸侯奋勇作战,尽快推翻暴秦,关外诸侯也是一片轰动,还有好多人劝我们前将军尽快进兵呢。” 陈平眨巴眨巴三角眼,然后举起酒杯,说道:“大王圣明,颁布了这样的令旨,既解决了灭秦后的秦地统属问题,又激励了全天下反秦联军的士气,一箭双雕,真是妙策!来,郝中涓,我们为大王的这道令旨喝一杯!” 郝亏答应,举杯与陈平互敬,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陈平却是浅尝即止,然后放下酒杯后,陈平又看了一眼郝亏身后的两个随从,向他们笑道:“二位也辛苦了,也出去喝一杯吧。” 言罢,陈平马上叫人在其他帐篷准备酒肉,叫郝亏带来的两个随从过去饮酒,两个随从也早就谗得厉害,赶紧去看郝亏的反应,郝亏则大度挥手同意,两个随从大喜,忙向陈平道谢,兴高采烈的出帐去喝酒吃肉,留下陈平和郝亏二人在客帐中继续对饮。 再接着,陈平当然是舌灿莲花,不断说着各种好话向郝亏灌酒,身份地位远不及陈平的郝亏虽也推辞,却还是招架不住陈平的热情,没过多久就被陈平灌得脸红脖子粗,说话都不利索,陈平见时机已到,便借口入厕暂时离开客帐,然后也不出陈平所料,没有了外人在场后,已经喝醉了的郝亏很快就躺在了席上,鼾声大睡了过去…… ………… 郝亏倒是喝醉睡着了,可是他万没想到的是,他才睡下不久,他放在包裹里的项羽书信,就很快就被陈平带进了项康的军帐,呈递到了项康的面前。结果书信之上虽有封泥密封,项康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拿起小刀要撬封泥,陈平忙阻止道:“右将军,注意封泥。” “没事,如果这道书信对我有利,我就去客帐,说我叫不醒那个使者,直接打开了信看,如果对我不利,我再另外想办法处理。” 项康随口回答,同时迅速撬去压在绳结上的封泥,取出了被两片空白简牍包夹的书信观看,然后才只是粗略看完了书信大意,项康就舒了口气,无比庆幸的说道:“幸亏我细心,想办法先看了这道书信,不然如果是当做阿哥使者的面打开了这道书信,事情就不好办了。” “右将军,前将军在信上说了什么?”陈平好奇问道。 “叫我以为叔父报仇的大事为重,不要计较个人得失,立即回兵三川帮他夹击暴秦军队。”(详见本书第二百零一章。) 项康随口回答,又把书信直接递给了陈平,陈平接过仔细一看,见项羽在书信上先是直接告诉项康先入关中者为王的事,然后又对项康动之于情,要求项康以项家的兄弟亲情为重,首先考虑为项梁报仇的大事,立即回师中原战场,然后又答应在打败了秦军主力之后,以少帅军为先锋,从函谷关直接进兵关中。 才刚看完书信,陈平马上就明白了项康为什么会这么庆幸,冷笑说道:“前将军好谋划,明明不想让右将军你先进关中,抢走关中王位,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摆明了是想用兄弟亲情逼我们不走武关进兵,不给右将军你当上关中王的机会。然后我们只要攻打函谷关不能立即得手,他的主力迅速赶到了函谷关,关中王的宝座就是他的了。” “他是看准了我的弱点。”项康益发冷笑,说道:“项家子弟中,我的年龄偏小,长幼排位很靠后,又不是长门出身,于情于理都要对他这个大堂哥礼让三分,而且他还打出了为叔父报仇为重的旗号,我如果拒绝他的要求,坚持继续从武关进兵关中,一个贪图王位忘恩不孝和不敬尊长的骂名马上就跑不掉,在道义上无比被动,还会给其他人和我翻脸开战的借口。” 陈平点头,也知道项康如果不搭理项羽的这道书信,在道义舆论确实将十分被动,同时项羽在恼恨之下,也可以用这个借口鼓动其他诸侯和少帅军开战,甚至直接带着楚军主力和少帅军刀兵相见——只贪王位不顾大局,不肯和项家子弟联手优先为项梁报仇,这样的翻脸借口不管走到那里都说得过去。 明白项羽的恶毒用心归明白,如何善后却让项康伤透了脑筋,皱眉说道:“这事该怎么办呢?阿哥的要求我肯定不能答应,但如果不答应,我就没办法向天下人交代了。” “右将军,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陈平说道:“让这道书信消失,反正前将军派来的使者不知道书信的详细内容,只知道前将军是让他来请你回师中原,只要这道书信消失,右将军你就可以装做不知道前将军对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名正言顺的找其他借口回绝。然后再等前将军又派人送来书信的时候,我们也应该已经杀进关中了。” “妙。”项康露出微笑,向帐中取暖用的炭炉一努嘴,陈平会意,马上就把项羽的书信扔进了炭炉里,木质简牍迅速燃烧,就象项羽的险恶用心一样,逐渐化为了一缕青烟。 ………… 如此一来,当然是可怜了项羽派来的使者郝亏,当项康派人把他叫醒,让他去中军大帐与自己见面时,郝亏打开自己的包裹发现项羽的书信不见,顿时就三魂吓飞了六魄,赶紧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抖落一地仔细翻寻,可是不管郝亏和他的随从如何寻找,项羽的书信就是不见踪影。最后郝亏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哭丧着脸跑到项康的面前禀报,说是项羽的书信已经丢了。 也还好,项康是个性格温和的好将军,并没有因为郝亏丢了堂哥的书信而大发雷霆,还十分温和的问道:“郝中涓,你是在什么地方丢的书信?还能不能想起来最后一次看到我阿哥的书信,是在什么地方?” “这个……。”郝亏努力回忆,半晌才哭丧着脸回答道:“右将军恕罪,小人真的想不起来了,小人只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前将军的书信,好象是在阳城的时候。” “那就麻烦了,从阳城到宛城这么远,阿哥的书信上那里找去?”项康很是为难的说道。 “右将军饶命啊!右将军饶命!”极度恐惧之下,郝亏干脆向项康双膝跪倒,连连顿首说道:“小人不是故意弄丢前将军的书信,小人真的不是故意弄丢前将军的书信啊!小人只是一不小心,所以才把前将军的书信给弄丢了啊。” “那你可知道我阿哥的信里说了什么?”项康又问道。 “不知道,前将军的书信是被封泥封着的,小人不敢偷看。”郝亏如实回答,又说道:“小人只知道前将军是希望右将军你立即回师三川,帮在我们前后夹击暴秦主力。” “没必要那么麻烦了。”项康很直接的拒绝,又说道:“我已经做好了西征准备,后天就要带着主力向武关开拔,等我从武关直接杀进关中,暴秦朝廷肯定得召回他们在关外的军队救援关中,到时候阿哥就可以乘机进兵,和我前后夹击,诛灭暴秦。” “可是右将军,前将军他……。”郝亏还算忠于职守,壮着胆子说道:“前将军他是希望你直接回师三川。”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阿哥的要求,我会写信向他解释。”项康拒绝得十分干脆,又说道:“你放心,你丢失书信的事,我会替你向阿哥求情,请他不要过于责罚于你。” 郝亏无奈,只能是赶紧向项康行礼道谢,项康则立即让旁边的周曾代笔,替自己写了一道书信给项羽,在书信上介绍少帅军目前的所处情况,声称说自己进兵关中是为了围魏救赵,在战略层面替项羽分担压力,末了项康还兑现诺言,真的在书信替项羽的信使郝亏求了几句情,要项羽重新写信告诉自己丢失的书信内容。 第二天一早,项康先是派人送走了郝亏一行人,然后马上把熊心先入关中者为王的令旨公之于众,结果也还别说,都希望跟着项康捞到荣华富贵的少帅军将士见有更好的机会出现,没有一个不是欢呼雀跃,无不希望项康能够带着少帅军顺利杀入关中,成为新的关中秦王,让少帅军的有功之臣能够封侯拜爵,升官发财,士气为之大振,也益发坚定了直接进兵关中的决心。 ………… 少帅军将士欢呼雀跃的同时,数百里外的河内战场上,探得了赵高发疯把秦军主力一分为二的重要情报后,项羽也带着楚军主力和诸侯联军重新推进到了洪水一线,还采纳秦末名士陈余的建议,遣使寄书联络章邯,劝说已经被分走了大量兵权的章邯倒戈投降,然而章邯却断然拒绝了项羽的招降,继续坚守洪水防线,还成功打退了齐国军队的抢渡进攻。 盟友齐军的失败让项羽恼怒万分,历来就不喜欢项康的项伯也跑出来煽风点火,说道:“都怪康儿,他如果不瞎打一气往南越走越远,这个时候帮着我们直接进兵三川腹地,我们那用得着这么被动?” 被项伯提醒想起了南面的少帅军,项羽稍微掐算了一下时日,很快就说道:“也不用急,算时间,我的使者也该联系上阿弟了,颖川南阳没有那支暴秦军队能是他的对手,他应该很快能回师三川战场了。” “贤侄,不是我这个做叔父的说你。”项伯冷笑说道:“就凭一个使者,一个书信,你就想劝历来就不听话的康儿回师帮你,有这个可能吗?再说了,大王现在又颁布令旨,说谁能先进关中,谁就是关中之王,他见有这么好的机会,能不赶紧从南阳直接进兵武关,杀入关中?” “他敢!”项羽重重冷哼,说道:“在给他的书信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要他以为二叔报仇的大事为重,还答应让他首先进兵函谷关,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如果还不敢贪图王位,不顾手足亲情和二叔的血海深仇,直接向武关进兵,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言罢,项羽还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他如果真敢那么做,就算他真的抢在我前面杀进了关中,我也要用不孝不敬的借口向他开战,把我的王位重新抢回来!” 第二百一十章 进兵武关 武关,秦楚之咽喉,关中之锁钥,与函谷关、萧关、大散关并称为秦之四塞,古称少习关,战国时改名武关。 武关的关城建立在峡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关西地势较为平坦,出关东行的道路却是延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历来就是古代兵家必争之地,也最是易守难攻不过。 这还不算,武关还有一道同样难以攻打的外郭,那便是武关东面五里外的吊桥岭,吊桥岭不但山势高峻而又陡峭,岭上还有着一道长约七里的秦楚分界墙,墙为片石砌成,既是战国时的秦楚国境线,又是理想的防御工事,界墙开有关门,门上筑有城楼,门外挖有深壕,全靠吊桥交通,守军只需要把吊桥拉起,进攻一方便很难摸到关门。 对准备进兵武关的少帅军来说还算好,托了秦始皇的福,统一六国后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修筑了一条可以从宛城直抵咸阳的驰道,现在要想进兵吊桥岭已经比以前容易了许多,如果换成了在没有驰道的时代,光凭吊桥岭那条号称不能并骑的山道,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生出非分之想。 然而即便如此,宽达数十米的驰道到了吊桥岭后,还是被迫收窄到了宽仅三丈,还必须曲折向上行进,同样很难向第一线投入进攻兵力,也十分容易到守军居高临下的沉重打击。 如果硬要说武关有什么弱点的话,也就是两个小小的瑕疵,一是武关的关城太小,周长不过三里,城中还有一些百姓居住,撑死也不过能够驻扎四五千人的军队;二是吊桥岭的山势过高,水源稀少,取水十分困难,难以驻扎太多的军队,同时吊桥岭上的界墙也只有不到两丈,远不及普通城墙那么高耸难登,多少可以让进攻一方看到一点强攻得手的希望。 关于这些武关的情况,早在从宛城出发西进之前,项康就已经有了十分详细的了解,也非常清楚想要强行突破武关绝对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事,但是没办法,破不了武关就进不了关中,所以项康也没办法,仍然还是在秦二世三年的正月二十五这天在宛城誓师西进,带着兵力在两万六千左右的少帅军主力想武关开拔。 沿着驰道进兵很快,即便携带着可以使用两个月的粮草和大量军需,少帅军主力还是只用了六天多点时间就赶到了析县,而此前从丹水北上讨伐析县的少帅军偏师周叔和郦商所部也早就拿下了析县,还收编了南阳境内的另一支反秦义师王陵所部大约三千来人,与少帅军主力会师一处后,便将少帅军的总兵力扩大到了三万七千余人。 与周叔、郦商等人见面后,项康先是狠狠夸赞了一番主动接受自军收编的刘老三同乡王陵,给他封了一个杂号将军,赏赐了一些钱财,又许诺将来给他封侯,然后还是在王陵再三道谢后,项康才转向周叔问道:“怎么样?武关那边的敌情探察清楚了没有?” “探察得差不多了。”周叔答道:“武关之前大概有五千守军,守将叫做王邦,后来暴秦朝廷又给武关派来了六千援军,领兵主将是暴秦名将李信的次子李采,不过武关的关城太小,东面又没有适合屯兵立营的地方,所以暴秦援军驻扎在了武关西面的七八里外,给武关的暴秦军队充当后援。” “那武关的暴秦军队部署情况是什么?”项康又问道。 “吊桥岭上有一千五百暴秦军队,守将是王邦的副手宁执,王邦自领三千五百军队驻扎在武关城里。”周叔如实回答,又说道:“还有,之前从宛城逃走的暴秦南阳郡尉丞宋漾,已经确认逃到了武关回归暴秦军队,还被王邦留在帐下听用,目前和王邦一起驻扎在武关关城里。” 项康点点头,懒得关心留书大骂自己的宋漾,只是又向周叔问道:“对于我们攻打武关这一战,周将军你有什么看法?” “恐怕很难投机取巧。”周叔回答得很直接,说道:“暴秦军队的地利优势太大,绝对不会轻易弄险出战,我们想要设计诱敌出战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只能是靠武力强行攻打。也还好,武关的暴秦军队和他们援军都没有象样的实战经验,战斗力不是很强。” 项康不敢象周叔一样的乐观,因为项康很清楚少帅军的情况,知道少帅军将士确实是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丰富,但因为项康此前太过喜欢投机取巧的缘故,少帅军将士一直都没有打过特别艰难的攻坚战,尤其是时间漫长的持久攻坚战,武关秦军的地利优势又实在太大,少帅军将士能否适应这样的绝对逆风战还谁都不敢保证,所以项康也绝不敢有半点的轻敌,只是说道:“具体怎么打,还是到了武关再说吧。” 周叔点头答应,然后少帅军只是在析县城外稍做停顿休息,迅速完成了主力与偏师的会师整编,留下两千绝对可靠的军队守卫析县保护退路,第二天清晨便继续西进,并且在两天多时间后越过南阳郡境,正式踏足秦朝的内史境内, 少帅军主力越往西走,道路就是越是狭窄,到了项康能够用肉眼看到高耸的吊桥岭时,在平原上宽度能够达到近七十米的驰道已经狭窄到了仅有十余米,少帅军主力在行进间也被迫变成了一字长蛇阵,前队与后队之间的距离达到了数里之遥,好在时值初春,道路两旁的草木不盛,难以隐藏伏兵,少帅军也这才不用过于担心会被秦军突然杀出切为两截。 终于抵达了吊桥岭山下后,眺望了一番登山道路,项康不由骂了一句脏话,“谁他娘说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依我看,这秦道绝对比蜀道更难走!” 真不能怪项康大骂,秦始皇修的驰道到了吊桥岭山下后,竟然要拐上九道弯才能抵达山顶,吊桥岭的山势还十分陡峭,随便从山上推一块石头下来,直接砸到山脚下那是绝对没有问题,少帅军将士要想从山下冲到山顶,要付出多少代价项康连想都不敢去想。 也还好,少帅军将士的士气还不错,虽然都亲眼看到了恶劣的地势和危险重重的进兵路线,龙且、钟离昧、丁疾和郦商等少帅军猛将还是纷纷主动请缨,自告奋勇要率领军队去攻打吊桥岭,夺取山顶高地的控制权。项康却不肯拿士卒的性命弄险,果断命令军队在山下扎营,同时派遣叔孙通携带金玉上山,去劝说率军守卫吊桥岭的秦将宁执投降,又安排了两个熟悉地理的斥候装扮成叔孙通的随从,乘机探察吊桥岭上的目前情况。 天色微黑的时候,叔孙通垂头丧气的回到了项康的面前请罪,说自己虽然苦口婆心的劝了宁执许久,但宁执就是顽固不化,不但拒绝投降,还乘机吞没了叔孙通拿去收买的金子玉器。好在叔孙通这次也不是毫无收获,装扮成他随从上山的少帅军斥候利用山上秦军缺乏经验的机会,不但摸清楚了秦军的基本部署,偷画了山上地形,还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况——那就是山上的秦军因为下山取水道路漫长,在吊桥岭南面的悬崖上安装了一些轱辘,用绳索拴着木桶放下悬崖,在吊桥岭南面的丹水中直接取水使用。 听到这点,项康当然是大喜过望,说道:“吊桥岭上的暴秦军队就这么懒,为了贪图方便,不派人下山取水,竟然用绳子从山上直接取水?他们就不怕我们在山下做手脚,突然切断了他们的水源?” “暴秦军队应该是缺乏经验所以才这么偷懒。”周叔分析,又说道:“不过他们只要吃了一次亏,肯定会马上改正,改成派人从西面下山直接取水。” “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们还能让他们亡羊补牢?”项康冷笑,又马上向周叔问道:“周叔将军,赶紧研究一下,看看我们怎么一边断水,一边强行攻山,不给暴秦军队改正失误的机会,也乘着吊桥岭上暂时断水,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吊桥岭。” “这个恐怕很难吧?”周叔皱眉说道:“暴秦军队再是怎么偷懒和缺乏经验,也肯定在营地里有一定的饮水储存,即便我们从山下暂时切断了他们的水源,他们只要稍微坚持一段时间,就可以派人从山下直接取水上山,我们即便赢得了这个机会,时间也肯定很短暂,恐怕很难让暴秦士卒断水自乱。” “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犨县伏击杨熊的事了?”项康微笑,说道:“那次我最后悔的就是军队里火油太少,也没有引火的硝石和硫磺这些东西,没办法把杨熊的军队烧死在那片树林里。这次我汲取教训,把宛城能够弄到的火油和硝石硫磺全都带来了。” 周叔鼓掌大笑,说道:“火油和引火之物足够,我们又知道暴秦军队的营地布置情况,那就没问题了!” ………… 该来看看吊桥岭秦军这边的情况了,和周叔分析的一样,吊桥岭上的秦军队伍确实是缺乏经验,这才偷懒选择用绳索和木桶从山顶上直接取水。不过吊桥岭的地形对实在是秦军太过有利,所以秦军上下的士气还是颇为高昂,看到少帅军的主力到来不但没有慌张恐惧,还盼着少帅军尽快发起进攻,让自军可以大展拳脚,利用地形优势迎头痛击少帅军,为自己赢得立功受赏的机会。 但是很可惜,抵达了吊桥岭山下后,第二天整整一个白天,少帅军竟然都按兵不动,让很多斗志昂扬的秦军将士颇为扫兴,守将宁执更是颇为得意,认定是自己的严密布置吓怕了少帅军,所以才迟迟不敢动手。好在宁执也还算冷静,并没有因为少帅军的畏惧不全而掉以轻心,到了天色全黑时,宁执还是仔细做好了夜间的防备安排,然后才放心回房睡觉。 事实证明宁执的谨慎安排十分正确,当天晚上接近二更的时候,潜伏在山腰处监视道路的秦军暗哨突然鸣锣报警,训练颇为严格的吊桥岭秦军也很快做出反应,派出军队冲到山上平地的边缘,把准备充足的滚石檑木砸下山去,成功打退了少帅军的无耻偷袭,取得了吊桥岭保卫战的首次胜利。 可事情还没完,到了三更的时候,山下竟然又传来了铜锣报警声音,还传来了许多战鼓声和号角声,吊桥岭秦军不敢怠慢,宁执也亲自率军出营,带着秦军将士继续向山下落石滚木,费了相当不小的劲,这才打退了少帅军的第二次进攻。 四更时,当少帅军在一夜之间第三次向吊桥岭发起偷袭时,宁执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原本数量十分充足的滚石落木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大量消耗,宁执也隐约回过神来,命令道:“停止下石!贼军好象是在故意佯攻,骗我们把滚石落木用完,让他们可以放心上山!” 好不容易制止住秦军将士继续落石下木,又努力向下张望了许久,让宁执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一群黑影竟然已经摸到了山顶近处,距离吊桥岭山顶只剩下了两道弯,宁执大惊,赶紧命令秦军将士继续落石下木,阻拦少帅军冲上山顶。 距离过近,这个时候落石下木已经效果不大,固然是有许多的少帅军将士倒霉被木石砸中,没能看到敌人的影子就牺牲在了上山路上,但是更多的少帅军将士却还是无比顽强的冲到了山顶近处,宁执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带着军队撤回营地守卫界墙。而与此同时,见山上已经停止落石下木后,更多的少帅军将士也抓紧时间打着火把登山,增援山顶战场。 这个时候,因为军队连续三次在夜间出战,秦军营地的储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耗了许多,而更糟糕的是,缺乏经验的宁执不但没有察觉到这个危险,还命令秦军士卒抓紧时间生火造饭,以便迎接少帅军将士接下来发起的进攻,这点又造成了秦军储水的大量消耗——想要蒸熟秦军将士喜欢吃的麦饭,用的水可不止一般的多。 初春夜还很长,直到五更快要过半的时候,天色才刚刚微明,宁执也这才带着一队亲兵登上界墙的城楼,张望界墙外的少帅军情况,然而宁执才刚看到少帅军将士已经用长盾在界墙近处组成了许多临时防御工事,少帅军的长盾后就已经升起了无数火点,还象长了眼睛一样,呼啸着落入界墙后的秦军营地中,顿时引燃了许多秦军的帐篷,另外还有一些火箭直接射向了界墙城楼,钉在了木质城楼上熊熊燃烧。 “怪事,贼军怎么会这么清楚我们的军帐集中在什么位置?” 宁执满头雾水和赶紧命令士卒灭火的时候,营地里的秦军将士也在手忙脚乱的扑灭少帅军射来的火箭,然而少帅军的火箭却接连不断,逼得秦军将士只能是赶紧提水灭火,同时一些秦军将士也飞奔到了南面的悬崖处,用绳索放下木桶取水,可是很快的,这些秦军士卒就发现不对了,木桶放到了山下后,竟然全都一去不回头,消失得无影无踪,绞上来的绳索上,也明显带着被割断的痕迹…… 这个时候,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很多秦军将士也已经口渴难忍,开始四处寻找水喝,然而让这些秦军将士目瞪口呆的是,他们的营地里竟然已经基本上找不到饮水,另外去打水的秦军士卒也纷纷空手而回,说打水的绳子全部被人在山下给割断了。而当这些情况终于报告到了宁执面前时,宁执先是目瞪口呆,然后马上就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乱贼,竟然一边强攻山顶,一边断我们的水源,简直就是无耻,不要脸!” 秦军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为了不让军队缺水自乱,宁执也马上命令派遣两百士卒携带木桶和车辆从西面下山,直接到丹水岸边去运水上山,可是还没等秦军的取水士卒离开营地,准备充足的少帅军将士就已经向界墙发起了强攻。 少帅军的攻墙战术十分简单,就是用随军带来的壕桥车搭建临时桥梁,用飞梯直接冲击界墙,不过也还好,秦楚界墙的高度只有不到两丈,冲上界墙顶端远比冲上城墙容易,少帅军将士此前也积累不少的攻坚经验,所以少帅军将士仅仅只是第一次冲击,就有好几名勇士成功冲上了界墙。 这里也必须得表扬一下吊桥岭秦军的战斗意志,虽然缺乏经验,让少帅军在第一次进攻时就冲上了界墙顶端,可是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秦军将士还是很快就把这些少帅军勇士包围或者直接逼下界墙,并没有给少帅军将士迅速占领墙顶阵地的机会。同时看到吊桥岭这边开战后,五里外的武关城里也很快就派出了一千援军,匆匆赶来增援吊桥岭守军。 也正因为如此,不小心暂时被少帅军切断了水源的宁执也没有过于惊慌,沉着指挥秦军将士顽强抵抗的同时,宁执还咬紧了牙关,心道:“来吧,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下吊桥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拿手好戏 吊桥岭的秦军守将还真有点骄傲的本钱,虽说界墙不高,少帅军第一次冲锋就有人成功冲上界墙顶端,然而靠着绝对的地利优势和局部的兵力优势,秦军将士很快就把冲上墙顶的少帅军士卒给赶了下去,没让少帅军将士在墙顶站稳脚跟。 这一战少帅军最吃亏的就是投入兵力太过困难,来不及填塞界墙下的壕沟,少帅军将士只能是靠随军带来的十二架壕桥车搭建临时桥梁过河,同时壕沟对面的立足地也十分狭窄,从界墙到壕沟才只有五尺宽,就是搭上飞梯都十分吃力,自然也无法将兵力展开,所以少帅军每次能够象墙顶投入的兵力非常有限,很容易被秦军各个击破,攻势自然难以奏效。 这点也坑苦了有些贪功的少帅军前队,随着秦军士卒的迅速适应,开始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用长矛和战戈乱捅攀爬飞梯的少帅军士卒,还扔下石头灰瓶砸打墙下的少帅军将士,少帅军的攻势不但更加迟滞,伤亡也迅速上升,而后面的少帅军将士虽然吼声如雷,着急加入第一线的战斗,却苦于无法过壕,再怎么急噪也没有任何作用。 还好,新的壕桥车已经在迅速上山的路上,见攻势不顺,士卒伤亡过多,靠抽签才抢到首先进攻机会的钟离昧果断让人敲响金钲,暂时撤回攻墙士卒重整队伍,准备等壕桥车大量上山再重新发起进攻,同时长盾后的少帅军士卒也抓紧机会张弓放箭,射杀来不及蹲下躲避的秦军士卒,又给经验不足的秦军士卒上了一场血淋淋的战争课。 也是秦军将士倒霉,本来就已经断水了,今天还偏巧是一个大晴天,明晃晃的太阳从东升起,不但正好照到秦军士卒的脸上,让他们视物困难,还让那些刚流了不少汗的秦军士卒益发觉得口渴难忍,要求喝水的声音接连不断,士气很快就送到了影响。 与此同时,从武关赶来的秦军援军也已经冲到了吊桥岭的西面山下,可是秦军援军才刚上到山腰,少帅军的新壕桥车就已经送到了山顶,钟离昧见机不可失,当即让人敲响战鼓,再度向秦军的界墙防线发起冲击。 打开了更多的过壕道路后,少帅军的攻势明显加强了许多,贪图项康许下的重赏,少帅军将士前仆后继,不断踏着飞梯向墙顶发起冲击,也多次成功冲上墙顶,如果不是宁执及时动用预备队增援界墙防线,险些就抢在秦军援军抵达前就占据了界墙阵地,然而吃亏在投入兵力困难,当武关秦军赶来接应后,少帅军还是被拖入了僵持战。 见此情景,钟离昧当然是急得直跳脚,不断催促后队赶紧送来更多的壕桥车,却不知道秦军士卒现在也是有苦难言,激战中体力大量消耗,却连一口水都喝不上,很多人都已经渴得嗓子冒烟,不断向后张望饮水是否已经送到,如果不是战事激烈,早就有士卒自己冲下山去找水喝了。 更多的壕桥车送上山顶后,知道战机稍纵即逝,钟离昧干脆亲自披挂上阵,亲临第一线带着少帅军士卒发起进攻,逼得秦军援军只能是全部悉数上阵,这才勉强顶住了少帅军突然增强的攻势,钟离昧冲击不成,急得是哇哇大叫,可依然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水来了!水来了!” “水来了!快喝水去!” 战局的战机出现在第一辆秦军水车运水上山的时候,知道山上缺水,下山运水的秦军士卒装满了第一车水后,就马上运水上山,没有等所有水车全部装满后再一起上山,然而这些秦军士卒的好心却酿成了严重后果,看到终于有水上山,很多渴得嗓子就要喷火的秦军士卒不顾军令,直接冲了过来抢水,顿时就影响到了前线的军心士气,很多秦军士卒只顾着回头看水车的情况,不再专心作战,少帅军将士也马上逮到机会,接连冲上了界墙顶端。 “机会来了!快上!” 敏锐的察觉到机会出现,钟离昧大吼一声,将环首刀咬在口中,手脚并用飞快攀爬,而他前面的少帅军勇士也十分争气,被秦军士卒的长矛刺中硬是抓住了矛柄滚下飞梯,让开道路的同时,也为钟离昧创造了登墙机会,钟离昧在梯上纵身跳起,先是一脚踢开那名武器被抢走的秦军士卒,然后提刀猛砍,接连砍翻好几个秦军士卒,掩护了后面的少帅军勇士登墙,好几名少帅军勇士接连登墙得手,终于成功的抢占了一小块墙顶阵地。 终于有了一点可靠立足地后,少帅军将士的近战优势也得到了发挥,在钟离昧的率领下,少帅军将士一边灵活的躲闪着敌人刺来的长兵器,一边挥舞方便近战的斧头砍刀,凶狠砍杀墙顶上的秦军士卒,把缺乏实战经验的秦军士卒砍得是血肉横飞,惨叫不断,后面的少帅军将士也源源不竭的冲上墙顶,夺占了更多的墙头阵地,迅速与在其他位置登城的少帅军将士连成一片,控制了一段二十多丈长的界墙顶端。 还是缺乏经验,秦将宁执是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军的坚固防线为什么会突然被少帅军突破,急得破口大骂的同时,宁执也只知道一个劲的催促秦军士卒上前,重新夺回界墙阵地,可惜秦军士卒不管如何反攻,都照样挡不住少帅军将士的凌厉攻势,仍然被杀得节节败退,死伤不断。 更让宁执气爆肚皮的还在后面,又一辆水车上山后,许多的秦军士卒不顾前线已经无比吃紧,竟然又冲了过去抢水,少帅军则抓住机会发起进攻,强行冲杀到了城楼附近,一刀砍倒了宁执的将旗,沉重打击了秦军士气,宁执亲自带着亲兵队迎战,也被士气如虹的少帅军将士迅速杀败,被迫逃下城楼,少帅军将士乘机又砍断了吊桥绳索,致使吊桥落地,成为少帅军直接进攻关门的宽敞大道。 接下来的战事中,秦军的表现只能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少帅军才刚撞开关门,大举杀入秦军营地,心惊胆裂的秦军将士才彻底土崩瓦解,无数将领士卒争先恐后的逃下吊桥岭,宁执阻拦不住,也只好在亲兵的劝说下匆匆西逃,少帅军将士乘机追击,成功夺取吊桥岭重地的同时,还在追击战中大量斩杀了秦军败兵,削弱了武关秦军的守城力量。 下午申时左右,项康率军登上吊桥岭,然后项康既没心情欣赏山顶的风景,也没去理会尸横遍野的吊桥岭战场,只是马上走到西面,眺望远处的武关关城,还有更远处的关中秦军营地,脸上还尽是担忧神情,丝毫没有因为顺利拿下武关外郭而欢喜兴奋。 也不能怪项康这么苛求,少帅军之所以能够顺利拿下吊桥岭,原因并不止是秦军缺乏经验给了少帅军断水机会这么简单,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吊桥岭的山顶地势比较开阔,南北长达七里,少帅军将士可以把兵力展开了进攻。可是五里外的武关关城却位于峡谷之中,关前几乎没有空地,兵力极难展开,同时武关的关墙还高达三丈过半,绝不象界墙这么容易攀登,少帅军能不能拿下武关,目前也依然还是一个未知数。 旁边的少帅军文武都明白项康的心思,为了宽慰项康,周叔站了出来说道:“右将军不必这么担心,武关虽然坚固,却也不是牢不可破,战国的时候,楚国和秦国的军队都曾经正面攻破过武关,现在我们的军队兵强马壮,士卒精锐善战,暴秦军队却疏于战阵,缺乏经验,正面强攻武关,绝不是没有得手的可能。” “我不是在担心拿不下武关,我只是担心伤亡问题。”项康说道:“武关的地形过于险峻,强攻即便得手,我们的伤亡也肯定小不到那里,而且暴秦军队还有援军可以倚仗,如果军队及时轮换有序,我们再想拿下武关,肯定只会更难。” 周叔默然,也知道关中来的秦军如果和武关守军紧密配合,及时轮换,少帅军想要拿下武关肯定更加困难。项康则继续皱眉盘算,还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行,不能让暴秦军队齐心协力,得想一个办法挑起他们之间的内部矛盾,减轻我们的攻城压力。” 行动有了方向,只稍微盘算了片刻,一向擅长离间的项康就拿定了主意,让人取来笔墨绢帛,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下,亲自提笔给驻扎在武关西面的秦军大将李采写了一道书信,态度恭敬的以晚辈身份向秦军名将李信的次子李采问安,说自己这个项燕的侄孙能够与项燕当年的老对手李信的公子李采沙场相见,既是巧合,也是缘分,又鬼扯说李信当年虽然不幸败在项燕的手中,可自己的长大父依然还是对李信评价极高,承认说当年如果不是楚军兵力占据优势,绝无任何可能战胜李信,对李信推崇之至。 给李采的死鬼老爸戴了一通高帽子后,项康又十分客气的表示,希望自己这次能够与李采堂堂正正的大战一场,了结当年项燕和李信之间当年没有结束的种种恩恩怨怨,明确表示愿意随时聆听李采的赐教,与李采共效春秋时的君子之风,沙场征战时为敌,金戈未争时为友,然后项康不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在书信上盖上了自己的右将军大印。末了,项康又安排了一个信使,命令他打着白旗到武关关下借路,西进去给李采送信。 还是在项康把信使派了出去之后,旁边的周叔才问道:“右将军,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目的?” “骗李采的回信。”项康回答得很直接,说道:“如果得手,我就有把握离间李采和王邦这两个匹夫之间的关系。” 向敌人借路送信,这样的事如果换成了是在后来,很可能会让敌人笑掉大牙,但是没办法,秦末汉初这个时代还十分注重礼仪,不但很少斩杀使者,还一般都会对敌人的使者以礼相待,不会故意刁难。所以历史上刘老三兵临武关城下,在发起进攻之前,就派使者宁昌向武关守军借路,直接赶往咸阳与秦廷联系,劝说秦廷投降,武关秦军也果然礼送刘老三的使者西进。 项康派出的使者也一样,打着白旗来到了武关城下后,秦军将士把消息报告到了武关守将王邦的面前,王邦出于道义,也果然挥手放行,不过少帅军信使既然是借道通过,王邦当然是先看了一遍项康亲笔写过了李采的书信,还嘲笑了一通项康的迂腐守旧,然后才派人把项康的信使送往武关西面的秦军营地。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秦将李采本来就有些感叹人生无常,竟然让自己与死鬼老爸当年死敌的侄孙对阵沙场,又见项康的亲笔书信对自己的死鬼老爸极为推崇,对自己也十分客气恭敬,出于礼仪,便也亲笔写了一道回信给项康,除了礼节性的恭维项康的长大父楚国名将项燕一通外,也答应与项康堂堂正正的对决沙场,了结上一辈人留下的恩怨,还同样在信上盖上了自己的印信。 因为项康的信使是在晚上才抵达的李采军营地,便只能是在第二天的上午才又向武关守军借路,返回立即立营在吊桥岭山下的少帅军队伍,王邦也照样检查了李采给项康的回信不提。可是让王邦意外的是,一天后的上午,项康竟然又派了一个使者,携带着黄金玉壁和书信来到武关城下借路,又要去和李采联系,而且项康这次写给李采的书信还是密封在了两片空白简牍之中,盖有封泥,不给王邦直接观看的机会。 “项康小儿这次是耍什么花样?怎么又是送礼物,又是把书信密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心中疑惑之下,王邦还下意识的想去抠封泥,被押到面前的少帅军使者按照项康的叮嘱,忙说道:“王将军,这是我们右将军写给李将军的书信,你如果一定要打开,小的绝对不敢反对,但是李将军那里,恐怕将军不好说话。” 考虑到自己和李采的同僚关系,还有现在自己必须得到李采的帮助,王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书信扔还给了少帅军使者,喝道:“快滚,回去以后告诉项康小儿,就只是这一次了,以后别再想向本将军借路,少来麻烦我。” 少帅军使者忙不迭的答应,赶紧带上书信和礼物西进去了李采的营地,然而出于好奇和警觉,王邦自然是对这件事留下了深刻印象,决心在少帅军使者回来后,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看李采这一次给项康的回信——不能拆开项康给李采的密封书信,是李采看到了肯定有意见,可是李采写给项康的书信,王邦就算拆开了,远在七八里外的李采还能知道不成? 少帅军使者这次没让王邦等多久,才到了正午的时候,少帅军使者就两手空空的重新回到武关西门城下再次借路,守门士卒按照王邦的吩咐,也立即把他押到了王邦的面前,可是当王邦问起李采可有回信给项康时,少帅军使者却哭丧着脸说道:“将军,没有回信,李将军看了我们右将军的书信后,很是把小人臭骂了一顿,还说以后再不想和我们右将军有什么往来,所以我们以后也应该不会麻烦你借路了。” “李将军为什么要骂你?”王邦好奇问道。 “因为我们右将军这次是写信劝说李将军投降,李将军对大秦忠心耿耿,所以就把小人骂了一顿。”少帅军使者如实回答道。 王邦大笑,又很是嘲笑了项康的异想天开一番,本想挥手放人,可是为了谨慎起见,王邦还是向那少帅军使者一努嘴,吩咐道:“搜一搜他的身上,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就放他走人。” 亲兵依令上前搜身,心中坦荡的少帅军使者也乖乖抬起双臂,任由王邦的亲兵随意搜身,可是在仔细搜查时,一个亲兵突然发现不对,说道:“将军,这人的衣服有夹层,里面好象有东西。” “什么?!”王邦的心中一惊,忙喝道:“快,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检查!” “我的衣服有夹层?”少帅军使者同样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这可是我们护军中尉今天送给我的新衣服,怎么可能会有夹层?” 让那名倒霉的少帅军使者傻眼,今天他出发时,陈平送给他的新衣服袍角处,竟然真的有着一个夹层,夹层里还藏着一块写满字迹和盖有印章的白绢,那少帅军使者也顿时象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怪事了!怎么我的衣服真有夹层,还藏得有东西?” 懒得理会那目瞪口呆的少帅军使者,王邦只是劈手抢过了那块白绢细看,然后只是看了白绢上文字的大概内容,王邦的表情就变得无比的狰狞了,狞笑说道:“装得真象啊!表面上对我们大秦朝廷忠心耿耿,背后却打算勾结贼军,帮着贼军前后夹击我们武关关城,把武关献给项康小儿邀功!如果不是本将军谨慎,这次武关可就危险了。” 顺便说一句,假如使者身上的书信没被搜出来,项康当然还有更加恶劣的手段可以让王邦看到这道书信,做这种事,一向都是项康的拿手好戏不是? 第二百一十二章 软骨头也有大作用 也不能怪王邦如此气愤,在给项康的回信上,秦军名将李信的宝贝儿子李采原形毕露,先是大骂了一通胡亥暴虐荒淫,倒行逆施,赵高乱政擅权,残害忠良,又坦然承认说自己因为看胡亥和赵高不顺眼,也明白秦国迟早会被关外六国所灭,早有叛秦之心,表示愿意帮项康拿下武关,还承诺说会尽快想办法把王邦骗到自己的营地拿下,让项康可以轻松夺占武关。如果此举不能得手,那么在项康出兵攻打武关时,李采就假意派兵增援武关,乘机骗开关门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武关守军,直接把武关送给项康。 除此之外,为了向项康表明自己的投降诚意,李采不但亲笔写下了这道足以让他抄家灭门的降书,并且在降书上盖上了他的印信。 气愤的同时,王邦除了让人把那个倒霉的少帅军信使押下去仔细拷问外,又立即下令关闭此前向李采军敞开的武关西门,交代说没有自己的亲自命令,任何人不许擅自打开,同时立即召集自己的几个亲信部下,和他们一起商议对策。 和王邦一样,看完了李采亲笔书写的降书,王邦的几个心腹部下也是勃然大怒,纷纷破口大骂李采的背主忘恩,卖国求荣,不过其中也有比较理智的人,至少王邦的部将顾传在冷静下来后,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忙向王邦说道:“将军,这事不对啊?李采将军此前并没有流露任何的动摇迹象,怎么今天项康小儿只是派人给他带了一道劝降书信,送了一点礼物,他就这么爽快便答应投降了?” “李采匹夫在信上说了,他对我们皇帝和丞相早怀不满,早有投降叛国的打算,答应得这么爽快有什么奇怪?”王邦反问,又说道:“再说了,自古以来,那一个叛贼在暴露前不是装得忠心耿耿,谁会傻到到处说他有投降叛国的打算?” “但末将还是觉得奇怪。”顾传还是不肯轻易相信,又说道:“李信将军是我们大秦的名将,先帝待他极厚,一家人世受国恩,久食君禄,他的儿子就是再怎么没良心,也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投降贼军。如果仅凭这道书信就认定他已经暗中降敌,末将还是觉得太过武断了。” 秦始皇确实对李信相当不错,即便攻楚大败,折损了七万军队,秦始皇都没有过于追究李信的责任,还在攻灭燕国和齐国的战事中继续重用李信,胜利后封赏极厚,可以说是对李信仁至义尽到了极点。考虑到了这个情况,王邦也难免有些动摇,便转向其他几个亲信部下问道:“你们怎么看?” 其他几个亲信都不及顾传那么有见识,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只有前天从吊桥岭逃回武关的宁执提议道:“王将军,要不找李采的文书来仔细对照一下笔迹和印信,看看这道书信是不是伪造的。” “我已经仔细对照过了,完全一模一样。” 王邦冷哼,让亲兵拿出李采之前与武关联络的书信,交给几个亲信部将与李采亲笔写的降书对照,结果经过反复对比,发现笔迹和印章真的完全相同后,宁执不由更是吃惊,脱口说道:“笔迹和印章真的一模一样,难道李采匹夫真的打算投降贼军?” “也有可能是贼军伪造,用来诬陷李采将军。”顾传还是不敢轻信,说道:“如果贼军弄到了李将军的书信和印章图样,找文墨和金石高手仿造,伪造一道书信不是什么难事。” “但我们如何证明这道书信是贼军伪造?”宁执反问,又说道:“如果这道书信是真的,李采匹夫真的打算投降贼军,我们又不做防备,到了贼军发起攻城的时候,李采匹夫又突然发难,我们如何抵挡?” 顾传没有办法证明这道书信是别人伪造,只能是闭上嘴巴,结果也是李采倒霉,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亲兵突然上堂,向王邦抱拳奏道:“禀将军,贼军使者已经招了,承认那道书信是李采匹夫交给他的了。” 亲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堂上就已经是一片大哗,王邦更是又惊又怒,忙喝道:“快,把那个贼军使者押上来,我要亲自审问!” 亲兵答应,立即下堂传令,然后不一刻,那个已经遍体鳞伤的少帅军使者就被押到了堂上,还一上堂就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着拼命哀求,“将军,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我招,小的我什么都招,你们要我怎么招都行!” “快说,到底是什么情况!”王邦拍案喝道。 “那道书信是李采将军交给小人的。”倒霉到了极点的少帅军使者一边大哭,一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李采将军看到了我们右将军的劝降信后,马上就说他早就想投降我们楚国了,然后就写了那道书信,让小人藏在衣服的夹层里,带回去交给我们右将军,他还让小人骗你,说他是把小人骂了以后赶出来的,免得将军你起疑心。” 哭哭啼啼的说完,那少帅军使者又拼命磕头,号哭着说道:“将军,小的什么都说了,可以放小的走了吧?小人是使者,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们以后也有可能要派使者去和其他军队联系,你们不想让你们的使者和小人一个下场吧?” “果然是这样!”王邦的额头上青筋开始暴跳了,吼道:“把这个贼军使者给押下去,关起来准备让他和李采匹夫对质!” “慢着!” 顾传赶紧喝止,然后快步走到那少帅军使者面前,蹲下来向他问道:“你刚才说的,真的都是实话?是不是你熬不住刑,瞎编谎话来骗我们不打你?” “你知道还问?我不瞎编一气,你们能停手不打我?”那少帅军使者心中哀号,可是看到王邦在堂上瞪眼,倒霉使者害怕又被拖下去毒打折磨,只能是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小的可以对天发誓,小人说的真的都是实话,那道书信真是李采将军交给我的!” 顾传不放心的继续追问,害怕继续受刑的使者却死活不敢改口,最后王邦听得烦了,干脆咆哮道:“顾传,你够不够?李采匹夫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么坚持帮他说话?你要不要现在就去给李采匹夫通风报信?” “末将不敢。” 顾川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起身向王邦谢罪,王邦却懒得理会他,只是命人把那个倒霉的少帅军使者暂时押了下去,然后大喝道:“乘着李采匹夫现在还来不及知道情况,马上派个人去和他联系,就说我要和他商量联手抵御贼军的大事,把他骗来武关直接拿下,先收拾了隐患,然后再慢慢处理剩下来的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 效果好过了份 依照王邦的命令,武关秦军很快就派了一个使者出城西进,打着王邦要和李采当面商议联手御敌事务的旗号,邀请李采到武关城里与王邦当面商谈。 也是凑巧,王邦派出的使者来到李采军的营地大门前时,正好有斥候在李采面前报告,说是武关关城无缘无故的在大白天里关闭了西门,暂时切断了武关城里与李采军营地的联系,李采听了奇怪,疑惑说道:“出什么事了?大白天里为什么要关上城门?武关南北险峻,全都无路可走,贼军不可能迂回到背后偷袭武关西门啊?” “将军,要不派个人去问问情况?看看是什么原因?”副手邓果建议道:“武关太过重要,我们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李采点头,正要派人去武关联系了解情况时,不料帐外却先有亲兵来报,说是王邦派人来求见,李采听了一笑,立即点头同意求见,然后不一刻,王邦的使者就来到了李采的面前,很是恭敬的替王邦邀请李采到武关见面,心中坦荡的李采当然是一口答应,然后又好奇问道:“对了,武关城里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才过了中午就把西门关了?” “这个……。”王邦的使者当然不敢回答实话,只能是十分含糊的说道:“禀李将军,这事小人也不清楚,不知道具体原因,只能是请将军你当面去问我们王将军。” “也行。”李采不疑有他,只是直接转向得力副手邓果吩咐道:“邓果,你暂时替我主持军营事务,我去去就来。” 邓果心很细,没有马上抱拳领命,反而还说道:“将军且慢,末将还有一件重要军的情禀报。” 说完了,邓果还转向那王邦使者吩咐道:“你先出去一会,我有事要当面向李将军禀报。” 王邦使者答应,忙暂时退出了帐外,邓果也这才向李采说道:“将军,以末将之见,你最好还是别去武关城里。” “为什么?”李采疑惑反问道。 “将军,你没发现这事有点古怪吗?”邓果说道:“如何联手抵御贼军,我们是早就和王邦将军商量好了的,怎么现在又要当面协商?武关先是在大白天里突然关门,又故意找借口请你去武关城里见面,王邦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太多疑了。”李采笑道:“贼军就在关外,为了关城的安全,突然在白天关上城门有什么奇怪?再说了,王邦他为什么要故意找借口让我去武关和他见面?” “将军,还是小心点好。”邓果不放心的提醒道:“今天早上的时候,项康逆贼派人劝你投降,我们和贼军之间隔着一座武关,项康逆贼还派人劝降,武关可以直接和关外贼军联系,项康逆贼怎么可能会不派人劝王邦开城投降?” 李采愕然,半晌才明白了邓果的意思,忙问道:“你怀疑王邦动摇,找借口骗我去武关把我拿下?然后还要把我献给贼军?” “防人之心不可无。”邓果答道:“毕竟,连堂堂的南阳郡守吕齮都变节投降了项康逆贼,更何况王邦这么小小一个武关守将。” 李采放声大笑了,说道:“邓将军,谨慎是好事,但这次你真的是怀疑错人了,王邦将军曾经与我共个事,他的为人我清楚,除了脾气有些暴躁冲动,对我们大秦的忠心那是绝对没得说的,贼军劝降,如果说别人可能动摇,我也许会相信,可是说他动摇,我第一个绝对不信。” 忠心耿耿的邓果还是不敢放心,又力劝李采小心行事,可李采却绝对信得过王邦,坚持摇头,邓果无奈,也只好改口说道:“既然将军你一定要去,那你最好多带一些士卒保护,预防万一。” 念在邓果的一片好意份上,李采点头接受了他的这个建议,决定带上自己的亲兵队和两百精锐士卒同去武关,邓果也这才稍微安心,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李采走后,邓果又自行决定多派斥候,严密监视武关的一举一动不提。 ………… 邓果让李采多带士卒前往武关虽是一片好意,可惜这次却无意中坑苦了倒霉的李采将军,在武关西门城上遥遥看到李采带着两百多士卒过来,秦军武关守将王邦不但益发坚定了对李采的怀疑,还又生出了更多的疑心,说道:“李采匹夫怎么带这么多兵来?他想干什么?” “将军,小心些好。”旁边同样十分怀疑李采的宁执说道:“两百多士卒虽然不多,可如果在见面时突然发难,还是会对将军你形成威胁。” 王邦缓缓点头,又稍做盘算,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收拾李采的办法,吩咐帐下诸将率领军队在城内埋伏侯命,又叫来了城门官,对他做了一番交代,然后才派宁执代表自己下去迎接李采。 王邦的安排布置好后,李采也已经来到武关西门城下,宁执领了一队士卒出城迎接,满脸堆笑的把李采请进了城中,可是李采带来的秦军士卒尾随着想要走进城门甬道时,城门官却跳了出来阻拦,说道:“各位将士,请留步,我们王将军有令,今天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武关,只能是请你们在门外等候。” 李采带来的秦军士卒无奈,只能是征求李采的意见,旁边的宁执忙说道:“李将军,我们王将军确实有这道命令,如果你一定要带着军队入城,我们得先请示王将军的命令。”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李采心中终于生出警觉,也猛的想起出发时副手邓果的好意提醒,忙用眼角余光去看周边情况,结果让李采大吃一惊的是,城门附近的街道上竟然空无一人,不见一个关中百姓来往,同时巷道中还隐隐有人影闪动,家学渊源的李采也顿时心叫不妙,暗道:“糟了!有埋伏!难道邓果的怀疑是对的,王邦真的已经变节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李采忙微微一笑,向宁执说道:“既然王将军有吩咐,那宁将军稍等,我去吩咐一下,让他们在城门等候。” 言罢,李采转身就要走回自己的军队,无奈旁边的宁执打仗水平一般,反应却十分迅速,立即一把拉住李采,笑道:“将军,何必麻烦你亲自下令,我们在这里大声说一声就行了。” 笑着说完,宁执马上就大喊道:“关中的兄弟们,李将军有令,让你们退回城外等候。” 宁执又是拉人又是喊话,李采当然就算再笨也知道危险已经到来,忙一边挣扎要跑,一边大喊道:“快,上来救我!”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悬挂在武关西门内侧救急用的千斤闸突然落地,把好几个李采的亲兵直接砸成了肉酱,直接切断了李采和他部下的道路联系,同时城门附近的街道上杀声四起,无数秦军将士挺着戈矛冲了出来,转眼间就把李采包围得水泄不通!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还是在宁执的亲兵冲上来帮着宁执把李采按住时,李采才回过神来,挣扎着疯狂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 “干什么?”宁执直接一拳砸到了李采鼻子上,顿时就把李采砸得满面开花,鼻血流淌,狞笑骂道:“狗贼!老子们当然是要把你这个卖国求荣的无耻奸贼拿下,车裂处死!” “卖国求荣?谁卖国求荣了?!”李采彻底晕头转向,忙大吼道:“王邦在那里?王邦在那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满足你的愿望。” 宁执狞笑着一努嘴,他亲兵也马上拿出绳索把李采五花大绑,突然杀出的秦军将士则三下五除二,迅速把李采的亲兵全部砍翻或者拿下,同时隔着千斤闸与李采带来的秦军士卒互相捅刺,阻止李采的士卒破坏千斤闸,互相都很快就出现了死伤。 再接下来,当李采稀里糊涂的被押到了王邦的面前后,更加稀里糊涂的听了王邦一番狗血淋头的臭骂,李采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挣扎着大吼道:“王将军,你把我拿下,是怀疑我投敌叛变?这那归那的事啊?我们李家世受国恩,久食君禄,先皇更是对我们李家恩重如山,我就是再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啊?!” “说得可真是好听。”王邦怒极反笑,喝道:“把书信拿给他看,看他还怎么狡辩!” 亲手擒下李采的宁执大声答应,立即拿起放在王邦面前的李采书信,走到李采面前双手举了展示,还冷笑道:“狗贼,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 难以置信的仔细看完了那道确实很象自己亲笔的书信,李采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象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假的!这道书信是假的!我从来没有写过这道书信!这道书信一定是贼军伪造了,用来离间将军你和我的关系的,王将军你千万不能相信!千万不能相信啊!” “装得真象。”王邦再次狞笑,吩咐道:“把那个贼军使者押上来,让他和这个叛徒当面对质,看这个叛徒还有什么话说。” 王邦吩咐后,那个倒霉到了极点的少帅军使者很快就被押到了同样倒霉到了极点的李采面前,还因为害怕又被毒打折磨,宁执才刚问起可是李采亲手把那道书信交给的他,那少帅军使者就马上连连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他,就是这位李采李将军,亲手把那道书信交给的小人,让小人藏在衣服夹层里带回去交给我们楚国的右将军。” “你胡说!”李采彻底的欲哭无泪了,疯狂吼叫道:“我没有!你胡说,我没有把什么书信交给你,我只是把你骂了一顿,然后还把你赶出了我的营地!当时有很多人在场,很多人都可以给我做证!” “你是在演戏。”少帅军使者赶紧分辨道:“你只是假装在别人面前骂我,然后又悄悄把我带到其他帐篷,单独把那道书信交给了我。” 李采几乎气疯,挣扎着要冲上去和那信口雌黄的少帅军使者拼命,王邦和宁执为了将来有人证可以向大秦朝廷交代,当然让人把李采拉开,紧紧按住,倒霉的李采将军疯狂咆哮,堂上也因此彻底乱成了一团。 假如没有后来发生的事,大家都冷静下来平心静气的分析推测,倒霉的李采将军或许还有冤屈得雪的机会,然而很可惜,老天爷有时候就是偏偏喜欢站在坏人恶徒一边,就在李采快把嗓子吼裂的时候,一个传令兵突然冲上了大堂,向王邦抱拳奏道:“禀王将军,我们驻扎在武关西面的友军突然倾巢出动,正向武关西门杀来,似乎象是要来攻打我们武关的西门。” “带攻城武器没有?”王邦赶紧问道。 “没有。”传令兵如实回答。 “那就没事。”王邦松了口气,还狞笑说道:“没有带攻城武器,李采匹夫的叛军就是死光死绝,也休想冲上武关城头。” “可是将军,我们的城门被破坏了。”传令兵又哭丧着脸说道:“刚才那些叛乱的贼军冲不过千斤闸,就把我们的城门给砸碎了,还把门栓也给撬断了,我们的西门现在就只剩下一道千斤闸可守了!” “什么?!”王邦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跳起来大吼道:“快,宁执,顾传,赶紧带上你们的军队增援西门,绝对不能让叛军冲破千斤闸!” 宁执和顾传二将也知道事情紧急,不敢怠慢,赶紧飞奔出去领军增援西门,李采则是迅速冷静下来,忙说道:“王将军,我真是冤枉的,你如果信得过我,就马上就把我带上武关西门,让我喊话先劝他们退兵,然后我们再慢慢商量。不然的话,我的军队如果因为误会和你火并,贼军又乘机出兵攻城,武关就完了!” 犹豫了一下,还没有暴躁到极点的王邦发现这么做也确实不错,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只要你能让你的军队退兵,我就保证不杀你,还给你分辨的机会。” 李采忙不迭的点头,当下王邦忙命令亲兵把李采押来,亲自带着李采匆匆登上西门,结果也还算好,李采上到武关西门时,他的副手邓果虽然已经带着李采军来到了武关西门城外,却还没有来得及发起进攻,仍然还在紧张的布置军队,李采不敢怠慢,忙请王邦让人摇动白旗,提醒城外的邓果注意,同时疯狂的大喊道:“邓果,千万不要攻城!千万不要攻城!这是误会!这只是一个误会!” 摇动的白旗成功吸引了李采军上下的注意,邓果也马上派人上前,听清楚了李采在城上的叫喊,可是上前听话的士卒把情况报告到了邓果的面前后,邓果却依然还是万分狐疑,自言自语道:“误会我们李将军投降?真的假的?我们李将军该不会是因为武关的叛徒胁迫,被迫说了假话吧?” 自言自语的说完,邓果又向上去听话的士卒问道:“我们李将军现在什么情况?” “隔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士卒如实回答,说道:“只看到我们李将军被绑着,脸上和身上还有血。”(之前被宁执打出来的鼻血。) “李将军果然是被逼着说了假话。”邓果得出结论,又遥遥看到秦军士卒正在千斤闸的背后活动,似乎在紧急堵死武关西门,对李采忠心不二的邓果不敢犹豫,忙喝道:“擂鼓,攻城,赶紧救出我们的李将军!” 战鼓擂响,关中秦军就象潮水一般的冲向城门已经被破坏的武关西门,城上秦军士卒无奈,也只能是赶紧对着友军张弓放箭,城墙上的李采也几乎急昏过去,绝望大叫道:“邓果,你怎么这么糊涂?就一点都不听我的劝?” 武关秦军的箭雨并没能挡住关中秦军的冲锋步伐,仅第一次冲锋,就有上百名秦军士卒冲过了武关西门城下的护城壕,直接冲进了城门甬道,千斤闸背后的武关秦军虽然通过缝隙不断放箭阻拦,无奈关中秦军却带有长盾,挡住了绝大部分直射过来的羽箭,冲到了千斤闸的近处,毫不犹豫的挥动斧头劈砍千斤闸,武关秦军奋勇还击,与关中秦军厮杀成了一团,吼叫声直冲云霄。 事实上,早在武关秦军设计生擒李采的时候,少帅军布置在武关北面少习山的岗哨斥候,就已经发现武关的情况不对,已经把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也马上明白情况不对,自军可能会获得攻城机会,已经让少帅军将士做了一定准备。可是项康却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关中秦军竟然会倾巢出动,强行攻打武关西门,以至于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项康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问道:“暴秦军队的援军攻打武关西门?这怎么可能?是不是看错了?暴秦军队的援军疯了?为什么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右将军,绝对没错。”斥候无比兴奋的回答道:“小人在少习山上看得清清楚楚,暴秦军队的援军就好象中了邪一样,真的在猛攻武关西门。” 项康继续瞠目结舌,旁边陈平却立即反应过来,忙说道:“右将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你的离间计已经得手了,两支暴秦军队互相误会,所以发生了火并。” “可这效果也未免太好了吧?”项康吃惊说道:“我只是想让武关的暴秦军队怀疑他们的援军,不敢在我们攻城的时候让他们的援军进城,怎么效果能好到这么惊世骇俗的地步,让他们直接动手打起来?” “右将军,现在好象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吧?”陈平微笑着说道:“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立即出兵,和暴秦军队的援军前后夹击武关关城才对吧?” 项康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忙向纷纷赶来中军大帐侯命的少帅军众将吩咐道:“快,全军集结,分发攻城武器,出兵攻城。还有,天色不早了,后军马上赶造火把干粮,送到前线备用。”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不甘心 虽然有一定准备,但是少帅军要想带着攻城武器赶到武关东门外发起攻城,还是得花不少的时间集结准备,所以我们还是先来看看武关西门这边的情况。 如果不是城门已经被破坏,根本没有任何攻城武器的关中秦军强行攻城,绝对只是白白送死,就是赔上整支军队也别想有一兵一卒冲上高耸的武关城墙。然而对于武关秦军而言很不幸,他们把倒霉的李采将军拿下后,李采带来的两百关中秦军虽被千斤闸,没办法冲进城里救人,还没过多久就被武关秦军用强弩逼出了城门甬道,可是李采带来的秦军士卒中却偏偏有着几个有远见的聪明人,被迫逃走前拉着同伴破坏了武关西门的城门,让武关秦军再没办法关上城门,只能是靠一道救急用的千斤闸暂时封锁进城道路。 这一点彻底导致了秦军火并的扩大化,顶着箭雨冲进了城门甬道后,着急救人的关中秦军将士再也不用担心来自头上的威胁,专心只是用长盾抵挡武关秦军从千斤闸缝隙中射来的羽箭,还有劈砍木质结构的千斤闸。武关的秦军将士为了保卫关城,只能是纷纷挺起长矛长剑,用力刺击千斤闸对面的关中秦军,与奉命赶来增援自军的友军将士展开浴血奋战。 吼叫声中,武关秦军的长矛长剑不断笔直刺出,溅起一道道暗红色的血花,把正在奋力劈砍千斤闸的关中秦军将士不断捅倒刺翻,关中秦军的士卒则是顽强无比,前仆后继,前面的士兵才刚倒下,后面同伴马上接过他的斧头,填补他的位置,继续疯狂劈砍千斤闸,把一根根胳膊粗细的硬木砍得是木屑横飞,同时也抓住机会挺矛反刺,反过来刺杀千斤闸对面的武关秦军,双方都是死伤不断,还有许多秦军士卒彼此抓住了对方的长矛,血红着眼睛拼命拉扯,怒吼声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关中秦军还用长盾在武关西门外组成了一道道临时工事,躲在长盾后对着城上守军张弩放箭,拼命压制城上守军,为自军攻城后队分担压力,城墙上的武关秦军不甘示弱,同样是接连放箭,同时不断砸下羊头石和灰瓶,双方士卒不断中箭,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之中,冲向城门甬道的秦军将士更是死伤惨重,尸体伤兵迅速铺满了过壕桥梁,密密麻麻,让人触目惊心。 看到这样的场景,依然还没有洗清嫌疑的李采当然是放声大哭,爬在女墙上拼命哭喊,“别打了!快退兵!别打了,快退兵!邓果,我求你快退兵,这么打只会白白便宜关外贼军,白白便宜项康那个无耻恶贼!快别打了!别打了!” 哭喊无用,巨大的喊杀声彻底淹没了李采声嘶力竭的喊叫,相反的,倒是旁边武关守将王邦的吼叫声不断传进李采耳中,“快!给宁执去令,无论如何都要给守住千斤闸!如果让叛贼的军队冲进了武关城里,杀无赦!” “放箭!放箭!加快放箭!不要让叛贼军队冲过护城壕,不准让叛贼军队冲进护城壕!快放箭!” “扔草束,泼火油,丢火把!点火封锁城门!” 为了阻拦关中秦军继续冲进城门甬道,武关秦军还被迫动用了宝贵的火油,扔下大量柴草,在城门前引火点燃,以烈火阻拦关中秦军的攻势,可是让王邦等武关秦军大吃一惊的是,面对着熊熊烈火,关中秦军的士卒竟然毫不退缩,仍然还是顶烟突火继续冲进城门甬道,王邦震惊之下,还忍不住惊叫道:“这些叛贼疯了?冲得这么凶?连火都挡不住?!” “王邦匹夫,你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李采嚎啕着疯狂吼叫,“冲锋的这支军队,是我麾下最精锐的咸阳中尉军!他们每一个都是我们大秦先皇从关中健儿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材士,不管是谁到了其他军队,最起码也能以屯长任职!我手下总共只有两千这样的精锐,你杀了他们这么多人,我看你以后怎么向先皇交代!” 啪一声,王邦重重一耳光抽在李采脸上,咆哮道:“狗贼!老子杀这么多关中健儿,还不是你这个叛徒害的?你如果不贪生怕死,卖国求荣,暗中向贼军投降,事情会变成这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认为我向贼军投降?”李采差点气疯,挣扎着吼叫道:“你的猪脑袋怎么就不想一想,老子如果暗中投降贼军,今天会放心大胆的来和武关你见面?我就不怕白白送死?”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已经暴露了,中了老子的妙计,所以才来武关白白送死。” 王邦的蛮横回答让李采气结,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东门那边突然有传令兵冲来禀报,说是少帅军已经紧急出兵,携带着攻城武器正向武关东门杀来,王邦听了大急,忙喝道:“告诉守东门的麻菅,无论如何都要给守住武关东门!我收拾了西门的叛贼,马上就带军队过去增援他!” 传令兵领命而去,心中焦急的王邦又拔出腰上宝剑,把李采揪到了女墙边上,冲着远处的关中秦军大吼,“快退兵!马上给老子退兵!不然老子一剑宰了李采匹夫!” 王邦当然是急昏了头,城下喊杀声如此巨大,他一个人的吼叫声怎么可能还能被关中秦军听到?相反的,西门城下还突然传来了一阵更加巨大的喧哗声,原来在关中秦军将士的奋力劈砍下,武关西门的千斤闸终于还是被砍出了一个大口子,好几名关中秦军的勇士率先冲入了关城。 “塞门刀车!快上!” 也还好,武关秦军的守城器械十分充足,千斤闸才刚被突破,一辆前端插满利刃的塞门刀车就立即冲上,重新堵住了那个口子,还把两名躲闪不及的关中秦军勇士活生生的钉死在了刀车上。可是骁勇顽强的关中秦军将士却毫无惧色,一边抓紧时间继续劈砍剩余的千斤闸,一边举起长盾挡住刀车,七手八脚的奋力推动,鲜血横飞的与武关秦军展开推车大战。 摇摇欲坠的千斤闸终于在关中秦军的劈砍下彻底粉碎,更多的关中秦军冲入城内,与急红了眼的宁执所部展开混战,死伤数字直线上升。见形势危急,王邦也不得不紧急调动关中预备队增援西门,西门外的邓果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也向前线增派军队,武关的西门内侧杀声震天,到处都是混战的秦军士卒,鲜血也象喷泉一样,不断在武关西门内侧的战场上泼洒。 与此同时,郦商率领的少帅军前队也已经向武关西门发起了进攻,少帅军将士以什队为单位,每支什队携带着一架飞梯,也来不及铺设壕桥,直接就冲击武关西门的过壕桥梁,城上守军拼命放箭阻拦,可是知道战机难得的少帅军将士却脚步不停,举着圆盾勉强保护身体,快步只是冲到关下,把一架架飞梯搭上武关西门的城头,踏梯蚁附而上,秦军将士赶紧砸下无数的石头灰瓶,武关东门这边也很快就是杀声震天。 这个时候,靠着装备精良的关中秦军王牌咸阳中尉军的舍命死战,关中秦军已经成功的在武关西门的内侧占据了大片阵地,掩护了更多的关中秦军将士杀入城内,同时还向上城台阶发起了进攻,王邦和李采在城上急得七窍冒烟,拼命呼喝阻战,可关中秦军的攻势却依然还是凶悍无比。 “将军,再坚持一会,我们马上就能把你救出来了。” 邓果在心里自言自语了一句后,又不顾前线的士卒已经无比拥挤,果断又向前线增派了一支五百人队,而与此同时,登上少习山观察敌情的秦军斥候也送来急报,奏道:“禀邓将军,关外贼军出兵攻打武关东门,直接发起了蚁附战。” “嗯,知道了,继续探察。” 邓果紧张观察着西门战况随意点头,随口吩咐,然而斥候刚转身的时候,邓果却突然心中一动,还顿时就脸上没有了血色,大吼道:“回来,你刚才说什么?关外贼军出兵攻打武关东门?!” “是啊。”来报信的斥候点头,又补充道:“还直接发起了蚁附战!” “天哪!”邓果差点没从战马上直接摔下来,赶紧拉住缰绳重新坐稳后,邓果慌忙大吼道:“快!快!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将军,我们马上就能救出李将军了,为什么要鸣金收兵?”旁边的部下大惊问道。 回答部下的,是邓果的重重一记马鞭,还有歇斯底里的咆哮,“你是猪脑袋?!乱贼出兵攻打武关东门,说明我们的武关右军根本没有投降贼军,所以贼军才只能是靠攻城夺关!我们的武关友军不是为了投降才拿下李将军,这是误会,这是一个误会!” 部下恍然大悟,赶紧命人匆匆敲响收兵金钲,而听到了金钲声,正在城墙上号哭的李采也象听到了天籁之音,立即破涕为笑,激动哭喊道:“邓果还没蠢到家!还没蠢到家!武关还有救!还有救!” 接下来发生的情况再次让李采吐血,听到金钲声音后,正在向城门冲锋的关中秦军倒是立即后退撤走,然而在城里激战的关中秦军将士却根本听到鸣金声音,依然还在与武关秦军浴血奋战,邓果好不容易派人进城传令后,关中秦军也这才陆续向后撤退,可是已经杀红了眼的武关秦军却说什么都不肯罢休,不但吼叫着果断发起追击,还直接追杀出了城外,把临阵撤退的关中秦军将士杀得尸横遍野,死伤惨重。 见此情景,李采也没了任何办法,只能是转身向王邦跪倒,大哭着说道:“王将军,王祖宗!我求你了!快鸣金,快鸣金!再打下去,只会白白便宜关外的贼军,便宜项康那个无耻歹毒的恶贼!” 王邦也还算理智,虽然无比恼恨关中秦军杀害了无数的自军将士,可是为了腾出手来全力增援武关东门战场,王邦还是赶紧大吼道:“快!鸣金,把军队撤回来!堵死城门甬道,然后增援东门!” 武关秦军的金钲也终于敲响的时候,李采喜极而泣,忍不住再一次放声大哭,向着骊山的方向连连顿首,哭泣道:“先皇英灵保佑!武关还有救,武关终于还有救啊!” 李采高兴得太早了,就在他激动痛哭的时候,武关的东门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喧哗声音,一下子就惊呆了西门城上的王邦和李采等秦军将领,一边纷纷向东门那边张望,一边惊讶说道:“出什么事了?难道东门被突破了?不可能啊?我们武关的关城何等坚固,东门外面又地势狭窄,贼军的兵力根本没办法展开,不可能这么快突破东门啊?”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把王邦和李采等人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片刻后,一个秦军士卒跌跌撞撞的冲上了武关西门,还远远就带着哭腔大喊道:“王将军,不好了!贼军已经从武关东门杀进城里了!” “怎么可能?!”王邦难以置信的咆哮道:“麻菅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这么快就被贼军冲破了城门?!” “有内奸!”传令兵哭出了声音,号哭着说道:“宋漾!宋漾那个匹夫,带着他的手下,乘乱杀了我们的东门门兵,打开了武关东门,放贼军进了城!” “宋漾?!”王邦如遭雷击,然后重重一剑劈在城墙箭垛上,直接把他的秦长剑劈为两截,“宋漾匹夫!我操你娘的十八代祖宗!老子上你的大当了!” 王邦确实上了南阳郡尉丞宋漾的大当,从宛城西逃到了武关后,因为宋漾给武关秦军带来了很多关于少帅军的情报,秦军细作也很快证实少帅军确实正在南阳通缉胆敢耍弄项康的宋漾,宋漾便很快就取得了王邦的信任,得以恢复了自由身,后来宋漾又拿出自己从宛城带来的钱财,贿赂多少还是有些贪财的王邦,还有王邦身边的两个亲信,王邦还又让宋漾进入军中重新任职,虽然僧多粥少,没让宋漾统领军队,却也让宋漾帮着处理一些军中事务,让宋漾可以在城里自由活动,还允许宋漾带来的亲兵继续在宋漾的手下当差,在武关城里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当然,如果不是武关秦军和关中秦军因为误会而发生火并,宋漾和他的十几亲兵想要直接打开武关西门那是痴人说梦,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武关秦军和关中秦军不但因为误会打得热火朝天,头破血流,王邦还把城里的预备队全部调到了西门增援,武关城内一片空虚,很有些小聪明的宋漾便果断抓住机会,带着他的帮凶向武关东门的内部发起了偷袭。 偷袭的时候,宋漾还十分无耻的打出了替王邦传令的旗号,把武关东门的城门官骗到了他的面前,突然发难一剑捅死了城门官,抢到了城门官身上的城门钥匙,他的帮凶也迅速杀散措手不及的门兵,抢在城上守军做出反应前,直接打开了武关东门,无比卑鄙的出卖了对他有恩的王邦和武关秦军将士。 武关东门被打开后,城上守军虽然也及时放下了千斤闸暂时阻拦少帅军,可惜和西门一样,救急用的千斤闸注定没办法象城门一样的坚固可靠,少帅军将士就象关中秦军一样,立即用各种手段破坏千斤闸,还因为武关的东门守军难以腾出太多兵力增援千斤闸的缘故,直接用撞门撞开了千斤闸,打开了一条可以直接进城的道路,所以当王邦匆匆带着援军赶来增援的时候,已经有少帅军士卒直接冲进了武关城里。 见千斤闸已破,王邦带来的援军连高声怒吼都来不及,马上就操着武器冲向了城门战场,可还是和西门战场一样,秦军将士不管如何冲杀,都始终没有办法赶走已经进城的少帅军将士,再加上刚刚才和友军打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恶战,又累又渴体力下降严重,攻势甚至还不如在西门战场时那么猛烈,无论经验还是单兵素质都占优势的少帅军将士则抓住战机奋力冲杀,不断杀进城内,死死守住了一片城内阵地,郦商也亲自带着他的麾下军队发起突袭,身先士卒的杀进了城来。 激战中,少帅军将士的经验优势再度展露无遗,灵活躲避着秦军将士的攻击,刺杀劈砍一个比一个快捷,也一个比一个凶狠,把缺乏混战经验的秦军将士杀得连连后退,倒地不断,郦老头的争气弟弟郦商更是直接拿着一把斩马刀,象凶神恶煞一样的疯狂砍杀对面敌人,一口气亲手斩杀了十余名秦军士卒,极大的鼓舞了少帅军将士的军心士气,也很快就夺取了更大的城内阵地。同时郦商在城外打蚁附战的军队也乘着秦军士气受到影响的机会,接连登城得手,更加沉重的打击了秦军将士的军心斗志。 再接着,当另一名少帅军猛将丁疾也带着军队冲进城里后,一度固若金汤的武关城池也就注定了沦陷的命运,先是城头阵地失守,然后王邦亲自率领的援军大队溃散,被迫退回城内部打巷战,武关城中火起不断,城中住户惊叫奔逃,秦军败兵更是逃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慌乱得如同世界末日来临。 先后三次组织人手反击都被少帅军击溃,彻底绝望的王邦断然拒绝了部下好心提出的出城逃命建议,带伤领着残兵败将退守武关的秦军指挥部,接着王邦先是亲手剁了那个倒霉到了极点的少帅军使者,又派人释放依然还押在武关西门城上的李采,让李采返回他的军队,带着关中秦军增援城内战场,然后王邦才大吼道:“传令下去,死守这里,等李将军进城救援!” 很可惜,王邦还是没能等到李采的援军进城,因为武关守军此前为了谨慎起见,临时用各种杂物堵死了武关西门的城门甬道,李采军并没能在第一时间进城增援,王邦的指挥部也很快就被少帅军包围,还投掷火把点燃了院中房屋。 熊熊烈火中,巨大的喊杀声不断传入王邦耳中,已经杀得满脸满身是血的王邦则呆坐不动,仿佛已经呆痴,还是在少帅军将士冲破大门,直接杀进了前院后,王邦僵硬的脸庞上才露出了一点笑容,苦笑着喃喃说道:“先皇,末将真是不甘心啊,末将这一仗,输得实在是太冤了,太冤了,末将无能,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这一仗怎么会打成这样。” 拔出已经断为两截的秦长剑后,看着冲进大堂的少帅军将士,王邦又大吼了一声,然后将断剑往自己的脖子上全力一抹,“我不甘心!” 鲜血飞溅,颈动脉血如泉涌的时候,王邦又喃喃说了一句,“我不甘心……。” 第二百一十五章 张良献策 自乱世小奸贼项康和反秦大英雄陈胜先后起兵以来,秦军吃过无数败仗,比武关这一战输得更加彻底凄惨的也不在少数,可是不管那一战,都绝对武关这一战输得这么窝囊、憋屈和不甘心! 武关那是是什么地方?秦楚之咽喉,关中之锁钥!在此之前虽然也两次被攻破过,可那两次那一战不是打成了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攻城方才用比城墙还高的尸体山拿下了武关关城?在另一个历史位面上,刘老三因为他的军队在攻城战中死伤太过惨重,城破后还下令屠城报复!攻打武关之艰难辛苦,可想而知。 在这个历史位面上,少帅军攻打武关面临的阻力其实比刘老三还大,因为项康这只妖蛾子翅膀的影响,在函谷关正面战场上的压力还不是十分巨大,秦廷还提前派遣秦军名将李信之子李采统领六千关中精锐来增援武关,弥补了武关兵力相对比较薄弱的弱点,险要在手,兵力充足,即便久疏战阵的关中秦军在单兵素质和战场经验方面都不及少帅军,无论如何也应该要让少帅军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才能拿下武关。 可最后的结局却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就因为一道伪造的降书,一枚木头刻的印章,一个熬不住酷刑的使者,还有各种阴错阳差凑在了一起,关中秦军和武关秦军竟然自己打了一个热火朝天,不可开交,少帅军又趁火打劫发起强攻时,秦军中的叛徒败类又跳出来兴风作浪,楞是打开了武关东门迎接少帅军入城,彻底把武关天险拱手送给了挑拨离间的卑鄙小人项康项少帅。 城破后,憋屈到了极点的武关秦军在巷战中奋力抵抗,受尽了委屈的李采也不计前嫌,立即带着关中秦军发起反攻,妄图重新夺回武关关城,无奈大势已去,兵力雄厚的少帅军源源不竭的杀入城内,以碾压之势几乎尽数杀害了巷战抵抗的武关秦军,又成功杀退了关中秦军的反攻,以远比预料为小的代价强行拿了武关关城,武关守将王邦兵败自刎,无比憋屈的去了九泉之下向秦始皇谢罪,李采见势不妙,也只能是赶紧带着关中秦军西走,撤往西面远方的险要处重新立营,同时派遣快马赶回咸阳,报告武关已经失守的噩耗。 激烈的巷战一直持续到半夜才基本宣告结束,第二天上午,小人得志的项康领着少帅军文武走进武关东门时,狭小的武关城里也已经到处都是鲜血尸骸,激战时引发的大火还把武关城里大部分的房屋街道烧毁,城内百姓流离失所,只能是在残垣废墟中痛苦号哭,模样可怜之至。 “没有滥杀无辜吧?” 按照惯例,项康和之前每次破城之后一样,进城时第一句话就是假惺惺的询问城内百姓情况,得知少帅军将士并没有乘乱行劫和乱杀百姓,还有允许走投无路的秦军士卒放下武器投降,项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传令下去,张榜安民,还有开仓放赈,不能让这些可怜的平民饿着。” 早就习惯了项康的假仁假义,负责后勤事务的周参马上一口答应,又立即组织人手安抚城里的百姓,项康则又接连颁布命令,让少帅军士卒尽快打扫战场,以免尸体引发瘟疫,还有要求厚葬自杀殉国的秦军武关守将王邦,同时迫不及待的安排斥候细作出关向西侦察,掌握武关西面的秦军状况,忙活了好一阵才坐下来休息。 秦军的指挥部已经在巷战中被破坏严重,到处都是尸首鲜血,暂时还没办法入住,项康也只好领着少帅军文武登上了武关西门的城楼坐下休息,眺望着西面的崇山峻岭,项康心中感慨万千,还突然向众人问道:“各位,你们说我们拿下了武关,算不算是已经杀进了关中了?” “当然算。”少帅军众文武纷纷说道:“武关好几百年都是秦楚边境,我们破了武关,当然算是杀进关中了。” 回答了项康的问题后,老资格的帮凶郑布还迫不及待的说道:“右将军,我们首先杀进了关中,依照我们楚王的令旨,先入关中者为王,你就可以直接封王。末将建议,右将军你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自称秦王,等我们杀进了咸阳,推翻了暴秦,我们就马上举行登基大典,正式建立新的秦国。” 少帅军众文武纷纷附和,项康却笑着摇头,说道:“不能急,我们才只是杀进了关中,还没有拿下咸阳,我如果现在就自称秦王的话,未免太过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我的脾气你们也知道,当初我在下相起兵,为的只是推翻暴秦,重建楚国,对王位从来就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肉麻的虚伪客套了几句,项康突然话风一转,大声说道:“但是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我是不贪图王位,可我如果不称王,就没办法答谢你们这些对我忠心耿耿的文官武将,三军将士!所以你们放心,为了你们,也为了你们麾下的将士,我一定不会再推让王位,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名副其实的君(封君)侯之位答谢你们的浴血奋战,也才有封地食邑酬谢你们的出生入死,有田地房屋感谢我们的军中将士!所以我也可以保证,各位将官你们这几年来跟着我的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绝对不会白白辛苦,最终一无所获。” 都跟着项康吃过主动交出淮泗地盘的大亏,见项康终于露出獠牙,明确表示要称王建国,封赏功臣,少帅军文武当然无一不是大喜过望,忙纷纷起身向项康下拜,争先恐后的拱手说道:“大王厚恩,我等感激不尽!请大王放心,我等定当誓死追随大王,辅佐大王成就王霸大业,以谢大王如天之恩。” 项康哈哈大笑,忙招呼道:“各位快请起,请起,还有,还是那句话,现在先别急着叫我大王,等我们拿下了咸阳再说。” 依照项康的吩咐,少帅军文武纷纷起身,也因为项康终于表示将要称王的缘故,无一不是喜笑颜开,激动万分。然而就在少帅军众文武兴奋的时候,台阶那边人影闪动,光杆韩王韩成忽然领着韩信和张良走了上来,还远远就向项康抱拳拱手,笑着说道:“恭喜秦王,贺喜秦王,秦王兵破武关,完成了反秦盟主楚王的令旨,终于可以一飞冲天,建立万世不易之基业了。” “这家伙肯定是听到我刚才的话了。”项康心中嘀咕,脸上则微笑谦虚,还礼说道:“韩王千万不要这么交我,我现在才只是拿下武关,踏足关中,距离拿下咸阳还早着呢。” “秦王过谦了,以秦王的兵强马壮,用兵如神,拿下咸阳,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韩成大笑,又说道:“小王斗胆,还请秦王在正式登基之后,务必伸出援手,帮助小王重建韩国,小王也一定会重重答谢秦王的复国大恩,与秦王永成兄弟之邦,世代盟好。” “说得好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我在三年以内不为了城池土地打起来有鬼叫。”项康心中继续嘀咕,脸上却依然笑容亲切,很痛快的答应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请韩王放心,在下一定全力帮助韩王复国。” 知道项康的信用很好,从没做过任何一件言而无信的事,韩成听了当然是大喜过望,忙向项康一再道谢,又放下架子拼命恭维在场的少帅军重要文武,与众人谈笑甚欢,韩信也拼命帮腔,对项康极尽恭维。 相反的,反倒是与项康隔阂越来越少的张良没有急着拍马屁,只是微笑着坐在韩成旁边听众人说笑,项康无意中注意到张良时,张良还向项康使了一个眼色,向旁边努了努嘴,项康明白张良的意思,便借口欣赏关中风景,起身在关墙上随意走动,然后没过多少时间,张良果然独自跟了上来,撇开众人与项康单独说话。 “叔父想给小侄指点什么?”眺望着远处的山林,项康随口问道。 “对右将军来说,外臣的话应该是多此一举。”张良语气轻松的回答道:“但外臣还是要提醒右将军一句,现在右将军你们的形势虽然喜人,可还是不能轻敌大意,毕竟在武关的西面,还有一座同样险峻的峣关,另外暴秦朝廷在咸阳还有一支装备精良的中尉军,实力不容小觑,右将军你现在还不敢保证一定能拿下咸阳和整个关中。” “多谢叔父指点,不过叔父也放心,小侄刚才说那些话,绝对不是在轻敌大意。”项康微微点头,又颇为诚恳的说道:“我说那些话,是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了,自打从淮泗起兵以来,他们就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我,即便在我落魄失权的时候也没有背弃叛变,现在我如果再不给他们一个明白的交代,他们就算没有怨言,心里也一定会盘算,再继续跟着我到底值不值得。” “右将军所言极是,现在你是应该给他们一个明白交代。”张良点头,也明白项康的良苦用心,然后张良又问道:“右将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尽快进兵峣关,走出山道,杀入关中平原。”项康轻描淡写的回答。 听到项康这话,张良的神情明显有些意外,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项康发现他的反应,便说道:“叔父,有话请直说,你知道我的脾气是闻过则喜,如果我的决定不对,可以直说无妨。” “外臣不是觉得右将军你的决定不对。”张良摇头,又说道:“外臣只是觉得,右将军你可以采取一个更好的进兵策略。” “更好的进兵策略?是什么?”项康赶紧问道。 “外臣认为,右将军你第一应该是派遣一支偏师,从武关直接进兵旬关,杀入汉中夺取汉中和巴蜀之地。”张良答道:“汉中巴蜀偏远,暴秦守军的兵力空虚,右将军你只需要派遣数千偏师,以战养战,拿下汉中和巴蜀绝对问题不大,如此一来,右将军你不但能够直接获得大片的土地城池和大量的人口钱粮,还可以赢得两利。” “那两利?”项康忙问道。 “一是削弱暴秦,让暴秦朝廷无法从汉中巴蜀抽调人力物力北上,阻止右将军你夺取关中,减轻右将军你拿下关中的阻力。”张良很直接的回答道:“第二是右将军你倘若进兵咸阳不利,也可以在撤退时多一个选择,毕竟,外臣建议右将军你建立的南阳临时后方是四战之地,守卫困难,倘若右将军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长期立足,汉中巴蜀绝对是比南阳更好的选择。” 暗赞了一句张良的战略目光果然长远,项康点了点头,又说道:“叔父刚才说第一是派遣偏师攻取巴蜀汉中,那第二呢?” “右将军,外臣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听了可不要责怪外臣的异想天开。”张良先给项康打了一针预防针,然后才说道:“外臣认为,右将军你不妨一边进兵峣关,一边派遣密使赶赴咸阳,与暴秦朝廷的权臣赵高联系,劝说赵高暗中投降于你,给你充当内应,帮助你突破峣关,拿下咸阳。” “劝赵高给我当内应?”项康差点就想掐自己的大腿,惊奇问道:“叔父,这怎么可能?赵高怎么可能给我当内应?” “右将军,这为什么不可能?”张良反问,又说道:“右将军你为什么不设身处地的为赵高想一下,现在他是什么样的处境?函谷关外,诸侯联军已经把暴秦主力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看不到任何的取胜希望,现在右将军你又已经突破武关,杀入关中秦地,打到咸阳门户蓝田峣关已经只是时间问题,暴秦皇帝胡亥倘若追究臣子责任,身为丞相的赵高便首当其冲,他就不怕胡亥象诛杀李斯一样,把他杀了泄愤,拿他的脑袋给暴秦军民一个交代?” 还是得张良指点,项康才突然醒悟过来,忽然发现赵高现在的处境确实非常不妙,秦廷的形势恶劣到了这么一个地步,如果胡亥要找替罪羊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赵高确实第一个跑不掉,赵高在走投无路之下,也的确有可能选择暗中投降自己——历史再是稀烂,项康可也还是记得,胡亥就是被赵高亲手干掉的。 察言观色,见项康已经明白了其中玄机,张良也这才继续说道:“外臣建议,右将军你应该挑选一名能言善辩的使者,潜往咸阳暗中联络赵高,对他晓以利害,许之以君侯食邑,引诱他倒戈投降。此举若是不成,右将军你不过损失一个使者,但此事若是成功,右将军你进兵咸阳,便将是一片坦途,还不用担心暴秦朝廷在走投无路之下,彻底放弃关外土地,全部撤入关内守卫山川险要,如此一本万利的事,右将军你为什么就不能试上一试。” 项康盘算,半晌才直接说道:“值得一试,我一会就亲自安排这件事。” 谢了张良的指点后,项康又向张良问道:“叔父,关于进兵峣关的策略,还有没有什么能指点小侄的?” “没有了,外臣愚钝,目前只能想到这两个策略可以献给右将军。”张良摇头,然后又心中一动,忙问道:“右将军,还有件事,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暴秦峣关守将,还是不是陈求那个匹夫?” “隔得太远,道路又阻塞严重,不知道。”项康摇头,又忙问道:“怎么?叔父你认识暴秦军队的峣关守将陈求?” “不认识,只是知道一点这个人。”张良也摇头,然后说道:“这样吧,右将军,等到了峣关的时候,如果探明了暴秦的峣关守将还是陈求,请务必告诉外臣,外臣或许还能给你帮上一点小忙。” 项康一口答应,又赶紧问张良能给自己帮上什么忙时,张良却摇头卖起了关子,微笑说道:“还是到时候再说吧,如果现在就说了,到了峣关暴秦的守将又换了人,外臣就要让右将军白高兴了。” 见张良坚持要卖关子,项康也没有坚持,又和张良说了几句闲话就准备回去,张良则又想起了一件事,忙说道:“右将军,还有件小事,适才我见你的将士在武关城里开仓放粮,赈济城里的黔首黎庶,觉得光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武关位于峡谷之中,田土稀少,绝不可能养活这么多的武关住户,左右南阳地广人稀,右将军不妨组织人手,把他们全部迁移到南阳境内居住。如此一来,既让他们不必担心以后的衣食问题,也可以消弭武关城内的隐患。” 项康心中一凛,忙向张良道谢道:“多谢叔父指点,武关重地,是不能留下隐患,必须牢牢掌握在小侄手里。” 见项康对自己言听计从,一直没有机会大展拳脚的张良当然是大感欣慰,也忍不住在心里又一次抱怨起了自己的好友项伯,心道:“伯兄,如果不是托了你的福,我真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弯路啊。” 项康历来就是从善如流,觉得张良的几个建议很有道理,回到了少帅军的营地后,马上就召集了几个心腹,把张良的建议告诉给了他们,结果周曾、陈平、周叔和郦食其等人都是一听叫好,都认为张良提出的三个建议目光长远,最是稳妥不过,项康也马上拍板定案,决定全盘采纳张良的三个建议。 再接下来当然是着手实行,组织武关百姓迁居南阳腹地倒是容易,随便派一支辅助军队就可以去办,挑选一名可靠将领从武关直接进兵汉中却是一个大问题,结果让少帅军文武十分惊讶的是,项康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竟然决定派遣郦食其的弟弟郦商率领五千军队进兵汉中,副手则是早在下相时就加入了少帅军的文职官员仓批。 见项康如此重视自己的兄弟,郦食其当然是大喜过望,忙替弟弟向项康道谢,项康笑着摆手表示不必,还说这是给郦商第一个率军杀进武关重地的奖励,心里却说道:“也只有你弟弟最合适,资历浅威望不高,拉不走我分派给他的军队,还有你留在我身边当人质,他就算打下了汉中巴蜀,也用不着担心他割据称王,成为我的对手。” 进兵汉中的偏师主将决定后,项康当然又在第一时间找来了叔孙通叔孙先生,结果听到项康决定派人潜往咸阳劝说赵高投降,叔孙先生当然是直接就瘫在了地上,满头大汗的哀求道:“右将军,不是下官不愿效力,是下官在咸阳的熟人实在是太多了,绝对还是没见到赵高老贼,就已经被人给认了出来,会耽误了你的军机大事啊!” “叔孙先生放心,我不是叫你去。”项康笑道:“我是想让你在你的弟子里面,给我举荐一个能言善辩又比较熟悉咸阳情况的弟子出来,让他替我去咸阳和赵高联系。” “你早说啊,吓死老夫了。”叔孙先生长舒了一口气,又擦了一把冷汗,然后马上一跃而起,滔滔不绝的说道:“右将军放心,下官这就回去召集我的弟子,对他们明知于理,晓之大义,让他们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志愿去咸阳替右将军你劝说赵高老贼暗中投降!下官还可以担保,下官的弟子们一定会踊跃请缨,不畏艰险,慷慨赴任,报答右将军你长期以来对他们的提携重要之恩,答谢……。” “行了行了,快去办吧,人挑好了马上带来见我。”项康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又在心里嘀咕道:“自己没胆量去咸阳见赵高,叫弟子去冒险倒是慷慨大方,孔老儿如果知道儒家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绝对能气活过来。” (孔老二:不会,他这手还是跟我学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逼降章邯(上) 颇是凑巧,少帅军靠着无耻手段侥幸拿下武关的同一天,项羽麾下的猛将英布和柴武靠着奇袭,也在洪水上游的金山一带抢渡成功,突破了章邯苦心维持的洪水防线,还击败了章邯派来的援军,成功在洪水西岸站稳了脚跟。 消息传回率领反秦联军与章邯主力正面对峙的项羽面前,项羽自然是大喜过望,立即派遣齐国军队前去增援英布柴武,帮助英布和柴武继续攻打秦军侧翼,同时再次组织联军主力发起强渡,正面攻打章邯主力死守的朝歌渡口。 这一次,章邯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他的军队出关作战已有将近两年,士卒疲惫不堪,思乡厌战的情绪十分普遍,又没能在战争中得到什么利益好处,士气下滑得厉害,再加上章邯又被秦廷猜忌,兵员一直得不到补充,兵权还被王离分走了不少,包括章邯本人都是沮丧万分,上上下下都无心死战,所以英布和柴武的军队才刚出现在章邯军的侧翼,秦军的滩头阵地就迅速失守,反秦联军乘机冲过洪水,彻底粉碎了章邯军的洪水防线,大举杀入河内郡腹地。 见情况不妙,章邯只能是赶紧撒腿逃命,同时派人向驻守河内郡治怀县的王离求援,打算直接撤到少水以西继续与反秦联军对峙,为了不被反秦联军包围,章邯还果断放弃了囤积有大量粮草军需的朝歌县城,宁可用粮草军需资敌,也要保全自己手中仅剩的十二三万军队。 西撤到了汲地附近时,章邯主力被轻装追击的楚军主力追上,被迫回头和楚军主力干了一仗,可惜即便在局部战场上拥有兵力优势,师老兵疲的章邯主力仍然不是楚军虎狼之师的对手,被楚军打得大败,扔下数千具尸体才勉强逃到修武,好在轻装追击的楚军主力害怕王离出兵接应章邯,也没敢过于孤军深入,在汲地取胜后便停止了前进,多少给了章邯一点喘息的时间。 虽多少可以喘一口气,然而逃到了修武后,王离的回应却让章邯气得胸膛差点没有炸开——躲在后方的王离借口要保护怀县和敖仓,不但断然拒绝出兵接应章邯,还反过来要求章邯在朝歌就地死守,继续保护河内郡腹地。 这还不算,因为是在修武遇到的章邯,王离的使者还很不客气的向章邯问道:“上将军,朝歌呢?我们从后方送到洪水前线的粮草辎重,都是囤积在朝歌城里,你不驻守朝歌,怎么直接撤到修武来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与本将军说话?”章邯彻底忍无可忍,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案几,怒吼道:“本将军是大秦上将,官职比王离还高,他都不敢这么和本将军说话,你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 见章邯动了真怒,王离的使者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赶紧伏地请罪,章邯则又怒吼道:“回去告诉王离,就说他既然不愿出兵接应我的军队,就赶紧在怀县渡口给我准备船只浮桥,别浪费老子的渡河时间!” 王离使者唯唯诺诺的答应,赶紧告辞离开,结果王离使者刚走,旁边的司马欣立即就向章邯说道:“上将军,情况不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主动放弃朝歌囤粮的事,王离肯定马上会向朝廷奏报。” “奏报就奏报。”章邯铁青着脸说道:“我就不信了,朝廷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治我的罪。” “上将军,还是小心点好。”司马欣提醒道:“朝廷此前把河内、三川的新征军队全部交给了王离,后来又让王离不再接受你的号令指挥,自成一军,负责三川郡的南北两翼战场,摆明了是不再信任你,甚至还有想用王离监视你的意思,现在我们又主动放弃朝歌囤粮,朝廷未必就不会追究责任。” 章邯垂首,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先撤到少水西岸,保住了我们的军队,然后慢慢再说吧。” 一天多时间后,轻装撤退的章邯主力西撤到了少水岸边,远远看到少水西岸的怀县城池时,章邯还长长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成功带着军队摆脱了反秦联军的追击。可就在这个时候,统领前军的内史保却突然派人来报,说是少水河面上不但没有浮桥,还不见一舟一船来往,秦军将士根本没有办法过河。 “没有浮桥?还连船都没有?”章邯大吃一惊,吼道:“王离在干什么?我叫他准备舟船浮桥,他怎么没给我准备?” “恐怕他是故意不想让我们过河。”司马欣阴沉着脸说道:“想逼我们继续顶在他的前面,继续给他当挡箭牌。” 情况被司马欣料中,章邯亲自率军来到怀县渡口后,王离果然派遣了一名使者过河与章邯联系,代表王离要求章邯率军移驻下游的武德县城,还振振有辞的说道:“上将军,我们王将军是为了保卫少水防线才请你移军武德,倘若你率军渡过少水,那么少水战场的主动权就会被贼军掌握,我们也将落入彻底的被动,迟早会重蹈洪水的覆辙。只有你移驻武德,我们大秦军队才能赢得攻守兼备的局面,让贼军不敢轻易抢渡。” “王离是在命令本将军?”章邯狞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如果不听,一定要过少水呢?” “上将军误会了,我们王将军是在和你商量。”王离军使者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如果上将军一定要渡过少水,我们王将军当然也不会反对,只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上将军你过了少水,我们王将军就有可能得考虑移驻黄河南岸,不然少水防线一旦被贼军突破,我们大秦军队的两支主力都有可能无路可走。” 言罢,王离的使者还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不过我们王将军还是希望上将军你以大局为重,选择移师武德,不然的话,我们大秦军队就太被动了。” 站在战术的角度上而言,王离的话其实也很有道理,如果想要守住少水防线,章邯军就必须在少水东岸扎下一颗钉子,让反秦联军不敢全力渡河,如此才有可能长期守住少水防线,不至于重蹈覆辙,一处河防阵地被突破,整条防线都彻底报废。而章邯如果坚持要过少水,王离也只有赶紧移师到黄河南岸,如此才能形成防御纵深,不至于在反秦联军抢渡得手之后,导致章邯和王离这两支秦军主力都陷入全军覆没的危险。 毕竟,黄河要比少水和洪水难渡得多,即便船只浮桥充足,二十多万秦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渡过黄河,反秦联军只要抓住战机半渡而击,想不把秦军杀一个尸积如山与血流成河都难。 也正因为如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章邯铁青着脸反复盘算了许久,出于职责,还有对大秦朝廷的耿耿忠心,章邯是咬牙吩咐道:“传令全军,沿河而下,移师武德立营。” “上将军,我们的将士都很累了,需要时间休整啊。”内史保和赵贲等将都悲愤说道:“我们移师武德,贼军肯定要先打武德,我们现在这个情况,还怎么和贼军打?” “不要多说了,大局为重。”章邯痛苦摇头,说道:“先撤到武德,保住少水防线,我会上表朝廷,请朝廷允许我们移师黄河南岸,到时候我们再安心休整。” 见章邯决心已定,秦军众将也不敢反对,只能是忍气吞声的和章邯带着军队沿少水而下,向下游的武德县城开拔,到了武德小城后,立即动手深沟高垒,建立坚固营地,同时章邯也亲笔书写奏章,派人急赴咸阳,请求秦廷同意自己直接渡过黄河,让王离的军队暂时顶在前面,给自军争取休整时间。 反秦联军细作把章邯军动向报告到项羽面前的时候,反秦联军已然轻松拿下了囤积有大量军需粮草的朝歌县城,西进到了修武城下,逼得修武守军弃城逃亡,所以才刚得知章邯移军武德,项羽便马上召集各路反秦联军的首领,宣布决定让反秦联军直接进兵武德,先彻底歼灭章邯所部,然后再突破少水,收拾躲在章邯后面的王离。 “前将军所言极是,惟今之计,我们是应该先进兵武德,歼灭章邯匹夫,然后再突破少水。” 诸侯纷纷点头称是,争先恐后的赞同项羽的决定,可是赵国上将陈余的背后却突然站出了一名文士,向项羽拱手说道:“前将军,我们是应该直接进兵武德,但未必一定要一味强攻,在下认为,倘若我们对章邯匹夫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定然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项羽扭头去看那名文士,见他虽然不着官服,不知官职高低,气度却十分不凡,刚想开口问他身份时,不曾想旁边的项伯抢着开口,态度傲慢的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前将军面前胡说八道?” 让项羽和项伯都十分奇怪,那文士还没有答话,他身前的赵国上将军陈余就已经站了起来,向项伯拱手说道:“项大师息怒,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李左车李先生,不但是我们赵王亲封的广武君,还是我们赵高名将武安君李牧的嫡孙,在我们赵国声望隆重,他是昨天才奉我们大王之命,前来我们赵国军中公干,所以大师你不认识。” 项伯飞快闭上嘴巴——项伯的老爸项燕虽然赫赫有名,可是名气和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比起来,却差着不止一点半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项伯当然不敢拿鸡蛋碰石头,落下一个怠慢名门之后的骂名。 项羽也一样,看在李牧的面子上,项羽不但马上起身还礼,还让人给李左车设座,然后才向李左车问道:“敢问广武君,我当如何软硬兼施,恩威并用?” “很简单,一边进兵武德,一边派人暗中招降章邯,许以高官厚禄,劝说他易帜投降,帮助关外六国诛灭暴秦。”李左车答道。 项羽笑了,笑道:“广武君,我不是没有这么试过,不瞒你说,在你之前,贵国的上将军陈余就曾经劝我招降章邯匹夫,我也派人去了,可是没用,那个匹夫冥顽不灵,铁了心要给暴秦朝廷殉葬,根本就不听。” “前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李左车从容答道:“前将军此前招降章邯没能得手,是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所以才没能成功。但是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前将军你再派人去招降,即便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成功,至少也有七八成的把握。” “请广武君细说原因。”项羽将信将疑的说道。 “前将军,难道你没发现章邯匹夫这次的行军路线十分奇怪吗?”李左车反问,微笑着说道:“倘若章邯匹夫是决心直接退守武德,让我们不敢直接抢渡少水,他应该是从这修武城下直接进兵武德才对,可他为什么要先到怀县渡口,然后再顺着少水东下武德?” “为什么?”项羽奇怪反问。 李左车笑而不答,又说道:“还有,我们赵高军队派去怀县探听敌情的细作,还报告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就是在章邯匹夫的军队抵达怀县渡口之前,驻守怀县的暴秦大将王离突然派遣人手,没收了少水两岸的所有渡船,没有留下一舟一船给章邯匹夫,这一点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项羽在这方面确实不行,忍不住再次反问。 “说明章邯匹夫之前根本不想移师武德,是被王离逼着到武德驻军的。”刘老三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不然的话,章邯匹夫的行军路线不会这么奇怪,王离也不会收走少水渡船,故意不让章邯匹夫渡河!” 项羽终于醒悟的时候,李左车也这才说道:“所以说,现在前将军你招降章邯匹夫的时机已经成熟,暴秦朝廷先是分走章邯匹夫的兵权,流露不再信任章邯的态度,现在王离又故意不让章邯匹夫渡过少水,逼着章邯匹夫继续顶在前面抵挡我们的攻势,章邯举步维艰,进退无路,前将军你又乘机对他诱之以高官厚禄,还怕他不会动摇?他只要动摇了,我们再设法火上加油,招降他便大有希望。” 仔细盘算了一下,见李左车的建议有理,范老头和曹咎等绝对心腹也主张一试,项羽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再试一试,反正就算不能成功,我们也毫无损失,但如果成功了,我们就收获巨大了。” “倘若前将军不弃,在下愿为前将军代笔,写一道书信去劝说章邯归降。” 李左车自告奋勇,项羽也一口答应,当下李左车立即提笔,以项羽的名誉给章邯写了一道声情并茂的劝降书信,明白指出章邯已经失去了秦廷信任,王离又铁了心要逼着章邯顶在前面当替死鬼,同时章邯也绝无任何可能能够击败反秦联军,战是死,逃更是死,还肯定会连累到章邯的妻子儿女,惟有易帜投降,帮着反秦联军进兵关中,才是章邯目前的惟一生路。然后又替项羽许诺,就说是章邯只要易帜投降,帮着反秦联军灭秦,项羽不但不再追究章邯此前杀害项梁的仇怨,还会在灭秦之后对章邯裂土封王,让章邯与关外诸侯平起平坐,南面称孤。 仔细看了李左车的书信,见文辞优美,笔墨如刀,字字句句都直插章邯的肺腑,入骨三分,项羽便也不再犹豫,马上就在书信上签名用印,当场派人送往武德交给章邯。李左车却不肯罢休,又说道:“前将军,倘若在下的书信能够打动章邯,章邯派人来与前将军你联系商谈,届时还请前将军务必知会在下一声,在下或有办法,帮你促使章邯下定投降决心。” “行,到时候我一定派人知会广武君一声。”项羽随口答应,李左车也含笑道谢。 很可惜,李左车的这道书信还是没能收到理想的效果,楚军使者把书信送到章邯面前时,章邯仔细看了之后,虽然心中也开始动摇,可是章邯毕竟是秦廷老臣,与秦廷感情深厚,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艰难的决心。所以思虑再三后,章邯还是向楚军使者吩咐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前将军,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章邯不是那种无义之人,所以我们还是在战场上说话吧。” 楚军使者把消息带回项羽面前,项羽无奈摇头,只能是催促军队加快行进,尽快赶到武德准备与秦军交战,李左车得知后也不气馁,随着赵国军队抵达了武德后,李左车还在第一时间带着亲自勘探了地形,然后又跑到项羽的面前提出了两个建议,一是建议项羽分出一军,到少水上游去建立营地,赶造火筏备用,以便随时可以纵火焚烧秦军在少水河面上搭建的浮桥;二是组织士卒到秦军营外喊话,宣称说秦廷和王离已经铁了心要逼着章邯军白白送死,章邯军已经逃不过全军覆没的下场,劝说秦军士卒出营投降,以此动摇和打击章邯军的军心士气。 李左车祖父李牧的威名尚存,范老头和曹咎又再一次站在了李左车的一边,极力主张项羽接受李左车的建议,项羽便也点了点头,同意实施李左车的战术,当场派人依计而行。 李左车这一次终于没给他名满天下的祖父丢脸,先是反秦联军不断派人到秦军营外喊话,宣称说章邯军已被抛弃,果然让已经让思乡厌战的章邯士卒人心浮动,然后反秦联军很快赶造出了一些火筏后,又马上放出火筏,纵火焚烧章邯军此前辛苦搭建的少水浮桥,结果在亲眼看到熊熊烈火迅速烧毁了自军浮桥时,秦军将士当然是一片大哗,无不明白此战若败,自军必然全军覆没,军心也因此大为恐慌,士气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同一天,懒得再去征求项羽的意见,李左车说服陈余,以陈余的名誉又给章邯写了一道劝降书信,直接派人送往秦军营中交给章邯。而这一次,因为军心已经开始慌乱,无路可退的章邯也终于大为动摇,抱着摸一摸情况的态度,秘密派遣自己的心腹始成前往楚营,打听项羽能够给自己开出什么样的投降条件。 得知章邯遣使过营,大喜过望的项羽当然是立即下令接见,然后项羽又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李左车,说章邯如果派人来与自己联系,一定要知会李左车一声,为了兑现诺言,项羽便又随口说道:“派人去赵国军队的营地,把他们的广武君请来,就说章邯匹夫派人来和我们联系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逼降章邯(下) 项羽的信使找到李左车的时候,李左车正在和赵国上将军陈余讨论军情,分析靠武力强攻拿下章邯军营地可能要付出的代价,还为了从那一个方向向章邯军营地发起主攻出现了争执,可是听说章邯竟然派人来和项羽联系后,李左车马上就一挥手,说道:“上将军,不必争执了,这一仗已经不用打了,章邯必降!” 自信满满的说完,李左车撒腿就冲出了赵国军队的中军大帐,打马直奔秦军营地而来,可是来到了楚军营地后,李左车却并没有请求楚军士卒替自己向项羽通报,只是直接向过来迎接自己的营门官问道:“请问将军,今天在贵军中军营地当值的将军是谁?” “回禀广武君,是项庄项将军。”营门官如实答道。 “好。”认识项庄的李左车一听大喜,忙吩咐道:“烦请将军派人引路,领我去见项庄将军,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他。” 知道李左车的身份非同一般,连项羽都必须得过他几分面子,楚军营门官不敢怠慢,忙安排人手引领李左车去见项庄,结果进到了楚军的中军营地,见到了负责楚军中军营地日常事务的项庄时,李左车还是没请项庄领自己去见项羽和秦军使者,客套了几句后,还直接向项庄问道:“敢问项将军,正在与前将军见面的暴秦军队使者,是否独自一人而来?有没有带着随从?” “广武君,你怎么知道我阿哥正在和暴秦军队的使者见面?”项庄大吃一惊。 “将军先不要问,一会在下再告诉你原因。”李左车摇头,又急匆匆说道:“时间宝贵,请项将军快告诉在下,暴秦军队的使者,是否带有随从?” “带了,带了两个随从。”项庄如实回答,说道:“不过他们没进我们的大帐,被安排到了客帐暂时等候。” “太好了,省事多了。”李左车兴奋得直接用右拳砸自己的左掌,忙又说道:“项将军,事情紧急,请马上派人带我去暴秦使者的那两个随从。” “广武君,你怎么会对两个仆役之类的下人感兴趣?还要亲自去见他们?”项庄满头雾水,可李左车却坚持要去见那两个随从,还说这事十分重要,项庄无奈,只能是赶紧派人带路,领着在赵国地位崇高的李左车去见秦军使者始成带来的那两个随从。 到得客帐时,秦军始成带来的两个随从正在客帐用饭,见衣着华贵又气度不凡的李左车进来,两个随从忙起身行礼,李左车则微笑摆手,说道:“二位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奉命来问二位几个问题,望二位务必如实问答。” “上官请问,小的等一定如实回答。”两个随从恭敬答道。 “你们二位的身份是什么?”李左车问道。 “回禀上官,我等是上将军麾下校尉始成将军的亲兵。”两个随从如实答道。 “始成。”李左车听说过这个名字,还知道始成是章邯的绝对心腹,很得章邯的信任和器重,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可知道,你们始成将军这次来我们的营地,是来做什么事?” “小的等不知。”两个随从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一个随从又说道:“始将军他只是说奉了上将军钧令,来与贵军交涉一些事务,但具体交涉什么事务,始将军他没有告诉我们。” 李左车察言观色,见他们神色正常,不象是在说谎,便微微一笑,说道:“好,有劳二位回答了,你们继续吃饭吧,我要回去复命了。” 两个随从答应,行礼恭送李左车离开,李左车则是脚步飞快,立即又重新找到了项庄,向项庄说道:“项将军,麻烦你立即亲自去一趟你们的中军大帐,替我把曹咎曹将军请出来与我见面,就说我有重要大事要和他单独商量。但是请将军记住,这事只能单独告诉曹将军一人,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广武君,这个不太好办啊。”项庄满脸难色,说道:“曹将军他正在陪着我阿哥见客,商谈重要大事……。” “项将军,拜托了。”李左车恳求道:“这件事太过重要,关系到我们能否迫使章邯匹夫易帜投降,彻底扭转中原战场的局势,请将军务必帮我这个忙,马上去把曹咎将军请出来。” 见李左车说得郑重,又敬李左车的门第出身,项庄犹豫了一下,还是亲自进到了中军大帐,走到正在陪着项羽接见秦军使者的楚军重将曹咎旁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曹将军,赵国的广武君李左车来了,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请你立即出去与他面谈,还说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有一个名满天下的祖父就是好,虽然不明白李左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看在李牧的面子上,曹咎也是在犹豫了一下后就站起身来,借口说自己有事要去处理,向项羽和始成告了个罪,然后立即出帐来和李左车见面,而因为曹咎在楚军之中的地位比范老头更高的缘故,包括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项伯都不敢多说什么。 与李左车见面后,曹咎一边与李左车见礼,一边问起李左车是什么急事,李左车却不肯回答,还反问道:“敢问曹将军,谈得如何了?章邯匹夫有没有诚意请降?” “不太象是有诚意的样子。”曹咎摇头,说道:“他的使者只是问我们能给章邯匹夫开出什么样的投降条件,还提出了很多不切实际的要求,什么投降后还要让章邯继续统领他带过来的军队,保证粮草军需的供应,还要给他部下封侯赐爵,还要我们答应在推翻暴秦之后,封章邯为秦王,把秦国原来的土地城池划拨给章邯匹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章邯匹夫应该是让他来试探一下我们的态度,其实并没有下定投降的决心。”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李左车笑笑,忙说道:“曹将军,机会难得,今天你只要按照在下的计划行事,那在下可以担保,不出三天时间,章邯匹夫一定会被迫投降,还不敢提出什么过份条件。” “广武君有这样的妙计?快请说,具体怎么做?” 曹咎惊奇的问,李左车则是笑容更加轻松,这才把自己的计划打算低声告诉给曹咎和项庄,曹咎听了后大喜,忙拍腿说道:“妙计,就这么办,我们马上依计而行。” 性格稳重的项庄有些迟疑,有点不敢没有请示项羽就这么擅自行事,好在曹咎拍着胸膛保证一切后果由他承担,项庄这才稍微安心,赶紧派人去把秦军使者始成带来的随从捆了,堵上嘴巴押来中军大帐的帐旁,交给曹咎和李左车发落。 正在敌人的营地里吃饭,突然被拿下,还被五花大绑堵上嘴巴押来,始成的两个随从当然被吓得不轻,见了曹咎和李左车后口中呜呜,挣扎着还要下跪求饶,曹咎拦住他们,低声说道:“你们不要怕,我让人把你们押来,不是要把你们怎么办,只要你们按我的吩咐行事,我不但保证不会伤害你们,还会给你们赏赐,听明白了没有?” 两个随从赶紧连连点头,表示明白,曹咎这才吩咐道:“把耳朵贴到帐篷上,你们的将军始成正在里面和我们前将军说完,仔细听听你们的始成将军在说什么,快。” 为了活命,两个随从无奈,只能是老实按照曹咎的吩咐,把耳朵贴到了军帐上,仔细去听秦军使者始成和项羽的谈话,然后很自然的,听着听着,当听明白了始成是代表章邯来和项羽谈判投降条件时,两个之前不知道内情的始成随从当然是脸色大变,一个比较胆小的还吓得身体都有些颤抖。 见火候已到,曹咎忙让人把两个随从拉到远处,命令士卒给他们送绑,取出口中布团,然后才问道:“你们都听明白了吧?你们的始成将军,这次来我们的营地,是代表你们上将军章邯来谈判投降的,你们清楚了没有?” “小的等清楚了。”两个随从忙点头回答,然后那个比较胆小的随从还马上说道:“将军放心,只要我们上将军决定投降,小的一定领命,绝不会反抗。” “你们清楚了就好。”曹咎笑笑,又说道:“不过本将军在为你们担心啊,你们章邯上将军,还有你们的始成将军,如果知道你们听到了这么机密的大事,又拿不定主意向我们投降,肯定会杀你们灭口,让你们死得不明不白,你们怕不怕这点?” 曹咎还没有把话说完,两个始成的随从就已经扑通跪倒,面无人色的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请千万不要让我们始成将军知道,我们刚才偷听到了他说的话。” “饶你们一命当然可以。”曹咎微笑说道:“只要你们两个愿意现在就投降我们楚国大军,按我的吩咐去做,我不但保证你们可以活命,还可以现在就给你们每人二十金的赏赐。” 可以活命,还有金子可以拿,两个始成的随从当然是马上顿首,表示愿意现在就投降楚军,曹咎则兑现诺言,先是给他们每人赏了二十金,然后又对他们做了一番交代,最后才领了那两个随从直赴楚军的中军大帐,重新来和始成见面,李左车则十分低调,继续躲在帐外不肯露面。 曹咎重新回到中军大帐的时候,项羽和始成之间的谈判依然还在僵持,因为始成坚持替章邯狮子大开口的缘故,项羽还有些动了火气,拍着案几吼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诚意投降?不但要让章邯匹夫继续统领本部人马,还要把暴秦旧土全部划归给他,天底下那有这样的好事?” “前将军息怒,我们上将军如果没有诚意的话,也就不会派遣末将来这里拜见……。” 始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被曹咎亲自领进帐中的两个随从就已经冲了上来,一起向他伏地拜倒,争着抢着说道:“将军,投降了吧,我们绝对不可能打得过大楚军队,还是赶紧投降了吧,大楚前将军宽宏大度,一定会让我们活命,还一定会好生对待我们的啊。” “将军,快投降吧,王离那个匹夫逼着我们在武德立营,摆明了是想逼着我们白白送死,我们十几万将士马上就要谁都跑不掉了,还是赶紧投降了吧。” 事发突然,不要说始成了,就是项羽都大吃一惊,而当看清楚是自己的亲兵劝说自己投降后,始成还惊得跳了起来,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想干什么?” “始成将军,事情是这样。”曹咎微笑着说道:“刚才你的这两位随从在帐外,不小心听到了你和我们前将军的谈话,知道你是代表章邯将军来谈判投降,他们心里又早就想投降我们楚国大军,就直接向我们请求了投降,还希望能进来劝你尽快投降,我见他们的态度诚恳,就接受了他们的投降请求,还把他们领了进来,冒犯之处,还请始成将军海涵。” “什么?”始成的脸色苍白了,脱口问道:“你们听到了?” “是的,小的们都听到了。”两个随从畏畏缩缩的答道。 “你们?!” 始成又惊又怒,下意识的去拔腰间宝剑,可惜项羽的卫士却立即上前,用矛戟指住了始成,不给始成轻举妄动的机会,曹咎则微笑说道:“将军不必担心,他们不会走漏风声,刚才我已经答应了,会把他们留在我们的军营里,不会让他们胡说八道,更不会让将军你和章邯将军为难。” 无比怨毒的瞪了一眼自己的两个随从,始成铁青着脸说道:“他们喜欢留下,就自己留下吧,我自己回去。” 言罢,始成向项羽一拱手,说道:“前将军,鉴于贵军的手段过于恶劣,在下觉得不必谈了,告辞。” “将军且慢。”曹咎拦住始成,微笑说道:“始成将军,如果你拒绝继续谈判,那我们好象也没有继续替你们保密的必要了,过了今天,明天我们就请你这两位亲兵到你们的营前喊话,把该说的都说了。” 始成的脸色开始发青了,半晌才阴森森的说道:“你们以为,我们大秦的将士,会相信这两个无名小卒的喊话。” “贵军的将士确实有可能不信。”曹咎笑容开始狰狞,说道:“可是贵军背后的王离将军,还有暴秦朝廷,却未必不会相信。” 始成的脸色开始由青转黑,曹咎则又说道:“始成将军,依我之见,你最好还是不要急着告辞,天色不早了,在我们这里住上一个晚上,冷静下来,再仔细的想上一想,明天早上我们重新商量商量。” 言罢,曹咎又用不容辩驳的语气吩咐道:“来人,请始成将军下去休息,好生款待,绝对不能有半点的怠慢。” 在楚营位高权重,曹咎吩咐后,帐中卫士也没请示项羽,立即就上来邀请始成去客帐休息,始成孤身一人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听从曹咎的安排,曹咎则又命人把始成带来的两个随从也带下去好生款待,然后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告诉给了在场的项羽、项伯和范老头等人。 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项羽当然是大喜过望,还不用曹咎指点就说道:“妙计!故意让始成匹夫的两个随从知道真相,我们就可以随时利用始成匹夫的两个随从,把这件事给抖出去,把章邯彻底逼得无路可走,只能是让步投降!如果他还是不肯投降,我们还可以直接把始成匹夫的随从交给王离匹夫,让王离匹夫和暴秦朝廷找章邯匹夫算帐!” “这李左车的手段,怎么和我们右将军一样的阴狠?”范老头也出言感慨,又说道:“不过有时候这种阴狠手段是挺管用,如果老夫是章邯匹夫,知道了我们这么做后,肯定得愁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 “卑鄙手段。”项伯撇嘴,说道:“上不得台面。” 这时,曹咎突然灵机一动,还一拍额头,说道:“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人忘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也该动用我和那人的关系了。” “曹叔父说的是谁?”项羽忙问道。 “章邯的长史,司马欣。”曹咎一字一句的回答道:“这个时候,我只要利用我和他的朋友关系,把这件事提前告诉给他,再对他威胁利诱一番,到了始成匹夫回去与章邯见面时,他就一定会拼命帮着我们劝说章邯匹夫投降,促使章邯匹夫尽快下定这个决心!” “妙计!”项羽又是重重一拍大腿,忙吩咐道:“快,曹叔父,快请提笔,给司马欣写一道书信,我马上安排人替你送信。” 曹咎答应,立即提笔给自己曾经的好友、现在的敌人司马欣写了一道书信,把楚军设计将章邯逼入绝境的情况告诉给了司马欣,威胁说章邯如果不尽快投降,楚军就会把事情公之于众,然后秦廷追究下来,章邯的心腹司马欣肯定在劫难逃,然后又用花言巧语利诱司马欣,替项羽承诺说秦军投降后,会让司马欣接替章邯统领秦军降卒,赐予重赏,灭秦之后还会也给司马欣封王。而书信写好之后,项羽又在第一时间派人冒充司马欣的同乡,携带书信前往秦军营地与司马欣秘密联系。 始成的动摇远比项羽和曹咎等人预料的为快,才到了天色全黑的时候,始成就主动请求再次与项羽见面,见面后还立即做出了大幅度让步,答应回去后一定尽力劝说章邯投降,接受项羽给章邯开出的投降条件。项羽见始成的态度颇为诚恳,便也点了点头,答应立即释放始成回去送信,又威胁道:“回去告诉章邯,明天日落之前,他如果不派人来答应投降,本将军就马上把你的随从送到怀县,交给王离那个匹夫!” “前将军放心,在下一定把你的原话带到。”始成声音苦涩的答应,无比清楚项羽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秦廷绝对会把自己和章邯一起收拾,下场还一定会比章邯更惨! ………… 可想而知项羽的反应,才刚听始成报告说楚军设计留下了两个人证,可以随时把自己置于死地,章邯马上就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案几,疯狂咆哮道:“项羽匹夫,无耻小人!手段竟然如此恶毒,我与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再怎么咆哮吼叫也没用,冷静下来后,想起了项羽故意把人证交给王离的后果,章邯还是不寒而栗,冷汗满身,自己本来就已经失去了秦廷的信任,靠山后台李斯又早就被赵高给宰了,以胡亥和赵高的脾气,知道自己竟然暗中与楚军谈判投降条件,铁定会把自己五马分尸,满门诛杀,不会有半点的含糊,更绝对不会考虑什么让自己戴罪立功。所以被迫无奈之下,章邯只能是连夜召见自己的两个副手董翳和司马欣,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征求他们的意见。 因为害怕董翳和司马欣反对,章邯还让自己的亲兵做了一定准备,可是让章邯意外的是,知道了事情经过后,董翳仅仅只是默默无语,盘算着既不表态支持,也不表态反对,心腹长史司马欣却是坚决主张就此投降,还说道:“上将军,事情已经到了这步,我们不能再有半点的犹豫了,为了我们的项上首级,现在我们除了投降之外,已经再也没有其他路走。好在楚国军队开出的投降条件也不算苛刻,我们也可以接受,不如现在就下定这个决心的话。不然的话,等楚军把你暗中谈判投降的事公之于众,将军你就是想投降恐怕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毕竟是秦廷老人,感情还在,再是如何的无路可走,章邯依然还是很难下定这个决心,愁肠百结间,章邯还把目光转向了自己在军事方面的副手董翳,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董将军,你怎么看?” 董翳犹豫再三,答道:“末将不知道如何决断,还是请上将军决定。” 章邯痛苦的闭上眼睛,司马欣察言观色,忙又说道:“上将军,现在的情况,你真的不能再犹豫了。我们已经被包围在了武德,诸侯联军又在少水上游布置了火筏,随时都可以切断我们的退路,战是死,退也是死,而且楚军还设计拿住了你的把柄,如果事情公布了出去,上将军你就算侥幸退过了少水,也照样是死路一条。除了易帜投降外,上将军你真的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言罢,司马欣又转向董翳说道:“董将军,你也一样,即便你侥幸逃过了少水,朝廷也一定会怀疑你是上将军的同伙,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董翳咬了咬嘴唇,说道:“上将军,司马长史的话很对,现在的情况,我们除了投降以外,真的已经没有任何一条路走了,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十几万与我们同生共死的将士,投降吧。” 董翳和司马欣的话终于让章邯下定了决心,重重一拍案几后,章邯用手指住了始成,大声说道:“始成,你明天早上就去见项羽,告诉他,只要他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们就马上放下武器投降!” “上将军,那两个条件?”始成忙问道。 “第一,项羽他要当众宣誓,立誓不杀害我们的投降将士。”章邯答道:“第二,灭秦之后,要把我和董翳、司马欣三人封王。只要他答应,我们明天就投降!” 第二百一十八章 富贵险中求 也顺便介绍一下李左车的情况,献计帮楚军把章邯逼入了绝境后,为人比较低调的李左车也没跑到项羽的面前邀功请赏,直接就离开了楚营返回赵国军队的营地,不过当赵国上将陈余向李左车问起情况时,李左车也没隐瞒,直接就把事情经过告诉给了陈余。 得知李左车的计谋,陈余甚是欢喜,也认为这一次章邯非得投降不可。然后到了第二天接近正午的时候,陈余突然派人匆匆找来李左车,欢天喜地的向李左车说道:“广武君,好消息,章邯匹夫果然又派使者来和楚国前将军谈判投降了,前将军还要我们和其他诸侯马上去他的营地,一同与章邯匹夫的使者见面。快快,广武君,我们一起去楚军营地。” 得知喜讯,设计迫降的李左车却并没有面露欢喜,反而楞了一下,惊奇问道:“章邯匹夫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今天早上就派使者来请降了?” “广武君妙计,把章邯匹夫逼得无路可走,他当然想不投降都不行了。”陈余笑容满面的回答道。 “坏了!”李左车懊恼跺脚,无比后悔的说道:“昨天我怎么那么大意,没向前将军嘱托一番就走,这下子我们要错过一个好机会了!” 懊恼说完,李左车不肯死心,忙上前拉起陈余就往外走,急匆匆说道:“上将军,快,我们马上去见楚国的前将军,现在或许还来得及亡羊补牢。” 还是在并骑赶往楚营的路上,李左车才向满腹不解的陈余说明了自己懊恼的原因,道:“原本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先把章邯匹夫逼得暗中投降,然后利用他的军队,把王离麾下的暴秦军队从怀县骗过来,再让章邯的军队和我们里应外合,前后夹击王离麾下的暴秦军队。” “如此一来,我们不但可以迅速歼灭王离这支暴秦军队,节约直接进兵关中的时间,还可以让章邯的军队手上沾血,彻底切断他们反叛归秦的退路,也让我们能够放心的驱使章邯这支降军为开路先锋,夺取函谷关和突破崤函道,减少我们的士卒伤亡。但我真没想到章邯会这么痛快下定决心,楚国的前将军又大张旗鼓召集诸侯与章邯的请降使者见面,这要是走漏了风声,我们再想歼灭王离那支暴秦军队,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了。” 听李左车说明了原委,陈余也颇是焦急,忙和李左车快马加鞭赶赴楚营,争取去阻止项羽公布章邯请降的机密。但是很可惜,当陈余和李左车赶到楚营时,田安、田都、司马卬和臧荼等反秦联军的首领都已经纷纷来到了门前时,还兴奋的大声嚷嚷章邯请降的事,楚军营门旁的士卒也是个个面带喜色,很明显已经知道了章邯军将要投降的事。 见此情景,李左车当然也知道再想保密的希望已经不大,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着陈余步入楚营去拜见诸侯公推的反秦联军统帅项羽。然而让李左车颇为意外的是,进到楚军的中军大帐时,一名楚军将领竟然正好在向项羽进谏,力劝项羽封锁章邯投降的消息,先利用章邯把王离诱出怀县营垒,等破了王离后再把章邯投降的事公开。 更让李左车意外,面对着一举歼灭中原秦军主力的机会,项羽不但大摇其头,还呵斥道:“说得倒是容易,我们现在能逼得章邯匹夫请降,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把他包围在了少水东岸,如果让他渡过少水帮我们诱敌,他又反悔不肯投降怎么办?” “前将军,我们可以扣留人质。”那楚将坚持道:“让章邯留下投降信物和人质,然后再让他过河帮我们诱敌,这样就不怕他会反悔了。” “别说了。”项羽武断的一挥手,喝道:“好不容易逼得章邯请降,不要再节外生枝,先让章邯直接投降,王离的事以后再说。” 见项羽不肯听劝,那楚军将领也只好失望退下,李左车则是心中庆幸,知道也幸亏自己没有抢先向项羽提出这个建议,否则以项羽的鼠目寸光,很可能同样不会理会自己的建议,让自己白开一次口还心中窝火。同时出于好奇,李左车忍不住向陈余低声问道:“上将军,刚才进言的楚将是谁?” “沛公刘季。”陈余低声回答,也让刘老三给李左车留下了一个相当深刻的印象。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简单,诸侯到齐后,项羽马上就把章邯请降的喜讯正式公布,又介绍了章邯开出的两个投降条件,并象征性的征求诸侯意见,打不过项羽的反秦诸侯当然一致恳请项羽决定,项羽这才大模大样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觉得,一是为了节约粮草和时间,二是为了减少我们士卒的伤亡,我们就接受章邯匹夫的投降算了。” 反秦诸侯一致称善,项羽也这才派人传来秦军的投降使者始成,告诉始成反秦联军的一致决定,又在关外诸侯的面前当众立誓,发誓绝不伤害主动放下武器投降的章邯军将士,更不会追究章邯此前杀害项梁的仇怨,并亲口承诺把在灭秦之后,把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人封为诸侯王,还亲手折断了自己的佩剑,发誓说自己如果违背诺言,将来就会象自己的佩剑一样,被截为两半。 见项羽当众立下毒誓,始成心中大定,忙匆匆返回秦军营地,向章邯报告消息,章邯闻讯后也再不犹豫,当即召集军中诸将,把自己的投降决定公之于众,结果虽然绝大部分的秦军将领因为陷入绝望和思乡厌战,高举双手表示愿意支持章邯投降,却还是有几名秦军将领不肯向关外六国屈膝,只可惜章邯早有准备,才刚努了努嘴,帐中卫士就马上冲上,一通乱剑把那几个反对投降的秦军将领斩杀。 十几万军队要想一起放下武器投降,当然不是一件说到就可以做到的容易事,为了不至于生出变动让反秦联军误会,章邯一边让军中众将各自安抚麾下士卒,一边再次派人联络项羽,请求项羽做好帮助镇压不肯投降的秦军将士,同时与项羽约定在第二天的上午巳时三刻正式出营投降。 也还好,师老兵疲的章邯军士卒早就是普遍厌战,也早就巴不得结束这场没完没了的战争,基本上都选择了跟随章邯向反秦联军投降,少数反对者也被当场清理,并没有酿成什么动乱。然后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巳时,章邯也兑现诺言,在严阵以待的反秦联军将士监视下,率领已经放下武器投降的秦军将士出营投降,还在第一时间带着董翳和司马欣等秦军重要文武来到项羽面前,匍匐在项羽的马前顿首投降,流着眼泪请求项羽接受。 项羽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昨天才当众立誓宽恕章邯,这会就算还是有点想要给项梁报仇,也迅速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冲动,还翻身下马亲手搀起了章邯,对章邯等人好言安慰,章邯痛哭流涕,一个劲的只是倾诉自己这段时间遭到的秦廷猜忌迫害,努力把自己包装成被朝中奸人陷害才被迫投降的忠臣形象,还成功的让泪腺出了名发达的项羽流下了几滴同情的眼泪。 再接下来,还是在反秦联军接管了秦军营地,确认解除了所有秦军将士的武装后,项羽才把安置降卒的差使交给自己的心腹曹咎负责,领着章邯和董翳等秦军降将返回楚军营地,还在中军大帐里摆设酒宴,领着关外诸侯给主动投降的章邯等人压惊,也更近一步安抚主动投降的秦军诸将。 因为成功逼降了十二万多人的秦军将士,宴会的气氛当然非常喜庆,关外诸侯无一不是笑逐颜开,章邯和董翳等人也很快心中更定,因为就在宴会期间,项羽又当众宣布,让章邯的心腹司马欣代理秦国上将军,接替章邯统领投降的十多万秦军士卒,替反秦联军担起辅助作战的任务——当然,武器暂时是不能再发给秦军降卒了。 见项羽言而有信,当众兑现了私下里给自己的承诺,在章邯投降这件事上同样出了大力的司马欣当然是万分欢喜,忙立即起身向项羽下拜,赌咒发誓一定忠心追随项羽灭秦。可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却突然快步冲进来了一名传令兵,向项羽单膝跪下,抱拳大声奏道:“禀前将军,怀县渡口急报,今日清晨,驻守在怀县的暴秦军队王离所部突然全军出营,携带部分辎重轻装西进,主动放弃了他在城外的营地和怀县渡口,还有许多难以搬运的辎重。” “王离匹夫弃营西走?”项羽大惊,问道:“我们还没有过少水啊,他怎么就直接跑了?” “肯定是章邯将军投降的事走漏了风声,王离匹夫怕我们从武德渡过少水,把他包围在怀县,所以就赶紧溜了。”范老头分析道。 “怯懦狗贼!”项羽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直接把案几砸碎,案上酒菜洒满一地,可项羽却根本不去理会,只是向来报信的传令兵问道:“有没有探明王离匹夫准备往那里撤退?” “回禀前将军,时间仓促,我们派去怀县的细作斥候还来不及探明暴秦军队去向,只知道是去了西面。”传令兵如实答道。 “一群废物!”项羽怒骂,喝道:“快,继续再探,一定要给我尽快弄清楚暴秦军队的去向。” 传令兵领命,立即飞奔了出去,那边范老头则起身说道:“前将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离这支暴秦军队八成是准备撤往孟津,在那里渡过黄河,然后南下洛阳,扼守险要阻拦我们进兵函谷关,老夫认为,我们应该立即派兵发起追击,拖住王离匹夫的撤退速度,为我们的主力追击争取时间。” 项羽飞快点头,只稍一思索,马上就命令齐军大将田都统领本部人马渡河追击,田都也不犹豫,立即抱拳领命,扔下还没有吃完的宴席就飞奔出去统兵追击,项羽心中稍安,先是下令让各军立即着手准备发起追击,然后才又坐了下来,招呼众人继续喝酒,还自信满满的说道:“各位放心,王离匹夫跑不了,我们一定能把他歼灭在黄河北岸。” 众人一起称是,只可惜经过了这场风波之后,宴会的气氛却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再不象刚才那样充满喜庆,所以项羽也就放弃了与众人共醉的打算,还没到申时就结束了酒宴,让关外诸侯回去休息准备,同时命人把章邯、董翳和司马欣等人请到客帐,一再叮嘱要好生款待。 事还没完,众人散去后,项羽正打算亲自去看一看秦军降卒的安置情况,不料帐外却立即有亲兵入报,说是楚军大将刘老三求见,还说是有重要的军情禀报,项羽随口下令召见,然后刘老三也马上进到了帐中,一边向项羽行礼,一边迫不及待的说道:“前将军,末将听到消息,说是王离匹夫今天早上就从怀县跑了,前将军你还派齐国大将田都将军率军追击,敢问是否真有此事?” “有这事,怎么了?”项羽随口问道。 “如果真有此事,那末将有一计,或许可以帮助前将军把王离匹夫困死在黄河北岸。”刘老三振振有辞的说道:“末将揣测,王离匹夫抢先西逃,肯定是想逃到孟津渡河,扼守洛阳和崤函道险要,阻拦我军直接进兵函谷关。末将不才,愿意即刻率领本部人马携带十日粮草发起追击,在成皋渡过黄河,然后日夜兼程奔袭平阴,抢占孟津渡口,让王离匹夫无法渡河南逃,帮助前将军把王离匹夫麾下的暴秦军队彻底歼灭在黄河北岸,请前将军准允。” “沛公,你敢孤军奔袭,穿插去断王离匹夫的退路?”项羽来了兴趣。 “只要能助前将军灭秦,末将有何不敢?”刘老三自信回答,又说道:“成皋渡口太小,船只收集困难,王离匹夫不可能在那里渡河,但末将的本部人马不到万人,在那里渡河问题并不太大,只要末将能尽快渡过黄河,就一定有希望抢在王离匹夫之前赶到平阴,抢占孟津渡口,彻底切断王离匹夫归路,帮助前将军成就大功。” 言罢,刘老三又补充道:“退一步说,就算末将奔袭失败,没能抢先拿下孟津渡口,也可以在黄河南岸见机行事,打乱王离匹夫的防御部署,不给王离匹夫从容布防的机会,照样可以帮助前将军尽快破敌。” 见刘老三说得有理,又见刘老三有这个胆量去冒险,喝了不少酒的项羽不假思索,马上就拍案说道:“好,既然沛公有这个胆量,那我就准许你率领本部人马奔袭平阴,若能成功,日后我对沛公你也必有重赏!” “末将领命!” 刘老三抱拳大声唱诺,欢天喜地转身就要出去统兵出击,不料项羽旁边的范老头却突然开口,喝道:“沛公,且慢!” 刘老三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才转过身来,向范老头拱手问道:“亚父有何吩咐?” “小心些。”范老头吩咐道:“如果奔袭不成,千万不要勉强,你统领的是楚国军队,如果有什么闪失的话,会挫动我军锐气。” 刘老三悄悄松了口气,忙又抱拳说道:“多谢亚父指点,末将一定会谨慎行事。” 态度恭敬的走出中军大帐,刘老三又马上换了一副急切神色,脚不沾地的直接返回自军营地,而遵照刘老三的吩咐,刘老三的本部人马也是早就做好了出击准备,所以刘老三也不用多事,除了吩咐萧何带着人去领取军需粮草外,又直接把自军出击的目的告诉给了曹参和樊哙等几个亲信,结果曹参和樊哙等人听了都是一惊,忙问道:“沛公,要我们在成皋抢渡黄河,奔袭平阴抢占孟津渡口,这怎么可能?我们没把握做得到啊?” “没把握做到,也要去争取赌上一把。”刘老三的声音阴冷,说道:“富贵险中求,这是我们出人头地的最好机会,我们如果不想一辈子听从别人的指挥号令,这个险就一定得去冒。” 刘老三的统率数值自不用说,曹参和樊哙等人又都是刘老三的绝对死党,见刘老三态度坚决,不容辩驳,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立即组织士卒拔营起军,开拔到营外集结,然后萧何才刚领来十天粮草和必需的军需,刘老三就马上带着本部九千多士卒西进,利用章邯军和田都军留下的浮桥直接渡过少水,在夕阳下直接赶往并不适合大股军队渡河的成皋渡口。 第二天下午时,轻装奔袭的刘老三军队顺利抵达成皋,为了节约时间,傍晚时才刚收集到一次只可渡过七八百人的渡船,刘老三就果断命令军队连夜渡河,并明确要求在天亮前把军队全部渡过黄河,结果也还好,因为这一带秦军兵力比较稀少,同为淮泗战场出身的刘老三军队里也水手众多,刘老三所部还是在天色微明时全部渡过了黄河,刘老三也不让士卒休息,马上又带着军队大步西进,日夜兼程的赶往平阴方向。 接下来的两天多时间里,刘老三的军队一天行军路程直接达到了八十里以上,既不攻城也不掠地,甚至就连沿途的亭舍乡集都没有去劫掠,简直就是不顾一切的往平阴的方向奔袭。结果也是刘老三的运气,因为刘老三来得实在太快,不知道他的后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反秦联军尾随,兵力颇为雄厚的秦军洛阳守军竟然楞是没敢出兵拦截,眼睁睁的看着刘老三绕城而过,冲向了洛阳西面北上通往平阴的路口。 让曹参等人意外,到得了通往平阴的路口后,一路上不断催促军队前进的刘老三就好象吃错了药,突然要求军队在路口处停下来休息,不再全速奔赴北面三十多里外的平阴县城,仅仅只是派遣斥候北上,去探察平阴县城和孟津渡口的情况。 深夜时,北上探察敌情的斥候飞马来报,说是已经有一支秦军从黄河北岸抢先赶到了孟津渡口,还已经渡过了黄河,控制住了南北渡口码头,以及平阴一带的所有船只。结果听到这个消息,曹参、周勃和樊哙等人当然是大失所望,无不懊恼说道:“这下子白辛苦了,我们早就说过,奔袭孟津根本就没把握。” 与垂头丧气的曹参和樊哙等人相反,刘老三却是哈哈大笑,还鼓掌说道:“王离小儿还没蠢到家,还算知道分兵奔袭,保护他的孟津退路,这下子我不用担心没办法向项羽那个傻小子交代了。” “沛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曹参疑惑问道:“听你的口气,你好象根本不想奔袭孟津渡口啊?” “奔袭孟津渡口?我犯傻?”刘老三笑着反问道:“王离匹夫又不是傻子,那能不防着我们轻兵奔袭孟津,切断他的退路?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侥幸奔袭成功,又能捞到什么象样的好处,就项羽赏给我们的那点钱粮,值得我们这么卖命么?” “那沛公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樊哙满脸不解的问道。 “狗肉吃多了,真的是和狗一样笨了。”刘老三骂了一句,然后才狞笑说道:“你们难道忘了?我们楚王已经颁布有令旨,先入关中者为王,现在你们该明白出发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了吧?富贵,要得险中求!” 曹参和樊哙等人终于恍然大悟,也更加把从小就钦佩的刘老三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刘老三则是神情轻松,淡淡吩咐道:“休息一个晚上,明天继续西进,去攻打新安渑池,夺取进兵关中的有利位置。另外再派人和项羽联系,就说暴秦军队先到一步,我们没办法夺取孟津渡口,只能是直接杀进崤函道,切断王离匹夫撤回函谷关的道路。” 说几句心里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5200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九章 坑秦赵高 少帅军这边,为了不给秦廷太多的应变时间,拿下武关后的第三天,才刚派郦商率领少帅军偏师进兵汉中,项康就以猛将龙且为先锋,率领着少帅军主力向峣关开拔,可是受困于狭窄山道,携带着大批粮草军需行军的少帅军却怎么都快不起来,一天仅仅只能行军四十里左右,保守估计最起码也要七天时间才能赶到峣关,几乎没有什么可能阻拦秦军增兵峣关。 麻烦还不止是道路一项,深入山区一天多时间后,在前面开路的龙且派人送来急报,说是主动从武关撤走的秦军李采所部,在前方的地势险峻处构建了一道临时防线,当道拦住了少帅军的西进道路,龙且军也已经立即向秦军防线发起了进攻。 “胆子不小,居然还敢垂死挣扎。”项康冷哼了一声,然后向龙且军信使吩咐道:“去告诉龙且将军,就说他击溃了暴秦军队后,不要追杀过远,山道狭窄,要防着暴秦军队布置伏兵。” 龙且军信使唱诺,立即飞马回去传达项康口令,对龙且充满信心的项康则不再理会此事,带着少帅军主力只是从容西进,可是让项康意外的是,一个多时辰后,当少帅军主力看到龙且军旗帜的时候,前方竟依然还是喊杀震天,战斗仍然还在持续,项康见了大奇,说道:“怎么可能?没有城墙关隘,暴秦军队怎么可能挡得住龙且这么长时间?” 还是在亲自策马来到了前方,看清楚了战场情况,项康才总算明白了龙且军久攻不小的原因,原来秦军选择的阻击阵地不但险峻无比,进攻方兵力根本无法展开,还把位于山腰的道路直接挖断,龙且军士卒根本没有办法碰到秦军的防御工事,只能是一边用弓箭掩护,一边搬运土石铺垫道路,所以攻坚进展才十分缓慢。 也还好,少帅军毕竟兵力雄厚,不断的搬运土石上前后,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终究还是在日落前突破了秦军的防御阵地,两千余秦军被迫退走,少帅军也没敢在天色快要全黑时追击过远,仅仅只是追击了十余里路就被迫收兵,让绝大部分的秦军顺利逃走。 第二天依然还是龙且所部担任先锋,结果到了正午的时候,龙且又再次派人来报,说是李采军又在前方的险要处建立了阻击阵地,项康这次不敢大意,忙向信使问道:“暴秦军队选择的阵地情况如何?有什么布置?” “回禀右将军。”龙且军信使拱手答道:“暴秦军队这次选择在了丹水岸边筑垒,修筑了一道垒墙和一道羊马墙,又把羊马墙前方的道路挖断,引入了河水灌满,十分难以攻打。” 项康的脸色有些变了,忙又问道:“那暴秦军队大概有多少兵力。” “回禀右将军,暴秦军队有两面千人旗,兵力应该是两千左右。”信使再次如实回答。 项康的脸色开始严峻,转向旁边的周叔问道:“周将军,你怎么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采匹夫的安排应该是这样的。”周叔答道:“把军队分为两支,一支负责在前方阻击我军,另外一支军队负责在后方破坏道路,抢筑新的防御工事,如此反复轮换筑垒和作战,把我军拖入攻坚战泥潭,尽最大限度迟滞我们的进兵速度,给暴秦朝廷争取应变时间。” “如何破解?”项康又问道。 “无法破解。”周叔无奈的摊手,说道:“道路只有一条,我们没有办法穿插迂回,只能是逐个攻坚,缓缓前进。” “不愧是李信的儿子,倒也没给李信丢脸。”项康哼了一声,然后向龙且的信使吩咐道:“去告诉龙且,突破了暴秦军队的阵地后,务必全力追杀到底,不要给暴秦军队从容撤走的机会。不必担心暴秦军队会有埋伏,我会派后军接应他。” 言罢,项康又立即叫来朱鸡石,让他率领本部人马抢先西进,去帮助龙且攻打秦军的阻击阵地,也负责尾随接应追击敌人的龙且军,以免秦军在狭窄山道之中布置埋伏,让龙且军遇到危险,同时抓住秦军撤退的机会尽量消灭敌人,不让秦军从容布防,迟滞少帅军的进兵速度。 项康的安排并没有收到让自己满意的效果,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不小代价,好不容易突破了秦军的阻击阵地后,龙且军虽然立即发起追击,可秦军实在撤得太快,龙且军并没有能够在追击战中捞到多少斩获,天色就已经彻底全黑,龙且军的追击也因此变得更加困难,所以仍然还是让大部分的秦军将士成功逃走。项康闻报也无可奈何,只能是下令变更队列,让朱鸡石担任开路先锋,替换下久战疲惫的龙且军。 和周叔预料的一样,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把军队分为两队的秦军所部果然是采取轮流筑垒和作战的策略,利用狭窄山道严重迟滞了少帅军的进兵速度,少帅军将士虽然奋勇作战,却吃亏在道路太窄,兵力无法展开,攻坚战一直打得十分艰难,仅仅只能是在追击战中消灭部分敌人,一直没能抓住重创秦军的机会。 对此,项康毫无办法,也只能是祈祷神灵保佑,别让中原战场上的秦军主力抢先撤回关中,破坏了自己直捣咸阳的战略大计。至于抢在秦廷派兵增援峣关之前赶到峣关城下,项康则是想都不敢想了。 ………… 按理来说,李采这么拼命的给秦廷争取时间,秦廷应该是抓住机会迅速调兵遣将,增兵峣关布防,甚至着手召回章邯和王离的主力,全力固守关中根本才对。但是在前线拼命的李采却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的咸阳城中,绝大部分的咸阳军民官吏竟然还不知道武关已经沦陷的噩耗,李采派回咸阳告急的信使,还已经被人秘密关押,根本就没办法和外人接触! 能够干出这种漂亮事的当然是秦二世胡亥的好老师赵高,刚开始收到武关失守的消息时,赵高在魂飞魄散之下,也打算立即派遣秦廷最后的王牌咸阳中尉军立即出动,增援峣关阻拦少帅军杀入关中平原,可是转念一想后,赵高却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高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他一旦调动拱卫咸阳的中尉军,胡亥肯定要追问原由,而胡亥一旦知道武关失守,肯定又要大发雷霆,追究百官的责任,做为百官之首,赵高肯定是首当其冲,到时候如果有人乘机煽风点火,赵高别说是丞相的宝座了,就是脑袋都肯定保不住——朝廷里的官员有多恨赵高,赵高心里可是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如此,赵高才选择了暂时封锁消息,仅仅只是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自己的亲弟弟郎中令赵成,还有自己的女婿阎乐,赵成和阎乐也是心惊肉跳,知道这件事一旦公布,赵高很可能就会立即倒台,自己也将遭受池鱼之殃,所以二人不但支持赵高暂时封锁消息,还要赵高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再接着,和历史上一样,走投无路的赵高自然萌发了干掉胡亥的念头,可是又一时下不定这个决心,鼓不起这个勇气,更不知道干掉胡亥后该如何善后,犹豫难决之下,赵高只能是装病不朝,成天躲在家里犯愁。 也是赵高倒霉,他装病不上朝的时候,正好中原战场也送来急报,奏报说章邯苦心营建的洪水防线被反秦联军突破,章邯被迫放弃朝歌西撤怀县,结果因为没有赵高在朝堂上阻拦的缘故,这个消息还被直接报告到了胡亥的面前,胡亥又惊又怒,立即派人来当面质问赵高,“关外告急,丞相为什么还不上朝主事?” 匍匐在传旨使者的面前,赵高连连顿首,答应说第二天就上朝继续主政,好说歹说才把传旨使者给打发走。可是使者前脚刚走,门房却又突然来报,说道:“禀丞相,门外有一人自称楚国右将军的密使,请求与你见面。” “滚出去!我现在谁也不见!” 赵高气急败坏的怒吼,可是门子连滚带爬的告退时,赵高却又心中一动,忙喝道:“站住!你刚才说什么?楚国右将军项康的密使求见?” 门子慌忙点头,赵高也顿时转怒为喜,又喝道:“还楞着干什么?马上把他请进来!还有,下禁口令,谁敢把这事张扬出去,杀无赦!” 不一刻,一个被老师忽悠瘸了的叔孙通弟子就被领到了赵高的面前,表明了身份和来意后,也立即就呈上了项康写给赵高的书信,赵高见项康在书信上承诺灭秦后把自己封为君侯,食邑三千户,心中不由狂喜,忙命人把叔孙通的弟子带下去软禁和好生款待,然后又马上找来了自己的亲弟弟赵成和女婿阎乐,把项康暗中遣使与自己联系的事告诉给了他们。 和赵高同为一丘之貉,见信用极好的项康不但答应不杀赵高,还承诺了重赏,赵成和阎乐为了活命和保住荣华富贵,都劝赵高不妨考虑。而赵高在经过了深思熟虑后,便又找来了项康的信使,让信使给项康带了一道口信,要求项康在灭秦之后把秦国旧土一分为二,让自己和项康各自称王,并承诺说只要项康答应,自己就给项康充当内应,帮助项康灭秦。 暗中送走了项康的使者后,除了立即着手布置弑君政变外,在军事方面还没蠢到家的赵高这才以防范万一为借口,派遣两万咸阳中尉军南下蓝田设防,打算固守峣关和蓝田,逼迫项康答应自己的裂土封王条件。 ………… 与此同时,在山道里苦苦支撑了整整七天时间后,没有获得一兵一卒增援的李采所部终于还是被少帅军消耗大半,再也没办**流筑垒作战,只能是放弃阻击,在少帅军的追杀下狼狈不堪的撤回峣关。不过即便如此,李采还是觉得自军不是白白牺牲,起码严重迟滞了少帅军的进兵速度,给朝廷争取到了足够的应变时间,秦廷也肯定派遣了重兵增援峣关,保住关中平原大有希望。 也正因为如此,一天后,气喘吁吁的逃到了峣关城下后,才刚见到镇守峣关多年的秦军大将陈求,李采连脸上的汗水和灰尘都来不及擦,马上就问道:“怎么样?朝廷给峣关增派了多少援军?” “援军?朝廷那里给我增派援军了?” 陈求的回答差点没让李采晕过去,震惊之下,李采还直接吼出了声音,“什么?没有援军?武关失守都已经过去十二天了,朝廷还没给你派来援军?” “李将军,你问我,我问谁去?”陈求苦笑着回答道:“自从收到你送来的消息,知道武关已经失守,我就天天盼着朝廷尽快给我派来援军,可是直到现在,朝廷还没有给我派来一兵一卒的援军。” 李采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还直接哭出了声音,嚎啕大哭道:“我这么辛苦的阻击贼军,死了那么多的忠勇将士,怎么就一点作用都没有收到?朝廷是在干什么?皇帝是在干什么?关中都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给峣关派来援军?让我白辛苦,让我的将士白牺牲?” 见李采哭得可怜,陈求也只能是好言安慰,力劝李采尽快回去休息,还十分大度的主动提出让李采的军队屯兵在峣关北门城外,让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李采军将士放心休整。李采无计可施,也只好接受了陈求的好意,抢在少帅军追兵抵达峣关之前,带着军队迅速越过峣关立营,同时又派人赶赴咸阳告急不提。 与徒劳一场的李采将军截然相反,当天天色全黑的时候,少帅军前队把秦廷并没有给峣关增派援军的消息送到项康面前,项康却是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问道:“暴秦朝廷没有给峣关增派援军?这怎么可能?武关被我们拿下都已经十二天了,暴秦朝廷怎么还没给峣关增派援军?” “右将军,峣关城外真的没有暴秦朝廷派来的援军。”前队使者眉飞色舞的说道:“我们的斥候登上了峣关旁边的蒉山,在山顶上看得清清楚楚,峣关那一带除了关城里的暴秦军队,还有从山道里逃回去的暴秦军队,就再没有一支暴秦军队的影子。” “右将军,机会难得。”周叔忙说道:“末将建议,我们不妨把主力一分为二,一支军队保护粮草辎重后行,一支军队轻装奔袭,尽快赶到峣关准备攻城,免得夜长梦多,暴秦朝廷又突然给峣关派来了援军。” 项康一听正中下怀,当即命令晁直、郑布和灌婴三将统领后军保护粮草辎重后行,自己亲自率领钟离昧、丁疾和周叔等将引领一万多军队轻装奔袭,打着火把连夜行军,并成功在第二天的黎明时分赶到了峣关城外,与龙且和朱鸡石率领的前队会合,然后连营地都来不及安扎,马上就命令军队砍伐树木,抓紧时间赶造攻城武器,还打算在当天下午就发起攻城。 经验丰富的少帅军将士动作很快,只用了大半天时间就赶造出了许多的飞梯、壕桥车和撞城车,还随手赶造了许多的火把,以便夜占,项康也不犹豫,先是下令让少帅军将士饱餐了一顿干粮,然后立即就召集少帅军众将,安排布置攻城战术。可就在这个时候,亲兵却突然来报,说是韩国司徒张良领着几个随从飞马赶来,要求立即与项康见面。项康听了奇怪,道:“他怎么来了?有什么急事?” 奇怪归奇怪,做为一个穿越者,项康当然还是立即下令召见了张良,然后不一刻,满身尘土的张良就来到了项康的面前,还一见面就向项康埋怨道:“右将军,外臣昨天晚上不过是身体有些不适,睡得沉了一些,没听到帐外的动静,怎么一睁眼你就不见了?” “叔父恕罪,昨天晚上事情太过紧急,所以没来得及知会你一声。”项康请罪,又疑惑问道:“叔父,你怎么又这么快就追了上来,有什么急事?” “右将军,你忘了你在武关城上答应过我,如果探得暴秦军队的武关守将姓名,要告诉外臣一声?”张良有些责备的反问,又赶紧问道:“怎么样?暴秦军队的峣关守将还没换人吧?还是不是陈求?” 拍了拍额头,确实忘了这事的项康忙又向张良请罪,然后才说道:“没错,我们的斥候已经探得准确消息,暴秦军队的峣关守将就是叔父你说的陈求。” “太好了!果真是上天要灭暴秦!”张良兴奋击掌,忙又说道:“右将军,外臣认为你大可不必武力强攻峣关,应该遣使入城,劝说陈求主动开城投降,如此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峣关!” “遣使劝降?”项康惊讶问道:“有把握吗?这么做十次有九次半是白跑一趟啊?” “右将军放心,绝对有把握。”张良大力点头,说道:“外臣虽然不认识暴秦军队的峣关守将陈求,却也对他了解颇多,他是个屠夫之子,靠着积累军功才走到今天,为人十分贪财,是出了名的雁过拔毛,贪得无厌,象这样的市侩小人,只要诱之以厚利,他就一定会倒戈投降,把峣关拱手献给你右将军,让右将军你不费一兵一卒就直接拿下峣关天险。” 见大名鼎鼎的张良说得这么自信,项康难免有些心动,然而少帅军众将却不以为然,就连周叔都说道:“张司徒,你的建议虽然有理,可是如果不能成功的话,我们可能就要白白浪费时间了。” “右将军,我也觉得最好还是抓住机会赶紧攻城,别去做没把握的事。”钟离昧也说道:“如果招降不成,浪费了时间,暴秦朝廷乘机给峣关派来了援军,我们再想拿下峣关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钟离昧的话当然也有道理,项康难免有些动摇,张良却拱手说道:“右将军,外臣建议,最好还是试上一试,左右峣关就在面前,遣使入城不会浪费太多时间,而且右将军你的士卒疲惫,峣关重地又难以攻打,不如一边尝试招降,一边让你的将士多休息一段时间,待招降不成再出兵攻城,也不会耽搁太多功夫。” 看了看远处高耸的峣关城墙,心中盘算了片刻,发现自己就算立即发起攻城,也未必有把握能够一战拿下易守难攻的峣关坚城,再加上少帅军将士也的确颇为疲惫,项康咬了咬牙,还是点头说道:“好,先不急着攻城,先派人去劝说陈求那个市侩小人献城投降。” 也还好,昨夜虽然来得匆忙,不服老的著名说客郦食其依然还是坚持跟着项康来了前线,帮着项康处理军中事务,见项康决定遣使入城,郦食其自然马上就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要去替项康劝说陈求开城投降。项康点头同意后,张良又立即上前,附到了郦食其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也许项康应该别听张良的建议,应该抓住战机立即发起攻城,因为就在同一时间,一个喜讯突然送进了严阵以待的峣关城中——赵高借口预防万一派出的两万咸阳中尉军,已经在今天的上午时赶到了峣关后方四十里外的蓝田,随时可以赶来增援峣关。秦军峣关守将陈求闻讯大喜,除了立即派人向援军知会峣关情况,请求援军尽快赶来增援峣关外,也益发的坚定了守卫峣关的决心! 第二百二十章 见钱眼开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早在中国的春秋时代就已经出现,历经几千年的风风雨雨,也基本上都被古今中外的交战军队遵循,很少出现故意破坏这条规则的情况,不管战事如何残酷血腥,大部分的使者都能安全来往于交战双方的营地或阵地。 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曾经无数次化干戈为玉帛,挽救了无数士兵和平民生命,却也给一些卑鄙小人创造了坑蒙拐骗和偷鸡摸狗的机会,这次也一样,虽然城外的少帅军摩拳擦掌,随时都有可能向峣关发起进攻,峣关的秦军将士也严阵以待,做好用鲜血和生命保卫关城的一切准备,可是少帅军的使者郦食其打着白旗来到了峣关城下,大声表明态度要代表项康与秦军的峣关守将陈求见面后,峣关秦军还是打开了城门,态度和蔼的把郦食其请进了城内,还把郦食其直接请上了峣关南门城楼,让郦食其直接见到了陈求。 郦食其也很有礼貌,才刚确认了陈求的身份,马上就向陈求拱手说道:“楚国下大夫郦食其,见过秦国公乘陈求陈将军。” “大夫免礼,坐。”陈求随口客套,眼睛却盯住了郦食其随从手中捧着的包裹,佯做随意的说道:“大夫太客气了,贵我两军交战在即,怎么还带了礼物过来?” “和张子房说的一样,果然是个市侩小人,老夫还没开口说送礼,就已经自己注意到了老夫带来的东西。” 郦食其心中嘀咕的同时,也不由对这次出使再次充满了信心,微笑说道:“陈将军不必客气,我们楚国的右将军久闻将军大名,对将军仰慕之至,所以才让外臣带来一点微薄礼物,还请陈将军务必赏脸收下。” 说着,郦食其向自己的随从一努嘴,随从会意,立即把包裹打开,露出了满满一包金玉,陈求见了心中暗喜,嘴上却依然假惺惺的推托,说道:“郦大夫,用不着这么客气,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在下与右将军素无往来,如何能收他的厚礼?” “陈将军,以前没有往来,现在不是已经有了?”郦食其笑道:“自古主客往来,互赠礼物不过是人之常情,现在我们右将军远道而来,以客人身份送一点见面礼给陈将军你这位峣关地主,也不过是遵循主客之礼,还请将军千万不要客气,务必收下。” 陈求笑笑,说道:“既然大夫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那在下如果不收下右将军的礼物,那就是不近人情了,也罢,快把右将军的礼物替我收下。还有,郦大夫,快请坐,有什么事我们坐下说话。” 听了陈求的吩咐,他的亲兵立即上前,把郦食其带来的金玉收下,转放到了陈求的面前,郦食其也这才坐到了客人的位置上,陈求则是迫不及待拿起一面玉壁把玩,随口问道:“郦大夫,大战在即,右将军派你来此,是为何事?” 见城楼里除了陈求的亲兵外再无旁人,郦食其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就说道:“陈将军,我们右将军派遣外臣来此,是来劝说将军弃暗投明,背弃已如风中残烛的暴秦朝廷,率领麾下军队加入反秦义师,与我军联手进兵咸阳,诛灭暴君胡亥,开创万世不易之基业。” “劝我投降?”万没想到郦食其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陈求不由楞了一楞,十分惊奇的说道:“右将军远道而来,一战未打,一箭未放,就想劝我直接投降于他?” “将军误会了,外臣不是来劝你投降,是来劝你弃暗投明。”郦食其笑笑,说道:“自暴秦二世元年开始,天下大乱,六国旧族与关外英豪争相起兵反秦,秦二世胡亥却益发的倒行逆施,昏庸残暴,致使关外土地纷纷沦陷,山东六国先后复国,现在暴秦朝廷不但政令不出函谷关,武关也已经被我们右将军率军攻破,暴秦覆灭不过只是朝夕之事。将军如果还不赶紧顺天应人,弃暗投明,不但峣关注定不保,将军的身家性命,也必然会受到威胁,所以外臣斗胆,还请将军多为自己想想,也多为你麾下的将领士卒想想,尽快做出正确决定。” 陈求哈哈大笑,说道:“大夫危言耸听了,我们大秦的上将军章邯还在河内力抗六国乱贼,如何算得上是政令不出函谷关?况且山东六国虽然纷纷自称复国,手下却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迟早都会被我们大秦的虎狼之师剿灭,又那有什么亡国之险?” “迟早会被暴秦军队剿灭?”郦食其哑然失笑,说道:“如果章邯真有本事剿灭六国军队,那他为什么会从巨鹿一败再败,一路逃窜到洪水龟缩不出?暴秦朝廷如果真对章邯有必胜信心,又为何会分走他的兵权,让他与王离各成一军?六国军队如果真的不堪一击,又怎么能横扫中原,打得章邯和王离抱头鼠窜,只敢借助山川之险苟延残喘,不敢与六国军队正面交锋?” 说到这,郦食其稍微顿了顿,又说道:“陈将军,你也是知兵之人,应该知道一军二主和令出多门有多么危险,胡亥昏聩,对军事一窍不通,竟然将关外军队一分为二,让章邯和王离各自统领一军,你觉得暴秦的关外军队还能撑得了多少时间?山川阻隔,道路遥远,恐怕此时此刻,暴秦的关外军队就已经兵败如山倒了。” 毕竟是靠军功走到今天的屠夫之子,陈求在军事方面还算有两把刷子,听了郦食其的话难免有些沉默,也颇为认同郦食其的判断。郦食其察言观色,乘机又说道:“陈将军,退一万步说,就算关外的暴秦军队暂时还没有覆灭的危险,眼下你的形势也是危如累卵,我们楚国大军攻破武关已经过去了十三天,暴秦朝廷却一兵一卒的援军都没有派给峣关,峣关城里不过只有数千守军,地势也不如武关那么险峻,如何可能抵挡得住我们楚国的百战之师?陈将军你如果不赶紧下定决心,待到我们右将军挥师攻城,杀入峣关,将军你那时候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你们能拿下武关,是你们的运气好,我们大秦军队中了你们的奸计出现了内乱,关城里又出现了叛徒,这才便宜了你们。”陈求很不服气的反驳,又说道:“还有,谁说朝廷没给我派来援军?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大秦朝廷已经给峣关派来了两万咸阳中尉军,还已经到了蓝田,随时都可以出兵增援峣关。” “暴秦军队的援军已经到了蓝田?真的假的?陈求小儿说这话时没有考虑,象是随口而出,难道是真的?” 郦食其心中一凛,脸上却哈哈大笑,笑道:“陈将军,恕外臣不客气的说一句,就算暴秦朝廷给你派来了两万咸阳中尉军,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还不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白白给我们楚国大军送来两万首级?” “大夫好大的口气。”陈求冷笑,说道:“大夫难道不知道,当年陈胜的二十多万贼军杀到戏水,就是被我们大秦的五万咸阳中尉军击败?” “张楚王麾下那群乌合之众,也能与我们右将军麾下的百战雄师相提并论?”郦食其马上反驳,说道:“当年张楚军队的兵力虽众,士卒却全部都是他们在沿途裹挟的黔首民众,军队未经训练,武器多是农具,士卒更是参差不齐,老弱充数,主将周文更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信陵君门客,既无战阵经验,也没有用兵之能。然而即便如此,暴秦的咸阳中尉军也仅仅只是凭借戏水地利,暂时挡住了这群乌合之众,最后仍然还是靠骊山刑徒才真正击败了张楚军队,咸阳中尉军的真正战斗力究竟如何,可想而知。” “我们右将军麾下的楚国军队却完全不同。”郦食其又振振有辞的说道:“我们右将军麾下的楚国将士,没有一个不是身历百战,久经战阵,也没有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历练出来的精锐材士,武器装备精良,战场经验丰富,无一不是以一当十,英勇过人。而我们楚军的右将军项康项将军呢,自从他在下相起兵以来,将军可曾听说过他吃过一个败仗?” “章邯统领二十八万军队出关,五万偏师被他杀得片甲不留,亲领主力复仇,也照样拿我们右将军的四万多疲惫之师毫无办法,最后还是在睢阳铩羽而归!暴秦的三川李由,以三万郡兵力抗吴广的二十多万军队长达三月之久,已经算是能征善战了吧?可是他带着那三万郡兵遇到了我们右将军后,还不是如同稚童与壮士相搏,被我们右将军轻易杀败,最后战死外黄?陈将军难道认为,仅在戏水勉强挡住张楚乌合之众的咸阳中尉军,能比李由李郡尊麾下的三万精兵更加骁勇善战?” 陈求彻底哑口无言,郦食其却继续咄咄逼人,又说道:“还有,陈将军,你应该也知道,昨天从山道逃回峣关的李采,他麾下也有暴秦朝廷分派给他的咸阳中尉军,可是他麾下的咸阳中尉军,又在我们楚国军队的面前起到了什么作用?即便是有地利可倚,面对的还只是我们右将军麾下的部分偏师,还不是照样节节败退,丢盔卸甲逃回峣关?既如此,暴秦朝廷派给你的两万咸阳中尉军,在我们右将军的主力面前,又能起得到什么样的作用?” 在这个时代,斗嘴能斗得过郦食其的人,天下还真没有几个,实在是辩不过郦食其,陈求也只能是闭上嘴巴,但是却并没有因此动摇。郦食其也不慌不忙,又说道:“陈将军,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因为我们右将军这次进兵匆忙,辎重粮车还在后面,所以只能是在前军之中匆忙收集了一些金玉,做为见面礼送给你。待我们的辎重粮车抵达了峣关城下后,我们右将军还有三份厚礼要送给将军,包管让将军满意。” 陈求的眼中有些光芒闪烁,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想要说话的冲动,郦食其则又微笑说道:“我们右将军还要送给将军你的三份厚礼,第一份是金两万,玉器百件,明珠五斗,不知道将军喜不喜欢?还想不想知道我们右将军准备送给你第二份厚礼是什么?” “金两万,玉器百件,还有明珠五斗?”陈求的喉咙突然有些变干,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什么?” “邓侯,还有食邑三千户。”郦食其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们右将军送给将军的邓侯可不是虚封,是要把南阳郡的邓县实封给将军你做为封地,邓县是南阳和南郡的水陆要冲,人口众多,商贾云集,又是主动投降的我们右将军,没有被战乱破坏,陈将军你不会嫌弃吧?还有,暴秦封侯极难,将军你这一战就算侥幸守住了峣关,暴秦朝廷也绝不可能把你封侯,赐予你封地吧?” 陈求又咽了一口唾沫,也再没办法按捺心中冲动,忙又问道:“那右将军准备送给在下的第三份礼物是什么?” “当然是咸阳宫城里的珍宝。”郦食其笑笑,说道:“秦灭六国时,将关外六国数百年的积累全部抢到咸阳吞没,加上秦国自身数百年的积累,咸阳宫城里的奇珍异宝,何止是堆积如山那么简单?将军倘若能够弃暗投明,帮助我们右将军直捣咸阳,灭秦后论功行赏,我们右将军那怕是把咸阳宫城里的珍宝拿出一分两分赏赐给将军,将军恐怕十辈子都享用不完吧?” 陈求再也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贪婪神情了,两眼放光,牙齿也不断矬动,郦食其察言观色,见他已经彻底动摇,也这才拿出了项康的书信,说道:“陈将军,口说无凭,这是我们右将军的书信,请你过目。看完之后,何去何从,是为暴秦朝廷殉葬,还是顺天应人,弃暗投明,易帜归降我军,将来封妻荫子,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亲自上前,从郦食其手里接过了项康的劝降书信,细看后见项康确实亲口承诺会给自己重加封赏,性格贪婪的陈求再不迟疑,马上就向郦食其伏地拜倒,恭敬说道:“烦请大夫回禀右将军,就说在下陈求情愿弃暗投明,易帜投降,永远为右将军效犬马之劳,请右将军务必接纳。” 郦食其大喜,赶紧起身搀起陈求,对陈求好言安抚,又要求陈求立即开关投降,与自己同到项康面前请赏。然而陈求却面露难色,说道:“郦大夫,不是在下想耍花样,是现在就开关投降,在下实在没有这个把握。” “为何?”郦食其赶紧问道。 “在下担心关中士卒不服。”陈求如实说道:“峣关守军,都是关中的本地士卒,家眷老小都在关中腹地,执迷不悟者大有人在,如果在下现在就命令开关投降,只怕会引起士卒哗变,甚至伤害大夫你的万金之躯。所以开城投降,在下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有了把握才能开关献城。” 考虑到赳赳老秦的顽固,还有如果峣关守军的士卒如果真的哗变,自己不但和陈求一样都有性命危险,还很可能会前功尽弃,郦食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陈将军,老夫可以给你时间准备,但你也必须得表示一下你的请降诚意,这样我才能够回去向右将军交差,我们右将军也才能相信你的承诺,给你准备易帜投降的时间。” “大夫,那在下应该如何表示请降诚意?”陈求赶紧问道。 “写一道书信,在书信上向我们右将军表明请降的诚意。”郦食其说道:“然后签名用印,让老夫带回去交给右将军,我们右将军就可以相信你了。” 财迷心窍的陈求赶紧点头,立即亲自提笔写了一道书信,在书信上除了表明自己愿意投降的态度外,还把大秦朝廷和胡亥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然后陈求不但在书信上签名用印,还干脆按上了自己的手印,让项康随时可以拿这道书信要自己全家的脑袋,然后才毕恭毕敬的亲手捧到了郦食其的面前。 见陈求竟然主动按上了手印,郦食其当然也明白这个财迷是真的想要投降发财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郦食其还是提醒道:“陈将军,尽快,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右将军不会等你太久。” “大夫放心,快的话明天,最迟后天的日落之前,在下一定开关投降。”陈求自信满满的回答,又安排了自己的心腹亲兵,客客气气的把郦食其送出了峣关南门。 事还没有完,笑容满面的回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郦食其还没来得及向项康禀报喜讯,就发现项康早就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郦食其大奇,忙问道:“右将军何事如此欢喜?” “我们去和赵高联系的使者从蒉山小路回来了。”项康开心笑道:“赵高那个狗贼让我们的使者带来口信,说我只要答应和他在关中裂土称王,他就担保我们进兵咸阳是一条坦途。” “裂土称王?赵高狗贼也想称王?”郦食其大奇,又笑道:“难怪右将军这么高兴,虽然赵高狗贼只是口头承诺,但是他只要动摇了,我们进兵咸阳就可以容易许多了。” 项康开心的笑笑,忙又向郦食其问道:“郦老先生,你的情况怎么样?笑得这么开心,难道得手了?” 郦食其大笑,先是把和陈求交涉的经过仔细对项康说了,也说了陈求主动泄露秦廷已经给峣关派来援军的事,然后才把陈求那道书信交给了项康,项康见了书信自然是大喜过望,拍腿说道:“好!有这道书信在手,再不怕陈求玩什么花样了!只要他突然打开关门,就算暴秦军队从蓝田赶到了峣关北门我们也不用怕!” “右将军,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以峣关为诱饵,把蓝田的暴秦军队骗来送死?”周叔提议道。 坑蒙拐骗的事项康当然最是喜欢,还马上就开动了满是坏水的脑袋盘算这个可能,不曾想旁边的张良却突然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右将军,万万不可玩火!还有,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等着峣关开城投降!必须抓住战机,突出奇兵,直接用武力拿下峣关才最为妥善安全!” “武力拿下峣关?”郦食其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忙说道:“子房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是你劝右将军力排众议,放弃强攻遣使招降,怎么现在峣关的暴秦守将已经答应投降了,你又要劝右将军用武力拿下峣关?” “这个原因,刚才陈求已经当面告诉郦先生你了。”张良说道:“郦先生你要陈求立即开城投降,陈求却害怕士卒不服,导致守军哗变把他杀害,不敢立即开城,事后陈求虽然也写下了这道足以让他抄家灭门的请降书信,还按了手印留下铁证,却也只是证明他一个人想要投降我们。” “既如此,我们就绝不能拿下峣关的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陈求一个人身上。”张良又接着说道:“因为他行事一旦不密,走漏了风声,不肯投降的暴秦将领和士卒就随时也可能发起兵变,将他斩杀,然后再死守关城,让我们前功尽弃,徒劳一场。所以外臣觉得,为了稳妥起见,我们不但不能冒险用峣关为饵,引诱暴秦援军落入圈套,还必须乘着陈求已经答应投降,疏虞防范的机会,突出奇兵拿下峣关,如此才能保证我们一定能打开进兵咸阳的道路。” 听张良说得有理,擅长辩术的郦食其难得闭上嘴巴,把目光转向了项康,项康则用手托住了下巴仔细盘算,张良明白项康的心思,便又说道:“右将军,这么做虽然有些背信弃义,但胜在稳妥把稳。毕竟,陈求如果真有把握带着峣关守军开城投降的话,刚才就已经直接打开关门了,他既然没有这个把握,那我们就不能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项康眨巴三角眼,突然说道:“我们那里背信弃义了?我们有答应过陈求匹夫,只要他投降我们就不攻城了吗?打!乘着他已经没有心思守城,把峣关给我直接拿下来,先保证打开了进兵道路,然后再商量其他的事。” 语气轻松的说完,项康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也顺便给老子省下一大笔钱,老子的钱都是辛辛苦苦抢来的,那能白白便宜了一个见钱眼开的二五仔?” 第二百二十一章 攻占峣关 来看看陈求这边的情况,安排人手送走了郦食其后,陈求本打算回到自己住宿的秦军指挥部,召集几个靠得住的心腹商量开城投降的事,不曾想才刚下得城墙,陈求就碰到了率军从武关撤回来的秦军大将李采,还当面撞了一个正着。 既然不巧迎面碰见,陈求当然只能询问李采的来意,李采也没客气,直接就说道:“陈将军,末将是听说项康逆贼派来了使者与你联系,所以过来看看情况,冒昧问一句,贼军遣使入城,是为何事?” “当然是白日做梦,想来劝我开城投降。”陈求也没隐晦,然后才厚颜无耻的说道:“被我骂走了,刚走。” “除了劝降以外,项康小儿的使者还有没有说其他的话?”李采很是担心的追问,又说道:“陈将军莫怪,末将是吃过大苦头的人,所以必须得提醒你一句,项康小儿实在是太奸诈了,之前在武关,他楞是用一道凭空捏造的伪造书信挑起了我们大秦军队的内讧,末将实在是怕他故技重施,又来耍什么卑鄙花招,这才不得不多问几句。” “没事,李将军你也是为了我考虑,我怎么能怪你?”陈求大大咧咧的挥手,又说道:“不过将军放心,除了劝降以外,贼军使者没说其他的话,也没耍什么其他的花样。” 目前还信得过陈求,听到了这话后,李采的心中稍安,可是看到陈求亲兵手里捧着的包裹后,李采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陈将军,如果末将没有猜错的话,包裹里应该是项康小儿送给你的礼物吧?不瞒将军说,此前在武关时,项康小儿派人劝降末将,也送给了末将一些金子玉器,末将虽然收了,却全部换成秦半两分给了士卒,末将斗胆,想劝将军也象末将一样做,以此鼓舞将士军心,也宣示将军与峣关共存亡的决心。” “多管闲事!你们李家世代为官,家里有的是钱,当然看不上右将军送给你的礼物了,可老子是黔首出身,能够和李家相比么?” 陈求的心里来了一些火气,语气又顿时有些生硬,说道:“多谢李将军指点,贼军用来贿赂我的礼物,我自然会上交给大秦朝廷,用不着将军替我操心。” 言罢,陈求领着自己的亲兵抬腿就走,再懒得理会多管闲事的李采,李采则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担忧,暗道:“多说陈求贪财,看来这事真的假不了了,如果贼军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诱之以厚利,搞不好他真的就会心动。不行,这事我必须得多上些心,想个办法暗中盯住他。” 不说李采对陈求的担忧,单说陈求有些窝火的回到了秦军指挥部后,先是把项康送给自己的金子玉器小心藏好,然后又难得铁公鸡拔毛,让家中下人准备了一些酒肉,然后又以商量守关战事为由,把自己在武关守军中培植的几个亲信请来,一边与他们饮酒,一边小心试探他们对于投降少帅军的态度。 陈求也颇有些拐弯抹角的办法,先是象征性的和几个亲信商量一通守城战术,然后又很快就把话题扯到了未来的前景上去,唉声叹气的说道:“这一战我们真的不知道有没有把握打赢啊,虽然朝廷给我们派来了两万援军,可援军的情况你们也清楚,都是些基本上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当初打张楚逆贼那帮乌合之众都无比吃力,更别说是和身经百战的楚贼精兵打了。我们峣关的守军情况还更糟糕,十几年了连一次真刀真枪的仗都没打过,关于这一点,你们有是什么看法?” 让陈求失望,他的几个亲信或许是都没有领会他的暗示,全都拱手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们的将士虽然没有经过实战锻炼,但是我们只要齐心协力,抱定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决心,凭借着峣关天险和坚固关城,就一定能杀败乱贼,保住关城。” “一帮蠢货。”陈求心中暗骂,又不肯死心的问道:“如果还是守不住呢?” “就算守不住,我们也要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一个亲信马上答道:“峣关是关中平原的最后一道屏障,我们的背后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乡亲桑梓,我们如果不能为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就算撤到了关中,也没脸去见我们的父母亲人,家乡同胞。” “没错!”其他几个亲信纷纷附和,都说道:“赳赳老秦,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为了我们的父母亲人,这场仗不管再怎么难打,我们也绝不退后一步!” 没想到自己的几个亲信都这么顽固,陈求在意外之下,当然不敢再把最后的窗户纸捅破,只能是强笑着称赞几个亲信对大秦朝廷的耿耿忠心,陈求的几个亲信则是越说越有劲,还纷纷主动请缨,要在少帅军发起攻城时,率军出城守卫城下的羊马墙阵地,以此迟滞少帅军的进攻,还有显示峣关守军不畏强敌的决心勇气。陈求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还的强做笑容,不断夸奖几个亲信的忠心勇气,口不对心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天色已然全黑,峣关的南北两门守军也先后派人来报,说是峣关北门已经关闭,还有南北两门的守军也已经轮换,几个亲信出于稳妥起见,全都建议陈求亲自上城巡视守军情况,还全都表示愿意和陈求一起去巡视军情,陈求却是随口说道:“一会我自己会去,我们先把饭吃完。” 几个亲信无奈,只能是按照陈求的吩咐,陪着陈求吃完了晚饭才起身告辞,陈求也没送他们,还在他们走后立即就吩咐道:“准备热汤,我要洗漱休息了。” “将军,不上城巡视军情了?”亲兵队长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巡视个屁,白天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陈求低声呵斥,除了催促亲兵队长赶紧去给自己准备热水外,又在心里犯愁道:“麻烦了,想不到老子亲手提拔的几个王八蛋也这么顽固,这下子我该怎么献城投降啊?” 也还好,陈求毕竟是峣关守将,即便没有办法说服手下将领与自己联手率军投降,可是悄悄打开城门却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躺在床上琢磨了许久后,陈求就逐渐拿定了主意,暗道:“只能是这样了,明天派人出城后右将军联系,请他提前做好准备,然后明天晚上三更的时候,老子就带着亲兵悄悄打开城门,迎接右将军的兵马入城。这么做虽然功劳小点,但起码兑现了老子答应右将军的事,右将军答应我的赏赐也应该少不掉。” 悄悄拿定了这个主意后,彻底放下心来的陈求便很快昏昏睡去,而与此同时,因为没有将领上城巡视监督的缘故,秦军将士不但夜间防备极为懈怠,还纷纷倚在了箭垛上呵欠连天的睡去,而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困倦和睡意的加重,干脆连来往巡哨的几支秦军巡逻队都偷起了懒,找到避风的地方坐下来打盹,对城下的监视完全形同虚设。 铁了心要出其不意的少帅军将士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三更才刚到,一群黑影就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峣关南门的护城壕边上,借着夜色的掩护,抬着十余架飞梯轻手轻脚的越过护城壕上的桥梁,直接摸到了峣关的南门城下,然后迅速把飞梯搭到了城头,十几名先登勇士攀梯而上,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峣关城头。 至到此刻,这个墙段上的秦军士卒依然还在呼呼大睡,还很快就在睡梦中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被利刃捅入心脏,到死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墙下的黑影则口中含枚,不断攀梯而上,在同伴的接应下接连爬上城头,迅速控制住了大片的城头阵地。而与此同时,更多的黑影也抬着更多的飞梯越过护城壕,将更多的飞梯搭上了峣关城头…… 还是在两百多个黑影摸上了峣关城头后,一个被尿憋醒的秦军士卒才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敲响报警铜锣,可是这个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听到铜锣声音,已经登城的少帅军将士立即发起强攻,把周围的秦军士卒尽可能砍倒,同时峣关城下也是人声鼎沸,更多的少帅军将士抬着飞梯和撞木直接冲过护城壕,一边以飞梯登城,一边直接撞击峣关城门。 更多的铜锣声音很快就响彻了峣关南门城头,喊杀声也随之传入关中,然而很可惜,因为陈求根本就没布置夜间机动军队的缘故,关城里的秦军将士虽然也被迅速惊醒,却没有一支军队能够迅速完成集结,立即赶来南门战场增援,将领士卒全都是手忙脚乱的穿衣披甲,寻找武器,乱成一团。少帅军将士则抓住机会迅速上城,砍杀同样措手不及的城上守军,还用守军的火把点燃了峣关的南门城楼,烧得住在城楼里的秦军将士一片大乱。 这个时候,陈求也已经被他的亲兵队长摇醒,迷糊中听到南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陈求还难以置信的大喊,“怎么可能?我已经答应向右将军投降了,他怎么还来偷袭峣关?” 没有人能够回答陈求的问题,相反的,倒是出于多年征战的习惯反应,陈求下意识就大吼道:“快!快!吹号,集结军队!给严岢去令,叫他立即率军上城增援!” 亲兵答应,立即就要飞奔出去传令,可是陈求又马上吼道:“慢着,等等!” 准备去传令亲兵疑惑回头,亲兵队长也赶紧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怎么又不吹号和派援军了?” “你忘了我今天写给右将军的亲笔书信了?”陈求哭丧着脸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如果守住了关城,坏了右将军的好事,右将军一怒之下把我的书信交给朝廷,我全家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亲兵队长醒悟,忙问道:“将军,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陈求犹豫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说道:“我得藏起来,谁也不见,如果有人来问,你们就说我上城巡视夜间防务去了。” 就这样,在峣关南门已经十万火急的情况下,秦军的峣关守将陈求为了自己的脑袋和项康许诺的赏赐,楞是带着几个心腹亲兵藏到了自己的钱库里,还打发剩下的亲兵守住秦军指挥部的大门,让几个靠得住的亲兵负责出面,对纷纷赶来侯命的秦军众将声称说自己已经去了城上巡视军情,让秦军众将到城墙上去寻找自己。 如此一来,自然就苦了可怜的峣关守军将士,明明好几支军队都已经匆忙完成了集结,可是没有陈求的命令,却那一支军队都不敢擅自冲上峣关南门增援,秦军众将派了无数人手上城寻找陈求,也始终不见陈求的踪影,无不急得满头大汗,可是谁也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实在是没了办法,距离峣关南门最近的秦军严岢所部只能是擅做主张,没经陈求同意就带着军队冲上峣关南门增援。可这个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这时不但已经有超过千人的少帅军将士冲上城墙,基本控制了峣关南门的城头阵地,还把城门撞得摇摇欲坠,出现了好几条裂缝,秦军将士不管如何舍命冲击,都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夺回城头阵地,只能是死命顶住城门,垂死挣扎给后军争取增援时间。 秦军或许还有希望,因为实在找不到陈求,峣关的北门守军也擅做主张,在深夜中打开峣关北门,让紧急出动的秦军李采所部进城增援,结果看到秦军将士虽然已经打着火把集结成军,却没有太多的军队在南门那边作战,李采当然是肚子差点气爆,才刚冲到秦军的指挥部门前,马上就冲着门前等候的秦军众将疯狂吼叫,“你们疯了?贼军都已经冲上峣关南门城头了,你们还不带着军队去增援南门战场,还在这里等着吃闲饭?!” “李将军,这不能怪我们啊。”秦军众将纷纷喊冤,哭丧着脸说道:“是陈将军他不见了,没有人发号司令,我们谁也不敢擅自带军上城啊。” “陈将军不见了,怎么不见的?”李采大吃一惊,而当问明陈求是上城巡视后失踪的,李采还心中担忧,暗道:“难道陈求的运气不好,巡城的时候正好被偷袭的贼军撞见,还被贼军给杀害了?” 担忧也没有什么办法,稍一盘算后,李采赶紧冲秦军众将大吼道:“军中不能无主!现在陈将军不知下落,由我来对你们发号司令,你们可愿听令?” “愿听将军号令!” 秦军众将一起抱拳,大声回答,李采点头,然后立即命令秦军直接增援峣关南门,又派遣两支军队从峣关的东西两地上城,左右夹击登城少帅军的两翼,自领本部人马做为总预备队。 李采的当机立断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靠着援军的帮忙,秦军将士还是死死守住了峣关的南城门,没让少帅军将士撞倒城门直接杀入城内,可是秦军之前的欠债实在太多,南门城头已经彻底失守,少帅军将士还是靠着飞梯源源不竭的冲到南门城上,不但牢牢守住了城头阵地,还开始向峣关的东西两地城头发起进攻,把匆忙上城增援的秦军将士杀得难以招架。同时见撞不开城门,少帅军将士也立即改变策略,开始在城门下堆积柴草,纵火直接焚烧城门,而秦军无法从城上直接泼水灭火,也只能是不断往城门上泼水,延缓城门被烧毁的时间。 混乱之中,秦军将士当然很难保证城门内部的水源供应,再加上少帅军将士还十分聪明的利用秦军留下的守城武器,从城墙上不断落石下木,阻拦秦军运水灭火,到了四更的时候,峣关南门的坚固城门终于还是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露出了直通城内的城门甬道。 也必须得称赞一下秦军将士的勇气,见城门被火烧毁,守无可守的秦军将士干脆鼓起勇气发起了反冲锋,妄图直接杀退城外的少帅军将士,捣毁少帅军的登城云梯,掩护友军夺回城头阵地。可是这样勇敢的秦军将士却很快发现,他们想得实在是太天真了,在身经百战的少帅军将士面前,他们的反冲锋纯粹就是飞蛾扑火,不管如何挣扎都毫无作用,不仅动摇不了少帅军将士的阵脚,还很快就被少帅军杀得节节败退,被迫又退回了城门甬道,少帅军将士尾随杀入甬道,与秦军将士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南门战况被报告到了李采的面前时,将门之后的李采也马上明白峣关已经很难再保得住了,可是出于职责,李采还是派人传令秦军各部,要求秦军众将率领秦军将士继续死战,同时再度派人联络已经抵达蓝田的咸阳中尉军,妄图靠着巷战坚持到援军抵达,重新夺回峣关这道关中平原的最后屏障。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怎么垂死挣扎都毫无作用,四更过半的时候,先是峣关的东面城头阵地失守,接着西面的城头阵地也宣告沦陷,同时不断上城的少帅军将士还从上城台阶处发起冲锋,接应友军从城门处杀入城内,并成功掩护友军突破了秦军在城门内侧的防线,少帅军大队蜂拥入城,秦军则兵败如山倒,无数士卒大呼小叫着逃入关城内部。 这还没完,成功夺取了峣关的东西两处城头阵地后,少帅军将士竟然还不肯罢休,又沿着城墙向峣关南门城头发起了进攻,发现这一情况,陈求在大惊下不敢迟疑,赶紧派军增援峣关的南门城上阵地,以免南门失守,秦军被少帅军瓮中捉鳖。 五更到来时,秦军败象尽露,各支军队不是直接被少帅军杀溃,就是自行逃往峣关南门方向,李采的部将也慌忙劝说李采赶紧撤退,免得被少帅军瓮中捉鳖。李采心如刀绞,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点了点头,不过在准备撤退的时候,李采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一指旁边的秦军指挥部,喝道:“点火,把这里烧了,里面藏着我们大秦军队的无数重要文书,不能留给贼军!” 李采的亲兵答应,立即拿着火把就要冲进去纵火,结果守在门前的陈求亲兵慌了,赶紧喊道:“不能烧,不能烧!” 慌乱中,一个陈求的亲兵还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不能烧啊!我们陈将军还在里面!” “什么?!”李采这一惊非同小可,忙上前一把揪住那个陈求的亲兵,喝道:“你们陈将军就在里面?你们陈将军不是上城巡视后失踪了么,怎么现在就在这个里面?快说,不然我要你的命!” 招架不住李采的淫威,那陈求的亲兵只能是哭丧着脸说道:“将军,不关我事啊!是我们陈将军要我们这么做的,他自己躲在里面不想出来,就叫我们在这里骗你们。” “匹夫!”李采气得几乎吐血,吼道:“他藏在那里?马上带我去见他!” 被李采逼迫,陈求的亲兵只能是乖乖带路,领着李采来到了陈求藏身的钱库门前,李采的亲兵三下五除二,迅速将钱库房门撞开,冲进房内搜查,然后借着火把的光芒,手提宝剑的李采也很快看到,之前失踪的陈求,果然带着他的几个心腹亲兵,藏身在一大堆的钱箱后面! 这一刻,李采不由笑出了声音,无比悲愤的大声笑道:“匹夫!你干的好事!” 陈求也是嫌自己死得将不够惨,极度的恐惧中,陈求还道李采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绝望的喊叫道:“李将军,你别乱来!只要你放我一马,我保管带着你去见楚国的右将军,求他饶你不死!还给你和我一样的赏赐!” “什么?!”李采又是一惊,然后也恍然大悟,狂笑道:“好啊!原来你这个匹夫故意躲着不管军队,是因为你暗中投降了贼军啊!我就说嘛,象你这种贪财好利的无耻小人,怎么可能会那么痛快回绝贼军的招降?” 狂笑着,李采把剑一挥,吼道:“把他们拿下!” 李采的亲兵立即冲上,迅速砍死了试图反抗的陈求亲兵,将陈求拿下,陈求挣扎着哭喊,“李将军,饶命!饶命啊!只要你饶了我,这里的钱都是你的,都是你的!还有右将军给我的赏赐,也全都给你!全都给你!” 李采不吭声,只是随手打开了一口钱箱,露出满满大箱的秦半两,李采顺手抓起了一把秦半两,上前捏住陈求的嘴巴,然后就把秦半两往陈求嘴里硬塞,红着眼睛狂吼道:“你不是贪钱吗?你不是贪钱吗?我让你贪,贪一个够!贪一个够!” 陈求口中呜呜,鼻涕眼泪一起喷涌,摇着头只是拼命哀求挣扎,可是一把接着一把的铜钱,还是接连不断的塞进了他的嘴里,又被李采和他的亲兵用剑柄硬捅进他的肚子里,直到他的四肢逐渐停止抽搐,肚子高高涨起。 是日,贪财贪到连太史公都忍不住记载一笔的秦军峣关守将陈求,活生生被自己聚敛的钱财撑死,而他所镇守的峣关关城,也被狠如豺狼猛如虎的少帅军攻占,关中秦军从此再也没有天险可守,少帅军进兵咸阳的道路一马平川,富庶繁华的关中平原也象一只肥美的羔羊一样,彻底暴露在了少帅军这群豺狼饿虎的屠刀之下。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起豪赌 距离已然不远,少帅军靠着偷袭拿下峣关的消息,当天下午日落时就被送到了秦都咸阳。 也是好老师赵高的运气,恰好就在这一天的早上,秦二世胡亥听信了他的忽悠,到咸阳北面的泾水去祭祀泾水之神,也顺便暂时移居到了泾水河畔的望夷宫,咸阳最后屏障峣关失守的消息,才没在第一时间被报告到胡亥的面前,连武关沦陷都没敢向胡亥奏报的赵高这才躲过一次大劫,没有被肯定要暴跳如雷的胡亥抽筋剥皮,车裂处死。 然而即便如此,峣关失守的噩耗,还是马上在秦廷百官和咸阳军民之中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与恐慌,无数军民百姓和文武官员心惊胆裂,纷纷互相打听,“关外贼军是长翅膀飞来的?怎么此前没有半点征兆,就突然打下了峣关?武关呢?我们守武关的大秦军队到那里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许多秦廷官员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赵高的丞相府,向赵高打听事情的原委,峣关失守消息的真假,然而赵高却谁都不见,仅仅只是命令统领咸阳中尉军的秦廷中尉奚腾连夜做好率军出征的准备,同时派人晓谕秦廷百官,说是峣关失守的消息还真假不知,让秦廷百官继续各司其职,不得随意散播谣言,耐心等候自己派人查证峣关情况。 只有赵高的女婿咸阳县令阎乐从后门进到丞相府内院,获得了赵高见面的机会,结果让阎乐大吃一惊时,见面时,赵高的书房里不但洒满了一地的竹简和笔墨砚台,他的太监岳父赵高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表情更是阴沉青黑得可怕。阎乐心中惴惴,忙一边行礼,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外舅(岳父),难道峣关真的已经被贼军攻破了?” “还能有假?”赵高声音沙哑的反问。 虽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终于确认了这个噩耗后,阎乐还是有一种如同晴天霹雳的感觉,吃惊问道:“这么快?项康贼军十几天前才拿下武关,怎么这么快就又拿下了峣关?” “守峣关的陈求匹夫贪财,收受了项康小儿的贿赂,叛变投敌,里应外合帮着贼军拿下了峣关,所以峣关才丢得这么快。”赵高语气冰冷的回答道。 “那咸阳岂不是危险了?”阎乐的声音开始颤抖了,说道:“峣关丢了,咸阳再没有天险关隘可守,如果咸阳中尉军再挡不住项康贼军,咸阳可就肯定完了啊。” “现在我们最需要担心的,已经不是咸阳能不能保得住了,而是我们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赵高缓缓说道:“皇帝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就算咸阳中尉军还能象上次在戏水一样,暂时挡住项康贼军,就凭我们故意封锁了武关失守的消息这一点,皇帝也一定会杀了我们,不会有半点的手软。” 和赵高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听到这话,阎乐难免颤抖得更是厉害,忙问道:“外舅,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贤婿,你想死还是想活?”赵高不答反问。 “小婿当然想活,世人谁不想活?”阎乐赶紧答道。 “只要你想活就行,只要你想活,我们就还有活命的希望。”赵高的声音开始阴冷,说道:“现在我们如果想活,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一边派咸阳中尉军增援蓝田,暂时挡住项康贼军,给我们争取时间,一边派人和项康贼军谈判,以命令咸阳中尉军放下武器投降为交换条件,让项康小儿答应和我们在关中裂土称王。” “这个时候,项康小儿或许很难再答应和我们裂土称王。”赵高又接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尽量争取,实在争取不到,只要项康小儿答应给你和我,还有你的叔父赵成封侯,让我们可以保住性命财产,我们也可以考虑接受。” “那皇帝怎么办?”阎乐忙问道:“我们投降,皇帝绝不可能答应啊?” “事情到了这步,皇帝绝对不能留了,只能是赶紧动手,把他杀掉,然后我才可以放心的以丞相身份,统领朝廷百官和咸阳军队向项康小儿投降。” 赵高轻描淡写的回答差点没把阎乐吓得当场瘫倒,吃惊问道:“外舅,你要弑君?” “不是我要弑君,是你要去弑君。”赵高冷冷说道:“办法我已经想到了,你是咸阳县令,有权调遣指挥咸阳县兵,明天你就捏造消息,说是咸阳境内发现盗贼,然后以抓捕盗贼为名,带着咸阳县兵去望夷宫,到时候赵成会在里面接应你,你们联手把望夷宫拿下,杀了皇帝永除后患。” 赵高还没有把话说完,阎乐就已经面白如纸,全身汗出如浆,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赵高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怕了?如果你没有这个胆量也行,明天我带着你去望夷宫见皇帝,把事情向他和盘托出,然后由他发落,你可愿意?” 阎乐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说道:“外舅,这么做,还不是死路一条么?” “既然你知道是死路一条,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赵高厉声说道:“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你为什么就不敢去拼上一把?!只要事情成功,我们不但可以活命,还可以保住我们的财产土地,满门老小,荣华富贵!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懂?!” 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和赵高确实已经无路可走,为了争取最后的活命希望,阎乐一咬牙一横心,还是大力点了点头,说道:“外舅所言极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是只能赌一把了,小婿愿听外舅安排。” “这就对了。”赵高终于露出一点笑容,说道:“来,我们仔细商量一下具体如何行事,尽量争取一举成功。” 都是窝里斗打横拳的专家,赵高和阎乐当然很快就商量出了政变弑君的具体计划,又决定派遣赵高的侄子赵卷为使,连夜赶赴峣关与项康谈判有条件投降,然后在阎乐告辞回去准备的时候,赵高又突然说道:“贤婿,你的母亲年纪大了,怕是经不住惊吓,谨慎起见,你明天就早上就派人把她送来我这里暂时住几天,我会安排人好生照顾她的。” “外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怀疑小婿……。”阎乐本想直接指出赵高这是在扣押人质,可是话说了半截,阎乐还是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很是无奈的改口说道:“多谢外舅,明天一早,小婿就把母亲送来请外舅照顾。” 第二天一早,阎乐在已经彻底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果然派人把自己的母亲送来交给赵高当人质软禁,同时公布消息,说是咸阳境内发现了盗贼,紧急集结咸阳县兵侯命,同时下令戒严。而与此同时,听从赵高的调遣,秦廷中尉奚腾也匆匆率领剩下的两万多咸阳中尉南下蓝田,与之前开赴蓝田的咸阳中尉军会合,联手抵御少帅军的进攻。 咸阳中尉军走后,咸阳境内也就只剩下郎中令军、卫尉军和咸阳县兵三支军队,其中郎中令军和咸阳县兵分别由赵高的弟弟赵成和女婿阎乐掌握,只有数量在万人左右的卫尉军没有被赵高直接控制,还只是负责宫城的防卫,没有权利擅自进宫,极大的方便了赵高发起政变。 这个时候,匆匆打扫了峣关战场后,项康也带着少帅军主力越过了峣关,开始向关中平原进发,并顺利在当天下午就走出了秦岭山区,正式踏足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之前赶来蓝田的两万咸阳中尉军则因为峣关有多条道路可以通往蓝田,无法将少帅军堵在山区,只能是继续守卫建立在蓝田城外的营垒,没敢冒险出战,任由少帅军在霸水河畔建立营地,小心翼翼的等待后军赶来增援。 少帅军将士立营的同时,项康也按照习惯,亲自带着一队骑兵到蓝田城下勘探敌情,然后项康也很快发现,咸阳中尉军果然是名不虚传,士卒的装备之精良,远非寻常的秦军县兵和郡兵可比,甚至还在少帅军的精锐部队之上,营垒的布置也有章有度,错落有序,一看就明白营中驻军是经过十分严格的训练,正面敲打的话,肯定还是难以直接攻破。 不过也没有多少关系,咸阳中尉军的具体情况,项康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这支军队虽然装备精良,训练严格,比较擅长阵战,弱点却是实战经验严重不足,戏水之战即便面对二秆子司令周文麾下的乌合之众,也只是采取守势,暂时挡住周文给章邯争取到了组建刑徒军的时间,最后还是靠章邯才打跑了周文,是很典型的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话虽如此,性格谨慎的项康还是没有轻敌大意,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秦军营地布置后,项康很快就向同来的周叔说道:“虽然正面强攻,我们也有希望拿下暴秦军队的营地,但是为了减少我们士卒的伤亡,我们还是得想办法把暴秦军队诱出营垒决战,创造野战的机会,这样我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干掉这支暴秦军队。” “这点容易。”周叔颇是自信的回答道:“暴秦朝廷朝中无人,调兵遣将一步棋比一步棋走得更臭,竟然把他们最后的关中主力咸阳中尉军一分为二,分兵投入蓝田战场,我们只要迅速摸清楚敌情,或是围点打援,或是各个击破,创造野战的机会肯定不难。” 项康点头,正打算回营休息的时候,不料营地那边却抢先派来了一匹快马,说是秦相赵高派遣侄子赵卷为使,前来与项康谈判投降条件,项康听了大喜,忙拍马赶回营地,立即召见赵高昨天晚上连夜派出的谈判使者。同时多派斥候细作,探察秦军的调动情况。 被带到了项康的面前后,赵高的侄子赵卷先是恭维了项康一番,然后马上就拿出了赵高亲笔写给项康的书信,证明自己是代表赵高前来谈判投降条件,项康见了赵高的亲笔书信却是一楞,仔细一看发现赵高竟然还在书信上盖上了他的丞相印章,项康更是吃惊说道:“赵相这次可真是诚意十足啊,竟然还在信上盖了他的丞相大印,就这么庄重?” “在下的伯父他是诚意请降,对右将军当然要尽量庄重。”赵卷满脸谄媚的回答道。 项康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问道:“赵公子,既然你的伯父是诚意请降,那他为什么还要派咸阳中尉军屯兵蓝田,阻拦我军进兵咸阳?为什么不等我们兵临咸阳,再谈判签订城下之盟?” “右将军莫怪,我伯父他也是没办法,必须得给朝廷一个交代,所以才把派了一支军队来蓝田驻扎。”赵卷忙替赵高解释,又说道:“不过右将军放心,只要你能答应我伯父提出的小小条件,我伯父担保可以让所有的关中军队全部放下武器投降。” “赵相有这个把握?”项康好奇问道:“赵相就不怕暴秦的二世皇帝胡亥不肯答应,不许暴秦军队放下武器投降?” “这个……。”不知道内情的赵卷无法回答,只能是这么说道:“请右将军放心,在下的伯父既然许下了这个承诺,自然就有把握做到,如果我伯父言而无信,当然可以听凭右将军发落。” 项康又眨巴眨巴了三角眼,然后才微笑说道:“好吧,那我们开始吧,赵相他希望如何有条件投降?” 赵卷松了一口气,忙将赵高想和项康在关中裂土称王的无耻条件说出,然后小心观察项康的反应,结果让赵卷喜出望外的是,项康稍一盘算后,竟然这么说道:“赵相提出的条件,我可以考虑,不过这事太大,我还得和众人商量一下,请赵公子先下去休息,等我们商量出了结果,再给公子你答复。” 还道项康真的可以答应和赵高在关中裂土称王,赵卷慌忙向项康行礼道谢,欢天喜地的随着少帅军士卒去客帐休息。结果赵卷刚走,在一旁陪同谈判的周曾和陈平等人马上就无比奇怪的向项康问道:“右将军,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赵高老贼提出要和你在关中裂土称王,摆明了是在漫天要价,你怎么马上就答应可以考虑?” “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项康摇头,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咸阳城里马上就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动,我们必须得乘着现在还有时间,提前做好应变准备,然后才能借着这个机会捞到最多的利益。” “咸阳就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动?什么变动?”周曾忙追问道。 “赵高老贼要发起政变,直接干掉暴秦的皇帝胡亥。”项康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毕竟不是穿越者,听到项康这话,少帅军帐中当然马上就是一片大哗,足智多谋如陈平都忍不住惊讶问道:“右将军,你怎么知道赵高老贼要这么做?” “两点可以证明赵高要这么做。”项康竖起两个指头,说道:“第一,赵高老贼写给我的书信,不但是他的亲笔,还盖上了他的丞相印章,这点清楚说明他已经不在乎后路,不担心我们会把他的书信捅给胡亥,借胡亥的手要了他的脑袋。” “第二,赵高保证他能让关中军队放下武器,向我们投降。”项康又说道:“假如没有下定决心干掉胡亥,他肯定不敢许下这个承诺,既然他敢夸这个海口,那就说明他准备干掉胡亥,所以才不用担心胡亥会反对。” 毕竟是聪明人,听项康指出了两点重要关节后,陈平马上就醒悟过来,拍案说道:“右将军英明!没错,赵高既然敢一点后路都不给他自己留,又明确答应会让暴秦军队放下武器投降,就足以说明他准备发起政变,把胡亥直接干掉,或者是囚禁起来,然后以暴秦丞相的身份率领暴秦朝廷向我们投降。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解释!” 周曾、郦食其和周叔等人也先后醒悟,全都认同项康的判断,然后郦食其还无比激动的说道:“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形势就对我们太有利了,我们只要耐心等上几天,等赵高老贼杀了暴君胡亥,暴秦朝廷大乱,即便暴秦的关中军队不肯听从他的命令向我们放下武器投降,也一定会军心大乱,我们再想破敌更是易如反掌。” 周曾比较冷静,稍微盘算后就说道:“右将军,我们是否有些一厢情愿?毕竟胡亥是君,赵高是臣,以臣弑君大逆不道,未必就有成功的把握,如果赵高失手了怎么办?” 考虑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造成的蝴蝶反应,项康也不敢排除这个可能,点头说道:“亚叔的话也有道理,我们也必须得防着赵高政变失败,得提前做好一定准备。” “右将军,要不这样。”陈平提议道:“我们暂时不给赵高任何答复,耐心等待咸阳的局势发展,倘若赵高政变得手,我们就乘着暴秦军队军心大乱的机会,先把蓝田的咸阳中尉军击败,让赵高再没有本钱和我们讨价还价,逼着他接受我们开出的条件向我们投降。如果赵高政变失手,我们就一边按照原订的计划灭秦,一边联络赵高的朝中党羽,劝说他们给我们充当内应,他们害怕被赵高牵连,肯定不会拒绝,如此我们同样可以抓住机会乘乱灭秦。” 项康一听正中下怀,当即点头同意采纳,然后又在心里说道:“赵高,千万别让我失望,你最好还是象历史上一样,直接一刀干掉胡亥,这样才对我最有利。” 嘀咕间,项康还突然想起了反杀赵高的最后一位秦王子婴,也突然发现,倘若是子婴以秦王身份率领秦廷百官向自己投降,肯定可以名正言顺许多,传檄而定关中平原都大有可能,然而考虑到时间仓促,变数太大,项康也只能是把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没有去过于贪图这样的好事。 真正考虑项康决策能力的还在后面,虽说采纳了陈平提出的静观其变建议,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少帅军斥候突然飞马回营向项康报告,说是秦廷中尉奚腾率领两万多中尉军正在向蓝田赶来,准备与之前来到蓝田的秦军会师一处。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包括周叔都力劝项康立即出兵,乘着秦军还没来得及会师的机会发起决战,以免秦军成功会师,号令统一,增加少帅军决战获胜的难度。 艰难的选择放到了项康的面前,一边是乘机决战的诱惑,一边是赵高政变得手秦军即将大乱的可能,即便是杀伐果断的项康也难免瞻前顾后,犹豫难决。最后,项康在迟疑不定之下,还拿出了一枚秦半两,准备对天买卦,请鬼神决定自己的战术,可是秦半两抛到了天空后,项康却又一把打飞了铜钱,吼道:“去他娘的对天买卦!反正是赌,我自己决定怎么赌!不出兵!让暴秦军队会师!等赵高那边的消息!” “右将军,你考虑清楚了?”周叔提醒道:“如果这一把赌输了,我们再想打败暴秦的中尉军难度就要变大了。” “但我们如果赌赢了,暴秦的中尉军就和土鸡瓦犬没有任何区别了。”项康恶狠狠的回答道:“赌输了也没多大关系,反正都是要打仗,只是容易点和难点的区别而已!” 第二百二十三章 秦宫政变 赵高一党的动手也很快,就在项康下定决心豪赌一把,故意坐视咸阳中尉军会师一处的时候,赵高的女婿咸阳县令阎乐,也打着追捕盗贼的旗号,带着一千余名咸阳县兵,直接开拔到了秦二世胡亥目前居住的望夷宫附近。 依照秦律,皇帝不管住在那一座行宫,行宫外都得有卫尉军驻扎保护,望夷宫也不例外,宫门外同样驻扎了六千卫尉军,见阎乐带兵而来,训练严格的卫尉军将士除了立即出营列队,当道拦住咸阳县兵外,又立即派出使者,赶来与阎乐交涉联络,质问阎乐的来意。阎乐则早有准备,马上拿出了赵高的亲笔手令,大声说道:“奉丞相钧令,前来追捕从咸阳逃来的盗贼,尔等快快退开!” “捕拿从咸阳逃来的盗贼?” 卫尉军使者将信将疑,出于谨慎起见,还凑了上来细看阎乐手中的赵高手令,阎乐则随他怎么看,还不耐烦的催促道:“看清楚了没有?是不是丞相手令?看清楚了就赶快把你们的人撤走,不然让盗贼跑了,丞相怪罪下来,你们郑卫尉也吃罪不起。” 仔细看清阎乐手中的赵高手令上确实盖着丞相大印,又知道赵高在朝廷里一手遮天,即便统领卫尉军的卫尉身为朝廷九卿,也不敢在赵高面前大声说话,卫尉军的使者不敢怠慢,忙向阎乐道了一个罪,飞奔回去禀报情况。统兵拦道的卫尉丞更加不敢得罪赵高,才刚问明白了情况,马上就命令卫尉军让开道路,不敢再继续阻拦咸阳县兵前进。 还是在看到卫尉军乖乖让道,其实心里一直捏着一把汗的阎乐才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带着咸阳县兵上前,直接越过卫尉军的拦截阵地,还向站在路旁的卫尉丞吩咐道:“把你的军队带回营地里去,如果有需要,再请你出兵帮忙。” 早就看清楚带队的就是大秦权相赵高的女婿阎乐,又见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阎乐竟然破天荒的对自己说了一个请字,卫尉丞竟然还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慌忙点头哈腰的答应,赶紧到着卫尉军撤回营内侯命,还随时准备着给阎乐帮忙,间接拍自己上司的上司赵高一个马屁。 卫尉军的畏缩给了阎乐带兵直接冲到望夷宫门前的机会,不过对秦二世胡亥来说还好,值守望夷宫宫门的郎中(侍卫)虽然都是赵高亲弟弟赵成的部下,带队的卫令仆射却偏巧不是赵成的心腹死党,见阎乐军直接冲来,这卫令仆射不仅立即命令手下郎中守住宫门,还亲自出面与阎乐交涉,大喝说道:“站住!尔等好大的胆子,宫门重地,也敢擅闯?” 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那卫令仆射,阎乐突然向自己的亲兵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毕竟是阎乐的亲兵,不但早就被阎乐用钱喂饱,也早就习惯了无条件服从阎乐的命令,所以阎乐的话才刚出口,他的亲兵就马上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把那卫令仆射按住,那卫令仆射的手下郎中大惊,赶紧上来阻拦时,阎乐早就已经催军上前,把他们拦住。然后阎乐又拔剑一指那卫令仆射,大声喝道:“匹夫,你身为卫令仆射,奉命职守宫门,有盗贼进了望夷宫,你为什么不阻拦?难道你是盗贼的同伙?” “有盗贼进了望夷宫?”那倒霉的卫令仆射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说道:“那有盗贼进了望夷宫?宫外有卫尉军,宫门有郎中,全都守卫森严,盗贼怎么可能进得了望夷宫?” “还敢狡辩?本官分明清楚看到,刚才有盗贼冲进了望夷宫,你竟然还说没有?看来你果然是盗贼的同伙!”阎乐大声颠倒黑白,又喝道:“来人,把这个盗贼同伙当场斩了!快!” 倒霉的卫令仆射大声喊冤,阎乐的亲兵也有些迟疑,可是阎乐再次厉声催促后,一个拿着斧头的阎乐亲兵还是手起斧落,一斧头砍掉了那倒霉卫令仆射的脑袋,阎乐乘机又大声喝道:“冲进去抓贼,有敢阻拦者,杀无赦!快!冲进去!杀啊!” 出于服从命令的本能,咸阳县兵立即呐喊着冲进了望夷宫大门,守门的郎中不过区区数十人,根本无法阻拦,很快就被冲散,阎乐军直冲入宫,结果因为事发突然的缘故,宫城里的郎中宦官手足无措,只能是四散奔逃,只有少数几个人上来阻拦,阎乐则连声下令,逼着咸阳县兵迅速把敢于反抗的郎中宦官全部杀害。 这个时候,赵高的弟弟赵成也带着一帮他的心腹赶来与阎乐会合,给阎乐带路去找胡亥,阎乐乘机大声宣称说已经找到了盗贼,在赵成等人的引领下直冲胡亥目前所在的寝宫,还命令士卒一路见人就杀,望夷宫内也因此一片大乱,郎中、宦官和宫女惊叫着争相奔逃,许多躲闪不及的还直接葬身在了阎乐军的刀下,富丽堂皇的望夷宫内也因此充满了腥风血雨。 直接冲到胡亥的寝宫门外时,因为害怕露馅,阎乐和赵成都不敢直接冲进去和胡亥见面,很是狡猾的大声宣称说盗贼就在寝宫中,命令咸阳县兵对着殿内放箭,结果这一招也果然收到了效果,原本还想出来质问原因的胡亥左右见飞矢如雨,没有一个不是赶紧撒腿往后殿逃命,还不管胡亥如何呼喝催促都不敢出殿阻拦,然后一支羽箭射中了胡亥的龙袍后,胡亥也只能是赶紧在一个宦官的搀扶下逃往后殿,阎乐和赵成在殿外看到情况,也马上带着军队直接冲了进去。 从小娇生惯养,此刻又被吓得手抖脚软,连路都几乎走不了,胡亥当然很快就被阎乐和赵成率军追上并团团包围,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阎乐才终于图穷匕见,向胡亥亮出了赵高的手令,大声说道:“奉大秦丞相钧令,诛杀暴君胡亥,有敢违令者,立斩!” “朕有什么过错?丞相为什么要杀我?”胡亥带着哭腔问道,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朕怎么就这么命苦,第一次上场,第一次说台词,怎么马上就要领盒饭了?” “为什么要杀你?”阎乐大声冷哼,说道:“足下骄奢淫逸,狼戾不仁,滥杀无辜,天下人无不恨你入骨,人人得而诛之,亏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要杀你?聪明的话,自己了断,别等我们动手!” “我要见丞相!”胡亥颤抖着大声喊道:“只要他饶我一命,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他!” “丞相不想见你!”阎乐断然拒绝,又喝道:“还不动手自裁?!” 胡亥放声大哭,挣扎着趴在阎乐的面前拼命大声哀求,阎乐却害怕夜长梦多,根本不给胡亥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手起剑落,一剑捅进了胡亥的后背,胡亥大声惨叫,之前惟一搀扶胡亥逃命的宦官也大哭着扑到了胡亥的身上,还指着阎乐骂道:“你这逆贼,竟然敢弑君,你罪该万死!” 直接一剑捅进了那忠心宦官的胸膛,阎乐拔出宝剑,扯下胡亥随身携带的印绶拿在手中,又擦了一把脸上溅到的鲜血,大喝道:“收兵,带上胡亥的尸体回咸阳!” 咸阳县兵匆匆撤出已经彻底一片大乱的望夷宫时,守卫在宫外的卫尉军也急匆匆的再次集结,赶来望夷宫门前了解情况,阎乐和赵成不敢和卫尉军硬拼,选择了派遣一个赵成手下的郎中上前,向拦路的卫尉军大声说道:“奉大秦丞相令,诛杀暴君胡亥,现在胡亥已死,尔等立即返回各自营地,等待新君继位,如有违抗,以谋反罪论处!” 言罢,那郎中还马上一指阎乐亲兵抬着的胡亥尸体,结果看到仍然穿着龙袍的胡亥尸体后,卫尉军将士当然马上就是一片大哗,之前那个卫尉丞更是张口结舌,怀疑自己是身处梦中。阎乐乘机催动军队上前,大声呼喊,逼迫宫门的卫尉军让路回营。 也是阎乐和赵成的运气,统领卫尉军的卫尉丞是个没担待的人,看到胡亥的尸体后直接就吓得魂不附体,手足无措,丝毫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更别说是什么乘着现在自己兵多,带着军队冲上去把阎乐和赵成等人乱刀分尸,为胡亥报仇雪恨,左右催问他如何决断时,他还满头大汗的来了这么一句,“先回营,看以后怎么办。” 撤退命令一下,军心早已大乱的卫尉军士卒立即一哄而散,连滚带爬的逃回自军营地,阎乐和赵成见了大喜,慌忙用马车装了胡亥的尸体,带着县兵匆匆返回咸阳,然后按照原订计划,赵成立即带着他的心腹部下赶往咸阳宫,接掌咸阳宫的郎中卫队,同时敲钟召集百官上朝,阎乐则带着胡亥的尸体返回赵高府交令。 事发太过突然,咸阳又已经宣布戒严,消息传递困难,还没来得及知道望夷宫发生的事,所以听到了咸阳宫里的上朝钟声后,秦廷百官出于职责,全都赶紧穿上官服赶来咸阳宫上朝,可是他们才刚进咸阳宫就马上发现情况不对了,宫城里的郎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赵成的心腹还守住了宫门,任何官员只要进了咸阳宫,就不许再出去半步。 即便发现情况不对也没办法,畏惧被赵高修改得面目全非的苛刻秦法,秦廷百官还是硬着头皮上殿列队,等候召开朝会,然后很快的,除了赵高一个人以外,有资格参加朝会的秦廷官员便全部到齐,而再接着,让秦廷百官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他们的丞相赵高竟然从后殿走进了前殿,还直接走到了胡亥的皇位前站定,腰间更是直接佩带着胡亥的印绶,手里也直接捧着秦国的传国玉玺。 更加让秦廷百官惊骇的事还在后面,赵高站在胡亥的皇位前只是拍了拍手,后殿马上又有郎中抬出了胡亥的尸体,直接放到秦廷百官的面前,秦廷百官也纷纷惊叫出声,“皇帝!皇帝的尸体!” “静一静,静一静。”赵高终于开口,神情轻松的说道:“各位同僚,想必你们也看清楚了,这就是暴君胡亥的尸体,他是本相派人杀的,至于原因嘛,各位也肯定更清楚,这个昏君自登基以来,倒行逆施,残暴不仁,荼毒万生,将华夏九州陷入滔天苦海,致使天下大乱,关外六国纷纷起兵复国,实在是罪不容诛,死有余辜,本相为了救天下于水深火热,这才顺天应人,把这个暴君诛杀,各位同僚也一定赞同本相这么做吧?” 早就被胡亥和赵高杀得不敢说半句真话,秦廷百官全都是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答腔,赵高则就坡下驴,又说道:“既然各位同僚都没有任何话说,那就证明你们都是赞同本相这么做的了。另外还有一件事,秦国本是一个王国,因先帝统一六国才改称皇帝,现在关外六国已经先后复国,秦国的疆域又越来越小,仍用帝号太不合适,本相的意思是,为了方便与关外六国和谈,结束战乱,我们秦国应该恢复旧制,皇帝改称秦王,你们以为如何?” 秦廷百官还是不敢吭声,赵高也有些来气,喝道:“为什么都不说话?你们以为如何?” 招架不住赵高的淫威,几个秦廷官员只能是点头哈腰的说道:“全凭丞相处置。” “这就对了。”赵高笑笑,又说道:“那就这么定了,秦国恢复旧制,正式承认关外六国复国。不过有一件事很重要,国不可无主,各位同僚以为,我们应该拥立谁为秦王?” 问完了这句话,赵高又故意一亮自己腰间的胡亥印绶,还有手中的传国玉玺,暗示百官拥立自己为王,可惜赵高这一次却彻底失算了,包括之前被迫应和他的几个秦廷官员,在场所有的秦廷官员都是默不作声,垂下头以眼观鼻,以鼻观心,大殿上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赵高大怒,又喝道:“怎么都不说话,汝等以为,应该拥立谁为秦王?” 大殿上依然还是安静无比,只有赵高的亲弟弟赵成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丞相有大功于国,应该称王。” 赵高没搭理弟弟的话,只是紧张观察着百官反应,结果让赵高大失所望的是,秦廷百官个个都是垂头不语,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赵高的心里也顿时明白,秦廷百官谁都不愿支持自己称王。 按理来说,有玉玺印绶在手,宫城卫士又全都被赵成掌握,赵高大可以强行称王,逼着百官承认自己为王,但赵高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如果这么做了,只怕到了今天晚上,秦廷百官就能逃走一大半,关中军队和各地的地方官员也极有可能拒绝承认自己为王,各行其事乃至直接叛变,自己也将彻底失去与项康谈判投降的资格——大秦朝廷彻底土崩瓦解,人心离散,项康除非傻了才会继续和赵高谈判如何有条件投降。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暂时凝聚住人心,留下自己与项康讨价还价的筹码,赵高只能是咬了咬牙,被迫启动备用计划,大声说道:“本相对大秦忠心耿耿,岂敢窥视王位?皇子子婴,乃先皇之侄,与先皇血脉最近,仁爱俭朴,理当继位为王,本相决定立子婴为王,诸位以为如何?” 秦廷百官还是不敢吭声,不过有好些人都悄悄抬头,偷看赵高的神情反应,赵高见了心中暗怒,知道这些人还是更愿意让子婴继位为王,可是事情到了这步,在必须要有一个傀儡才能暂时稳定人心的情况下,赵高还是扯下了腰间的胡亥印绶,连同传国玉玺一起捧了,大步走到就在殿上的子婴面前,恳求子婴继位称王。 知道就算当上秦王也不过是赵高手里的傀儡,子婴当然是百般推托,可是赵高却坚决不许,还和赵成一起强行把子婴拽到了王位上坐下,率领秦廷百官向子婴行臣下之礼。子婴无奈,只能是这么说道:“既然丞相与百官一起要我继位,那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我也不敢推托,但是继位大事不能儿戏,我必须依照礼仪,先在我的家中斋戒五日,然后再到宗庙告祖祭祀,然后才能接受玺印,正式称王。在此期间,一应的朝廷大事,全都由丞相裁决,百官以为如何?” “大王英明,臣下等谨慎大王令旨。”秦廷百官这次倒是答应得无比整齐,赵高见子婴主动交权,心里也颇为高兴,一口就答应了让子婴在斋戒五日后再正式称王。 是夜,在始终没有等到项康答复的情况下,赵高当然少不得又派使者赶赴蓝田,要求自己的全权谈判代表赵卷尽快达成与项康的谈判,同时去令统领咸阳中尉军的奚腾,要求奚腾无论如何把少帅军挡在蓝田,给自己留下谈判投降条件的最后筹码。 赵高的白日梦当然做得太美了一些,他后续派出的使者才刚赶到蓝田,马上就被穿越者项康百般盘问,也很快就从他的使者口中掏出了秦宫政变的重要消息,而项康在大喜之余仍然沉住了气,并没有立即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而是耐心等到了少帅军派往咸阳的细作带来准确消息,证实胡亥已经被赵高所杀,同时还报告了赵高拥立子婴为王的情况,项康这才兴高采烈的召集少帅军文武,把咸阳发生的事正式公布。 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前咬牙错过了决战机会的少帅军文武当然是欢声雷动,无一不是喜形于色,项康则又派人传来了赵高的侄子赵卷,断然拒绝了赵高提出的一切投降条件,要求赵卷回去告诉赵高,让赵高劝说子婴率领秦廷百官和关中军队无条件投降,以此换取赵高一家能在投降后活命。赵卷听了魂飞魄散,忙问道:“右将军,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我伯父能率众投降,就可以考虑和我伯父在关中裂土称王么?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以前可以考虑,但现在不行了。”上屋抽梯的项康理直气壮,振振有辞的说道:“你的伯父赵高以臣弑君,大逆不道,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我如果与这样的逆臣在关中裂土称王,岂不是要让全天下的人耻笑?投降活命,这已经是我对你伯父格外开恩了!” “那君侯,君侯也行。”赵卷赶紧改口说道:“右将军,我伯父在临行时对小人有过交代,只要右将军你能答应把他封为君侯,赏赐数县封地,他也可以率众投降。” 项康懒得理会,只是挥了挥手,帐中卫士会意,立即上前把赵卷强行架出中军大帐,赶出少帅军的营地。项康则向少帅军众将吩咐道:“把暴秦朝廷内乱的消息向我们的全军将士公布,鼓舞士气军心,顺便叫我们的将士赶造火把干粮,准备夜战。” “还有。”项康又补充道:“遣使联络暴秦中尉军的统帅奚腾,许诺给他高官厚禄,劝他易帜投降。” 项康决定遣使招降咸阳中尉军,目的当然是为了暂时麻痹咸阳中尉军的统帅奚腾,方便少帅军在晚上施展拿手的偷袭劫营战术,可项康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个举动,却引发出了让项康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后果……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秦还有救 与咸阳有着畅通的联络渠道,又可以通过驿站快马光明正大的直接传递消息,统领咸阳中尉军的秦廷中尉奚腾,当然比项康更早一步确认咸阳发生政变的消息。 得知胡亥被杀,对秦廷还算忠心的奚腾当然是天旋地转,一度还想立即带着中尉军回师咸阳,干掉一直让自己被迫忍气吞声的赵高给胡亥报仇,可是冷静下来后,奚腾却果断打消了回师念头,下令严密封锁消息,以免动摇军心,影响士气,葬送了中尉军这支惟一还能保卫咸阳的秦军主力。 暗恨赵高入骨的同时,奚腾也颇为庆幸秦始皇的侄子子婴能够继承王位,因为此前在胡亥和赵高诛杀蒙括兄弟的时候,满朝文武都不敢给蒙家兄弟说一句公道话,惟有子婴挺身而出,极力劝阻和反对胡亥、赵高杀害劳苦功高的蒙家兄弟,最后子婴的劝说虽然没能成功,却还是给奚腾和许多秦廷文武留下了深刻印象。 后来胡亥杀李斯时也一样,畏惧赵高的淫威,秦廷之中依然只有子婴站出来反对,让奚腾等秦廷忠臣对他印象更好,所以这会奚腾也真心希望子婴能够顺利继位掌权,挽救大秦朝廷于大厦将倾。 也正因为如此,严密封锁消息的同时,颇有政治头脑的奚腾又派遣可靠心腹秘密赶回咸阳,设法与即将继承王位的子婴联络,暗中向子婴表明忠心,请求接受子婴的号令调遣。 奚腾的决定虽然果断,无奈纸里包不住火,因为距离咸阳过近和一些特殊的原因,胡亥被杀的消息还是迅速在咸阳中尉军之中传开,很快就影响到了秦军将士的军心士气,秦军诸将和从武关一路败逃到了蓝田的秦军大将李采也大为恐慌,还一起来到了奚腾的面前探听消息的真假。 风声已经走漏,奚腾也毫无办法,只能是对秦军众将和李采等人说了实情,秦军众将闻听大惊,纷纷说道:“赵高老贼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皇帝?朝廷里那些大官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赵高干出这种事?” “赵高老贼疯了?贼军都已经打到蓝田了,他居然还敢在咸阳弑君,就不怕我们中尉军大乱,贼军乘机发起进攻?” “完了,大秦完了!大秦都已经乱到这个地步了,赵高老贼竟然还杀皇帝,大秦这次就是想不完都不行了。” “都给我住口!”奚腾厉声喝住秦军众将的七嘴八舌,神情严厉的说道:“咸阳的事,自然有朝廷百官和皇亲国戚处理,我们这些当武将的不用去操心,也没资格去操心!对我们武将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统领好军队,杀退项康逆贼保住咸阳,其他的事只能是等以后再说!” 喝住了众将,奚腾又说道:“我把咸阳的事告诉你们,是让你们心里有一个底,但是你们到了下面,务必要告诉我们中尉军的每一名士卒,说咸阳没有出事,那些关于朝廷的传言都是子虚乌有,一定要给我把军心给稳定住,听明白没有?” “诺。”秦军众将无奈抱拳答应,然后又有一名秦军将领怯生生的说道:“可是中尉,我们这么做肯定管不了多少作用啊,咸阳距离蓝田这么近,朝廷里出现的事,肯定还是会很快被我们的士卒知道啊?”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奚腾的语气更加无奈,说道:“总之我们中尉军绝对不能乱,如果我们中尉军也乱了,大秦江山就真的彻底完了。” 秦军众将再次无奈答应的时候,帐外忽然有士卒入报,说是项康派遣秦廷叛徒叔孙通为使,携带项康的书信前来与奚腾联系,请求奚腾亲自接见。认识叔孙通的奚腾一听大怒,愤怒说道:“这个逆贼,当年帮赵高老贼蒙蔽皇帝,致使关外群贼坐大,今天竟然还敢来和老夫见面?不见!叫他滚回去告诉项康逆贼,有什么事想和老夫联系,另外派其他使者来,但老夫不想见叔孙通这个无耻鼠辈!” 传令兵答应,正要转身回去传令时,奚腾却心中一动,忙喝道:“站住,不要传令了,老夫要亲自去迎接叔孙通!” 传令兵愕然,秦军众将也是个个莫名其妙,都说道:“中尉,叔孙通这个叛贼蒙蔽皇帝,又卖国求荣给贼军助纣为虐,你怎么还要亲自去迎接他?” “不要多问,你们先下去稳定军心。”奚腾不动声色的吩咐道:“等老夫把叔孙通匹夫给打发走了,再找你们来商议军情。” 长年统领中尉军的奚腾在军中颇有威望,秦军众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乖乖下去暂时稳定军心,奚腾则迅速整理衣冠,真的领着亲兵亲自到大营门前迎接叔孙先生,结果看到秦廷重臣奚腾竟然亲自过来迎接自己,被项康逼着来劝降的叔孙先生当然是受宠若惊,慌忙向奚腾行礼道谢,奚腾则是神情失落,亲手搀起叔孙先生,语气沉重的说道:“叔孙先生不必多礼,老夫知道你的来意,有什么事进去再说吧。” 见奚腾神情愁闷,叔孙先生心中更喜,暗道:“好,看模样这个老匹夫肯定知道咸阳的事了,还肯定在为咸阳的事犯愁,劝降的事搞不好有门。” 叔孙先生这次或许真有希望立下大功,被奚腾请进了中军大帐落座后,叔孙先生很快就对奚腾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呈上了项康的亲笔书信,又鼓动如簧之舌,劝说已经失去了效忠对象的奚腾易帜投降,带着中尉军和少帅军一起杀进咸阳,干掉逆臣赵高为胡亥报仇。奚腾则明显的态度动摇,盘算了许久后才说道:“右将军好意,老夫感激不尽,但老夫身为秦臣,世受国恩,不能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做那背主忘恩之事,所以右将军的好意,老夫只能是心领了。” “老将军,自古良禽择木栖,贤臣择主而侍。”叔孙先生赶紧又劝道:“况且二世皇帝已经被赵高逆贼杀害,老将军你就算想为大秦朝廷效忠,现在也已经是无主可忠,反倒是易帜投降我军,老将军你才可以有机会手刃赵高逆贼,为二世皇帝报仇尽忠,而且还可以保住老将军你的麾下士卒,还有关中的父老桑梓,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奚腾明显被叔孙先生的话打动,又沉吟了一段时间,奚腾答道:“叔孙先生,给老夫一些时间考虑,这样吧,你先回去告诉右将军,请他给几天时间考虑,老夫会尽快给他满意答复。” 叔孙先生不肯死心,又极力劝说奚腾立即就下定决心,可惜奚腾的态度虽然明显动摇,却始终没能当场决定投降,一再表示需要时间考虑,叔孙先生无奈,也只好是留下了项康送给奚腾的礼物,告辞回营去向项康禀报出使情况。 亲自把叔孙先生送出大营后,奚腾本想立即下令召集秦军众将到中军大帐议事,不料亲兵抢先报告,说是奚腾此前派回咸阳与子婴联络的密使已经回营,奚腾闻报大喜,赶紧快步冲回大帐,首先召见自己派回咸阳的心腹家人,还一见面就向心腹家人问道:“怎么样?见到了子婴公子没有?” “回禀老将军,赵高派人守住了子婴公子的府邸,小人没能与他见面。”心腹家人答道:“不过小人买通了子婴公子府里一个出门办差的下人,让他把老将军你的口信带进了子婴公子府,后来子婴公子又派那个下人出门,给小人带来了一个口信。” “说什么?”奚腾赶紧问道。 “子婴公子说,咸阳之事,老将军你可以不必担心,只请老将军你务必挡住贼军,给大秦朝廷东山再起留下希望。”心腹家人如实答道。 “咸阳的事,老夫可以不必担心,要老夫务必挡住贼军,给大秦朝廷留下东山再起的希望?”奚腾复述子婴的口信,心里也很快就有了底,猜到子婴肯定有办法对付赵高,不用自己帮忙就可以摆平咸阳的事,而自己只要在蓝田挡住了项康,大秦朝廷就一定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明白了子婴的态度,奚腾当然更不迟疑,马上就让家人下去休息,又立即召集秦军众将,把项康派遣叔孙通劝说自己投降的事告诉给了众人,秦军众将闻言当然无不大骂,已经吃够了苦头的李采更是怒不可遏,愤怒说道:“无耻狗贼,每到一地仗还没打,都先是派人收买劝降,这次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奚老将军你的头上,简直就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谁说项康逆贼是在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奚腾语出惊人,微笑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因为咸阳大乱,皇帝被杀,老夫已经答应了叔孙通那个匹夫,说我准备考虑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投降项康逆贼!” “什么?”秦军众将无不大惊,李采更是惊叫出声,说道:“老将军,你答应考虑?!” 奚腾笑笑,然后忽然收起笑容,大声说道:“众将听令!” 被奚腾呼喝弄了一个措手不及,秦军众将立即下意识的站直身体,奚腾却是神情郑重,飞快说道:“即刻传令全军,立即赶造火把干粮等夜战之物,今夜二更出兵,三更动手,偷袭贼军营地!此战干系重大,关系到我们大秦朝廷的生死存亡,望各位将军务必奋勇当先,舍命作战,一战破敌,保住我大秦国都,也保住我大秦朝廷的江山社稷!” “诺!”秦军众将一起抱拳,大声唱诺,李采也慌忙抱拳答应,又无比欢喜的说道:“老将军,原来你故意装做动摇,是想麻痹项康小儿,让他疏虞防备,然后乘机偷袭破敌啊。” 奚腾又笑了笑,说道:“这是我们的惟一机会,我们咸阳中尉军虽然装备精良,士卒训练严格,但是太过缺少实战经验,与身经百战的项康贼军正面而战,取胜把握非常之小,惟有突出奇兵,杀贼军一个措手不及,我们才有希望以弱胜强,一举扭转战局,保住我大秦的关中之地,明白了没有?” “末将明白!”李采慌忙抱拳,又无比激动的说道:“请老将军放心,末将今夜定当率军死战,不惜一切代价杀入敌营,绝不让老将军在贼军使者面前白白的忍辱负重!” ………… 同一时间的咸阳,被五百秦宫郎中保卫的子婴府中,突然跑出来了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的向率领郎中守卫子婴府的赵成亲信中郎说道:“将军,不好了,我们公子他突然得了急病,疼得满榻打滚,请你快进去看一看。” “公子得了急病?” 带队的中郎一听大惊,忙随着小宦官匆匆进门,直接赶来子婴的卧室查看情况,到得现场后,那中郎也马上看到,子婴果然正躺在榻上翻滚惨叫,还不管子婴的家人如何安慰都毫无作用,模样甚是凄惨。赵成派来的中郎见了大急,忙向在一旁和医工说话的子婴亲信太监韩谈问道:“黄门,查出是什么病没有?” “中郎,还没查出来。”韩谈慌慌张张的答道:“不过医工怀疑,公子他可能是中了毒?” “公子中了毒?”中郎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向那医工问道:“确认了没有?公子中了什么毒?” “回禀将军,还不确认。”医工答道:“不过从症状来看,很象是中了鹤顶红(砒霜)的毒。” “鹤顶红?”那中郎又被吓了一跳,忙向韩谈问道:“黄门,公子他今天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那些东西都是从那里来的?” 还没等韩谈回答,子婴就已经滚动着声嘶力竭的大喊了起来,“快!快去请丞相!我要马上见丞相!我要马上见丞相!哎哟,痛死我了,快去请丞相,我有话要对他说,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韩谈慌忙安慰子婴,可是子婴却根本不听,惨叫着只是要马上见赵高,韩谈无奈,只能是向那中郎说道:“将军,公子一定要马上见丞相,只能是辛苦你亲自跑一趟,替我们公子去请丞相过来见面,公子饮食的事,小人自会安排人手去查,很快就会有结果。” 见子婴的情况危急,那中郎也不敢怠慢,只能是赶紧出门替子婴来请赵高,好在子婴府距离赵高的府邸不是很远,那中郎很快就来到赵高府邸的门前说明了情况,也很快就被引领到了赵高的面前,结果听说子婴中了剧毒,赵高也是大吃一惊,失声说道:“谁干的?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未来的大王下毒?” “禀丞相,下毒的事还在查,但子婴公子请你一定要马上过去见他,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当面对你说。”中郎如实答道。 赵高转了转眼睛,发现自己如果不赶紧应邀过去,子婴又毒发身亡,别人肯定会怀疑自己就是给子婴下毒的人,惟有自己赶紧到现场去查明真相,组织人手揪出幕后元凶,自己才可以洗清嫌疑,还可以凭借这点收买人心。所以赵高也不迟疑,马上就命令下人给自己准备车马,更衣后立即乘车赶来子婴府查看情况。 事情太急,赵高也来不及派人去叫自己的弟弟或者女婿带人赶来,到了子婴府后立即下车,仅带了那中郎一人就直接进了子婴府,大步赶到了子婴卧室门外,守在门前的子婴府下人慌忙让路开门,赵高也直接奔到了子婴的榻前,向已经奄奄一息的子婴问道:“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受些?” “丞相……。” 子婴呻吟着伸出双手,握住了赵高的手,然后突然发力,紧紧握住了赵高的双手手腕,赵高一惊,下意识问道:“公子,你要干什么?” 这也是赵高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侍侯在榻旁的子婴心腹韩谈突然从床榻的席下抽出一把利刃,乘着赵高双手被子婴抓住的机会,直接一刀捅进了赵高的心窝,赵高口中荷荷,难以置信的去看韩谈,韩谈面无表情,回手抽出利刃,赵高的鲜血也顿时泼洒在了子婴的脸上和被子上。 事发突然,赵高惟一带来的中郎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子婴两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就一起拔出了剑,用剑指住了他咽喉,同时还抢走了他的腰间武器,韩谈则一把推倒还在摇晃的赵高尸体,提刀走到那中郎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想死?还是想活?” “小人想活。”那中郎满头大汗的回答道。 “想活容易。”韩谈吩咐道:“到大门前去传令,叫你的人,去把赵成和阎乐马上请来,就说这是赵高的意思。” 那中郎将慌忙点头,然后在子婴的心腹下人监视下,走到了子婴府的门前,大声命令自己的手下去请赵成和阎乐,还说这是赵高的命令,那中郎的手下郎中不敢怠慢,赶紧依令而行,然后很快的,赵成和阎乐二人就先后被骗进了子婴府,也立即就被韩谈率领的子婴府下人分别干掉,到死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再接着,子婴又马上命令韩谈代理郎中令,拿着赵成的印绶接管自家门外的郎中卫队指挥权,带着这支郎中卫队入宫接管宫城卫队,同时派人带着赵高的首级联系卫尉军,命令秦廷卫尉出兵保护自己入宫,结果在看到了赵高的脑袋后,卫尉也没敢迟疑,赶紧亲自带着三千卫尉军过来保护子婴入宫掌权,并且敲钟召集百官上朝。 秦廷百官进到咸阳宫城时,天色已然全黑,宫城里的赵成亲信也已经全部束手就擒,结果也是得道多助,看到作恶多端的赵高、赵成和阎乐三人授首,秦廷百官不但欢声如雷,还有许多人直接痛哭出声,匍匐在了子婴的面前连连顿首,放声大哭,“大王英明!大王英明!大王在弹指之间铲除赵高国贼!大秦有救!大秦有救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子婴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点微笑,喃喃自语道:“大秦确实还有救,只要奚腾能够挡住贼军,保住关中,大秦就一定还有救!” 第二百二十五章 灭秦之战 回过头来看一看叔孙先生这边的情况,虽说没能成功说服昔日同僚奚腾立即率领咸阳中尉军易帜投降,可是看到奚腾明显动摇的态度,叔孙先生回到了项康的面前后,才刚报告了出使敌营的具体经过,马上又破天荒的主动拍着胸口说道:“右将军请放心,到了明天,下官愿意再去一趟暴秦军队的营地,争取替你说服奚腾主动来降。” 也还别说,问明白了叔孙先生与奚腾交涉的细节,又见素来贪生怕死又滑头过人的叔孙先生竟然有勇气冒险再去敌人营地劝降,再加上咸阳大乱,肯定已经影响到了奚腾和咸阳中尉军的抵抗决心,项康竟然也有些觉得招降有望,还忍不住说道:“如果真能劝说奚腾带着咸阳中尉军放下武器投降,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右将军,要不调整一下我们的计划,全力争取试一试?”周曾也十分动心,说道:“如果真能劝说咸阳中尉军投降,那我们不但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除掉暴秦朝廷在关中的最后主力,还可以利用投降的咸阳中尉军笼络人心,方便我们在关中站稳脚跟,也方便我们接下来直接劝说暴秦朝廷投降,一举多得,怎么都比直接用武力消灭咸阳中尉军有利得多啊?” “右将军,老夫也觉得可以一试。”郦食其更是迫不及待,说道:“倘若右将军准允,老夫明天可以去暴秦军队的营地跑一趟,替你劝说奚腾率军投降。” “郦老先生,这次不用你老出马了。”不愿再被郦食其白捡便宜,叔孙先生慌忙说道:“奚腾是下官的旧交,说话方便,明天还是继续让下官去替你劝说奚腾投降。” “叔孙先生,老夫不是故意占你便宜。”郦食其明白叔孙先生的意思,说道:“你虽然与奚腾是故交,但你毕竟是暴秦的叛臣,暴秦军队里的很多顽固不化者都恨你入骨,不会轻易听从你的劝说,所以还是让老夫去比较有把握。” 已经在宛城吃过一次亏,叔孙先生当然不愿第二次上当,马上就出言反驳,和郦食其当场争了起来,项康则是心中更加动摇,几乎就想放弃已经布置好了的夜袭劫营计划,全力争取招降咸阳中尉军这支秦军在关中的最后主力。 还好,项康帐下还有一个坏人叫陈平,见项康神情动摇,猜出了项康的心思,忙开口说道:“右将军,先不要忙着做决定,请听下官先说几句,下官认为,我们万万不可把破敌希望全部寄托在招降这一个办法上,最好还是以武力为先,抓住现在暴秦军队已经军心大乱的机会,尽快击破咸阳中尉军,扫除我们进兵咸阳的最后障碍。” 项康立即抬眼去看陈平,周曾、郦食其和叔孙通也各自吃惊,纷纷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奚腾已经明显动摇,他的军队又因为咸阳的事军心大乱,我们招降得手的可能非常大,怎么还要动手强攻?” “三位,难道你们忘了峣关的事了?”陈平提醒道:“打峣关的时候,我们也成功说服了峣关守将陈求投降,可是因为他的麾下士卒不肯依从,我们最后还是被迫动用了武力才拿下峣关。咸阳中尉军的士卒都是关中秦人,父母妻儿都在关中,肯定比峣关的暴秦士卒更加顽固,我们就算成功说服了奚腾投降,恐怕也只会重蹈覆辙,最终还是得和咸阳中尉军刀兵相见。” “但我们如果能说服奚腾投降,就算最后还是得打,也一定比直接打要容易得多。”郦食其不服气的说道:“就象在峣关一样,陈求为了帮着我们拿下峣关,故意躲起来让暴秦军队群龙无首,奚腾只要向陈求效仿,或者故意实施错误战术,把咸阳中尉军送进我们的陷阱,我们马上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拿下最大的胜利。” “但我们如果不能说服奚腾投降呢?”陈平反问,说道:“奚腾今天仅仅只是答应考虑,但他如果下不定投降决心怎么办?郦老先生你难道忘了奚腾的身份?他可是暴秦军队当年攻灭韩国的主帅,还曾经担任过暴秦内史,极得暴秦皇帝赢政的信任,想要说服这样的人下定决心投降我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现在咸阳已经大乱,奚腾所效忠的暴秦皇帝又已经被赵高老贼杀害。”郦食其辩驳道:“没有了效忠对象,又肯定想给暴秦皇帝报仇,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希望劝说奚腾投降得手?” “当然有这个希望,但谁也不敢担保我们要多少时间才能说服奚腾投降。”陈平回答,又直接转向了项康,拱手说道:“右将军,下官也知道我们是有希望劝降奚腾得手,但眼下暴秦朝廷已经日薄西山,只剩下咸阳中尉军这最后一支军队还可以勉强一战,我们如果继续贪图不费一兵一卒就收编咸阳中尉军,过多的耽搁了时间,难免有可能会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所以下官认为,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贪心太过,应该抓住战机,果断出击,一举击破咸阳中尉军,彻底扫除我们进兵咸阳的最后障碍,如此方可彻底掌握关中战场的主动权,确保我们能够诛灭暴秦,再不用担心有任何意外。” 项康是个明白人,听陈平说得有理,又考虑到章邯和王离率领的秦军关外主力情况不明,随时都有可能回援关中,破坏自己的灭秦大计,为了稳妥起见,项康咬了咬牙,说道:“陈平先生言之有理,眼下我们灭秦已经只差最后一步,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还是按照原订计划行事,今夜出兵劫营,拿下暴秦军队的营地。” “右将军,要不再等一天吧。”叔孙先生不肯死心,说道:“明天下官再去一趟暴秦营地,如果还是不能劝说奚腾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再动手也不迟啊。” “不必再等了。”项康断然拒绝,又说道:“叔孙先生放心,你这次虽然没能直接劝说奚腾投降,但也帮我麻痹了奚腾,我也给你记大功一件,下去领赏吧。” 见项康决心已定,素来知情识趣的叔孙先生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乖乖闭上嘴巴。然后到了初更时分时,项康也按照原订计划,召集少帅军众将布置夜袭战术,决定以钟离昧所部为劫营先锋,在二更时分出兵,潜行至秦军营外埋伏,三更正动手劫营,项康自己则亲自率领少帅军主力尾随钟离昧行动,只留周叔、郑布和晁直三将率军守卫营地。 安排好了劫营战术后,项康又极其简短的说了几句,拱手说道:“各位将军,这一战虽然准备得比较仓促,能否顺利得手现在我们也不能保证,但是这一战如果得手,我们进兵咸阳就将是再无障碍,所以还望各位将军务必督促我军将士奋勇当先,力战破敌,一举歼灭暴秦在关中的最后主力,为我军灭秦奠定最后基础!” “末将等谨遵右将军教诲!”少帅军众将一起抱拳,异口同声的回答。 ………… 与此同时的秦军营中,迅速安排好了偷袭少帅军营地的战术计划后,秦廷老臣奚腾不但向秦军众将拱手,还直接下拜行礼,神情庄重的说道:“各位将军,这一战干系重大,直接关系到我们大秦朝廷的生死存亡,只能获胜,决计不能失败。老夫现在替大秦朝廷和关中父老向你们行礼,恳请你们务必率领我军将士奋勇杀敌,攻破贼军营地,挽救我大秦朝廷于大厦将倾,使我关中父老同胞不受战火荼毒,老夫先谢你们了!” 秦军众将还礼拜倒,异口同声的说道:“请老将军放心,今夜这一战,末将等不破贼营,绝不收兵!” …………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二更正刚到,少帅军和咸阳中尉军的营门就同时打开,在不打火把的情况下,二军各有数千人马悄悄出营,人含枚马包蹄,悄无声息的迅速完成集结,然后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道路,两支军队一起潜行摸向对方的营地。而再接着,项康和奚腾也各自率领少帅军主力和秦军主力出营集结,在夜色的掩护下尾随前队行进,如同两只黑夜中的巨兽,彼此潜往对方的巢穴。 时间已是二月下旬,可是从西北刮来的夜风依然寒冷入骨,数万两军将士也因此人人神情凝重,小心行进无一不是目视前方,毫无表情,无形的杀气弥漫大地,将两支庞大的军队全部笼罩其中。 这是一场意义无比重大的决战,也是一场双方都万分措手不及的决战,二更过半时,不打火把行进的两军前锋,竟然在彼此间相距已经不到十步的地方,才终于发现了对面居然也有军队过来,也不约而同的一起发出怒吼,“有敌人!快敲锣!” 忽然响起的慌乱锣声让项康和奚腾一起傻眼,也一起发出惊叫,“怎么可能?前方怎么会有贼军(暴秦军队)?这里距离暴秦军队(贼军)的营地还很远啊?” 再接着,项康还直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项康突然想起,自己一边招降一边出兵偷袭的战术,已经在不远处的峣关用过一次,秦军很有可能通过这点提前料定了自己的战术计划,在营外布置了埋伏等自己来钻! 麻杆打狼两头怕,项康并不知道的是,因为李采在峣关直接就干掉了秦军叛徒陈求,其实奚腾并不知道少帅军在峣关是一边招降一边偷袭,一直都以为少帅军偷袭峣关是在和陈求里应外合,所以这会偷袭遇到意外,奚腾也同样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暗道:“糟了!看来老夫这次是低估了项康小贼,想不到他竟然能够识破老夫的忍辱负重,将计就计布置陷阱等老夫来钻。” 也正因为如此,奚腾和项康这两个老小不良在迅速盘算下,也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同一个决定——主力暂时停止前进,不许士卒点亮火把以免暴露主力位置,同时催促前军死战,火力侦察对方的战术布置——如此做虽然有可能赔上整支前队,但怎么都比把主力给搭进去的强。 这时,两军前队的遭遇战也已经打得热火朝天,惨烈无比,在至近距离突然遭遇,又没有足够光线照明,少帅军和秦军将士刚一开打就是刀刀见肉,招招见血,容不得有半点的弄虚作假,混战中还不断出现无法辨别敌我而自相残杀的情况下,或是少帅军将士砍掉同伴的脑袋,或是秦军士卒捅穿同队手足的胸膛,昏天黑地彻底乱战,很多将士致死都没能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被何人所杀。 还好,经验丰富的少帅军将士毕竟更加适应这样的混战,虽然误伤了不少的同伴,却也照样给敌人施加了巨大压力,而咸阳中尉军却根本无法施展他们最为拿手的阵战,不但攻势明显不及少帅军,还在混乱中误杀误伤更多,而随着两军前队的士卒不断点起随身火把,让双方都能勉强看清楚对方的情况,少帅军的冲杀也变得更加凶猛和有效率,把缺乏混战经验的咸阳中尉军杀得人仰马翻,死伤数字迅速上升。 与此同时,少帅军和秦军匆匆派出的侦察小队也从战场两翼迂回上前探察敌情,还发生了两起超小规模的突然遭遇战,可是因为今天晚上光线实在太差的缘故,双方都一直没能摸清楚对方的真正情况,全都不敢冒险投入主力作战,只能是全凭前队单独恶战,心中七上八下,项康和奚腾还一起都做好了看情况不对就扔下前队撤退的心里准备。 不过这一情况并没有出现,都是战场经验丰富,项康和奚腾也很快都通过喊杀声发现,对方都只有一支军队在前线作战,并没有任何新的军队突然杀出,并不象是提前布置了埋伏一样。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前队战场都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都没有发现对方投入后队,项康和奚腾也几乎在同时得出结论——这是一场十分意外的遭遇战,敌人并没有布置圈套和伏兵! 确认这点,项康和奚腾稍一盘算,又不约而同的大喝道:“传令全军,点亮火把,准备增援前军!” 无数的火把因此迅速点起,而当互相看到对方前队的背后出现了无数火把后,项康和奚腾在傻眼之余,也异口同声的大骂了起来,“无耻匹夫!卑鄙小人!竟然在深夜出动主力偷袭我们,老子差点上你们的恶当了!” 大吼着,项康和奚腾继续心有灵犀,又同时派出一支军队增援前军,都想尽快杀败对方的前军,驱逐对方的前军败兵为先锋,冲击对方的中军大队,先声夺人抢占上风。 两军之间综合素质的差异也在此刻终于展露了出来,靠着两年多来无数激战积累的实战经验,少帅军援军抢先了一步投入前队战场,还十分聪明的冲击秦军前队的侧翼,秦军前队又本来就被擅长混战的少帅军前队杀得难以招架,再被少帅军的援军从侧翼一冲,立即就招架不住,大呼小叫着败下阵来,极其没有经验的直接逃向赶来增援的友军队伍寻求帮助,顿时就冲乱了奚腾匆匆派出的援军。 见有机可乘,又通过火把数量判断秦军已经出动了主力,项康毫不迟疑,立即拔出宝剑指向前方,大吼道:“擂鼓!总攻!攻破暴秦主力!” 无数战鼓同时擂响,少帅军主力的密集火把也象洪水奔流一般,直接冲向秦军的主力大队。见此情景,汗水也马上出现在了奚腾的额头上,迅速权衡利弊,知道黑夜之中咸阳中尉军无法结阵而战,不做反应等于束手就擒,这个时候掉头逃命更是亮出屁股让少帅军想怎么踢就怎么踢,注定惨败大败,奚腾咬了咬牙,也是拔出了自己的宝剑,指着少帅军主力大吼道:“擂鼓!总攻!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更多的战鼓敲响,兵力占据优势的咸阳中尉军各部同时发足冲锋,象大海涨潮一般,呼啸奔腾着掩向前方,迅速与少帅军的洪流撞在一起,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直接声传十里。 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是秦楚两国的将士英灵显现,在这一刻,一直都被阴云遮掩的下弦月突然钻出云层,将皎洁的月光播洒在了血肉横飞的两军战场上,就好象无数道明亮的目光,默默注视着这场秦军的护国之战,楚军的复仇之战。 战场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细微的动静,只能看到无数的火把交织,无数的鲜血喷溅,无数的两军将士葬身沙场,也听不到任何说话声喊叫声,所有的声音都已经交汇成了一股,就好象万千地狱冤魂齐声尖叫,又好象秦楚相争数百年阵亡的两军将士一起擂动战鼓,为自己的后代子孙鼓气呐喊。 决定秦楚相争数百年结局的最后一战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阴云就再一次遮蔽了下弦月的光芒,如同无数秦军英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因为在战场上,秦军主力已经兵败如山倒,无数的将领士卒实在是抵挡不住少帅军的凌厉攻势,被迫放弃抵抗,逃得漫山遍野都是,还不管秦军主帅奚腾如何呼喊约束,都没有办法控制住局面。 北风凛冽,风声如泣,秦军主力被少帅军强行冲溃之后,奚腾惟一所能做的,只能是高举着自己的帅旗,带着秦军败兵大队逃向北面,吸引少帅军的追兵,也避免秦军败兵大队冲溃自军营地,给留守营地的秦军后军留下生存下去的希望。 秦廷老臣奚腾的果断选择,仅仅只是让秦军将士逃过了在今夜全军覆没的厄运,追击中,他身边的秦军士卒不断阵亡失散,就好象烈日下的雪球一样,迅速的越来越少,无数的秦军将士哭着恳求他放下帅旗,换上士卒的衣服逃命,奚腾都摇头拒绝,因为奚腾明白,咸阳中尉军已经完了,自己就算成功的逃回咸阳,大秦朝廷也再拿不出一支军队交给自己力挽狂澜了,奚腾所能做的,除了命令秦军后军弃营而走,成编制撤退外,再有就是高举着自己的帅旗,为昔日横扫六国的大秦军队,留下最后的尊严…… 少帅军骑兵迂回到了奚腾的帅旗前方,奚腾身边的秦军将士虽舍命而战,却还是没能冲过少帅军骑兵的阻拦,少帅军的追兵大队乘机赶上,四面合围了奚腾身边已经不到千人的秦军将士,还高声大喊起了投降不杀的口号。 有贪生怕死的秦军士卒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也有许多的秦军勇士鼓起勇气奋力冲杀,试图保护奚腾突出重围,奚腾也亲自操戈,在自己的帅旗下奋力作战,可是少帅军实在是太多了,也实在是太凶悍了,不管秦军将士如何冲杀,都没能找到那怕一丝一点的突围空间,相反的,奚腾身边的士卒还迅速越打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十几遍体鳞伤的亲兵守卫在奚腾身旁,守卫在已经满身鲜血却仍然高举着自己帅旗的奚腾身旁……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整齐呐喊声不断传让奚腾和他亲兵的耳中,可奚腾和他的亲兵却屹然不动,没有一个人选择屈膝投降,再接着,少帅军将士的呐喊还突然停止,一个身披白袍的青年将领在无数士卒的簇拥保护下,大步来到了奚腾的面前,向奚腾大声说道:“奚老将军,我就是项康,投降吧,我保证不会杀你,还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你就是项康?”奚腾惊讶打量项康,半晌才说道:“项将军可真年轻啊,后生可畏,老夫败在你的手里,败得心服口服。” “老将军,千万不要过谦。”项康大声说道:“实不相瞒,今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听了谋士的劝谏,搞不好就是我要败在你的手里,甚至现在变得和你一样。” “右将军此言何意?能否告诉老夫原因?”奚腾疑惑问道。 项康也没犹豫,马上就把之前发生的事直接告诉给了奚腾,坦然承认自己差点被奚腾骗过,几乎就想放弃今天晚上的夜袭计划,只不过有谋士力劝,自己才选择了按照原订计划发起偷袭,无比侥幸的捞到了夜间决战的机会,避开了咸阳中尉军的所有强项,也发挥了少帅军将士的所有长处优势。 听着项康的解释,奚腾逐渐面露苦笑,还逐渐的大笑出了声音,含着眼泪对天喊道:“先皇,不是老臣不尽力,是天要亡我大秦,是苍天不保佑我们大秦啊!老臣无能,只能是认命了!” 哭喊过后,奚腾又看向项康,大声说道:“右将军,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你灭秦之后,请你务必善待关中子民,还有我们投降的大秦将士,不要拿他们出气泄愤,报当年我们大秦对楚国的灭国之仇?” “老将军,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项康大声回答道:“我挥师灭秦,就已经报了楚国当年的灭国之仇,黎庶无辜,我怎么可能会拿他们出气报仇?” “老夫知道右将军,多谢了。”奚腾点了点头,缓缓举起手中宝剑,向自己身旁的亲兵吩咐道:“你们,都投降吧,这是老夫的命令。” 言罢,奚腾将剑往颈间一抹,强杵着自己的帅旗,站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十几个亲兵跪地痛哭,纷纷横剑自裁,追随他殉国而亡。项康却是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道:“把他们的尸体收殓,带回去厚葬。还有,把奚老将军的帅旗装入他的棺木,让他带着他的帅旗入土。” 事情还没完,天色全明时,当项康带着少帅军主力收兵回到营地时,留守营地的少帅军文武全都出营列队迎接,争先恐后的向项康祝贺昨夜的大胜,项康却只是微笑点头,还当着众人的面向陈平拱手道谢,无比诚恳的说道:“多谢陈平先生良言相劝,如果不是听了先生的逆耳忠言,昨天晚上惨败的搞不好就是我们了。” “右将军不必客气,这都是下官的应尽职责。” 陈平赶紧还礼谦虚,又悄悄向项康使了一个眼色,提醒项康注意自己身旁的周曾和郦食其等人,项康会意,又马上拉住周曾和郦食其的手,更加诚恳的向面带尴尬的他们说道:“亚叔,郦老先生,千万不用介意你们昨天的提议,你们也是出自一片好意,而且当时我也是被奚腾骗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用不着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 周曾和郦食其慌忙向项康道谢,周曾身后的叔孙通先生更是滔滔不绝,说道:“右将军高风亮节,胜而不骄,败而不馁,宽广胸怀真乃我辈之楷模,我等能在右将军的麾下效力尽忠,真是神灵赐给我们的滔天横福。右将军一战击破奚腾,扫除我军进兵咸阳的道路,我大楚军队攻入咸阳,擒杀赵高子婴,覆灭暴秦,指日可待矣!” 项康笑笑,冲叔孙通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的马屁,又回身向少帅军众文武大声说道:“各位将军,各位将军,昨夜我军虽然大破暴秦军队,扫除了我军进兵咸阳的最后障碍,但暴秦朝廷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咸阳又是暴秦都城,城高壕深,肯定十分难以攻破!还望各位将军和各位将士再接再厉,做好攻坚苦战的准备……。” 项康慷慨激昂的演讲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项康逐渐发现,包括周曾和陈平在内,都用无比傻眼的神情看着自己,那模样,还简直就象看傻子一样?项康心中诧异,演讲声音也就越来越小,很是奇怪的问道:“各位,我那里说错了吗?” 众人都不敢吭声,只有叔孙通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右将军,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到过咸阳?” “没有,从没去咸阳,怎么了?”项康疑惑反问道。 叔孙通苦笑了,说道:“难怪,右将军,下官冒昧指正你一句,你搞错了,咸阳没有城墙。” “咸阳没有城墙?!”项康彻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惨叫道:“搞错没有?秦国的都城咸阳,会没有城墙?!” “右将军,咸阳真的没有城墙。”叔孙通苦笑答道:“咸阳一是因为太大,宫城太多,修筑不了那么长的城墙保护那么多宫城,二是因为自战国开始,就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威胁到咸阳的安全,所以咸阳这几百年一直都没有城墙。” 项康彻底变成了一个傻子,还是在周曾和陈平等人忍俊不禁的点头,都是咸阳没有城墙的时候,项康才慢慢回过神来,无比难以置信的大吼道:“咸阳没有城墙?这岂不是说,昨天晚上的这一战,就已经是我们灭秦的最后一场大战了?” “应该是吧。”周曾答道:“虽然咸阳还有卫尉军和郎中令军,可那两支军队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万五六千人,又要保卫秦国的都城,应该已经拿不出什么象样的兵力和我们作战了。” 温暖的东南风吹来,项康却彻底在风中凌乱了,打破脑袋都不敢相信,自己稀里糊涂的,竟然已经打完了灭秦的最后一场大战。 秦二世三年二月二十二日夜,在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楚国右将军项康带着他的帮凶走狗,通过一场交战双方都完全措手不及的混战,力战大败秦军在关中的最后一支作战主力咸阳中尉军,一举扫除了少帅军进兵咸阳的最后障碍,没有城墙保护的秦国都城咸阳,也象一名被剥光了衣衫的绝世美女一样,袒露在了项康这条色狼的垂涎獠牙面前。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亡秦 名震天下的大秦都城咸阳真的没有城墙,二十一世纪的学者已经通过考古发掘明白证实了这一点。 咸阳没有城墙的原因大概有三个,一是咸阳的地理环境太好,易守难攻的关中四塞有效保护了咸阳的安全,二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秦军过于善战,还无比注重扩张进取,以进攻代替了防御,这两点导致了从没有任何军队能够威胁到咸阳的安全,咸阳也就没有大修城墙的必要。 第三个原因是广义上的咸阳实在太大,向北到了淳化,南至户县,西至宝鸡,东临黄河,号称是东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离宫别馆,相望联属,想要修建城墙和建立城防工事的工程量不比修筑万里长城小到那里,历代秦王和秦始皇自然不会吃饱了没事干,花这么大的力气修筑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咸阳城墙。 没有城墙的咸阳丝毫没有影响到秦三世子婴登基大典的顺利举行,虽说五天的斋戒时间还没到,可是大秦不可一日无主,伤天害理的项康又已经带着他的帮凶走狗和残暴军队打到了蓝田,大秦朝廷和关中百姓更加需要有一位英明神武的秦王站出来稳定人心,率领大秦军民力抗楚贼项康,保卫家园,所以成功诛杀了国贼赵高等人的当天晚上,子婴还是接受了秦廷百官的一再叩请,决定在第二天就举行登基大典,正式就任秦王,以此稳定人心,激励军民百姓的士气。 即便是被迫提前举行,很多步骤从简,子婴的登基大典也没有因此而不够庄严隆重,天才刚亮,子婴就在一大帮宫女宦官的侍侯下,开始穿戴繁琐复杂的秦王服饰,什么中单、大裘、玄衣、纁裳和王冕,里里外外好几套衣裳,光是穿着打扮就耗费了半个多时辰,然后又跑到宗庙去祭祀祖先,折腾到了很长时间才走完过场,然后又得马不停蹄的赶到昨天晚上连夜抢筑的祭坛,举行更为繁琐复杂的登坛受封典礼。 依照古礼,子婴登坛受封,坛前左右应该陈列国宝,好在这也是秦廷目前的最强项,大秦数百年的积累,还有从关外抢来的六国库藏,即便只是拿出其中的百之一二,就已经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即便子婴贵为秦始皇之侄,很多奇珍异宝都是他此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可惜子婴对这些奇珍异宝却毫不兴趣,等待登坛吉时的时候,子婴身在咸阳,心却在七十里外的蓝田,时刻挂念着关中地区最后那支秦军主力咸阳中尉军,只恨自己不能肋生双翅,飞到蓝田,亲口告诉奚腾和咸阳中尉军的每一名将士,说自己已经成功斩杀了国贼赵高,把祸国殃民的赵高一党连根拔除,让咸阳中尉军的大秦将士能够安心作战,杀退孤军深入的项康贼军,保住关中平原,为自己重整朝纲挽救大秦争取时间。 心事重重间,子婴的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一个秦廷官员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代理郎中令的韩谈身边,附到了自己的心腹韩谈耳边低语了几句,韩谈脸上还很快露出了喜色,可是看了子婴一眼后,韩谈应该是担心打扰到子婴的登基大典,却并没有立即过来禀报。 子婴很熟悉那名和韩谈耳语的秦廷官员,那人叫做陈宗正,原本是秦廷的谏议大夫,赵高污蔑李斯父子谋反的时候,胡亥曾经派他出关调查李斯的长子李由是否反秦军队暗中勾结,因为李由为大秦力战而死,为人正直的陈宗正冒着得罪赵高的危险,坚持向胡亥如实禀报了李由对大秦朝廷的耿耿忠心,给子婴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昨天斩杀了赵高的女婿阎乐后,子婴便亲自任命陈宗代理咸阳县令,让陈宗正接替阎乐掌管咸阳县兵,以奖励他的忠心正直,也表示自己将要重用陈宗正这种忠臣的决心。 很清楚陈宗正这样的忠臣如果不是重要大事,绝对不会在自己即将登坛受封的时候亲自过来禀报,子婴便主动向韩谈招了招手,韩谈会意,忙快步来到子婴的面前,小声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刚才陈宗正对你说了什么?”子婴反问道。 “回禀大王,刚才陈大夫手下的咸阳县兵,抓到了赵高逆贼的侄子赵卷。”韩谈低声回答道:“经陈宗正亲自审问得知,赵卷此前秘密离开咸阳,是代表赵高逆贼前往蓝田,与项康逆贼谈判投降条件,因为不知道赵高逆贼已经授首,又回咸阳来向赵高逆贼交令,就被咸阳县兵抓了一个正着。” “那赵高逆贼的侄子和项康贼军的谈判结果如何?”子婴赶紧问道。 “请大王放心,他们没有谈出任何结果。”韩谈微笑着低声笑道:“项康逆贼探得赵高逆贼杀害了二世皇帝,不但终止了谈判,当面大骂赵高老贼为弑君逆臣,不愿接受赵高老贼提出的任何投降条件,还把赵卷给赶出了贼军营地。” “好。”子婴也露出了微笑,低声说道:“只要赵高和项康这两个逆贼没有达成任何无耻交易就好,这下子寡人可以放心多了。” 这时,吉时已经快到,主持登基大典的秦廷奉常过来拜请子婴登坛,子婴不敢怠慢,忙一边在韩谈的搀扶下起身,一边低声吩咐道:“记住,但凡有关于项康贼军的奏报,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要立即禀报寡人,不得有丝毫耽搁。” 韩谈忙低声答应,子婴也这才放心登上黄土高坛,在秦廷百官和数以万计的大秦军民的注视中,接受了玉玺王旗等象征**物,并于吉时祷告天地,献上三牲祭品,祭拜四方山川河流,种种繁琐程序数不胜数,折腾了许久才正式登上王座,接受群臣朝拜——很可惜,因为大秦和关外六国关系太过恶劣,还有时间过于仓促的缘故,当然没有一个别国使臣向子婴行礼朝贺。 然后还有一个过场是文舞和武舞,好不容易跳完九十六个舞姿后,时间已是接近下午申时,饥肠辘辘的子婴和秦廷百官也这才得以席地而坐,享受新王登基的盛宴。然而即便如此,在宴会开始之前,已经正式继位秦王的子婴依然还得发表一通演讲。 “众位爱卿,蒙祖先庇佑,你们与大秦万民错爱,寡人今天正式称王了。” 子婴说话很直接,客套了一句就话入正题,说道:“可惜大秦不幸,先有赵高逆贼乱政,后有关外群贼聚众谋反,致使华夏动荡,六国复起,然后赵高逆贼更是胆大包天,弑杀皇帝,几乎使我大秦朝廷与江山社稷陷入绝地。现在虽托祖宗洪福,群臣之助,让赵高逆贼授首,朝中奸党覆灭,但关外六国却已尾大不掉,对我大秦虎视眈眈,楚贼项康更是率领贼军直接杀入关中,距离咸阳已经只有七十余里,直接威胁到我大秦根本。值此风雨飘摇之计,还望各位爱卿群策群力,与寡人同心一致,统领大秦军民将士力抗贼军,收复失土,匡复我大秦的江山社稷。” “臣等谨遵大王教诲。” 那里都不缺叔孙先生一样的人,秦廷百官整齐答应之后,马上就有臣子抢着说道:“也请大王放心,我大秦的咸阳中尉军英勇无敌,以一当失,中尉奚老将军老于沙场,用兵如神,相信不出数日,奚老将军就一定能向当初的戏水大战一样,再次红旗报捷,送来大破项康贼军的喜讯。” “任内史所言极是,项康逆贼小丑跳梁,不过是乘着赵高逆贼乱政的机会才侥幸攻入关中,现在赵高奸党覆灭,英主继位,攻破项康贼军定然是易如反掌,然后扫平关外群贼,也一定是指日可待。” “大王不必焦虑,项康贼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有奚老将军统领咸阳中尉军坐镇蓝田,项康贼军即便兵力再多上十倍,也休想再北上寸步,大王只需安心等待,数日之内必有佳音传来。”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即便谦虚谨慎如子婴也是如此,虽然很清楚群臣不过是在随口阿谀,专挑自己喜欢听的话说,可是为了挽救大秦朝廷,子婴却比谁都希望这些好听话能够美梦成真,微笑着随意点头间,脑海中还不由幻想起了咸阳中尉军凯旋而归的美妙场面,心中期盼,“希望这一天,能够早些到来。” 好不容易等群臣结束了七嘴八舌的阿谀奉承,子婴举起面前的青铜爵,正打算按照规矩向群臣献酒,眼角余光却突然又是一动,看到自己准备重用的秦廷忠臣陈宗正再一次快步走到韩谈的面前,又附到了韩谈的耳边低语了一阵,韩谈的神情却是明显一惊,然后又努力恢复镇定,还微微垂下了头,不敢再让旁人看到自己的神情。 知道自己的心腹宦官韩谈为人稳重,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子婴也马上明白肯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心中焦急之下,子婴干脆放下了青铜爵,让身边的宦官把韩谈叫到旁边,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韩谈不敢回答,嘴唇还微微颤抖,子婴心中更急,忙催促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快说。” 迫于无奈,韩谈只能是附到了子婴的耳边,低声报告了陈宗正刚刚送来的消息,结果韩谈的声音虽轻,听到子婴的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还难以置信的扭头去看韩谈,脱口问道:“真的假的?是否确认?” 韩谈又垂下了头,颤抖着低声回答道:“回禀大王,已经确认。” 子婴彻底呆住,目光之中也再没有了任何的神采,双眼都变成了一片空洞,秦廷百官也看出不妙,可谁也不敢开口询问,全都是紧紧闭上嘴巴,宴会场地鸦雀无声,仅仅只有微风吹动,摇晃子婴衮冕上的十二串玉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子婴才慢慢回过神来,几次嘴唇颤抖着想要开口说话,可是每次话到嘴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努力吸了一口气后,子婴慢慢伸出右手,无比艰难的拿起面前的青铜爵,颤抖着缓缓说道:“诸位爱卿,这一杯酒,这一杯酒……。” 秦廷百官益发明白不对,更加不敢说话,屏息静气只是等子婴把话说完,子婴却是声音逐渐沙哑,眼角开始有泪光闪烁,费了很大的劲才接着说道:“这一杯酒,我们敬给,敬给奚腾奚老将军,还有,还有,还有和他一起殉国的大秦将士……。” 话未说完,子婴眼中的两行热泪已经夺眶而出,秦廷百官则是个个如遭雷击,纷纷张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颤抖着把酒水倾倒在案前的土地上,子婴手中的青铜爵忽然落地,才刚刚正式称王的子婴也再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伏到了酒案上放声大哭了起来,绝望哭喊…… “奚老将军,你怎么不能为寡人再坚持几天?寡人已经派人去关外和章邯将军王离将军联络了啊,只要你再坚持几天,他们就能回师来救关中,给你帮忙了啊!怎么寡人才刚登基,你就已经兵败身死,以身殉国,你叫寡人还怎么挽救大秦江山啊?!” 咸阳中尉军昨夜惨败和奚腾殉国的消息,不但彻底打断了子婴的登基大典,也象一道惊雷一样,震惊了全咸阳的秦廷文武,军民百姓,即便是再乐观的大秦官员,也明白咸阳现在已经是无险可守,无军可用,覆灭只在旦夕,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天之力。所以天色还没有全黑,咸阳一带就已经有无数富商巨贾开始转移家产,更有无数的大秦官员开始偷写降书,连夜派人送往蓝田向项康请降,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是夜,子婴在咸阳宫中召集了自己能够信得过的十几个大秦官员,与他们商议如何应对少帅军接下来将要发起的进攻,可是不管子婴如何的询问威逼,甚至流泪恳求,在场的秦廷官员都是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子婴绝望大哭,问道:“诸位爱卿,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都不说话?难道说,你们要寡人今天刚登基,明天就要做大秦的亡国之军么?” 在场的秦廷文武陪着子婴流泪哭泣,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还是在子婴哭得快要昏绝的时候,被子婴看好的陈宗正才泪流满面的说道:“大王,现在关中已经无兵可用,咸阳也无险可守,负隅顽抗,不过是白白送死。以臣下之见……,以臣下之见,我们不如,主动投降了吧。” “陈宗正!你这个贪生怕死的逆臣!”另一名秦廷忠臣王明大哭骂道:“你身为大秦臣子,世食君禄,久受国恩,在大秦江山生死存亡的危急之际,竟然敢劝大王向贼军屈膝投降,你不忠!不孝!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 “王大夫,下官如果不是对大王的一片赤忱忠心,决计不会劝他投降啊!”陈宗正疯狂号哭,近乎歇斯底里一样的哭喊道:“山东六国的贼军有多恨我们,你难道不知道?项康逆贼虽然奸诈可恨,但是他还讲点仁义,李由李郡尊当初在外黄殉国后,项康逆贼是如何善待他的遗体,你也是亲眼所见!现在大王也只有赶紧向他投降,才有可能保住性命,留下大秦王室的赢氏血脉啊!” 王明无言反驳,只能是匍匐在殿上放声痛哭,陈宗正也哭得死去活来,同样匍匐在了殿上,向子婴连连顿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更想不出任何的其他法子,化解秦廷此刻面临的灭亡危机。 也有忠心臣子流着眼泪提议,建议子婴立即出关去和章邯、王离的军队会合,先保住性命,然后再带着关外秦军杀回关中夺回咸阳,可他根本不切实际的话还没说完,子婴就已经无比痛苦的摇头说道:“不可能了,不可能了,六国联军决计不会让我们的关外军队杀回关中,寡人出了关,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献计的臣子无奈,只能是继续痛哭失声,君臣一起落泪,伤悲到了半夜都商量不出任何一个主意。最后,在彻底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双眼哭得又红又肿的子婴也只能是万般无奈的说道:“投降吧,遣使去和项康逆贼联络,请求他接受我们的投降,也求他手下留情,不要伤害无辜的关中秦人。” “大王!”十几个臣子一起跪倒,再一次与子婴一起放声大哭,直至泪水流尽,双目泣血。 秦二世三年二月二十五日下午,项康率领着少帅军主力才刚开拔到咸阳南郊的轵道,走投无路的秦三世子婴就已经身着素衣,乘坐白马牵引的丧车,手捧传国玉玺,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和秦廷百官,一起来到了少帅军的面前跪地投降。而此时此刻,距离子婴正式登基继位,过去竟然还不到二十四个时辰两天时间,立国五百六十三年的赢氏秦国,也在这一天正式宣告灭亡。 见子婴和历史上一样乖巧,急于收买关中民心的项康当然亲自出面接受了子婴的投降,亲手搀起了子婴之后,项康又当众颁布军令,下令善待子婴及其一家老小,严禁少帅军将士杀害任何一名秦国宗室大臣,有违令者当场抵命,又命秦廷百官及关中大小官吏继续各司其职,改为听从自己的号令指挥,换来了秦廷百官与子婴的激动道谢,感激涕零。 太阳即将落山时,少帅军开抵至渭水河畔,遥遥眺望着渭水北岸的连绵宫殿,密集街区,还有焚香拜倒在道路的关中百姓,少帅军上到项康,下到普通士卒,没有一个不是心慨万千,激动不己,朦胧泪眼中,项康和无数的少帅军将士,还不由想起了少帅军这两年来东征西战的幕幕往事,阵亡同伴的张张面孔,落泪哭泣者,在少帅军队伍中随处可见。 项康的鼻子也有些泛酸,艰难强忍激动泪水的时候,周曾和陈平忽然来到了项康的身旁,由陈平开口说道:“右将军,虽然下官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咸阳的华丽宫室,还有秦宫里的无数佳丽美女,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都是暴秦灭亡的一大祸由,还请右将军千万慎重,千万不要重蹈了暴秦的覆辙。” “先生放心,我把持得住。”项康哽咽答道:“即刻给我传令全军,过河后,立即清点查封咸阳的所有宫殿仓库财物,有妄取一物者,立斩。无论是谁,有敢入住秦宫者,奸**子者,立斩。” 陈平点头,立即派人传达项康的命令,周曾则忙说道:“右将军,珠宝黄金,我们不能乱动,但是有一些东西,还请右将军务必允许下官派人取走。” “什么东西?”项康问道。 “秦国丞相府和御史寺的所有律令文书,还有档案图录。” 周曾的回答让项康露出了温和微笑,声音更加温和的说道:“亚叔,你真是我的萧何。” “萧何?”在刘老三军中见过萧何的周曾莫名其妙,说道:“右将军,你怎么突然想起了沛公麾下的文吏萧何?” 一时失言,项康自然无法回答周曾的问题,只能是转移话题,微笑着向周曾和陈平问道:“亚叔,陈平先生,你们说,沛公和我阿哥如果知道,我们今天就已经拿下了咸阳,逼得暴秦朝廷主动投降,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下官一时想象不到。”陈平笑笑,说道:“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会开心和高兴,还一定会眼红和妒忌。” 请朋友们多等一段时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5200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杀王离者封王 该回过头来看一看中原战场了,反秦联军成功逼降了章邯极其所部秦军后,为了捞到封王机会,聪明过人的刘老三果断出手,打着切断秦军王离所部退路的旗号,带着一帮铁哥们和近万军队奔袭孟津,并直接杀入崤函道,提前抢占进兵关中的有利位置。 刘老三这么做当然是在拿自己的嫡系军队进行一场豪赌,倘若刘老三的军队不能顺利夺取新安、渑池或者陕县的其中之一,那么不出数日,出发时仅到了十天粮草的刘老三军队就有断粮之险;或者王离动作够快,立即出兵发起追击,配合崤函道中的秦军守军夹击,那么刘老三的军队即便没有全军覆没,也铁定会损失惨重,提前退出关中王位的角逐,非此即彼,再无第三可能。 还好,刘老三的运气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不错,这次也一样,因为章邯所部的秦军投降得太过突然,此前一直躲在后方的崤函道各地驻军严重疏虞防范,根本就没有做好迎接恶战的心理准备,甚至在刘老三兵临新安城下时,驻扎在城外的新安秦军都没来得及撤回城内守城,刘老三抓住战机,果断发起强攻,一举攻破新安秦军营地,将新安秦军杀得大败,并顺势夺占了新安县城,不但成功在崤函道中扎下钉子,还切断了王离与关中联系的大动脉,帮着反秦联军完成了对秦军王离所部的战略包围。 刘老三的好运气还不止这点,与此同时,王离的主力才刚撤到孟津渡口,率先发起追击的齐国军队就象一条嗅到了鲜血的饿狼一样尾随而来,成功咬住了王离的尾巴,还利用王离急于渡河南逃的机会,重创了王离的殿后队伍,并且把王离所部来不及转移的军需粮草抢了一个精光,王离迫于无奈,只能是优先固守孟津渡口,抵达追军,又在好不容易获得了洛阳秦军送来的补给后,才分出两万秦军西进追击刘老三,给了刘老三在新安站稳脚跟的时间和机会。 再接着,在新安战场上,靠着曹参、周勃和樊哙等秦末猛将的神勇表现,刘老三的军队又成功击退了秦军偏师的进攻,硬生生将王离派出的偏师杀败,迫使王离偏师撤回河南县,再次打乱了王离背靠崤函道坚守的如意算盘,成为了王离撤回关中的拦路虎,一柄抵在王离背心上的尖刀,还让一度已经生出怀疑的项羽都疑心尽消,还道刘老三冒险杀入崤函道真是为了反秦大局着想,让反秦联军的主力可以安下心来与王离周旋,沉住气耐心寻找秦军黄河防线的弱点和突破口。 隔着黄河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赵国军队也有神勇表现,靠着匆忙收集的一些渡船,赵军偏师申阳所部成功在河雍下游抢渡得手,率先突破秦军防线,并坚持到臧荼率领燕国军队赶来增援,接着楚军猛将英布和柴武也尾随渡过黄河,彻底粉碎秦军封堵这个缺口的希望,而随着反秦联军的过河军队越来越多,王离主力坚守孟津也变得越来越没有任何意义,不得不决定主动放弃孟津渡口,到其他战场上去与反秦联军周旋。 按理来说,王离的主力放弃孟津,直接退守函谷关无疑是最为稳妥的战略选择,已经和关中失去联系的王离也打算拼死一搏,冒着被反秦联军困死在崤函道里的危险,以及将来可能会被秦廷追究责任的后果,率领军队直接撤回崤函道,无奈反秦联军的动作实在太快,王离所部才刚动手撤退,项羽就果断催动军队发起抢渡,下游的楚国、赵国和燕国军队也立即赶来接应,楞是又一次打乱了王离的战术计划,还以偏师建功,将急于撤退的王离所部击败于南下途中。 连战连败的王离所部军心沮丧,士气更是低落到了极点,士卒失散也十分严重,迫于无奈,王离只能是赶紧带着残兵败将撤到洛阳西面的河南县城下重整队伍,与此前从新安败逃回来的秦军偏师会师一处。而此时此刻,王离所部的秦军兵力也已经不到八万,士卒疲惫不堪,伤者众多,粮草辎重也大多丢失,整体实力虚弱到了极点,不要说是继续与项羽统领反秦联军主力抗衡了,就是把战斗力不及楚军的赵军或者齐军主力拉出来,王离也不敢说自己能有把握对付。 更糟糕的是,西楚霸王项羽干别的事不行,打仗和把握战机却十分拿手,王离所部才只是在河南城下稍做耽搁,项羽就已经指挥反秦联军在孟津渡口搭起了两道宽大浮桥,带着反秦联军主力迅速渡河追来,还在第二天中午就赶到了河南战场,对王离所部形成了碾压之势,王离别无选择,只能是一边指挥军队抢修营垒,凭借工事暂时抵挡反秦联军的进攻,一边派人赶回关中向秦廷告急,请求胡亥和赵高尽快给自己派来援军。 项羽也颇有耐心,知道这个时候仓促发起进攻,虽有把握击溃王离,却没有把握把王离这支秦军在关外的最后主力歼灭,所以项羽也不着急,除了指挥反秦联军四面合围河南小城,彻底困死王离所部外,又派遣使者携带书信赶来与王离联系,劝说王离向章邯效仿,带着军队放下武器投降。 项羽打错了算盘,王离在很多事情上虽然做得很不地道,可是对于秦廷的耿耿忠心却从来没有过任何动摇,断然就拒绝了项羽的好意劝降,还让人把项羽的使者直接赶出营地。项羽闻报大怒,立即就想催军发起进攻,绝对心腹曹咎却拦住了项羽,劝道:“前将军不必动怒,王离匹夫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伸手可擒,但这个匹夫麾下毕竟还有七八万暴秦军队,狗急跳墙的话,还是会对我们形成不小威胁。以下官之见,我们最好还是恩威并用,这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歼灭王离这支暴秦朝廷在关外的最后主力。” “如何恩威并用?”项羽问道。 “前将军忘了投降我们的章邯军队了?”曹咎反问,又微笑说道:“反正这支军队没有武器,派不上太多的用场,我们不如让他们轮流上阵,到暴秦军队的营外呼喊招降,动摇暴秦士卒的军心士气,另外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两个够分量的使者,让他们携带章邯的劝降书信,再去暴秦军队营地劝说王离匹夫投降。” 项羽一听觉得颇为有理,便立即下令实施,命令接替章邯统领秦军降卒的司马欣组织人手轮流上阵,到秦军营外去呼喊招降。然后也还别说,曹咎的办法还真的收到了一定效果,看到昔日的战友成群结队的在营外喊叫劝降,被重重包围的王离军将士还真受到不少的影响,当天晚上就有十几个三川郡本地的秦军士卒逃出秦军营地,跑到反秦联军面前跪地投降。 闻知劝降有效,项羽在大喜下立即加大动作,一边吩咐司马欣派出更多降卒跑到秦军营外呐喊劝降,一边逼着章邯提笔写信劝说王离投降,命令秦军降将始成为使,携带章邯的书信再去秦军营地劝降,章邯和始成仰人鼻息,当然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是乖乖的依令而行。 满怀希望的派遣始成出使敌营后,项羽一度还认定今天招降即便不能得手,也一定能更进一步动摇秦军的抵抗决心,可是让项羽暴跳如雷的是,还没到正午,就有斥候飞马来报,说是王离竟然派遣了一支秦军骑兵出营突袭在营外劝降的秦军降卒,把毫无武装的秦军降卒直接冲散,还杀了好几十人。项羽大怒,忙问道:“那我们的使者呢?始成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没等斥候回答,帐外就又快步进来了一个亲兵,向项羽抱拳奏道:“禀前将军,暴秦军队派人送来了我们使者的首级,说是前将军你如果还敢再派使者去劝说招降,就都是这样的下场。” “王离匹夫,我誓杀汝!”万没想到王离竟然顽固到使者都直接斩杀,项羽在大怒下也不迟疑,马上就大喝道:“给季布、桓楚传令,叫他们率领本部人马出营,替我去攻打暴秦军队营地!再给齐国和赵国军队去令,叫他们也出兵攻打暴秦军队的营地!” “前将军,我们准备还不够完善,不能急。”曹咎的好意劝说没能收到任何作用,气得七窍生烟的项羽依然坚持派出了军队立即发起攻营,还亲自出营观战,督促反秦联军强攻秦军营地。 正面强攻的结果让项羽更加气炸胸膛,楚军、赵军和齐军一起上阵,一口气出动了超过五万的军队轮流攻营,从下午未时一直强攻到傍晚时分,反秦联军居然楞是没能突破秦军仓促抢修的营防工事,相反还死伤相当不小。尽管这一点和反秦联军准备不足有着很大关系,可是在气急败坏之下,项羽还是把王离痛恨到了极点,为了报仇雪耻,项羽甚至还派人传令反秦联军各部,宣布道:“谁能取得王离匹夫首级,灭秦之后封王!建国南阳南郡!” 王离的脑袋可以换一个王!还有南阳和南郡的大片土地!项羽宣布的重赏立即鼓舞起了反秦联军的军心士气,垂涎王位的六国将领个个摩拳擦掌,无一不是拼命催促麾下士卒赶紧准备攻坚武器,项羽也命令司马欣带着秦军降卒抓紧时间准备了大量的攻坚武器,并且两天后再次向秦军营地发起正面强攻。 汲取上一次的失败教训,项羽这次发起强攻,不但一口气出动了超过十五万的作战军队,又采纳英布的建议,命令司马欣出动四万秦军降卒辅助作战,逼着秦军降卒担土挑石,冒着生命危险上前填塞秦军的护营壕沟,为反秦联军打开进兵道路,王离则是毫不示弱,同样组织秦军将士据营死守,并毫不犹豫的命令秦军将士对着刚投降不久的秦军降卒放箭。 这一幕十分悲惨凄凉,在六国军队的逼迫下,连军服和旗帜都没有更换的秦军降卒被迫搬运沉重的土石上前,为反秦联军进攻昔日战友开辟道路,穿着同样军衣的秦军将士则纷纷张弩搭箭,默不作声的把锋利羽箭射向曾经的战友手足,无数的秦军降卒因此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流着眼泪葬身在往日同伴的箭下,军需不多的王离军士卒同样被迫无奈,只能是心情沉重的不断施放弩箭,杀害手无寸铁的战友同袍。 秦军降卒的悲惨处境还不仅仅只是如此,秦廷统一六国后,常年在西北地区驻扎重兵,每年都要从关外征召无数的戍卒到关中服役,秦始皇和秦二世大兴土木,修建宫室陵墓,更是年年都要征发关外民夫到关中服役,常常受到秦国官吏士卒的区别对待,侮辱欺负,眼下身份逆转,受够了恶气的关外六国士卒,自然也就不会错过报仇出气的机会。 “快搬!快搬!你们这些关中秦狗,快给我搬!把石头草袋给我搬上去!” 威风凛凛的大声吼叫着,六国军队的士卒不断挥舞皮鞭,抽打搬石挑土的秦军降卒,秦军降卒动作稍慢点,马上就会遭到毒打自然不说,根本不是故意拖延的秦军降卒也没有少挨皮鞭和拳脚,其中咬牙忍气吞声者还好点,仅仅只是挨打被骂,一些不服气的秦军降卒在言语眼神上做出回应,却马上就招来更为猛烈的毒打虐待,被打得头破血流者屡见不鲜,个别敢于还手的,还马上就被砍翻捅死,秦军降卒的怨气冲天,几乎结为实质。 对反秦联军来说,秦军降卒当然不是白白辛苦,到了接近正午的时候,秦军降卒在留下了满地的尸首和重伤员后,终于还是填平了许多秦军的护营壕沟,项羽也不再犹豫,立即催动六国军队上前,从四个方向同时向秦军营地发起强攻。 凭借着单薄的营防工事,秦军将士咬牙苦撑,反秦联军的进攻队伍却如同大海的波浪一样起伏不休,一支军队刚刚退却,马上又有一支军队呐喊着冲锋上前,不断拍打在宛如孤岛的秦军营地之上,交战双方的士卒尸体横七竖八,铺满秦军营垒之下,血流积洼。 贪图项羽许诺的重赏,各路诸侯在这一战中毫无保留,全都出动了自己麾下最为骁勇善战的精锐部队,反秦联军的作战主力楚国军队同样如此,不要说是英布、季布和柴武等楚军猛将了,就连野心出了名不大的冯仲都难得努力争取了一把,亲自带着项康送给他的军队上阵冲杀,还十分让人眼红的第一个率军冲入秦军营垒——虽然很快就被杀红了眼的秦军将士重新赶了出来。 正面硬来,即便是少帅军也绝无可能抵挡住这么猛烈攻势,更别说是已经穷途末路的秦军王离所部,激战到了天色微黑的时候,秦军营垒已经被反秦联军冲出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缺口,这些战场上的秦军士卒只能是靠血肉之躯拼死顽抗,伤亡数字直线上升,防线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准备充足的反秦联军则从容点起火把,早早就摆出了不拿下秦军营地绝不收兵的架势。 天色全黑时,负责西营阵地的秦军大将苏角被一支流矢射中脖颈,当场阵亡,秦军士卒大乱间,负责攻打秦营西门的赵国军队乘机大举杀入秦军营中,率先敲响秦军营地的沦陷丧钟,反秦联军欢声如雷,士气大振,又累又饿的秦军将士却是一片喧哗,士气再坠。 见情况不妙,王离的另一个副手涉间冒险离开自己负责的东门阵地,快步冲到了亲自指挥北门主战场的王离面前,大声说道:“将军,没希望了,只能是赶紧突围了,乘着现在天色已经全黑,能把我们的军队带出去多少就带多少。” 王离的脸色铁青,先是看了看已经毫无指望的西营战场,然后才向涉间问道:“往那里突围?” “西北!”涉间赶紧一指自己早就看好的突围方向,说道:“刚才末将注意到,被贼军逼着填壕的叛徒是集结在那个位置,我们往那里突围,他们肯定不会拼死抵抗,我们突围的把握也肯定最大。” 看了看秦军降卒集结的位置,王离果断点头,然后立即派人传令还能联系上秦军将领,约定以中军大帐起火为信号,一起奋力向西北方向突围。 不一刻,秦军的中军大帐被王离的亲兵点燃,很快就燃起了冲天大火,收到命令的秦军诸将也一起指挥军队发起突围,呐喊着冲出营垒,红着眼睛杀向最有可能突围得手的西北方向。 与此同时,看到秦军的中军火起,四门秦军纷纷弃营而出,项羽也马上明白秦军准备突围,赶紧命令反秦联军做好拦截追击的准备,可是接下来在确认了秦军的突围方向时,项羽却又楞了一楞,有些奇怪的说道:“暴秦军队怎么会向西北突围?北面是我们楚军,西面是赵国军队,都战斗力最强的军队,暴秦军队怎么还偏偏往最难得手的方向突围?” “前将军,不好!那里是暴秦军队降卒的集结位置!”范老头第一个回神来,大声说道:“暴秦军队是想用他们的降兵为突破口突围!” “糟了!”项羽心中叫苦,一边后悔没有把完成填壕任务的秦军降卒提前赶回营地,一边果断大吼道:“去给暴秦军队降卒传令,叫他们无论如何要挡住暴秦军队,如果让王离匹夫溜了,本将军饶不了他们!”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野心毕露 反秦联军判断出秦军突围方向的时间晚了点,不管是位于正北面的楚国军队,还是西面战场上的赵国军队,都没有能在第一时间立即出兵,当道拦截拼死突围的秦军败兵,都只能是亡羊补牢,匆匆抽调军队去冲击秦军败兵大队的两翼。 倒是项羽派出的传令兵速度够快,楞是抢在秦军败兵的前面冲到集结于战场西北面的秦军降卒军中,向统领降卒的秦军降将董翳大声下令道:“大楚前将军有令,命令你们务必拦住暴秦军队突围,不许王离匹夫走脱!倘若有误,重惩不饶!” “务必拦住暴秦军队突围?”董翳无比傻眼,大声说道:“怎么拦?我们没武器没盔甲,拿什么阻拦王离匹夫突围?” “这与我无关,我只管替前将军传令!”楚军传令兵态度粗暴,极不讲理的喝道:“总之前将军的命令,我已经传达了,怎么打是什么你们的事!” 言罢,那楚军传令兵拍马就走,抢在秦军败兵冲到前逃离了马上就要血肉横飞的阻击战场,留下董翳在风中凌乱,还有无数听到命令的秦军降卒面面相觑,纷纷说道:“不给我们武器盔甲,还要我们挡住王离突围?怎么挡,拿胸口去挡矛,拿天灵盖去挡戈?” 这时候,着急逃命的秦军败兵已然冲到了距离降卒阵地不到百步的地方,被逼得毫无办法,董翳只能是果断下令道:“结方阵!把扁担耒耜集中到前队,用扁担耒耜杀敌!” 虽然已经被迫投降,但战场经验毕竟还在,听了董翳的命令,三万多秦军降卒还是迅速结成方阵,又把之前担土挑石和挖掘泥土的扁担农具集中到前队,硬着头皮阻拦手中拿着锋利武器的秦军败兵。 鸭子还是没能干上架,当秦军败兵冲到阵前时,秦军降卒虽然也鼓起了勇气与秦军败兵格斗,可是武器装备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除非是正巧砸中没有头盔保护的头顶,降卒挥出的扁担农具即便全力砸到秦军败兵士卒的身上,也绝无可能一击致命,甚至就连重伤敌人都难如登天,然而秦军败兵的锋利戈矛只要刺中没穿盔甲的秦军降卒,最轻也能把秦军降卒捅成重伤,所以只一个照面,就有好几百名秦军降卒惨叫着飞死即伤。 更多的秦军败兵尾随而来,就好象砍瓜切菜一样,疯狂砍杀捅刺手无寸铁的秦军降卒,势如破竹的直接冲进秦军降卒的方阵内部,吼叫着把营地失守的怒火和怨恨发泄在昔日战友的身上,无数两手空空的秦军降卒接连被杀,看似严整的方阵也瞬间大乱。 即便如此,依然还是有一些秦军降卒取得了一点战果,或是拼着受伤抓住敌人的武器,或是和身扑上,把敌人紧紧抱住,给战友创造抢夺武器的机会,还有人用拳头、石头、乃至牙齿和敌人硬拼,多多少少算是反杀了一些敌人,没有彻底坐以待毙。 几近微弱的反抗注定没有大用,着急突围的秦军败兵还是接连冲垮了一个接着一个秦军降卒方阵,把没有象样武器的秦军降卒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也逼得无数的秦军降卒杀退逃命,匆忙组建的阻击阵地迅速土崩瓦解,秦军降卒逃得到处都是,秦军败兵则是欢呼着直接冲过秦军降卒的阵地,在王离的帅旗引导下,成群结队的逃向正西方向。 见此情景,项羽当然是勃然大怒,大骂董翳和秦军降卒无能,项伯更是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的说道:“老夫早就说过,这些暴秦降卒就没有一个人靠得住,指望他们能派得上什么用场,那是想都别想!看着吧,老夫敢拿脑袋打赌,乘着这个机会,肯定有无数的暴秦降卒乘机逃跑,跟着王离匹夫一起逃命!” 项伯项大师这一次又英明神武了一把,和他预料的一样,混乱中,果然有许多不愿忍受反秦联军虐待的秦军降卒乘机逃命,还主动尾随秦军败兵的大队行动。而更糟糕的是,因为秦军降卒和王离军士卒全都穿着秦军军服,左右杀来的赵楚军队在无法甄别敌我的情况下,干脆不分青红皂白一起砍杀,又往心头已在滴血秦军降卒伤口上洒了一把盐,导致更多的秦军降卒乘乱逃走,追击战场也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对反秦联军来说还算好,赵国军队和楚国军队都有相当强大的骑兵力量,见情况不对,赵国军队立即派遣骑兵出击,项羽更是亲自率领楚军骑兵过来冲杀,红着眼睛要亲手把王离一矛捅死,逼得王离只能是赶紧让亲兵放下自己的帅旗,放弃对秦军败兵的指挥,混杂在秦军败兵人群中逃命,也主动放弃了成编制突围的希望。 反秦联军对秦军降卒的粗暴虐待,在这一刻帮了王离的大忙,尽管已经兵败如山倒,还已经看不到王离的旗帜,可是主动投降的秦军败兵依然寥寥无几,为了活命,也为了不象白天那些被迫填壕的降卒一样受尽屈辱折磨,被反秦联军驱逐着白白送命,几乎所有的秦军败兵都强咬着牙齿大步西逃,坚持尾随着大队行动,还不管楚军和赵军的骑兵如何冲击,秦军败兵都是溃而不散,始终以集群队形西逃,即便被强行冲散,也很快重新聚成一群。 漆黑的夜色也在这一刻帮了秦军败兵的大忙,难以看清道路方向,赵楚两国的骑兵根本无法迂回上前,抢占有利位置有效阻拦秦军败兵大队,更别说是找到已经放下旗帜的王离,只能是在秦军败兵人群横冲直撞,肆意屠杀,也不管如何把秦军败兵杀得横尸遍野,都没有办法彻底歼灭秦军败兵大队——毕竟,秦军败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算站着不动任人杀戮,也足够赵楚骑兵杀上半天时间。 最后,亲自带着楚军骑兵追杀出了三十余里,项羽依然还是没能找到胆敢杀害自己使者的王离,只能是恨恨勒住战马,让其他军队负责追击,返回河南城下主持大局。结果看到项羽怒气冲冲的回来,范老头也马上明白项羽还没有出够恶气,忙安慰项羽道:“前将军不必担心,沛公刘季已经抢先拿下了新安,他的军队虽然不多,但暴秦军队已经惨败,兵无战心,士无斗志,根本不堪一击,沛公只要出兵一拦,配合我们的追兵夹击,照样有把握全歼暴秦军队。” 还是得范老头提醒,项羽才猛然想起刘老三已经抢先拿下了新安,有很大把握可以秦军败兵,这才转怒为喜,笑道:“不是亚父提醒,我都彻底忘了我们还有一支军队守在前面,没错,我们是不用担心歼灭不了剩下的暴秦军队,拿不下王离匹夫的首级。” 事还没完,脾气暴躁的项羽这才刚高兴点,项伯就又跳了出来当搅屎棍,说道:“贤侄,有件事必须要让你知道,刚才我们清点了一下暴秦降卒,你猜,我们带来的四万暴秦降卒,现在还剩多少?” “还剩多少?”项羽反问。 “不到两万。”项伯的语气竟然有些幸灾乐祸,说道:“除了有一些乘乱逃往其他地方的,大部分都跟着王离匹夫一起跑了。” “这帮匹夫!”项羽再次怒满胸膛,气得一矛捅在地上,直接入地近半,吼道:“果然一个都靠不住!” 还好,范老头在这事上还比较冷静,忙劝道:“前将军息怒,降卒乘乱逃亡,也是人之常情,怪不了他们,也千万别迁怒到其他的降卒身上,秦军降卒还有十万之众,我们应该还是优先以安抚为上。” “怕就怕我们的好心喂了驴肝肺啊。”项伯阴阳怪气的说道:“还没到关中就这样,等我们带着暴秦降卒进了关中,到了他们的老家,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名堂。” 项羽默默无语,心里也确实十分担忧这件事,因为项羽早就从章邯和司马欣等人口中问明情况,知道章邯麾下的秦军降卒是由获得赦免的骊山刑徒组成,士卒籍贯却几乎都是关中本地的骊山刑徒,生于关中长于关中,是戏水大战后,章邯从七十万骊山刑徒中挑选出来的关中秦人,身份立场更加亲近大秦朝廷,也比较仇视关外六国,的确是埋藏在反秦联军队伍中的一颗不定时炸弹。所以再听了项伯的煽风点火后,项羽难免担心——如果进了关中和关中秦军决战的时候,秦军降卒象牧野之战的奴隶兵一样突然倒戈,自己改怎么办? 没有了王离保护的河南县城在当天晚上就主动开城投降,可是反秦联军的追兵整整追杀了一个晚上,依然还是没能砍下王离的首级,仅仅只是在追击中大量斩杀了秦军败兵,把秦军败兵杀得零落星散,溃不成军,士卒将领失散无数。 不得已,第二天一早,与范老头和曹咎等人匆匆商量后,项羽只能是在楚军的中军大帐中召集各路诸侯,宣布下一步的战术计划,决定派遣齐国大将田安率领部分齐国军队西进,率先深入崤函道追击王离的败兵,配合刘老三前后夹击,彻底歼灭王离所部,又决定亲自率领反秦联军主力挥师东进,夺取洛阳、荥阳和敖仓等军事重地,扫除后方隐患,确保反秦联军进兵关中的粮草供应和粮道畅通。 有些不放心率军追击王离的齐国大将田安,项羽很是关心和细致的叮嘱道:“田将军,歼灭了王离匹夫的残部后,你不要急着进兵函谷关,暴秦军队在关中还有重兵守卫,崤函道又地势险峻,道路狭窄,你孤军深入,怕是会有危险,要等我荡平了三川郡的暴秦残部,过来和你会师,然后才能安心西进。” 叮嘱完了,项羽又随口补充了一句,“还有件事,现在的齐王田市先是以旁枝称王,又在我军北上增援巨鹿时拒绝借路,故意帮着暴秦军队攻打赵国,实在是罪不容赦,所以灭秦之后,我一定会奏请楚王,废掉田市,改立你这位齐王嫡孙为王。” 田安听懂了项羽的弦外之音,知道项羽是在提醒自己别去窥视关中王位,将来会用齐国王位补偿酬谢自己,好在田安是对自己祖父留下的齐国王位更感兴趣一些,所以也就没有计较项羽的自私阻拦,还拱手说道:“请前将军放心,歼灭了王离匹夫的残部后,末将绝对不会弄险轻进,一定等你回头与末将会师,再与你联手西进关中。” “那就好。”项羽满意点头,又说道:“随时保持联系,战事但凡起得进展,马上报我。” 田安再度答应,也这才匆匆下去组织齐国军队发起追击,追杀已经不堪一击的王离残部,项羽则大模大样的发号司令,命令其他的反秦联军拔营西进,向三川郡治洛阳开拔,打算先拿下洛阳,然后再去收拾已成孤军的秦军司马尽所部。 不说项羽的西进情况,单说田安这边,带着自己麾下的两万多齐国军队拔营西进后,田安所部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赶到了新安附近,可是让田安大吃一惊的是,当他看到新安城墙的时候,城墙上竟然飘荡的是秦军旗帜,城下挤满了秦军败兵人群,之前已经拿下了新安的楚军刘老三所部却不知所踪,不见他的一兵一卒出现在新安战场上。 惊愕之下,田安当然赶紧派人打探情况,然后还是在抓到了一些本地百姓后,田安才知道刘老三已经在三天之前就带着他的军队西进去了渑池方向,仅仅只留下之前被迫投降的新安秦军守卫县城,所以王离的败兵逃到了新安城下后,很快就说服了新安守军降而复叛,得以在新安城下喘气休息,重整旗鼓。 “刘季是搞什么名堂?为什么要主动放弃新安?” 又惊又怒的同时,田安不敢浪费时间,赶紧催动军队发起进攻,不敢继续给新安城下的秦军有更多的喘息时间,结果也还好,秦军败兵逃到了新安后,仅仅只是吃了点饭和稍做休整,至关重要的武器装备和弓弩羽箭却丝毫没有得到补充,很快就被齐国军队杀败,被迫弃城西逃,田安则一边果断发起追击,一边派人与项羽联系,报告新安这边的情况。 更让田安无语的还在后面,第二天,追杀着秦军败兵西进到了渑池附近后,渑池的城墙上竟然同样还是飘荡着秦军旗帜,刘老三的军队依然不知所踪,田安无奈,只能是催动军队赶紧进攻,不敢让秦军败兵大队进驻情况不明的渑池城内休整。 依然还好,靠着齐军将士的奋勇杀敌,只有一部分秦军败兵侥幸逃进了渑池城内容身,另一部分秦军败兵则被迫西逃进了崤函道深处,秦军败兵再一次被杀得伤亡惨重,在反秦联军面前更加没有还手之力。 田安也只能是做到这个地步,渑池的西面道路狭窄,进去容易退出来难,同时渑池秦军又断然拒绝了田安的好意招降,田安如果冒险继续西追,肯定会被渑池秦军乘机切断他和反秦联军的联络,还有他的粮道补给,所以田安也没办法,只得是让齐国军队在渑池城外建立营地,赶造各种攻城武器,准备拔掉渑池这颗钉子再决定是否继续西进。 立营的同时,齐军士卒也很快打听到了刘老三军队的动向,原来在两天之前,刘老三就已经直接越过了渑池西进,根本就没有理会闭城死守的渑池秦军。田安闻报更是惊怒,咆哮道:“刘季疯了?他这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绕过渑池冒险孤军轻进?他就不怕被暴秦军队困死在崤函道里?” 副手田里比较细心,盘算了片刻就说道:“将军,沛公应该不是在冒险,你忘了他从新安出发的时间了?他是四天前从新安出发往西走的,推算时间,他那时候肯定已经知道我们的主力困死了王离匹夫的主力,王离匹夫已经很难突围逃进崤函道,而且就算侥幸突围成功,我们的主力也肯定会分兵追杀,他即便和王离匹夫的败兵遭遇,面对的也是一群残兵败将,根本不足为惧。倘若换成了是末将,末将也有这个胆量冒一冒险,直接带着军队往崤函道深处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田安一时没有转过这个弯,无比惊奇的说道:“他这么冒险的孤军轻进,是为了什么目的?” “将军忘了?”田里奸笑着提醒道:“先入关中者为王,可是反秦盟主楚王的令旨。” 田安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然后还气急反笑,笑道:“好个奸诈匹夫,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才刚看到我们胜局已定,就马上出兵奔袭函谷关了。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居然也敢垂涎关中王位。” 笑着,田安的笑容还逐渐变成了狞笑,说道:“可惜他忘了一点,就算楚王有先入关中者为王的令旨,他也侥幸奔袭函谷关得手,他能不能当上关中王,也不是楚王说了算。老子就不信了,项羽小儿会甘心回去继续给熊心当臣子,生死予夺继续由别人说了算!” 狞笑过后,田安稍做盘算,除了再次派人回去与项羽联系,报告刘老三的不轨举动外,又安排了一队骑兵,让他们携带自己的口信去追刘老三,说是项羽已经颁布明令,不许任何军队擅自攻打函谷关,要求刘老三停止西进,就地驻守,等项羽的军队到了再联手西进。田里见了奇怪,忙说道:“阿哥,刘季贪图王位,孤军奔袭函谷关,怎么可能会听你的号令?你派和他联系有什么用?” “当然是让这个匹夫死得更惨点!”田安狞笑说道:“我派人联系了他,告诉他项羽不许任何人擅自攻打函谷关,他不肯听劝,项羽当然更不会饶了他!我要天下人都看看,没有王室血脉的黔首泥腿子,竟然也敢垂涎王位,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田里恍悟,慌忙点头,也巴不得想拣便宜的刘老三死得更惨一些,田安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阿弟,你也要努点力,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搞不好王离那个匹夫现在就在渑池城里,项羽已经答应封我为齐王,又许诺说谁能拿下王离匹夫的首级,就封谁为南阳王。如果我们拿下渑池,砍下了王离匹夫的脑袋,我让你去把王离的脑袋送给项羽。” 田里一听大喜,忙向田安伏地道谢,站起身来后,田里还又无比贪婪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渑池县城,心道:“王离匹夫,你可一定要在渑池城里,我能不能被封王,就看你的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利令智昏 如果不是考虑到粮草问题,刘老三绝对能够带着他的沛县小伙伴们直接奔袭至函谷关城下,但因为轻装奔袭随军粮草不多,又没有把握能够一战拿下函谷关,奔袭到距离函谷关还有三十多里外的陕县(三门峡)城下时,刘老三和他的小伙伴们只能是停下脚步,着手布置攻城战术,准备先拿下陕县,暂时解决粮草的供应问题,然后再去攻打函谷关。 也还好,准备攻城的期间,刘老三的斥候细作很快就确认,这几天并没有任何军队赶来增援陕县,陕县城里依然还是只有一千多县兵守卫,刘老三闻报大喜,鼓掌说道:“好!既然暴秦朝廷没给陕县派来援军,函谷关那边肯定也没有援军,不然的话,暴秦军队兵力充足,肯定要分兵补强陕县的守军,给函谷关建立一道外围屏障。” “沛公,最好还是抓紧时间。”周勃说道:“函谷关那边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来了,也肯定派人去向暴秦朝廷求援了,我们如果不赶紧动手,给了暴秦军队增援函谷关的时间,我们这次可能就要前功尽弃了。” “我也想赶紧动手啊!”刘老三跺脚说道:“可是攻城武器还没造出来,你叫我怎么打?” “今天的风很大,风向也很稳定,一直都是东南风。”周勃建议道:“我们可以一边连夜赶造攻城武器,一边安排两千士卒每人砍一捆柴,在天黑后堆到陕县的南门和东门城外,纵火焚烧城门,如果能直接烧开城门当然最好,即便烧不开城门,烟雾也一定能把城上的暴秦军队熏得够戗,明天早上我们再发起攻城的时候,也可以轻松许多。” “好主意。”刘老三一听大喜,说道:“不过两千士卒不够,三千,调动三千军队,每人砍一捆柴来准备烧城。” 周勃含笑答应,立即在刘老三的命令下组织三千士卒出动,冲上陕县南面的山林砍伐木柴,曹参亲自督促军队赶造攻城武器,萧何领着一帮人赶造饭食干粮,负责后勤事务,周昌和夏侯婴负责率军监视陕县秦军动静,保卫刘老三军队的临时安全,樊哙则带着千余精锐士卒呼呼大睡,准备在正式发起攻城时担起先登重任,一帮子沛县小伙伴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准备迎接攻城大战。 天色微黑时,上山砍柴的刘军士卒顺利完成任务回营,饱餐了一顿晚饭后,二更时分,依然还是这支军队出动,扛着各自砍来的柴捆列队来到陕县的东南两门城外,又在弓弩手的掩护下轮流上前,把一捆接着一捆的木柴扔到城门处堆积。期间陕县城上的秦军守兵虽然也放箭阻拦,无奈光线太差,弓箭阻拦的效果很小,根本挡住宛如工蚁一般的刘军士卒搬运木柴,陕县守军无奈,也只能是赶紧做好灭火准备,同时在城门内侧准备土石沙包,以便随时堵死城门甬道。 大量的柴捆堆积到了陕西东西两门城外后,立即有数十名士卒上前,向柴堆投掷火把,同时刘军弓手也乱箭齐发,将无数火箭射向柴堆,城上守军赶紧泼水下石,拼命阻拦刘军士卒纵火,城上城下都是喊声一片。 刘军士卒搬来的木柴实在是太多了,不管秦军将士如何泼水救火,陕县东南两门城外还是先后燃起了大火,烈火还越烧越旺,火焰冲天数丈,秦军将士根本无法阻拦,只能是赶紧搬运土石沙包堵塞城门甬道,以免城门被烧毁后无法守卫。 呼啸夜风也果然帮了刘老三的大忙,风借火势,不断把浓烟吹上陕县城头,把城上守军熏得是咳嗽不止,双眼红肿流泪,又被熊熊烈火炙烤得肌肤出油,须发卷曲,从上到下个个苦不堪言,可是又害怕刘老三的军队乘机发起攻城,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在城上坚持,人人辛苦莫名。周勃则抓住机会,催动刘军士卒着手填塞陕县南门的护称河,为第二天的攻城开辟道路。 烈火肆虐到天色微明才逐渐熄灭,而与此同时,刘老三的军队也赶造出了大量的攻城器械,根本不给陕县守军任何的喘息时间,马上就向被烧得漆黑的陕西东南两门发起进攻,还直接就发起了蚁附进攻。 终于轮到刘老三的连襟樊哙大显身手了,提着从项康那里骗来的屠狗宝刀,满身黑肉的樊哙第一个踏梯向上冲锋,可惜樊哙这一次运气不好,他脚下的飞梯被秦军重点关照,被秦军士卒用撞木直接撞翻,连带着樊哙一起后仰倾翻,刘军士卒也立即一片大哗,士气顿时受到影响。远处的刘老三却是毫不担忧,还骂道:“没用的狗东西,和狗一样笨!” 或许是听到了刘老三的辱骂,樊哙飞快从地上爬起,冲回城下一把揪下一个准备踏梯登城的刘军士卒,咬着刀手足并用,再次向城上飞快攀登,也成功冲上了城墙顶端,躲开秦军士卒慌忙刺来的长矛跳上城头,还顺手砍翻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秦军士卒,再一次首先冲上了敌人的城头阵地。 在这个时代,如果光以个人的武力而言,天下排名第一的当然非项羽莫属,而说到谁是天下第二,狗狗克星樊哙绝对是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所以樊哙在陕县城上站稳了脚步后,他身边的秦军士卒也就马上倒足了大霉,他的屠狗刀挥动间,秦军士卒不是人头直接飞上半空,就是手臂被直接砍断,吓得余下的秦军士卒惊叫着连连后退,樊哙的屠狗刀却是益发的虎虎生风,连劈带砍,象砍瓜切菜一样的屠杀秦军士卒,迅速在城上打开了大片的阵地空间。 别说夸张,是狗狗克星真有这么猛,历史上他的攻城先登记录数不胜数,给刘老三打下手时,亲手斩敌共一百七十六人,俘虏二百八十八人,即便是在封侯后独自领兵作战,狗狗克星依然还有先登破城的辉煌战绩。 樊哙的勇猛不但打开了阵地空间,也再一次激励起了刘军将士的士气,在他的掩护下,之前一直都在养精蓄锐的刘军勇士接连登城得手,迅速打开了更大的阵地空间,掩护了更多的刘军勇士冲上陕县城墙。而当超过两百名刘军勇士成功冲上陕县城头后,陕县守军也就基本上没有了反攻夺回阵地的希望,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刘军勇士接连冲上城墙,逐渐夺取整个南门城上阵地。 激战至巳时过半,陕县南门的城头阵地已经基本上被刘军夺占,刘老三也这才从容不迫的投入后军,帮着樊哙向陕县城内发起进攻,陕县守军被迫退入城内巷战,还开始出现主动投降的情况,然后到了正午过半的时候,刘军士卒才刚搬走秦军用来堵塞城门甬道的土石沙包,刘军主力马上就大举入城,剩下的陕县秦军或是被迫放下武器投降,或是打开西门和北门出逃,刘军将士势如破竹,未时未过就顺利拿下了陕县城池,缴获了城里囤积的粮草军需,暂时解决了刘老三军队的缺粮问题。 成功拿下了城池后,攻城军队迅速撤回城外休息和清点伤亡,刘老三也赶紧命人拿来酒肉,赏赐给攻城有功的刘军将士,然而就在刘军将士欢呼雀跃的时候,一匹快马却突然冲到了刘老三的面前,向刘老三抱拳奏道:“启禀沛公,东面二十里外,发现一支暴秦军队正向陕县赶来。” “东面有暴秦军队过来?”刘老三吓了一大跳,顿时开始担心自己的军队攻城疲惫,战斗力受到影响,忙问道:“有多少兵力?领兵将领是谁?” “回禀沛公,大约有四五千人,但是不知道他们的统兵将领是谁。”斥候回答,又赶紧补充道:“小的等没能探得暴秦军队的统兵将领,是因为暴秦军队的旗帜不齐,没有主将帅旗,千人旗也只剩下了两名,还队列混乱,难以清点他们的具体兵力,象是吃了败仗逃过来的暴秦军队,所以小的等无法判断暴秦军队的统兵将领,也只能是大约估算暴秦军队的兵力。” “旗帜不齐?队列混乱?象是吃了败仗逃过来的?”刘老三开始惊喜了,忙追问道:“那他们的武器装备情况如何?” “十分杂乱,很多人似乎还已经没有象样的武器,只能是拿木棍防身,而且他们的行军速度还很慢,象是体力普遍不足。”斥候再次如实回答。 “哈哈!”刘老三鼓掌大笑,狂笑道:“运气不错,如果这支暴秦军队的残兵败将早一点过来,老子倒是可能抽不出手对付他们。既然现在陕县已经拿下,那老子就用不着客气了。” “沛公,那现在怎么办?”周勃赶紧问道。 “主动送上门来的肥肉,还用得着客气?”刘老三反问,又大模大样的说道:“你的军队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带上你的军队,我再叫樊哙给你打下手,过去把他们收拾了。尽量多抓俘虏,打函谷关的时候说不定用得上,也方便我们打听东面的情况。” 周勃答应,赶紧命令自己的麾下军队集结,刘老三又让樊哙带上已经撤回来的精锐部队和周勃,主动东进迎向那支穷途末路的秦军败兵,然后就不再担心西面情况,专心去料理陕县战场的善后事宜。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周勃和樊哙果然押着两千多秦军俘虏回到了陕县城下,刘老三也懒得去迎接他们,只是派人命令他们尽快安置好附录,然后赶紧过来陪自己喝酒。不料传令兵才刚派出,樊哙就亲自提溜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秦军俘虏来到了刘老三面前,还远远就欢天喜地的喊叫道:“沛公,猜猜我们这次抓到了谁?” “抓到了谁?”刘老三随口反问。 樊哙笑而不答,只是把那俘虏提溜到刘老三的面前,一脚把他踢了跪下,大声喝道:“自己告诉沛公,你是谁?” 那俘虏十分顽固,被樊哙踢中膝弯跪下后,又马上咬牙重新站直了身体,带着血迹的国字脸上尽是愤怒,大声说道:“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王离,要我向你们这些乱贼屈膝投降,做梦!” “挺有骨气的嘛。”刘老三随口笑了一句,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刘老三就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俘虏大吼道:“王离?你说你叫王离?!你就是暴秦军队的主帅王离?!” “是我。”王离冷冷答道:“不过我劝你一句,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想指望我会向你投降,你是白日做梦!” 刘老三放声狂笑了,得意叫道:“老天待我刘季真是不薄,竟然会把暴秦朝廷的武城侯送上门来让我生擒活捉,上天神灵帮我帮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我这次真是想不拿下函谷关都难了!” 狂笑过后,刘老三果断一挥手,大声吩咐道:“把这个王离押下去,装进囚车关好,绝对不能让他跑了或者是死了,打函谷关的时候他有大作用。” 刘军士卒答应,赶紧把王离押了下去关押,刘老三则兴奋搓手,赶紧问起樊哙擒获王离的经过,樊哙则绘声绘色,说自己和周勃去收拾从东面逃来的秦军败兵,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溃了已经精疲力尽到了极点的秦军败兵,自己又及时发现王离被秦军败兵重点保护,就赶紧带着人发起突击,成功在王离逃走前亲手抓住了他。刘老三听了更是大喜,忙亲自给樊哙满了一杯酒,端到樊哙的面前大声说道:“好兄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又是第一个冲上陕县城墙,又是亲手帮我抓到暴秦军队的主将王离,阿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来,阿哥我敬你一杯!” 樊哙也不客气,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刘老三则兴奋万分,正想继续追问东面战场的具体情况时,不料又有一个斥候飞奔到了刘老三的面前,抱拳说道:“沛公,有一支齐国骑兵的什队追上了我们,说是带来了前将军的命令,要立即见你。” 没想到项羽这么快就派人与自己取得联系,刘老三不由皱了皱眉,可是还是下令接见来传令的齐国骑兵,然后不一刻,田安从渑池派来的使者就被领到了刘老三的面前,象征性的行了一个礼后,齐军使者还大模大样的直接说道:“沛公,我们齐国的田将军,是派我来告诉你一句,我们关外六国公推的联军主将项羽项将军已经颁布明令,不许任何人擅自率军攻打函谷关。我们田将军希望你能依令行事,立即停止西进,就地驻扎,不要再往西一步,不然的话,项将军责问下来,怕是你吃罪不起。” 刘老三毫无表情,半晌才问道:“我们楚国的前将军,现在在那里?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函谷关?” “带着六国主力在三川郡扫荡暴秦军队的残部。”齐军使者随口答道:“要等拿下了洛阳、荥阳和敖仓,前将军他才会西进来函谷关。” 刘老三眨巴眨巴了眼睛,突然向那齐军使者伸出了手,说道:“项将军的手令信物在那里?拿来给我看看。” “项将军的手令信物?什么手令信物?”齐军使者被刘老三问得一楞。 “当然是命令我停止西进的手令,或者证明你是项将军传令使者的信物。”刘老三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不是我们楚国的信使,又没有前将军的亲笔手令,你叫我怎么敢相信你传达的口令就是项将军的意思?” 齐国使者语塞,半晌才说道:“我是没有项将军的手令信物,不过我可以保证,项将军确实有这道命令。” “贵使恕罪。”刘老三冷笑说道:“事关重大,没有手令,也没有信物,口说无凭,我不敢轻信你传达的项将军命令。” “沛公,你可要考虑清楚了。”齐国使者威胁道:“我们齐国军队可是把话带到了,你如果坚持不听,将来项将军追究下来,可没有人替你承担责任。” “多谢提醒。”刘老三面无表情,语气生硬的说道:“但是没有项将军的手令信物,我不能相信你的口头传达,回去请替我向田安将军道一声谢,也请他尽快派人送来项将军的手令信物,让我可以依令而行。” 见刘老三耍赖,咬死了不见项羽的口令信物就不相信自己的话,齐国使者也毫无办法,只能是扔下两句狠话告辞而去。刘老三却是不动声色,才刚见他走远,马上就向旁边的亲兵吩咐道:“去,马上传令全军,休息一夜,明天天亮立即出发,向函谷关开拔!” “沛公,你考虑清楚了?如果项羽那个匹夫真的下达了这道命令,我们又坚持去打函谷关,可就是抗拒军令的大罪了。” 樊哙不但勇猛过人,心思也十分谨慎细微,赶紧开口向刘老三发出警告。刘老三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扳着手指答道:“不管他有没有这道命令,只要没见到他的手令信物,将来我们都可以咬死这点堵他的嘴,让他没办法治我们违抗军令的大罪。陕县距离函谷关已经只有三十多里,只差最后一步,为了关中王位,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赌上一把!” 见刘老三决心已定,樊哙也不多说什么,刘老三的亲兵也迅速传令全军,让刘军将士做好第二天清晨就出兵西进的准备,然后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刘老三仅仅只留下了周昌率领千余士卒守卫陕县,马上就带着自己的主力大步西进,急行赶来函谷关攻城。 事还没完,正午的时候,当刘军前队赶到距离函谷关已经不到十里的曹阳亭时,一个从后面来路赶来的刘军传令兵,突然快马追上了刘老三的中军,向正在统兵前进的刘老三抱拳奏道:“沛公,周昌将军命令小人禀报,刚才我们楚国的前将军派遣信使来和我们联络,带来了他的亲笔手令,要我们立即停止前进!还要马上见你!” “我操他娘!”刘老三差点没有气疯,咆哮大骂道:“项羽小儿,无耻狗贼!为了当上关中王,居然不准任何人抢在他前面攻打函谷关!老子就已经算不要脸了,这个匹夫怎么比老子更不要脸?” “沛公,现在我们怎么办?”旁边的萧何、樊哙和曹参等人都无比紧张的问道。 和项康一样擅长决断的刘老三这一次也犹豫了,一边是先入关中者为王的诱惑,一边是违抗项羽军令的重罪,天堂与地狱,只差一步之遥,刘老三这一次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了…… 流氓毕竟是流氓,双手拳头攥得关节发白,紧咬着牙齿盘算片刻后,刘老三突然向周昌派来的传令兵问道:“项羽小儿的使者现在在那里?” “在来的路上了。”传令兵答道:“本来周昌将军为了给你争取时间,故意想请前将军的使者吃饭,他不肯答应,要马上过来追你传令,周将军只能是赶紧派小人过来禀报,好在前将军派来的使者和他的两个随从长途奔袭,战马都很疲惫跑得不快,所以小人才抢先一步给你送来了消息。” “做得很好。”刘老三满意点头,又一把将夏侯婴揪到面前,赤红着眼睛飞快吩咐道:“带一些可靠的人去,假装替我去迎接项羽小儿的使者,在路上把他和他的随从全部干掉,一个都不许放跑!得手后销毁尸体,下禁口令!” “沛公!冷静!” 萧何赶紧开口阻拦,刘老三则是以怒目回应,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要我们前功尽弃?这几年来白白辛苦?” 萧何闭上嘴巴,刘老三则再次催促夏侯婴依令行事,夏侯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立即挑选了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刘邦亲兵返回来路,去替刘老三把项羽派来的信使杀人灭口,刘老三则是脸色铁青,喝道:“继续前进,一定要抢在项羽小儿做出新的反应前,拿下函谷关!”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兄弟是用来坑的》! 第二百三十章 兄弟是用来坑的 时将谷雨,春风融融,秦汉时期的天下第一名关函谷关一带柔风似丝,关城两侧的稠桑原上星星点点,长满青翠嫩草,还有待开的野花,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再也看不到冬日风雪寒霜留下的痕迹。 可是函谷关的守将王牧里心中却依然还是一片冰冷,背着手站在函谷关城头,凝视着随风飘动的黑色大秦军旗,王牧里瘦削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也没有任何光彩,心里更是一片空白,仿佛就象是一具已经被掏空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王牧里原本没有这么瘦,可是自打五天之前,收到了那道来自咸阳的诏书后,短短五天时间,王牧里不但足足瘦了一圈,眼角的皱纹也多了许多,双鬓还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数十根华发,模样几乎苍老了几乎十岁。 王牧里身边的秦军将士也死气沉沉,许久时间都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发一句言,还是从关外回来的斥候冲上关墙,急匆匆来到王牧里的面前大声禀报,才打破了关城上的沉寂。 “禀将军,楚贼前队已过曹阳亭,兵力大约两千,领兵贼将姓周,具体身份暂时不明。” 王牧里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后,才慢慢的挥了挥手,语气低沉的吩咐道:“不必再探了,下去休息吧。” 秦军斥候抱拳唱诺,老实归队休息,王牧里则再无动作,呆站着仿佛已经入定,旁边的一个秦军千人将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将军,楚贼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何去何从,该下决心了。” 王牧里没理会部下的提醒,眼角却逐渐开始有泪花闪烁,而当终于遥遥看到从东面快步冲来的土黄色楚军旗帜时,心如死灰的王牧里,还不知不觉的想起了自己从小就会唱的那首歌曲,忍不住低声唱了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兵,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兵,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渐起,在场的秦军将士不约而同,纷纷跟着王牧里诵唱起了他们从小就无比熟悉的这首军歌,继而整个函谷关城上,所有的秦军将士都跟着唱起了这首歌,可惜这首军歌在这一刻,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豪迈杀气,相反充满了伤痛凄凉,绝望悲戚,还包括王牧里在内,许多秦军将士都在反复歌唱的同时泪流满面,继而泣不成声…… 整齐高唱的大秦军歌,清楚传入了已经来到函谷关城外的刘军将士耳中,听到这首已经十分熟悉的军歌,还有歌声中的沉痛曲调,统领刘军前队的周勃还脸色一变,脱口说道:“糟了!暴秦军队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这场仗恐怕难打了!” “将军,你怎么知道暴秦军队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部将好奇问道。 “你是猪啊!自己不会用耳朵听?”吹鼓手出身的周勃怒骂,说道:“暴秦军队的军歌,平时是这样的曲调吗?你仔细听听,暴秦军队的歌声里尽是死气,摆明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遇上了这种准备送死的军队,仗会好打么?” 仔细倾听,发现秦军反复高唱的军歌曲调确实与平时大相径庭,部将赶紧点头,周勃则很是谨慎的命令道:“传令全军,立即披挂穿甲,做好迎战准备,防着暴秦军队狗急跳墙,出城突袭我们的军队。” 依照周勃的命令,轻装奔袭而来的刘军将士赶紧穿戴盔甲,排列队形准备作战,不过还好,周勃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秦军将士仅仅只是在关城上高唱军歌,并没有派遣一兵一卒出城发起突袭,刘军将士这才侥幸躲开了一场肯定无比棘手的恶战。 没过多久,刘老三也带着刘军主力赶到了函谷关城外,虽说此刻函谷关城上的歌声已然停歇,可是看到函谷关的高耸关墙,还有关墙上迎风飘荡的秦军旗帜,刘老三的心中还是有些打鼓,暗道:“上天保佑,守函谷关的暴秦军队可千万别顽固到底,不然的话,老子就算能拿下函谷关,死伤也肯定小不到那里。” “沛公,应该先派人到城下招降。”曹参建议道:“把关外暴秦军队已经覆灭的消息告诉他们,打击一下他们的军心士气。” 刘老三点头,立即安排了一个大嗓门的使者,对他交代了几句如何招降,然后马上让那使者上前,打着白旗到函谷关城下大声喊道:“关上的暴秦军队听着,你们在关外的军队已经全军覆灭了,章邯投降,王离还被我们楚国的沛公生擒活捉,聪明的话,马上开城投降!如果不然,我军攻破函谷关,关城里鸡犬不留!” 关城上所有秦军将士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牧里的身上,王牧里却是神情绝望,许久才吩咐道:“易帜吧,朝廷都已经投降了,没必要让我们的将士白白送命了。派人出关,告诉关外贼军我们的情况。” 与此同时的刘军军中,刘老三也已经在迫不及待的安排刘军士卒砍伐树木,赶造各种攻城武器,可旁边的萧何却突然指着函谷关关城,十分难以置信的大声叫道:“沛公!快看!函谷关城上有动静!” 刘老三猛然扭头,动作过猛还险些扭伤了脖子,再接着,刘老三马上就目瞪口呆的看到——函谷关城上,秦军的黑色军旗竟然已经纷纷放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面土黄色的楚国大旗!旗帜上,还清楚写着一个巨大的楚字! “哇!” 无数的惊呼在刘军将士阵中响起,刘老三更是激动得又吼又叫,“投降了!投降了!函谷关的暴秦军队居然真的投降了!老子不是在做梦吧?函谷关的暴秦军队居然这么痛快就易帜投降了?!” 刘老三的确不是在做梦,先是他掐青大腿都没有从梦中醒转,再紧接着,函谷关的关门还直接打开,一名骑士快马奔出,还直接冲着刘老三的帅旗而来,刘老三哈哈大笑,赶紧整理自己的衣冠,准备以最帅最威风的仪表迎接函谷关秦军主动投降,旁边的曹参、周勃和樊哙等人也无一不是面带狂喜,做梦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拿下函谷关。 近乎煎熬的等待中,函谷关的秦军使者终于还是来到了刘老三的帅旗近前,可是让刘老三等人稍微有些诧异的是,刘老三的亲兵上前拦住那秦军使者,把他领到了刘老三的面前并介绍了刘老三的身份后,那秦军使者竟然没有纳头便拜,只是象征性的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大声说道: “不要打了,我们在五天以前就已经收到秦王诏书,要我们改打楚国旗帜,改为接受楚国右将军项康的号令指挥。现在我们已经是楚国右将军项康的部下,是你们的自己人,用不着再打了。” 秦军使者的话还没有说完,刘老三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彻底凝固,他的沛县小伙伴们也无一不是状若呆痴,傻傻看着那秦军使者,继之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变得彻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老三才逐渐回过神来,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再次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刘老三才声音颤抖的问道:“这么说,你们秦国已经向我们楚国的右将军投降了?” 秦军使者痛苦点头,说道:“项将军他从武关、峣关杀进了关中,我们新登基的秦王敌不过他,主动向他投降,项将军他的军队开进咸阳,我们秦国在八天前的二月二十五那天,就已经亡了。” 扑通一声,刘老三直接摔下了战马,脑袋里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天旋地转,心中不断惨叫,“秦国已经亡了?秦国已经亡了?项康兄弟八天之前就已经开进了咸阳?那我岂不是白辛苦了一场,白辛苦了一场?!” “沛公!沛公!你没事吧?” 沛县的小伙伴们纷纷下马,七手八脚的来搀摔在地上的刘老三,可是被小伙伴们搀起了以后,刘老三却突然又面如土色,因为刘老三突然想起,自己为了登上关中王位,这一次不但擅自奔袭函谷关,耍赖拒绝了齐国军队的好意阻拦,还直接干掉了项羽派来和自己联系的传令信使,这要是走漏了风声…… 刘老三已经不敢再往下想,可是残酷的现实却又逼着刘老三不能不赶紧考虑接下来的事,原本刘老三是这么打算的,只要自己能够抢先杀入关中,把生米煮成熟饭,项羽就算再怎么不满,也必须得考虑违背熊心令旨的后果,然后自己只要拿出部分土地城池来和项羽交易,即便不能得到秦国全境,也起码可以裂土称王,照样弄到一个王爵,不听田安劝阻和项羽使者失踪的事,也比较容易解决。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项康抢先一步直接灭秦,关中王刘老三已经没有任何指望,自然也就没有了和项羽交易的筹码,以项羽的狗熊脾气,也一定会仔细追查传令使者突然失踪的真相,到时候只要稍微走露那么一点点风声,刘老三马上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退一万步说,就算夏侯婴绝对靠得住,知情人也全都可以灭口,项羽查不出使者失踪的真相,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项羽就算再怎么四肢发达和头脑简单,也不会不明白使者失踪一定和刘老三有关系吧?到时候项羽随便找一个借口,照样可以要了刘老三的脑袋!尤其是田安肯定已经给项羽打了小报告,说刘老三不听劝阻执意进兵攻打函谷关! 这时,见刘老三只顾着发呆不说话,来和刘老三交涉的秦军使者也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主动说道:“沛公,话小人已经带到,小人就先告辞了。还有,右将军也给我们函谷关下有命令,有关外军队到来,请在函谷关外暂时休息,先派使者去咸阳和他联系,商量具体该如何入关。” 言罢,秦军使者拱了拱手,转身就要告辞离去,刘老三却突然灵机一动,忙喝道:“等等!” “沛公还有什么吩咐?”秦军使者疑惑回头。 刘老三不答,只是直接走到了那秦军使者面前,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小人说……。” 那秦军使者只是说了一个开头,一把利刃就已经捅进了他的心窝,秦军使者难以置信的低头间,也更加不敢相信的看到,竟然是刘老三亲手将一把利剑,捅进了他的心脏要害。 拔出了利剑,刘老三一把推倒那秦军使者的尸体,转向已经被吓呆了的曹参和萧何等人,大声说道:“告诉我们所有的将士,我们楚国的右将军项康大逆不道,未经大王册封,就已经在关中擅自称王!还不许我们进关,要独占关中秦土!叫我们的将士做好进攻准备,杀入函谷关,讨伐项康逆贼!” 知道真相的曹参等人张口结舌,刘老三却是愤怒大吼,“还楞着干什么?马上传达命令,让我们的所有将士都知道,项康逆贼已经在关中擅自称王,不许我们进关!” 从小就习惯了服从刘老三的命令,又见刘老三既怒且急,曹参和周勃等人不敢怠慢,赶紧安排人手,向刘老三的军中士卒散播谣言,污蔑说项康已经在关中擅自称王,还不许关外军队进驻关中,要刘军将士即刻做好进攻准备。然后也还别说,绝大部分的刘军将士听说这样的谣言,果然纷纷大吃一惊,不少脾气暴躁者还直接破口大骂,极度不满项康的自私行为。 再接着,刘老三又飞快向周勃使了一个眼色,把他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周勃点头,立即带着他的麾下军队大步上前,列队走向关门仍然大开的函谷关,到了途中才交代了刘老三的具体命令。而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关城上的王牧里等秦军将士并没有看到他们的使者已经被刘老三亲手干掉,见刘老三突然出兵过来,心中虽然无比奇怪,却也没有过于防备,眼睁睁的看着刘老三的军队直接来到了函谷关城下。 “杀啊!” 异变又起,周勃率领的刘军前军突然齐发一声喊,无数士卒一起发足冲锋,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直接杀向大开的函谷关关门,秦军上下个个措手不及,无不放声惊叫,“怎么回事?我们都已经投降了,楚贼怎么还要打我们?” 还是在刘军士卒蜂拥杀入关门甬道的时候,王牧里才回过神来,赶紧大吼道:“放箭!下石!挡住贼军进攻!” 匆忙应变的秦军士卒这才慌慌张张的放箭落石,抵挡刘军攻势,还匆忙放下了城门内侧的千斤闸救急,可惜这么做已经太晚太晚了,一部分刘军士卒已经抢先杀进了函谷关城内,匆忙放下的千斤闸也很快就被刘军士卒破坏,刘军士卒蜂拥入城,吼叫着见人就杀,关城里的秦军将士为了自保,也只能是奋起还击,转眼间与刘军士卒厮杀得热火朝天。 这时,刘老三又已经派遣樊哙率军上前,增援关内战场,还早早就交代了不留一个俘虏屠杀函谷关全城的命令,旁边的萧何看得脸青嘴白,颤抖着说道:“沛公,你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活命!”刘老三枭雄神情尽显,模样无比狰狞的说道:“如果不给项康栽赃,污蔑他在关中称王,不许关外军队入关,项羽绝对饶不了我!” “可是真相大白了以后,项羽更饶不了你啊!”萧何更加颤抖的答道。 “如果你是项羽,你会希望真相大白吗?” 刘老三反问,狞笑说道:“如果你是项羽,你会眼睁睁的看着项康在关中称王,独吞关中沃土和秦国的珠宝美女?如果你是项羽,知道项康不许我们进关,还和我们武力相见,你会不会乘机把事情闹大,用这个借口进兵关中?如果你是项羽,有借口和项康翻脸开战,武力夺得关中王位,你舍不舍得放弃这个借口?” 萧何逐渐醒悟,可还是无比担心,忍不住又提醒道:“可是沛公,项羽和项康是兄弟啊,虽然不是亲兄弟,却也是同族手足,他们真的会为了关中王位大打出手,手足相残?” “狗屁的兄弟!狗屁的同族手足!”刘老三脏话连天,神情更加狰狞的说道:“你是读过书的人,史书上为了王位自相残杀的兄弟手足难道少了?别说是亲兄弟了,就是父子相残的都有!更别说项羽小儿和项康小儿只是堂兄弟,连大父都不是同一个人,为了关中王位,他们能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刘老三越说越激动,又一把将萧何拉到自己的面前,在他耳边飞快说道:“听好!我们为了抢先杀进函谷关称王,不但不听田安的劝阻,还直接干掉了项羽小儿派来的传令信使,这件事一旦走漏风声,我们必死无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项羽真要是执意追查到底,肯定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我们要想活命,要想让项羽不再追究使者被杀的事,就只能是赶紧给他树立项康这个敌人,转移他的仇恨!也帮他拿下关中王位!这样他才有可能不会追究我们!” 萧何呆立,半晌才无力的说道:“不错,现在我们也只能是孤注一掷了。” 是日,刘老三统领的楚国军队靠着偷袭,一举拿下函谷关关城,尽屠城中秦军士卒。事后,刘老三又在第一时间派遣亲信周苛为使,携带书信赶回三川郡向项羽奏报,声称说项康已经在关中自立为王,并且不许反秦联军踏进函谷关一步,还命令函谷关守军武力阻拦楚军入关,自己出于义愤,催军强攻拿下函谷关,恳请项羽立即出兵增援,以自己为开路先锋,讨伐擅自称王的叛国逆贼项康! 亲自送走了肩负重任的周苛后,目送着周苛离去的背影,刘老三口中喃喃,低声说道:“项康兄弟,对不起了,大兄如果不这么做,肯定得人头落地。所以没办法,这次只好坑你这个好兄弟一把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坚决栽赃 刘老三完全用不着对项康这么内疚,因为项羽突然派人阻止刘老三进兵函谷关,真正的起因并不是田安后来才打的小报告,而是因为刘老三的好兄弟项康。 这事说来也非常话长,当初楚王熊心为了报复项羽和项康这对狼狈为奸的权臣兄弟,才刚发现项康有从武关进兵关中的意图,马上就以反秦盟主的身份颁布令旨,宣布谁能先打进关中,就封谁为王统治秦国旧土,项羽也起了私心,为了夺得关中王位,楞是派遣自己的中涓郝亏为使,携带书信赶赴南阳与项康联系,以手足亲情逼迫项康放弃进兵关中,回师增援中原战场。 很可惜,项羽严重低估了自己堂弟的脸皮厚度与警惕性,阴错阳差抢先一步知道熊心有这道令旨后,项康就耍了一个心眼,抢先弄到了项羽写给自己的书信,还一把火把项羽中涓郝亏辛苦送来的书信烧成灰烬,让项羽没办法对自己动之以情,也让自己可以毫无亲情负担的放心进兵关中,彻底粉碎了项羽想要阻拦少帅军抢先进兵关中的美梦。 事后,项康倒是假惺惺的写了一道书信,替‘不慎’遗失书信的项羽使者郝亏求情,可是因为熟知项羽秉性的缘故,才刚回到颖川郡内,郝亏心里就打起了鼓,无比担心回去后会被脾气暴躁的项羽治罪,越想越怕之下,郝亏干脆在路上找机会甩开了自己的两个随从,悄悄逃走去亡命天涯,没敢回到项羽的面前找死。 也还好,郝亏的两个随从还算比较忠于职守,即便苦寻郝亏不见,仍然还是坚持北上归队,只不过这两个随从的盘缠全被郝亏卷跑,颖川郡内又是又一片大乱,道路阻塞严重还极其危险,行路十分艰难,多耗费了无数时间,又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路吃树皮嚼草根,好不容易才回到三川郡境内,然后听说项羽正带着反秦联军主力在河南围攻王离,便又赶紧改道向西,终于在洛阳西郊遇上了楚军队伍归队,把郝亏逃走的消息报告到项羽的面前,也顺便报告了项康已经带着少帅军兵进武关的重要消息。 闻知自己的使者竟然敢弃职逃跑,项羽当然是勃然大怒,立即喝令处死郝亏的父母亲人,又听说项康不肯听自己的劝阻,坚持带着军队去了武关,项羽当然更是怒不可遏,气得当场就砸碎了面前的案几。破口大骂堂弟的野心勃勃之后,项羽又突然想起,与项康关系很好的刘老三此刻也抢在了首先进兵函谷关的有利位置,自己还忘了吩咐他不许西进,抢先攻打函谷关。 项康抢先进兵武关的消息已经确认,不出意外的话,秦廷肯定是把关中军队优先用于守卫南线战场,东线的函谷关肯定兵力比较空虚,如果刘老三发现了这个情况,搞不好也会生出贪心,乘着项羽还来不及进兵关中的机会,抢先出兵攻打函谷关。项羽越想越是担心之下,便赶紧派出了一个使者西进传令,命令刘老三只许配合田安夹击王离的败兵,不许擅自进兵攻打函谷关,也这才有了项羽使者在曹阳亭追上刘老三的后事。 再接着,田安随后派人来打的小报告,马上就证明了项羽不是在白白担心,看上去比较忠厚老实的刘老三确实和项康一样,都是野心勃勃胆敢垂涎关中王位的一丘之貉,项羽在震怒之余,也立即把刘老三深恨到了极点,除了再次派人携带自己的手令去宣召刘老三回师外,又怒气冲冲的催促反秦联军加紧攻打洛阳城,想尽快铲除秦军在三川郡境内的残余势力,疏通粮道解决粮草供应的问题,赶紧腾出手来去拿下早已被自己视为禁脔的关中王位。 这一催又催出了问题,与同王离决战时一样,为了减少反秦联军的伤亡损失,攻打洛阳之战,反秦联军依然还是逼着秦军降卒担当炮灰,负责填塞洛阳城外的护城河,打开攻城道路,本来就对秦军降卒无比歧视还多有毒打虐待,项羽下令加紧准备后,秦军降卒的处境自然更是雪上加霜,填河开路的工程还没完结,就有上百名不肯白白送命的秦军降卒被反秦联军处死,被毒打致伤致者,还有被洛阳守军用弓弩射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秦军降卒中也出现了几个不怕死的好汉,秘密联络了一部分人,突然在夜间发起哗变,冲出战俘营逃生,乘机尾随效仿者数以万计,洛阳城里的守军也抓住机会出城突袭,乘着反秦联军营地混乱的机会,杀进战俘营旁边受到影响的赵军营地,给反秦联军造成了相当不小的损失。 事发突然,项羽只能是匆匆派遣军队平叛,虽说很快就平定了叛乱,杀退了趁火打劫的洛阳秦军,可依然还是有超过两万的秦军降卒乘机逃走,极大的影响了反秦联军的军心士气。项羽闻报大怒,一边派军追杀逃走的秦军降卒,一边把代替章邯统领秦军降卒的司马欣和董翳押来问罪。 司马欣和董翳也知道自己罪重,刚见到项羽就马上匍匐拜倒,战战兢兢的主动请罪,项羽却是怒火难消,拍着案几咆哮道:“无能鼠辈!叫你们统领秦国降卒,居然给我闹出这么大的纰漏,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处?来人,把这两个匹夫给我推出去斩了!” 司马欣和董翳赶紧喊冤求饶,与司马欣关系十分亲密的楚军重将曹咎也站出来求情,说道:“前将军息怒,司马欣和董翳虽然有罪,但昨夜大乱,他们却并没有乘机逃走,这已经足以证明他们对你是忠心耿耿,还望前将军为了大局着想,千万不要杀了诚意投降的秦国将领,彻底寒了秦国降卒之心。” 范老头也走到了项羽的身旁,附在项羽的耳边低声说道:“前将军,别忘了在敖仓还有两万没有投降的章邯旧部,这个时候杀了司马欣和董翳,那两万章邯旧部就绝对不会投降我们,只会顽抗到底。” 考虑到还要用司马欣和董翳招降守卫敖仓的秦将司马欣所部,项羽脸色铁青的盘算了半晌,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卫士放开已经被拿下的司马欣和董翳,二将死里逃生,赶紧向项羽顿首道谢。曹咎也这才向司马欣和董翳问道:“司马将军,董将军,你们也说一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麾下的秦国降卒,为什么会降而复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司马欣和董翳犹豫着交换了几个眼色,然后由司马欣鼓起勇气回答道:“曹将军,末将说几句实话,你可千万别觉得不中听,秦国降卒降而复叛,真的也是被逼的。” 硬着头皮,司马欣战战兢兢的把秦军降卒这些天来的处境仔细报告给项羽和曹咎,什么关外六国的将士故意欺负,毒打虐待,六国将领一心只想用降卒为炮灰,根本不把秦军降卒当做人看,还有什么后勤官员贪污克扣,几乎就没让秦军降卒吃饱过肚子,甚至还有联军士卒为战友报仇,把投降的敌人虐杀辱尸,秦军降卒实在是不堪忍受,这才被逼着降而复叛。 察言观色,见项羽听着听着怒气又起,曹咎慌忙开口,一边向项羽杀鸡抹脖子一样的使着眼色,一边语气怜悯的说道:“前将军,如果司马将军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也真的不能过于责怪秦国降卒降而复叛。以末将之见,我们应该安排专门人手查办此事,严令禁止关外将士报复和欺辱秦国降卒,从根本上改善秦国降卒的处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稳定秦国士卒的军心,也让剩下的暴秦军队可以放心投降我们。” 知道曹咎是不想剩下的暴秦军队逼上绝路,项羽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随口吩咐道:“好吧,这事就拜托叔父你去办了。” 曹咎赶紧答应,先是命令司马欣和董翳赶紧回去稳定军心,同时派出人手,深入秦军降卒的军中,调查自己早就有所耳闻的秦军降卒处境问题,然后又请项羽下令,严厉禁止联军将士继续欺负秦军降卒,改善秦军降卒的伙食问题,还派遣医工去给受伤的秦军降卒治伤,并且承诺不再故意逼着秦军降卒白白送死,花费了相当不小的力气,这才勉强散去了一些秦军降卒的怨气。 曹咎的良苦用心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得知了他的安抚手段后,至少项伯就在项羽面前歪了嘴巴,说道:“贤侄,我们也不能太让着暴秦降卒了,他们连深夜哗变的事都能干得出来,我们居然还要低声下气的讨他们的好,这岂不是告诉暴秦降卒,越是和我们对着干,他们的日子就过得越好,我们也越是得对他们忍气吞声?” “等拿下了洛阳和敖仓再说。”项羽脸色极不好看的回答道:“现在洛阳和敖仓都还在暴秦军队手里,我们不能暴秦军队逼得太过份了,怎么收拾他们,必须得等以后再说。” 也是活该项康倒霉,项羽的心情正十分恶劣的时候,帐外突然又有士卒来报,说是刘老三派遣帐下宾客周苛为使,前来拜见项羽,还说有十万火急的重要军情禀报。项羽听了心头更是无名火起,狞笑说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匹夫,终于想起派人来向我禀报军情了。把他叫进来,老子倒要看看,他刘季是来禀报什么十万火急的重要军情?!” 咆哮的同时,项羽也在心中拿定主意,准备着只要刘老三派来的使者是禀报说刘老三已经拿下了函谷关,自己就马上把刘老三的使者剁了,然后派人去函谷关把刘老三抓来,治他违抗军令的重罪! 事情的发展当然大大出乎了项羽的意料,被领进中军大帐后,还没有来得及向项羽行礼,周苛就无比慌张的大声说道:“前将军,大事不好!我们楚国的右将军项康,已经在咸阳自立为王了!还给投降他的函谷关暴秦军队下令,不许关外军队的一兵一卒进关!” “什么?!”项羽直接跳了起来,狂吼问道:“我阿弟已经在咸阳自立为王了?消息真的假的,可不可靠?!” “前将军,千真万确!绝对可靠!” 周苛慌忙点头,一边赶紧拿出刘老三写给项羽的书信,一边介绍起了所谓的事情经过,鬼扯说什么刘老三拿下陕县和生擒活捉了王离之后,原本想停止前进,等待项羽西进会师,不曾想又突然探得项康已经拿下关中的消息,就赶紧带着军队到函谷关了解情况,结果函谷关的秦军虽然果真打出了项康的军旗,却又说项康已在咸阳自立为王,并声称奉了项康的命令,不许项羽麾下的反秦联军一兵一卒进关。 再接着,周苛更加颠倒黑白,说刘老三当时也保持了克制,派人上前指责项康没有征得诸侯同意就擅自称王的悖逆之举,要求函谷关的秦军打开关门,让自己派人进关去和项康联络交涉,函谷关秦军却断然拒绝,还扬言动用武力强行驱逐刘老三的军队。刘老三实在气愤不过,就擅自向函谷关发起了进攻,武力拿下了已经投降项康的函谷关! 听完了周苛的介绍,又匆匆看完了刘老三的书信,一直把关中王位视为囊中物的项羽已经不是暴跳如雷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拔出腰上剑,一剑将面前案几斩为两半,咆哮得就好象突然炸响了一声惊雷,“匹夫!好大的胆子!” 刘老三的运气一向不错,此时此刻,项羽的身边正好坐着项伯,本来就一直无比痛恨项康这个不孝侄子,这会有了机会,项伯如果再会客气的话,那就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良知了。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项伯马上就大吼大叫道:“反了!反了!项康小儿是真的反了!推翻暴秦是六国诸侯共同的功劳,歼灭章邯和王离两支暴秦主力,更是贤侄你亲手打的恶战!项康逆侄偷奸耍滑,拣了所有人的便宜,竟然还敢在关中擅自称王,还不许关外军队进关一步!摆明了是想独吞关中,大逆不道!贤侄,我们这次绝对不能再饶了他!” “马上把亚父和曹咎请来!快!”项羽铁青着脸的嘶吼,震得帐中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如果项康此刻就在项羽的面前,项羽也一定会彻底忘记自己与项康的血脉手足关系,一剑把项康从头到脚劈成两爿! 范老头和曹咎很快就被叫到了项羽的帐中,得知项康已经在关中称王,两个项羽的绝对心腹也是大吃一惊,好在二人都比项羽冷静,赶紧都向周苛追问详细,周苛则牢记刘老三的叮嘱,也不怕项羽派人追查,一口咬定项康已经自立为王,还让函谷关的守军武力阻挠刘老三进关,不管范老头和曹咎如何追问都不改口。 毕竟是项羽的绝对死党,听了周苛的介绍后,范老头和曹咎虽然都只是将信将疑,并没有完全相信刘老三的一面之词,可是考虑到项羽的利益问题,还有自己的个人利益,范老头和曹咎都更加希望项羽能够在关中称王,确保自己的荣华富贵,所以二人都没有提出质疑,只是赶紧盘算是否该以此事为借口,强行攻入关中让项羽夺回王位。 如此自然给了项伯项大师发挥的空间,几乎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怂恿项羽出兵关中,干掉不孝侄子夺回王位,振振有词的说道:“贤侄,这事情你绝对不能善罢甘休!必须得大义灭亲!项康那个逆侄贪天之功为己有,擅自在关中自立为王,还不许六国军队进兵关中,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你如果还要念及手足亲情,对他置之不理,六国逆臣纷纷效仿,那岂不是得天下大乱?!” 项羽心中又气又乱,只是向曹咎和范老头问道:“亚父,曹叔父,你们怎么不说话?这事你们怎么看?” 犹豫了许久后,范老头才向刘老三派来的周苛挥了挥手,命令他出去等候,周苛不敢违背他的命令,赶紧提心吊胆的告退。范老头也这才对项羽说道:“前将军,刘季的奏报是否属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让右将军在关中称王?” “当然不愿意!项康虽然劳苦功高,但关中沃土岂能让他一人独吞?!”项羽脱口回答,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尤其是他在关中称了王,我到那里称王去?!” “那前将军你就不能有任何的犹豫了。”范老头马上说道:“请前将军现在就召集诸侯,公布右将军欲图独吞关中的不臣之举,坐实他的罪名,然后迅速荡平三川郡的暴秦军队残部,尽快进兵关中,讨伐右将军!” “对!就应该这么做!”项伯迫不及待的附和,说道:“先公布他的罪名,号召天下人群起讨伐项康那个逆侄,然后再进兵关中,把这个逆侄大义灭亲!” 见范老头这么爽快就主张对项康开战,项羽反倒有些犹豫,说道:“亚父,我们就不能给阿弟一个悔改的机会。” “不能给,也没必要给他悔改的机会。”范老头回答得更直接,说道:“如果前将军顾及亲情,不忍手足相残,给右将军一个投降活命的机会就行,平定了天下后,把右将军封侯赐邑,也足以酬谢他的灭秦之功了。” 曹咎比范老头更直接,上前附到项羽的耳边,低声说道:“前将军,范公是在为你好,只有把右将军的罪名坐实,你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翻脸开战,夺回关中王位。不然的话,遵照楚王令旨,右将军就是名正言顺的关中王,你还有什么借口夺回关中王位?这么做虽然有些对不起右将军,可是事情关系到你将来的王位,你千万不能有半点的妇人之仁。” 项羽彻底的恍然大悟,也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只有紧紧抓住这个借口,才能逼着项康把已经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不然的话,自己被道义亲情捆住手脚,还拿什么抢回就应该属于自己的关中王位?! 还是那句话,在王位宝座面前,任何手足亲情都是假的,只有权力地位才是真的,为了谁能继承项梁的上将军职位,项羽和项康之间尚且龌龊不断,更何况关中王位?所以思来想去了许久后,项羽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亚父和曹叔父你们都认为我应该大义灭亲,那就赶紧召集诸侯公布项康阿弟的罪过吧,号召天下人都起来讨伐项康的不臣之举。” 言罢,项羽又补充了一句,道:“当然,也给阿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他主动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证不杀他,事后一定封他为侯,食邑三千户,以酬谢他的灭秦之功。” “前将军真是宅心仁厚。” 范老头点头,又随口说道:“对了,沛公不是已经抓到了王离,还主动请缨,要担任开路先锋,讨伐右将军的不臣之举吗?按理来说,他抓到了王离,前将军你应该兑现诺言封他为南阳王才行,可是他未经请示,擅自进兵并攻打函谷关,此事也不能不予追究,前将军你应该赏罚分明,一边答应沛公的自告奋勇,命令他立即进兵关中,一边明白告诉沛公,只有他能抢在我军主力入关之前,拿下关中的三座城池,才能将功抵罪,不再追究他的擅自行事,封他为南阳王。不然的话,以罪折功,他就绝对当不上南阳王。” 范老头的话才刚说完,旁边的曹咎就已经心领神会,忙帮腔道:“范公所言极是,末将也认为前将军应该对沛公赏罚分明。还有,关于这件事,我们也应该立即派一个使者去与右将军交涉联络,把事情经过告诉给右将军,让他知道我们出兵征讨于他不是师出无名,是有他的确凿罪证在手。” 虽然不是很明白范老头和曹咎的用意,可是项羽心里却非常明白,就刘老三那点兵力,想要在少帅军手里拿到三座城池那是白日做梦,还等同是白白送死,为了节约王位和封地,再加上恼恨刘老三此前竟然也敢垂涎关中王位,项羽也不迟疑,马上就点头答应。 见项羽同意自己的建议,范老头和曹咎也马上笑容满面,一起在心里说道:“刘季匹夫,知道你的奏报肯定不是完全属实,不过没关系,只要对我们有利,我们可以装糊涂直接认帐!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项康知道了是你在中间挑拨离间,肯定饶不了你!他把你给干掉了,我们就更有借口抢回关中王位了!” 心中奸笑着,范老头和曹咎还不怕偷奸耍滑,宁可不要南阳王位也不敢进兵关中,反正刘老三是楚军将领,项羽对他有生杀大权,想要收拾他,还不只是一个借口一句话的问题?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两手准备 项康到底想不想当上关中王,独吞关中沃土? 说不想那肯定是假的,为了项康自己,为了酬谢帮凶走狗的出生入死,也为兑现自己对漂亮小姨子的承诺,其实在成功逼迫子婴投降的那一刻开始,项康就已经在琢磨如何能够改变历史,设法让霸王堂哥承认自己的关中王位,和平解决关中土地的归属问题。 要想做到这点,用手足亲前羁绊住项羽的手脚,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所以项康早早就做好了任由项羽大军开进关中的心理准备,也早就拿定主意,决定主动交出南阳土地和大部分的秦廷库藏珍宝,老实服软说尽好话,换取项羽承认自己占据关中巴蜀——实力悬殊过大,项康可不敢梦想自己能够用武力把反秦联军挡在函谷关外,独吞秦国的所有利益。 很可惜,逼迫子婴率领秦廷百官投降后,因为道路阻塞,关中各地的大小城池和地方军队还没有立即臣服,项康根本就来不及派人与项羽取得联系,告诉项羽自己愿意与他和平解决关中问题,只能是优先把所有精力用在内政事务上,忙碌得连函谷关守军数日不做答复的军务要事都来不及顾及,更腾出不手来顾及。 不过还好,大秦帝国实施的郡县治给项康吞并关中帮了大忙,没有六国的军事贵族统领私兵捣乱,也没有封地领主割据一方,自成体系与中央对抗,子婴的投降诏书颁布后,关中各地的地方官员还是纷纷主动送来降表,易帜改打楚国旗帜,宣誓接受项康的号令指挥,没有任何一座城池拒绝投降,也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武力反抗,短短不过数日,八百里关中平原就已经基本上成为了少帅军的天下。 招降工作能够进行得这么顺利,当然也和少帅军的仁厚政策有着很大关系,进驻咸阳后,贪财好色的项康克制住自己的心中欲望,以身作则,楞是没有进住过任何一座宫城,也没有欺负过任何一个女人,同时严格约束士卒,严禁劫掠奸淫,滥杀无辜,以此稳定民心,收买百姓,又废除苛刻繁杂的秦法,代之以简洁易懂的约法三章,以此稳定战后秩序。 项康的这些政治手段虽然平平无奇,却也正好对了关中军民百姓的胃口,秦灭六国,秦人与关外六国仇怨极深,如今秦国灭亡,没有一个关中秦人不怕关外军队乘机实施报复,见项康如此虚伪做作的厚待秦国旧民,关中秦人当然无比感激,除了心甘情愿的接受少帅军统治外,局势稍微稳定下来后,又不用项康或者少帅军官员发出暗示,关中百姓就已经纷纷自发的组织起来,推举有名望的年老长者担任代表,携带猪羊酒食前来犒劳少帅军,还不顾项康和少帅军将士的一再推辞,坚持恳请项康和少帅军收下。 再怎么坚持也没用,着急笼络民心的项康依然还是不肯占这样的小便宜,继续无比大度的表示,说关中各地的仓库里粮食极多,军中不缺粮食,不用关中的父老乡亲破费,不但坚决要求百姓代表把犒劳军队的物资带回去,还自掏腰包,反过来用酒肉款待百姓代表。 见项康如此的宽厚爱民,十几个被公推而来的百姓代表自然是欢喜不已,又纷纷主动说道:“右将军,听说你们楚国的大王颁布有令旨,先入关中者为王,现在你不但第一个率军进入关中,还直接逼降了咸阳朝廷,还请你将来务必要在关中称王,保护我们关中黔首黎庶,我们这些关中的秦地旧人也一定会遵从你的令旨,世代拥戴你为大王。” 还没有把握能够独吞关中沃土,项康其实并不是很想提及这个话题,可是现在关中的百姓代表既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项康也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说道:“各位长者放心,我虽然从没有贪图过关中王位,但既然六国盟主楚王颁布有令旨,关中的父老桑梓也这么希望我能称王,那我也绝不能让你们失望,关于关中王位的事,我一定会尽快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决计不会让你们失望。” 发自内心的害怕被关外六国乘机报复,见假仁假义的项康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十几个百姓代表个个大感兴奋,慌忙又向项康行礼道谢,项康也慌忙把他们一一搀起,假惺惺的好言宽慰,不断许下各种好听诺言,答应将来一定会善待关中万民。 也就在这个时候,陈平忽然拿着一份贴有鸡毛的公文急件来到了旁边,还神情颇为焦急的向项康使了几个眼色,项康会意,忙把款待百姓代表的事交给擅长民政的周曾,找了一个借口暂时离开,领着陈平走到远处的僻静处,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宁秦急报,前将军麾下将领刘季武力攻破了已经易帜投降的函谷关。”陈平回答得很直接,一边把刚收到的军情急报交给项康,一边又飞快说道:“破城之后,刘季还尽屠关中士卒,函谷关只有二十多名守军士卒侥幸逃回宁秦告警。” “怎么可能?!”项康大吃一惊,“刘季怎么可能会来得这么快?还下手这么狠?” 没有亲临其境,陈平当然无法回答项康的问题,项康也只能是赶紧打开宁秦守军用快马送来的军情急报,但还是很可惜,宁秦守军仅仅只是根据函谷关败兵带回来的消息,报告了函谷关失守的大概经过,说函谷关的秦军在最后时刻改打楚国旗帜,刘老三却不给任何借口,强行武力攻城,然后又残忍屠杀。至于刘老三为什么要对友军下手,手段还这么残忍,反秦联军的主力到了那里,函谷关败兵却都是一无所知。 “马上安排使者,去函谷关和刘季联系,当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多派细作去函谷关以东,给我尽快弄清楚六国主力现在的情况。还有,下禁口令,函谷关发生的事,不许对外公布,对民间能瞒多久是多久。” 这是项康做出的应变决定,也是项康目前惟一能够做出的应变决定,虽说宁秦那边在军情急报中顺便报告了刘老三的兵力还不到万人,绝不可能是少帅军的对手,但秦廷投降到目前位置不过十余日,关中的军心民心根本来不及彻底稳定,少帅军立足未稳,如何敢轻开战火?况且项康还非常明白,自己如果对刘老三采取过激手段,肯定只会给反秦联军乘机对少帅军开战的借口,嫡系兵力不过三万多人的项康自然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当天晚上召开的秘密会议上,少帅军的几个重要文武也一致赞同项康的决定,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周叔还是建议项康立即率领少帅军主力移驻鸿门,提防反秦联军直接出兵突袭咸阳,同时去令函谷关西面的各处城邑,命令当地秦军做好守城准备。项康点头采纳,第二天就以尽量避免军队扰民为借口,带着少帅军主力移驻到了戏水岸边的鸿门高地,以便构筑戏水防线抵御来自关外的进攻。 除此之外,项康又采纳周曾的建议,同时派遣两路信使赶赴关外,分别联系项羽和熊心,向他们告之关中和函谷关发生的情况,要求他们出面制止刘老三继续西进,避免冲突更进一步扩大,同时也表明少帅军的受害者立场。 仍然还好,刘老三虽然毫不客气的坑了项康,可是为了不把项康彻底惹急,率领少帅军主力立即发起反攻,刘老三依然还是亲自出面接见了项康派去与他联系的使者,并一口咬定,说是函谷关守将王牧里宣称项康已在关中称王,并武力阻拦自己的军队入关,首先打响了楚军火并的第一枪,自己迫不得以,又十分气愤项康的擅自称王行为,这才干出了攻关屠城之事,厚着脸皮把火并的所有责任全都推到了已经战死在函谷关城内的秦军王牧里身上。少帅军使者大惊,只能是赶紧返回鸿门,当面向项康报告情况。 无法得知事实真相,听完了使者的回报,项康当然也是大吃一惊,还一度有些怀疑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秦军降将王牧里,吃惊说道:“难道函谷关那个守将王牧里是故意如此,故意挑起我们和诸侯联军的矛盾冲突,想借诸侯联军的手,报我们的灭秦之仇?” 考虑到秦军之中的确有着一些顽固分子,周曾、周叔和郦食其等人也难免有这样的怀疑,惟有陈平十分冷静,盘算了片刻后说道:“右将军,王牧里应该是冤枉的,从函谷关逃回来的士卒报告得很明白,刘季的军队是乘着关门大开,靠着偷袭拿下了函谷关。” “如果王牧里是故意挑起我们和友军的矛盾冲突,借关外军队的手给暴秦朝廷报仇,肯定不会这么疏忽大意,让刘季轻易偷袭得手,利用函谷关坚城挡住刘季,把火并冲突更近一步扩大,把事情闹到彻底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样效果才会最好。但王牧里既没有这么做,又大意到连关门都没注意,任由刘季的军队靠近偷袭,这点就足以说明,王牧里不是在故意挑拨离间,引诱刘季和他火并。” 仔细盘算了片刻,发现陈平的话很有道理后,项康只转念一想,马上就脸色一变,说道:“难道说,刘季撒了谎,故意污蔑王牧里引起火并?事实上是他在挑拨离间,想要制造借口,让我阿哥有借口对我开战,武力杀入关中?” “右将军,事情的真相搞不好真是这样。”陈平沉声说道:“刘季肯定很清楚,你阿哥前将军项羽绝对不愿看到我们独占关中,可是被手足亲情羁绊,找不到开战的借口,所以就故意污蔑王牧里挑起火并,让你阿哥武力夺取关中师出有名!” 考虑到刘老三和自己一样高尚的为人,项康当然不敢排除这个可能,尤其是现在项康还不知道诸侯联军的主力是在什么地方,处于什么情况,项康当然更得防着自己的霸王堂哥顺水推舟,以此为借口向自己开战。所以仔细盘算了片刻后,项康不由万分担心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我阿哥的脾气本来就暴躁,再听了刘季的颠倒黑白,很可能就不会听我们的任何解释,直接和我们翻脸开战。” “右将军,倘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前将军,那就不是很可能了。”郦食其阴森森的说道:“而是肯定!” 项康有些不相信自己那位头脑简单的霸王大哥能有这么阴险恶毒,可是考虑到当初荡阴那件事,项羽为了一个上将军的职位,都能故意不给自己擒杀章邯的机会,还有项羽身边那位深恨自己入骨的项伯项大师,没有上帝视角的项康还是不敢排除这个可能。所以阴沉着脸盘算了许久后,项康只能是问道:“如果真的这样,我们该如何是好?” 陈平、周曾和郦食其等人一起绞尽脑汁,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后,由陈平出面答道:“右将军,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只能是同时做好两手准备,第一当然是赶紧备战,做好保卫关中的准备。第二就是顺水推舟,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到已经阵亡的函谷关守将王牧里身上,以此为借口和前将军联络交涉,牺牲一些土地城池和财宝利益,争取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何顺水推舟?又如何联络交涉?”项康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们可以把王牧里此前和暴秦朝廷联络的文书找出来,模仿他的笔迹,伪造一道他写给子婴的书信。”陈平说道:“在书信上以王牧里的口气告诉子婴,就说不甘心秦国被我们所灭,决心要利用他守卫函谷关的机会,故意宣称右将军你已经在关中称王,打着你的旗号武力阻拦六国军队进兵关中,以此挑起六国军队内讧火并,还准备为此牺牲他的性命。请子婴早些做好准备,有机会就赶紧复辟秦国,带着关中的暴秦军队南下巴蜀,重建暴秦朝廷。” “然后我们再把这道书信交给前将军,就说是我们监视子婴的护卫抓住了王牧里从函谷关派回咸阳的信使,在王牧里信使的身上搜到的。”陈平接着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不必承担函谷关火并的任何责任,也可以乘机和前将军讨价还价,牺牲一部分我们控制的城池土地,换取前将军不再追究,和平解决此事。” 项康迅速盘算,很快就说道:“办法虽然可行,但怕不就怕我阿哥不止想要一点城池土地,会对整个关中生出贪心。” “右将军,如果前将军真的想要整个关中,我们恐怕也只能认了。”陈平十分无奈的说道:“毕竟,现在和前将军翻脸开战,我们绝对没有任何的胜算,前将军现在又是师出有名,我们如果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完全可以一口咬定函谷关的事是我们不对,以此为借口,强行拿下整个关中。” 项康比陈平更加无奈,许久后,项康才垂头丧气的说道:“也只能是尽量努一把力了,能保住多少城池土地,就先保住多少城池土地。” “右将军,让老夫去吧。”郦食其再一次自告奋勇,说道:“老夫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也一定说服前将军放弃武力攻打关中,也尽量替你多保住一些城池土地。” 项康也很清楚郦食其的口才,马上就点头同意,决定让郦食其多带奇珍异宝出关,去替自己劝说项羽不要为了关中的控制权与自己手足相残,也让郦食其暗中收买项羽的左右亲信,争取让项羽身边那帮阿谀小人多帮自己说些好话。陈平也尽量帮忙,主动交代此前与自己有暗中联系的项羽左右,安排人手帮郦食其对这些人下手,收买他们帮忙说话。 事还没完,项康又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忙又派人赶紧去请张良过来与自己见面,然后才对郦食其说道:“郦老先生,光你一个人去还不够,必须得请子房先生和你同去,让他替你出面对付我那位三叔项伯,不然的话,我那位搅屎棒三叔绝对会千方百计的坏了我们的大事。” 在彭城时和项伯打过教导,知道项大师有多么难缠多么蛮不讲理和多么痛恨项康,郦食其当然也没拒绝项康的安排。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后,已经和项康冰释前嫌的张良就被请到了帐中,项康对他以礼相待,先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告诉给张良,还连准备伪造王牧里书信的事都没有隐瞒,恳求张良与郦食其一同出关,去帮自己化解这个危机,负责劝说项伯不要从中作梗,并答应事成之后一定帮韩国尽快复国。 仔细听完了项康的恳请,张良很快就答道:“右将军,外臣可以替你去跑一趟,但外臣有言在先,你这次恐怕得牺牲整个关中。因为你那位阿哥,绝对不会只满足于一部分的关中城池土地,绝对要乘机吞并整个关中,还有关中王位。” 项康苦笑,斩钉截铁的答道:“只要能够避免我和阿哥手足相残,给我阿哥多少城池土地,子房先生和郦老先生你们说了算,只要还能给我剩下点立足地就行!” 张良点头,又颇为担忧的在心里说道:“怕就怕你阿哥一点立足地都不想留给你,有你这么能征善战又擅长收买人心的弟弟,那一位兄长敢放心让你独掌一军,养虎遗患?” 项康当然也有这样的担心,所以项康也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着在项羽条件过于苛刻的情况下,真的与自己的霸王堂哥翻脸开战,武力解决关中和关中王位的归属问题。 霸王堂哥是很强,可是打仗不仅是得靠武力,还得靠脑子。反秦联军是很强大,可是反秦联军的构成却十分复杂,彼此间只不过是为了灭秦的共同利益才携手合作,绝对不是铁板一块,项康如果愿意,随时都可以想出一百个办法挑拨离间,让项羽麾下的反秦联军四分五裂,甚至反目成仇。在这一点上,项康也绝对的自信! 第二百三十三章 彻底无望 甚是凑巧,郦食其和张良出访关外抵达函谷关的头一天,项羽给刘老三的命令抢先一步送到了函谷关,要求刘老三率领本部人马担任讨伐少帅军的先锋,要求刘老三立即进兵攻打关中,并且要求刘老三至少得拿下三座关中城池,然后项羽才能不追究刘老三擅自攻打函谷关的过失,兑现承诺封刘老三为南阳王。 除此之外,项羽还顺道派来了一个与项康联系的使者,携带项羽的书信直往咸阳谴责项康擅自称王,还有主动挑起反秦联军与少帅军火并,并以此为借口向项康宣战,要求项康立即放下武器投降,主动交出少帅军西征后拿下的所有城池土地。 才刚听完项羽的命令,老奸巨滑的刘老三就马上明白,项羽是准备逼着自己白白送死,也利用自己把楚军火并的规模更进一步扩大,让项羽可以更加有借口收拾同族堂弟,自己倘若不肯依从,不但南阳王位无望,项羽也肯定会以违背军令为由,马上动手收拾自己。 也还好,自打狗急跳墙首先挑起楚军火并那一刻开始,刘老三就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优先保命的心理准备,对擦肩而过的南阳王位虽然也十分惋惜,可是为了活命,刘老三只能是选择出工不出力,打算假意进兵关中,然后看情况不对就赶紧撤回函谷关,以保护反秦联军进兵道路为借口,死守函谷关不出,同时不惜代价贿赂项羽身边那帮越来越多的谄媚小人,通过他们讨好项羽,保住自己的小命和军队,最后再慢慢想办法东山再起。 大丈夫能伸能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身家性命和王位之间,现实主义者刘老三当然知道如何选择。 不过刘老三也低估了项康的光棍程度,才过了一天,郦食其和张良就带着项康的书信来到了函谷关,声称说函谷关的事全是因为秦军降将王牧里故意搞鬼,想要挑起楚军火并给暴秦朝廷报仇,为暴秦朝廷创造乘乱复起的责任,把所有责任推到了已经阵亡的秦军降将王牧里身上,也忍气吞声的被迫承认刘老三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责任,还反过来向率先动手的刘老三表示歉意。 与项康同为一丘之貉,刘老三当然马上就明白项康已经服软,为了平息事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的向项羽低头求和,也立即重新生出了贪心,先是当场就接受项康的解释,答应在项羽做出决断前暂时停止与少帅军交战,又亲自把郦食其和张良送出函谷关东门,任由郦张二人东进去和项羽联络,并答应让少帅军的信使自由通过函谷关,让郦食其和张良可以随时与项康联系。 再接着,才刚送走了郦食其和张良,刘老三又马上召集曹参与萧何等几个亲信,吩咐道:“赶紧替我写一道书信给项康,把项羽小儿要我拿下关中三城的事告诉他,然后说项羽的军令难违,我不能不依令行事,劝他把宁秦、怀德和连晋三座城池主动让给我们,让我可以向项羽交差,也可以乘机帮他证明函谷关的事全是暴秦降将搞鬼,尽全力帮他和项羽小儿和好如初。” 刘老三还没把话说完,曹参和萧何等人就已经瞪圆了眼睛,一起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打下函谷关,带头挑起项家兄弟内讧,项康小儿现在恨我们肯定是恨得吃了我们的心都有了,还怎么可能主动让出三个城池给我们?” “怎么不可能?”刘老三狞笑反问,说道:“项康小儿不敢和项羽小儿开战,连栽赃陷害暴秦降将的手段都被迫用出来了,主动派人去向项羽小儿求和,也肯定做好了牺牲城池土地的心理准备,我点名要的三座城池都在函谷关旁边,割让土地城池,这三座城池首当其冲。” “反正都是迟早要交出去的,现在交和将来交有什么区别?”说到这,刘老三的神情还无比的得意,又狞笑说道:“现在交给我,还可以让我帮忙帮他求和,不给我这个面子,项康小儿肯定得担心我故意捣乱,破坏他的求和大计。这样的轻重缓急,项康小儿掂量得清楚分量。” 虽说从小就见惯了刘老三的流氓手段,可是到了这会,曹参和萧何等人还是彻底被刘老三的话惊呆,还是过了许久后,萧何才有气无力的说道:“沛公,虽说这么做,或许是有成功的希望,可是你这么做了,将来项康小儿就更不会放过你了。” “我不这么做,项康小儿将来就会放过我了?”刘老三理直气壮的反问,冷笑说道:“函谷关的事,项康小儿要不了多久肯定能知道真相,或许现在就已经知道了真相,早就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车裂处死!债多不愁,既然木已成舟,我们干脆就继续把项康小儿往死里得罪,乘着他现在拼命求和,逼着他主动交出三座城池,让项羽小儿找不到借口赖掉我的王位!”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反正已经把项康得罪到死,又何必害怕继续把项康往死里得罪?当下萧何立即提笔,替刘老三写了一道书信给项康,以全力帮助项康向项羽求和为条件,威逼利诱项康主动交出关中三城,帮刘老三完成项羽交代的军令。然后刘老三派遣自己的幕僚陆贾为使,携带书信立即赶往咸阳,去对项康趁火打劫。 ………… 不说刘老三的趁火打劫和敲诈勒索,单说郦食其和张良这边的情况,还是在赶到洛阳城下后,郦食其和张良才知道项羽已经强攻拿下洛阳坚城,带着反秦联军的主力西进了荥阳战场,郦张二人不敢怠慢,又赶紧继续东进来到荥阳,结果让郦食其和张良吃惊和担忧的是,项羽竟然在荥阳战场把反秦联军一分为二,让战斗力仅次于楚军的赵国军队负责攻打荥阳城,自领主力围攻敖仓。 此时的反秦联军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三十五万,如果再加上投降的秦军降卒,项羽麾下的总兵力更是直接超过四十万大关,兵力优势巨大,分兵同时攻打荥阳和敖仓当然也是一个正确策略。但是知道了这点后,郦食其和张良却又马上明白,知道项羽是想节约时间,尽快铲除秦军在三川郡境内的残余势力,让反秦联军可以尽快腾出手来进兵关中,所以郦食其和张良也不敢怠慢,立即在第一时间赶赴敖仓,向项羽提出觐见请求。 项羽的反应让郦食其和张良更是心惊,堂弟项康遣使求见,项羽竟然借口军务繁忙,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见郦食其和张良,仅仅只是要求二人在军中暂时住下,等自己有空了再召见他们。郦食其和张良无奈,只能是匆匆商议对策,然后决定由郦食其去见曹咎,奉上厚礼恳求曹咎帮忙说话,张良则也携带一份重礼,打着拜访旧友的旗号来见项伯,恳求项伯放过项康一把,不要故意捣乱,从中作梗。 也还好,项伯项大师虽然与不孝侄子项康八字不合,深恨项康入骨,可是却从没忘记过张良对自己的恩情,闻知张良前来拜访,项伯除了亲自来到中军营地门前迎接张良外,又一见面就埋怨道:“子房,你是在犯什么糊涂?身为韩国司徒,怎么替项康那个逆贼当起了使者,几百里路跑来敖仓替他说话?你忘了我们在淮泗的时候,他是怎么对我们的了?” “伯兄恕罪,在颖川郡的时候,我们韩国军队穷途末路,几乎全军覆没,全靠右将军仗义施援,才救了我们韩国大难,欠了他天大的人情,所以他开口相求,小弟不得不替他跑一趟。” 张良一边回答,一边向项伯行礼,项伯则一把拉起他就往营里走,说道:“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多礼?快走,到我军帐里喝酒去,不过我有言在先,别替那个小畜生说话,说了我也不会听。” 张良无奈苦笑,很是不明白项伯为什么会如此痛恨项康,不过出于职责,随着项伯进到了他的军帐后,张良还是很快就让从人拿来了一个包裹,当着项伯的面亲手打开,露出了满满一包珠宝美玉,说道:“伯兄,这是别人托我送给你的。” 看了一眼那包珠宝美玉,项伯冷笑,说道:“如果是别人送我的,替我谢他,如果是那个小畜生送给我的,麻烦子房你带回去,我不想脏了我的手。” “伯兄,你这是何必呢?”张良劝道:“右将军此前是有些对你不敬,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毕竟是你的晚辈,是你和武信君一手抚养长大的堂侄,血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必一定要对他耿耿于怀?” “别提以前的事,提起来我就火大!”项伯愤怒说道:“那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对老夫不敬不孝,事事处处屡屡冒犯,老夫没他那个侄子!这次他竟然还敢擅自在关中称王,妄图独吞关中沃土,大逆不道到了极点,我们项家没有他这个孽种!” “伯兄,误会,你真的是误会了,关于右将军在关中称王的事,我可以做证,绝对是子虚乌有!你总不能连我的话都信不过吧?” 张良慌忙解释,按照项康的要求,昧着良心把函谷关的事全部推给可怜的秦军降将王牧里,又呈上了项康写给项伯的书信,低声下气的替项康恳求项伯不要故意作梗,帮着别人污蔑陷害冤枉到了极点的项康。 很可惜,项伯项大师实在是太恨项康了,恨项康对自己的顶撞不孝,更恨项康此前不肯把兵权双手献给自己,导致现在天下分封在即,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封王希望。所以不管张良如何解释,项伯都是一味冷笑,说道:“找得好借口,看情况不对了,就赶紧找人当替罪羊了,他以为老夫是三岁小儿,会相信他的鬼话?” “伯兄,你何苦一定要揪着右将军不放?”张良苦口婆心,说道:“你怎么也不想想,倘若右将军真的想独吞关中,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还不赶紧出兵夺回函谷关?为什么还要派我和郦老先生来向前将军解释?” “那是因为他很清楚,他不是老夫贤侄项羽的对手。”项伯冷笑说道:“不然的话,他能对老夫也这么低声下气?” 张良继续再劝,项伯却根本不听,挥手说道:“子房,不用多说了,实话告诉你吧,讨伐那个大逆不道的小畜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也是范增和曹咎的主意,各国联军首领也支持我们这么做,我的贤侄项羽还已经答应了他们,夺回关中后,暴秦朝廷数百年的库藏,由六国诸侯均分。只等我们拿下了敖仓和荥阳,马上就会挥师西进,讨伐那个孽畜!” “糟了。”张良心中叫苦,暗道:“想不到项羽的态度会这么坚决,为了鼓动诸侯联军支持他进兵关中,竟然答应均分暴秦朝廷的数百年珍藏。” “还有。”项伯竟然还又反过来威胁张良,说道:“子房,你最好早点向你们韩王奏明,我们进兵关中的时候,他最好带着你们主动给我们充当内应,不然的话,他不但王位难保,还有可能被当做那个小畜生同党清算。那个时候,我就算想帮你说话,恐怕也没有那个把握了。” 遇上项伯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主,张良也是彻底没了办法,不管如何的对项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深恨项康入骨的项伯都坚决不听,油盐不进,劝得多了,项伯竟然还发起了火,张良彻底束手无策,也只能是乖乖闭上嘴巴,打算等项伯火气散了,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劝他。 很可惜,张良始终都没能等到这个机会,天色微黑的时候,因为项羽派人来宣召项伯过帐议事,张良也只能是乖乖告辞,返回客帐休息。——顺便说一句,项康送给项伯的礼物,张良没有带走,项伯也忘记了提醒张良带走。 张良回到客帐时,负责去与曹咎联络的郦食其也已经提前一步回来,然后光是看张良的神色,郦食其就明白情况不妙,忙问道:“子房先生,是不是白跑了一趟?” 张良无奈点头,说道:“说什么都不听,右将军以前真的是把他得罪得太狠了,铁了心不肯听我的任何解释。郦老先生,你的情况怎么样?” “也不妙。”郦食其的语气同样无奈,说道:“老夫都已经暗示可以让出一半的关中土地城池了,曹咎都不肯松口,坚持要我们右将军交出兵权和所有的土地城池,答应说右将军如果做了,将来分封天下的时候,可以给我们右将军封侯,赏赐食邑封地,不然就一定要追究我们右将军擅自称王的罪责。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的主意,想乘机夺走我们右将军的所有兵权和实权,逼着我们右将军闲居归隐。” 张良沉默,半晌才说道:“只能是指望范左史了,他是右将军替武信君招纳的人,对右将军应该有点旧情,你我明天一起见他,劝他为前将军树立党羽,别把右将军逼得太狠。” 郦食其点头答应的时候,旁边郦食其带来的从人突然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郦大夫,张司徒,有件事要向你们禀报一下,今天你们走了以后,范增范左史派了人来,把我们全都叫去问了话。” “有这事?”张良一惊,忙问道:“范左史都问了你们什么?” “问我们右将军在关中的所作所为,还有关中秦人对我们右将军的态度。”从人如实回答道。 “那你们是怎么回答的?”张良赶紧追问。 “小的等当然是如实回答。”从人如实回答,说道:“小的等说我们右将军没在关中称王,只是与关中秦人约法三章,对关中秦人和暴秦官吏秋毫无犯,还有关中各地纷纷主动投降,关中秦人纷纷推举代表,带着酒食犒劳我们的军队。” 从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张良就已经脸色大变,脱口说道:“完了!没有任何指望了!以范左史的才干远识,不可能看不出来右将军对前将军的潜在威胁,绝无任何可能帮我们说话了!” 郦食其也是脸色铁青,半晌才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看来我们右将军和前将军真的得手足相残了!” ………… 张良和郦食其当然不是在杞人忧天,事实上,项羽突然派人宣召项伯到中军大帐议事,就是因为范老头知道了项康在关中的种种收买民心之举后,跑到项羽面前提出警告,提醒项羽千万不能养虎遗患,留下项康威胁到项羽将来的权势地位,力劝项羽当机立断,尽快回绝项康的求和之举,把事情彻底做绝。项羽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才把项伯和曹咎等亲信叫来商量。 也是恶有恶报,历史上,因为刘老三没有做过对不起项伯项大师的事,项伯这才看在张良的面子上,在鸿门宴上帮了刘老三一把,彻底改写了历史的发展进程。而在这个历史层面,作恶多端的项康却偏偏把项伯得罪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态度,所以听了范老头的建议后,在鸿门宴上和范老头的项伯便改弦易辙,坚决站到了范老头的一边! “贤侄,范公所言是为你好,你一定不能有任何的犹豫!项康那个逆畜以仇为恩,杀进关中后不但追究暴秦王室对我们楚国的滔天血仇,相反还拼命收买人心,讨好关中秦人,摆明了是想在关中称王,效仿暴秦与关外六国分庭抗礼,贤侄你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把他连根拔除,将来他迟早会反咬你一口!绝不能养虎遗患,必须要把这个小孽畜斩尽杀绝!” “贤侄,老夫绝不是因为私仇才这么记恨那个小孽畜!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派人去给他传令,叫他从白马直接进兵三川腹地,他居然敢当做你的使者,说什么他没有参与巨鹿会盟,凭什么要听你的发号司令?(见本书一百八十七章)” “那个时候他羽翼未丰,都敢这么对你不敬,现在他独霸关中,尽得暴秦旧土,对你还能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如果不乘着他现在立足未稳,赶紧把他剪除,等他在关中站稳了脚步,收编了关中军队壮大了实力,搞不好就是他主动出关向你开战了!” 范老头建议不要养虎遗患,项伯恨不得把项康生吞活剥,另一个重要亲信曹咎也认为最少应该夺走项康的所有兵权和实权,众口一词之下,项羽当然也彻底下定了决心,拍案说道:“那就这么办吧,明天就召集六国诸侯,当众回绝项康逆臣的求和,逼着项康交出所有的军队和土地城池,不给他任何谈和机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风云巨变》! 第二百三十四章 风云巨变(上) 清晨的薄雾中,楚军和反秦联军的营内逐渐升起缕缕炊烟,饭菜的香味也逐渐在各军营地中弥漫,伙夫吆喝开饭,士卒有说有笑的排队领取早饭,热闹一如既往。 几天前才顺利拿下物资丰足的洛阳大城,楚军士卒的伙食要比之前在邯郸河内时好出不少,即便是最基层的士卒,早饭的菜粮比例已经能够达到各占一半,没有再象艰苦的时候那样,一碗饭里野菜和豆类要占到八成还多,屯长以上级别的军官碗里,则是可以看到油汪汪的大肥肉片,而到了千人将级别的伙食,那就更是平时只有在犒劳军队时才能看到的大鱼大肉了。 只有楚军冯仲所部的伙房例外,楚军后勤官员分配给冯仲所部将领的鱼肉,全被切成了小块,平均数量倒进各口大釜中和饭菜搅拌均匀,然后用马勺一一舀进将领和士卒的碗中,各级将领和普通士卒没有任何的区别,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待遇的话,那就是有着三等及以上军功爵位的将领士卒,可以领到半升黑糊糊的豆酱调味佐饭。 就连冯仲本人也不例外,领着亲兵随意选择了一支隶属于自己的楚军千人队后,冯仲先是亲自到灶台旁边检查了伙食,然后亲手领了一份与普通士卒完全一样的早饭,端到了楚军士卒的人群中蹲下一起吃饭,楚军士卒对此也早就见惯不怪,没有一个人觉得稀奇,还有不少士卒乘着这个机会,大着胆子和冯仲攀谈。 “将军,其他营地的兵最眼红我们的,就是我们能和我们楚国的裨将军吃一样的饭菜了。”一个楚军士卒笑着说道:“许多没有亲眼见过的还不信,打死都不相信冯将军你竟然会和我们用一个马勺舀饭吃,为了这事,我们队伍里的好多兄弟还赢了不少钱。” “没什么,我们楚国的右将军也是这么做,我不过是跟他学成了习惯。”冯仲随口回答,又吩咐道:“这事也用不着四处宣扬,你们自己知道就行,别让我在其他将军面前难做人。” 在场的楚军士卒慌忙点头答应,冯仲却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军爵不够的楚军士卒,正眼巴巴的看着同伴碗里豆酱,还看一眼吃一口饭,象是在画饼充饥,用同伴的酱给自己下饭。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况的冯仲微微一笑,招手把那士卒叫到面前,抬起自己的酱就往他碗里倒,那楚军士卒大惊,忙说道:“将军,不用,小的不敢。” “我口味淡,吃不了那么多酱,分你一半。”冯仲坚持把酱分给了那士卒一半,又随口问道:“公士还是上造?” “上造(二等)。”那楚军士卒忙答道。 “下次打仗努力点,再砍一个首级就是簪袅,以后吃饭就有酱了。”冯仲鼓励道。 “小的一定努力,一定努力。”那楚军士卒慌忙点头,又无比激动的说道:“下次如果再有河南那样的机会,小的一定冲进暴秦军队的营地,把王离那个匹夫的脑袋砍下来,让将军你可以封王。绝不会象上次那样前功尽弃,害得将军你没能封王,太对不起你。” 冯仲知道这士卒说的是什么意思,上次河南县大战,反秦联军围攻秦军营地,冯仲所部是第一支杀入秦军营地的军队,几乎拿下首功,只可惜没能挡住秦军反攻,又被撵了出来,事后出了名没有野心的冯仲倒是没有介意,冯仲的军中将士却无不遗憾,都责怪自军太过无能,让冯仲错过了当上南阳王的机会。这会士卒又重新提起,冯仲不由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只是希望你们努力打仗,没想过什么封王,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不。”那楚军士卒赶紧摇头,说道:“如果再有机会,我们那怕是豁出命不要,也一定要帮将军你把王位拿下。” 旁边的楚军士卒纷纷附和,无比希望爱兵如子的冯仲能够称王,冯仲却悄悄叹了口气,暗道:“称王?有那么容易就好了,项康兄弟那么能征善战,拿下了关中王位还人人眼红,楞是污蔑他大逆不道。我这点本事如果也敢贪图王位,只怕是脑袋都保不住。” 心中嘀咕的时候,一个亲兵突然快步跑到了冯仲的面前,抱拳奏道:“将军,不好了,暴秦降卒的营地中出现骚乱,有很多暴秦降卒闹事。” 这一次秦军降卒的营地距离楚军营地最近,听到这报告,冯仲当然不敢怠慢,赶紧命令士卒加快吃饭,以便随时集结侯命,又飞快扒完碗里的早饭,领了亲兵赶去大营旁边查看情况。不过也还好,远远看去,秦军降卒营内虽然的确人头涌动,有许多士卒聚集喧哗,规模却并不大,司马欣也已经紧急出动军法队过来镇压,冯仲不敢放心,忙又派人过去了解情况。 不一刻,去了解情况的亲兵回到了冯仲的面前,报告道:“冯将军,情况打听清楚了,是项猷将军派人送给暴秦降卒的粮食霉烂太多,根本没办法吃,暴秦降卒咽不下那口气,就把项猷将军派去送粮的人给打了。” 冯仲的脸色有些阴沉了,因为在移师到敖仓战场后,冯仲已经几次听说项猷送给秦军降卒的粮食搀杂了发霉陈粮,秦军降卒对此颇有怨气,也没想到今天的情况竟然会这么严重,酿成了秦军降卒骚乱的后果。 这时,项羽那边也派人来给冯仲传令,要求冯仲率领三千军队出营,过去帮助司马欣镇压骚乱,冯仲不敢怠慢,慌忙集结三千人马,匆匆出营赶来现场预防万一。好在骚乱确实不大,等冯仲带着军队赶到现场时,司马欣已经命人把带头闹事的二十多个秦军降卒押出了营外,直接交给冯仲处置,同时负责管理粮草的项猷也领着一队人来到了现场了解情况。 被押到冯仲面的秦军降卒拼命喊冤,都说是霉烂粮食根本没办法吃,才逼得他们找项猷的手下讨公道,项猷却是极力袒护自己的手下,要求冯仲立即把这些闹事的秦军降卒明正典刑,司马欣也赶紧命令他的亲兵准备动手,冯仲则还算讲点道理,先是拦住了司马欣,然后吩咐道:“去把那些粮食拿一些来我看看。” “冯大兄!” 项猷的语气有些提高,冯仲则神情冷漠,说道:“项猷兄弟,马上就要打仗了,军心稳定为重,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杀人,如果又酿出了洛阳城外那样的乱子,责任你担还是我担?” 项猷脸色阴沉的闭上嘴巴,冯仲也坚持派人出营,很快就搬来了一些已经霉烂变色还生了蛆虫的粮食,冯仲看了一眼,向项猷说道:“项猷兄弟,你怎么看?” 项猷脸色更加阴沉,半晌才向同来部下吩咐道:“去看看,还有多少这样的粮食,给他们补上。” 说完了,项猷掉转马头,直接就回了楚军营地,冯仲也这才一指被司马欣带人押到自己面前的秦军降卒,说道:“你们,今天的事虽然事出有因,但你们聚众闹事,责任也不能不追究,回去各领四十军棍,服不服?” “小的等心服口服。”二十多个秦军降卒一起跪倒,向冯仲磕头道谢,不少人眼中还有泪花闪烁。 “服就行,回去领军棍吧。”冯仲随口吩咐道。 二十几个秦军降卒再次顿首,老实起身回去领罚,可有一个秦军士卒却神情犹豫,还鼓起勇气向冯仲问道:“冯将军,都说你是好人,你能不能告诉小的,现在关中是什么情况了?楚国的右将军打进了关中,我们在关中的父母妻儿,会不会有危险?” “大胆!”司马欣赶紧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楚国的冯将军这么说话?” 那秦军降卒无奈闭嘴,可看向冯仲的眼神之中,却尽是期盼与渴望,还有无尽的哀求。冯仲心中不忍,便说道:“你放一百个心,虽然我们楚国的右将军打进了关中,但我可以担保,你们在关中的父母妻儿,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真的?”那秦军降卒大喜问道。 “我可以保证。”冯仲点头,又指了指身后自己的军队,说道:“我麾下的将士,纪律是怎么样,你们也应该知道吧?实话告诉你们,他们都是我们楚国右将军项康原来的部下,一直牢记我们右将军的教导,军纪严明,从不伤害无辜的老弱妇孺,也从来没有故意欺负过你们,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右将军麾下的直属军队?所以你们放心吧,我可以拿我的脑袋担保,你们在关中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绝对不会被人随便欺负,只会比以前过得更好。” 早就知道冯仲的军队纪律严明,是楚军之中对待秦军降卒最为友善的军队,那秦军降卒听了冯仲的解释当然更是大喜,慌忙又向冯仲下跪行礼,然后才兴奋万分的返回营地领刑,把冯仲的答复告诉给同样日夜挂念关中亲人的秦军同伴。 目送着秦军降卒欢喜领去的背影,成功安抚了秦军降卒军心的冯仲脸上却毫无喜色,目光中相反还尽是担忧与伤感,暗道:“兄弟,如果前将军拿下了敖仓,坚持要进兵关中和你开战,大兄我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了。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没有在关中擅自称王,还主动在函谷关对我们楚国军队开战,可我人微言轻,说的话前将军不听,不听啊!” ………… 冯仲的担忧已经变成了现实,同一时间的楚军中军大帐里,当着各路诸侯及其代表的面,项羽已经断然拒绝了项康的一切和谈要求,项康让人伪造的那道函谷关守将王牧里的书信,还被项羽无比轻蔑的扔在了地上,冷笑说道:“少拿这套来糊弄我,人已经死了,这样的书信你们当然是想怎么伪造就怎么伪造,反正那个姓王的已经开不了,你们想怎么说都行。” “前将军如果还是不信,可以派人进关去查。”郦食其强忍怒气说道:“如果查出右将军他在关中擅自称王的证据,我们右将军和下官可以任你处置!” “本将军当然会去查。”项羽益发冷笑,说道:“不过这么大的事,本将军必须亲自去查,亲自带着关外反秦联军去查,阿弟他如果聪明的话,就乖乖放下武器投降,待我查明了真相,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他如果继续执迷不悟,甚至胆敢武力反抗,我也只好对他这个阿弟大义灭亲了。” “姓郦的,你也别浪费口水了。”项伯更是迫不及待,说道:“就凭你们敢在函谷关对我们动手这一点,我们前将军就不会听你的任何解释,回去告诉项康那个小孽畜,他如果还想活命,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立即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碰上不讲理到这个地步的项羽和项伯,郦食其简直是气得连花白胡须都在颤动了,可是再怎么愤怒也没用,项羽和项伯态度坚决,说什么都要项康主动交出兵权和所有土地城池,旁边的范老头和曹咎面无表情,各路诸侯神情各异,还有不少人明显是在幸灾乐祸,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项康说那怕一句公道话,郦食其就是再怎么的能说会道,在这一刻也是毫无办法。 实在是气愤到了极点,本来就脾气不好的郦食其再也按捺不住胸中冲动,干脆放声狂笑道:“好!好!既然前将军坚持要把自己的堂弟逼上绝路,那我们也只好奉陪到底了!也罢,老夫这就回去禀报右将军,请他如前将军所愿,即刻整顿兵马,准备着与前将军决一死战,与前将军拼一个鱼死网破!告辞!” 言罢,郦食其也不行礼,转身就往外走,项羽却大声喝道:“站住!我准你走了吗?” 郦食其回头,冷笑问道:“前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就本将军所知,你的亲兄弟郦商,目前好象是在替我那个逆臣阿弟攻打汉中和巴蜀吧?”项羽微笑说道:“替我写一道书信给你弟弟,劝他带着军队投降我,替我堵住项康逆臣的南下逃命道路,我不但不会追究你党附项康逆臣的罪过,还会给你升官封侯,也给你弟弟升官封侯,不然的话,你应该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项羽当然是威胁错了人,历史上郦食其连被烹死都不怕,又怎么可能会害怕他的虚言恫吓?益发狂怒之下,郦食其也是点头狞笑,说道:“好,没问题,老夫现在就给你写!” 说完了,郦食其冲到旁边,还真的提笔在绢帛上飞快写了几个字,然后摔到项羽的面前,吼道:“这下子你可以满意了吧?” 有些意外的拿起郦食其刚才写的书信,见书信上竟然是‘助右将军杀项羽’七个大字,项羽顿时就勃然大怒,拍案吼道:“老匹夫,竟然敢戏耍于我!来人,把这个老匹夫推出去活埋!” “慢着!” 也还好,性格比较冷静的曹咎及时站了出来开口阻止,又走到项羽的耳边低声说道:“前将军,不能杀,杀了郦食其这个老匹夫,我们不但再没有机会通过使者交涉逼迫右将军主动投降,他的弟弟郦商还肯定会死心塌地和我们为敌,到时候右将军往汉中巴蜀一逃,我们再想一统天下,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还有,右将军毕竟是你的堂弟,杀了他的使者,只会损害将军你的威名。”曹咎又低声说道:“不如把他暂时扣押在我们的军队里,让其他人回去给右将军报信,这样我们既可以利用他威逼郦商投降,又可以让右将军不敢对汉中巴蜀完全放心。” 曹咎的话项羽还能听得进去一些,强行压住胸中怒火,项羽改口吩咐道:“把这个老匹夫押下去,好生看管,绝不能让他跑了,也不许他自杀!” 卫士很快就押走了大骂不止的郦食其,项羽也这才指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张良,喝道:“张子房,你把本将军的话带去给项康那个逆臣,明白告诉他,聪明的话,马上放下武器投降,事后他即便有罪,我也保证他的封侯之位。但他如果继续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大义灭亲!” “还有,也顺便给你们韩王带句话。”项羽又补充道:“叫他要么就是给我军充当内应,要么就是即刻出关,与项康逆臣一刀两断!不然的话,我就重新挑人,另立韩王!” 事情到了这步,张良当然也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无用,为了能顺利回去向项康复命,张良只能是拱手答应,“请前将军放心,外臣一定替你把话带到。但是事情干系太大,还请前将军赐予书信,以免外臣回去口说无凭。” 项羽一口答应,当即命令项伯代笔,给项康和韩成各自写了一道书信,签名用印后交给张良,命令张良立即返回关中交给项康,张良无奈,只能是乖乖领命,立即告辞而去。然后各怀鬼胎的关外诸侯又按照项羽的要求,当众宣誓联手进兵关中,绝不私下与项康联络和谈,再次明确武力铲除项康势力的决策,然后才各自告辞离去。 事还没完,诸侯散去后,范老头又向项羽进言道:“前将军,既然我们已经明确回绝了右将军的和谈要求,那么就得防着他在走投无路下抢先动手,函谷关从西向东打又相对要容易得多,我们最好还是立即增兵函谷关,保护我们的进兵道路,以免右将军抢先夺回函谷关,阻拦我军直接进兵关中的道路。” “不错,是该如此。”项羽点头,又问道:“那该派那一支军队去增援函谷关?” “从三川战场分兵入关,未免过于浪费时间,容易夜长梦多。”范老头提议道:“齐国田安的军队目前就在渑池,不如叫他立即西进接管函谷关,让沛公刘季腾出手来全力进兵关中,夺取函谷关西面的城池,建立函谷关的外围屏障,如此才能长期挡住右将军的反攻,确保我军主力顺利回师函谷关。” 项羽一口答应,范老头却依然还是不肯罢休,说道:“前将军,沛公为人有些油滑,遇事喜欢取巧,你最好还是派遣一名亲信,携带一队卫士和你的宝剑前去沛公军中担任坚决,督促沛公与项康逆臣交战,以免沛公贪图保存实力,不敢与项康正面硬拼,坏了你的大事。” 范老头这么做当然还是想驱狼斗虎,教训之前胆敢贪图关中王位的刘老三,项羽虽然不知道他的狠毒用心,却依然还是一口答应,当即命令自己亲兵卫队的副队长魏及为刘老三的监军,携带自己的宝剑赶往函谷关督促刘老三进兵作战,魏及倒也颇有勇气,即便明知道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也依然还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命令。 接受了命令后,魏及又在第一时间安排自己的随行人手,还打算从项羽卫队中挑选几个卫士去给自己帮忙打下手,结果让魏及意外的是,他还没有开这个口,冯仲当初举荐给项羽的执戟郎中韩信就主动找到了他,说道:“魏将军,你这次去沛公军中监军,能不能带着属下一起去?给你帮忙做点事。” “不怕危险?”魏及随口反问,又说道:“沛公的军队可是在第一线,随时准备着和项康逆臣开战。” “怕危险的话,属下也不会开这个口了。”韩信笑着说道:“反倒是天天呆在大营里,早就闷坏了。” 虽然与不擅长交际的韩信交情平平,可是见韩信有勇气主动请缨,魏及还是一口答应,韩信慌忙道谢,然后才在心里说道:“项羽匹夫刚愎自用,不听进谏,留在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冯仲那边又没脸再回去,不如去刘季那里碰碰运气,那家伙可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主,在他身边,说不定会有我的出头之日。” 顺便说一句,虽说韩信也很清楚刘老三身处第一线,随时有可能被项康干掉,可是没关系,就凭韩信和冯仲的交情,还有冯仲和项康的交情,韩信也有把握在关键时刻另投明主,跑到项康的帐下去继续碰运气。 第二百三十五章 风云巨变(下) 其实在楚军内部,反对与少帅军开战火并的声音并不止是冯仲一个,与项羽、项康同辈的项家子弟也大都不赞同手足相残,比较倾向于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可还是没用,项家子弟对项羽的影响力并不是太大,态度也大都不是很坚决,所以还是没能取到任何作用。 这一点也和项家子弟的自身原因有很大关系,其实凭良心说话,除了楚霸王项羽和穿越者项康之外,不去比较个人的武力,项家子弟的才干能力都并不是很强,即便是仅次于项康和项羽的项庄,指挥作战也有发挥极不稳定的重大缺陷,普遍都是二流武将的水平,难以挑起重任,更别说是独当一面,成为项羽的左膀右臂。 此前在项康帐下的时候,因为有项康卑鄙诡计的加持,只管依令行事,该拼命的时候拼命,该装孙子的时候装孙子,项家子弟的这个弱点倒是没有暴露出来,还因为耳濡目染,经验积累,都获得了不小的成长,即便还是挑不起太重的担子,项庄、项冠、项悍和项睢等人单独统兵应对县兵级别的战斗也已经没有多少问题,如果能在项康帐下继续成长下去,日后未必没有希望跻身一流将领之列。 依然还是项伯害了项家子弟,听从了弟弟项伯的挑唆,项梁在收编少帅军后,为了削弱项康对楚军的影响力,也为了加强项氏家族对楚军的控制力,拔苗助长把几乎所有的项家子弟从项康身边调开,安插进楚军之中担任要职,又不顾项庄发挥不够稳定的弱点,让还在学习独当一面的项庄自成一军,然后又立即让项庄率军尾随项羽和刘老三发起北伐,没有再给项庄循序渐进的成长机会,也导致北伐失败后的项庄逐渐走向平庸,变成只能会被动接受命令的平常将领。 其他的项家子弟更惨,被强行安插进楚军各部的重要位置后,项家子弟的待遇倒是直接提高了一大截,身份地位也立即显赫了许多,再加上楚军众将看在项梁的面子,都对项家子弟礼遇有加,凡是有点危险的任务都轻易不敢交给项家子弟,导致项家子弟在安乐环境中裹足不前,好不容易在项康帐下成长起来的能力甚至还有些退化。 后来的项羽比项梁更不会用人,只是尝试行的用了一下项家子弟,发现用起来既不顺手,效果也很是不好,项羽便干脆把自己的兄弟们束之高阁,一味只是把清闲有油水的差事交给自家兄弟,什么管理粮草军需,负责武器钱粮的发放,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接收粮仓钱库,好事基本上都给项家子弟,脏活累活却全都交给别人干,项家子弟只管喝着美酒搂着美女享受,再不用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命,当然更没希望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这些客观原因也直接导致了项家子弟在项羽面前逐渐失去了话语权,虽说看在手足亲情的份上,项庄、项冠和项悍等人都劝项羽不要手足相残,通过谈判对话解决关中问题,可项羽却从来没有听从他们劝说的习惯,再加上范老头和曹咎等人建议对项康斩尽杀绝,也的确是为了项羽的未来考虑,所以项羽根本就不搭理自家兄弟的劝说,仅仅只是答应饶项康不死,将来给项康一个富家翁的生活。 项伯也在其中除了大力,项羽扣押郦食其彻底与项康撕破脸皮的当天下午,项庄倒是又替项康求一次情,现在项家辈分最高的项伯却果断召集项家子弟,以长辈名誉要求项家子弟不得再反对与项康开战,必须无条件支持项羽讨伐项康,除了大义凛然的怒斥了项康的大逆不道一番,让项家子弟知道项羽是师出有名,又无比露骨的这么说道: “你们长兄项羽决定大义灭亲,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阿哥项羽是怎么待你们的,你们难道心里就没有个数?只要是有点什么好事,你们阿哥那一次不是首先想着你们?高官厚禄,珠宝美女,钱粮赏赐,你们项羽阿哥那一次少了你们的?等他拿下了天下最富的关中,你们可以捞到多少好处,难道你们心里就不想一想?” “你们项羽阿哥这么对你们,项康那个小孽畜又是怎么对你们的?在淮泗打仗的时候,什么苦活累活不是你们干,什么好处不是归外姓人?他是叫你们管过粮草,还是接收过廪库钱粮?现在他打下关中了,有没有说一句话,写一道信,叫你们去关中和他一起享福?关中的什么好处,还不是被他分给了那些外姓匹夫?吃里爬外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想给他说话?” 被安逸的生活泡软了筋骨,项家子弟都不敢反驳和项羽站在一起的项伯,也不得不承认,在待遇和利益的分配方面,项羽对项家子弟要‘公道’得多,项猷也乘机站出来说道:“各位阿哥阿弟,都听项羽阿哥的吧,反正事情已经定了,覆水难收,阿哥又答应绝对不会杀项康阿弟,我们也不用为项康阿弟担心,就都别说了吧。” 项家子弟纷纷无奈答应,项伯也这才转怒为喜,说道:“那就都别说话了,尽快辅佐你们阿哥拿下敖仓,然后进兵关中,讨伐项康那个大逆不道的小孽畜,别再拖你们阿哥的后腿,他拿下关中,对你们只有百理,没有一害!” 也是凑巧,项伯亲自出面摆平项家子弟的次日下午,反秦联军才刚刚基本做好强攻敖仓的准备,统领赵国军队围攻荥阳的陈余也派人送来消息,说是赵国军队也已经做好攻城准备,决定在第二天发起全面强攻,力争一战拿下荥阳城。项羽闻报大喜,也马上传令全军,同样决定在第二天向敖仓发起全面进攻,并要求楚军主力和各路诸侯务必要在第二天一举拿下敖仓,彻底解决反秦联军进兵关中的粮草供应问题。 决战的时刻很快到来,第二天清晨,敖仓战场上的反秦联军一口气出动了七成兵力,气势汹汹的开抵至被山梁三面环抱的敖仓战场,决定以主力重兵正面强攻位于北面山口的秦军营地,以偏师冲击敖仓西面和南面的山梁,彻底歼灭困守敖仓的秦军司马尽(尸加二)所部。司马尽闻报自然不敢怠慢,立即组织军队死守营地和仓城,与反秦联军做殊死一搏,为了激励士气,鼓舞军心,司马尽还毅然离开了位于山顶的仓城,亲临第一线的山口阵地指挥这场决战。 在正式开战前,双方都做了相当充足的动员准备,为了激励士气,项羽再次许下承诺,答应谁能率先统兵杀入位居山口的秦军营地,就封谁为侯,食邑千户。司马尽则是语气悲沧,大声向秦军将士说道:“将士们,贼军终于来了!我们已经没有援军可以指望,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我们能不能守住敖仓,坚持到六国贼军粮尽自退了!望你们奋勇作战,守住敖仓,也守住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不要指望投降就能活命!前些天从洛阳逃来的大秦将士,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六国贼军是怎么欺负侮辱我们秦国降卒的!投降了六国贼军,我们同样是死路一条!与其窝窝囊囊的被贼军欺负杀戮,不如坚决死战到底,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 司马尽绝望的怒吼在秦军营地中回荡,秦军将士也是个个神情凄然,紧握武器,纷纷做好必死的决心。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些从洛阳和河南战场逃来的秦军降卒,把反秦联军如何对待秦军降卒的情况告诉给了敖仓秦军,敖仓秦军上下也早就知道,自己即便放下武器投降,落到反秦联军手中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敖仓的秦军将士,也只能是决定死战到底,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愿投降受辱。 彻底走投无路之下,抱定了死战决心的秦军将士,还不约而同的唱起了那首著名的军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兵,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嘹亮的军歌中,反秦联军迫不及待的发起了进攻,齐国军队从南面登山,直接强攻位于山顶的仓城,燕国军队从西面冲击山梁,楚军则再次催动秦军降卒为前锋,正面冲击敖仓北面山口的秦军营垒,兵分三路同时抢攻,最大限度发挥兵力优势,逼迫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秦军分兵而战。 待遇多少有些改善,这次项羽又派了长盾手和弓弩手上前放箭掩护填壕,秦军降卒的士气明显有了一些提高,担土挑石前进间,速度明显要比以前快上一些,可是在敖仓秦军的密集羽箭面前,秦军降卒依然还是不断倒下,牺牲在关外大战即将结束的最后时刻,也是在牺牲了超过千名士卒之后,才好不容易填平秦军的外围壕沟,帮着楚军拿下了第一道壕沟后的秦军羊马墙,打开了楚军直抵秦军营垒的道路。 项伯极力怂恿项羽继续拿秦军降卒当炮灰,先填平了秦军营外的第二道壕沟再发起进攻,好在范老头和曹灸都还算知道汲取教训,坚持主张立即投入军队,一边攻营一边填壕,以此安抚辛苦填壕的秦军降卒,项羽也违心的接受了范曹二人的建议,命令秦军降卒迅速夷平秦军外围的羊马墙后,立即派遣桓楚率领四千军队上前,强攻秦军营地并掩护秦军降卒填壕。 战事的激烈程度也因此立即就直线上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战鼓声中,交战双方的羽箭在天空中来往不绝,地面上,反秦联军人头似蚁,携带着各种攻坚武器和填壕土石大步冲锋,冲杀至秦军营外的壕沟处填壕开路,攻打秦军营外的第二道羊马墙,抱定了必死决心的秦军将士顽强抵抗,与楚军在壕沟羊马墙防线上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因为秦军抵抗过于顽强的缘故,足足激战了近一个时辰,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楚军才勉强突破秦军的第二道壕沟和羊马墙混合防线,摸到秦军夯建的坚实营垒,秦军降卒也辛苦了填平了多段壕沟,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项羽立即轮换军队,撤回已经伤亡惨重的桓楚所部,命令自己的爱将柴武率军上前,继续攻打秦军营垒。 与此同时,燕国军队也成功冲上了敖仓的西面山梁,与山梁上的秦军厮杀得难分难解,齐国军队虽然受阻于敖仓的坚固仓城,却也让仓城里的秦军无法腾出手来增援其他战场,所以总的来说,反秦联军的攻坚进展其实也算相当顺利,一举拿下敖仓大有希望。 不过反秦联军的顺利进展也到此为止,在高厚堪比城墙的秦军营垒面前,楚军将士遭到了最为猛烈和顽强抵抗,不管楚军将士如何冲击攻打,秦军将士就是死守在营垒墙上寸步不让,一次接一次的打退楚军的猛烈攻击,把楚军将士杀得尸横遍野,死伤惨重,激战至未时过半都没能冲上秦军营垒,也让项羽气得哇哇大叫,不得不撤回锐气受挫的柴武军队,轮换英布率军上阵,继续强攻秦军营垒。 多次的实战锻炼之后,曾经在睢阳战场上要靠少帅军保护的英布所部,已然历练成了项羽麾下的一支王牌军队,在与章邯主力的决战中屡立战功,极得项羽的信任与重用。可是这一次,英布军却遭到了空前顽强的抵抗,不管如何的舍命冲击,同样无法攻上秦军营垒,每一次都是最多能有几个士卒冲上营垒,马上就被秦军将士给杀了下来。 当然,秦军将士也为此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为了不让楚军士卒在墙上站稳脚根,很多士卒干脆是抱着冲上来的楚军士卒滚下营墙,与楚军士卒在乱军之中同归于尽! 面对着如此顽强的敌人,那怕是英布亲自率军上前发起蚁附,也没能突破秦军的营垒防线,依然还是被抱定了必死决心的秦军将士牢牢挡在墙下,死活冲不上垒墙。 与此同时,秦军的预备队也已经登上敖仓西面的山梁,帮助友军杀退了臧荼率领的燕国军队,化解了西线危机,齐国军队更是在敖仓城下寸步难进,三个战场同时陷入了僵持局面。 见此情景,项羽的脸色当然是十分难看,向面前的楚军众将问道:“谁敢接替英布,替我拿下暴秦军队的营垒?” 都看到了秦军将士的顽强抵抗,也都知道越晚出手,攻营得手的把握最大,包括勇武不逊于英布的季布都没有吭声,反倒是出了名没有野心的冯仲抿了抿嘴,站出来拱手说道:“末将愿往。” “很好!”项羽满意点头,说道:“冯将军,看你的了,如果你能象在河南县一样,率先杀入暴秦营垒,本将军立即封你为侯,食邑千户,绝不食言!” “末将不要封侯食邑!”冯仲大声答道:“如果末将能够率领本部军队杀入暴秦营垒,末将只想求前将军答应末将一件事。” “去吧!”项羽果断一挥手,喝道:“只要你能率先杀进暴秦营垒,本将军什么事都答应你!” 还怕项羽会问自己要他答应什么事,没想到项羽没有半句废话就一口答应,冯仲大喜下赶紧拱手道谢,立即飞奔至自己的军队面前,组织自己的本部人马出击。倒是项伯眨巴眨巴了精明的小眼睛,若有所思,暗道:“这个匹夫,该不会是想替项康那个小畜生求情吧?是也没关系,老夫就不信了,就凭你一个个小小的泥腿子亭长,真的能第一个杀进暴秦军队死守的营垒!” 这一战开始前,不断补充兵力的冯仲所部已经壮大到了七千余人,为了确保一举杀入秦军营垒,冯仲把自己的所有本钱全拉到了前线,在秦军营地的弓弩射程之外排开阵式后,冯仲先是安排了两支千人队负责弓箭掩护,又安排两支千人队担任攻营先锋,然后向自己余下的三名千人将问道:“前军上去后,我要亲自率领一支千人队上阵杀敌,你们谁敢我去?” “末将愿往!” 三名千人将全都抱拳领命,冯仲满意点头,先挑选了一支最靠得住的千人队,然后向那千人将大声吩咐道:“立即归队,你带头,叫你麾下的士卒全部解甲!与我一起赤膊上阵!” 大声说完,冯仲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头盔,当众脱去盔甲和上衣,还顺手扯去了自己的发髻,精赤着上身披散头发,握紧武器准备上阵杀敌,他的部将见了无不大惊,纷纷惊叫道:“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住口!这一战对我十分重要!”冯仲的眼角已有泪花闪烁,又冲那名被自己挑中已经被吓傻的千人将大吼道:“怎么?不敢去?不敢去我换人!” 那千人将涨红了脸,也不说话,只是向冯仲拱了拱手,大步冲回自己的队伍,还一边走一边脱去自己的衣甲,披散了头发,冲回自己的队伍传令,他的麾下将士也个个效仿,迅速解甲赤膊的同时,那些冯仲的麾下将士还唱起了战歌,“悲天下之流离兮,哀余心之独苦;王不失其驷辇兮,庶无弃其原野;于偏隅之苟安兮,处欣欣兮乐康……” 收买军心得到了项康的真传,冯仲严重低估了自己对将士的影响力,看到他做得这么壮烈,他余下的两支千人队,竟然也纷纷主动解甲脱衣,抛弃头盔披散头发,做好有去无回的决死准备。负责担任先锋的两支千人队,还有负责弓弩掩护的千人队,也是想要效仿,好在那四支千人队的千将及时阻止,大吼道:“不准脱!我们是前锋,要负责缠住暴秦军队,不准脱!我们只有缠住暴秦军队,后军才有破营的机会!” 吼叫阻止间,那四名千人将还流下了泪水,他们麾下的将士也是个个泪流满面,紧攥着武器准备发起决死冲锋! 见此情景,远处营垒上的秦军将士当然是个个目瞪口呆,无不明白自军将要面对一场什么样的恶战。而项羽则是在楚军旗阵中一跃而起,兴奋大吼道:“看到没有!这才是我们楚国的真正勇士,你们都给我学着一点!” 战鼓敲响,弓弩交织中,两千冯仲军将士就象下山猛虎一样,义无返顾的冲向尸横遍地的秦军营垒战场,呐喊着把一架接着一架的飞梯搭上秦军垒墙,毫不犹豫的踏梯而上,营墙上的秦军将士虽然也拼死抵挡,却怎么都挡不住冯仲军将士的冲天杀气,很快就被冯仲军拉入近身苦战,同样抱定了必死决心的冯仲军将士也很快就陆续冲上了墙头,虽没能成功打开局面,却也前仆后继,给秦军方面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见时机已经成熟,冯仲毫不犹豫,马上就向自己的副手徐次吩咐道:“我上去以后,你负责统领后军,有机会就上,千万不能犹豫!” 言罢,冯仲提刀就往自己之前挑中的那支千人队走,不料徐次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冯仲的手,奋力把冯仲甩向冯仲的亲兵卫队,冯仲的亲兵会意,立即死死把冯仲拉住,徐次则是面无表情,快步冲到了被冯仲挑中那支千人队面前,举刀一挥,那支千人队会意,立即发足冲锋,在徐次的率领下,赤膊迎向秦军将士疯狂射来的羽箭。 无数的羽箭洞穿了冯仲军将士毫无保护的身体,很多士卒倒在了冲锋路上,可不管秦军将士的羽箭多么猛烈,都没有挡住冯仲军敢死队的冲锋脚步,前方的冯仲军将士也一边流泪,一边拼命挥刀杀敌,一边拼命放箭,尽最大努力为自军的决死勇士分担压力。 血肉横飞中,冯仲军敢死队冲上营墙的时候,第一面楚军旗帜也同时冲上了秦军营墙,楚军上下欢声四起,秦军队伍却是一片大哗,士气陡然受挫。冯仲大喜,正想率领剩下的两支千人队发起冲锋,不料项羽却领着范老头、项伯和一队骑兵,高举着他的帅旗飞马来到了他的面前,大声说道:“冯将军,干得漂亮!马上给我上,冲进了暴秦营垒,不管你求我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冯仲一听更是大喜,正要向项羽抱拳道谢,不曾想项羽又补充了一句,“但我有言在先,不能和项康那个逆臣有任何关系!” 冯仲呆住,还顿时全身如坠冰窖,项羽旁边的项伯则是面露奸笑,心道:“老夫就知道,你这个臭草民这么卖力拼命,就是想给项康那个小畜生求情!” ………… 同一时间的秦军营墙上,率军死守敖仓的秦军大将司马尽,也远远看到了项羽的帅旗来到了交战前线,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项羽的帅旗,双目喷火间,司马尽突然灵机一动,劈手抢来两柄强弓,将一支箭搭在了两根弓弦上,使出了全身力气,奋力同时拉开两把强弓,吼叫着把箭放出! “逆贼,受死!” 羽箭破空飞出,带着呼啸风声,带着秦军司马尽(尸加二)的无尽愤恨,也带着秦军将士对项羽的切齿痛恨,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抛射向项羽帅旗所在的位置…… ………… 还是同一时间,见冯仲呆住,已得项伯提醒警告的项羽把脸一沉,瞪着冯仲喝道:“还楞着干什么?战机难得,还不快上?” 冯仲嘴唇颤动,抖动着正想说点什么,却又突然看到,一支突如其来的羽箭从天而降,就象是长了眼睛一样的,直接钻进了正在抬头的项羽右眼眼眶…… 第二百三十六章 骑虎难下 再给敖仓的秦军守将司马尽一万个机会,还就算司马尽每一次都是超水平发挥,同时拉开两柄强弓射出一支箭,司马尽也绝无可能再一次命中远在普通弓箭射程之外的目标。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神奇,项羽所在的位置,距离司马尽所在的位置,几乎是普通弓箭射程的两倍,远到司马尽根本就看不清项羽身影的地步,司马尽冒着手臂受伤的危险,咬牙射出的泄愤一箭,偏偏就在天空中画出了一道抛物线后,准确的射进了项羽的右眼! 如果再给项羽一百次机会,项羽也有把握每一次都躲开司马尽这一箭,因为距离太远,羽箭飞到项羽的面前时,势头已经大为衰竭,无数次在枪林箭雨中冲锋陷阵的项羽即便不用武器,空手也能把司马尽这一箭打飞! 但是事情依然无比神奇,羽箭射来时,骑在马上的项羽正好在低着头向冯仲呵斥下令,所处位置又远在秦军的弓弩射程之外,根本就没发现危险临近,也更没想到会有羽箭飞来,羽箭沿着抛物线落下的时候,项羽又刚好抬起了头,恰巧得简直就好象是拿自己的眼珠子去撞锋利的箭尖一样,自然也就来不及做出任何的躲闪挥打反应。 项羽和司马尽双双中了彩票头奖,还是在同一时间分别买中了两种超小概率的彩票头奖。 很可惜,项羽获得的奖品不是巨额奖金,而是箭镞入目,鲜血飞溅,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后,鲜血依然象泉水一样的涌出项羽的指缝。而旁边的项伯、范增和冯仲等人却无一不是呆若木鸡,压根就不敢相信能有这样的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还能有流矢射中项羽。 “杀!”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倒是项羽本人,痛彻心扉间,项羽的吼叫就象是平地响起了一声惊雷,“杀上去!把敖仓的暴秦军队给我杀一个鸡犬不留!” 经过无数的实战历练之后,冯仲的反应也远非以前还是小亭长时可比,只不过是在弹指刹那之间,冯仲就掂量清楚了事情的轻重缓急,知道如果不乘着项羽中箭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赶紧强攻杀入秦军营地,时间稍一耽搁,反秦联军就会士气遭到重挫,自己麾下军队之前的努力不但注定前功尽弃,很肯定会反胜为败,损失惨重!所以冯仲也没犹豫,大吼一声就下达了冲锋命令,亲自带着自己的后军发足冲锋。 冯仲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果断发起冲锋后,绝大部分还不知情的冯仲后军将士不但士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为了能让深得军心的冯仲获得封侯机会,冲杀得一个比一个凶狠勇猛。而秦军方面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创造了奇迹,还被赤膊披发冲锋的冯仲后军气势所夺,军心极是恐慌,还没等冯仲的后军杀到近前,就被士气如虹的冯仲前军接连冲上营垒,丢失了大片的墙头阵地。 再等冯仲的后军在前军掩护下接连冲上秦军营垒后,秦军也就再没有了把冯仲军驱逐下墙的机会,墙上阵地大片大片的接连失守,士卒不是被杀就是被直接驱逐下墙,士气高昂的冯仲军将士却是个个状如疯虎,凶狠挥舞着武器拼命劈捅秦军士卒,还不断出现冯仲军士卒抱着秦军士卒滚入营内的情况,秦军士卒心惊胆战,更加无法招架,节节败退间不断有士卒怯极而逃,军官也根本约束不住。 见情况不妙,同样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大奖的司马尽只能是赶紧退下垒墙,撤回营内去组织后军反击,杀红了眼的冯仲军士卒也接连冲下垒墙,呐喊着冲向慌忙上来阻拦的秦军将士,光着胳膊与秦军将士做殊死之斗,还很快就夺占了一道秦军营门,砸断门闩打开大门,之前负责弓箭掩护的冯仲军两支千人队乘机冲锋入营,加入营内战场。 接下来的情况比较简单,恶战中,蜂拥入营的冯仲军将士势如奔流,不过片刻时间就杀溃了秦军的拦截队伍,越打越是士气高昂,没有营垒保护的秦军上下却是越打越慌,越打越是心惊肉跳,不断向营地内部退缩。而当楚军大将季布也带着军队赶来增援的时候,敖仓秦军的惨败也就成了时间问题。 然而这一场仗耗费的时间却远比预计的长,因为反秦联军对待秦军降卒太不地道的缘故,敖仓秦军即便败局注定,也几乎没有什么人放下武器投降,秦军败兵先是退入粮仓巷战,然后又试图撤回位于山顶的仓城继续负隅顽抗,好在齐国军队已经将仓城团团包围,这才没给秦军败兵回城机会,交战双方继续又在通往仓城的山坡上激烈鏖战,短时间内仍然看不到结束的希望。 这个时候,天色早已全黑,亲手砍杀了一个敌人的冯仲也在山下找了一个地方暂时休息,气喘吁吁的盘算了许久后,冯仲下定决心,把自己的亲兵队长谭固拉到面前,在他耳边吩咐道:“你马上回营,叫冯祈赶紧收拾一下,连夜去关中给右将军报信,就说前将军的右眼中箭,伤势很重,即便保得住性命也肯定是重伤。但记住,这件事除了你和冯祈以外,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现在?”谭固惊讶问道。 “现在!”冯仲大力点头,低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范左史他们肯定要下禁口令了,不赶紧派人去给右将军报信,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放心,这件事成了,右将军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 冯仲之所以信得过谭固和冯祈,是因为这两人都是冯仲当年在侍岭亭当亭长时的亭卒,冯仲点名派去给项康报信的冯祈,还更是冯仲的同姓远亲,不但忠心可靠,还都和项康十分熟悉,是注定了只要和项康搭上线就能飞黄腾达的主。结果谭固也没让冯仲失望,立即点头领命,还找冯仲军的士卒借了一套衣甲,装扮成回营传令的模样。 在谭固准备离开的时候,冯仲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也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顺便叫冯祈给右将军带句话,请右将军不必担心他的妻小,不管想什么办法,我都会尽力保护他妻小的安全。” 谭固郑重点头,然后才乘乱混出已经乱成一团的战场,匆匆返回营地去给冯仲安排去向项康告密的信使。冯仲则轻叹了一口气,暗道:“项康兄弟,大兄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冯祈能不能顺利把消息送到你的面前,就看天意了。” 血腥的激战直到深夜才基本结束,仓城外的秦军大部分都被反秦联军歼灭,只有少部分乘着夜色侥幸逃走,司马尽在被楚军重重包围后自刎而死,反秦联军也顺利拿下敖仓囤粮,彻底解决了军粮问题。其后项羽又派人传令各军,命令齐国军队负责围困仓城里的秦军残部,项庄和项悍率军接管敖仓存粮,其余各军收兵回营休息。 冯仲领着自己的所部军队撤回楚军大营时,天色已是全明,冯仲本人也连回帐休息的机会都没有,马上就被项羽派人叫去与他见面。可是当冯仲来到项羽的寝帐门外求见后,项羽却并没有让冯仲进帐,仅仅只是叫他的绝对心腹曹咎出来和冯仲见面,曹咎还一见到冯仲就满面笑容的拱手,说道:“胡陵侯,恭喜了。” “胡陵侯?”冯仲有些诧异,问道:“曹司马,你在和末将说话吗?” “当然是和将军你说话。”曹咎微笑说道:“这次的大战,将军你第一个率军杀入暴秦军队营地,取得首功,前将军他论功行赏,已经把你封为了胡陵侯,食邑千户。” “末将不敢。”冯仲慌忙谦让,说道:“这都是我军将士之功,末将岂敢一人独吞?” “冯将军不必谦虚,前将军许诺过的封赏,必须得兑现给将军。”曹咎微笑说道:“至于将军麾下将士的赏赐,我们也很快就会派人送去,绝对不会少了他们的。” 冯仲无奈,只能是赶紧向曹咎道谢,曹咎则又微笑说道:“还有,顺便再告诉将军一个好消息,前将军的伤势很轻,那支流矢只是射中了他的大腿,要不了几天就能活动自如,将军可明白前将军的意思?” “果然要封锁消息。”冯仲心中冷哼,脸上却不动声色,还赶紧点头说道:“末将明白,请曹司马放心,末将回去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麾下将士。” “这样就好。”曹咎满意点头,又随口说道:“当时在场,除了前将军和范左史他们以外,就只有冯将军你和你麾下的一些士卒,如果军中有什么谣言,前将军可要为你是问。” 冯仲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拱手说道:“曹司马放心,末将这就回去交代在场的人,绝不会有什么谣言出现。” “很好。”曹咎又是一笑,催促道:“将军一定很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前将军军务繁忙,就没时间见你了。” 冯仲乖乖的告辞离去,曹咎也满面笑容的回到了项羽的寝帐,可是进帐之后,曹咎脸上的笑容却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此时此刻的项羽,依然还是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右眼即便已经裹上了厚厚的白布,鲜血依然还在慢慢的渗出,范老头和项伯则愁眉苦脸的坐在旁边,神情沮丧到了极点。 无奈的摇了摇头后,曹咎开口说道:“冯仲那边,我已经下禁口令了,以他一贯的为人,量他也不敢胡说八道,我们的军心暂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现在就看前将军能不能醒过来了。” “张子房那边呢?派人去追了没有?”范老头声音沙哑的问道。 “四更就派人去追了。”曹咎叹着气答道:“不过他是上前天就出发回了关中,又是轻车急行,追上他的可能很小。” “一定得追上!”范老头的语气中带上了痛苦,说道:“这种时候,我们绝对不能和项康翻脸了。” 曹咎苦笑,也很清楚就现在的情况,如果张良把项羽执意要和项康开战的消息带回关中,把项康闭上了绝路,少帅军被迫出手还击,后果就谁也不敢去想象了。 项伯项大师比范老头和曹咎考虑得更周全,犹豫了许久后,项伯吞吞吐吐的说道:“曹司马,范左史,如果前将军醒不过来,楚国军队和诸侯联军群龙无首,我们该怎么办?” 瞟了一眼项伯,范老头冷笑说道:“如果大师想要站出来力挽狂澜,老夫和曹司马当然愿意拥戴你接管楚国大军,不过老夫有言在先,到时候如果诸侯联军乘机作乱,项康逆臣也乘机发起反攻,所有的重担可都要压在项大师你一个人的肩膀上,能不能象前将军一样威服关外诸侯,能不能挡住项康逆臣的反扑,就看项大师你的表现了。” 项大师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威望和大侄子差着不止一点半点,绝无任何可能让野心勃勃的关外诸侯俯首听命,更没有把握能够统领军心士气肯定会受到严重影响的楚军主力挡住项康的反攻,所以项大师也只好乖乖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改口说道:“羽儿一定能醒过来,他的身体强健,这点小伤难不倒他。” 范老头鄙夷的看了项伯一眼,然后又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向曹咎说道:“曹司马,差点忘了,我们应该立即去令田安和刘季,叫他们立即封锁所有的进关道路,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关中,以免走漏风声,让项康逆臣那边收到消息。” 曹咎心中一凛,赶紧点头,然后用项羽的印信发布命令,派快马送去给驻军崤函道的田安和刘老三,让他们收到命令后立即封锁进关道路,以免少帅军的细作打探到项羽受伤的重要军情,跑到项康面前告密。 这一天,还发生了很多的事,先是通过一天一夜还多的艰苦激战后,赵国军队终于还是成功拿下荥阳城,消灭了秦军在三川郡境内的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军队;接着齐国军队又派人报告,说是仓城秦军抵抗顽强,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拿下敖仓仓城;此外还有刘老三也派人送来喜信,说是他已经成功拿下了关中境内的宁秦县城;而更多的,则是楚军众将和关外诸侯过来打听项羽的伤势,曹咎和范老头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轮流出面,鬼扯说项羽的伤势不重,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休息,花了不少的力气才暂时稳定住军心。 不过也还好,力可拔山的项羽确实身体强健,远非常人可比,到了当天晚上的时候,昏迷了已经有一天时间的项羽便悠悠醒转,愁白了许多须发的曹咎和范老头大喜,忙上来问道:“前将军,你感觉怎么样了?” 项羽的嘴唇蠕动,许久才声音微弱的问道:“我的伤,医工怎么说?” 犹豫了一下,曹咎很是无奈的说道:“前将军,你可一定要冷静,拔箭的时候,你的右眼也被拔了出来,你的右眼已经不在了。” 言罢,曹咎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性命肯定没问题,只要前将军你放下心来调养,很快就会好起来。还有,我们已经封锁了消息,现在我们的将士和关外诸侯还不知道你的情况,军心还没受到影响。另外敖仓我们也已经拿下了,军粮的问题再不用担心了。” 项羽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左眼,片刻才又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军中事务,请曹叔父你暂时替我掌管,亚父,季叔,你们多给曹叔父帮帮忙,所有事都由他决断。诸侯那边,能瞒多久是多久,实在瞒不过去,让他们知道也没多少关系,敖仓在我们手里,关外诸侯没有军粮,翻不了天。” 曹咎和范老头慌忙答应,项羽则又声音微弱的说道:“我最担心的,还是项康阿弟那里,他有兵有粮,我又和他翻了脸,他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反攻,没人会是他的对手,你们要多想办法,至少得把他堵在关中,只有等我的伤好了,才有把握对付他……。” 项羽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又昏迷了过去,曹咎则和范老头愁眉对苦脸,一起苦笑,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项羽,刘老三已经在关中和项康动上了手,还已经拿下了一座关中城池,项康随时都有可能出手还击,反秦联军却根本来不及给刘老三派去援军。 仔细思量了许久,范老头下定决心,对曹咎说道:“曹司马,刘季兵微将寡,齐国军队战斗力不足,也根本就靠不住,函谷关的地形又是从西向东打要比从东向西打要容易许多,项康如果乘机发起反击,刘季和田安都没有希望挡住他,函谷关也必然失守,我们也就没有办法完成前将军嘱托。惟今之计,我们只能是想办法稳住项康了。” “如何稳住他?”曹咎问道。 “乘着项康现在肯定还来不及知道消息,马上派遣可靠的使者进关去和他联系。”范老头说道:“就说项家子弟一起为他求情,前将军念在手足亲情的份上,也答应给他一个机会,叫他立即以现在控制的疆土为界,不得再与关外军队冲突,待到前将军统兵入关,接管关中的土地城池,就封他为汉中王,把巴蜀和汉中之地分封给他,用这个办法暂时稳住他,给前将军养伤争取时间。” 曹咎盘算,半晌才说道:“行是可行,也有希望,可如果突然走漏了风声怎么办?” “无妨。”范老头阴阴的说道:“我们一边以前将军的名誉和他虚与委蛇,暂时稳住他,一边诈传前将军命令,许诺封赏好处,叫赵国军队立即进兵关中,增援刘季和田安,赵国军队的战斗力仅次于我们楚军,长时间挡住项康肯定问题不大,只要赵国军队能够坚持到前将军伤势痊愈,能够继续统兵作战,收拾项康就是易如反掌。而且调走了赵国军队之后,关外诸侯即便有什么异心,也是不足为患。” 曹咎迟疑了许久,然后才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赶快商量一下,怎么才能让赵国军队心甘情愿的进兵关中,去帮我们把项康堵在关中,给前将军养伤争取时间。” 必须得交代一句,曹咎和范老头也都考虑过对项康开诚布公,利用手足亲情劝说项康与项羽和解,可是项羽之前已经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不但扣押了项康的使者,还在关外诸侯面前当众宣誓要讨伐项康,能不能说动项康毫无把握,以己度人,同时心高气傲又死爱面子的项羽会不会答应向项康低头,曹咎和范老头更是没有任何把握——刚刚才在诸侯面前发誓要大义灭亲,一转眼又要向讨伐对象屈膝求和,这脸可丢得不止一般的大,项羽威名扫地自然不说,还铁定会成为全天下所有人的笑柄。 所以没办法,骑虎难下的曹咎和范老头,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执行项羽清醒时刻下达的命令,千方百计的把项康堵住关中境内,也保住项羽伤势痊愈后进兵关中的道路。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下无敌 关中战场这边,刘老三之所以能够顺利拿下宁秦县城,原因当然是少帅军故意放水,忍气吞声的接受了刘老三的敲诈勒索,主动把宁秦城池让给了刘老三。 倘若项康能有刘老三在历史上的一半运气,刘老三就休想敲诈勒索得手,历史上刘老三在公元前二零六年的十月灭秦,到了十二月项羽才知道关中被刘老三夺占,气势汹汹的杀来找刘老三算帐,三个月的时间里,刘老三不但已经在关中站稳了脚跟,还通过招募新兵和收编降卒等等手段,把自己入关时的三万余兵力扩大到了十万之众,即便依然不是项羽的对手,也绝对不是寻常的关外诸侯所能随便欺负! 项康倒霉,灭秦后才刚过去八天,就被贪功心切的刘老三发现了这一情况,然后已经走投无路的刘老三为了自保,还果断出手攻打函谷关,污蔑项康已经在关中擅自称王,武力阻拦反秦联军入关,直接挑起了反秦联军之间的战火。 区区八天时间,少帅军别说是在关中站稳脚跟了,就是连咸阳街道的东西南北都还来不及弄清楚,有如何可能来得及招募新兵,收编降卒,扩大军队?仅有的三万多军队又得控制咸阳和秦廷百官,又得防范关中各地刚刚才易帜投降的秦国军队,又还能分出多少军队收复函谷关,抵挡反秦联军主力即将发起的疯狂进攻? 更糟糕的是,关中新定,被迫投降的关中军民官员人心未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就有可能导致无法预测的后果,战事正酣时后方突然起火,导致少帅军腹背受敌全军覆没,都绝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样的可能,还相当之大! 所以没办法,即便明知道函谷关的事很可能是刘老三捣鬼,项康不但不敢出兵找屠杀了函谷关降卒的刘老三报仇,相反还得低声下气的向刘老三求和,主动给刘老三擦屁股,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无辜的函谷关守将王牧里身上,一边向刘老三借路,去和项羽交涉联络,尽最大努力和平解决争端和关中土地的归属权,一边抓紧时间整军备战,以免在交涉失败后全无还手之力。 项康再一次低估了刘老三的脸皮厚度,没过去几天时间,刘老三竟然又派遣他的帮凶陆贾为使,厚着脸皮跑来少帅军的新驻地鸿门与项康交涉,要求项康无条件交出宁秦、怀德和连晋三座城池,以此交换刘老三所谓的帮助项康向项羽求和,耍流氓耍到了极点。 得知陆贾的来意,饶是项康的涵养已然算是不错,也难免有种怒火沸腾的冲动,恰好在场的少帅军大将丁疾更是直接掀了面前案几,冲上前来一把揪住陆贾,红着眼睛咆哮道:“匹夫,你们还到底要不要点脸?在函谷关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们都已经没和你们计较了,现在居然还敢要我们三座城池?你们就不怕撑死?!” “将军请息怒。”刘老三的麾下确实人才济济,即便都已经被丁疾提离地面了,陆贾依然还是毫无惧色,微笑着说道:“我们沛公不是要,是请你们主动让出三座城池,让我们沛公可以向前将军交差,也帮着右将军证明函谷关的事全是暴秦降将搞鬼,这样我们沛公也才能乘机劝说前将军与右将军和解,不要手足相争,骨肉相残,是为了你们好!” “去你娘的为我们好!不要脸的狗东西!” 气急败坏之下,丁疾抡拳就要往陆贾脸上招呼,项康赶紧开口,喝道:“慢着!丁疾,不要冲动!” “右将军!”丁疾委屈的向项康大喊。 “不要冲动。”项康再次喝阻,说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更别说沛公还和我们同属楚军,把陆贾先生放下,有什么事好好说话,不要让别人说我们对客人无礼。” 毕竟是项康亲手从基层提拔上来的少帅军老人,不管胸中再是如何的怒火沸腾,丁疾还是无奈的放下了陆贾,项康也这才向陆贾问道:“陆先生,听你的口气,如果我不把三座城池让给沛公,他就不但不帮我在前将军面前说话,还要故意煽风点火,让我和前将军的冲突更进一步扩大了?” “右将军误会了,沛公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陆贾赶紧拱手,很有礼貌的说道:“是我们沛公真的在为右将军你着想,右将军你率先入关灭秦,完成楚王先入关中者为王的令旨,封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些心胸狭窄的卑鄙小人肯定对右将军你无比嫉恨,也肯定会利用函谷关的事大做文章,鼓动前将军杀入关中与右将军为敌。我们沛公如果再不赶紧帮着右将军证明你绝对没有独占关中的意图,只怕就会给了那些无耻小人以可乘之机,还望右将军千万要明白我们沛公的苦心。” 振振有辞的说完,陆贾又赶紧补充道:“当然,如果右将军舍不得那三座城池,我们沛公也绝不强求,也一定会尽力帮着右将军你和前将军化解误会,只不过前将军已经颁布明令,要求我们沛公务必立即进兵关内,拿下关内三城打开前将军的进兵道路,我们沛公身为前将军的部将,也不得不依令行事。到时候两军相争,还望右将军务必手下留情,不要火气撒到我们沛公一个人头上。” “有胆子就来!”丁疾咆哮道:“不用右将军出马,我丁疾一个人率领本部人马,就保管把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杀得片甲不留!” 陆贾不搭丁疾的腔,只是耐心等候项康的决断,项康也在心中飞快盘算,知道就现在的情况,少帅军想要对付兵力不到万人的刘老三倒是易如反掌,把握极大,可是冲突更进一步扩大后,自己肯定更难与项羽和解,恨自己恨得蛋疼的项伯也肯定会更进一步煽风点火,鼓动项羽出兵强夺关中,到时候后果肯定更难预料。 必须忍住气不能着急报仇,项康倒是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赶紧增兵宁秦,或者是立即西进函谷关,堵住刘老三进兵关中的道路,不给刘老三武力夺城的机会,可是不给刘老三一点好处,这个流氓肯定会故意捣乱,破坏自己的求和大计,让自己无法与项羽和解。 所以思来想去许久,项康也只能是拿定了继续忍气吞声的主意,暗道:“反正就算项羽答应和解,我至少也得割让一半的关中土地,现在位于最前线的宁秦首当其冲,肯定得最先让出去。与其为了一座保不住的城池和刘老三这个老流氓翻脸,倒还不如大方点先让出去,保住求和的希望。” 下定了决心后,项康这才开口,轻描淡写的说道:“麻烦陆先生回去沛公,请他放心进兵宁秦,他到了宁秦城下后,我会命令宁秦守军弃城而走,让他顺利拿下宁秦,给前将军一个交代。” “多谢右将军。”陆贾大喜道谢,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右将军,那怀德和连晋呢?” 项康先挥了挥手,制止住丁疾的冲动,然后才微笑说道:“陆先生,你们沛公得一寸进一尺还不够?难道还要进三尺?就不怕真把我们给逼急了,和你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小人不敢。”陆贾赶紧拱手谢罪, “最好你们不敢。”项康冷笑,说道:“回去告诉沛公,就说只要前将军答应与我们和解,在谈判达成之前,我一定会再让两座城池给他,但如果前将军不原和解,就请他赶紧把吃进去的给我吐出来!不然的话,我们或许不是前将军的对手,可是对付你们,绝对是绰绰有余!” 说这话时,项康眼露寒光,气势犹如随时可能暴起吞人的猛虎,陆贾心中发憷,不敢再继续蹬鼻子上脸,只能是赶紧拱手告辞,匆匆返回函谷关向刘老三禀报项康的答复。旁边的丁疾也早就忍无可忍,陆贾才刚走就跳出来说道:“右将军,你怎么能答应把宁秦让给刘季匹夫?那可是我们的城池啊!” “我也是没办法。”项康叹了口气,吩咐道:“把所有人都叫来吧,开一个会,我得把原因告诉给所有人。” 按照项康的吩咐,够分量的少帅军文武很快就齐聚帅帐,项康先是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了麾下众人,又解释了自己不得不忍气吞声的种种苦衷,最后才说道:“我答应把宁秦让给刘季匹夫,除了想争取时间以外,也是想这个匹夫诱出崤函道,倘若谈判不成,我们只要立即出兵拿下位于城外的桃林塞,马上就可以把他困死在关内,瓮中捉鳖给我们的函谷关将士报仇。”(桃林塞即潼关,但当时没有关城可守。) 也还好,少帅军文武都很清楚自军现在绝无可能是诸侯联军的对手,即便和谈达成,邻近函谷关的宁秦也肯定得首先交出去,所以众人虽然心中窝火,可还是纷纷点头,表示理解项康的无奈苦衷,然后又个个咬牙切齿,都说如果谈判不成,自军一定要把刘老三杀得全军覆没,片甲不留,一雪今日的奇耻大辱! 项康再一次严重低估了刘老三的狡猾程度,得到了项康的答复后,在确认少帅军主力囤兵鸿门的情况下,刘老三确实亲自带着七千军队进关来取宁秦不假,可是才刚逼得宁秦守军依令弃城而走,刘老三连宁秦城都没进,马上就带着五千军队一溜烟逃回了函谷关,只留下周勃率军两千守卫宁秦,还一边洗劫城里的钱粮物资,一边招兵买马,在原本应该属于项康的地盘上壮大兵力。而等项康收到消息做出反应时,刘老三都已经带着躲回了函谷关城中。 如愿以偿的成功拿下了一座关中城池后,刘老三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派人回去向项羽报喜,还真的替项康求了几句情,建议项羽给项康一个谈判的机会,打算乘着项康和项羽讨价还价的机会,逼着项康再交出两座关中城池。可是才到了报捷使者派出后没过几天时间,麾下士卒就突然来报,说项康派去和项羽交涉的使节团已经回到了函谷关东门城外,要求通过函谷关返回咸阳向项康禀报出使结果,刘老三不敢怠慢,忙亲自出城来和少帅军使节团交涉,打听谈判结果。 才刚亲眼看到少帅军使节团的情况,刘老三就立即发现情况不妙,首先是白胡子暴脾气的郦食其郦老头不见了踪影,其次是少帅军使节团的成员个个表情阴冷,神色不善,明显不象是有什么好的收获。刘老三心中打鼓,忙上前向协助郦食其出使的张良打听情况,而张良为了让韩成有机会顺利撤出关外,也老实向刘老三介绍了出使情况,还有项羽的答复,以及郦食其被项羽强行扣押的事。 张良的话还没有说完,刘老三脸上就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惊惶之下,刘老三甚至连张良恳求他允许韩成出关的事都没给出答复,马上就跑到旁边派人去给周勃传令,叫周勃在发现少帅军出兵东进后,不能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放弃宁秦撤回函谷关,免得周勃所部被包了饺子,让怒火冲天的少帅军杀得鸡犬不留。 也终于轮到了刘老三哭鼻子了,没胆量扣留少帅军使节团继续激怒项康,被迫把张良等人送走,才刚到了当天晚上,项羽派来的监军魏及就赶到了函谷关,出示项羽的手令,逼着刘老三把函谷关移交给即将赶来的齐国军队田安所部,进兵关中构筑函谷关的外围屏障。已经杀过一次项羽使者的刘老三不敢继续胡来,只能是硬着头皮嘴上答应,心里犯愁。 那一夜,刘老三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狗急跳墙的少帅军重重包围,然后又被少帅军生擒活捉,自己为了活命挑起战火的真相也被项康查明,项康亲手拿着一把小刀来割自己身上的肉…… 被吓得下半夜不敢合眼后,又有让刘老三晕头转向的事情发生,才过一天时间,竟然又有项羽的使者赶到函谷关,打听张良等人的去向,得知张良早就已经通过了函谷关后,新来的使者还愁眉苦脸,惨叫说道:“完了,这下子没办法向前将军交差了。” “前将军为什么要派你追赶右将军的使者?” 刘老三好奇打听,新来的项羽使者却是守口如瓶,板着脸答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原因,我只知道前将军命令我在右将军使者入关前追上他,把他们请回三川,既然现在没有追上,我也只能是回去如实禀报。” 见新来的使者拒绝回答原因,刘老三也不追问,只是在心里琢磨,暗道:“把他们请回三川郡?用上了请字,难道说,事情会有什么转机?” 事情的变化越来越让刘老三稀里糊涂,第二天上午,先是项羽派人送来命令,要求刘老三封锁函谷关,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关中,然后又是第二天,刘老三才刚收到消息,说是前来接管函谷关的齐国军队田安所部抵达陕县,项羽的心腹文吏郑昌就领着一队人马匆匆来到了函谷关,声称说是奉了项羽之命,西进去和项康联系,要求项康与诸侯联军以现在控制的疆土为界,各自约束军队避免武力冲突,等项羽进关后再和项康当面谈判关中的疆土划分问题。还向刘老三出示了一道盖有项羽印章的命令,要刘老三停止进攻少帅军,不得再与少帅军发生冲突。 如此一来,不要说是刘老三了,就是刚来函谷关监军的魏及都难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向郑昌问道:“郑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出发的时候,前将军才刚与诸侯约定讨伐项康逆臣,昨天还派人命令封锁关中道路,今天你又来要求停战?前将军的态度怎么会变化这么快?” “还不是因为手足亲情?”郑昌语气十分无奈的说道:“前将军的同族兄弟一起给右将军求情,还全都跪在前将军的面前不肯起来,前将军心软,就只好又改了主意了。” 听到郑昌的解释,刘老三还一度有些信以为真,还心中为之大喜,觉得自己这次不但可以躲过危险,说不定还有机会保住王位——毕竟,是项羽叫不许再打了的不是?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魏及部下突然走到了刘老三的身旁,乘着魏及专心和郑昌说话的机会,低声对刘老三说道:“沛公,能否借一步说话?很重要。” 看了一眼那身材高大的魏及部下,刘老三发现有些眼熟,便问道:“你是谁?我们怎么好象在那里见过?” “在下韩信。”那身材高大的魏及部下低声说道:“在前将军帐下担任执戟郎中一职,曾经在前将军帐中与沛公见过几次面。” “难怪。”刘老三恍然大悟,又好奇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很重要,尤其是对沛公你来说,更是重要无比。”韩信压低声音说道:“没时间了,请沛公立即借一步说话。” 刘老三也是福至心灵,出于好奇,也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抬步走到了旁边的偏僻处,韩信立即跟上,才刚逮到机会,马上就说道:“沛公,你没发现这事很不对劲吗?以前将军的脾气,即便他的同族兄弟一起为右将军求情,他也不应该违背与关外诸侯的约定,放弃武力讨伐右将军,他突然改变主意,恐怕真正原因绝不止是如此。” “前将军是兄长,众兄弟向他求情,他能不给点面子?”刘老三随口说道。 “前将军是兄长,可他身边还有一位项伯项大师。”韩信冷笑说道:“项大师有多么痛恨右将军,沛公你不应该不知道吧?有他在旁边煽风点火,又有他出面压制项家子弟,项家子弟真的能求得动前将军?” 刘老三不吭声了,又联想到项羽命令自己封锁进关道路的事,心中难免大为起疑,韩信则又低声说道:“郑大夫是绝对不会说实话,但是他的随从众多,里面肯定有多少知道一点内情的人,小人认为,沛公你最好是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向郑大夫的随从打听后方消息,摸清楚情况,位于第一线的你才有机会未雨绸缪,预防一切万一。” 刘老三三角眼里的眼珠子乱转,先是低声向韩信道了一声谢,然后马上把擅长交际的周昌叫到面前,在他的耳边低声吩咐交代机宜,韩信见了心中大感欣慰,暗道:“还好,果然是一个听得进劝的人,比项羽狡猾得多,还比冯仲更有主见和更能决断。” 再接着,虽然郑昌极力推辞,想要立即进关去和项康交涉联络,刘老三却坚持不许,一定要留郑昌吃一顿饭再走,郑昌也不好过于拒绝,只能是随着刘老三和魏及去大堂饮宴,他带来的随从也被周昌客客气气的请进关中,到另一个场地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而在其间,很自然的,好几个郑昌的随从被周昌和他的手下分别请走,塞上金子花言巧语的分别向他们打听后方情况。 刘老三的沛县小伙伴们一向办事都十分得力,酒足饭饱后,郑昌才刚带着项羽派出的使节团离开函谷关西进,周昌就鬼鬼祟祟的来到刘老三的面前,向刘老三低声说道:“沛公,打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打敖仓的时候,前将军被流矢射中了大腿,但伤势轻微,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周昌还没把话说完,刘老三就已经变了脸色,低声说道:“糟了!伤势轻微肯定是假消息,伤得很重才是事实,难怪要改口答应项康求和,这个时候,项康小竖子其实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嘀咕完了,刘老三难免又郁闷到了极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为了稳住被自己得罪的项羽,才刚把项康得罪到死,欺负得蹬鼻子上脸,怎么局势又突然彻底逆转,变成了项康占尽上风和主动,随时可以象捏蚂蚁一样的把自己捏死?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兄弟情深 刘老三发现局势已经突然逆转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才刚收到张良带回来的项羽绝情答复,项康马上就留下周曾和晁直统领一军主持局面,亲自率领少帅军主力出发东进,向位于第一线的刘老三所部发起进攻。 项康也必须得这么做,如果不能抢在诸侯联军主力西进前夺回函谷关,挡住项羽的脚步,让数量多达四十万以上的(包括秦军降卒)诸侯联军主力顺利开进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少帅军就是人人生出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惟有凭借函谷关天险全力死守,才是少帅军保住关中平原的惟一希望。 这个时候,通过收编降卒和招募新兵,少帅军的总兵力也达到了五万四千余人,其中一万被项康交给了周曾和晁直,另外两千韩国旧卒被项康交给韩成,让他从武关道返回韩地复国,余下的军队则悉数上阵,在项康的率领下沿秦驰道直奔宁秦,刘老三怀疑项羽已经重伤的时候,少帅军前队也已经越过了郑县,距离刘老三偏师控制的宁秦不到四十里。 轮到守卫宁秦的刘老三部将周勃不知所措了,虽说此前刘老三有过命令,叫他在发现少帅军杀来时马上弃城西逃,可是后来收到了项羽要求自己进兵关中构筑函谷关外围屏障的命令后,不敢抗令的刘老三又被迫去令周勃,叫他固守宁秦等待与自己的主力会师,现在少帅军重兵杀来,刘老三的主力却依然还在函谷关,周勃进退两难之下,也只能是一边做好开溜准备,一边派遣快马返回函谷关,向刘老三请示命令。 还好,轻装急进的项羽使者郑昌一行毕竟速度更快一些,郑布所率领的少帅军前队才刚抵达宁秦城外,还没来得及动手开打,郑昌就带着项羽的停战要求赶到了宁秦城下,并且在第一时间与少帅军取得联系,向郑布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郑布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赶紧派人向还在路上的项康禀报此事,请求项康对此做出决定。 没有上帝视角,郑布信使送来的消息当然让项康万分愕然,无比惊奇的说道:“又要和我谈和了?我阿哥是搞什么鬼,才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怎么又要和我谈和了?” “会不会是刘季耍诈?”陈平也是将信将疑,说道:“发现我们大举东进,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就故意弄了一个假的前将军使者,假装谈和暂时稳住我们,给他求援争取时间。” “刘老三有那个胆量吗?”项康很有些怀疑刘老三的胆量——以项羽的狗熊脾气,如果知道刘老三派人冒充他的使者与自己联系,那后果可不止是一般的严重。 这个时候的分析猜测当然毫无作用,项康稍一盘算后,只能是命令郑布暂时不要急着和周勃动手,自领主力继续前进,打算先到了宁秦城下与项羽派来的使者见面再说,也十分顺利的在当天傍晚时就赶到了宁秦城外,与郑布率领的前军会师一处,并立即着手安营立寨。 郑昌的动作也很快,少帅军将士还在立营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项羽的书信赶来与项康见面,而在看到郑昌的时候,项康也马上明白这事不是刘老三在搞鬼,而是真的出自项羽的安排。因为项康不但认识郑昌,还知道他是项梁在江东起兵时的吴县县令,是最早归降项梁和项羽的秦廷官员,与项羽的关系很好,是刘老三绝对使唤不动的项羽绝对心腹。 这一发现让项康心中暗喜,还道自己的霸王堂哥真的良心发现,不想再和自己手足相残,同时郑昌介绍的项羽改变主意的原因也很合情合理,说是项家子弟在项羽面前长跪不起,流着眼泪恳求项羽不要和项康骨肉相残,项羽被亲情打动,这才不顾外人的反对,决定与项康通过谈判解决争端。另外郑昌又直接告诉项康,说项羽决定封项康为汉中王,把汉中巴蜀之地封给项康建国,关中土地的归属划分则等项羽与项康当面商谈。 听了郑昌的介绍,在场的陈平和周叔等人也不由心中暗喜,因为陈平和周叔等人都很清楚,就现在少帅军的情况,即便抢先夺回了函谷关,成功把诸侯联军挡在关外的可能也并不大,诸侯联军如果铁了心要杀入关中,照样可以从武关和蒲坂等地进兵,让立足未稳的少帅军防不胜防。惟有罢兵和谈,少帅军才有把握保住一部分胜利成果,壮大力量在机会出现时卷土重来。 项康当然也很清楚这点,不过项康是个十分细心的人,盘算了片刻,突然向郑昌问道:“郑大夫,郦食其老先生呢?既然我阿哥决定和谈,为什么还要扣住郦老先生不放,不让他与你一起回来见我?” 郑昌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马上就拱手答道:“右将军,不是前将军不放人,是郦老先生的脾气你也知道,实在是过于刚硬,我们前将军让他回来向你禀报此事,他不但不肯领命,还怀疑前将军是在行缓兵之计,想暂时稳住右将军你的军队,让前将军可以从容进兵关中,对我们前将军言语十分不敬,前将军发了脾气,才又把他继续关押在军中。” 郑昌的这个解释颇为合情合理,郦老头也的确是这个脾气,同时项康在内心深处,也隐约有些怀疑项羽是想暂时稳住自己,为他从容进兵关中争取时间,颇擅军略的郦老头有类似怀疑也毫不奇怪。好在项康还有其他办法,又突然问道:“郑大夫,那我的季叔项大师又是什么态度?他是否反对我阿哥与我和解?” “右将军切莫在意。”郑昌赶紧回答道:“项大师对你确实陈见颇深,是很反对前将军与你和解,可是右将军你的同族兄弟苦苦相求,项大师的亲儿子项猷将军更是抱住了项大师的双腿哭泣哀求,项大师没有办法,就在这件事上再没有说话。” “难为项猷阿哥了。”项康叹了一口气,说道:“郑大夫,时间不早了,我也很累,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说。” 知道项康不是随便轻信的主,郑昌为了不露出破绽,马上就一口答应,也没说什么狠话威胁项康,立即就随着项康的亲兵下去休息。可郑昌也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走,项康马上就向旁边的陈平和周叔说道:“郑昌说了假话,如果说我别的兄弟抱住了项大师的腿哭泣哀求,我相信,但是他说项猷抱住他的腿哭泣哀求,我第一个不信。” “右将军为何如此肯定?”陈平好奇问道:“记得在淮泗的时候,项猷将军对右将军你也十分亲近啊。” “他是怕我,对我的亲近是装的。”项康冷笑说道:“我也不怕你们知道我们项家的家丑,以前我那个阿哥项猷做过对不起我的事,被我用计抓了现行,我如果抖出去,我们项家子弟没有一个会饶了他,只不过当时我念在手足亲情的份上,放过了他一次。但我看得出来,他只不过是怕身败名裂才不敢对我怎么样,在心里恨不得早点让我送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替我求情?” 陈平和周叔面面相觑,然后陈平说道:“这么说来,前将军是在用缓兵之计了?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项康迟疑不决,虽说项康基本可以肯定项羽不是真心想要与自己和解,但自己的实力毕竟与诸侯联军过于悬殊,如果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把武力冲突更进一步扩大,注定只会让项羽讨伐自己更加师出有名。而自己如果继续忍气吞声,就坡下驴赶紧让出足够让项羽满意的利益,或许就有希望变假为真,象刘老三在历史上一样,牺牲关中弄一个汉中王当一当。 瞻前顾后之下,项康干脆向陈平反问道:“陈平先生,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陈平同样不敢轻率决定,半晌才答道:“不管前将军是不是在用缓兵之计,既然他主动要求停战和谈,这就是我们与他和解的机会,我们不妨顺水推舟,尽快与郑昌达成谈判,牺牲土地城池换得前将军答应与我们暂罢干戈,让他想翻脸也师出无名。” “这么做太被动。”周叔马上说道:“如果前将军铁了心要和我们翻脸,不管达成什么样的谈判,想开战也不过只是一个借口问题。惟有赶紧拿下函谷关,挡住前将军他们的进兵道路,这样才可以防范一切万一,不然的话,让前将军大军进了关,我们就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可是这么做的话,我们就再没有任何与前将军和解的机会了。”陈平也反驳道:“就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夺回了函谷关,也不可能确保能够杀退诸侯联军,到时候彻底激怒了前将军,对我们穷追猛打,我们就是想退守巴蜀汉中都没有希望。” 实力实在是悬殊太大,即便是军事天才周叔也不敢否认陈平对战局的推演,只能是把目光转向项康。而项康皱着眉头盘算了许久后,只能是犹豫着说道:“这样吧,陈平先生你安排人手,设法从郑昌身边的人身上下手,尽量给我打听关于我阿哥的情况,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还有,马上派人去把张良先生给我请来,我想征求一点他的意见。” 张良对项康的态度确实已经彻底改变,这次回到咸阳后,不用项康开口,张良就主动报告了项羽对于韩成的态度,项康也投桃报李,主动答应让韩成率领两千韩军旧部从武关道返回韩地,与自己断绝关系,以免触怒项羽,导致韩成失去复国希望,张良对此也十分感激,主动提出留在项康身边帮忙,等过一段时间返回韩地去与韩成会合。项康大喜答应,只不过今天郑昌来得太快太急,张良又恰好不在项康身边,所以没能陪着项康接见郑昌。 但很可惜,仔细了解了具体情况后,同样没有上帝视角的张良也是难以决断,绞尽脑汁了许久,张良还给项康出了一个更为保守的主意,道:“右将军,既然你怀疑前将军是在用缓兵之计,很快就会又对你翻脸开战,那现在你最好还是顺水推舟,抓紧时间赶紧答应让出整个关中,与郑昌立即达成谈判,抢在前将军做出反应之前,马上率领军队南下汉中。如此一来,前将军即便想要翻脸,也是师出无名,又被秦岭天险阻隔,进兵困难,就只能也是顺水推舟,允许你在汉中巴蜀立足。” 张良的办法当然更为稳妥,项康也几乎有一点心动,可是一想到拱手让出关中沃土,项康却又发自内心的不情愿,只能是答应可以考虑,结果这一夜,项康当然是辗转难眠,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合眼…… 项康也有些低估了郑昌,虽说在函谷关的时候被刘老三钻了空子,可是来少帅军营中出使之前,郑昌却早就对自己的两个随从下了死命令,让他们绝对不许泄露项羽被流矢‘轻伤’的一字半句,所以陈平手下的少帅军特务虽然也想尽了办法,却始终都是一无所获,没有能从他们嘴里掏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同时郑昌也很沉得住气,知道自己只要稍微流露半点着急达成谈判的态度,出了名奸诈的项康肯定会生出怀疑,所以第二天都已经快到正午了,始终拿不定主意的项康都没有召见郑昌,郑昌也一直没有着急求见,成竹在胸的架势反倒让项康更加心虚。 这时候,让项康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正午时分,去函谷关哨探消息的斥候突然送来急报,说是齐国军队田安所部已经率军抵达了函谷关,补强了函谷关的守军兵力,兵力还多达两万余人。项康听说后气急败坏,难得抬手掀了面前案几,怒吼道:“这下子更没把握尽快拿下函谷关了!” 旁边的周叔也是脸色铁青,知道如果自军即便立即动手,也很难有把握抢在项羽派出新的援军来抢先拿下函谷关,少帅军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恰好在场的张良迅速与陈平交换了几个眼色后,也赶紧说道:“右将军,是时候做出决断了,我们抢先拿下函谷关的把握已经很小,只能是赶紧和郑昌达成谈判了。” 项康铁青着脸权衡了许久的利弊,十分无奈的点了点头,准备开口宣召郑昌来见,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亲兵突然快步冲进了中军大帐,向项康行礼说道:“右将军,我们的斥候在函谷关西南面的小路上,抓到了一个可疑男子,那人自称是你的旧交,有十万火急的重要大事,要立即见你。” “我的旧交?”项康疑惑问道:“叫什么名字?” “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只说他以前是侍岭亭的亭卒,还说右将军你会明白他的意思。”亲兵如实答道。 亲兵还没把话说完,项康就已经面露狂喜,赶紧大吼道:“快!马上带他来见我!” 亲兵答应,赶紧回身时,项康又赶紧补充道:“等等,秘密带他进营,下禁口令!知道这件事的人,今后谁敢提及侍岭亭亭卒这五个字!杀无赦!” 难得见项康如此严厉,亲兵赶紧再次唱诺,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传令,而因为周曾还在咸阳的缘故,在场的周叔、陈平和张良等人没有一个知道‘侍岭亭亭卒’这五个字对项康的分量,难免全都是面面相觑,好奇向项康问起原因,项康则强压住心中冲动,说道:“那人来了你们就知道,总之这个人带来的消息,一定是无比重要,不然的话,我那个比亲兄弟还亲的好兄弟,不会冒这样的险!” 心中激动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可是冯仲的同族兄弟冯祈被带到了项康的面前,告诉了项康,冯仲让他带来的两条口信后,项康反而冷静了下来,还向旁边的周叔和陈平等人微笑说道:“看到没有?这才是我的真兄弟,这才是真正的兄弟情深,不管有多危险,都没忘了我在彭城的妻小安全,我没认错他这位大兄。” “这下子我可以更放心了。”项康又笑着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早在函谷关出事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返回彭城给我的二叔母送信,拜托她老人家替我照顾妻小,二叔母一向疼我,肯定不会推辞,有她出面庇护,就是我那个搅屎棍三叔都不敢把我的妻小怎么样。现在大兄又许下了这样的承诺,我就可以更放心了。” 说着说着,项康的眼泪还缓缓滑下了脸庞,想起来自己与冯仲相识相交的幕幕往事,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的手足之情,泪湿衣襟。 项康动情落泪的时候,周叔、陈平和张良等人却是笑容满面,眼角也不由都有泪花闪烁,无比庆幸项康能有冯仲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异姓兄弟,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及时送来这么关键的重要消息。 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项康语气温柔的向冯仲族弟冯祈吩咐道:“下去吃饭休息吧,放心,你这一路上吃的苦受的罪,将来我会还你一百倍。” 双脚都带着血迹的冯祈激动答应,赶紧行了一个礼,随着项康的亲兵离去,旁边的陈平抹了一把眼角,问道:“右将军,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项康又笑了,说道:“函谷关的屠城之仇,污蔑陷害得寸进尺的欺人之恨,当然得抓住机会报了。” 语气温和的说到这里,项康突然提高了声音,怒吼道:“老子这一次如果把刘老三揍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岂不是太对不起函谷关那些无辜死难的降卒了?!” 咆哮吼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屈辱窝火,项康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喝道:“马上去把郑昌叫来,答应以霸水和泾水为界,平分关中,叫刘老三马上带着军队来接管城池土地!然后,干死这个匹夫!” 第二百三十九章 自作自受 郑昌的态度异常强硬,尽管项康都已经主动提出以泾水和霸水为界了,郑昌依然拿着鸡毛当令箭,以项羽全权代表的身份,逼着项康交出整个关中,南下汉中称王,态度坚决得就好象项羽没出任何事,随时可以把项康捏死一样。 也还好,都是只想暂时稳住对方,假模假样的通过近一个时辰的谈判后,项康和郑昌还是迅速达成了谈判,郑昌退让一步,代表项羽答应把霸水以西和渭水以南约五分之一的关中土地划分给项康做飞地,但项康不能在关中飞地驻军超过六千人,都城也不能建立在关中平原上,同时还得等项康南下汉中建都之后,项羽才能派人送还项康的妻小和郦食其。 谈判达成后,郑昌倒是十分希望当场就签字画押,拿到项康答应让出八成关中的文书铁证,然而项康却提出要挑一个黄道吉日杀白马为誓,然后再正式签名,郑昌不敢让项康看出自己着急达成谈判的真正心思生出怀疑,只能是点头答应,与项康答应在三天后杀马盟誓,正式签字。 可是事还没完,项康又随口说道:“郑大夫,乘着还有三天时间,我们干脆把驻扎函谷关的沛公刘季也请来参与杀马盟誓如何?” “右将军为何要点名让沛公参与杀马盟誓?”郑昌疑惑问道。 “三个原因。”项康随口说道:“一是我想找一个盟誓的见证人,二是杀马盟誓后,我打算直接撤往霸上驻扎,沛公来了,正好可以替我阿哥接管我让出的土地城池,第三么,我想和沛公仔细谈一谈,化解我和他之前在函谷关的误会,当面商量以后如何和平共处,免得我们心存芥蒂,以后又发生什么冲突。” 项康给出的三个借口多少有些牵强,郑昌也难免有些狐疑,盘算着没有立即答应,旁边的周叔则冷哼了一声,站出来说道:“右将军,末将没有说错吧?前将军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们的和解诚意,要防着我们突然翻脸,先破沛公后取函谷关,所以函谷关的守军绝对不会轻易进关。” 项康不吭声,只是神情有些狐疑的看着郑昌,郑昌也这才醒悟过来,明白项康是在试探自己的谈判诚意,想通过邀请刘老三入关这点,试探自己是否真心想和他缔结和约。 不过也还好,郑昌在来的路上就知道齐国军队正在向函谷关开拔,准备接替刘老三守卫函谷关,让刘老三可以腾出手来进兵关中,建立函谷关的外围屏障,刘老三即便进兵关中也不必担心函谷关的安全。所以郑昌也没犹豫,马上就微笑说道:“周将军千万不要误会,既然右将军有这个要求,那为了证明我们与右将军和解的诚意,下官这就马上派人去请沛公来宁秦参与盟誓。” 项康点头,又警告道:“郑大夫,我也有言在先,沛公如果找什么借口不来,我就绝对不会在盟誓文书上签字。” 郑昌一口答应,又和项康约定了一些细节问题,回到了宁秦城内后,郑昌也果然派遣随行官员立即赶回函谷关,要求刘老三立即赶来宁秦参与盟誓。 与此同时,田安带着两万多齐国军队赶到了函谷关后,已经发现情况不对的刘老三也乖乖的主动交出了函谷关控制权,把指挥部转移到了位于函谷关东门外的自军营地。期间,项羽派来的监军魏及虽然催促刘老三立即进兵关中,执行项羽的命令建立函谷关的外围屏障,刘老三却借口不能刺激项康,破坏项羽与项康的和谈大计,千方百计的拖延推辞。 很可惜,项康与郑昌达成谈判的第二天上午,当郑昌派来的使者赶回函谷关后,刘老三就再找不到什么借口了——项羽要刘老三进兵关中,项康也主动请刘老三进关参与盟誓,刘老三还能拿什么借口拒绝入关?项羽派来的监军魏及更是才刚听完郑昌的要求,马上就催促道:“沛公,别耽搁时间了,赶快拔营起军,到宁秦去参加盟誓。” 刘老三笑着一口答应,却依然还是下令拔营起兵,只是笑嘻嘻的向郑昌派来的使者问道:“右将军就这么信得过我,点名要我去做盟誓的见证人?” “沛公,郑大夫明白说了,右将军点名要你去参与盟誓,一是的确信得过你,想顺便和你商量将来如何友好相处。”郑昌使者直接回答道:“二是他想乘机试探我们的和谈诚意,看看我们是不是真心想和右将军达成谈判。所以郑大夫吩咐,请你一定要立即进关,千万不要耽搁了前将军的大事。” 刘老三笑着心里盘算,暗道:“项康小儿真的只是这个目的?如果他是真的准备忍气吞声的求和倒好说,进关接管他主动让出来的城池土地,老子就是想不大发一笔横财都难。可如果这个小竖子是别有用心,甚至已经知道了项羽小儿出事的情况,老子这次进关,岂不是要羊入虎口?” 刘老三正拿捏不定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田安求见的消息,正想争取时间的刘老三忙亲自出营迎接,谁料才刚见面,田安就满面笑容的向刘老三拱手说道:“恭喜沛公,贺喜沛公,这一次进关接管城池土地,沛公就是想不为楚国立下大功都难了,他日前将军论功行赏,给沛公封爵赐邑,可千万别忘了请在下喝一杯庆功酒。”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在下当然一定要请田将军喝上几杯。”刘老三强笑着答道。 “怎么样?沛公的兵力够不够?”田安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听说右将军这次是答应让出霸水以东、渭水以北的所有城池土地,沛公麾下兵力不过万人,会不会有些不足?” 田安还没把话说完,老流氓刘老三就已经心知肚明,知道田安是眼红关中沃土上的钱粮物资,财宝美女,想乘机分一杯羹,也马上心中一动,忙说道:“田将军所言极是,在下也正在为这件事犯愁,还正想请田将军帮一帮忙,快里面请,我们进去仔细商量。” 如果换成了是在平时,田安想占刘老三的便宜当然是比登天还难,不过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已经猜到项羽出事,又十分怀疑项康坚持邀请自己入关的真正目的,刘老三当然巴不得拉一个替死鬼去给自己当挡箭牌。所以把田安请进帐中才刚坐定,刘老三就主动邀请田安率领一军与自己携手入关,帮助自己接管关中的土地城池,防范不肯降伏的少帅军或秦军旧部做乱,垂涎关中利益的田安求之不得,当然一口答应,马上就决定亲自率领一万军队入关,去帮着刘老三接管关中地盘。 反倒是项羽派来的监军魏及和郑昌派来的使者有反对意见,全都担心田安未经邀请入关,会让项康生出误会,刘老三却是大手一挥,说道:“没事,反正后天才杀马盟誓,时间无论如何都来得及,我们只要立即派快马进关,把情况告诉给右将军,请他同意也让田将军入关担当见证人。” 着急进关捞好处的田安大点其头,极力赞同刘老三的提议,还撇开魏及和郑昌使者,马上和刘老三写了一道联名信,派快马赶往宁秦和项康联系,请求项康同意田安进关见证杀马盟誓。然后田安还又迫不及待,当天就亲自带着军队和刘老三联手进兵关中,魏及等人反对,田安又说如果项康不答应自己就马上回关,魏及等人无奈,也只好任由田安和刘老三随便折腾。 也还好,当天傍晚时,刘田联军才刚赶到胡亭,去和项康联系的信使就送来答复,说项康高举双手欢迎田安的军队入关,田安闻报大喜,口水差点没有直接流出口角,只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即飞到关中腹地去抢钱抢粮抢女人,刘老三也是心中大定,知道即便项康想耍什么花样,自己也有田安可以当替死鬼分担压力。 除此之外,因为项康之前一再忍气吞声的被迫忍让,刘老三也当然少不得心生贪念,觉得项康为了避免与诸侯联军开战,未必没有可能真的主动让出八成的关中土地城池,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不但可以为项羽立下大功,还肯定可以捞到无数好处,就是想不富甲天下都难。 贪念并没有彻底迷惑刘老三的心智,第二天下午时,刘田联军才刚开拔到宁秦附近,刘老三就马上命令军队在地理位置重要的桃林塞当道立营,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田安力劝刘老三把军队开拔到宁秦城下立营,也被刘老三借口不能让项康误会拒绝,田安无奈,只能是立营在北面容易取水的渭水岸边。 刘老三立营的时候,项康也派了一个使者,携带猪羊美酒代表自己过来拜会刘老三和田安,还客客气气的问候刘老三现在的各种情况,刘老三笑容满面的与项康使者虚伪客套,还让人呈上了一份相当丰富的谢礼答谢项康的问候。可是送走了项康的使者后,刘老三却马上安排人手去宁秦城给周勃传令,密令周勃在项康突然翻脸时立即出城东逃,过来与自己的主力会合,绝对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沛公,你怎么给周勃下这样的命令?”旁边的樊哙不解问道:“项康小竖子那边,没有任何的翻脸迹象啊?还给我们送了礼物,我们为什么还要这么防着他?” “你懂个屁!”刘老三没好气的骂道:“老子太熟悉项康那个小竖子了,笑里藏刀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越是对我们客气亲热,我们就越是要小心提防,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懂不懂?!” 呵斥过后,刘老三又下令全军,让自己的军队到了晚上后外松内紧,小心防范突然生变,又安排专门人手,晚上在自军营地的外围布置暗哨,尽最大努力给自军争取应变时间。还是在做好了这些安排后,刘老三才喃喃说道:“过了今天晚上就没事了,明天就是杀马盟誓的日子,项康小竖子为人虚伪,最重信用,在盟誓文书上签了字,一般就不会轻易翻脸了。” 当天晚上的上半夜,心怀鬼胎的刘老三紧张得一直都没敢合眼,还是在三更过去了许久后,仍然不见营外有任何动静,刘老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躺到榻上闭眼休息,然而即便如此,刘老三依然还是不敢脱去身上的盔甲,武器也一直都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铛铛铛铛铛铛!” 刘老三没有白白紧张,四更快到的时候,他的军队营外突然铜锣声大起,一下子就惊醒了刚刚进入梦乡的刘老三,而等刘老三拿起武器冲出寝帐时,刘军营外早已是喊杀震天,无数火把向着刘老三的营地直接冲来。见此情景,刘老三的脸色也马上变得一片铁青,一字一句的说道:“果然有诈!” 也还好,刘军士卒准备得比较充足,营外暗哨又报警及时,敌人才刚冲到刘军营地近处,就有许多的刘军士卒冲到了栅栏旁边放箭阻拦,并没有被敌人直接偷袭得手。而让刘老三气不打一处来的是,当他冲进中军大帐指挥迎战时,监军魏及竟然冲进来喊叫道:“那来的敌人?沛公,这是那股敌人在偷袭我们的营地?” “这还用问?”刘老三没好气的大吼道:“当然是项康那个小竖子,托你的福,逼我进关,现在我们的麻烦大了!” “右将军?怎么可能?他不是明天就要和我们杀白马盟誓吗?怎么会连夜出兵偷袭我们?” 魏及难以置信的惊叫话音未落,帐外就有士卒入内禀报,大声说道:“启禀沛公,营外敌人中看到右将军的帅旗,是右将军亲自统兵来了!” “很好!”刘老三咬牙切齿,说道:“亲自率军来偷袭我的营地,项康小竖子果然是恨我恨到了极点啊!传令全军,死守营地,务必要挡住项康贼军的进攻!” “慢着!”已经给刘老三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韩信站出来阻止,大声说道:“沛公,既然是项康亲自统兵而来,那么他带来的军队必然都是精锐材士,你的营地新立,既无垒墙,也无壕沟,绝不可能挡得住项康的强攻。惟今之计,我们应该果断弃营东走,不然损失肯定只会更大!” 看了一眼韩信,刘老三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就这么直接撤退太过可惜,还有宁秦城里的周勃所部会被彻底孤立,说道:“我的军队准备充足,可以一战,先坚持一段时间再说。” 刘老三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悔青了肠子,虽然说他的军队确实比较充足,也暂时挡住了少帅军的第一波进攻,可是少帅军上下实在是太恨刘老三了,激战中,主动请缨担任先锋的少帅军大将丁疾还冲到了第一线,亲自抡起刀子砍人杀敌,带动少帅军将士奋勇上前,舍命冲击刘军营地,同时物资充足的少帅军将士还毫不吝啬的向刘军营地大量抛射价格昂贵的火箭,很快就引燃了无数军帐,给刘军营地制造了巨大混乱。 再接着,交战不过片刻时间,少帅军将士就硬生生的在刘军营地栅栏上冲出了一个缺口,高喊着报仇口号冲进刘军营地,后军汹涌而入,红着眼睛疯狂砍杀头上没有包裹红布的刘军士卒,即便是刘军猛将樊哙亲自率军上来拦截,也没能把少帅军赶出营外,刘军营地的其他栅栏也接连被冲破,更多的少帅军将士呐喊着杀入营。而当项康亲自率领后军发起总攻时,少帅军将士中更是直接响起了活捉刘季的口号声。 与此同时,龙且和朱鸡石也冲破了北面的齐国军队营地,齐国军队本来就战斗力要差一些,又不象刘老三军队一样多少有些准备,处境当然更加凄惨,才不过片刻时间,就被少帅军直接冲破了中军营地,齐军将士魂飞魄散,纷纷四散奔逃,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措手不及的田安也放弃抵抗,赶紧带着残兵败将跑来寻求刘老三的救助。 宁秦城里的刘军周勃所部也一样,虽说少帅军此前为了避免敌人警觉,没有砍伐树木赶造任何攻城武器,也没有乘机发起攻城,可是周勃按照刘老三的命令,才刚带着军队出城过来与刘老三会合,就马上遭到了灌婴率领的少帅军骑兵迎头痛击,士卒迅速溃散,跟刘老三学得了一身逃命本领的周勃无奈,也只好赶紧放弃旗帜指挥,换上士卒衣服,混入败兵人群向东南面的小路逃命。 “活捉刘季!杀!” 少帅军将士憋屈已久的怒火彻底化做了冲天烈火,就象野火燎原一样,迅速将刘军外营吞噬,把心惊胆裂的刘军士卒杀得尸横遍地,血流积洼,继而又迅速三面包围刘老三的中军营地。见败局已定,刘老三也不敢再抱有任何幻想,只能是赶紧命令曹参率军殿后,带着败兵逃向来路,可惜少帅军的追击态度无比坚决,很快就杀溃了刘军后队,在项康的亲自率领下杀入崤函道。 在此期间,少帅军将士还成功生擒了齐国大将田安,可是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时,项康却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吼道:“不用管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全力追击,今天我只要刘季的脑袋!只要刘季的脑袋!” 狭窄的崤函道多少帮刘军败兵挡住了一些少帅军的攻势,也躲过了被少帅军穿插包围的厄运,可狭窄的道路也坑苦了可怜的刘军士卒,亡命奔逃间,刘军败兵你推我搡,自相践踏,被踩死踩伤者不计其数,尸体绵延迅速超过十里,然而即便如此,少帅军的追击脚步依然还是不见停歇,也不要任何的俘虏,只知道见敌就杀,见敌就砍,刘军士卒哭喊震天,打破脑袋也不明白一向以和善著称的项康,为什么会这么痛恨自军,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 只有刘老三知道项康为什么会这么痛恨自己的原委,可刘老三现在就是想要后悔也没有任何机会了,为了逃命,刘老三甚至还命令亲兵砍杀拦在自己前方的刘军士卒,一个劲的策马狂奔间,脑海里还突然生出这么一个念头,“老子真是自作自受啊,这下子,再没可能和项康做好兄弟了。” 第二百四十章 师出必须有名 少帅军上下再怎么恨刘老三也没有办法,战场保命大师刘皇叔的先祖刘老三,在逃命这方面的基因实在是太优秀和太杰出了,项康亲自率军追杀过了胡亭,依然还是没能追上屁股后面带着滚滚尘烟的刘老三,函谷关又还有齐国军队留守接应,项康不愿拿疲惫之师冒险,不得不怒吼罢休,恨恨不平的收拢军队,撤回宁秦重整军队和主持大局。刘老三则乘机带着他的残兵败将逃回函谷关,保住了他宝贵的小命。 宁秦一战,虽说没能成功干掉刘老三十分让人遗憾,可是少帅军在其他方面却战果非常喜人,在桃林塞夜袭战和追击战中斩首总共将近六千,又在宁秦城外击溃刘老三的偏师,斩首近千,一口气打光了刘老三将近七成的兵力,让刘老三在少帅军面前再也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同时少帅军还基本全歼了渭水河畔的齐国军队,俘虏齐军士卒超过五千,并生擒齐军大将田安,又顺势夺回宁秦城,尽俘以郑昌为首的项羽使节团,而少帅军的总伤亡才不过一千余人,绝对可以说是取得了全胜。 也正因为如此,少帅军众将率军回营之后,无一不是高呼痛快,彻底出了一口恶气,项康在下令犒赏三军的同时,也马上当众宣布要乘机进兵函谷关,夺回函谷关掌握战略主动权,少帅军众将一起抱拳唱诺,摩拳擦掌准备再次大干一场。 已经在不经意间成为搭档的张良和陈平比较冷静,一起站出来向项康说道:“右将军,乘着这个机会,我们是应该尽快进兵函谷关,但是在进兵函谷关之前,我们必须要解决一个重要问题,就是以什么借口进兵攻打函谷关,向目前守卫函谷关的齐国军队开战。” “还用什么借口?”郑布抢着说道:“项羽听信谗言,污蔑我们右将军擅自在关中称王,坚持要带着诸侯联军攻打我们,我们被迫还击,这不就是开战的借口?” “这个借口是可以用。”张良说道:“可郑将军不要忘了,前将军他已经派遣郑昌为使,主动要求与我们通过谈判解决争端,我们再以前将军准备攻打我们为借口向他开战,岂不是师出无名?授人以柄?” 郑布仔细一想发现也是,顿时有些楞住,陈平也说道:“我也认为不能用这个借口向前将军宣战,除了师出无名之外,还等于是把答应与前将军联手讨伐我们的诸侯联军逼到对立面,让我们成为天下公敌,众矢之的,难以通过合纵连横拉拢分化关外诸侯,减少我们的敌人,壮大我们的力量,将来我们如果还想出关发展,也只会是难如登天。” “那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借口?”郑布犹豫着问道。 “最好是一个能够离间分化关外诸侯的开战借口。”张良答道:“只针对一部分敌人,给另一部分敌人腾挪回转的空间,如此方是上策。” 张良回答得过于笼统,不擅长谋略的郑布当然听得云山雾罩,好在项康本人就是这方面的高手,只盘算了片刻就说道:“项伯项大师大逆不道,公然违背楚王先入关中者为王的令旨,隐瞒我阿哥重伤将死的消息,假冒我阿哥的名誉,派遣使者诈称言和,准备骗取关中僭越称王,还试图让他的党羽刘季暗中加害于我,我被项伯所逼,被迫出手还击,决定出兵讨伐楚国逆臣项伯,维护我楚王令旨之尊严。关外诸侯有助项伯者,与项伯同罪,帮助我军讨伐楚国逆臣项伯者,酬之以钱粮土地。” 项康还没有把话说完,在场的少帅军文武就已经哄堂大笑,与项伯交厚的张良也是哑然失笑,说道:“右将军,原来你也这么恨项大师啊,你这样往项大师身上扣屎盆子,就不怕天下人说你不孝?” “我总不能对天下人说,我是因为知道阿哥已经重伤,还有可能送命,所以才乘机要独占关中吧?”项康笑笑,又说道:“不过我也不是完全冤枉我那位季叔,我敢打赌,骗我交出关中的事,他肯定也插了一脚,出兵讨伐他是名正言顺。还有,我们楚国的楚穆王为了拯救社稷,对他父亲楚成王都刀兵相见,我对堂叔大义灭亲,也是效仿我们楚国的先贤。” 知道项康和项伯之间那些恩怨过节,还有项伯对项康的种种恶劣行径,见项康乘机报仇坚持要把屎盆子扣在项伯身上,张良也没有办法反对,只是点头说道:“是个好办法,既让关外诸侯有借口可以保存实力,坐观成败,又顺便公布了前将军重伤将死的消息,更加方便我们离间分化,弱敌强己。而且还留下了回环余地,前将军就算挺了过来,重新掌握军队,我们也还有和他谈判言和的机会,不至于弄得不死不休,变成无法化解的死局。” “右将军,为了抢占道义上风,我们最好还是让人写一道檄文,明发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右将军你为什么要和关外军队翻脸开战。”陈平建议道:“还有楚王那边,右将军你也最好立即派人送去一道表章,说明我们和关外军队翻脸开战的原因,顺便请楚王兑现承诺,正式册封你为关中王。” 项康点了点头,马上就命令自己麾下文笔最好的叔孙通提笔做书,把自己鬼扯的开战借口写成檄文明发天下,强行把项伯项大师树立成反秦联军火并的罪魁祸首,也顺道公布项羽重伤将死的消息,以此动摇和打击诸侯联军的军心士气。然后又顺道给所谓的楚王熊心写了一道表章,说明开战原因的同时,也要求熊心兑现诺言,以反秦盟主的身份正式册封自己为关中王。 事还没完,又盘算了片刻后,项康很快就吩咐道:“把郑昌和田安一起给我押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你们不要随便插嘴,只管给我帮腔就行。” 说完了,项康又招手把陈平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陈平也很快满脸奸笑的拱手答应,道:“右将军妙计,在下佩服,请右将军放心,一定会按你的吩咐行事。” 按照项康的吩咐,不一刻,田安和郑昌两个倒霉蛋就被押到了项康的面前,接着很自然的,田安和郑昌当然是对项康破口大骂,谴责项康不顾道义,对反秦友军突施暗算,无耻卑鄙到了极点。项康则是不动声色,先是喝住二人的大骂,然后向郑昌说道:“郑昌,你少给本将军颠倒黑白,我现在只问你一句,我阿哥前将军项羽的伤势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他还在不在人世?” 郑昌愕然,田安更是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你说什么?前将军项羽的伤势怎么样了?还在不在人世?这话什么意思?” 项康看了田安一眼,说道:“田将军,看来你真是被无辜牵连的了,郑昌和刘季这两个逆贼一定还没有告诉你吧,我阿哥前将军项羽,在攻打敖仓的时候,不幸被流矢射中脖颈要害,生命垂危,现在他是否还活着,就连我都不知道。” 虽说项康故意说错了项羽受伤的位置,可是郑昌听了依然还是脸色大变,田安更是脸色苍白到了极点,赶紧问道:“前将军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安插在刘季身边的细作,探听到的准确消息。”项康继续红口白牙,肆意栽赃污蔑,又说道:“田安将军,你难道没有发现情况不对吗?昨天你和刘季联手来到宁秦后,刘季那个匹夫为什么要坚持驻扎在随时可以撤退的桃林塞?还有,为什么我出兵劫营的时候,你的营地一攻就破,刘季的营地却坚持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被我攻破?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田安赶紧反问道。 “田将军,你真是实诚人啊。”陈平苦笑说道:“刘季有备,就是说明他早就在防着走漏风声,我们突然动手,但是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毫无准备,所以才被我们轻易杀进你的营地。” 田安张大了嘴巴,也终于发现情况是有一些不对,昨天刘老三选择的立营位置的确十分可疑。项康察言观色,见他已经动摇,便又说道:“田将军,你如果还是不信,郑昌就在这里,你可以现在就问他,我阿哥是不是受了重伤,随时可能断气?他所谓的和谈,是不是想骗我交出关中?” 田安立即扭头去看郑昌,郑昌则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说道:“你胡说!你这个逆臣贼子,分明是想独占关中自立为王,所以才捏造这些话来颠倒黑白。” “我胡说?”项康冷笑说道:“那好,既然你说本将军是在胡说八道,那你现在就派人回去把我阿哥请来,他如果不是重伤将死,不用其他人动手,我马上就自刎向天下人谢罪!但你如果是故意隐瞒了我阿哥重伤将死的消息,替我们楚国的逆臣来骗我交出关中,我马上就把你车裂处死,你可有这个胆量?!” 知道内情的郑昌不敢吭声了,田安也看出不对,忙大喝问道:“郑昌,你说话啊,前将军是不是真的受了重伤?还有,你是不是来骗右将军交出关中?” 很清楚项羽受了重伤的事迟早会众人皆知,郑昌当然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不管田安如何喝问都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田安也不是笨人,很快就醒悟过来,狞笑说道:“好啊!不敢说话,看来这事假不了了!很好,前将军重伤将死,你知道,刘季也知道,惟独就是瞒了我一个人!很好,很好,当初在济北郡,我为了帮你们讨伐暴秦军队,不惜带着麾下军队叛出齐国,主动接受前将军的号令指挥,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 郑昌还是不敢吭声,项康见火候已到,便吩咐道:“把郑昌给我押下去,好生看管,他是使者,但不许随意虐待,不能让别人说我们对使者无礼。再有,给田安将军松绑,设座。” 依照项康的吩咐,郑昌立即就被押走,田安也被项康的亲兵松了绑,请到旁边坐下,项康也这才语气愧疚的对田安说道:“田将军,真的是万分抱歉,因为不知道你是不是刘季和郑昌的同伙,为了谨慎起见,昨天晚上我只能是也对你下了手,冒犯之处,还望你千万不要责怪。” “千万不要责怪?”田安苦笑,无奈说道:“右将军轻飘飘一句话,就是几千齐国士卒的命啊。” “但如果田将军你是刘季和郑昌的同伙,突然帮着他们对我下手,那就不是几千条命那么简单了。”项康的语气更加无奈,说道:“整个关中都得生灵涂炭,无辜死难的人,只能是以数万数十万计了。” 小命捏在项康的手里,田安就是一千一万个不满,这会当然也不敢发泄出来,只能是向项康问道:“右将军,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能不能仔细告诉我,让我死了也能做一个明白鬼。” “田将军千万别这么说,既然你是被冤枉的,无辜受到了牵连,我怎么还会一错再错,继续对你痛下毒手?” 项康赶紧给田安喂了一颗定心丸,然后才把所谓的事实经过告诉给了田安,说什么自己安插在刘季身边的内线探得消息,项羽在攻打敖仓时受了重伤,有丧命危险,楚国逆臣项伯野心勃勃,故意封锁消息,又假称与自己谈判,妄图狐假虎威逼着自己交出关中,让他可以在关中僭越称王,他的党羽刘老三不但助纣为虐,还打算找机会突然动手暗算自己,武力夺占整个关中和汉中巴蜀之地,自己为了自保,不得已才抢先对刘老三动手,牵连到了绝对无辜的田安和齐国军队。 项康的一面之词田安当然不敢全信,可是命悬人手,田安也不敢提出任何的质疑,只能是盘算着问道:“右将军,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大义灭亲,讨伐我那位公然违背楚王令旨的季叔项伯。”项康回答得冠冕堂皇,又说道:“还有,我希望田将军能够顺天应人,率领齐国军队帮助我讨伐逆臣项伯。” “如果我不答应呢?”田安警惕的问道。 “那就请田将军保持中立,两不相帮。”项康坦然回答,又说道:“还有,田将军,如果你执意要帮着我那位逆臣季叔和我开战也没关系,之前你的确是冤枉的,我一时误会,误杀了你许多士卒,为了表达歉意,所以不管你如何选择,我都会无条件把你送回函谷关,让你回去与你剩下的军队会合。” 田安悄悄松了口气,忙说道:“右将军大仁大义,果然名不虚传,好,我答应你,我回到了函谷关后,会立即派人去探查此事,如果事情的真相的确和右将军说的一样,我一定帮你讨伐项伯逆臣。” “多谢田将军。”项康慌忙拱手道谢,又说道:“还有一件事,田将军你回到函谷关后,我会很快就出兵攻打函谷关,打开进兵讨伐项伯逆臣的道路。为了避免贵我两军的冲突更进一步扩大,减少士卒的无辜伤亡,还望田将军能够主动让出函谷关,不要再和我军武力相见。做为回报,我会把昨天晚上俘虏到的五千多齐国士卒尽数释放,让他们重回田将军你的帐下效力。” “真的?” 乱世中军队就是命根子,听到项康这话,田安当然马上眼睛一亮,项康则微笑答道:“田将军,难道你不知道晚辈素来就是一诺千金?别说是区区五千多俘虏了,就是我亲手打下的淮泗根基,还不是一句话就拱手让给我的叔父上将军项梁公?” 知道项康确实很守信用,田安心中更是暗喜,忙拱手说道:“好,我回去以后立即和部下商议,一定会尽快给右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 “多谢田将军。”项康也是赶紧道谢,然后又说道:“对了,田将军,为了能让你的士卒放心等待获释,还请你亲自去一趟战俘营,当众把我的决定告诉那些被我军俘虏的齐国士卒,让他们的心里有一个底。” 田安又有一些犹豫,项康则是不容分说,立即就向陈平吩咐道:“陈平先生,辛苦一下,陪田将军到战俘营走上一趟,把我们和田将军之间的误会告诉给齐国士卒,也帮着田将军把我的会把他们全部释放的决定告诉给所有的齐国士卒,免得田将军的麾下士卒人心不稳,做出什么糊涂事。” 早得项康吩咐的陈平笑笑,立即上来邀请田安同去战俘营,田安被逼无奈,也只好陪着陈平跑了一趟战俘营,把昨夜发生的所谓舞会告诉给齐国战俘,也明白宣布了项康将会无条件释放所有齐国战俘的喜信,结果自不用说,听说自己可以无条件获释,人心惶惶的齐国战俘当然是欢声四起,人心大为稳定。 再接着,好酒好菜的款待了田安一番后,项康还真的安排人手,用华丽彩车把田安送回了函谷关,结果也是在田安走了以后,看得满头雾水的少帅军众将才向项康问道:“右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抓到田安,应该用他逼着函谷关的齐国军队开城投降才对,怎么就直接把他放走了?” “用他逼着齐国军队交出函谷关,当然也是一个办法。”项康答道:“但一是把握不大,容易给其他野心家乘机兴风作浪的机会。二是太过不义,当初田安为了帮助我们楚国军队救援巨露战场,毅然叛出齐国加入诸侯联军,义举名震天下,如果我们再拿他的性命做要挟,逼着齐国军队交出函谷关,肯定会让我们声名扫地,不利于我们将来拉拢和争取其他诸侯。” “但他如果不肯主动交出函谷关怎么办?”朱鸡石担心的问道:“他还有一万多军队在函谷关,完全可以和我们一战,我们又把他放了回去,军心稳定,坚持死守函谷关的话,我们再想拿下函谷关就肯定更难了。” 项康哈哈大笑,说道:“如果田安敢这么做的话,声名扫地的人就是他了。而且就算他不顾声名,坚持要死守函谷关,我们想拿下函谷关,也照样是易如反掌。” 大笑过后,项康又奸笑说道:“差点忘了,我放田安回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借他的手收拾刘老三,等田安进了关城,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项木真 “刘季!匹夫!” 冲天的怒火再一次笼罩到可怜的刘老三身上,在函谷关的西门前,当着无数齐国将士和刘军士卒的面,田安才刚跳下马车,就红着眼睛直接冲到陪同田里等齐军将领出城迎接自己的刘老三面前,怒吼着重重一拳砸向刘老三的鼻子,“受死!” 也亏得亭长出身的刘老三本身武力还算不错,条件反射般做出了一点躲闪反应,没让田安饱含怒火的一拳直接砸在他的鼻梁上,仅仅只是被打中了脸颊,可刘老三还是被揍得全身一晃,脸上顿时青了一大块,田安则怒不可遏,又飞起一脚,一脚把刘老三踢了一个五脚朝天,大声惨叫,然后又扑上去对着刘老三疯狂的拳打脚踢。 “无耻匹夫!纳命来!” “将军,你干什么?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打沛公?” “田将军,冷静!我们沛公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打他?” 刘老三的运气一向不错,这次也不例外,不知内情的田安部将田里、田度等人及时阻拦,刘老三的死党樊哙更是从背后直接抱住了田安,可怜的刘老三这才没有被田安给当场活撕了,可即便如此,等众人把田安从刘老三身上拉开时,刘老三的身上还是挨了无数的拳脚,嘴角边也流出了鲜血。 “田将军,出什么事了?在下那里冒犯你了,你为什么要对在下这样?”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刘老三才得以莫名其妙的开口问道。 “匹夫,你还给我装委屈!我问你,楚国前将军项羽受了致命重伤的事,你为什么知道了不告诉我?我问你,项羽现在还有没有活着?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田安的怒吼让刘老三忍不住脸色一变,旁边的田里、田度和樊哙等人则无一不是惊呼出声,“前将军受了致命重伤?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你们问刘季这个匹夫!他早就知道!” 项康红口白牙的肆意污蔑歪打正着,恰好把知道一些内情的刘老三逼进了墙角,面对着众人惊讶的质疑目光,刘老三进退两难,有心想要矢口否认,可是又知道自己不说实话,将来真相一旦大白,田安肯定只会更恨自己。迫于无奈下,刘老三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我也不肯定,我只是怀疑前将军可能受了很重的伤。” “果然如此!匹夫,你还我齐国将士的命来!你这个无耻狗贼,知道真相还不对我说实话,你还我将士的命来!” “将军!冷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众人苦劝了许久,气炸了胸膛的田安才咆哮吼出事情的经过,结果刘老三一听当然是要多傻眼有多傻眼,惨叫道:“田将军,你千万不要听项康逆臣的一面之词啊!我是怀疑前将军受了重伤不假,可我不敢肯定啊,我屯兵桃林塞,是因为我之前和项康逆臣结的仇太深,怕他笑里藏刀濡染对我下手,不是故意让你送死啊!” 喊冤无用,光是刘老三没有提前告诉田安实情这一点,就足够田安想提刀把他剁死一百次一千次,狂怒之下,田安依然坚持要和刘老三拼命,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田安的副手田里只能是冲着刘老三咆哮道:“沛公,你还不快走?有你在这里,我们谁劝得住将军?” 一想发现也对,刘老三跺了跺脚,也只好带着自己的沛县小伙伴撒腿就往关城里走,迅速逃回自己建立在函谷关东门外的营地躲避田安的怒火,田安怒吼命令士卒阻拦,田里也摇头不许士卒依令行事,还在刘老三走远后,赶紧对田安说道:“将军,不能冲动,刘季是楚国将领,杀了他等于就是对楚国开战,我们现在是无根之萍,既没有地盘可以立足,粮草军需也要靠别人供给,这个时候和楚国军队翻脸,是自寻死路。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仔细商量一下后再决定如何行事。” 田里的规劝让田安多少冷静了一点下来,强压住心头怒火后,田安接受了田里的建议,先是回到了自己在函谷关城内的住处,然后才把自己被俘的前后经过仔细告诉给了田里和田度的亲信,结果也是旁观者清,耐心听完了田安的介绍后,颇有些头脑的田里马上就说道:“将军,刘季故意隐瞒项羽受了重伤的事,确实非常可恨,但我们也不能完全听项康的一面之词,要防着他栽赃陷害,故意挑起我们和刘季的冲突,让他乘机从中渔利。” “是啊,将军,这些事都是项康告诉你的,谁敢保证他说的都是真话?”田度也冷静的说道:“项康马上就要出兵来攻打函谷关,我们如果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就和楚国军队火并,肯定只会白白便宜了项康小竖子。” 这个时候,田安已经不再那么冲动,又听了两个心腹的规劝,也很快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过于冲动,只凭项康的一面之词就把所有怒火发泄到友军身上,全然没去考虑项康是否在故意挑拨离间。田里察言观色,忙又建议道:“将军,惟今之计,我们最好是给刘季一个解释的机会,派人去叫他把他知道的事情经过告诉我们,互相印证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然后再做其他决定不迟。” 田安犹豫了片刻,考虑到自己没有根基后方,只凭项康的话就和友军彻底翻脸,确实过于不智,还是咬牙点了点头,向田里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叫刘季把他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也明白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惟一机会,他如果还敢对我说谎,一切后果由他负责!” 田里答应,忙领了一队人出关来与刘老三见面,要求刘老三把知道的情况如实交代,并明白警告刘老三说这是田安给他的惟一机会。而刘老三考虑到自己手里已经只剩下两千多残兵败将,把齐国军队惹急了随时可以把自己灭了,便也不敢再有任何隐瞒,老实交代说自己确实怀疑项羽已经受了重伤,屯兵桃林塞,也的确是准备看情况不对就随时开溜,只不过自己无法证明项羽已经受了重伤,不敢动摇军心,所以没有告诉田安真相。 听了刘老三的解释,田里同样是将信将疑,又问道:“沛公,那你为什么会怀疑前将军已经受了重伤?” “还不是因为前将军的朝令夕改,几天时间就变了几次命令。”刘老三叹了口气,然后才把自己通过郑昌随从探听到项羽受伤的事告诉给了田里,然后又说道:“田里将军,回去见到田安将军后,请务必替我向他谢罪,这件事我的确瞒了他。但我真的是因为不敢肯定才没敢胡说八道,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的军中士卒,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前将军可能受了重伤的事。” 见刘老三的神情不似作伪,还主动答应让自己去向他的军中士卒询问真相,田里的疑心稍解,这才点头说道:“好吧,沛公,事关重大,一会我是得仔细向你的士卒打听打听情况,如果你的士卒也真不知道这个情况,我一定会向将军如实禀报。” 刘老三赶紧点头,又立即下令让自己的军中士卒接受田里的随意盘问,可是在田安准备起身的时候,刘老三又心中一动,忙说道:“田里将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逆臣项康故意用彩车送回田安将军,一定是想让田安将军主动放弃函谷关吧?” “沛公到底想说什么?”田里警惕的反问道。 “田里将军,在下没有恶意,总之请将军务必给田安将军带几句话。” 刘老三神情郑重,说道:“不管我们楚国的前将军是否真的受了重伤,他都绝对不会放过胆敢和诸侯联军翻脸开战的项康逆臣,也只有我们楚国的前将军项羽,才有能力有威望把田安将军他扶上齐国王位。项康逆贼既没有这个能力和威望,还与齐地远隔千里,就算想帮田将军当上齐王,也是鞭长莫及。所以何去何从,还望田安将军千万慎重,千万不能前功尽弃,毁了他自己的大好前程。” 田里明白刘老三是在警告自军不能随意放弃函谷关,可刘老三说的也是事实,现在田安就算带着齐国军队倒向项康,项康也绝无可能把田安扶上齐国王位,身位齐王嫡系后裔的田安如果还想继承祖上留下来的王位,也只有继续依附项羽这惟一一个选择。所以田里很快就点了点头,说道:“沛公放心,你的好意提醒,我会如实禀报给我家将军。” 再接着,田里在刘老三军中问得刘军士卒确实也不知道项羽受伤的事,回去把刘老三的答复全部告诉给了田安后,田安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明白项康很可能是在挑拨离间,故意栽赃陷害刘老三,刘老三没有告诉自己项羽可能已经受了重伤的事,也的确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不敢胡说八道,动摇军心,自己如果坚持对刘老三咄咄逼人,确实只会白白便宜了一口气干掉自己几千士卒的项康,还会让已经叛出齐国的自己站到楚军的对立面,失去诸侯联军这个依靠。 也正因为如此,盘算了许久后,田安只能是迟疑着说道:“就算刘季不是在故意骗我吧,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项羽在敖仓受了重伤的事看来是假不了了,没有他威慑关外诸侯,诸侯联军搞不好就会变成一盘散沙,项康小儿现在又兵强马壮,他如果来强攻函谷关,我们剩下的军队肯定很难久持,何去何从,我们该如何选择?” 刘老三的政治天赋确实过人,他打的预防针在这一刻也马上发挥了作用,田里赶紧把他提前发出的警告告诉给了田安后,田安果然变了脸色,立即明白自己就算倒向了项康,项康也绝无可能把自己扶上齐王宝座,而项羽一旦伤势痊愈卷土重来,自己还肯定得死无葬身之地。所以田安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很快就说道:“这样吧,一边和项康小儿虚与委蛇,尽量争取时间,一边赶紧派人回三川去探察情况,打听前将军的伤势究竟如何,等有了消息再做决定。” “沛公那边怎么办?”另一个心腹田度问道:“之前将军你一时冲动,当着无数的人把他暴打了一顿,这事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啊。” 田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田里,你再跑一趟,去替我向刘季赔一个罪,承认我是误会了他,把他请进关城,我设宴向他谢罪。这个时候情况复杂,我们谁也不能轻易得罪。” 倒霉的田里无奈答应,只能是又出城来和刘老三见了一次面,代表田安向刘老三当面谢罪,不过也还好,能屈能伸一向都是刘老三的长处,再加上这个时候同样不敢往死里得罪田安,刘老三当然是哈哈大笑,把田安对自己毒打挥手了事。可是为了安全起见,刘老三再不敢冒险进城,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拒绝,仅仅只是派遣萧何代表自己入城,表明自军愿和田安所部继续联手对抗少帅军的态度。 再接下来,田安和刘老三当然只能是望眼欲穿的等待诸侯联军送来的消息,结果也还好,两天后,当项康带着四万多少帅军主力和五千多齐国战俘来到函谷关西门城外时,诸侯联军那边也终于有了新的消息,说是陈余、张敖、申阳和司马卬四将正率领着赵国主力向函谷关赶来,增援田安和刘老三。 诸侯联军中,赵国军队的战斗力仅仅只次于核心骨干楚国军队,陈余等四人的总兵力不但直接突破了十三万,申阳和司马卬二将还是连章邯都畏惧三分的著名猛将,所部军队战斗力还在陈余率领的赵国军队主力之上。所以得知了这一消息后,田安和刘老三除了一起大喜过望外,田安还当场下定决心,打算死守函谷关,等待赵国军队赶来增援,以此讨好项羽,保住自己当上齐王的希望。 项康也颇为糊涂,带着少帅军主力来到函谷关城外后,项康不但没有立即发起攻城,还派遣使者进关,再次劝说田安帮助讨伐所谓的楚国逆臣项伯,田安则乘机借口自己需要时间准备,一边抓紧时间加固关防,囤积各种守城物资,一边与项康虚与委蛇,拼命拖延时间,给赵国军队赶来增援争取时间。 可能是宁秦大捷让项康轻敌大意,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项康竟然楞是没有派遣军队搬运土石填塞函谷关西门外的护城壕沟,更别说是抓紧时间发起攻城,每天都是只派使者入城劝说田安归降或者保持中立,主动交出函谷关避免武力冲突——要知道,从西面攻打函谷关可比从东面攻打要容易许多,少帅军如果果段发起强攻的话,直接拿下函谷关绝对不是毫无希望。田安则一边偷偷嘲笑着项康的迂腐和异想天开,一边装成十分动摇的模样,一再恳求项康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 不过到了第三天时,风云突变,田安在函谷关关城里才刚吃完早饭,函谷关西门城上就铜锣四起,发出报警声音,田安不敢怠慢,赶紧命令军队做好守城准备,同时领着田里和田度等心腹匆匆登上函谷关西门,亲自到第一线查看情况,结果也不出田安等人所料,死活等不到田安主动献城,项康果然亲自率领着少帅军主力过来攻城,决定以武力夺回对少帅军来说至关重要的函谷关。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田安才发现少帅军这两天并没有完全闲着,这次攻城光是壕桥车就带来了上百辆,针对函谷关城墙赶造的飞梯更是数不胜数,不过也还好,因为没有填塞函谷关城外的护城壕沟,少帅军并没有打造威胁巨大的云梯车、吕公车和临城车等重型攻城武器,仅有二十余架投石机和十辆撞城车辅助攻城,齐国军队即便战斗力要差一些,光是对付惟一能够冲上城墙的简易飞梯,仍然也有很大把握。 “还好,项康小竖子果然还是有些轻敌,光靠壕桥车和飞梯攻城,我们应该有很大把握对付!” 田安心中暗喜的时候,风云再次突变,少帅军主力才刚在远处的开阔处排开阵势,一大群穿着齐国军服的士卒就在少帅军士卒的监视和逼迫下,乱糟糟的从少帅军的阵后走出,集结到了少帅军的阵地前方。而再接着,还没等田安去分析项康的用意,就有一名少帅军使者打着白旗策马跑到了函谷关西门城外,冲着城上喊道:“烦请通禀田安将军,就说我们楚国的右将军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请他立即率军退出函谷关东门,把函谷关归还我军!不然的话,我军将立即发起进攻!一切后果,也由贵军自己负责!” 田安不吭声,只是向旁边的田里使了一个眼色,田里会意,立即站出来大声说道:“请贵使回去告诉右将军,田安将军他身体不适,不能出来答话,请再给我们一点考虑时间。” “不必考虑了,既然你们言而无信,我们只能攻城了。”少帅军使者大声回答,又说道:“还有,虽然你们的田安将军背信弃义,不肯用函谷关换回你们的俘虏,但我们的右将军一诺千金,照样会在攻城的同时释放贵军俘虏,还望贵军念在同为齐国将士的份上,让他们顺利回城归队。” 大声说完,少帅军使者立即飞马回去禀报,留下田安在城上莫名其妙,疑惑说道:“在攻城的同时释放俘虏?怎么放?” 田安很快就明白少帅军使者这话是什么意思了,没过多少时间,少帅军将士先是把一些飞梯交给了集聚在阵前的齐军俘虏,然后又逼着他们携带飞梯上前,乱糟糟的走向函谷关东门,同时又有一支少帅军将士携带飞梯和壕桥车等攻城武器尾随其后,在齐军俘虏的掩护下狞笑着向函谷关东门大步行来。 田安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歇斯底里的大吼道:“无耻狗贼!居然卑鄙到了这个地步!” “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 “不要放箭,田将军答应过我们,要把我们全部带回齐国去!不要放箭!” “田将军,你答应过我们,说会让出函谷关,用函谷关把我们换回去,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齐军俘虏的喊叫声传进田安耳中时,靠道义闻名天下的田安彻底不知所措了,城墙上的齐国将士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否应该对着友军放箭,最后只能是全都把目光集中到田安身上,等待田安做出决断。 如果说,田安此前没有在项康的要求下,当着齐国俘虏的面,答应会以让出函谷关为条件,换取少帅军无条件释放所有的齐国战俘,那么田安现在倒是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只管下令放箭就行,将来天下唾骂也只是手段歹毒的项康和少帅军,少帅军将来再想招降敌人,也肯定会增加许多难度,不会再有那么容易。 可要命的是,田安却偏偏已经在齐国俘虏面前当众许下了承诺,现在食言反悔,不但拒绝交出函谷关,还公然命令齐国将士对着手无寸铁的自军俘虏放箭,那么事情传扬开去,田安就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天下人了,被他所背叛的现任齐王田市和齐相田荣也一定会以此大做文章,彻底毁了田安这个齐王正统后裔的所有声誉!让田安就算回到了齐国,也绝对坐不稳齐王的位置! 也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田安才彻底的踌躇不决,也彻底的束手无策……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危险还在后面 效仿蒙古大汗驱逐敌人俘虏攻城,项康这个坏憋得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宁秦战场的时候,项康就已经着手布局,准备干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事。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不择手段么,原因有二,一是函谷关对少帅军来说太过重要,一天不拿回来,关中就一天别想有安宁,虽说函谷关的地形注定了从西向东攻打要容易许多,可是越早能够拿回来,项康和少帅军上下就越能安心是不是?用点恶毒些的手段,自然也就不足为齐。 第二个原因是齐将田安的名声太好,为了反秦大业,不惜舍弃官职亲人叛出齐国,带着所部军队投奔项羽给楚军增援巨鹿战场带路,义举名满天下,就连项康本人其实也对他颇为钦佩。少帅军突施暗算把他生擒,无论是把他宰了还是扣留不放,对少帅军的声誉都会造成不小伤害,所以项康毅然决定将他无条件释放的同时,也瞄准了田安重义爱名的弱点,设置了圈套给田安钻,反过来选择道义还是利益的皮球踢给田安,也把田安彻底逼进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效果比项康希望的更好,被俘的田安士卒大部分都是齐国人,余下的也全是关外人,被俘后人心惶惶,不知道少帅军会如何发落他们,见田安亲自出面答应用函谷关把他们换回去,这些俘虏为了活命和回到家乡,当然都无比希望田安能够兑现承诺,早些用函谷关把把交换回去。可是来到了函谷关外后,田安先是两天不给任何答复,然后又当着他们的面断然拒绝交出函谷关,这些战俘在失望和愤怒之下,即便明知道少帅军逼着他们走在前面是不怀好意,也仍然向着函谷关的西门涌来,大声喊叫着要田安救他们回去。 “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 “田将军!田将军!你答应过救我们的,怎么说话不算话?” “快给关门!我们要归队!不要放箭,快开关门!” 乱糟糟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田安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有心想要下令放箭,可既狠不下这个心,又必须得顾忌这么做的后果,不放箭吧,少帅军又尾随在齐国俘虏人群的背后,随时可能发起突击,冲击函谷关的西门城墙,到时候后果如何,谁也不敢预料。实在是束手无策了,田安干脆向旁边的几个心腹问道:“你们说怎么办?该不该放箭?” 谁都不敢承担这个责任,几个心腹都没有吭声,只有田里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慈不掌兵,如果让俘虏过了护城壕,项康逆贼又乘机发起进攻的话,我们的损失肯定只会更大。” 田安也明白这个道理,又犹豫了片刻后,见齐国俘虏人群距离护城壕已经不到三十步,田安还是语气痛苦的吩咐道:“放箭!” 无数的羽箭破空飞出,呼啸着射向手无寸铁的齐军俘虏人群,转眼间就射死射伤了数十名齐国俘虏,齐国俘虏或是惊叫惨呼,或是破口大骂,被迫掉头逃命,可是尾随在后的少帅军将士却是更不犹豫,马上也是对着他们张弓放箭,吼叫着逼迫他们继续前进,齐国俘虏进退无路,喧哗震天,还有许多人当场嚎啕大哭。 更多的羽箭从少帅军阵中飞出,走投无路之下,齐国俘虏只能是硬着头皮冲向弓箭比较稀疏的函谷关西门,田安怒吼,逼迫城上守军加紧放箭,可齐国将士的心理负担毕竟要更大一些,很多士卒狠不下心对同伴下手,射出的羽箭都软弱无力,还不管田安和田里等人如何催促逼迫,射击频率都快不起来。齐国俘虏乘机从桥梁上直接冲过护城壕,冲到城楼下拼命敲打关门,要求城里的同伴开门让自己进去归队。 这个时候,那怕是杀了田安也不敢打开关门了,吼叫着不许开门的同时,田安还逼着城上守军落石下木,驱逐正在撞击关门的齐国俘虏,口中不断大吼,“往两旁逃!不要撞门!撞门者死!” 很可惜,城下太过喧哗,田安一个人的吼声几乎就没人能够听到,相反的,随着同伴的不断倒下,齐国俘虏人群中还响起了愤怒的吼叫声,“冲进去,和他们拼了!不让我们归队,逼着我们送死!要死一起死!” 愤怒的情绪彻底冲昏了齐国战俘的头脑,之前少帅军交给他们的飞梯很快就被搭上城墙,无数齐国俘虏踏梯而上,义无返顾的冲向正在防备少帅军的友军将士,也迅速打乱了城上守军的队列。尾随在后少帅军将士抓紧机会,立即发起冲锋,迅速用壕桥车在护城壕上搭建起多条过壕道路,以远超正常攻城速度的速度冲过护城壕,把更多的飞梯搭上函谷关西门。 函谷关从西向东打比较容易的关键原因,是因为函谷关的关城是背靠稠桑原修建,有关墙保护,想要从东面登上稠桑原高地绝无可能,可是从西面爬上稠桑原却容易许多,而一旦登上了稠桑原高地,整个函谷关关城就可以一览无余,尽情放箭给守军制造混乱。见机会出现,此前就已经登上了稠桑原的少帅军队伍立即动手,居高临下对着函谷关城内开弓放箭,还毫不客气的直接施放价格昂贵的火箭,函谷关关城内也很快就火头四起,城内开始出现混乱。 这么多有利条件加在一起,少帅军将士如果还不能一举冲上关墙,担任攻城先锋的朱鸡石就只能是自刎向项康谢罪了,好在麾下将士也没让朱鸡石失望,在齐国战俘的掩护下,仅第一次冲锋,就有不下二十名少帅军将士成功冲上关墙,他们的其他同伴也是吼声如雷,飞快攀梯跟上,城上守军虽然也慌慌张张的落石下马,却依然还是阻拦不住少帅军将士的冲锋步伐,相反还给齐国战俘带去了更多伤亡,导致齐国战俘益发怒不可遏,甚至还开始出现空手攀城而上的齐国战俘。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当少帅军的撞城车冲到护城壕旁边时,桥上的齐国战俘不但纷纷让路,还反过来帮着少帅军将士推动撞城车前进,亲手抡起撞锤撞击关门,对攻打函谷关显得比少帅军将士还要卖力许多。 见此情景,可怜的田安将军除了大骂项康的无耻卑鄙之外,也只能是拼命催动士卒放箭下石,不惜代价的阻拦少帅军将士和齐国战俘联手攻城。可这么做已经太晚了,少帅军和齐国战俘已经大量冲到了函谷关城下,还已经有一定数量的少帅军将士成功冲上了城墙,夺占了一片城上阵地,齐国将士的战斗力又相对要差一些,几次反扑都没能夺回阵地,更多的少帅军将士也乘机冲上关墙,更加牢靠的守住了这处阵地。 形势已经危急到了无法描述的地步,齐国军队别无选择,只能是匆匆调动城里的预备队上墙助战,驻扎在东门外的后军也迅速入城准备参战,另外田安还厚着脸皮派人与刘老三联络,要求刘老三也做好入城增援自军的准备。 齐国军队的匆忙调动,给了稠桑原上少帅军将士更多的杀敌机会,乱箭如雨之下,被迫离开隐蔽处的齐国将士惨叫倒地不断,很难保持严整队列有秩序增援前线,东门外的援军入城后,城中士卒过于密集,高地上的少帅军将士更是闭着眼睛放箭都能命中目标,逼着齐国士卒只能是把盾牌顶着头上挡箭,可即便如此,仍然还是有许多的齐国士卒接连中箭,死伤不断,军心士气一起受到影响。 最让齐国士卒头疼的还是那些齐国俘虏,虽说很多齐国俘虏爬上了关墙后,马上服从指挥进关躲避,没有留在城上碍事,可一些齐国俘虏却在极度气愤之下和同伴动上了手,出现了一些自相残杀的情况,再加上齐国俘虏的数量过多,一直都在不断上城,依然还是给城上的齐国士卒制造了许多混乱,让城上守军根本无法全力抵挡少帅军的攻势,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少帅军将士不断登城得手,还有拼命撞击已经在摇摇欲坠的关门。 这时,朱鸡石也已经果断发起了全军冲锋,亲自率领着他的所部后队向函谷关西门冲来,郑布也马上率军出阵,准备尾随朱鸡石发起进攻,还把随军带来的投石机推进到了关墙近处,对着关城内部直接投石攻击,函谷关的城内城外都是喊杀一片,激战得如火如荼。 最终取得突破的是城门阵地,朱鸡石所部全面蚁附作战后没过多久,在齐国俘虏的掩护和帮助下,少帅军投入的第二辆撞城门楞是撞开了城门,城外的齐国俘虏和少帅军将士一起欢声如雷,迫不及待的直接冲入城内,郑布也大笑着亲自率军发起冲锋,就象潮水一般涌向已经洞开的函谷关西门。 城门内侧的千斤闸被迫放下,砸死了好几个急着回城逃命的齐国俘虏,可救急用的千斤闸注定难以久持,不需任何命令,马上就有无数的齐国战俘疯狂撞击千斤闸,还把之前撞门用的撞城车推进城门甬道,继续对着千斤闸连撞带砸,齐国将士被迫还击,又十分无奈的杀死了许多同伴,可依然还是无法挡住急于逃命的齐国俘虏。 在此情景,利用齐国士卒的军心士气受到影响的机会,朱鸡石率领的少帅军已经大量冲上了城墙,彻底粉碎了齐国军队夺回城上阵地的希望,还开始利用齐国军队留下的守城物资和武器,反过来打击城里的齐国士卒,尤其是重点照顾保护千斤闸的齐国将士,滚石落木把齐国士卒砸得血肉横飞,死伤不断。 倒也得称赞一下齐国大将田安的勇气,即便情况已经危急到了极点,田安依然还是不肯放弃,主动撤回了城内,组织齐国军队准备发起巷战,可是田安才刚开口下令,旁边的心腹田度就赶紧拉住了他,说道:“将军,再这么拼下去有意义吗?先不说就算坚持巷战到底,我们也未必有把握保得住函谷关,就算勉强保住了函谷关,我们的军队也肯定得元气大伤,以后还有什么底气和关外诸侯说话?” 田安的嘴唇颤抖,半晌才说道:“可如果守不住函谷关,我怎么向项羽交代?” “保住了军队,就算没办法交代,我们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本钱。”田度沉声说道:“可如果没有了军队,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言罢,田度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项羽受了重伤,能不能保住命,就是楚国军队那边都不敢肯定,我们如果拼光了军队,项羽又不治身亡,关外诸侯还谁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到时候既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钱,又回不去齐国,我们岂不是变成了孤魂野鬼?” 毕竟是乱世中的军阀,再是如何的注重道义,田安也必须得为自己的利益和将来着想,迟疑了片刻后,田安只能是大吼道:“鸣金,撤出函谷关,先去和赵国援军会合,然后再来反攻函谷关!” 依照田安的命令,金钲很快敲响,听到金钲发出撤退声音,原本还可以坚持一段的齐军上下如蒙大赦,无一不是争先恐后的放弃阵地向东门逃命,生怕跑得慢了就被少帅军将士追上砍死,田安更是带着他的亲兵队最先逃出函谷关东门,第一个逃回自己位于东门外的主力营地。 事实证明,田安做出了一个无比英明的选择,才刚看到齐国军队溃败,同样驻扎在东门城外的刘老三就当机立断,一边带着他的两千多残兵败将撒腿东逃,一边厚着脸皮派人与田安联络,说是自己带着军队去给齐国军队东撤开路,以免少帅军穿插迂回,切断了齐楚联军的退路。 “项康贼军穿插迂回?项康贼军如果能穿插迂回到函谷关东面远处封堵,关外六国和暴秦军队这几百年还为了函谷关拼什么命?刘季匹夫是把老子当三岁小儿打发?” 咆哮着一脚踹飞来报信的刘老三信使,田安不敢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下令士卒把粮草辎重装车,抢在少帅军越过函谷关发起追击前,学着刘老三一样立即撒腿逃命,再不敢浪费半点的宝贵时间,上万齐国士卒急惶惶如惊弓之鸟,乱糟糟只是向东面的陕县方向逃命,还因为崤函道道路狭窄的缘故,在大白天里都出现了自相践踏致死致伤的悲剧。 虽然逃得无比狼狈,可是因为少帅军暂时腾出不手来全力追击,始终还是有一万多齐国败卒连滚带爬的逃回了陕县城下,多少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然而让田安无语的是,溜得最快的刘老三再一次逃到了陕县东面的道路险峻处集结休息,也再一次抢占了可以随时逃命的有利位置,逼着齐国军队继续抵挡项康可能派来的追兵。 更让田安气歪鼻子的还在后面,逃到陕县城下后喘气未定,刘老三竟然又派使者过来联系,建议田安就势进驻陕县城内,以此引诱项康出兵攻打陕县,为即将到来的赵国援军创造与少帅军在函谷关外决战的机会。已经接连吃够了大亏的田安忍无可忍,又是一脚踹翻了刘老三的使者,咆哮道:“陕县要守你们守!老子休息一会就要撤回渑池,敢挡老子的道,老子连你们也一起打!” 使者很快就把田安的答复带回到了刘老三的面前,刘老三也不气恼,只是冷笑骂道:“鼠目寸光的匹夫!放着立功讨好项羽的机会不要,只知道保存实力,如果项羽小竖子缓过了这口气,赵国军队又攻不下函谷关,被挡在了关外,看他怎么收拾你这个丢了函谷关又错失战机的匹夫!” “既然田安不肯驻守陕县,沛公你也不必勉强。”旁边有人开口说道:“只要赵国军队用兵得法,项康即便拿下了函谷关,也绝没有可能挡得住赵军入关,还照样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难得听到有人比自己和项羽的口气更大,刘老三心中好奇,当然立即扭头去看说出这豪言壮语之人,结果让刘老三颇为意外的是,说这话的,竟然是项羽派给自己的监军魏及的下属韩信。然后也不用刘老三开口,魏及马上就向韩信呵斥道:“韩信,你又来了是不是?在前将军帐下还没把大话说够,又跑到沛公面前来大言不惭?” “沛公,在下绝对不是大言不惭。” 韩信懒得理会魏及,只是直接向刘老三说道:“沛公,与赵国军队会合之后,你不妨向赵国的上将军陈余进言,劝他分出一军在陕县北渡黄河,西进到蒲坂去再渡黄河,直接杀入关中。项康拿下关中还不到一月时间,关中人心未稳,民心也没有真正归附,现在他又把他的军队全都拉到了函谷关,后方无比空虚,赵国偏师就是想不把关中腹地搅一个天翻地覆都难,切断项康的粮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项康后院起火,粮道又被切断,军心必然大乱,赵国主力再乘机出兵猛攻函谷关,擒杀项康便是易如反掌!” 刘老三的军略其实也相当不差,只稍一盘算就说道:“如果项康分兵守卫蒲坂怎么办?他从驰道进兵,调动军队的速度,肯定远在赵国军队之上啊。” “那就继续分兵,再派一支军队北上夏阳,在夏阳寻找渡河机会!”韩信斩钉截铁的说道:“赵国军队多达十三万,即便分兵三路也是兵力充足,项康目前能够动用的军队却不过四万多些,一再分兵之下,想不露出破绽都难!” 刘老三不吭声了,只是在心里说道:“这个匹夫,到底是只会说大话的赵括?还是被埋没的孙武吴起?” ………… 同一时间的函谷关城西门城外,少帅军的临时营地中,当的一声,正在喝水的项康手中铜爵掉在了书案上,爵中清水溅满了项康一身,也打湿了书案上的文书,项康却毫不在意,只是向匆匆来到自己面前的陈平问道:“确认吗?十三万赵国军队正在向函谷关开拔的路上?” “基本可以确认。”陈平亮出了从关城中找到的赵军文书,说道:“是我们在田安的住处发现的,赵国上将陈余写信告诉他,说他正带着十三万赵国主力向函谷关开拔,叫田安坚守函谷关,等待他过来增援。” 赶紧接过陈余写给田安的书信细看,项康不算太丑的脸上也顿时写满了忧虑,说道:“麻烦了,如果赵国军队急着速战速决,只是直接来强攻函谷关倒好,我们还有把握应付。但如果赵国军队有足够的耐心,一边和我们正面对峙,一边分兵去打蒲坂和夏阳,我们就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右将军,谨慎起见,我们是否赶紧分兵去守蒲坂和夏阳,预防万一?”陈平提议道。 “我们的兵力不足,过于分兵只会更加危险。”项康阴沉着脸摇头,又暗暗盘算道:“看来得赶紧想一个办法,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用人过于弄险 事情干系太大,为了谨慎起见,夺回函谷关的当天晚上,项康还是召开了一个会议,把赵国大军即将前来攻打关中的消息告诉给主要的少帅军文武,让他们心里也有一个底,做好迎接苦战难仗的心理准备。 才刚夺回函谷关,关城里的血迹未干,士卒还没来得及犒赏,斩获也还没有来得及统计,马上就听到这样的坏消息,少帅军文武当然都是一片愕然,继而也大都十分不解,丁疾还直接问道:“右将军,前将军不是受了重伤了吗?怎么还派这么多的赵国军队来攻打我们?赵国军队也是和我们无冤无仇,怎么会倾巢出动来和我们拼命?” “九成九应该是我兄长身边那帮人搞的鬼,一边封锁我兄长受了重伤的消息,一边假冒我兄长的旗号,许下无数好处鼓动赵国军队来讨伐我们,既不给我们在关中站稳脚跟的时间和机会,也给我兄长养伤争取时间。” 项康分析赵国军队出兵的原因,又说道:“赵国军队呢,一是肯定贪图我兄长许诺的各种好处利益,二是眼红我们独得关中沃土和秦国数百年珍藏,想杀进关中抢上一把,所以就算明知道我兄长那帮人是在利用他们,也心甘情愿被他们利用。” 已经亲眼见过齐国军队对关中的垂涎贪婪,少帅军众文武也纷纷点头,不再奇怪赵国军队为什么会大举杀来,然后朱鸡石又颇为庆幸的说道:“幸亏我们已经抢先夺回了函谷关,不然这场仗就有得大了,十三万军队,兵力是我们的三倍,想靠野战杀退他们绝不是一般的难。” “如果赵国军队直接来打函谷关,那我们倒是不用有任何担心,即便正面交战难以取胜,耗也有把握把他们耗得退。”周叔忧心忡忡的说道:“怕就怕他们分兵河东,从蒲坂或者夏阳抢渡黄河,直接杀进关中腹地,那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我最担心的也是这点。”项康同样是面带忧色,说道:“今天缴获了赵国上将陈余给田安的书信后,我马上给亚叔和晁直去了一道命令,叫他们加快速度征召行军,无论如何要在五天之内给我集结起至少两万的新兵,开赴蒲坂和夏阳一线建立黄河防线,但就算亚叔他们能够顺利做到这点,能不能靠这些新兵挡住赵国军队,我也没有把握。” “右将军不必担心。”很少在军事会议上发言的叔孙通难得开口,说道:“关外六国之中,就数赵国与关中秦人仇恨最深,右将军只需要派人在关中散播消息,就说赵国这次进兵关中,是为了报长平之仇,灭国之恨,发誓要尽屠关中秦人,关中秦人听闻后必然无比恐惧,一定会全力抵挡赵国军队进兵关中,就算是紧急招募的新兵,也肯定愿意拼死而战,右将军你只需要派遣一员良将前去统领,便可将关中新兵当做精锐强卒使用。” 项康笑笑,道:“想不到叔孙先生在军事也有独到见解,不错,我已经安排人手在这么做了,希望能如叔孙先生所言,让我们紧急招募的新兵派上大用。” “右将军已经安排人手在这么做了?”叔孙通满脸的惊奇和欢喜,立即滔滔不绝的说道:“下官真是愚笨,一心只想为右将军分忧,却全然忘了右将军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又怎么可能会忘了关中秦人与赵国军民的切齿之仇?不去借助关中秦人力抗赵国的不义之兵?有右将军的运筹帷幄,妙算神机,我等还又何惧赵国贼军的小丑跳梁?蚍蜉撼树?右将军天纵英才,文武双全……。” “好了好了好了,叔孙先生,这些话等我有空的时候再说吧。”项康赶紧打断叔孙通张口就来的连天马屁,然后转向众人说道:“紧急招募新兵组建黄河防线,只是一个救急的办法,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想出一个办法,让赵国军队不要去分兵河东,威胁我们的关中后方,关于这点,各位可有什么高见?” 耳濡目染确实是被项康带坏了,低声商议了一通后,从来不以计谋见长的猛将丁疾都开口说道:“右将军,要不用老办法吧,派人诈降,假装要把函谷关献给赵国军队,让陈余匹夫觉得可以轻松拿下函谷关,这样他应该就不会去浪费时间分兵了。” “我也考虑过用这个办法。”项康苦笑,说道:“不过我们这一招用得实在是太多了,陈余只要稍微留心打听,就一定知道,派人诈降一贯就是我的拿手好戏,基本上是每次遇到强敌,我们的军队里出会出现什么叛徒败类,一边在嘴上说想投降准备投降和动手投降,一边乘敌人不注意就马上在背后打闷棍捅刀子,陈余匹夫如果不想重蹈覆辙,就一定不会相信我的军队里真的出现叛徒。” 项康还没把话说完,在场的少帅军文武就已经哄堂大笑,也这才发现诈降坑人自军确实已经用得太多,陈余只要稍微懂得汲取教训,就一定不会相信少帅军会有人献城投降的鬼话。而大笑过后,周叔盘算着提议道:“右将军,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布置河东战场是我们陷阱圈套的假象,让赵国贼军不敢冒险分兵河东?” 周叔这个提议属于三十六计的范畴,以虚兵无中生有,恐吓敌人不敢乘虚进兵,在古今中外的战场上都颇为常见,项康也马上开始琢磨这一计的可行性。不料主动请求暂时留在项康身边的张良突然开口,说道:“右将军,恕外臣直言,我们没有必要去处心积虑的误导陈余不去分兵河东,这么做不但把握不大,而且就算暂时得手,陈余醒悟过来后,还会更加坚定的分兵河东,奔袭关中腹地。” 项康把目光看向张良,张良会意,这才仔细解释道:“请右将军想一想,倘若陈余铁了心要杀入关中,就算暂时被我们布置的假象欺骗,没有果断分兵河东,久攻函谷关不下之后,又靠着斥候细作摸清楚了河东战场的虚实,陈余发现上当,肯定会果断分兵,把我们逼入两线、甚至三线作战的窘境。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陈余始终没有分兵河东,只要赵国军队一天不撤离函谷关战场,我们的主力就一天不敢离开函谷关,右将军你也没办法腾出手来整顿内务,真正吃下关中地盘。” “所以外臣认为,右将军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去考虑赵国军队是否会分兵河东,应该单刀直入,优先考虑如何尽快赶走赵国军队,如此就算赵国军队分兵河东,只要没有赵国主力对函谷关的正面威胁,赵国军队的偏师对我们来说也是不足为惧。同时右将军你也可以腾出手来整合关中巴蜀,彻底在秦国旧土上站稳脚跟。” 一语点醒梦中人,还是听了张良的提醒,项康才发现自己在这件事确实钻了牛角尖,一味只去担心赵国军队分兵河东,威胁自己的后方和粮道,却全然忘了如何才能打败赵国军队,让自己可以腾出手来消化胜利成果。所以点了点头后,项康立即就说道:“张叔父所言极是,不错,我们优先要考虑的,确实是如何尽快杀退赵国军队,不能在赵国军队会不会分兵河东这件事过于浪费时间和精力。” “未必一定要杀退。”张良再一次直入主题,说道:“如果我们手段得当的话,或许不需要打什么苦战大战,就可以让赵国军队主动退走。” “叔父快请指点退敌妙策,小侄洗耳恭听。”项康赶紧答道。 “右将军恕罪,外臣愚钝,没有什么退敌妙策,仅仅只能给右将军指点一个方向。”张良先是道罪,然后才说道:“右将军之前说过,赵国军队这次进兵关中,肯定是因为贪图前将军和他身边人对他们许下的种种好处,还有眼红你独得关中沃土,想杀进关来发笔大财,所以才心甘情愿被前将军他们利用。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针对这一点下手,想办法让赵国军队主动退走,别为了前将军和我们死拼到底?” 项康和少帅军文武全都定下心来盘算,结果这次十分意外,居然是叔孙通叔孙先生首先想出办法,说道:“右将军,既然赵国军队是贪图前将军许诺的好处和想大抢一把来的,那我们为什么不来一个以毒攻毒?派人去和赵国军队联系,只要他们主动退兵,不管前将军许诺他们什么好处,我们都加倍给他们,他们想杀进关中抢一把,我们也不必动手,他们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们要什么给什么!反正暴秦宫城里奇珍异宝堆积如山,只要能给我们争取到时间,牺牲点玉器珠宝也值得。” 也还别说,听了叔孙先生的建议后,项康还真的有点心动,可张良却马上反对道:“这么做把握很小,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为了驱使赵国军队进兵关中,前将军他们肯定对陈余许诺了王位,甚至还有可能对申阳和司马卬这两个自成一军的赵国将领也许诺了王位。前将军他是诸侯联军的主帅,反秦盟主楚王又被前将军牢牢控制在手里,他许诺的王位,陈余他们有把握能够得到。但是右将军你既不是诸侯联军的主帅,又没能把楚王掌握在手里,你就算许诺陈余他们王位也只是空衔,陈余他们也绝不会为了一个拿不到手的空头王位倒戈与前将军为敌。” 项康缓缓点头,也很清楚除非自己答应分出关中土地给陈余称王,否则陈余绝不会为了一个空头王位往死里得罪项羽。叔孙先生却不肯死心,又说道:“我们可以钱收买啊,我就不信山那么高的金子放在陈余匹夫面前,他会不心动?” “还是几乎没有可能成功。”张良继续摇头,说道:“陈余不会轻易为了钱财败坏他的声望,而且他收了钱退兵,前将军肯定不会饶了他,他不会不掂量这个后果。” 叔孙先生还是不肯死心,又说道:“子房先生,恐怕未必,别忘了前将军已经受了重伤,能不能挺过来谁也不敢保证,陈余匹夫也照样得掂量这点……。” 叔孙先生还没有把话说完,一直在低着头盘算的陈平就突然抬头,抢着说道:“叔孙先生,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叔孙先生楞住,但还是说道:“我才说,别忘了前将军已经受了重伤,能不能挺过来谁也不敢保证,陈余匹夫不会不掂量这个后果,也不会不考虑接受我们的收买。” 叔孙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平就已经鼓掌笑出了声音,说道:“好,正发愁没办法暂时稳住陈余匹夫,幸亏叔孙先生比我们考虑了更深一层,这下子事情就好办了。” 听到这话,叔孙先生难免更是满头雾水,项康则马上明白陈平的意思,忙问道:“陈平先生,这么说你已经有退敌妙计了?” “妙计不敢当,一点粗浅的离间计而已。”陈平和张良一样谦虚,微笑说道:“其实刚才子房先生说到前将军肯定是以王位收买陈余出兵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陈余匹夫本人倒是肯定贪图王位,可是他背后的赵王赵歇,怎么可能容忍前将军他们册封陈余匹夫和其他的赵国将领为王?” “既如此,如果我们直接派人和赵王联系,向赵王说明利害,警告说陈余匹夫即将尾大不掉,还肯定会裹挟走许多赵国军队,赵歇就可能会下令召回陈余和赵国军队,陈余匹夫领命,赵国军队不战自退,陈余军队不领命,赵国军队肯定四分五裂,不管陈余匹夫如何选择,结果都只会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到这,陈平难免笑得更加开心,说道:“当然,这么做也有两个问题,一是太花时间,二是赵歇也有可能因为畏惧前将军,不敢轻易下定召回赵国军队的决心,幸亏叔孙先生比我考虑得更周全,提醒我前将军受了重伤未必能抢救过来,这两个问题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与陈平一见面就臭味相投的项康也笑了,说道:“陈平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快说说具体怎么做吧。” “立即派出两路使者。”陈平答道:“一路去赵国拜见赵王,把前将军受了重伤的事,还有前将军以册封王位为交换,鼓动陈余匹夫带着赵国军队来攻打我们的事,全都告诉给赵王,告诉他前将军就算不死,在很长时间内也没办法统兵作战,陈余匹夫坚持要和我们硬拼,不过是拿赵王的军队给他打下王位,叛出赵国自立为王,不管成败都对赵王有百害而无一利。再以我们和赵国友好相处结为盟友为交换,劝说赵王下令召回赵国军队,不要给陈余匹夫叛国自立的机会。” “另一路使者当然是直接去见陈余。”陈平又飞快说道:“谎称说我们收到准确消息,就说前将军已经伤重不治,诸侯联军很快就会彻底的土崩瓦解,再许以厚利,收买陈余匹夫退兵。” “如此做,陈余虽然绝对不会轻信前将军已经伤重不治的消息,但是为了预防万一,陈余匹夫肯定会谨慎用兵,不敢轻易弄险和不顾一切的正面强攻,同时派人返回三川郡打听前将军的准确消息,以免他就算拿下了函谷关,也得不到前将军对他许下的承诺,甚至还有可能出现粮草无法供给的危险。” “同时我还可以肯定,为了稳定军心,前将军身边的人肯定会千方百计的隐瞒消息,绝不会轻易让陈余匹夫派回去的人见到前将军,甚至还有可能矢口否认前将军已经受了重伤。如此一来,陈余匹夫自然也更加不敢弄险,时间拖延久了,赵王那边派人送来了召回赵国军队的命令,我们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听陈平仔细把计划详细说完后,项康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说道:“就这么办,立即安排两路使者,依计行事。” 敲定主意倒是容易,可是安排使者的问题却让项康颇为搔头,因为嘴巴厉害的郦食其已经被项羽扣押,手下外交人才不多的项康思来想去了许久,也仅仅只是发现在南阳归降自己的陈恢可以用为一路使者,必须在同时派出的另一个使者却死活没有合适的人选。迫于无奈之下,项康也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叔孙通,笑着说道:“叔孙先生,看来这次得辛苦你一下,你自己选吧,你是愿意去赵国拜见赵王?还是愿意直接去见陈余?” 刚发现项康的三角眼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叔孙先生就已经发现情况不妙,再听项康直接要求,打心眼里痛恨使者这个职业的叔孙先生更是脸色发白,哭丧着脸说道:“右将军,能不能另外安排其他人去?下官,下官胆小,是真的没胆量出使敌营啊。” “没关系,胆量是慢慢练出来的,没有谁一生下来就会胆大如斗。”项康安慰,又说道:“既然先生你不喜欢出使敌营,那你就出使赵国吧,现在的赵王赵歇是正统的赵王后人,绝对不会自降身价为难使者,你去赵国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可路上危险啊!”叔孙先生差点没有哭出声音,说道:“从函谷关到赵国那么远,路上又是兵荒马乱,随便出来一股流寇,都有可能要了下官的脑袋啊!” 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叔孙先生为人的项康不吭声了,神情还开始有些不善,叔孙先生察言观色,发现项康已经动了怒气,哭丧着脸赶紧盘算,然后极度无奈的说道:“右将军,那让下官去出使赵国军队和陈余匹夫联络吧。” “这就对了。”项康露出点笑容,鼓励道:“郦老先生不幸被我兄长身边的奸佞小人扣押,我身边缺少能说会道的说客,叔孙先生你多努些力,暂时替郦老先生把这个担子挑起来,将来论功行赏,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别!出使敌营的事,最好是永远别找我!”叔孙先生在心里惨叫,又在心里默默祷告道:“陈余将军,你好歹也是天下名士,可千万不要学那些没出息的匹夫乱杀使者,老夫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可绝对不想冤枉死在你的手里啊!” 叔孙先生一万个不乐意出使敌营,殊不知项康却很快就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安排,因为在把叔孙先生和陈恢分头派了出去后,过了一天时间,项康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暗道:“叫叔孙通去和陈余联系,这么安排是不是有些冒险了?这个马屁精可不止是一般的贪生怕死,又知道我派他出使赵国军队的原因目的,还知道我派人跑到赵国去挑拨离间的事,别因为陈余匹夫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个马屁精就把我给卖了啊?” 后悔之下,项康为了亡羊补牢,还干脆派人去追叔孙先生,想把这个靠不住的阿谀小人给追回来,另派他人去和陈余联系,可惜项康这么做已经晚了,项康派出的快马还没有追上叔孙先生,叔孙先生就已经和赵军前队取得了联系,也立即被赵军士卒带去与陈余等赵国高级将领见面。项康闻报无奈,也只能埋怨自己欠缺考虑,用人过于弄险。 第二百四十五章 赵军内部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其实都不用韩信通过刘老三向赵国军队主帅陈余开口进言,赵军主力抵达渑池的时候,才刚收到函谷关已经被少帅军用卑鄙手段抢回去的消息,历史上唯二被韩信称为敌手的赵国广武君李左车就站了出来,建议陈余分兵河东,从蒲坂或者夏阳抢渡黄河,杀入少帅军空虚的后方。 还恶有恶报,历史上的井陉之战,陈余因为兵多将广轻视韩信,拒绝采纳李左车提出的切断韩信粮道策略,直接帮助韩信背水一战以三万汉军大破二十万赵军,成就了韩信的一世英名。而到了项康碰上陈余的时候,同样是兵力占据优势,陈余却丝毫没有轻敌大意,还很快就点头说道:“广武君所言极是,项康逆臣已经拿下了函谷关,一味正面强攻的话,我们即便得手也肯定要付出惨重代价,只有分兵河东,我们才能让项康逆贼应顾不暇,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函谷关。” 如果让项康听到这话,铁定能指着陈余的鼻子破口大骂,质问陈余自己是不是挖了他的祖坟,或者糟蹋了他的妹子,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可李左车听了以后却大感欣慰,还立即又建议陈余派遣擅长打运动战的赵国大将申阳在陕县渡河,抓紧时间尽快奔袭蒲坂,陈余同样是一口答应,还催动赵军主力立即进兵,想尽量不给少帅军在关中站稳脚步的时间。 但也有意外,越过渑池继续西进后,才刚遇到先后逃来的刘老三和田安军队,陈余就从他们口中听说了项羽已经受了重伤的消息,大惊之下,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的陈余赶紧追问消息是否可靠,刘老三这次也没隐瞒,老实承认了自己怀疑项羽身受重伤的具体情况,田安也没有隐瞒,同样是坦然承认是项康亲口告诉自己的消息。 “只是怀疑?还是项康那个逆贼说的?”陈余有些将信将疑,说道:“真的假的?该不会是项康那个逆贼故意散播的假消息,用来动摇和打击我们军心的吧?” “应该不是。”田安如实答道:“前将军的使者郑昌当时也在场,没敢坚持否认前将军已经受了重伤,项康小竖子也信心十足,不象是在虚张声势。” 陈余皱起了眉头,也马上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如果项羽真的受了重伤,还没有挺过来,那谁来兑现他对自己许下的封王承诺? 仍然还是该来项康要遭报应,陈余才刚有点动摇,没有这层心理负担的李左车就马上说道:“上将军,楚国前将军是否身受重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果还想进兵关中的话,就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必须尽快进兵陕县,还有立即分兵河东,奔袭蒲坂,不然的话,一旦让项康逆臣在关中站稳了脚步,他就很可能会变成第二个暴君嬴政,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制约他。” 刘老三惊讶的看了李左车一眼,心道:“怎么回事?怎么赵国名将李牧的孙子,也和韩信那个小竖子是一个见解,都认为应该尽快分兵河东?难道说,那匹夫真的有点本事?” 盘算了片刻,考虑到项羽负伤的事还没有肯定,同时现在的战机确实十分宝贵,陈余依然还是采纳了李左车的建议,一边派人赶回三川打听项羽现在的情况,一边命令军队继续前进,也顺口问了田安和刘老三是否愿意与赵军向函谷关发起反攻?而刘老三和田安见赵国军队兵强马壮,兵力更是少帅军的三倍,当然愿意跟在赵国军队的背后拣便宜,马上就答应与陈余随军同行。 陈余的这个决定给了叔孙先生出场的机会,当天傍晚,赵军主力在硖石一带休息过夜的时候,率领赵军前队的赵国大将司马卬就派人把叔孙先生送了过来,号称天下名士的陈余爱护名声,不但没有慢待或欺辱叔孙先生,还立即下令召见。然后自不用说,叔孙先生进帐之后,赵国军队的中军大帐里马上就充满了种种好听的话语…… “……感谢上苍,想不到在下叔孙通竟然能有如此福分,能够与名满天下的赵国上将军亲自见面。早在鲁地的时候,在下就已经听说过上将军的鼎鼎大名,如雷贯耳,钦佩之至,只恨自己福浅,没能到上将军门下聆听教诲,学习上将军的经天纬地之才,也时常对在下的弟子言道,以上将军你的学富九车,文武双全,他日必然出将入相,名震华夏!也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下竟然真的能有这样的运气,能够亲眼一睹上将军的盖世雄风!还能与上将军当面说话!在下这不是在做梦吧?” “谢上将军赐座,但不忙,请上将军务必接受在下一拜,以此表达在下对上将军景仰之情的万之一二!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所以才没站稳,上将军,在下叔孙通有礼了!”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陈余也是如此,看到同样在学术界颇有名气的叔孙先生对自己竟然如此景仰,不顾卫士阻拦坚持要匍匐在自己面前恭敬行礼,为此还差点摔了一个嘴啃泥,陈余的心里自然是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微笑说道:“叔孙先生,不必这么多礼,快请坐吧,有什么事坐下来说。” “谢上将军。”叔孙先生恭敬道谢,又注意到坐在陈余右列首席的李左车,忙问道:“敢问上将军,这位先生如此气宇不凡,肯定不是无名之辈,还请上将军务必为在下介绍一二。” “他是我们赵国的广武君,李左车先生,也是赵国名将李牧将军的嫡孙。” 陈余的介绍还没说完,叔孙先生就已经冲到了李左车的面前,弯着腰拉着李左车的手,态度更加激动的说道:“原来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广武君啊!在下就说嘛,寻常人怎么可能有广武君你的尊贵气度,儒雅气质?在下叔孙通,对广武君你同样也是仰慕已久,听说广武君对儒学也十分精通,在下是儒学晚辈,一会办完了公事后,还请广武君务必要在儒学方面对在下指点一二,在下必然对广武君执弟子之礼!” 李左车无奈苦笑,一边和叔孙通虚情假意的客套,一边在心里嘀咕道:“早就听说这个老匹夫喜欢阿谀谄媚,想不到竟然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项康也居然重用这样的卑鄙小人,看来也不过尔尔。” 还是在彻底把项康的脸给丢光了以后,叔孙通才在陈余的要求下说起自己的来意,也还算有点技巧的对陈余说道:“上将军,在下是替我们楚国右将军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们收到可靠消息,我们楚国的前将军项羽,已经在几天之前伤重不治,离开了人世。” “已经死了?”陈余的心头一跳,狐疑的问道:“楚国前将军已经伤重而亡?你们那收到的消息?” “消息的来源,在下当然不敢向上将军你如实禀报。”叔孙先生还算有点职业道德,断然拒绝出卖告密人,又主动说道:“在下知道,上将军你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在下说的话,但没关系,乌云永远遮不住太阳,以项伯为首的楚国逆臣不管怎么封锁消息,欺骗关外诸侯,真相都始终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上将军你尽管可以派人回去打听前将军现在的情况,看看我们右将军是否在欺骗于你。” 见叔孙先生语气自信,陈余的心里顿时就有点打鼓,暗道:“如果项羽小儿真的已经死了,那事情就麻烦了,我就算按照他的要求打进了关中,也没办法拿到他答应我的王位了。” 察言观色见陈余已经动摇,叔孙通忙取出项康的书信,双手呈递到了陈余的面前,陈余接过一看,见项康在书信上先是直接告诉自己项羽已经伤重不治的消息外,然后就是指出项羽已经无法兑现给自己的任何承诺,并提出以一百万金、玉器千件和明珠百斗为代价,换取赵国军队退兵,与少帅军缔结互不侵犯的条约。 除此之外,项康自然少不得红口白牙的把屎盆子全部扣在倒霉的项伯项大师头上,一口咬定是项伯记挂旧仇和贪图关中王位,所以才假冒项羽的名誉欺骗赵军进兵关中,目的是想让赵国军队和少帅军自相残杀,让项大师坐收渔利。又警告陈余说项羽一死,诸侯联军肯定很快就会土崩瓦解,变成一盘散沙,到时候陈余连粮草问题没有办法解决,力劝陈余不要上当白白便宜了项伯项大师,选择与少帅军和好缔盟,在项家叔侄即将展开的武力冲突中保持中立。 和陈平预料的一样,虽然对项羽的死讯将信将疑,可是考虑到自己一旦后援断绝,粮草无法补给,陈余心里还是更加打鼓,盘算道:“真的假的?如果项羽小儿真的死了,那我还强攻关中有什么意义?而且我就算分兵从河东杀进关中,粮草供应不上,我的主力还不是得被迫退兵?” 这时,李左车已经开口索要书信观看,因为书信上没有提及陈余的王位问题,陈余立即就把书信递给李左车,然而就在李左车看信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赵国大将张敖求见的声音,陈余随口下令接见,殊不知赵国丞相张耳的儿子张敖前脚刚进大帐,叔孙先生就已经冲到了张敖的面前拜倒,满脸崇敬的滔滔不绝…… “少将军!张敖少将军!在下叔孙通有礼了!早就听说少将军年少有为,才干过人,是赵国大军中最为年轻耀眼的未来将星,就连我们楚国的右将军都对你是赞不绝口,说你将来的前程必然远在他之上,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少将军,张相他还好吗?身体是否康健?在下对张相也是心往已久啊,还望少将军将来务必要告诉张相,就说我叔孙通如果能有机会,一定要到他的门下聆听赐教,为他牵马驱车,扫舍安榻,请张相务必要我这个儒学后辈一个机会!” 还是在叔孙先生把孔圣人的脸也给丢光了以后,被马屁拍得晕头转向的张敖才回过神来,一边奇怪项康怎么会派这样的马屁精来当使者丢他的脸,一边和叔孙先生随口客套。那边陈余也有些不耐烦叔孙先生滔滔不绝的马屁,说道:“叔孙先生,你和张少将军有什么心里话以后再说,先退下。贤侄,这么晚了还来这里,有什么事?” “回禀叔父,没什么事。”张敖忙答道:“小侄就是听说楚国的右将军派使者来和我们联系,想过来看看情况。” “那坐下吧。” 陈余随口吩咐,先是把叔孙先生的来意对张敖随口说了,又让李左车把项康的书信也交给张敖观看,结果张敖看了之后颇是震惊,忙向叔孙先生问道:“叔孙先生,楚国的前将军已经伤重而亡,这消息可靠吗?” “少将军,在下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叔孙先生回答得很有技巧,说道:“少将军只需要派人回去当面探问,一切都自有分晓。” 张敖不吭声了,还偷偷的看了陈余一眼,陈余则神情明显有些犹豫,叔孙先生也看出陈余已经动摇,忙说道:“上将军,在下知道,项伯那帮楚国逆臣肯定是答应给你封王,你才带着赵国军队来攻打函谷关,但现在……。” “住口!”陈余突然开口大喝,厉声喝道:“谁说有人答应给我封王了?谁说的?” 叔孙先生也有些不长眼色,马上就苦笑说道:“上将军,你何必还要否认?倘若不是项伯那帮逆臣假借我们前将军的名誉,答应给你封王,你何苦要坚持进兵函谷关……?” 哗啦一声,陈余面前的案几飞上了半空,然后还没等叔孙先生反应过来,陈余就已经铁青着脸冲到他的面前,拔出腰间宝剑喝道:“匹夫!再敢胡说八道一句,小心你的脑袋!” 哗啦又是一声,叔孙先生撞翻自己面前的案几,匍匐到了陈余的面前,磕头如同捣蒜,脸无人色的说道:“上将军饶命,上将军饶命,小的不敢胡说八道,小的不敢胡说八道!” “听好了!本将军提兵西进,是因为项康小儿大逆不道,在关中擅自称王,与关外诸侯武力相见,所以才发誓要讨伐他这个逆贼!还有,本将军身为赵臣,对赵国忠心耿耿,什么时候贪图过王位?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休怪本将军剑下无情!” 叔孙先生连连磕头称是,差点吓尿裤裆的同时,也多少有些奇怪,暗道:“陈余匹夫这是什么意思?他这话,好象不止是说给我一个人听啊?” 时间仓促,没容叔孙先生往下再想,陈余就已经喝道:“滚!回去告诉项康小儿,就说本将军这次是为了讨伐他这个逆臣而来,休想用什么黄金珠宝收买本将军退兵!叫他聪明的话,马上给我打开函谷关,放下武器投降!不然的话,待我提兵破关,他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 叔孙先生赶紧答应,陈余则怒喝道:“滚!现在就走!” “上将军,天已经黑了。”叔孙先生壮着胆子,哭丧着脸说道:“能不能让小使在你这里借宿一晚再走?” 陈余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气急败坏,竟然连叔孙先生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坚持要叔孙先生立即滚蛋,好在叔孙先生也不是白拍马屁,旁边的张敖心软,开口求情说道:“叔父,叔孙先生是使者,不能让别人说我们赵国军队对使者无礼,还是让他住一个晚上再走吧。” 看在侄子的面子上,陈余这才勉强改口,答应让叔孙先生在赵军营中住一个晚上再走,叔孙先生赶紧道谢时,陈余却又喝了一句,道:“带他去马棚!让他和马住一晚上!” “陈余匹夫,老夫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怎么要这么对待老夫?” 再怎么在心里哀叹都没用,迫于无奈,叔孙先生只能是带着项康安排给他的两个随从,在赵国士卒的监视下住进了马棚过夜。时已进夏,马棚中蚊虫四飞,叔孙先生当然是很快就被叮得满脸满手的红肿大包,痛恨陈余到了极点的同时,叔孙先生心里也难免无比奇怪,不明白陈余为什么会突然变脸,对自己做得什么过份? 能够在乱世中几易其主,始终游刃有余,还亲手制订了一套影响中国两千年的宫廷礼仪,叔孙先生当然绝对不是笨人,虽说那点聪明劲几乎全被叔孙先生用在了如何阿谀谄媚上,可是在气愤之下火力全开时,叔孙先生就很快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暗道:“难道陈余匹夫不想让人知道项羽已经暗中答应给他封王的事?!” “没错,肯定是因为这个问题!不然的话,陈余匹夫就不会故意说那些他不贪图王位的鬼话!他那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想当王,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想用赵国军队给他打下王位!” 拍打着不断飞到脸上的蚊子,叔孙先生又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陈余匹夫是不想让谁知道?张敖?李左车?还是都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又为什么不愿意让他们知道?” 李左车既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虚君,祖父李牧又是被前代赵王冤杀,坚决反对陈余称王的可能不大。考虑到这点后,张敖的名字便逐渐浮上了叔孙先生的心头——赵国丞相张耳的儿子,随时都有可能向赵王和张耳打小报告,而陈余一旦脱离赵国称王,张耳和张敖父子的利益肯定会立即受到损害!所以陈余绝不可能让张敖知道自己有背秦自立之心! “原来是这样啊,陈余不想让张敖知道他想称王,所以才那么气急败坏。”得出了这个结论,叔孙先生干瘦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狞笑,暗道:“是个收获,回去得马上向右将军禀报。” 事还没完,在蚊虫的叮咬下,好不容易才勉强闭上眼睛时,叔孙先生被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吵醒,再打着呵欠抬头看去时,叔孙先生又意外看到,张敖正好领着一支打着火把的赵军什队从远处走来,象是在巡视营地。 张敖确实只是例行的夜间行营,不过在经过马棚的时候,看到了倚在草料堆上的叔孙先生,张敖的脚步不由顿了一顿,还神情犹豫的看了叔孙先生几眼,然后才领着他的亲兵继续往其他地方走。 对陈余的愤恨变成了冲动,啪一声打死了一只胆敢侵犯自己眼皮的该死蚊子后,叔孙先生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开口说道:“少将军,请留步,在下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张敖停下了脚步,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回头走到叔孙先生的面前,问道:“先生想说什么?” “借一步说话。” 叔孙先生还算谨慎,起身走到了远处,张敖则神情更加犹豫,半晌才吩咐他的亲兵留下,独自走到了叔孙先生的面前,低声说道:“说吧,什么事?” “少将军,小心你的叔父陈余上将军。”叔孙先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收到准确消息,前将军那帮人已经答应给你的陈余叔父封王,交换条件就是陈余带着赵国军队打进关中。陈余一旦背赵自立,你马上就会有被杀的危险!” 张敖的目光锐利,死死盯住叔孙先生的眼睛,冷冷说道:“你想挑拨离间?” “在下不过报答少帅军刚才准许我留宿一夜,受人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叔孙先生回答得理直气壮,又低声说道:“少将军也可以自己想一想,如果不是想要背叛赵国自立为王,陈余何必要这么拼命,心甘情愿为诸侯联军打头阵,第一个向我们右将军发起进攻?拿赵国军队和我们火并,让别人坐收渔人之利?” “叔父他是为了杀入关中,为我们赵国军民报仇!”张敖冷笑答道。 “哈。”叔孙先生直接低声笑出了声音,说道:“少将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陈余好象都是魏国人吧?陈余他一个魏国人,会这么热心为赵国军民报仇?还有,刚才我不小心提到他称王的事,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 张敖板着脸不吭声了,叔孙先生则是一不做二不休,又说道:“还有,我们还收到消息,前将军那帮人还许下承诺,答应给你们赵国的大将司马卬和申阳封王,他们也已经靠不住了,少将军你如今在这里是举目皆敌,千万要小心保重,不然随时都有送命危险。”(来自张良的分析。) 张敖瞟了叔孙先生一眼,盘算走抬腿离开,叔孙先生趁热打铁,忙又追上一步,低声说道:“少将军,如果你愿意,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把陈余、司马卬和申阳都骗进你的营地,把他们直接拿下,自领赵国上将军统兵,我们右将军愿意为你提供一切帮助!” 张敖一言不发,只是大步走远,留下叔孙先生在马棚中继续拍打蚊子,一边低声问候着陈余的全家女性,一边嘀咕道:“小竖子,争口气,如果不是为了报仇,老夫才懒得给你出这样的好主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 给他胆量 虽说明知道叔孙先生是在挑拨离间,没安什么好心,可是出于种种原因,叔孙先生的话还是在赵相张耳之子张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让张敖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到了第二天清晨时,乘着军队准备出发继续西进的机会,张敖还把父亲安排给自己的首席谋士贯高请到了面前,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有叔孙先生对自己说的肺腑之言,原原本本的告诉给自己目前最信得过的贯高。 让张敖意外,听他介绍完后,贯高并没有急着发表什么见解,相反还十分紧张的问道:“少将军,昨天晚上你和楚国右将军的使者密谈时,身边可有其他旁人?你们说的话会不会走漏风声,被上将军知道?” “贯老先生请放心,当时在场的,除了晚辈的心腹亲兵,就是叔孙先生的两个随从,守马厩的兵隔得远,就算远远看到,也绝不可能听到叔孙先生说的话。” 张敖的话让贯高松了口气,可张敖接下来的话又让贯高十分无奈——为人相当忠厚的张敖竟然又说道:“再说了,昨天晚上在叔孙先生面前,我又基本上没说话,还直接指出他是在挑拨离间,就算上将军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 “少将军,你果然是生性仁厚,也难怪丞相为你担心,坚持要把赵午和田叔他们派到你身边来啊。”贯高长叹,说道:“你怎么就不想想,上将军如果真的有背赵自立之心,知道项康的使者在你面前说了这些话,他怎么不可能先下手为强,抢先把你干掉?他就不怕你为了坏他大事,对他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张敖只是性格比较忠厚,为人却并不笨,仔细一想之下,也很快就出了一身冷汗,忙点头说道:“多谢先生指点,晚辈明白了,幸好昨天晚上我也有仔细留心,旁边的确没有旁人。” “那就好。”贯高放心点头,叮嘱道:“记住,以后这种重要大事,一定要在绝对可靠的地方商谈,绝对不能象昨天晚上那么冒险,直接就在人多耳杂的马棚里说。” 张敖赶紧答应,贯高也这才问道:“少将军,昨天晚上你和项康使者密谈之前,关于项羽可能已经丧命和项康想收买我们赵国军队退兵的事,上将军和广武君(李左车)他们有没有什么话说?” “昨天晚上陈叔父把叔孙先生赶走后,广武君马上指出,说项康宣称楚国前将军项羽已死,很可能是在行缓兵之计。”张敖如实答道:“目的是想暂时稳住我们赵国军队,让我们不敢贸然强攻函谷关和分兵河东,利用我们着急打听项羽死讯的机会,紧急招募和组建新军,抢建黄河防线,让项康的军队可以和我们长期对峙,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另想办法打败我们赵国军队。” “另外。”张敖又补充道:“广武君还劝陈叔父不要犹豫,抵达陕县后果断分兵河东,奔袭抢渡黄河,先拿下关中战场的主动权,然后再决定到底是和项康谈和,还是全力杀入关中。” “匹夫,为了给他的祖父报仇,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贯高冷哼,十分明白李左车全力协助陈余的原因是想为他的祖父李牧报仇,或许还想通过陈余获取实权,不愿只做一个有名无实的虚君。 冷哼过后,贯高又问道:“那上将军是怎么说?有没有决定采纳广武君的建议?” “陈叔父很犹豫,没有当场同意,只说他还要考虑考虑,准备到了陕县再做决定。”张敖继续如实回答。 “他当然得犹豫了。”贯高冷笑得更加轻蔑,说道:“如果项羽真的死了,谁来兑现答应给他封王的承诺?到时候诸侯联军土崩瓦解,粮草供应不上,我们赵国军队的偏师就算真的杀入了关中,主力被迫撤退了以后,一支孤军在关中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贯老先生,你也认定项羽已经答应给我陈叔父封王,陈叔父他准备叛赵自立?”张敖惊讶问道。 “如果不是这样,昨天晚上他又何必如此心虚,项康的使者在你面前刚提到这事,他就马上翻脸不打自招?”贯高益发冷笑,又说道:“你陈叔父的这点野心,我们赵王和你父亲张丞相也早就看出来了,不然的话,你父亲为什么要你盯紧陈余?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要向他和大王禀报?” 张敖沉默,半晌才说道:“掐算时间,我在荥阳时派出的信使,这会也该把书信送到大王和父亲手里了,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如何决断。” “少将军,不管大王和你父亲如何决断,我们都应该尽快做好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贯高十分冷静,只是稍做盘算,很快说道:“到了陕县以后,少将军你一定要立即向上将军进言,劝说他立即分兵河东,做好突破黄河直接杀入关中的准备,但不管是我们赵国军队主力还是偏师,都不能着急攻打函谷关和抢渡黄河,要等前将军那边有了消息,然后再决定到底是坚决杀入关中,还是和项康和谈退兵。” “先生为什么要晚辈这么做?”张敖疑惑问道。 “两个目的,一是散其党羽,削弱陈余能够直接控制的力量。”贯高答道:“第二是骗取陈余对你的信任,让陈余觉得你没有怀疑他准备叛赵自立,真心想要帮他杀进关中,对你疏虞防范。如此真到了必要的时候,你才有机会突然动手,直接把陈余拿下,夺取他的兵权统领我们赵国军队。” 张敖的脸色有些发白,不敢立即答应,贯高很清楚张敖的为人,知道这个老实孩子是没有这个胆量,便又说道:“少将军,我知道这么做十分危险,但你不要忘了,如果陈余匹夫决心背赵自立,那么在他身边的你肯定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跑不掉,最轻也是沦为阶下囚,被陈余匹夫用为和你父亲谈判的筹码,重的话还有杀身之祸。所以不管是为了我们赵国军队的主力,还是为了你自己,真到了万不得以的时候,也只能是拼死一搏。” 张敖苍白着脸盘算了半晌,然后才勉强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这么办吧,到了陕县,我马上向陈叔父进言,劝他立即分兵河东,先让他觉得我是在真心帮他再说。” “但少将军务必记住,一定要借口先摸清楚项羽的现在情况,劝陈余匹夫不要急着开战。”贯高叮嘱道:“如此既可以保全赵国军队,又能留下和项康谈判的余地,如此在必要的时候,我们既可以获得来自项康的帮助,又可以在拿下陈余后与项康迅速达成谈判,从容撤出函谷关战场,不至于被项康趁火打劫,白白折损我们赵国的军队。” 张敖再次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说道:“贯老先生,如果我们派回去的人探得消息,说项羽没有死怎么办?” “如果项羽真的没死,那我们就更不能犹豫,必须立即动手拿下陈余,抢回赵国兵权!”贯高回答得斩钉截铁,说道:“因为项羽没死,陈余匹夫就不必担心没有人能兑现项羽给他封王的承诺,也不必担心没有外援可以倚仗,肯定会更加坚决的叛赵自立,我们为了自保,也为了赵国的江山社稷,就必须得冒险一搏!” “相反的,如果项羽真的死了,我们反倒没有必要冒险动手,可以从容劝说陈余匹夫不要铤而走险,接受项康提出的求和条件,从容回师重整赵国江山,陈余匹夫见称王无望,又没有把握能够拿得下关中,也很可能会接受我们的劝说。” 张耳亲手安排给张敖的智囊贯高军事谋略不行,政治头脑却十分清晰,听了他仔细权衡的利弊后,张敖也不再那么茫然无措和犹豫不定,很快就决定采纳贯高的所有建议,先是乖乖随着陈余统领赵国军队抵达少帅军并没有派兵夺回的陕县,然后赵国军队才刚开始立营,张敖就第一个跑到陈余的面前,建议陈余果断分兵河东,兵分两路同时威胁函谷关和少帅军的关中后方。 贯高教给张敖的这一手也果然骗过了陈余,见张敖如此热心于进兵关中,陈余顿时就打消了不少对张敖的疑虑,再加上很得陈余重视的李左车也早早就提出了这个建议,陈余便当即点头,决定让赵军大将申阳率领他的本部人马在陕县渡过黄河,从河东境内进兵蒲坂。张敖乘机又说道:“叔父,小侄还认为,申将军兵临蒲坂之后,最好不要急着发起抢渡,先等我们探听清楚了楚国前将军的伤势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继续进兵关中。” 陈余远比张敖狡猾,张敖还没把话说完,陈余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张敖是想劝自己留下后手,以免确认项羽真的已经断气后再没有回环余地,也马上大为心动。旁边李左车则狐疑的看了张敖一眼,说道:“上将军,既然决定分兵河东,那我们就应该速战速决,尽快抢渡黄河才对。如果过于瞻前顾后,给了项康在黄河一线建立坚固防线的机会,我们再想抢渡黄河,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广武君,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张敖振振有辞的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诸侯联军的主帅项羽将军身负重伤的事,看来已经假不了了,如果他真的伤重不治,我们的粮草无法接济,就算让偏师抢先杀入了关中又能怎么样?先别把事情做得太绝,留下一点余地,这样才能预防一切万一。” “少将军以为不把事情做绝,项康就会善罢甘休了吧?”李左车冷冷说道:“如果不抓住眼下的战机,把关中从项康的手里夺回来,以他的能耐,在关中要不了一年时间就能变成第二个暴君嬴政,到时候他挥师东进,已经被打成一片废墟的关外土地上,还有那一支军队能够抵挡他的大军?” 确实过于忠厚,张敖还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李左车,还好,陈余这次没听李左车的,为了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也为了预防万一,陈余很快就说道:“还是贤侄的话有道理,眼下前将军的伤势不明,军心不稳,我们还是不要急着冒险为好,反正距离不远,快马来回要不了几天时间,还是叫申阳到了蒲坂先做准备,等有了准确消息再决定如何行事。” 李左车继续苦劝,可是心怀鬼胎的陈余却坚决不听,李左车无奈,也只好是闭上嘴巴,无比郁闷的在心里说道:“恐怕没机会为我们赵国的长平将士报仇了。” ………… 该来看一看少帅军这边的情况了,赵军主力抵达陕县的同一天,轻车简从的叔孙先生也顺利回到了函谷关,一五一十的把出使经过报告给了项康,还主动交代了自己对赵军内部情况的分析,还有自己在张敖面前的分析。结果项康听了顿时有些欢喜,惊讶说道:“难道说,我们可以不用等赵王那边做出反应,就有希望通过张耳的儿子张敖让赵国军队四分五裂?” “右将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陈平站出来泼冷水,说道:“首先是张敖未必有这样的胆量,其次是张敖的也没有理由这么做,他不愿看到陈余匹夫叛赵自立,既是为了他自己着想,也是为了赵国军队着想,想指望他帮忙杀败赵国军队,让他没办法在赵王和张耳面前交代,他绝对不可能会答应。” “我当然不会指望张敖给我们里应外合,把他效力的赵国朝廷杀得元气大伤。”项康笑笑,说道:“叔孙先生不是已经给我们出了一个好主意了吗?只要他愿意,可以想办法把陈余和司马卬这些人骗进他的营地,擒贼先擒王直接拿下,这样既可以不伤到赵国军队的元气,又可以夺回兵权,让陈余匹夫没办法叛出赵国,分裂赵国军队。” “右将军想要极力促成这件事?”陈平明白了项康的意思,说道:“但是张敖敢这么做吗?没有赵王或者他父亲的同意,他能轻易下定这个决心?独自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我们想办法给他这个胆量!”项康冷笑说道:“只要我们想办法把他逼得走投无路,让他除了立即动手拿下陈余以外,再没有任何的其他选择,他就只能冒险一搏!” 陈平不再说话,只是仔细盘算如何才能把可以争取的张敖逼上绝路,结果反而是叔孙先生最先想出馊主意,大大咧咧的说道:“右将军,下官认为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反正陈余匹夫准备叛出赵国的事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了,他要这么做肯定第一个收拾张敖,我们干脆直接写信威胁张敖,就说他如果不按我们要求的做,我们就把他和下官在马棚密谈的内容告诉给陈余,让陈余匹夫去收拾他!张敖小竖子不想坐着等死,就只能是先发制人!” “太过份了。”项康摇头,说道:“坑是我们挖的,现在又拿这个坑去逼着张敖跳,他不恨我们入骨才怪,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把他逼到陈余那边……。” 说着说着,项康突然心中一动,忙改口说道:“等等,这个办法可行啊!我们可以策略一些,就说叔孙先生的两个随从有一个突然失踪了,那个随从还知道叔孙先生和他张敖说了些什么,我们担心他跑去找陈余告密,提醒张敖小心提防,也间接逼他动手,这样既不会让张敖恨我们,还可以卖一个天大的人情给他,方便我们将来和赵国军队结成同盟。” “还是右将军的办法多,这么做是个好办法。”陈平赞同,又说道:“但我们一定得小心行事,千万不能走漏了任何风声,不然让陈余有了准备,张敖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项康也认同陈平的分析,当下迅速和陈平商量下了一个主意,准备等赵国军队兵临函谷关城下后,先摸清楚了赵国军队的营地情况,确保秘密使者能够直接与张敖取得联系,然后再派人和张敖见面,施加危机,逼着张敖依照叔孙先生的妙计行事。同时为了促使张敖下定决心,项康自然少不得决定答应张敖在事成后与赵国军队缔结盟约,联手抵御余下的诸侯联军,还有供给赵国军队粮草,让张敖带着军队从上党撤回赵国。 局势的变化也逼得项康只能是这么做,才到了第二天,少帅军细作送来消息,说是赵国军队已经在陕县搭建浮桥准备北渡黄河,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赵国军队并不打算急着发起进攻,项康迫于无奈,只得立即命令周叔率领六千军队赶往蒲坂,统领周曾和晁直匆忙征召的新兵组建黄河防线,阻拦赵军偏师从蒲坂或夏阳抢渡黄河。 即便是有军事天才周叔坐镇,匆忙征召的新兵能否挡住实战经验丰富的赵国军队,项康其实也毫无把握,也正因为如此,一天多时间后,赵国军队开抵到函谷关城外,才刚开始着手建立营地,项康就迫不及待的派人去探察赵国军队的驻防情况,寻找与张敖直接联系的机会,然而让项康十分傻眼的是,张敖所部这次竟然恰好驻扎在了赵军后营,所部军队没有那怕一兵一卒可以和少帅军直接接触! 更让项康吐血的是,恨少帅军恨得蛋疼的齐国田安所部,还有刘老三的军队,竟然全都驻扎在了赵国军队的营地背后,项康即便派人乘船顺黄河而下,或者是从山间小路绕到赵国军队的营地背后,照样有很大可能被他们的巡逻士卒发现。而项康写给张敖的书信一旦被他们截获,不但张敖再也没有任何机会直接拿下陈余,少帅军也将陷入必须和赵国军队决死一战的危险处境! 思来想去了许久,项康十分无奈的说道:“只有两个办法了,一是派人冒充张敖的熟人,混进赵国军队的营地送信,二就是找一个借口,再派使者去和陈余匹夫联系,找机会直接把我的书信交给张敖。” 说这话时,项康的目光当然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叔孙先生,叔孙先生魂飞魄散,立即向项康扑通一声跪倒,颤抖着惨叫道:“右将军,下官不敢去了,你就是杀了下官,下官这次也不敢去了!” 项康皱着眉头盘算,半晌后才神情十分无奈的说道:“叔孙先生,真是抱歉,函谷关这里现在形势紧张,派人冒充张敖的故人去和他联系,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派其他的使者去的话,也很难和张敖取得直接联系,只有你再辛苦一趟,张敖才会明白我们的意思,主动想办法和你说话,所以你必须再跑一趟。” 叔孙先生直接瘫在地上了,在心里歇斯底里的惨叫道:“老夫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为什么老夫最不喜欢出使敌营,每一次这个倒霉差事都要摊到我的头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被迫动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是如何的不乐意也没办法,因为领着项康俸禄的缘故,叔孙先生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项康强行摊派给自己的任务,硬着头皮又一次出使赵国军营,寻找机会与可以争取的赵国大将张敖秘密联络。 为了引起张敖的注意,不至于白白辛苦布置一番,项康还特意给叔孙先生安排了一辆华丽彩车,派遣仪仗队敲锣打鼓的把叔孙先生送出函谷关,尽最大可能让赵国军队上下知道少帅军有使者出关,东进来与陈余联络交涉。 项康这一手确实收到了需要达到的效果,叔孙先生才刚来到赵国军队营前,张敖就已经知道少帅军又有使者前来交涉,可带来的副作用却是司马卬、田安和刘老三等其他重要人物也同时知道这点,为了各自的利益,也纷纷亲自赶来赵军的中军营地打听消息。 这下子当然辛苦了可怜的叔孙先生,面对着接连到来的敌方头目,叔孙先生只能是满脸堆笑,唾沫横飞的不断恭维奉承,拼着老命拍众人马屁,可惜众人却根本不领情,全都只是关心叔孙先生的来意目的。 也还好,项康给叔孙先生安排的借口非常巧妙,充分考虑到了少帅军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派遣叔孙先生出使敌营,让叔孙先生带来了一份精心伪造的口供,谎称说是项羽亲信郑昌已经招供,详细描述了项羽在敖仓战场上不慎被流矢射中脖颈要害的经过,介绍说项羽的中箭位置几乎是咽喉正中,虽然郑昌出发时还没有断气,但项羽已经口不能言,嘴里流血不断,其后所谓的项羽命令全都是居心叵测的项伯发出,发布的文书也只有印绶是真,签名全是项伯伪造。也以此为由,再次要求与赵国军队展开停战谈判。 如此一来,叔孙先生大张旗鼓出使的理由也就说得过去了,就是想尽量吸引赵军众将注意,让更多的赵国将领知道项羽伤势严重,几乎没有抢救过来的可能,看上去是从侧面证明项羽已死,实际上是更进一步打击赵国军队的军心士气,亦真亦假的掩饰叔孙先生出使赵营的真正目的。 除此之外,项康还在写给陈余的书信上挖了一个坑,说陈余如果愿意和少帅军谈判言和,叔孙先生可以为自己的全权代表,不管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暗示陈余,叔孙先生有话要单独与他商谈,给叔孙先生创造在赵国营地中逗留的机会。 陈余也果然上当,不用李左车和刘老三指出项康的险恶用心,陈余就很快冷笑说道:“难怪先生这次来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啊,原来是想用一份假口供来动摇我的军心,居心如此恶毒,先生是否太过了?” “上将军千万不要误会,在下这次大张旗鼓的出使贵军,不过是想表示对上将军的尊重而已。”叔孙先生强笑说道:“至于口供的真假,如果上将军有所怀疑的话,完全可以派一个信得过的人随在下回去,让他当面向郑昌郑大夫质问具体情况。” 陈余转动着眼珠子盘算,半晌才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待我与众人商议之后,然后再给你答复。” 叔孙先生忙不迭的答应,赶紧暂时告退,陈余也这才向先后到来的司马卬、张敖和田安等人问道:“众位,对于项康逆臣送来的这道口供,各位以为如何?” “上将军,不用看就知道是假的。”司马卬抢着说道:“郑大夫在他们手里,项康逆贼当然是想怎么说都行,他故意捏造这道假口供,不过是想动摇我们的军心,上将军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陈余点头,却并不急着表态,张敖则盘算着说道:“可是上将军,司马将军,从种种迹象上来看,楚国前将军受了重伤的事可能已经不假,我们也绝不能坚决认定这道口供全是项康逆贼伪造。” 这也正是陈余目前最担心的事,虽没有点头认同,神情还是多少有些担忧,刘老三察言观色,忙站出来说道:“上将军,以外臣之见,这道口供不管是真是假都毫无意义,眼下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攻破函谷关,杀入关中擒杀项康逆贼。如若不然,一旦让项康逆贼在关中站稳了脚步,我们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 言罢,已经没有多余选择的刘老三又赶紧补充说道:“还有,我们也千万不能上了项康逆贼的当,他现在被迫求和,是因为他在关中立足未稳,人心未附,正处于实力最弱小的时候,我们如果让他喘过了这口气,让他在关中秣兵历马,壮大了实力,他将来肯定会出兵报仇,一雪今日被迫求和的屈辱。” “沛公言之有理。”李左车坚决站在了刘老三一边,说道:“我们这次出兵函谷关,已经和项康逆臣结下了深仇大恨,他即便被迫求和,也一定会怀恨在心,将来有了机会,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兵报仇。既如此,我们只能是抓住战机,坚决攻入关中把他斩草除根,一劳永逸,消弭他这个隐患。” 司马卬也是这个意思,也认为既然已经和项康结下了深仇大恨,就不能再给项康将来报仇的机会;另外田安为了给自己的军队报仇,也极力鼓动陈余乘着少帅军现在正处于最危险和孱弱的时期,提前把将来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中。 也还别说,刘老三的警告还真起到了一定作用,考虑到项康将来出兵报仇的可能,原本还想留下谈判余地的陈余不由有些动摇,盘算着说道:“众位言之有理,那就这样吧,不管前将军是否受了重伤,我们都不能放虎归山,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一会就明白告诉项康逆贼的使者,叫他死了求和的心。” “上将军,不必浪费力气了。”刘老三抢着说道:“我们最好是一刀直接把项康逆贼的使者砍了,把他的首级送回去交给项康逆贼,让项康逆贼彻底死了这个心,也宣誓我们和项康逆贼不共戴天的决心。” 说完了,刘老三还赶紧对田安死了一个眼色,田安虽然同样痛恨刘老三,可是考虑到赵国军队和少帅军结下死仇无疑对自己更加有利,便也马上附和道:“沛公言之有理,既然要回绝,我们就干脆回绝得更彻底一些,直接杀了项康逆贼的使者,免得他死皮赖脸的又派使者过来求和。” 还好,立场不同的张敖坚决反对这么做,立即站出来说道:“不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们赵国军队是仁义之师,岂能做出斩杀使者的不义之事?” 知道张敖是在站在赵国朝廷的立场反对杀使,同时在内心深处,目前还有隐忧的陈余也不愿把事情做得太绝,便点了点头,说道:“贤侄说得对,我们是仁义之师,的确不能斩杀使者,还是把赶他回去吧,我会让他给项康逆贼带话,叫他死了求和的心。” 言罢,陈余也不理会刘老三的再次劝说,强行赶走了众人,然后才把叔孙先生叫到面前,单独问叔孙先生究竟替项康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样的话。刘老三等人虽然也明白陈余是想留下余地,可是又无法强迫,也只能是依令退去。 只有张敖没走,心事重重的留在中军营外盘桓,也隐约怀疑叔孙先生这次出使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和自己再次联络。但是很可惜,过了一段时间后,张敖虽成功等到了叔孙先生从中军营地出来,叔孙先生的身后却跟得有陈余的几个亲兵,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单独与叔孙先生说话。 叔孙先生也还算称职,见到了张敖后,马上就象张敖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张敖犹豫不决间,也突然灵机一动,忙命令自己的亲兵去牵来战马,跟上了押解叔孙先生离开的陈余亲兵,向他们吩咐道:“回去告诉我陈叔父,就说为了安全起见,防范别有用心的人在路上加害使者,我亲自送叔孙先生回函谷关。” 知道张敖和陈余是什么关系,陈余的亲兵不敢违抗,也果然在大营门前把叔孙先生移交给了张敖,让张敖带着他的亲兵队保护叔孙先生返回函谷关,然后回去向陈余禀报此事,陈余还道张敖是怕主张杀使的刘老三和田安对叔孙先生下手,把赵国军队逼进与少帅军不死不休的地步,不但没有生出任何怀疑,还点了点头,称赞张敖还算细心。 叔孙先生也终于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才刚远离赵军营地,叔孙先生马上就向骑马走在旁边的张敖低声说道:“少将军,说话方便么?” “都是我的人,不用担心。”张敖面无表情的答道。 “在下这次出使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见你。”叔孙先生赶紧低声说道:“请少将军恕罪,几天前随我出使贵军的一个随从,突然在昨天晚上失踪了,在下担心他有可能会向陈余告密,出卖我和你那天晚上在马棚密谈的事,所以只能是赶紧来告诉你一声。” 张敖的脸色马上变了,忙低声问道:“那个随从都知道些什么?” “在下该死,那人什么都知道。”叔孙先生请罪道:“在下嘴贱,在从硖石返回函谷关的路上,一时大意把我和你说的话告诉了那两个随从,那个失踪的随从知道我和你说了什么。” “你!你想害死我?!” 如果不是也很大可能需要少帅军的帮助,张敖绝对能立即一矛捅死叔孙先生,叔孙先生慌忙再次请罪,说道:“还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上将军应该还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请少将军放心,我们已经严密封锁了函谷关,一定会全力找到那个鼠辈的下落,绝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言罢,叔孙先生赶紧拿出了项康写给张敖的书信,张敖无比气愤的一把抢过书信,藏进了内衣贴肉处,然后脸色更加铁青的说道:“回去以后,马上把那个鼠辈给我抓回来,敢走漏半点风声,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 叔孙先生赶紧赔笑着答应,又说如果形势危急,张敖可以随时到函谷关投奔少帅军,以项康为首的少帅军文武一定倒履相迎,张敖则脸色青黑的一言不发,只是把叔孙先生送进少帅军的防区,马上就带着他的亲兵打马返回赵军营地。 ………… 必须交代一句,张敖为了与叔孙先生单独说话,找的借口确实很巧妙,就连陈余都没有生出任何疑心。但是很可惜,张敖也是百密一疏,忘了考虑一个问题,就是他的身份过于显赫,他亲自带着亲兵护送叔孙先生返回函谷关这件事,很快就在各军之中传开,还没到天黑,就传到了目前最巴不得赵国军队和少帅军全面开战的刘老三耳中。 刘老三的奸诈狡猾自不用说,才刚听到这事,马上就生出了警觉,暗道:“麻烦了,看来这个小竖子是绝不愿意赵国军队冒险和项康兄弟开战,老子必须得防着一点。不然的话,如果项羽真的断了气,赵国军队选择和项康兄弟谈判言和,老子马上就得有送命的危险!” ………… 不说刘老三对张敖的警惕,但说张敖回到赵军大营后,立即直接回到自己的营地,也马上把张耳派来帮自己拿主意的贯高请来,让他和自己一起看项康的书信。 项康写给张敖的书信内容也很简单,就是明白指出陈余叛赵自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陈余这么做以后也会第一个对张敖下手,力劝张敖依照叔孙先生的建议行事,先下手为强拿下陈余,强行夺回赵国军队的兵权,并答应为张敖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还有在张敖得手后与赵国缔结同盟条约,提供粮草让赵国军队从上党撤回本国。 匆匆看完了项康的书信,张敖先是亲手把项康的书信烧毁,然后才把叔孙先生随从失踪的事告诉贯高,并问道:“贯老先生,你说我会不会有危险?” “少将军,暂时肯定不会有危险,如果真的已经走漏了风声,上将军他今天就绝对不会放心让你独自护送项康的使者返回函谷关。”贯高安慰道:“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肯定上将军目前不知道这件事。” 张敖松了口气,忙又问道:“那以先生之见,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毕竟是在历史上为了张敖,连已经当上皇帝的刘老三都敢刺杀的主,贯高只盘算了片刻,很快就说道:“少将军,我们必须得赶紧下定决心了,陈余匹夫叛出赵国自立为王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你和叔孙通的事又随时可能走漏风声,我们如果不抓紧时间先下手为强,被陈余匹夫抢先动了手,我们只怕个个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张敖迟疑,半晌才说道:“没有证据,师出无名,只怕众人不服。” “证据好办,随便伪造一道可以证明陈余匹夫准备叛出赵国的书信就行。”贯高神情郑重,说道:“有项康出兵相助,我们也不用担心众人不服,关键还是少将军你要立即下定这个决心,如果当断不断,我们肯定只会自受其害!” 张敖还是迟疑,过了许久都不敢吭声,贯高见了跺脚,说道:“少将军,你怎么还要浪费时间?风声随时都有可能走漏,陈余匹夫一旦对你生出怀疑,你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还马上会有杀身之祸!你如果下不定这个决心,老夫替你做这个主!” 说完,贯高立即冲出帐外大声下令,命令张敖的亲兵立即去把赵午和田叔等另外几个张敖亲信请来,直接把事情的详细告诉给了他们,结果赵午和田叔等张敖死党也个个大吃一惊,冷静下来后,也全都认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一方只能是抢先动手,绝不能再浪费时间,还很快就商量出了一个主意,打算以宴请陈余等人为名,把陈余和司马卬一起骗来,在席间以摔杯为号,将他们双双拿下,强行收缴他们的兵权,让张敖代理赵国上将军的职位,与项康缔结同盟条约,保存住赵国的主力军队。 事情仍然需要张敖拍板,可惜张敖却明显不是一个干大事的材料,瞻前顾后了许久,不管贯高和赵午等亲信如何劝说,依然还是不敢下定这个决心,犹豫了许久才说道:“让我再想一想,明天,明天早上,我再给你们答复。” 也知道这么重大的事不是轻易能够做出决定,贯高等人也没过于勉强张敖,只是抓紧时间做好了相应准备。不过也还好,张敖再是如何的忠厚软弱,在性命攸关的大事面前也不敢含糊,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后,因为陈余的背叛意图确实过于明显,还有风声随时可能走漏,为了自己的性命,张敖还是双眼通红的向贯高等人说道:“就照你们说的办!” 贯高等人松了口气,然后赵午赶紧说道:“少将军,宴请陈余匹夫的借口,我们也已经替你想好了,陈余匹夫对你在代郡的情况不清楚,你就说你在代郡纳了一个妾,收到她的书信,说她为你在代郡生下了长子,你心里高兴,请陈余和司马卬这两个匹夫过来庆祝,他们绝对不会起疑。” 张敖随意点头,立即同意用这个借口宴请陈余和司马卬,赵午却是贪心不足,又说道:“少将军,要不要把田安和刘季也一起请来,把他们也一起拿下?诸侯联军和项康的冲突最先是刘季挑起的,项康恨他入骨,如果把他也直接拿下交给项康,项康肯定会无比感谢我们。” 张敖正紧张得厉害,也没有多想,马上就说道:“反正是要得罪楚国,那就顺便吧。” 赵午和田叔等老张家的绝对心腹答应,立即着手安排实施,好在此前他们已经考虑过所有细节,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的行动步骤,同时张敖的所部军队也是他在代郡时亲手组建,相当靠得住,所以一切都很快安排完毕,四个使者也很快派出,但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没敢立即派遣使者去和少帅军联系,让少帅军做好接应准备,计划在把陈余等人骗来后再派人去和项康联系。然后张敖也再不去考虑其他,端坐在了自己帐中,耐心只是等候陈余等人主动上门来束手就擒。 让贯高和赵午等张敖亲信喜出望外的是,近乎煎熬的等待了许久后,帐外亲兵进来禀报,说陈余竟然第一个应邀前来赴宴,贯高听了大喜,忙说道:“少将军,成功一大半了,快亲自去迎接那个匹夫,只要把他拿下,我们的大事就基本上没问题了。” 张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心里说道:“陈叔父,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想用赵国的军队为你打下王位,我不会这么做!” 在心里说完了这句话,张敖霍然站起身来,先强迫自己露出欢喜笑容,吩咐贯高等人立即派人去和项康联系,然后才大步出帐,还只是远远看到陈余,马上就向陈余抱拳行礼,满面笑容的说道:“一点小事,有劳叔父大驾光临,小侄真是惭愧之至,也荣幸之至。” “贤侄不必多礼,你我两家是何等关系,你有了第一个儿子,我那能有不亲自前来道贺的道理?”陈余笑容满面的回答,也全然不知道,危险其实已经就在眼前……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成功兵变 严格的说起来,刘老三其实和张敖颇有渊源,亲密程度甚至还在曾经与项康的关系之上。 刘老三年轻的时候,秦始皇还没有统一六国,曾经给信陵君当过门客的张敖之父张耳出任外黄县令,接续信陵君的好客之风,四处结交江湖豪杰,还是热血青年的刘老三崇尚游侠风气,仰慕信陵君和张耳,专门从沛县跑到外黄拜访张耳,张耳也不嫌弃刘老三的寒微出身,不但让刘老三在自家白吃白喝了好几个月,还和刘老三平辈论交,一度颇为亲密,所以准确的称呼,张敖应该得叫刘老三一声叔叔。 即便已经从热血青年变成了一个流氓无赖,还算有点良心的刘老三依然没有忘记自己和张耳的交情,即便巨鹿大战前后军情紧急,刘老三始终没能再次与张耳见面,张耳没把张敖介绍给刘老三认识,张敖在政治立场和利益方面更是与刘老三冲突严重,良心体积与项康相差无几的刘老三,仍然还是在内心深处把张敖看做自己的侄子看待。 也正因为如此,张敖派人来和刘老三联系,说自己的侍妾生下了长子,请刘老三过去和他一起喝酒庆祝时,刘老三不但一口答应,还赶紧叫人准备丰厚礼品,送给自己刚为自己生下侄孙的张敖。 还算好,虽说在少帅军面前连吃败仗,把辎重军需几乎丢光,但此前刘老三的军队好歹独自拿下了新安和陕县两座县城,贵重的珠宝玉器怎么都还有一些,不过片刻时间,与刘老三同一天出身的亲兵队长卢绾就给刘老三准备了一份相当拿得出手的贵重礼物,刘老三又匆匆安排了曹参和樊哙等绝对亲信留守营地,领着卢绾和夏侯婴等发小就直奔赵国军队营地而来。 甚是凑巧,刘老三来到赵军的后营门前时,正好田安也亲自带着一队亲兵来到门前,还很不客气的抢在刘老三前面通报来意,说自己也是被张敖请来做客的,比刘老三更早一步进入赵军营地,期间还连招呼都没跟刘老三打一个,就好象刘老三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大模大样的扬长而去。 知道田安是在怨恨自己对他隐瞒了项羽受伤的事,刘老三也没介意,还冲着田安的背影冷笑骂道:“婢女养的,神气什么?就你那点带兵的本事,真打起来,我一万军队敢战你三万!” “沛公,人多耳杂,小心说话。”夏侯婴好意提醒道。 “怕个鸟,反正已经结仇了,还怕仇更深一些?”刘老三又骂了一句,然后才吩咐道:“走,进营,去陪少将军喝酒去。” 张敖请客,自然是早就给守门的赵军士卒打了招呼,所以也不用通报,仅仅只是说明了来意,刘老三一行人就顺利进到了赵军营地,直奔打着张字旗号的张敖营地而来。结果更巧的是,来到张敖营地旁边时,张敖的一个佐吏才刚上来迎侯,赵国大将司马卬也领了几个亲兵过来,和刘老三在张敖军营旁碰了面。 虽然喜欢漫骂诸侯群臣为奴,可刘老三也知道需要团结战友,与没有过节的司马卬甫一见面,马上就抱拳行礼,笑着问道:“司马将军,这么巧,难道你也是来向少将军道贺的?” “当然是来道贺的,少将军生得长子,张丞相添得长孙,这样的喜事,我怎么能不来凑一个热闹?”司马卬随口回答,又更加随意的问道:“怎么?还请了沛公?” “岂止是请了我?还有齐国的田将军也来了,走在我前面,应该已经进去了。”刘老三笑着回答,又颇为小心的问道:“司马将军,项康逆贼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别一会我们喝酒喝得正高兴,他跑出来扫兴。” “沛公放心,没有任何动静。”司马卬随意挥手,又说道:“沛公,快走吧,别让少将军等急了。” “是啊,司马将军,沛公,快请吧。”之前过来迎侯的张敖佐吏也催促道:“上将军他早就到了,就等着你们来开席,别让上将军等得太久。” “上将军早就到了?!” 电光火石间,刘老三的敏锐直觉突然发现有些不对,脱口就问道:“上将军他也来了?!” “沛公这是什么话?”迎客佐吏笑着说道:“上将军和我们张丞相的交情天下皆知,张丞相添了长孙,上将军那能有不亲自来道贺的道理?” 强烈的不安感觉突然涌上刘老三的心头,突然发现似乎有那里不对,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那里不对劲?同时出于直觉,刘老三还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步子,站在了原地没有动弹,已经上前走得两步的司马卬见了奇怪,便问道:“沛公,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那里不舒服?” “我的脸色难看?” 刘老三被司马卬问得一愕,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卢绾和夏侯婴时,二人也赶紧点头,承认刘老三现在的神情确实很不对劲。刘老三心头不由更加奇怪,暗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突然这么紧张?” “不对!太巧了!” 一直遗传到刘皇叔身上的优良基因,在这一刻突然全面爆发,让刘老三终于发现了究竟是那里不对,在心里惨叫道:“不对!这件事情太巧了,昨天张敖小竖子才亲自送项康兄弟的使者回城,今天他就突然生了一个儿子,把我和陈余、田安、司马卬一起请来喝酒,天下那有这么巧的事?如果张敖小竖子有什么异心,我们还不得被他一网打尽?!” “沛公,怎么了?如果那里不舒服,要不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司马卬又好心问道。 考虑到自己的实力太弱,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刘老三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立即上前一把拉住司马卬,飞快说道:“司马将军,请过来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对你说!” 见刘老三的脸色不对,司马卬也知道肯定是有情况,便也任由刘老三拉着往远处走,刘老三则压低了声音,用很快的速度说道:“司马将军,你没发现事情还对劲吗?昨天张敖少将军亲自把项康逆贼的使者送回了函谷关,今天他就突然生下了儿子,请我们和上将军一起过来喝酒,这未免太巧合得过分了吧?” 历史上叛出赵国被项羽封为殷王的司马卬不是傻子,刘老三的话还没有说完,司马卬同样也是脸色大变,忙低声说道:“沛公,你怀疑张敖少将军要把我们骗进他的军队,全部一网打尽?” “不敢肯定,但我们绝对不能不防着这点!”刘老三用更加飞快的语气说道:“总之我们绝对不能冒险,反正只是道贺,你我就说有重要军情要处理,各自派人把礼物送进去就行了,先各回自己的军队,做好该做的准备,如果事后证明我们是误会了少将军,再向他赔罪也不迟。” 司马卬也很能当机立断,发现情况不对,便立即采纳了刘老三的建议,借口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仅仅派遣两个亲兵携带礼物进去向张敖道贺,自己则匆匆返回自己的营地军中,刘老三同样也是如此,派了两个亲兵把礼物送去给张敖,马上就飞快逃走返回自己的营地,还在第一时间让自己的军队做好了应变准备。期间张敖派来迎接他们的佐吏不知所措,更不敢擅自做主,也只能是赶紧回头给张敖报信。 刘老三敏锐得近乎可怕的直觉,彻底打乱了张敖等人的全盘计划,得知司马卬和刘老三来到门前又找借口突然离去,即便是贯高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手里只有两千多军队的刘老三倒是没什么,即便不能拿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可是司马卬却完全不同,他手里直属军队比张敖足足多出一万!如果翻脸动手,即便陈余麾下的军队群龙无首,光凭司马卬手里的一支军队,也足以对张敖军形成巨大威胁! 更糟糕的是,陈余也已经有些发现情况不对,先是听说司马卬和刘老三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又见张敖和贯高等人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劲,同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陈余立即心中起疑,稍一盘算就站了起来,笑着对张敖说道:“贤侄,突然想起来,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你先和田将军喝酒,我去去就来。” 汗水瞬间出现在了张敖的额头上,旁边的贯高则是心中透彻,知道己方的计划肯定是那里出了疏漏,如果不赶紧动手,让陈余溜了回去,那么陈余肯定很快就能查明真相,己方也马上得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贯高咬了一咬牙,立即抓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响! 还好,田叔统领的张敖卫队把命令执行得十分坚决,见贯高发出信号,帐内帐外的张敖卫士立即冲上前来,挺起武器对准了陈余和田安,陈余大惊,下意识的想拔腰间宝剑,田叔就已经从后面冲来,一把勒住他的脖子,用利刃对准他的后心,大喝道:“不许动!” 吼叫着,田叔还用利刃在陈余背心上顶了一顶,警告陈余不要轻举妄动,陈余脸色苍白如纸,忙说道:“贤侄,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陈余的话,早得命令的张敖卫士立即上前,七手八脚的把陈余和田安按住,同时帐外的张敖亲信军队也包围了陈余和田安带来的亲兵,逼着他们放下武器投降。然后还是在贯高亲手把陈余腰上的上将军印绶扯下来以后,陈余才如梦初醒的发出怒吼,“张敖,你想干什么?你想兵变夺权?” “是又怎么样?”贯高冷笑说道:“你这个叛国匹夫,贪图项羽小儿许诺给你的王位,不但要叛出赵国,还要拿我们赵国将士的鲜血染红你的王冠,我们少将军为国除奸,当然要把你拿下!” “你胡说!我那有?”陈余挣扎着大吼道:“你们有什么证据?” “我们当然有证据!”贯高益发冷笑,说道:“聪明的话,马上叫你在外面的人放下武器,再派人去把司马卬匹夫叫来,将来见了大王,我们还可以替你求求情,求大王饶你不死!” 陈余傻了才会听从贯高的要求,吼叫着只是要自己在帐外的亲兵进来救自己,可惜他的亲兵早被张敖事先安排的士卒包围,即便没有放弃抵抗,也再没办法冲进来把陈余救走,还很快就被张敖军士卒杀得七七八八。陈余迫于无奈,只能是改口大吼道:“张敖,你聪明的话,就马上把我放了,我保证不会追究刚才发生的事!不然我和司马卬的军队杀来,就谁也救不了你!” “把他的嘴堵上!”贯高冷静的替张敖下令,吩咐道:“给我们的军队下令,做好战斗准备,等待项康将军出兵增援!” 依照贯高的命令,张敖卫士很快就用布把陈余挣扎大喊的嘴巴堵住,无辜受到牵连的田安倒很是光棍,苦笑说道:“少将军,我的嘴就不用堵了,我不会乱喊,也没有必要乱喊。还有,你们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派人回去传令,叫我的军队只许守卫营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营交战。” “多谢田将军,但暂时没有这个必要。”贯高道谢,为了不至于立即走露风声,谢绝了田安的好意,又安慰道:“放心,我们也是为了预防万一才不得不这么做,保证不会伤害你田将军。” “希望如此吧。”田安苦笑,也彻底认了自己的命——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让自己这个老实人摊上? 为了争取时间等待项康出兵增援,贯高等人倒是十分冷静的没有急着展开下一步行动,仅仅只是向张敖军的所有将士公布了实情,让张敖的麾下军队做好坚守待援的心里准备。可惜这么做作用并不是很大,司马卬那边早就起了疑心,又做了一定准备,还早就派人盯紧了张敖的军队,才得知张敖军队集结备战,司马卬就马上明白出了大事,除了立即集结自己的军队外,又在第一时间派人联络陈余的直属将领,让他们也做好开战准备,之前还一片平静的赵军营地也很快就变得无比喧哗,到处都是匆忙集结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赵军士卒,人喊马嘶不断。 与此同时,司马卬和陈余的麾下将领也有纷纷派出使者赶来张敖营地打听情况,结果这些使者也当然全都被张敖军士卒直接拿下,始终不见回音之下,侥幸没被张敖邀请的李左车只能是赶紧跑来与司马卬会合,建议司马卬站出来力挽狂澜,以武力逼迫张敖交还陈余,司马卬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立即派人联络赵军诸将,宣称张敖已经向少帅军投降,要出卖赵国军队换取荣华富贵,要求赵军众将暂时服从自己的号令指挥,带着军队包围张敖营地,同时第一个率军赶来张敖军营前,要求张敖立即交出陈余。 为了争取更多时间,贯高等人选择了派遣投降变节的陈余亲兵出面,要求司马卬立即退回营地等候命令,司马卬那肯上当,坚持要求陈余立即出来与自己见面,亲自对自己下令。结果在争执间,赵国斥候也终于送来消息,说是少帅军正在紧急调动军队,有随时出兵的迹象。司马卬闻报大惊,也再不敢犹豫,立即用剑指着张敖的营地大吼道:“杀进去!救出上将军!” 本来有希望直接夺权的赵军兵变彻底演变成了火并,司马卬一边命令陈余心腹魏秀统领五万军队出营,到营前排列阵式,准备抵御少帅军即将发起进攻,一边亲自率军攻打张敖军的营地,张敖军奋力抵抗,两支同样打着赵国旗号的军队很快就厮杀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在此期间,贯高等人倒是也有派遣使者联络赵军诸将,公布陈余叛国自立的罪行,要求赵军诸将改为服从张敖的号令指挥,还要求他们出兵攻打司马卬的军队。可惜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效果,本来就极度慌乱,又接连收到不同命令,赵军诸将根本无所适从之下,纷纷选择了拥兵观望,并没有一支军队站出来给张敖帮忙,相反的,赵国军队还因此军心更为混乱,士气严重受挫。 对司马卬来说还好,张敖等人是直到最后一刻才派人与项康联系,少帅军对于赵军大乱的准备严重不足,即便张敖的信使把消息送到了函谷关后,项康在第一时间下令集结军队准备出战,也必须得提防赵国军队是在引蛇出洞,假装内乱引诱少帅军出兵决战,需要时间探察具体情况。所以司马卬在一定时间内不必担心少帅军大举杀来,可以集中全力对付实力较弱的张敖所部。 赵军猛将司马卬成功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的军队本来战斗力就要强一些,建立在赵军营内的张敖军营地又没有坚固的营防工事保护,丁疾率领的少帅军前队才刚从函谷关出城,司马卬的军队就成功的冲溃了张敖军的营地防线,杀入了张敖军的营地内部,还直接冲着张敖的指挥帐杀来。贯高等人见情况不妙,也只好是赶紧建议张敖弃营逃走,张敖无奈答应,被迫立即带上自己的剩下军队,挟持了陈余和田安弃营而逃。 原本张敖等人还想逃往西面去和少帅军会合,无奈司马卬和李左车早就料到这点,集中兵力死死挡住了西面道路不给张敖军突破的机会,张敖军几次冲突不能得手,相反还死伤相当不小,被迫临时改变主意,乱糟糟的逃向东面。而刘老三的军队虽然也倾巢出动,从东面杀来给司马卬帮忙,却吃亏在兵力过少,即便没有了主帅的齐国军队匆匆出兵过来帮忙,也仍然还是没能挡住急于逃命的张敖所部,张敖军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最终还是杀出了一条生路,乱糟糟的逃向东面道路。 这也正是刘老三所需要的结果,张敖军才刚冲破他的拦截阵地,刘老三马上就把周昌揪到自己的面前,飞快命令道:“你去和司马卬联系,就说追杀张敖和救陈余的事交给我,让他留下来主持大局,防范项康逆贼趁火打劫!” “沛公,现在情况太过复杂,张敖又是赵国丞相张耳的儿子,我们没有必要为了陈余把张耳父子得罪到死吧?”周昌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是猪啊?你以为我真是想去救陈余?”刘老三破口大骂,说道:“赵国军队乱成这样,项康除非傻了才不会趁火打劫!如果赵国军队挡不住项康贼军,我们肯定得跟着倒大霉!只有找借口抢先跑远,赵国军队输了我们可以跑在最前面,赵国军队如果守住了,稳住了局面,我们回来照样是他们的大功臣!明白了没有?!” “沛公英明!明白了!” 周昌恍然大悟,赶紧跑去与司马卬联络,替刘老三又一次投机取巧,抢先开溜,刘老三则用宝剑指住了正在远去的张敖败军,大吼道:“快跑!逃出……,哦不,快追!救回赵国上将军!”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破赵军 刘老三历来就擅长洞悉人性的弱点,司马卬虽然不是赵军主帅,还和陈余、申阳一样,都已经生出了叛赵自立的勃勃野心,可是到了赵国军队的生死存亡之际,目前还是赵国将领的司马卬仍然还是不忍心丢下赵国军队独自逃命,象刘老三一样厚着脸皮抢先开溜。 赵国军队现在也无比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接替陈余主持大局,张敖发起的夺权兵变已经严重的打击了赵军的军心和士气,也彻底搅乱了赵军营地的秩序,赵军各部群龙无首,不知所措,少帅军又已经紧急出动军队过来趁火打劫,如果没有一个具备一定威望的人站出来力挽狂澜,赵军主力就是想不大败惨败都难! 也正因为如此,刘老三派出的沛县小伙伴周昌与司马卬取得联系后,还算有点责任感的司马卬也马上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不能为了一个陈余丢下赵军主力不管,同时李左车也力劝司马卬以赵军主力为重,司马卬迫于无奈,只能是怒吼一声,答应把追杀张敖败兵的差使交给刘老三,又命令田里、田度率领的齐国军队给刘老三帮忙,然后赶紧带着自己的军队返回赵军营地主持大局。 赵军营地目前的情况比司马卬和李左车担心的更糟糕,后营彻底大乱,连中军营地都受到波及,赵军诸将各自勒兵观望,还有好几支军队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逃命。而更让司马卬气歪鼻子的是,他此前命令陈余的部将魏秀统兵出营,列阵拦截少帅军即将发起的进攻,这道命令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执行完毕,仅仅只有一万多赵国军队跟随魏秀匆匆出营,在前营门外排列成队,象征性的组建了一道拦截防线。 勉强还算好,少帅军那边目前也仅仅只是紧急出动了六千军队向赵军营地赶来,司马卬勉强还有一点时间,所以司马卬不敢有任何的犹豫,立即把自己的一个亲兵揪到面前,大吼道:“去告诉魏秀,要想活命,就马上给主动西进迎敌,无论如何要暂时拦住项康贼军,给我争取时间!” 大吼着派出了亲兵传令,司马卬又直接冲进陈余的帅帐,命人吹响号角,召集赵军诸将立即中军大帐议事,好在赵军诸将也迫切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充当中流砥柱,听到号角后很快就先后赶到帅帐侯命,司马卬站在陈余的帅位前吼声如雷,咆哮道:“老子也没那么多废话了,上将军被张敖那个逆贼挟持走了,项康逆贼马上就要大举杀来,想活命,就听老子的指挥!带着你们所有的军队,跟老子出营和项康贼军决一死战!” “众位将军,生死攸关,望你们千万不要迟疑,一定要务必听从司马将军的指挥!”李左车也大声说道:“现在的情况,我们只能是团结在司马将军的旗下,齐心协力杀退项康贼军,这样才能保住我们赵国军队的主力!如若不然,我们剩下的近十万赵国将士,恐怕匹马难回赵国!” “愿听司马将军号令!” 别无选择的赵军众将一起抱拳,整齐回答,司马卬则把手一挥,吼道:“那就马上给我回去,立即率军出营,和项康贼军拼一个你死我活!” 余下不到七万的赵国军队匆匆出营间,被司马卬逼着主动西进迎敌的赵军魏秀所部,也在函谷关东郊和少帅军前队丁疾所部接上了阵,为了尽量给司马卬争取时间,魏秀还算聪明的选择了排列防御力最强的圆阵拦截,已经在实战中积累了无数经验的丁疾也不笨,不等赵军列阵完毕,就果断命令两千军队发起冲锋,抢在赵军扎稳阵脚前争取到了近身肉搏的机会,同时让余下的四千军队组成锥形阵,丁疾亲自提刀担任锥尖,向赵军发起总攻。 这也是少帅军与诸侯联军的第一场野战硬仗,巨大的喊杀声中,少帅军的锥形阵就象利箭一样,直接扎到了赵军的圆阵上,直接喷溅出无数的鲜血与肢骸,急着趁火打劫的少帅军将士个个都象下山猛虎,凶狠挥舞着武器连捅带杀,把士气低落的赵军士卒杀得人仰马翻,惨叫倒地不断,也象一把尖刀一样,把赵军的队列顶得向内凸起,差点直接杀进赵军圆阵的脆弱内部。 见情况不妙,魏秀只能是亲自带着圆阵内部的预备队过来增援,费了相当不小的劲,好不容易才勉强顶住少帅军的冲锋,可是少帅军的两翼将士却毫不客气,吼叫着把过来拦截的赵军士卒砍得连连后退,硬生生的在赵军圆阵上砸出了一个深坑,还不断向前,以碾压之势,一点一点的削弱赵军拦截队列,赵军的中基层将领虽也鼓起勇气率军硬顶,却依然还是无法挡住少帅军的前进步伐。 再接着,项康才刚刚率领两万余少帅军主力走出函谷关,在函谷关外集结成军,丁疾所部就取得了突破,强行在赵军圆阵上撕开了一个缺口,在锥形阵外掩护作战的丁疾前队乘机冲进赵军圆阵内部,从背后砍杀还在苦战的赵军将士,魏秀被迫下令发起反冲锋,用集群混战继续为主力争取时间。 赵军的战斗力确实不弱,混战经验也相当丰富,单兵素质即便不如一直走精兵路线的少帅军,一对一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可惜赵军的军心现在实在是慌张了,从上到下都知道自军出了大事,在函谷关战场的败局早已铸定,明知必败之下,赵军将士的战斗力自然受到了严重影响,即便为了活命必须硬拼,也一有机会就马上后退,随时准备撒腿逃命,所以即便是把少帅军前队拉入了混战,赵军人群仍然还是在不断退却,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赵军前队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土崩瓦解的下场,灌婴和杨喜才刚率领少帅军骑兵赶来助阵,也才刚从右翼杀入战场,士气低落的赵军魏秀所部就彻底崩溃,魏秀甚至连稍微约束一下的努力都直接放弃,第一个掉转马头向来路逃命,赵军士卒更是逃得漫山遍野都是,丁疾率领少帅军前队穷追猛打,一边拼命砍杀赵军败兵,一边驱逐敌人的败兵为先锋,冲击列阵于营外的赵军主力阵地。 也还好,魏秀统领的赵军前队并不是白白苦战一场,利用他们争取的时间,余下的赵国军队已然倾巢出动,在自军营外排列起了一个巨大步骑混合战阵。同时司马卬也十分果断,毫不犹豫的赵军士卒对着自家败兵开弓放箭,以密集箭雨驱逐直接逃来的赵军败卒,说什么都不肯给少帅军驱逐败兵冲乱自军队列的机会。 司马卬的当机立断帮助赵军主力躲过了这次危机,见自军战阵箭发如雨,赵军败兵只能是乖乖的向两旁散开,向无人的开阔处逃命,即便因此增加了许多伤亡,却好歹没有冲乱主力的队列。少帅军丁疾所部也招架不住赵军的密集箭雨,不得不暂且后退,撤到远处等待主力过来增援。 项康亲自率领着两万多少帅军主力来到现场,与丁疾、灌婴会师一处时,时间已是下午的接近申时,见赵军营内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倒塌的帐篷和栅栏,少帅军众将自然是个个大喜过望,争先恐后要求项康立即发起进攻,乘着赵军士气受挫的机会一举破敌。项康却非常冷静,先仔细观察了一番赵军战阵的情况,然后才说道:“不能急,现在还不是机会。” “右将军,赵国贼军刚经历了内乱,军心混乱,现在还不是机会,什么时候才是机会?”朱鸡石很是奇怪的问道。 “赵国贼军倾巢出营,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心里准备,这个时候发起强攻,我们即便获胜,也肯定要付出不小代价。”项康答道:“等一等,等赵国贼军过了这口气,士气衰竭了下来,我们再发起进攻不迟。” 言罢,项康除了命令少帅军将士扎稳阵脚,小心防范赵国军队主动发起进攻外,又匆匆派人去给留守函谷关的郑布去令,让郑布立即组织人手赶造火把和干粮给主力军队送来,做好与赵军长时间对峙的准备。少帅军众将不敢坚持反对,只是立即各回本部,统领军队远远与赵军对峙,耐心等待战机出现。 又过了一段时间,见少帅军竟然始终没有发起进攻,以司马卬为首的赵军将领当然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项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惟有李左车长叹了一声,说道:“难怪项康小竖子自出道以来百战百胜,至今未尝一败,这小竖子果然擅长用兵啊。” “广武君这话是什么意思?”司马卬很是奇怪的问道。 “项康不肯急着发起进攻,是知道我们现在斗志正盛,即便能够打败我们,也肯定要付出一定代价。”李左车答道:“所以他才选择暂避锋芒,想等我们士气衰竭之后再发起进攻,这样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打败我们。” “是这样吗?”司马卬将信将疑,说道:“他就不怕我们缓过了这口气,军心不再混乱,打起来更吃力?” “现在这个情况,我们那还可能缓得过这口气?”李左车苦笑,说道:“我们的将士现在不过是为了活命,才憋足了劲准备和项康贼军拼一把,对峙的时间长了,拼命的念头逐渐消散,又想起营地大乱和主帅被擒的事,我们军队只会士气更加低落,军心更受影响,也更加不是项康贼军的对手。” “司马将军,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旁边的一个赵将嚷嚷道:“乘着我们的将士现在准备拼命,干脆主动发起进攻,直接杀退项康贼军!” “你在说什么蠢话?”李左车没好气的呵斥道:“我们的军心本来就慌,主动发起进攻,一旦不能得手,士气肯定只会衰落得更快,输得也只会更惨!” 呵斥完了那乱出馊主意的赵将,李左车又赶紧向司马卬说道:“司马将军,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赶紧让营内后军把粮草装车,准备足够的干粮火把,同时安排好精锐军队殿后,天一黑就赶紧撤退,这样才能更多的保住我们赵国军队。” 很可惜,历史上如果赵国掌权者能够多听李左车的良策,说不定就没有项羽、韩信和刘老三什么事了,这个历史位面也一样,临时掌军的司马卬只稍一盘算,就摇头说道:“没那么容易,夜间撤退,我们肯定只会输得更惨。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乘着我们士卒还愿意拼命,兵力也占优势,主动发起进攻把项康贼军杀退,然后才能从容撤出函谷关战场,保住我们赵国主力。” 言罢,司马卬也不容李左车多说,果断就下令打出旗号,敲动战鼓,催动两翼之兵进击,主动向总兵力不过三万多人的少帅军发起进攻,李左车见了苦笑,只能是十分无奈的说道:“只希望和传说中一样,项康小竖子不擅长阵战了。” 同一时间的少帅军旗阵内,见赵国军队竟然主动向自军发起进攻,项康当然是嘴巴差点没有笑歪,狂笑说道:“居然还敢主动进攻,真是嫌你们死得还要不够惨啊!传令全军,扎稳阵脚,给我把赵国贼军打得他们娘都认不出来!” 李左车的希望落空,被众人嘲笑为不擅长阵战的项康,其实也并不是真的畏惧阵战如虎,只不过在起兵的时候几乎每一次都是以弱战强,以少敌多,没有办法才尽量避免消耗巨大的阵战,得到了英雄二叔的亲自传授指点后,项康的这块短板更是得到了很大的补强,所以赵国军队鼓起勇气主动发起进攻后,自然也就踢到铁板了。 少帅军还有让赵国将士欲哭无泪的变化,拿下了咸阳武库,夺得了秦廷花费重金生产制造的大量精良武器后,一度装备颇为混乱的少帅军将士早已全面换装了标准化生产的上好秦弩,射出的弩箭不但势头更大,射程更远,精度还明显更高! 伴随着中层将领的号令指挥,手拿秦弩的少帅军将士就象机械一样,不断轮流上前,透过望山将羽箭整齐射出,子弹形的箭镞在天空中划出无数气流,相当精确的命中冲锋而来的赵军士卒,直接钻破赵军将士身上的粗劣皮甲后余势仍然不消,继续钻入赵军士卒的身体,无数的赵军士卒因此受伤哼叫,命中要害者更是直接倒地而亡,可少帅军将士的箭雨依然还是在不断飞来,在更多的赵军将士身上溅出鲜血。 招架不住如此猛烈的箭雨,赵军的第一波攻击很快就把打退,司马卬见了大怒,立即派遣督战队上前,逼着赵军将士再次发起进攻,可不管赵军督战队如何逼迫,赵军士卒依然还是无法冲到少帅军阵前展开近战,最后还是在后队被迫增兵前线时,赵军将士才勉强冲到少帅军的两翼阵前,与少帅军展开近身肉搏。 兵力处于劣势,两翼的少帅军一度打得十分坚固,队形被迫一再收缩,好不容易才靠密集队形顶住赵军冲锋,司马卬也果断催动前军前进,正面敲打少帅军的中军阵地,可惜少帅军的中军阵地却羽箭更密,从始至终一直连绵不绝,无论赵军将士如何冲击,都始终没办法冲到近处,相反还被射得死伤惨重,多次被迫向后退却。 不肯死心的司马卬再次增兵前线,可激战了许久,不管是两翼战场,还是中军正面战场,赵军都没能取得任何突破,始终与少帅军僵持不下。司马卬更加勃然大怒,吼叫着命令敲响第三轮战鼓,发起第三次大规模冲锋,李左车见了大惊,忙劝阻道:“将军,不能再强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强攻不下,我们的士气就全没了。” 司马卬根本就没搭理李左车的劝谏,圆睁着铜铃眼,只是恶狠狠瞪着远处的项康帅旗,只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到那里亲手一刀砍了出了名油头粉面的项康逆贼! 让司马卬气愤而又无奈,太阳缓缓落山的时候,赵军的第三次大规模依然还是被少帅军杀退,久攻不下的赵军士卒士气衰竭,同时还又饿又累,战斗力大打折扣。项康则抓住战机,果断命令道:“传令全军,准备总攻!待拿下赵国贼军的营地再吃饭!” 命令才刚传达到位,项康就果断下令敲响了总攻战鼓,蓄势已久的少帅军将士也暂时忘却饥饿,呐喊着直接冲击赵国军队的中军阵面,司马卬忙命令全军扎稳阵脚,大吼大叫着要求赵军将士无论如何要顶住少帅军的全面反攻。 再怎么喊叫都没用,本来就军心不稳,为了活命才鼓舞起来的士气又在主动进攻受挫后消耗得一干二净,少帅军将士才顶着他们匆忙施放的箭雨冲到阵前,赵军的前队就马上一片大乱,继而溃不成军,少帅军将士则士气如虹,接连冲溃赵军的多个方阵,直接向着司马卬的帅旗杀来! “敲鼓!总攻!全面总攻!” 形势过于危急,司马卬在仓促间也只能是下令全面总攻,可惜赵军的士气已衰,即便是后队的生力军上前,也挡不住少帅军的如潮攻势,很快就败下阵来,少帅军将士则疾如奔流,转眼间就杀到了距离司马卬帅旗不到两百步的距离。 称赞司马卬一句,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还是没有象刘老三一样果断掉转马头就跑,仅仅只是紧急转移旗阵,带着旗帜金鼓转移到目前还没有受敌的右翼背后,组织军队继续负隅顽抗,但这么做还是没用,随着中军阵地的全面崩溃,赵军两翼也不战自乱,还没等少帅军掉头杀来,无数赵军将士就已经抱头而逃,司马卬破口大骂,“匹夫!一群匹夫!没用的狗东西,给我稳住!给我稳住!” “你算老几?难道你真是我们赵国的上将军?”这是无数赵国将士的心里话。 这时,少帅军的前队已经改变了冲锋方向,径直又向着司马卬的旗阵杀来,赵军将士纷纷四散逃命,李左车也赶紧拉着司马卬叫他快跑,司马卬无奈,只能是大吼了一声,然后掉转马头,带着他的亲兵队夺路而逃。而他的帅旗倒下之后,赵军主力也全面崩溃,连营地和粮草军需都来不及携带,大呼小叫着逃得到处都是,少帅军将士全力追杀,一脚踹掉了赵军营地,在追击中把赵军将士杀得尸满道路,血流积洼。 还是在追击到了曹阳亭时,郑布派出的少帅军运输队才追上了自军主力,把匆忙赶造的干粮和火把交给主力将士,匆忙吃了一点干粮后,少帅军主力又打起火把继续再追,楞是一口气追击到陕县城下。结果让赵军败兵叫苦连天的是,之前逃走的张敖败兵竟然已经抢先入城,控制了陕县县城,没给他们留下半点可以喘息的立足地,刘老三和齐国军队更是早就逃得连影子都看不到,少帅军追兵又很快追了上来,又饿又累到了极点的赵军败兵无奈,只能是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只有部分军队跟着司马卬继续东逃,早上还旗帜鲜明不可一世的赵军主力,也在一天之间彻底的烟消云散。 顺便说一句,战后论功行赏,项康倒是十分公正的给叔孙先生记了首功,鼓励他再接再厉,以后继续在外交战场上为少帅军建功立业,可叔孙先生却根本不领情,匍匐在项康的面前只是哀嚎,“右将军,这个首功下官可以不要,只求你以后别再让我出使敌营了!下官是真的不喜欢当使者去冒险啊!” 第二百五十章 俘虏问题 与赵国军队的这一战,不是少帅军打得最激烈、规模最大或影响最大的一战,但绝对是到目前为止,少帅军打得最爽快的一战! 战前少帅军可以说是尽处下风,兵力只有敌人的三分之一还不到,军队里还有着许多刚刚才投降又重新拿起武器的秦军士卒,军心不够稳定,内部藏有隐患,虽有地利优势,却又被赵国军队揪住了黄河防线的弱点,随时都有后方起火的危险,当时不要说是普通的将领士卒了,就是项康、陈平和周叔等少帅军决策层,都已经做好了看情况不对就退守汉中巴蜀的心理准备。 可谁也没有想到,原本是去行缓兵之计的叔孙先生在赵军营地里睡了一个晚上的马棚,情况就突然有了巨大变化,亲如一家的陈余和张敖叔侄突然反目成仇,在赵军营地里大打出手,继而张敖还又强行挟持走了赵军主帅陈余,造成赵国军队群龙无首,军心大乱,威望不是很够的赵国大将司马卬被迫站出来充当中流砥柱,也是手忙脚乱,应顾不暇。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项康和少帅军如果还打不赢这一仗,未免就太对不起在马棚里喂了一夜蚊子的叔孙先生了,先是丁疾以本部人马大败赵军前队,然后项康又指挥若定,以静制动反过来逼迫赵军主动放弃进攻,成功耗光了赵军将士为了活命才鼓舞起来的斗志,继而大举反攻,象砍瓜切菜一样,用三万出头的军队把八万多赵国军队砍得是哭爹喊娘,抱头鼠窜,还一口气追杀出了近四十里,把诸侯联军中战斗力排名第二的赵国军队主力打得是大败特败,输得无法再输。 这一场大胜让少帅军挺过了入主关中后的最大一场危机,给少帅军在关中站稳脚跟争取到了宝贵时间,同时也获得了相当巨大的胜利成果,几乎全部缴获了赵国军队的粮草军需不说,还在崤函道战场上和陕县城外俘虏了超过两万八千人的赵军士卒,抓获赵军千人将以及以上级别的将领三十五人。同时随着张敖军主动打开陕县城门与少帅军会合,赵军主帅陈余和齐国大将田安,也在事实上落入了项康的魔掌之中。 大胜后的少帅军队伍中欢声不断,不用项康下令,少帅军的各支军队就主动押解着赵军俘虏来到陕县南郊与项康会合,清点战获移交俘虏,忙碌得不可开交,期间同样还是不用项康下令,帮着军队管理俘虏的少帅军文吏就深入赵军俘虏之中,大声宣扬少帅军的俘虏政策,说少帅军绝对不会滥杀俘虏,让赵军俘虏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还说事后会把愿意加入少帅军的赵军俘虏收编,不愿再打仗的释放回家。 项康的得力帮凶陈平及时喝止了少帅军的这个惯例政策,又很快就跑到项康的面前,把情况告诉给了项康,项康也一听就明白陈平的意思,说道:“陈平先生,你觉得不应该收编赵军俘虏?” “正是如此,现在收编赵国俘虏,对我们弊多利少,还注定只会得不偿失。”陈平坦然答道。 “外臣也认为右将军不能贪图收编俘虏的小利,要为你的长远利益考虑。” 旁边的张良接过话头,说道:“昨天和赵国军队的决战,我们能够取得大胜,真正的功臣其实是赵军大将张敖。张敖之所以给我们帮忙,其目的不过是想保全赵国军队,不给陈余分裂赵军背叛赵国的机会,他兵变夺权没能成功,我们被迫和赵军武力相见,把赵国军队杀得死伤惨重,是事出有因,他肯定不会多说什么,但我们如果还要把俘虏到的赵国士卒收编进我们的军队,让赵国再也无兵可用,他肯定不会答应。” “得罪区区一个张敖倒是没什么,关键是他背后的张耳和赵王,他们如果知道我们收编吞并了赵国军队,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陈平也给张良帮腔说道:“现在我们在关中立足未稳,又已经与关外诸侯反目成仇,正是急于结交外援和树立党羽的时候,为了两万多俘虏得罪赵国实在是过于不智,惟有完壁归赵,把我们抓到的赵国俘虏全部移交给张敖,让他统领了返回赵国,我们才可以乘机和赵国缔结盟约,借助赵国军队帮我们抵御关外诸侯,不至于彻底的孤立无援,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就现在的关外情况,右将军你也必须拉赵国一把。”张良又说道:“张敖这次坏了前将军的好事,前将军那帮人肯定无比恨他,继而还肯定会迁怒到赵国身上,右将军你如果把赵国削弱得太狠,赵国也肯定更难挡得住前将军的出兵报复,只有让赵国还有一战之力,能够威胁到前将军的侧翼,对右将军你来说才最有利。” 张良和陈平你一言我一语,还没有完全把话说完,项康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说道:“二位先生所言极是,一会见了张敖,我会马上答应把所有赵国俘虏移交给他,也顺便把我们缴获到的赵军粮草军需也移交给他,让他带着赵国俘虏从上党回国。” 也是凑巧,项康才刚拿定这个看上去大仁大义的主意,张敖就已经领着贯高和田午等亲信出城来拜会项康,项康忙领了陈平等人亲自过去迎接,把年龄其实比自己大出十岁的张敖请到少帅军的临时指挥部露天坐下,十分抱歉的说道:“少将军恕罪,来得太匆忙,军队里别说帐篷了,连席子都没有一张,只能委屈少将军席地而坐了。” “右将军不必客气,这样就很好。”张敖也不是那种过于讲究的人,很大方的直接坐到了地上,还好奇的打量着项康说道:“早就听说过右将军年轻有为,真没想到能年轻到这地步,少将军今年……,不知贵庚多少?” “二十岁(虚岁)。”项康随口回答,又颇为由衷的叹道:“再过几个月时间,就该行及冠之礼了,可至今还是一事无成,文不成武不就,让少将军见笑。” “还没行及冠礼?”张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难得在心里骂了脏话,“小竖子,你这是打我的脸啊,不到二十岁就拿下了整个关中,几乎占领所有秦国旧土,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一事无成?见过装腔作势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装腔作势的。” 还好,一巴掌打肿了张敖的小脸后,项康又及时喂了一颗甜枣,说道:“少将军来得正好,有件事正想和你商量,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在战场上抓获了两万八千多俘虏,他们都是赵国的将士,就麻烦你领回去重新整编,将来再带他们回国。” 还在担心这事的贯高和赵午等人马上面露喜色了,张敖更是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道:“右将军,你真的要把所有的赵国俘虏全部移交给外臣?” “他们都是赵国将士,当然要请少将军领回去。”项康笑笑,又说道:“还有,我一会派人把我们缴获到的贵国军需粮草全部送来,也请少将军带走,那些赵国的东西,我们理当归还。” 张敖这一喜非同小可,慌忙起身向项康行礼道谢,又无比诚恳的说道:“请右将军放心,回国之后,外臣一定会把右将军的仁义之举向我王如实禀奏,请我国大王尽快与右将军缔结盟约,联手讨伐大逆不道的楚国逆臣项伯,与右将军你永结盟好,永成兄弟之国。” 项康当然最希望张敖能够这么做,赶紧起身亲手把张敖搀起,装模作样的向张敖道谢,又顺道请求派遣使者与张敖一同回国,代表自己去和赵歇缔结正式的同盟条约,张敖也一口答应。然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问道:“对了,少将军,还忘了问你一件很重要的大事,你拿到陈余逆臣准备叛赵自立的铁证了没有?” “这……。” 张敖神情犹豫,还下意识的去看死党贯高,贯高则毫不隐瞒,马上就拱手说道:“不瞒右将军,还没有拿道,不管我们怎么审问逼迫,陈余那个逆贼就是不肯招供,如实交代他准备背叛赵国的罪行。” “那少将军你恐怕就有些被动了。”项康皱眉说道:“没有确凿的证据,陈余匹夫又死不认帐,如果我阿兄身边那帮逆臣,还有他的党羽也帮着他抵赖到底的话,少将军你回去恐怕就有些被动了。” “右将军所言极是,外臣也正在为了这件事担心。”张敖点头,说道:“没有证据,外臣昨天做的事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我们赵王知道外臣是为了赵国的江山社稷着想,也很难对赵国臣民明白交代。” 考虑到张耳和张敖父子的处境,还有自己急需把赵国倚为外援,项康盘算了片刻,说道:“要不这样吧,如果少将军信得过我的话,请现在就派人把陈余带来,让我替你审他,想办法替你拿到他通敌卖国的铁证。” 张敖一听大喜,忙赶紧派人回去传令,然后不一刻,五花大绑还嘴巴被堵的陈余就被押到了项康的面前,另外已经当过一次少帅军俘虏的齐国大将田安,竟然也被张敖的人顺便押了过来,张敖还振振有辞的向项康解释道:“右将军,齐国贼将田安外臣也交给你了,外臣早就听人说过,这个贼将被你释放过后,不但不心存感激,还带着齐国军队继续在函谷关和你武力相见,杀害了你许多将士,实在是可恨之极。这种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实在可恨,请你随意发落。” 听到这话,陈平和张良当然是立即对视了一眼,马上明白张敖故意主动交出田安的真正用意,项康却是挥了挥手,说道:“有劳少将军费心了,把田安暂时押到一边,我先亲自审陈余。” 依照项康的吩咐,田安很快就被暂时押到了远处,项康也这才叫人解开捆住陈余嘴巴的绳子,结果口舌刚得自由,暴怒到了极点的陈余当然是马上破口大骂,红着眼睛咆哮道:“项康小儿,张敖小儿,你们这两个卑鄙下作的无耻匹夫!婢女养的鼠辈小贼!暗中勾结里应外合,杀了我们这么多赵国将士,你们不得好死!你们都得被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陈余的怒骂,项康也不动气,只是淡淡说道:“本将军从来就不在乎别人怎么骂我,可我也从来不喜欢被人骂。来人,替我掌嘴,狠狠的打,教一教这个匹夫什么叫积口德,到他闭上嘴巴为止。” 话音未落,项康的亲兵中马上就跳出一个壮汉,抡起胳膊猛抽陈余的双颊,刚开始的时候,颇有骨气的陈余倒是骂声不绝,可是随着脸颊的迅速红肿,嘴角边不断渗出鲜血,陈余还是不得不闭上了嘴巴,改为用愤怒的目光恶狠狠瞪着项康,项康的亲兵也这才停止掌嘴,还用左手帮着用力过度的右手活动。项康见了一笑,说道:“手累了?手累了就暂时休息,换一个人掌嘴!” 众人愕然,陈余更是气得大吼,“项康小儿,士可杀不可辱,你有本事杀了我!何必要故意这么羞辱我?” “刚才掌你的嘴,是因为你不积口德,教你怎么好生说话。”项康笑笑,又说道:“现在掌你的嘴,是替我麾下的将士报仇,本将军和我的麾下将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了一己之私,坚持要出兵攻打函谷关,导致我军士卒死伤重多,这口气本将军和我的麾下将士必须得出!打!给我狠狠的打,直到我叫停为止!” 陈余的缺德行为也终于在这一刻遭到了报应,换了一个同样壮硕的亲兵上前掌嘴后,陈余的双颊不但直接肿成了两个红馒头,还连牙齿都飞出了两颗,嘴里更是血流如注。项康也这才喝止,说道:“够了,再换人,这次用两个人行刑。” 没想到项康会不讲理和粗暴到这个地步,陈余顿时眼中尽是惊慌,旁边的张敖和贯高也看不下去了,忙说道:“右将军,差不多了吧?这么对待他,于你的声名不利啊。” “我这次不是为我自己打,也不是为了我的麾下将士打。”项康冷笑说道:“这一次,我是为了赵国的将士报仇出气!因为这个匹夫,昨天一天之间,多少赵国将士命丧沙场,多少赵国的老人妇孺失去了丈夫、父亲和儿子?我如果不替赵国的将士和他们的父母妻儿出一口恶气,我无颜面对赵国的桑梓父老!” 听到项康这话,张敖和贯高等人不得不闭上嘴巴,项康也这才喝道:“打!替赵国的将士给我狠狠的打!留下嘴巴让他可以说话,其他地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话音未落,新换上来的项康亲兵就已经开始了拳打脚踢,除了快要报废的嘴巴外,陈余的身上也很快就挨了无数拳脚,陈余忍耐不住大声惨叫,项康却是神情平静,冷酷得让张敖和贯高等人见了都难免有些心寒。 最后,还是在陈余的肋骨都明显变形之后,项康才喝住自己的亲兵,让人把陈余架到自己的面前,吩咐道:“说吧,我阿兄身边那帮逆臣,答应封你为什么王,把那些土地划拨给你建国?乖乖说了,我马上叫人带你下去治伤,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 “你胡说,我没有。”陈余呻吟着答道。 “你别指望靠着狡辩,就可以蒙混过关。”项康紧盯着陈余的眼睛,冷冷说道:“有件事必须告诉你,我麾下的将士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有一个好习惯,就是十分注意保留敌人的书信文书,昨天赵国军队的营地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我麾下的将士肯定会仔细搜查你的寝帐,你和阿兄来往那些密信,一道都不会少,很快就会送到我的面前。” 陈余的眼中闪过恐惧,项康察言观色,也马上就心里有了底,笑道:“怕了吧?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赌你的书信已经被毁,我拿不到你背叛赵国自立为王的铁证。二是自己老实交代,顺带揭发你的同伙,换我替你向少将军求情,让他把你交给我,然后我当然可以饶你不死,让你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还可以求赵王对你的妻小法外开恩,把他们送来与你团聚,你自己选择吧。” 陈余不吭声,眼珠子悄悄转动,许久都是一言不发,项康见了益发冷笑,说道:“看来你是想赌一把了,行,我给你这个机会。” 言罢,项康马上转向张敖说道:“少将军,陈余匹夫现在这个情况,你是肯定没办法带回去向你们赵王交差了,不如就把他交给我吧。然后我麾下的将士如果能拿到陈余匹夫通敌卖国的铁证当然最好,我们宰了陈余,你带着证据回去复命。拿不到的话,我替你干掉陈余,你回去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然后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他也没办法和你狡辩抵赖了。” 张敖苦笑着不敢吭声,旁边的贯高却是心下雪亮,知道如果真的拿不到铁证,把陈余带回去张敖肯定很难交代,倒不如借项康的手把陈余杀人灭口,然后事情才更容易善后一些。所以贯高也没犹豫,马上就说道:“少将军,右将军是在为了你好,快向他道谢。” 张敖无奈点头,还真的向项康道了一声谢,项康笑着摆手表示不必,又转向陈余笑道:“陈余先生,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现在就主动招供,揭发了你的同伙,你还有希望保住性命,但你如果还是执迷不悟的话,不光你的性命难保,你的家人也肯定少不了要受牵连。” 言罢,项康还又说道:“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余先生你年少时家贫,你的外舅(岳父)公乘先生欣赏你的才华,不但把女儿嫁给了你,还给了你无数钱财,资助你读书游学,你的妻族这么对得起你,你就不想为他们考虑考虑?” “你这个无赖!”陈余终于含糊不清的骂出声音。 “与你这个拿赵国军队为自己打王位的无赖比起来,我是道德君子。”项康冷笑,又喝道:“来人,把陈余给我押下去,顺便派人告诉我们的伤兵,就说害得他们受伤受罪的陈余抓到了,叫他们想出气报仇尽快动手,不然就没机会了!” “你……!” “诺!” 陈余差点没有气炸胸膛,可项康的亲兵却二话不说,拖起陈余就往外走,陈余无奈,只能是赶紧大吼道:“前将军答应封我为雍王!把泾水和霸水以西的土地城池封给我立国!” 张敖和贯高面露狂喜,项康却是冷冷问道:“司马卬和申阳呢?我阿兄身边的逆臣,答应封他们什么王?” “不知道。”陈余无奈的摇头,说道:“前将军给我们各写了一道书信,互相不知道内容,所以我不知道前将军给他们封了什么王,答应把那些土地城池分割给他们。” 摇头说罢,陈余又赶紧说道:“右将军,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如实招供,你就保证不杀我,还不连累我的妻小,你历来一诺千金,可不要对我食言。” “算你聪明。”项康冷笑,又喝道:“把细节如实交代,然后签字画押!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给你兑现!” 知道项康的信誉好,陈余只能是乖乖的交代了自己和司马卬、申阳等人被项羽收买的事情详细,然后在口供上画了押并签上名。项康则继续维护自己的信誉,先是把陈余的口供交给张敖,又以自己需要陈余充当讨伐项伯逆臣的借口,要求张敖答应把陈余交给自己发落,又顺道替陈余的家人求了情,求赵歇看在陈余以往的功勋份上,把陈余的家人送来关中与陈余团聚。张敖则是巴不得在这件事上赶紧脱身,当然对项康是有求必应,还向项康一再道谢之后,才欢天喜地的带着陈余的口供离去。 还是在张敖等人走后,陈余也被带下去治伤后,陈平才向项康说道:“右将军,张敖也没安什么好心,他故意主动把田安交给你,除了想讨好你以外,还有一个目的是祸水东引,想让齐国军队知道他抓田安,是出自你的授意,让齐国军队不恨他改为恨我们,这一点我们不能不防。” 项康点头,又很大度的说道:“也不能完全怪张敖,他顺手拿下田安,也的确是想卖一个人情给我们,现在赵国军队又元气大伤,他想撇清楚关系,不想和齐国结下死仇,也是人之常情。” “右将军,对于田安,你最好还是慎重处理。”张良也说道:“他为了反秦大业不惜反出齐国,义举天下闻名,就算现在有函谷关的事做借口,直接一刀杀了他,也对右将军的仁义之名多少会有一些影响。而且还会让齐国军队更加死心塌地的跟随前将军,继续与我们为敌。” 项康不答,盘算了片刻后,项康还突然问道:“陈平先生,子房先生,以你们之见,就现在的情况,我阿兄还会不会乘着我们在关中立足未稳,又带着军队来打函谷关?” 陈平和张良愕然,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不过项康既然问了,陈平和张良也不能不答,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由陈平答道:“右将军,恕下官直言,除非是前将军真的伤重而亡,或者是伤势过重,没有办法继续统兵作战,否则还是有这个可能。因为前将军的脾气,实在太火暴太固执了,也太蛮不讲理了。” “那就没办法了。”项康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担心,所以没办法,为了给我们争取在关中立足的时间,田安必须得死。” 张良和陈平再度愕然,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了给少帅军争取在关中立足的时间,颇有侠义之名的田安为什么一定得死? 第二百五十一章 树敌齐国 原本田安还以为张敖等人拿下自己,是为了不给自己捣乱机会,破坏他们夺取赵国兵权的兵变计划,自己只要乖乖配合,以自己的名气和声望,张敖一伙人不但不会伤害自己,还一定会对自己以礼相待,事成后还肯定会把自己无条件释放,因为杀了自己对张敖一伙人毫无作用,还肯定会招来滚滚骂名,齐国将士的切齿仇恨。 还是在田安被押出陕县县城,押到少帅军队伍里时,田安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张敖搂草打兔子顺便把自己拿下,并不止是为了避免自己捣乱这一个目的,还有一个目的是想讨好项康,讨好很有可能就要雄霸天下的少帅军,要用自己的鲜血,书写赵国军队与少帅军之间的同盟条约! 张敖为什么要拿自己做为礼物送给项康,原因田安自己也很清楚,在函谷关的时候,田安见利忘义,不顾项康主动释放自己的恩情,坚持不肯主动交出函谷关,还假意谈判拖延时间,给赵国军队增援函谷关争取时间,函谷关最终虽被少帅军武力夺回,少帅军仍然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就凭这一点,项康就几乎不可能饶了田安! 也还好,田安勉强算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又是末代齐王田建的嫡孙,十分注重尊严和气度,即便明知必死,那怕是身陷囹圄,又亲眼看到张敖等人扔下自己径直回城,田安依然保持着雍容气度,既没有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更没有低声下气的求饶乞活,心里也早早就拿定主意,决心即便是死,也绝对不会给齐国王室丢半点面子。 让田安意外,当天项康并没有把他交到面前喊打喊杀,相反还把他送去和十几个受伤被俘的齐国俘虏关在一起,然后还是在吃完了晚饭后,才有一队少帅军士卒过来把他从齐国俘虏面前带走,田安还道死期已至,也不惊慌,只是坦然随着少帅军离开,可是被押到了一个帐篷里时,与他见面的却是少帅军的重要文官叔孙通。 和平时一样,叔孙先生照例是刚一见面就对田安百般吹捧,恭维得就好象叔孙先生准备弃暗投明叛出少帅军加入齐国队伍一样,田安莫名其妙的问起原因时,叔孙先生这才解释,说就是自己派人去请田安过来见面,原因则是叔孙先生听说齐国当年出钱兴办的稷下学宫也对儒学深有研究,就连亚圣孟子都曾经在稷下学宫长期讲学,儒家杰出弟子叔孙先生好学不倦,想通过田安这个齐王嫡孙了解一下稷下学宫对儒学的研究情况。 很可惜,叔孙先生这么做不过是浪费力气,年幼的时候,田安是不止一次进过稷下学宫不假,可是对于稷下学宫钻研的儒家学问却了解不多,根本就没有办法指点勤学好问的叔孙先生,也只能是实话实说,坦然承认自己不学无术,没办法和叔孙先生共同探讨儒学。好在叔孙先生的涵养甚好,即便明显有些失望,也仍然对田安以礼相待,硬是拉着田安说了许久的闲话,直到深夜才派人把田安送回住处,让田安和齐国俘虏一起休息过夜。 这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该来的怎么都跑不掉,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项康还是想起曾经摆过自己一道的田安,下令派人把田安提溜到了自己的面前,还一见面就神色不善的说道:“田将军,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右将军所言极是,外臣也的确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见面。”田安很是坦然的回答道。 “那现在将军还有什么可说的?”项康的笑容明显带着狰狞,狞笑说道:“事到如今,将军是不是还想骂我不顾道义,对反秦友军突然下手,无辜牵连到你不知内情的田将军?” “事到如今,在下当然无话可说。”田安很直接的说道:“既然又落到你的手里,要杀就杀吧,我认命了。” “匹夫!”项康忍无可忍,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咆哮道:“言而无信!忘恩负义!本将军之前念你不知内情,不但对你礼敬有加,还专门派人把你送回函谷关,你不思报恩就算了,竟然还想与我虚与委蛇,给陈余匹夫争取增援函谷关的时间!现在苍天有眼,又让你落到我的手里,还敢在我面前装什么英雄壮士?还不快快给我跪下?!” “跪下!” 旁边的少帅军文武一起怒喝,押解田安的少帅军士卒也立即去踢田安的膝弯,可是田安稍微屈身后又坚持站起,大声说道:“项康小儿,要杀就杀!士可杀不可辱,要我这个齐王之后向你下跪,你是做梦!” “好大的胆子!”项康更是大怒,咆哮道:“来人,把这个齐王后人给推出去,车裂处死!” 项康的亲兵唱诺,架起田安就要往外走,可是旁边的陈平却马上跳了出来,拱手说道:“右将军且慢,这个田安不能杀。” “为何不能杀?”项康问道。 “右将军,众所周知,当初我们楚国军队北上救援巨鹿时,齐王田市不肯借道给我们楚国军队,还要这个田安出兵拦截,强迫我们楚国军队改道北上。”陈平解释道:“可是这位田将军以反秦大局为重,不仅断然拒绝田市的令旨,还带着他的麾下军队加入反秦联军,为你的兄长引路北上,这才顺利解救了巨鹿危局,义举名闻天下,倘若我们把他处死,必然会招来天下骂名,于右将军你的声誉也危害极大。” “我在宁秦已经放过他一次,已经报答过他了。”项康怒气冲冲的答道:“但是他又忘恩负义,食言反悔,害死了我们许多将士,我现在杀他,天下人能有什么话说?” “右将军,上次在宁秦你义释田安将军,是因为他不知内情,被项伯逆臣的党羽刘季无辜牵连,所以你才不能滥杀无辜。”陈平继续再劝,说道:“现在他虽然罪当问斩,但是他毕竟有大功于关外诸侯,如果不念情分功绩直接把他处死,天下人还是会有话说。还请右将军念在田安将军的大功份上,饶他不死。” 叔孙先生也站出来为田安求情,说田安是齐共王田建的嫡孙,血统高贵,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干掉,肯定会招来齐国军民的怨恨,极力恳求项康放田安一条活路。 被帮凶走狗的劝说打动,盘算了片刻后,项康这才改了口,说道:“好吧,看在陈平先生和叔孙先生的面子上,也看在这个匹夫对反秦大业有功的份上,就再放过这个匹夫一次,免得天下人说我们不义,对这个匹夫不教而诛。” 言罢,项康又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喝说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这个匹夫髡去须发,打入囚车,待来日送回齐国军队,让齐国的将领士卒看一看,胆敢党附项伯逆臣,与我们为敌者,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髡去须发就是剃光头发和胡须,还连最难生长的鬓毛都要剃光,这样的刑罚在现代看来不算什么,可是在秦汉时代,却是一种极其恶劣的奇耻大辱,即便是寻常的平民百姓受了这样的刑罚都会羞辱难当,无颜见人,更别说是齐国贵族出身的田安?所以还没等项康说完,田安就已经挣扎着大骂了起来,红着眼睛大吼道:“项康小儿,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就现在杀了我,对我用髡刑,你还不如直接把我车裂处死!” “本将军就是要你生不如死,不然就对不起我们在函谷关阵亡的将士!”项康冷笑,又吼道:“还楞着干什么?推下去行刑!” 依照项康的命令,田安很快就被推拉下去,被好几个士兵按着,强行剃去了所有头发和胡须,期间因为田安极力反抗的缘故,不是很锋利的剃刀还把他的脑袋和下巴划出了许多血口,所以再当田安被推回项康的面前验刑时,田安的模样当然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项康见了哈哈大笑,田安则是几乎气疯,狂吼道:“项康小儿!我誓杀汝!我誓杀汝!” “有本事就来,就怕你没有这个胆量。”项康冷笑回答,又喝道:“给他换上囚衣,打入囚车,仔细看好,绝对不许他自杀!” 少帅军士卒依令把田安押走,田安挣扎着不断大骂,可项康就根本懒得理会,结果也是凑巧,田安被强拉着往外拖的时候,又迎面遇见了一个被少帅军士卒押来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好奇的打量了田安几眼后,还无比惊讶的说道:“田将军,你怎么成了这样?” 没想到会遇见熟人,惊讶的抬头一看,田安马上认出那中年男子竟然是项羽之前派来与项康联系的使者郑昌,也立即大吼大叫道:“郑大夫,你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这就是项康小儿的手段,他竟然对我这个齐王之后行髡刑!你如果能回去,一定要告诉前将军,请前将军一定要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郑昌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算是给田安答复,心里也不断打鼓,生怕项康会象对待田安一样对待自己,让自己也蒙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再也没脸活在这天地之间。 对刚刚才从函谷关押来的郑昌来说还好,项康还没有把他恨到极点,他被押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虽然也很是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却并没有对他实施什么耻辱性的惩罚,仅仅只是要求他把田安和一道书信带回去交给项伯,要求项伯悬崖勒马,尽快解散诸侯联军,率领楚军撤回彭城向熊心请罪,让熊心出面解决天下土地的划分问题,还有就是无条件送还项康的妻小,还有被项伯扣押的郦食其。 这样的要求郑昌当然不会拒绝,马上就一口答应,表示一定替项康把话带到,只不过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没有办法立即出发,郑昌只能是暂时住进少帅军给他安排的客帐,准备在陕县住上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再起程出发返回三川郡。 时间确实不早,天很快就黑了,吃完了简陋的晚饭后,这些天没少受惊吓的郑昌倒是很快就躺到了草席上睡觉,可是因为第二天就可以脱身的缘故,心情激动和兴奋之下,郑昌却说什么都无法立即睡去,翻过来覆过去许久都没有任何睡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客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光线射入漆黑一团的帐中,几个少帅军士卒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穿着项康亲兵服色的士卒还说道:“怎么连灯都不点一盏?要是这个匹夫悄悄跑了怎么办?” “杨大兄,不是说明天早上就要放他走了吗?还怕他跑做什么?”之前在帐外看守的少帅军士卒好奇反问道。 “小心点好,我们右将军要让他去办一件很重要的大事。”那杨大兄吩咐道:“点上灯,晚上随时盯着些。” 看守士卒无奈,只能是拿来了一盏油灯给郑昌点上,那杨大兄则随意看了看郑昌的情况,冷笑说道:“睡得倒挺香,看紧了,这个匹夫很重要,明天一定得让他和那个齐国姓田的一起回去。” “什么意思?”装睡的郑昌心中纳闷,暗道:“为什么要一定让我和田安将军一起回去?” 心中存了这个念头,帐篷里又有了光线,郑昌当然更是难以入睡,结果也是凑巧,那杨大兄出帐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抱怨着坐到了帐外休息,之前看守郑昌少帅军士卒也十分好奇,问道:“杨大兄,刚才你为什么要说,一定要让姓郑这个匹夫和齐国那个姓田的回去?” “当然是要让他回去告诉项伯那帮逆臣,说齐国姓田的在我们这里受了罪,一定要找我们报仇。” 杨大兄的奸笑回答让郑昌竖起了耳朵,还忍不住坐起来仔细倾听,也全然没有注意到,帐壁上的一个小破洞外,正有一只眼睛在偷偷看着他的情况。 “杨大兄,你这话什么意思?”看守士卒益发好奇,追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姓田那个匹夫说话不算话,在函谷关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我们右将军为什么只是剃光了他的头发胡子,就又要把他放了?” “别多问,问了我也不会说,如果让右将军和许季许大兄知道了,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杨大兄随口回答。 “没事,杨大兄,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还怕我们会走漏你的风声?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姓杨的项康亲兵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货,郑昌悄悄摸到了帐门前偷听的时候,招架不住同伴的央求,那位杨大兄还是说了实话,道:“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姓田的今天只是演戏给别人看,其实昨天晚上我们右将军秘密召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答应了投降我们,要回去带着齐国军队给我们当内应,帮我们对付项伯逆党的主力军队。” “所以为了项伯那帮逆党相信姓田的,我们右将军才故意对他用髡刑,还一定要让这个姓郑的匹夫把田将军带回去,只有这样,项伯逆党才会相信田将军是真心帮他们对付我们,还会更加重用他。” 郑昌张大了嘴巴,看守士卒则万分惊讶,说道:“姓田的昨天晚上就已经投降我们了?那他装得也太象了吧?今天看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真的是受了刑。” “不装象点,他怎么骗得过项伯那帮逆臣?”杨大兄冷笑说道:“别说你们了,如果不是我昨天晚上亲眼看到他投降我们右将军,我都得以为是真的。” 郑昌悄悄攥紧了拳头,结果帐外的看守士卒也十分细心,忙又问道:“可是杨大兄,那个姓田的上次在函谷关言而无信,已经骗过我们一次,我们右将军就不怕他又骗我们,又说话不算话?” “这次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了。”杨大兄益发冷笑,说道:“昨天晚上在我们右将军面前,他已经亲手写了一道文书,对天发誓向我们右将军效忠,如果他再言而无信,就叫他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他们齐国的列祖列宗也容不下他。另外我们右将军还答应,事成之后,就先封他为临江王,让他在南郡和南阳建国,将来有机会,再改封他为齐王,让他重回故土建国,这么好的条件给他,你说他还会不会又骗我们?” “太好了,这下子我们再不用担心了,就算项伯那帮逆党又带着诸侯联军来打函谷关,我们也赢定了。” 看守士卒低声欢呼的时候,郑昌也已经飞快回到席上重新躺倒,还悄悄攥紧了席角,心中暗道:“好你个田安匹夫,差点就被你给骗了!无耻匹夫,你给我等着!” 在少帅军士卒的严密看守下,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早上,项康还真的兑现了诺言,把之前扣押的郑昌随从,还有已经装进了囚车的田安和十几个受伤被俘的齐国士卒,一起移交给了郑昌,让郑昌带着他们返回三川郡去和诸侯联军会合,郑昌当然不会蠢到当面揭破项康的险恶用心,只是恭敬谢了,然后在一队少帅军的护送下离开陕县。 顺便说一句,临分别的时候,降尊纡贵亲自来给郑昌等人送行的项康,还又故意冲田安说道:“田将军,下次见面,希望是能够和你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刀兵相见,你可千万别又是阶下囚的模样。” “放心!”怒视着项康,田安的眼睛几乎喷火,一字一句的说道:“下次见面,本将军一定亲手取你首级!” 也还别说,项康的激将还真起到了作用,郑昌一行越过了硖石亭后,护送他们东进的少帅军将士把他们移交给了留守渑池的赵国士卒,受到了奇耻大辱的田安得脱了自由后,既没有夺剑自刎,也没有撞石自杀,只是揪着郑昌大吼道:“郑大夫,马上带我去见前将军!马上带我去见他!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不报此仇,我田安誓不为人!” “田将军冷静,不要冲动,什么事等见了前将军再说。” 郑昌嘴上答应,心里却冷哼,暗道:“装得真象,本官在路上早就悄悄向你的齐国士卒打听清楚了,那个晚上,你确实被带去见了项康小儿!” 第二百五十二章 虎落平阳 纸里无论如何都包不住火,少帅军和诸侯联军在函谷关拉锯鏖战的期间,因为项羽始终没有当众露面的缘故,他已经受了重伤的消息,始终还是在诸侯联军队伍中悄悄传开,也逐渐造成诸侯联军的人心浮动,军心动荡。 诸侯联军的内部隐患也因此逐渐暴露,燕国的臧荼,项康南下后加入的魏豹魏豹,还有齐国的田都、田间和田假,几乎是一天一次的想办法找借口来和项羽联系,不是亲自到访就是派遣得力部下过来问候,找尽理由想和项羽见上一面,屡遭拒绝后还向项羽的近侍亲兵下手,请客喝酒塞红包,想方设法打听项羽的具体情况。 赵国方面,陈余和司马卬等几个军阀虽然贪图王位离开了三川战场,可他们留在荥阳的部下发现情况不对后,同样也是削尖了脑袋的打听消息,生怕项羽重伤的传言是真,还突然断气丧命,苦了去给诸侯联军打前锋的赵国军队。 甚至就连目前统领秦军战俘的司马欣,也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向好友曹咎打听,前将军为什么自敖仓大战之后就再露面,是不是出了点什么事? 楚军内部同样如此,英布、柴武、季布和桓楚等将也在时刻关注着项羽的情况,先后知道内情的项家子弟更是个个忧心忡忡,明明心里担心得要死,可是在人前还必须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怕的就是风声走漏,导致野心勃勃的关外诸侯生出异心。 如此当然苦了项羽的绝对心腹范老头和曹咎,既得想尽办法的搪塞掩饰,拼命避免真相过早暴露,又得时刻防范诸侯联军中的野心家,不怀好意的各路军阀,更得密切关心至关重要的函谷关战场,愁得茶饭不思,睡不安眠,辛苦异常。 也还好,项羽毕竟身体强健异常,右眼伤势再是如何严重,也没有让项羽真的送命,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休息后,项羽的伤还是有了一些起色,不再象刚开始那几天一样长时间昏迷不醒,开始能够长时间保持清醒意识说一些话,了解他受伤昏迷后发生的各种军情动向,局势变化。 为了让项羽放心休养,范老头和曹咎也十分好心的尽量挑好消息告诉项羽,说什么荥阳重镇已经被成功拿下,退守敖仓仓城的秦军残部也被齐楚联军杀得一干二净,周边的地方秦军也不是主动投降就是被彻底歼灭,再没有任何一个跳梁小丑敢和诸侯联军过不去。可惜项羽最关心的却并不是这些,直接问道:“函谷关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阿弟项康有什么动作?” 迫于无奈,范老头只能是对项羽说了实话,介绍了自己和曹咎针对项康和少帅军采取的种种手段,包括派遣郑昌入关骗取项康主动交出关中,还有以王位为诱饵,让赵国军队西进去威逼项康让步,防范项康在听到风声后翻脸开战。项羽听了后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才难得的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辛苦亚父和曹叔父了,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够光明正大,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只有用些这样的办法了。” 无奈认同了范老头和曹咎的策略后,项羽又问道:“那现在情况如何了?我阿弟那边,答应主动交出关中没有?” 范老头和曹咎都不敢答话,还是在项羽再三追问后,曹咎才十分无奈的说道:“回禀前将军,昨天傍晚才收到的最新消息,右将军他在宁秦突然翻脸,出兵偷袭沛公刘季和田安将军的营地,把他们杀得大败,沛公刘季率领残部逃回函谷关,田安将军,还有我们派去的郑昌郑大夫,目前下落不明。” 曹咎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很多天一直躺在榻上的项羽就已经猛的坐起,左眼中的两只瞳孔(实数)同时射出凶光,咆哮道:“小竖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袭我麾下的军队!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动作太过激烈,又受怒气影响,吼完了这句话,被绸布包裹的项羽右眼顿时又渗出了一点鲜血,范老头和曹咎见了大惊,忙劝解道:“前将军,冷静!冷静!沛公他们虽然吃了败仗,可也替我们摸清楚了右将军的虚实,因为我们动手太快,几乎没给右将军在关中立足的时间,右将军他倾其尽所有,也只带了四万出头的军队东进与我们交战,兵力处于绝对下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四万出头的军队?”项羽转怒为喜,忙问道:“消息可靠吗?我阿弟从濮阳一路向南打到南阳,又从南阳北上打进关中,居然还是只有这么一点兵力?” “应该不假。”范老头答道:“一是刘季没必要欺骗我们,二是右将军的用兵风格我们都知道,历来就喜欢贵精不贵多,从来不喜欢滥竽充数,从武关进兵关中又道路狭窄难行,他不可能在南阳大量扩编兵力北上,现在他拿下关中才二十多天,也很难立即大量扩军,另外还得留下一些兵力防范刚投降暴秦朝廷,所以右将军的兵力应该就是这个数。” “那不用我们动手,光凭赵国军队就足够收拾他。”项羽很是自信的得出结论,说道:“只要赵国军队能够抢在他夺回函谷关前进兵关中,就关中那个地形,十三万赵国军队绝对能让他防不胜防,想守都守不住!” 范老头和曹咎赶紧附和,又把田安留下的大半兵力守卫函谷关的好消息告诉项羽,让项羽只管放心休养,只等赵国军队顺利抵达函谷关,就可以坐山观虎斗,隔岸观火看项康和诸侯联军中实力次强的赵国军队狗咬狗,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劝得项羽重新躺倒休息。 也是凑巧,项羽才刚躺下,帐下就又传来了齐国大将田假过营拜访的消息,好在项羽已经冷静,也没动气,只是闭着眼睛淡淡的吩咐道:“你们去想办法打发他吧,再给我争取一点时间,等我再好一些,再出来收拾这帮居心叵测的匹夫。” 曹咎和范老头答应,然后曹咎正打算出帐去替项羽应付田假,不料项羽又突然睁开左眼,说道:“函谷关那边有消息,不管是好是坏,必须马上告诉我。” 范老头和曹咎老实答应,也很快就找借口打发走了已经明显起了疑心的齐国大将田假,一心只盼赵国军队能够抢先抵达函谷关,抢战关中战场的战略主动,以此稳定住诸侯联军的军心——有了可以杀进关中抢钱抢粮抢美女的机会,项羽即便受了重伤,诸侯联军也不至于轻易的人心离散了。 项羽也是这个打算,知道自己受了重伤的消息肯定不可能长期隐瞒,关外诸侯和楚军众将迟早会知道真相,到时候自己还能不能镇得住这帮野心家,继续把诸侯联军凝聚成团,也就看有没有关中沃土这块肥肉可以驱使诸侯继续为自己卖命。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项羽每次醒来,首先都要问函谷关战场的最新情况,只恨赵国军队不能肋生双翼,立即飞到函谷关,粉碎少帅军重新夺回函谷关的希望。 刚开始的几天,范老头和曹咎倒是神色如常的报告项羽,说是函谷关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可是到第五天的时候,项羽就发现情况不对了,不擅掩饰的范老头和曹咎都是吞吞吐吐,答非所问,项羽也马上心中警觉,厉声喝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函谷关到底怎么样了?告诉我实话!” 迫于无奈,曹咎只能是颤抖着拿出了一道军情急报,说道:“前将军,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函谷关已经失守,齐国军队和沛公再遭大败,被迫放弃函谷关和陕县东撤。” “那赵国军队呢?他们到那里了?”项羽又一次坐了起来,红着左眼大吼问道。 “沛公他们和赵国军队会合的时候,赵国军队的主力才刚到渑池。”曹咎神情痛苦的说道:“另外右将军还主动派人和赵国军队联系,宣称说前将军你已经伤重而死,陈余和司马卬他们将信将疑,派了人回来打听前将军你的最新情况,使者已到敖仓大营,要请你亲自出面安抚赵国军心。” “匹夫!” 项羽又狂吼了一声,还直接跳了站起,把病榻旁的案几踢上半空,范老头也不敢继续隐瞒,又说道:“还有,我们的人还发现,齐国、燕国和魏国的军队里,也到处都在传扬前将军你已经凶多吉少的谣言,军心动摇得十分厉害,田都、魏豹和臧荼他们前天晚上还在齐国营地里秘密聚会,很可能是讨论和前将军你重伤有关的事。” “匹夫!”项羽又是大吼一声,喝道:“升帐,把他们都给叫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就算我现在受了重伤,他们又敢如何?!” “前将军,冷静啊。”曹咎忙劝道:“右将军夺回函谷关的消息,很快就会在军队里传开,你如果有公开露面,坐实你受了重伤的消息,我们的军心肯定会受到严重影响,诸侯联军彻底土崩瓦解,都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前将军,我们最好还是沉住气再忍耐几天。”范老头也劝道:“陈余他们虽然派人回来打听消息,但他们并没有放弃进兵函谷关,依然还在继续向函谷关进兵,等他们顺利拿下了函谷关,重新夺回关中战场的主动权,局势就一定还有转机!” “但如果陈余他们拿不回函谷关怎么办?”项羽气势汹汹的问道。 范老头和曹咎不敢吭声了,旁边的项伯项大师看情况不妙,忙站出来撇清关系,说道:“贤侄,这事也怪曹司马和范左史他们胡来,你和康儿是兄弟之亲,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坐下来和和气气的谈判解决,完全没有必要得寸进尺,一定要逼着康儿主动交出关中。现在好了,把康儿彻底逼急了,下定决心要和我们火拼到底了,我们也不知道事情该怎么收场了。” 听到项伯这话,对项羽忠心耿耿的曹咎当然是鼻子差点没有气歪,范老头却是大声冷笑,说道:“项大师倒是驾得一手好船,那里风大就往那里转舵。不过很可惜,你想把责任全部推到老夫和曹大夫身上,你的项康贤侄第一个不答应。刚才老夫和曹司马还没来得及向前将军禀报,右将军项康他这次翻脸和关外诸侯开战,用的借口就是项大师你大逆不道,贪图关中王位,假冒前将军的名誉欺骗诸侯联军进兵攻打函谷关,率先挑起战火,发誓要大义灭亲,把你这个楚国逆臣生擒活捉,明正典刑!” 范老头的话还没有说完,项大师的脸就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张牙舞爪的狂吼道:“你胡说!康儿是我堂侄,他怎么可能把矛头指向我这个季叔?再说了,我这个有名无实的楚国大师,有职无权,怎么可能欺骗关外诸侯进兵攻打函谷关?这话说出去谁信?” “项大师如果不信,可以看右将军发布的檄文。” 曹咎冷笑着拿出了一道赵国军队誊抄送来的少帅军檄文,项大师赶紧抢了过去后,曹咎又笑容更加冰冷的说道:“其实下官和范左史都很清楚,项大师你千真万确是被冤枉的,可是没办法,右将军就是要盯着你不放,下官和范左史我们就算想站出来替项大师你做证喊冤,恐怕右将军也肯定不会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了。” 飞快看完了少帅军颠倒黑白信口鬼扯的出兵檄文,胆量严重不足的项大师直接瘫在了地上,还是在项羽上前来抢过檄文细看时,项大师才回过神来,抱着项羽的双腿绝望大叫道:“贤侄,你要给我做主啊!项康那个小孽畜是在胡说八道,是在记仇才故意把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啊!你千万别听他的鬼话,千万别拿我出来当替罪羊,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啊!” “起来!”项羽没好气的踢了项伯一脚,咆哮道:“亏你还是长辈,有点长辈的模样好不好?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会拿你这个季叔当替罪羊?给我站起来,滚到一边去!” 踢开了项伯,又仔细看完了项康的起兵檄文,还有赵国军队送来的军情奏报,一向暴躁的项羽反而冷静了下来,狞笑说道:“好你个好弟,够狠,明明想要趁火打劫,独吞暴秦旧土,居然还给我来一个反咬一口,把所有责任推卸到长辈身上。既然你如此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咬牙切齿的说完,项羽又突然放声大吼,道:“传令全军,即刻拔营起兵,向函谷关进发!我要亲自提兵去打函谷关,讨伐项康这个楚国逆臣!” 众所周知,受了伤得了病的人最怕的就是动怒,尤其是不能急怒攻心,所以项羽的话音未落,他的右眼就马上又是一阵剧痛传入脑海,鲜血再次飞快渗出绸布,项羽想要强撑站稳,可是眼前一黑后,项羽还是摇摇晃晃的摔倒,在范老头和曹咎等人的惊叫声中昏迷了过去…… 几次昏昏沉沉的醒来,又几次昏昏沉沉的睡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项羽终于恢复了清醒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范老头关切的面孔,还有项大师如释重负的表情,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项羽又突然听到,自己的帐外竟然依稀传来了喧哗声音,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项羽忙声音艰难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范老头不敢吭声,旁边的项伯却是迫不及待,赶紧说道:“贤侄,你醒过来就太好了,田都和魏豹那帮匹夫简直是想造反,竟然一起来这里要求你出去和他们见面,还直接问你是不是已经死了?还不管曹司马怎么说,他们都不肯走,如果你再不和他们见上一面,会发生什么事就谁都不知道了。” “匹夫。”项羽又骂了一句,然后才问道:“函谷关那边,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范老头无奈的摇头。 项羽失望闭眼,帐外的喧哗声却越来越大,甚至还可以听到齐国大将田都公然扬言,说如果项羽再不出去和他们见面,齐国军队就要撤兵返回齐国,项羽怒气又升,睁开左眼说道:“搀我出去,我倒要看看,这帮匹夫就算知道我受了重伤,又能翻起什么样的风浪?能把我怎么样?!” 范老头犹豫的时候,曹咎突然带着一阵风冲进了项羽的寝帐,举着一份贴着鸡毛的军情急报,满脸喜色的大喊说道:“前将军,好消息!刚收到的军情急报,赵国军队顺利光复了陕县,还派申阳率领赵国偏师从陕县渡河北上,取道河东奔袭蒲坂,他们杀进关中有希望了!” “分兵从河东奔袭蒲坂?”范老头一听也是大喜,说道:“陈余做得太对了,项康的后方空虚,分兵奔袭蒲坂,绝对可以让项康手足无措,无法招架!顺利的话,把项康的主力歼灭在函谷关都不是没有可能!” “赵国军队有这样的希望?”项大师眼睛一亮,忙说道:“贤侄,这是好事,赶紧把这事公开,肯定可以稳定住我们的军心啊!” 项大师难得出了一个好主意,在历史上和他不共戴天的范老头也更加难得的站到了他的一边,飞快说道:“前将军,项大师所言极是,反正已经瞒不住了,不如就在中军大帐中召集诸侯和我们楚国众将,把赵国军队光复陕县和奔袭蒲坂的好消息公之于众,先稳定住了军心再说。” “前将军,应该这么做。”曹咎也飞快说道:“只要有进兵关中的希望,田都和魏豹那帮匹夫就绝对不会起什么异心,就算亲眼看到前将军你受了重伤,为了贪图关中的财宝钱粮,他们也照样会继续尊你为诸侯统帅。” 项羽盘算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让曹咎出去命令关外诸侯到中军大帐去等候与自己见面,又在范老头和项伯的搀扶下起身梳洗,努力以最威严的姿态去和多日未见的关外诸侯及楚军众将见面,不过在穿着外衣的时候,项羽却又在心里无比苦涩的说了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不到我项羽也有这么一天,得靠友军夺回一座小县城来鼓舞军心,振奋士气。” 其实项羽并不恨项康,仅仅只是因为对项康的羡慕和嫉妒,才执意用刘老三给自己创造的借口和项康翻脸开战,泥足深陷之后,项羽也再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项羽只能下定决心,就算是为了面子,自己也要和项康继续再打下去,也决心一定要拿下关中,夺回自己已经快要丢光的颜面。 第二百五十三章 强行出兵 也还别说,项羽的积威还真的效果不小,曹咎走出项羽的寝帐,大声要求关外诸侯到中军大帐等待与项羽见面后,田都、魏豹和臧荼等关外军阀还真被吓了一跳,在旁边看热闹的英布、柴武和桓楚等楚军将领也是面上变色,下意识的心里开始打鼓。 有些不敢相信曹咎的话,齐国大将田间小心翼翼的问道:“曹司马,我没听错吧?前将军让我们到中军大帐等他,他一会就去和我们见面?” “田将军没有听错,是这样。”曹咎面无表情的说道:“请田将军和各位将军快去吧,前将军他正在更衣,一会就来。” 见曹咎的语气不丝作伪,田建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赶紧点了点头答应,魏豹、臧荼和田都等人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还是一声不吭的前往楚军的中军大帐等候,英布和桓楚等人更是不敢怠慢,全都是快步离开项羽的寝帐,生怕走得慢了,惹恼脾气出了名暴躁的项羽,招来一顿臭骂乃至杀身之祸。 又过得片刻后,楚军的升帐号角也在时隔多日后重新吹响,项家子弟和置身事外的冯仲等人在愕然之余,也纷纷匆忙赶来中军大帐侯命,与关外诸侯和英布、柴武等人站好班列,心思各异的等候许久未曾露面的项羽到来,肃穆还一如往常。 众人没有白等,大约一刻钟后,深衣束发的项羽终于还是领着范增、曹咎和项伯等人大步走进了中军帅帐,结果在看到项羽右眼上包裹的绸布时,大部分不知道内情的帐中众人当然是无不大惊,在江东时就追随项梁叔侄的桓楚还脱口说道:“前将军,你的眼睛?” “受了些轻伤,已经不碍事了。” 项羽轻描淡写的回答,也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只是大步坐到帅位前站定,大声说道:“各位将军,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陈余将军统领的赵国军队,已经成功拿下三川郡最西端的陕县城池,兵临函谷关城下,还又派遣申阳将军在陕县北渡黄河,取道河东奔袭蒲坂,顺利的话,或许此刻申阳将军就已经突破了黄河,杀入关中腹地,擅自称王的楚国逆臣项康,已经覆灭在即!” 这也的确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在此之前,关外诸侯和楚军众将早已从赵国使者口中听到风声,知道了少帅军已经重新夺回函谷关的情况,已经对能否顺利杀入关中产生了动摇。这会听说赵国军队总算是打了一个胜仗,又见项羽伤势虽重,行走说话却不受影响,估计继续统兵作战肯定问题不大,众人当然赶紧一起拍手叫好,颇能见风使舵的柴武还大声说道:“陈余将军打得漂亮,有此大胜,我们诸侯联军攻破项康逆臣,指日可待矣。” “说得对,项康逆臣螳臂当车,是绝对不可能长久。”项羽接过话头,又大声说道:“但我们也不能过轻敌,项康逆贼手中毕竟有四万多兵马,又有函谷关天险,陈余将军能否顺利将他击败,目前我们也还不能肯定。所以我决定,近日内将亲自统领诸侯联军兵发函谷关,与陈余将军携手讨伐项康逆贼,望各位将军尽快做好出兵准备,与我杀入关中,尽诛项康逆臣一党!” “谨慎前将军号令!”关外诸侯和楚军众将赶紧一起抱拳,异口同声的回答。 悄悄吸了一口气后,项羽强忍住右眼疼痛,又大声说道:“还有一件事,前些天我不幸被流矢射中,负了一点轻伤,导致军中出现了许多谣言,严重的影响了我们的军心士气,甚至还有人以为我已经死了,生出了悖逆的心思。也怪我为了养伤,一直没有出来和大家见面,所以这些事我可以不和你们计较,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再不想听到有类似的谣言出现,更不能容忍有人骑墙观风,见风使舵,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众人纷纷答应,又一起在心里嘀咕,暗道:“如果你这也算轻伤,那恐怕只有脑袋掉了,才能算是重伤了。” “明白就好。”项羽又冷哼了一声,说道:“下去准备吧,三天后出兵西进,先破函谷关,后取咸阳,拿下了咸阳后,暴秦的数百年珍藏,我们每一个人每一支军队都有份!但如果有谁作战不力,畏敌怯进,休怪本将军军法无情!” 众人再度答应,项羽则再不说话,只是挥手命令众人离开,结果众人才刚走完,项羽就一屁股坐到了帅位上,右眼绸布下也再度渗出鲜血,范老头和曹咎见了大惊,忙上来问道:“前将军,没事吧?” “没事,就是伤口有些痛。”项羽强撑着摇头,又强作笑颜说道:“这下子应该能稳定住军心了吧?” “应该没问题了。”曹咎尽量挑好听的说,道:“看到前将军言行如常,田都、魏豹和臧荼那帮匹夫肯定会做出聪明选择,我们的军心也肯定能很快稳住。” “那就好。”项羽自言自语,还又断然拒绝了曹咎和范老头把自己搀回寝帐休息的好意,喘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站起来自行走回寝帐,故意让沿途的楚军将士看到自己行动自如的状况,以此粉碎军中谣言,可是在坚持自行走回了寝帐后,项羽却又马上眼前一黑,摔倒在了曹咎怀中再度昏迷过去。 项羽没有白白强行苦撑,看到他的右目虽受重伤却言行如常,原本已经人心浮动的楚军主力果然军心大定,已经在考虑后路的英布、桓楚和柴武等人也马上改弦易辙,争先恐后的请求担任西征先锋;臧荼、魏豹和田都等人贪图关中利益,还有指望在项羽的扶持下登上王位,更是争先恐后的重新团结到了项羽的旗下,摩拳擦掌的整兵备战,不断高喊不破项康绝不收兵的口号。 还有秦军俘虏一样,才刚听说项羽复出统兵,司马欣和董翳就马上收拾了上百个传播谣言的秦军俘虏,拼命鼓动秦军俘虏给诸侯联军充当炮灰,杀回关中重返家园,精神面貌为之一新。 只有项羽的伤势依然还让曹咎和范老头等人担心,几乎所有的医工都认为就项羽现在这个情况绝对不能再受旅途颠簸,必须要继续卧床休养,可是项羽却根本不听,坚持要按照自己决定的计划亲自统兵西征,还坚持要骑马出战,最后还是在曹范等人和项家子弟的苦苦哀求下,项羽才勉强让了一步,答应改为乘坐马车统兵出征。 忙碌的准备中,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确认了一切准备完善后,伤势有所恢复的项羽又强撑着主持召开了西征会议,当众敲定了范老头和曹咎为自己拟定的西征计划,决定以燕国军队为前锋首先西进,魏齐两国的军队为第二队,楚国军队则负责携带粮草军需随后而行,秦军俘虏也追随楚军主力行动。 项羽的安排虽然是把除了楚军之外的诸侯联军顶在前面,但因为赵国军队已经在函谷关和少帅军动手开打的缘故,即便是连担任先锋的臧荼也没有任何异议,全都是毫不犹豫的抱拳接受了项羽的命令。项羽则强露笑颜,给众人打气道:“众位将军可得催动各自的军队尽快西进,如果让赵国军队抢先攻破了函谷关的话,将来分配暴秦五百年珍藏的时候,本将军就算想帮你们说话,可也不好意思在陈余将军他们面前开太多的口。” 臧荼、田都和魏豹等人一起大笑,全都纷纷点头称是,然后就在项羽准备宣布散帐的时候,一个楚军官员突然走到中军大帐门前,向曹咎又是使眼色又是招手,曹咎会意,忙走到大帐门前与那官员低声耳语,还从那楚军官员手中接过了什么东西。项伯项大师眼尖,看到曹咎接过的是一道贴有鸡毛的军情急件,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曹司马,那来的军情急报?是不是陈余将军他们又有好消息了?” 曹咎不敢吭声,先是垂下头努力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才抬起头笑着说道:“项大师误会了,不是陈余将军的军情急报,是颖川那边的消息。” “颖川?”项大师一楞,说道:“颖川那边能有什么消息?我们好象没往颖川派去军队啊?”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当然也无不奇怪,曹咎则是掐死项大师的心都有,努力强笑道:“项大师,一会再说,前将军,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是不是该让各位将军下去统兵出征了?” 转移话题无用,项羽也已经看出了情况不对,说道:“曹司马,究竟出什么事了?到底是那里来的军情急报?” 曹咎不敢吭声了,在场的关外诸侯和楚军众将也无不起疑,纷纷说道:“曹司马,究竟是什么情况?大军出征在即,有什么军情变化,你应该让我们心里有一个底啊。” 范老头已经算是曹咎知己,知道曹咎这副模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便走上前来低声询问详细,曹咎低声回答了之后,范老头顿时脸色一变,嘴唇颤抖了许久才低声说道:“瞒也没用,很快就会传开,还是说了吧。” 曹咎无奈摇头,这才开口说道:“各位将军,刚收到的消息,赵国军队在函谷关外突然发生兵变,赵国逆臣张敖挟持了陈余将军和田安将军逃进了陕县县城,赵国军队群龙无首,被项康逆贼一战击败,损失十分惨重,残部已经逃回了渑池。” 曹咎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场的关外诸侯和楚军众将就已经纷纷脸色大变,几乎全部惊叫出声,“怎么可能?十几万赵国军队,才一战就被打败了?!” 曹咎没理会众人的惊叫,只是关心的一直盯着项羽,结果让曹咎颇为意外的是,听到这个噩耗,项羽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的表情,过了许久后,项羽竟然还露出了一点笑容,笑着说道:“不愧是我的阿弟,果然厉害,十几万赵国军队啊,竟然被他一仗就给打败了,了不起。” 笑着说完,项羽突然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直接把案几的面板砸裂,然后跳起来狂吼道:“可他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这里还有二十几万军队,加上暴秦降卒兵力超过三十万!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把我一战击败?!” “前将军,你的眼睛!” 好几个人指着项羽受伤的右眼惊叫了起来,项羽却根本不去理会自己的右眼已经再次出血,只是大吼道:“还楞着干什么?马上给我出兵,去函谷关和项康逆贼决一死战!不破关中!誓不收兵!” 没有人领取项羽的军令,所有人都是指着项羽的眼睛惊叫道:“前将军,你的眼睛出血了,出了很多血。” 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见手上尽是鲜血,项羽却毫不在意,大吼道:“出点血算什么?死不了人!马上出兵,再有迟疑者,立斩不赦!” 见项羽已经彻底发飑,怕他在狂怒中真的行军法拿自己当出气筒,关外诸侯和楚军众将不敢违拗,只能是赶紧抱拳答应,然后飞奔出去统兵出发,曹咎和范老头也赶紧上来询问项羽情况,项羽则举手表示不必,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没事,换布止血就行,你们下去给盯着点,一定要让军队动起来,我一边走一边休养!” 大概是愤怒的力量起到了作用吧,项羽这次出血虽多,却奇迹般的没有昏迷晕厥,楞是坚持到了诸侯联军依照原订计划先后出动,然后才回到了寝帐稍做休息。到了下午的时候,项羽又不顾众人劝阻,坚持乘上了马车,率领楚军主力和秦军俘虏出发西进,气势汹汹的坚持向关中进兵出发。 项羽的坚持强撑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尽管军心士气已经受到了影响,可是在他的亲自督促之下,诸侯联军依然还是行军速度极快,仅用了三天来点时间,居前开路的燕国军队就率先抵达了洛阳城下,接着楚军主力也在同一天顺利抵达洛阳,同时让医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此期间,项羽还没有痊愈的右眼竟然再没有流过一次血,伤势情况明显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见项羽的伤势竟然有所好转,曹咎和范老头等人在啧啧称奇之余,也难免对这次西征信心大增,觉得只要紧紧抓住少帅军在关中立足未稳的机会,诸侯联军完全还有可能拿下关中,把来得及消化胜利果实的少帅军给撵进汉中巴蜀之地。同时也正当楚军主力在洛阳城下稍做休息的时候,前方又传来喜讯,说是郑昌和田安已经带着项康的书信与诸侯联军的前队取得了联系。 为了掌握少帅军的最新情况,曹咎和范老头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建议项羽立即召见郑昌和田安,然后很自然的,胡子头发被剃得精光的田安被带到了项羽等人面前后,饶是项羽一直在把滔天怒火强压在内心深处,也不由有些忍俊不禁,惊讶问道:“田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项康那个小竖子干的好事!”田安很直接的回答,又说道:“前将军,请你一定要替末将报仇!只要前将军能为末将洗刷这奇耻大辱,末将结草衔环,定当图报!” “田将军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项羽毫不犹豫的挥手,吩咐道:“你先在我的军中安心休息,待与你的军队会合后,我不但会让你继续统领本部人马,还会给你补充兵力,让你亲手为自己报仇!” 田安大喜答应,忙向项羽行礼道谢,旁边的郑昌却是心中犹豫,满脸的欲言又止,好在沉住了气,没有当着田安的面揭露机关,只是按照项羽的要求,把自己这次出使少帅军的情况详细报告,同时呈上了项康写给项羽的书信。 只是粗略看了几眼项康的书信,项羽就三下两下把项康的书信撕得粉碎,然后向郑昌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这次出使没能成功,责任不在你,只管随我们的大军行动,看我怎么替你和田将军报仇。” 郑昌松了口气,正打算等以后再慢慢向项羽禀报机密,旁边的范老头却是迫不及待,说道:“田将军,郑大夫,这一次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怎么项康逆贼远在千里之外,也能知道前将军已经受伤的事?你们关于这点知道多少,能不能仔细向我们介绍一下?” 田安和郑昌当然不会拒绝范老头的要求,田安还抢着开口,把项康通过刘老三知道项羽已经受了重伤的事告诉给项羽等人,范老头和曹咎听了大惊,忙又问道:“沛公同样是远隔千里,他又是如何知道前将军受了重伤的事?” 轮到郑昌倒霉了,压根就不知道郑昌捏着自己把柄的田安口无遮拦,很快就把刘老三通过郑昌随从猜测到项羽负伤的事说了出来,结果也很自然的,田安还没把话说完,项羽就已经对郑昌怒目而视,大喝问道:“真是这样?” 在路上就已经知道确实是自己的随从出了纰漏,这会又被田安当面告发,郑昌的汗水马上就滚滚而落,扑通一声向项羽双膝跪倒,颤抖着说道:“前将军恕罪,确实是这样,下官一时不慎,没有约束好随从……。” “匹夫!”项羽面前的案几飞起,砸到了郑昌头上,狂吼道:“搞了半天,事情变成了这样,原来漏子都是出在了你这个匹夫身上!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前将军饶命,前将军饶命!” 头都被砸破的郑昌赶紧连连顿首求饶,可惜旁边的范老头和曹咎恨他坏了己方大事,都不肯为他开口求情,项羽更是余怒难消,又吼道:“拖下去,斩了!把他走漏风声那几个随从也找出来,全部砍了!” “前将军饶命!”事情到了这步,郑昌也不敢再有半点的迟疑,赶紧大喊道:“前将军,下官虽然有大错,可下官愿意将功赎罪,下官要揭发,项康逆贼收买了我们的一个重要将领,给他担当内应,要那个内奸帮他对付你!” “有这事?”项羽大吃一惊,赶紧问道:“内奸是谁?!” “就是他!”郑昌赶紧用手指住了田安,大声说道:“项康逆臣故意给这个田安用髡刑,目的是为了让他骗取前将军你的信任,让前将军你更加重用于他,然后他就可以乘机给项康逆贼充当内应,帮着项康逆臣打败我们?”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天大的黑锅突然砸到头上,田安当然是晕头转向,跳起来大声吼叫道:“我给项康小儿当内应?你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 郑昌大声回答,先是把自己偷听到的项康亲兵谈话如实禀报给了项羽,然后又大声说道:“还有,前将军,在来的路上,下官已经向那些和田安关押在一起的齐国战俘仔细打听清楚了,他被张敖移交给项康逆贼的当天晚上,田安确实被项康逆贼叫去说了许久的话!前将军如果不信,可以把那些齐国战俘叫来问话,如果下官有半句假话,愿意受车裂之刑!” 项羽飞快把独眼转向田安,田安则是面如土色,赶紧说道:“前将军,冤枉啊!那天晚上,外臣是被带去见了人,可外臣见的是叔孙通,不是项康啊!还有,叔孙通那天晚上,只是向外臣讨教儒学方面的学问啊!” 项羽气极反笑,狞笑说道:“见的只是叔孙通?叔孙通还只是向你讨教儒学方面的学问?” “你当我三岁小儿!” 多日来的憋屈与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还没等范老头和曹咎盘算出结论,项羽就已经狂吼出声,同时戗啷一声拔出宝剑,甩手将剑掷出,利剑破空,准确命中田安胸膛…… “前将军,冷静!” 范老头和曹咎的大喊晚了一步,宝剑已经直接插进了田安的前胸,直至没柄,田安艰难低头,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的宝剑,又更加艰难的抬头,更加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项羽,然后才口中涌血,摇摇晃晃的摔倒。 “前将军,你糊涂啊!”范老头绝望的嘶喊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喊叫道:“先不说这事未必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杀田安啊!他对我们有大功,还对我们有大恩,你就这么直接杀了他,我们怎么向齐国军队交代啊?!” 范老头的绝望嘶喊终于惊醒了项羽,让狂怒中的项羽终于想起,在济北郡的时候,正是田安毅然叛出齐国,带着麾下军队给自己带路驰援巨鹿,为自己和反秦诸侯立下了开路大功,自己现在在冲动之下杀了他,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向齐国军队交代! “前将军,你怎么忘了我们的右将军诡计多端,还尤其擅长离间计。”曹咎也绝望的说道:“如果这是他的间敌之计,我们就上了他的大当了。” 项羽的身体又是一震,突然想起自己的堂弟在这方面确实是无比拿手时,不由懊恼的大叫了一声,右眼的鲜血也再次飞快渗出了绸布,流得还比之前听说赵国军队大败时更多,然后项羽身体摇晃,突然一个踉跄,再一次直接昏死了过去…… 顺便说一句,项康从三国演义上抄袭来的这条反间计,还比书本上更加恶毒的故意留下了一个伏笔,就是让项羽知道田安写了一道效忠书给自己,也早早就伪造了一道田安的效忠书侯着,所以就算项羽没有在气急败坏之下直接杀了田安,田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贪婪关中利益食言反悔,得罪了项康这样的卑鄙小人,奸险恶徒,可怜的田安将军能讨得到什么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霸王分赃 “前将军!前将军你怎么了?!” “叫医工!快叫医工!马上把医工叫来!” “抬前将军回帐!快!快!” 再度昏厥的项羽让在场众人一片大乱,七手八脚的将项羽救起时,见项羽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右眼中血流不断,曹咎和范增等人难免更是心慌,只能是匆匆命人将项羽抬去寝帐抢救。期间劳师动众,人声鼎沸,导致项羽伤势突然加重的消息迅速传开,极大的影响到了楚军的士气军心。 还有田安被杀的消息也迅速传开,慌乱之中,项羽的绝对心腹范老头和曹咎等人只顾着关心他的伤势,全然忘记了如何处理田安被杀的善后问题,所以田安被项羽亲手干掉的消息同样很快就被楚军士卒知道,引起了相当不小的轰动,也很快就被护送田安过来与项羽见面的齐国士卒知道,再也无法隐瞒封锁。 仍然还算好,项羽毕竟体格强健过人,用尽各种抢救办法,折腾到了深夜的时候,项羽终于还是缓过了这口气,虽然一直都昏迷不醒,呼吸却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象刚开始时那么难看,至少没有了突然断气的危险,连晚饭都没吃的曹咎和范老头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在项羽的病榻旁边商量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田安的死肯定是没办法隐瞒了。”范老头首先开口,说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是将错就错了,不管田安是不是被冤枉的,我们都只能一口咬定他被项康收买,回来给项康充当内奸,被我们发现,所以前将军才亲手杀了他。” “但齐国军队那边如果还是不答应怎么办?”曹咎愁眉苦脸的说道:“光凭郑昌的一面之词,就杀了为我们立下大功的田安,齐国军队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啊。” “全力拉拢目前实力最强的田都吧。”范老头甚是无奈的说道:“立即派人和他联系,把前将军处死田安的原因告诉他,让他出面接管田安的旧部,再替前将军答应把他扶上齐国王位,把他争取过来,只要他替我们说话,帮着我们安抚齐国军队,我们就最起码不用担心齐国军队会和我们翻脸。” 事情到了这一步,曹咎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点了点头,同意范老头的计划,又连夜安排人手西进去和齐国大将田都联络,全力争取目前实力最强的齐国军阀田都。然后还是在派出了使者后,曹咎才又向范老头问道:“亚父,那么关于讨伐项康逆臣的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进兵关中?” 范老头没有立即回答,盘算了许久才说道:“就现在的情况,我们再想拿下关中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希望了,前将军的伤势不断反复,很难继续统兵作战,关外诸侯又各怀鬼胎,人心不齐,坚持继续进兵关中,不但取胜的把握小得可怜,说不定还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被项康反过来打败。我们最好的选择,应该是果断放弃西征计划,撤回彭城重整旗鼓,让前将军安心养伤,等以后再找项康算帐。” 轮到曹咎沉默了,半晌后,曹咎才说道:“前将军不可能答应,以他的脾气,叫他现在收手,肯定是比登天还难。” “前将军是比较固执,但也不是完全听不进劝,我们只要耐心劝说,仔细指出利弊,未必没有可能成功。” 范老头对项羽倒是一直充满信心,相信项羽绝不是完全听不进劝的二楞子,又转向了旁边的项伯说道:“项大师,前将军醒过来以后,还得请你也帮着我们多劝劝前将军,你是他的亲叔父,现在的项氏族长,你的话他应该能听得进去。” “老夫没这个把握。”项大师突然犯起了傲娇,冷笑说道:“军政大事都是你们俩说了算,什么时候问过我一次意见?现在怎么又想起我来了?” “行啊。”范老头冷笑说道:“如果项大师不肯帮忙也没关系,反正项康逆臣这次的起兵借口就是针对你,如果我们西征吃了败仗,项康逆臣势大,大王拿你给项康逆臣和天下人一个交代的时候,可别怪我们帮不了你。” 项大师不敢吭声了,曹咎也早就清楚他色厉内荏的性格,知道他闭嘴就是没胆量故意拖自己和范老头的后腿,便也不再理他,只是又向范老头问道:“范左史,就算我们能劝得动前将军,可关外诸侯怎么办?他们绝对不可能陪着我们等前将军伤势痊愈啊?就地遣散,让他们各回本国,继续接受六国王室的号令指挥,那我们以后再想把他们聚在一起,让他们象现在一样对前将军俯首听命,就几乎没有这个可能了啊?” 这个问题十分棘手,好在范老头此前已经仔细考虑过,马上就答道:“当然不能把他们就地遣散,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立即分封诸侯,让追随我们的关外诸侯各自为王,也让他们将来只有继续追随前将军,才能拿到分封给他们的土地城池,如此前将军伤势痊愈之后,才能继续统领诸侯进兵关中,讨伐不肯臣服我们的其他诸侯,也为前将军将来一统天下创造机会!” “那如何分封?” 曹咎又问,范老头则拿来了一幅天下地图,草草在地图上大概画出了一些边界,写上了分封诸侯的名字,又在楚国的地盘上写下了项羽的名字,最后才说道:“至于我们现在的大王,不能废,只能是继续养起来做一个傀儡,把他尊为楚义帝,天下共主,不给他具体实权,只让他象周天子一样,负责号令指挥天下诸侯共讨不臣,如此前将军不管是出兵征讨什么人,都可以师出有名。” 对着地图考虑了许久,还是在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曹咎才勉强点头,说道:“只能如此了,尽力劝前将军这么做吧。” 楚军高层最为艰苦卓绝的战斗展开,好不容易熬到项羽醒来后,曹咎和范老头在第一时间就力劝项羽暂时放弃西征,先撤回彭城养好伤再说,可项羽却根本不听,不管身体如何虚弱,都坚持要继续西进去找一再戏弄欺骗自己的堂弟项康算帐,还对曹咎和范老头大发雷霆,并且因此伤势加重,又晕过去了一次。 见能够庇护自己的堂侄确实撑不住了,项伯项大师为了自保,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帮死对头范老头说话,在项羽再次醒来时苦苦劝说,流着眼泪哀求堂侄停止这次已经没有多少把握的西征。结果也还别说,比较重视亲情的项羽还真被项伯劝得有些动摇,不再坚持大吼大叫,开始冷静下来考虑自己带着重伤西征的后果。 在此期间,项羽在冲动下杀害田安造成的影响也逐渐浮现,因为不满项羽滥杀功臣,害怕重蹈田安的覆辙,为楚军打前站的臧荼、魏豹和田都等关外诸侯纷纷借口不敢孤军轻进,让麾下军队就地驻扎,还在暗地里互相串联勾结,秘密做好了与项羽翻脸的准备。曹范等人对此心知肚明,可是又无可奈何,同时为了不让项羽冲动行事,还得违心的在项羽面前拼命帮他们说好话。 远在彭城的楚王熊心也终于跳了出来捣乱,项羽被迫在洛阳城外养伤的时候,彭城使者携带熊心的令旨过来与项羽取得了联系,要求项羽立即停止与少帅军的武力冲突,待熊心派人查明了事实真相再做决断。项羽一听更是大怒,不顾自己的身体虚弱,当着熊心使者的面就直接大吼大叫,道:“等查清楚了事实真相再做决断?还有什么可查的?项康逆臣在关中擅自称王,又和关外军队武力相见,独霸关中的不臣之心瞎子都看得出来,这还有什么可查的?” 熊心的使者不敢吭声,范老头则向他开口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把前将军刚才说的话忘掉,如果让我们听到了什么风声,小心你的脑袋。” 实际上吃着项家俸禄的熊心使者唯唯诺诺答应,赶紧告退,然后还是在使者走后,范老头这才说道:“前将军,大王这是在故意偏帮项康逆臣,目的是想给你树立一个敌人,也让项康逆臣有时间在关中站稳脚步,有实力可以和你抗衡,如此他才可以在你和项康之间左右均衡,坐稳他楚王的宝座。” “小竖子!”项羽红着眼睛骂道:“等回到了彭城,我第一件事就是废了他!” “前将军,你应该庆幸大王还不知道你的伤势,还有我们现在面临的内部情况。”范老头又十分冷静的说道:“他如果知道你现在伤成这样,关外诸侯又人心离散,肯定会鼓动你立即进兵关中,借项康逆臣的手除掉你,然后乘机收回楚国的军政大权。” 项羽一听更是大怒,马上又吼叫着要继续西进和项康拼命,让熊心看一看项康有没有能力干掉自己,曹咎忙劝道:“前将军息怒,大王虽然居心叵测,但是他这道令旨,也正好是给你做一个台阶,我们乘机停止这才西征,既不伤你的颜面,又可以博得忠义美名,正好一举两得。” 项羽独目一翻,正要继续大发雷霆时,项伯项大师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他的病榻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道:“贤侄,你就听一句劝吧,叔父知道你英勇无敌,就是用一只手也能捏死一百个项康小孽畜,可你现在有伤在身啊,既不骑不了马,又打不了仗,魏豹和田都那帮匹夫又心怀鬼胎,随时可能见风使舵,你坚持继续去打关中的话,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啊!只有把你的伤养好了,然后再统兵西进,你才有把握收拾那个小孽畜啊!为了我们项家,也为了我们楚国,叔父求你了,退兵吧!” 项大师不顾颜面的哭喊哀求还是起到了作用,还没有莽撞到极点的项羽考虑到自己的伤势过重,很难再主持指挥数十万规模的战略决战,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十分无奈的说道:“好吧,听叔父的,乘着这个机会下台阶吧,暂时不打关中了。” 见项羽这只蛮牛终于回头,曹咎和范老头都是松了口气,赶紧拿出他们仔细谋划过的诸侯分封图献给项羽,力劝项羽在洛阳主持会盟,把华夏九州分封给愿意追随项羽的关外诸侯,也把越来越碍事的楚王熊心架空为楚义帝,彻底变成项羽手中的图腾傀儡。项羽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后,突然问道:“怎么没给沛公刘季封王?” “给沛公封王?”范老头和曹咎都是一楞,然后曹咎疑惑说道:“前将军怎么会想起给沛公封王?这个匹夫率先挑起函谷关战火,我们不收拾他就算了,怎么还要给他封王?” “就是因为他率先挑起函谷关战火,所以必须给他封王!”项羽恶狠狠的说道:“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只要是愿意帮着我对付项康那个逆贼的,我就绝对亏待不了他!而且我还答应过,只要是能够擒杀王离匹夫的,就把南阳和南郡封给他为王,刘季做到了这点,我现在兑现诺言,一是言而有信,二是让他去南阳威胁项康逆贼的武关,让项康逆贼日夜不得安生,也乘机引诱项康逆臣出兵南阳,让我们有机会在南阳歼灭他的军队!” “贤侄妙计!”项伯赶紧恭维道:“刘季率先和项康小孽畜开战,小孽畜本来就恨他入骨,现在我们又故意把小孽畜已经拿下的南阳分封给刘季,小孽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出兵找刘季报仇,离开了关中天险保护,我们就有机会把他歼灭在关外了!” 考虑到故意把刘老三分封在南阳,确实有很大可能引诱项康出兵报仇,把项康引出来交战也比直接攻打关中要容易得多,曹咎和范老头便也没有反对,仅仅只是建议项羽只把南阳一郡封给刘老三,留下南郡和黔中等地分封给其他诸侯,项羽也一口答应。 敲定了退兵和分封策略后,曹咎和范老头立即带着楚军文武依计行事,同时去令关外诸侯,命令他们退兵撤回洛阳与项羽会合,共商大计,又在洛阳城外筑土为坛,准备祭天分封。而关外诸侯因为项羽重伤的缘故,早就没了杀进关中的兴趣,又听说项羽要提前分赃,自然更是迫不及待的掉头返回洛阳,摩拳擦掌的准备在分赃大会上分一杯羹。 数日后,包括司马卬和刘老三都率军撤回洛阳后,分赃大会正式开始,当着关外诸侯的面,项羽先是强撑病体祭拜了天地,又历数了关外诸侯在反秦大战中的种种功勋,然后才拿出分赃地图,决定把华夏九州分为十六个国家,也把楚王熊心尊为楚义帝,象周天子一样的号令诸侯。 项羽的分封大概如下;项羽本人自封为西楚霸王,得到包括江东在内的大部分楚国旧地;封赵将司马卬为河南王,领三川、河内和邯郸三郡;封赵将申阳为韩王,领颖川之地;封魏豹为西魏王,领河东和上党二郡;封司马欣为晋王,领太原一郡;章邯为代王,领代郡一地;封董翳为翟王,领上郡之地;封刘老三为南阳王,领南阳郡一地;封英布为临江王,领南郡、长沙和黔中三郡;封柴武为南郑王,领汉中和巴蜀之地。 另外还有没有搀和中原大战的江南军阀吴芮,为了把他拉拢过来为己所用,项羽也把他封为了衡山王,领衡山郡一地。 无辜的燕国比较惨,被项羽一分为二,臧荼封燕王,领广阳、渔阳和三谷三地;同时把以前的燕王韩广改封为辽东王,迁往辽东之地;有辜的齐国同样惨,也被项羽一分为二,让追随项羽的田都获得大部分的齐国膏腴之地,现在的齐王田市则改封为胶东王,迁移到山东半岛去吹凉快海风。 赵国倒霉,因为张敖捣乱,破坏了诸侯联军进兵关中的大计,不但邯郸和代郡被项羽封给了别人,项羽还暂时不肯承认赵歇的王位,要求赵歇先交出张耳和张敖父子,然后再正式册封他为赵王,否则项羽还要另立赵王,连剩下的赵国土地都不给赵歇。 当然,和项康比起来,赵歇无疑要幸运许多,对堂弟又恨又嫉妒的项羽不但没给项康封王,还把项康目前占据的关中平原都拿出来了当诱饵,答应说谁能拿下项康的脑袋,就把关中沃土划分给谁做领土,以此鼓励天下诸侯继续团结在项羽旗帜之下,在将来杀进关中,剪除项康这个逆臣贼子! 顺便说一句,项羽也是和范老头、曹咎等亲信经过仔细商量才做出关于项康的决定,悄悄留下了一条退路,就是在项康服软称臣的时候,把关中土地正式册封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项康。 听完了项羽的分封,在场只有直接可以拿到土地城池的司马卬一个人面露狂喜,对项羽感激不尽。其他的诸侯王包括刘老三在内,却无一不是强做欢颜,心中担忧,知道自己想要拿到项羽的分封土地还得有不少仗要打,可是没办法,诸侯联军实际控制的土地只有这么点,无论怎么封都得有人吃亏,为了能够获得军事上的帮助支援,众人还是违心的向项羽道谢,在分封台前歃血为誓,发誓互相帮助,讨伐不肯服从分封的关外诸侯,承认了项羽对华夏九州的分封。也发誓在将来服从楚义帝的号令指挥,团结在西楚霸王的旗帜之下,讨伐不尊王命的逆臣诸侯——主要也就是针对几乎是天下公敌的项康。 再接着,在已经难以维持的情况下,诸侯联军也正式解散,关外诸侯各领军队到自己的封地建国,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三人带着秦军降卒领取武器北上,去给项康的北线添乱;得到王位的楚军三将刘老三、英布和柴武也各领本部人马南下,到少帅军的南线去搅风搞雨,让项康日夜不得安生,也伺机夺取项康目前还没来得及消化的汉中巴蜀之地。项羽则统领楚军主力返回彭城养伤,准备在重整旗鼓后卷土重来。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恶心项康,项羽不但从楚军主力中抽调了一万军队出来交给刘老三,补强刘老三已经被严重削弱的兵力,让刘老三可以对项康形成更大威胁。同时韩信也辞去在楚军中的郎中职位,主动请求加入刘老三的军队,刘老三也早就发现了韩信的不凡之处,不但毫不犹豫的接纳了韩信,还把韩信封为大将,让他参与谋划自己的军机大事。 项羽分脏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关中,得知项羽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韩地旧土分封给了赵将申阳,张良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项康却是哈哈大笑,说道:“我阿兄果然就只有这么一点水平啊,这样分封天下诸侯,不用等我们动手,最多三五个月时间,关外诸侯就能把人脑子打成猪脑子!再想团结在一起对我开战,那更是想都别想做这样的梦了!” 大笑过后,项康又马上拍着张良的肩膀安慰道:“子房先生不用急,我答应过帮你们韩国复国,就一定不会言而无信,给我一点时间,等我缓过了这口气,我一定出兵帮韩王夺回旧土。” 知道项康言而有信,更知道项康为了分化离间关外诸侯,肯定不会抛弃还有利用价值的韩成,张良赶紧谢了,又说道:“右将军,前将军如此做,指望楚王封你为王,肯定是没有任何指望了。为了安抚你麾下的将士,也为了将来能够名正言顺的与关外诸侯对抗,你最好还是尽快自立为王,明确你的旗帜。” “这件事是不能耽搁了。”项康点头,说道:“回到咸阳后,我马上举行登基大典,先给我们的将士一个交代再说。” “那右将军打算以什么为国号?”陈平好奇的问,又说道:“最好不要再用秦国的国号,一是太招关外万民反感,二是容易让关中子民怀念故国,不会轻易认同你这位没有秦王血脉的新秦王,还会给秦国王室兴风作浪的借口。” “当然不能再能用秦国这个国号。”项康微微一笑,然后突然提高声音,斩钉截铁的说道:“汉!以汉为国号!我自称为汉王!” 第二百五十五章 归途路上 其实项康最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称王问题,而是少帅军控制地里堆积如山的内部问题。 托了刘老三的福,武力逼迫秦廷投降后,才仅仅过去八天时间,少帅军就面临和关外的诸侯联军全面火并的危险,不得不把所有人力和物力优先用于军事战备,项康本人也被迫离开指挥中枢咸阳城,带着少帅军主力赶到函谷关应对诸侯联军的威胁,根本就来不及收拢秦地民心,建立新的关中政权,更别说是恢复经济民生,清理前朝积弊,发展科技教育,把项康的后世知识运用到这个时代的生产建设之中。 如此导致的后果当然是各种内政事务被严重耽搁,离开咸阳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项康楞是没能处理一件具体的内政事务,经济、人事、刑法、水利、农耕、粮草调配和物资供给等等一切后方事务,全都只能是委托给当初被项康强行绑上反秦战车的周曾,征召新兵、组建新军、管理地方和防范叛乱等等治安战备的工作,也只能是交给曾经的秦军县尉晁直,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后方起火的危险。 也还好,周曾和晁直都没让项康失望,留守咸阳期间,擅长民政的周曾虽然没有什么耀眼政绩,但起码把内政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始终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晁直也努力做好了自己本职工作,在很短时间内就紧急为项康征召了两万新兵,开赴黄河前线,帮着周叔挡住了来势汹汹的赵军偏师申阳所部,没给申阳乘虚杀入关中腹地的机会,期间一些仍然忠于秦廷的咸阳降官试图乘乱起事,也被晁直在第一时间武力镇压,把危险扼杀在了萌芽中,和周曾一起为项康立下了稳住后方的大功。 但项康并没有因此就觉得满意,才刚确认了诸侯联军自行解散,离开函谷关返回咸阳的途中,项康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筹备起了少帅军控制地的发展改革计划,把本来就富庶繁华的关中平原当做自己的后方建设,为再下一步一统天下奠定经济、物资和人力基础。 时间仓促,堂哥项羽搞的天下分封也明摆着是想包围消耗少帅军,封地被少帅军控制的关外诸侯已经在摩拳擦掌的向少帅军地盘杀来,项康当然不可能大规模改革政治制度,只能是暂时继续延续秦廷留下来的三公九卿制度,等时机成熟了再改革为更加先进的三省六部制度,所以项康也没在政治制度上过于费心,把主要精力用于最为重要的发展农耕科技和军事科技这两个方面。 如何发展农耕和军事科技,早在淮泗的时候,项康其实就已经有过不少筹划,也不止一次的深入生产建设的第一线,了解这个时代的农耕情况,研究如何以最快的时间和最少的人力物力改良目前还很落后的耕种技术,只不过当时项康差不多天天都在忙碌军事,项梁随时可能伸手夺权,无险可守的淮泗一带也并不适合成为可靠的稳定后方,项康才始终没有付诸实施,仅仅是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藏在心里,准备着用于将来。 现在项康也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带着少帅军主力才刚回师到了宁秦,项康就已经决定好了如何发展农耕扩大粮食生产,一是准备把铁锄头给搞出来,二是实施代田法,减少土地的搁荒时间,三是改良耕犁,替代这个时代还十分落后的原始犁具,还有更加原始的耒耜耕种技术。 搞铁锄头最简单,这个时代本来就有石锄头,只不过因为青铜性脆,无法铸造成锄头,冶铁技术又十分落后,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铁锄头出现,以前在淮泗的时候,项康本来就已经搞出地条钢的冶炼技术,只要把地条钢拿来打造锄头就行,根本就不用项康动手,随便找一些熟练的铁匠就能办到。但是用铁锄头替代了源自石器时代的石锄头后,农耕生产和土木工程的效率肯定可以上一个大台阶。 代田法是项康在电视科普节目中学到的农耕技术,也是农耕技术的一个简单而又巨大的进步,在这个时代,因为农耕技术太过落后,农民是直接把土地翻起就播种,粮食产量少,消耗地力又大,为了恢复土地肥力,耕种一次后通常要休耕一年才能恢复耕种,一些比较贫瘠的土地甚至要休耕两年。 代田法却不同,是把土地翻耕成垅和沟两种形状,垅沟并列,第一年把种子播种进沟中,获得足够的水分生长健壮,待夏天时把垅土削平,用垅土加固农作物根部,既可抗旱,又可抗风,减少农作物倒伏。收获后的第二年,犁垅为沟,垒沟为垅,继续将种子播种在沟中,如此反复,便可以让同一块土地得到轮流休息,既不耽搁农耕生产,又可以恢复土地肥力,操作得好的话,一亩地两年的粮食产出,能够相当于这个时代两亩地两年的粮食产出。 耕犁也必须得改革,这个时代的耕牛太少,只有贵族富人的家里才有耕牛,耕具还十分笨重原始,耕地效率极其低下,绝大部分的普通人家更是只能用更加原始的耒耜翻地耕种,耕种效率更加低下,惟有把后世出现的犁具提前发明出来,关中八百里沃土才能更加源源不绝的为项康提供杀人放火用的军粮物资。 原本来说,穿越前是城里人的项康即便知道应该改良犁具也无从下手,可事有凑巧,在穿越前,项康经常和狐朋狗友去鬼混的一家农家乐里,偏偏放了各种各样的农具做装饰招揽顾客,其中不但放着唐朝才发明的曲辕犁,还放着不需要耕牛的人力犁和脚踏犁,还用文字说明了用途和名称,给不学无术的项康留下了深刻印象,也正好解决了项康目前面临的难题。 项康的记忆力不算差,努力回忆之下,在宁秦城外休息过夜的当天晚上,项康就硬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力,在三块绢帛上分别画下了曲辕犁、人力犁和脚踏犁的具体形状,并标注了自己估摸的大概尺寸,剩下的只需要照着图画弄出实物,再通过不断实验改良变动,弄出这三种先进犁具肯定问题不大。 人心不足蛇吞象,三张犁具的草图大功告成后,项康扔下了毛笔,揉着酸痛的手腕看到了撒满一地的画废绢帛时,突然又心中一动,暗道:“要不要纸也给弄出来?既给我省一大笔钱,以后也不用拿树叶擦屁股了啊?” 这个念头让项康颇为犹豫,因为项康的历史再稀烂也知道实用纸张是什么人给发明出来的,抢了蔡公公的功劳,万一落得蔡公公那样的下场可就惨了?结果也就在项康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亲兵队长许季突然抬着一盘饭菜进到帐中,向项康说道:“右将军,吃早饭了。” “吃早饭?”项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问道:“已经天亮了?” “天亮了。”许季苦笑着说道:“右将军,你也适当注意一下休息,怎么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还是得许季提醒,项康才发现帐外天色已然明亮,自己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一夜未睡,便也苦笑道:“是得注意,以后我如果再这样,你们记得提醒我一下,千万别把我给累垮了。” 许季被项康的话抖得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直接把早饭放在了项康的面前,结果还是凑巧,今天早上吃的恰好是蒸熟了的麦饭,项康也还没拿起筷子就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忍不住脱口说道:“还必须得把石磨发明出来,磨出面粉随军携带,既可以节约做饭时间,又方便消化吸收,还可以弄一些包子馒头烙饼饺子改善伙食,也不用只吃黄米饭团这一种干粮。” 其实这个时代也已经有石磨的雏形了,只不过和这时代的农耕工具一样原始落后,笨重巨大,根本无法搬运,还只是用来磨浆水喝,从来没有用于磨面,此前在淮泗时项康主要吃的是米饭,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还是在杀进了关中和秦军一样吃麦饭时,项康才发现自己有必要把石磨和面粉给发明出来,这会又重新想起,再加上面粉制品容易携带保存和消化吸收。 也正因为如此,匆匆吃完了简陋的早饭后,带着军队继续回师咸阳的路上,项康就迫不及待的在马车里就画起了石磨的模样——托秦始皇的福,把平原上的驰道修得既宽敞又平坦,坐在马车上虽不能画什么精密的图画,可是画简陋的草图却问题不大。 石磨当然比犁更简单,项康穿越前同样在农家乐里见过多次,还知道磨齿要呈辐射形才能磨出均匀的面粉,乘着马车又才刚刚华舒,项康就画出了一幅差不多的石磨草图,还捧着草图笑得合不拢嘴,迫不及待的回味起了久违的包子馒头,花卷油条,饺子馄饨,以及拉面切面刀削面,馅饼烙饼芝麻饼。 见项康笑的模样既傻又贱,骑马走在旁边的张良不由万分好奇,忍不住向项康问起傻笑原因,项康也不隐瞒,马上就把石磨草图对张良做了详细介绍,也顺便说了主要用途。张良听了却无比奇怪,说道:“右将军,好生生的,你怎么会突然想用这种石磨把麦子磨成粉?直接吃麦饭麦粥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子房先生,等你吃过用麦面做成的好东西,你就再不会回头去吃麦饭麦粥了。”项康笑着说道:“等第一批麦面磨出来,我亲手给你做一顿肉包子,保管你吃得连舌头都想咽下去。” “真有那么美味?”张良明显不信,犹豫了一下后,张良还又说道:“右将军,别怪外臣说话不动听,《韩非子》的纣为象箸而箕子怖一篇,想必你也读过。现在天下未定,关外诸侯依然还是在对关中虎视耽耽,你如果只想着贪图美食享受,只怕……。” “子房先生放心,你想说的话我明白。”项康忙打断张良的说教,道:“我想弄出面粉,其实更多还是为我们的军队将士着想,用麦面做饭食不但速度更快,节约我们将士的做饭时间,还比米饭、豆羹和黍饭这些主食更充饥更耐饿,早上只要饱餐了一顿麦面做成的饭食,就是到了下午都不容易觉得饿,还容易携带和保存,减轻我们的后勤负担,所以我才这么重视这个石磨。” 见项康说得认真,张良便也不再唠唠叨叨的给项康填堵,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项康,又极不舒服的扭动了几下身体,苦笑说道:“还是不行,骑马时间长了就难受得厉害,看来外臣这辈子都学不好骑术了,右将军恕罪,外臣得回车上去坐一坐。” 项康知道张良的身体不好,也知道直接骑在马背上滋味不好受,项康当然立即点头,可是在张良离去的同时,项康的心里也随之浮现出了一个问题,“要不要把高桥马鞍和马镫发明出来?” 斜倚在马车上盘算了许久,项康还是打消了立即发明高桥马鞍和马镫的念头,因为项康很清楚,如果把高桥马鞍和马镫发明出来后,自军的骑兵战斗力倒是肯定立即可以提升一大截,骑兵战横扫关外诸侯肯定不在话下,可是这两种马具一旦流传到北方的游牧民族中,却很可能会给中原汉人带来灭顶之灾! 秦始皇统一不过十几年时间就爆发了全天下的反秦起义,几年的战火荼毒下来,中原百姓早已是人口锐减,整体国力严重下降,就算项康相信自己能最终一统天下,也不敢保证自己得用多少时间才能做到这点,更不知道中原百姓还要在统一天下的大战中死伤多少,知道自己如果贪图一时之利,把改变骑兵战模式的高桥马鞍和马镫给提前发明了出来,传播给了北方以匈奴为代表的游牧民族,游牧民族又乘着华夏国力衰弱的机会大举南下,提前上演五胡乱华的悲剧绝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考虑到这点,项康只能是在心里默默说道:“还是以后再说吧,等我统一了天下,恢复了国力,让中原骑兵起码能够达到匈奴骑兵的三分之一,然后再把马鞍和马镫发明出来,才有把握一劳永逸,彻底杀光那帮草原上的豺狼。再或者,把这件事交给我的儿孙去办也行,总之现在不能为了芝麻丢西瓜,白白便宜了那帮草原蛮夷。” 打消了这个念头后,项康又突然想起了项羽曾经在自己面前说过的一番话,遗憾自己送给他的斩马刀不适合骑兵战,他的骑兵没有合手的武器。然后项康只稍一盘算,很快就又在马车上画了一柄带着弧度和护手的马刀,标注了自己估摸的大概尺寸,随手和昨天晚上画的农具图放在一起,只等回去设法铸造或者打造。 要想从根本上大幅度提升少帅军的战斗力,光有马刀、钩穰和斩马刀当然还远远不够,乘车西进间,项康仍然还在绞尽脑汁的盘算回忆还有什么先进武器可以提前开发出来,接着很自然的,四大发明之余的火药自然跃出了项康的脑海。 “有没有必要把火药给提前弄出来呢?这玩意倒是比较好控制,配方工艺容易保密,而且就算走漏了,北方的游牧骑兵没有原料,也很难仿造出来,可是把火药弄出来有什么用?就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生产技术,我能造得出火枪大炮?” “等等,应该还是有用,就算造不出火枪大炮,我把火药装在瓶子里做成原始手雷,在战场上还是能取到不少作用,起码可以把敌人吓一个半死,扰乱敌人的战阵肯定有效,另外还可以当燃烧弹用。还有,喷射火箭应该不难,弄出了喷射火箭,阵战时同样给敌人一个惊喜,而且提前把技术积累足够了,过上几百年提前出现火枪大炮也不是没有可能。” 盘算到这里,项康又在缣帛上写下了一硝二硫三木炭这几个字,并标注说这个只是大概配方,具体的成分比例还可以通过反复实验调整改变,还又标注了麻质引线必须揉进硝粉。 再接着,还是在缣帛上粗略画出了鱼鳞甲的草图,还有画了一个带着护面的铁制头盔后,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的项康才倚在马车上昏昏睡去,还在睡梦中不断露出傻笑模样,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是梦见了十个八个没穿衣服的绝世美女,总之睡得十分香甜。 轻装回师速度很快,才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少帅军主力就在项康的率领下,回到了位于咸阳附近的鸿门大营,早已收到消息的周曾和晁直也带着咸阳百官鸿门列队迎接项康凯旋归来,自发赶来迎接的关中百姓更是数不胜数,而当项康走下马车的时候,咸阳百官和关中百姓除了一起伏地行礼之外,又异口同声的整齐呼道:“恭喜大王凯旋而归!恭喜大王凯旋而归!” “亚叔,你这是什么意思?”项康含笑向上来迎接的周曾问道:“还没正式举行登基大典,怎么就开始这么叫了?” “右将军,天地良心,真不是下官安排的。”周曾喊冤,说道:“是他们自己要这么叫的,下官没有特意安排。” 言罢,周曾又笑呵呵的说道:“不过请右将军恕罪,下官为了节约时间,已经让人开始动手,在渭水河畔为你修筑黄土高坛,还有派人抢修项氏宗祠,方便右将军你随时登基称王。” 项康无奈的笑笑,说道:“还是按规矩来吧,明天开始,我在军营里斋戒五天,五天后,我先祭拜祖先,然后再登坛称王。旗号准备好了没有?记住,是‘汉’字!” “谨遵汉王令旨!”周曾拱手领命,又带头向项康双膝拜倒,高声说道:“汉王万岁!” “汉王万岁!”旁边的少帅军文武一起跪地,整齐高呼。 “汉王万岁!”路旁百姓再度跪倒,整齐声音如同山崩海啸,“汉王万岁!汉王万岁!” 被巨声包围,项康毫无得色,还悄悄的叹了口气,暗道:“刘老三,别怪我抢你的国号,我也是被逼到这一步的。不过你放心,我建立的汉朝,一定只会比你的更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南守北攻 诸侯联军虽然解散,但少帅军控制地周边的战事却并未停歇,封地被少帅军直接控制或者在名誉上控制的诸侯王也在气势汹汹的杀来,妄图利用少帅军在关中立足未定和鞭长莫及的机会,武力抢走项羽分封给他们的土地城池。 回到鸿门大营的当天晚上,项康就收到了一道与此相关的军情急报——此前辞别项康从南阳返回颖川的韩王韩成,从昆阳发来急报,说是被项羽册封为诸侯王的刘老三、英布和柴武三将合兵一路,取道阳城、阳翟和颖阳,正向已经臣服少帅军的南阳郡杀来,合计兵力还多达四万两千余人,兵力不过数千的韩成根本不是对手,只能是向项康请求援助。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少帅军主力不能轻易离开关中平原,项康倒是会毫不犹豫的统兵增援韩成,然后用自己拿手的离间诡计,把各怀鬼胎的三王联军整治得欲仙欲死,迭起,然后再把他们生吞活剥,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可是没办法,客观条件放在这里,项康也只能是匆匆召集陈平、张良和周曾等人,商量如何应对三王联军的策略。 也是凑巧,会议即将开始时,在军事方面最得项康信任的周叔也领着一队骑兵从黄河防线回到了鸿门大营,准备来参加项康的登基大典,项康闻报大喜,忙把周叔也请进帐中,让他一边吃饭,一边参与讨论少帅军的南线战略。 会议开始后,最先说话的是仍然挂着韩国司徒官衔的张良,很直接的说道:“右将军,外臣知道你现在腾不出手来增援我们韩王,外臣也不敢勉强,如果右将军需要,外臣可以立即修书答复我们韩王,请他撤回关中重整旗鼓,待时机成熟时再出兵复国。” “多谢子房先生体谅我的苦衷。”项康点头,更加直接的说道:“不错,我现在是腾不出手来增援贵国大王,只能是请韩王暂且撤退,给我一些时间处理内部问题和扩编军队,然后才能有力量帮助贵国复国。” “右将军,那南阳郡怎么办?”周曾问道:“南阳郡是大郡,富庶繁华,人口也颇为众多,又被战火破坏不大,如果就这么放弃的话,不但太过可惜,让已经和我们结下死仇的刘季占据了的话,还随时可以威胁到我们的武关,让我们日夜不得安生啊?” “这也正是我目前最犹豫的一点。”项康皱眉答道:“按理来说,为了争取时间,我们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不去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主动放弃南阳退守关中,但是就这么放弃南阳的话,未免太过可惜,实在是难以选择,不知你们有什么高见。” 陈平和张良全都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反倒是正在吃饭的周叔停住了筷子,说道:“右将军,就象你说的一样,用兵之道,绝对不能过于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放弃南阳虽然可惜,但是我们眼下根本腾出不手来救援南阳,最重要的又是得争取时间,暂时牺牲一郡之地换得我们在关中立足的时间,绝对值得。所以末将认为,我们最好还是尽快下定决心,做好暂时放弃南阳全郡的准备。” 虽然很清楚周叔说的话是正理,可南阳毕竟是一个富庶繁华的大郡,项康再是如何大度,一时之间也很难下定这个决心。张良看出项康的心思,便也开口说道:“右将军,就这么放弃南阳确实十分可惜,但形势所迫,为了长远计,该让步的时候,我们最好还是要理智的选择让步。” “右将军放心,末将并不是劝你就这么直接放弃南阳,把一个完好无损的南阳郡拱手让给敌人。”周叔又说道:“南阳是得放弃,但我们不能直接放弃,必须尽快派遣一路偏师南下增援南阳,帮助南阳守军全力抵挡关外贼军,尽量延缓关外贼军的进兵速度,也把南阳彻底打破打烂,让关外贼军就算能够得到南阳,也只能得到一个残破不堪的南阳郡,如此关外贼军才不会对我们的南线形成太大的威胁。” “周叔将军言之有理。”陈平接过话头,说道:“如果我们真要下定决心放弃南阳,就一定得先把南阳彻底打烂,因为英布和柴武这两路贼军想要进兵南郡和汉中,都必须借助南阳为跳板才能进兵,只有把南阳彻底打烂了,让他们没有粮草军需可以补充,他们才不能顺利拿下南郡,更没办法对我们的汉中巴蜀形成更大威胁。” 言罢,陈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而且把南阳彻底打烂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英布、柴武和刘季三路贼军为了剩下的粮草军需生出纷争矛盾,方便我们在更下一步挑拨离间,彻底拆散这三路贼军,减轻我们在将来的反攻主力。” 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全力保住南阳,被迫无奈之下,项康盘算了许久,还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说道:“立即给宛城以南的南阳各县去令,让当地的县令打开县库,把所有的钱粮分发给当地民众,率领驻军北上撤回关中。再顺便告诉那些县令,就说我称王建国在即,朝中急需补充得力官员,只要是依令而行的,来到了关中,我一定予以重用。” “妙计!”陈平鼓掌,说道:“把保不住的县城存粮分发给当地民众,既可以收买民心,又可以让贼军南下后无粮可就,只能是动手强抢,失去民心支持。另外那些撤回来的官员又证明了他们对右将军你的忠心,正好可以拿来替换咸阳官员,补充我们治国施政的可靠人手。” “右将军这么做不止是一举两得。”张良也阴森森的说道:“没有了县令主持大局,南阳的南部肯定会一片大乱,不用我们和贼军动手,自然就会有野心勃勃的鼠辈跳出来占山为王,把南阳南部搅得一片大乱,让贼军去接手那一片烂摊子。” 张良的话提醒了项康,项康又马上说道:“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放弃宛城以南的南阳民众,不然的话,南阳的南部大乱之后,当地的民众肯定会怨恨我们对他们置之不理,改为倾向于支持刘季。得在给那些县令的命令中加上一条,要他们明白告诉当地民众,就说是贼军势大,我们迫不得已只能是暂时撤退,让当地民众愿意跟我们走的也北上返回关中,实在走不了的,将来我们光复南阳后,会给南阳全郡免税三年,做为对他们的补偿。” 张良和陈平等人点头答应,周曾又问道:“右将军,那宛城和宛城北部的县城怎么办?” “派钟离昧率军去增援吕齮和戚鳃,帮着吕齮、戚鳃逐城逐地的抵抗。”项康说道:“能守得住的城池,尽全力死守,实在守不住的,也先把粮食全部分发给当地民众,然后再放弃城池。另外,封南阳太守吕齮为廷尉,封戚鳃为中卫丞,叫他们在南阳全力征召军队,把适龄男子全部征召入伍,尽可能的给我带回关中。” 周曾和陈平等人再度答应,还是在项康再无补充后,这才匆匆的提笔拟令,给南阳各地官员和吕齮颁布命令,要求他们立即依令而行。项康也这才转向还在吃饭的周叔,说道:“周叔将军,我让你把军队留在黄河一线,独自回来参与我的登基大典,是什么意思,想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如果末将没有猜错的话。”周叔笑着答道:“右将军是打算在南线主守,在北线主攻,让末将替你对付被前将军封为翟王的董翳吧?” “猜对了一半。”项康微笑答道:“董翳匹夫是要对付,不过就我的估计,除非章邯和司马欣顺利拿下我阿兄封给他们的太原和代郡,为他提供粮草后援,否则他决计不敢独自进兵上郡。相反的,倒是被我阿兄封在河东上党的魏豹不得不防。” “右将军要我进兵河东,驱逐魏豹?”周叔心中一凛。 项康点头,说道:“河东对我们很重要,如果拿下河东,我们不但可以获得盐池之利,解决关中的用盐问题,还可以断绝章邯、董翳这伙暴秦降卒的后援,让他们没办法顺利拿下目前被赵国控制的太原和代郡,如此我们的北线之危,也就可以不战自解。” 周叔沉默,半晌才说道:“末将受右将军知遇之恩,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既然右将军命令末将出兵驱逐旧主,末将自然不敢推辞,只是河东本是魏地旧土,末将出兵河东,驱逐继承旧国土地的魏豹,必须要有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 “借口我会给你。”项康马上答道:“我称王以后,会在第一时间给魏豹去令,要求他与我缔结盟约,出兵讨伐背叛故国的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贼,他如果不听,我们就可以用这个借口出兵驱逐和讨伐他,你只管在蒲坂精练士卒,尽快让军队形成战斗力,到时候依令出兵就行了。” 见项康下定决心对魏豹开战,周叔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立即抱拳领命,项康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笑道:“说了半天的话,肚子又饿了,既然从明天开始我要斋戒五日,干脆再吃一顿,上酒上菜,我们一起为周叔将军接风洗尘。” 项康并没有忘记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小丫头戚闽,酒足饭饱之后,项康又亲自提笔给自己的预备老丈人戚鳃写了一道书信,在信上正式请求戚鳃把戚闽小丫头嫁给自己做妃子,又暗示将来会更近一步提拔重用戚鳃,要求戚鳃尽快把戚闽送来关中与自己团聚,连同给吕齮和戚鳃等人的命令一同发出,以此确保戚闽小丫头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 次日一早,项康又单独叫来了智勇双全的少帅军大将钟离昧,命令他率领七千军队南下增援南阳,暗中叮嘱他务必要把南阳北部尽量打烂,还有不求获胜,只需要尽量把南阳军队带回关中,同时确保武关安全。钟离昧也知道这是项康给自己的考验,想要锻炼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便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命令,当天就带着援军出发南下,日夜兼程赶赴南阳增援。 斋戒了五天后,项康也终于在渭水河畔举行了登基大帝,正式创建汉国并自称汉王,入住咸阳宫,同时采纳叔孙通的建议,把汉军旗号定为赤红色,自起兵以来一直打着楚国土黄色旗帜的少帅军,也正式改称为汉队,简称汉军。周曾被封为国相,晁直被封为中尉,陈平封护军都尉,其他文武,也各有封赏。 正式称王后的项康反而更忙,除了每天都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公事外,还得抽出身来亲自参与新式武器和先进农具的开发实验,建立规模远超下相的冶铁工场,好在秦廷此前也十分重视科技发展,咸阳的熟练工匠数以千计,项康只需要指点技术就行,再用不着身体力行,亲自抡锤打铁。周曾也十分擅长治理内政,帮项康分担了相当不少的工作压力。 忙碌内政的同时,项康也当然没有忘记周边战事,更没忘了以汉王名誉去文魏豹,要求魏豹改弦易辙与自己缔结盟约,联手对付背叛关中父老乡亲的章邯、董翳和司马欣,结果国书刚刚抵达安邑的魏豹手里时,被项羽封为西魏王的魏豹也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魏豹也必须得为难,因为他的军队实力实在是太弱了,即便是乘着诸侯联军和章邯、王离盘肠大战的机会,在魏国旧地竭泽而渔,他手里的军队总共也才两万来说,还装备粗劣,武器、粮草和军需无一不缺,不要说是刚刚改名为汉军的少帅军精锐了,就是申阳和司马卬率领的赵国偏师都可以轻松收拾他——魏国旧土位于中原腹地,不管那支军队路过都要捞上一把,早就被折腾得一片稀巴烂,最后才到魏地旧土征兵扩军的魏豹当然再捞不到什么象样的油水。 很清楚如果拒绝项康,早就屯兵在黄河一线的汉军随时都有可能出兵报复,为了谨慎起见,魏豹只能是匆匆叫来自己的亲信柏直和冯敬,与他们商量对策。结果让魏豹意外的是,他才刚把情况说明,柏直和冯敬就异口同声的说道:“大王不必担心,项康小儿现在四面环敌,自顾不暇,那里还有什么余力出兵河东?我们不用搭理他的要求,直接拒绝就是了。” “可我们魏国的叛徒周叔屯兵黄河西岸,我们又在河东立足未稳,断然拒绝的话,周叔那个叛徒立即出兵河东怎么办?”魏豹担心的说道。 “大王放心。”冯敬冷笑说道:“章邯、司马欣和董翳的军队还在河东境内,随时可以南下回援安邑,河南王(司马卬)的军队也近在咫尺,随时可以从河内出兵增援我们西魏国,项康小儿和周叔匹夫就是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自寻死路,冒险出兵河东。” “我还巴不得周叔那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匹夫出兵过来送死。”魏豹最信任的大将柏直更是无比轻蔑,说道:“也就是项康那个小儿有眼无珠,竟然把周叔那样的无能之辈倚为大将,还叫他屯兵黄河,防范我们出兵关中,他如果敢过河送死,末将包管叫他匹马难回关中!” 考虑到自己确实是得道多助,在关中立足未稳的项康也很难有余力立即出兵河东,魏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采纳两个心腹亲信的建议,当即叫来项康呈递国书的使者,当面拒绝了项康的结盟要求,项康的使者好言规劝,魏豹也根本不听,项康使者无奈,也只好带着魏豹的答复告辞离开。 事还没完,项康的使者离开魏豹的中军大帐时,本想立即返回客帐带着自己的随从返回关中复命,不料却出帐没走多远,迎头就撞见了一名衣服华贵的中年女子,还有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动人少女。爱美之心人人有知,项康使者也不由多看那对母女几眼,然后不看还好,仔细一看之下,事情就出来了,项康派来的使者竟然认识那对母女,还忍不住开口说道:“魏媪?薄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会遇到熟人,曾经和项康见过几面的魏媪母女先是一楞,然后再仔细看了看项康使者时,魏媪也发现有些眼熟,便疑惑说道:“你是……?” “在下岳醪,曾经的楚国右将军项将军的帐下宾客。”项康使者岳醪微笑答道:“魏媪你和薄姑娘暂时在我们军中借住的时候,曾经与在下见过几面,就是不知道魏媪和薄姑娘还能不能记得。” “想起来了。”魏媪恍然大悟,说道:“没错,我们是在楚国右将军的帐下见过几次。” “不错。”岳醪点头,又赶紧问道:“魏媪,薄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在项康使者岳醪的再次追问下,魏媪这才絮絮叨叨的说起她和女儿的来历,原来项康把魏媪母女暂时安置在楚地后,魏豹起兵复国,正好经过魏媪母女的住地,魏媪便亮出了自己魏国宗室女的招牌,厚着脸皮又求得魏豹把她们带进了军中,辗转来了河东安邑,今天有事想来拜见魏豹,不料会在这里碰上项康的帐下幕僚。 大概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后,魏媪又颇为趾高气昂的问道:“岳先生,项康将军现在的近来情况如何了?还是不是和以前一个模样,成天睡在木架子上,吃豆羹菜饭?” “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薄爰止娇嗔,语气颇有些埋怨,又面带关心的问道:“岳先生,右将军他现在还好吧?” “还是和以前一样势利眼。”岳醪被魏媪弄得心中有气,笑着说道:“薄姑娘放心,我们右将军现在很好,不过你以后不能叫他右将军了,得尊称他为大王,我们右将军现在已经在关中自立为汉王。” “还有。”岳醪又向魏媪说道:“魏媪言过了,我们大王的衣食住行当然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住进了咸阳宫,钟鸣鼎食,锦袍王冠,出入车马,百官相随,那能和以前相比?就连在下也跟着沾光,现在已经被封为汉国的典客行人(官名)。” “住进了咸阳宫?钟鸣鼎食?”魏媪有些傻眼,忍不住问道:“咸阳宫有多大?有没有我们魏国的王宫大?” 岳醪直接笑出了声音,说道:“魏媪说笑了,魏国的王宫,也能和咸阳宫相比?天下人谁不知道,咸阳宫室三百里,揽山河入城,聚九州奇珍,那都是我们汉王现在的宫殿。还有,在咸阳的北坂,还有一座和魏国王宫一模一样的宫殿,那只是我们汉王的宫殿之一,同样规模的宫殿,我们汉王现在有十好几座。” 魏媪张大了嘴巴,然后眨巴眨巴了眼睛,还看了看远处破蔽凋零的安邑城,已经被魏豹定为都城的安邑城,又看了看远出的关中方向,若有所思。岳醪却懒得和她继续废话,道了声罪就告辞离去,魏媪则在原地盘算了许久,突然一把拉起薄爰止就往回走,说道:“乖女儿,我们回去。” “母亲,你硬把女儿拉来,怎么又要突然回去?”薄爰止有些脸蛋泛红的问道。 “傻女儿!”魏媪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才附到薄爰止的耳边说道:“母亲把你拉来,本来是想把你献给我们魏王做妃子的,现在既然项康那傻小子更发达了,母亲又何必浪费你的青春?走,回去,母亲再仔细想一想,看一看有没有办法把你献给项康那个傻小子。” “母亲,你把女儿当什么了?怎么一会要献给这个,一会又要献给那个?” “傻女儿,母亲是为了你好?忘了我们路过河内的时候,母亲请姓许那个神算给你算命,她说你的面相能生天子,既然你的命格这么贵不可言,母亲当然是把你献给最有可能当上天子的男人了,你嫁好了,母亲也能跟着享福不是?”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夸夸其谈 还是来看一看项康使者岳醪的情况,魏豹断然拒绝了与汉军的盟约后,原本就没报多少指望的岳醪也没在安邑耽搁时间,当天就领着随从告辞了魏军出发,沿着上党、邯郸通往咸阳的驰道直回关中,轻车简从,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回到蒲坂。 河东郡此前是被赵国军队光复,后来虽然一度落入被项羽封为韩王的申阳之手,但当时申阳仍然还是赵将身份,蒲坂一直都打着赵国旗号,即便申阳率军离开河东后也是如此,需要与赵国军队缔结盟约的少帅军也一直没有对蒲坂下手,还是在岳醪回到蒲坂的同一天上午,指挥权被移交给魏豹的蒲坂守军才匆匆改打了魏国旗帜。好在岳醪一行携带有魏豹给项康的答复文书,所以蒲坂守军也没刁难岳醪,当天就让岳醪一行西渡黄河,回到了关中境内。 岳醪一行才刚过河,驻扎在黄河西岸的汉军周叔所部士卒就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并且按照周叔的吩咐,在第一时间把岳醪等人请进了汉军大营,周叔亲自出面接待岳醪,还一见面就问道:“岳行人,情况怎么样?西魏王他答应和我们缔结盟约没有?” “周将军恕罪,下官无能,白跑了一趟。” 岳醪甚是无奈的回答,把魏豹断然拒绝与汉军结盟的情况仔细告诉给了周叔,周叔听后神情也十分无奈,说道:“和我预料的一样,西魏王他果然还是没变,还是看不清楚形势,喜欢一条路走到黑。” “周将军,看来一场大战是避免不了的了。”岳醪更加无奈的说道:“还请周将军尽快做好出兵准备,待下官回到咸阳禀报了汉王后,汉王很可能会立即命令你和魏军开战,将军早些做好准备,到时候可以省得手忙脚乱。” “多谢岳行人提醒,我早就准备好了,明天我就出兵抢渡黄河,拿下蒲坂。” 周叔的回答让岳醪大吃一惊,惊叫问道:“什么?将军你明天就要抢渡黄河?我们汉王还没下令开战啊?” “兵贵神速。”周叔神情冷静,说道:“等行人回去禀报汉王,再等汉王下达开战命令,魏国军队的援军早就已经开抵了蒲坂,到时候我们再发起抢渡,势必耗时又费力,只有当机立断,立即出兵抢渡黄河拿下蒲坂,我们才能掌握河东战场的主动权。” “可汉王还没颁布令旨啊?”岳醪还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提醒道:“将军你未得命令就擅自开战,汉王如果责怪怎么办?” “我们汉王在军事上从不糊涂。”周叔答道:“前几天我回去参加他的登基大典时,他早就告诉过我,只要魏国拒绝与我们缔结盟约,我们就马上对魏国军队开战,现在魏国已经拒绝了我们的结盟好意,我抓住机会发起突袭,他绝对不会怪我。” 言罢,周叔也不和岳醪浪费时间,立即下令击鼓升帐,召集麾下诸将到中军大帐议事,然后不一刻,周叔的几个部将吕匡、虫达、凌仪和李必等人便齐聚帅帐,周叔干脆利落,立即发布命令,要求黄河西岸的两万六千汉军立即做好开战准备,第二天一早以凌仪所部先锋,向蒲坂渡口发起抢渡。 和岳醪一样,因为担心没有收到项康的命令就擅自开战会被追究责任,吕匡、虫达等将也向周叔提出了质疑,并好心建议周叔等到项康的命令后再做决断。周叔却根本不听,果断说道:“汉王将来如果追究责任,我一个人承担,绝不会牵连到你们,但明天一战,我们无论如何要渡过黄河,拿下河东战场的主动权!” 见周叔主意已定,少帅军老人出身的吕眶、虫达等人也不敢坚持反对,只是一起抱拳唱诺,飞奔下去组织汉军士卒准备开战,周叔也这才匆匆给项康写了一道书信,说明了立即动手的必要性,请项康原谅自己的擅专之罪,交给岳醪带回去递交给项康。 经过一个下午的紧急备战后,此前早已做好一切相应准备的汉军周叔所部很快就完成了最后的战前准备工作,第二天一早就出兵黄河渡口,向黄河东岸发起抢渡,刚刚改打魏军旗帜的蒲坂守军措手不及,只能是一边派人匆匆赶往安邑求援,一边紧急出动军队增援渡口,阻拦汉军渡河。 增援无用,在此之前,周叔早就派人摸清楚了蒲坂一带的水文情况,也早就准备了数量众多的舟船和水手,仅第一次渡河,就一口气投入了数量超过两千的汉军士卒,刚刚易帜的蒲坂守军总数也不过两千来人,又如何可能挡得住汉军的如潮攻势?装备精良的汉军将士首次抢渡,就成功占据了大片的滩头阵地,再到汉军的第二支渡河队伍冲过黄河时,西岸战场上的兵力对比就变成了汉军占优。 即便如此,过河汉军依然还是没有急着发起反击,仍然坚守滩头阵地等待后军过河,还是在少帅军老人凌仪亲自率领第三波汉军冲过黄河后,汉军才发起全面反击,用兵力和装备的优势强势碾压几易其主的蒲坂守军,蒲坂守军坚持不住,被迫放弃渡口撤回城中守城,汉军则抓紧时间抢搭浮桥,在当天就全面突破黄河,移师到了黄河东岸。 再接着,项康分派给周叔当帮凶的少帅军老人吕匡和虫达等将纷纷进言,劝说周叔先将蒲坂团团包围,引诱魏军出兵救援蒲坂,围城打援,以逸待劳,迎头痛击魏军的救援之兵。周叔却依然摇头,说道:“不能浪费时间,魏军刚到河东,立足未稳,肯定不会为了一座蒲坂城大举出兵,只会立即派人向河内的司马卬和北上的章邯、司马欣等军求援,我们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术,只会正中魏军下怀,只能是速战速决,不给魏军立足求援的机会。” 摇头拒绝了围城打援战术后,周叔又立即分派兵马,决定以吕匡、凌仪二将统兵一万二千攻打蒲坂,负责拿下蒲坂和押送粮草军需,自领主力轻装东进,决定只带五天粮草直接杀向安邑,引诱魏军主力出兵决战。 周叔这么做当然十分冒险,与魏军主力相比,汉军的兵力优势本来就不是很大,一分为二后便立即处于数量下风,而更糟糕的是,周叔所部两万六千人中,有超过两万是新招募的关中新兵,经验奇缺,战斗力也很难靠得住,所以吕匡和凌仪等将无一不是忧心忡忡,全都担心周叔的分兵策略过于冒险,也一再劝说周叔不用弄险而战。 可惜周叔依然还是不听,仅仅是向负责统领后军的吕匡和凌仪吩咐道:“在蒲坂西北四十里外的驰道北面,有一个去处叫做堆台,那个地方丘陵连绵,树木茂密,十分适合伏兵,尔等务必要在明天之内拿下蒲坂小城,然后立即急行至堆台埋伏兵马,我会设法把魏军主力引诱到堆台以西决战,但魏军经过堆台时,尔等万万不可着急杀出,必须要等我回头交战,与魏军主力展开决战之后,你们再突然杀出,奔袭魏军背后,与我前后夹击,必然可以大破魏军。” 早就把汉军细作探察到的河东地形牢记在心,吕匡马上就说道:“周将军,堆台那里确实适合布置伏兵,但那一带的地形也只有堆台适合布置埋伏,魏军不可能不派斥候探察堆台的情况啊?” “不会派斥候探察。”周叔微笑答道:“我太清楚柏直和冯敬的脾气了,他们从来就没拿正眼看过我一次,也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看到我败退,他们只会想着干掉我建立大功,不会浪费时间派斥候四处探察情况,小心进兵。” 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做为全军主帅的周叔坚持要这么做,吕匡和凌仪也毫无办法,只能是一起抱拳领命,然后立即准备攻打蒲坂孤城,周叔则第二天一早就率领一万四千汉军轻装西进,沿秦驰道直奔魏军主力所在的安邑。 也是该来周叔立功,次日出兵才刚到中午,他统领的汉军就迎面碰上了魏豹派来增援蒲坂的四千魏军,可惜周叔却又突然畏敌如虎,竟然让兵力处于优势的汉军结成方阵而战,并没有果断发起突击,利用局部的兵力优势杀败魏军援军。魏军援军见敌众己寡,也不敢和周叔硬拼,马上乘着汉军结阵的机会立即撤退,周叔也这才催动军队追击,一路尾随着撤退魏军杀来安邑,还在路上几次追上魏军就稍战即退,装出了战斗力不强的模样。 与此同时,蒲坂派出的求援信使也顺利赶到了安邑,把汉军周叔所部发起抢渡的消息报告给了魏豹,魏豹闻报倒是大吃一惊,立即派人向北上途中的章邯等军和西面河内郡境内的司马卬军队求援,他最信任的大将柏直却是嗤之以鼻,说道:“大王,周叔匹夫不足为惧,用不着这么着急向友军求援,末将不才,愿意率领一万军队西进增援蒲坂,保管将周叔匹夫生擒活捉,献于大王面前。” “不要轻敌。”魏豹还算理智的摇头,说道:“周叔匹夫虽然历来只会夸夸其谈,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是他麾下毕竟有两万多汉军,实力颇为不弱。蒲坂小城可以暂时不要,最好还是等我们的援军抵达,然后再想办法拿回来。” “大王何必这么小心?”冯敬也颇不服气的说道:“韩王(申阳)提供给我们的情报,周叔匹夫麾下的军队至少有两万是临时征召的关中新兵,根本没有什么战场经验,纯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我们的百战之师对手?” 魏豹还是不听,坚持派出了求援使者,又命令魏军抓紧时间抢修营防工事,修补城墙,囤积各种守城物资,以便长期久守,等待章邯和司马卬出兵救援。柏直和冯敬虽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可是魏豹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柏冯二人也不敢过于违拗,只能是极不满意的抱拳唱诺,违心的去组织魏军采取守势。 周叔的大意冒进让魏豹改变了主意,蒲坂到安邑的距离大约是一百五十里,轻装行军的周叔所部尾随着魏军援军东进,速度虽快,可是魏军派出的快马告急信使却速度更快,才到了周叔军与魏将张芝率领的魏军援军遭遇的第二天清晨,张芝派出的求援信使就已经赶回了安邑,把西面发生的情况禀报给了魏豹,也顺便报告了周叔的兵力情况。 仔细了解了周叔军的具体情况后,魏豹还是想小心起见,准备等张芝撤到安邑附近后再出兵接应,可这次柏直和冯敬却说什么都不干了,都说道:“大王,周叔匹夫胆大包天,竟然敢分兵追击我们的援军,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果断出动主力西进增援张芝将军,先和张芝将军联手把周叔匹夫的前队击败,然后再乘胜进兵,歼灭他的后队,必然可以获得大胜。” 魏豹还是有些犹豫,柏直又说道:“大王,末将知道你是想稳妥起见,等援军到了再收拾周叔匹夫,但我们的援军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而且就算能够等到援军抵达,为了报答他们救援安邑,我们肯定得拿出钱粮答谢他们。既然有把周叔匹夫各个击破的机会,我们又何必要坚持求援,为了一个不堪一击的周叔匹夫白白浪费无数的钱粮辎重?” 考虑到向章邯和司马卬等豺狼饿虎求援确实要耗费无数钱粮,目前穷得叮当响的魏豹难免开始动摇,又仔细问明了张芝派来的求援使者,得知周叔无能到都不懂得抓住机会利用局部兵力优势发起突袭,明显信心不足。魏豹思来想去的盘算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我领三千军队守卫安邑城池,柏直、冯敬你们两位爱卿统领余下军队西进增援张芝将军,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周叔匹夫各个击破。” “但记住!”魏豹又叮嘱道:“切忌轻敌弄险,情况不对,马上撤退!我们的兵力薄弱,经不起任何一场大败。” “大王放心。”柏直自信满满的说道:“末将等这次出兵,保管替你把周叔生擒活捉而来,让天下人都知道,背叛我们魏国的叛徒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魏豹也的确是从来就看不起周叔,虽然觉得柏直的话有些自满,却还是点了点头,让柏直和冯敬立即统领一万三千多的魏国军队启程出发,沿着驰道一路西进,接应和增援被迫撤退的魏军张芝所部。 沿着驰道进兵当然十分方便,东西对进之下,才刚到了当天下午申时将过的时候,柏直和冯敬率领的魏军主力就在安邑西南大约四十里处的窑子岔一带,迎头撞见了被周叔军追击的魏军张芝所部。结果让柏直和冯敬哈哈大笑的是,才刚远远看到魏军主力,周叔军就马上掉头而走,一口气撤出十里距离才停下来休息,任由损失轻微的魏军张芝所部与魏军主力会师一处。 也还算好,柏直和冯敬并没有轻敌大意到了极点,与张芝会合后,柏直和冯敬并没有立即发起反击,而是先让军队暂时驻步休息,同时向张芝打听周叔军的具体情况,结果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柏直和冯敬的面前,张芝同样是把曾经的同僚周叔贬低到了极点,很是吹嘘了自军几次打退周叔进攻的光辉战绩,并十分不屑的说道:“可惜我的兵力太少,才只有周叔匹夫的三成,不然不用上将军你们出兵增援,直接就有把握杀败周叔那个叛徒匹夫!” “没关系,我们现在的兵力不是已经处于上风了?”柏直笑着回答,又转向冯敬说道:“冯兄弟,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暂时休息一下,让将士抓紧时间准备火把干粮,到了晚上给周叔匹夫来一下重的?” “上将军妙计。”冯敬露齿笑道:“周叔匹夫远来疲惫,士卒体力肯定不足,晚上出兵偷袭,我们想不大获全胜都难。” 柏直大笑,立即命令赵军将士就地休息,抓紧时间准备干粮火把,以便在夜间发起偷袭,教训胆敢背叛魏国还混得风生水起的昔日同僚周叔。 ………… 同一时间的汉军阵中,匆匆撤出十里距离停下来休息后,周叔同样在第一时间召集麾下众将,说道:“现在已经是酉时了,我们只有两个时辰的休息准备时间,在这两个时辰里,我们务必要准备好火把干粮等夜间行军必须之物,到了二更时分,全军连夜撤退。” “将军,时间太短了吧?”问这话的是周叔亲手提拔的关中本地将领李必,说道:“我们远来疲惫,两个时辰又要休息,又要准备火把干粮,士卒恢复不了多少体力啊?如果一定要撤退的话,要不等到四更吧?” “不能等到四更。”周叔笑笑,说道:“我太清楚柏直和冯敬的脾气了,今天晚上的三更时分,他们一定会出兵偷袭我们的临时营地,等到四更再撤退,不是给柏直和冯敬收拾我们的机会么?” 汉军众将面面相觑,然后虫达说道:“周将军,既然你断定魏国贼军一定会在今天晚上出兵偷袭,那我们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布置埋伏给魏国贼军钻?” “这里距离安邑才多远?地势又有多开阔?”周叔反问,说道:“将计就计在这里直接布置埋伏,我们能杀得了多少敌人?让大部分敌人逃回安邑守城,我们又得花多少时间和力气才能歼灭敌人的主力?” 反问过后,周叔又微笑说道:“当然,如果你们只想打一个小胜仗,那我也可以就在这里直接布置埋伏,教训一下柏直和冯敬那两个只会说大话的无能匹夫。但你们如果想立大功,就多辛苦一下,把贼军主力引着往回走,到我们的预定战场上去的一战破敌,直接歼灭敌人的主力。” 没有那个将军不希望立下大功,虫达和李必等将明白了周叔的良苦用心后,立即一起抱拳,齐声说道:“谨遵将军号令。” 是夜二更,故意点上了许多篝火的汉军周叔所部悄悄撤离了露宿营地,人衔枚,马包蹄,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迅速撤往来路,而亲自率军发起偷袭的魏国大将柏直,却是到了三更将至时,才愕然发现周叔军的营地已经空无一人。 结果在失望之下,柏直也更加看不起旧日同僚周叔,大吼道:“追!打上火把追击到底!再给冯敬和张芝他们去令,就说周叔匹夫已经跑了,叫他们也带着后军给我追上来,无论如何要追上周叔那个无能鼠辈!” 第二百五十八章 比亲兄弟还亲 此前提出的军略建议从来就没有被魏军采纳过,周叔留给魏军众将只会纸上谈兵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发现他竟然胆怯到带着汉军提前开溜,胆略出众的魏国上将柏直果断率领魏军精锐发起追击不说,能征善战的魏国大将冯敬和张芝也果断率领魏军后队紧急出动,气势汹汹的杀向无耻逃跑的汉军周叔所部。 甚至就连项羽册封的西魏王魏豹也是一样,周叔开溜的第二天上午,收到前线战报后,得知魏国旧臣周叔望风而逃,同样很不感冒周叔的魏豹也心中大定,觉得这次即便打不了大的胜仗,起码教训一下周叔有绝对把握,对于前线战况也不再那么担心,还节约出了时间和精力,关心自己的宫室问题。 做为魏国最早的国都,安邑城内也有一座规模相当不小的王宫,可惜魏国迁都大梁之后,安邑王宫就开始逐渐荒废,又历经了上百年的战火风雨,昔日安邑王宫早已是破败凋零,几同废墟,根本无法继续住人,魏豹接管安邑后,也只能是暂时住进河东郡的郡守府里。不过王宫的地基毕竟还在,废墟里的很多东西还可以继续利用,所以乘着稍微有点空闲,魏豹还是亲自来到了魏国旧宫查看情况,想看看能否在旧宫遗址上重建一座魏国王宫。 很可惜,魏宫遗址的内部情况比从外表看上去还要残破老旧,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草深及腰,到处都是雀巢鼠窝,偶尔还能看到蛇虫出没,残缺的台阶雕塑也长满了青苔和杂草,殿堂东倒西歪,没有剩下一间完好的房屋,宫殿的围墙也同样是破破烂烂,杂草丛生,荒废得形同古墓。 “只能是全部推倒重建。”魏豹得出结论,又向随行的少府问道:“估算一下,大概要多少钱粮和时间才能重建起这座魏宫?” “这个……。”少府满脸的为难,答道:“回禀大王,具体要花多少时间和钱粮重建,必须要仔细勘察丈量后才能大概计算出来,不过肯定不是一个小数,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完工。” “尽快给我拟就重建计划,统计一个大概的数字。”魏豹吩咐道:“钱粮不用太过担心,现在中原大乱,道路阻隔,盐价飞涨,有河东盐池在我们手里,不用担心筹不到钱粮。” 少府赶紧答应,心里却暗暗叫苦,因为中原和关中目前虽然的确盐价已经飞涨,有盐池在手的魏国也的确有一条源源不断的财源,但是大乱过后河东人口锐减,想要重建魏宫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叫苦也没办法,不敢违背魏豹的命令,魏国少府也只能是赶紧盘算如何按步骤重建魏宫,魏豹也懒得继续在满目凋零的魏宫遗址中继续浪费时间,领着衣甲鲜明的卫士直接出宫登车,准备返回临时下榻的住处休息,在宫外等候的官员卫士和一些围观的百姓也赶紧下拜行礼,毕恭毕敬的伺候魏豹登车。 事有意外,乘车回到了河东郡守府门前时,正好有内侍来报,说是魏豹的母亲身体偶感不适,为人还算孝顺的魏豹不敢怠慢,忙径直到后院探望母亲,也是到得母亲的住处,才发现已经有几名魏国官员的女眷已经早他一步,过来侍侯魏母的汤药,魏豹顾不得理会这些女子,只是赶紧上前问安,询问母亲现在的情况。 也还好,魏母只是因为水土不服有些胸闷心慌,饮食也有些失调,并不是什么太过严重的病,医工也说没有什么大碍,魏豹这才稍微安心,魏母也反过来问魏豹的情况,道:“大王,适才你到那里去了?” “回我们魏国的旧宫去看了看情况。”魏豹如实答道:“孩儿想尽快重建魏宫,让母亲你有一个好点的住处。” “这里就很好,不用急。”魏豹的母亲反倒比较体谅民情,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不要急着重建宫殿,要把钱粮省下来优先用于国计民生,这才是正道。” 魏豹随口搪塞,又眼睛突然一亮,注意到了一名站在房角的美貌少女,还忍不住向她问道:“你是那里来的?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少女甚是腼腆害羞,红着脸不敢答话,她身边却立即站出了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满脸堆笑的说道:“大王,她是小女子的女儿,姓薄名爰止,和你也算是亲戚,还和大王你是同辈。女儿,还不快给你的王兄见礼?” 薄爰止无奈,只能是按照母亲魏媪的吩咐,羞答答的上前给魏豹见礼,魏豹也立即认出了死皮赖脸跑来自己军中混吃混喝的远房亲戚魏媪,便笑着说道:“原来是魏媪的女儿,真漂亮啊,定亲了没有?” 如果换成了是在以前,比叔孙先生更加势利眼的魏媪倒是绝对不会客气,肯定是马上顺水推舟,把自己的漂亮女儿献给魏豹侍寝,可惜现在情况不同了,心中已经另有金龟婿人选的魏媪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立即就笑容满面的答道:“多谢大王关心,爰止她已经定有亲事了。” “已经定有亲事了?”魏豹有些失望,可是再仔细打量薄爰止的动人容貌时,魏豹却依然不肯死心,笑着问道:“许给那一家公子?是不是我们魏国人?” 势利眼的魏媪有些不敢继续鬼扯了,好在就在这个时候,侍女突然送来了刚熬好的汤药,要装孝顺的魏豹只能是赶紧接过药碗,亲自侍侯母亲喝药,怕女儿被远房亲戚盯上的魏媪如蒙大赦,赶紧乘机提出告辞,拉着薄爰止快步逃走。 逃也没用,魏豹已经盯上了自己的远房表妹薄爰止,用眼角余光看着薄爰止离去,魏豹还在心里说道:“管你定没定亲,只要是被寡人看上了,你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飞走,等寡人有时间的时候,一定得把你这个小妹接来仔细说一说话。” ………… 魏豹拿定这个主意的时候,魏军主力也已经追赶着周叔所部,抵达了位于蒲坂东北四十余里外的堆台附近,虽然两支军队都是轻装而行,也是在平原沿着宽敞平坦的驰道行军,但大约六十里路程的急行军下来,不管是周叔统领的汉军,还是柏直统领的魏军精锐部队,全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体力严重下降,新兵居多的汉军还士卒掉队十分严重。 看了看西北面树木茂密的连绵丘陵,又回头看到魏军已经被逐渐拉开了距离,随时都有可能放弃追击,周叔果断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就地结阵准备迎战。然后也不出周叔所料,看到汉军停下脚步,原本已经打算放弃追击的旧同僚柏直果然马上大喊大叫,大吼道:“周叔匹夫跑不动了,追上去,把关中贼军给我斩尽杀绝!” 依照柏直的命令,精疲力尽的魏军精锐强行打起精神继续前进,很快就欺近到了汉军的阵地近处,同样是立即结阵准备交战。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汉军之中突然策马出阵一名打着白旗的士兵,打马小跑到了魏军阵前,大声喊叫道:“请柏直将军出来答话。” 轻蔑的看了一眼汉军使者,柏直向自己的亲兵队长一努嘴,亲兵队长会意,立即拍马上前,出阵大声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请我们柏将军出来和你答话?” “请将军禀报柏将军,我们周将军虽然和他曾为一国同僚,却也早就想和他一决雌雄,比个高低。”周叔派来的使者大声说道:“但现在贵我两军都是又累又饿,打起来未免不够尽兴,我们周将军希望柏将军和他一样暂且忍耐,让我们两支军队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再痛痛快快的决一死战,请柏将军务必答应。” 亲兵队长立即回到魏军旗阵,把周叔的要求转报给了柏直,柏直听了大笑,说道:“回去告诉周叔匹夫的使者,就说老子答应他的要求,先休息一个时辰,然后我们再决一死战。” 亲兵队长领命而去,旁边的部将则赶紧提醒道:“上将军,周叔匹夫会不会是在玩缓兵之计,想暂时拖住时间,等他的援军赶来增援?” “他有援军,我们就没有了?”柏直冷笑说道:“别忘了,冯敬将军和张芝将军也在向这里赶来,一个时辰时间,足够他们赶到这里了。” 言罢,柏直还又派人去给后队传令,命令冯敬和张芝二将加快速度前进,尽快赶来增援自己,同时命令魏军将士抓紧时间休息,吃饭喝水恢复体力,以便将周叔所部斩尽杀绝。期间又有部将提议,建议柏直多派斥候到西北面的堆台一带详细探察,防备汉军在丘陵山区藏有伏兵,柏直也笑着摇头,说道:“用不再费事,关中贼军如果有伏兵,早就杀出来了,那还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这个时候,亲兵队长也已经代表柏直与周叔的使者达成了暂时休息一个时辰的口头承诺,两支军队相距大约两里对峙,互相都是抓紧时间休息吃饭,比拼谁能更快一些恢复体力,也各自盯着对方的背后,小心防备对方的援军后队突然到来。 近墨者黑,原本人品相当不错的周叔确实被项康给带坏了,主动提出休息一个时辰再战,可是才刚过去半个时辰多点的时间,一万多汉军将士突然一起拔足,改后队为前队,在周叔的旗帜率领下,飞快向着蒲坂方向飞奔。柏直见了当然是勃然大怒,大吼道:“追!给我干掉言而无信的周叔匹夫!” 呐喊声中,八千魏军精锐奋起直追,气势汹汹的杀向不守信用的汉军周叔所部,汉军将士则是个个脚步不停,连滚带爬的抱头鼠窜,逃得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路,期间还不断出现士卒掉队的情况,将乌合之众的新兵本色展露无遗。 战场经验相对来说比较丰富,魏军精锐的整体素质确实要比临时征召的汉军新兵强上一些,汉军才刚逃过堆台,魏军精锐就成功追上了汉军队伍,周叔迫于无奈,只能是匆匆命令汉军将士结成圆阵,采取全面守势与魏军抗衡,自撕破脸皮以来,汉军与魏军之间,也这才展开了真正意义上的较量。 很可惜,较量的过程是汉军明显处于下风,战场经验严重不足,汉军并没有能够匆忙建立起严整圆阵有效抵挡魏军进攻,被经验相对丰富的魏军直接抓住了近身交战的机会,被迫在队列混乱的情况下与魏军近身肉搏,继续放大经验不足的弱点,被魏军杀得手忙脚乱,死伤连连,魏军则士气高昂,吼叫着连接杀散汉军队列,不断向着汉军圆阵内部的周叔帅旗挺进。 还好,周叔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可能,果断率领直属于自己的两千军队上前,封堵救援已经快要被魏军撕开的缺口,全部由少帅军老兵组成的周叔直属部队也靠着更加丰富的战场经验,还有通过无数实战锻炼出来的近战能力,成功挡住了魏军的如潮攻势,勉强稳住了汉军阵脚,给其他三个方向的汉军新兵争取到了扎稳阵脚的时间。 但汉军依然还是处于全面下风,经验丰富的魏军通过试探性进攻,发现汉军在西北南三个方向的军队战斗力都不是太强后,马上调整主攻方向,改为从北面强攻汉军阵地,从少帅军老人中选拔出来的汉军诸将吼叫不断,拼命催促汉军将士奋力迎敌,可作用始终不大,汉军阵脚还是被魏军迅速撼动,很快就又出现了被魏军冲破圆阵的危险局面。 在此期间,知道内情的汉军将领都是纷纷劝说周叔赶紧发出信号,扭转目前的被动局面,周叔却根本不为所动,说道:“不要急,沉得住气放长了线,我们才能钓到大鱼。” 周叔没有白等,又苦撑了一段时间,东面来路上烟尘滚滚,冯敬和张芝率领的魏军后队终于还是赶到了战场附近,结果看到魏军主攻还明显占据优势,冯敬和张芝还只留下千余士卒看守辎重车辆,迫不及待的带着后军大队过来增援,兴奋吼叫着要把处于下风的汉军杀得片甲不留。 “终于来了。”周叔微微一笑,然后还是在魏军后队全面越过了堆台后,周叔才大吼一声,“擂鼓,总攻!” 数十面战鼓一起擂响,结果听到汉军抢先发出的总攻信号,绝大部分的汉军将士和所有的魏军将士无一不是傻眼楞神,不明白正被魏军压着打的汉军为什么要发起总攻?还是在根本不利于进攻的圆阵基础上发起反攻?在后方督战的柏直也有些楞声,然后又放声大笑道:“周叔小儿,你果然是无能到了极点啊!想撤退逃命,居然连命令都能下错!” “杀啊——!” 突然想起的喊杀声打断了柏直的狂笑,在魏军将士张口结舌的注视中,此前一直都毫无动静的堆台山林之中,突然杀出了无数的赤红色旗帜和汉军将士,如同潮水奔流一般的直接向魏军背后杀来,柏直也根本不敢相信的大吼道:“有伏兵!怎么可能?周叔匹夫这么沉得住气,这个时候才出动伏兵?!” 柏直也很快就明白周叔为什么能这么沉得住气了,见汉军伏兵突然杀出,冯敬和柏直率领的魏军后队倒是果断掉头迎击,可是他们在一天半夜的时间里急行军了七十里,现在士卒又还能剩得下多少体力?两军相接,仅一个冲锋,蓄势已久的汉军伏兵把筋疲力尽的魏军后队杀得一片大乱,士卒四处奔逃,死者不计其数。 柏直这边的情况也一样悲惨,见汉军伏兵突然杀出,军心慌乱之下,顶天只能算二流军队的魏军前队士气顿时受挫,战斗力也马上受到了直接影响。新兵居多的汉军将士则是截然相反,看到帮手到来马上士气大振,开始发挥打顺风仗的英雄本色,还没等汉军援军杀来增援,就已经反过来占据了上风,把整体素质明显更高的魏军精锐反过来压着打。 接下来的战斗只能是用一面倒的屠杀来形容,在吕匡和凌仪两名少帅军的老将率领下,汉军伏兵士气如虹,砍瓜切菜一样的疯狂屠杀体力严重下降的魏军后队,直把魏军后队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积洼,不过片刻时间就把魏军后队杀得土崩瓦解,彻底溃散。然后又象下山猛虎一样的杀向柏直率领的魏军前队,魏军前队本就已经被周叔所部杀得难以招架,又看到自军后队迅速崩溃,汉军伏兵凶猛冲来,还没等接阵交手,就已经齐发一声喊,四散逃命,柏直还无比果断的冲到了最前面。 这个时候,数量庞大的汉军新兵们也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不用周叔下令,之前还被魏军踩在脚下摩擦的汉军新兵们就已经自发展开追击,吼叫着还比少帅军老卒冲杀得更猛更快,把一个接着一个的魏军士卒砍倒剁翻,兴奋无比的砍首级攒军功,抓俘虏换赏赐,凶悍得就好象一条条草原上追逐绵羊的饿狼。魏军将士则忠实扮演了绵羊角色,哭着喊着只是拼命逃窜,全然没有一兵一卒敢于回身作战,更别说是组织起殿后队伍死战,掩护主力大队逃命撤退。 周叔从关中新兵里亲手提拔的汉将李必立下大功,追逐中,骑术过人的李必率领一队汉军骑兵,紧紧盯上了穿着显眼袍甲的魏军大将柏直,一路砍杀拼命追击,只追出五六里路程,就成功追杀到了柏直身后近处,柏直赶紧命令他的亲兵回头死战,可惜他的亲兵却忠诚度明显不足,仅有半数人掉头拦截,被李必率领的汉军骑兵迅速杀散,期间李必还看准机会,突然将手中长矛掷出,长矛破空飞出,正中柏直的战马后臀,柏直的战马吃疼,先是惨嘶着人立而起,然后拉着柏直的战场上扬蹄狂奔,疯狂跑动,还把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的柏直给直接颠下了战马,摔得七晕八素,脑袋都跌破出血。 “哎哟,畜生!痛死我了!” 摔下战马后,还没等可怜的柏直将军挣扎着爬起来,李必率领的汉军骑兵就已经冲了上来将他包围,好几柄带着鲜血的锋利长矛也指住了他,可怜的柏直将军魂飞魄散,赶紧举手大喊道:“不要杀我!我投降!我就是魏国上将柏直,我和你们汉国的周叔周将军不但是老朋友,还是过命的交情,你们千万不要杀我,带我去见周将军,他会给你们重赏!” “你和我们周将军有过命的交情?”李必有些奇怪的问道:“可我们周将军怎么说他以前在魏国军队的时候,柏将军你从来就看不起他,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对他从来就没有客气过?” “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周将军他和你们是开玩笑,他和我交情其实非常好,我还请他吃过饭,互相之间称兄道弟,简直是比亲兄弟还要亲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狗急跳墙 新接管河东的西魏王运气不错,亲自勘察完了安邑城中的魏宫遗址后,才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项羽册封的河南王司马卬就派遣心腹太仆程连为使,来到安邑与魏豹协商缔盟通商的具体事宜,主动提出要与魏豹建立更为广泛深入的友好联系,商品物资方面互通有无,军事方面也强强互补,以便联手抵御项康这条暂时被囚禁在关中平原里的饿狼。 司马卬主动向魏国示好,其目的不外乎就是贪图河东的食盐供应,还有河东郡的重要地理位置,想借助魏国军队为崤函道提供缓冲保护,以及在必要是借道河东奔袭关中,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对魏军其实并没有抱着多少好意。 可是得到了半数赵军主力的司马卬毕竟兵强马壮,实力强大,控制地又和魏豹的控制地直接接壤,是魏豹必须争取的最为重要盟友还没有之一,眼下魏军又和汉军动上了手,魏豹更是急需获得司马卬的援助和支持,所以收到消息后,魏豹不但大喜叫好,还亲自率领魏军文武出城,客客气气的把司马卬心腹程连请进了城中落座。 已经大概知道魏军情况的程连也很清楚魏豹想要什么,和魏豹没有客套得几句,程连就主动把话题转移到目前的河东战事问题上,并明确告诉魏豹道:“请魏王放心,贵我两国唇亡齿寒,我们河南王一定不会坐视贵国战事紧急而置之不理,外臣回去之后,也一定会全力劝说我们大王尽快出兵河东,帮助贵国抵御项康贼军的进攻。” “多谢程太仆,有程太仆和贵国大军仗义施援,寡人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魏豹一听大喜,赶紧向程连不断道谢,程连谦虚表示不必,也这才代表司马卬提出了与西魏国缔盟通商的种种条件,不过也还好,司马卬提出的几个条件都不算苛刻,仅仅只是要求魏军在陕县、蒲坂和夏阳三个渡口为司马卬的军队常备船队比较过份,但是为了获得司马卬的援助,魏豹仍然是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还当场在盟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结束了让宾主双方都十分满意的谈判,按照惯例,魏豹除了吩咐上酒上菜款待程连外,又叫来了一些美女给程连歌舞助兴,颇为好色的程连也原形毕露,很快就看中了两名姿色最为出众的美女,色眯眯的对她们的歌舞赞不绝口,魏豹心领神会,马上就让那两名美女给程连敬酒,又吩咐她们伺候程连休息,程连大喜道谢,酒宴才刚结束就迫不及待的带着那两名美女返回了住处。 还是在程连告辞而去后,魏豹的同族堂兄宗正魏由才很是不高兴的说道:“大王何必对一个外臣如此忍让,还亲自安排女子侍侯他的饮食起居?” “形式不由人,大丈夫只能是能屈能伸。”魏豹本人倒不是十分在意,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向魏由问道:“兄长,你还记得在楚地时主动来投奔我们的魏媪不?她和我出了五服没有?” “魏媪?”魏由很是花了些力气才想起自己和魏豹的这位远房亲戚,然后笑道:“岂止是出了五服?七服八服都出了,如果不是先王(魏咎)在临济时认下了她这个亲戚,她就没资格登上我们魏国王室的宗谱。” “那就好。”魏豹突然一笑,马上就又想起了自己昨天见过的魏媪漂亮女儿。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才刚过正午,魏豹就算动了那个念想也不必着急,可事有凑巧,魏豹偏偏在接待程连时喝了不少的酒,头脑甚是发热,所以回到了后堂休息时,心痒难熬之下,魏豹就干脆派人去给魏媪传旨,叫魏媪即刻把她的女儿送来自己的住处,让自己与远房表妹说话。 过了一段时间,门外的卫士进来禀报,说是魏媪的女儿薄爰止已经带到,又说魏媪也死皮赖脸的跟着来了,还要随着她女儿进来和魏豹见面。正倚在榻上让两名美女洗脚的魏豹听了甚是不满,吩咐道:“叫魏媪在外面等着,只把她的女儿带进来。” 依照魏豹的吩咐,又过得片刻,让魏豹垂涎的薄爰止就被领进了房中,与泼辣厚颜的母亲性格完全相反,薄爰止依然还是一副怯弱害羞的模样,进得房中后只会行礼,怯生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魏豹也偏偏喜欢薄爰止的柔弱模样,微笑说道:“薄妹不必多礼,免了吧,走进一些,让王兄我仔细看一看你。” 听到这话,薄爰止的俏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不但没有上前,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魏豹见了又是一笑,向旁边众人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寡人有话要单独对薄妹说。” 用脚指头猜都知道魏豹想干什么,房中卫士和侍女不敢扫魏豹的兴,马上依令退下,魏豹则也是原形毕露,自行下榻,带着满身的酒气走到了薄爰止的面前,伸手就要抬薄爰止的下巴,淫笑说道:“薄妹真美,越是仔细看,就越是动人。” 薄爰止象触电一样,马上躲开了魏豹的脏手,颤抖着说道:“大王,小女是你的同宗亲戚啊,你……。” “只是同宗,但不是亲戚。”魏豹笑道:“寡人已经问过了,我们之间早就出了五服,也早就不算什么亲戚了。” “不过嘛。”魏豹又拖长了声音,满面淫邪的笑道:“薄妹你如果愿意的话,寡人倒是可以和你把亲戚关系重新拉近,让你的母亲,直接做寡人的外姑(岳母)。” 薄爰止彻底大慌,赶紧又往后退了几步,更加颤抖的说道:“大王,你想干什么?” “寡人要做什么,薄妹你还不明白?” 魏豹再也按捺不住,扑上去就要把薄爰止抱到怀中,薄爰止慌忙躲开,尖叫道:“大王,你不要这样!小女已经许了人家了!” “你许给了谁?”魏豹冷笑说道:“告诉寡人,谁是你的未来夫君?寡人亲自去对他说,叫他把你让给我,寡人倒要看一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拒绝。” 薄爰止红着脸不敢说话,魏豹则狂笑了一声,又和身扑上,“不敢说?那寡人就不客气了!” 薄爰止这次没有再能躲开,被魏豹抱住了之后,薄爰止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按照母亲魏媪的指点,赶紧大叫道:“大王,小女是被许给了楚国的右将军,就是现在的汉王项康。” 魏豹几乎快要亲到薄爰止脸上的嘴唇停住,无比傻眼的惊叫问道:“你被许给了项康那个逆贼?” 薄爰止赶紧点头,又赶紧按照魏媪的指点说道:“周叔周将军亲自写信做的媒,我母亲也回信答应了,只不过汉王当时已经率军南下,没能把小女送到汉王身边。大王,请你看在小女未来夫君的份上,为了魏国的江山社稷着想,放过小女吧。” 魏豹彻底张大了嘴巴,回过神来后,魏豹还暂时放开薄爰止,冷静问了薄爰止和项康结识的经过,可是薄爰止如实回答后,魏豹不但没有选择罢休,还笑得益发的狰狞,点着头说道:“好,好,想不到项康那个小竖子的女人,居然会恰好落到寡人的手里,寡人这下子更不用客气了。寡人要让项康那个小竖子知道,胆敢出兵攻打于我,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狞笑说罢,恨项康恨得蛋疼的魏豹又扑了上去,直接动手强撕薄爰止的衣服,薄爰止放声尖叫,拼命呼喊救命,结果也是奇迹出现,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挂着郎中令头衔的魏豹亲兵队长冲了进来,大声说道:“大王,紧急军情!” “滚出去!”精虫上脑的魏豹大吼,“寡人不听!谁再敢进来打扰,杀无赦!” 亲兵队长犹豫,下意识的退出门外并关闭房门,魏豹也这才继续撕扯薄爰止身上的衣服,可是在房门即将关闭的时候,魏豹的亲兵队长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大王,真的是十万火急的军情!我们的主力在堆台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张芝将军带伤逃回安邑,要立即见你!” 亲兵队长的话还没有说完,魏豹就已经飞快回头,难以置信的大吼道:“你说什么?我们的主力在堆台大败,几乎全军覆没?!柏直和冯敬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回禀大王,冯敬将军战死了。”亲兵队长颤抖着回答道:“柏直将军不知所踪,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扑通一声,魏豹直接摔倒在地上,双眼翻白出气多进气少,把薄爰止吓得再次大叫,魏豹的亲兵也赶紧冲进房中,大呼小叫的搀扶魏豹,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花了相当不少的力气才把魏豹救醒。结果在回过神来后,魏豹马上又歇斯底里的疯狂嚎叫,“柏直匹夫,冯敬匹夫,寡人被你们害死了!寡人的主力,寡人的老本啊!被你们一仗就给寡人打光了啊!” 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阵后,魏豹又一指躲在房角哭泣的薄爰止,红着眼睛吼道:“把这个女人关起来,和她的母亲关在一起,好生给我看好,她们也许还有用!再有,马上召集百官,到大殿议事!” 不用魏豹下令,因为魏军大将张芝是在大白天里带着二十多名骑兵连滚带爬逃回安邑城的缘故,所谓的魏国百官早就已经自行赶来所谓的魏豹行宫探听消息,听到宣召百官晋见的鼓声后,又马上在第一时间登上了所谓的魏豹行宫大殿,提心吊胆的等待谜底揭晓。而魏豹急匆匆的登上大殿后,身上的酒气也早就一扫而空,也不理会魏军文武的行礼,只是大喝道:“马上把张芝给寡人押上来!” 不一刻,满脸满身汗水、尘土和血迹的张芝被押上大殿,还一见面就拜伏在魏豹的面前嚎啕大哭,连连顿首请罪,魏豹又急又气,大吼道:“闭上嘴巴!别哭了!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芝勉强收住哭声,抽泣着把魏军主力惨败的前后经过仔细报告给了魏豹,在场的魏军文武听了无不大惊,心中大声叫苦,魏豹更是面如死灰,半晌才无比狰狞的说道:“好!好!寡人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周叔那个匹夫竟然有这样的能耐,居然能一战就彻底寡人的主力,还连我们魏国军队逃走的机会都不给!难怪项康小儿这么重视他,不但在彭城的时候为他单骑追出几十里,还对他倚以重用!寡人走眼了,寡人真的是看走眼了。” 狰狞说着,魏豹突然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大吼道:“叛贼周叔,竟敢对母国下手如此狠毒!不把你这个叛贼车裂处死,难消寡人心头之恨!” 没有人敢附和魏豹的话,还是在魏豹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停止后,宗正魏由才站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我军主力惨败,项康贼军肯定会乘胜追击,很快就将兵临安邑城下,如何应对,还请大王早做决断。” 魏豹沉默,然后突然吼道:“马上去把河南王的使者请来!再有,再派快马北上,请章邯、司马欣和董翳立即回师南下增援安邑!告诉他们,只要能帮着寡人挺过这次难关,不管什么条件寡人都答应他们!” 魏军文武慌忙纷纷答应,立即依令而行,惟有主书杨茈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求援虽然也是一个办法,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安邑守军只有三千,城池又破败老旧,年久失修,很难长期久守,为未雨绸缪计,大王最好还是做好其他准备。” “你还要寡人做好什么其他准备?”魏豹没好气的问道。 “微臣认为,我们现在一是做好撤退准备,在必要是放弃安邑,撤往其他地方重整旗鼓。”杨茈更加小心的说道:“第二个准备,就是情况如果实在不对,就向……,向……,向汉军投降。” 魏豹怒视杨茈,眼中几乎喷火,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寡人放下武器,向还不到二十岁的项康小儿投降?” “大王,这好象和年龄无关吧?”杨茈颤抖着说道:“秦王子婴,还不是也向汉王投降了?” “闭嘴!”魏豹粗暴打断杨茈,大吼道:“竟然敢拿寡人和暴秦国王子婴相比,你把寡人当什么人了?” 杨茈不敢再劝,只能是赶紧跪了下来拼命磕头,可惜魏豹却正在火头上,根本不理会他的苦苦哀求,当场罢免了他的一切职务,还让卫士用乱棍打出自己的临时行宫,然后才又吼道:“都给寡人听好了!今后还有谁敢再劝本王向项康小儿投降,杀无赦!” 魏军文武慌忙纷纷答应,心里却大都在当场就下定决心,打算只等汉军攻破安邑,杀入城中,自己就马上带着全家老小向汉军投降,绝不给不听良言规劝的魏豹陪葬。魏豹则是吼声不断,先是下令召回城外驻扎的所有军队,又命令立即着手抢修城防,强征城里的青壮男女入伍备战,把所有的军需物资用于守城,魏军文武无奈,也只能是不断点头答应,各自飞奔下去执行命令。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中午才收了魏豹两个美女的司马卬心腹程连就被请到了魏豹面前,结果在得知魏军主力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程连不但没有吃惊慌张,相反眼中还露出一点喜色,接着稍微盘算后,程连又问道:“敢问魏王,晋王(司马欣)和代王(章邯)他们的军队到那里了?” “算路程,应该已经越过平阳了。”魏豹答道:“如果寡人此前派去的信使顺利联系上他们,他们也立即回师南下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在从平阳回师左邑的路上。” “章邯和司马欣那帮匹夫不是笨蛋,看到有便宜可占,估计不会拒绝魏豹这个蠢货的求援。”程连的心中得出结论,然后才说道:“那大王就不必太过担心了,如果顺利的话,贵军只需要坚守上三五天时间,晋王和代王他们的援军就可以回师来救安邑,有了他们的帮忙,再等到我们大王派遣的援军抵达安邑,肯定更没有任何问题。” “那贵国的援军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抵达?”魏豹迫不及待的问道。 “半个月!”程连斩钉截铁的答道:“外臣现在就返回洛阳向我王告急,请我王立即出兵增援河东,最多半个月的时间,我们的援军必然赶到安邑!” 魏豹一听大喜,赶紧向程连一再道谢,还拿出贵重礼物答谢程连,程连毫不客气的收下,又说道:“大王,形势虽然危急,但各路救兵马上就能先后抵达,还望大王务必看清形势,千万不要被项康小儿的谎言欺骗,生出其他念头,以免将来后悔终身。” “请程太仆放心。”魏豹咬牙切齿的说道:“安邑是我魏国旧都,无数的祖先坟茔所在,魏豹我发誓与安邑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那外臣就放心了。”程连点头,这才拱手告辞魏豹,带着魏豹的求援书信匆匆返回河内,去替魏豹向实力不俗的司马卬求援——也顺带着叫司马卬赶紧出兵来河东捡天大的便宜。 魏豹的运气确实不错,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周叔率领的两万汉军才刚抵达安邑城郊,之前派去和章邯等人联系的魏军信使就回到了安邑城,报告说章邯和司马欣等人已经接受了魏豹的求援,正带着他们的军队火速赶来。 魏豹闻报大喜,可是又不敢完全放心,稍微一盘算后,魏豹果断下令道:“派遣一个使者,去和周叔匹夫联系,对他动之以情,就说我已经有意投降,只是担心项康小儿不肯宽容我,不敢下定这个决心,求他出面替我向项康小儿乞讨赦免文书,只要项康小儿亲自答应绝不杀我和投降的魏国将士官员,我就马上放下武器开城投降。” “大王想用缓兵之计,给我们的援军争取时间?”心腹魏由猜出了魏豹的用意,又说道:“如果周叔匹夫不肯上当怎么办?” “试一试吧,那个匹夫是我们魏国旧臣,念在故旧的份上,或许会上当。”魏豹抱着一线希望回答,又说道:“对了,再顺便告诉周叔匹夫,说他做媒答应许给项康小儿的魏国宗室女薄爰止就在我们手里,只要他答应替我求情,我就马上放人,让他用美女去讨好项康小儿!” 第二百六十章 有情有义 “周将军,我们魏王亲口说了,他对不起你!当初在彭城的时候,他不该听信小人的挑唆,把你驱逐出营,害你受够委屈!可魏王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对待你啊!事后他也无比后悔,不止一次的在我们魏国将士嗟叹,说他生平只有两个遗憾,一是没能从临济救走我们的魏国先王,二就是误会了你!还说你如果还在他的帐下,我们魏国军队又何必要看其他关外五国的脸色?” “周将军,我们魏王知道你恨他!可魏国毕竟是你的母国啊,是我们魏国先王亲手提拔任用的你,你又和我们现在的魏王宾主一场,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就是石头也能伴热,更何况是出了名宽容大度的你周将军?还请你务必帮一帮忙,替我们魏王度过这一次难关啊!” “不,不,将军误会了,我们魏王不是求你退兵!现在周将军你已经是汉王的臣子,汉王令你出兵攻打河东,你如果擅自退兵便是违旨抗令,我们魏王怎么敢强求将军你做这不忠不义之事?我们魏王只是想请将军你出面,帮我们魏王向汉王讨得赦免,只要汉王答应饶我们魏王不死,不随意杀害任何一名投降的魏国将士官员,我们魏王马上就打开安邑城门,率领全城军民文武向你投降!” “请将军一定要相信我们魏王的诚意,这一次汉王主动提出结盟,本来我们魏王都已经动心准备答应了,就是怪柏直将军和冯敬将军,非要劝我们魏王回绝汉王的好意,我们魏王又一时糊涂,听了他们的胡说八道,以至于酿成现在的后果,我们的魏王悔之不及,所以才决心将功赎罪,打算率领安邑全城军民开城投降,可是又担心汉王不肯相容,就只能是请周将军你帮这个忙了。” 跪伏在周叔的面前,魏豹派来的魏国使者模样悲戚,一边不断顿首行礼,一边嘴巴就象抹了蜜一样的甜,不断解释魏豹和汉军及周叔之间的种种误会,也不断提起周叔和魏国的母国之情,痛哭流涕的恳求周叔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接受魏豹提出的有条件投降。 周叔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表面上沉默寡言,似乎比他的对手韩姓亲兵情商还低,实际上却相当重情重义,见魏国使者哭求得可怜,又想起自己与魏国的母国之情,神情看上去倒是象不为所动,心里却早就软了,也一直任由魏国使者在自己的面前哭泣哀求,还是在魏国使者基本上把话说完后,周叔才没有什么表情的开口,说道:“魏王多虑了,我们汉王宽宏大度,连暴秦的三世皇帝子婴都容得下,更何况魏王?回去告诉魏王,就说周叔可以指黄河为誓,只要他开城投降,我可以用身家性命担保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周将军,魏王他和小使当然信得过你。”魏国使者抽泣着说道:“但事情太大,还是请将军替我们魏王向汉王讨得赦免令旨,我们魏王才敢真的放心,还请将军务必体谅我们魏王的苦衷,毕竟,这和我们魏王的全家性命息息相关。” 言罢,魏国使者又赶紧说道:“对了,还差点忘记禀报周将军了,将军你不是亲自替你的侄女薄爰止薄姑娘做媒,把薄姑娘许配给汉王做妃子吗?现在薄姑娘和她的母亲魏媪就在安邑城里,只要将军你答应帮忙,我们魏王就马上把薄姑娘和她母亲送出城外交给将军,以此证明我们魏王的请降诚意。” 魏国使者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凌仪和虫达少帅军老人就已经悄悄的嘴角上翘,无一不在心中偷笑道:“装得可真象啊,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难怪这么得我们汉王的信任,原来早就把你的漂亮侄女献给我们汉王了。” 周叔确实装得很象,满脸诧异的问道:“我亲自做媒,把魏媪的女儿许给了汉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将军你不知道?”轮到魏国使者诧异了,惊讶说道:“这是我们魏国的宗室女魏媪和她的女儿亲口说的啊?” 周叔再度沉默,面无表情的盘算了许久,然后才说道:“真的没这回事,不过魏媪确实与我是旧交,我也一直把薄姑娘当做亲侄女看待,倘若她们愿意随我去关中,魏王也能够答应让她们出城来与我相聚,当然是最好不过,也一定会报答魏王的大恩。” “这么说,周将军你答应了?”魏国使者惊喜问道。 “我这就派信使回咸阳,把魏王的要求禀报汉王,请汉王接受魏王的要求。”周叔答非所问,又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今天之内,必须把魏媪母女送出城交给我,还有,别胡说什么我要把侄女献给汉王,我不会做那样的事。” “匹夫,贪图荣华富贵献美女邀宠,还想装道德君子。” 魏国使者心中腹诽,嘴上却飞快答应,表示回去以后一定向魏豹如实禀报。周叔却依然还是那幅没有什么表情的死人脸,仅仅只是命令佐吏扶嘉代笔,替自己当场做书,写了一道书信向项康禀明情况,请求项康接受魏豹的有条件投降,还顺便以自己的名誉替魏豹求了情,然后当着魏国使者的面签名用印,派遣快马发出。魏国使者见了大喜,忙向周叔连连顿首道谢,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去。 还是在魏国使者告辞离开之后,虫达和凌仪等少帅军老人才满面奸笑的向周叔道贺,说道:“恭喜将军,马上就可以和你的侄女团聚了。” “别笑得那么诡诈。”周叔也露出了一点笑容,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肚子里在想什么,我现在说什么也不用,还是等魏媪和薄姑娘回来了,你们再当面问她们,我周叔是不是那样的人。” “将军,听你的口气,难道真没这样的事?”虫达听出了周叔的弦外之音,疑惑问道:“如果真没这样的事,你为什么还要魏豹把你的侄女交出来?” “到时候你们就明白。”周叔随口回答,又吩咐道:“让后营抓紧时间赶造攻城武器,魏豹如果不肯交人,我们还得用武力拿下安邑,别因为他的一个承诺就浪费时间。” ………… 还是来看看魏国这边的情况,带着周叔的答复回到了安邑城中后,魏国使者第一时间就向魏豹禀明了具体详情,得知周叔上当,当着使者的面就派人返回咸阳向项康求情,魏豹的族兄魏由倒是欢喜不胜,马上就向魏豹说道:“大王,事不宜迟,为了彻底稳住周叔那个叛贼,我们必须得马上把魏媪母女送出城去交给他,这样才可以替我们争取到足够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事情到了这步,依然还在垂涎薄爰止美色的魏豹突然又有些舍不得了,迟疑着说道:“就这么交出去,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只有把人质捏在我们的手里,关键时刻我们才可以拿她们逼迫周叔那个叛贼退军啊。” “大王,只有满足周叔那个叛贼的要求,我们才有可能继续稳住他。”魏由提醒道:“如果拒绝交出人质,周叔叛贼就肯定会明白上了我们的当,到时候他出兵攻城,又怎么可能为了两个女子束手束脚,放弃进攻?这两个女子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替我们暂时稳住周叔叛贼,这一点还望大王务必慎查。” 魏豹还没有好色到不顾死活的地步,考虑到固守待援的重要性,安邑城中可怜的三千守军,还有周叔一旦下定决心攻城绝对不会在意两个女子的死活,魏豹思来想去,还是十分无奈的说道:“放人吧,先暂时稳住那个叛贼再说。” 就这样,在被囚禁了两天时间后,魏媪和薄爰止母女终于还是被魏豹派人用车送出了城外,直接送到了立营于安邑西南郊的汉军军中。结果也很自然的,才刚打发走了送还魏媪母女的魏国使者,周叔马上就向魏媪埋怨道:“魏媪,你这不是毁我的清白名声么?我什么时候替薄侄女做媒,把她许配给我们汉王了?” “还是被魏豹逼的么。”魏媪从来就不怕好脾气的周叔,笑嘻嘻的说道:“那个匹夫见到小女的女儿时,一双贼眼盯着爰止就根本不放,小女为了女儿的清白,除了能借你和汉王的虎皮狐假虎威,还能有什么办法?不信你问爰止,如果不是她按照小女的指点,及时请出了你和汉王吓唬魏豹那个匹夫,她早就被魏豹那个匹夫侮辱了。” “那你就不为我的名声想一想?”周叔没好气的说道:“这事传扬出去,让天下人都觉得我周叔是拿自己侄女换取荣华富贵的人,我还有什么脸见天下人?” 魏媪马上就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周将军啊,小女也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你,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爰止她父亲过世得早,我和她娘俩相依为命,怎么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她也是你的侄女,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被魏豹那个匹夫糟蹋,毁了她的清白和一辈子?呜呜呜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周叔无奈的打断道:“我不介意总行了吧?快带薄侄女下去休息吧,我还有军务要办。” “不行!”魏媪哭声戛然而止,连蹦带跳的说道:“周将军,你是小女和爰止的大恩人,我们怎么能忍心让你替我们背上不白之冤?要不这样吧,我们干脆将错就错,就请将军你做媒,把爰止她献给汉王做妃子,反正爰止这丫头也对汉王念念不忘,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你帮她和汉王成就好事,这样世人就不会说你什么了。” “母亲,这么多人,你怎么……?” 薄爰止满脸大羞的埋怨,旁边的虫达、凌仪和李必等人忍俊不禁,周叔却是彻底的无可奈何,忍不住说道:“魏媪,等回到了咸阳,我介绍叔孙先生给你认识,我敢打赌,你们俩一定会很谈得来。” 虫达等人终于哄堂大笑,魏媪却是眼睛一亮,忙说道:“将军不说,小女都差点忘了叔孙先生,不必介绍,小女也认识叔孙先生,如果将军你实在不愿为爰止做媒也没关系,等到了咸阳,我就让爰止拜叔孙先生做义父,请叔孙先生帮这个忙。” 虫达等人更是大笑,周叔也是气急反笑,连连挥手说道:“行行,随便你,总之魏媪你赶快带着薄侄女下去休息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军务要立即办。”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和叔孙先生是一丘之貉的魏媪后,周叔先是清了清嗓子,突然向在场的汉军诸将吩咐道:“众将听令,立即着手准备火把干粮等夜战之物,今夜三更出兵,四更攻城,务必要一举攻破安邑,剿灭敌人残部!” 众将愕然,然后李必惊讶问道:“将军,你不是派人去替魏豹向我们汉王求情了么?魏豹也兑现诺言,把你的旧交和侄女送出了城外交给了我们,怎么又要出兵攻城?” “我是在将计就计,麻痹魏豹和安邑守军。”周叔冷笑说道:“魏豹用缓兵计,假装想求得我们汉王的赦免令旨然后再投降,让我等待汉王答复,以此拖延时间,等待章邯和司马卬这些匹夫的援军,这样的雕虫小计,也想瞒得过我?我假装上当,还故意逼着他在今天之内交还我的旧交和侄女,目的就是让魏豹以为我已经中计,然后再突然出兵偷袭安邑,正好可以反过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汉军众将恍然大悟,赶紧一起恭维周叔,李必还无比兴奋的搓着手说道:“太好了,有将军的运筹帷幄,我们这一次就是想不把魏国贼军一网打尽都难,到了明天早上,魏国就绝对不复存在了。” 李必这话起到了反效果,一想到自己要亲手覆灭母国,还是用诓骗偷袭的卑鄙手段覆灭母国,在堆台时已经带着汉军将士杀了无数魏国士卒的周叔不由心中惆怅,可是出于职责,周叔只能是挥了挥手,吩咐道:“快去准备吧,初更正时到中军大帐集合,我再安排具体的夜袭战术。” 以擅长偷鸡摸狗的少帅军老卒为骨干组建,周叔麾下的汉军新兵当然很快就做好了夜袭的相应准备,到了初更时,汉军众将也按照吩咐齐聚帅帐,接受周叔的战术安排。可是汉军众将到齐后,周叔却是心事重重,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又等了片刻,见周叔还是坐着一声不吭,虫达等将心中诧异,便纷纷问道:“周将军,出什么事了?时间不早了,怎么还不给我们安排具体的攻城战术?” 周叔不答,片刻后,周叔还反问道:“众位将军,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做得过份?我身为魏国旧臣,不但在战场上斩杀了无数的母国士卒,还又使出卑鄙诡计欺骗母国,乘机发起偷袭破城,是不是太过无情狠毒了?” 汉军众将面面相觑,然后虫达才说道:“将军,我们也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没办法,慈不掌兵,两军战场上,我们如果对敌人手下留情,只会是自取其祸。” 周叔再度沉默,嘴唇颤抖着几次想要下达命令,按照原订计划发起夜袭,可是又始终狠不下这心来。迟疑了许久后,周叔还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我们还有办法,可以逼迫魏豹直接开城投降,如果成功的话,我们不但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安邑,还可以帮着汉王笼络魏地人心,让我们在河东迅速站稳脚跟。” “将军,你有办法逼迫魏豹直接投降?”凌仪好奇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试一试?” “没有绝对的把握。”周叔答道:“倘若失败,我们就只能是发起正面强攻,到时候就算还有希望拿下安邑城,我们也肯定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轮到汉军诸将犹豫不决了,许久后,李必突然说道:“周将军,要不就试一试吧,大不了就是错过偷袭机会,正面强攻就是了,到时候请让末将担任攻城先锋,末将如果不能为你冲上安邑城墙,愿领军法!” 都知道周叔的心情矛盾,咬了咬牙后,少帅军老人虫达也说道:“周将军,既然有希望劝降,那干脆就试一试,魏国是你的母国,你念及旧情,给你的母国将士最后一个活命机会,也是有情有义,就算汉王知道了,也绝对不会怪你。” 周叔确实心软,被部将劝得更加动摇,可是考虑到自己的职责所在,还有项康对自己的信任与知遇之恩,周叔却又狠不下因私废公的决心。 “周将军,下官认为你应该给你的母国最后这个机会。” 说这话的是文职佐吏邵平,同时也是投降后被汉军任用的秦朝官员,说道:“下官绝对不是在故意讨你的好,下官也是为了汉王的大业着想。魏国是你的母国,河东安邑又是魏国旧地,你以诡计破城,就算得手,魏地人心也一定不会服气,除了会在背后鄙夷你的为人外,还一定不会心甘情愿的臣服汉王。只有顾念旧情,给你的母国将士最后一次机会,这样拿下了安邑和河东之后,魏地旧民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汉王的号令统治,让魏国旧土在真正意义上并入我们汉国的疆土。” 言罢,邵平又补充道:“还有,下官愚见,倘若汉王他现在就在这里,也一定会同意你给母国最后一个机会。毕竟,我们汉王是聪明仁慈之主,不是胡亥那种残暴无情的昏君,他也绝不会喜欢一个彻底无情无义的人。” 周叔彻底动摇,那边少帅军老人凌仪也跳出来说道:“周将军,不用犹豫了,给你的母国一个机会吧,反正我们的军队新兵居多,夜袭偷城,损失也未必会比正面强攻小不到那里。既然差距不大,我们又何必在意是偷袭还是正面强攻?最后招降一次吧,我们都支持你。” 为了体谅周叔,余下的汉军众将也纷纷附和,全都认为可以给魏国军队最后一个机会,周叔也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向汉军文武抱拳说道:“多谢各位将军,请容许我以魏国人的身份,替无辜的魏国将士和民众,向你们道一声谢,感谢你们给他们最后这个活命机会。也请你们放心,将来汉王如果责怪,我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 汉军众将慌忙谦让,邵平也赶紧问道:“将军,是否要下官替你代笔,给魏豹写信劝降?” “不必了。”周叔摇头,沉声说道:“把柏直带来,让他替我带一道口信去给魏豹就行了,魏豹如果连我的肺腑之言都听不进去,我也再没有什么负担,只管挥军攻城就是!” 也还别说,周叔要柏直带给魏豹的口信,还真的是威力非凡,听完了周叔的口信内容后,柏直在颤抖之余,还忍不住说道:“周将军,能不能换一个人去带信?听了你这么说,罪将真没有胆量回安邑城去等死啊。” “不行,只有你去,魏王才能明白我对他的一片好意和一片诚意。”周叔断然拒绝,又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能把我的口信带到,就算魏豹不肯听我的良言相劝,将来安邑城破的时候,你也可以出城来投奔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第二百六十一章 恶毒威胁 如果周叔没有临时改变主意,依然按照原订计划发起夜袭偷城,能否顺利得手,或许是两说之数。 原因倒也不是魏豹和魏军文武识破了周叔的将计就计,是即将入夜的时候,安邑城内因为百姓做饭时不慎,不小心酿成了一起火灾,虽然起火的民房很快就被扑灭,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可这事却无意中给魏豹提了一个醒,让魏豹突然意识到危险还没有过去,在援军到来之前,安邑战场还有可能出现变故,所以魏豹不但很仔细的亲自安排了夜防任务,还在安邑城外布置了暗哨,给汉军想要借着夜色掩护直接摸到安邑城下增加了许多难度。 其后魏豹倒是放心大胆的回到了他的临时行宫休息,为了发泄心中压力,还顺手把侍侯自己更衣的侍女给推到了榻上,然而就在魏豹象发疯一样撕扯侍女衣服的时候,安邑城上却突然铜锣乱响,发出了告警信号,魏豹大惊失色,只能是匆匆扔下衣衫不整的侍女,冲到门前吼道:“快,传令全军,全部起身集结,准备夜战!” 亲兵飞奔出去后,魏豹又手忙脚乱的穿衣披甲,准备亲自领兵上阵,但是让魏豹奇怪的是,安邑城头却始终没有传来喊杀声和战鼓声,隐约还能听到鼓乐声音,魏豹心中疑惑,可是为了谨慎起见,魏豹依然还是迅速穿好了衣甲,匆匆赶到挂名大殿的郡守大堂指挥全局,同时魏军文武也先后赶来侯命。 又过了一段时间,城上守军终于派来信使奏报情况,说道:“启禀大王,项康贼军突然派遣一支鼓乐队来到安邑南门城外奏乐,还派使者与我们南门守军联系,说是要送还我们被俘的上将军柏直,孔将军他觉得奇怪,就放了一根绳索下去,谁曾想项康贼军竟然真的释放了柏直将军,让柏将军他缒城而上,然后就主动撤走了。” 满堂哗然,魏军文武无不瞠目结舌,没有一个人不怀疑自己是身处梦中,魏豹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连声问道:“什么什么?项康贼军主动释放了柏直?柏直他现在在那里?” “回禀大王,就在行宫门外。”南门信使如实说道:“上将军他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马上见你,孔将军就让我们把上将军直接带来了。” “快宣柏直上殿。”魏豹赶紧吩咐,又随口向南门信使吩咐道:“回去告诉你们孔将军,叫他小心守城,时刻提防,防着项康贼军卷土重来。” 南门信使唱诺而去,之前在堆台战场上失踪的魏国上将柏直也很快就被带上了所谓的大殿,还一见面就匍匐到了魏豹的面前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号道:“大王,末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末将有罪,末将无能,末将在堆台大败,丢光了我们魏国的主力精锐,末将罪该万死!” “亏你还有脸回来!” 柏直不提堆台大败还好,一提之下魏豹马上就怒火冲天,咆哮道:“出征前,寡人是怎么叮嘱你的?叫你千万小心,千万小心,你可曾听进去了半句?打了这么大的败仗,你居然还不肯自刎谢罪,还要去给项康贼军做俘虏,寡人的颜面简直都被你给丢光了!来人,把柏直这个匹夫推下去,斩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柏直疯狂哭喊求饶,也还好,魏国文武正在奇怪汉军为什么要突然把柏直敲锣打鼓的送回来,便纷纷求情道:“大王,上将军虽然罪在不赦,但项康贼军突然把他送回,其中必有蹊跷,还请大王先问明原因,然后再做决断。” 还是得众人提醒,正在气头上的魏豹才想起这件大事,忙挥手示意上前拿人的卫士退下,然后赶紧冲柏直喝道:“既然你已经当了项康贼军的俘虏,那项康贼军为什么还要放你回来?快说!” “诺,诺。”柏直忙不迭的答应,又说道:“大王,是周叔那个匹夫亲自下令把罪将放回来的,他要罪将给大王你带几句口信,说大王你今天派人和他联系,让他替你向项康小儿求得赦免诏书,其实只是缓兵之计,想拖延时间等待章邯和河南王他们的援军,他早就一眼看穿了,不会上你的当。” 魏豹的脸色一白,忙又问道:“周叔匹夫还又说了什么?” “周叔匹夫还又说,他本来是想将计就计,假装上当,反过来骗得大王你掉以轻心,然后再突然出兵偷袭安邑,杀你一个措手不及。”柏直如实说道:“但是夜袭准备好了以后,周叔匹夫又突然改了主意,觉得他毕竟是魏人,又和你毕竟是主臣一场,如果用诡计覆灭母国,未免太过无情无义,所以他请大王你只管安心休息过夜,今天晚上,他绝对不会来偷袭安邑。” 在场的魏国文武又是一片哗然,魏豹更是直接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现自己虽然也有所提防,却从没想到过周叔是在将计就计。反倒是魏豹的族兄魏由比较冷静,冷笑说道:“周叔匹夫能有这么好心?他该不会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先用你来骗得我们彻底掉以轻心,然后又在下半夜出兵偷城吧?” “罪将不敢肯定。”已经吃够了亏,柏直同样不敢确定诡计多端的周叔会来这么一手,又说道:“另外周叔还要罪将带话给大王,要求大王你在明天正午之前无条件开城投降,如果不然,一到午时,他就马上挥师攻城,强攻拿下安邑。” “寡人求之不得!”魏豹咬牙切齿,说道:“寡人倒要看一看,周叔匹夫麾下的乌合之众,能不能拿得下寡人亲自率军守卫的安邑城!” 柏直有些犹豫,然而考虑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柏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王,周叔匹夫还明白说了,如果在我们的援军抵达安邑附近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肯投降,还有他也没能拿下安邑,那他就马上撤兵返回蒲坂,再不理会我们魏国军队的死活,今后大王你就算逃到蒲坂向他投降,也别想指望他会在项康小儿面前替大王你求情。” “你说什么?!”魏豹又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惊讶问道:“周叔用撤兵返回蒲坂威胁寡人?只要我们的援军到了,他就马上撤兵退走,再不理会我们魏国军队的死活?” 柏直老实点头,承认周叔是用这些荒唐话来威胁魏豹和魏国军队,魏豹和魏军文武面面相觑,然后无不说道:“周叔匹夫疯了?这算那门子的威胁?” “大王,这正是周叔匹夫的狠毒所在啊!”柏直哭丧着脸说道:“大王你怎么也不想想,如果章邯、司马欣和董翳那帮匹夫的援军到了,周叔匹夫又故意撤兵退走,章邯那帮匹夫又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一举吞并魏国的机会?就我们现在的军队实力,又怎么可能会是章邯那帮匹夫的对手?” 一语点醒梦中人,魏豹只是细一盘算,马上就面如土色,也这才终于想起,章邯和司马欣等人率领的秦军降卒回援到安邑战场后,如果周叔真的率领汉军撤退离开安邑,章邯、司马欣和董翳这帮豺狼饿虎就极有可能乘机与自己翻脸,顺势抢走自己的地盘基业! 柏直察言观色,见魏豹已经醒悟,便又说道:“大王,周叔那个匹夫对罪将把话说得很明白,章邯和司马欣这帮匹夫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原因一是河东比较富庶,光是一个盐池,就可以为他们提供源源不竭的钱粮,二是河东距离他们的关中老家最近,立足河东找机会回家最方便,三是我们魏国军队现在已经元气大伤,弹指可破,就好象小儿持金过市一样,让章邯匹夫他们想不生出抢夺的心思都难。” 魏豹默然,半晌才又问道:“周叔匹夫还又有没有说其他的话?” “有。”柏直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周叔匹夫还说,就算退一万步,章邯匹夫他们良心发现,没有动手强抢大王你的基业,司马卬那个匹夫也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自古以来,就没有那一个国王会嫌自己的疆土太广,子民太多。而且到时候章邯匹夫他们肯定还要从大王你手里勒索走一大笔钱粮,我们魏国军队也肯定更加不是司马卬的对手。” “还有。”柏直又补充道:“周叔匹夫又明白说,请大王你不必怀疑他有没有胆量擅自撤兵,故意让章邯和司马卬这些匹夫捡便宜拿下安邑,只要能让我们和章邯、司马卬这些匹夫为了河东土地大打出手,他回去也足够向项康小儿交代。” 魏豹缓缓的坐回了自己的所谓王位,魏由却是极不服气,说道:“我就不信司马卬和章邯这些匹夫能有这样的胆量,难道他们就不怕诸侯盟主西楚霸王找他们算帐?” “魏宗正,周叔那个匹夫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柏直小心翼翼的说道:“他明白说了,西楚霸王或许是不会答应章邯和司马卬这些匹夫吞并魏国,但是他也绝对不愿把章邯和司马卬这些匹夫逼到项康小儿那边,所以西楚霸王最有可能还是选择牺牲我们已经给他帮不上忙的魏国,讨好章邯和司马卬这些能够给他帮上大忙的匹夫。” 魏由也闭上了嘴巴,和在场的魏军文武一样面露忧色,不得不开始掂量引狼入室的后果,魏豹更是心中七上八下,许久才问道:“周叔匹夫还有没有其他的话?” “只有最后一段了。”柏直答道:“周叔匹夫让罪将告诉大王,说他是魏人,深得项康小儿信赖的汉国护军都尉陈平也是魏人,念及母国旧情,只要大王你开城投降,他和陈平一定会在项康小儿面前为大王你求情,包管可以让大王你获得比秦王子婴更好的待遇。但是大王你如果连他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都不要,他和陈平就是想帮大王你的心,也没有这个理了。” 所谓的大殿上鸦雀无声,安静得连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音都能清楚听到,许多早就不看好魏国前途的魏国文武目光诡异,垂着头只是盘算如何投降保命,魏豹和魏由等顽固派则是个个心乱如麻,既不甘心就此交出权力地位,可也不敢忽视周叔的威胁——毕竟,背叛秦国的章邯等人,还有背叛赵国的司马卬,人品确实都不怎么样,绝不会介意这个机会强行抢走魏豹的地盘和基业。 还是在过了许久后,魏豹才慢腾腾的向众人问道:“诸位爱卿,周叔匹夫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们说吧,我们是应该坚守待援,还是做出其他的选择?” 知道魏豹还没拿定主意,都怕说错了话招来祸事,在场的魏国文武全都是一声不吭,魏豹再三追问都是如此,最后魏豹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这么说道:“既然都拿不定主意,那就散了吧,让寡人自己想一想。” 魏国文武一起唱诺,行礼告退,差点被魏豹砍了的柏直也畏畏缩缩的跟着众人告辞,魏豹也懒得理他,只是盘起了腿,在所谓的王座上枯坐发呆,心中愁肠百结,无论如何都拿不定主意,还一度盘算过弃城而逃,到其他地方去东山再起,可是考虑到如今的现实情况,魏豹又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华夏九州都已经被项羽分封得干干净净,兵微将寡的魏豹不管是跑到那里,那里的主人都绝对不会容许魏豹在他们的地盘上招兵买马,征税筹粮,重建魏国军队。 是夜,有情有义的周叔兑现了诺言,果然没有出兵攻打安邑城,可魏豹还是一直没能拿定主意,孤坐到了清晨也是如此。而到了天色全明的时候,城上守军又派人来向魏豹禀报,说是周叔派人到城下呐喊招降,公布了昨天晚上他对魏国军队手下留情的情况,要求魏国军队务必在午时前打开城门投降,否则午时一到,汉军就要发起正面强攻。 魏豹没理会守军的禀报,也没吃什么早饭,可是这样的鸵鸟心态注定无用,到了巳时初刻的时候,族兄魏由还是亲自来报,说是周叔已经亲自率领汉军主力出营,正向安邑南门这边杀来。魏豹迫于无奈,也只能是直接向魏由问道:“兄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是死守?还是投降?” 魏由迟疑,片刻后才说道:“大王,周叔匹夫的话虽然是威胁,可真的很有道理,就现在的情况,就算我们能够坚持到援军抵达,章邯和司马卬匹夫也不会放过我们,只会把我们连皮带骨头一起吞了,还很可能连一条活路都不给我们留。” 魏豹不再说话,只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坐得太久双腿早就麻了,只站到一半就重新跌了下去,魏由慌忙上前搀扶,魏豹也这才吩咐道:“传令全军,放下所有旗帜,解除所有武装,随寡人出城,向汉军投降。” 魏由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赶紧大声替魏豹传达命令,魏豹也好象放下了千斤重担一样,神情变得无比轻松。而魏国将士的反应也是一样,魏豹的投降命令逐渐传开后,上到统兵将领,下到普通士卒,几乎全部都是如释重负,无不庆幸魏豹做出了正确选择,让自己不必再担心有性命之忧。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先是安邑城上的魏国旗帜全部放倒,然后在魏豹的亲自率领下,魏国文武和自行解除了武装的三千魏军残部步行出城,径直来到了周叔的旗帜面前跪地投降,魏豹还双手献上了自己的玉玺和印绶。周叔也不敢怠慢,连忙下车将魏豹亲手搀起,很是诚恳的说道:“大王放心,既然你做出了明智选择,旧臣就一定不会负你。” 魏豹点了点头,算是道谢,几次想要张口说话,却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打着汉军旗帜的马车突然冲到了近出,车上的汉军官员一边表明自己的身份,一边快步跑到了周叔的面前,大声说道:“周叔将军,汉王令旨!” “快念!”周叔立即答道。 “将军,应该不必念了。”来传令的汉军官员苦笑说道:“汉王的令旨是叫你不必有任何顾忌,放心抢渡黄河,进兵安邑。没想到将军的动作这么快,还没等下官把令旨送到你的面前,你就已经把魏王本人都给拿下了。” “什么?!”魏豹听出不对,惊叫道:“周将军,听这口气,河东这一战,汉王是还没给你开战令旨,你就擅自打了?” “大王恕罪,的确是如此。”周叔点头,十分坦然的说道:“河东这一战,汉王的确没有给旧臣令旨,是旧臣自行决定了打的。” 魏豹彻底无语,半晌才无比痛苦的哀号道:“寡人败得一点都不冤啊!有眼无珠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把周将军你这样的用兵大才驱逐出军队,活该寡人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再这么哀嚎也没用了,有眼无珠到竟然拱手让出了陈平和周叔这样的文武大才后,在秦末乱世中昙花一现的魏国迅速就走到了道路尽头,成为了第一个被项康和汉军消灭的诸侯国,刚刚换回魏国旗帜的魏国旧都安邑城,还不到一个月时间,也被迫改为悬挂赤红色的汉军旗帜,成为第一座被汉军霸占的诸侯都城,让魏豹给全天下的诸侯王都带了一个坏头。 两天后,章邯、司马欣和董翳率领的五万多秦军降卒,倒是信守承诺回援到了安邑北面的左邑县城附近,可是左邑县城已经易帜投降了汉军,周叔又率领着两万汉军在安邑虎视耽耽,军需匮乏的章邯等人害怕被周叔拖入消耗战,为了节约粮草军需,留下余力对付已经元气大伤的赵国军队,章邯等人只能是赶紧在左邑城外抢了一把就再次掉头北上太原郡,没敢和汉军争夺河东土地。 司马卬也是如此,才刚收到魏豹投降的消息,稍微权衡了一下利弊,司马卬同样是马上下令撤回了增援河东的军队,至于原因么,当然是司马卬不愿和出了名难缠的项康拼得元气大伤,白白便宜了其他诸侯,还给赵国旧主赵歇乘机找自己算帐的机会。项羽不思集权搞什么分封诸王,开历史倒车的恶果,也一点点的逐渐浮出水面。 第二百六十二章 果断反击 胡亥和赵高横征暴敛积累的物资丰足无比,又有基本配方在手,河东大捷的喜讯传回咸阳时,新建在咸阳西北面、泾水河畔的汉军兵工厂里,也提前数百年成规模生产出了第一批火药。 托了项康化学不及格的福,汉军的第一批火药采用的是最为原始的一硝二硫三木炭配方,爆炸威力很小,装进陶瓶里做才的原始手雷即便在实验用的猪狗身边炸开,也无法当场炸死实验用的动物,仅仅只是炸伤,与其说是爆炸武器,倒不如说更象原始的投掷型燃烧弹,纵火效果和恐吓效果远大于实在效果。 然而即便如此,在生产火药的过程中,严重缺乏经验的汉军工匠依然还是付出了两死五伤的惨重代价,最后还是一个聪明过人的工匠想出用木质工具生产火药的高招,又把硝石和硫磺分开粉碎,这才解决了火药生产的安全问题,项康也当场重赏了这名工匠,鼓励他和其他的工匠努力摸索更快更安全生产火药的技术,还有改良火药的配方,摸索更好的火药武器。 汉军工匠也不是白白牺牲,亲眼看到了第一批火药的爆炸效果后,陪同项康参观秘密实验的汉军文武没有一个不是喜形于色,晁直、郑布和龙且等武将还兴奋得大吼出声,说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破阵难题,有这样的武器在手,不管敌人的兵阵如何坚实严密,汉军破阵都将是易如反掌。 双喜临门,恰好在这个时候,周叔的捷报也送到了项康面前,项康见了大喜,忙将喜讯公之于众,汉军文武听了也个个都是喜形于色,赶紧一起向项康道喜,奉承项康用人得当,用新兵居多的周叔所部都轻松灭了魏国,项康则哈哈大笑道:“用不着拍马屁,这一仗都是周将军和前线将士的功劳,正好很长时间没聚在一起好好喝一杯了,快上酒菜,我们一起为周叔将军的河东大捷干一杯,也顺便犒赏一下为我们生产火药的工匠。” 确实很长时间没有放浪形骸的聚众痛饮了,酒菜上来后,几乎都是平民出身的少帅军将领喝酒作乐,大喊大叫,还有人放声高歌,很快就把宴会的气氛给带动了起来,项康也放下汉王的架子,陪着这些给自己出生入死的帮凶走狗尽情胡闹,还很快就喝得脸红脖子粗,逐渐露出酒意。 正所谓乐极生悲,小人得志的项康正喝得高兴的时候,亲兵队长许季突然拿着一道刚收到的军情急报来到了项康的面前,还说是刚刚从咸阳宫转递过来的军情急报,贴有鸡毛十万火急,项康顺手接过打开,结果只粗略看得一眼,项康就变了脸色,还脱口说道:“叶县大败,我们的守军全军覆没,守将任恺战死,韩王还被刘季的军队生擒!” “什么?”在场的张良直接跳了起来,大惊说道:“我们韩国的大王被刘季生擒?那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项康赶紧又看军情急报接下来的内容,然后又是一惊,说道:“刘季居然把韩王放了?这匹夫,手笔不小啊。” 张良张口结舌,忙从项康手中讨过军情急报细看,见南阳太守吕齮派人送来的军情急报上确实清楚写着,说韩成率领的韩国军队虽在叶县遭到惨败,几乎全军覆没,韩成本人也被刘老三的军队生擒活捉,可是事情仅仅只过去一天,刘老三就主动派人送还了韩成,还明白表态说他不愿意与无辜的韩成和韩国军队为敌,希望韩成和韩国军队今后保持中立,不要再插手他与汉军之间的战事。张良也马上在心中和得出了与项康相同的结论,暗道:“这个刘季确实手笔不小,是个人物。” 这个时候,汉军众将已经纷纷站起来自告奋勇,表示愿意率军南下增援南阳,为叶县的汉军守兵报仇,项康却只是稍一思索,马上就说道:“不用急,叶县的仇当然得报,但不必急于一时,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也早就不用介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了。来,继续喝酒,改天再商量如何报仇的事。” 嘴上倒是说得轻松,可是与汉军众将尽兴而散后,才刚回到咸阳,项康马上就把周曾、陈平和张良等人给叫进了咸阳宫,开门见山的问道:“刘季擒得韩王却不杀,还故意把韩王礼送出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和用意是什么?” “说几句不客气的话,子房先生千万不要介意。”陈平答道:“杀了韩王,对刘季来说毫无收获,相反还也可能招来韩地遗民的仇恨,只有把韩王放了,对刘季来说才最有利。原因一是韩王兵微将寡,对刘季几乎毫无威胁,放不放并没有多大区别;二是放了韩王以后,可以彰显他刘季的宽仁大度,也让南阳的官吏军民可以放心归降他,有利于他招降南阳官员和守军,还有将来笼络南阳民心。” “至于第三嘛。”陈平又说道:“刘季也就是碰上汉王你了,假如换成了其他人处在汉王你的位置上,看到韩王被生擒后还能顺利回来,并且受到了刘季的礼遇厚待,很可能就会对韩王生出疑心,将来韩王如果再受到什么委屈,也很容易被刘季收买过去。” “陈平先生果然是一针见血,外臣也是这么认为。”张良点了点头,又向项康说道:“汉王,虽然外臣很清楚没有这个必要,但外臣还是要说一句,请相信我们韩王,他绝不会因为贪生怕死,向刘季屈膝投降,也更不会为刘季充当内应,出卖和背叛你。” “子房先生放心。”项康笑笑挥手,说道:“刘季对我用离间计,那是在孔夫子面前卖弄文章,鲁班门前耍大斧,想要起到效果那是白日做梦。” 安慰了张良一句,项康这才皱眉说道:“不过这事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我们之前还是太小看刘季、英布和柴武的联军了。你们都知道,叶县不但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驻守在那里的三千军队,还是以我们军队里的老兵为核心骨干组建,战斗力并不弱,后来韩王又带着三千多军队从颖川撤回来帮忙守城,总兵力超过六千,按理来说已经有一战之力,应该有希望坚持到钟离昧率领的援军抵达。” “可最后的结果呢,叶县只守了五天就被直接攻破,叶县守军和韩国军队一起全军覆没,任恺战死,韩王还被贼军在阵上生擒,刘季、英布和柴武这三支贼军的实力有多强,我们可想而知。看来我们想把南阳先彻底打烂再从容放弃的既定战略,不会那么容易顺利完成。” 周曾、陈平和张良一起点头,认同项康的分析,陈平还又说道:“我们的确有些轻敌,就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此前在中原战场时,诸侯联军的很多恶仗难仗都是英布和柴武打的,还基本上都打赢了,可我们此前却全都疏忽了这一点,以为就算最终守不住南阳,把这些贼军拖入消耗战肯定问题不大,所以才酿成了叶县的惨败。” “汉王,得想办法尽快补救。”周曾提醒道:“南阳诸城之中,除了宛城,就数叶县的守军实力最强,可现在即便是有韩王的军队帮忙,我们的叶县守军照样是全军覆没,消息一旦传开,南阳诸城的守军肯定会人心惶惶,也不会再坚定执行汉王你逐城坚守的令旨,破坏我们的战略大计。” 项康盘算,很快就摇头说道:“补救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是调动军队南下增援太过浪费时间,二是我们现在还在扩编军队,继续增兵南线会打乱我们的既定计划,新组建的军队缺乏训练,碰上英布和柴武麾下的百战之师,照样是白白送死,只能是按照原订计划行事,能做到多少算多少。” 十分无奈的放弃了增兵南线后,项康并不打算就此忍气吞声,任由在函谷关坑苦了自己的刘老三又在南阳作威作福,逍遥猖狂,结合目前掌握到的各种情况,项康很快就计上心来,说道:“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刘季和英布这帮匹夫,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得反过去挑拨离间,让刘季、英布和柴武这三个匹夫互相猜忌怀疑,各生异心,这样我们在战场上不仅可以轻松一些,说不定还有机会让他们反目成仇,内讧火并,最大限度减轻我们的南线压力。” “那汉王打算如何行事?”陈平问道,又提醒道:“不过汉王,臣下认为不能对刘季用离间计,这个匹夫狡诈异常,气度也非同凡人,对他用离间计,不但很难得手,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我当然不会直接对刘季下手。”项康摇头,又说道:“也顺便对你们交代一句,千万不要因为刘季实力比较弱就对他轻敌,天下诸侯之中,只有这个刘季能够在智谋、军略和争取民心方面能够与我比肩,就是我那位阿兄西楚霸王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在和他为敌的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大意,否则必吃大亏。” 没想到项康会这么看得起刘老三,周曾、陈平和张良三人难免都有一些意外,但还是点头称诺,将项康的叮嘱记住。然后周曾才又问道:“汉王,那你打算对那一路贼军行使离间计。” “当然是柴武。”项康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我阿兄把南阳封给了刘季,把南郡、长沙和黔中封给了英布,把巴蜀和汉中封给柴武,这三个贼王中,就数柴武的封地最偏远,也最难真正拿下,柴武的心里不会没有意见,也不会不妒忌封地比较容易拿到的刘季和英布,我们只要针对这点对他下手,得手最有把握。” “那具体该如何做?”周曾追问道。 “替我写一道书信给柴武。”项康吩咐道:“明白告诉他,就说刘季把韩王放回来交给我们,目的并不止是为了彰显他的假仁假义,他悄悄让韩王给我带了一道书信,想请我主动让出南阳全郡,让他顺利得到他的封地,交换条件是与我们缔结互不侵犯盟约,以后绝不帮着我阿兄打我,还有在柴武进兵旬关攻打汉中的时候,帮我们在背后阴柴武一把,让柴武在狭窄山道中全军覆没,让我们以后不必再担心汉中和巴蜀的安全。” “然后再明白告诉柴武,就说我不喜欢刘季的卑鄙为人,不愿意和刘季做这笔无耻交易。”项康继续说道:“劝柴武改为与我们联手干掉刘季,事成后我把南阳送给他建国,和他缔结盟约,帮他抵御其他诸侯的进攻。但是他如果不答应,我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就只能是选择接受刘季开出的条件,和刘季联手灭他,非此即彼,叫他自己选择。” “刘季的书信怎么办?”陈平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们手里虽然有他的旧文书,模仿笔迹,伪造一道他的亲笔信不难,但是他现在已经被封为了南阳王,我们没有他的新印章图本伪造啊?” “这个问题让吕齮去想办法。”项康随口说道:“能弄得到刘季现在的印章伪造当然最好,实在弄不到就直接把我们伪造的书信送去交给柴武,没有印章说明刘季做事谨慎,同样可以让柴武起疑。” 陈平点头,当即起身替项康执笔做书,按照项康的吩咐大意给柴武写信,张良却是颇为担心,说道:“汉王,柴武恐怕不会这么容易上当吧?这么直接了当的把伪造的书信交给他,换了是谁恐怕都会起疑心。” “子房先生放心,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项康答道:“把书信送去交给柴武后,我还会让吕齮火上加油,假借韩王的名誉去和刘季联系,然后……。” 听完了项康的无耻诡计,张良也只剩下了苦笑的份,然后说道:“汉王,这事请千万不要让我们韩王知道,不然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同意你用他的名誉这么去行事的。” 项康笑笑,一口答应,稍一盘算又说道:“差点忘了英布,也顺便给他去一道国书,以我们汉国朝廷的名誉恭喜他受封临江王,承认他的王位和国土疆域,要求和他展开谈判,商量建立边市互通有无,还有互派使者常驻对方国都,建立稳定的联络渠道。另外,请英布从他的亲戚里面,挑选一个和我年龄相当的女子嫁给我做妃子,做为回报,以后我也会把我的一个女儿嫁给他的儿子,互通婚姻,结为亲戚。” 言罢,项康又懒洋洋的说道:“国书写好以后,派一个使者光明正大给英布送过去,闹腾得动静越大越好。” 张良笑了,道:“汉王的神机妙策果然是层出不穷,一边暗中栽赃刘季,一边光明正大的拉拢英布,柴武就是想不觉得他被孤立被欺负都难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南阳战场 叶县大战,痛快淋漓的歼灭战斗力不差的汉军叶县守军,还有韩军主力,阵斩少帅军老将任恺,生擒活捉目前只被汉军承认的韩王韩成,由刘老三、英布和柴武组成的三王联军之所以打得这么漂亮,固然是因为三王联军的战斗力确实强悍,可背后最大的幕后功臣,却是刚刚加入刘老三队伍的刘军大将韩信。 兵临叶县城下后,韩信通过实地勘探和收集到的汉军情报,判断出汉军和韩军准备坚守待援的打算,便建议刘老三在下午时出动刘军主力,进攻位于城外的韩军营地,先利用光线充足的机会,荡平韩军营地的外围工事,待天色入黑时再真正发力,全力猛攻韩军营地,又让英布和柴武二军故意按兵不动,假装成不愿出力帮刘老三夺取封地城池一样,实际上则养精蓄锐,暗中备妥各种攻城武器,准备突然向叶县发起偷袭。 刘老三依计而行后,兵力优势巨大的刘军主力果然顺利在白天基本荡平了韩军的营地外围工事,打开了直接进兵韩军营地的道路,并按照计划在入夜时突然发力,全力猛攻韩军营地,韩成和韩信等人招架不住,被迫弃营南撤,刘老三率军全力追击,很快就远离了叶县战场。而因为英布和柴武此前一直按兵不动的缘故,任恺率领的汉军将士也果然上当,认定危险已经过去,这个晚上敌人已经不可能发起进攻,放松之下疏虞防范,露出了破绽。 再接着,到了深夜四更的时候,当蓄锐已久的英布和柴武联军突然向叶县发起偷袭时,汉军也马上就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被经验更加丰富和战斗力更强的英柴联军一举冲上城头,夺占了大片的城头阵地,即便任恺亲自率军发起反击,也没能把敌人驱逐下城,英柴联军乘机源源不竭的冲上城头,彻底占据了叶县的北门阵地,掩护后军撞开城门,打开了直接进兵城内的道路。 关键时刻,少帅军老将任恺还做出了错误选择,在实力强弱悬殊的情况下,任恺不但没有果断率军突围南逃,还亲自带着军队与敌人展开巷战,结果他在巷战中不幸被英布军士卒斩杀之后,群龙无首的汉军将士也就没有了任何的还手之力,一部分将士被杀,另一部分被迫放下武器投降,还有一部分南逃后又被刘老三的军队堵住砍杀,三千守军全军覆没,不幸成为了自下相起兵以来第一支被敌人彻底歼灭的项康军队。 刘老三在战场上的运气一向不错,全力追击韩军虽然是为了麻痹叶县守军,可包括刘老三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士卒居然楞是在追击中生擒了韩成,让三王联军取得了叶县之战的全面大胜。然后也和陈平分析的一样,在根本没有必要处死韩成的情况下,为了彰显自己的宽仁大度,也为了让韩成回去给项康添堵,刘老三大手一挥,楞是派人把韩成送到了阳城,交还给了败逃到阳城的韩军残部。 刘老三这一手也的确起到了不小作用,见守军实力仅仅只次于宛城的叶县都被三王联军轻松拿下,又见刘老三大度到连韩成这样的重要俘虏都能无条件释放,再加上韩军残部抢先南逃到了宛城,兵微将寡的阳城守军根本没做任何抵抗,三王联军才刚刚开抵到郊区,阳城守军就主动打开城门投降,让即将入主的刘老三拿下了一座完好无损的南阳县城。 再接着,探得汉军援军钟离昧所部已经抢先抵达了宛城后,刘老三又采纳韩信的建议,故意没有急着进兵宛城,选择了说服英布和柴武先打宛城正北面的郦县,以此引诱钟离昧北上救援郦县,在野战中歼灭钟离昧所部——即便不成,也可以动摇和打击汉军士气,让其他的南阳县城守军都看清楚项康的所谓援军到底是什么德行。 实力悬殊过大,钟离昧和汉军南阳郡守吕齮被迫选择了让郦县守军主动弃城南逃,也在出逃前将城中存粮全部分发给了郦县百姓,勉强部分完成了项康交代的任务。而刘老三发现这一情况后,也马上心生警觉,吃惊说道:“只是一个郦县还好说,如果南阳的其他城池都是这么做的话,那老子就麻烦大了,不把粮食抢回来没有军粮可用,抢粮又失民心,如何能在南阳立足?” “大王,我们应该尽快出兵宛城。”曹参建议道:“尽早拿下宛城,让南阳的项康贼军群龙无首,失去统一指挥,这样南阳的其他城池才不敢这么做。” “不能进兵宛城,那样只会正中项康的下怀。”韩信提出反对,说道:“宛城是南阳郡治,城高壕深,攻打极难,现在又有贼军大将钟离昧的军队助守,我们很难迅速拿下,一旦被项康贼军拖入了消耗战,南阳南部的项康贼军就可以乘机实施焦土战术,从容转移军队和粮草,留下无数空城让我们去收拾烂摊子,最后就算我们成功拿下了南阳全郡,也只能得到一个空空如野的南阳。”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曹参不服气的反问道。 “请大王亲自出面,说服英布和柴武的其中一军负责监视宛城贼军。”韩信答道:“我军主力和另一支军队乘机进兵析县和丹水,先切断南阳腹地和关中的联系,形成关门打狗之势,然后再从容夺取南阳南部的其他城池,最后再进兵宛城,歼灭吕齮和钟离昧的贼军,如此方能粉碎项康的焦土战术,让南阳的其他城池守军不敢自断退路。” 刘老三确实是军政天才,觉得韩信的建议对自己入主南阳更加有利,便当场采纳他的建议,又立即派人请来英布和柴武,劝说他们依计而行,帮助自己阻止项康实施焦土战术。 很可惜,英布和柴武为了各自的利益,这次却说什么都不肯从刘老三的摆布了,其中柴武都还好点,进兵汉中巴蜀必须仰仗刘老三的钱粮支持,没有过于反对,着急南下夺取自己封地的英布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一口咬定如此做过于浪费时间,还有被汉军各个击破的危险,坚持要直接进兵宛城,尽快拿下宛城打开南下道路,让自己可以腾出手来夺取南郡、长沙和黔中等地。被刘老三劝得急了,英布还干脆威胁说如果刘老三不听他的,他就要带着军队绕开宛城直接南下自己的封地,让刘老三自己去对付吕齮和钟离昧。 知道英布是只想尽快拿下他的封地,不愿考虑刘军的战略利益,刘老三心中窝火,可是现在又有求于英布和柴武,不敢当面发作,被迫无奈之下,刘老三只能是唯心的同意了直接进兵宛城,先尽快干掉南阳境内的汉军主力,然后再夺取南阳全郡。韩信同样无可奈何,也只好改为尽量想办法帮刘老三迅速拿下宛城。 还是在三王联军兵临宛城城下的时候,刘老三才后悔自己没有坚持继续劝说英布采纳韩信的主张,因为吕齮和钟离昧率领的汉军将士早就已经把宛城修建得如同铁桶一般,驻军在宛城西门外的汉军钟离昧所部,光是护营壕沟就挖掘了四道之多,垒墙修筑得可以和普通的县城城墙可比,城高壕深的宛城城防更是武装到了牙齿,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迅速拿下。 对于这样的情况,刘老三当然是忧心忡忡,无比担心三王联军会被宛城守军耗到粮尽自退,必须要借助刘军力量进兵汉中巴蜀的柴武心里也多少有些忐忑,英布则根本无其所谓,甚至还有些巴不得三王联军主动放弃攻打南阳,让自己可以尽快南下夺取封地,三路兵马各怀心思,也各自不断为自己的利益打算。 这个时候,意外突然出现,三王联军才刚刚各自立营,宛城之中就敲锣打鼓的派出了一支队伍,簇拥着一辆华丽马车直往英布的营地而来,并公然声称是来向临江王英布投递汉军国书。刘老三和柴武闻报都不敢怠慢,赶紧一起赶来英布营中,当面了解汉军与英布的联络情况。 项康的国书内容想必就不用细说了,总之就是拼命拉拢与汉军利益几乎没有任何直接冲突的英布,项康还厚意无耻的替自己向英布的亲眷求亲,并答应在将来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英布的儿子,建立姻亲关系。结果也不用刘老三和柴武开口,英布马上就明白了项康的意思,笑道:“项康小儿打得好主意,就凭一道轻飘飘的所谓国书,竟然就想离间本王和汉中王、南阳王的关系,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让人作呕。” 来与英布联络的汉军使者是叔孙先生的一个弟子,早就跟着叔孙先生把脸皮学得比城墙还厚,听了英布的冷嘲热讽毫不生气,只是彬彬有礼的微笑答道:“大王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汉王派遣小使呈递国书,绝对只是一片好意,还请大王念在你与我们汉王曾经并肩作战的份上,也为了贵国与我们汉国的万千子民计,与我国建立万世不易的友好关系,永罢刀兵,也永成兄弟之国。” “少来这套!”英布十分粗暴的说道:“本王受项王大恩,至今未报,如何能与项康那样的反国之臣建立姻亲关系?给我滚,回去告诉项康小儿,项王进兵关中的时候,本王一定会亲自率军北上增援,帮着项王讨伐他这个卑鄙奸险的无耻小人,叫他把脖子洗干净给我等死!” “既然大王拒绝,那小使一定会把大王的原话向我王禀报。”汉军使者很有礼貌的回答,又说道:“另外我们汉王还说了,如果大王你现在不肯答应,没有任何关系,那一天大王你如果想通了,只管随时派人前往咸阳与我们汉王联系通好,我们汉王一定会倒履相迎,与大王再续前谊。” 英布冷笑,也不答话,只是催促汉军使者赶紧离开,然后又主动向刘老三和柴武说道:“南阳王,汉中王,你们放心,不管项康小儿如何拉拢收买,本王都绝对不会上他的当!只会与你们齐心协力,共破项康贼军!” “临江王大义,小王钦佩。”刘老三含笑点头,满脸都是绝对信任英布的模样,心里却破口大骂,“你才少给老子来这一套!你如果真心想和项康小儿不共戴天,为什么不把他的使者架出去用鼎煮死?!故意只是把项康小儿的使者赶走,留下将来缓和的余地,玩这一套老子是你祖宗!” “英大兄不必解释,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柴武也是哈哈一笑,心里却叹道:“英布这个匹夫也靠不住啊,他如果被项康小儿拉拢过去,老子想从邔县、房陵进兵汉中,肯定是没有任何指望了。” 也不难怪柴武会在千里之外就被项康和陈平等无耻小人盯上,他确实是一个有缝的鸡蛋,英布、刘老三和他的封地中,就数他的封地最偏远,也最难真正拿到手里——汉中和巴蜀本来就是关中的大后方,项康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染指,道路又无比险峻难行,易守难攻,光凭柴武的一军之力,几乎没有任何希望能够拿得下项康肯定会用重兵守卫的汉中巴蜀。 也正因为如此,柴武除了必须要仰仗英布和刘老三的帮助才有希望拿到汉中巴蜀外,也不得不防着英布或刘老三突然倒戈,见利忘义站到项康一边,所以看到项康拼命拉拢英布后,柴武的心里其实比狡诈过人的刘老三更担忧,也更加担心自己会被英布当做与项康达成卑鄙交易的筹码。 忧心忡忡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后,柴武还忍不住喝起了闷酒,也再一次在心里悄悄诅咒赏罚不公的项羽,竟然会把既偏远又难打的汉中巴蜀封给功勋卓著的自己,把南阳封给小丑跳梁的刘老三——无险可守的南阳可比汉中巴蜀好打多了,又被战乱破坏不大,拿到了手里可绝不亚于位于穷山恶水之中的汉中巴蜀之地。 当然,柴武也知道自己并不是毫无机会,只要刘老三和英布能够全力支持自己进兵汉中巴蜀,再等项羽伤势痊愈进兵关中的时候,自己拿下汉中巴蜀同样很有希望。但柴武却又不得不担心,刘老三和英布能否容忍自军在他们的地盘上长期白吃白喝,直到项羽进兵关中那一天?还有项羽将来会不会因为其他意外,放弃进兵关中?——毕竟,项羽和项康是同一个曾祖父的堂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将来会不会握手言和,就是鬼神上天都不敢保证。 “走一步算一步吧,好在刘季和英布这两个匹夫现在都有求于我,暂时不用担心军粮和补给的问题,等他们顺利拿下了封地,说不定项羽那个独眼小儿就会进兵关中了。” 闷闷不乐的将残酒倒入口中,见天色已经微黑,柴武正打算安排一下夜防事务就回去搂着在叶县抢来的侍女休息,不曾想帐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有一人自称汉军密使,带着两个随从前来与柴武军联系,还说有十分重要的大事要当面向柴武禀报。 “九成九是来挑拨离间的,见不见呢?” 柴武也不糊涂,马上猜到汉军使者的来意,但稍一盘算后,柴武发现自己最好还是弄清楚汉军打算如何挑拨离间,免得自己不上当,刘老三和英布两个蠢货却中了计,最后自己吃了亏上了当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柴武还是吩咐道:“把他带进来吧。” 不一刻,长得还算相貌堂堂的汉军使者就被带到了柴武的面前,先是自报身份,说他是汉军南阳郡守吕齮的舍人公良造,然后才双手呈上了项康写给柴武的书信,可是亲兵把书信转递到了柴武的面前后,柴武却根本懒得伸手去接,直接就冷笑说道:“说吧,项康小儿打算如何收买本王?是不是也想和本王通好结亲?行,本王可以答应,不过他得先把汉中巴蜀给本王交出来。” “大王,还是请先看我们汉王的书信吧,看完了再与小使细谈。”汉军使者公良造很是诚恳的说道:“小使可以担保,大王看完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也一定会马上明白我们汉王的一片好意。” 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柴武终究还是拿起了项康的那道书信,书信的内容也不用细说,当然是项康无耻构陷,栽赃说刘老三故意释放韩成,目的是为了向汉军示好,希望与汉军达成秘密交易,通过出卖柴武换取汉军主动让出南阳,然后与汉军缔结盟约共抗其他诸侯,再有就是项康劝说柴武与汉军缔盟,帮着汉军干掉刘老三,答应在事后把南阳送给柴武建国,并威胁说柴武如果不肯接受汉军的好意,项康就会改为与刘老三缔盟,牺牲柴武换取汉军南线的太平。 除此之外,汉军使者当然还顺便递上了伪造的刘老三书信——但很可惜,没有刘老三的印章。 项康类似的花招实在是玩得太多了,所以迅速看完了两道书信后,对项康恶劣秉性早就有所耳闻的柴武不但没有动怒,还马上就冷笑说道:“来人,把这个贼军使者推出去,斩了。” 汉军南阳郡守吕齮别的本事不大,收罗门客舍人的眼光却颇有独到之处,之前网罗的门客陈恢就连项康都颇为欣赏,现在派来和柴武联系的公良造也是一样,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公良造不但没有半点的惊慌,还十分冷静的问道:“敢问大王,为何要杀小使?” “为什么要杀你?”柴武冷笑说道:“你替项康小儿拿一道伪书来诓骗本王,妄图让本王与南阳王反目成仇,本王为什么还不杀你?” “大王认为刘季匹夫的书信是伪造?”公良造颇为惊奇的问道:“大王为什么不仔细看一看书信的笔迹,这道书信究竟是不是刘季匹夫的亲笔?” “笔迹很难伪造吗?”柴武微笑反问,说道:“这道书信如果真是南阳王的亲笔,那他为什么不在书信上盖上他的印章?” “大王,恕小使直言,难怪刘季匹夫敢这么放心大胆的出卖你啊。”公良造轻笑出声,说道:“刘季匹夫不盖印章,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啊,他写了这道书信,又故意不盖印章,既可以向我们汉王表达他的意图,又可以防着我们汉王把他的书信公之于众,不管任何人看了,他都可以借口没有印章是我们汉王伪造,大王明察秋毫,难道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柴武有些语塞,公良造又乘机说道:“大王,如果你还要问刘季匹夫为什么要在背后出卖你,那小使现在就可以回答,倘若我们汉王铁了心要保住孤悬关外的南阳,又从关中派遣援军南下,或者是亲自率军南下救援南阳,你觉得刘季匹夫有多少把握能够拿得下南阳?把大王你当做晋身之礼献给我们汉王,换取我们大王允许他在南阳立足,让他成为我们汉王的南线屏障,岂不是对我们汉王和他都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嘴巴挺能说的。”柴武益发冷笑,说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挺有道理,那你又如何证明这道书信不是项康小儿伪造?而是南阳王的亲笔?” “小使如果不能证明这道书信是刘季匹夫的亲笔,就不敢来白白送死了。” 公良造的回答让柴武愕然,然后公良造又沉声说道:“大王,明天我们汉王会找借口派人和刘季联系,诓取他试图出卖你的回书,请你派人暗中盯紧刘季的一举一动,到时候一切自见分晓。倘若到时候不能证明刘季匹夫真打算在暗中出卖你,请大王随意发落小使,小使也死而无憾。” 柴武将信将疑,盘算着不说话,公良造又振振有词的说道:“大王,另外小使还得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们汉军已经顺利拿下了河东之地,逼迫西魏王魏豹开城投降,北线已经转危为安,我们汉王现在也在考虑是否要增兵南线,全力保住南阳。大王你能否取代刘季成为南阳之主,很可能就只有这一个机会。” 琢磨了半晌,考虑到不能排除刘老三牺牲自己讨好项康的可能,另外英布也有些靠不住,柴武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本王明天倒要看一看,你们究竟如何证明刘季在背后出卖本王,让你死而无憾。” “多谢大王。”公良造赶紧点头,又叮嘱道:“请大王明天务必盯紧刘季,我们的使者去和他联系的时候,大王不妨亲临现场,看一看刘季匹夫到底是幅什么样的卑鄙嘴脸!” 第二百六十四章 欲速则不达 远隔千里,项康无法亲自操作,只能是遥控指挥汉军南阳郡守吕齮实施计谋,间离貌合神离、实际上利益冲突相当不小的三王联军,可项康没有想到的是,吕齮却并没有丝毫不差的执行自己的命令,自作主张对项康的计划步骤做出了一点调整。 吕齮私自做出的调整是在使者安排上,原本项康权衡利弊,再三推演,是要求吕齮安排一个不知情的死间出面,与最难缠的刘老三交涉联络,乘机栽赃陷害,让刘老三背上不白之冤。然而吕齮经过推演之后,却发现如果安排死间出面是绝对安全,可是离间效果却会大打折扣,便大胆安排了一个知道内情的门客出面,让他去替汉军行使离间计谋,以便更有效的往刘老三的头上扣屎盆子。 吕齮也是有很大的信心才敢私自调整项康的计划,原因是这个时代的游侠风气盛行,任侠之辈往往重义轻生,轻生死重然诺,喜欢受人滴水之恩以涌泉回报,受人厚恩更是肝脑涂地,喜欢网罗舍人食客的吕齮手下也不乏这样的义士,门客中除了陈恢和公良造这样的佼佼者外,还有一个叫做闻巽的门客也受过吕齮的大恩,虽然嘴上从不道谢,可吕齮却看得出来,这个闻巽绝对愿意为了报答自己牺牲他的性命。 吕齮也没有看错人,当他把重任托付给闻巽时,闻巽仅仅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恳求吕齮将来照顾他的母亲,然后就毫不犹豫的踏上征程,乘车赶来刘老三的营地,以韩王韩成使者的名誉请求拜见刘老三,当面递交韩成写给刘老三的书信。 刘老三也果然上当,听说来人是韩成的使者,没做多想就下令召见,还在与闻巽见面后给他安排了座位,然后才微笑着问道:“不知横阳君(韩成称王前的旧封号)派遣先生而来,是为何事?” “特来道谢。”闻巽微笑着说道:“沛公高义,前番在叶县生擒我王之后,不但没有羞辱杀害,还派人将我们大王礼送回韩国军中,义释之恩,我们韩国军民上下没齿难忘,当时过于仓促,我们大王未能厚谢沛公,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今天特地派遣小使过营,向沛公献呈一份薄礼,以谢沛公大恩之万一,还请沛公千万笑纳。” 言罢,闻巽才双手奉上自己带来的礼物,刘老三见了大笑,说道:“横阳君何必如此多礼?当时本王已经对他说得很明白,我之所以把他礼送回营,是因为本王与他素无冤仇,又惋惜他是所依非人,不幸上了项康逆臣的贼船,不忍加害,所以才送走了他。横阳君如果真要答谢,只需要今后在本王与项康逆贼的战事中保持中立即可,不必拿什么俗物相谢。” 假惺惺的说完,刘老三又连连挥手,一再要求闻巽把礼物带回去还给韩成,闻巽则假借韩成的名誉一定要请刘老三收下,又拿出了一道白绢写成没有密封的书信,说道:“沛公,这是我们韩王的亲笔书信,请你过目。” 出于礼节,刘老三让帐中卫士接过书信转递到自己面前,顺手接过观看时,见韩成的书信内容只是就上次的事向自己道谢,并没有多少营养,正打算顺手放下,又突然看到了韩成书信的最后一句话,心中顿时一凛,赶紧问道:“先生,横阳君不是还要你顺便带来了一道项康逆贼的书信吗?书信在那里?” “大王还要小使顺便带来一道汉王的书信?”闻巽故意装傻,惊讶说道:“没有啊?大王只是要小使带来他的书信和谢礼,没有让小使再带其他的什么书信啊?” “那横阳君为什么要在书信的最后,说让先生你顺便带来了一道项康逆贼写给本王的书信?”刘老三赶紧追问道。 “有这事?”闻巽满脸诧异,说道:“大王他没对小使交代啊?难道大王他忘了?” 第六感敏锐过人,刘老三隐约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下意识的狐疑打量着闻巽,突然吩咐道:“把横阳君送给本王的礼物拿过来。” 依照刘老三的命令,帐中卫士立即上前,把闻巽带来的礼盒拿到刘老三的面前,刘老三赶紧打开,见盒中仅有一对相当珍贵的玉壁,别无他物,心中不由更是惊疑,暗道:“怎么回事?难道真是韩成忘了?不可能啊,这么大的事,就算韩成一时忘了,过了一点时间也肯定能想起来,派人追上使者把书信给带上啊。” 益发惊疑不定之下,刘老三正盘算是否要让卫士搜闻巽的身,不曾想帐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项羽册封的汉中王柴武过营拜访,然后还不等刘老三下令召见,柴武就已经大步进到了他的中军大帐门前,哈哈大笑着说道:“南阳王,闲得无事过来讨杯酒喝,顺便商量一下怎么攻打宛城,不知南阳王可有时间?” “在忙一点小事,一会就陪汉中王饮酒。” 刘老三笑着答应,又挥手示意他的卫士让路放行,柴武乘机领着几个心腹卫士走进中军大帐,又故作惊讶的看了闻巽一眼,说道:“有客人?大战在即,那来的客人?” “横阳君派来向本王道谢的。” 刘老三顺口解释,又正想打发闻巽走人,柴武却抢先瞟见了刘老三面前的书信,说道:“咦?还有书信?沛公,能不能让本王看一看横阳君写给你的书信?” 柴武的话音未落,素来城府极深的刘老三就已经脸色一变,顿时明白情况不对,暗道:“只是巧合?还是柴武匹夫故意如此?” 刘老三的确智谋过人,心中虽然惊慌,可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后,刘老三忙拿起书信,笑着递给柴武说道:“汉中王请随意。” 柴武赶紧接过书信细看,也很快就注意到韩成在书信的最后,提到了让使者顺便带来了一道项康书信的事,便马上问道:“南阳王,横阳君说他还让使者顺便带来了一道项康逆贼的书信,敢问书信何在?” “没有这道书信。”刘老三很坦白的回答道:“横阳君的使者,只带来了这一道书信,并没有带来项康逆贼的书信。” 柴武除非傻了才会相信刘老三的解释,只是立即转向闻巽,打量闻巽的神情反应,闻巽则牢记吕齮的吩咐,赶紧摇头说道:“大王,南阳王没有骗你,我们大王可能是忘了,小使只带来了这一道书信,并没有汉王写给南阳王的书信。” “忘了?”柴武几乎笑出声音,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横阳君也能忘了?” 闻巽强做笑容,说道:“可能我们大王一时不慎吧,总之真的没有这道书信。” 柴武笑得更加诡异,还用眼角余光去看刘老三,而刘老三也隐约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果断一拍案几,大喝道:“大胆匹夫!快给本王如实招来,究竟是谁派你来的?韩成这道书信,是不是项康贼军用来污蔑本王的圈套?快说实话,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死间还好,被刘老三恐吓说了实话,承认事情全是吕齮的安排,接下来的发展倒是不会走入极端,可惜闻巽却偏偏是一个知道内情的死间,为了坐死刘老三的嫌疑,闻巽马上就继续矢口否认,说道:“沛公千万不要误会,真的可能是我们大王把汉王写给你的书信忘了,没有交给小使,要不小使这就回去禀报大王,请大王把汉王的书信交给小使带来。” 言罢,闻巽还起身就往外走,帐中卫士赶紧把他拦住,闻巽也不说话,只是背对着刘老三和柴武心中冷笑,刘老三也明白闻巽是在故意给自己扣屎盆子,便果断大喝道:“拿下!用刑,让他说实话!” 残酷的拷打开始,当着刘老三和柴武的面,刘老三的卫士先是拳打脚踢,然后又用上了竹板尖锥,把闻巽拷打得是遍体鳞伤,不成人形,可是早就抱定了必死决心的闻巽却说什么都不肯改口,装出要保护刘老三的模样,继续一口咬定是韩成忘记了把书信交给自己,说什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是吕齮,即便几次痛晕过去,被泼醒后依然声音微弱的替刘老三开脱。 这个时候,曹参、樊哙和萧何等刘老三亲信也听到消息先后赶来了解情况,得知了事情经过后,脾气火暴的樊哙还亲自动手打断了闻巽的几根肋骨,可口中喷血不断的闻巽依然还是不肯口供,坚持要欲盖弥彰,继续替刘老三说话。 见此情景,当过好几年游侠的刘老三也明白自己是碰上死士了,干脆直接向柴武说道:“汉中王,本王知道现在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王只请你和临江王一定要相信我,我与项康逆贼不共戴天,绝对不会和他暗中勾结,出卖你和临江王。” “本王当然信得过南阳王。”柴武含笑回答,又说道:“南阳王忙吧,我们改天再聚,本王还要回去督促士卒赶造攻城武器。” 说完了,柴武立即起身告辞,已经背上嫌疑的刘老三也没挽留,只是微笑着亲自把柴武送出了中军营地,再回到大帐时,闻巽正好再次晕厥了过去,樊哙要提水再把他泼醒,刘老三没好气的喝道:“没必要了,这个匹夫明摆着是死士,不管怎么打都不会改口的。” 樊哙悻悻罢手,旁边的萧何则赶紧说道:“大王,怎么办?看柴武的神情模样,他明显已经怀疑上你了,这个匹夫又死活不肯招供,你的嫌疑没办法洗脱啊。” 刘老三不答,还突然露出了狰狞笑容,狞笑说道:“项康小儿这次走了一步臭棋,他如果是派不知情的死间来陷害我,我倒是可能更加难办,可是他画蛇添足,偏偏派来一个死士来行使离间计,我的事情反倒好办得多!” “大王这话什么意思?”萧何疑惑问道。 “比猪牛还笨!”刘老三习惯性的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才狞笑说道:“这个匹夫如果只是死间,不知道真正实情,如实招了供,我就没办法肯定柴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今天突然过来是不是巧合。但这个匹夫偏偏是个死士,故意当着柴武匹夫的面坚持陷害我,等于是告诉本王,柴武就是项康小儿的离间对象,有可能被项康小儿收买笼络过去,我们也就容易防范得多。”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萧何赶紧问道。 刘老三不答,半晌才喝道:“马上把韩信叫来,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依照刘老三的命令,韩信很快就被叫到了刘老三的面前,听完了刘老三介绍的事情经过后,韩信不怒反喜,说道:“好机会!现在我们只要将计就计,必然可以大破汉军,轻松拿下宛城重镇!” “如何将计就计?”刘老三赶紧问道。 韩信忙将自己在转瞬之间就想出来的战术告诉给了刘老三,刘老三听了大喜过望,赶紧命令曹参等人暗中准备,又急匆匆的赶往英布军的营地,却与目前还不知情的英布联系,把事情的详细经过介绍给英布,请英布帮助自己依计行事…… ………… 转过头来看看柴武这边的情况,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后,已经认定刘老三和项康暗中勾结的柴武盘算再三,还是传来了昨天晚上被扣押在自军营中的汉军使者公良造,把自己在刘老三营中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了他,公良造听了大喜,忙向柴武说道:“大王,现在你知道小使不是在骗你了吧?也知道刘季那个匹夫究竟有多么的心狠手辣了吧?为了掩饰他的无耻行径,连暗中替他与我们汉王联系的使者都下得了这么毒的手,更何况是对你?” 柴武不答,只是又拿出了项康写给自己的书信,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然后才说道:“你们汉王的承诺,会不会兑现?” “大王,恕小使直言,你不必杞人忧天。”公良造微笑说道:“我们汉王的信誉,天下何人能比?当初在淮泗的时候,那么多的土地城池,我们汉王尚且说让出就让出,更何况区区一个南阳郡?” 考虑到项康的信用确实无比良好,柴武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说道:“你先回去吧,让我考虑考虑,尽快给你们答复。” “大王,小使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公良造赶紧说道:“事情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如果不先下手为强,被刘季匹夫抢了先,你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还得考虑英布的问题。”柴武很直接的说道:“刘季匹夫不难对付,但英布不但是我的生死之交,手中兵马还与我相当,他如果站到了刘季匹夫那边,就算有你们帮忙,我也没有把握干掉刘季匹夫。” “大王你请临江王保持中立不就行了?”公良造建议道:“突然动手的时候,大王你同时派人和临江王联系,告诉他实情,请他保持中立,反正他的封地是在南郡、长沙和黔中,没必要为了南阳和我们汉军及大王你的军队死拼到底,而且我们汉王也明白向他表示了善意,他怎么可能拒绝?” 柴武心动,还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盘算着说道:“回去告诉吕郡守和钟离将军,我准备好了以后,会派人和他们联系,约定时间一起动手。” 公良造大喜,忙谢过柴武,告辞回去向吕齮禀报喜讯。可是公良造却又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柴武虽然的确下定了决心,但是到了傍晚时分,英布和刘老三却又秘密来到了柴武营中,还与柴武推心置腹的交谈到了深夜…… ………… 再来看吕齮这边的情况,公良造把出使详情带回宛城后,吕齮也是大喜过望,除了立即请来钟离昧和戚鳃,把情况告诉给了他们之外,又迫不及待的派遣使者返回关中,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向项康禀报,还得陇望蜀,建议项康尽快增兵南阳,争取保住汉军之前打算战略性放弃的南阳沃土。 很可惜,得知了吕齮这边的具体情况后,项康不但没有半点喜色,相反还拍案叫苦,惨叫道:“自作聪明!吕齮坏我大事!宛城完了!” 吕齮派来的信使傻眼,旁边的周曾也是大吃一惊,忙问道:“大王,你为什么要说宛城完了?” “吕齮不该用死士啊!”项康长叹道:“他如果按照我的安排,派遣死间去陷害刘季,不知内情的死间说了实话,承认他是吕齮派去,柴武将信将疑,不会下定决心立即倒戈,只会暗中保存实力,小心防备刘季,那么勾心斗角之下,吕齮和钟离昧就有很大把握凭城固守,坚持到刘季、柴武和英布三路贼军粮尽自退!将来我们再继续挑拨离间,才能让刘季和柴武真正的反目成仇,获得最大利益!” “但吕齮又偏偏自作聪明,多此一举,派了一个死士去往死里坑刘季!” 项康又忍不住重重一锤面前案几,怒吼道:“这岂不是明白告诉刘季,我们已经在柴武身上做了手脚,想借柴武的手收拾他?以这个奸贼的狡诈,怎么可能不将计就计,暗中对柴武推心置腹,让柴武出面引诱我们的宛城守军冒险出战,掉进他的陷阱?!” “柴武会相信他的推心置腹?又倒戈出卖我们?”周曾有些不敢相信项康的推断。 “怎么不可能?”项康无奈摇头,说道:“我们设计陷害刘季,本来就有些牵强,刘季只要对柴武说出实情,指出我们的目的所在,柴武再前后比照,想不明白我们的用意都难!吕齮自以为得计,肯定会落入贼军的陷阱!” 周曾不敢吭声了,项康则是稍一盘算,马上就吩咐道:“叫郑布统兵一万,立即南下增援武关,接应钟离昧和吕齮的败兵,无论如何要给我守住武关!” 殿中卫士唱诺,慌忙出去给汉军大将郑布传令,项康则又是一拳砸在案几上,无奈的再度长叹道:“欲速则不达!刘老三,你的运气果然不同一般的好啊,托吕齮这个蠢货的福,我苦心布置的离间计,反倒便宜你迅速拿下宛城重镇了。” 长叹归长叹,细一思量下,项康却又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刘老三、柴武和英布决计不会料到,自己才刚收到吕齮的报告,就能料定宛城必然失守,果断派遣援军增援武关!自己如果在这点上做文章,完全有可能把宛城的大败找补回来,就象下棋一样,刚被吃掉一枚棋子,马上又吃掉对方的一枚棋子! “我的本钱厚,兑子战术对我有利!必须得兑!”心中刚得出这个结论,项康立即就下定了决心,果断吩咐道:“马上派人去火药仓库,把库存的一半火药搬出来,交给郑布!另外,让陈平赶紧把手里的差事交割一下,让他陪同郑布出征!”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兑子 自打跟着项康鬼混后,汉军大将钟离昧还从没有吃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败仗,不管仗打得再苦再难再危险,最起码也能和敌人拼一个旗鼓相当,最终或是咬牙强撑到敌人力尽自退,或是打退敌人的追击后主动撤退逃走,从没有尝到过彻底失败的滋味。 即便是在少帅军相对还比较弱小时,碰上了正处于颠峰时期的秦军章邯兵团,钟离昧也没有打过一次真正的败仗,就算是一度跟着项康抱头鼠窜,还被迫扔掉了所有的军需辎重,饿着肚子逃得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钟离昧也照样带着所部军队成编制撤离战场,败而不辱,虽退犹荣。 宛城之战,这一切都成为了历史。 钟离昧事后都极不愿意回忆当时的情况,黑夜之中看到刘老三的营地火起,柴武的军队突然倒戈杀入刘军营地,刘老三的军队一片大乱,钟离昧还以为自己和汉军将士又可以创造一次以弱胜强的奇迹,毫不犹豫的带着汉军将士杀向刘军营地。谁曾想战鼓忽然齐鸣,刘军伏兵正面杀出,英布军从侧翼杀来,说好了要帮汉军收拾刘老三的柴武军也撕破伪装,突然杀向汉军的另一个侧翼,三面受敌的汉军顿时一片大乱,也迅速被三王联军杀溃。 发现中计后的英布一度试图撤回宛城城内暂避,统领汉军后队的戚鳃也赶紧过来接应,但三王联军的整体实力实在是太强了,兵力处于绝对上风不说,单兵战斗力也绝不亚于汉军的精锐老卒,戚鳃统领的汉军后队几乎是在转眼间就被杀散,汉军败兵逃得到处都是,死者无数,紧追不舍的三王联军还吓得吕齮不敢打开城门让汉军败兵入城,钟离昧和戚鳃无奈,只能是匆匆率领败军西逃,被迫放弃了位于城外的营地和兵单力薄的宛城重镇,让汉军继叶县大败之后,第二次遭到了惨重失败。 三王联军并没有因此放过汉军败兵,反复无常的柴武亲自率领所部主力发起追击,追出上百里仍然不肯罢休,丢光了粮草军需的汉军败兵掉队不断,钟离昧和戚鳃身边很快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千的残兵败将,还被迫抢夺沿途村落的百姓粮食裹腹,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不到两千的败兵西逃到了析县附近。可就在汉军败兵稍微喘气休息的时候,柴武军又追了上来。 迫于无奈,钟离昧和戚鳃只能是一边带着败兵继续西逃,一边匆匆派人到析县求援,要求汉军的析县守军出兵接应,无奈还没等到救兵抵达,柴武军就已经杀到了近前,人困马乏的汉军毫无抵抗之力,又被柴武军杀得大败,原本就有伤在身的戚鳃还再次受伤,全靠亲兵抬着逃命,柴武军则士气如虹,直接又追杀到了析县城下。 这个时候,析县守军倒是已经匆匆出城结阵,掩护汉军败兵撤回城内,可是让钟离昧和戚鳃都难以置信的是,长途奔袭而来的柴武军,竟然又在阵上将以逸待劳的析县守军杀得大败,还乘着守军败逃入城的机会,混杂在汉军败兵中顺势杀入析县城内,抢占了析县东门的控制权,彻底粉碎了钟离昧等人闭城自保的美梦。 后来钟离昧才知道,长途奔袭正是柴武军的拿手好戏,当初在中原战场上,柴武和英布不止一次联手为诸侯联军充当开路先锋,长途奔袭突破秦军防线,并且屡屡得手,连秦军正规军都尚且不是他的对手,也更何况只属于县兵的析县守军? 后来归后来,当时的汉军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城门阵地已经失守,钟离昧和戚鳃的败兵连口气都没能喘,彻底无力再战,析县守军的实力又太弱,根本不是柴武军精锐的对手,即便是咬牙展开巷战,也没能挽回败局,再随着柴武军源源不绝的杀入城内,钟离昧和戚鳃也只能是匆匆放弃析县城池,狼狈逃往武关。 柴武也很注意收集军情消息,析县城内的战事还没结束,柴武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派人审问汉军俘虏,打听武关的汉军情况,结果让柴武大喜过望的是,和他预料的一样,因为南阳汉军主力惨败得太过突然,项康根本就来不及给武关派来援军,目前武关只有两千多军队守卫,绝无可能是柴武军的对手。 也正因为如此,下午申时刚过,城内战斗才刚基本结束,柴武马上就下令收拢军队,准备只在析县城外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就继续进兵武关,得力副手缯贺听后有些担心,忙劝道:“大王,我们长途奔袭近三百里,又连番大战,将士都已经十分疲惫,还是见好就收吧,先在析县休整几天,然后再进兵武关不迟。” “战机难得,不能浪费时间!”柴武果断摇头,说道:“必须乘着项康小儿还来不及给武关派来援军的机会,赶紧进兵拿下武关,不然的话,等项康小儿的救兵一到,我们再想拿下武关,就只会是比登天还难了。” “可我们的将士已经疲惫不堪,难以再战了啊。”缯贺十分无奈的说道。 “再累也得坚持到底!”柴武喝道:“不要忘了,我们的封地是在汉中和巴蜀,只有拿下武关,我们才能西进攻打旬关,打开汉中门户进兵汉中!告诉我们的将士,拿下了武关,析县城里的女子钱帛全部赏给他们!第一个杀进武关的人,可以独自得到一成的析县钱粮!” 见柴武主意已定,又知道武关对自军来说确实无比重要,一旦顺利拿下,汉军就只能是被迫退守峣关,让自军可以从容进兵旬关,缯贺便也不再反对,只能是赶紧和其他将领把柴武的命令公之于众,拿本应该属于刘老三的析县钱粮女子激励自军将士的士气斗志。 柴武军的好运气还不止如此,晚上的时候,汉军筑阳县令依照项康的命令,带着县中守军和自愿北上返回关中的南阳百姓,正好北撤到了析县附近,准备北上撤往关中,收到消息的柴武仅仅只出动了两千军队,就轻松杀散了筑阳军队,缴获了大量的军需钱粮,还抓到了许多青壮男女,收获相当不小,柴武军也因此士气更加振奋。 第二天一早,仅仅只留下两千军队守卫析县保护退路后,柴武就带着一万多本部主力北上出发,气势汹汹的向着武关杀来,结果让柴武几乎把嘴巴笑歪的是,才刚到正午时分,他的前队就又追上了钟离昧等人率领的汉军败兵,再度取得胜利,将汉军败兵杀得尸满沟渠,只剩下千余人狼狈逃向武关。 看到汉军败兵狼狈逃窜的模样,柴武除了哈哈大笑之外,又催动自军主力加快前进,要求自己的军队务必要在日落之前赶到吊桥岭,夺取武关的外围屏障,连战连捷的柴武军将士轰然答应,追杀间还脚步更为轻快,申时未过就赶到了距离吊桥岭不到二十里的位置,期间还抓获了因为许多体力不支而掉队的汉军将士。 这个时候,柴武军当然已经深入到了秦岭山区深处,道路两旁都是高山密林,大秦百姓辛苦修建的驰道也已经宽不到十米,柴武军的队伍被迫延伸拉长,前后相距长达数里。缯贺对此十分担忧,便又向柴武劝道:“大王,路窄山高,是否应该谨慎进兵?我军已经十分疲惫,倘若项康贼军藏有伏兵,突然杀出将我军拦腰截断,我们恐怕麻烦就大了。” 看了看两旁的高山密林,柴武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武关贼军总共不过两千余人,就算藏有伏兵,又能把我们给怎么样?不用担心,放心进兵,先到吊桥岭再说。” 言罢,柴武还又下令催促军队加快前进,到了吊桥岭山下再做休息,缯贺无奈,也只能是在私下里派遣自己的士卒进山探察,小心提防汉军藏有伏兵。 事实证明缯贺不过是在杞人忧天,接下来进兵吊桥岭的途中,并没有任何的汉军伏兵杀出,相反的,能够远远看到了吊桥岭的时候,柴武军上下还清楚看到,吊桥岭上汉军旗帜寥寥无几,明显守军不多。柴武也更是大喜,还向路上就直接向麾下众将问道:“何人敢不辞劳苦,立即率军上前攻打吊桥岭?” 柴武的麾下确实猛将如云,尽管士卒都已经十分疲惫,战斗力下降得厉害,好几名将领依然还是毫不犹豫站了出来抱拳请令,自告奋勇去打吊桥岭,柴武欢喜不甚,当即命令最先请令的将领统兵三千担任先锋,借着落日余晖上山攻打汉军营地。 与此同时,柴武军主力也已经距离吊桥岭山下的空地不远,还清楚看到了汉军败兵正在跌跌撞撞的上山逃命,不敢有一兵一卒留在山下阻拦,柴武军上下也因此士气更振,还有许多的士卒开始发出欢呼——庆幸终于可以停下来稍做休息。 这个时候,异变突生,吊桥岭上的汉军守兵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疯狂擂动起了战鼓,然后还没等柴武军将士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吊桥岭山下空地的北面山林之中,就已经呐喊着冲出了无数打着赤红色汉军旗帜的汉军将士,迅速抢占了山下空地结阵,把柴武军堵在了狭窄的山道上。 “有伏兵?怎么可能?!” 柴武和正在上山的汉军大将钟离昧一起发出惊叫,然后又一起难以置信的大声吼道:“那来的军队?汉王(项康小儿)不可能这么快给武关派来援军啊?!” 郑布的旗帜出现在汉军队伍中,看着拥挤在山道中的柴武军队伍,汉军大将郑布把牙齿咬咔咔作响,神情无比狰狞的大吼道:“柴武匹夫!追杀我们的败兵,痛快够了没有?还没够的话,只管放马过来,看老子怎么给我们大汉的将士报仇!” 体力已经下降到了接近临界点,又被堵在狭窄的山道中,柴武军上下当然除非是疯了才会冲上来送死,迅速看了几眼战场情况后,战场经验丰富的柴武还大吼道:“就地列队,用弓弩射住项康贼军,缓缓撤退!” 百战余生的柴武军将士同样经验丰富,没等柴武的命令下达到位,就已经自行在狭窄的道路上排列起无数横队,用弓弩指住了吊桥岭山下的汉军将士,妄图利用狭窄地形以密集弓箭挡住汉军,给自军创造可以从容撤退的机会。 另一边,同样是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军大将郑布突然变得好象是不会打仗,竟然没有乘着自军突然杀出的心理上风优势,果断催动汉军将士发起突击,仅仅只是命令士卒上前,用秦始皇和胡亥留下的上好强弩与柴武军展开对射,然后还是在汉军伏兵全部列队完毕后,郑布才挥了挥手,喝道:“擂鼓!” 汉军战鼓再次一起敲响,听到第二轮鼓声,道路两旁的密林之中突然杀声四起,无数汉军士卒冲出,还居高临下远远投出了一些怪异物件,很多柴武军将士眼尖,清楚看到那些怪异物件是黑色粗瓷陶瓶,还冒着古怪的袅袅白烟,心中无不大奇,“那是什么玩意?” 轰隆!轰隆!轰隆! 火药武器提前数百年出现在了两军战场上,火光迸溅,巨响连连,柴武军上下也顿时一片大乱,无数将领士卒一起失声惊叫,柴武更是吃惊得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大吼道:“那是什么东西?” “杀!” 乘着柴武军被原始手雷炸乱的机会,郑布也终于下达了进攻命令,蓄锐已久的汉军将士呐喊而上,吼叫着杀入狭窄山道,而遭到原始手雷重点攻击的秦军前队早已无比混乱,根本无**流放箭阻拦汉军冲锋,汉军将士乘机迅速冲到近前,抡起武器乱砍乱捅,柴武军前队迅速大败,被迫向后撤退。 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汉军将士还已经扔下无数的柴捆草束和火把,并投掷手雷助燃,烈火浓烟迅速升起,呼啸山风又来助威,迅速将道路两旁的树木草丛引燃,原本还能勉强保持整齐队列的柴武军彻底大乱,无数士卒惨叫冒烟突火而走,在狭窄道路上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汉军将士乘机猛冲猛杀,将柴武军杀得益发溃不成军,前队士卒争相后逃,惨叫声不绝于耳。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就是韩信插上翅膀飞来给柴武帮忙,也绝对无法扭转乾坤了。见情况不妙,柴武早就下达了撤退命令,掉转马车带头逃命,柴军士卒你奔我逃,哭着喊着逃得更加狼狈,模样远比之前被他们追杀的汉军败兵凄惨,郑布则亲自率军杀入山道,红着眼睛大吼不断,“杀!给我拼命的杀!为我们的宛城报仇!为我们的大汉将士报仇!一个都不许放过!” 汉军将士的愤怒彻底化为熊熊烈火,把每一个能够追上的柴军将士都烧成了灰烬残骸,追杀间没有那怕一名汉军将士愿意手下留情,全都是见敌就杀,见敌就砍,腰间挂着好几颗首级还在奋力追杀的汉军将士处处可见,即便是已经跪地投降的柴军士卒也被汉军将士毫不犹豫的砍倒,柴武军上下也终于为他们的奔袭追杀付出惨痛代价。 汉军将士的复仇还只是开始,随着天色渐黑,视线受阻,柴武军士卒自相践踏造成的死伤迅速呈直线上升,无数士卒才刚摔倒或者被推倒,马上就被同伴的草鞋活生生踩成了肉泥,死亡数字远超过被汉军将士斩杀的为多。 为了方便逃命,柴武军还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所有的辎重粮车,在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东逃,可依然还是无法摆脱汉军将士的追杀。而更让柴武军上下魂飞魄散的是,东逃出二十五六里后,狭窄的道路上还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柴山,看到他们逃近,柴山还迅速燃起了冲天大火,直接烧断了他们的逃命道路。 无数的羽箭从火海背后射来,把试图灭火的柴军士卒接连射翻在地,道路两旁的悬崖上,还接连不断的落下滚石巨木,柴军将士进退无路,哭喊震天,冒险在黑夜中逃入山林的士卒数不胜数,柴武在车上大吼大叫,疯狂咆哮,逼迫麾下士卒上前灭火开路,无奈应者寥寥,柴军上下全都只想向两旁逃命,没有那怕一支成编制的军队服从他的命令。 再等郑布亲自率领着汉军追兵杀到近前时,柴武军也就注定了全军覆没的厄运,被复仇心切的汉军将士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柴军败兵无路,被逼入推入火海中无数,哭喊惨叫着被烧得舒手展脚,臭不可闻。柴军大将缯贺,也被汉军将士砍死在了乱军之中。 几乎是用自军败兵的尸骸强行在火海中冲出一条道路,早就换上了普通士卒的柴武在亲兵簇拥下侥幸冲过汉军布置的火阵,可是还没等柴武和他的士卒庆幸,列队在火阵背后的汉军伏兵早已迎面杀来,柴武败兵又累又饿,士气更是坠落到了极点,又如何能抵挡得住汉军将士的冲杀?汉军将士只一个冲锋,就把柴军败兵人群杀散,继续分割包围,连捅带杀,毫不留情! 柴武的运气依然不错,混乱中,他和两个亲兵侥幸躲过了汉军将士的冲杀,逃到了路旁的树林之中,可惜他的好运气又迅速走到了尽头,一支汉军什队突然杀来,还二话不说就往挺起长矛乱捅,柴武无奈,只能是赶紧抛下武器跪地大叫,“我就是汉中王柴武!我投降!我能让你们富贵,不要杀……,我。” 打断柴武大叫的,是一柄直接捅进了他胸膛的长矛,也还是在亲手把长矛捅进了柴武没有盔甲保护的心窝后,带队的汉军什长才听清楚了他的喊叫,惊叫问道:“你就是柴武?!” 柴武已经没办法好生回答汉军什长的问题了,口中鲜血喷涌间,柴武勉强点头,正想继续求饶,不料那该死的汉军什长又把长矛一收,柴武的身体一歪,还没能踏上项羽给他的封地一步,就无比倒霉的成为第一个死在汉军将士手中的诸侯王。 当然,柴武死得一点都不冤,因为他的出卖与倒戈,总兵力超过万人的汉军南阳主力,最终只有一千余人侥幸逃回武关,原本有希望长期坚守汉军宛城重镇,也被刘老三和英布的联军轻松拿下,不愿再背上投降骂名的汉军南阳郡守吕齮还在突围时被刘军所杀。所以即便是干掉了柴武,成功歼灭了柴武的主力,汉军也仅仅只是在南线打了一个平局,严格来说还吃了不小的亏。 第二百六十六章 商山四皓 平时倒是没有觉得,还是在陈平随着汉军大将郑布南下武关,暂时离开自己身边后,项康才发现陈平究竟给自己帮了多少的忙。 以前有陈平在身边,汉军内部和咸阳各大官寺举凡有什么需要项康知道的事,负责监督将领官员的陈平总是能在很短时间内让项康知晓,或是直接禀报,或是宛转提醒,或是不动声色的随口提及,让项康即便高坐帅帐或者身在深宫,也能对汉军的内部情况了如指掌,及时做出必须的决断。 处理政务军务也是一样,陈平虽然很少主动进言左右项康的决策,却总是能够猜到项康的心意,把很多不是太重要的军务政务处理得漂漂亮亮,既做出了项康需要的决定,又替项康分担很多的工作压力,让项康可以腾出手来,思考和处理更加重要的事务,十分完美的担任了项康秘书长的角色。 至于参谋军机和出谋划策就更不用说了,在这些方面,陈平所能发挥的作用,就是被项康封为国相的周曾也望尘莫及,项康也早就习惯了把钱粮施政的问题交给周曾处理,遇到军计大事首先找陈平商量。 陈平暂时离开后,项康很快就尝到了过于依赖的苦头,每天光是观阅批注公文就能忙到深夜,还得抽出时间阅看汉军特务提交的秘密报告,掌握汉军文武官员的言行贪腐情况,以及关中各地百姓对自己和汉军的喜恶支持,秦廷旧臣是否还在思念旧国,有没有造反谋叛的苗头,事无巨细全都得一起操心,辛苦异常。 军机大事同样如此,没有陈平帮忙整理军情汇总,倒背如流的提供汉军掌握的各种重要情报,项康再是如何的杀伐果断,狡诈过人,在决策时也照样束手束脚,生怕处置不当,考虑不周,酿成了难以控制的后果。 辛苦了几天后,项康除了无比后悔把陈平派走外,又不得不把仍然还是韩国臣子的张良请来,让他暂时替代陈平的秘书长位置,帮着自己处理军政事务。结果也还好,稍做推让暂时接手了陈平的差使后,同为千古名相的张良很快就替代了陈平的角色,帮项康分担了巨大的工作压力,让项康终于可以腾出一点时间,溜回后宫安慰提前被戚鳃送来给自己捂脚的戚闽小丫头。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就很希望张良能够永远留下来的项康更加坚定了挽留张良的决心,一次在暂时休息的时候,项康就直接对张良开了口,说道:“子房先生,能不能别回韩国了?留下来帮我吧,别的废话我也不多说,只要你能留下,不管你要我如何补偿韩王,我都能够尽量答应。” 见项康的态度诚恳,张良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大王,你对外臣的信任与错爱,外臣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也真的愿意为大王效犬马之劳。可是没办法,外臣一家世食韩禄,祖父和父亲先后五次出任韩国国相,倍受国恩,现今韩国又沦落到了这般田地,外臣就是再怎么的忘恩负义,也不忍心背弃韩国王廷,成为汉国臣子啊。” 早就明白张良一心复国的心思,项康也毫无办法,只能是长叹道:“晚辈福薄啊,此前在淮泗,因为各种阴错阳差,没能重用子房先生,就已经是无比遗憾了。想不到今天当上汉王,仍然还要与先生你这样的大才擦肩而过,上天实在是太捉弄我了。” “大王千万不要如此过誉,外臣实在是愧不敢当。”张良赶紧谦虚,又说道:“况且大王已经有陈平先生相助,也何愁大业不成?此前外臣身在局外,还不尽知,还是蒙大王错爱,让外臣暂代陈平先生的职位,外臣才真正明白陈平先生究竟是何等大才,也不得不佩服大王的慧眼如炬,竟然能够发掘出陈平先生这样的经天纬地之才。” “光凭一位陈平先生,还远远不够。”项康苦笑,说道:“子房先生你也是亲眼看到的了,我的殿下文臣虽多,但真正能够给我帮上大忙的,仅仅只有陈平先生和亚叔,被我阿兄强行扣留的郦食其先生,还有一位不愿成为汉臣的子房先生你。”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项康随口说的这番肺腑之言突然提醒了张良,稍一盘算后,张良马上就说道:“大王若是觉得殿下人才匮乏,那外臣倒是想向你举荐几名高士,就是不知道大王是否愿用。” “当然愿意用。”项康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能被子房先生誉为高士的人才,晚辈当然愿意重用,就是不知道子房先生想举荐那几位高士,目前身在何地。” “他们就在大王你的疆土上隐居。”张良立即回答,又说道:“不知道大王可曾听说过商山四皓的大名?” 历史虽然稀烂,没有在史书上看到过商山四皓的名字,可是项康在这个时代还真的听说过商山四皓,马上就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过,陈平先生有一次在晚辈面前提起过他们,说他们本来是始皇帝亲自下旨征召的博士,一度为暴秦朝廷效力,但因为不喜欢当官,就坚决辞去了博士官职,到了商山隐居。” “外臣想要举荐的就是他们。”张良答道:“他们隐居的商山,就在峣关与武关之间的商亭一带,大王若是有意求贤,随时都可以派人去请他们出山。” 项康没有立即答应,还皱起了眉头,有些为难的说道:“重金礼聘他们出山,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有两点,第一,商山四皓的名气虽然确实不小,可是就晚辈所知,他们在为始皇帝效力时,好象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突出的才能,也没听说过他们做了什么大事,是不是象那些所谓的名士一样,见面不如闻名,恐怕是个很大的问题。” “至于第二么。”项康很坦白的说道:“听说这四位名士的脾气都有些古板,古板者必然拘泥难化,如果他们都象我阿兄的亚父范左史一样,就算被请来了也和晚辈处不下去,又要闹着辞官归隐,那晚辈就难做人了。” “范左史不足为例。”张良马上就说道:“范左史为什么要弃大王你而去,真正原因是什么,晚辈和大王你都心里明白,没必要用他举例。现在大王你不是在淮泗时那样的处境,商山四皓也没有范左史当时那样的机会,绝对不会象范左史那么做得绝情。” “至于商山四皓是否有真才实学么。”张良拖长了尾音,说道:“大王,恕外臣直言,你提出了这样的担心,就暴露你的短处了,大王你虽然确实是聪明过人,英姿不凡,可是在如何招揽人才和用人这些方面,还是得必须加强。” 直接指出了项康的短板后,张良这才说道:“对大王你来说,商山四皓是否真的有真才实学其实毫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显赫声名。商山四皓之前舍弃暴秦皇帝嬴政,本就已经名声显赫,又在商山偏僻之地隐居,仍然能够声名远播,可见他们对天下士子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大王你倘若能够将他们礼聘出山,让他们为你效力,那天下士子将会如何看待于你?天下人又岂不会觉得,大王你在识才重士这些方面,比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嬴政更胜一筹?” 一语点醒梦中人,还是听了张良这番话,项康才发现自己在发掘人才这方面确实还有所欠缺——商山四皓确实有可能名不符实,缺乏真才实学,但是如果能把他们招揽当手,那怕是当做政治花瓶,也马上能够收到千金市骨的效果,让无数有着真才实学的能人志士主动来投,让自己可以随意挑选,发现其中真正可用的人才! 察言观色见项康醒悟,张良又说道:“另外,外臣还认为商山四皓未必就是见面不如闻名,而是的确有着真才实学。原因无他,一统六国的暴秦皇帝嬴政何等雄才大略,将他们征召到朝中为官后,岂能看不出他们究竟是何等人物?让他们通古今、辨然否和典教职,岂不是已经清楚告诉世人,嬴政已经认可了他们的才学?能得到嬴政肯定的人,又岂能是欺世盗名之辈?” “那倒未必,起码徐福就是例外。” 项康心中嘀咕,可是转念一想后,项康又发现就算商山四皓和徐福是一路货色也没关系,起码能忽悠敢忽悠,也更对自己的胃口。所以项康也不迟疑,马上就向张良拱手道谢,说道:“多谢子房先生指点和举荐,晚辈明白了,晚辈马上派人去商山,请商山四皓出山为我效力。” “大王,不知你打算派谁去请商山四皓?”张良问,又接着说道:“商山四皓决心归隐,还做了紫芝歌明志,寻常使者恐怕很难请得动他们,外臣认为,如果要想请得动商山四皓,大王你最好是派叔孙通先生出面,才有可能把商山四皓请来。” “叔孙通?那个马屁精名气比我还臭,让他去请商山四皓,别把商山四皓气得更加不想出山吧?” 项康心中一楞,刚想提出质疑,可是看到张良虽然面带微笑,目光却紧盯着自己的神情反应,项康的心里又立即一动,暗道:“不对,张良这是考验我,他提议把叔孙通派去,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再往细一思考,项康也这才发现,自己麾下的帮凶走狗中,确实只有叔孙通出马,才最有可能把商山四皓请来,原因无他,叔孙通的为人品德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在士子中的名望却相当不小,又曾经是商山四皓的同僚,现在还得到了自己的重用,掌握了不小的实权,让他去请商山四皓出山,既可以满足商山四皓的虚荣心,又可以证明自己求贤若渴的诚意,还可以让商山四皓直接看到——连叔孙通这样的马屁精都能得到自己的重用,更何况他们? 迅速弄明白了张良的真正用意后,项康当然是马上点头,当场就派人去把叔孙先生叫来给他安排差事,张良也不说话,只是心中赞许了一句,“果然是一点就通,今天这个小竖子在如何用人方面,肯定会更加厉害了。” 也还别说,叔孙先生虽然不喜欢出使敌营出生入死,可是在没有什么危险的汉军控制地上去拜访隐居名士,叔孙先生却十分乐意不辞劳苦,才刚听完项康的吩咐就马上抱拳答应,拍着胸口保证替项康把自己的旧日同僚请出山,项康也十分欢喜,还亲自交代安排五辆华丽彩车和一队卫士随着叔孙通去请商山四皓,以此满足叔孙先生和商山四皓的虚荣心,叔孙通大喜拜谢,欢天喜地的当天就南下赶往商山执行命令。 第二天的公务依然繁忙,整整一个上午,项康都是被活埋在文牍山中,批注公文忙得头晕脑胀,结果也是给项康添乱,正当项康痛苦的揉着太阳穴稍做休息时,赵国使臣又携带国书前来拜见,请求汉军从河东出兵北上,帮助赵国军队前后夹击正在攻打太原郡的章邯、司马欣和董翳军队。 项康没有当场就给赵国使者答复,只是借口要与群臣商量,打发赵国使者先回馆驿休息,然后才颇为不满的对周曾和张良说道:“说得倒是容易,也不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拿下关中才两个多月时间,关中的事我都还没有忙完,那里腾得出手来进兵太原郡?帮他们保住太原?” “最多只能是在其他方面给赵国帮点忙,绝对不能真正出力。”周曾也马上说道:“上党郡的归属问题,我们和赵国还有得一争,绝不能帮他们保住太原郡,有实力在上党归属问题上和我们讨价还价。” 项康点头,又揉着太阳穴说道:“拖几天再说吧,到时候再商量怎么答复赵国。” 见项康的神情疲惫,张良好心说道:“大王,要不你休息一下吧,这里的事就暂时交给外臣和周相了,别累坏了身体。” “累倒是不累,就是用脑过度,脑袋涨得厉害。”项康随口回答,但因为确实有些头晕,周曾也在旁边劝说,不愿英年早逝的项康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好意,放下手中公事回到后殿休息。 也是在返回后殿的路上,项康才突然想起自己都已经好几天都没走出咸阳宫了,又知道散步可以缓解用脑过度,便临时起意,决定率领一队卫士便装出宫,到咸阳街头上去游览一番——虽说咸阳如今已经在事实上落入了项康的魔爪,但因为事务太过繁忙的缘故,项康还真没有上街好生闲逛过几次。 没有理会卫士的劝阻,项康坚持让许季和二十名卫士换上了便装,还给了自己换了一身儒生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把曾经砍死过荆轲的秦始皇佩剑定秦剑挂到了腰上,然后才从侧门出宫,神气活现的溜达到了咸阳大街上。 托项康的福,侥幸摆脱了诸侯联军抢劫和项羽纵火焚城的咸阳宫殿依然多得令人发指,十二座熠熠生辉的金人也还屹立在咸阳宫外,可惜项康却对宫殿楼宇毫无兴趣,在卫士的暗中保护下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游览咸阳街景,见识关中的民俗民风。 一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当然莫过于市肆商业街,没有城墙保护的咸阳也不例外,渭水北岸的咸阳市肆更是人山人海,早就闷坏了的项康也不顾许季等卫士的好意劝阻,坚持进到了人流最为密集的市集中。 项康倒也不是真的闲得没事干才进市集,之前汉军官员已经几次奏报,说是因为战乱的缘故,关中的粮价数次上涨,关中百姓也因此叫苦不迭,乘着这个机会,项康想亲自到现场了解一下情况。结果情况也确实如此,秦始皇时期每石一百四十钱的米价,现在已经上涨到了将近两千钱,害得许多的关中贫苦百姓只能是购买价格比较便宜的麦豆充饥,对汉军不能抑制米价上涨颇有怨言。 项康对此毫无办法,因为产米的地方基本上都被诸侯联军控制,汉军控制地中惟一盛产稻米的南阳也丢失在即,根本拿不出足够的稻米平抑米价,所以项康也只能是拿定主意,决定加快推广石磨面粉,改变关中百姓的主食习惯。 心中盘算随意散步间,项康又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专卖贵重品的列肆附近,手里奇珍异宝堆积如山的项康对民间奢侈品当然毫无兴趣,正打算加快速度离开,不曾想眼角一扫,却又颇为惊奇的看到,列肆中竟然还有着几个高鼻卷发的西域胡商,再好奇的仔细一看那些胡商售卖的商品时,项康的眼睛顿时定住了,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心道:“我没看错吧?这个时代,咸阳已经有这东西了?” 揉眼再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项康心中激动万分,赶紧冲上前去,不顾撞到了胡商摊位前的其他顾客,劈手只是拿起胡商售卖的一种商品细看,心中惊喜大叫,“没错,就是这玩意!” “哎哟!干什么?你这人好生无礼,怎么从背后撞我?” 娇嫩的少女声音传入项康耳中,可惜项康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向摊位后胡商飞快问道:“你们卖的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没见识的关外土包子,连胡蒜都没见过。”少女低低的抱怨声音再度传入项康耳中…… 第二百六十七章 被动技能(上) 让项康惊喜的东西是一种可食用植物,外表呈圆扁形,灰白色,表皮下有着明显的瓣状形状,还带有须根和茎干,模样与这个时代的常见蔬菜薤白十分相似,但是体积要大得多,归属于被子植物亚门单子叶植物纲,百合科葱属,在后世通常被叫做——大蒜。 项康曾经不止一次遗憾过这个时代还没有大蒜,原因除了颇喜欢大蒜这种蔬菜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项康知道大蒜是可以预防伤口感染的好东西,把大蒜榨汁稀释后代替消毒药水,这个医疗手段直到第一二次世界大战时都还有很多国家的军队在使用,治好了无数受伤士兵,在抗生素还没有发明的时代,绝对是一支军队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之物。如果能把大蒜治伤的办法推广到军中,不但可以大量减少受伤士卒的死亡率,还可以顺带着提高军队的士气和斗志,让士卒能够更加放心大胆的冲锋陷阵,杀敌立功。 在此之前,项康也曾抱着一线希望留心查找过大蒜的踪迹,可惜却始终一无所获,也认定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大蒜,但项康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过是微服出宫散心,竟然会在咸阳的市肆中看到梦寐以求的大蒜。 “没见识的关外土包子,连胡蒜都没见过。” 不满的少女抱怨声告诉了项康大蒜在这个时代的真正名字,项康也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过于激动,不小心撞到了一名少女,那名少女还已经回过头来怒视项康,项康再仔细一看那名少女的模样时,心中不由一乐,暗道:“运气不赖,碰上小美人了。” 都已经不止一次和国色天香的虞家姐妹双宿双飞过,还能被项康称为美人,被项康撞到的那名少女当然生得甚是动人,十五六岁的年纪眼大口小,身材婀娜,皮肤又白又嫩,红唇娇艳诱人,容貌虽然不及虞家姐妹那么倾国倾城,也不象戚闽那样沉鱼落雁,却也别有一番风情,让在这方面品行历来不端的项康颇为心动。 很可惜,那少女对项康明显没有什么好印象,先是被项康从背后撞得差点摔倒,又被项康色眯眯的上下打量,那少女的怒气难免更生,喝道:“看够了没有?撞到了人,难道都不会说一声抱歉?” “又是个小辣椒。”下意识想起自己最疼爱的小姨子,项康不由微微一笑,这才向那少女拱手说道:“玉姝恕罪,刚才太激动了,不小心撞到了你,不是故意,还请玉姝原谅。” “一把胡蒜,有什么可激动的?” 那少女冷哼,很是不愿意接受项康毫无诚意的谢罪,旁边却又站出了一名十七八岁的青年,一拉那少女说道:“小妹,别说了,这位公子已经赔过罪了,算了吧。” 很是不乐意的瞪了项康一眼,那少女正想罢休,不料一个差役模样的男子却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是这里的列伍长(市场管理人员),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刚才拦住少女和项康计较的青年赶紧开口,指着项康说道:“刚才这位公子不小心撞到了我堂妹,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没有什么事。” 秦汉时期就数市集的治安情况最为复杂,各种不法分子出入其中,或是盗窃钱财,或是贩卖赃物,偶尔还会出现当众抢劫的情况,调戏民女之类的事更是屡见不鲜,时常出现各种案件,管理相对来说也比较严格。所以问清楚了事情经过后,那列伍长出于职责,狐疑的看了看油头粉面的项康,又看了看那姿色出众的少女,立即向项康喝道:“把你的验(身份证)拿出来,我要检查。” “验?”项康有些傻眼,也着实想不起下相官府发给自己的验传在什么时候扔在了那里,旁边的亲兵队长许季一看不妙,忙站出来喝道:“大胆,你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看验。”那列伍长很是严厉的回答,又向许季说道:“你和他是一伙的?把你的验也拿出来,我要一起检查!” 轮到许季傻眼了,赶紧扭头来看项康的决定,项康一时间有些为难,不知道是否应该亮出身份,那尽职的列伍长见了心中更是生疑,还毫不犹豫的拿起挂在腰上的铜锣敲响,招呼同伴过来帮忙,结果听到锣声,不但散布在市肆各地的其他列伍长纷纷快步赶来,市旗下的亭楼中也快步冲出了几个亭卒,拿着武器大步过来。 见此情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青年男子和他妹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后,竟然悄悄的想要溜走,可惜那列伍长同样没有放过他们,马上喝道:“站住,不许走!把你们的验也拿出来,我也要检查。” 话音未落,听到锣声赶来的其他列伍长马上拦住了那对兄妹,那对兄妹心中暗暗叫苦,妹妹还忍不住又瞪了项康一眼,暗骂道:“登徒子,我被你害惨了。” 这时,负责这个市肆治安的亭长已经带着亭卒赶到现场,听完了报警列伍长的报告,得知项康等人和那对兄妹都拒绝出示身份证,那亭长也马上心中大疑,喝道:“把你们的验都拿出来,不然全部拿下!” 那对兄妹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项康别无选择,只能是附到许季耳边低声说道:“去把我们的身份单独告诉那个亭长,叫他绝对不许声张,把他的人带回去。” 许季点头,这才上前要求那亭长到旁边说话,还单独对他亮出了自己的汉宫卫士腰牌,那亭长见了大惊,忙按照许季的要求,和许季到旁边单独说话。然后很自然的,那亭长再回到项康的面前时,当然是换了一幅卑躬屈膝的模样,说道:“大……,公子恕罪,小吏不知道是你大驾光临,请公子千万恕罪,千万恕罪。” “没事,你没有做错。”项康随口吩咐道:“把你的人带走吧,改天我会让人奖励你们的忠于职守。” 那亭长听了大喜,赶紧向项康又是行礼又是道谢,然后又命令在场的亭卒和列伍长马上离开现场,可是之前报警那个列伍长却依然还是十分忠于职守,又指着那对拒绝出示验传的兄妹问道:“亭长,那他们怎么办?” 那亭长赶紧看项康的决定,那青年男子也看出项康的身份不俗,忙向项康拱手说道:“公子,请帮帮忙,在下和小妹嫌麻烦,出门都没带验,请帮我们解释一下。” 考虑到自己撞人在先,那青年男子也主动帮自己劝说他的小辣椒妹妹,看在那少女的动人容貌上,项康便随口向亭长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别查了。” 那亭长赶紧飞快点头,忙不迭的带着他的手下离开,那对兄妹也顿时长松了一口气,那青年男子还向项康拱手道谢道:“多谢公子,不瞒公子说,我和小妹今天真的没带验,如果一定要查的话,我们肯定少不了一场麻烦。” “小事一桩。”项康大度挥手,心里却非常明白那青年说的肯定不是实话,便又随口问道:“还没请教公子的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不敢当。”那青年答道:“在下姓张名直,弓长张,咸阳本地人。” 自报了身份,那青年又赶紧提出告辞,项康更加关心偶尔发现的大蒜,也懒得和这对出门不带身份证的兄妹计较,随意点了点头就让他们离去,然后赶紧向贩卖大蒜的胡商打听大蒜的来历,也这才知道这些西域胡商是来自大宛西面的康居国,他们贩卖的大蒜更是来自比康居国更远的西域,价格高得相当离谱,也即便是目前的天下第一大城咸阳城里都十分罕见。 还好,项康早就不用辛辛苦苦的打铁挣钱了,不管再高的价格也承受得起,只是一声令下,随行的卫士就拿出珠玉卖下了那些胡商摊子上的所有大蒜,那些胡商大喜过望,还用生硬的汉语表示不管项康还要多少,他们都会想办法尽快从西域贩来大蒜卖给项康。项康哈哈一笑,说道:“好,不管你们以后贩来多少,我都会用市价全部买下。” “等着亏本吧。”项康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笑道:“老子回去就把这些大蒜全部当种子种在地里,再把全咸阳的大蒜全部买来当种子,等你们几千里路再把大蒜运过来的时候,蒜你狠估计也该跌成白菜价了。” 事还没完,满面笑容的领着卫士离开了市肆后,着急推广大蒜种植的项康本想立即回宫,安排典农官员在咸阳试种大蒜,可是在街上没走多远,十分心细的项康就很快发现,之前那对兄妹竟然悄悄的跟上了自己,还不断的低声说着什么,还似乎有些争执。项康心中奇怪,便干脆掉头,直接迎向那对兄妹,问道:“张公子,张姑娘,你们找我有事吗?” 那对兄妹的神情明显带着犹豫,那自称叫做张直的青年还咬了咬牙,然后才问道:“敢问公子,刚才市集里的亭长,因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不查你的验?” “当然是因为我有一个好亲戚在汉国朝廷里当大官。”项康随口鬼扯,笑着说道:“我那亲戚官职很高,看在我亲戚的面子上,所以那个亭长才听我的话。” “果然如此,看你的年纪模样,穿着打扮,肯定是一个汉贼高官的子弟。”张直心中嘀咕,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公子,刚才你帮了我们的大忙,在下没有什么报答的,想请你到食肆里喝几杯酒,不知道公子能不能赏光?” 瞟了一眼张直的漂亮堂妹,项康也没多想,马上就笑着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张公子既然诚心相邀,在下也愿意交公子你这位朋友。” 张直一听大喜,忙邀请项康到附近最有名的食肆喝酒,项康笑着谢了,又在张直小心翼翼的打听下,鬼扯说自己姓康,而张直兄妹也明显有些缺乏社会经验,竟然始终没有发现项康身后还悄悄尾随着十几名卫士,只是把项康和许季等人请进了食肆落座,叫了许多上好的酒菜答谢项康。 张直兄妹确实太嫩,酒还没有过三巡,项康就已经发现他们热情款待自己的目的,是想打听自己的高官亲戚到底是什么人,在汉军队伍中究竟有多少能量?项康心中好奇,想要弄明白张直兄妹的真正意图,便鬼扯说自己的母舅就是现在的咸阳令少帅军老人吴移,手中既有一定兵权,又可以管理经济民生,权力广大,以此引诱张直兄妹吐露他们主动接近自己的目的。 听说项康的好亲戚竟然是咸阳令,张直兄妹也果然上当,又敬了项康一杯酒后,张直便很是小心的说道:“康公子,在下冒昧,想请公子你帮一个小忙,还请公子务必答应。当然了,事成之后,在下一定会好生答谢公子。” “张公子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只要在下能够做到。”项康随口答道。 “就是一点小事,对公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张直含笑说道:“是这样的,在下一家祖籍是晋地离石人,因为家中小有资财,暴秦一统天下后,被暴秦的始皇帝强迁到了咸阳居住,本来在咸阳住习惯了,也不想再回老家,但在下一家不善营生,坐吃山空逐渐耗光了家财,生计越来越是艰难,在薪桂米珠的咸阳实在住不下去了,在老家又还有其他家人和几百亩薄地,就打算搬回老家,守着老家的土地吃饭。” 项康不动声色的随意点头,张直见项康不似动疑,也这才继续说道:“但现在的情况公子你也知道,天下大乱,汉国官吏对咸阳的住户人口看得很紧,寻常人通常都是许进关中不许出,里正亭长更是轻易不会开出传引(介绍信),让咸阳的住户离开汉国,所以在下斗胆,想请公子出面,让咸阳的里正和亭长帮忙开出几份验和传,让在下一家可以离开关中,迁回离石老家。” “小事一桩。”项康想都不想就说道:“张公子你说,想要那里的里正和亭长给你开验引?” 还是在答应后,项康才故在奇怪的说道:“等等,怎么还要开验?你们原来的验呢?” 张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不瞒公子,在下一家原来的验还是暴秦官吏开出的,因为某些原因,还没有找汉国官吏更换新验。” “为什么?”项康一听更是奇怪了,说道:“换新验不难啊,只要拿着原来的验到里正那里一换就是了,张公子你们怎么不自己去换,还要找我帮忙。” “因为在下的父亲,是暴秦的咸阳中尉军百长,战死在了蓝田。”张直答道:“在下一家怕被父亲牵连,所以到现在都不敢找汉国的官吏更换新验。” 说完了,张直还又赶紧补充道:“康公子,虽说后来在下一家也打听清楚了,现在的汉王宽宏大度,没有下旨追究咸阳中尉军的将士家眷,但在下一家既有这层关系,又打算搬回老家离开汉国,汉国官吏肯定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上报到了咸阳县寺,在下一家搞不好还会惹来麻烦。所以在下无奈,只能是请公子帮这个忙了。” 也还别说,张直的解释还真有些合情合理——秦军将士的家眷,又准备搬迁出国逃脱汉国的徭役赋税,不管是跑到那个里正亭长面前请求开具验传,都绝不可能会得到同意,还很可能会惹来麻烦。所以就连项康听了,也忍不住信了三分,觉得情况可能真的如此。 当然,做为汉国的最大boss,项康当然绝不会帮着自己的子民逃脱赋税徭役,也更没有就这么接受张直的解释,只是故意继续试探,佯做为难的说道:“张公子,这就不好办了,你们一家的身份特殊,又是准备离开汉国,我帮了你们这样的忙,如果被我母舅知道了的话,我也很难交代啊?” 让项康意外,张直兄妹虽然神情失望,但张直还是说道:“康公子,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在下也绝不强求,另外再想办法就是了,公子只当在下没有说过这些话就行。” “回答得这么爽快,看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有指望我一定会帮他们。”项康心中得出结论,还忍不住又对张直信了几分,便好心说道:“多谢康公子体谅在下的苦衷,不过在下也劝你一句,你们一家还是尽快把原来的验给换了吧,不然将来被查了出来,你们只会更加麻烦。” “多谢公子指点,在下回去会尽快去换验的。” 张直的神情既是失望又是无奈,他的妹妹更是如此,还忍不住悄悄又瞪了项康一眼,心道:“还以为你会是好人,想不到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 项康注意到了那张姓少女的神情,知道她是不满自己不肯答应帮忙,心里苦笑,暗道:“不是不帮你的忙,是我不能开了这个坏头。要不这样吧,你陪我睡几个晚上,等我将来拿下了离石,第一时间派人送你一家回老家去。” 失望归失望,张直却甚是洒脱,席终人散时,依然还是坚持掏钱结了帐,见此情景,项康也突然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暗道:“不对,好象那里有问题。” 项康的运思一向极快,随着张直兄妹走出了食肆后,项康就很快发现究竟是那里不对劲,心道:“姓张的没说实话,他刚才说他家里坐吃山空,生计越来越是艰难,可是他叫的都是好酒好菜,掏钱结帐又那么爽快,绝对不象是生计艰难的模样。就算是为了拍我马屁,想求我给他们帮忙,但刚才我是在胡商的摊位前碰到他们,那里卖的西域特产可不便宜,一户快要维持不下去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去买那么贵还无关紧要的西域特产?” 分析到了这里,项康也没多想,马上就向已经在与自己拱手告辞的张直微笑说道:“张公子,你我一见如故,怎么也不请我去你的家里坐一坐?” 和项康的预料一样,张直兄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然后张直赶紧说道:“康公子,实在抱歉,在下和小妹还有些事要办,暂时还不能回家,改日吧,改日在下再请康公子到寒舍饮酒。” 言罢,张直道了一声罪,拉起他妹妹转身就走,项康也没强留他们,只是立即向旁边的许季吩咐道:“派两个人,悄悄跟上他们,看他们究竟是住在那里,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第二百六十八章 被动技能(下) 项康派人悄悄跟踪张直兄妹,纯粹就是无事找事,根本没有那个必要——真心想要收拾准备偷逃离境的张直兄妹,项康只需要努努嘴,暗中尾随保护的汉宫卫士立即就能上前把张直兄妹拿下,以他们兄妹没有身份证为由严刑治罪,包管能让他们下半辈子再不敢生出逃出汉军控制地的心思。 没事找事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项康有些好奇张直为什么要鬼扯他们兄妹准备返回老家的理由,还有为什么拒绝自己主动提出的登门拜访要求,二是项康对张直的漂亮堂妹确实有些垂涎,想顺便弄清楚她的住处,看看以后有没有发展更进一步友谊的机会。 不过才回到咸阳宫里,项康就觉得自己是在纯粹多事了,张直兄妹为什么撒谎的原因肯定不会很复杂,无非就是他们兄妹有可能是秦军重要人物的亲眷,怕被汉军追查清算旧帐,不肯带自己去他们家里当客人,当然是怕自己这个咸阳令外甥知道他们的住处,派咸阳县寺的官差找他们的麻烦,不会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想和张直的妹妹发展友谊更是荒唐,自己成天都被各种军务政务包围,能有多少时间经常出宫泡马子包养小三?真要是想把那个漂亮小丫头抱上床,直接派人征召她进宫不就行了,何必还要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去和她发展感情? “都已经称王的人了,想法还这么天真,以后给我注意着点。” 暗暗抱怨了自己的荒唐行为,项康也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回宫后继续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了处理军政事务上,可是让项康颇为意外的是,到了傍晚的时候,许季忽然跑到自己的面前报告,说道:“大王,我们派去跟踪那对兄妹的卫士回来了,还真发现了重要情况。” “什么重要情况?”项康随口问道。 “那对兄妹住的咸阳当柳里,藏着不少没有换验也没有户籍的隐匿人口。” 许季先简单扼要的报告,然后才向项康介绍了详细情况,原来许季派去的卫士一路秘密跟踪,先是确认了张直兄妹是住在渭水南岸的当柳里居民区,然后又顺便调查了一下当地的情况,结果就意外发现,当柳里一带竟然潜藏着好些没有汉国户籍的黑户,还包括张直兄妹一家在内,有许多都是汉军入主咸阳后才搬去当柳里居住的关中本地人,当柳里的里正和亭长却对这些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收受贿赂故意包庇的可能。 “这个吴移,干什么吃的?”项康听得有些火大,说道:“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竟然也藏着这么多没有户籍的黑户,还肯定大部分都是暴秦军队的家眷,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我看他这个咸阳令是不想继续当了!” 埋怨了帮凶走狗的无能后,项康又立即喝道:“马上去给吴移传令,叫他尽快把当柳里的黑户问题给我解决了!不能再留下任何隐患!不然我要他好看!” 许季唱诺,立即安排人手去给咸阳令吴移传达项康的命令,不过项康又很快就发现自己是误会了吴移,因为吴移当天晚上就亲自入宫禀报,说当柳里的情况其实他早就一清二楚,当地的里正和亭长之所以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出自吴移的暗中安排,想用当柳里当做诱饵,把不肯接受项康统治的秦廷遗民引诱了集中起来,然后再一网打尽。 除此之外,无辜挨训的吴移还呈上了陈平的亲笔命令,证明当柳里的陷阱是汉军特务头子陈平同意他布置设计,准许他这么行事,还安排了一些汉军特务给他帮忙。项康见了这才转怒为喜,说道:“看来本王是冤枉你了,做得漂亮,没有辜负本王对你的信任,你这个咸阳令当得很称职。” “谢大王夸奖。”吴移赶紧行礼道谢,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大王放心,臣下已经安排好了天罗地网,明天就动手收网,包管替大王你把那些居心叵测的暴秦遗民一网打尽。” “很好,放手去干吧,如果人手不足的话,可以请晁直派军队给你帮忙。”项康满意点头,然后随口吩咐道:“但也不要滥开杀戮,动手收网的时候,只要是没有武力反抗的,一律不许杀害或虐待,要稳定好咸阳民心。” 吴移赶紧答应,欢天喜地的告辞回去准备收网,公务繁忙的项康也再次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专心只是继续办理自己白天上街游玩耽搁的公务。 第二天的事务依然繁重,除了永远看不完的公文外,巳时快到的时候,周叔又派人送来急报,说是章邯、司马欣和董翳的联军在太原郡内打了一个大胜仗,一举突破了赵军的鼠雀谷防线,成功杀入太原盆地。 除此之外,周叔还顺便明白指出,说是以赵国军队目前的实力,失去了鼠雀谷天险的保护,太原全郡沦陷基本已成定局,请项康早做准备,提防章邯等人顺利拿下太原和代郡后,真的进兵攻打汉军的重要产马地九原郡和上郡,威胁汉军的北线安全。 “是得加强一下九原郡和上郡那边的防务了。” 项康不敢忽视周叔的警告,马上就去令九原郡和上郡,让由投降秦军改编而成的当地汉军加强战备工作,以便抵御封地在九原上郡的董翳可能发起的进攻。张良则进言道:“大王,九原和上郡一带地广人稀,不适合长期驻扎大量军队,对于章邯、司马欣和董翳这帮匹夫,我们最好还是以攻代守,如此才能真正消弭隐患。” “腾不出手来啊。”项康颇为苦恼的说道:“距离隔得那么远,我们的军队又还在扩建重编,那有余力主动向他们发起进攻?” “未必需要动用武力。”张良微笑说道:“章邯、司马欣和董翳这三个匹夫虽然在以前关系亲密,可是现在他们三人各领一军,各自的利益不同,岂不是正适合大王你大展身手,施展拿手绝技?” “子房先生说话太客气了,直接说本王擅长挑拨离间不就行了,何必那么委婉?”项康先是大笑,然后才说道:“挑拨离间的确是对付章邯这帮匹夫的最好办法,但现在机会还不成熟,章邯那帮匹夫现在为了拿到我阿兄给他们的封地,肯定会尽量的团结一致。离间极难,最起码得等他们拿下了太原郡,让司马欣独自承担起供给章邯和董翳两支贼军的钱粮军需,然后我们才有可能找到机会动手。” “大王果然在这方面天赋出众。”张良笑笑,说道:“到时候就看大王如何动手了,外臣不擅长战术,正想在这方面向大王多学一学。” “子房先生学我一点好行不行?”项康苦笑,说道:“这种事做得多了,对名声可不太好。” 正和张良说笑,殿外突然有卫士进来禀报,说是渭水南岸的居民区中出现了骚乱,结果在场的周曾和张良听了难免都有些吃惊,项康却猜到肯定是咸阳令吴移动手收网引起,便把情况告诉给了他们,周曾和张良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然而也是男人的本性,项康又突然想起了让自己颇为垂涎的张直堂妹,暗道:“那个小美人明显不是什么好脾气,可别在动乱里受伤或者送命吧?” 渭水南岸的骚乱持续到当天下午才彻底平息,快到傍晚的时候,咸阳令吴移又亲自入宫禀报,说是他手下的咸阳官差和县兵成功抓获了上千名没有主动换验的秦廷遗民,全部关押到了咸阳县兵的驻地,安排了大量人手加班加点的审问,项康听了甚是满意,又随口问道:“伤亡情况如何?有没有漏网之鱼?” “大王恕罪,当柳里那一带人烟密集,包围实在太难,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跑了。”吴移老实请罪,又说道:“伤亡倒是不多,我们的人只死了五个,伤了二十几个,另外被迫杀了三十多个不肯放下武器投降的盗匪,受伤的盗匪不到百人。” “做得好。”项康又夸奖了一句,然后吩咐道:“抓紧时间审问,看看有没有抓到什么大鱼,另外加紧搜捕,争取尽快把漏网的盗匪全部拿下,免得引起恐慌。” “大王放心,臣下一定尽力而为。”吴移赶紧答应,又说道:“大王,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臣下就先告辞了。” 项康欲言又止,本想吩咐吴移替自己留心一下张直兄妹,可是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更不想让努力尽职的帮凶走狗知道自己对一个没有户口的秦廷遗民女子念念不忘,便挥了挥手,让吴移回去主持审理抓获到的秦廷移民。 依然还是男人的本性,到了第二天的正午时,项康仍然还是没有忘记张直那个漂亮妹妹,又在宫里闷得发慌,索性便又一次换上了儒生打扮,领着许季和二十名卫士微服出宫,打着游览散心的旗号,径直到目前关押秦廷遗民的咸阳县兵驻地过来查看情况,还一路都在寻思是否要把那个漂亮小丫头今天就带回咸阳宫中,让她给自己捂脚立功赎罪。 很不巧,项康到得咸阳县兵的驻地时,早在下相时就加入了少帅军的原下相县吏吴移回了咸阳县寺办理其他公事,没办法亲自出来向项康报告情况。好在项康也有其他办法,让许季出面亮出了咸阳宫卫士的腰牌,以自己派人来查看情况为由,仍然还是顺利进到了咸阳县兵的驻地,到近处去查看抓获到的秦廷遗民情况,可是在哭声不断的人群中左找右找,项康不但没有看到让自己念念不忘的张直堂妹,还连张直都没有看到。 “难道张直兄妹恰好是少数的几个漏网之鱼,不会那么巧吧?”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心里正奇怪的时候,依稀熟悉的少女尖叫声突然传进了项康的耳中,项康赶紧扭头一看,也顿时就乐了,原来咸阳县寺的差役恰好从秦廷遗民的人群中拉出了一名侍女打扮的少女,拖着她去吴移手下的文吏面前接受审问,那少女奋力挣扎,尖声大叫,声音不是张直的漂亮堂妹是谁? 有英雄救美的机会,项康那里舍得错过?大步走到了近处,项康先是大声喝止,然后又向许季使了一个眼色,许季会意,立即上前向吴移的下属单独亮出腰牌,又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然后项康才吩咐道:“她不用审了,交给我带走。” 没有任何疑问,吴移下属当然是立即下令让人把那少女交给项康,那惊魂未定的少女也这才认出项康,惊讶说道:“怎么是你?” “是我。”项康微微一笑,先是把她领到一边的偏僻处,然后才单独向她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你兄长呢?” 那少女不答,只是警惕的看着项康,还是在项康再次问起张直的下落时,那少女才说道:“不知道,昨天太乱,我和他失散了,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稍一盘算,觉得这少女没有必要说谎,项康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里还有没有你其他的家人?” 那少女犹豫了很久,然后才低声说道:“我叫张荇,这里还有我娘,我的两位叔母,她们都被抓了。” “把她们叫出来吧,我带你和她们一起走。”项康很是温柔的说道。 那少女张荇又犹豫,还警惕的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帮你。”项康微笑说道:“你怎么也不想想,如果你把你的娘亲和叔母留在这里,她们要吃什么样的苦头?” “你为什么要帮我?”张荇反问道。 项康笑笑,很是直接的反问道:“你说呢?你年龄也不小了,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突然想起前天项康在集市上色眯眯的打量自己,张荇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又马上俏脸一红,低声骂道:“登徒子!你做梦!” “那你就回去吧。”项康很直接的说道:“我很忙,没时间和你罗嗦,愿意的话就把你的亲人叫出来,我包管她们平安无事,衣食无忧,不愿意你就回去吧,让咸阳的官寺发落你,以后我们也肯定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犹豫了许久,张荇才红着脸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你得请你母舅给我娘她们一个新身份,不许再追问她们过去的事。” “没问题。”项康一口答应。 张荇狐疑打量项康,项康明白她的心思,又笑道:“放心,我历来一诺千金,从不食言。” 考虑了许久,张荇为了自己已经被擒的生母和叔母着想,还是决定赌上一把,先是又叮嘱了一句项康要守信用,然后才回到人群中,把三名衣着普通的中年女子领了出来,又指着其中一名女子说道:“她就是我娘。” “伯母好。”项康很有礼貌的向那中年女子拱了拱手,又向旁边的卫士吩咐道:“去准备两辆车,让她们坐车走。” 卫士立即去准备车辆,张荇也这才红着脸低声向她的母亲、叔母说了情况,张母也不断悄悄打量项康,然后还是在卫士牵来马车时,张母才壮着胆子上前,向项康行礼说道:“康公子,荇儿以后就拜托你了,请对她好一些,她被我和她阿翁惯出了坏脾气,可心地很善。” “伯母,你不这么说我也会对荇儿好的。”项康微笑回答,张母却眼圈一红,当着项康的面就流下了眼泪,她的两个妯娌也是哭哭啼啼,认命的在张荇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在项康卫士的簇拥下离开了咸阳县兵驻地。 很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出了军营后,张荇一直都垂着头没敢看项康一眼,可是走着走着,张荇突然发现情况不对了,忙向项康问道:“喂,你带我们去那里?这不是去咸阳县寺的路啊?” “不要多问,到了就知道。” 项康想给张荇一个惊喜,故意没有急着告诉她自己的目的地,谁知张荇却对咸阳的道路十分熟悉,很快就语带恐惧的说道:“这是去咸阳宫的路,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带去交给项康那个恶贼?” “胆子不小啊,敢骂我们汉王是恶贼?”项康笑了,又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你好象很怕见我们汉王?” “我家和他有血海深仇!” 张荇的脱口回答让项康又是一楞,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结下了这么漂亮的仇家?张荇却是益发焦急,又说道:“姓康的,你还是不是男人?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交给你们汉王?你难道不知道,我和我娘她们落到你们汉王的手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项康更糊涂了,可是更让项康糊涂的还在后面,路边突然冲出了两名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当道拦住了项康和张荇等人的去路,许季等卫士大惊,赶紧亮出武器保护项康,张荇却尖声大叫,“季叔!阿兄!你们快跑!快跑!” 两名男子中的一人果然是张荇的堂兄张直,另外还有一名中年男子,红着眼睛大声冲项康喝道:“竖子!如果你还是男人大丈夫,就放了女人,有什么事冲我来!” 项康彻底满头雾水,那中年男子却扯下了自己腰间的宝剑,重重摔在地上,又大吼道:“不必拿我们章家的女眷当人质了!我就是你们要抓的大秦上将军章邯之弟章豨!我跟你们走,放了我妻子和我的两位嫂子,还有我侄女,她们是无辜的!” 项康张大了嘴巴,张直也是扔了自己的武器,红着眼睛咆哮道:“姓康的,你也是一个男人大丈夫!我就是章直,章邯的侄子章直!带我去交给项康,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但是别为难我的母亲她们!” 两辆马车上的四名女子早已是哭声震天,项康的卫士则早就冲了上去,当场把主动投案自首的章豨和章直叔侄拿下,结果章豨和章直也不反抗,只是冲着项康大吼,“我们已经束手就擒了!项康那个狗贼想怎么发落我们都行,但是别为难我们的家眷,她们是无辜的,是男人就别拿女人来当出气筒!” 道路两旁早已一片大哗,项康也这才逐渐回过神来,先是苦笑着不敢相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然后才向被押到自己面前的章豨说道:“原来是章三将军,我还以为你早就逃了,想不到你竟然还在咸阳。” “如果不是被女眷拖累,就凭你们这些鼠辈也想抓得到我?”章豨冷哼,又说道:“带我去请功吧,看在我主动把荣华富贵送给你的份上,叫你们汉王不要为难我们章家的女眷!” 这时,张荇也跳下了马车,冲到项康的面前双膝跪下,哭着说道:“康公子,你放了我家的人吧,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如果你要请功,你把我交给你们汉王,我就是章邯的女儿章荇,你们拿我去威胁我父亲,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跟你走。” 项康笑了,笑着向章荇说道:“章姑娘,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放了你的家人,你就留下来听我的话,你守不守信用?” “我可以对天发誓!”章荇也是急红了眼,根本就不去考虑一个咸阳令的外甥有没有胆量释放她的家人,只是飞快说道:“只要你放了我的家人,我愿意留下来侍侯你一辈子!” “成交!”项康一口答应,飞快说道:“你留下来做我的妃子,我派人把你的家人送到太原,让你的家人和你父亲还有章平将军团聚。” “真的?”章荇惊喜得不敢相信的耳朵,又突然一楞,大惊问道:“你说什么?要我做你的妃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没猜到我的真正身份?”项康苦笑反问,又更加苦笑的说道:“还有,本王和你们章家什么时候有血海深仇了?我和你父亲、还有你二叔,确实是在战场上打过无数仗,我的叔父还是死在你父亲手里,可是连我阿兄西楚霸王那么火暴的脾气,都尚且能宽恕你的父亲和你二叔,更何况是本王?” “你……,你就是项康?!”章荇的声音无比颤抖了,见项康点头后,不止是章荇一个人,在场的章邯家眷众人,就没有一个不是天旋地转,差点没有当场晕了过去。 还是在周曾、晁直和张良等人领着汉军文武出宫迎接项康的时候,章邯一家才真的相信了项康的身份,张良等人无比惊奇的听完了事情经过后,也无一不是放声大笑,全然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意外。而大笑过后,张良又无比钦佩的向项康拱手说道:“大王果然高明啊,昨天外臣才提起的事,今天你就做成了。” “什么意思?”项康又有一些糊涂。 “大王何必一定要外臣直接说明白?”张良笑道:“大王你把章邯的女儿纳为妃子,又把他的家眷送到太原和章邯团聚,司马欣和董翳见了,能不对章邯生出疑心?还有,看到大王你主动送还章邯的家眷,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三个匹夫麾下的那么多关中将士,心里又会怎么想?” 其实只是不想滥杀无辜的项康无语,半晌才笑着说了一段张良绝对听不懂的话,“被动技能,真的是被动技能。就好象德国人接纳难民一样,让难民洗澡的时候,不用故意安排,水管都能自动放出毒气,天生的被动技能。” 第二百六十九章 项羽反击 本来就十分注重维护自己的信用,又在张良提醒下发现拉拢章邯的好处,杀伐果断的项康当天晚上就十分残忍的糟蹋了章邯的漂亮女儿章荇,硬是把章邯变成了自己的老丈人之一,然后又才过了一天,就又派人把除章荇外的章邯家人全部送到晋地,取道河东北上交还给章邯。 得知项康竟然大方送还了自己的家人,已经和司马欣、董翳联手拿下了太原郡治晋阳城的章邯,当然惊喜得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亲眼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妻子和三弟章豨来到面前,章邯也忍不住重重掐了几把自己的大腿,借以辨别自己是否身在梦中,然后才和亲人一起抱头痛哭,还激动得泣不成声。 乐极之后当然是生悲,得知了具体的事情经过,又听说自己的女儿已经被项康霸占凌辱,章邯立即就叫苦不迭,也马上就明白了项康的恶毒用心,不得不赶紧向主动前来道贺的司马欣和董翳赌咒发誓…… “晋王,翟王,请你们放心,本王可以对天发誓!倘若本王生出什么异心,暗中与项康狗贼勾结联络,出卖你们讨好与他,请鬼神立即降下天雷将本王劈死,落下天火把本王烧死!死后还无地容身,暴尸荒野,让人挫骨扬灰,化为飞烟!” “代王千万不能这么说。”司马欣满脸的轻松微笑,说道:“代王你是什么人,本王与翟王还不清楚?用不着发这样的毒誓,本王绝对相信代王你与我们的同盟诚意。” “是啊,代王你不用发什么誓。”董翳也大大咧咧的说道:“项康小儿的卑鄙为人,早就已经是天下共知,本王和晋王怎么可能会上他的恶当?请代王放心,将来我们一定与你联手杀入咸阳,救回章荇侄女!” “多谢二位大王。”章邯赶紧诚恳道谢,心里却冷哼说道:“嘴上倒是说得好听,你们两个匹夫是什么人,本王难道还不清楚?你们以后如果不会随时防着本王与项康小儿暗中勾结,本王的章字倒着写!” “代王不必客气。”司马欣和董翳一起异口同声的谦虚,也一起在心里不约而同的哼道:“匹夫,嘴上倒是说得好听,情况不对或者有必要的时候,你这个匹夫如果不会第一时间认下项康小儿这个女婿,本王的名字反过来念!” 就这样,不管嘴上说得多漂亮多动听,项康依然还是成功的在关中降卒联军中强行打入了一个楔子,马上就让一度亲密无间的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互相生出了提防的心思,埋下了关中降卒联军彻底四分五裂的隐患。而更糟糕的是,听说项康竟然主动派人送还了章邯的家眷,几乎都是秦军降卒的关中联军士卒也益发思念起了家乡亲人,军心士气马上受到了不小影响,接连出现士卒因为思乡而当逃兵的情况,章邯、司马欣和董翳对此大发雷霆,可是又无可奈何。 另外,这么重要的大事,章邯本人当然不敢对目前的诸侯盟主项羽隐瞒,更知道自己越是隐瞒,项羽就肯定对自己越是猜忌怀疑,所以也不用司马欣和董翳开口要求,章邯当天就把情况写成了书信,派人专门送来彭城交给项羽,主动坦白了项康对自己的拉拢收买。 也该来看一看项羽这一边的情况了,和项康预料的基本一致,带伤回到了彭城休养后,项羽果然生出了项康正妻虞妙戈拿下问罪的念头,正巧虞妙戈还刚好给项康生下了长子,恨项康恨得蛋疼的项伯更是唆使项羽将项康的儿子处死,让天下人都看一看敢和自己过不去的下场,好在项梁的妻子立即挺身而出,把虞妙戈姐妹和项康的儿子接到了自己的住处安置,还当面直接告诉项羽…… “想杀康儿的妻子和孩子,先把你叔母我给杀了!” 受项梁的恩情最重,就是借项羽一百个胆子,项羽当然都不敢动二叔母一根头发,除了项猷之外的项家子弟也纷纷规劝,都说项康就算有一万个不对,一万个该死,念在项家的兄弟骨肉情份上,也不应该牵连到项康的妻子和孩子。另外项羽的绝对心腹曹咎和范老头也极力相劝,都说只有把项康的妻子和儿子扣留在手里,才能发挥她们的最大价值,项羽这才没有搭理项伯的煽风点火,给虞妙戈母子留下了一条活路。 可能是暂时放过项康妻儿换来的福报吧,在巨鹿战后投奔项羽的赵地名士蒯彻,虽没有得到出了名不识人的项羽信任重用,依然还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请来了自己的好友琅琊郡著名隐士兼名医安期生为项羽治伤,项羽也早就听说过安期生的鼎鼎大名,耐下了性子接受安期生的医治,然后在经过安期生的悉心医治后,项羽的眼伤迅速大为好转,无限接近痊愈。 不过项康却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族兄项羽,尽管安期生一再警告项羽不得动怒,可是先后收到了魏豹和柴武两个诸侯王被项康瞬杀的消息时,项羽依然还是两次勃然大怒,也两次影响到了他的伤势恢复情况,然后又收到了项康故意拉拢收买章邯的消息时,项羽还第三次大发雷霆,又让自己的伤势有所反复。 “卑鄙小人!无耻鼠辈!简直就是我们项家的耻辱!为了挑拨离间,居然能够卑鄙到这个程度,那个败类难道就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大王息怒,息怒,你的伤,你的伤,安丘先生(安期生)一再叮嘱过,你千万不能再动怒了!” “你们叫本王怎么息怒?!”项羽怒吼打断曹咎和范老头的劝说,也不顾右眼又开始疼痛,红着左眼只是大吼,“我们项家那个败类为了挑拨离间,又是把章邯匹夫的女儿纳为妃子,又是送还章邯匹夫的家眷,再这么下去,情况只要稍有不对,章邯匹夫肯定会马上倒向那个败类!你们叫本王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曹咎和范老头无奈闭嘴,也非常清楚项羽确实很难忍得下这个口气,旁边的项伯却是火上加油,说道:“贤侄,绝对不能让那个小孽畜继续嚣张下去,必须得赶紧想办法对他施加惩戒,不然的话,关中的三王联军说不定很快就会四分五裂,又让那个小孽畜坐收渔人之利。” 听了项伯的挑唆,项羽马上就向曹咎和范老头吼道:“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收拾一下那个败类,让他别再这么嚣张得意!” 曹咎和范老头愁眉苦脸的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由曹咎说道:“大王,请让臣子和范左史仔细商量一下,然后再给你答复,乘着这个机会,我们最好还是把安丘先生请来,让他给你看一看伤势情况,免得又加重了。” 也知道曹咎和范老头是一片好心,项羽强忍怒气,还是马上派人把安期生请来给自己检查伤势,曹咎和范老头则赶紧低声商议,想办法尽快满足项羽的要求,安抚一下项羽的狗熊脾气。 不一刻,长袍飘飘的安期生被请到项羽的面前,解开绸布只看得一眼,安期生就长叹了一声,知道肯定是有人又惹到了项羽,不过安期生也懒得和项羽废话,只是先开了方子让卫士去照方抓药,然后请项羽暂且躺下,以按摩手法为项羽疏通经络,帮着项羽尽快消散心中怒气,费了相当不小的力气,这才让项羽的情绪恢复了一些平静。 这时候,曹咎和范老头也商量出了一些结果,由曹咎开口进言道:“大王,就现在的情况,要想惩戒和削弱项康逆臣,为我们将来进兵关中奠定基础,减轻阻力,臣下等认为我们目前可以采取三个策略。” “那三个策略?”项羽立即问道。 “第一,拉拢赵国,让赵国与项康逆臣反目成仇,利用赵国遏制住项康逆臣在黄河以东扩展的势头。”曹咎答道。 “那有那么容易?”项羽没好气的说道:“因为陈余、司马卬和申阳的事,赵歇和张耳那些匹夫已经和项康那个败类缔结了盟约,联手对抗本王和其他诸侯,怎么可能又反目成仇?” “大王放心,虽然让赵国和项康逆臣反目是比较困难,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范老头解释道:“赵国之所以和项康缔结盟约,是因为不满我们分裂赵国的军队和国土,现在木已成舟,赵国又元气大伤,绝无可能改变目前的既成事实,我们只要改变策略,主动向赵国示好,赵歇和张耳为了赵国的利益,照样有可能被我们拉拢过来,改为与项康反目成仇。” “而且目前还正是机会。”曹咎也补充道:“章邯他们进兵夺取赵国控制的太原郡,项康逆臣近在咫尺,不但没有及时伸出援手,相反还笼络讨好即将进兵代郡的章邯,赵国上下肯定会十分不满。” “另外还有上党郡的归属问题,也是我们拉拢赵国的契机,上党郡原来是被赵国军队从暴秦军队手中光复,然后被大王你封给了魏豹做为魏国土地,现在魏豹又被迫向项康逆臣投降,按理来说上党应该归属于项康逆臣,赵国也绝对不会把这块已经吃进了嘴里的肥肉给吐出来,我们只要在这上面做些文章,就不愁没办法让赵国和项康逆臣反目成仇。” 听曹咎和范老头说得有理,项羽终于点了点头,问道:“那具体该如何做?” “遣使赵国,把上党郡正式归还给赵国,也答应不再追究张耳父子以往的过错,乘机向赵国君臣说明利害,劝赵国断绝与项康的盟约。”曹咎马上答道:“另外再答应赵国,只要他们帮着我们讨伐项康逆臣,我们就把河东郡也划拨给赵国,做为给他们的补偿。我们西楚强项康弱,赵国君臣权衡利弊,又见有利可图,肯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发现以自己的兵强马壮和无敌军威,只要主动要求与赵国和好,赵歇和张耳肯定不会给脸不要脸,项羽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办,马上派人去和赵国联系,叫赵歇那个匹夫驱逐项康逆臣的使者,改为与我们结盟。” “大王,臣下认为应该派武涉去劝说赵国君臣,这样才最有把握成功。”范老头忙说道:“武涉的口才出众,极具辩才,让他去出使赵国,才更有把握说服赵国弃汉投楚。” “那就叫武涉去吧。”项羽不耐烦的回答,又说道:“另外两个策略是什么?” “第二个策略是拉拢关中的暴秦旧臣,支持他们发动叛乱,从背后给项康逆臣一刀。”曹咎说道:“此前项康逆臣的函谷关告急时,不肯臣服项康逆臣的暴秦旧臣就已经发起过一次叛乱,虽然被项康逆臣的留守军队迅速镇压,却足以说明暴秦旧臣仍然还在思念故国,有复辟之念,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煽动暴秦旧臣再次发起叛乱,无论他们的叛乱是否能够得手,都能动摇和打击项康逆臣对暴秦的控制力度。” 实在是吃类似的亏太多了,怎么都想以牙还牙一次,项羽也没有犹豫,马上就说道:“那具体如何做?” “派人潜往关中,暗中与被迫投降项康逆臣的暴秦旧王子婴联系。”曹咎答道:“以答应让他恢复秦国为交换条件,鼓动他率领暴秦旧臣发起叛乱,接应我们的军队杀入关中。” “行,就这么办。”项羽也很会做买卖,说道:“这么做虽然把握不大,但一旦成功,肯定效果非凡,而且我们就算失败,损失也无关痛痒,尽快安排可靠人手去办。” 曹咎赶紧答应,项羽也这才问起他和范老头的第三个策略,曹咎忙答道:“第三个策略是收买和拉拢项康逆臣的麾下将领,我们的细作已经探得准确消息,自封为穰侯的南阳王刘季同乡王陵,在南阳接受了项康逆臣的收编后,始终不得项康逆臣的重用,心中肯定颇为不满。” “另外王陵的家眷也全在沛县,我们不妨派人把他的家眷接到彭城以礼相待,然后让他的家眷出面暗中策反王陵,许以高官厚禄让王陵为我们所用,此事一旦成功,我们就等于是项康逆臣的身边安插下了内线,既可以随时掌握项康逆臣的军机大事,又可以让王陵在必要时倒戈相向,从背后插项康逆臣一刀,乃至直接动手,帮我们擒杀项康逆臣。” “好主意!”历史上就这么干过的项羽一听大喜,赶紧吩咐道:“赶快去办,越快越好,尽快给我把王陵的家眷全部接来彭城!” 曹咎慌忙唱诺,当着项羽的面派人去依计行事,结果这个时候,已经有办法可以反击的项羽当然心情大好,右眼的伤口也不再那么疼痛。可就在项羽转怒为喜的时候,还在一旁侍侯汤药的琅琊名士安期生突然开口,语气颇为讥讽的笑道:“大王,如果你指望这三个策略就能让项康逆臣手足无措,前后起火,那还不如指望天雷击杀项康逆臣更容易一些。” 安期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场的众人都已经无不愕然,然后项羽无比惊奇的问道:“安丘先生此言何语?” “大王恕罪,老夫愚见,觉得曹司马和范左史提出的这三个策略,如果是用在其他人的身上,或许很有可能奏效。”安期生冷笑答道:“但是以项康逆臣之能,曹司马他们的这三个策略,注定只会被他轻松化解。” 好不容易才琢磨出这三条妙计的曹咎和范老头一起脸色无比难看了,曹咎还忍不住冷笑问道:“安丘先生,那本官倒是要请教了,项康逆臣当如何化解本官和范左史的策略?” “不知道。”安期生回答得无比直接,说道:“老夫只是认为,以项康逆臣的能耐,肯定会轻而易举的解决这些问题,让大王的辛苦布置付诸东流,徒劳一场。” 曹咎大笑,范老头讥讽冷笑,全都笑得无比之不屑,项羽也颇为不满的说道:“安丘先生,你还是专心为本王治伤吧,军机大事,不用先生操心。” 安期生神情无奈的笑笑,闭上嘴巴不再说话,曹咎见了不由大怒,干脆说道:“既然安丘先生这么看不起本官的计谋,那肯定是有更好的办法惩治项康逆臣,不知先生的妙计安在?!” “老夫无能,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惩治项康逆臣。”安期生摇头,又突然说道:“不过老夫倒是知道,在大王的帐下,有一个人肯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替大王惩治项康逆臣。” “什么人?”项羽好奇问道。 “老夫的好友,大王你的臣子蒯彻。”安期生立即答道。 听到安期生的回答,曹咎和范老头难免更是冷笑,项羽也不由哼了一声,很是看不上安期生向自己举荐的蒯彻,安期生则是极够朋友,说道:“大王,老夫知道,你一直觉得老夫的好友蒯彻不过是一个耍舌头的说客,不足以托付大事,但是大王你为什么就不给他一个机会,证明他究竟是只会游说,还是满腹韬略无处施展?老夫愿用项上首级担保,面对目前的局势,蒯彻必然会有更好的妙计策略呈献给大王。” 和历史上一样,项羽依然还是对自己看不上眼的蒯彻不屑一顾,可是和历史上不同,曹咎这会正心中有火,干脆帮安期生进言道:“大王,既然安丘先生对他的好友蒯彻先生这么有自信,那大王你何不就给蒯彻先生一个机会?看看蒯彻先生是否象安丘先生夸赞的一样,韬略满腹,只是不得施展?” 恶有恶报,作恶多端的项康一向运气不好,听了曹咎的怂恿,项羽的心中竟然有些动摇,那边范老头也极是不满安期生对自己的轻视,干脆也站出来鼓动项羽给安期生的至交好友蒯彻一个机会,项羽又除了打仗对什么都没有多少兴趣,不象项康那么天天关心政事不怕把自己累死,闲得无事之下,便也点了点头,立即派人去把蒯彻叫到了面前,让他就目前的局面为自己出谋划策。 蒯彻没有辜负安期生对自己的举荐,在项羽面前,一直不得项羽重用的蒯彻只出了一个主意,马上就让曹咎和范老头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也让项羽是大喜过望,拍掌叫好,“果然妙计!就这么办,立即给本王依计行事!” 第二百七十章 以牙还牙 原本司马卬不想淌项羽和项康之间的这滩浑水,尤其是在已经登基成为河南王的情况下,司马卬更不愿意拿自己的国家信誉来为项羽做嫁衣,无奈项羽的使者又明白告诉司马卬,说这也是项羽对司马卬的一个考验,只有司马卬老实按照项羽的要求做了,项羽才能相信司马卬不会与项康暗中勾结,将来可以更加放心大胆的把更多利益分给司马卬。 依然还是恶有恶报,虽说与项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是已经成为司马卬首席谋士的李左车在仔细权衡了利弊后,还是对司马卬劝道:“大王,还按西楚王的要求做吧,项羽强而项康弱,我们又夹在他们二者之间,绝无独善其身的机会,惟有事强凌弱,方才能够对我们最为有利。倘若不然,就算讨好了项康,和他缔结成同盟,他也出兵帮助增援我们,我们还是决计抵挡不住西楚军队的进攻。” 考虑到得罪了火暴脾气的项羽后果肯定更加严重,还有项羽对自己确实不错,他分封的诸侯王中只有自己不用通过武力就能直接拿到册封的土地城池,封给自己的还是包括敖仓在内的中原沃土,司马欣别无选择,只能是违心的安排了密使急赴函谷关与汉军交涉联络,替项羽行使计谋,还按照项羽的要求,故意没有告诉自己的密使真正实情,用项康最为拿手的死间反过去收拾项康。 距离最近又有驰道可通,轻车急行的司马卬密使只用了三天多点时间就从洛阳赶到了函谷关,出示身份证明向守卫函谷关的汉军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得知道司马卬派遣密使与项康联络,守卫函谷关的汉军将士不敢怠慢,赶紧派人护送司马卬的密使直往咸阳而来,项康闻报也颇为惊奇,在第一时间就领着已经从武关回来的陈平和张良接见了司马卬的密使。 见面之后,项康和司马卬的密使只是稍微客套了几句,马上就问起了司马卬与自己联系的来意目的,司马卬的使者则如实答道:“汉王恕罪,事关重大,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我们大王并没有让小使带来国书,仅仅只是让小使带来了一道口信,我们大王收到绝对可靠的消息,西楚王项羽已经派遣大夫武涉为使,赶往巨鹿与赵国联络,要说服赵国断绝与汉王你的盟约,与汉王你翻脸开战。” “有这事?”早就见惯了各种合纵连横,项康也没有过于惊奇,仅仅只是问道:“那贵使可知道西楚王打算如何说服赵国断盟,与本王翻脸开战?” “不再追究张耳父子之前的过失,还有把上党郡归还给赵国。”司马卬密使答道:“至于其他的具体细节,我们大王与小使都无从得知,但我们大王估计,赵国背叛贵国的可能极大,还请汉王早做防备,以免措手不及,吃了大亏。” 不动声色的与陈平、张良交换了一个眼色后,项康很有礼貌的向司马卬密使道谢道:“多谢贵使不远千里向本王报信告警,也烦请贵使明白回报河南王,就说这份人情本王领了,将来若有机会,一定加倍回报。” “汉王千万不用客气。”司马卬密使忙说道:“不敢欺瞒汉王,我们大王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本国的利益考虑,我们大王自称王之始就与赵国不共戴天,现在西楚王不向我国知会就独自与赵国通好,将来是否回牺牲我们河南国讨好赵国,谁都不敢保证,所以我们大王希望汉王能够知道,我国与汉国之间并非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司马卬密使的解释完全合乎情理,项羽不去考虑盟友的利益和处境,就背着司马卬选择与赵国和好,不管换成了谁处在司马卬的位置上,就必须得防着项羽突然在背后捅自己一刀,司马卬为了自保,暗中向项康示好谁都能够理解。所以项康也马上就打蛇随棍上,说道:“贵使放心,也请贵使明白回报河南王,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派人来与本王商量结盟通好的详细事宜,本王随时恭候。” “多谢汉王。”司马卬密使赶紧道谢,又说道:“还有件事,我们大王已经传令边境,让我国的西线驻军保持克制,不许与贵国军民发生任何冲突,允许商旅自由往来,不知大王能否也如此照办?” 项康哈哈大笑,说道:“当然没问题,本王马上就去令边境,照常办理,保管让贵国不必再千里迢迢的从齐国购盐,可以就近买到便宜的河东池盐。” 司马卬使者赶紧再次道谢,项康正要下令设宴款待他时,不曾想司马卬使者又说道:“汉王,还有一件事,虽然我们大王也不肯定是真是假,但是这件事对于贵国来说太过重要,我们大王还是交代让小使向你禀报一声,让汉王你知道情况。” “河南王还让贵使给本王带来了什么重要消息?”项康随口问道。 “未经确认的消息。”司马卬使者答道:“贵国的信成君郦商将军,派遣了心腹密使潜往彭城,请求楚义帝和西楚王释放他的兄长郦食其,还有把汉中巴蜀之地册封给他建国称王,做为交换,郦商将军将叛出汉国,率领汉中巴蜀的兵马帮助西楚王讨伐你汉王。”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动不动就喜欢挑拨离间的项康报应终于来了。听到司马卬使者的这番话,饶是项康再是如何的奸诈无匹,陈平再是如何的机智过人,还有张良如何的智谋深远,也不由一起脸色一变,然后项康连想不想,马上就哼道:“贵使太过了吧?无凭无据,为何要陷害郦商将军?难道贵使是来替西楚王与河南王行离间计,挑拨我汉国君臣不和?” “汉王,我们大王知道你一定会误会。”司马卬使者甚是无奈的说道:“但我们大王真的一片好意,这才一定要小使向汉王禀报此事,大王如果不信,小使也无可奈何。” 项康的目光锐利,死死盯着司马卬使者的眼睛不放,心中无愧的司马卬使者则目光坦荡,任由项康如何观察自己的神情,用间大师项康也很快就明白,这个使者要么就是没有说假话,要么就是根本不知道内情的死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真正实话。再接着,为了谨慎起见,项康还忍不住问道:“贵国大王是如何知道的这一消息?” “当然是我们大王安插在彭城的细作打听到的。”司马卬使者坦然回答,又说道:“不过我们大王也不敢肯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仅仅只是出与好意,才让小使顺便向汉王禀报。” 项康沉默,半晌才吩咐道:“贵使先下去休息吧,来人,请河南王使者去馆舍休息,好生款待。” 殿中卫士唱诺,立即上前引领司马卬的使者下去休息,结果使者才刚出殿,项康马上就向陈平和张良问道:“陈平先生,子房先生,你们怎么看?” 与张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陈平答道:“两个可能,一是真有此事,二是西楚王身边有高人看出了我们的弱点所在,精心设计,想让我们内部生乱。” 项康不吭声,半晌才恨恨说道:“恶心死人啊,郦商的确是我们的最大弱点,虽然绝大部分的城池都是主动投降,但汉中巴蜀的确是郦商替我们拿下的,南线的情况又一直危急,我们只能是一直让最熟悉当地情况的郦商长期驻守汉中巴蜀,没想到会留下这样的隐患,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陈平十分无奈的点头,也不得不承认,敌人这一次的确瞄准了自军的最大弱点。张良比较冷静,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你是护军都尉,负责监督贵国的官员将帅,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如果有的话,在下当然早就向汉王禀报了。”陈平苦笑,又说道:“但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道路又那么狭窄难走,我也不敢肯定我手下的人是否称职,有没有替汉王看紧郦商将军。” 没有上帝视角,又实在隔得太远,张良也不敢替郦商打任何包票——尤其是郦食其现在还被项羽扣为了人质。迫于无奈之下,张良只能是这么说道:“汉王,现在柴武已死,刘季和英布也都在忙着夺取他们的封地,你的南线已经转危为安了,谨慎起见,不如把郦商将军调回关中来吧。” 项康无比心动,可是盘算了片刻后,项康很快就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动郦商,能够替我阿兄看出郦商是我们最大弱点的人,暗中布置的离间计,绝对不会是安排司马卬出面挑拨离间这么简单,肯定会有其他相应的布置,我如果在这个时候把郦商调回关中,绝对只会落入他的算计,还很可能会适得其反,让郦商觉得他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真的生出异心。” 言罢,项康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尤其是现在我也不肯定郦商有没有异心,如果他真的有异心,我又突然把他调回关中,他就是想不立即反叛都难了。” “那加强对郦商将军的监视如何?”张良又提议道:“一边派人盯紧郦商将军,一边给可靠的人下令,让他们做好准备,发现郦商将军真的怀有异心,就马上把他拿下?” “那样更容易出现意外!”项康果断摇头,说道:“敌人要离间郦商将军,肯定会布置各种假象引诱我们上当,我们光凭监视很容易彻底落入敌人的陷阱。让人做好随时干掉郦商的准备,一旦被郦商发现,就有可能会真的把他逼反。” 张良也终于体会到了被人离间的恶心劲——既不敢轻信,又不敢掉以轻心,处置稍有不当,假叛徒还很可能会变成真叛徒。束手无策之下,张良只能是向项康说道:“汉王,离间计一向是你的拿手好戏,如何破解,你也应该最有办法吧?” “破解离间计只有一个办法。”项康皱着眉头说道:“就是开诚布公,面对面的和郦商坐下来推心置腹,但这么做也得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郦商真的没有任何异心,不然的话,照样只会是适得其反。” “说不定还有可能促使郦商提前动手。”陈平替项康补充道:“倘若郦商真有异心,得知风声走漏,肯定会立即动手,先下手为强,不给我们留下任何消弭隐患的机会。” 张良的确不擅长阴谋诡计,可是全面大局观却在这个时代无人能敌,稍一盘算就说道:“汉王,外臣认为你应该对郦商将军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直接告诉他事情的详细经过,让他自己选择如何处理此事。” “原因也很简单,倘若郦商将军真的怀有异心,距离那么遥远,现在不管你怎么做,都已经无法阻止他发起叛乱,与其躲躲藏藏,倒还不如单刀直入,让他知道真相,然后他如果没有异心,当然会想办法自证清白,他如果藏有异心,直接发起叛乱,汉王你马上出兵平叛就是了,怎么都比与郦商将军互相猜忌怀疑的强!” 一语点醒梦中人,还是在听完了张良的建议后,项康才发现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单刀直入告诉郦商真相,如此既可以让郦商自证清白,又可以让敌人无法继续浑水摸鱼,布置各种假象破坏汉军的团结——尤其是项康此前在安排郦商负责西征汉中时,已经留下了一定后手,安排了很多忠诚可靠的少帅军老人给郦商打下手,郦商就算真的叛变,项康也有很大把握迅速扑灭叛乱。 盘算到这里,项康再不迟疑,马上就点头说道:“子房先生所言极是,既然敌人已经盯上了郦商,打算利用他布置离间计,我们就只能是对郦商开诚布公,绝对不能藏着掖着,给敌人更进一步挑拨离间的机会。就这么办,马上派人把情况告诉郦商,让他自己选择如何行事。” “大王,最好派一个够分量的人去对郦商将军开诚布公。”陈平说道:“假如是臣下对郦商将军布置离间计,肯定会暗中派遣使者与郦商将军联系,对他晓以利害,利用郦食其先生为威胁,威逼利诱他起兵叛变,还一定会对郦商将军开出分量足够的收买条件。我们要想让郦商将军抵受住这样的诱惑,就只能是尽我们的能力表明诚意,仅派一个普通使者,分量肯定不够。” “是得这样。”项康点头,还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已经成功帮自己请回商山四皓的叔孙先生,可是考虑到叔孙先生的那份异于常人的贪生怕死,项康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派叔孙先生去,被别人一吓唬,叔孙先生搞不好会反过去劝郦商谋反! “汉王,让外臣去吧。”张良挺身而出,说道:“外臣是韩国司徒,分量还算够,目前我们韩国的大王又被刘季关押在宛城,让外臣替你去对郦商将军开诚布公,可以让郦商将军明白汉王你对他的绝对信任,丝毫没有担心他会和外臣这个客人勾结谋反。” 项康当然有些舍不得让张良去冒险,可是考虑到自己最信任的两个文臣周曾和陈平都抽不开身,其他人不是分量不够就是靠不住,还很快就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辛苦子房先生了。” 言罢,项康又和陈平、张良匆匆商议,拿定了如何让郦商明白自己诚意的办法,然后才安排人手护送张良南下,赶往汉中去向郦商开诚布公,阻止敌人更进一步挑拨离间,策反目前完全有能力发起叛乱乃至自立为王的汉军大将郦商。 事还没完,数日之后,项康又先后收到了两个重要消息,第一是汉军细作探得准确情报,楚义帝熊心已经在彭城颁布令旨,公开册封郦商为汉中王,把原本封给柴武的汉中巴蜀之地改封给了郦商,还把郦食其封为了蒲阳侯,公开派人送他来汉中与郦商团聚。第二是项羽果真派遣少帅军叛徒武涉为使,到了巨鹿劝说赵国与汉军断绝盟友关系,翻脸与项康开战。 对此,项康除了不得不为张良的安全和郦商的立场更加担心外,又忍不住向周曾、陈平和已经开始帮着自己处理政务的商山四皓说道:“我阿兄真的是大有长进,不但把时间拿捏得极好,逐渐加重我对郦商的疑心,还让司马卬给我来了一个真假各半,一边真的告警,一边乘机煽风点火。假如是换成了其他人处在我的位置上,恐怕早就已经上了他的恶当了。” 众人纷纷点头,也不得不佩服项康的镇定自信,情况都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依然还能对郦商信任更多。然后陈平说道:“从西楚王此前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和他的心腹绝对没有这样的能耐,布置这么恶毒逼真的离间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西楚王身边出现了新的能人。等过了这个关口,我们必须得尽快弄清楚真相,想办法反制,否则我们将来只会更加防不胜防。” “那是当然。”项康想都不想就点头,又随口问道:“司马卬派来的那个使者,有什么异常动静?” “没有。”陈平摇头,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使者九成九是个死间,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死间好,死间才最容易利用。”项康阴森森的说道:“把他给我看好,这个死间对我来说还有大用。” :。: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性弱点 给秦末著名儒生的兄长郦食其丢脸,虽然是在饱读诗书的兄长陪伴养育下长大,汉军大将郦商不但对念书求学兴趣不大,对治家营生毫不关心,还和曾经的项康、刘老三一样,成天都喜欢无所事事的东游西逛,到处混吃混喝,是典型得无法再典型的乡间混混,在太平年间连媳妇都难找得到的闲人懒汉。 也颇有些奇怪,秦末乱世中偏偏就是这类人最能混得风生水起,项家子弟和刘老三及他的沛县小伙伴就不用说了,郦商也是一样,靠着兄长的鼎鼎大名,不但在项康麾下混到了一份好差使,还被项康委以重任,独自率领一军进兵关中巴蜀,十分让人眼红的获得了独当一面的机会。 郦商在打仗方面终于没给他的兄长郦食其丢脸,也没有让项康失望,凭借着一支孤军,郦商楞是拿下了易守难攻的汉中重地,还有物产丰富的天府之国四川盆地,其中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秦廷命令汉中巴蜀的郡县主动投降,但郦商的功劳却谁也无法抹杀,再加上汉军诸将中没有人比郦商更熟悉汉中巴蜀的情况,所以在南线一直危机不断的情况下,项康也一直让郦商替自己守卫汉中巴蜀之地,给了郦商相当不小的自主权力。 权力最容易腐蚀人,郦商也不例外,大权在手后,郦商的饮食起居不可避免的开始奢华,身边除了有了如花似玉的美人之外,也多了一些阿谀谄媚的小人,头脑也难免有那么一点飘飘然,这些虽然不足以郦商对项康的感激与忠诚,却也让郦商实实在在的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郦商还有一个弱点就是政治嗅觉太差,当项羽的密使韩生悄悄来到汉中,暗中向他提出希望见面的要求后,郦商不但没有在第一时间向项康安排给自己的文职副手仓批知会这一重要情况,还因为项羽使者韩生说他带来了郦食其的消息,郦商没有做任何的考虑,马上就在自家的大堂上召见了韩生。 郦商确实和郦食其兄弟情深,也无比关心郦食其现在的情况,见面后也不客套,立即就向韩生问道:“我兄长现在在那里?身体可还安好?有没有他给我的书信?” “请信成君放心,郦老先生的情况十分安好。”韩生回答道:“老先生他现在当然是身在彭城,虽然他坚持不肯向我们西楚王投降,但我们西楚王出于对他的尊敬,还是一直对他以礼相待,专门安排了可靠人手侍侯他的饮食起居,敬为上宾。至于郦老先生的书信么……。” 说到这,韩生故意顿了一顿,然后才说道:“不敢欺瞒将军,在来之前,小使的确与郦老先生见过一面,问他可有什么书信带给将军,但郦老先生却拒绝作书,仅仅只是要小使给将军带一句话,要将军不必挂念他的安危,只管用心侍侯汉王,不要因为他而耽误了汉王的大事。” 万没想到项羽使者韩生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口信,郦商先是楞了一楞,然后颇为自豪的微笑说道:“没错,这的确是我兄长的说话风格,算你聪明,没有捏造什么鬼话来骗本将军,不然的话,本将军担保你今天走不出这道大门。” “将军言过了。”韩生微笑说道:“郦老先生的忠义正直,天下谁人不知,又谁人不晓?小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然也不敢捏造改动郦老先生口信的一字半句,否则不但绝对瞒不过你信成君,还必然会被天下儒者所笑。” 虽然明知道韩生是在故意说甜言蜜语哄自己高兴,可是听了韩生对郦食其的奉承恭维,郦商还是颇为受用,笑笑说道:“看在你给我带来了兄长的口信份上,坐吧,说说你的来意,不过本将军有言在先,如果项羽想要用我兄长威胁利诱于我,那是白日做梦,我如果会被他的威胁打动,我兄长第一个不会答应。” “这点请信成君放一百个心,我们西楚王气度何等尊贵,怎么可能会做出用人质威胁将军的卑鄙之事?”韩生笑着回答,又在郦商卫士的指引下坐下,然后才说道:“但小使也的确是为了信成君而来,小使知道信成君不日便将大祸临头,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才不辞劳苦,不远千里来搭救信成君。” 郦商又楞了楞,然后冷笑道:“少来先惊后抚这一套,这样的说客伎俩,你给我兄长提鞋子都不配。” “信成君认为小使是在危言耸听?”韩生故做惊讶的反问,又问道:“难道信成君真的一点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 “我听到什么风声?”郦商疑惑反问。 故意仔细的打量了郦商片刻,韩生才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信成君是真的不知道,不敢欺瞒信成君,我们西楚朝廷收到了柴武被汉王斩杀的消息后,当时就有人向我们西楚王进言,劝我们西楚王改立信成君你为汉中王,接替柴武统领汉中和巴蜀之地。” 郦商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韩生察言观色,又马上说道:“我们西楚朝臣如此进言,当然是为了离间汉王与你信成君之间的关系,让汉王对信成君你生出猜忌怀疑,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西楚朝廷还故意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让汉王派往彭城的细作听到风声,向汉王如实禀报。” 郦商的脸色变得铁青,立即就恶狠狠说道:“卑鄙小人,你们以为我们汉王会中你们的无耻诡计?” “汉王凭什么不会中计?”韩生立即反问,又说道:“请信成君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你处在了汉王的位置上,听到这个消息,又知道信成君你的兄长被我们西楚王扣为人质,会不会生出疑心,加强对信成君你的防范?” 郦商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假如自己是项康,也肯定会生出怀疑,韩生趁热打铁,又说道:“当然了,以汉王之能,肯定也会马上明白,这不过是我们西楚朝廷的离间计而已,但是不知道信成君听说过曾参杀人的故事没有?有人突然告诉曾子的母亲,说曾子杀了人,曾母不信,第二个人又对曾母说曾子杀人,曾母还是不信,可是第三个人说曾子杀了人后,曾母却被吓得越墙而走。” “信成君请再想一想,会有多少人在汉王面前说你杀人?”韩生又问,然后说道:“信成君你并不是汉王的淮泗旧人,虽得汉王的信任与重用,被委以守卫汉中巴蜀的重任,可是那些早在淮泗之时就追随汉王起兵的淮泗旧将,又有那一个不眼红信成君你现在的权势地位?见有机可乘,有空子可钻,他们怎么可能会甘心错过把信成君你取而代之的机会?到时候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不管汉王如何贤明,又怎么不可能对信成君你生出猜忌防范之心?” 好不容易才靠着蒯彻举荐获得重用的项羽谋士韩生火力全开,字字句句都是直指人性本能,让郦商驳无不可驳,只能是冷笑说道:“那又怎么样?汉王难道会因为你们的卑鄙离间,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一刀把我杀了?” “谁敢担保没有这个可能?”韩生马上反问,说道:“汉王对将军你生出了疑心,担心你突然反叛,除了直接把你处死一劳永逸之外,再有一个选择就是收走将军你的兵权,把将军你调回关中就近监视,他如果这么做了,又岂能不担心将军你心中不满,对他生出仇恨,成为汉国内部的隐患?到时候将军你行事说话只要稍有差池,或者那个嫉妒将军你功劳权势的卑鄙小人随意诋毁几句,汉王又岂能不生出杀心?” 滔滔不绝的诋毁了项康的驭下之能一通后,韩生又接着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汉王英明神武,坚持不去理会旁人挑唆,可是将军你将来还有出头之日吗?把将军你的兵权收回又束之高阁后,汉王就是再英明再神武,也决计不敢再次重用将军你了吧?到时候将军郁郁不能得志,有冤难舒,有亲也不能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痛苦处境?” 离间计永远都是最恶心人的诡计,即便明知道韩生是在危言耸听,可是考虑到人性本能,郦商依然还是心头打鼓,不得不把韩生的话听到心中。韩生则抓紧机会,取出了一份黄绢诏书,起身捧到郦商的面前,说道:“信成君不必忧虑,只要你收下了西楚王送给你的这份礼物,不但再不会有任何的危险隐忧,令兄郦老先生,也很快就能回到汉中,与大王你兄弟团聚。” 郦商还算理智的没有伸手去接那份诏书,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已经被韩生摊开的诏书,见诏书是关外诸侯共尊的天下之主楚义帝熊心所写,直接册封自己为王,也明白将汉中巴蜀之地封给自己做为国土,上面还盖有楚义帝的印信。 人之常情,在王位和更多权势的诱惑面前,说郦商全然不会心动绝对是假的,好在郦商也仅仅只是心中一动,然后马上就把已经捧到自己面前的诏书打飞,喝道:“少来这套!汉王对我恩重如山,我决计不会背主忘恩的不义之事!” “大王为何还要执迷不悟?”韩生苦口婆心,说道:“大王敢不敢和小使打一个赌?不出数日,汉王最起码也会多派人手,严密监视大王你的一举一动,重的话就是直接下令把大王你召回关中,就近看管,大王你如果不肯听从,还马上就会有杀身之祸。” 凶狠怒视了韩生一眼,郦商突然露出狞笑,说道:“你这个匹夫不说,本将军还差点忘了!来人,马上把这个匹夫拿下,打入囚车,押往咸阳请汉王发落,用这个匹夫的脑袋,替本将军证明清白!” 堂上卫士答应,立即上前将韩生按住,韩生也不反抗,只是微笑说道:“大王,小使竟然敢主动上门请死,当然也做好了永远回不去的准备。不过小使必须提醒大王你一句,小使的死讯传回彭城之时,也是令兄被杀之日,绝无第二可能!” “你!” 郦商的脸色开始发黑了,韩生则毫无惧色,说道:“大王,此话绝非小使要挟,大王你一想便知,倘若你拒绝了我们西楚王的一片盛情好意,那我们西楚王还把令兄留下有什么用处?还不是只能一刀杀了,让天下人都知道死心塌地追随汉王的下场?” 毕竟不如刘老三那么流氓,说不出烹了自己兄长请分一杯羹的狠话,郦商顿时有些犹豫,韩生又乘机说道:“大王也请放心,我们西楚王还有交代,倘若小使能够平安回去,不管大王你是否愿意接受他的一片好意,他都会对郦老先生继续以礼相待,给大王你留下与兄长将来团聚的机会。” “你……!”郦商咬牙,很快就明白了项羽的恶毒用意,说道:“把你放了回去,将来我在汉王面前还说得清楚么?”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韩生再次反问,说道:“能够在这里侍侯大王你的,难道不是大王你最信得过的心腹亲信,大王你还用得着担心他们会走漏风声?小使离开了这里后,在离开汉国土地之前,难道还会自寻死路,主动暴露身份,跑去向汉王的人自告(自首),为了陷害你而搭上我自己的性命?” 郦商动摇了,韩生则又轻描淡写的说道:“大王,你与郦老先生之间的兄弟之情,小使也有所耳闻,大王你的双亲过世得早,是令兄将你抚养长大,与你名为兄弟,实为父子,你真的就狠得下心来,用小使的命,去换你的兄长之命?” 至亲兄长命悬他人之手,无论任何人处在郦商现在这个位置,都绝对无法下得定这个决心,神情狰狞的恶狠狠盯着韩生,郦商咬牙出声,几次想喝令将韩生押往咸阳,都狠不下这个心。韩生明白郦商的心思,便说道:“大王,我想不必犹豫了吧,为了令兄的安全,让小使走吧,今天的事,决计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郦商的拳头早已攥得关节发白,可是为了自己的亲哥哥郦食其,全身颤抖了许久后,郦商还是缓缓坐下,无力的挥了挥手,声音沙哑的吩咐道:“让他走吧。” 在场的卫士的确都是郦商的心腹亲信,听了郦商的吩咐,立即就松手放人,韩生则悄悄松了一口气,再不敢继续刺激郦商,拱了拱手就告辞离去,留下郦商在堂上枯坐犯愁,心中思绪百千,五味杂陈。 郦商很快就后悔自己做出的软弱决定,还没到傍晚,郦商就发现自己放走项羽使者韩生实在是太大意了,虽说当时在场的卫士都是自己的亲信,自己也下了禁口令,可是谁又敢担保他们真的会一点风声都不走漏?不会贪图荣华富贵,悄悄向项康告密?自己为了保密,难道要把这些卫士全部杀人灭口? 考虑到这个危险,郦商当然是愁得一夜未睡,然而更加让郦商心惊胆战的还在后面,才过去一天多点时间,他的府中管事又突然跑来向他报告,说是有人在暗中向他的家中下人打听消息,探听他在前天是否见了外来的陌生客人?郦商听了又惊又怕,忙问道:“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暗中打听我的消息?” “不知道。”府中管事的摇头回答让郦商心里更是惊惧,立即猜到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忠于项康的汉中文武,也更加后悔自己为了郦食其的安全,被迫放走项羽派来的秘密使者,让自己就是想跳进黄河也再洗不清楚。无可奈何之下,郦商也只能是被迫加强了自己家中的保密工作,小心提防暗中盯着自己的眼线。 如此当然也就形成了恶性循环,郦商越是小心保密,暗中盯着郦商的眼睛也就越是警惕怀疑,也越是在黑暗中把郦商盯得更紧,这样的蛛丝马迹被郦商发现后,郦商的心里当然也越是警惕恐惧和后悔异常,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出这样的念头——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自己是否应该赌上一把? 在这样的情况下,倘若项康也有所动作,或是亲自派人加强对郦商的监视,或是为了安全起见夺走郦商的兵权,把郦商调回关中就近监视,那么不用说,走投无路的郦商很可能就会被迫做出痛苦选择,汉军的大后方也肯定会发生叛乱,给在周边虎视耽耽的敌人以可乘之机,酿成后悔莫及的后果! 不过还好,在这个生死攸关的重要时刻,项康的特使张良终于来到了汉中,然而让张良意外的是,他才刚在馆舍住下,还没来得及更衣沐浴,准备去郦商的住处拜访,陈平安排给他的汉军特务就来到面前报告,说道:“张司徒,小人已经和我们的人联系上了,情况不对,汉中郡守仓批已经暗中盯紧了郦商将军。” “为什么?”张良不动声色的问道。 “有人往仓郡尊的院子里扔了一道书信,告密说郦商将军暗中与西楚王的使者见了面。”汉军特务低声答道:“我们的人听到风声后,也暗中加强了对郦商将军的监视。” 张良苦笑了,说道:“果然厉害,一边暗中策反,一边主动告密,西楚霸王也跟他的堂兄弟汉王学坏了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推心置腹 郦商也早就猜到派人暗中监视自己的很可能就是汉中郡守仓批,原因无他,目前在汉中郡境内,只有仓批有能力和有胆量暗中监视郦商,不用怕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这一点也更让郦商寝食难安和心惊肉跳,仓批不但是自下相起兵开始就跟随项康的少帅军老人,还是被项康从大牢里救出来的获罪刑徒,全家都受过项康的大恩,对项康历来就是忠心耿耿,现在又被项康委以汉中郡守的重任,更是恨不得肝脑涂地报答项康的大恩大德,绝无可能无缘无故的如此行事,现在仓批既然这么做了,那就说明只有一个可能——已经有风声走漏了! 郦商当然不知道是那里走漏了风声,郦商只知道仓批一旦发现了蛛丝马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向项康打小报告,到时候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郦商根本就不敢去想象!恐惧难安之下,郦商每天都在做噩梦,有时候还一天做不止一个噩梦,也不可避免的,不止一次的出现动摇念头。 “其实,如果真那么做的话,倒也对我来说好处多多,起码再不用担心兄长的安全,事成之后,我也可以尝一尝称王的滋味。” 危险的念头一度差点动摇郦商的理智,让郦商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几个亲信将领叫来,悄悄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结果也就在郦商赶紧把这个打算驱逐出脑海的时候,亲兵突然来报,说是项康派遣韩国司徒张良为使,来与郦商当面商量大事,郦商听了奇怪,“韩国司徒张良?大王身边没人了,怎么会派一个外臣充当使者?” 奇怪归奇怪,张良毕竟是代表项康而来,郦商依然还是在第一时间出门迎接张良,毕恭毕敬的把张良请上大堂落坐,张良则好奇打量华丽大堂,笑着说道:“不错啊,虽然是旧宅,可是这陈设这规模,汉王麾下的臣子中,恐怕没有几位的府邸能赶得上。” “原来暴秦成固侯在南郑的别院。”郦商随口解释道:“汉王大恩,亲自下令赏给末将的。” “汉王待臣子果然不薄。”张良语带双关,微笑说道:“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除了这座宅院外,汉王好象还封给了信成君里一千多户食邑吧?” “两千户。”郦商纠正,也随口说道:“另外汉王赏给末将一座咸阳的宅院,比这更大更好。” 张良笑笑,突然说道:“信成君,外臣此番奉汉王的令旨而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直接告诉你,河南王司马卬派人到汉王面前告密,说信成君你派人密赴彭城,主动提出以叛出汉国为交换条件,请求楚义帝和西楚霸王释放你的兄长郦食其先生,还有册封你为汉中王,把汉中巴蜀之地封给你建国。” 张良的话还没有说完,郦商就已经跳了起来,面无人色的吃惊问道:“有这事?” “千真万确。”张良回答得很直接。 “那汉王怎么说?”郦商赶紧问道。 “汉王还能怎么说?”张良微笑反问,说道:“这样的卑鄙离间伎俩,怎么可能骗得过汉王的如炬慧眼?汉王当然是马上就怒斥了司马卬的使者,明白指出他的话不过是在挑拨离间,妄图让汉国君臣猜疑,生出不和。” 郦商稍微松了口气,张良却又主动说道:“不过信成君,你好象更应该关心其他人怎么说吧?你就不怕别人嫉妒你的功劳地位,乘机在汉王的面前进谗,中伤于你?” 郦商确实也很关心这点,忙问道:“张司徒,那其他人怎么说?” “汉王下了禁口令,没让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张良答道:“汉王智谋深远,天下无人能敌,知道这样的谣言一旦传开,肯定会有嫉妒信成君你的人在背后诋毁中伤,煽风点火,一些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会以谣传谣,迷惑他的视听,所以汉王干脆封锁消息,免得给人可乘之机。” 郦商又松了口气,忙说道:“多谢汉王对末将的厚爱与信任,请张司徒明白回报汉王,末将可以拿项上首级和父母的在天之灵发誓,倘若末将真的做出这么不忠不义之事,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也不被父母和祖先宽恕。” “信成君不必多此一举,发这样的毒誓。”张良摇头,无比直接的说道:“汉王如果信不过你,也就不会派在下来告诉你这件事了。在下是韩国外臣,没有必要向汉王效忠,而且在下的君主韩王还被西楚霸王册封的南阳王刘季拘禁在宛城,随时可能为了营救君主背叛汉王,绝对不能托付重任,但汉王依然还是派在下来告诉信成君你这件事,等于也就是明白告诉你信成君,他绝对信得过你,对你绝对没有那怕一丝半点的怀疑。” 郦商仔细一想也是,项康如果信不过自己的话,一定会派他绝对信得过的亲信心腹来试探自己的口风,而不会派以宾客身份借住在汉军军中的韩国司徒张良来办这么重要的大事——尤其是现在张良也有人质被敌人掌握,随时可能在敌人的要挟下背叛项康。 明白了这点,郦商当然是赶紧又向项康和张良道谢,再次发誓绝对不会背叛项康。张良则又说道:“但是信成君,汉王在这件事也非常为难,汉王可以断定,关外诸侯除了散播谣言离间你和他的关系外,还一定会派使者来和信成君你秘密联系,一边以郦食其先生的性命为要挟,一边直接册封你为汉中王,威逼利诱于你,还不把你逼得易帜谋反,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郦商的脸色开始变了,张良却是越说越直接,又说道:“信成君,假如是外臣处在你的位置上,肯定只会比你更加为难,一边是汉王的知遇重用之恩,一边是把自己抚养长大的兄长至亲性命,何去何从,究竟该如何选择,不管是谁都很难做出决定。所以汉王他也做好了准备,假如信成君你为了郦食其先生决心离他而去,他也绝对不会怪你。” 郦商的脸色更变,脱口说道:“这么说,汉王对末将还是有疑心?” “不是有疑心,是汉王知道你的处境。”张良答道:“将军你的父母不幸早亡,是郦食其先生把你抚养长大,与你名为兄弟,实为父子,关外诸侯现在拿郦食其先生的性命威胁于你,你如果不接受要挟就是不孝,接受要挟就是不忠,忠孝难以两全,不管是谁都会进退两难,举止无措。” 言罢,张良又直接说道:“信成君,如果外臣没有猜错的话,前段时间西楚霸王的使者与你秘密见面时,你之所以不敢把西楚王的使者拿下,押往咸阳向汉王表明忠心,就是因为西楚王使者拿令兄的性命做要挟吧?” 郦商的脸色直接变成了苍白色,堂上他的心腹卫士也大都如此,张良看出郦商的心思,便又说道:“信成君不必奇怪外臣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其实就是西楚王的使者贼喊抓贼,故意把风声泄露了出去,还直接泄露给了汉中的仓郡尊。另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仓郡尊已经很可能把这件事秘密呈报给汉王了。” 郦商开始颤抖了,还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张良则又说道:“信成君,你现在真的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了,一是赶紧悬崖勒马,不再理会令兄的生死,主动向汉王禀报实情,请求汉王的理解和原谅。二是将错就错,按照西楚王的要求,易帜谋反,既保全令兄的性命,又有机会获得西楚王许诺给你的封赏。” “但外臣可以保证,信成君你如果做出了第二个选择,不但救不了令兄,还只会害了令兄的性命,还有你自己!” 张良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郦食其先生是什么脾气,估计没有第二个人比信成君你更清楚,刚直不阿,顶天立地!他如果知道你为了他背叛汉王,必然会再没有任何颜面生存在这天地之间,定然会以死谢罪,也决计不会再原谅于你!” “至于信成君你呢。”张良又说道:“现在汉中巴蜀的军队都归你掌管,又有刘季和英布贼军可以向你伸出援手,你举旗谋反,确实有希望成功。可是信成君你考虑过没有,你如果这么做了,汉中巴蜀的军队有多少会真心诚意的跟你走?你为了亲人和荣华富贵谋反,你的部下难道就不会有样学样,也为了他们的亲人和荣华富贵造你的反?” “还有,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将军你举事成功。”张良继续说道:“汉中巴蜀的平民黎庶会真心拥戴你吗?天下人又会因此尊重你吗?西楚王和关外诸侯,又会因此对你高看一眼吗?还不是表面对你礼貌客气,背后对你鄙夷万分?到时候你既直接害了令兄性命,又不容于天地之间,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郦商默然,半晌才眼睛有些泛红的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汉王绝对没有任何的反叛之心!” “这点我相信,汉王也绝对相信。”张良马上就答道:“不然的话,信成君你肯定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那张司徒为什么还要我说这样的话?”郦商愤怒问道。 “这是因为外臣我信得过你,所以才对信成君你说这样的话。”张良语气诚恳,说道:“外臣很清楚,信成君你但凡有半点异心,听了这样的话肯定会恼羞成怒,对外臣恨之入骨,乃至痛下杀手。但外臣仍然还是敢这么说,就是因为外臣信得过你信成君,相信你听了最多只会不高兴,觉得外臣的话不中听,象是在猜忌你一样,却绝对不会对外臣生出杀心。” “那你还想说什么?”郦商怒气冲冲的说道。 成功给郦商打下了预防针,张良先是故意顿了顿,然后突然说道:“信成君,你知不知道?猜到西楚王和关外诸侯要用郦食其先生威胁你后,汉王一度打算派人去和西楚王联络,准备用巴蜀或者河东之地换回郦食其先生,让他与你兄弟团聚?” “什么?”郦商一惊,刚才的怒气也马上烟消云散。 “信成君恕罪,包括外臣在内,很多人都反对汉王这么做。”张良拱手谢罪,说道:“原因一是西楚霸王未必会接受汉王的交换条件,肯定要得寸进尺,提出更多无耻要求。二是除了信成君你以外,包括汉王在内,很多的汉军将士家眷都还在淮泗之地,汉王一旦开了这个头,必然后患无穷。所以汉王也没办法,只能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郦商的目光有些暗淡了,张良则又说道:“另外,还有人向汉王提议,建议汉王赶紧收走你的兵权,把你调回关中就近监视,一劳永逸解决汉中和巴蜀的隐患。” “但汉王断然拒绝了。”张良看着郦商说道:“汉王把话说得很明白,令兄为了他的大业,已经不幸落入敌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做为报答,汉王就是再怎么厚待你都还嫌不足,又怎么忍心因为敌人的挑拨离间,做出收走你兵权的不义猜忌之举?” 郦商微微垂头,张良则用上了更加诚恳的语气,说道:“信成君,现在你也该明白汉王的一片苦心了吧?他是绝对信得过你,可是西楚王和关外诸侯却偏偏盯上了你,执意要从你身上下手分裂汉国军队,你又因为郦食其先生命悬敌手,不得不做一些违心之事,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他也只能是派外臣对你推心置腹,坦诚相见,让你知道他的心中所想,还有他对你的绝对信任。” “所以,信成君,现在你该下定决心了。”张良的声音益发柔和诚恳,说道:“要想粉碎西楚王和关外诸侯的无耻要挟,你惟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并且公开的向汉王表明忠心,表明你绝不屈服于贼军威胁的决心。只有这样,西楚王和关外诸侯才不敢心存幻想,继续用什么无耻诡计构陷你以不忠不义之地啊!” 郦商也确实没有叛汉之心,听了张良推心置腹的劝说后只盘算了片刻,很就说道:“张司徒,不必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就去见仓批仓郡尊,把我的兵权印绶暂时移交给他,然后随你到咸阳向汉王请罪,主动交代西楚王密使与我联络的事。” “信成君,你真的下定这个决心了吗?”张良凝视着郦商问道:“想必你也很清楚,如果你这么做了,西楚王在恼羞成怒之下,很可能会直接杀害令兄,今后再没有营救令兄的机会。” “如果兄长真的遇害,将来我亲手为他报仇就是了。”郦商惨然说道:“就连汉王本人的的家眷都没办法救得回来,我又怎么敢苛求汉王一定要救回我的兄长?况且你说得很对,以我兄长的脾气,我如果为了救他做出不义之事,他就算能够回来,也绝计不会再活在这天地之间。” 张良再不规劝,只是离席向郦商下拜,郑重说道:“信成君大义,外臣钦佩,从今往后,西楚王与关外诸侯绝不敢再梦想离间你与汉王的君臣之情了。” 郦商不再说话,只是立即起身,吩咐卫士马上给自己准备车马,又派人去城外军营命令自己的几个重要将领进城到郡守府议事,然后才请张良与自己共乘一车,直接来到了郡守府与汉中郡守仓批见面,坦然承认了自己确实与项羽使者见面的事和具体经过,也明白表示不会计较仓批对自己的猜忌防范,仓批见郦商主动坦白,也隐约明白了郦商的用意,同样是向郦商诚恳请罪,与郦商当场化解了之前的种种误会。 再接着,当汉军众将齐聚郡守府大堂后,郦商先是把事情经过亲自公之于众,恳求汉军众将理解和宽恕自己的苦衷,然后又当众解下自己的兵权印绶,双手交到了项康亲信仓批的手中,要求汉军众将务必服从仓批的命令,在仓批的指挥下守卫关隘城池,保护汉军的大后方汉中巴蜀。 事还没完,郦商把兵权暂时移交给了仓批后,张良突然取出了一道诏书,大声说道:“汉王令旨!汉国汉中巴蜀文武听令!” 众人愕然,但还是赶紧一起单膝跪下接令,张良也这才大声念道:“汉王令旨,信成君郦商忠心报国,功勋卓著,着即册封频阳侯,继续统领汉中巴蜀三郡军队,坐镇汉中,另加食邑千户,赐良田二千亩,奴婢三百人,领太仆衔,位列九卿!” “什么?!”郦商猛然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信成君,这是你应得的奖励。”张良诚恳的说道:“有了你的义举,从今往后,汉王和汉国君臣上下,再不会有人惧怕西楚王用他们家眷的要挟威逼了。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汉王当然要从重嘉奖于你。” 郦商张大了嘴巴,张良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汉王他还会想尽一切办法营救郦食其先生,不管希望再小,都绝不放弃。倘若郦食其先生真救不回来,汉王该给他的封赏,由郦老先生的儿子、也就是你的侄子郦疥公子继承。” 言罢,张良又从仓批手中取回郦商的兵权印绶,双手捧还到了郦商的面前,郦商也不说话,只是眼泪夺眶而出,继而泣不成声。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是花瓶 还是被人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手法阴了以后,项康才真正知道中了离间计有多膈应人和恶心人,即便一眼看出了敌人的恶毒用心,还很清楚郦商绝无可能轻易叛变,可是因为郦商兄长郦食其被西楚军队控制在手里的缘故,项康仍然还是心中暗暗担忧,生怕郦商被亲情所动,做出了糊涂事。 不敢大意之下,项康还借口陇西有游牧民族入侵,让陈仓一带的汉军进入了战备状态,随时准备着突袭拿下故道,让汉军主力可以迅速南下汉中和巴蜀平叛。 也还好,郦商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实向项康交代了事情经过,也当众表明了他宁可牺牲兄长也绝不背叛项康的耿耿忠心,项康也顺水推舟,除了重赏郦商树立忠臣典范外,又让最为熟悉汉中巴蜀情况的郦商继续坐镇南线,保护汉军的西南大后方。 然而项康和项羽在台面下的较量才只是开始,在张良南下的期间,赵国又派遣使臣前来咸阳与项康联系,以最后通牒的语气,要求项康放弃对上党郡的领土主张,还有出兵帮助赵国军队夹击章邯、司马欣和董翳组成的三王联军,否则赵国就将断绝与汉军的盟约,改为与项羽结盟。 项康很清楚赵国根本就靠不住,更知道赵国如果不是希望利用自己保住代郡,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与自己断交,改为投入项羽温暖而又宽广的怀抱。为了以牙还牙,利用赵国继续牵制住关中三王联军,项康故意含糊其事,命令陈恢为自己的全权代表,前往巨鹿与赵国当面谈判,又暗中指使陈恢尽量拖延谈判时间,让赵国拿不定是否全力守卫代郡的态度,也让赵国承担项羽逼迫要挟的怒火。 陈恢派出去了以后,没过多久,陈平麾下的汉军特务又送来急报,说是发现项羽派人与子婴暗中联络,煽动子婴率领不肯臣服汉军的秦廷旧臣造反谋乱,同时子婴还将项羽的书信隐匿,明显怀有异心。 对于子婴这样的秦廷遗孽,项康当然绝对不会犹豫,大怒之下,项康立即派人查抄子婴府邸,除了找到项羽策反子婴的书信外,还意外发现了几份秦廷旧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给子婴的密信,鼓动子婴反汉复国的书信,项康闻报益发震怒,还第一次生出了杀降之心,打算把子婴直接干掉一劳永逸。 商山四皓之一的东园公唐秉坚决拦住了项康的冲动,劝道:“汉王,子婴固然该死,但他之前斩杀秦国巨奸赵高,又为关中之地不被战火涂炭,主动率领暴秦百官向你投降,有大功于秦地黎庶,甚得人心,眼下大王的疆土又尽是秦国旧土,若是将子婴处死,必然会让秦地旧人大失所望,虽一劳永逸,却得不偿失,万望大王冷静行事。” “大王,民心可用而不可失。”夏黄公崔广也劝道:“子婴有过,也有功,轻易杀戮必失秦地民望,与其诛杀,不如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秦地旧民都知道他为了复辟不惜让关中生灵涂炭,对他大失所望,然后再免其死罪,严加看管,彰显汉王你的宽宏大度,以此笼络秦地民心。另外可杀鸡儆猴,将暗中鼓动子婴复辟谋逆的暴秦旧臣尽数诛杀,以儆效尤。” 盘算了片刻,考虑到自己这个外来户一刀砍了有大功于关中万民的子婴,确实会招来被子婴救过的关中百姓怨恨,项康果断接受了商山四皓的劝说,先是把子婴与外敌里应外合的铁证公之于众,然后又以子婴率众投降有功为名,赦免了子婴的死罪,改为将子婴一家永远圈禁,派人严密看管,不许子婴再与外接触。另外又将几个与子婴暗中勾结的秦廷旧臣全家在咸阳街头当众处死,杀鸡给猴看,以此警告那些心存幻想的秦廷旧臣。 事还没完,咸阳街头杀得人头滚滚的第二天,张良那边倒是终于派人送来急报,告诉项康他已经成功安抚住了郦商,可是还没等项康高兴多少时间,此前在南阳加入少帅军的汉军大将王陵又来到项康面前,泪流满面的向项康主动坦白,说是项羽已经将他在沛县的家人全部抓到了彭城,写信威逼他叛汉投楚,给项羽充当内应,并呈上了项羽使者秘密交给他的书信。 项康这一次也是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是流着眼泪亲自将王陵搀起,哭泣着好言安慰王陵,感谢王陵对自己的一片赤忱忠心,说得动情,项康还和王陵一起抱头痛哭,最后和郦商一样,项康还只能是继续当场重赏王陵,以爵位封地答谢王陵做出的伟大牺牲。 还好,王陵是一名很有政治头脑的将领,坚决谢绝了项康的好意封赏,并明白说道:“大王,臣下绝对不能领你的赏,我军之中,家眷老小还在淮泗的将领士卒数以千计,如果人人都象臣下这样获赏,不但你吃不消,我军也必然会很快法度大坏,既然信成君郦商将军带了头牺牲他的兄长,就让微臣来带这个头谢绝你的赏赐了吧。” 听到这话,项康当然是心中大喜,可是嘴上却假惺惺的坚持一定要赏王陵,王陵坚持拒绝,你推我让间,商山四皓之一的绮里季吴实站出来给项康修台阶,大声说道:“汉王,王陵将军拒绝封赏,乃国士也!汉王若敬王陵将军为国士,必当成全王陵将军的国士之举!请大王务必收回成命,以免外人在背后讥笑王将军惺惺作态,以家人换取荣华富贵!” 项康闻言呆住,然后才在商山四皓的纷纷劝说下,就坡下驴收回了给王陵的封赏,既节约了爵位钱粮和食邑,又反过来卖了一个人情给王陵——本王可是为了成全你的美名才这么做的。同时项康又在心里赞道:“这四个老家伙,还真不是只看着好看的政治花瓶,还真有那么一点真才实学。” 项康和王陵都做得很对,他坚持拒绝项康好意封赏的消息迅速传开后,许多家眷亲人还在淮泗的汉军文武果然不再心存幻想,梦想什么自己被项羽拿家眷威胁后可以马上获得项康的封赏补偿,人心不再浮动,同时郦商在得知了这件事后,也立即上书推辞掉坚决了项康给他的额外加赏,主动帮着项康严格汉军的封赏纪律,这是后话不提。 言归正传,赌咒发誓永远不会忘记王陵的功绩忠心后,王陵才刚告辞离去,项康就踢翻了自己面前的案几,无比恼怒的吼道:“无耻小人!专门拿别人的妻儿老小做威胁,我都没那么不要脸!” “这的确是一件麻烦事。”陈平也皱眉说道:“大王你起兵于淮泗,军中骨干大半家眷都在淮泗之地,西楚王如果还是不肯罢休,坚持要这么做的话,我们的内部肯定会隐患不断。毕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会象郦商和王陵二位将军那么公而忘私,不吃被西楚王要挟那一套。” “有没有办法应对?”项康随口问道。 陈平摇头,十分无奈的说道:“没有,除非我们能尽快夺回淮泗之地,救回我们的将士家眷,否则这些隐患只会永远存在。” 项康不肯死心,盘算了后说道:“要不这样如何?直接以檄文方式明告,有敢杀我们汉军家眷之人,将来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必然诛杀他们满门!” “大王这么做只会害了你的将士家眷。”崔广立即发出警告,说道:“大王如果这么做了,西楚王必然会明白你十分在意你的将士家眷,也更加会利用你的将士家眷做文章,乃至故意逼迫他的麾下将士斩杀你的将士家眷,让他的将士无路可退,欲降而不得,只能坚决与你为敌!” 听了崔广的分析,难得想出一个馊主意的项康赶紧闭上嘴巴,不敢白送给项羽整治自己的机会。唐秉则说道:“汉王,关于你的将士家眷,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理不问,故意不做任何理睬,惟有这样,西楚王才会觉得他们派不上用场,忘记他们的存在,给大王你将来营救他们的机会。” 项康无奈的点了点头,也承认目前只有这个办法比较靠谱,然后再接着,这段时间被恶心坏了的项康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恶狠狠说道:“这段时间的事,我们绝对不能这么算了,我阿兄班门弄斧,对我用离间计,我如果不马上还以颜色,他只会以为我怕了他!司马卬派来的那个使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按大王的吩咐,还被关着。”陈平答道:“不过下面的人来报,说他已经几次请求告辞返回洛阳。” “赶紧商量一下,怎么用这个匹夫做点文章,反过去离间我阿兄和他身边的人。”项康更加凶狠的说道:“我阿兄这次安排了这么周密的离间计,肯定是志在必得,现在他的计划失败,我们只要抓住机会马上放出假消息,让我阿兄以为是他身边出了内奸,抢先一步向我们告了密,害得他功败垂成。以他的狗熊脾气,绝对得杀人出气!” 和项康臭味相投的陈平一听叫好,还立即说道:“大王,我们这次干脆来一个大的,直接向西楚王最信任的几个心腹下手,争取直接剪除他的一个重要羽翼。” “那向谁下手?”项康马上反问,说道:“曹咎?范增?还是桓楚、季布这些我阿兄麾下的猛将?” (项伯擦了把冷汗,“阿弥陀佛,幸亏本大师不够资格。”) 陈平盘算,很快就说道:“范左史如何?臣下认为,以范左史的性格脾气,还有历来的行事手段,断然布置不出这么周密阴狠的离间计,向西楚王献策的肯定是另有其人。”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设法放出消息,就说范左史妒忌别人比他更加高明,暗中派人向我们告密,让我们一早就知道郦商将军是被冤枉,所以才对郦商将军坦诚相待,破解了西楚王的离间计,西楚王听到后肯定大怒,就算不对范左史下手,也必然会从此疏远于他,没有了范左史在军事上为他出谋划策,我们以后再与西楚王阵上交战时,也肯定可以轻松许多。” 项康难得没有立即采纳陈平的提议,犹豫了片刻后,项康还说道:“不够保险,范左史的才干能力我很清楚,他只是不屑于用鸡鸣狗盗的卑鄙诡计,却未必没有能力布置不出这么周密的计划,如果这次的离间计真是他布置的,那我们就要白辛苦一场了。” 没有上帝视角,陈平也不敢完全排除这个可能,只能是皱眉说道:“那向谁下手呢?曹咎?他虽然才智平平,绝对没有这样的本事,但是从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他和范左史一向关系亲密,不可能因为妒忌范左史出卖西楚王啊?桓楚,季布……。” 陈平用心琢磨报复对象的时候,同在殿上的商山四皓已经低声议论完毕,然后由唐秉出面笑道:“大王,能不能让我们几个糟老头子也说几句?我们四个虽然老朽,可是现在吃着你的俸禄,还是很希望能为你效点力,报答你的礼遇之恩啊。” “东园公请畅所欲言,不必顾忌。”项康忙笑着说道:“小王没有主动征求你们的意见,是担心你们四位德高望重,不喜欢小王用诡计害人。” “计谋只有高低,不分贵贱。”吴实微笑着说道:“我们四个糟老头子信奉的都是黄老之学,黄老之学不但从不排斥计谋,祖师鬼谷子还是一代谋圣,教出来的弟子无一不是以谋略著称,我们这几个老朽帮着大王你设谋间敌,也是为了不负心中所学啊。”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商山四皓会这么开明,项康当然是大喜过望,忙向商山四皓行礼道谢,恭敬求教。唐秉也这才说道:“大王,以我们几个老朽的愚见,在这样的机会面前,大王你和陈护军不管是设计离间西楚王的亲信范增或曹咎,还是西楚王的得力大将桓楚或楚军,都是舍本逐末,因小失大。” “范增范左史的确才智出众,是西楚王的得力臂助。”甪里先生周术说道:“但是以老朽之见,他的才智能力,还是远远不及汉王你和陈护军,根本不足为惧,没有必要把他列为大王你的首要敌人。至于曹咎、桓楚和季布之流,不是才干平庸,就是莽撞勇夫,即便把他们顺利除去,也是无关痛痒,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让西楚王任用其他贤人。” “所以眼下既然有这个机会,大王你一定直捣腹心,借西楚王之手,为大王除掉你真正的心头大患!”崔广说这话时须发怒张,神情威猛,已全然没有了世外高人的超脱模样。 “我真正的心头大患?”项康无比好奇,忙问道:“四位先生,那以你们之见,什么人才是我真正的心头大患?” “大王有没有觉得,楚义帝熊心对你的危害,其实远在西楚王的几个文武心腹之上?”吴实微笑说道:“楚义帝虽然无兵无权,不过是西楚的手中傀儡,可是他做为关外诸侯公推的天下共主,不但可以名正言顺的分封诸王,还可以用天子的名誉号令天下诸侯讨伐不臣。” “有楚义帝在手,西楚王随时都可以用天子名誉册封大王你的臣子,象离间郦商将军一样离间大王你的麾下文武,还可以让西楚王对你用兵师出有名,诸侯王听令而行。”周术帮腔说道:“所以楚义帝一天不除,大王你就一天还是天下公敌,关外诸侯不管愿不愿意,都至少得在名誉上与你为敌,齐聚在楚义帝的旗帜下与大王你敌对,让大王你举目皆敌,环顾无援!” 项康缓缓点头了,唐秉又说道:“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设计让西楚王自绝于天下,那么天下的形势就会变得对大王你无比有利了。首先第一点,没有了楚义帝这杆大旗,西楚王就没有号令天下的正统名义。其次是西楚王册封的王位,怎么都没有楚义帝册封的那么名正言顺。第三则是西楚王将来对你用兵,不但师出无名,关外诸侯也可以找各种借口推辞拒绝,可以不必再被迫与大王你为敌。”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两点。”吴实又说道:“一是西楚王若是杀了楚义帝,天下诸侯人心离散,大王你可以尽情的纵横捭阖,分化天下诸侯,一举粉碎西楚王把你困死在关中的白日美梦。其次是到了大王将来你有实力出兵关外的时候,就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大王,西楚王是你堂兄。”周术微笑说道:“以弟伐兄,是以小犯上,难免惹人非议,但是为义帝报仇,却是理所当然,天下人想不支持都难。” 项康凝神细听,还是在商山四皓把话都说完后,项康才叹了口气,向陈平说道:“陈平先生,听了东园公和甪里先生他们的话,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都还是太年轻了,眼界也实在太小了?” “臣下也深有同感。”陈平坦然点头,说道:“与东园公和甪里先生四位前辈相比,臣下的格局实在太小了。” 项康再不说话,只是向商山四皓拱手道谢,然后在心里说道:“果然不是政治花瓶,有这四条老成精的老狐狸帮忙,以后我肯定可以轻松多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熊心密诏 叔孙先生本人胆量‘惊人’,尤其害怕出使敌营,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当项康有什么比较危险、又没有必要指定专门使者人选的外交任务时,叔孙先生的门下弟子中,却每次都有人挺身而出,争着抢着要替老师为项康效力,那怕是很可能回不来也心甘情愿。 这一次也一样,经过一番反复推敲和仔细商量后,项康要叔孙先生从他的弟子中给自己举荐一个弟子担当汉军使者,叔孙通才把项康的意思对他的弟子说了,他的众多书呆子门生就马上为这个差使争破了头,差点没有当场大打出手,最后叔孙先生也没有办法,只能是通过抽签形式,替项康把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门生夏完——陪同司马卬的使者返回洛阳呈递国书,替项康当面劝说司马卬弃暗投明,抛弃项改为与汉军结盟。 赵国叛将司马卬本来就和汉军过深,目前项羽的整体实力又明显强于汉军,司马卬除非是傻了才会在这个舍东就西,改为与汉军结盟,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此行不但几乎毫无成功可能,还很可能会被司马卬做为礼物送给项羽,可是被老师用儒家君臣大义彻底洗脑的叔孙先生得意门徒夏完却丝毫不惧,喜气洋洋接受任务的同时,还向项康连连顿首,保证此行一定完成任务,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劝得司马卬倒向汉军。 项康也没亏待这个被老师忽悠得不知死活的叔孙通弟子,除了亲自给他封官外,又许下重赏,答应在夏完回不来的时候把赏赐转赠给他的家人,另外还亲自走出咸阳宫为叔孙通的弟子夏完送行,感动得夏完是眼泪汪汪,只恨不得勒生双翅,立即飞到洛阳与司马卬见面,效仿苏秦张仪,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司马卬弃邪从正,帮着项康出兵讨伐项羽——即便不成,也可以留下万世美名。 很可惜,乘着华丽彩车风风光光的随着司马卬密使来到洛阳后,司马卬却并没有立即召见被项康火线提拔为汉军谒者的夏完,而是先召见了他之前被迫派到咸阳替项羽行使离间计的自军密使,向他询问出使经过,使者则如实报告了他被汉军软禁了一段时间的情况,然后说道: “后来微臣终于见到项康逆贼时,项康逆贼除了命令微臣与他的使者回国外,又让小使给你带一句话,说是他也知道大王你安排微臣出使咸阳,是被西楚王逼迫的无奈之举,并非出自大王你的本意,所以他绝对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和大王你计较,他还有一些肺腑之言,会让他的使者向大王你当面呈报。” 司马卬隐约听明白了项康的弦外之音,忙转向被自己拜为司徒的李左车问道:“广武君,你怎么看?听项康小儿的口气,他好象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应该是这样。”李左车答道:“不出意外的话,西楚王的离间计已经失手了,项康也猜到大王你是被西楚王逼着去这么做的。” “竖子!他是怎么看破的?”司马卬骂了一句,然后又不假思索,马上就吩咐道:“传旨,宣项康小儿的入宫晋见。” “大王且慢。”李左车慌忙阻拦,说道:“项康识破了西楚王的离间计,又乘着这个机会派遣使者前来拜见,肯定是想将计就计,借着这个机会挑拨我们和西楚王之间的关系,大王你如果召见,西楚王知道后肯定会大为不悦。以臣下之见,我们最好是即刻把项康的使者拿下,连同他的国书,一同送往彭城交给西楚王,如此方能洗脱嫌疑,避免西楚王对我们生出疑心。” 司马卬有些动摇,可是转念一想后,司马卬又马上说道:“见一见也没什么关系,弄清楚项康小儿究竟想玩什么花样,我们也好防备。不然的话,把项康小儿的使者直接交给了西楚王,那个小儿的使者又说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话,我们才是吃了亏都不知道怎么上的当。” 已经仔细研究过项康行事风格的李左车再劝,可惜司马卬却不肯听从,依然还是坚决下令召见,李左车无奈,也只好是改为提醒司马卬千万不能听信项康的只言片语,免得被出了名不要脸的项康坑了都不知道怎么上的当。 叔孙先生的得意弟子夏完也这才终于有了为项康立功的机会,被宣召到了所谓的河南国大殿上后,得到叔孙先生礼仪真传的夏完还文质彬彬,以繁琐复杂的周礼向司马卬表达自己的敬意,可惜武夫出身的司马卬却比项康更加不懂得欣赏古风,很快就打断道:“不必如此多礼了,说吧,你们汉王派你来想干什么?” “回禀河南王,我家大王派遣小使来此。”夏完彬彬有礼的答道:“是想劝大王弃暗投明,尊我们汉王为讨逆盟主,与我汉国大军合兵东进,共讨大逆不道的伪霸王项羽。” 夏完的话音未落,陪同司马卬召见的几个文武官员就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司马卬也是忍俊不禁,笑道:“项康小儿要本王尊他为讨逆盟主,和他联手讨伐西楚霸王?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本王尊他为讨逆盟主?” “大王此言差矣,我主汉王为何做不得讨逆盟主?”叔孙先生的得意门生夏完理直气壮反问,然后说道:“天下反秦之初,是我主汉王在下相首举义旗,率众反秦还比张楚王陈胜更早一天。其后我主又纵横淮泗,所向披靡,在张楚王败亡后继续力抗暴秦,为天下诸侯复辟六国创造契机!破武关首入关中,擒子婴平定秦地,亲手灭亡六百年暴秦,功高盖世天下何人能及?又如何做不得讨逆盟主?” 慷慨激昂的说罢,夏完又更加得意洋洋的说道:“更何况现在义帝还向我主汉王颁布了衣带诏,诏令我主纠合天下忠义之士,共讨以臣欺主的项羽伪王,我主汉王出任讨逆盟主,更是名正言顺,当仁不让!” 听到这话,坐在一旁的李左车立即脸上肌肉一僵,心中叫苦,知道司马卬还是落入了项康的陷阱。司马卬则是心头一跳,忙问道:“你说什么?义帝向你们汉王颁布了什么?” “衣带诏!”夏完大声回答出项康抢先发明的名词,说道:“天下共主义帝被伪王项羽所欺,敕赏封罚,不能自主,不得以,只能是将诏书暗藏在锦带之内,令心腹人送往关中交与我主,令我主依诏行事!我主奉诏讨逆,自然该当成为讨逆盟主!” 司马卬的脸色更变了,半晌才强笑道:“一派胡言!项康小儿果然是胆大包天,竟然敢伪造义帝诏书,也不怕天地不容,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大王,我主汉王知道你不会轻信。”夏完马上答道:“我主汉王只要外臣问你一句,为何你帮伪霸王项羽设计离间我汉国君臣,会被我我主汉王提前识破?” “熊心小儿告的密?!”司马卬心头又是一跳,马上替项康怀疑上了倒霉的楚义帝熊心。 “大王,现在你该明白人心所向了吧?”夏完乘机劝说起了司马卬,说道:“项羽无道,以臣欺君,先是私废义帝之约,欲使我主汉王先入关中而不得其赏,继而分封不公,肆意欺凌天下诸侯,现在又弄权结党,肆意欺压天下共主楚义帝,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天下人人共讨!人人得而诛之!大王你身为义帝臣子,理当整顿义兵,举武扬威,与我主汉王共讨伪王项羽,匡复社稷,创建万世不易之功!” 夏完的慷慨激昂当然是白费力气,司马卬根本就没听进去半句,眨巴着小眼只是去看李左车,李左车不动声色,半晌才说道:“大王,不妨看一看项康逆臣的国书。” 司马卬一想也是,赶紧命令夏完呈上项康的国书,可惜在国书之上,项康却一字半句都没有提到那道所谓的衣带诏,仅仅只是嘲笑项羽的异想天开,妄图用雕虫小计离间汉国君臣反目,再有就是向司马卬说明厉害,明白指出司马卬迟早会被项羽当做炮灰使用,力劝司马卬倒戈相向,与汉军结盟共抗西楚。所以看完了之后,司马卬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们汉王在国书上,怎么没提到衣带诏的事?” “当然是为了保护义帝。”夏完马上答道:“项羽伪王奸狠,肯定派得有眼线在洛阳监视大王于你,得知我主汉王向你呈递国书,也必然会索要观看,我主汉王若是在国书上提到了衣带诏大事,伪王项羽必然会痛下毒手,杀害义帝,陷我主以不仁不义之地,所以我主汉王为义帝安全着想,才故意没有在国书上提到衣带诏的事。” 言罢,夏完又赶紧补充道:“大王放心,我主汉王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大王若是不信,可派心腹之人前往咸阳,当面向我主汉王索要衣带诏观看。” 司马卬将信将疑,只是又将目光转向李左车,李左车则先是取来项康的国书细看内容,然后向司马卬使了一个眼色,司马卬会意,忙令夏完暂且退下,然后才向李左车问道:“广武君想说什么?” “项康果然高啊。”李左车长叹一声,说道:“说到离间乱敌,西楚王真的是连给他提鞋子都不配,才刚发现有机可乘,马上便就势反击,还直指西楚王的腹心要害,这下子要轮到西楚王进退两难了。” “广武君究竟想说什么?”司马卬越听越是糊涂,说道:“衣带诏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当然九成九是假的。”李左车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而且刚才这个汉国使臣,还绝对是同样不知道内情的死间,还很可能是冥顽不化的死士,即便是被严刑拷打,也绝对不会向西楚王承认他曾经在你面前提起过衣带诏的事,让西楚王更加将信将疑,无从判断。” 说到这,李左车还突然明白了什么,忙又笑道:“确实厉害,原本项康完全可以让我们的使者直接看到他伪造的所谓衣带诏,不用派遣死间就把假消息带给我们,但是他肯定考虑到我们的使者害怕受到牵连,回来不敢如实呈报,所以干脆直接派遣死间。心思缜密至此,简直就是让人毛骨悚然。” “广武君,麻烦你把话说简单一些,说明白一些,本王听不懂啊。”司马卬苦笑,说道:“你真的肯定衣带诏是假的?” “当然可以肯定。”李左车答道:“义帝不是傻子,即便有心诛杀西楚王,也决计不会落于文字,留下走漏风声的危险,也即便他真心希望项康率领天下诸侯攻破彭城,将他救出西楚王掌握,也绝不会派人直接给项康传诏,让项康有机会借着西楚的手将他除去。” “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司马卬马上就大为放心,说道:“直接把项康小儿的国书和使者一起交给西楚王就行,反正假的真不了,西楚王只要向义帝一问就知道真假。” “大王,我们不信,可西楚王未必不信啊。”李左车苦笑说道:“西楚王夺走义帝大权,与义帝早就结下了不共戴天的冤仇,肯定对义帝时刻提防,又听到衣带诏的事,那能不对义帝生出疑心?到时候义帝不管如何解释,西楚王都一定会认为义帝是在狡辩,只会对义帝更加痛恨啊。” 联想到项羽的火暴脾气,司马卬当然不敢否认这个可能,盘算了片刻,司马卬干脆说道:“要不这样吧,这种事咱们别去搀和,干脆直接一刀把项康小儿的使者杀了,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项康早就料到我们有可能会这么做了。”李左车冷笑说道:“他故意让他的使者乘坐彩车,大张旗鼓的来到洛阳,就是要让西楚王知道他有派人和我们联络。另外除了我们这里以外,其他的诸侯那边,他也肯定会派人散播所谓的衣带诏谣言,到时候其他诸侯向西楚王告了密,大王你却绝口不提此事,西楚王还不得怀疑你和项康暗中勾结,有意谋他?” 终于轮到司马卬恶心和膈应了,无比为难的说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抢先把事情详细告诉给项羽,免得那个暴脾气的匹夫怀疑上我们?” 李左车迅速权衡利弊,发现不管是否帮着项羽戳穿项康的无耻离间,自军都躲不掉被项羽驱为前部当做炮灰的下场,而倒向目前正处于还在积蓄力量的项康一边,又绝对会马上召来项羽的出兵报复,无论如何选择都只会夹在中间受气,惟有继续事强,才有机会把自军的损失降低到最小,便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大王,看来我们现在只能是这么做了。”李左车说道:“臣下代笔,替你给西楚王写一道书信,把事情的详细告诉于他,也明白指出项康故意散播谣言的恶毒用心与险恶目的,努力劝他冷静行事,不管衣带诏是真是假都不去追究,让义帝明诏天下,谴责项康逆臣的矫诏悖逆罪行,反过来先抢占道义上风,然后再徐徐图之。” “那项康小儿的使臣怎么办?”司马卬忙问道。 “一个无关痛痒的死间,大王你可以自己决定。”李左车说道:“大王如果铁了心和项康断绝往来,把他直接交给西楚王就是。大王如果想留下余地,也可以直接回绝项康的要求,把他的使者赶回咸阳,西楚王那边,大王你可以用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交代。” 让李左车意外,稍微一盘算后,司马卬竟然说道:“那就把项康小儿的使者赶回去吧,我们还要靠他卖盐给我们,彻底撕破了脸皮,我们不但得靠千里之外的齐地供盐,还再没办法和项康小儿暗中往来,坐下来好生商谈。” 李左车不说话,只是在心里叹道:“难怪当初秦国能够一统下,为了一点盐运之利,居然都舍不得彻底撕破脸皮,关外诸侯如何能谈齐心协力?” 暗叹归暗叹,目前吃着司马卬的俸禄,秦末汉初的典型职业谋士李左车还是没有反对司马卬的决定,仅仅只是提笔做书,以司马卬的口气把所谓衣带诏的事告诉给项羽,明白指出项康散播这条谣言是为了离间项羽和熊心的君臣关系,乃至想利用项羽的手除掉熊心,彻底干掉项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义优势,让项康将来对项羽用兵师出有名。 除此之外,李左车当然又少不得全力劝说项羽冷静行事,明白说就算衣带诏真有其事,也不能对熊心痛下毒手,必须要等干掉了对项羽威胁最大的项康,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置熊心。言之凿凿,苦口婆心,惟恐项羽不肯听从。 看完了李左车妙笔生花的书信后,司马卬倒是拍手叫好,说项羽那怕还有半点理智,看完这道书信也一定会冷静行事,不会让项康的恶毒用心得逞。可惜李左车却是无奈摇头,说道:“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以项康小儿之奸诈,决计不会指望通过一道谣言就彻底激怒西楚王,他利用我们放出了风声之后,必然还有更加阴毒的后招。” “项康小儿还有什么阴毒后招?”司马卬好奇问道。 “不知道。”李左车回答得很直接,说道:“我只敢肯定,项康小儿的后招必然奸险无比,让人防不胜防,还让中计之人即便明白他的用心,也必然会落入他的算计。那个小竖子,在这方面的确是太拿手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登峰造极 赵地名士蒯彻给项羽设计的离间计,不但成功的恶心到了项康,也直接帮到了项羽的伤势调养,认定蒯彻的计谋万无一失,让自己又嫉妒又羡慕的堂弟项康马上就要吃瘪,心情大好之下,项羽的伤势恢复速度也大为加快,再加上又有连秦始皇都礼敬三分的名医安期生悉心治疗,拖累了项羽多时的右眼伤势也终于彻底痊愈,再不能影响到项羽的生活起居,统兵作战。 也的确是憋坏了,安期生终于宣布项羽可以重新骑马打仗那一天,项羽第一件事就是骑着乌骓马冲出他还没有完工的王宫,一路撞翻数十名行人,直接冲出彭城南门,在泗水河畔来回奔驰,狂呼驰骋,高兴得就好象发疯了一样,曹咎、项伯和范老头等项羽心腹没有一个人规劝半句,还无一不是眼泪婆娑,哽咽出声,“终于熬过来了,这段日子终于还是熬过来了。” 倒也不是乐极生悲,而是不可避免,好不容易等到项羽兴尽回城时,回到他的西楚王宫里才刚坐下,兴奋万分的项羽才刚下令设宴答谢劳苦功高的安期生,司马卬的信使就把那道该死的书信送到了彭城,然后因为书信是被密封的缘故,出面接收信件的曹咎还没敢擅自把写明项羽亲收的书信打开,直接就亲自呈递到了项羽的面前。 “河南王的急信?”接过书信的时候,正处于兴奋中的项羽又心中一动,喜道:“莫非是蒯彻先生的妙计奏效了?郦商小儿易帜叛汉,河南王向本王报喜?” “八成是这样,算时间也该见效果了。”项伯项大师抢着回答,刚好在场的安期生则与蒯彻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起料定绝不是这个好消息——如果真是离间计奏效,铁定是帮助项羽派遣使者与郦商联系的英布飞马报喜,那轮得到位居中原的司马卬抢功? 情况自然是被安期生和蒯彻料中,还没有把司马卬的书信看完,项羽的脸色就已经成了铁青色,继而迅速加深发黑,心腹曹咎和范老头看出不妙,忙问道:“大王,出什么事了?” 项羽随手把已经看完的简牍甩给曹咎,继续看剩下的简牍,曹咎慌忙接过与范老头一起细看,项伯项大师也大模大样的凑了上去同看,然后还咋咋呼呼的第一个惊叫,“什么?我们策反郦商的事被项康那个小孽畜抢先知晓?义帝还把一道诏书密藏在锦带里,送到咸阳交给项康小孽畜,叫那个小孽畜起兵讨伐我们?” 项大师的叫喊还没嚷嚷完,安期生和蒯彻就一起面露苦笑了,然后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的心道:“反击好快!目标还直指西楚王的心腹要害,汉王果然够狠!” 这时候,项羽已经飞快把李左车代笔的司马卬书信全部看完,把余下的简牍全部扔给曹咎和范老头后,项羽还跳了起来,背着手黑着脸在大殿上来回快速走动,曹咎和范老头知道这是项羽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的信号,忙迅速看完李左车的书信大意,然后范老头也不和曹咎商量,马上就说道:“大王冷静!河南王言之有理,项康逆臣捏造这样的无耻谣言,目的不过是为了离间你与义帝之间的关系,你千万不能上当啊!” “无凭无据!你如何敢断定没有那道衣带诏?”项羽厉声问道。 “大王请冷静,楚义帝他不是傻子,如今他身在彭城,生杀予夺不由自住,如何敢冒这么大的风险颁布这样的诏书?”范老头忙反问,又说道:“况且义帝的王宫全由项它将军掌握,又如何能派出人远赴千里,到咸阳给项康逆臣传诏?” 范老头的劝说让项羽稍微冷静了一些,曹咎也赶紧说道:“大王,范公所言极是,此事全是项康逆臣的一面之词,大王万万不可轻信,一定得先查明事实真相,然后再做决断不迟。” 曹咎和范老头对项羽还是有很大影响力,见他们两人都反对不能轻信谣言,狂怒中的项羽也这才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冷静下来分析这事是否又是自己那个缺德堂弟在挑拨离间。期间蒯彻急于表现,也开口请求同看书信,不料项伯项大师却丹凤眼一翻,喝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有资格看河南王写给大王的密信?” 蒯彻满脸尴尬,还好,项羽对蒯彻的印象已经改善了不少,主动说道:“让蒯彻先生也看一看。” 蒯彻谢了,这才从满脸不情愿的项伯项大师手中接过书信,拿到手中飞快细看,然后很快就说道:“大王,河南王的见解甚高,所谓的衣带诏,九成九是项康逆臣捏造了离间你与义帝之间的关系,大王你如果中计上当,那么你尊天子以令诸侯的大义优势必然丧失殆尽。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衣带诏真有其事,大王你眼下也绝对不能冲动其事,待到兵入关中,攻破咸阳,拿到衣带诏的真凭实据再做处置也不迟!” 项羽阴沉着脸飞快盘算,许久后,突然开口大吼道:“给司马卬回信,叫他立即把项康逆贼的使者押来,本王要亲自审问!再给项它去令,叫他将义帝身边的近侍宫女全部拿下,派人仔细审问,一定要给本王问出真相,义帝到底有没有派人去咸阳与项康逆贼联络?另外,调一千军队包围义帝王宫,严密守卫,有擅自出入者,斩!” “大王,这么做于你声名……。” “住口!”项羽黑着脸打断蒯彻的劝阻,怒道:“这事与你无关,休得插言!” 蒯彻无奈闭嘴,又和旁边的安期生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起暗叹,“果然是有勇无谋,项康的毒计这次又有机会得逞了。” 因为这个插曲,项羽酬谢安期生的酒宴当然以不欢而散告终,然后酒宴还没有撤去,项羽就又命令自己最信得过的三叔项伯亲自主持审理熊心近侍宫女的事,还要项伯务必仔细审问,一定要弄明白熊心到底有没有颁布衣带诏,项伯在这事上倒也卖力,不顾天色已经不早,马上就去了义帝宫殿办理此事,留下范老头和曹咎在西楚王宫中苦口婆心的规劝项羽冷静,千万不要又上了项康的恶当。 很可惜,项大师的辛苦努力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不管他麾下的楚军官吏如何严刑拷打,威逼利诱,熊心身边的近侍宫女就是不肯如实招供,交代楚义帝熊心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派了什么人去关中给项康颁布衣带诏,还害得项大师难得被大侄子项羽呵斥,指责他办事不力,很是灰头土脸了一番。 相反的,项羽抓走所有熊心近侍和严密封锁义帝王宫的决定,还遭到了许多楚廷旧臣的质疑,包括陈婴和召平等老臣都小心翼翼向项羽询问这么做的原因,项康把情况公开后,又有许多楚廷旧臣赌咒发誓,说熊心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要求项羽务必相信熊心,立即解除对熊心王宫的封锁,项羽当然不肯,与楚廷老臣本就不小的矛盾也迅速加深。 最后,项羽倒是也听了范老头和曹咎的规劝,坐下来和熊心平心静气的推心置腹了一番,结果熊心当然是大声喊冤,拿楚国的列祖列宗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干过这样的事,也主动表示愿意颁布诏书声讨项康伪造诏书的无耻行径,可是项羽那里肯信他的解释?除了勉强压住怒火,没有急着追究熊心的责任外,依然还是不肯解除对熊心王宫的封锁,把熊心囚禁在了深宫之中,寸步不得外出。 也亏得是熊心的权力已经被全部剥夺,傀儡位置不再那么诱人,此前与熊心明争暗斗得死去活来的楚国宗亲景驹才没有跳出来落井下石,煽风点火借着项羽的手干掉熊心。然而正如李左车所料,项康果然还有后招,没过多少时间,英布也派人来与项羽联系,除了奏报离间计已经被项康化解外,又说项康也派人和他联系,声称自己手中握有熊心颁布的衣带诏,劝说英布弃暗投明,与自己联手讨伐项羽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英布的奏报当然让项羽再度心中起疑,好在范老头和勉强已经得到项羽信任的蒯彻马上指出,都说项康这么做不过是在布置假象,想让别人认为他手里真的有什么所谓的衣带诏,招摇撞骗心怀不轨,还明确指出,项康一定还会与其他诸侯联系,声称说他有所谓的衣带诏。 这一点也果然被范老头和蒯彻料中,才过了区区一天时间,太原王司马欣就派专使赶来彭城,除了主动交出项康鼓动他背叛项羽的书信外,又把项康派去与他联络的汉军使者也押来交给项羽表明忠心,也同样交代说项康的使者也在他面前声称项康有衣带诏在手。项羽闻报大喜,当即命人把汉军使者押到面前严刑拷问。 项羽这一次终于问出了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招架不住项羽卫士的严刑拷打,汉军使者被迫说了实话,承认说项康手里确实有一分用鲜血写成的熊心诏书,还让他默记了诏书内容到司马欣面前背诵,以此证明自己手中确实有这么一道诏书,项羽听说了更是大喜,忙喝道:“快背!那道诏书是什么内容?!” “大王恕罪,小人背的时候,会有对你不敬的言语。义帝的血诏说:天下不幸,无道暴秦虽灭,然国贼项羽大逆不道,抗朕令旨,赏罚不公,前楚右将军项康先入关中而不得实封,未请朕意,擅自分封,结党弄权,欺君害民,狼戾不仁,罪恶充积!项康昔日首举反秦义旗,吊民伐罪,横扫淮泗,攻破关中,有大功于天下,朕今实封项康为汉王,令汉王项康纠合天下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天下!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望。” 汉军使者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几乎一字不差的背诵了熊心的血诏,结果听完了熊心命令项康讨伐自己的诏书后,项羽不但没有暴跳如雷,相反还直接笑出了声音,无比狰狞的向在场的范老头、曹咎和蒯彻等人笑着说道:“听清楚了没有?当初我们项家拥立的楚王,本王亲手拥立的义帝,就是这么报答我们项家,这么报答本王,就是这么报答本王。” 曹咎的才干确实平庸,听了项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能是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范老头,可惜范老头这会也是一筹莫展,虽然明知道所谓的血诏绝对是项康伪造,可是有拿不出证据证明。惟有蒯彻鼓起勇气,抬头说道:“大王,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义帝现在身在彭城,他一句话,真诏书也能变成伪诏,大王你又何必在意?” “本王为了什么不能在意?”项羽终于怒吼出声,咆哮道:“本王亲手拥立的义帝,现在要勾结逆贼害我,难道还要本王忍气吞声不成?!” 蒯彻也是拿项羽的狗熊脾气毫无办法,只能是闭上嘴巴赶紧盘算如何阻止项羽冲动行事,另一边的项伯却是神情轻松,还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忙说道:“贤侄,事情不对啊,为什么司马欣都派人直接把项康那个小孽畜的使者送来了,章邯那边还不见动静?按理来说,项康那个小孽畜鼓动天下诸侯反你,不可能忘了章邯啊?” 还是得项伯提醒,项羽才猛的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项康四处拉帮结派与自己为敌,怎么可能会忘了他老丈人之一的章邯?警惕之下,项羽赶紧向还在殿上的汉军使者问道:“项康逆贼,有没有派人与章邯、董翳联络?” “大王恕罪,小人不知道。”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汉军使者赶紧摇头,说道:“小人只是和派往南阳的使者一起领命,不知道汉王有没有派人和章邯联系。” “你是和派往南阳的使者一起领命?”项羽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问道:“项康逆贼,还派了人和刘季联系?” 汉军使者赶紧点头,坦然承认自己是和项康派去与刘老三联系的使者一起领命,项羽闻言更是惊怒万分,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你个刘季章邯,项康逆贼暗中和你们往来,竟然敢不向本王禀报!” 项羽咬牙切齿的时候,蒯彻却是在彻底双眼翻白,不得不心里钦佩的说道:“好你个项康小儿,真的是一环接着一环啊,故意不派人和章邯联系,又故意让死间知道你有派人和刘季联系,不把天下诸侯拆散得四分五裂,你是绝对不会甘心啊!离间计阴毒到了你这个地步,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钦佩归钦佩,就象历史上一样,蒯彻的原则是给谁效力就对谁的敌人毫不留情,稍微一盘算后,为了项羽的利益着想,蒯彻很快就说道:“大王,以臣下愚见,既然义帝有这么大的嫌疑,为了安全起见,不如把他迁往闽中(福建)建都,让他远离项康逆贼和关外诸侯,就算有什么异心也无从施展,请大王准允。” 正在犯愁的范老头眼睛一亮,马上明白蒯彻这么建议既是为了避免项羽在冲动下犯下大错,又可以不给项康继续挑拨离间分裂关外诸侯的机会,也立即给蒯彻帮腔说道:“大王,蒯大夫所言极是,衣带诏的事实在难辨真假,为了谨慎起见,大王最好还是立即把义帝迁往偏远之地,让他远离中原和项康逆贼,再也对大王你形不成任何危害。” 言罢,范老头还向曹咎悄悄连使眼色,曹咎会意,虽不明白范老头和蒯彻的良苦用心,却还是站出来极力帮助劝说。而项羽盘算再三后,发现自己手里并没有如山铁证,就这么干掉熊心未免惹人非议,倒还不如把熊心发配到边疆烟瘴之地,让他自生自灭,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这么办。” 听到这话,蒯彻也悄悄长松了口气,还多少有些得意的在心里说道:“汉王项康,别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再是如何布置周密如何,只要西楚王不中你的计,不把义帝废了或者杀了,尊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就还在西楚王手里,你对西楚王用兵的时候,照样还是师出无名。” 蒯彻或许是高兴得太早了,事情还没结束,当天傍晚,忙碌了一天的项伯项大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他堪比公侯一样豪华的府邸时,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他的宝贝儿子项猷就已经迎了上来,还神情有些紧张的飞快说道:“阿翁,张叔父派人来了,还给你带来了他的亲笔书信。” “张叔父?那个张叔父?”项伯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 “张良张子房啊,韩国那个司徒。”项猷有些吃惊的说道:“他不是阿翁你的至交好友吗?阿翁你当初在他家住了那么长时间,怎么把他也忘了?” 项伯一拍额头,也这才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一个至交好友姓张名良,然后又马上火冒三丈,咆哮道:“那个匹夫!居然还有脸派人来与老夫联系!他以为老夫不知道,他在颖川就追随了项康那个小孽畜,和那个小孽畜狼狈为奸,还给小孽畜帮了不少的忙!马上把那个匹夫派来的人拿下,送到大牢里去从重治罪!” “阿翁,冷静,冷静。”项猷赶紧劝阻,飞快说道:“张叔父派来的人明白说了,他给项康那个逆贼效力,只是迫不得已,从没有忘记过阿翁你和他的手足之情。还有,张叔父的书信确实无比重要,阿翁你一看就明白了。” 言罢,项猷还赶紧拿出一道白绢写成的书信,递给项伯说道:“阿翁,信孩儿已经看过了,和你有关,也和我们一家人都有关,真的无比重要。” 严格来说,项伯项大师并不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最起码有胆量敢亲自动手杀人,可是才粗略看了张良的亲笔书信,还没有把书信看完,项伯项大师就已经是面如土色,双腿微微有些颤抖,还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咆哮道:“熊心小儿!老夫干你娘的十八代祖宗!” 第二百七十六章 项大师神威 生死之交张良张子房写给项伯项大师的书信大意如下: “项伯吾兄,彭城一别,不意竟二载未见,天涯远隔,不知兄近况如何?小弟无能,佐韩王未建寸功,明知项康对兄不孝不敬,多有忤逆,仍被迫屈身他之军中,愧对伯兄,虽死仍疚。然小弟可对天明誓,决计不忘与兄之旧情,但有机会,必然重返伯兄驾前当面谢罪,与兄再续伯牙子期之情。 弟非枉自陷身巅崖,赖天之福,项康对弟甚不相疑,弟在咸阳偶然听得机密要事,义帝熊心恨西楚王夺权擅封,遣密使携锦带一条送与项康,带中藏有血诏,令项康起兵攻楚,擒拿霸王,还楚国大政于他。义帝又深知兄与项康不和,项康早有杀兄之心,仅是碍于尊卑长幼,养育之情,不敢贸然造次,为使项康从命,遂令密使在项康面前许下承诺,誓以王命诛杀伯兄与项猷、项睢二位贤侄,既为项康泄愤,又使项康不必承担杀亲之名。熊心阴诈,项康奸险,望兄切切提防。 另及,弟还知项康为与熊心里应外合,已派人多携美玉金珠潜来彭城,暗中贿赂霸王近臣,佯劝霸王将熊心迁徙边远荒地,实为救熊心逃脱彭城,使项康从中取事,迎熊心于关中咸阳,陷霸王与兄于不忠不义之地,诸侯叛离,天下共弃。兄乃霸王至亲,血肉相连,不可不防。 小弟厚颜,君主韩成不幸被南阳王生擒,拘于宛城,牵挂万分,恳求伯兄念及旧情,仗义援救,勿使韩成遭受折辱,躲避刀斧之祸,若能如此,小弟定当粉身碎骨,以报伯兄厚恩……。” 余下的内容都是张良极力恳求项伯项大师一定要保住韩成性命,给韩国王室留下血脉香火,并暗示说只要项伯能够做到,自己愿意继续给项伯充当内应。可这些项伯项大师都已经没有心情去看了,项伯项大师咬牙切齿,目光阴狠,死死盯着就是那句话——誓以王命诛杀伯兄与项猷、项睢二位贤侄! “很好!熊心小儿,很好!想不到你这个小竖子这么歹毒,为了讨好项康那个小孽畜,竟然敢主动提出帮那个小孽畜干掉老夫一家,心狠手辣到了这个地步,老夫还真是小看了你这个小竖子啊!” 双目几乎喷火同时,项伯的心中也不由一阵接着一阵的后怕,项伯很清楚项康比谁都恨自己,只不过是碍于血肉亲情,所以才一直没敢对自己下毒手,可项伯又万万没有想到,熊心为了拉拢项康为他所用,竟然会主动请缨当这个恶人,用自己父子三人的鲜血和性命讨好项康!如果真让熊心和项康得逞,自己还能有什么活路可走? 这还不算,更让项伯心惊胆战的是,就算熊心暂时没有这个能力可以干掉自己,可保不住他将来会有这样的机会,而且他提醒了项康这个办法以后,只要机会合适,项康照样可以借别人的手除掉自己,既不用背负以侄弑叔的骂名,又可以一雪前耻,报复自己此前多次对他的故意刁难,还有在背后对他捅刀子下绊脚!项康究竟有多少原因想杀项伯,没有第二个人比项伯自己更清楚! 狂怒之下,同样脾气火暴的项伯已经把张良的书信给直接撕碎,好在项伯比项羽懂得克制,先是强行压下去了心头怒火,然后马上对项猷说道:“你张叔父派来的信使在那里?马上带我去见他。” 张良派来的信使项伯并没有见过,不过这点也毫不奇怪,连年征战,张良当初在下邳的心腹家人早已凋零殆尽,包括与项家子弟十分熟悉的张良族弟韩离都已经战死沙场,再加上张良的亲笔书信盖有他韩国司徒印章的缘故,项伯也丝毫没有怀疑信使的身份真假,仅仅只是直接问道:“子房在书信上提到的事,他是如何得知的?” “回禀大师,司徒大人他是从项康卫士长许季口中探听到的消息。”张良信使很是老实的回答道:“此前司徒大人为了求得项康帮助我们韩王复国,在项康进兵关中时尽力帮忙,为项康立下了一些功勋,获得了项康的一定信任,得以时常陪伴在他身边。” “义帝派遣密使与项康联系时,我们司徒大人刚好在场,可是项康并没有让我们司徒大人参与接见义帝密使,司徒大人知道其中定有古怪,也担心事情会和我们韩王有关,就暗中收买了项康的卫士长许季打听详细,不曾想却打听到了和大师你有关的重要消息,我们司徒大人担心大师你会被奸人所害,所以就赶紧派遣小人千里寄书,提醒大师你小心提防。” 项伯又一次咬牙切齿,然后也不犹豫,马上就说道:“回去告诉张司徒,就说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我记住了,也请他放心,横阳君的事包在我身上,只要老夫还在世上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横阳君。但有机会,我也一定想办法劝西楚王释放横阳君,让他回去和你们张司徒团聚。” “多谢项大师。”张良的信使赶紧道谢,又十分小心的说道:“大师,我们司徒大人派遣小人来这里的事,还请你千万保密,项康在彭城安插有眼线,楚王麾下还有人可能是他的内应,小人替司徒大人来给你送信的风声一旦走漏,我们司徒大人肯定马上就会有杀身之祸。” “这点你放心,除了老夫父子和项王之外,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你们张司徒派你来送信的事。”项伯拍着胸口保证,又向项猷吩咐道:“猷儿,你亲自替你张叔父的信使安排住处,千万保密他的身份,好生款待,为父这就进宫,去见你的兄长西楚王。” “父亲,天已经黑了,你还没吃晚饭,要不明天吧?” 项猷的好意劝阻换来了项伯的愤怒呵斥,“蠢材!这样的事还能等明天?叫人马上给我备车,晚饭等我回来再吃!” 按理来说,天色已然全黑,普通臣子当然是几乎没有任何机会进宫拜见项羽,好在项伯项大师的身份非同一般,乘车来到王宫门前求见后,不但卫士不敢推脱不报,项羽也在第一时间下令召见说是有紧急大事需要禀报的项伯项大师。而咱们项大师认真起来也十分谨慎,与项羽见面后,先是去项羽暂时屏退了左右,然后才把张良的告密书信呈递给项羽。 书信上没有提到熊心要把项羽给怎么样怎么样,项羽当然也不象项大师那么激动和后怕,不过在看到项康派人贿赂自己近臣这一节时,项羽还是照样的怒不可遏,还马上就怀疑到了力劝自己把熊心迁往闽中的蒯彻,怒道:“蒯彻竖子,难道他已经收了项康逆贼的贿赂?” “大王,蒯彻匹夫的事可以慢慢再查,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把熊心小儿怎么办。”事关自己的性命,项大师难得没有乘机落井下石中伤自己一直看不起的蒯彻,只是赶紧提醒道:“熊心小儿为了讨好项康那个小孽畜,既然能够替小孽畜杀我,自然也就能替小孽畜杀你,这事情大王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就凭他?”项羽轻蔑冷哼,说道:“本王一只手就能捏死他一百个熊心小儿!” “可熊心小儿是大王你率领诸侯公推的天下共主啊。”项伯跺脚说道:“虽然没有实权,可是熊心小儿如果颁布诏书,把大王你污为反贼逆臣,天下诸侯和项康小孽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讨伐于你,到时候大王你就算不用怕这些乌合之众,可是没有大义之名,纵然取胜,也人心难服啊。” 项羽倒是从来不在乎什么大义名声,反应并不激烈,项大师则是心急如焚,又赶紧煽风点火道:“大王,如果说之前你还不敢肯定,现在你该看清楚熊心小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竖子了吧?当初是我们项家把他拥立上的王位,他不敢不感谢我们项家,还勾结宋义企图剥夺你的兵权,差点得手!” “事败之后,大王你宽恕了他,可他又怎么感谢你?明知道你在中原和暴秦军队鏖战,项康小孽畜偷奸耍滑从武关进兵关中,他又故意颁布令旨,宣布先入关中者为王,铁了心扶持项康小孽畜与你做对,害得你立下了大功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封王,让项康那个小孽畜白白捡了便宜。” “这件事,大王你又原谅了他,不但没和他计较,还率领诸侯尊他为天下共主,可是他又怎么报答你?竟然给项康小孽畜颁布血诏,让项康小孽畜联络天下诸侯一起害你,一而再,再而三,难道大王你还要第三次宽恕熊心小儿不成?!” 项伯别的本事平平,煽风点火的本事却是常人难及,听了他的挑唆,又回想起熊心的种种忘恩负义——也的确是忘恩负义,项羽的脸色不由迅速阴沉了下来,盘算了片刻后,项羽还吩咐道:“马上叫曹咎和亚父来见我。” “贤侄且慢。”项伯赶紧阻拦,说道:“季叔觉得,如果贤侄你想把他们叫来商量,那就没有任何必要了,他们绝不会给你出什么好主意。” “为什么?”项羽疑惑问道。 “贤侄你忘了,当初就是亚父在你二叔面前力排众议,鼓动我们项家人拥立的熊心小儿?”项伯振振有辞的反问,又说道:“现在贤侄你找他商量和熊心小儿有关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帮着熊心小儿说话?又怎么可能同意贤侄你做出对熊心小儿不利的事,自己打他自己的嘴巴?” 随手往范老头身上扣了一个屎盆子后,项大师又接着说道:“至于曹司马,他倒是对贤侄你忠心不二,可是他做事太没有主见了,什么事情都是听亚父摆布,亚父对他说的话,也通常比贤侄你对他说的话更管用,这点难道贤侄你还没有发现?” 项羽的脸色益发阴沉了,项伯则又苦口婆心的劝道:“贤侄,熊心小儿忘恩负义到了这个地步,留是绝对不能留了,继续把他留下,不管任何人都有可能打着他的旗号反你,他也随时可能象以前一样,突然往你背后捅一刀,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当机立断,直接把他给废了或者杀了,如此方能一劳永逸,再无遗祸。” 项羽缓缓点头,又问道:“那以你之见,我们是应该把他废了?还是直接把他处死?” 为了彻底不给熊心帮着项康干掉自己的机会,项伯倒是很想建议项羽直接一刀把熊心剁了,可是项伯看得出来,项羽其实决心未定,还没有真正拿定主意直接干掉熊心,便一咬牙,干脆这么说道:“贤侄,有件事我这个做季叔的还一直没敢告诉你,前段时间我负责审问熊心小儿的近侍宫女的时候,他们中间有人交代,说是熊心小儿听说你右眼中箭后,不但高兴得拍手叫好,还一再问贤侄你会不会伤重而死?后来……,后来他还……。” “后来他还什么?直接说!”项羽铁青着喝道。 “后来贤侄你回到彭城,熊心见到你的模样后,回到了后花园,他还又做了一件事。”项伯偷看着项羽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亲手抓了一只王八,刺瞎了那只王八的左眼,对着那只王八开心大笑了许久——贤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 “什么意思?”项羽厉喝问道。 “贤侄,你怎么还不明白?”项伯苦笑答道:“贤侄你是西楚霸王,不幸中箭右眼失明,霸王两个字反过来念和王八谐音,熊心小儿故意把王八的左眼刺瞎,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 项伯的话还没有说完,项羽面前的案几就已经飞上了半空,但项羽的怒火并没有因此平息,又戗啷一声拔出宝剑,快步直接冲出了大殿,黑着脸狂吼道:“给本王备马!” 害怕项羽在狂怒中有什么闪失,项伯当然是赶紧跟了上去,随着项羽拍马冲到了熊心的王宫门前后,项伯还又亲自开口,喝退了上来阻拦的王宫卫士,逼着卫士立即打开宫门,领着项羽直接去见熊心。而再接着,当项羽快步冲进了熊心的卧室时,倒霉的楚义帝熊心才刚被脚步声惊醒,打着呵欠也才刚把眼睛睁开,一柄雪亮的宝剑就已经当胸刺来…… “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压抑已久的怒吼几乎震破熊心耳膜,利剑透胸而过,直接洞穿了熊心的前胸后背,借着微弱的烛火光芒,熊心仅仅只是看到了项羽的狰狞脸庞,独眼中射出的凶狠绿光,然后嘴巴才刚张开,鲜血就已经从口中喷出,张大着嘴抽搐着含冤而死,也至死都不明白项羽为什么会凶性大发,亲自动手弑君? “杀人了——!” “兄长——!” 侍寝的妃子首先发出尖叫,接着是刚刚闻讯赶来的卫士长项它难以置信的大叫,其他的卫士更是乱成一团,惟有项伯项大师神情轻松,嘴角还悄悄露出了一丝狞笑,暗道:“小竖子,看你还敢不敢替项康小孽畜干掉老夫了?” 暗笑过后,到现在还没吃晚饭的项伯项大师还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这一点也让项大师对熊心的痛恨难免又加深了几分——敢害得项大师挨饿,不是罪该万死是什么? ………… 还是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曹咎、范增和蒯彻等人,才先后知道了项羽亲手杀死熊心的事,震惊之下,范增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就直接跑进了王宫查看情况,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了,他力劝项梁拥立的楚王熊心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项羽则铁青着脸坐在一旁,对着小心上前询问情况的曹咎大吼大叫,让曹咎少管他的闲事。 范老头呆立在熊心尸前,许久都一声不吭,最后,还是蒯彻上前来低声说道:“亚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封锁消息吧,对外就说义帝是暴疾而亡,以天子之礼将他下葬,尽量挽回人心吧。” 范老头颓然点头,整个人就好象突然苍老了几岁一般,还低声念叨了一句,“这下子,终于遂那个小奸贼的愿了。” 纸里包不住火,尽管知情人都被下了禁口令,也不管范老头和曹咎等人如何将熊心风光大葬,都没能阻止项羽亲手弑君的消息悄悄在彭城内外传开。而更让范老头和曹咎等人无奈的是,尽管蒯彻一再劝谏,仔细分析利弊,力劝项羽让楚国宗室成员景嘉继承义帝之位,尽量挽回人心,项羽却不愿自己头上又多一层束缚,坚持不肯听从。 最后,项羽还极不耐烦的直接说道:“不用再拥立什么天下共主了,待本王扫平了不肯臣服的诸侯王,本王就是天下共主!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封赏爵位!” 蒯彻不敢再劝,当天他回到住处后,下人又把一道简牍交到了他的面前,说是他的好友安期生来辞行时留下的,蒯彻接过一看,见简牍上只有一行字——不可救药,老夫走了,汝也好自为之。 蒯彻苦笑,半晌才低声说道:“倒也未必,楚穆王和赵惠文王都曾弑君,最终仍然是一代雄主,如果西楚王能有他们一样的本事,这天下将来究竟归谁还不一定。”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亡羊补牢 距离隔得太远,交通又阻塞得十分严重,关于楚义帝熊心的事,项康只能是领着自己麾下的帮凶走狗尽量推演周密,安排可靠或者必须人手去执行,然后就再没有办法左右事态的发展,老实躲在关中等待消息回音。 在此期间,汉军当然是抓紧时间完成了既定的扩军计划,招兵买马,收编降卒,将入关时的三万多军队一口气扩大到了十五万之多,还靠着秦始皇和胡亥留下的庞大库藏,没费什么劲就把新军给全部武装完毕,只可惜士卒还缺乏训练,暂时无法立即形成足够的战斗力,再加上汉军又得接替秦廷承担起抵御匈奴的重任,必须得在陇西、九原和云中郡等地留下足够的兵力守卫,所以汉军真正能够用于争霸中原的机动军队,最多也就十万左右,总体的兵力数量也依然不及穷兵黩武的西楚军队和赵齐两国。 兵力不够充足和汉军的内政策略关系很大,项康从来就不是喜欢穷兵黩武和滥竽充数的人,汉军决策层也一致认定应该把关中、汉中和巴蜀之地当做大后方建设,并没有穷征适龄男子入伍竭泽而渔,很小心的给民间留下了大量的劳动力生产建设,结果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回报,在有足够人力耕种的情况下,本来就被战火破坏不大的汉军控制地,今年已经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个不错的年景,能够在秋收时获得大量的粮草补给,在粮食方面奠定汉军争霸天下的基础。 除此之外,项康最为关心的新式农具推广和改革主食的工作也都进行得十分顺利,提前发明的曲辕犁和人力犁才刚开始向民间推广,很快就收到关中地主百姓的拍手欢迎,耕作技术直接进步了一大截,来年春耕也肯定会大量运用这些先进农具。而当每一个亭都强制配备了石磨给百姓免费使用后,馒头、烙饼和刀削面等面食也以闪电般的速度受到了汉地百姓的欢迎,原先只是辅食的小麦也水涨船高,迅速成为汉地百姓的主食之一,在很大程度上平抑了汉地稻米价格,给穷苦民众减轻了生活成本。 另外汉军队伍里的将士也享了福,尤其是在军队拉练时,汉军将士再也不用只吃什么晒干了的米饭或者黏糊糊的黄米团,直接啃上了馒头烙饼,有时候还能吃上发酵面粉制成的包子打牙祭,饮食质量直线上升,汉军将士几乎人人拍手欢迎,同时面粉制品的充饥耐饿优势,也逐渐在军队训练中体现了出来。 仍然还有让汉军决策层棘手的问题,首先就是人心的归附力度还不够,没有了项羽坑杀秦卒和火烧咸阳,秦地民众缺少统一的仇恨目标,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项康这个外来户。其次是汉军的核心骨干几乎都是关外人,远离家乡亲人定居关中,说没有思乡情绪那是自欺欺人,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汉军的军心士气。第三则依然是秦廷遗民还有许多人在怀念前朝,成为埋伏在汉军内部的不定时炸弹。 对此,项康也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仅仅只能是在宽大刑法和减免徭役方面做文章,彻底废除被赵高修改得面目全非的苛刻秦法,重新制订简单和相对温和的秦法,同时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土木工程,减轻秦地百姓的徭役负担,以此安抚百姓,收买民心。 另外项康还牺牲了自己的享受,封存了除咸阳宫外的所有关中宫殿,废除专门饲养珍禽异兽的上苑皇家公园,最大限度减少宫廷开销,间接减轻百姓负担,又将除咸阳宫外的所有宫女放回民间,尽量把这些年轻美貌的宫女许配给汉军将士,既以此笼络军心,又减轻钱粮负担和增加人口。——因为这事,项康也没少挨自己岳母之一的魏媪在背后数落,“天生就是穷命,有宫殿也不知道自己享受,你不要可以送一座给外姑我啊!” 军心方面,项康还又当众许诺,答应迟早有一天要打出关中,救回汉军将士的家眷亲人或者让汉军将士返乡定居。而对于秦廷遗民这方面,项康则是心狠手辣,一旦发现有反叛者立即斩杀,绝不宽恕,同时重赏任用真心愿意为自己效力的秦廷旧臣,胡萝卜加大棒,拼命分化和笼络秦廷遗民。——当然,这么做注定见效缓慢,彻底消除秦廷影响注定是一个任重道远的问题。 汉军的外部环境也不容乐观,因为南阳汉军覆灭太快,项康打算把一个残破南阳留给刘老三的计划受到巨大影响,大量的人口和钱粮没能及时疏散或转移,让刘老三顺利获得了大半个没被战乱破坏的南阳,成为抵在了项康腰眼上的一把尖刀。而英布南下到了南郡后,也迅速控制了处于半空白状态的南郡和长沙等大片土地,同样成为了项康身旁的一个威胁。 北线也一样,顺利拿下了太原郡的司马欣与项羽关系亲密,几乎没有与汉军和解的可能;已经顺利拿下雁门的章邯倒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可究竟能不能争取过来项康也没有这个把握;董翳就更别说了,封地目前全被汉军掌握,注定要和汉军不共戴天,拼一个你死我活只是时间问题。 东线的情况不用说就是最为恶劣,司马卬的屁股一直还坚定的坐在项羽一边,虽暂时还没有和项康开战的打算,可是到了项羽挥师东进的时候,司马卬的军队几乎铁定要和项羽并肩作战。同时司马卬身边的申阳,也是汉军东线的隐患之一。 惟一的盟友赵国也在不断恶心项康,公然威逼项康承认赵国对上党郡的领土主张,又坚决要求项康出兵北上攻打司马欣和章邯等人的联军,项康虽然派陈恢和赵国虚与委蛇,尽量拖延翻脸时间,可是因为汉军根本腾不出手来北上对付关中三王联军,还有项羽对赵国的直接威胁,赵国和项康彻底翻脸,也同样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在这么恶劣的外部环境面前,项康当然无比希望自己的计谋能够成功,顺利促使堂兄项羽象历史上一样直接干掉熊心,让自己获得更为广阔的外交纵横空间。结果也是苍天无眼,扬恶欺善,才刚收到章邯、董翳联军顺利拿下代郡的消息,还没等项康为代郡失守后赵国肯定会倒向项羽犯愁,关外就传来了熊心暴病而死的喜讯。 “暴病而死?暴病而死?”项康先是大叫了两声,然后狂笑说道:“我阿兄果然还是有了一点长进啊,竟然知道找借口遮掩了!好一个暴病而死,我就不信了,纸里就一定能包得住火,真相没有大白于天下那一天?” 大喜之下,项康也没犹豫,马上就这个喜讯向自己的几个亲信公布,结果陈平和周曾等知情人听了当然也是欣喜万分,都知道天下大势很快就要转向为对汉军有利,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给项伯派去了信使的张良却是莫名其妙,惊讶说道:“这怎么可能?义帝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怎么可能会死得这么突然?” “子房先生,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项康再不隐晦,这才终于把自己派人冒充张良信使去和项伯项大师联系的前因后果对张良仔细说了,张良听了瞠目结舌,过了半晌才十分无奈的说道:“大王,下次做这种事的时候,能否先告诉外臣一声?” “子房先生恕罪,一是当时你还在汉中,来不及征求你的同意。”项康笑着谢罪道:“另外我也有些担心你顾忌韩王安全,不愿意这么做,所以就先斩后奏,假冒了你的名誉,还请你千万不要介意。” 言罢,项康又赶紧说道:“不过子房先生放心,在给我季叔的书信上,我用你的名誉替韩王求了情,还暗示他说你愿意继续给西楚军队充当内应,换韩王不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阿兄和我季叔肯定不会再对韩王下毒手了,只会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 张良不答,还是在仔细盘算了许久之后,张良才说道:“多谢大王考虑周全,按理来说,韩王他应该只会更加安全。但是汉王,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危险后果?” “什么危险后果?”项康一楞。 张良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汉王的妙计确实高明,外臣也可以肯定,一定是因为伯兄痛恨义帝答应帮你杀他,才极力鼓动西楚王不计后果的杀害义帝。可是汉王千万不要忘了,西楚王的身边也不是没有能人,不会不告诉西楚王杀害义帝的种种不利后果,以西楚王的脾气性格,嘴上倒是肯定会无比强硬,死不认错,可是心里却未必不会万分后悔。” “如果西楚王心里后悔,那就一定会有人倒霉了。”张良笑笑,继续说道:“西楚王心里后悔,就一定要找一个出气筒泄火,汉王觉得,谁最有可能会成为西楚王的出气筒?” 恶有恶报的项康脸色顿时变了,也用脚指头思考就知道项羽一定会拿自己这个恶贯满盈的堂弟当出气筒。张良则是乘机报复项康败坏自己的名声,又笑着说道:“估算时间,西楚王的伤势就算没有彻底痊愈,也起码不会影响统兵作战了。现在关外诸侯或是惧怕他的威势,或是冀图趁火打劫,再或者就是象刘季一样,害怕你将来报复,见西楚王进兵关中,汉王猜一猜会有多少诸侯联手攻你?” 项康脸上再没有半分喜色,表情还开始哭丧,张良却益发的幸灾乐祸,说道:“如果汉王当时问一下外臣的意见,那么外臣倒是肯定会劝谏你几句,让你别这么快急着激怒西楚王。” “因为眼下的情况,是西楚王越晚出兵关中,天下形势就越是对你有利,道理也很简单,关外诸侯人心不齐,时间拖得越长,就越容易生出干戈矛盾,让汉王你有机会象收拾魏豹、柴武一样,把他们各个击破,即便西楚王强行把他们凝聚成团,关外诸侯也会因为各种内部矛盾和利益不同,形如散沙,减轻你的压力。” “可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张良笑得益发的幸灾乐祸,说道:“司马欣、刘季、英布和申阳这些诸侯王刚拿下他们的封地,进取心还很强,有机会肯定想杀进关中抢一把尽量多捞油水。董翳盯着你的上郡和北方土地,章邯虽然明白你想拉拢他,却害怕西楚王不会轻易下定决心,赵国恼恨你不帮他们救太原和代郡,夹在中间的司马卬更不敢得罪西楚王,他们和西楚王一起杀来的时候,大王你打算如何抵挡?” 张良的战略目光确实远比项康长远,一番话说得项康是面如土色,不得不后悔自己的操之过急,过早激怒了自己的暴脾气堂兄,没给自己留下太多的缓冲准备时间,旁边的陈平和周曾也是面面相觑,也这才发现自己过于心急,只想着消除项羽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优势,却忘了主动权仍然还在项羽一边,项羽发起飙来,项康目前抵挡起来还十分吃力。 仍然还算好,张良已经不象以前那样对项康满肚皮不满了,幸灾乐祸了一番过后,张良又说道:“不过汉王也不用担心,现在你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可以暂时稳住西楚王,让他把火气洒到别人头上。” “子房先生,小王该如何亡羊补牢?”项康赶紧问道。 “当然是赶紧给西楚王树立一个敌人,让他替你承担西楚王的滔天怒火。”张良沉声说道:“这个敌人也是外臣早就为汉王你谋划好的盟友,只是时机还不够成熟,所以没在汉王你面前提起,可是现在的情况,汉王你也只能是赶紧把他们拉出来替你分担压力了。” “子房先生说的,莫非是齐国的田市和田荣?”陈平接过话头,不动声色的问道。 “正是他们。”张良郑重点头,说道:“田市和田容各为齐王齐相,可是西楚王在洛阳分封诸侯时,却剥夺他们的齐王头衔,改封为胶东王,又封田都为齐王,掌握齐国的膏腴之地,他们肯定深恨西楚王入骨,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出兵攻打西楚王的背后。” “既然现在西楚王有很大可能出兵关中,汉王你就应该赶紧派遣使臣去和他们联系,和他们缔结盟约,约定前后夹击西楚军队,让他们在西楚王出兵西进的时候,乘机出兵攻打彭城,让西楚王首尾难顾,西楚王听到消息后必然大怒,肯定会优先出兵攻打近在咫尺的田市田荣,汉王你也可以乘机赢得时间合纵连横,分化关外诸侯。” 项康仔细倾听,还是在张良说完了之后,项康才说道:“办法倒是一个好办法,田市和田荣他们也的确是我们的天然盟友,有很大希望争取过来,可是时间上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还有,我们如何才能让我阿兄知道这件事,难道又要请子房先生你出面告密?” “告密的事,偶尔做一次就行了,外臣什么事都派人去告密,西楚王也迟早会生出疑心,所以还是让外臣这个内奸暂时留下来,等以后再为西楚王效力吧。” 张良又笑了笑,然后才说道:“大王,你今天不是收到急报,说代郡已经失守了吗?乘着这个机会,赶紧派使臣借道赵国去和田市、田荣联系,你的使臣路过赵国的时候,赵国恨你不救他们,又急着讨好已经改口宽恕他们的西楚王,一定会把你的使者拿下献给西楚王,你和田市、田荣他们的密谋,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被西楚王知道了?” 项康终于转忧为喜,大笑道:“亏你子房先生还再自称不擅计谋,你的这个阳谋,比我们的阴谋管用得多啊。” 张良微微一笑,然后又换了一幅严肃面孔,说道:“汉王,天下诸侯之中,目前恐怕也就只有田市和田荣会死心塌地的帮着你对付西楚王,所以无论如何,这次你都绝对不能对田市和田荣见死不救,只要确认西楚王出兵讨伐他们,你一定要立即采取相应的动作,出兵攻打你周边坚决站在西楚王一边的诸侯,逼着他向西楚王求援。如此既可以替田市和田荣减轻压力,让他们可以长时间替你牵制西楚王,也可以让你周边的诸侯都看一看,帮着西楚王和你做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项康想都不想就立即点头,然后又赶紧说道:“子房先生,我必须先做小人,向你道一声罪,关中通往南阳的道路太过狭窄漫长,粮草转运艰难,刘季匹夫又过于奸诈,我就算出兵立威,也不太可能会选择出兵南阳,尽快替你救回韩王。” “大王不必解释,外臣明白你的苦衷。”张良还是无比的好说话,又说道:“如何救回韩王,外臣心里也有了一点主意,只不过时机还不够成熟,待时机成熟时,外臣再请汉王出手帮忙。” 项康赶紧一口答应,拍着胸膛保证一定会尽全力帮张良救回韩成,然后项康又赶紧和张良、陈平等人仔细商议,决定了一个出使胶东祸水东引的计划,安排人手付诸实行。 最后,还是在把出使胶东的使者派了出去以后,项康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暗道:“是不是太过份了?我派出去的使者平均伤亡率,恐怕已经比攻城的先登死士伤亡率更高了?再这么下去,还有谁敢给我去当使者?” 发现了自己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后,项康也很快就拿定主意,决心再给已经为自己牺牲的汉军、少帅军使者家眷增加一些抚恤,也顺便看看他们的女眷中有没有与自己年龄品貌相当的,接来由自己亲自照顾,让自己以后派出去的使者可以后顾无忧,放心的为自己效力和牺牲性命。 顺便说一句,这一点倒也不是项康好色,而是张良周曾等人都已经拐弯抹角的给项康提了醒,劝项康晚上也多辛苦一下,多弄一些儿女出来,然后才可以利用儿女亲事,或是笼络亲信,或是结好诸侯,增加汉军的凝聚力和项康的政治筹码。 第二百七十八章 焉能不败? 和张良在千里之外预料的一模一样,亲手宰了熊心以后,尽管嘴上死活不肯认错,也听不进别人的解释规劝,可是逐渐冷静了下来后,看到曹咎和范增等心腹在这件事上如丧考妣的表情,项羽还是渐渐生出了后悔的念头。 后悔的念头还越来越强烈,马大哈如项羽都看得出来,楚国文武虽然没有一个人敢当面指责自己的不是,可是对自己的态度却明显生了改变,几乎全都变得对自己冷漠了许多,即便是当初兵权之争时坚决站在项家一边的楚国老臣陈婴,也没有了往常的亲切温和笑容,与自己说话明显带着生分,不再给人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曹咎和范增等绝对心腹倒是一如既往的对项羽忠心耿耿,可是在项羽面前却没有提起过关于熊心的一字半句,用无声的抗议,表达他们对项羽冲动处死熊心的不满。 脾气出了名火暴的项羽当然忍受不了这种气氛,胸中也逐渐燃起了熊熊怒火,急需找一个出气筒来泄,然后还是和张良担心的一样,项羽很快就想起了让他妒忌得狂的堂弟项康。 提醒项羽想起项康的依然还是项伯项大师,以天子之礼安葬了熊心后,见项羽的神情闷闷不乐,项伯项大师便劝道:“大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别放在心上了,义帝死了也好,最起码我们不用担心再有人给项康那个小孽畜通风报信,坏你的大事了。” 在项伯的提醒下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项康,心头无名火起间,心里一直憋着一团火的项羽突然大吼道:“立即给本王召集百官,商量大事!” 按照项羽的要求,够资格参与会议的西楚文武官员很快就齐聚大殿,项羽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就说道:“叫你们来,是准备商量讨伐项康逆贼的事!本王现在伤势已经痊愈,我们的将士也休整够了,是时候进兵关中,剿灭项康那个大逆不道的反国逆贼了,你们说,我们该如何进兵?” 苍天仍然还是有些无眼,听到项羽的话后,西楚文武不但没有踊跃言,积极的为项羽收拾项康这个败类出谋划策,相反还大多数都是面面相觑,然后吕臣的父亲令尹吕青还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现在就进兵关中,是否有些太过操之过急了?” “如何操之过急了?”项羽不悦的问道。 “大王明鉴。”吕青更加小心的说道:“现今天下未定,大王你分封的天下诸侯中,还有臧荼、章邯、董翳和田都等人没能得到大王你分封给他们的所有土地城池,无法为我军提供强力支援。赵国也尚未归附,另外我们西楚士卒连年征战,兵疲马乏,军心厌战,饱受战火之苦的西楚子民更希望能够休养生息,减轻负担,大王现在就起西征,未免太过急切。” “大王,吕令尹所言极是。”咸尹莫苛也鼓起勇气说道:“连年征战,土地荒废无数,粮草和军需辎重的征集十分困难,大军一动就是金山粮海,我们西楚子民怕是承担不起。” “关中有四塞之险,易守难攻,我们准备不足就贸然动兵,只怕于战不利,望大王三思。” “大王,还是等一等吧,让我们西楚国多积蓄一些力量,也等诸侯各自安定下来,能够腾出手来支援我们西征,然后再进兵关中也为时不晚啊。” 反对声音接连不断,项羽最信任的曹咎和范老头也始终保持沉默,没有站出来给项羽帮腔,显然也在反对项羽现在就起大举西征。不过还好,恶人终归会有恶报,正当项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大声说道:“诸公住口!休得坏吾王大事!我军此时不进兵关中,更待何时?!” 项羽有些惊喜的循声看去,却见是蒯彻站了出来帮助力排众议,蒯彻也这才向项羽拱手说道:“大王圣明,我军要想进兵关中,宜早不宜迟,只能是越早进兵越好!” “说说你的理由。”项羽开心问道。 “微臣遵旨。”蒯彻唱诺,说道:“我军目前进兵关中,其利有三,第一,可以让项康逆臣没有充足的时间稳定关中局面,笼络关中民心,操练新兵提升军队战力,也让不肯臣服项康逆臣的暴秦遗民有机会起叛乱,里应外合接应我军入关。” “第二,现在天下诸侯锐气尚存,或是贪图关中的钱粮珍宝,或是希望扩大疆土,或是急于拿到大王你册封给他们的土地城池,见大王你提兵西进,他们必然踊跃相应,积极帮助我军攻城掠地,夺取关中。反之则不然,若是我军迟迟未动,项康逆贼就有机会象对付魏豹柴武一样,把他身边的诸侯各个击破,另外其他的诸侯安定下来之后,必然贪图享受,不思进取,不肯再冒险进兵,帮助我军讨伐项康逆贼!” “第三则是项康小儿目前失道寡助,天下诸侯,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勾结通好,即便是唯一与他结盟的赵国,也因为恼恨他不肯北上救援太原代郡等地,随时可能与他反目成仇!大王若是不抓住这天赐良机,时间耽搁久了,天下诸侯各为自己的利益打算,就很可能被项康逆贼拉拢分化,不再齐心协力共同讨伐这个逆贼,所以大王万万不可迟疑,必须尽快集结兵马,联络天下诸侯,一起进兵关中!” 大声说罢,蒯彻又补充了一句,道:“至于粮草,那根本不是问题,楚地虽然缺粮,但敖仓之中,粮草依然堆积如山,足以支撑大王起西征,又为何需要担心我们楚地子民难以负担?” 项羽开心得直接露出了笑容,笑着向之前坚决反对他立即起西征的吕青等人说道:“听到了没有?什么叫老成谋国之言,这就叫老成谋国之言!如果本王听了你们的怯懦短见,那才叫坏了大事!” 辨不过蒯彻,吕青等人只能是无奈的闭上嘴巴,项羽也这才得意说道:“就这么定了,即刻集结兵马,调运军需粮草,联络天下诸侯,约期西征!大夫蒯彻,着即升任左徒大夫,随本王西征关中!” 蒯彻慌忙行礼道谢,可是抬起头后,蒯彻却又现,项羽最为亲信的三个臣子中,项伯项大师满脸不屑,范老头和曹咎则是满脸冷漠,蒯彻也马上心里明白,知道他们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得到项羽重用,以新人身份迅跻身楚军决策层,分走他们的权力和项羽对他们的信任。蒯彻也不介意,只是在心里说道:“大王有识人之明,你们再不高兴又能如何?” 西征决议被项羽强行敲定后,虽然不是很乐意,曹咎和范老头等人还是尽他们的最大努力帮项羽谋划起了西征计划,也很快就决定兵分三路攻打关中,三路兵马中由董翳、臧荼、章邯和司马欣组成北路军,进兵汉军的上郡和云阳等地,南路军由刘老三、英布和吴芮组成,进兵攻打汉军的汉中巴蜀等地。中路军则由项羽亲自率领,统领司马卬、申阳、田都和田市等诸侯直接进兵函谷关,从正面攻打关中。 除此之外,项羽又采纳蒯彻的建议,派人给赵国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赵国立即断绝与项康的盟约,出兵攻打河东,并答应在胜利后把河东划分给赵国,以此补偿赵国的北线损失。 蒯彻和项羽都是在多此一举,因为项羽的使者赶到赵国的时候,代郡失守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巨鹿,恼恨项康自私自利不肯帮赵国保住太原和代郡等地,不用项羽吩咐,怒不可遏的赵王歇和张耳就已经拿定了与项康断交的主意,这会又见项羽派人来颁布最后通牒,答应补偿给赵国河东之地,赵歇和张耳当然是更不犹豫,马上就一口答应了项羽的要求,还叫来汉军使者陈恢,当着项羽使者的面向陈恢宣布了断交决定,要求陈恢限期离开赵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歇和张耳还又每天都盛情款待项羽的使者,美酒美女能拿出来的都拿了出来招待项羽使者,拼着命的讨好项羽派来的使臣。然而就在项羽使者准备返回彭城的时候,上党那边却又传来急报,说是项康派遣使者借道赵国前往胶东,与胶东王田市交涉联络,赵歇本打算命令上党赵军把汉军使者赶回关中,可是转念一想后,又改口吩咐道:“给上党去令,把项康逆贼的使者拿下,立即押来巨鹿。” “大王为何如此决定?”张耳问道。 “算时间,项康小儿肯定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决定和他断交,以为我们还是他有求必应的盟友。”赵歇冷笑说道:“所以他的使者身上,很可能藏得有什么重要机密,我们把他的使者拿下,如果问出什么对西楚王有用的东西,正好可以拿来献给西楚王,证明我们和项康小儿断交反目的决心。” 张耳想想也是,说道:“大王英明,田市与西楚王多有不和,项康不远千里与他联络,必然是有重大图谋,我们若能问出机密,西楚王必然十分欢喜,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修补我们与西楚王之间的裂痕。只不过这么做的话……。” “是项康小儿逼本王行此不义之举的。”赵歇冷笑打断,说道:“当初他如果及时伸出援手,我们的太原、雁门和代郡又怎么可能会沦陷?既然他不义在先,就别怪本王以牙还牙!” 就这样,还是被张良料中,痛恨项康的见死不救和急着讨好项羽,赵国方面果然还是立即把项康派去与田市田荣联系的使者拿下,还从汉军使者身上搜出了项康写给田市田荣的国书,使者和国书一起送到巨鹿后,见项康竟然怂恿田市田荣和前后夹击项羽,赵歇当然是大喜过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派人把汉军使者和国书押来彭城,向项羽表示自己的归附诚意。 既是凑巧,也是注定,汉军使者和国书还在送往彭城的期间,项羽就已经收到了田都和田市对他要求出兵关中的答复,其中目前只得到济北郡的田都是大声叫苦,说田市田荣死活不肯主动放弃项羽划分给他的临淄郡,他正准备和田市田荣武力解决这个问题,根本腾不出手来给项羽帮忙。 田市(又名田福)方面的答复更让项羽恼怒,田市的叔叔田荣不但亲笔做书,说齐国与项康无冤无仇,没有任何过节,断然拒绝出兵给项羽帮忙,还仍然以齐国丞相的身份署名,表明态度不肯承认项羽册封的齐王田都,公然藐视项羽的权威到了极点。 见田市田荣不但不给自己面子,还敢不承认自己册封的齐王,项羽在大怒之下当然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命令田都出兵讨伐田市和田荣,并决定出兵给田都帮忙。蒯彻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站出来劝阻,说道:“大王,西征在即,最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既然田市和田荣不肯出兵,那我们也用不着逼他们出兵。让田都小心守卫济北,堵住田市田荣的西出道路,待我们攻破了关中之后掉头回来,再诛灭田市和田荣这两个逆贼也为时不晚。” 言罢,蒯彻又赶紧为项羽分析道:“大王明鉴,田市和田荣两个匹夫胸无大志,不过是两条守门之犬,最多只是想割据齐地自保,根本不足为虑。天下惟一能对大王你形成威胁的,只有项康逆贼一人而已,大王你万万不可因小失大,耽搁了西征时间,给了项康逆贼乘机坐大的机会和时间。” 向来没有什么主见的项羽有些动摇,项伯却又跑出来煽风点火,说道:“大王,田市和田市两个匹夫胆大包天,不但拒绝交出你封给田都的土地城池,还仍然以齐王和齐相自居,他们近在咫尺都敢如此做,传扬出去,天下诸侯人人效仿,大王你还如何号令天下,统帅诸侯进兵关中?” 蒯彻有一种想把项大师臭嘴撕烂的冲动,项羽却是犹豫难决,半晌才说道:“让本王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反正我们还在准备军需粮草,还有时间决定究竟该怎么办。” 在这样的背景下,再当赵国派人把项康的使者和国书一起送到项羽面前时,见项康竟然胆敢怂恿田市和田荣偷袭自己后方,项羽当然是益的暴跳如雷,想都不想就决定推延西征时间,先亲自率领主力北上,荡平田市田荣这个后方隐患。 蒯彻见了大急,忙又站出来劝道:“大王,万万不可推延西征时间啊。与诸侯联络的使者都已经派出,天下诸侯也已经在秣兵历马准备随同你起西征,如果我们迟迟不肯出兵西进的话,诸侯的士气斗志必受挫折啊!” 左徒大夫,那我们的主力西进之后,后方突然起火怎么办?”曹咎冷笑着问道。 “北线主守,足以防范万一。”蒯彻马上就答道:“如果大王担心光靠田都的一军之力,防范不了田市田荣匹夫南下偷袭我们后方,可以派遣一支援军北上帮助田都守卫济北,就足够让田市田荣无法寸步南下,根本用不着浪费时间用我们的主力北上对付他们。” 耳根子极软的项羽又有一点动摇,不曾想范老头却忽然开口,说道:“大王,老臣认为,最好还是不要疏忽了田市和田荣这两个匹夫的威胁,之前为了借路济北的事,他们本来就和大王你结下了深仇大恨,现在大王你又把齐国的膏腴之地封给了田都,他们肯定更是深很你入骨,见大王你统领主力西征,有机可乘,他们肯定会不惜代价的南下偷袭,到时候我们的后方一旦有什么闪失,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大王,臣下也认为应该优先出兵齐地。”曹咎也说道:“关中有四塞之险,易守难攻,急切难下,时间拖延久了,我们的后方就有可能会出现危险了。齐地的地势开阔,有利于我军战决,迅攻灭了田市和田荣之后,我们就可以放心西进,挟大胜之余威,全力讨伐项康逆贼。” 见项羽缓缓点头,蒯彻也明白情况不妙,只能是垂死挣扎一般的说道:“曹司马,亚父,那如果项康逆贼围魏救赵,乘机出兵关外,攻打已经臣服我们大王的关外诸侯,我们当如何救援?” “那不是更好?”曹咎马上就说道:“项康逆贼出兵关外,我们先叫关外诸侯围攻他的出关军队,然后又掉过来讨伐于他,岂不是更有把握将项康逆贼迅击败?” “曹司马说得倒是容易。”蒯彻痛苦的呻吟道:“关外诸侯各为其利,没有大王亲临,他们那一个舍得真的出力救援盟友?” 项伯项大师一听不乐意了,马上就开口说道:“左徒大夫,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大王威震天下,他命令诸侯救援盟友,谁敢不从?又有谁敢虚与委蛇?” 蒯彻彻彻底底的无语,项羽却是迅下定了决心,马上就说道:“还是亚父和曹司马说得对,是得优先扫平我们后方的隐患。就这样了,先出兵齐地,然后再掉过头来收拾项康逆贼。项康逆贼如果敢乘机出兵东进,就叫关外诸侯先缠住他,等我们腾出手来再收拾他这个逆贼。” 蒯彻再没力气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曹咎和范老头等人眉飞色舞的帮助项羽策划北征,半晌才在心里说道:“不是鼠目寸光,就是嫉贤妒能,要不就是狂妄自大,被这样的人包围,焉能不败?” 第二百七十九章 笑里藏刀 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把祸水引向齐地,可是在故意遣使联络田市、田荣的同时,汉军上下还是在项康的命令下开始了全面战备。原因也很简单,祸水东引如果不能成功,汉军肯定得被迫迎接项羽的强力报复,祸水东引倘若成功,汉军必须得出兵攻打周边的诸侯,围魏救赵替田市和田荣分担压力,免得他们过早败亡,汉军陷入彻底孤立无援的窘境。 在此期间,为了尽可能的抢占先机,项康还未雨绸缪,提前盘算起了汉军倘若主动出关发起进攻,究竟应该挑选那一个倒霉蛋下手?又如何尽可能的出其不意,给这个倒霉蛋一个大大的惊喜意外? 柿子拣软的捏,项康当然首先盯上了实力较弱还在太原立足未稳的司马欣,可是细一盘算后,项康却又发现如果先对司马欣下手的话,并不能对自己的霸王堂哥形成威胁,起不到逼迫他两线作战围魏救赵的效果。原因则是司马欣与楚地距离遥远,又和章邯、董翳关系亲密,汉军先向司马欣下手,项羽肯定会优先调动章邯和董翳的兵马救援司马欣,不会为了司马欣放缓对齐地的进攻。 元气大伤的赵国倒是和司马欣一样容易欺负,可是与汉军接壤的赵国上党郡却距离巨鹿比较遥远,强攻上党并不能对赵国形成致命威胁,赵国大可以用空间换时间,耐心等待项羽平定了齐地再全力收复上党,项羽也不会糊涂到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上党郡,放弃全力平定齐地的机会。 除此之外,汉军欺负赵国也的确有些师出无名,此前项康为了自身利益,故意坐视关中三王联军夺取赵国的太原、雁门和代郡等地,理亏在先,本就已经让赵国上下切齿痛恨,这会又首先出兵欺负赵国,不但道义上说不过去,还肯定会招来赵国上下的拼死抵抗,所以赵国也只能排除在外。 南线的刘老三和英布也不是理想选择,刘老三狡猾难缠,英布骁勇善战,出兵攻打他们难度都相当不小,而且道路狭窄漫长,粮草转运十分艰难,一旦被刘老三和英布乘机把汉军拖入了消耗战,那汉军南下不但收不到围魏救赵的效果,还有可能泥足深陷,落入战略被动。 南北两线的诸侯都被项康给排除在外后,无辜的河南王司马卬也就顺理成章的出现在了项康视线中,而再仔细分析之后,项康还发现自己如果主动出兵东进,最应该欺负的必须就得是司马卬。 原因一是司马卬夹在汉军与楚军中间,又是项羽的铁杆小弟,把司马卬打痛了楚军最有可能出兵救援。二是司马卬本是赵将,在河内三川等地没有根基,没有民心基础,赵国又深恨司马卬入骨,不但不可能出兵救援司马卬,说不定还有可能从背后捅司马卬一刀。第三则是司马卬控制的敖仓至关重要,倘若汉军能够抢在楚军回兵救援之前拿下敖仓,那么中原战场的形势便将对汉军无比有利。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司马卬与咸阳距离最近,道路交通都十分方便,项康完全能够亲自率军东征,既鼓舞军心士气,又可以在前方随机应变,用自己拿手的偷鸡摸狗收拾司马卬。 当然,司马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诸侯,首先是汉军的周边诸侯之中,就数司马卬的实力最强,项康和汉军也不是说收拾就能把他给收拾了的。其次是汉军与司马卬共有崤函之险,汉军进兵三川,必须得首先拿下陕县、渑池和新安三城突破崤函道,然后才能对司马卬形成致命威胁,倘若司马卬事先有备,以重兵守卫这三座城池,汉军就会先机尽失,还有可能被司马卬也拖入消耗战。 在这一点上,项康也抽空和陈平、张良等人讨论了一下迅速突破崤函道的可能,结果陈平和张良在仔细商量之后,对项康这么说道:“大王,我们如果要想迅速突破崤函道,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两翼齐飞,佯攻河内,实攻三川,先以佯攻调虎离山,引诱司马卬增兵河内,甚至是引诱司马卬亲自率军北上增援河内,同时以精兵强将迅速兵出函谷关,那么我们才有希望以最小的希望和最短的时间突破崤函道。” 项康缓缓点头,各种各样的坏水也不断涌入脑海,张良则又说道:“汉王,在这件事上,外臣觉得你应该征求一下周叔将军的意见,一是目前他身在河东,比我们更熟悉河东的情况,二是周叔将军比我们更加擅长战术,或许能有更好的办法达成佯攻河内调虎离山的效果。” 项康一听正中下怀,当即亲自提笔做书,给身在河东的汉军大将周叔写了一道书信,告诉了周叔自己的计划打算,征求周叔在这件事上的意见看法,同时项康还直接向周叔求计,询问周叔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助自己掩饰汉军的主力调动集结,避免司马卬生出警觉,抢先把精兵强将部署到了崤函道战场。 河东距离咸阳不是很远,又有驰道可通,才过去了几天时间,项康的使者就把周叔的回信带回了咸阳,项康打开仔细一看,也很快就笑了,赞道:“不愧是周叔将军,说到对战术的运用,我们几个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周叔将军给大王出了什么好主意?”陈平好奇问道。 “周叔建议我们计中设计,以瞒天过海之计掩饰我们军队调动,顺便布置我们准备出兵河内的假象,以便在突然动手时可以更加有效的调虎离山。” 项康先是简略回答,然后才仔细介绍道:“周叔提议,我们可以用假意攻打太原或者上党为借口来掩饰军队调动,让司马卬对我们调兵东进掉以轻心,待军队部署到位后,由他负责拿下轵关,进兵平阴渡假意切断司马卬与河内的联系,引诱司马卬出动重兵救援河内,同时我们再突然兵出函谷关,就有希望迅速突破崤函道,威胁洛阳城。”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项康又补充道:“就是调虎离山如果不成,周叔就真的拿下平阴渡,然后把司马卬的河内腹地搅一个天翻地覆,让司马卬首尾不能相顾,被迫向我阿兄求援。” “妙计。”张良赞道:“司马欣与西楚王的关系亲密不在司马卬之下,我们向他出手顺理成章,司马卬不会轻易生疑。赵国也一样,主动撕毁了我们的盟约,我们进兵夺取赵国的上党郡,同样可以迷惑司马卬的判断。” “最好是以进兵上党为借口。”陈平提议道:“司马欣和章邯、董翳同气连枝,我们布置假象进兵太原,章邯和董翳如果信以为真,说不定就会采取相应动作,无形中对我们的侧翼形成压力。赵国却没有这样的隐患,司马卬又是赵国叛将,见我们与赵国为敌,他只会在心里偷偷高兴,更不容易生出疑心。” 项康点头,立即同意了佯攻上党的战术欺骗计划,然后又看着书信说道:“不过也有麻烦,周叔还又提醒我们注意司马卬的司徒广武君李左车,说这位广武君的战术目光出众,是司马卬麾下唯一有可能识破我们战术计划的人,如果我们的战术计划真的被他看破,司马卬又听了他的劝谏,那我们搞不好就会有大麻烦。” “这一点臣下也正想提醒大王。”陈平忙说道:“臣下收集到的情报显示,这位广武君李左车的确非同凡响,当初在中原战场上,就是他设计帮助西楚王逼降了章邯,后来赵国军队进兵函谷关,也是他提议陈余分兵河东,奔袭蒲坂和夏阳,差一点给我们造成大麻烦。以他之才,我们的瞒天过海和调虎离山,确实有可能被他看破。” 虽说历史稀烂,连李左车在历史上干过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就连陈平和周叔都对他警惕万分,项康当然不敢对从没见过面的李左车掉以轻心,马上就皱眉说道:“那怎么办?这个李左车和司马卬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机会离间他们,让司马卬不听他的馊主意?” “恐怕离间计很难行得通。”陈平说道:“一是时间仓促,现在动手离间很可能会来不及,二是李左车的声望很好,又是赵国名将李牧的嫡孙,司马卬对他甚是尊敬,我们很难挑拨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否决了项康最为拿手的离间计后,陈平又稍一思索,很快就说道:“不过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司马卬虽然敬重李左车,却未必会完全对李左车言听计从,我们只要在笑里藏刀这方面做足文章,让司马卬对我们彻底掉以轻心,就有可能会不听李左车的劝谏,提前做出对我们不利的安排。” “那我们如何笑里藏刀?”项康赶紧问道。 “臣下的细作探得准确消息。”陈平答道:“司马卬出身贫苦之家,他出生之前,父亲就已经过世,全靠他母亲讨饭将他养大,他长大以后也对母亲十分孝顺。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以敬重长辈为名,派遣使者携带重礼去送给司马卬的母亲,间接讨他的欢心,又乘机告诉他我们准备进兵上党,请求他保持克制和中立,司马欣听了必然更是欢喜,就不容易听得进李左车的逆耳忠言了。” “就这么办。”项康想都不想就下定决心,说道:“即便我们没有把我阿兄的怒火引向齐地,没有机会主动出兵关外也没关系,一位老人含辛茹苦的儿子抚养长大,也值得我们表示尊敬,就算我们以晚辈身份帮司马卬尽孝道了。” 陈平和张良赶紧答应,然后又悄悄的一起在心里腹诽道:“别说得你好象真是一个孝子一样,你要是真孝顺,怎么不孝顺孝顺你的季叔项伯项大师?” 腹诽完了,擅长利用敌方奸臣的陈平又稍一思索,又提议道:“大王,谨慎起见,干脆让我们的使者顺便给司马卬的心腹程连也送一份厚礼,请他帮忙劝司马卬务必保持中立,程连匹夫是司马卬的太仆,也颇得司马卬的信任,有他帮忙劝说,司马卬才更不容易被李左车蛊惑。” “行,顺便这么办。”项康依然还是一口答应,又在心里嘀咕道:“反正我迟早是要打进洛阳的,不管送出去多少奇珍异宝,将来都能重新拿回来,暂时借给司马卬的人欣赏几天没什么关系。” 项康这一次派出的使者也终于不用冒什么杀头的风险了,汉军使者东进来到了洛阳后,才刚向司马卬呈上了送给他母亲的厚礼,事母至孝的司马卬果然是为之大喜,不但对项康一再道谢,还亲自设宴答谢汉军使者,汉军使者也这才呈上项康写给司马欣的书信,借口赵国撕毁盟约,一边声称说汉军准备出兵上党报复赵国,一边请求司马卬保持中立,不要干涉汉军与赵国之间的战事。 这次是被陈平料中,听说项康准备出兵报复赵国,从称王那天开始就和赵国彻底翻脸的司马卬果然是更加欢喜,不但立即表态严守中立,还主动表示会严格约束边境军队,不许与汉军发生摩擦冲突,汉军使者忙向司马卬一再道谢,带着司马卬的答复和回礼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去,又在临走前把另一份厚礼送给司马卬的太仆程连,求得程连答应尽力帮忙劝说司马卬严格保持中立。 还是在汉军使者离开了洛阳之后,被汉军顾忌的李左车才向司马卬发出警告,说道:“大王,项康小竖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最好还是小心提防,千万不要中了项康的笑里藏刀之计。” “广武君是不是太多心了?”司马欣笑道:“项康派人给本王的母后送礼,目的说得很明白,一是敬重母后把本王辛苦养育成人,二是请求我们在上党战事中保持中立,这算那门子的笑里藏刀?” 李左车冷笑不语,只是在心里说道:“因为赵国撕毁盟约出兵报复?项康小竖子如果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那他就太简单了,找借口调集军队东进,项康小竖子该不会是想瞒天过海,突然动手偷袭我们吧?” 另一边,确认了司马卬答应中立的答复后,项康和陈平等人仔细估算时间,在估摸着快要收到项羽动向报告的时候,安排朱鸡石和龙且二将率领三万多精锐军队沿驰道东进,假意准备增兵河东发起上党战役,名正言顺的调动军队东进。同时秘密做好后军出动的准备,只等确认项羽出兵齐地,马上就出兵偷袭崤函道。 除此之外,项康还答应了周叔主动派人来提出的要求,同意周叔在收到项羽出兵齐地的消息后,不经请示就立即出兵河内,闪击轵关引诱司马卬增兵河内,处心积虑的准备给司马卬一个大大的惊喜。 司马卬其实还有机会,因为距离和交通的问题,司马卬当然是比项康更早几天收到项羽出兵齐地的消息,结果得知这一情况,李左车倒是马上明白情况不妙,立即就向司马卬劝谏道:“大王,西楚王暂缓西征出兵齐地,项康竖子闻讯之后,必然会生出围魏救赵为田市田荣分担压力的念头,还很有可能会选择出兵三川,逼迫我们向楚王求援,为了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立即增兵陕县、渑池和新安等地,另外再给轵关派遣援军,如此方能防范万一。” 项康暂时借出去的奇珍异宝也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还没等司马卬考虑李左车的决定,他的太仆程连就已经跳了出来,反对道:“大王,万万不可如此,我们已经答应过汉王保持中立,汉王也已经在调兵遣将准备进兵上党,现在我们又突然增兵边境,汉王闻讯,肯定会生出误会,连累到我们与汉王目前友好相处的局面。” 只是稍一盘算,司马卬就大点其头,认为眼下是不能主动刺激项康,影响到自己借助汉军之手收拾潜在敌人的大事,也当即拒绝了李左车的提议,李左车苦劝无用,也只好无奈闭嘴。 事还没完,劝得司马卬打消了增兵边境的提议后,程连还异想天开,竟然又背着李左车向司马卬提议道:“大王,西楚王出兵齐地,暂时没有余力西进,汉王闻讯后必然会更加放心的进兵攻打上党。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干脆派遣密使快马西进,主动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汉王,让他可以放心的立即进兵上党,让我们坐山观虎斗,乘机坐收渔利?” 司马卬一听叫好,当即依计而行,真的派遣密使骑乘快马西进,把项羽出兵齐地的好消息以最快速度送往函谷关,主动泄露给汉军知晓。 如此一来当然是白白便宜了周叔,汉军函谷关守将收到司马卬主动提供的消息后,除了派人飞报项康外,又按照项康的事前要求,在第一时间派人向周叔也知会这个消息。汉军大将周叔闻报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亲自率领一万精兵西进,取道垣曲直奔河南军控制的轵关杀来。然后还是在汉军穿过中条山,越过了垣曲小亭并且踏足河内郡之后,措手不及的河南军轵关守兵才做出反应,一边手忙脚乱的准备守关,一边匆匆派人向司马卬告急。 项康也和周叔一样果断,项羽出兵齐地的消息送到咸阳时,时间已是深夜,与妃子薄爰止做完了健身运动的项康才刚睡下,可是听到许季在门外的大声报告后,项康马上就光着屁股跳了起来,吼道:“敲钟,召百官连夜入朝议事!给军队去令,今天晚上务必做好出发准备,明天清晨就出兵关外!” 第二百八十章 闪击河内 轵关,轵道之咽喉,太行第一陉,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是魏国抵挡秦国的重要关碍,号称封门天险,也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战争的乌云再一次笼罩到了这座中原名关头上,汉军无耻的不宣而战,突然翻过中条山越过垣曲亭,强行踏足河南王司马卬控制的河内郡境内,消息才刚被守卫边境的河南军士卒用快马送回轵关,轵关内外立即就是一片风声鹤唳,来往商旅行人匆忙逃离关城躲避战火,守关士卒匆匆上城备战,封锁交通,驱逐可能藏有汉军奸细的所有无关人等,大呼小叫不断,慌乱人群中还不时传出呼儿唤娘的哭泣声音,气氛有如末日。 虽然结结实实的被汉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河南王司马卬也中了汉军的无耻诡计,没有提前给轵关增派援军助守,可是目前负责守卫轵关的河南军大将刘阿却并没有惊慌失措,相反还有些摩拳擦掌,颇是期待即将迎来的大战,希望能够靠此一战建立奇功,让自己的品秩可以加上一两百石。 刘阿也有这个本钱敢和汉军叫板,虽然他手中的兵力不过千人,装备也不是特别精良,可是轵关的地势实在是太险要了,两山相夹的轵道最窄处只有区区八米,进攻方根本无法将兵力展开,千余兵力也足够长期坚守待援。 除此之外,近在咫尺的援军也是刘阿的信心所在,轵关正南面的平阴渡口,有整整四千河南军精锐长期驻守,只需要半天多点时间就能北上赶来轵关增援,另外还有河雍和野王的县兵,也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出兵过来救援,就算派人告警和援军集结备战必须要浪费一些时间,轵关守军也最多只需要守住区区一天时间,就能等来救兵增援。 还有河南军士卒的尽职尽责也为轵关守军赢得了极其宝贵的应变时间,在此之前,虽然汉军与河南军一直都没有发生过摩擦冲突,可是为了谨慎起见,刘阿除了在河内郡边界上布置了岗哨守卫外,又在汉军控制的垣曲小亭安插了细作,汉军才刚突然来到垣曲,河南军细作就立即把消息送回边境,守边士卒也用仅有的两匹快马在第一时间送来警报,不但让轵关守军有充足的时间备战,还让刘阿可以提前几个时辰派出求援信使,更加缩短了轵关守军必须孤军迎战的时间。 这些客观优势让刘阿对守住轵关充满了信心,才刚完成封锁关城的工作,刘阿又马上召集自己麾下的两个五百主和十个百人长,分派具体的守关任务,又安排了二十名宝贵的骑兵,让他们负责探察敌情和来回传递消息,让自己可以随时掌握汉军的具体动向,从容不迫的迎接这场大战。 但汉军的战前准备也让刘阿颇为震惊,午时快过的时候,先是有快马回报,说汉军在奔袭中自行分兵,分出了大约三千左右的兵力轻装先行,以最快速度向轵关扑来,接着又有斥候报告,说是他们清楚看到汉军的队伍中携带有数十架毛竹制成的轻便飞梯,长度还足以直接搭上轵关关墙。刘阿听后难免十分吃惊,说道:“这么短的时间,汉贼军队从那里弄来的这么多长度合适的毛竹赶制飞梯?汉贼不可能直接从安邑把攻城武器带来吧?” “刘将军,应该只有一个可能。”副手之一的河南军五百主李季说道:“是垣曲的汉贼士卒暗中准备的飞梯。” “无耻狗贼!看来他们想偷袭轵关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刘阿醒悟大骂,又狞笑说道:“不过想靠几十架飞梯就能拿下轵关,汉贼也是在白日做梦!本将军倒要看一看,就轵关这个地形,汉贼怎么发挥他们的兵力优势。” “将军,轵关城池太小,我们的兵力也没办法展开。”另一个河南军五百主建议道:“轵关西面的道路狭窄,就这么放弃未免太过可惜,要不乘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让末将率领本部人马去路窄处抢修一道墙垒,给轵关建立一道外围屏障,尽可能为我们的援军多争取一些时间。” 值得表扬,虽然只是秦末汉初之际的一个无名小卒,可是轵关守将刘阿却明显比他的主子河南王司马卬更加谨慎小心,马上就说道:“不能冒险,我们的兵力过于单薄,临时筑垒不但争取不了多少时间,还有可能被汉贼乘机在城外削弱我们的兵力,还是让军队轮流上城,全力守关为上。” 否决了部下出城建立缓冲的建议后,刘阿又未雨绸缪,命令轵关守军立即动手赶造干粮和火把,以便迎接汉军很有可能连夜发起的进攻,同时亲临第一线迅速关防,检查备战工作,鼓舞军心激励士气,从容镇定的等待汉军到来。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申时将过时,汉军大将周叔亲自率领的三千汉军前队顺利抵达轵关西门城外,然而周叔却没有急着发起进攻,选择了让汉军将士暂时休息,抓紧时间吃饭喝水,恢复体力。刘阿也在第一时间亲自上城查看汉军情况,结果看到汉军的阵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后,刘阿还冷笑说道:“听说周叔这个匹夫是项康狗贼的爱将,前后只用五天时间就歼灭西魏主力,逼降魏王魏豹,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看来,也和其他的将领没有什么区别嘛。” 汉军大将周叔比刘阿预料的更加平庸,明知道时间宝贵,轵关守军肯定已经向周边的河南军队伍派出了求援信使,周叔依然还是让汉军士卒足足休息了近一个时辰,然后才安排长盾掩护弓弩手上前,在轵关西门外建立起了两排临时工事,掩护弓弩手放箭掩护攻城,结果等汉军完成这一部署时,天色也已经接近全黑,视物困难,更加增添了客场作战的汉军攻坚难度。 周叔这么安排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光线昏暗后,轵关守军也很难用弓箭有效压制汉军进攻,好在刘阿也颇有经验,早早就命令轵关守军在城上备足了草束火把,只等汉军发起攻城,就将草束点燃后扔下城墙,既纵火照明,让守军可以有效杀伤攻城汉军,又可以制造烟雾,增加汉军的攻城难度。 天色全黑时,汉军终于开始正式攻城,三百名先登勇士携带针对轵关城墙精心打造的轻便飞梯,以十人为一队鱼贯上前,借着夜色掩护直接冲击轵关的过壕桥梁,早得刘阿吩咐的守关士卒则一边大量投掷已经点燃的草束照明,一边集中弓弩覆盖过河桥梁,给必须过桥才能摸到关墙的汉军将士造成了不少死伤,同时尤其注意对关门的保护,不给汉军将士破坏城门的机会。 付出了一定的死伤代价后,几架飞梯成功搭上了轵关城墙,汉军勇士踏梯而上,守关士卒也赶紧投石落木,拼命阻拦汉军蚁附,可就在这个时候,首先上梯的汉军先登勇士突然抛出几枚黑糊糊的东西,翻滚着呈抛物线砸到关墙顶端,然后还没等守军将士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惊雷就已经接连在轵关城上炸响! “轰隆!轰隆!轰隆!” 这个时代的消息传递困难,之前尝过火药苦头的柴武军又几乎全军覆没在了秦岭山区,守卫轵关的河南军将士就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汉军的原始手雷,自然无一不是被汉军的原始手雷炸得七荤八素,魂飞魄散,惨叫不断,“怎么了?那是东西?汉贼有妖术?怎么突然打起雷来了?!” “咚咚咚咚咚咚!”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汉军阵中才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音,战鼓声伴随着不时炸响的原始手雷,顿时在心理上给河南军将士形成了巨大打击,军心顿时一片大乱,汉军先登勇士乘机呐喊而上,飞快攀登,仅仅第一次蚁附冲锋,就有勇士成功冲上了关墙顶端! 近身作战的时候,汉军的装备优势也立即展露无遗,穿着上好母犀牛盔甲的汉军将士手提钢刀,象砍瓜切菜一样的疯狂砍杀装备粗劣的河南军将士,被原始手雷炸破了胆的河南军将士则心慌意乱,恐慌之下纷纷后退,根本不敢上前围攻登城得手的汉军勇士,汉军勇士乘机不断冲上城墙,迅速占据了大片的城上阵地。 被原始手雷炸破了胆的,还有在关城里指挥作战的河南军大将刘阿,还是在汉军勇士已经大量登城得手后,晕头转向的刘阿才回过神来,赶紧派遣预备队上城救援,可是看到河南军将士打着火把冲向城墙,已经冲上城墙的汉军勇士又马上投出了几枚原始手雷,把河南军援军炸得一片大乱,惊叫着四处逃散,士气直接滑落到极点,再也没有勇气冲上城墙增援。 轵关的关城确实太小,一百多名汉军勇士迅速冲上城墙后,轵关的西门阵地就已经大半被汉军控制,同时汉军将士还十分恶毒的把手雷砸进了轵关的西门城楼,不但炸得城楼里的河南军士卒直接跳城逃命,还直接引燃了西门城楼,轵关的西门城楼迅速冒烟起火,失去藏兵和守卫的作用。 “杀!” 更多的汉军勇士呐喊杀来,一边通过飞梯直接登城,一边抬着撞木直接撞击轵关西门,城门后的河南军将士虽然用身体拼命挡住城门,可是没有了城上的友军掩护,轵关西门还是迅速被撞得咣咣作响,门闩出现裂痕。 见情况不妙,刘阿倒是鼓起勇气,亲自带着从东门进城增援的河南军将士过来救援,可是汉军却继续如法炮制,仅用区区几枚原始手雷,就把河南军的第二批援军迅速炸乱,陶瓷碎片横飞间,还刺伤了刘阿的脸颊,让刘阿的脸上血流如注,也让河南军的军心士气更受影响。 更麻烦的还在后面,越来越多的汉军将士冲上城墙后,还就地取材,把河南军此前准备的草束点燃后扔进关城,纵火焚烧关内房屋,火头四起间,关内房屋也不断冒起火头,更加增添了河南军的混乱。 依然还是靠着原始手雷开路,一队汉军将士从上城台阶处冲杀入城,还优先冲进城门甬道砍杀守门士兵,门外的汉军将士乘机发力,成功撞开城门,欢呼着冲进了城内。 城门一破,轵关战场的胜负就彻底失去了悬念,汉军不但在兵力上处于绝对上风,还在武器装备方面也有绝对优势,就好象潮水一般的不断涌入关城,把来不及逃走的河南军将士砍得哭爹喊娘,惨叫不断,继而直捣东门,河南军东门守军则是连稍微抵挡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争先恐后的直接逃出关城,汉军将士势如破竹,又直接冲出轵关东门,乘胜杀向驻扎在轵关东门城外的河南军后队。 在城外,河南军将士仅仅只是抵挡了一刻多点时间,然后就被兵力越来越多的汉军将士杀散,放下武器投降者不计其数,带伤逃出关城的河南军大将刘阿被汉军将士斩杀在乱军之中,轵关守军彻底土崩瓦解,汉军则前后用时仅仅一个多时辰,就一举拿下轵关重地,并且基本歼灭了河南军的轵关守军。 深夜时,汉军后队顺利抵达轵关战场,周叔迅速调兵遣将,安排了一千多军队和伤兵留守轵关,然后第二天清晨就带着八千军队主动南下,直奔河南军另一处军事重地平阴渡口杀来。 次日上午巳时将过,南下汉军与北上救援轵关的三千河南军平阴驻军遭遇于旷野,见汉军来势凶猛,河南军援军倒是不敢怠慢,立即结阵准备迎敌,周叔却是当机立断,立即命令五百士卒发起敢死冲击,以盾牌掩护投弹手上前投掷原始手雷。结果也正如周叔所料,虽然河南军已经收到了败兵报告,知道汉军有一种会发出巨响的恐怖武器,原始手雷的杀伤力也其实小得十分可怜,可是数十枚手雷接连在河南军将士的密集队列中炸开后,河南军将士还是立即一片大乱,惊叫着四处逃乱,周叔乘机下令总攻,正面冲击河南军战阵。 战斗依然还是没有任何悬念,从平阴渡口赶来增援的河南军虽然要比轵关守军精锐,可是兵力和装备依然处于下风,又被汉军的金手指原始手雷吓破了胆,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与汉军死战到底。在汉军将士的奋勇冲击面前,遭到重点关照的河南军中军主力首先崩溃,接着两翼也几乎在同时溃败,河南军兵败如山倒,上上下下争先逃命间,即便是在白天在开阔旷野上,也出现了大量自相践踏而死的惨剧,汉军将士则是士气如虹,一口气追杀出近二十里才停下来稍做休息。 就地休息的同时,周叔先是收拢军队,安排了两千军队打扫战场和抓捕战俘,然后又决定继续南下,乘胜攻取河南军的平阴渡口。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周叔一手提拔的汉军青年将领李必才提出质疑道:“周将军,是不是太过了?汉王给我们的任务是佯攻河内,引诱司马卬贼军北上增援,我们如果再拿下了平阴渡,切断了司马卬的北上道路,就没办法完成汉王交代的差事了?” “这你就不懂了。”周叔微笑说道:“我们佯攻河内,如果不乘着敌人来不及准备的机会全力拿下平阴渡重地,不要说李左车那条老狐狸了,就是司马卬那个莽夫也能看得出来我们是在佯攻,准备掩护我们的主力发起正面强攻,要想让他上当中计,出动重兵救援河内,我们惟一的办法就是全力进攻,把司马卬彻底打痛,如此他才会相信我们的主攻方向是在河内,把他的主力派来河内增援。” 李必恍然大悟,忙又说道:“周将军,这么说你是想先拿下平阴渡,把司马卬的主力骗来平阴,然后再故意让出渡口,引司马卬全力渡河?” “当然不是。”周叔再度摇头,又微笑说道:“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做,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总之要想骗得司马卬匹夫彻底上当,我们还要打好几场的硬仗。” 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后,周叔连探路斥候都没有派,更没浪费时间等待侧翼的敌人消息,立即又亲自率领着汉军将士迅速南下,毫不犹豫向着河南军军事重地平阴渡杀来,并且在当天下午的日落之前,顺利开抵到了平阴渡战场。守卫平阴渡口的河南军不敢迎战,老实选择闭营自保,同时再次派出信使向南岸求援。 闭营自保也没有作用,看准了河南军平阴大营守军兵力不足的机会,周叔再次选择了坚决强攻,先是故意强攻河南军平阴大营的北门正面,把平阴大营的守军引诱了集中在正面战场上后,周叔又安排精锐强兵以原始手雷开道,借着夜色掩护突然偷袭河南军的平阴大营东门,河南军守军兵力严重不足,被汉军从东门突破得手,直接杀入营内,内外夹击之下,河南军更加招架不住,只能是匆匆弃营而逃,汉军则在一天多时间里三战三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功夺取了轵关和平阴渡两处重地。 事还没完,拿下平阴渡后,周叔除了命令汉军将士夺取码头渡船之外,又分出人手,尽收周边大小船只,全部集中到渡口码头,派遣军队保护,同时征召水手船夫,摆出了准备南渡黄河的架势。最后,还是在这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周叔才长松了口气,暗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能不能把司马卬的主力骗过来,就看李左车能不能拦住司马卬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料事如神 “汉王的众多军队穿过了中条山,突然抵达垣曲,有进犯轵关的可能?” “开什么玩笑?本王自登基以来,就从来没有和汉王的军队发生过任何冲突,汉王的使者还明白说了他们要攻打上党,汉王军队怎么可能会进逼轵关,威胁我们的河内郡?轵关的斥候是不是搞错了,把垣曲的汉王驻军当成了新来的军队?” 相对来说过于老实忠厚,收到轵关告警的消息时,可怜的河南王司马卬还一度有些不敢相信这个警报,甚至还有些怀疑是自军的斥候犯错,把垣曲的汉军训练当成了汉军的增兵行动。好在司马卬还有一个特别靠谱的智囊李左车,马上就大声说道:“大王,不管是不是误会,眼下我们最应该做的是赶紧备战,调动军队增援轵关!不然的话,轵关如果有什么闪失,我们的河内腹地就麻烦大了!” 犹豫了一下,司马卬还是采纳了李左车的建议,除了命令驻扎在洛阳城外的河南军主力立即着手备战外,又去令平阴的渡口驻军,让平阴驻军立即被上救援轵关。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司马卬竟然还心存幻想,又单独给河南军的轵关驻军去令,要求轵关守军保持克制,除非是汉军真的向轵关发起进攻,否则绝不允许擅自挑衅汉军,主动生出事端。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粉碎了司马卬的美好幻想,才过去一天多点时间,河内郡就先后送来了两个噩耗,一是轵关失守,守军几乎被汉军全歼,二是平阴渡口失守,守军被汉军杀溃,洛阳与河内腹地最为方便快速的联系被汉军直接切断。而目瞪口呆之余,司马卬也终于明白项康这一次是来真的了,也马上就象发疯一样的吼叫咆哮了起来…… “项康小儿,你这个无耻奸贼!天下第一的卑鄙狗贼!狗娘养的!说什么准备出兵上党,搞了半天,原来你这个无耻奸贼是准备向本王开战!本王这一次,算是上了你的恶当了!你这个寡廉鲜耻的卑鄙小人——!” 之前力劝司马卬和项康友好相处的程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垂着头恨不得能藏到司马卬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地方,李左车却是神情无奈,还忍不住轻轻叹道:“果然是笑里藏刀,项康小竖子,你的脸皮果然是不止一般的厚啊,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竟然连讨好我们大王母后的手段都用上了,能够卑鄙到你这个程度的人,世上恐怕还没有几个。” 疯狂咆哮过后,几乎把胸膛气炸的司马卬没做任何考虑,马上就又吼道:“传旨下去,叫我们的主力立即准备出发,本王要亲自率军北上,把胆敢偷袭我们的汉贼军队全部杀光宰绝!” “且慢!”李左车果然跳了出来阻拦,大声说道:“大王,请冷静!汉贼军队偷袭轵关和平阴虽然可恨,但汉贼是否准备主攻河内,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大王千万要防着汉贼佯攻河内,实攻三川,如果我们中了汉贼的调虎离山之计,把主力派往了河内,汉贼主力又乘机大举杀出函谷关,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广武君怀疑项康小儿是在佯攻河内?”司马卬还算冷静的问道。 “绝对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李左车马上就答道:“河内郡虽然重要,但是三川郡不管对我们还是对项康小儿都更重要,项康小儿若是有意东出,绝对是首选三川,而不是河内,我们也一定得防着项康小儿明攻河内,实取三川。” 司马卬皱着眉头飞快盘算,半晌后,司马卬突然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是佯攻,汉贼军队如果是佯攻,拿下轵关就足够了,不会继续南下平阴,封堵我们的渡河道路,阻拦我们北上救援河内。” “大王所言极是。”少府都万达赶紧附和道:“我们的细作探得了准确消息,之前项康派遣贼军东进,是向蒲坂直接开拔,又在蒲坂渡口搭起了一道坚固浮桥,明摆着是想取道河东进兵河内,我们如果不赶紧北上河内夺回轵关,等汉贼的后军大举杀入河内,我们河内就全完了。” 司马卬才刚点头,李左车马上就呵斥道:“荒唐!汉贼在蒲阪搭建浮桥,就能证明他们准备取道河东进兵河内了?蒲阪距离宁秦才有多远,汉贼军队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从蒲阪南下到宁秦,再从宁秦东出函谷关!再说了,项康小儿东出,放着宽阔平坦的驰道不走,怎么可能会走河东进兵河内?河内难道对项康小儿无比重要,值得他一定要不惜代价拿下?” “广武君,谁说河内对项康小儿不够重要?”都万达反驳道:“项康小儿拿下了河内,马上就能切断我们和邯郸的直接联系,然后既可以用邯郸郡讨好与他藕断丝连的赵国,又可以从广武南渡黄河,威逼我们的敖仓重地,到时候敖仓告急,项康小儿的主力又从函谷关正面杀出,我们如何应对?” “那项康小儿的粮草如何解决?”李左车气愤说道:“从咸阳运粮到河东,又要穿过中条山和轵关才能运粮到河内腹地,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项康小儿难道连这笔帐都不会算?” “不要吵了!”司马卬打断李左车和都万达的争执,黑着脸说道:“还是先去平阴吧,到了平阴再见机行事,如果项康小儿真的是准备主攻河内,我们就抢渡黄河,救援河内,如果项康小儿在河内只是佯攻,我们也可以马上掉头西进,把他堵死在崤函道里。” 考虑到汉军有可能变虚为实,真的全力拿下河内,李左车也不反对司马卬的谨慎决定,只是建议道:“大王,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立即向韩王申阳知会情况,向他说明唇亡齿寒之理,请他立即做好北上增援我们的准备。另外再分出一支偏师,抢先西进增援渑池,到了渑池后深沟高垒,坚守险要,敌来只许守营,不许出战,如此才能防备一切万一。” 司马卬对李左车确实比较敬重,立即就点头同意了李左车的主张,当即命令河南军大将魏亨率军一万西进,到渑池去建立阻止阵地防范汉军东出函谷关,又派人向近在咫尺的韩王申阳求援,同时派人赶往彭城向西楚方面知会情况,让项羽也做好尽快出兵给自己帮忙的准备。 顺便说一句,虽说同样近在咫尺的赵国军队也已经和项康撕破了脸皮,可司马卬不但没有考虑过什么向赵国求援,相反还直接去令他的邯郸驻军,让邯郸郡的河南军小心提防赵国军队趁火打劫,突然从背后捅自己一刀——司马卬拐跑了那么多赵国军队给自己建国,赵国可是绝对干得出这种缺德事以牙还牙。 也还好,司马卬手里的兵力还算足够,效仿项羽穷兵黩武,除去驻守地方和各处紧要重地的守卫军队,司马卬手里的机动兵力足足有八万之多,即便分出一万西进驻守渑池,也还有七万军队可以用以河内战场,在兵力上对汉军偏师周叔所部可以形成压倒性优势,另外司马卬还有敖仓在手,在粮草方面优势比汉军还大。所以即便是结结实实的被汉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河南军上下也没有特别慌乱,很快就做好了出征准备,主力部队一天之后就在司马卬的亲自率领下离开了洛阳,以大将孙寅为先锋,取道河南县向平阴开拔。 距离远近不同,孙寅率领的两万河南军前队抵达平阴时,吕匡和虫达率领的河东汉军后队携带着粮草军需,依然还在从安邑赶来平阴的路上,黄河北岸也仍然只有周叔率领的八千汉军驻守,兵力马上就处于绝对下风。可是周叔却丝毫不惧,还在第一时间亲自登上黄河北岸高地,居高临下眺望河南军的驻扎情况,看到敌人援军并没有接管码头渡船,只是在渡口旁边建立营寨后,周叔还又大喜说道:“好!机会来了!孙寅小儿大意轻敌,我们有空子可以钻了。” “周将军,我们有什么空子可钻?”部将李必好奇问道。 “河南贼军的渡船码头。”周叔指了指河南军集结在南岸码头旁的船队,说道:“孙寅匹夫大意,觉得平阴原来的贼军能够保护船队和码头坚持到他率军赶来增援,现在肯定更没问题,就没有往码头上增兵,原先的平阴贼军见援军到来,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今天晚上肯定会放心睡觉,我们乘夜发起突袭,必然能够取胜!” “将军是想打司马卬的脸?激他渡河?”李必明白了周叔的意思。 “知道还问?”周叔微笑反问,又立即吩咐道:“马上把我们之前挑选的会水士卒集结起来,秘密准备柴草火船,今夜二更出动,偷袭贼军的南岸码头。” 是夜二更,六百余名精通水性的汉军将士搭乘六十条快船,以二十条满载柴草的火舟为先锋,借着夜色掩护,突然向黄河南岸的河南军码头船队发起了偷袭,结果也正如周叔所料,此前已经成功保护住了码头和渡船的平阴河南军见援军到来,果然彻底放松了警惕,做梦都没有想到汉军会以弱势兵力主动进攻,以至于汉军将士都已经把火船点燃了,绝大部分负责保卫码头渡船的河南军将士都还在睡梦之中。 在周叔这么狠毒狡诈的对手面前,河南军的疏忽大意当然酿成了大祸,深秋季节又北风凛冽,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二十条满载柴草的火船才刚冲进了河南军船队,马上就引燃了许多河南军的船只,随后杀来的汉军船队又集中火力,重点攻击停靠在码头上的河南军大船,再度扩大战果,守卫码头的河南军上下却手忙脚乱,被汉军烧得一片大乱。最后,还是在孙寅急匆匆派来援救救援码头时,汉军敢死队才见好就收,在损失十分轻微的情况下迅速撤回了黄河北岸。 汉军这一战的战果其实并不是很大,仅仅只是烧毁了四十余条河南军大船和一些小船,对河南军的码头设施造成了一定破坏,真正的杀敌数量更是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当司马卬带着河南军主力赶到了平阴渡口后,还是气得暴跳如雷,对着自己的爱将孙寅破口大骂,孙寅无比委屈,辩解道:“大王,不是末将无能,是周叔那个匹夫太狡猾了,之前一直没动手,故意在末将率军赶到了渡口后才动手,末将一时大意,就上了他的大当。” “亏你还有脸说一时大意?”司马卬怒吼道:“辱我军威,挫我锐气,来人,把孙寅给本王推出去斩了!” “大王饶命!” “大王,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必要为了一场小败斩杀我们的大将。请大王念在孙将军此前的功绩份上,饶过他这一次吧。” 众人纷纷替孙寅求情,李左车也说道:“大王,周叔匹夫是项康小儿的爱将,在河东时,不过数日时间就歼灭西魏主力,逼降魏王魏豹,其用兵之能,非同常人。孙寅将军一时不慎,为他所败,也并不奇怪,好在我军损失不大,还望大王不要小过重罚,长了汉贼的志气,灭了我们的威风。” 还是听了李左车的劝说,司马卬才挥了挥手,示意卫士放开孙寅,孙寅忙向司马卬和李左车等人道谢,司马卬却懒得理会他,只是向李左车说道:“广武君,周叔匹夫以弱势兵力坚守渡口,又乘夜偷袭我们的船队,不让我军有充足的船只可以发起渡河,看来汉贼这一次的主攻目标,应该就是我们的河内郡了。” “不一定。”李左车果断摇头,说道:“如果臣下是周叔,面对眼下的局势,为了掩护项康小儿的主力东出,臣下也会坚守渡口,营造将我军封堵在黄河南岸的假象。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怀疑汉贼军队准备主攻河内。” “如果真是那样,那本王倒是不用为河内担心了。”司马卬笑笑,心中对李左车的分析甚是不屑,又说道:“不过不管项康小儿是不是主攻河内,战机难得,我们都要乘着汉贼后军还没能赶来增援周叔匹夫的机会,尽快夺回平阴渡口,如此才能防备一切万一。” 言罢,司马卬也不和李左车商量,当即命令河南军主力抓紧时间准备抢渡黄河,决定在第二天一早就发起抢渡战事,夺回被汉军无耻霸占的北岸渡口。李左车也不反对,只是在心里说道:“渡口确实可以抓紧时间赶紧拿回来,但是我们的主力绝对不能渡过黄河,不然以周叔匹夫的本领,我们过了河再想回来就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了。” 同一时间的汉军营中,周叔也终于收到了吕匡和虫达等将送来的消息,说是他们率领的后军可以在第二天日落之前赶来平阴增援,周叔看完报告后只盘算了片刻,马上就吩咐道:“派快马给吕匡和虫达去令,让吕匡保护军需粮草缓缓而行,抵抗轵关后停止前进,在轵关背后多立旗帜,布置我们兵多将广的假象。叫虫达率领四千精兵轻装急行,不许携带营帐辎重,务必要在明天的未时三刻之前赶到平阴,不得有误。” “另外。”周叔又吩咐道:“让我们的将士抓紧时间准备守河,司马卬匹夫欺负我们兵少,一定会在明天清晨就发起抢渡!” 终于得以大展拳脚的周叔料事如神,第二天清晨时,河南军果然出动了大批军队发起抢渡,好在汉军准备充分,立即凭借着事前修建的河防工事据河坚守,与抢渡杀来的河南军厮杀得天昏地暗,日夜无光。 汉军在这一战中打得十分艰难,河南军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一次接着一次的反复冲击汉军的岸防工事,汉军上下虽殊死而战,无奈河南军的攻势太猛,又严重缺乏火油火箭等水战利器,只能是全靠血战苦撑。期间河南军还又十分狡猾的分兵从下游渡河,抢滩上岸攻打汉军侧翼,好在周叔早有防备,让自己的爱将李必率领预备队奋战挡住河南军,这才没让河南军顺利如愿。 如果不是及时动用已经寥寥无几的原始手雷,汉军的渡口阵地或许在正午时就已经被河南军突破,好在原始手雷的吓唬效果十分惊人,砸出去就算炸不死人,也能把从来没有见过火药武器的河南军将士吓过半死,最终还是帮着汉军成功打退了河南军的猛烈进攻,牢牢守住了渡口阵地。然而即便如此,汉军青年将领李必还是在激战中受了伤,汉军将士的伤亡数字也直接突破了一千五百大关。 及时赶到的援军也帮了周叔的大忙,依照周叔的命令,虫达率领的四千汉军精兵尽舍辎重,轻装急行,终于还是在未时初刻左右成功赶到了平阴战场,极大的鼓舞了汉军将士的军心士气。同时还是依照周叔的命令,援军到来际,在汉军中层将领的率领下,汉军将士还纷纷大声呐喊,“汉王来了!我们的汉王亲自来了!汉王万岁!汉王万岁!” 依稀听到这呐喊声,在南岸督战的司马卬被惊得直接跳了起来,用手遮阳努力观望,李左车也是大吃一惊,脱口说道:“项康小儿亲自来了?怎么可能?” 最后当然证明河南军上下只是虚惊一场,确认了汉军援军不过四千之数后,司马卬虽然松了口气,却还是心中打鼓,暗道:“这难道只是项康小儿的前队?如果项康小儿真的亲自率军增援河内,那本王的河内可就无比危险了。” 及时赶到的援军成功帮助周叔挡住了河南军在这一天发起的强攻,激战到申时过后,见天色已经不早,汉军的河防阵地依然屹立不动,司马卬心中虽然不甘,却依然还是无奈的鸣金收兵,撤回了已经伤亡惨重抢渡军队,气呼呼的收兵回营。李左车却没有急着跟司马卬回去休息,选择了在南岸高地继续眺望汉军情况,还是在看到汉军援军因为没有军帐立营,被迫露宿在野外旷野之上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的李左车才点了点头,嘴角还露出一丝微笑…… 李左车或许笑得太早了,因为在此之前,周叔就已经召集了汉军诸将,向虫打和李必等将吩咐道:“众位将军今天晚上要多辛苦一下,监督我们的将士做好夜间防备,备足干粮火把,今天晚上司马卬匹夫肯定会派军队偷袭北岸渡口,贼军过河之后,我们只需要虚与委蛇片刻,然后立即弃营北走,连夜撤回轵关,我亲自率军殿后。” 汉军众将面面相觑,然后由虫达问道:“周将军,你如何肯定贼军今天晚上一定会发起偷袭?” “你的军队连帐篷都没有,只能是露宿野外,李左车那条老狐狸怎么可能会错过这样的偷袭好机会?”周叔微笑着反问,又颇为遗憾的说道:“可惜我们的任务是把司马卬的匹夫引过黄河,不然我倒是很想乘机布置埋伏,再给贼军来一下重的,所以没办法,我们也只好是硬着头皮吃一个败仗了。” 言罢,周叔又补充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把消息告诉给我们的所有士卒,就说我们汉王正在亲自率军向河内杀来,很快就能抵达河内。夜间撤军困难,我们的将士今天白天又打得特别辛苦,今天晚上连夜弃营撤退,肯定会有我们的士卒被河南贼军抓了俘虏。” 第二百八十二章 调虎离山 ♂?,, 时近半夜,黄河北岸的汉军营地中灯火寥寥,到处都是鼾声如雷,露宿在营外的汉军后队将士同样是东倒西歪,鼾声梦呓此起彼伏,虽然哨兵还在努力睁大眼睛,打着呵欠小心警惕着河面与周边动静,却也是困乏不堪,眼皮如有千斤之重。 汉军将士的这一表现十分正常,白天的激战中,因为严重缺乏火箭、火油等水战利器,汉军将士主要是靠近身战和肉搏战守卫阵地,体力消耗十分巨大,中午时赶到的汉军后队将士更是在急行军后立即投入战斗,体力消耗只比前队友军更加巨大,上上下下都是疲惫不堪,这会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机会,汉军将士当然是一个比一个睡得更沉。 也就在这个时候,水流平缓的河面上,数十条快船借着夜色的掩护,摇橹划桨,悄无声息的迅逼近黄河北岸,还十分狡猾的避开了汉军哨兵重点监视的码头阵地,斜冲向码头下游抢滩登6。而在这些快船之后,又有整整二十条满载着士兵的大船悄悄跟随,不点灯火,也尽量不出声音,鬼鬼祟祟的驶向渡口码头。 第一条快船成功冲上浅滩,船上士卒跳进浅水,猫着腰以最快度冲上河岸潜伏,后面的快船纷纷效仿,也很快就有许多精挑细选出来的河南军勇士成功登上南岸,在夜色掩护下迅集结成队。 还是在过三百名河南军勇士成功上岸后,在附近站岗的汉军哨兵才现情况不对,赶紧敲响铜锣报警,听到锣声后,河南军的突击队也再不掩饰行踪,还未登岸的士卒人人奋力,拼命摇桨冲上浅滩登6,已经上岸的河南军勇士则飞快举起一面旗帜,吼叫着冲向露宿在旷野之上的汉军后队。 与此同时,听到报警锣声,尾随的河南军大船也马上一边点起火把,一边奋力摇撸起冲锋,以最快度冲向灯火寥寥的渡口码头。另外早已装满了士卒的河南军船队大队也一起出动,擂着战鼓直冲黄河北岸,率军起这次夜袭的河南军大将孙寅还红着眼睛不断大吼,“快!快!快冲!” 和李左车预料的一样,连帐篷都不敷使用的汉军果然准备严重不足,即便是哨兵及时出了报警信号,疲惫不堪的汉军将士都没有能立即集结出动,增援码头抵挡河南军登6。河南军的突击队又战术十分明确,就是突击汉军的露宿营地杀乱汉军,掩护河南军的大队登6,所以露宿在营外的汉军将士基本上是才刚被惊醒,河南的突击队就已经杀到了他们的面前,只能是被迫仓促迎战。 以有备攻无备,都由精锐材士组成的河南军突击队自然在混战中占尽上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将虫达率领的汉军后队杀得大乱,不要说是出兵增援码头了,就是自保都相当吃力,措手不及下吃了大亏。 乘着这个机会,河南军的运兵船也先后冲进了汉军的码头阵地,船舷才刚靠上码头,船上士卒就纷纷跳舷登6,举着武器凶狠的杀上河岸,与守卫码头的汉军将士展开激战,登6士卒还源源不绝,很快就占据了局部的兵力优势。 与此同时,驻扎在营地里的汉军前队倒是匆匆出帐集结侯命,可是汉军大将周叔在这一刻却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就是把支集结成队的援军派遣了增援被敌人杀乱的汉军后队,并没有优先增援码头,阻拦河南军的后队登6——这一点河南王司马卬倒是绝对可以原谅周叔,毕竟是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项康好不容易从魏国挖来的周叔偶尔出现一点失误,司马卬殿下绝对可以理解,还巴不得周叔多犯几次类似的糊涂。 周叔的战术失误当然给了河南军迅登6的机会,乘着汉军还没来得及给码头派来的援军,二十条运兵船上的河南军将士吼叫连连,接二连三的冲上码头迅登岸,象一只只下山猛虎一样杀向码头汉军,汉军将士手忙脚乱,应顾不暇,虽然也鼓起了勇气奋力迎战,却还是挡不住河南军不断冲来的士卒,被杀得节节败退,接连丢失多处要害阵地。 还是在河南军前队差不多部冲上北岸的时候,周叔才如梦初醒的亡羊补牢,匆匆给码头派来了援军,可是这么做已经太晚太晚了,拒马鹿角的防线早已被河南军攻破,羊马墙阵地也被河南军尽数夺取,栅栏被捣毁殆尽,箭楼也大半被点燃,工事优势彻底不复存在,完只能靠近身肉搏抵挡河南的如潮攻势。 即便这样,汉军将士依然还是没有放弃,第一线的士卒咬着牙齿拼死抵抗,后面的援军也在不断赶来,吼叫着起了多次反冲锋,试图重新夺回渡口阵地。可是没办法,没能获得充分休息的汉军将士体力不足,批上岸的河南军将士却都是体力充沛的生力军,又战术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死死守住渡口阵地,等待主力大队上岸增援,所以不管汉军将士如何冲锋,始终都没能把河南军重新赶回河里,抢回至关重要的渡口阵地。 激战了小半个时辰后,河南军的后续运兵船队也成功靠上了黄河北岸,更多的士卒打着火把冲上了6地,彻底粉碎了汉军将士重新夺回渡口阵地的所有希望,还在迅完成了集结后,仅用一次冲锋就杀溃了对面的汉军将士,吼叫着又冲向被河南军敢死队搅得一片大乱的汉军露宿营地。 事情到了这步,汉军的败局基本上已经注定,但周叔的神情依然镇定无比,带着自己的直属军队在汉军大营里继续耐心等待,还是在激战到了将近五更,河南军的第二支船队运兵过后,周叔才吩咐道“鸣金吧,向轵关撤退。” 金钲敲响,事前得到过交代的汉军诸将立即率军北撤,周叔也带着他的直属军队放弃营地,从北门出营,亲自担起殿后重任,掩护已经编制严重混乱的汉军大队向轵关撤退,河南军将士欢呼着尽情追击,把白天攻坚不利积攒的怒气尽数泄到汉军败兵头上,也结结实实的给汉军制造了大量死伤。 同一时间的南岸高地上,看到汉军败走,司马卬当然是兴奋得手舞足蹈,对献计偷袭的李左车赞不绝口,李左车却是神情冷静,还颇为遗憾的说道“周叔匹夫果然善于用兵,他如果再撤迟一点,我们今天晚上肯定可以获得更多的胜利。” “没关系!没关系!”司马卬笑哈哈的说道“只要夺回平阴渡口就行,拿回了北岸的渡口,我们的主力就可以轻松渡河,然后再想收拾汉贼军队就可以容易多了。” “大王,臣下正想对说这件事。”李左车忙向司马卬说道“夺回了渡口后,我们的主力千万不能过河,派遣一支偏师北上去封堵轵关就足够了,不然的话,我们的主力如果部渡过了黄河,项康小儿又从函谷关大举杀出,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广武君还在怀疑汉贼只是在佯攻河内?”司马卬十分诧异的说道“汉贼在河内攻得这么猛,今天晚上又为了平阴渡口拼得这么凶,那一点象是在佯攻了。” “周叔为了引我们过河,当然要装得越象越好。”李左车十分冷静的说道“总之请大王千万慎重,千万不要冒险渡过黄河,否则不要说我们的三川重地会陷入危险,我们的主力也会彻底陷入被动。” 实在搞不明白李左车为什么会坚持认为汉军在河内只是佯攻,司马卬也不想和刚为自己立下大功的李左车争执,只是拿定主意要尽快弄明白北岸的具体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亲自率领河南军主力北渡黄河。 北岸的激战直到第二天的天色明才宣告结束,河南军也终于取得了与汉军开战后的场胜利,斩两千六百余具,俘虏汉军将士也达到三百余人,成功夺回至关重要的平阴渡口控制权不说,还夺取了汉军被迫放弃的营地辎重,很是出了一口被汉军无耻偷袭的恶气。司马卬在大喜之余,又在第一时间派人北上探察轵关情况,还有就是派人审问抓获到的汉军俘虏,掌握汉军的后援情况。 审问俘虏的结果也很快就被呈报到了司马卬面前,汉军俘虏的口径也十分一致,都说是项康正在亲自率领着汉军主力向河内杀来,不日就将抵达轵关,司马卬闻报大惊,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下令河南军主力部过河,李左车忙拦住他,说道“大王小心,小卒之言,岂可轻信,要防着周叔匹夫故意对他的士卒散播谣言,借他的士卒之口,迷惑我军判断。” 司马卬无比犹豫,半晌才说道“那就再等一等吧,反正渡口已经拿回来了,我们也不争这一天两天。” 事实证明李左车怀疑确实很有道理,下午的时候,陕县那边果然传来了急报,说是汉军大将朱鸡石在两天前率领一万六千军队出关,向着位于三川郡最西端的陕县杀来。司马卬闻报不敢掉以轻心,赶紧向陕县信使问道“汉贼可有后军?” “大王恕罪,汉贼已经在四天前就已经封锁了函谷关,不许任何人出入,所以我们不知道汉贼有没有后军。”陕县信使如实答道。 “废物!”司马卬骂了一句,又盘算了片刻,然后向左右心腹说道“项康小儿会不会是在佯攻三川,实攻河内?不然的话,他为什么只派一万多军队西出函谷关?记得之前我们有细作探报,项康小儿可是调派了三万多军队抢先西进的。” “大王,绝对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都万达赶紧说道“项康小儿故意派遣一支偏师从函谷关东出,引诱我们主力西进迎敌,然后他乘机大举进攻河内,就可以轻松拿下了我们的河内郡了。” “都少府,有什么证据证明的分析?”李左车不动声色的问道“如何敢肯定朱鸡石贼军之后,没有汉贼的贼军大队?” “只有朱鸡石一名贼将出关,这就是证据。”都万达马上就答道“此前我们的细作探听得准确消息,朱鸡石是和龙且一起率军东进,如果汉贼真的准备主攻三川,为什么不见龙且出关?” 司马卬微微点头了,结果也是凑巧,恰好在这个时候,北岸那边又送来了急报,说是河南军细作清楚探明,又有一支汉军赶到了轵关增援,司马卬赶紧问汉军的援军数量时,北岸细作则无奈的答道“回禀大王,汉贼军队严密封锁了轵关,我们的人过不了轵关仔细探察,还不知道来敌多少。” “废物!”司马卬又骂了一句,然后喝道“快去仔细再探,一有情况,马上来报!” 细作领命而去,司马卬又盘算了一下,然后才向李左车问道“广武君,都爱卿刚才问得很对,龙且和朱鸡石两员贼率军东进,为什么只有朱鸡石一支贼军出关?” “因为汉贼军队没有必要一起出关。”李左车答道“陕县连遭兵灾,城中兵少粮缺,朱鸡石一支贼军就足够迅拿下陕县,龙且就没必要和朱鸡石一起迅出关,可以从容押解粮草军需东进。” 司马卬又点了点头,然后才说道“不急,再等一等,本王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弄清楚项康小儿的主攻方向,本王绝不轻易过河。” “大王英明。”李左车由衷的赞了一句,说道“只要大王能够沉住气,不被项康小儿布置的假象所迷惑,他的花招就一定会很快彻底暴露。” 李左车赞誉得太早了,才到了当天的天色黑时,司马卬就又开始动摇了,因为北岸细作又送来急报,说是周叔率领败军撤回轵关后,并没有直接撤过轵关躲避,而是选择了轵关东门之外建立营地,同时河南军细作还清楚看到,轵关背后的汉军旗帜众多,兵力绝对不在少数。司马卬听了心里打鼓,暗道“难道项康小儿真打算面进攻河内?不然的话,周叔匹夫应该是撤过轵关守关才对,为什么还要立营在轵关东门之外,保护汉贼进兵河内的道路?” 给司马卬致命一击的,还是第二天来自渑池的河南军急报,说是朱鸡石率领汉军东出之后,并没有火急火燎的向陕县小城起进攻,而是建立营地彻底包围了陕县县城,同时还封锁交通,不许任何人通过陕县,不给河南军斥候细作探察汉军的函谷关情况。结果这么一来,不要说是司马卬了,就是李左车都难免疑心大起,暗道“难道项康小儿真打算主攻河内?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不急着拿下陕县小城?” 李左车尚且如此,之前一直和李左车意见相反的都万达当然是更不客气,很快就向司马卬说道“大王,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汉贼从函谷关东出,绝对只是佯攻,想调虎离山把我们的主力骗进崤函道。不然的话,以朱鸡石小儿的兵力,怎么可能会选择对陕县围而不打?他就不怕浪费时间么?” 司马卬犹豫着不说话,都万达更是大急,忙又说道“大王,不能再迟疑了,如果不乘着汉贼主力还没抵达之前,抢先拿回轵关,给了汉贼主力大举杀入河内的机会,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河内告急,赵国肯定会对我们的邯郸趁火打劫,我们被汉贼堵在南岸没办法过河,让汉贼顺利拿下河内,进逼敖仓,那我们就彻底的围难顾了。” 考虑到汉军大举杀入河内的危险后果,司马卬又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传令军,立即过河,先把我们的轵关拿回来再说。” “大王……。”李左车无比犹豫,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要不,再等一等?” “广武君,不是本王不听的劝,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不能再等了。”司马卬神情严肃,说道“战机稍纵即逝,我们如果不能尽快夺回轵关,给了汉贼大队增援河内的时间,我们就会落入彻底的被动,只能是乘着现在汉贼主力未到,尽快夺回轵关,我们才可以万无一失。” 言罢,司马卬又主动说道“西线方面,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崤函道易守难攻,我们又抢先派遣魏亨率军一万西进渑池设防,项康小儿就是百万大军,也绝无可能迅突破崤函道,如果有什么变故,我们也可以立即掉头西进,救援渑池。” 李左车眉头紧皱,在同样有些怀疑汉军主攻方向的情况下,李左车也没有过于坚持自己的主张,只是说道“大王,谨慎起见,最好在河南县留下一支军队,预防万一。” 司马卬点头,当即分派一万军队南下河南县设防,同时去令魏亨,让渑池驻军在汉军杀来时只许坚守险要,不许冒险出战。然后司马卬再不迟疑,当天就率领河南军面渡过黄河,气势汹汹的向轵关杀来。 还是在河南军主力面渡过了黄河后,李左车才想到了一个可能,暗道“项康小儿该不会是放长线钓大鱼吧?故意牺牲一点时间,对陕县围而不打,以此更进一步迷惑我们的判断。” ………… 李左车这一次猜得很对,因为同一天的上午,项康已经亲自率领着五万汉军主力抵达了函谷关,与此前暂时驻扎于函谷关的汉军大将龙且所部会师一处,然后立即携手东出,浩浩荡荡的向着河南军的西线大举杀来,在出关的同时,项康还又派人给包围陕县的朱鸡石传达了一个口信,道“本王已经出关了,如果将军能在本王抵达陕县城下之前,替我拿下陕县小城,本王会非常高兴。” 少帅军老将朱鸡石没让项康失望,下午时,项康才刚抵达陕县近郊,第一眼就看到陕县城上飘荡的已经是赤红色的汉军军旗,项康开心大笑,又把龙且叫到自己的面前,吩咐道“龙将军,都是先锋,朱鸡石将军没让我失望,现在就该看的了。” “末将明白!”龙且马上说道“末将立即领兵先行,一定在大王抵达渑池之前,替拿下渑池!” “不对,本王不是要去拿下渑池。”项康摇头,说道“渑池城池坚固,司马卬小儿又提前派遣了一万军队增援渑池,光靠的一军之力,拿下渑池肯定非常吃力。” “那汉王要末将去打那里?”龙且疑惑问道。 “新安!”项康的三角眼中射出绿光,凶神恶煞的说道“只带四天粮草,绕过渑池奔袭新安,在粮草用尽之前替本王拿下新安,龙将军可有这个胆量?!” “大王放心,末将愿立军令状!”龙且一字一句的答道。 “很好,去吧。”项康微笑答道。 。 第二百八十三章 项康东出 项康之所以敢派龙且绕过渑池奔袭新安,是项康猜准了司马卬的心思,知道司马卬为了防范汉军大举东进,肯定会命令他之前提前派到渑池驻守的河南军魏亨所部只守不战,牢牢卡在汉军的进兵咽喉上,给司马卬应对西线战局变化争取时间,所以龙且所部即便只有一万多人,绕开渑池直接东进时,魏亨也绝对不敢轻易出营拦截,只会担心龙且的奔袭是引蛇出洞,眼睁睁看着龙且越境而过。77dus 情况也正如项康所料,一天多时间后,龙且率领的一万六千汉军逼近渑池城郊后,驻扎在渑池城外的河南军魏亨所部果然选择了闭营坚守,没有派一兵一卒出营拦截龙且所部,即便清楚看到龙且的队伍从渑池南郊大步东进,直接杀向新安方向,魏亨也怀疑这是汉军的诱敌之计,想把自军骗出坚垒决战,断然拒绝了部下提出的出兵阻拦建议,一直都躲在坚固营垒里不做任何动作。 最后,还是在确认了龙且所部直奔新安而去,并没有任何的花样,魏亨才意识到龙且的目标的确只是新安,而非渑池。可是后悔也已经晚了,魏亨也只能是一边派人向司马卬告急,一边紧急派人与新安联系,要求新安守军务必守住城池,等待河南军的主力救援。 也还好,渑池以西的地势已经逐渐开阔,龙且就算顺利拿下了新安小城,也没办法彻底切断河南军救援渑池的道路,所以魏亨也不是特别焦急,仅仅只是组织河南军士卒继续加固营防工事,抓紧时间把壕沟挖得更宽更深,把垒墙筑得更高更厚,以便迎接接下来与汉军主力的残酷决战。 汉军主力的行动速度也同样飞快,龙且越过渑池的当天傍晚时分,丁疾率领的汉军主力前队就顺利抵达了渑池城郊,迅速着手在渑池东南建立营地,同时还有一名汉军使者手打白旗过来与魏亨联系,替项康许下重赏劝说魏亨率众投降。结果很得司马卬重用的魏亨倒是断然拒绝了汉军的好意招降,汉军使者也不介意,仅仅只是一边拱手告辞,一边扔下了一番狠话。 “将军不想接受我们汉王的好意没关系,可以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投降,我们汉王都可以担保你的身家性命安全,不过小使必须好意提醒将军一句,归降要乘早,别等我们大汉将士的刀剑架在你的脖子上再后悔,那时候才投降,我们汉王就不会给将军你什么太好的待遇了。” 听汉军使者说得狂妄,旁边的河南军将领都有些动怒,上前就要对汉军使者无礼,好在魏亨还算冷静,及时挥手制止住了麾下众将的冲动,先打发走了汉军使者,然后才说道:“何必为了一个迂腐书生动怒?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为了一句话就动手杀使,传扬出去只会有损我们河南将士的名声。” “主要是这个汉贼使者太狂了。”一个河南军将领恨恨说道:“听他的口气,狂得就好象我们是他们的砧上鱼肉一样。” “狂些好,越狂越好。”魏亨笑笑,说道:“骄狂必然轻敌,轻敌者必败,我还巴不得项康小儿狂到没边,刚到渑池就急不可奈的强攻我们营地,让我们可以凭借坚营高垒迎头痛击汉贼军队。” 魏亨也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次日上午时,项康率领汉军主力抵达渑池郊外,然后马上就一边建立营地,一边砍伐树木赶造攻坚武器,然后才经过不到一天时间的仓促准备,项康就迫不及待的亲自率领汉军主力出动,向建立在渑池东门之外的河南军营地杀来,魏亨闻报不敢怠慢,赶紧组织军队上垒坚守,还亲临第一线鼓舞士气,指挥河南军将士奋勇迎敌。 汉军的骄狂程度还远在魏亨的想象之上,才刚在河南军营外排开阵势,丁疾、朱鸡石和钟离昧等将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向项康请令,请求由自己率军担起主攻任务,还争着抢着表示愿意立下军令状,不能攻破河南军营地愿受军法处置。项康见了也不由笑出声音,道:“都愿意立军令状?各位将军你们就这么有把握?魏亨匹夫是司马卬的爱将,修筑的营地也十分坚固,各位将军就不怕骄兵必败?” “大王,不是末将轻敌,是末将真有这个把握。”丁疾抢着说道:“魏亨匹夫修筑的营地虽然坚固,可是再坚固又能有城墙坚固?末将等连攻城都不怕,又用得着怕他魏亨匹夫才修筑了不到十天的单薄营垒?再说我们现在兵力是魏亨匹夫的六倍还多,又有火药武器,末将我们如果还没有把握攻破贼营,也没脸再回去见关中和淮泗的父老了。” “其志可嘉。”项康赞了一句,又稍一盘算,马上就说道:“也罢,既然你们都这么希望杀敌立功,那我们这次也不分什么主攻和佯攻了,丁疾你负责攻打贼营南门,钟离昧负责东门,朱鸡石负责北门,三路并进,同时攻打,全都是主攻,看你们谁能首先破营!” 三将欢喜唱诺,项康又补充道:“做为奖励,你们三人之中,谁能首先冲破贼营大门,我就派张仲率领重甲兵增援谁,帮他拿下头功!” 丁疾和钟离昧等将一听更是欢喜,赶紧又向项康道谢,头上戴着护面铁盔的汉军勇将张仲也开了口,语气平静的说道:“三位将军,拜托了,末将率领的大汉重甲兵能否首战立功,就看你们三位能不能帮末将打开进兵道路了。” 丁疾和钟离昧等将笑笑,也不说话,只是立即率领本部人马各自开赴项康指定给他们的战场,迅速做好进攻准备,又各派长盾掩护弓弩上前,在河南军营外组建起临时野战工事。然后当项康的旗阵中敲起了进兵鼓时,三将也立即分别派出一千五百士卒,携带着壕桥车、飞梯和撞木等攻坚武器上前,同时向河南军大营的东南北三道营门发起进攻。 战斗正式打响,汉军攻营军队才刚先后进入敌人的射程范围,河南军的弓弩羽箭就立即如同飞蝗一样,劈头盖脸的射向汉军将士,还不管长盾后的汉军将士如何拼命放箭,都压制不住河南军的远程火力,仅仅只是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汉军将士的伤亡也迅速出现和上升。 以少帅军老兵为核心骨干扩建而成的汉军将士当然不会傻到就这么站着当靶子,在老兵们的指挥下,汉军将士以圆盾护住头胸要害,努力加快脚步,以最快速度冲到了河南军的大营旁边,将随军带来的壕桥车搭到壕上,前面的士卒中箭倒地,后面的同伴也立即补上,争分夺秒的抢建过壕桥梁。而更离谱的是,负责攻打东门的钟离昧所部士卒,竟然还在搭桥的同时,直接向河南军营垒投出了原始手雷营墙没有城墙高,臂力足够的士卒当然可以直接把原始手雷扔到营墙上乃至直接砸进营内。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接二连三的巨响,直接炸懵了还没来得及见过原始手雷的魏亨军将士,晕头转向之余,魏亨军的弓弩手立时一片大乱,羽箭密度也立即下降,钟离昧麾下的汉军将士则是抓紧时间迅速搭起壕桥,扛着飞梯接连冲过河南军的护营壕沟,才刚将飞梯搭到墙上,立即就踏梯而上,向营墙顶端发起进攻。后面的钟离昧则是大手一挥,立即又有一千汉军将士大步上前,扛着飞梯冲到河南军的羽箭射程范围附近侯命。 “这么快就用上火药武器了?你们难道以为硝石和硫磺很便宜?” 见此情景,并没有要求麾下将领在何时动用火药武器的项康难免有些傻眼,也顿时开始后悔忘记了交代汉军诸将节约使用火药武器,可是让铁公鸡项康心头滴血的还在后面,见钟离昧为了抢功这么不要脸的早早动用火药武器,分别攻打敌营南北两门的朱鸡石和丁疾也是毫不客气,马上就命令他们的麾下军队投入火药武器,用项康好不容易盘剥来的血汗钱为他们自己争功。 与此同时,汉军勇将张仲神情虽然保持镇定,可是目光却早就转向了他的所部军队六百名和他一样,全部身披黑色钢铁鳞甲,头戴护面铁盔的汉军重装步兵! 也顺便介绍一下张仲的大概情况,项康的麾下众将中,这个张仲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另类,早在薛郡时就主动投奔了少帅军,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上阵杀敌十分勇敢,也早早就被项康留心注意,还打算把他当做大将培养,可是张仲却对指挥作战毫无兴趣,只喜欢冲锋陷阵,亲手杀敌,为了能够继续战斗在第一线,先后两次主动拒绝了对他的升迁提拔。项康欣赏他的武艺,想把他收编进自己的亲兵队,张仲也婉言谢绝,坚持留在了普通士卒之中。 按理来说,象张仲这么不知好歹的傻叉,或许只能一辈子呆在基层,或许迟早会死在两军战场上,但也是他的运气,项康在关中安定下来后,组织工匠着手研究打造钢铁盔甲,消耗了无数人力物力,花费了巨大代价,好不容易才生产出六百多副后世才能出现的钢铁盔甲,决定挑选六百名武艺出众和身强体壮的精锐士卒组建特种部队,并亲自命名为重甲兵。然后再考虑这支重甲兵的统帅时,项康也就首先想到了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张仲。 绝对是投缘,才刚穿上汉军工匠精心打造的钢铁盔甲,张仲马上就喜欢上了这种防护力远超皮甲、石甲和青铜甲的钢甲,也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项康的命令,成为了汉军重甲兵的主将,率领六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汉军勇士日夜训练,很快就形成了战斗力,也被项康寄予了厚望,希望张仲和他的重甲兵能够成为背嵬军、陷阵营一样的精锐部队,成为自己的王牌军队。 言归正传,汉军虽然过早的投入了火药武器,可这么做也不是白白浪费,凭借着原始手雷惊人的吓唬效果,同时从三个方向发起进攻的汉军将士一鼓作气,全都是只用一次冲锋,就先后有士卒成功冲上了河南军的营墙顶端,与守卫营垒的河南军将士展开近身恶战,项康也不敢浪费战机,赶紧让旗阵奋力敲鼓,为前线将士加油助威。 激战也因此更加残酷血腥,河南军的南北东三处城墙顶端,全都有两军将士在舍命搏杀,鲜血不断飞溅,也经常可见两军将士扭打在一起滚下垒墙,河南军方面还早早就投入了预备队,增援被原始手雷炸懵了的垒上守军。 还好,垒墙毕竟不如城墙那么高耸难攀,在先登同伴的掩护下,汉军将士也在不断冲上垒墙增援,虽然三个方向都没能杀溃河南军的垒墙守军,却也始终没有被守军全部赶下垒墙,成功把垒上敌人拉入了对汉军比较有利的僵持战汉军的兵力是河南军的六倍以上,僵持消耗当然更占便宜。 乘着这个机会,龙且、钟离昧和丁疾三将不但毫不犹豫的投入了后军增援,此前在南阳受够了窝囊气的钟离昧还迫不及待的又投入了五百后军,专门负责冲击河南军的大营东门,铁了心要首先攻破敌营大门,获得让汉军众将无不垂涎的重甲兵增援。 很可惜,汉军攻得虽猛,河南军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主,在魏亨的指挥下,河南军将士同样是前仆后继,不断上垒激战,还一边和冲上垒墙的汉军士卒激战,一边抽空放箭射杀营外的汉军将士,造成汉军将士死伤不断,还始终没有办法彻底打破僵局。 钟离昧的确无比希望洗刷南阳惨败的耻辱,见他的士卒久攻不下,钟离昧竟然把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他的副手,亲自率领一军,打着自己的旗号向河南军东门发起冲锋。结果这么一来,河南军的羽箭当然是象发现了吸铁石一样,铺天盖地的专门射向钟离昧的旗帜所在,而汉军将士却是士气大振,冲杀得更加猛烈不说,负责攻打营门的汉军将士也象发疯了一样,抬着撞木疯狂撞击河南军营门,给河南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情况再一次让项康把鼻子气歪,见钟离昧竟然无耻到亲自上阵鼓舞士气,朱鸡石和丁疾竟然也有样学样,同样是把指挥权暂时移交,亲自率军上阵。项康见了当然是破口大骂,河南军大营里的魏亨等河南军将士却是无不傻眼,都说道:“汉贼发疯了?怎么统兵大将全都上了阵?项康小儿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奖励,值得他们这么卖命?” 最后还是先下手者为强,身中一箭带伤冲到河南大营门前后,钟离昧亲自和他的亲兵抬起撞木,狂吼着全速撞向河南军的大营东门,也奇迹般的在一声巨响过后,抢在丁疾和朱鸡石之前,撞开河南军的大营东门,钟离昧军的阵地之上,也马上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塞门刀车!上!快!” 撞开了营门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取得胜利,准备充足的河南军将士立即推动前方装满利刃的塞门刀车,冲上来堵住了营门缺口,一边以弩箭直射,阻拦汉军进营,一边拼命搬运土石草袋阻塞营门,说什么都不给汉军顺势入营的机会。 “张仲,看你的了。”项康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被项康和汉军众将寄予厚望的张仲也不说话,仅仅只是向项康拱了拱手,然后马上就飞奔到他直属的汉军重甲兵面前挥手,率领六百名和他一样身披重甲的汉军重甲兵出动。 靠着钟离昧等汉军将士的苦战阻拦,汉军重甲兵始终还是抢在河南军彻底堵上缺口之前,赶到了河南军大营的东门阵地上参战,而当这六百名人形坦克加入了战场后,河南军将士也彻底的陷入了噩梦之中………… “怪物!” 也的确是怪物,河南军士卒在近距离直线射出的弩箭,足以轻松射穿皮甲,最少也能够给敌人造成重伤,即便是遇上这个时代最先进的青铜盔甲或者石甲,也能造成不小伤害,可是同样的弩箭射到了汉军将士的钢铁盔甲上之后,即便是撞出了串串火花,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射穿钢甲,对钢甲后的汉军将士造成伤害,只能是在发出声响后自行落地,甚至就连嵌在汉军钢甲上的箭镞都寥寥无几。 河南军将士手里的其他武器也是一样,不管是铜铁制成的长矛还是战戈,都几乎没有办法扎穿汉军重甲兵的钢甲,还就算是砸中了汉军重甲兵的头盔,也没有办法对汉军将士造成致命伤,而手拿钢刀钢剑和钢铁长矛的汉军重甲兵只要一个反击,通常都能直接结果了河南军士卒的性命。 不要说夸张,汉朝的铁制武器本来就直接淘汰了青铜武器,更何况汉军重甲兵还是直接用上了掺碳的地条钢,无论强度和硬度都远远超过熟铁武器和熟铁盔甲。 河南军用塞门刀车辛苦维持的防线,只在片刻间就被汉军重甲兵突破,汉军重甲兵长驱直入,就好象一群杀不死的怪物一样,在河南军营地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把河南军将士杀得尸横遍野,鬼哭狼嚎,以魏亨为首的河南军众将虽也努力催动军队上前阻拦,可是河南军士卒手里的武器却几乎没有办法对汉军重甲兵形成伤害,不管再怎么上前阻拦都是白白送死,几道防线都是被汉军重甲兵乒乒乓乓的直接砸碎,留下满地的死尸和血肉,场面惨不忍睹。河南军士卒绝望惨叫着四散而逃,汉军装甲兵脚步不停,又直接杀向河南军的中军营地。 乘着这个机会,钟离昧所部当然是发起了全面总攻,如同潮水一般的接连涌入河南军营地,朱鸡石和丁疾两军也抓住机会发起猛攻,以泰山压顶之势,强行突破了河南军的南北两道营门,分头杀入营中,河南军兵败如山倒,士卒出营逃命者和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在河南军的中军营地门前,汉军重甲兵倒是遭遇了一定阻力,可惜河南军此前把几乎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都用于了修筑外营防线,中军营地只有十分单薄的一道栅栏保护,连护营壕沟都没有挖,汉军重甲兵被栅栏暂时阻拦后,又立即投出了一些原始手雷开道,很快就炸乱了死守营门的河南军士卒,强行砸开河南军的中军营门,直接杀向魏亨的中军大帐。 与此同时,见自己的中军营地也被突破,魂飞魄散的河南军魏亨彻底勇气全无,赶紧带着他还能约束的军队逃出中军营地,连滚带爬的逃向渑池东门,妄图逃进渑池继续守城。然而项康却早就料到这一点,提前把灌婴率领的汉军骑兵布置在了河南军营地与渑池的结合处,才刚看到河南军败兵大量出营,灌婴率领的汉军骑兵就立即呐喊冲上,挥舞着项康入主关中后才开发的马刀大肆砍杀河南军败兵,象砍瓜切菜一样的迅速收割河南军败兵的尸体。 汉军骑兵的马刀也再一次给河南军带来了惊喜,早就习惯了骑兵在马上放箭和下马格杀的战术,突然碰上成群结队的骑兵直接冲来挥刀乱砍,河南军败兵再一次措手不及,也再一次在眨眼之间就被汉军骑兵杀乱,穿着显眼盔甲和披风的魏亨还很快就被汉军骑兵盯上,也马上就被汉军骑兵包围…… 同一时间,一匹快马也从新安方向冲了回来,还直接冲向了项康的帅旗所在,保卫旗阵的汉军将士上前拦住后,又很快满面喜色的回来向项康报告,“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新安捷报,龙且将军已经成功拿下了新安城池。” “干得不错。”项康满意点头,又看了一眼厮杀得热火朝天的渑池东门战场,自言自语道:“都没让我失望,就看灌婴的了,如果让魏亨匹夫顺利逃进了渑池城里,我们这一场仗恐怕还有得打。” 灌婴没有让项康失望,不过片刻时间,一队汉军骑兵就欢天喜地的押着一名河南军大将来到项康面前,还远远就大叫道:“大王,我们抓到魏亨匹夫了!” 项康的笑意更甚,因为魏亨被押到了项康的面前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跪在项康的面前伏地大叫,“汉王,罪将魏亨愿意投降!罪将愿意投降!大王,你的使者说过的,不管罪将什么时候投降,你都会饶罪将不死,大王你是金枝玉叶,一定要说话算话啊!罪将现在真心投降了!” 项康笑笑,也不理会魏亨,只是把目光转向了东面,心中暗道:“渑池肯定没问题了,顺利拿下了新安、渑池和陕县,接下来的战局就对我无比有利了。周叔,这次该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能把司马卬的主力顺利诱过黄河,还把他缠在河内,我就是想不把司马卬迅速灭了都难。”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战前夕 与风光无限的汉军主力相反,平阴渡口战后,周叔率领的汉军偏师却表现一落千丈,不但再没有了偷袭轵关和奔袭平阴渡时的威风八面,还被河南军堵在轵关门前一再暴揍,被打得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当然,这一点也不能怪汉军偏师的主帅周叔无能,主要还是实力悬殊过大,先后赶到河内战场的汉军偏师总兵力也不过两万两千多点,又在平阴战场损失了四千多人,实力被削弱得相当不小,可对手却是司马卬亲自率领的河南军主力,兵力足足有六万之众,给养充足,装备精良还精锐众多,后来又有从怀县赶来的河内郡郡兵助阵,整体实力远在汉军偏师之上,汉军偏师当然讨不到什么好去。 还有一点也非常关键,为了掩护汉军主力突破崤函道,伪造汉军主攻河内的假象,从平阴撤回轵关后,汉军偏师并没有撤到比较安全的轵关背后休整,选择了在轵关东门之外建立营地,假意保护汉军主力东进河内的道路,更进一步引诱河南军主力北上攻打轵关。而河南军中计之后,虽被汉军偏师成功诱入了河内战场,却又在三天之内向汉军偏师发起了两次大规模进攻,给汉军偏师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和伤亡。 这两场仗汉军偏师都是靠着顽强意志才顶住了河南军的疯狂进攻,危急时刻,周叔还亲自披挂上阵,带着汉军预备队四处救火补漏,第二次大战时,如果不是青铜盔甲挡了一下,流矢还差点直接射进周叔的胸膛,汉军大将虫达也在激战中挂彩,光是千人将就前后阵亡了五人之多,五百主和百人将等基层将领更是牺牲三十余人,损失之惨重,即便是少帅军时期的汉军都是从所未见。 在此期间,也有好几名汉军将领先后进言,建议周叔率军撤过轵关,利用地利与河南军抗衡,周叔却每一次都是断然拒绝,道:“不能撤!一撤我们就会前功尽弃,司马卬马上就能明白我们在河内只是佯攻,他如果立即带着贼军主力撤回三川布防,我们此前牺牲的将士就是白死了。” 风雨之后是彩虹,抛头颅洒热血终于挡住了河南军主力的两次疯狂进攻后,汉军主力从函谷关大举东出的消息,也终于被崤函道里的河南军偏师确认,用快马送到司马卬的面前。结果司马卬也再一次难以置信的怒吼了起来,“怎么可能?项康小儿亲自率领汉贼主力东出函谷关?那周叔匹夫还在轵关这么拼命干什么?他为什么不直接撤过轵关,还要这么死守营地?” “大王,我们上了周叔匹夫的恶当了。”李左车痛苦得近乎呻吟,说道:“他算准了我们的心思,知道他只要不撤过轵关,我们就一定会认为他是在替项康小儿保护进兵道路,所以才不惜代价的驻兵关外,引诱我们强攻他的营地!” 砰的一声,司马卬面前的案几飞上了半空,跳起来铁青着脸只稍微盘算了片刻,司马卬很快就大吼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即拔营起兵,撤过黄河回援三川!” “大王且慢!”李左车赶紧阻拦,说道:“大王,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急着撤退了,周叔匹夫元气尚存,还有一战之力,见我们撤兵南下,他肯定会率军追击,利用我们渡河南下的机会半渡而击,到时候我们就是想不吃亏都难!” “那怎么办?”司马卬没好气的问道。 “轵关远离崤函道,周叔匹夫与项康小儿联络困难,肯定还不知道项康小儿现在的具体情况,为了掩护项康小儿突破崤函道,他一定会继续死守营地。”李左车飞快指出周叔的战术选择,又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抓住机会,赶紧再次向周叔匹夫的营地发起全面进攻,先重创汉贼偏师,让周叔匹夫没有余力追击我们,然后再从容南下回援三川。” 言罢,李左车又赶紧补充道:“还有,我们还得严密封锁消息,不但不能让汉贼偏师知道项康小儿已经兵出函谷关,也不能让我们的士卒知道,以免影响士气,动摇军心。” 艰难的选择又一次放在了司马卬的面前,有心想要采纳李左车的建议,可又怕浪费时间,给了汉军主力迅速突破崤函道的机会,不听李左车的吧,周叔如果乘机发起追击,在河南军渡河时趁火打劫,河南军又很可能会转胜而败,被汉军偏师重创,进退维谷,左右两难,司马卬一时之间也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看出司马卬是在担心没有把握迅速拿下汉军偏师的营地,此前在对汉军友好方面犯下大错的程连忙开口,说道:“大王,如果你担心我们不能迅速拿下贼军营地,或者继续强攻伤亡惨重,那不如留下一支军队牵制汉贼偏师,让我们的主力可以从容渡河……。” “放屁!”司马卬没好气的呵斥道:“不懂打仗就不要说话,留下一支军队牵制偏师?留少了等于是白给汉贼偏师,留多了,本王如何全力迎战汉贼主力?” 程连赶紧闭嘴,旁边司马卬之前的首席谋士都万达却是眼珠子一转,突然计上心来,忙说道:“大王,某有一计,定可大破汉贼偏师,还不耽误我军渡河回援三川。” “快说,什么主意?”司马卬赶紧问道。 “大王,我们可以如此安排。”都万达说道:“大王不妨立即率领我军主力南下渡河,只留河内郡守邓怀率领本部人马在轵关与汉贼偏师对峙,又在南下之时,暗中埋伏一军在南山的密林之中。周叔匹夫见我军主力南下,必然会倾巢而出,全力攻打邓怀,到时候邓怀诈败而走,将周叔匹夫诱入河内腹地,我军伏兵乘机突然杀出,奔袭夺取轵关,切断周叔匹夫与河东后方的联系,届时周叔匹夫无粮可就,又没有地方补给军需武器,不消数日便必被我军生擒活捉。” “妙计!”司马卬一听大喜,鼓掌说道:“好主意,周叔匹夫见我军主力南下渡河,肯定会中计上当,全力攻打我们的诱军!” “不可弄险!”李左车赶紧反对道:“周叔匹夫非常人也,他如果识破我们的计策,将计就计反过来布置圈套给我们钻,我们肯定会吃大亏。” 被李左车抢走首席谋士位置的都万达不说话,只是等待司马卬的反应,结果也正如都万达,对李左车仅仅只是敬重而不是完全言听计从的司马卬马上就一挥手,说道:“广武君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都少府此计甚妙,本王料定周叔匹夫决不可能识破,就这么办,马上依计而行!” 就这样,断然拒绝了李左车的好意阻拦后,司马卬马上就按照都万达的建议行事,一边组织河南军主力拔营南下,撤回平阴渡河,一边命令河内郡守邓怀率军留驻轵关,单独担起牵制汉军偏师的重任,又命令邓怀在汉军偏师发起反击时诈败而走,把汉军偏师诱往野王方向。最后到了河南军主力南下时,司马卬又命令河南军大将孙寅率领一万军队,暗中埋伏在南山的密林之中,只等汉军偏师被邓怀诱往河内腹地,突然杀出奔袭轵关。 严格来说,都万达的调虎离山之计绝对不是纸上谈兵,如果是遇到了其他对手,很也可能就会起到奇效,帮助河南军立下大功。但是很可惜,号称兵仙的韩信在用兵方面,在这个时代只敬过一个人,也只警惕过一个人,而韩信敬的人是反对河南军这么做的李左车,警惕的人则恰好就是周叔。所以…… 所以才刚大概摸清楚了河南军的动向,甚至还没等河南军在当天晚上把伏兵布置到位,周叔就已经放声大笑了,还笑着说道:“我敢打赌,司马卬匹夫这么做一定不是李左车的主意,那条老狐狸绝对不会这么弄险,安排这么一个形同玩火的调虎离山之计,用邓怀这么明显的诱饵来引我们上钩。” “将军怀疑司马卬留下牵制我们的邓怀匹夫是诱饵?”李必好奇问道。 “不是怀疑,是肯定。”周叔微笑说道:“邓怀匹夫麾下虽然有万余兵马,但都是他从河内各县仓促拼凑的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及司马卬匹夫的主力,装备更是差得可怜,留下来牵制我们等于白白送死,司马卬明明知道这点,又故意这么安排,不是把邓怀匹夫当做诱饵是什么?”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李必赶紧又问道。 “马上赶造干粮,不用太多,一万军队两天用的干粮就足够了,免得给我们的将士增添负担。”周叔吩咐…… 为了让河南军相信自己上当,还是到了第二天的正午时,周叔才亲自率领八千汉军出营,向驻扎在轵关正东八里外的河南军邓怀所部发起进攻,邓怀则严格执行司马卬的命令,故意没有坚守营地,选择了率军出迎,两军会战于野。周叔十分小心的先派军队反复试探,找到了河南军战阵的薄弱处,然后才果断出兵发起强攻。 既不是汉军的对手,又担负有诱敌重任,邓怀军当然很快就战败而逃,带着后军直接放弃营地向野王方向撤退,周叔则毫不犹豫的率军追击,留守营地的两千汉军也迅速携带干粮辎重东进接应,装出了全力追杀河南军败兵的模样,潜伏在战场附近的河南细作见了大喜,立即南下将消息报告到了统领伏兵的河南军大将孙寅面前,孙寅听了更是大喜过望,立即率领伏兵北上奔袭轵关,还在路上不断叫嚷,“快!快!一定要抢在汉贼军队做出反应之前,给我拿下轵关,切断汉贼军队和后方的联系!” 周叔给了孙寅报仇雪恨的机会,傍晚时分,才刚看到河南军伏兵突然杀来,留守营地的几百汉军马上弃营而逃,连滚带爬的逃回轵关,把河南军此前久攻不下的汉军营地拱手送给了孙寅。可惜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孙寅却没能抓住机会迅速拿下轵关,相反的,准备充足的汉军虫达所部还凭借险要地形和坚固关城,迎头痛击没有多少攻坚武器的河南军奇袭队伍,把强行进攻的孙寅军士卒杀得人仰马翻,尸横累累。 还是激战到了深夜的三更过后,孙寅才隐约发现情况不对,赶紧下令撤回军队重整旗鼓,可是孙寅做出这个决定时已经晚了,还没有等他的军队全部从前线撤回来,原本应该去追击邓怀的周叔就已经狞笑着率领汉军杀回到了轵关附近,孙寅赶紧率军迎战,虫达又率军从轵关杀出,帮助周叔前后夹击孙寅的军队,河南军腹背受敌,又在长途奔袭和强行攻坚后体力下降严重,更加不是汉军的对手,被汉军杀得大败而逃,汉军将士全力追杀,将孙寅军消灭大半。 天亮时,孙寅的败兵南逃到平阴渡口,可惜河南军主力已经尽数渡过了黄河,还把绝大部分的船只带到了黄河南岸,准备充足的汉军璇玑追到,还利用孙寅军败兵抢夺剩余渡船逃命的机会,再度大败孙寅,最后孙寅只带着区区数百士卒勉强逃过黄河,余下的败兵不是被杀就是被擒,一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大胜后的汉军偏师队伍中欢声不断,周叔却只是稍做休息,很快就对过来向自己道喜的汉军众将吩咐道:“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收编俘虏,休息一天,然后马上东进怀县。” “那平阴这里怎么办?”虫达问道:“不留兵驻守的话,司马卬又分派军队北渡黄河怎么办?” “有我们的主力在南岸,借他司马卬匹夫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分兵反攻河内了。”周叔自信的回答,又说道:“我们抓紧时间进兵怀县,可以不给邓怀匹夫太多的备战时间,然后只要我们能够迅速拿下怀县,马上就可以对司马卬匹夫的敖仓重地形成巨大威胁,让他就算想在洛阳长期坚守也没有这个胆量,战略上落入全盘下风,也让我们的主力占尽主动。” ………… 距离不是很远,孙寅军惨败的消息当然很快就被报告到了司马卬面前,而与此同时,新安、渑池和陕县三城被汉军主力迅速攻占的消息也恰好送来,双重打击之下,司马卬当然是把丧师辱国的孙寅和魏亨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又把乱出馊主意的都万达当成了出气筒,咆哮着把都万达骂得只能是拼命磕头请罪。 出于职责,李左车只能是努力安抚住司马卬,然后说道:“大王,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绝不能再冒险与汉贼军队决战了,河南城小粮缺,驻扎不下我们这么多的兵马,最好的办法是乘着汉贼主力还在东进路上,赶紧主动放弃,然后把我们的军队一分为二,一部坚守我们的国都洛阳,另外一部退守敖仓,等待我们的援军到来再发起反攻。” “直接退守洛阳和敖仓?”司马卬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怒道:“那我们其他的城池怎么办?都送给项康小儿?” “大王,善战者,从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李左车苦口婆心,劝道:“汉贼主力来势汹汹,对我们的三川郡志在必得,周叔匹夫又已经在河内没有敌手,肯定会迅速进兵怀县,威逼敖仓,把我们逼入全面被动,所以惟今之计,我们最好还是采取全面守势,坚壁清野拖延时间,等待我们的救兵到来,然后再夺回沦陷领土也为时不晚。” 司马卬背着手转起了圈子,盘算了许久后,司马卬突然大声说道:“不能分兵而守!汉贼兵多,我们再分兵而守,只会给项康小儿把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只有集中兵力坚守河南咽喉,我们才有把握挡住项康小儿亲自率领的汉贼主力!” “可是大王,我们有把握守得住河南吗?”李左车提醒道。 “怎么没把握了?”司马卬傲然说道:“我们还有六万兵力,就算正面交战没有把握,深沟高垒守住河南咽喉绝对是绰绰有余,我就不信项康小儿真的有通天彻地之能,能够强攻拿得下我们的主力营地。” 李左车轻轻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劝得动刚愎自用的司马卬了,只能是十分无奈的说道:“大王,如果你一定要坚守河南,臣下也不反对。但臣下必须提醒你一句,项康小儿到来之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军都万万不可弄险出战,还有,请大王万万不可听信项康使者的只言片语,那个小竖子,实在是太擅长通过使者行奸使诈了。” “多谢广武君指点,寡人记住了。”司马卬极不耐烦的说道:“项康小儿如果派遣使者过营,寡人连面都不见,直接把他的使者赶走,这总不会上他的当了吧?” 汉军主力来势奇快,才一天之后,汉军主力的前队龙且所部就抵达了在战乱中荒废的穀城,距离正在抢建中的河南军大营仅有十里之地,司马卬则牢记李左车的叮嘱,抵受住了汉军主力大队还没有到来的诱惑,没有主动派军迎战汉军前锋,任由汉军在自军营外耀武扬威,辱骂搦战。 事实证明司马卬这么做是对的,才到了当天傍晚,项康就亲自率领汉军主力抵达了穀城,并且立即动手在穀城废墟上建立营地。然后也是凑巧,恰在此时,三川河内一带忽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继续电闪雷鸣,十分罕见的在深秋季节降下了一场暴雨。 还是在同一时间,百里之外的河内郡温县城中,一名容貌平平的少女被雷声惊动,打开了窗户眺望天色,当看到西南面的河南县方向时,那少女还面色一变,脱口说道:“怪事!究竟是何等人,竟然有改天换地之气?” 闭目盘算了片刻后,少女突然联想起了某个恶贼东出函谷关的消息,恍然之余,少女心中不由更是好奇,暗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亲眼看一看他的面相。”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反客为主 李左车同样料事如神,汉军主力抵达河南县近郊的第二天,擅长通过使者行j耍诈的项康果然派遣了一个使者,手打白旗过营拜会司马卬,说是有项康的亲笔书信要当面呈递给司马卬。Ωヤ看圕閣免費槤載ノ亅丶哾閲讀メ...cyi 不过李左车也有点冤枉项康,项康倒也不是每一次派遣使者都是偷j摸狗,坑蒙拐骗,偶尔也是堂堂正正的j涉,这次就是例外,汉军使者带来的书信,其实只是一道很普通的约战书,邀请司马卬堂堂正正的在河南县北郊决一死战,并不打算玩什么无耻花样。如果y要说项康有什么机心,也不过是项康以前是出了名的怕打阵战,想用这点g引司马卬速战速决。 很可惜,难得做一次正人君子的项康这次是热脸蛋贴到了冷pg上,牢记李左车的叮嘱,司马卬不但没有召见汉军使者,还连项康的约战书都没有收下,直接就把汉军使者撵走,还让士卒明白告诉汉军使者,说项康下次如果再派使者过营联络,河南军就要不讲道义,直接把汉军使者当场处死。 使者把情况报告到项康面前后,项康也马上明白事情不对了,说道:麻烦了,看来司马卬这次是铁了心不想和我们打j道了,不能和他j涉联络,我们的很多手段就没有办法施展啊。 谁叫你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十次派遣使者至少有九次是坑蒙拐骗? 张良和陈平一起腹诽,然后由张良说道:汉王,司马卬一边深沟高垒,一边断然拒绝与我们的使者见面,看来是铁了心要坚守待援,等待西楚王和其他诸侯的联军,我军又是远道而来,粮c转运艰难,如果被司马卬拖入对峙消耗,迁延日久,形势必然不利。不如乘着司马卬立营不久,工事还不够坚固,尽快出兵强攻拿下司马卬的营地。 项康沉默了p刻,然后才说道:没有那么容易,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已经亲自到河南军大营附近仔细看过,河南贼军的工事已经相当完善,正面强攻拿下,我们没有多少把握。 张良并不擅长战术,也就没有坚决主张一定要正面强攻,仅仅只是提醒道:那外臣给汉王提一个醒,倘若汉王一定要和司马卬取得联络,那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军在渑池大战时抓获了不少河南贼军的战俘,其中不乏一些比较够分量的河南贼军官员,汉王你不妨可以通过他们,把你的书信递j给司马卬匹夫,以此从中取事。 项康的眼睛一亮,马上就说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要不这样吧,听说司马卬也是一个脾气比较急噪的粗鲁匹夫,我们g脆用我当初在淮泗时的老办法,让河南贼军的俘虏给他送一套nv人衣f去,激他出战,你们以为如何? 大王,恕臣下直言,这么做恐怕毫无作用,还会有失大王你的尊严。 陈平忙劝阻道:司马卬匹夫不肯接见我们的使者,也不肯收下我们的约战书,这个主意肯定李左车出给他的。见我们派遣战俘携带书信和nv子衣f过营,李左车肯定会明白这是我们的激将计,不但肯定会劝说司马卬冷静,还很可能会劝司马卬不信和礼物,直接把书信销毁,让我们徒劳一场,还会让天下人嘲笑大王你不择手段,有失王者之风。s1; 想想自己的恶劣名声,还有此前收集到的与李左车有关的情报,项康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也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都已经当上汉王的人了,项康也是得注意一下自己的风度和气度了。 也还好,司马卬坚守待援的态度虽然坚决,可是河南军在布防方面也不是完全的天衣无缝,对着出征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地图沙盘琢磨了许久后,项康很快发现了一个河南军布防的小小漏洞,那就是河南军主力重点守卫的河南县,与河南军的国都洛y城距离大约是三十里,这个距离虽然不远,却也不是很近,彼此之间并不是那么容易互相呼应和救援,汉军还是有一定机会把河南军各个击破,或者是创造围城打援的战机。 (注:秦汉之j时的河南县就是现在的洛y,那时候的洛y位于伊水与洛水的j汇处,也就是现在的汉魏洛y故城。) 发现了这个机会后,项康也没迟疑,立即就叫来被俘投降的河南军大将魏亨,当面向他了解河南军洛y守军的具t情况,魏亨也把叛徒做得十分坚决,马上就如实回答,说洛y城里大概有万余守军,守将则是司马卬的q兄张贤,此前在追随司马卬作战时颇有战功,为人相当谨慎,又是司马卬正q的亲哥哥,所以才被司马卬委以留守国都的重任。 项康盘算着点头,又突然问道:洛y的j道城门,有没有瓮城? 回禀大王,都有。魏亨的回答让项康大失所望,说道:洛y原来是周天子的国都,包括面向洛水的南门在内,四道城门都有瓮城,后来暴秦一统天下,又把洛y定为三川郡治,还花了大力气修筑城池,把城墙翻新加固,所以当初诸侯联军攻打洛y的时候,费了不少劲才拿下洛y。为了这事,西楚王后来还把洛y的暴秦战俘全部处死报仇。 项康彻底无招了,暗道:没办法了,这么坚固的城池,又有瓮城保护城门,军队派少了肯定拿不下来,派多了,肯定会马上引起司马卬的警觉,不要多,在我们准备攻城的时候,他只要找机会派一万军队回去增援洛y,我就是分出三四万军队过去,也很难有把握拿得下洛y城。 盘算到这里,项康的心里突然一动,忙又在心中说道:等等,派少了肯定拿不下来?这也就是说,我如果只派一两万军队绕开河南县去打洛y,不管是司马卬的主力,还是洛y守军,都一定明白我是在佯攻洛y,想骗司马卬的主力分兵,不会过于把我的偏师放在心上。我如果在这个上面做足了文章,不就可以把战场的主动权给拿到手里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又迅速盘算了一番,项康立即向魏亨问道:魏将军,刚才你说司马卬的q兄张贤为人谨慎,具t谨慎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做事特别稳,行军打仗的时候,不管下雨下雪,都坚持每天晚上亲自带队巡营。魏亨马上答道:在恒山郡的时候,有一次暴秦军队诈败诱敌,想把他引进埋伏,结果他只追了五六里地,才刚看到前方的道路狭窄,马上就选择退兵不追,让暴秦军队辛苦布置的埋伏落了空。 难怪司马卬匹夫会把洛yj给他守卫。项康哼了一句,又问道:当初诸侯联军是怎么攻破的洛y城? 用正统的攻城战术。魏亨继续如实回答,说道:先填平了北门和西门护城河,准备了足够的攻城武器,然后同时攻打西北两门,费了不少的劲,这才拿下了洛y城。 为什么只是同时攻打西北两门,没有对东门下手?项康赶紧追问道。 因为洛y城外的西北角,有一处高地叫做灵台,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洛y全城情况,北面又是河流取水方便,适合屯驻大军,也十分方便指挥攻城。魏亨答道:当时西楚王为了指挥方便,就把他的主力营地布置在了灵台上,也顺便在上面指挥同时攻打洛y的西北两门。s1; 项康缓缓点头,又盘算了p刻,这才下定了决心,暗道:就这么办,大不了让军队多l费一些时间,怎么都比被动的正面y打司马卬全力守卫的主力营地强。实在不行,老子还有真的强攻洛y这个选择! 拿定了主意,项康马上吩咐道:把朱j石叫来,我有命令j代。 最后,还是在项康对朱j石仔细j代完了自己的战术后,旁边的陈平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汉王,这么做虽然可以收到反客为主的效果,但是有些l费时间,我们要防着申y从颖川出兵北上,增援司马卬匹夫。 战略上,我们可以放心的藐视对手。项康回答了一句名人名言,冷笑说道:我阿兄一口气把三个郡封给司马卬,只分给申y一个被打烂了的颖川郡,申y肚子里绝对憋着一大把火气,不会那么容易就出兵增援司马卬,只会躲在旁边看热闹,没有足够的好处,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按照项康的吩咐,第二天一早,朱j石便率领着包括部分新编降兵在内的一万八千汉军东进,绕开河南军主力的坚固营地,取道河南城北面的旷野,直奔司马卬的老巢洛y方向杀去。然后也和项康预料的一模一样,见项康只出动不到两万的军队东进洛y,司马卬果然是哈哈大笑,说道:项康小儿是不是在白日做梦,区区一万多军队,也想拿得下本王的国都洛y? 大王,这是项康小儿的引蛇出洞之计。李左车也果然落入了项康的算计,马上就说道:他佯攻洛y,目的不过是为了引诱我们的主力回师救援洛y,为他赢得野战机会,大王无须理会,只需命令张贤将军坚守洛y即可,但千万不能冒险出战。 不用那么多事。司马卬颇是自信的回答道:张贤是什么脾气,本王比谁都清楚,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他都绝对不会冒险出战,汉贼军队想把他引出城,那是想都别想。 虽然也很清楚司马卬q兄张贤的谨慎x格,但李左车依然不敢大意,又说道:大王,最好还是叮嘱张将军一句。还有,务必提醒一下张贤将军,项康小儿还非常擅长用诈降计,请张将军务必防着这一点。 司马卬想想也是,便还是派了快马西进,去叮嘱自己的q兄千万不要上了汉军的恶当,同时又再次去文颖川,请求昔日战友申y尽快出兵北上增援自己——倘若申y如果能从y城迅速北上增援司马卬的背后,司马卬自然更加不用为自己的后方担心。 很可惜,申y那边一直都没有答复,相反的,倒是汉军朱j石所部抵达了洛y城郊后,马上就在城外要害灵台高地上建立起了坚固营地,同时还分出人手,担土挑石填塞洛y的北门护城河,同时砍伐木材,赶造各种攻城武器,摆出了准备强攻洛y的架势。对此,司马卬和李左车都是嗤之以鼻孔,认定汉军偏师这么做不过是虚张声势,想骗自军回师救援洛y,露出破绽给项康的主力钻空子。 在此期间,项康的卑鄙花招也被李左车准确料中,汉军偏师立营东进到洛y城外的第三天晚上,果然有一个自称受不了朱j石欺负的汉军将领,派遣了两名新收编的河南军战俘潜入洛y城中,宣称说自己准备弃暗投明,接应洛y守军偷袭汉军营地,早得司马卬叮嘱的河南军洛y守将张贤立即把两个战俘拿下拷问,严刑拷打之下,两个战俘也乖乖说了实话,承认说他们是贪图朱j石许下的重赏,进城来骗张贤冒险出城偷袭汉军营地。而张贤把消息报告到了司马卬面前后,司马卬也立即冷笑说道:项康小儿,你能不能玩点新花招?离间诈降你用了多少次了,谁还会再上你的恶当? 在这一点上,项康倒是没有让司马卬失望,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五六天过后,司马卬也渐渐发现情况不对了,怎么看怎么象是佯攻的汉军偏师朱j石所部,靠着不懈的努力,竟然真的把洛y北门城外的护城河填平了许多,成功打开了汉军将士直接进兵洛y城下的道路,同时河南军的斥候细作还发现,朱j石所部也真的赶造出了大量的攻城武器,随时都有可能真的向洛y城发起进攻! 难道汉贼军队真的打算攻打洛y?如果是这样的话,张贤那里如果有什么闪失,我的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啊。 司马卬心中终于开始惴惴不安的时候,更加让他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到了第七天的清晨,项康竟然又派汉军大将龙且率领一万六千军队西进,赶往洛y增援此前已经做好了充分攻城准备的朱j石。同时为了防范河南军出兵拦截,项康还又安排汉军著名猛将丁疾率领一军出营,掩护龙且绕开河南军营地东进。 在自军大营的高地上看到汉军的调动,不要说是司马卬了,就是李左车都惊疑万分,心道:难道说,项康小儿真的打算强攻洛y?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就被动了。s1 第二百八十六章 牛刀杀鸡 项康之所以能够瞒过河南军主力,甚至瞒过在秦末汉初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李左车,突出奇兵拿下河南洛阳战场的战术主动权,原因倒也不是项康的计谋有多高明,手段有多巧妙,只不过是因为河南军主力和李左车全都低估了项康的胆量和魄力,竟然敢真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分兵强攻洛阳城。 一般的统兵将领也决计不会象项康这么做,前文说过,洛阳是东周国都,城池相当高大坚固,还四道城门都有瓮城保护,强悍如项羽在攻打洛阳时都遭受了沉重损失,以至于在破城后尽屠城中守军报复。同时河南军的六万主力还驻扎在三十里外,随时都可以突然回师救援洛阳,汉军主力在兵力优势并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将军队一分为二同时攻打洛阳和与河南军主力对峙,不但没有把握保证一定能拿下洛阳城,还有被河南军乘机各个击破的危险。 通常的将帅都不会这么弄险,项康用兵又历来以谨慎著称,不管再怎么喜欢用诈,也都是先建立在自身先求不败的基础上,按理来说更加不会冒险把军队一为二,以司马卬为首的河南军主力和李左车也都是陷入了这个心理盲区,才让项康钻了空子,突然增兵洛阳战场把握了战术主动权。 但项康的花招也只是到此为止,发现中计,司马卬倒是立即盘算尽快分兵补强洛阳守军,可是李左车逐渐冷静了下来后,却也很快就看穿了项康的真正目的,果断拦住了司马卬的分兵计划,并指出道:“大王放心,项康小儿虽然增兵洛阳战场,但他的首要目的并不是打算强攻洛阳城,依然还是想骗我们分兵回师增援洛阳,不到万不得以,他决计不会真的强攻洛阳。” “广武君何以见得?” 连番的挫折已经让司马卬逐渐对李左车失去了信心,问这话时语气和神情明显都带着一定质疑,可是李左车却并没有发现,只是按照自己的分析答道:“原因只有一个,汉贼的偏师仍然没有把握能够一定拿得下洛阳城,洛阳城高壕深,守城物资充足,光靠龙且和朱鸡石这两支贼军,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拿下洛阳,项康小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项康小儿最希望的,依然还是让我们分兵回援洛阳,给他赢得围城打援的机会,或是把我们的军队逐步吃掉,或是乘机创造决战机会,除非是我们继续以不变应万变,坚持不肯调整军队驻防,他才会考虑真的发起强攻。不惜代价拿下洛阳。” 指出了项康的险恶用心后,李左车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千万不能再上项康小儿的恶当,最好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不去做任何调整,逼着项康小儿采取攻城下策,让他的偏师把主要力量用于攻打坚城,然后我们再考虑如何回援洛阳。” 如果是在之前,司马卬可能倒是会毫不犹豫的采纳李左车提出的建议,但还是那句话,司马卬已经逐渐失去对李左车的信心了,自打从汉军不宣而战以来,河南军在战术方面一直都被汉军给吃得死死的,这点固然是因为项康和周叔都是战术天才,太过难缠,却也和李左车始终无法提前料定汉军的战术有一定关系,吃够了亏的司马卬也不再对李左车那么言听计从,开始怀疑李左车的真正能力。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洛阳城对司马卬太过重要,不但司马卬的全家老小都在洛阳城中,河南军重要文武的家眷,还有各种必须的军需辎重,也全都在洛阳城里。所以盘算了片刻后,司马卬便直接说道:“这么做太冒险了,洛阳是我们的国都,不能有任何的闪失,稳妥起见,我们最好还是尽快分派一支军队回去助守洛阳,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那大王打算如何分兵回去助守洛阳?”李左车甚是无奈的问道:“龙且贼军已经抢先一步东进,我们这个时候分兵回去,他怎么可能不全力拦截阻击?” 司马卬不说话,只是转动着眼珠子盘算,旁边的都万达却是迫不及待,马上就说道:“大王,我们可以在晚上分兵回去增援洛阳,河南县距离洛阳不过三十里,我们在晚上分兵出发,不消几个时辰就能轻松抵达洛阳城下。” “晚上分兵?以项康小儿的奸诈,他岂能料不到这点?”李左车差点没笑出声音,说道:“到时候他的贼军只要出兵一拦,我们的分兵又冲不破他的拦截,黑夜之中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广武君,下官没说在今天晚上就回兵洛阳。”都万达极不服气的反驳道:“项康小儿是有可能料定我们在今天晚上回兵救援洛阳,但他防得住今天晚上,又能每个晚上都防备万全?我们只要随便抓住一个机会,救兵不就可以进城增援了?” 都万达的这个主意还算不错,李左车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司马卬则缓缓点了点头,盘算着说道:“先看看情况再说吧,好在洛阳城坚固,顶住几天肯定问题不大,过了今天晚上,只要有机会,我们马上分兵回去救援洛阳。” 李左车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拦住司马卬立即冒险分兵,见司马卬好歹还是听进去了一点自己的劝,李左车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和司马卬一样,通过斥候探察掌握汉军偏师的具体情况,判断汉军的下一步动作。好在汉军偏师也没有再玩什么其他花样,龙且的军队当天下午抵达洛阳城郊后,马上就登上灵台与朱鸡石会师一处,抓紧时间扩大营地,摆出了准备长时间与洛阳守军对峙的架势。 白天很快过去,到了傍晚时,吃过了晚饭的司马卬倒是亲自带队巡视了一番自军营地的夜防情况,可是回到了寝帐休息后,司马卬却说什么都睡不踏实,一直在为自己的老巢洛阳揪心,也总是觉得项康冒险分兵还有其他花样,还是快到二更的时候,司马卬才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的睡去。 “铛铛铛铛铛铛!” “杀啊!” 司马卬的担心是对的,他才刚刚睡着没过多久,刚到二更时分,河南军大营里就是锣声四起,无数哨兵敲响了铜锣报警,同时营外还有喊杀声传来,被惊醒的司马卬不敢大意,从榻上跳起后,马上光着脚冲出了寝帐向外观望,见自军大营的西北两门营外火把如麻,到处可以听到喊杀声和战鼓声,司马卬忙大吼道:“传令全营,立即集结侯命!但有贼军攻营,只管以弓弩射之!” 大声喝传了命令,司马卬又匆匆穿衣披挂,冲到中军大帐准备指挥迎战,河南军诸将也纷纷赶来侯命,李左车同样迅速赶来与司马卬见面,还一进帐就大声说道:“大王,贼兵似乎只是在营外喧哗,并没有真的发起进攻,有诱敌可能,大王千万小心。” 其实也不用李左车指点,久经沙场的司马卬早就已经发现汉军的喊杀声虽然猛烈,却并没有真的向河南军营地发起强攻,便也点了点头,可是还没等司马卬开口说话,帐外又有士卒进来急报,道:“大王,洛阳方向有火光,似乎汉贼军队在连夜攻打洛阳。” “什么?!” 司马卬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与河南军众将出帐向东面张望,见远处的洛阳方向确实有火光照耀夜空,又被云层反射,即便是在河南城外也清晰可见。司马卬见了更是吃惊,脱口说道:“糟了!想不到汉贼军队今天白天才增兵洛阳战场,晚上就出兵偷袭洛阳,张贤如果准备不足,洛阳怕是会有危险。” “大王,汉贼军队的战术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旁边的都万达抢着说道:“他们的主力和偏师约定好了时间,一边让他们的主力出兵假装劫营,让我们的主力不敢轻举妄动,一边让他们的偏师突然出兵偷袭洛阳,我们如果不赶紧出兵救援洛阳的话,只怕洛阳会有危险!” 司马卬飞快点头,然后也不迟疑,马上就命令河南军大将马决率军一万去救洛阳,李左车慌忙阻拦,说道:“大王,万万不可冒险出兵,项康小儿奸诈无匹,必须防着他对我们的主力营地和洛阳都只是佯攻,实际上在路上布置伏兵,伏击我们派去的救兵!” “广武君,事情都到这步了,你还在怀疑项康小儿对洛阳只是佯攻?”都万达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项康小儿的偏师,兵力已经是我们洛阳守军的三倍还多,又填平了洛阳北门的护城河,备足了攻城武器,他吃错药了不抓紧时间强攻洛阳,还分出军队在路上布置伏兵?” “原因有两个!”李左车马上答道:“第一,项康小儿算准了我们大王的心思,料定我们大王担心国都安全,不敢大意,一定会连夜出兵救援洛阳!第二,洛阳城坚,张贤将军又历来行事谨慎,即便是贼军突然动手偷袭,也照样没有把握拿下洛阳,所以贼军最有可能选择围城打援,而不是真打洛阳!” 司马卬被李左车的分析说得心中无比膈应,也更加拿定不了主意是否派兵去救洛阳,好在司马卬身边能人甚多,他的另一个心腹程连马上就站了出来,说道:“大王,臣下认为我们必须立即出兵救援洛阳!我们派出援军,倘若汉贼军队是真打洛阳,我们的救兵可以马上为张贤将军分担压力,确保洛阳万无一失。” “如果贼军是佯攻洛阳,真的在路上布置了伏兵,那也无所谓!”程连又飞快说道:“最起码我们可以确认贼军是在佯攻洛阳,不必担心洛阳安全,腾出手全力应对汉贼主力!另外我们的军队熟悉道路,黑夜之中即便遇到埋伏,也可以立即撤退回营,吃不了什么象样的大亏!” 仔细盘算,发现程连的分析很有道理,既可以确保洛阳安全,又就算吃点亏也不会太大,为了自己的老巢,司马卬也不再犹豫,不顾李左车的反对坚说,坚持派遣大将马决率军一万从东门出营,连夜赶回洛阳救援,同时为了防范汉军主力出兵拦截,司马卬还又派遣两千军队抢先出营,到自军大营的东北角集结,掩护马决出营东进。 和司马卬预料的一样,他的诱饵军队才刚派出大营,黑夜中果然有一支汉军突然杀出,直接冲向他的诱饵军队,河南军大将马决则利用诱饵军队暂时缠住汉军的机会,迅速出营完成集结,打着火把星夜赶回洛阳救援。见此情景,司马卬心中也更加认定汉军是在真的强攻洛阳,而不是围城打援——不然的话,项康吃错药了派军队拦截他的救兵? 河南军大将马决也是和司马卬一样的结论,见汉军主力试图阻拦自军出兵救援洛阳,一家老小都在洛阳城里的马决不敢有任何迟疑,带着援军只是一路急行,即便是在深夜之中,也只用了一个时辰多点就行军了近二十里,抵达了现在的白马寺立交桥一带,也更加清楚的看到洛阳北门一带火光冲天,还隐隐可以听到汉军将士和洛阳守军的喊杀声。 “幸亏大王英明,让我带兵来救洛阳,看来贼军是真的在打洛阳城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马决心中除了庆幸之外,当然又立即下令自己的军队加快前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驰道前方和两旁突然杀声四起,同时有打着火把的汉军队伍呐喊杀来,马决见了大惊,脱口说道:“怎么可能?贼军竟然真的在围城打援?!” 汉军不但真的在围城打援,动用了伏击河南军救兵的,竟然还有汉军目前的头号精锐重甲兵,埋伏在驰道南面很近距离内的汉军重甲兵还首先杀进了河南军的腰部,凶狠的挥舞钢铁刀枪砍杀捅刺河南军士卒,河南军士卒不管是放箭还是挺矛都杀不穿汉军将士身上的钢甲,也很快就被汉军重甲兵杀得大乱,前后难以呼应。再加上龙且率军从正面强攻,从北面杀来的汉军伏兵也表现神勇,马决率领的河南军援军迅速大败,被迫掉头逃向来路。 “追!给我追杀到底,绝对不能让河南贼军溜了!” 依照龙且的大吼命令,除了行进速度偏慢的汉军重甲兵之外,所有的汉军将士都在龙且的率领下发起了全力追击,把河南军败兵杀得更是大乱,丢弃旗帜火把无数,然后与随后赶来的汉军车队会合后,汉军重甲兵也全部乘上马车,尾随着龙且的大队共同追击。 轻装逃命的河南军败兵逃得比来时更快,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连滚带爬的逃回到了河南军的大营门外,大呼小叫着逃进河南军大营东门,汉军追兵随即杀来,竟然还想乘着河南军败兵进营逃命的机会,顺势杀进河南军的主力营中。好在河南军早有提防,一边拼命放箭阻拦汉军追兵,一边小心守卫营门,不给汉军追兵乘势杀进河南军营中的机会。 与此同时,司马卬等河南军决策层也看到了马决败逃回营的情况,结果看到自家救兵败逃而回,司马卬和都万达等人不但没有半点的沮丧和担忧,相反还全都松了口气,都是无比庆幸的说道:“还好,贼军是在围城打援,我们虽然吃了些亏,也起码不用再为洛阳国都担心了。” 只有李左车没有庆幸松懈,眺望着自家败兵蜂拥回营的情景,李左车还心里无比奇怪,暗道:“怪了?项康小儿费这么大的劲反客为主,又不惜代价的佯攻洛阳引诱我们连夜出兵回援洛阳,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就为了在路上伏击我们的偏师,捞一两千具首级?这简直就是在牛刀杀鸡嘛?” “咚咚咚咚咚咚!” 这个时候,新的意外突然出现,依然还漆黑一片的北面远处,无数战鼓突然敲响,更多的火把突然出现,无数的汉军将士呐喊着冲锋而上,携带着壕桥车大步杀向河南军的大营北门,还有士卒携带长盾飞奔上前,掩护弓弩手对着河南军营内开弓放箭,还直接放出的全都是前端包裹着浸油麻布的火箭!河南军上下猝不及防,顿时就有许多帐篷被汉军的火箭引燃! “汉贼发力了!真的来强攻我们的营地了!” 见此情景,司马卬和李左车等人心中都是一凛,全都明白了汉军主力已经真的动手,全力来打自军的营地了。不过醒悟过来后,司马卬也很快就笑出了声音,说道:“项康小儿打得好主意,竟然想乘着我们援军大败回营,军心士气受到影响的机会,强攻拿下本王的主力营地,算计不错。可惜,本王修筑的营地,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吗?” “啊————!” 李左车突然发出的惨叫声音,打断了司马卬对项康粗浅战术的嘲笑,司马卬疑惑去看李左车,见他在火光中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还汗水滚滚,司马卬不由更是奇怪,忙问道:“广武君,出什么事了?那里不舒服?” 李左车不答,只是一把紧紧抓住了司马卬的手腕,颤抖着用手去指河南军的大营东门,还紧张得嘴里发不出什么象样的声音,司马卬更是奇怪,忙又问道:“广武君,究竟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慌张成了这样?” “败兵!” “我们的败兵!” 李左车终于吼出了声音,绝望的大吼道:“贼军如果安排士卒,假扮成我们的士兵,乘乱混进我们的败兵人群,和我们的败兵一起进了营!我们就完了!我们的主力大营就完了!!” 司马卬的脸色刷一下就全白了,再看不到半点人色,然后也是凑巧,恰在此时,河南军的东营大门那边,突然爆炸声音四起,好几十枚手雷先后砸进了河南军的东营大门,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接连爆炸巨响。而与此同时,河南军的东营大门守军也突然大乱,原本已经快要关闭的营门再度被人打开…… “快!救东门——!” 司马卬绝望吼叫的时候,李左车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无力的垂着头呻吟,“项康小儿,我是真的服了你了,用佯攻我们的主力大营,掩护你的偏师佯攻洛阳,骗得我们出兵救援,真正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掩护你的诈兵混进我们的营地,真正的主攻目标也居然是我们的主力营地。我是没想到啊,你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和雄心,所有一切的假象,都是为了让你一举拿下我们的主力营地。” 第二百八十七章 纵横捭阖 明明有机会歼灭河南军机动军队不去把握,同样有一定机会强攻拿下洛阳城也不去争取,以佯攻掩护佯攻,以卑鄙手段遮掩更加无耻的手段,最后歪来拐去,竟然选择了难度最大的河南军主力营地下手,亲手制订这个战术计划的项康之所以这么做,除了项康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这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项康顾忌一个人,这个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河南军的首席智囊李左车。 刚开始进行战术推演的时候,项康为了稳妥起见,其实并没有考虑过对河南军的主力营地下手,而原因也很简单,难度太大,得手的把握太小,还有可能导致汉军将士伤亡过大,所以项康当时所推演的,仅仅只是如何全歼被自己诱出营地的河南军机动军队,还有就是能否一鼓作气直接拿下洛阳城。 然而在研究具体的下手对象时,项康突然就发现不对了——连周叔和陈平都警惕万分的李左车,怎么可能会不明白自己的下手对象只有两个,就是河南军的机动军队或者洛阳城?自己如果只是围绕这两个目标布置战术,被李左车迅速识破的可能岂不是非常之大? 被敌人识破自己战术目的的危险后果自然不言而喻,要想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自己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打破桎梏,选择一个敌人绝对意想不到的战术目标! 得出了这个结论,一举拿下河南主力营地的大胆想法自然跃出了项康的脑海,再结合战场和敌我双方的实际情况,项康又很快发现,倘若自己让伏击敌人援军的军队担任起突袭重任,绝对会出乎所有敌人的预料,所以盘算再三,项康便大胆决定,复制自己当初在符离时攻破敌城的战术,冒险和敌人赌上一把! 赌输了,汉军前功尽弃,之前的所有战术准备全部付诸东流!可如果赌赢了,汉军就有机会一举拿下河南军的主力营地,提前许多时间决出三川战场的胜负! 打仗原本就是一种赌博,项康很有胆量和魄力的把筹码押了上去! 然后和项康预料的一样,河南军上下包括危险人物李左车在内,果然是打破脑袋也没想到汉军会胆大包天到企图一口吞下他们的主力,化装成河南军士卒的五百名汉军勇士也借着夜色掩护,成功混进了河南军的败兵人群,在一面故意撕去了两半的河南军五百主军旗引导下,裹挟在敌人的败兵人群中冲进了河南军主力大营的东门,就好象一柄涂满了毒药的锋利匕首一样,悄无声息的插进了河南军主力的腰眼。 豪赌成功的收获自然无比巨大,见龙且军大队接连投出原始手雷发出动手信号,化装成河南军败兵的汉军勇士立即动手发难,或是投出暗藏的原始手雷扰乱敌人,或是直冲上前疯狂砍杀正在关门的河南军士卒,还有一些汉军勇士更加无耻,干脆一边大喊着我是自己人,一边毫不犹豫的把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拼着命的给敌人制造混乱。 到处都是回营败兵的河南军东门阵地本就混乱无比,再被汉军勇士这么无耻偷袭扰乱,河南军的大营东门一带当然更是一片大乱,原本已经快要关上的营门再度打开,早有准备的汉军将士疯狂冲锋,在营内同伴的接应下迅速冲进敌营,保护住了汉军进兵道路,后面的汉军将士如同潮水奔流,不断涌入河南军营地,把躲在营垒背后放箭掩护的河南军士卒砍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河南军士卒仓促组织的反击也迅速被汉军杀溃,错过了最后的堵住缺口机会。 等司马?n匆匆给东门阵地派来援军时,什么也都完了,一万多龙且军将士已经大半冲进了敌营,不但捣毁了河南军的大营东门和大量的营防工事,还把附近的河南军营帐也点燃了无数,营地内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河南军士卒,也到处都是红着眼睛杀人放火的汉军将士,根本就没办法夺回营门控制权,更别说是把入营汉军重新驱逐出去。 河南军更惨的还在后面,没过多少时间,乘坐着马车前进的汉军重甲兵也赶到了现场,而当穿着沉重钢铁盔甲的汉军重甲兵加入了战场后,汉军将士的攻势更是所向披靡,刀枪不入的汉军重甲兵只管抡刀砍人,挺矛杀敌,把一个接着一个的河南军士卒砍得是身首断裂,四肢不全,捅得是胸腹洞穿,血如泉涌,而河南军士卒的武器却几乎没有办法能够对汉军重甲兵形成伤害,在汉军重甲兵的面前也形同待宰羔羊,先后几支军队都不消片刻就彻底溃散。 身负重任的汉军龙且所部也不是一味瞎打,大队基本尽数入营后,在龙且的旗帜指挥下,汉军将士又坚决北上,冲击正在抵挡汉军主力进攻的河南军北营守军背后,接应汉军主力从北门入营。司马?n在营中高地上看到情况不妙,虽然也立即派遣军队过来救援,可还是照样抵挡不住龙且军的如潮攻势,龙且军势如破竹,迅速杀至河南军的北营守军背后,又转眼间就把正在抵挡汉军主力进攻的河南军士卒杀散,汉军的主力将士乘势接连上垒,又和龙且军联手冲击河南军的北营大门。 再当汉军将士在龙且军接应下突破了河南军的大营北门后,河南军的主力大营也就基本上失去了坚守价值,即便最终能够守住,也肯定得付出惨重代价,同时大营里的各种军需物资也肯定损失巨大。然而司马?n却不肯放弃,除了组织军队拼死抵抗外,又采纳了都万达的建议,红着眼睛派遣戴罪立功的大将孙寅率领一军从西门出营,向项康的旗阵发起突击,妄图围魏救赵,扭转败局。 很可惜,局部的兵力数量虽然大致相等,项康却对此同样早有防备,孙寅军出营北上没走多远,才刚看到项康的旗阵所在,灌婴和杨喜率领的汉军骑兵就从黑暗中突然杀出,挥舞着马刀冲击孙寅的后队,项康则一边下令擂鼓,发起全面总攻,放弃指挥让汉军各部自行作战,一边亲自率领保护旗阵的汉军队伍发起反击,与自军骑兵联手,前后夹击河南军的出营队伍,孙寅军前后受敌,也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与此同时,全线总攻的汉军各部也先后杀入敌营,与前军和龙且军联手,把河南军大营的外营几乎全部点燃,也把外营的河南军士卒杀得尸横累累,逃亡无数,到了天色微明时,汉军还以重甲兵为先锋,强行击破了河南军的中军营地,直捣司马?n的中军帅帐,司马?n几次率领中军发起反击都没能成功,最后也只好听了李左车的劝说,怒吼着率军弃营东走,连河南县城都不敢进,直接往东逃向了自己的洛阳老巢。 见司马?n东逃,河南军主力也迅速全面崩溃,无数将领士卒争先恐后,一个劲的只是向洛阳逃命,混乱中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汉军各部果然发起追击,拼着命的砍杀和抓捕河南军败兵,而项康带着直属队伍和骑兵联手杀溃河南军孙寅所部后,也果断率军发起追击,还在马上挥舞着定秦剑不断大吼,“追!追杀到底!一定要干掉司马?n!一定不要给司马?n逃回洛阳的机会!” 很可惜,汉军主力追击得虽然无比果断坚决,也在追击战中斩杀了数以万计的河南军败兵,抓获的俘虏更是不计其数,项康的直属军队还在追击中斩杀了河南军大将孙寅,可是司马?n却早早就放下了他的帅旗,还换上了普通士卒的衣服,混杂在人群中狼狈逃命,所以汉军即便是追击到了洛阳城下,依然还是没能找到司马?n的踪迹。 见河南军的败兵大队逃来,驻扎在洛阳西北角的汉军朱鸡石所部虽然也不辞劳苦,立即出兵过来拦截,可是河南军的败兵实在是太多,密密麻麻黑压压的数以万计,逃得漫山遍野都是,根本拦不胜拦,再加上昨夜汉军又在洛阳城下消耗的体力相当不少,所以汉军将士依然还是没能干掉或者抓到司马?n,还眼睁睁的看着无数河南军败兵西逃到洛阳城下,在守军的弓箭掩护下狼狈进城活命,朱鸡石气得哇哇大叫,可仍然还是无可奈何。 最终,依然还是有接近万数的河南军败兵侥幸逃进了洛阳城中苟延残喘,让河南军主力侥幸躲过了全军覆没的厄运,而更让汉军上下无奈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司马?n的帅旗竟然还又出现在了洛阳城上,正式宣布汉军将士的最大目标司马?n也侥幸逃出了生天,项康在远处看到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一边打扫战场捕杀残敌,一边收拢军队,撤回主力大营休整休息,准备先拿下河南县城,然后再来收拾洛阳城中的残敌。 还是在亲眼看到了项康率领汉军主力撤走后,满身灰尘汗水的司马?n才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躲过了一次大劫,旁边的李左车却是不敢有任何的松懈,马上就向司马?n说道:“大王,项康小儿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唯今之计,我们惟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再派使者向韩王申阳求援,只有他立即率军北上救援我们,我们才有希望坚持到西楚王的大军抵达。” 还是得李左车提醒,司马?n才猛的想起自己在赵国时的战友申阳,忙向众人问道:“申阳的援军到那里了?本王先后都已经派几次使者向他求援了,怎么他的援军还没消息?” 没有人能够回答司马?n的问题,只有李左车为司马?n分析道:“大王,申阳迟迟不给答复,肯定是想趁火打劫,从我们这里勒索一笔钱粮。事情到了这步,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应该再派使者去和他联系,主动答应申阳,只要他能帮我们挡住汉贼军队,坚持到西楚王的救兵到来,我们就把三成的敖仓粮食送给他,另外再送给他五十万金,做为答谢,申阳垂涎我们许诺的钱粮,必然立即出兵。” 敖仓的存粮多到了不可计数的地步,历史上项羽率领十八路诸侯入关,汉军在荥阳和楚军对峙五年,吃的全都是敖仓之粮,就这都还有剩余,三成的敖仓存粮自然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也是一个让司马?n肉痛的数字。然而考虑到眼下自己的形势危急,保不住性命有再多的钱粮也没用,司马?n咬了咬牙,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吧,马上再派使者去颖川向申阳那个匹夫求援。” “大王,这次不能再派普通使者了。”李左车赶紧又说道:“为了稳妥起见,大王你最好派一个够分量也擅长舌辨的使者去见申阳,向他说明唇亡齿寒的道理,劝他立即出兵北上,这样才更有把握求得申阳的援军。” 司马?n十分无奈的再度点头,只是稍一盘算,马上就指着自己的太仆程连吩咐道:“你今天晚上就出发去见申阳,告诉他唇亡齿寒的道理,也明白告诉他,只要他出兵帮我坚持到西楚王的救兵到来,我答应他的钱粮,一点都不会少了他的!” 事还没完,再接着,李左车又劝司马?n派人去和司马欣、董翳联络,请司马欣出兵攻打汉军的控制地河东,还有请董翳乘机出兵攻打汉军的上郡,围魏救赵为河南军分担压力,司马?n全部一口答应,也立即派人去办。李左车却还是不肯罢休,又犹豫着说道:“大王,赵国那边,我们最好也派去一路使者。” “赵国?”司马?n先是一楞,然后马上摇头说道:“赵国就不必了,赵歇和张耳有多恨本王,广武君你又不是不知道,派使者去向他们求援,不但肯定是毫无作用,还一定会自取其辱。” “大王,赵国未必不会救我们。”李左车沉声说道:“赵国是恨我们不假,可是现在的形势是项羽强项康弱,我们向赵国求援,赵国如果拒绝出兵,西楚王必然会勃然大怒,赵国不会不考虑这一点。我们如果再在土地城池方面,对赵国做出一定让步,赵国未必不会全力出兵救援我们。” 司马?n犹豫了许久,然后才说道:“那就试一试吧,派一个使者去赵国,明白告诉赵歇,只要他出兵帮我们挺过这一关,我就把邯郸郡漳水以北的所有土地城池,全部酬谢给赵国。” ………… 再来看一看项康这边的情况,带着汉军主力撤回营地时,时间已经是当天的下午申时将过,包括项康本人在内,汉军上下早就是疲惫不堪,又累又饿,好在留守营地的陈平、张良和戚鳃等少帅军文武提前料到这点,早就给汉军将士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和浆水,让汉军将士回营后可以立即饱餐休息,又把同样满身汗水灰尘的项康迎进帅帐,让项康一边吃饭一边休息。 再接下来,汉军的中军大帐也彻底变成了叔孙先生的舞台,当着陈平、丁疾和钟离昧等汉军主要文武的面,也当着这次随军出征的商山四皓之二的唐秉和吴实的面,叔孙先生舌灿莲花,滔滔不绝,面不改色的一口气倾吐数以千字的好听言辞而不见重复,一个劲的只是恭维项康的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大破司马?n主力,救三川军民于水深火热,扬大汉国威于中原大地,今后关外诸侯必然闻项康英名而丧胆,望汉军旗帜而归降。 实在有些忍受不了叔孙先生的热情恭维,项康只能是赶紧找机会转移话题,向众人说道:“这一战我们虽然大破了河南贼军主力,可惜没能抓到司马?n本人,让他给侥幸逃回了洛阳城。今天我也顺便看了看洛阳城的情况,的确是城高壕深,易守难攻,如果司马?n铁了心要坚守待援,接下来我们只怕还得有一场攻城苦战要打。” 汉军众文武纷纷点头,叔孙先生也马上改变口风,开始狂妄叫嚣说有项康的英明领导,攻破洛阳生擒司马?n绝对只是易如反掌,可惜张良也不太喜欢让叔孙先生一个人出风头,很快就抢着说道:“汉王,接下来我们最应该担心的,其实并不是洛阳的城高壕深,守备坚固,而应该是司马?n来自颖川的申阳援军。” “子房先生担心申阳会出兵救援司马?n?”项康问道。 “不错。”张良点头,说道:“伪汉王申阳到现在都没有出兵救援司马?n,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司马?n直到昨天为止都形势不算危急,申阳没有急着出兵救援的必要;二是申阳肯定想趁火打劫,勒索司马?n一笔钱粮。”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张良继续说道:“司马?n昨夜惨败,形势危如累卵,垂死挣扎之下,肯定会许下重利引诱申阳出兵救援于他,申阳与司马?n本来就颇有交情,念及唇亡齿寒,也很可能会真的出兵北上,从侧面为司马?n分担压力。对于这点,汉王最好还是设法防患于未然,以免申阳的援军突然到来,让我们手忙脚乱。” 项康点了点头,说道:“拿下河南县后,我马上分兵缑氏,阻拦申阳北上洛阳。” 张良不答,神情还颇有一些犹豫,倒是商山四皓之一的吴实说话直接,道:“大王难道打算树敌于众,一味只用军队武力解决问题?如果司马?n还向赵歇和司马欣求援,许下厚利请他们出兵围魏救赵或者直接救援,大王打算如何分兵抵敌?” “大王千万不要以为赵国和司马?n有仇,就一定不会出兵给司马?n帮忙,那只是一相情愿的想法。”唐秉也慢悠悠的说道:“战国时七国相争,各国之间今天为了土地城池打得你死我活,明天为了共同利益并肩作战,这样的例子难道少了?” “现在是西楚强汉国弱,赵歇和张耳又是典型的墙头草,西楚王才刚答应与他们和解,他们就马上和我们毁盟断交,反目成仇,赵国不救司马?n本来就有可能得罪西楚王,如果司马?n再答应割让一些土地城池给赵国,只怕赵国很快就会兵出邯郸,向我们在河内郡的偏师发起进攻。” 项康沉默,还微微点了点头,认可唐秉和吴实的分析。唐秉也这才说道:“大王,此前你在关中韬光养晦,想要劝说关外诸侯叛楚归汉,倒是有些不切实际。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大汉军队两路出关,所向披靡,前后不到一月时间就大破司马?n主力,把坐领三郡的司马?n逼入绝境,已经展现出了大王你的锐利锋芒,盖世雄风,那些见风使舵的关外诸侯,也不会不考虑两手准备了。所以老朽认为,大王你也应该施展纵横捭阖之术,弱敌强己,高举大汉旗帜与西楚王分庭抗礼了。” 砰一声,帐中一面突然翻倒的案几吸引了众人注意,项康和帐中众人一起惊讶扭头,却见是叔孙先生突然跳了起来,直接撞翻了他的面前案几,项康奇怪,忙问道:“叔孙先生,你怎么了?” “大王恕罪,微臣……,微臣……。”叔孙先生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对,吞吞吐吐了两句,才接着说道:“微臣内急,告个罪出去方便一下。” 言罢,一向注重礼节的叔孙先生破天荒连礼都没行,一溜烟就窜出了汉军的中军大帐,模样象极了一只被饿狼追逐的兔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 纵横捭阖 明明有机会歼灭河南军机动军队不去把握,同样有一定机会强攻拿下洛y城也不去争取,以佯攻掩护佯攻,以卑鄙手段遮掩更加无耻的手段,最后歪来拐去,竟然选择了难度最大的河南军主力营地下手,亲手制订这个战术计划的项康之所以这么做,除了项康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这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项康顾忌一个人,这个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河南军的首席智囊李左车。 刚开始进行战术推演的时候,项康为了稳妥起见,其实并没有考虑过对河南军的主力营地下手,而原因也很简单,难度太大,得手的把握太小,还有可能导致汉军将士伤亡过大,所以项康当时所推演的,仅仅只是如何全歼被自己诱出营地的河南军机动军队,还有就是能否一鼓作气直接拿下洛y城。 然而在研究具t的下手对象时,项康突然就发现不对了——连周叔和陈平都警惕万分的李左车,怎么可能会不明白自己的下手对象只有两个,就是河南军的机动军队或者洛y城?自己如果只是围绕这两个目标布置战术,被李左车迅速识破的可能岂不是非常之大? 被敌人识破自己战术目的的危险后果自然不言而喻,要想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自己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打破桎梏,选择一个敌人绝对意想不到的战术目标! 得出了这个结论,一举拿下河南主力营地的大胆想法自然跃出了项康的脑海,再结合战场和敌我双方的实际情况,项康又很快发现,倘若自己让伏击敌人援军的军队担任起突袭重任,绝对会出乎所有敌人的预料,所以盘算再三,项康便大胆决定,复制自己当初在符离时攻破敌城的战术,冒险和敌人赌上一把! 赌输了,汉军前功尽弃,之前的所有战术准备全部付诸东流!可如果赌赢了,汉军就有机会一举拿下河南军的主力营地,提前许多时间决出三川战场的胜负! 打仗原本就是一种赌博,项康很有胆量和魄力的把筹m押了上去! 然后和项康预料的一样,河南军上下包括危险人物李左车在内,果然是打破脑袋也没想到汉军会胆大包天到企图一口吞下他们的主力,化装成河南军士卒的五百名汉军勇士也借着夜se掩护,成功混进了河南军的败兵人群,在一面故意撕去了两半的河南军五百主军旗引导下,裹挟在敌人的败兵人群中冲进了河南军主力大营的东门,就好象一柄涂满了毒y的锋利匕首一样,悄无声息的cha进了河南军主力的腰眼。 豪赌成功的收获自然无比巨大,见龙且军大队接连投出原始手雷发出动手信号,化装成河南军败兵的汉军勇士立即动手发难,或是投出暗藏的原始手雷扰乱敌人,或是直冲上前疯狂砍杀正在关门的河南军士卒,还有一些汉军勇士更加无耻,g脆一边大喊着我是自己人,一边毫不犹豫的把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拼着命的给敌人制造混乱。 到处都是回营败兵的河南军东门阵地本就混乱无比,再被汉军勇士这么无耻偷袭扰乱,河南军的大营东门一带当然更是一p大乱,原本已经快要关上的营门再度打开,早有准备的汉军将士疯狂冲锋,在营内同伴的接应下迅速冲进敌营,保护住了汉军进兵道路,后面的汉军将士如同c水奔流,不断涌入河南军营地,把躲在营垒背后放箭掩护的河南军士卒砍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河南军士卒仓促组织的反击也迅速被汉军杀溃,错过了最后的堵住缺口机会。 等司马?n匆匆给东门阵地派来援军时,什么也都完了,一万多龙且军将士已经大半冲进了敌营,不但捣毁了河南军的大营东门和大量的营防工事,还把附近的河南军营帐也点燃了无数,营地内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河南军士卒,也到处都是红着眼睛杀人放火的汉军将士,根本就没办法夺回营门控制权,更别说是把入营汉军重新驱逐出去。 河南军更惨的还在后面,没过多少时间,乘坐着马车前进的汉军重甲兵也赶到了现场,而当穿着沉重钢铁盔甲的汉军重甲兵加入了战场后,汉军将士的攻势更是 所向披靡,刀枪不入的汉军重甲兵只管抡刀砍人,挺矛杀敌,把一个接着一个的河南军士卒砍得是身首断裂,四肢不全,捅得是x腹洞穿,血如泉涌,而河南军士卒的武器却j乎没有办法能够对汉军重甲兵形成伤害,在汉军重甲兵的面前也形同待宰羔羊,先后j支军队都不消p刻就彻底溃散。 身负重任的汉军龙且所部也不是一味瞎打,大队基本尽数入营后,在龙且的旗帜指挥下,汉军将士又坚决北上,冲击正在抵挡汉军主力进攻的河南军北营守军背后,接应汉军主力从北门入营。司马?n在营中高地上看到情况不妙,虽然也立即派遣军队过来救援,可还是照样抵挡不住龙且军的如c攻势,龙且军势如破竹,迅速杀至河南军的北营守军背后,又转眼间就把正在抵挡汉军主力进攻的河南军士卒杀散,汉军的主力将士乘势接连上垒,又和龙且军联手冲击河南军的北营大门。 再当汉军将士在龙且军接应下突破了河南军的大营北门后,河南军的主力大营也就基本上失去了坚守价值,即便最终能够守住,也肯定得付出惨重代价,同时大营里的各种军需物资也肯定损失巨大。然而司马?n却不肯放弃,除了组织军队拼死抵抗外,又采纳了都万达的建议,红着眼睛派遣戴罪立功的大将孙寅率领一军从西门出营,向项康的旗阵发起突击,妄图围魏救赵,扭转败局。 很可惜,局部的兵力数量虽然大致相等,项康却对此同样早有防备,孙寅军出营北上没走多远,才刚看到项康的旗阵所在,灌婴和杨喜率领的汉军骑兵就从黑暗中突然杀出,挥舞着马刀冲击孙寅的后队,项康则一边下令擂鼓,发起全面总攻,放弃指挥让汉军各部自行作战,一边亲自率领保护旗阵的汉军队伍发起反击,与自军骑兵联手,前后夹击河南军的出营队伍,孙寅军前后受敌,也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与此同时,全线总攻的汉军各部也先后杀入敌营,与前军和龙且军联手,把河南军大营的外营j乎全部点燃,也把外营的河南军士卒杀得尸横累累,逃亡无数,到了天se微明时,汉军还以重甲兵为先锋,强行击破了河南军的中军营地,直捣司马?n的中军帅帐,司马?nj次率领中军发起反击都没能成功,最后也只好听了李左车的劝说,怒吼着率军弃营东走,连河南县城都不敢进,直接往东逃向了自己的洛y老巢。 见司马?n东逃,河南军主力也迅速全面崩溃,无数将领士卒争先恐后,一个劲的只是向洛y逃命,混乱中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汉军各部果然发起追击,拼着命的砍杀和抓捕河南军败兵,而项康带着直属队伍和骑兵联手杀溃河南军孙寅所部后,也果断率军发起追击,还在马上挥舞着定秦剑不断大吼,“追!追杀到底!一定要g掉司马?n!一定不要给司马?n逃回洛y的机会!” 很可惜,汉军主力追击得虽然无比果断坚决,也在追击战中斩杀了数以万计的河南军败兵,抓获的俘虏更是不计其数,项康的直属军队还在追击中斩杀了河南军大将孙寅,可是司马?n却早早就放下了他的帅旗,还换上了普通士卒的衣f,混杂在人群中狼狈逃命,所以汉军即便是追击到了洛y城下,依然还是没能找到司马?n的踪迹。 见河南军的败兵大队逃来,驻扎在洛y西北角的汉军朱j石所部虽然也不辞劳苦,立即出兵过来拦截,可是河南军的败兵实在是太多,密密麻麻黑压压的数以万计,逃得漫山遍野都是,根本拦不胜拦,再加上昨夜汉军又在洛y城下消耗的t力相当不少,所以汉军将士依然还是没能g掉或者抓到司马?n,还眼睁睁的看着无数河南军败兵西逃到洛y城下,在守军的弓箭掩护下狼狈进城活命,朱j石气得哇哇大叫,可仍然还是无可奈何。 最终,依然还是有接近万数的河南军败兵侥幸逃进了洛y城中苟延残喘,让河南军主力侥幸躲过了全军覆没的厄运,而更让汉军上下无奈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司马?n的帅旗竟然还又出现在了洛y城上,正式宣布汉军将士的最大目标司马?n也侥幸逃出了生天,项康在远处看到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一边打扫战场捕杀残敌,一边收拢军队,撤回主力大营休整休息,准备先拿下河南县城,然后再来收拾洛y城中的残敌。 >还是在亲眼看到了项康率领汉军主力撤走后,满身灰尘汗水的司马?n才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躲过了一次大劫,旁边的李左车却是不敢有任何的松懈,马上就向司马?n说道:“大王,项康小儿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唯今之计,我们惟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再派使者向韩王申y求援,只有他立即率军北上救援我们,我们才有希望坚持到西楚王的大军抵达。” 还是得李左车提醒,司马?n才猛的想起自己在赵国时的战友申y,忙向众人问道:“申y的援军到那里了?本王先后都已经派j次使者向他求援了,怎么他的援军还没消息?” 没有人能够回答司马?n的问题,只有李左车为司马?n分析道:“大王,申y迟迟不给答复,肯定是想趁火打劫,从我们这里勒索一笔钱粮。事情到了这步,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应该再派使者去和他联系,主动答应申y,只要他能帮我们挡住汉贼军队,坚持到西楚王的救兵到来,我们就把三成的敖仓粮食送给他,另外再送给他五十万金,做为答谢,申y垂涎我们许诺的钱粮,必然立即出兵。” 敖仓的存粮多到了不可计数的地步,历史上项羽率领十八路诸侯入关,汉军在荥y和楚军对峙五年,吃的全都是敖仓之粮,就这都还有剩余,三成的敖仓存粮自然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也是一个让司马?nr痛的数字。然而考虑到眼下自己的形势危急,保不住x命有再多的钱粮也没用,司马?n咬了咬牙,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吧,马上再派使者去颖川向申y那个匹夫求援。” “大王,这次不能再派普通使者了。”李左车赶紧又说道:“为了稳妥起见,大王你最好派一个够分量也擅长舌辨的使者去见申y,向他说明唇亡齿寒的道理,劝他立即出兵北上,这样才更有把握求得申y的援军。” 司马?n十分无奈的再度点头,只是稍一盘算,马上就指着自己的太仆程连吩咐道:“你今天晚上就出发去见申y,告诉他唇亡齿寒的道理,也明白告诉他,只要他出兵帮我坚持到西楚王的救兵到来,我答应他的钱粮,一点都不会少了他的!” 事还没完,再接着,李左车又劝司马?n派人去和司马欣、董翳联络,请司马欣出兵攻打汉军的控制地河东,还有请董翳乘机出兵攻打汉军的上郡,围魏救赵为河南军分担压力,司马?n全部一口答应,也立即派人去办。李左车却还是不肯罢休,又犹豫着说道:“大王,赵国那边,我们最好也派去一路使者。” “赵国?”司马?n先是一楞,然后马上摇头说道:“赵国就不必了,赵歇和张耳有多恨本王,广武君你又不是不知道,派使者去向他们求援,不但肯定是毫无作用,还一定会自取其辱。” “大王,赵国未必不会救我们。”李左车沉声说道:“赵国是恨我们不假,可是现在的形势是项羽强项康弱,我们向赵国求援,赵国如果拒绝出兵,西楚王必然会b然大怒,赵国不会不考虑这一点。我们如果再在土地城池方面,对赵国做出一定让步,赵国未必不会全力出兵救援我们。” 司马?n犹豫了许久,然后才说道:“那就试一试吧,派一个使者去赵国,明白告诉赵歇,只要他出兵帮我们挺过这一关,我就把邯郸郡漳水以北的所有土地城池,全部酬谢给赵国。” ………… 再来看一看项康这边的情况,带着汉军主力撤回营地时,时间已经是当天的下午申时将过,包括项康本人在内,汉军上下早就是疲惫不堪,又累又饿,好在留守营地的陈平、张良和戚鳃等少帅军文武提前料到这点,早就给汉军将士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和浆水,让汉军将士回营后可以立即饱餐休息,又把同样满身汗水灰尘的项康迎进帅帐,让项康一边吃饭一边休息。 再接下来,汉军的中军大帐也彻底变成了叔孙先生的舞台,当着陈平、丁疾和钟离昧等汉军主要文武的面,也当着这次随军出征的商山四皓之二的唐秉和吴实的面,叔孙先生舌灿莲花,滔滔不绝,面不改se的一口气倾 吐数以千字的好听言辞而不见重复,一个劲的只是恭维项康的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大破司马?n主力,救三川军民于水深火热,扬大汉国威于中原大地,今后关外诸侯必然闻项康英名而丧胆,望汉军旗帜而归降。 实在有些忍受不了叔孙先生的热情恭维,项康只能是赶紧找机会转移话题,向众人说道:“这一战我们虽然大破了河南贼军主力,可惜没能抓到司马?n本人,让他给侥幸逃回了洛y城。今天我也顺便看了看洛y城的情况,的确是城高壕深,易守难攻,如果司马?n铁了心要坚守待援,接下来我们只怕还得有一场攻城苦战要打。” 汉军众文武纷纷点头,叔孙先生也马上改变口风,开始狂妄叫嚣说有项康的英明领导,攻破洛y生擒司马?n绝对只是易如反掌,可惜张良也不太喜欢让叔孙先生一个人出风头,很快就抢着说道:“汉王,接下来我们最应该担心的,其实并不是洛y的城高壕深,守备坚固,而应该是司马?n来自颖川的申y援军。” “子房先生担心申y会出兵救援司马?n?”项康问道。 “不错。”张良点头,说道:“伪汉王申y到现在都没有出兵救援司马?n,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司马?n直到昨天为止都形势不算危急,申y没有急着出兵救援的必要;二是申y肯定想趁火打劫,勒索司马?n一笔钱粮。”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张良继续说道:“司马?n昨夜惨败,形势危如累l,垂死挣扎之下,肯定会许下重利引诱申y出兵救援于他,申y与司马?n本来就颇有j情,念及唇亡齿寒,也很可能会真的出兵北上,从侧面为司马?n分担压力。对于这点,汉王最好还是设法防患于未然,以免申y的援军突然到来,让我们手忙脚乱。” 项康点了点头,说道:“拿下河南县后,我马上分兵缑氏,阻拦申y北上洛y。” 张良不答,神情还颇有一些犹豫,倒是商山四皓之一的吴实说话直接,道:“大王难道打算树敌于众,一味只用军队武力解决问题?如果司马?n还向赵歇和司马欣求援,许下厚利请他们出兵围魏救赵或者直接救援,大王打算如何分兵抵敌?” “大王千万不要以为赵国和司马?n有仇,就一定不会出兵给司马?n帮忙,那只是一相情愿的想法。”唐秉也慢悠悠的说道:“战国时七国相争,各国之间今天为了土地城池打得你死我活,明天为了共同利益并肩作战,这样的例子难道少了?” “现在是西楚强汉国弱,赵歇和张耳又是典型的墙头c,西楚王才刚答应与他们和解,他们就马上和我们毁盟断j,反目成仇,赵国不救司马?n本来就有可能得罪西楚王,如果司马?n再答应割让一些土地城池给赵国,只怕赵国很快就会兵出邯郸,向我们在河内郡的偏师发起进攻。” 项康沉默,还微微点了点头,认可唐秉和吴实的分析。唐秉也这才说道:“大王,此前你在关中韬光养晦,想要劝说关外诸侯叛楚归汉,倒是有些不切实际。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大汉军队两路出关,所向披靡,前后不到一月时间就大破司马?n主力,把坐领三郡的司马?nb入绝境,已经展现出了大王你的锐利锋芒,盖世雄风,那些见风使舵的关外诸侯,也不会不考虑两手准备了。所以老朽认为,大王你也应该施展纵横捭阖之术,弱敌强己,高举大汉旗帜与西楚王分庭抗礼了。” 砰一声,帐中一面突然翻倒的案j吸引了众人注意,项康和帐中众人一起惊讶扭头,却见是叔孙先生突然跳了起来,直接撞翻了他的面前案j,项康奇怪,忙问道:“叔孙先生,你怎么了?” “大王恕罪,微臣……,微臣……。”叔孙先生的脸se明显有些不对,吞吞吐吐了两句,才接着说道:“微臣内急,告个罪出去方便一下。” 言罢,一向注重礼节的叔孙先生破天荒连礼都没行,一溜烟就窜出了汉军的中军大帐,模样象极了一只被饿狼追逐的兔子。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敌人的援军问题 汉军决策层的商讨并没有因为叔孙先生的暂时离场而结束,项康亲自把话转回正题,向驳斥自己的唐秉和吴实说道“东园公和绮里季先生所言极是,小王的确是有欠考虑,我们也的确不能一味依托武力与关外诸侯抗衡,不管把握多小,都必须尽力争取通过外交手段拉拢盟友,削弱敌人,如此方是上策。” “大王,老朽再狂妄指责你一句,大王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吴实难得拍起了项康的马屁,说道“大王你倘若愿意高举义旗,公然与你的堂兄西楚王分庭抗礼,把握不是很小,而是非常之大。” “道理也很简单。”唐秉接过话头,说道“西楚王为人残暴,大王你性格宽宏大度;西楚王贪利轻义,从不喜欢为他人考虑,大王你轻利重义,能够体谅他人苦衷;西楚王有勇无谋,凡事只知道用强,大王你智勇双全,遇事喜欢三思而行;西楚王行事冲动,喜欢倚强凌弱,你为人谨慎,对弱小多有体惜。相比之下,关外诸侯在内心深处,只会是更加愿意与你结盟,而不愿被西楚王驱为牛马。” “所以在纵横捭阖这个问题上,大王你只管放心去与关外诸侯联络。”吴实又说道“关外诸侯不是傻子,现在他们已经亲眼见识到了大汉军队的实力,肯定会明白楚汉相争,西楚王未必就有必胜的把握,继而生出骑墙观风的念头,大王你只要再对他们诱之以厚利,最起码也有把握让他们保持中立,甚至公然倒戈,改为与大王你联手对抗西楚王。” 项康笑笑,说道“希望情况能如东园公与绮里季先生所言,为我多争取几个盟友,减少几个敌人。哦,对了,就现在的情况,东园公和绮里季先生,还有子房先生和陈平先生,你们还有什么高见?” “大王,老朽认为,应该全力稳住申阳,争取赵国。”吴实马上就答道“申阳与司马卬都是出自赵队,时常携手作战,彼此间肯定交情不浅,想把他争取过来难度很大,所以对于申阳,我们最好还是想办法让他保持中立,不要北上三川来给我们捣乱,这样也最有把握成功。” “赵国可以全力争取。”唐秉又马上说道“西楚王分封天下,吃亏最大的就是赵国,不但军队被西楚王一分为三,土地更是损失大半,被西楚王分别分封给了魏豹司马欣章邯和司马卬等人,赵歇心中肯定深恨西楚王入骨,只不过畏惧西楚王势大,才不得不向西楚王低头。现在我军已经展现了足够与西楚王正面一战的实力,赵歇张耳不会不生出反复心思,大王只有手段得当,许下的利益足够让赵歇动心,赵国就很可能会再一次改弦易辙,再次与我军缔结盟约。” 项康又点了点头,然后才又问道“那我们具体该如何行事?” 问这话时,项康的目光是看向了张良和陈平,因为项康也早就看出来了,商山四皓在战略理论方面倒是目光深远,全面周到,可是说到具体操作,却依然还是及不上张良和陈平。 张良和陈平都没有急着回答项康的问题,而是先低声商议了几句,然后才由陈平拱手说道“大王,对于赵国,我们只要许下三个承诺,应该就有希望把他们重新争取回来。” “那三个承诺?”项康赶紧又问道。 “第一,把邯郸郡归还给赵国,承认上党郡为赵国领土。”陈平答道“第二,在赵国有力量反攻太原郡时,出兵帮助赵国夺回太原郡。第三,与赵国歃血为誓,缔结互助同盟,今后但有其他诸侯攻打赵国,我们一定出兵攻打赵国的敌人,反之也然,其他诸侯攻打我们,赵国也有义务出兵攻打我们的敌人。” “赵国会相信我们的承诺吗?”项康有些担心的说道“赵国之所以和我们断盟绝交,就是因为我们不肯出兵帮他们保住太原和代郡,现在他们会不会怀疑我们会言而无信?” “大王可以让我们的使者明白告诉赵王,就说我们之前不救太原和代郡,是因为我们的实力不足,粮草和兵马都不够齐备。”张良说道“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我们之前与赵国缔结的盟约,只是普通的通好盟约,并没有明文规定一定要出兵救援对方。现在我们直接与赵国歃血为誓,明文约定出兵互助,以大王你的信用,赵国不会不动这个心。”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陈平补充道“我军出兵三川,与西楚接壤在即,西楚王出兵反攻,肯定是先打我们,而不会先打赵国,给我们直捣彭城的机会。赵歇和张耳只要明白这点,就一定明白他们有投机取巧坐收渔利的机会,也更有可能会选择与我们修复关系,重新缔结盟约。” 项康历来行事果断,听陈平和张良说得有利,便也立即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仍然还是让陈恢去和赵国联系,全力争取把赵国给我们拉回来。” 拿定了主意后,项康又微笑说道“最重要的还是申阳,他从阳翟出兵,不用十天就能赶到洛阳增援,如何把他暂时稳住,争取让他中立?” “申阳的事很难办。”陈平答道“司马卬既与他有不小的交情,又和他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现在司马卬形势危急,还肯定许下了重利引诱他出兵北上,我们如果仅仅只是对申阳诱之以利,恐怕很难成功。惟一的办法,只能是对申阳说明利害,让他明白北上救援司马卬不过是白白送死,暗示他按兵不动,坐观成败,待西楚王回师反攻三川之时,再另做打算。” “可以这么试一试。”项康不是很有把握的点头,说道“只要能够暂时稳住他,让我们可以心无旁骛的迅速拿下洛阳,接下来的事怎么都可以好办得多,看到申阳按兵不动,给了我们迅速攻破司马卬的机会,拿下了对关外诸侯至关重要的敖仓重地,以我阿兄的狗熊脾气,肯定会把火气撒到申阳头上,我们也就有了挑拨离间拉拢申阳的机会。不过……。” “不过派谁去游说申阳呢?”项康皱起了眉头,犹豫着说道“这个人既得口才出众,让申阳知道我们的厉害,出兵北上肯定是白白送死,又得言辞谨慎,不至于激怒申阳,适得其反,在我的帐下,有这种本事的人可不多。” 也是凑巧,恰在此时,出去方便的叔孙先生小心翼翼的从帐外探进来了一个脑袋,偷看帐内情况,项康恰好看到,也马上眼睛一亮,忙招呼道“叔孙先生,你回来正好,快进来,本王正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办。” “不会吧?这么巧?”叔孙先生心中叫苦,暗道“可千万别是出使敌营的差事,叫老夫做什么都没问题,惟独就是出使敌营的事,老夫绝对不愿意去做!” 再接下来的事情当然非常简单,项康才刚宣布把出使申阳军的重任交托给叔孙先生,叔孙先生马上就直接瘫在了地上,哭着喊着不愿去冒这个杀头的风险,可惜项康一是考虑到叔孙先生口才出众,炫耀汉军军威恐吓申阳时不至于彻底激怒申阳,二是叔孙先生此前的几次出使功绩卓著,屡创奇迹,最有希望完成这个艰难任务,说明白都不肯更换使者人选,坚持要让叔孙先生去办这个差事,还因为叔孙先生的一再拒绝,难得发起了脾气。 最后,还是陈平给叔孙先生喂了一颗定心丸,说出使司马卬的盟友虽然会有些危险,但是汉军却和申阳素无冤仇,此前只是一度在河东隔河对峙,最后也没打起来,申阳绝无可能斩杀汉军使者,叔孙先生此行决计不会有什么危险,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让不敢彻底激怒项康的叔孙先生改了口,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个艰难任务。 事还没完,哭丧着脸盘算了半天,叔孙先生又说道“大王,既然你坚持让臣下去见申阳,那臣下不敢推辞,可是臣下有言在下,一是臣下真没有这个把握,如果实在说不动申阳,还望大王千万不要责怪。二是臣下斗胆,想请大王给臣下一点自主权,能够替大王你做主答应给申阳一点好处,这样臣下或许还有一点把握说得动申阳。” “行,没问题,只要你尽力去办了,实在办不到本王当然不会怪你。”项康一口答应,又说道“至于许给申阳的好处么,你可以看着办,只要是别答应把我们已经拿到手的土地城池让给申阳就行。” 叔孙先生愁眉苦脸的答应,又愁眉苦脸的按照项康安排,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几个随从化装成普通百姓南下,取道还被河南军控制的缑氏南下颖川,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为项康当牛做马。而与此同时,项康又另外派遣一名使者进到了河南县城,劝说困守孤城的河南县守军开城投降。 让项康意外,明明已经亲眼看到了河南军主力大败西逃,河南县城的守军竟然还是断然拒绝了项康的招降,还收编了一部分逃进城中躲避的河南军败兵,全力守卫城池,公然喊出了与河南县城共存亡的口号。项康大怒,立即命令汉军将士赶造各种攻城武器,以武力强行攻城。 最终,孤立无援的河南小城当然还是被汉军拿下,然而汉军主力却前前后后在河南城下又浪费了三天时间,给了河南军主力残部重新整编的机会,度过了惨败后的危险期,还抓紧时间修补城防,囤积更多的守城物资,再等项康率领汉军主力移师到洛阳城下时,不但整整四天时间已经过去,河南军还已经把本就坚固无比的洛阳城防修筑得更加难打。 见此情景,项康当然是心中犯愁,暗暗说道“洛阳这一战不知道要打多少时间,现在就看叔孙通的了,他如果不能劝得申阳保持中立,申阳真的率军北上增援司马卬,洛阳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下了,被司马卬坚持到我阿兄回师反攻,恐怕都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 项康或许不该幻想能够暂时稳住司马卬的近邻申阳,因为就在同一天,一个意外的使者在十名从人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进到了申阳的国都阳翟城,还直接来到了申阳的王宫门前求见,这个使者也不是别人,正是项康最危险的敌人,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南阳王刘老三谒者——随何! 当初项羽率领关外诸侯在洛阳城外歃血为盟时,除了项康和赵歇这两个倒霉蛋之外,全天下的诸侯都结成了盟友关系,申阳和刘老三当然也不例外,各自定都建国之后,申阳又从来没有和刘老三发生过任何冲突,刘老三这次遣使求见,又说是有大事要和申阳商量,申阳出于好奇,便也很快就召见了刘老三的使者随何,当面向他问起来意。 “韩王,外臣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随何不答反问,神情还颇是惊讶的说道“阳翟与三川近在咫尺,项康逆贼出兵攻打河南王的消息,韩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啊?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韩王你的军队怎么还没有出发北上,收下上天厚赐给韩王你的大礼?” “上天厚赐给本王的大礼?先生这话什么意思?”申阳无比糊涂的问道。 “韩王何必明知故问?”随何笑着说道“项康逆贼自寻死路,竟然敢主动出兵关外,正好可以给关外诸侯避开关中山川之险,将他一举歼灭的机会啊。韩王你倘若能够在这一战之中擒杀项康逆贼,不但可以缴获无数的钱粮辎重,将来西楚王论功行赏,一块肥沃的关中飞地,也是绝对少不了韩王你的啊!这不是上天厚赐给韩王你的大礼,还能是什么?” 申阳直接笑出了声音,说道“那有那么容易,先生远来,应该还不知道吧,项康小儿东出之后连战连捷,不但迅速拿下新安渑池和陕县等地,还在河内三川数次大败河南王,兵锋锐利,势不可挡啊。” “这么厉害?难怪我们大王一定要怂恿申阳出兵,打消申阳保存实力的念头,没有申阳出兵帮忙,司马卬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随何心中警惕,脸上却不动声色,还马上就说道“想不到项康逆贼如此猖獗,韩王,外臣愚见,项康逆贼越是如此,你就越是应该立即出兵,帮助河南王抵御项康逆贼的进攻,不然的话,河南王一旦被项康逆贼所擒,韩王你马上就会有大祸临头。” “韩王千万不要认为外臣是在危言耸听。”随何又接着说道“韩王与河南王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也就不用外臣对韩王你细说了。外臣只想提醒韩王两点,第一是韩王你与河南王近在咫尺,如果韩王你按兵不动,坐视河南王被项康逆贼所灭,那么西楚王将来回师反攻之时,必然会迁怒到韩王你的身上,到时候西楚王派人责问,乃至是直接兴师问罪,韩王你如何交代?” 申阳不吭声,可心里也非常清楚,以项羽的狗熊脾气,如果看到司马卬被项康所灭,自己又一直按兵不动,肯定不会轻饶了自己。随何察言观色,又说道“还有第二点,韩王肯定还不知道吧,倘若让项康逆贼坐大,有了与西楚王分庭抗礼的实力,项康逆贼或许会与关外的任何一位诸侯通好结盟,惟独是对韩王你,他是必然要除之而后快!这一点,不知韩王可想知道原因?” “请先生指点。”申阳果然被随何钩起了好奇心。 “第一是韩王你的领地太过重要,从阳城出兵北上,韩王你的军队可以直捣三川腹地,切断项康逆贼前线军队与关中后方的联系,这么大的隐患,项康逆贼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随何振振有辞的说道“第二,韩王你也应该知道,韩成的司徒张良,一直都在项康逆贼的帐下任事,还极得项康逆贼的喜爱与信任,他也一直没有忘了兴复旧国,让韩国宗室重建故国,项康逆贼也几次三番出兵帮助韩成复国,为了讨好韩国宗室,也为了让三川腹地安全无忧,他怎么可能会不出兵韩地,帮助余下的韩国宗室重建旧国,届时韩王你当如之奈何?” 靠项羽才当上韩王的申阳脸色逐渐开始严峻,随何又说道“韩王放心,你绝对不会一个人孤军苦战,不敢欺瞒韩王,小使奉南阳王钧旨而来,是来向韩王你知会一件重要大事,我们大王已经在集结兵马,乘着项康逆贼东出的机会,北上攻打武关,既围魏救赵为韩王你和河南王分担压力,也全力争取攻破武关,兵进关中,拿下项康逆贼的后方。另外我们大王还已经遣使联络临江王,请临江王也立即进兵房陵,攻打旬关,让项康逆贼首尾难顾,所以大王你此番进兵三川,帮助河南王抵御项康逆贼,绝对是稳操胜券,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还是在说完了这番话后,随何才呈上了刘老三写给申阳的国书,申阳接过一看,见刘老三在国书上的确表明态度,说他会全力攻打武关,让作恶多端的项康首尾难顾,心中不由大喜,很快就点头说道“好,想不到南阳王如此重视道义,先生放心,本王的兵马其实早已准备停当,很快就会出兵北上,帮助河南王抵御项康贼军。” 申阳听了暗喜,也明白申阳是在不见兔子不撒鹰,肯定是想狠狠勒索一笔司马卬的钱粮再出兵去救司马卬,便又赶紧提出告辞,想要立即北上代表刘老三去见司马卬,劝司马卬铁公鸡拔毛,多拿一些钱粮收买申阳尽快出兵。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宫门外又有使者飞报,说是司马卬派遣太仆程连前来求见,随何忙闭上嘴巴,准备帮着司马卬的使者劝说申阳立即出兵。 再接下来的情况就比较简单了,司马卬的使者程连上殿之后,当然是立即向申阳呈上国书,许诺以三成的敖仓存粮和五十万金酬谢申阳出兵,又鬼扯说司马卬只是在河南城下偶遭小挫,为了国都安全主动退守洛阳,还有和项康继续较量的本钱。再加上随何又在旁边不断帮腔,拼命鼓动申阳立即出兵北上,垂涎司马卬丰厚答谢的申阳便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吩咐道“传旨下去,让我们的军队立即做好出发准备,本王明天亲自率军北上,救援河南王。” 随何与程连一听大喜,赶紧一起向申阳道谢,可是跟随刘老三多年的随何依然不敢放心,忙又说道“韩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项康逆贼见你出兵北上,肯定会派遣使者前来行诈使奸,哄骗韩王你保持中立,南下退兵,还请韩王千万提防,不要中了项康逆贼的奸计,铸成大错。” “本王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申阳自信的冷哼,又说道“项康小儿不派使者来本王面前行诈还罢,他的贼使如果真敢前来,本王必然将他的贼使当众烹死!以示本王与项康小儿不共戴天的决心!” 。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该用鼎烹 “项康小儿不派使者来本王面前行诈还罢,他的贼使如果真敢前来,本王必然将他的贼使当众烹死!以示本王与项康小儿不共戴天的决心!” 就因为这句话,可怜的叔孙先生就倒了大霉。好不容易走小路绕过还被河南军控制的缑氏南下,辛辛苦苦的进入了颖川郡境内后,叔孙先生倒是还算顺利的与边境上的申阳军将士取得了联系,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也被还算知道礼节的申阳军边境守将押送到了阳城,又被阳城的守军派人送来阳翟,勉强还算客气的对待叔孙先生一行。 叔孙先生的好运气也到此为止,离开阳城后的当天下午,叔孙先生一行先是看到南面尘烟冲天,旗帜蔽地,数量庞大的申阳军队伍从南向北开拔而来,然后叔孙先生才刚颤抖着明白申阳这是打算出兵增援司马卬,就有一队旗甲鲜明的申阳军士卒直冲而来,手持申阳的命令接管了叔孙先生一行的控制权,又把满面土色的叔孙先生和他的几个随从全部捆了,押到了申阳的御辇之前。 “项康小儿,还真派使者来本王面前行奸使诈。也罢,路途无趣,一会立营休息的时候,给本王把大鼎准备好,本王要一边烹杀这个贼使,一边听着他的惨叫声下酒。哈哈哈哈哈!” 听到申阳在马车上发出的狂笑,可怜的叔孙先生直接就尿了裤裆,象打摆子一样的全身颤抖,半天就发不出半点象样的声音,倒是叔孙先生带来的几个随从比较有胆色,争先恐后的大叫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只是随从,什么都不知道的仆役,你要杀叔孙大人,起码得留下几个人替你回去报信啊!” 申阳益发大笑,懒得继续理会叔孙先生,拍拍御辇的扶手,给他赶车的太仆会意,立即驾车前行,申阳的卫士则象老鹰捉小鸡一样的拖着叔孙先生前行,叔孙先生脑海里也一阵接着一阵的天旋地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汉军从无冤仇的申阳为什么会做得这么绝情,一见面就决定要把自己烹死? 求生的意志驱使,逐渐冷静下来后,叔孙先生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忙向押解自己前进的几个申阳卫士问道:“几位将军,外臣身犯何罪?为什么你们大王一见面就决定要把外臣处死?” 几个申阳的卫士当然懒得理会叔孙先生,好在叔孙先生甚有办法,忙又低声说道:“几位将军,外臣已经是必死之人,身外之物也没什么作用,我的褡裢里还有几块金,腰上也还有一块玉佩,留下也没什么用了,你们都拿去吧。” 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一个卫士先是拽了叔孙先生腰间悬挂的玉佩,又悄悄把手伸进叔孙先生的褡裢,把几块成色上好的金子全部掏了出来,迅速私分完毕。叔孙先生也这才也低声问道:“几位将军,能不能让外臣做一个明白鬼,告诉外臣为什么会这样?” “你的运气不好,来晚了一步。”看在金玉的份上,为首的卫士低声说道:“在你之前,河南王和南阳王的使者都见了我们大王,我们大王已经答应和他们联手讨伐你们汉贼军队,为了表示同盟诚意,我们大王还答应一见面就杀了你们汉贼使者,所以情况就这样了。” “南阳王的使者?”叔孙先生听出不对,很奇怪的说道:“我们又没和南阳王的军队开战,他的使者来搀和什么?” “告诉你也无所谓。”那卫士大大咧咧的说道:“南阳王已经在准备出兵攻打你们的武关,让你们顾得了东顾不了西,他的使者当然希望我们大王把你杀了。” 多少懂点军事的叔孙先生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申阳匹夫会亲自率军北上,原来刘季那个匹夫也插了脚,准备乘机攻打我们的武关,让我们首尾难顾,申阳匹夫觉得赢定了心,所以才这么快下定决心出兵增援司马卬。” “不过这个匹夫也做得太毒了吧,为了讨好盟友,竟然连我们汉国的使者都准备烹死。早知道这次来颖川会这么危险,老夫就是这辈子不再吃项康小儿的俸禄,也不该来当这个使者!有没有什么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说服申阳匹夫,让他放了老夫这个无辜使者?” 心乱如麻的盘算间,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天色已是接近傍晚,申阳军也停了下来休息过夜,然后也不等可怜的叔孙先生想出什么靠谱的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卫士就已经把他押到了营地正中的开阔空地上,同时申阳军将士还真的搬来了一口做饭用的大鼎,搬柴倒水准备把叔孙先生当众烹死,另外还有申阳军士卒在鼎后安置酒席,以便给申阳和申阳军重要文武享用。 也是叔孙先生的运气,鼎里的水还没有装够,申阳就已经领着几个文武官员过来入席,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了的叔孙先生忙大声喊道:“韩王,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外臣身犯何罪,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外臣?大王如此对待外臣,就不怕将来其他人也对待你的使者?”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申阳一边大模大样的坐到了已经放满酒菜的案后,一边冷笑着说道:“项康小儿派你来哄骗本王,在本王面前行奸使诈,本王只是把你烹死,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叔孙先生的急智和口才都不算差,马上就说道:“大王,外臣与你见面之后,既没说明我的来意,更没有对大王你有一事相求,大王你怎么就断定外臣是来行奸使诈,诓骗于你?不问一句就要把外臣烹死?” 申阳语塞,笑了笑才说道:“好吧,说说你的来意吧,让你死得明白。” “外臣……。” 叔孙先生张嘴,刚按照项康的要求,说自己是来劝申阳保持中立,不要去管司马卬的死活,然后再夸大汉军的兵强马壮和所向披靡恫吓申阳,可是话到嘴边,叔孙先生却又突然发现绝对不能这么说了——申阳本来就打算不分青红皂白的煮死自己,自己再去吓唬申阳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娘的!豁出去了!” 一咬牙一横心,叔孙先生干脆来了一个狮子大张口,大声说道:“大王,外臣是替汉王劝你背楚归汉,脱离西楚阵列,改为依附我们汉王,与我们汉王携手共取天下!” “什么?你是来劝本王背楚归汉,改为依附项康小儿?!” 申阳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旁边的几个申阳军文武,还有被申阳请来欣赏如何活生生煮死叔孙先生的程连与随何,也全都是张口结舌,全然没有想到项康的胃口会这么巨大,竟然敢梦想拉拢靠着项羽才当上韩王的申阳?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申阳等人当然是无不大笑,申阳还狂笑问道:“项康小儿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梦想让本王背楚归汉?改为依附于他?他就话说大了,把舌头给闪了?” “大王明鉴,我们汉王乃命世之英豪,为何不能让你背楚归汉,改为依附于他?” 叔孙先生也根本不去考虑,只是大声说道:“敢问大王,普天之下,是谁比张楚王更早高举义旗,率先起兵反秦?又是谁在章邯率领暴秦主力东出函谷关之后,以一军之力大破章邯偏师,独抗章邯主力,为天下诸侯赢得发展壮大的机会?再请问大王,是何人率先杀入关中,灭亡暴秦?这样的英雄豪杰,顶天立地的男儿大丈夫,有什么资格不够让大王你归附?” 申阳闭上了嘴巴,旁边的随何一看不妙,忙开口说道:“无耻老贼,少在这里贪天之功,当初如果不是西楚王率领关外诸侯牵制住了暴秦的章邯、王离两路主力,项康逆贼那来的机会入关灭秦?” “哈哈!”叔孙先生笑出声音,大声说道:“巨鹿大战时,诸侯之兵总计不过二十余万,暴秦的两路主力却兵力总计超过四十万,如果不是我们汉王奔袭濮阳白马,再破暴秦偏师,切断暴秦两路主力的粮道,巨鹿战场谁胜谁负,谁敢保证?西楚王项羽全靠我们汉王才侥幸取胜,贪天之功这句话,好象应该是安在他的身上才比较合适吧?” “那项康逆贼为什么又脱离中原战场,不敢继续向暴秦主力的后方穿插?”随何厉声喝问道。 “关中咸阳难道不是暴秦的后方?”叔孙先生马上反问,更加振振有辞的说道:“我们汉王奔袭关中,一举灭秦,让无数关外将士少受军旅颠沛之苦,让无数黎庶黔首提前逃离战火荼毒之灾,难道还是有罪了?” 随何无言以对,也忍不住有些傻眼,心道:“不对啊,我们的细作不是报告说,这个叔孙通匹夫除了会拍马屁以外一无所长,怎么会这么能说?” 叔孙先生平时的聪明劲的确是全部用在了阿谀奉承拍马屁这个上面,被逼到了绝境后,潜藏在身体里的潜能也彻底爆发了出来,又主动向申阳说道:“大王,外臣知道,你之所以不愿背楚归汉,依附我们汉王,不外乎就是西楚王势大,我们汉王势弱,依附西楚王比较安全。”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西楚王之前势大,不过是依靠关外诸侯的兵马狐假虎威,看上去凶猛无敌,不可战胜,实际上手里的军队并不占多少优势。现在的情况则更加糟糕,关外诸侯已经星散华夏各地,不是陷入混战泥淖,就是拥兵自保,勒足不前,不肯再对西楚王言听计从,西楚王又倒行逆施,残忍杀害天下共主楚义帝,自绝于天下,自绝于诸侯,更无可能再让关外诸侯齐心协力,对他俯首听命,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迟早覆亡!” “我们汉王却完全不同!坐拥关中沃土,又有汉中粮仓,巴蜀天府之地,人口稠密,兵精粮足,即便我们汉王不肯效仿西楚王不为黎庶考虑,没有穷兵黩武尽收民间兵员,戴甲之士也有十五万之多!而且我们汉王还用兵如神,百战百胜,此番兵出函谷关,仅凭河东偏师,就在河内连败司马卬的军队,兵临怀县,威逼敖仓,主力就更别说了,前后不过数日,就迅速拿下新安、渑池和陕县三城,突破司马卬的崤函道天险,又在河南大破司马卬主力,一夜之间斩首俘虏数万,把司马卬杀得是抱头鼠窜,只能龟缩洛阳不出,苟延残喘,惶惶不可终日……。”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 在场的河南军使者程连一听急了,赶紧跳起来大吼打断叔孙先生,又赶紧向申阳说道:“大王,你千万不能听信汉贼使者的妖言惑众,我们河南军主力是在河南县吃了一个败仗,但损失并不大,绝对没有这个汉贼使者说的那么夸张。” 申阳眨巴着眼睛不说话,叔孙先生则是马上猜出了程连的身份,忙说道:“听先生的口气,你好象就是河南军派来的使者,敢问高姓大名,身居何职?” “河南太仆,程连!” 程连的傲然回答让叔孙先生直接笑出了声音,叔孙先生忙笑着说道:“程太仆,看来你是太低估我们大汉军队的细作本领了,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程太仆你好象也是河南大战的当事人吧?司马卬主力被我们汉军将士杀得大败而逃那个晚上,程太仆你抱头鼠窜,匆匆逃命,有没有把鞋子也跑掉?还有,逃命的时候,程太仆你脱掉官衣,穿上普通士卒的衣服,衣服上的馊汗味不好闻吧?” “大胆匹夫,竟敢当面辱我?!” 程连大怒,下意识的去摸剑柄,叔孙先生怕他气急败坏之下直接动手,忙又转向申阳说道:“大王,外臣和程太仆究竟是谁在说假话,大王你可以直接派人进洛阳城去打听询问。大王若是愿意,外臣现在就可以修书一封,让你的使者携带外臣的书信直接去洛阳城里了解情况,外臣可以保证,我们围城的汉军将士绝对不会阻拦,让你的使者自由出入!倘若外臣欺骗了你,大王你不要说是把外臣烹死了,就是把外臣腰斩车裂,然后把外臣的尸体喂狗,外臣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反之也然!”叔孙先生也飞快说道:“倘若证明了是程太仆在欺骗大王,外臣也不要程太仆领受车裂腰斩之刑,只需要程太仆自刎向大王你谢罪就行了!程太仆,你可有这个胆量和老夫定下这个赌约?” 叔孙先生最后这句话,当然是对着程连说的,程连则脸色更是铁青,干脆拔剑在手,冲上来就要亲手斩杀当面揭破自己谎言的叔孙先生,叔孙先生一看魂飞魄散,忙大喊道:“大王救命!” “拦住他!” 申阳果然开口喝阻,押解叔孙先生的卫士也立即上前,挺戟拦住了程连,申阳则又阴沉着脸喝道:“程太仆,这里是本王的国土,汉贼使者的死活,还轮不到你做主!还有,本王再问你一句,你们的主力,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程连彻底不敢吭声了,随何一看情况不妙,忙起身说道:“大王放心,河南军即便已经遭受了一定损失,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南阳王的军队,已经在向武关进发,不日便会让项康逆贼的后方起火,首尾难顾。” “原来你就是刘季的使者。”叔孙先生又马上猜出随何的身份,立即说道:“南阳使者,老夫不清楚南阳现在的情况,可以当你没有欺骗韩王,你们的军队确实在向武关开拔,但老夫可以担保一点,你们的军队就算在向武关进发,也威胁不到我们关中的分毫!” 言罢,叔孙先生又赶紧转向了申阳,说道:“大王,外臣也不怕你知道我们汉军的部署,在出兵关外之前,我们汉王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我们汉军的大将郑布将军,目前就在蓝田驻守,随时可以出兵增援武关!郑布将军的名字,想必大王你也听说过,之前就是他在武关一战大破柴武,杀得柴武全军覆没,还拿下柴武的首级!” “大王。”叔孙先生又放缓了一点口气,很是诚恳的向申阳说道:“柴武将军有多么英勇无敌,大王你是亲眼目睹了的,此前在中原大战时,每逢大战恶战,都是柴武将军和英布奋勇当先,屡屡建立奇功,他尚且不是我们郑布将军的对手,更何况刘季?” 申阳还是不肯说话,只是眼珠子转得更快,随何见了心中叫苦,忙又说道:“柴武将军那次只是一个意外,不小心中了郑布匹夫的埋伏而已,我们南阳王岂能重蹈覆辙?再说了,我们南阳王还联络了临江王,临江王他也很快就会出兵房陵,郑布匹夫一路兵马,岂能挡得住我们南阳王和临江王两路联手?” “我们汉中巴蜀的汉军将士被南阳使者你张嘴吃了?”叔孙先生马上反问,又说道:“南阳使者,老夫再当你没有欺骗韩王,刚拿下南郡和长沙郡的临江王英布大公无私,在立足未稳之际,就不惜钱粮辎重出兵房陵,进逼旬关!但老夫必须请教你一句,自古以来,有那一支军队能够从偏僻狭窄的山间小道进兵房陵,拿下旬关?” 随何语塞,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世上无绝对,此前没有过,不代表现在临江王就做不到。” “那临江王的粮草如何搬运?”叔孙先生笑吟吟的说道:“从南郡到房陵数百里,全都是偏僻难行的狭窄山道,瘴烟弥漫,蛇虫遍地,轻装而行尚且无比吃力,更何况搬运沉重的粮草军需?难道南阳贵使有通天彻地之能,请来了操蛇之神,搬开了巫山的崇山峻岭,打开了一条直通房陵的宽敞大道?” 随何彻底无话可说,申阳则玩弄起了面前的筷子,满脸都是沉思之色,结果他的卫士也不长眼色,竟然上来奏道:“大王,鼎里的水已经装满了,柴草也准备足了,要不要现在就把汉贼使者装进去?” 听到这话,叔孙先生当然是脸色刷的一下又白了,差点再一次尿了裤裆,还好,申阳是很没好气的呵斥道:“装你翁(爹)!不长眼色的蠢货,滚一边去!” “糟!事情要有反复!”随何一听就明白情况彻底不妙,也忍不住瞪了一眼那口准备用来煮死叔孙先生的大鼎,心道:“不该用鼎烹,应该直接处死这个老匹夫才对。” “不杀老夫了?”叔孙先生心中一喜,也立即明白自己有了活命希望,求生欲望驱使之下,叔孙先生忙又对申阳说道:“大王,外臣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向大王倾吐。大王你才真的是别上了司马卬和刘季这两个匹夫的大当,他们一个向你求援,一个怂恿你进兵三川,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司马卬的目的就不必说了,不过就是落水垂死之人,想要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那怕是把你也拽入水中,他也毫不介意。刘季的用心则更加恶毒,我们汉王之所以和西楚王兄弟之间骨肉相残,起因全是因为刘季,关外诸侯之中,刘季也是惟一抢走了我们汉王土地立国的人,假如大王你是刘季,你会不会希望其他的关外诸侯和我们汉王打得你死我活,让你渔翁得利?” “你胡说!”随何赶紧驳斥道:“我们大王劝韩王出兵,是为了讨伐擅立为王的项康逆贼!” “然后呢?”叔孙通又问随何,说道:“然后你们南阳王打算怎么办?躲在背后看别人打架,等韩王被我们汉王打得元气大伤了,你们就北上吞并韩王的领土对不对?” “胡扯!”随何难得气急败坏,赶紧向申阳说道:“韩王,你千万不要听这个汉贼使者的挑拨离间,我们南阳王与你是盟友,怎么可能会贪图你的领土?” “战国时,秦楚之间也结过盟,结盟还不止一次,但最后是什么结果?”叔孙先生笑着说道:“楚齐之间,也结过盟,还有韩楚、魏齐、赵魏、赵齐、燕赵和秦魏、秦齐、秦韩、秦赵,都结过盟,后来有了机会,那一个盟友不是拼命的往盟友背后捅刀子?” “更何况刘季更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柴武刚死,他就迫不及待的收编柴武残部,听说先入关中可以为王,又迫不及待的找借口冲在前面,宁秦大战,他让齐国军队驻兵险地,自己当道立营第一个开溜,崤函道时,赵国主力才刚露出败象,他又是第一个逃命。” 列举了刘老三之前的种种无赖行为,叔孙先生又转向申阳说道:“大王,与这样的盟友打交道,你敢放心的把你背后交给他吗?” 申阳阴沉着脸不吭声,只是继续玩弄手中玉箸,随何则是脱口说道:“难道项康逆贼的信用道义就很好?韩王敢放心把他的背后交给项康逆贼?”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叔孙先生仰天狂笑了起来,一时冲动的随何则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心中叫苦道:“冲动了,我怎么偏偏忘了项康逆贼的最强长处?不该用鼎烹这个老匹夫啊!” 果不其然,叔孙先生狂笑过后,很快就向申阳说道:“大王,如果你怀疑我们汉王的信用道义,那外臣只回答你四个字——淮泗之地!” 申阳猛然抬头,双眼中也立即射出了两道精光!还单手就用手指把手里的一双玉石筷子直接捏成了四截! :。: 第二百九十章 抄刀入伙 距离不是很远,清楚看到申阳手里的玉箸直接被他捏断,叔孙先生的心里也马上就有了底,忙又说道:“大王,这也是天下共知的事情,当年在下相,我们汉王首举义旗,亲手打下淮泗之地的四郡数十城,疆土甚至比现在更加广大,早就可以自立为王。” “但我们汉王是怎么做的?一句话,就一句话!”叔孙先生声音清朗的说道:“就只是一句话,我们汉王就把四郡数十城连同军队兵马一起移交给了他的叔父武信君项梁公,任由武信君分拆他的军队,在他亲手打下的疆土上重建楚国!和我们汉王这么大仁大义一诺九鼎的至圣君子打交道,大王你还有什么可用担心的?” 项康当年干的傻事的确是惊天动地,给全天下的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申阳当然也不例外,虽然没有当着司马卬和刘老三使者的面点头承认,却也露出了一些赞许之色,暗道:“没错,项康小儿的信用是没得说,即便是本王的敌人,也比本王的许多所谓盟友强得多。” 其实叔孙先生也很清楚,自己想要说服申阳弃楚归汉是难如登天,几乎没有什么可能,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叔孙先生还是把自己的口才发挥到了极致,又滔滔不绝的说道:“大王,外臣该继续刚才被程太仆打断的话了,西楚王以前是远比我们汉王强大不假,这点谁都没有办法否认,但是同样的,同样谁也无法否认,西楚王现在对天下诸侯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全,绝对没有任何可能重新聚集起中原大战时那样的强大兵力。” “此消彼长,我们汉王的实力却是奋起直追,已经有了和西楚王正面抗衡的本钱。大王你千万不要认为外臣是在大言不惭,替我们汉王吹嘘,大王你与河南王相交多年,应该很清楚他的实力,请大王扪心自问,假如了换成是西楚王出兵攻打河南王,有没有把握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几乎消灭河南王的所有主力,把河南王逼得只能是困守孤城,苟延残喘?” “西楚王做不到,我们汉王却做到了,这岂不是说明,我们汉王的实力,至少已经能够与西楚王并驾齐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汉贼军队是靠无耻诡计,才侥幸打了几个胜仗!” 司马卬的使者程连赶紧又打断叔孙先生,叔孙先生却是想都不想,马上就反问道:“计谋难道不是实力?你们河南王如果有这个本事的话,为什么不用计也打几个胜仗?你们打不过我们汉王,用撒谎欺骗的手段哄骗韩王出兵北上救援你们,相比起来,到底是谁更卑鄙无耻一些?” “你……!” 程连气得又有一种想把叔孙先生一剑刺死的冲动,可是看到了申阳阴冷的目光后,同为客人的程连只能是赶紧闭上嘴巴。叔孙先生却是趁热打铁,又飞快说道:“大王,道理想必你也明白了,我们汉王的实力已经足够与西楚王一较长短,又是一言九鼎从不食言,既然如此,大王你何苦还要继续追随已经毫无胜算的西楚王,为什么还不赶紧弃楚归汉,改为依附我们汉王,在我们汉王打败西楚王后扩大疆土,永保富贵?” 叔孙先生这话明显操切了一些,申阳也马上摇头,说道:“绝不可能,西楚王对本王恩重如山,本王岂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叔孙先生故意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既然大王不肯接受我们汉王与外臣的好意,那外臣也绝对不敢勉强,只请大王让人给外臣松绑,让外臣回去向汉王如实禀报,请汉王定夺此事。” 言罢,叔孙先生又在心里喊叫道:“快放了老夫啊,再说下去老夫就要没词了,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很可惜,叔孙先生这次的演技明显有些太过,申阳不但没有下令给至今还被五花大绑的叔孙先生松绑,还无比奇怪的看了叔孙先生一眼,疑惑问道:“先生何故叹息?” “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要问?”叔孙先生心中嘀咕,嘴上却答道:“外臣当然是在为大王不肯领受我们汉王的好意遗憾,别无他意。大王,如果没其他的事,外臣可以告辞了吗?” 申阳也接触过一些说客,知道靠嘴皮子吃饭的说客当面叹息,通常都是还有更加重要的话说,便说道:“先生不必卖关子,故意钓本王胃口,有话就直接说吧。” “外臣真的没其他意思。”叔孙先生大声喊冤,说道:“外臣真的只是为大王遗憾,大王,你还是赶紧让人给外臣松绑,让外臣走了吧。” “先生为了什么要为本王遗憾?”申阳追问,又威胁道:“先生如果一定要钓本王的胃口,那先生就别想走了,给先生你准备的大鼎,可是已经装满了水,随时可以请先生进去。” “你他媪(娘)的傻啊!老夫不过是装装样子,你当什么真?!” 叔孙先生心中叫苦,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继续随口鬼扯道:“大王既然要外臣说,那外臣就斗胆直言了,大王你刚才说西楚王对你恩重如山,下官真不明白,西楚王他究竟在那里对大王你有恩了?” “西楚王封本王为韩王,难道不是恩重如山?”申阳疑惑反问道。 “大王你的王位,是大王你带着麾下士卒抛头颅洒热血一刀一枪的打出来的,封王理所当然,有什么需要感谢西楚王的?” 叔孙先生的反问让申阳傻眼,也让申阳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心道:“对啊,本王是项羽分封的韩王不假,可是本王的王位,也是本王带着麾下将士一仗一仗打出来,论功行赏,被封为王理所当然,本王为什么要感谢项羽匹夫?” “还有。”叔孙先生又说道:“西楚王很对得起大王你吗?同样是打败暴秦军队的功臣,大王你凭什么只能分到颖川一郡,河南王司马卬又凭什么能获得三川、河内和邯郸三郡?大王你在反秦大战中的功劳,难道只有司马卬的三成?” 本来在内心深处就觉得项羽分封不公,再听叔孙先生这么一说,申阳的脸色顿时又有一些阴沉,叔孙先生则又向刘老三的使者随何一努嘴,说道:“另外,大王,和你的灭秦大功比起来,刘季那点功劳算得了什么?凭什么他能分封到几乎没被战乱破坏的南阳郡,又凭什么大王你只能分到被战火摧残得一塌糊涂的颖川郡?土地面积还不到南阳郡一半的颖川郡?西楚王如此分封不公,难道大王你还要谢他不成?” 申阳终于缓缓点头,第一次在随何和程连面前流露出对项羽的不满,叔孙先生则又添油加醋,说道:“大王,外臣还敢断言,将来也是一样,即便你帮着西楚王打败了我们汉王,西楚王也绝对不会给你什么公平的待遇,因为大王你的领土被西楚王和刘季、司马卬的领土三面包围,西楚王绝对不会拿他的领土报答你,更不会为了你得罪刘季和司马卬,把他们的领土划拨给你,顶天了不起就是给你一块关中飞地,可是十几个诸侯分封下来,大王你又能拿得到多少飞地?到底能不能弥补大王你在战事中遭受的损失?” 申阳的脸色更加阴沉,也在心里承认叔孙先生的话很有道理,叔孙先生则是继续信口鬼扯,又说道:“但是大王你如果弃楚归汉,帮着我们汉王打败了西楚王,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颖川以东,全都是西楚土地,我们汉王论功行赏,大王你能够得到的土地城池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还有你南面的刘季,我们大王早就对他是恨之入骨,必然灭之,把他灭了之后,把南阳郡也划拨为大王你的国土,还不是我们大王一句话的问题?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先生快请说。”申阳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还有什么呢?”叔孙先生心中再次叫苦,又突然灵机一动,忙又说道:“还有,大王你是瑕丘人对吧?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同衣锦夜行,大王你难道就不想让你的家乡瑕丘,也变成你的领土,到家乡人面前去风光一番?倘若大王你愿意弃楚归汉,外臣可以替我们汉王答应,将来打败了西楚王之后,把包括大王你家乡瑕丘在内的整个薛郡都划拨给大王你做为国土!” “先生此言当真?”申阳大喜问道。 “外臣在出发前,我们汉王曾经亲口对外臣说过,只要大王你能够答应改为依附我们汉王,除了我们汉军目前占领的土地城池之外,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商量!” 叔孙先生马上回答,又说道:“大王如果不信,可以立即派人当面去问我们汉王,外臣如果不能替他做主,替他答应把薛郡划拨给大王你做为国土,请大王再架一口鼎,把外臣立即烹了!” 申阳脸上喜色更盛,叔孙先生则又笑嘻嘻的说道:“大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还请大王务必关照一下外臣的祖茔,外臣的祖茔也不在别处,就在即将要成为大王你国土的薛郡薛县。” “先生你也是薛郡人?”申阳先是一奇,见叔孙先生笑着点头后,申阳顿时鼓掌大笑了起来,“难怪本王一直都觉得先生的口音亲切,原来先生竟然是本王的同乡,快来人,为本王的同乡叔孙先生松绑!” 卫士唱诺,赶紧上前给叔孙先生松绑,叔孙先生也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天被申阳烹死的可能已经不大了,谁知随何看出情况不妙,突然站出来大声说道:“大王且慢!大王难道忘了,项康逆贼与韩国王室关系亲密,韩国王室一心想要在韩地复国,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大王你在项康逆贼的支持下永远占据韩地?” 申阳一呆,脸色顿时又有一些阴沉,叔孙先生忙说道:“谁说韩国王室一定要在韩地复国了?追随西楚王的诸侯那么多,我们汉王随便灭掉一两个,拿下的土地城池就足够让韩国王室复国,韩国王室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们见韩王你为汉王立下了大功,又见我们汉王拿其他的土地城池补偿给他们,他们还有什么道理要和韩王你死争到底?” 申阳再次点头,叔孙先生则是怕又有什么节外生枝,赶紧又说道:“大王,外臣觉得你不必犹豫了,你如果继续追随西楚王,肯定得立即出兵北上,和我们汉王死拼到底,让别人坐收渔利。但你如果弃楚归汉,不但可以保存实力,将来西楚王发起反攻,也是我们汉王首当其冲,西楚王没有任何道理首先攻打于你,有我们汉王顶在前面,大王你还用怕被别人驱为牛马,顶在前面为别人卖命?” “没错!这话说得极对!项羽匹夫将来发起反攻,也是肯定先打项康,没有任何道理先来攻打颖川,有项康顶在前面,本王不但可以坐收渔利,还有机会骑墙观风,那边势大就倒向那一边!” 心中飞快闪过了这个念头,申阳再不犹豫,先是起身亲手为叔孙先生松绑,然后向叔孙先生拱手行礼,无比诚恳的说道:“多谢叔孙先生指点迷津,小王情愿弃楚归汉,誓死追随汉王,在汉王的号令指挥下,讨伐悖逆弑君的项羽逆臣,永不背叛!” “不会吧?真成了?申阳真要弃楚归汉加入我们?” 叔孙先生有些傻眼,可是申阳都已经向叔孙先生行礼立誓了,叔孙先生当然也毫不迟疑,马上就向申阳伏地还礼,赌咒发誓说一定兑现自己对申阳许下的承诺,申阳大喜,忙又领着申阳军文武向叔孙先生行礼,又请叔孙先生入席,享受酒肉款待。那边司马卬的使者程连见了当然是面如土色,下意识的想要开溜逃走,可惜申阳的卫士却马上拦住了他,喝道:“站住,往那里走?” 还是在卫士的提醒下,申阳才想起在场还有两个肯定会立即向项羽告密的奸细,忙喝令将程连和随何一起拿下,然后无比大度的向叔孙先生说道:“叔孙先生,他们由你决定怎么发落了,如果先生愿意,本王马上就让人把他们架进鼎里,当着你的面烹死。” 听到这话,程连当然直接瘫倒在了地上,随何虽然强做镇定,可是心中却已经是一片绝望,可是让程连和随何意外的是,叔孙先生看了他们一眼后,竟然向申阳这么说道:“大王,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还是把他们都给放了吧,他们此前虽然都想杀了外臣,但外臣又岂能为了个人的一己私仇,让大王背负斩杀使者的不义之名?” 还是在把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了,叔孙先生才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不能开斩杀使者的坏头,项康小儿逼着老夫出使敌营似乎已经上瘾了,如果老夫带头斩杀使者,将来别人有样学样,老夫的脑袋可就危险了。” “先生真乃圣贤君子。”申阳赞了一句,然后才挥了挥手,吩咐道:“看在叔孙先生的面子上,把他们都放了吧,让他们各自回去复命。” 死里逃生的随何和程连一起松了口气,然后随何刚想向申阳和叔孙先生道谢,不曾想瘫软在地上的程连却突然跳了起来,冲到叔孙先生的面前伏地跪倒,连连顿首说道:“叔孙先生,外臣该死,外臣有罪,外臣刚才还想亲手杀你,不曾想你如此以怨报德,竟然会放外臣一条生路。外臣感愧莫名,情愿向汉王投降,为汉王赴汤蹈火,报答汉王和叔孙先生的大恩,请叔孙先生务必收留!” 言罢,程连还又转向申阳顿首,说道:“大王恕罪,罪人此前的确是欺骗了你,叔孙先生说的才是实情,河南王他在河南城外大败,主力几乎损失殆尽,目前仅仅只能是困守洛阳孤城,所谓的请大王你出兵助战,不过是骗大王你去三川白白送死,帮我们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罪人欺骗大王,请大王千万宽恕。” “果然是这样,幸亏没上司马卬匹夫的恶当。”申阳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最后还是大度的挥了挥手,言道:“罢了,你也是奉命而行,本王岂能怪你?不过也好,有你做证是司马卬匹夫骗本王在先,本王也不用担心天下人会在背后说我不念旧情,与司马卬匹夫反目成仇了。” 程连赶紧道谢,拍着胸口保证说自己一定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是司马卬欺骗申阳在先,而非申阳对旧友不义。那边的随何却是长叹了一口气,也上前拜谢道:“多谢韩王活命之恩,也多谢叔孙先生的以怨报德,请韩王和叔孙先生放心,回到南阳之后,外臣一定向南阳王如实禀报今日情况,请南阳王定夺将来如何行事。” “不必客气。”叔孙先生还算忠于职守,冷笑着说道:“回去告诉刘季,就说他如果喜欢攻打武关,可以尽情去打,不过他在武关打得正欢的时候,可不要忘了韩王会突然南下,往他背后捅上一刀。” 随何默然,暗道:“谁说这个老匹夫只会拍马屁?他一番话,不但让项康逆贼不必再为关中后方担心,还让我们南阳王反过来得为自己的背后担心了。” 就这样,靠着叔孙先生被逼出来的急智和三寸不烂之舌,项康原本只是想暂时稳住的诸侯王申阳,竟然直接抄起了刀子入伙,公然易帜弃楚归汉,加入讨伐项羽的队列。这还不算,与叔孙先生仔细商议了一番后,申阳除了答应替汉军牵制刘老三保护项康的大后方外,又派大将郭縻率领一万军队北上,帮着汉军攻打司马卬,还亲手写了一道书信给司马卬,以朋友的身份劝说司马卬主动开城向汉军投降,同样加入讨伐项羽的队列。 申阳军的突然倒戈当然给了河南军一个大大的惊喜,四天后,申阳军大将郭縻和叔孙先生率军翻过方山,开抵到还被河南军残部控制的缑氏城下,城中守军还道是援军到来,赶紧欢呼着打开城门出城迎接申阳军,申阳军将士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拿下了河南军的缑氏守将,逼得缑氏守军全部放下武器投降,替汉军拿下位置相当重要的缑氏县城。 再接着,消息传到洛阳,司马卬和项康当然是一起目瞪口呆,也一起难以置信的大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申阳怎么可能会投降汉贼(我们)?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 “大王,微臣这一次什么奖赏都不要,只求你答应微臣一件事,不要再让微臣出使敌营了!”这是叔孙先生与项康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含着眼泪说出的话。 “叔孙先生,不管你要什么奖赏,本王都可以给你,但以后如果再有什么需要和敌人交涉联络的重要大事,还请先生务必为本王多多分劳。”这是项康笑着回答的话,也是忘恩负义到了极点的回答,因为大家都知道,叔孙先生是真不愿意在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出使敌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战三川 项康的运气其实并不是很好,倘若申阳军突然倒戈归汉的消息能够早一天传到洛阳,申阳亲笔写给司马卬的书信也能提前送进洛阳城中,那么困守孤城的司马卬在得知援军已经没有指望后,很可能就会真的开城投降,老老实实的向汉军交出他剩下的军队和土地城池,换取活命和项康给予他的荣华富贵,象魏豹一样到汉军后方去当一个衣食无忧的闲散地主。 但很可惜,消息和书信都偏偏晚了一天,给了项羽书信抢先一步送到洛阳的机会,同时项羽信使还在护送他西进的河南军士卒保护下,侥幸躲过了汉军斥候哨队的拦截,潜行至洛阳城下,顺利将项羽的书信呈递到司马卬面前。 项羽的书信内容很简单,主要就是两条内容,一是项羽告诉司马卬,说他已经派遣大将桓楚率领一支军队先行赶来增援司马卬,还答应会以最快速度亲自率领楚军主力前来救援河南军,二是要求司马卬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至关重要的敖仓重地,还拍着胸口保证说只要司马卬能够守住敖仓,让楚军主力不必为粮草供应担心,司马卬就是把除了敖仓之外的所有土地城池全都丢了,楚军一定替司马卬给抢回来。 项羽的信用其实也不算差,说过的话基本上都能兑现,所以他的书信当然给司马卬吃了一颗定心丸,申阳写给司马卬的劝降信也就因此失去了效果,书信直接就被司马卬当众撕了一个粉碎,送信使者也被河南军驱逐出城,项康闻报无奈,只能是组织兵马向洛阳发起第二次大规模进攻。 也还好,汉军只是担心别人会在洛阳激战之酣时捣乱,并不是没有把握依靠强攻拿下洛阳,此前在汉军偏师开抵洛阳城下之前,汉军偏师本就已经做好了一定的攻城准备,汉军移师到洛阳城外后,汉军主力又准备了更多的攻城武器,填平了更多的洛阳护城河,第一次大规模强攻也有不少汉军勇士成功冲上城墙,只不过是吃亏在河南军守军太多,这才又没赶下城来,没能攻城得手,再到第二次攻城大战时,胜利的天平便也更加向汉军这边倾斜。 这一战,汉军光是拉拽式投石机就出动了上百架,还不惜成本的使用了淋有火油硫磺的燃烧弹,成功在洛阳城内引发大火,也烧毁了对攻城一方威胁巨大的洛阳城楼,又出动了十六架大型云梯车和八架吕公车,从早到晚猛攻洛阳的西北两门不断,还在激战中攻破了洛阳城的西北两门瓮城,逼得河南军只能是退守内门,从头到尾都是在压着河南军打。 如果不是河南军的守城物资充足,用无数的火把火箭烧毁了汉军的大型攻城武器,司马卬又带着上万败兵逃回洛阳城内,补强了城中守军,汉军很可能在当天白天就已经攻破了洛阳城,然而即便如此,轮流上阵的汉军各部还是把守军杀得伤亡惨重,并且多次成功冲上城墙,同时汉军主力还早早就备足了干粮火把,准备在晚上继续攻打,不拿下洛阳誓不罢休。 快到傍晚时,见情况不妙,李左车只能是赶紧向司马卬进言道:“大王,汉贼军队轮流上阵,体力消耗不是很大,又还有几架云梯车和吕公车没有动用,今天晚上肯定会连夜攻城不止,我军能不能挺过这个晚上已经没有多少把握,我们与其在城破时再出城逃命,不如乘着军队还有一战之力,抢先弃城西逃,撤往荥阳去守敖仓,如此我们才能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司马卬万分犹豫,说什么都舍不得主动放弃自己的国都洛阳,李左车看出的心思,便跺脚说道:“大王,不能再瞻前顾后了,主动放弃洛阳是无比可惜,但是为了保住洛阳的最后希望,把命送在这里,我们就再没有任何东山再起的希望!敖仓才是我们的命根子,只有保住敖仓,西楚王的大军才不必千里迢迢的从彭城运粮到前线补给,也才有把握替我们夺回洛阳城和所有国土!” 又犹豫了许久,司马卬才十分勉强的说道:“本王可以弃城东走,但是汉贼现在攻城正紧,我们的军队都在第一线激战,没办法把军队撤回来重新整队,成编制突围,乱糟糟的直接出城的话,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啊?” “臣下可以断定,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项康小儿必然会乘着日落时的余晖,轮换他的攻城军队。”李左车飞快说道:“乘着那个机会,我们赶紧派遣一个不知道内情的使者手打白旗下城,假装要求谈判投降条件,去和项康小儿讨价还价,为我们的主力争取时间,项康小儿见胜券在握,必然中计。我们也乘机集结队伍,分发干粮火把,突然从东门突围而走,这样就有希望杀出重围,撤往荥阳去守敖仓!” 司马卬还是犹豫无比,李左车却是急得几乎大吼,一再催促司马卬赶紧依计而行,好在司马卬也知道李左车完全是出于一片忠心,才想方设法为自己争取最后的复起机会,最后司马卬一咬牙,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办,赶快安排不知情的使者,只等项康小儿轮换攻城军队,马上出城去诓骗项康小儿暂缓攻城。” 这一次是被李左车完全料中,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项康果然发布命令,撤回了第一线的军队休息吃饭,轮换生力军上去继续攻城,不知实情的河南军使者则乘着汉军暂时撤退的机会,立即打着白旗缒城而下,小跑着来到汉军阵前要求谈判投降条件。而这一次,不仅仅只是项康,就连当世顶级的两个智囊陈平和张良,全都因为汉军已经胜券在握的缘故,被李左车的缓兵之计骗过,暂时停止了轮换军队攻城,把河南军的使者叫到面前听取司马卬提出的投降条件。 为了尽量给自军主力集结突围争取时间,司马卬故意提出了一个项康绝对不会一口答应的投降条件,就是让项康继续承认他为诸侯王,给他保留邯郸一郡做为国土,还有就是让司马卬继续统领余下的河南军队,接受项康的号令指挥。项康则为了将来招降其他的诸侯王考虑,考虑了片刻才还价说封司马卬为固陵侯,把固陵、阳夏和拓苦四县封给司马卬做为食邑,另外要求河南军全部无条件放下武器投降,接受汉军的重新整编。 河南军使者当然不敢擅自替司马卬做这个主,仅仅只是答应回去向司马卬报告,项康也是一时大意,问了一下时间是戌时正就随口说道:“行,回去告诉司马卬,戌时二刻之前,一定要给本王答复,到了戌时二刻还是不见他的回音,本王立即继续攻城!” 项康很快就为自己的大意决定悔青了肠子,因为才刚到了戌时初刻,此前一直紧闭的洛阳东门就突然大开,紧急重新整队后的河南军倾巢冲出,汉军此前为了围三缺一动摇守军军心,又是把主力集结在洛阳西北,根本来不及立即出兵过去封堵阻拦,给了河南军主力迅速出城的机会,河南军主力残部又急于逃命,士气斗志无比昂扬,冲杀得无比坚决,很快就杀散了东门外为数不多的汉军队伍,连滚带爬的冲向荥阳方向,项康无奈,只能是赶紧命令龙且和钟离昧二将率军全力追击,不给司马卬带着大队逃到敖仓重整旗鼓的机会。 最后,还是在派出军队进城接管被司马卬主动放弃的洛阳城后,项康才苦笑着向旁边的张良和陈平说道:“终日打雁,想不到我们三个也会有一起被大雁啄眼的时候,我刚才是真没想到司马卬会是在玩缓兵之计,这次是真的上了他的大当了。” “大王恕罪,微臣等无能,也没能提前看破司马卬的诡计,给了他逃命的机会。”陈平也老实请罪,说道:“微臣等失职,请大王责罚。” “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失算没什么奇怪。”项康大度的一挥手,又微笑说道:“况且司马卬能够逃到敖仓继续坚守的可能也微乎其微,今天周叔将军不是已经送来了战报,说他已经拿下了怀县,正准备在广武发起抢渡。顺利的话,等司马卬逃到敖仓的时候,我们的偏师也该渡过了黄河,堵住了他逃进敖仓苟延残喘的道路了。” 陈平赶紧点头附和,张良却依然还是目光长远,盘算了一下就说道:“汉王,司马卬主动放弃他的国都东逃,恐怕不止是为了活命这么简单。他如果只是单纯想要活命,完全还有主动投降这个选择,汉王你给他开出的投降条件也相当不错,他依然不做任何考虑,坚决弃城东逃,恐怕其中还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项康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说道:“难道我阿兄已经和他取得联系了?告诉他我阿兄很快就会出兵反攻三川,所以他想逃去敖仓,优先保住我阿兄全面反攻所必须的粮草?” “只有这个解释,推算时间,西楚王也该收到我们出关的消息和做出一定反应了。”张良回答,又说道:“大王,惟今之计,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必须尽快东进,全力拿下敖仓和荥阳等地,夺取鸿沟控制权,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考虑如何应对西楚王肯定会很快发起的全面反攻。” 项康缓缓点头,又突然在心里一笑,暗道:“刘三哥,抱歉了,轮到我代替你的位置,和我的阿兄在鸿沟对峙了。” ………… 还是来看一看司马卬这边的情况,靠着项康、张良和陈平等当世顶级巨奸的破天荒集体脑抽,侥幸冲出了汉军的洛阳包围圈后,一万多河南军主力残部急慌慌如惊弓之鸟,一路只是向东逃窜,期间司马卬又采纳李左车的建议,抢先派出多匹快马东进传令,命令巩县的河南军倾巢而出,到城外接应掩护河南军主力东逃,还有就是在巩县城西的洛水之上连夜抢搭浮桥,让河南军的主力残部可以迅速过河逃命。 也还别说,司马卬对境内军队的控制力还有两把刷子,即便明知道形势危急,出城等于是白白送死,巩县的河南军守军还是服从了司马卬的命令,倾巢而出当道结阵,准备掩护司马卬东撤,又用紧急征调的船只,在本就有一道浮桥的城西渡口上紧急抢搭了两道新的浮桥,为司马卬开辟了三条可以直接过河的道路。 再接着,天色微明时,当司马卬带着残部在汉军追杀下东逃到巩县附近时,巩县的守军又鼓起勇气,主动向汉军追兵发起了反冲锋,用鲜血和生命为司马卬争取逃命时间。结果虽说河南军的地方守兵战斗力孱弱,装备更加无法与汉军主力相比,可是汉军追兵因为体力下降严重的缘故,竟然楞是被巩县守军给缠住了近半个小时才把拦路敌人杀散,河南军残部近万人则乘机冲过了洛水,砍断浮桥,暂时切断了汉军追击道路,获得了摔开汉军追兵的机会,龙且和钟离昧无奈,也只能是一边怒吼着把巩县残敌全部斩尽杀绝,一边重新抢搭浮桥,浪费了大量的宝贵时间才重新发起追击。 浪费的时间再也无法追回,好不容易渡过了洛水后,龙且和钟离昧一直追到了成皋都没能追上司马卬的残部,将领士卒反而个个累得手脚发软,又知道河南军在荥阳和敖仓都还有军队驻守,再追下去肯定会吃大亏,所以不得已,龙且和钟离昧也只能是恨恨收兵撤退,司马卬率领的河南军残部则继续连滚带爬,一路东逃。 事还没完,东逃到了荥阳城下后,司马卬竟然还连荥阳城都不想进,还要继续东进敖仓,不料荥阳守军突然派人出城禀报,说是汉军偏师周叔所部已在昨天抢渡广武得手,移师到了黄河南岸,敖仓那边早就是危机四伏,司马卬闻报大怒,疯狂大骂自己的麾下将领无能。李左车则拦住了他,说道:“大王,现在发脾气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我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不能冒险去敖仓给周叔匹夫出兵劫杀。惟今之计,我们最好还是暂时入城休息,待军队稍微恢复一些元气,然后我们再带着军队去敖仓与守军会合不迟。” 看了看已经累得横七竖八躺倒无数的自军主力残部,司马卬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采纳李左车的建议,带着自己的主力残部进城休息,同时去令敖仓,命令那里的守军全力坚守,等自己主力残部恢复一些元气再去和他们会合。 事有意外,进城休息才一个时辰左右,敖仓那边就传来急报,说是周叔已经亲自率领汉军偏师从广武向敖仓开拔,此时文人出身的李左车早已下去休息,司马卬担心敖仓有失,便也没有和李左车商量,果断命令荥阳守将率领守军主力去救敖仓,然而再度让司马卬意外的是,还是没过多少时间,他的亲兵就把他给摇醒,带着哭腔喊道:“大王,大事不好了,我们去救敖仓的军队大败而回,周叔匹夫带着他的军队全力追杀,就快杀到荥阳城下了!” “废物!” 怒吼了一句之后,司马卬只能是拖着疲惫身躯匆匆起身,飞快召集河南军众将准备守城,结果李左车听完了事情经过后,顿时就连声叫苦,说道:“大王,你怎么这么大意?周叔匹夫佯攻敖仓,摆明了是调虎离山,引诱我们出动荥阳守军去救敖仓,再乘机迎头痛击我们的援军,然后就可以轻松拿下荥阳城了,你怎么不和微臣商量一下就冲动出兵了?” “还不是怕敖仓有什么闪失!”司马卬没好气的回答,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步了,后悔也没用,接下来怎么办,赶快给本王想主意!” “大王,臣下这一次是真没有任何办法了。”李左车万分无奈的说道:“周叔匹夫全力追杀,肯定会利用我们荥阳败兵回城逃命的机会,全力冲杀进城,我们开城让军队回来,危险无比,不开城让军队进来,我们疲惫之师肯定守不住城池,臣下这次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司马卬当然不信这个邪,除了逼迫疲惫欲死的麾下士卒上城死守外,又亲自登上了荥阳北门,指挥军队掩护败兵回城,然而因为距离过近的缘故,还没有等疲惫不堪的河南军残部做好部署安排,之前出城的荥阳守军就已经在汉军偏师的追杀下,如同潮水一般的冲到了荥阳北门城下,哭着喊着要求城中同伴立即开门。 考虑到自己必须要靠体力相对比较充足的荥阳守军守卫城池,司马卬咬了咬牙,一边命令城上士卒拼命放箭阻拦汉军靠近,一边打开城门让败兵进城,可是司马卬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他士卒累得连站都已经站不稳,又那里来的体力拉开强弓,发出羽箭?所以城上守军不管如何放箭,射出的箭矢都是软绵绵的软弱无力,即便是连汉军基层士卒身上穿的普通皮甲都难以洞穿,又能起得到多少阻拦作用? “杀!一定要乘着这个机会杀进城去!” 与强撑着放箭的河南军士卒相反,体力比较充沛的汉军偏师将士却是乘势攻城的决心无比坚决,周叔的爱将李必身先士卒,提着一把钢刀硬生生的在河南军的败兵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第一个冲进了荥阳城门,后面的汉军将士吼叫着纷纷跟上,疯狂砍杀着迅速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后面的汉军将士乘势纷纷入城,城里的河南军预备队则因为过于疲惫的缘故,根本就阻拦不住,汉军偏师将士不断入城,荥阳失守也迅速成为定局。 看情况不妙,司马卬也只能是带着一部分还能指挥的军队,匆匆从东门出城逃命,还连帅旗都不敢打,穿着普通士卒的衣服直接抱头鼠窜,期间已经受够了的李左车倒是不想再逃,宁可当汉军的俘虏也不愿再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可惜司马卬却没有忘记他,硬是让亲兵把他架上战马,强行带着他出城而逃,还逼着他给自己出主意,找一条最安全的逃命道路。 “向南吧,去京县,那里还在我们控制中,到了那里可以暂时的放心休息补给。”李左车十分无奈的回答道:“汉贼军队的主要目标是敖仓,一时半会还顾不及京县,只要大王你隐藏行踪,到了京县马上封锁消息,就很难引来汉贼军队的追杀。” 听取了李左车的建议,司马卬一行数十人跌跌撞撞,靠着汉军暂时无暇南顾,好不容易南逃到了京县小城,然后立即封锁消息,不让外人知道司马卬本人已经到了京县的消息,果然没有立即引来汉军的追击。接着只在京县住了一个晚上,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司马卬又带着一队人骑快马向东逃窜,抄小道逃往被楚军控制的启封县城,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留下了自己的有用之身。 司马卬本人倒是硬带着李左车一起逃了,可是没有了他的主持大局和稳定人心,还没有等项康率领汉军主力赶到现场,敖仓的河南军守军就主动放下武器,周叔率领的汉军偏师献仓投降,关系着中原战场命运前途的敖仓重地,也因此落入了项康的魔爪!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反攻奇计 ♂?,, 司马卬在逃命方面的运气倒是相当不错,西逃到楚军控制地启封虽然突然,启封的楚军官员文武也不认识司马卬,可是司马卬拿出项羽颁给自己的河南王印信证明身份后,启封楚军还是给予了司马卬最好的待遇,然后又按照司马卬的要求,派人护送他北上东郡,去与正在向三川进兵的西楚军前队桓楚所部会合。 在路上的时候,司马卬还无比担心桓楚会大意冒失,不知道三川郡已经失守,傻乎乎的一头撞到汉军刀下,然而还好,才刚到临济,司马卬就收到消息,说是桓楚军还没有抵达酸枣就收到了敖仓、荥阳等地失守的消息,紧急撤回了燕县布防,司马卬闻报大喜,忙又领着李左车等人赶来燕县,与桓楚军会合一处。 早在中原大战的时候,司马卬与桓楚就已经不止一次并肩作战,彼此间还颇有交情,闻知司马卬到来,桓楚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出营迎接,还刚把司马卬请进自己的中军大帐落座,马上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河南王,究竟是出什么事了?的主力大军怎么会惨败得如此之快,还连国都洛阳和敖仓、荥阳都这么快丢了?” “别提了,不小心中了项康小儿的诡计,连战连败,所以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司马卬唉声叹气,先是把自己接连惨败的过程去芜存菁,大概向桓楚介绍了一遍,其间自然少不得夸大一下项康的无耻手段为自己遮羞,吹嘘一下自己的英勇抗战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无能,尽可能的把责任推卸在项康的卑鄙诡计和申阳的无耻倒戈头上。然而即便如此,桓楚还是忍不住眉头大皱,说道:“想不到项康逆贼的贼势如此浩大,幸亏我收到大败的消息没敢冒失进兵,不然的话,我这三万多军队恐怕就危险了。” “桓将军,本王在三川郡的残余军队情况怎么样了?”司马卬赶紧问道:“荥阳以东的卷县、阳武都还有我的驻军,那些地方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大王听了可不要失望。”桓楚答道:“我收到消息,在卷县阳武的驻军听说在荥阳军覆没,还以为已经战死在了乱军之中,就都投降了汉贼,我们也和在三川郡的其他残部失去了联系。” “那些无耻匹夫,明明自己贪生怕死,还拿以为本王已经战死当借口。”司马卬咬牙切齿,又赶紧说道:“不过没关系,邯郸郡还在本王手里,本王只要渡过黄河回到邯郸,马上又能重新拉起一支军队。哦,对了,桓将军,西楚王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回师起反攻?” “我们大王他什么时候起反攻,我也不知道。”桓楚摇头,说道:“我们北上讨伐田市和田荣两个逆贼,倒是在昌国大败贼军,顺势拿下临淄,还俘虏了胶东王田市,可是田荣那个匹夫不肯束手就擒,又东逃进了胶东郡继续负隅顽抗,我们大王又追杀进胶东后,谁知道巨野泽的大寇彭越接受了田市和田荣给他的将军印,乘着我们后方空虚的机会,突然出兵打进济北,现在齐地东西两个战场都打得一塌糊涂,所以我也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能够回师起反攻。” 着急借助楚军夺回领土的司马卬一听大失所望了,被司马卬强行裹挟到楚地的李左车却是若有所思,还突然说道:“西楚王陷入齐地的混战泥淖,未必是一件坏事,倘若西楚王战术运用得当,说不定还可以反客为主,化被动为主动,一举扭转敖仓失守和三川沦陷的被动局面,把项康逆贼逼入绝境。不过,也要看西楚王有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这么做。” 托了好祖父李牧的鼎鼎大名,桓楚当然也认识曾经连项羽都必须礼敬的李左车,又听李左车口气这么大,桓楚不由万分好奇,忙问道:“广武君此言何意?我们西楚主力陷入了齐地的混战泥淖,为什么要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因为这样的情况,可以让项康逆贼对西楚王的主力掉以轻心,认为西楚王在短时间内无法从齐地战场抽身,继而生出乘机扩大战果的贪念。”李左车答道:“倘若西楚王能够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布置诱敌之计,调虎离山把项康逆贼的主力诱出三川郡,那么不要说是夺回敖仓三川了,就是顺势拿下整个关中,都是手到擒来。” “有这样的好事?”桓楚和司马卬一听更是好奇,忙都问道:“广武君,那西楚王该当如何顺水推舟,调虎离山把项康逆贼的主力诱出三川郡?” “说了有用吗?”李左车反问,说道:“西楚王又在这里,再说了,就算西楚王在这里,他也未必会采纳在下的策略。” “广武君,说一说有什么关系?”桓楚劝道:“如果的计策真的可行,在下可以立即去书西楚王,劝他依计而行,说不定西楚王就真的听了。” 着急着夺回沦陷领土的司马卬也是这么劝,李左车拗不过他们,只得说道:“在下的计策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分三步走,第一,故意主动把西楚王陷入齐地泥淖,没有办法立即起反攻的消息散播出去,让项康逆贼觉得有机可乘。同时桓楚将军率军南下,到陈留去布置防御,装出防范项康逆贼乘虚进兵彭城的模样,提醒项康逆贼和他的部下有机会尽快救回他们的家眷老小。” “第二步,让留守后方的西楚将领暗中向项康逆贼诈降,主动把西楚王在后方的防御部署告诉给项康逆贼,以担任内应为诱饵,引诱项康逆贼乘机进兵彭城,然后桓将军故意且战且退,将项康逆贼的主力诱入淮泗腹地,远离三川和敖仓。” “第三步就简单了。”李左车又接着说道:“乘着项康逆贼的主力深入西楚腹地的机会,西楚王在齐地挑选精兵强将,沿驰道轻装奔袭三川,夺回敖仓切断项康主力与后方的联系,围魏救赵逼迫项康主力回师决战,然后只要西楚王能够打败项康的主力,不但天下再没有人能够是他的敌手,夺取关中汉地也必然是易如反掌!” 司马卬和桓楚各自盘算,李左车却甚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倘若西楚王能够采纳在下的计谋,在下可以保证此计必成,就算项康逆贼心存犹豫,他的麾下将领也会逼着他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西楚腹地,他们当然希望越早接回家眷越好。而项康逆贼一旦中计,他粮草军需补给优势也会丧失殆尽,西楚王则可以反客为主,再不用为主力大军反攻三川的粮草补给问题担心,占据中原战场的所有主动。” 又盘算了许久,司马卬才说道:“广武君的这个计谋的确大胆大气,可是过于冒险,西楚王确实未必会采纳。” 桓楚还是不说话,还是过了许久后,桓楚才突然说道:“未必,我们大王知道了广武君的这个策略后,未必就不会采纳。” 司马卬和李左车都有些惊讶的一起来看桓楚,桓楚笑笑,说道:“我敢说未必,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我太熟悉我们大王的脾气了,越是大胆冒险的战术,他就越有可能接受,越是敢冒这样的风险。至于第二个原因嘛……。” 说到这,桓楚向司马卬拱了拱手,说道:“河南王勿怪,末将绝对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末将只是出于谨慎,在受命率军前来增援于的时候,曾经向西楚王问过一个问题,就是假如末将率军来到三川时,三川的战局已经不可收拾了怎么办?” “那西楚王如何回答?”司马卬赶紧问道。 “我们大王当时对末将交代很明白。”桓楚微笑答道:“就是三川的战局如果已经不可收拾,那末将就得尽快撤到陈留和大梁一线布防,防范项康逆贼乘虚攻打我们的国都彭城!” “有这事?”司马卬一听大喜,忙说道:“这么说来,桓将军可以不用请示西楚王,就自行决定南下陈留布防,提醒项康小儿有机会乘虚进兵彭城了?” “不止如此。”桓楚很是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主动把我们主力没有办法立即回师反攻的消息,我也敢主动散播出去,反正项康逆贼肯定是一直在关心齐地战场的情况,我们西楚主力目前的情况,他也肯定会很快知道,与其藏着掖着还最终瞒不住,倒还不如主动散播出去让项康逆贼知道,大不了就是让项康逆贼提早几天出兵攻打我的军队而已,我也早就想和他正面较量一番了。” “项康逆贼不会提早出兵。”李左车忙说道:“项康逆贼用兵一向谨慎,谨慎者必然多疑,见桓将军主动散播消息,他必然会怀疑这是将军的诱敌之计,不通过他自己的斥候细作打听到准确消息,他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桓楚点了点头,认可李左车的分析,又盘算了片刻后,桓楚说道:“这样吧,我们分头行事,河南王去邯郸郡召集旧部重整旗鼓,我率军南下陈留布防,防范项康逆贼乘虚出兵攻打彭城,先执行西楚王让我保护后方的任务。至于广武君,把的计划步骤尽量考虑周一些,写成书信,我派人用快马送回齐地交给大王,假如大王真的同意的计划,我们就马上依计而行。” 万没想到桓楚竟然会这么赞同自己的计划,李左车在大喜下也不犹豫,赶紧和司马卬一起答应,然后绞尽脑汁的把自己的诱敌深入之计考虑周,写成了一道很长的书信交给桓楚,与项羽在吴地时就结成好友的桓楚也同样给项羽写了一道书信,向项羽报告三川的战局情况还有自己的应对措施,力劝项羽接受李左车的建议,派遣快马沿驰道送回齐地,交给项羽定夺。 有着秦始皇留下的古代高公路,交通就是方便,不过六七天时间,快马传递的桓楚和李左车书信,就被送到已经领兵深入到了胶东郡境内的项羽面前,而且桓楚还严重低估了项羽的统兵作战能力,他和李左车的书信送到项羽面前时,西楚军已然攻破了齐地重镇即墨城,成功干掉了誓死要和项羽做对的齐相田荣,还活埋了所有的齐军俘虏,正打算回师去对付敢捅老虎屁股的巨野大寇彭越,基本上已经摆脱了齐地的混战泥淖——至少项羽是这么认为。 桓楚也的确非常了解项羽的狗熊脾气,得知项康竟然以闪电般的度拿下了三川河内二郡和至关重要的敖仓重地,项羽虽然是大了一通脾气,大骂司马卬与河南军无能,还赌咒誓一定要找项康清算新仇老帐,可是看完了李左车提出的冒险策略后,项羽反倒了冷静了下来,逐渐心动之下,项羽还召集了自己的几个亲信,讨论李左车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然后也不用说,妻子美妾和所有身家都在彭城的项伯项大师当然是极力反对这么冒险行事,担心这么做一旦失手,会真的给不孝侄子攻破彭城救走老婆孩子的机会,主张循序渐进,先干掉彭越再出兵夺回三川,稳扎稳打不给不孝侄子任何偷鸡摸狗的机会。 让项羽意外,一向行事喜欢弄险的蒯彻竟然也反对李左车提出的冒险策略,还公然这么说道:“大王,广武君的计策确实神妙,如果是用在其他人的身上,倒是基本可以保证得手。但项康逆贼素来为人谨慎,奸诈多智,不会看不到孤军深入我们腹地的危险,还很可能会将计就计,反过来布置圈套坑害我们的奔袭之军。” “我们最好的办法还是稳扎稳打。”蒯彻又补充道:“暂时不去理会项康逆贼,集中优势兵力,先干掉我们的腹地隐患彭越逆贼,然后一边积极联络诸侯,共讨项康逆贼,一边屯草积粮,备足军需,从正面向三川进,不求急胜,先求不败。” 希望自己家产美妾安的项伯项大师大点其头,可惜蒯彻的提议却根本不对项羽胃口,项羽连理都懒得理会,只是把目光转向自己最信任的范老头和曹咎。而范老头则是先仔细盘算了许久,又和能够左右项羽决定的曹咎低声交谈了几句,统一了口径,然后才说道:“大王,老臣等觉得广武君的建议不妨一试。” “亚父也觉得可行?”项羽大喜问道。 范老头点头,然后才说道:“原因有二,第一就是敖仓既然已经失守,我们如果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很容易被项康逆贼拖入消耗苦战,到时候两军长时间对峙,我们的粮草军需一旦供应不畅,后果必然不堪设想。惟有大胆出奇,我们才最有胜算。” “其次是广武君的计策相当可行,而且还相当安。”范老头又接着说道:“项康逆贼虽然奸诈,可是他也相当懂得捕捉战机,见彭城有机可乘,我们的主力又远在齐地,他未必不会生出奔袭彭城的贪心,他的那些淮泗旧部更是没有一个不会动心。而且他就算有所怀疑,甚至是识破了我们的计策,我们只需要让司马卬替我们盯紧他的主力动向,随时向我们的奔袭奇兵报告情况,我们的奔袭奇兵也可以随机应变,及时调整战术,不至于落入项康逆贼的陷阱。” “而且我们还有一个优势。”曹咎抢着补充道:“就是我们已经有骑兵三万多人,兵力数量足以担起奔袭重任,从齐地到敖仓荥阳又有驰道可通,让我们的骑兵可以来去如风,奔袭如电,不管是乘胜进击,还是看到情况不对立即撤退,都无比方便,即便奔袭不成,也不容易吃亏。” 项羽大点其头,马上就拍板通过了李左车在千里之外为自己谋划的调虎离山之计,然后又兴奋的搓着手问道:“那派谁去出面诈降,把我们后方的防御部署透露给项康逆贼,引诱他出兵奔袭彭城?” “仅靠一个内奸不够,得安排两个内奸。”范老头竖起了一个指头,说道:“大王不妨立即去令我们的砀郡守将万赧,让他出面向项康逆贼诈降,泄露我们的后方防御部署,主动请求献出睢阳引诱项康逆贼出兵我们的腹地。万赧是项庄将军曾经的副手,也是项康逆贼曾经的部下,他出面诈降,最容易取得项康的信任。” “而且我们还得让万赧将军真的把睢阳献给项康逆贼,让他在欢喜之下掉以轻心。”曹咎又抢着说道:“在此期间,我们再安排一个彭城守将出面向项康逆贼诈降,继续引诱他出兵彭城,如此不但时间距离方面都来得及,还可以让项康逆贼更加容易上当。” “妙计!”项羽再次鼓掌,又更加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我们安排那一个彭城守将出面向项康逆贼诈降?” “大王,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范老头微笑问道:“我们留守在彭城的主要将领有三人,分别是项声将军、项它将军和冯仲将军,说我们安排那一位将军出面向项康逆贼诈降,最容易获得项康逆贼的信任?” 项羽放声大笑,大声说道:“就他了!告诉他,此事得手,本王立即封他为下相侯,把整个下相都封给他做食邑,让那个泥腿子回家乡去尽情风光!”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见钟情? 这又是项康第一次来到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鸿沟,这条又被称为楚河汉界的人工运河开凿于战国魏惠王十年,引黄河之水南下,绵延数百里直入淮河,是中国最早一条连通黄河与淮河的人工运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也让无数文人墨客提笔作书,吟诗唱赋,留下了无数华丽的艺术篇章。 自命文武双全的项康也不例外,以胜利者的身份来到了囤积着无数宝贵粮食的敖仓之后,登上了位于敖山之巅的仓城,居高临下眺望着雄伟壮观的鸿沟运河,得意不可一世的项康也想效仿那些风流才子,吟出那么几首气吞山河的千古名词,让自己的名字载入文坛,也让天下和后世的多情少女对自己更加崇拜和憧憬,可是…… 可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绞尽脑汁的回忆了许久,项康竟然楞是没能想起一首和鸿沟有关的后世诗词,无可奈何之下,项康也只好转向北面,遥望着远处的黄河方向,大声念道…… “白日依山尽,大河(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没有掌声,包括最爱阿谀奉承拍马屁的叔孙先生在内,在场的汉军文武就没有一个不是面面相觑,低声议论,“我们大王的目力就那么好,隔那么远,也能看得到大河(黄河)?更上一层楼?仓城的城楼就在旁边,大王怎么不上去?” 隐约听到帮凶走狗们的低声议论,项康比城墙更厚的脸皮难得有些泛红,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我阿兄的军队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除了桓楚那支军队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后续军队赶来?” “回禀汉王,西楚军队没有新的动静。”最先发现西楚军到来的周叔答道:“从桓楚果断撤回燕县这点来看,他在短期内决计不会有援军赶到,不然的话,他不会连酸枣城都不敢守。” “很好,加强哨探监视,一有情况,立即报我。”项康满意点头,然后又继续转移话题,说道:“也不知道我阿兄现在的情况如何了,田市和田荣他们打得怎么样,会不会被我阿兄迅速干掉。” “大王放心,臣下认为,就算田市和田荣绝对不是西楚王的对手,也不会那么容易被迅速消灭。”周叔站在纯军事的角度上分析道:“因为齐地的纵深很广,后方又被大海三面包围,没有来自背后的威胁,一味坚守的话,田市田荣可以有很大把握和西楚王长时间对峙。” 项康随意点头,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东南面的彭城方向,神情若有所思。旁边的陈平也算是项康肚子里的蛔虫了,很快就猜到了项康的心中所想,便问道:“大王莫非想利用西楚军主力远在齐地的机会,乘虚兵进彭城?” 项康又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是有这个设想,不曾想旁边的少帅军老人丁疾和朱鸡石等人马上就是激动万分,迫不及待的说道:“大王,如果你真打算乘虚进兵彭城,末将愿为前部先锋!” 看了一眼神情兴奋的丁疾和朱鸡石等人,项康含笑问道:“怎么?想家人了?” “大王,说不想是假的。”丁疾马上就回答道:“末将的母亲和妻子儿女都在彭城,还一直都没有她们的消息,心里面说不为她们担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朱鸡石等其他的少帅军老人纷纷附和,都承认自己的确在思念家人,还说汉军的核心骨干少帅军老人,也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项康听了也不奇怪,说道:“都一样,本王确实也在时时思念我的妻子一家,我们从彭城出发西征的时候,我的妻子已经有孕在身,算时间,她早就该把孩子给生下来了,可是她和孩子的情况,甚至就连她到底是给我生了儿子还是女儿,我都还不知道,我也想她们啊。” “大王,那我们还楞着干什么?”朱鸡石还是急切的说道:“乘着现在西楚军主力还在齐地,彭城那边兵力空虚,我们赶紧出兵奔袭彭城,把你的妻子和孩子,还有我们的父母家眷都接回来。” 项康不答,可心里的确有些动摇,好在项康军事方面最信任的帮凶周叔为人冷静,立即站出来说道:“大王,朱将军丁将军,还有各位将军,你们思念父母亲人的心情,在下非常明白,也无比希望你们能够尽早把亲人接回身边,但是现在敌情不明,我们的后方还有无数隐患,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冲动行事,以免贻误大局。” 这也是项康不敢决心乘虚彭城的原因,点了点头后,项康又故意向周叔问道:“周叔将军,记得你的家人就在临济一带,现在我们的军队已经距离临济没有多远了,你怎么还不赶紧派人去打听你家人的情况,尽快把他们接回来?” “大王,我们汉军大部分将领的家眷亲人都还在淮泗之地,末将又岂敢为自己的家眷过于关心?”周叔很是坦然的回答道:“他们如果还活着,将来自然会有和末将见面的机会,但是动用手中权力,独自迎回家眷这种动摇军心的事,末将决计不会去做。” 丁疾和朱鸡石等人闭上嘴巴,早就知道周叔的确没有派人去寻找他的家眷,项康听了这话自然对周叔更加欣赏,还乘机顺水推舟,说道:“周将军高风亮节,本王钦佩,但你不愿为你的家眷亲人担心,本王不能不为你的亲人担心,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有了办法了,本王又怎么忍心让你的亲人在外面颠沛流离。陈平先生,这事就交给你了,立即安排人手,尽快把周将军的家眷给接回来。” 陈平立即答应,周叔也赶紧向项康道谢,又向项康提出建议道:“大王,敖仓的仓城太小,难以驻扎大量兵力,末将认为,我们应该抓紧时间,尽快在鸿沟的广武山上,修筑一座大的城池,以便我军长期驻守,保卫敖仓重地。将来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借助广武山的城池为立足地,与西楚军主力长期对峙。” “行,这事就交给你去办。”项康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因为项康非常清楚,倘若自己能够背靠敖仓与项羽长期对峙,基本上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不必再为如何抵挡项羽进攻而过于操心,可以把主要精力用于进攻破敌,占尽战场的主动优势。 事还没有完,离开了敖仓仓城下山的时候,走在旁边的周叔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向项康说道:“大王,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让人为你相面?” “相面?”项康一听十分诧异,甚是奇怪的向周叔问道:“周将军,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让我相面?我记得你好象不是很相信鬼神之事啊?” “末将的确不是很相信鬼神之事。”周叔微笑说道:“但这位主动提出想为大王你相面之人,实在是太过神异,名气也相当不小,所以末将必须得向你禀报一声,请你定夺。” “说来听听。”从不相信鬼神的项康随口说道。 “不知大王可曾听说过温县奇女许莫负的名字?”周叔问道。 历史稀烂,项康当然没听说过什么许莫负,可是还没有等项康摇头,旁边的张良、陈平和丁疾等人都已经惊讶出声,“许莫负?周将军,你见过许莫负了?她有没有为你相面?” “什么意思?”项康有些傻眼,忙问道:“怎么?这个许莫负很有名吗?” “大王,你没听说过许莫负的名字?”陈平有些惊讶反问,见项康摇头,陈平忙说道:“大王,看来是因为距离过远,所以你才没听说过她的名字。这个叫许莫负的女子,在中原非常有名,相传她出生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块带有文王八卦图隐的美玉,百日就能说话,幼时见了外人通常只有两个反应,一是大哭,二是微笑,开始别人还不在意,可是后来才逐渐发现,凡是那个许莫负见了大哭之人,很快就会厄运接踵而至,或陡生疾病,或屡遇祸端,乃至连累家人,获罪下狱,她见了微笑的人则反之,通常都会遇上各种喜事,神奇无比。” “听说暴秦的始皇帝嬴政,还专门因为这个许莫负,给过她家重赏。”张良替陈平补充,又说道:“外臣云游天下的时候,还曾经想请许莫负为外臣相面,看看外臣能否得偿夙愿,光复旧国。只可惜那时候她已经闭门谢客,轻易不肯再为旁人算卦相面,所以没能如愿,外臣为此还遗憾了一番。” “末将还听说,那个许莫负能看出一个人的前程。”丁疾也抢着说道:“一个人以后有没有富贵,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这事?”项康终于来了兴趣,忙向周叔问道:“周将军,你已经见过那个许莫负了?” “没有。”周叔摇头,然后解释道:“事情是这样,末将率军攻打怀县的时候,许莫负的父亲温县县令许望主动请降,派他的长子温县县尉许忻送来了降表和温县的户籍名册,末将念在许望是主动投降的份上,就亲自接见了许忻,然后许忻就主动提起了他的妹妹许莫负,说他妹妹许莫负见大王你出关东来时的云气不凡,对大王你的气运十分好奇,希望能够与你见上一面,为你相一相面,末将因为听说过许莫负的大名,就答应了许忻,说有机会一定向你禀报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项康这才明白周叔为什么会突然在自己面前提起相面的事,又在心中盘算道:“见不见呢?我可是从来不信算命相面这一套。” “大王,既然许姑娘主动提出为你相面,臣下认为不妨一见。”陈平提出建议,然后又附到了项康的耳边,低声说道:“大王,许莫负的卜算之术天下知名,与她见面之后,我们如果能够把她留在军中,帮助我军卜算出征作战的吉凶,对我军将士的士气斗志必然是一个巨大鼓舞,运用得好,甚至可以用于打击我们敌人的士气斗志。”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人大都迷信鬼神,自己每次出征都得入乡随俗,找一个所谓的卜者花钱替自己算出好卦,弄来一个天下指名的神棍帮着自己装神弄鬼,确实可以对鼓舞士气不无益助。项康便点了点头,随口吩咐道:“也罢,既然那位大名鼎鼎的许姑娘这么热情,主动请求为本王相面,那周将军你就尽快安排人手,把她请来和我见面吧。” 周叔赶紧答应,旁边的丁疾、钟离昧和龙且等武将则是摩拳擦掌,都盼着周叔尽快能把那个许莫负请来,让她也替自己相上一面,甚至就连崇尚儒家的叔孙先生都是将信将疑,暗暗说道:“如果真有那么神奇,老夫也不妨请那位许姑娘给老夫算上一卦,看看我们汉王还会不会逼着老夫又去出使敌营了。” 事情仍然没完,到了当天下午的时候,周叔之前派去燕县探听敌情的细作突然回报,说是西楚军桓楚所部离开了燕县,取道临济南下,准备移师陈留驻防。除此之外,汉军细作还报告说他们探听到西楚军的内部消息,说是项羽才刚带着西楚军杀入胶东半岛,巨野泽的著名强盗彭越就率军杀入济北,往西楚军的主力屁股背后捅了一刀,西楚军主力前后受敌,已经陷入了齐地的混战泥淖。 还是和李左车预料的一样,项康果然没有轻信西楚军偏师主动散播的齐地消息,相反还怀疑西楚军是在故意诱敌,想布置西楚军主力难以迅速从齐地战场脱身的假象,引诱自己乘虚进兵西楚腹地,丝毫不为所动,专心只是肃清三川河内境内的河南军残余,还有就是积极准备出兵邯郸,把司马卬的残余势力连根拔除。 再接下来发生的情况,让项康和汉军决策层十分意外,四天之后,先是汉军斥候确认了楚军偏师桓楚所部移师到陈留一线布防的动向,再接着,汉军自己派往齐地探听消息的细作也送来准确情报,证实西楚军主力深陷齐地泥潭的消息不假,原先不肯臣服于任何势力的彭越军果然往项羽的背后捅了一刀。项康听了大奇,脱口说道:“难道我们真有机会乘虚进兵彭城,救回我们被扣押的家眷?” 不要说张良和陈平无能,历史上就是这样,仔细商量了许久后,张良和陈平也投了赞成票,说道:“大王,现在的关键是赵国了,倘若我们能够如愿以偿,说服赵国弃楚归汉,象申阳一样替我们保护住侧翼,我们就绝对有希望乘虚进兵彭城,救回你和我们重要将领的家眷亲人,乃至一举攻灭西楚。” 项康盘算了许久才缓缓点头,又说道:“如果真能说服赵国弃楚归汉,我们最好再请赵国帮忙,也出兵济北,往我阿兄的屁股上捅一刀,更加有力的帮助我们牵制住我阿兄的主力,那我们必破彭城!” “绝对不是没有这个希望。”张良沉声说道:“大王如果愿意,可以现在就派使者再去赵国,和陈恢联手劝说赵国出兵齐地,帮助我们暂时牵制西楚主力,大王只要答应帮赵国夺回太原和代郡等地,赵国未必就不会答应冒这个险。” 项康迅速盘算,发现如果真能请得赵国帮忙,让自己获得奔袭彭城救回无数汉军家眷的机会,就算真的出钱出粮帮赵国抢回太原和代郡也绝对值得,便果断点头同意,马上就安排使者携带书信赶去巨鹿与陈恢联系,让陈恢依计而行。然后项康出于谨慎考虑,又派使者携带重礼赶往阳翟与申阳联系,答谢申阳出兵帮助自己拿下三川,还有就是让申阳替自己盯紧刘老三,不要给刘老三偷袭自己屁股背后的机会。 最后,还是在两路使者都派了出去之后,项康才想起自己应该和周叔商量一下乘虚奔袭彭城的战术,便赶紧问起了周叔的情况,然而亲兵却回答说周叔去广武山监督修筑城池,项康一是想征求周叔意见,二是在军营里闷得慌,想出去走一走,三是也想去看看广武山城的修筑情况,便换了一身便装,领了一队卫士乘车出营,一路直往建设中的广武山城而来。 到得广武山下,项康当然是先查看了一番周叔选择的山城地理情况,然后自不用说,周叔为项康选择的城池地理位置当然无比妥当,近乎完美的考虑到立营、取水、运粮、防御、集结出兵和登高了望等方方面面,诺大一个广武山上,就没有第二个位置能够比周叔选择的建城位置更好。项康见了也是大点其头,然后才催促卫士驱车前进,到工地现场去查看情况。 到得山城下的工地入口,为了不至于惊动筑城民工,项康先是吩咐了卫士让守卫工地入口的汉军将士不得声张,然后才自行下车进入工地,不曾想才刚到得工地门前,身后就快步追上来了一名青年男子,向项康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周叔将军可在这里?” “在,怎么?”项康随口反问。 “那能不能请大人吩咐,让小民带着妹妹进去寻找周叔将军?”那青年男子又问道。 “带着你妹妹进去寻找周叔?” 项康楞了楞,也这才注意到,那青年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衣着普通的民间少女,十五六岁的年龄,容貌平凡并不出众,但肤色却甚是白皙,怎么看都不象是时常在田间劳作的民间少女。接着也是凑巧,那少女也正好抬头来看项康,然后那少女还明显吃了一惊,一下子就微微张开了嘴唇。 “又一个对我一见钟情的小姑娘。”对自己模样极有信心的项康得意一笑,马上就明白那少女肯定和当初的戚闽一样,见到自己的模样就马上神魂颠倒,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可惜长得太一般的了,不然的话,连亚叔和陈平他们都时常抱怨,说我的后宫太小了,应该多补充一些人选。”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许负神相 人品使然,项康其实还不止一般的焉坏,明明对那名容貌平平的少女毫无感觉,可是看到那名少女在自己的英俊容颜前面露吃惊,似乎已经对自己一见钟情,项康便突然起了坏心眼,故意向那少女温和一笑,笑容还极其的甜美亲切,就好象一个遇到了美女的登徒子一样,准备向那没有什么吸引力的少女搭讪。 效果比项康希望的更好,见项康竟然向露出亲切微笑,那少女居然吃惊得以手掩口,生怕自己没有礼貌的惊叫出声。项康看到心中更是得意,暗道:“以后该得天天晚上都得梦见我了吧?哥这张漂亮脸蛋,真的是专害小姑娘犯相思病啊。” 这时,此前向项康打听周叔消息的青年男子也看出了不对,忙回身走到妹妹面前,低声说道:“小妹,不要乱说话,父亲交代过,不管你看出了什么,遇事都要三思而言。” 那少女点了点头,这才将手放下,那青年男子也再次回头,向身穿便装的项康拱手说道:“这位大人,在下和妹妹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拜见周将军,如果大人方便的话,请吩咐一声,让我们兄妹进去与周将军见面。如果大人不方便也没关系,在下兄妹另外想办法就是了。” “跟我一起进去吧。”看在那少女肤色白皙的份上,项康笑了笑,随口吩咐道:“我带你们去见周将军。” 那青年听了大喜,忙领了他的妹妹一起跟上项康,进到正在忙碌建设中的广武山城工地,然后还是和项康预料的一样,那少女果然在路上不断偷看项康,象是已经被项康彻底迷倒的模样。项康心中得意,便随口问起了那对兄妹寻找周叔的缘由,那青年男子则回答得颇为含糊,说他们是专门从河内赶来拜见周叔,先是到了位于敖仓旁边的汉军大营求见,打听周叔到了这里监督修城,便又一路找到了这里。 项康听了点头,又随口问起那青年的姓名身份时,那青年马上答道:“小民姓许名钦,是河内温县的一个小小游徼。” “游徼可不小。”项康笑道:“我有个朋友,以前从亭长升上游徼的时候,可是高兴得请我喝了好几顿酒。” 随口说着,项康已然看到了正在巡视民工夯实地基的周叔,忙向自己亲兵队长许季使了一个眼色,许季会意,立即抢先过去与周叔说话,并暗中交代周叔不得泄露项康的身份,以免引发轰动影响筑城工程。周叔也知道项康不喜欢招摇的脾气,忙过来与项康见面,项康也这才向那对兄妹说道:“许公子,许姑娘,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周叔将军了。” “河内郡温县游徼许钦,携家妹见过大汉周将军。” 那青年慌忙向周叔拜倒行礼,他的妹妹也跟着赶紧行礼,可是在看清楚了周叔的模样后,许钦的妹妹竟然又是面露震惊,还忍不住脱口说道:“怎么可能?!” “什么意思?” 项康和周叔一起有些傻眼,许钦则赶紧回头,向他妹瞪了一眼,低声呵斥道:“小妹,庄重点!” 那少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又向周叔行礼请罪,声音娇嫩的说道:“周将军恕罪,民女无礼,请将军千万宽恕。” “没关系。”周叔的脾气远比项康更好,直接一挥手表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又多少有些奇怪的问道:“许公子,我们认识吗?你有什么事找我?” “周将军恕罪,都怪小民还没来得及说清楚。”许钦忙指着他的妹妹说道:“小民的妹妹,就是将军你前日派人寄书,让她来敖仓与你见面的许莫负,小民是她次兄,奉父命保护她来拜见将军。” “这小姑娘就是许莫负?” 终于轮到项康大吃一惊了,赶紧扭头仔细去看那毫不起眼的许莫负,周叔当然也是一惊,忙向许莫负拱手说道:“原来姑娘就是天下知名的许相士,周某失礼,不知道名震天下的许相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许相士千万不要介意。” “将军客气了,小女不过一介草民,那敢劳烦将军亲自出迎。”许莫负赶紧还礼,还忍不住乘机又偷看了周叔几眼。 “许相士谦虚了,早就听说许相士深居简出,从不轻易与人见面,周某能够仅凭一道书信,就把许相士不远百里的请来,实在是莫大的荣幸。”周叔继续客套,又无比好奇的问道:“许相士,适才你看到周某的模样,竟然吃惊得说了一句怎么可能,请问是何缘故?难道许相士在周某的面相说,看出了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许莫负明显神情犹豫,欲言又止的半晌都没有回答周叔的问题,周叔则益发好奇,忙又说道:“许相士有话请直说,周某不是那种听不进逆耳良言的人,不管许相士说什么,在下都一定不会介意。” 又犹豫了片刻,考虑到是自己请求来给项康相面,许莫负这才说道:“将军恕罪,那民女直言了,民女之前失态,是因为吃惊于将军的面相与身份严重不符,所以才奇怪出声。” “我的面相与身份严重不符?什么意思?请许相士直言。”周叔忙又问道。 “将军勿怪。”许莫负终于说出了实情,道:“恕民女之言,将军你的面相是命犯小人,时常会被同僚诋毁,而且性直刚硬,绝对不会讨主上喜欢,即便是身怀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能,也必然不得重用,注定郁郁终身。” 周叔张大了嘴巴,也下意识就想起了自己在魏中的那段灰暗日子,许莫负则又说道:“但非常奇怪的是,将军你的面相虽然于仕途非常不利,几乎注定没有出头之日,可是此前为什么会被汉王委以了统领偏师独自作战的重任,在河内境内大展身手,扬名天下?面相与现实身份无比矛盾,民女还从没见过如此奇怪之事,所以才惊讶出声。” 对相术全都是一窍不通的项康和周叔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大名鼎鼎的许莫负是不是在信口开河,然后出于好奇,项康又转了转眼睛,向周叔说道:“周将军,如果你这里没其他的事了,要不我们现在就领着许姑娘去见汉王吧,请她为我们汉王也相上一面,看看我们的汉王到底是什么样的面相。” 周叔会意答应,忙把手里的事交代给了部下,领上亲兵请许家兄妹一同回营,项康也抓住机会,派自己的卫士先行回营,让之前希望被许莫负相面的汉军文武到客帐等候,准备仔细试探一番许莫负到底是真的身怀异能,还是一个只会信口开河的江湖神棍。 接下来仍然还是项康心中得意,乘车返回汉军大营的路上,走在前面的许莫负先后好几次悄悄回头偷看项康,少女怀春之心,几乎是溢于言表,项康则是面带微笑,心中暗道:“再是什么天下知名的女相士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拜倒在我的纨绔之下?” 回到了汉军营地后,在项康的暗中要求下,周叔故意把许家兄妹直接领到了汉军客帐,收到消息的陈平、张良、叔孙通、钟离昧、龙且、丁疾和朱鸡石等汉军重要文武也早就齐聚客帐,还故意都没有对项康行礼,泄露项康的身份,项康乘机置身事外,坐到了客帐一角观看许莫负的表演。 项康也很能察言观色,汉军文武与许莫负各自见礼和互相介绍的时候,项康清楚看到,许莫负的神情又几次明显露出惊讶,而当周叔开口,要求许莫负在给项康相面之前,先为在场的汉军文武一一相面,许莫负还先是犹豫了许久,然后才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如果你们一定要民女为你们相面,那民女不敢推辞。但民女有言在先,倘若民女的话不够中听,甚至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你们千万不要介意,请将民女的相词当做几句笑言,一笑了之。” “那是当然。”叔孙先生抢着说道:“许相士,请先为老夫相上一面如何?” 看了一眼叔孙先生,许莫负语气平静的说道:“叔孙大人,你的面相也和周叔周将军一样奇怪,虽然你的面相远比周将军更好,是大贵之相,但是你的富贵应该来极晚,至少也要五年之后才能飞黄腾达,封侯受爵,可是很奇怪,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似乎已经距离你的极贵之日不远,还极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叔孙先生愕然,忙又问周叔的面相情况,周叔笑着说了以后,叔孙先生听了难免更是奇怪,说道:“许相士,相面之术,老夫也偶有涉猎,按理来说,一个人富贵荣华是生下来就已经定了的,何时发达,也是命中有数,怎么可能会提前到来,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得到命中所不该有的荣华富贵?” 许莫负不肯回答,只是转向了张良和陈平,说道:“张司徒,陈中尉,你们二位的面相都是位极人臣之像,只需得到贵人提携,封侯拜相,便是注定之事。民女还必须向你们道喜,你们都已经遇到了这位贵人。” “许相士,那在下复兴故国,可有希望?”张良更关心的还是复兴韩国,迫不及待问道:“倘若有这个希望,许相士能否看出,在下还要等上多久。” “张司徒恕罪,民女只会相面,不会卜卦,所以你的这个问题,民女无法回答。” 许莫负的坦然回答让张良大失所望,那边龙且却是迫不及待,挤上来说道:“许相士,文官完了,该我们武将了,请先帮我看看,我的面相如何?” 许莫负明显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龙将军,恕民女之言,你的面相比周叔将军更差,正所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将军你的将来,恐怕会有葬身沙场的危险。” 龙且傻眼,旁边的汉军文武也一起傻眼,全都没有料到许莫负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许钦也被吓得对妹妹连使眼色,好在龙且的为人还算豁达,大笑说道:“没事没事,大丈夫只要能够名垂千古,即便葬身沙场,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将军果然豪迈。”许莫负赞了一句,又说道:“不过将军放心,你的面相虽然不好,但你现在的印堂之中,带有一道外来的气运护身,倘若将军能够善用这道气运庇护,逆天改命,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许莫负不这么说还好,听她说龙且会有逆天改命的希望,本来就将信将疑的叔孙先生顿时冷笑了起来,说道:“许相士越说越夸张了,自古命由天定,几时有过逆天改命之事?” 旁边的汉军文武都不吭声,也都对许莫负闻名天下的相面之术将信将疑了起来,许莫负却是不动声色,只是转向了丁疾,说道:“丁将军,你的面相和龙将军几乎一样,都是有葬身沙场的危险,好在你的印堂之中,也有一道外来的王气庇护,同样有逆天改命的可能,将来还有希望封侯拜将,富贵终身。” 丁疾将信将疑的不说话,许莫负则又转向钟离昧,说道:“钟离将军,你的面相其实比龙将军丁将军更差,将来很有可能会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还必然会被朋友出卖,气愤而亡。好在你也有外力相助,同样有逆天改命的希望。” 钟离昧大笑,压根就不相信许莫负的话,许莫负同样是不做理会,直接又向朱鸡石问道:“朱将军,你希望听民女对你面相的看法吗?” “算了。”朱鸡石赶紧摇头,说道:“我这人最信鬼神,听了以后怕一直记在心里,膈应得慌,所以还是算了。” 话虽如此,朱鸡石还是又马上改了主意,说道:“许相士,要不这样,你把我面相好的地方告诉我,坏的就别说了。” “朱将军,其实你不必这么担忧。”许莫负的神情平静,说道:“因为你的命格已经被改动过了,已经躲过了一次身首异处的大难,今后你只要忠心辅佐为你改命之人,你不但再不必担心会有性命之忧,还一定会封侯受爵,富贵终身。” “我的命格已经被改动过了,谁帮我改的?”朱鸡石大奇问道。 许莫负和所有的江湖神棍一样喜欢卖关子,仍然还是拒绝回答朱鸡石的问题,还不顾兄长许钦的拉扯劝阻,起身走到了坐在客帐角落的项康面前,平静问道:“这位大人,你愿不愿意让民女为你相上一面?” “不必了。”项康赶紧摆手,笑着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将来的命运如何,还是由我自己主宰的好。” “我命由我不由天?” 轻轻复述了项康的话,许莫负突然嫣然一笑,顿时为她极为普通的容颜增添了许多的动人娇媚,微笑着说道:“民女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朱将军明明是命缺之数,还能至今都安然无恙?为什么周将军一生命犯小人,现在却不受同僚诋毁排挤?为什么龙将军和丁将军分明有血光之灾,却又有气运护身?原来这些都是汉王你在为他们逆天改命,让他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言罢,许莫负又向项康袅袅拜倒,柔声说道:“民女许莫负,见过汉王陛下,汉王万福金安。” 帐中一片哗然,项康也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汉王?” “汉王恕罪,其实民女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汉王陛下。”许莫负坦然说道:“只不过大王身穿便衣,显然不愿暴露身份,所以民女才没有急着向汉王见礼。”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项康好奇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许莫负又是嫣然一笑,说道:“但民女也必须承认,刚开始的时候,民女只是一眼识破了汉王你的身份,却并没有看出大王你能助人逆天改命,还是在为大王你的各位文臣武将相面之后,民女才真正肯定,大王你的确是改天换地之人,旁人再是如何龙行虎步,日角插天,甚至祥云笼罩,帝王之表,到了大王你的面前,气运也必然被大王你所夺制。” 说完了,许莫负又转向龙且和钟离昧等人说道:“各位将军,民女知道你们不信我的相术,但民女还是要说一句,若非汉王帮助你们逆天改命,你们将来必然会印照民女的相言。还有叔孙大人,你之所以能够提前数年飞黄腾达,也全都是因为汉王帮你逆天改命,不然的话,你现在必然还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不知何时才能出人头地。” 叔孙先生一听这话牵涉到了项康,虽然心中还是不信,但还是赶紧上前行礼,舌灿莲花的向项康道谢,也被迫称赞许莫负的相术神妙无双。钟离昧、龙且和丁疾等将虽然还是将信将疑,却照样赶紧表示一定对项康忠心不二,矢志不渝。倒是最粗鲁没有文化的朱鸡石最为直率,上来就向项康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大王,末将相信许相士的话,请大王放心,末将今后如果敢对你有半点二心,马上就让上天加倍应验许相士的相语,让末将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项康没有急着宽慰争先恐后向自己表示忠心的汉军文武,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暗道:“这个女神棍,说的好象也颇有点道理,按理来说,最起码现在拿下三川准备和我阿兄决一死战的人,应该是刘老三才对。现在情况却全部变了,不是改天换地是什么?” 琢磨着,项康心头还又突然有些失落,暗道:“搞了半天,原来是她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我还以为是我的魅力无双,让这个不算太丑的小姑娘对我一见钟情呢。失败。”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进兵彭城 虽说打心眼里不相信算命相面这一套,可是考虑到这个时代人普遍迷信鬼神,容易被所谓的天命卦象忽悠,还有许莫负的鼎鼎大名,项康为了人尽其用,还是极力邀请许莫负留在自己的身边效力,还答应册封许莫负为太祝,同时提拔许莫负的父亲和三个哥哥。 因为许莫负此前是出了名的不喜欢抛头露面,开始项康还有些担心她不肯接受自己的招揽,谁知许莫负只是稍微考虑了片刻,就立即点头答应,还说道:“非是民女贪图富贵,民女是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和三位兄长的手足之情,民女知道父亲和三位兄长都没有大贵之命,要想帮他们出人头地,只有借助大王的气运帮助他们逆天改命才行,所以民女愿意为大王效力。” 言罢,许莫负还有轻轻一笑,十分坦白的说道:“民女这么做,也多少有一些私心作作祟,民女也给自己看过面相,知道自己将来的前途顶天不过只是封侯,要想更进一步,也必须得借助大王的气运,帮助民女逆天改命。” 项康听得直翻白眼,心说你倒是连自己都能忽悠,咬定了我有什么改天换地的气运就不肯改口。不过这些当然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项康假装十分开心的对许莫负的加入表示高兴后,又随便给许莫负的父亲和三个哥哥封了几个官职,然后就不再关心此事,专心只是去考虑乘虚进兵彭城的战术。 当天傍晚,项康又单独和周叔讨论一下乘虚进兵彭城的可能,结果综合了目前的各种情况盘算再三后,周叔说道:“大王,从战略方面考虑,末将是坚决反对冒险进兵彭城的。现在我们已经坐拥鸿沟之险和敖仓优势,只需要把西楚军主力诱来荥阳一带对峙,比拼消耗,可以说是确保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保平争胜,即便在短时间内打败不了西楚军主力,光靠耗也照样能把西楚军主力耗死。” “不过末将也知道大王你的难处。”周叔又说道:“我们主要的文武官员家眷,几乎都是彭城淮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你的面前,大王你如果还是熟视无睹,也的确很难向众人交代。”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后,周叔提议道:“这么办吧,如果大王你决心乘虚进兵彭城,尽快救回我们被西楚军扣押的文武家眷,那末将也不反对,不过在进兵彭城之前,我们必须得先拿下酸枣和燕县二城,建立起我们的东北缓冲,防范西楚主力突然从齐地战场抽身,奔袭攻打敖仓,然后才能放心进兵彭城。” 项康盘算着点头,很快就决定派遣钟离昧率领他的本部人马率先东进,夺取酸枣和燕县构建敖仓的外围缓冲,然后才一边积极着手布置乘虚进兵彭城的战术计划,一边耐心等待赵国方面给出的答复——不能把赵歇和张耳这两个墙头草拉过来,让他们帮着自己暂时牵制住西楚军主力,项康也绝对不敢冒险奔袭彭城。 计划没有变化快,才过去一天时间,就又有一个意外的消息传到项康面前,此前在荥阳战场上失踪的河南王司马卬,居然突然现身于安阳,还拼命集结河南军在邯郸郡的残部,图谋东山再起,项康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命令汉军大将龙且率军北上,攻打讨伐贼心不死的司马卬。 还好,仍然还是仅仅一天时间过去,赵国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骑墙观风的赵歇和张耳见汉军势大,果然毫不犹豫的抛弃了项羽,转身重新投入项康的怀抱,不但与汉军使者陈恢缔结了互助同盟条约,还在第一时间出动军队杀入邯郸郡,往司马卬的屁股背后捅了一刀。项康闻报大喜,鼓掌说道:“好!赵国果然答应结盟了,这下子不但我们说服他们出兵齐地有望,司马卬匹夫也别想再在我们眼皮子的底下小丑跳梁了。” 和项康预料的一模一样,数日之后,腹背受敌的司马卬果然不敢在邯郸郡等死,主动放弃了安阳南下撤往濮阳,逃入西楚军控制地躲避汉军追杀,汉军的侧翼危机顿解,三川与河内的周边,也再没有一支军队能够稍微威胁到汉军的安全。项康闻讯更是大喜,忙召回了龙且的军队,既兑现诺言把邯郸郡归还给赵国,也集中兵力方便进兵彭城。 同一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陈平派去临济的汉军特务,终于寻找到了流落在民间的汉军周叔的妻子儿女,还把她们接回了荥阳与周叔一家团聚,汉军众将闻报虽然无一不为周叔高兴,却也纷纷生出了思乡之情,只恨不能肋生两翼,飞回少帅军当初的淮泗后方,与阔别多日的父母妻儿重聚,汉军队伍之中,也很快就发出了希望项康乘虚进兵彭城的声音,这也是人之常情。 依然还是只过得数日,赵国那边再传喜讯,在汉军帮助夺回沦陷领土的诱惑下,赵歇和张耳果然答应出兵齐地,帮着汉军牵制西楚军主力,让西楚军主力更难尽快从齐地泥潭抽身。而事情到了这一步,汉军乘虚进兵彭城,也是各方面的条件全部成熟,只剩下了着手实施这最后一个问题。 当天晚上,项康又和张良、陈平、周叔等人秘密商议了一番乘虚进兵彭城的计划,结果在天时地利人和无不具备的情况下,陈平和张良全都认为应该抓住机会,果断出兵,张良还指出道:“大王,倘若此举得手,我们不但可以救回你和军中众将的家眷老小,还可以断绝西楚军主力的粮草补给,一举灭楚,都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性格谨慎的项康依然还是有些迟疑,而周叔犹豫再三之后,也说道:“大王,要不让末将率领本部人马去彭城吧,末将保证,一定全力救回你和各位将军的家眷老小,即便失败,末将也会想尽办法尽量把军队带回来。” “只能我去。”项康摇头,说道:“你的军队兵力太少,孤军奔袭彭城得手的把握太小。而且杀回彭城解救我们的家眷老小,我如果不亲自带着淮泗老人去,龙且、丁疾和朱鸡石他们也绝对不会答应。” 又盘算了许久,项康咬牙拿定主意,说道:“这样吧,我带主力去打彭城,周将军你留守三川河内,记住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一定要给我守住敖仓,如果后方有什么意外,我会在第一时间带着军队增援你。” 周叔赶紧答应,项康则又在心里自言自语了一句,“真的是为了安抚军心,不得不冒险赌上一把,不然的话,其实我更愿意想办法把我阿兄的主力引来鸿沟决战。” 到了第二天时,项康也终于当众公布了自己乘虚进兵彭城的决定,结果和项康预料的一样,得知很快就有机会救回自己的家人,大部分都是淮泗老人的汉军众将果然是欢声雷动,高举双手赞同项康这一决定,够分量的几名汉军大将还争先恐后,争着抢着要担任开路先锋。 大量收编了河南战俘之后,三川境内的汉军兵力已经达到了十三万多人,项康在用兵方面也不再象之前那么捉襟见肘,很快就调拨完毕,其中两万多被项康交给周叔率领,留守三川和敖仓,另有一万多由钟离昧率领,驻守在酸枣和燕县为敖仓担任外围屏障,余下的九万军队则全部跟随项康出征,以汉军老将丁疾为先锋,沿鸿沟和睢水东进,准备先拿下睢水的沿途诸城,然后再从相县进兵彭城。 敖仓以东都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平原,汉军的进兵速度当然很快,只用了三天来点时间,携带着大量军需粮草的汉军主力就抵达了大梁附近的曲遇亭,同时丁疾率领的汉军前部也在大梁城外和楚军交上了手,然后还没等项康决定是否派兵去给丁疾帮忙,丁疾就已经主动派人送来了喜讯,说他率领的汉军前队在大梁城外将楚军一战击溃,已经拿下大梁城。项康闻报当然十分欢喜,忙问道:“这场仗怎么打的,怎么这么快就得手了?” “回禀大王,我们丁将军为诱敌出战,故意在架设浮桥的同时,亲自率领两千精锐打着偏将旗号到西楚贼营外搦战。”丁疾信使如实答道:“西楚贼欺负我们兵少,果然出兵迎战,我们丁将军乘机换下偏将旗号,亮出他的旗号,让西楚贼知道是他亲自率军搦战,西楚贼措手不及,被我们丁将军亲自率军冲阵得手,西楚贼大败东逃,我们就乘势拿下了大梁城。” “这个丁疾,还真是狗改不了吃翔,都已经是大将了,还喜欢亲自上阵冲锋。”项康笑骂了一句,又道:“不过也好,顺利拿下了大梁,我们也用不再过河了,可以从曲遇直接向陈留进兵。” “大王,我们丁将军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希望大王能够喜欢。” 丁疾使者笑眯眯的拿出了一份地图双手呈上,卫士上前接过,转呈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接过只粗略看得几眼,顿时就惊喜万分,原来丁疾使者派人送来的地图,竟然是西楚军腹地的兵力驻防图,将西楚军在淮泗一带的兵力布防情况详细表明,还标注了守将姓名和官职,一看就是楚军高级将领才能知道的机密。大喜之后,项康忙又问道:“这份地图,你们是从那里弄来的?可不可靠?” “回禀汉王,是西楚的睢阳守将万赧秘密派人送来交给我们的。”丁疾使者赶紧回答,又拿出了一道书信说道:“万赧将军还写了一道密信给我们,请大王过目。” “万赧?”项康心中迅速闪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也马上回忆起来,这个万赧曾经是少帅军的一员战将,因为作战勇敢颇有军功,被自己亲手提拔为项庄的副手,只不过后来自己犯傻把兵权交给了项梁,项梁分拆少帅军,万赧才离开了自己的麾下,成为西楚军的一员。 想起了这点,项康心中当然是激动,赶紧亲自下席接过万赧的书信细看,结果也不出项康所料,万赧在书信之上,除了陈述他对少帅军的思念之情,没有忘记项康当年的提拔之恩外,又对项羽不顾手足亲情执意要和少帅军开战极为不满,所以才主动献上西楚军的腹地兵力布防图,还有就是表示愿意充当内应,帮助项康夺回曾经属于少帅军的砀郡土地城池。 激动归激动,项康却并没有失去理智,先是问清楚了丁疾军与万赧使者取得联系的经过,又打发了丁疾的使者回去复命,让丁疾尽快派人把万赧的密使送来与自己见面,最后才向在旁边同看地图和书信的陈平和张良问道:“怎么看?象不象是诈降诱敌?” 范老头这一次终于算计得比陈平和张良更加高明,低声商议了几句之后,陈平答道:“大王,应该不是诈降计,原因有二,第一,算时间和路程,万赧绝不知道我们已经出兵向东,不可能是提前预谋。” “第二,万赧驻守睢阳,距离三川和敖仓并不是很远,距离齐地却是远隔千里,还交通极不方便,西楚主力绝对没有任何可能迅速回师睢阳不止埋伏,所以就算是诈降诱敌,我们直接推进到睢阳城下,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更有充足的时间应对一切万一。” 项康盘算着点头,也发现万赧诈降的可能很小。陈平又补充道:“还有,万赧提供给我们的西楚兵力驻防图,也和我们细作探察到的情况完全一致,还更加详细周全,同样不可能是伪造。” “可以试上一试,反正睢阳距离三川和敖仓也没有多远,情况不对,我也有充足的时间立即回师三川。”项康拿定主意,然后再不迟疑,说道:“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不过鸿沟了,大梁那边也交给丁疾善后,我们的主力马上出发,立即向陈留开拔。” 驻守在陈留的桓楚这边,才刚通过斥候探得汉军主力从曲遇向陈留开拔,桓楚就知道出了奸诈油滑的项康终于在阴沟里翻了一次船,中了自军的诱敌深入之计。可是在暗喜之余,桓楚却又不得不为一个问题头疼,那就是如何才能输得合情合理,引诱着汉军主力继续向西楚腹地挺进?还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让项康给看出自己是在诈败诱敌?——要知道,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问题。 也还好,桓楚在用计画谋方面虽然给项康、陈平和张良等顶级奸贼提鞋子都不配,却有着一份独有的大聪明,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暗道:“我何必要为这种事犯愁?奸猾我是斗不过项康小儿,可是他既然提兵来打陈留,肯定会想办法速战速决,我只要装出死守陈留的模样,逼着他想办法诱我出战,然后不管他用什么计,我都中计不就行了?只要我小心一些,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看情况不对就马上带着军队逃命,还用怕他不上钩?”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发现中计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率领着汉军主力抵达了陈留战场后,项康和往常平时一样,果然又生出了投机取巧的心思。 这一点倒也不能完全怪项康的禀性恶劣到了无可救药,主要还是客观因素决定了项康想玩阴的邪的,一是项康亲率主力千里奔袭彭城,当然希望速战速决,不愿意被敌人拖入对峙消耗,浪费比黄金更加宝贵的时间。 二是桓楚把工事修筑得太过坚固,除了在鸿沟渡口修筑了各种土木工事渡河外,又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筑了一座坚固异常的营地,光是营地垒墙就有两丈高,又挖了三道护营壕沟,羊马墙、角楼、箭楼、哨塔和鹿角拒马无一或缺,即便汉军主力的兵力是桓楚的三倍,装备也占明显优势,项康也不敢保证自军能够一战破敌。 当然,项康也不是一上来就用什么调虎离山、引蛇出洞或者借尸还魂之类的卑鄙诡计,亲自实地勘探了桓楚的防御部署情况后,项康针对鸿沟是人工运河、水流比较平缓这个弱点,先是指挥汉军打了一场抢渡攻坚战,假意佯攻桓楚军重点防御的渡口阵地,派遣偏师从下游十里外的水流缓慢处抢渡得手,踏足到了鸿沟对岸。 桓楚也果然中计,赶紧派出他手里的机动部队东下补漏,防范汉军偏师到上游夹击他的渡口守军,项康这才变佯攻为主攻,真正发力猛攻其实最适合汉军主力渡河的鸿沟渡口,守卫渡口的西楚军抵挡不住,被迫向龙且求援,龙且慌忙亲自率军过来增援,兵力雄厚的汉军乘机又增兵下游战场,不但在前队的掩护下大量迅速过河,还反客为主逐渐把西楚军拉入了决战之势。 这一战汉军只是在中前期打得比较艰难,而随着汉军各部的不断过河,逐渐扭转了局部战场上兵力优劣之势,桓楚军就逐渐招架不住了,为了保存实力,桓楚只能是抢在下游战场崩溃主动退兵撤回营地,汉军全面渡河,立营到了陈留西南的十里之外。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开始和陈平、张良等人商量如何引诱桓楚出营决战,结果陈平也不愧为秦末汉初的头号坏种,很快就给项康出了一个馊主意,道:“大王,桓楚是江东著名游侠,自视奇高最爱面子,要想让他出营决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当众羞辱于他,让他失去理智冲动行事,这样就有希望成功。” 对桓楚比较熟悉的项康一听叫好,除了立即着手赶造各种攻坚武器预防万一外,又安排龙且、丁疾和朱鸡石三员大将轮流到桓楚营外搦战,还从汉军士卒中挑选出几十个大嗓门的骂手,亲自教给他们一些后世的骂人词汇,让他们每天到西楚军大营门外破口大骂,羞辱桓楚激他出战。 如此一来,桓楚将军可怜的父母亲人自然也就倒了大霉,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无数两军将士的面,汉军骂手吐沫横飞,张牙舞爪,从桓楚十八代先祖的祖母一直问候到了桓楚还没有出生的孙子,言语之恶毒,那怕是一头稍微有点廉耻的猪,听了也有一种想要自杀的冲动。 “桓楚小儿!乌龟王八!有本事就出来和我们决一死战!没本事就赶紧滚回江东去找你老媪(娘)吃奶!再顺便问一问你媪,当初她生你的时候,怎么忘记了把你的卵蛋一起生出来,让你连出来和我们打一仗的胆子都没有?” “桓楚匹夫!你这个婢女养的杂碎!女闾()妓院里面长大的龟奴!你媪你大母(祖母)你高大母(曾祖母)卖身把你养这么大,不是叫你躲在乌龟壳里不出头!你如果还记得你媪你大母卖身的辛苦,就赶快爬出来和我们决一死战!” “桓楚小儿!见过卵蛋没有?没见过快来看一看什么叫卵蛋!翁知道你没卵蛋,不敢出来和我们打仗,让你看一看!”——这一位骂手不但嘴上大骂,还真的当众脱去了绔,向西楚军营地亮出他的活儿照耀,还顺便冲着西楚军营地撒了一泡尿。 早就知道项康会想尽办法诱自己出战,可是桓楚却又做梦都没有想到,项康竟然会用这么恶毒无耻的手段激自己出战,结果也正如陈平所料,著名游侠出身的桓楚果然无耻承受这样的羞辱,几次都要下令集结兵马,带着军队出营去和汉军决一死战!好在他的几个部将都还算冷静,拼命拦住他,劝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汉贼如此下作,目的不外乎就是为了激你出战,我们如果上当,必然会落入汉贼陷阱!”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桓楚也在心里拼命要求自己冷静,暗道:“不能冲动,如果这么容易就上了当,项康小儿肯定会生出疑心。为了把项康小儿诱进我们的腹地,我必须沉住气几天再说。”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桓楚本想转身离开,来一个耳不听为静,不曾想一个汉军骂手的声音又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 “桓楚匹夫!还记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亲翁(爹)啊!快来看看我和你长得有多象,快忘了你原来那个假翁,来你亲翁这里,亲翁我给你买饴(麦芽糖)吃!你这个不孝的杂碎,怎么还不出来认你翁,你翁我要生气了!真把你翁我惹发火了,回去第一件就是干你老媪,再给你生几个兄弟妹妹出来!兄弟们,你们说,我该给桓楚小儿生几个弟弟妹妹?!” 听到这话的汉军将士无不放声狂笑,七嘴八舌的大声起哄,很多西楚军士卒也忍不住笑出声音,桓楚却是忍无可忍,狂吼道:“吹号!集结军队,出营和汉贼军队决一死战!” “将军,冷静!” “冷静你翁!贼军如此羞辱于我,老子再不忍了!马上集结军队,出营决战!有违令者,立斩!” 就这样,靠着汉军骂手的拼搏努力,原本还想忍耐几天再假装中计的桓楚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在汉军施展激将计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亲自率军出营,与龙且率领的汉军队伍决战于营外。然后也还别说,情况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不但没有起疑,相反还鼓掌大笑道:“我阿兄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用人,派桓楚这种有勇无谋的匹夫阻拦我进兵彭城,简直和把彭城白送给我没有任何区别!” 大笑过后,项康当然也是立即集结兵马,率领汉军主力过来增援龙且,而当项康亲自率军到得现场时,大怒出兵的桓楚军早已和龙且军激战成了一团,还靠着冲天的怒气,在战场上稍占上风。项康见了更是大喜,忙一边派军去断桓楚的回营归路,一边出兵去冲击西楚军的侧翼,还一上来就出动了张仲率领的汉军重甲兵,以重甲兵为先锋冲击西楚军战阵。 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基本上可以算是刀枪不入的汉军重甲兵才刚投入战场,很快就杀乱了西楚军的侧翼队列,硬生生在西楚军的侧翼撕开了一大口子,汉军后军源源不竭涌上,把被迫各自为战的西楚军士卒杀得尸横遍野,鬼哭狼嚎,桓楚几次派军增援侧翼,也都被汉军以重甲兵为主力迅速杀溃,彻底动摇了西楚军阵脚,龙且军乘机发起反击,很快就占据了全面上风。 看情况不妙,桓楚先是假意撤回营地,还是被迂回而来的汉军杀乱之后,桓楚才假装不敌,带着他的军队向雍丘撤退,汉军上下包括项康在内,则全都没有看出桓楚是在诈败诱敌,除了乘势向西楚军营地发起进攻外,又果断分兵追击西楚军的败兵,还一口气追杀出了三十余里,直到西楚军败兵大量逃进雍丘城内方才撤兵。 陈留的大胜彻底迷惑了汉军决策层的判断,见自军顺利杀败桓楚,还成功缴获了桓楚军几乎所有的粮草军需,并且在当天就迫使陈留开城投降,不管是项康还是陈平张良,全都丝毫没有怀疑桓楚是故意输的这一战,汉军主力在迅速打扫了战场后,也立即移师向东,又向雍丘杀来。 接下来对桓楚来说事情倒是比较简单,三万多军队折损大半,粮草军需又丢了一个精光,不管怎么撤退都不用担心会被汉军怀疑西楚军是在诈败诱敌,所以才刚探得汉军主力继续东进,桓楚就果断放弃了郦家兄弟的老家雍丘城,带着残兵败将一路东逃,途中还连襄邑都没有理会,直接只是向睢阳逃命。汉军则势如破竹,不费一兵一卒就顺利迫降了雍丘襄邑二城,仅仅用时九天多点时间,就追杀了到了项康和少帅军曾经舍命保卫的砀郡郡治睢阳城下。 抵达睢阳战场的当天晚上,项康当然安排了密使出面,秘密潜入睢阳守军的营地,与之前主动请降的睢阳守军主将万赧联系,要求少帅军老人万赧兑现诺言,尽快率领睢阳守军倒戈投降。万赧的答复则是他手下有一些将领靠不住,同时桓楚的军队已经进驻睢阳守军的营地,仓促举事难以成功,请求项康给他一点时间准备,等待他的消息。 对此,生性多疑的项康当然是将信将疑,除了建立起坚固营地防范敌人突然发起偷袭外,也未雨绸缪的着手赶造攻城和攻坚武器,以便在万赧反悔时动手强攻,再有就是多派斥候细作,严密探察周边动静,不给敌人援军突然到来的机会。 事实证明项康是在杞人忧天,两天后的正午,少帅军老人、项庄曾经的副手万赧,突然派遣使者过营拜见项康,说是自己准备在晚饭时动手拿下包括桓楚在内的所有西楚军高级将领,请求项康提前做好接应准备。项康闻报大喜,忙组织军队秘密备战,又安排了一个十分周全的计划,耐心等待万赧动手起义。 事情只是稍微有些偏差,到了傍晚时,斥候突然入帐急报,说是西楚军营内大乱,发生了大规模的火并事件,项康也马上明白肯定是万赧的计划没能完全成功,有漏网之鱼率领军队和忠于万赧的军队开战,大喜之下再不迟疑,马上亲自率领主力出营,一路杀来睢阳守军营地的趁火打劫。 胜负依然还是没有任何悬念,汉军才刚杀到睢阳守军的营外,马上就有军队打开营门迎接汉军入城,并大声表明立场,说他们是奉了万赧的命令行事。同时看到汉军入营之后,又有一支西楚军队打开了后门出营逃命,很明显是看到大势已去不愿再留下等死。汉军则大举入营,迅速夺占了睢阳守军的中军营地,救出一度被敌人包围的万赧,还有就是俘获了许多睢阳守军的重要将领,群龙无首的睢阳守军则绝大部分都放下了武器投降,只有极少数乘夜逃走。 事情到了这一步,项康当然是对曾经的少帅军老人万赧再无任何怀疑,不但在第一时间就接见了老部下万赧,还当众给予了万赧重赏,封为睢阳侯,赐食邑千户。而当项康问起万赧为什么计划没有成功时,万赧答道:“大王恕罪,末将也不知道究竟是那里出了差错,末将才刚把军中众将召集到中军大帐,桓楚那个匹夫就带着他的军队来攻打末将的中军营地,如果不是末将的中军守军还算得力,差点就被他给害了。” 言罢,万赧又赶紧主动请缨道:“不过大王请放心,睢阳以东的栗县、砀县和芒县等城守军,全都是末将的下属,请大王准许末将率领一军前去追击,一定不给桓楚匹夫进城补给驻扎的机会。” “不急,不急。”项康笑着说道:“桓楚匹夫手里不过已经是几千残兵败将,就算进了东面的县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先收容重编了睢阳的西楚军队,然后再继续东进追击不迟。” 万赧眼中有些闪烁,暗道:“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象以前那么小心谨慎,我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要重新整编我的军队。不过没关系,我就不信了,我给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会连军队都不交给我统领。” 项康这一次也终于有些大意,第二天时,打散收编了跟随万赧一起投降的八千多军队后,项康果然划拨了一支军队交给万赧统领,兵力仍然是达到八千人,并且有超过四成是原先的睢阳守军,万赧大喜,赶紧向项康连连顿首道谢,项康却笑呵呵的一挥手,说道:“不必客气,这都是你应得的。” 万赧慌忙再次道谢,然后又几次想要张口说话,满脸欲言又止的情况,项康见了奇怪,便问道:“万将军,你还想说什么?” “大王恕罪。”万赧小心翼翼的说道:“末将的妻小,全都在彭城城中,末将担心,如果我们……,她们恐怕会有危险。” “不必担心。”项康随口吩咐道:“把睢阳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本王明天就率军东进,去救回本王和你的妻小。下去休息吧,做好准备,明天随本王一起出发。” 万赧松了口气,赶紧又向项康道谢,然后才告辞离去。项康也这才转向张良和陈平说道:“睢阳这边已经没问题了,桓楚现在也不足为惧,现在我们东进彭城,也就只剩下相县这最后一个阻拦了。守相县的是我的阿兄项悍,对于他,你们有什么看法?” “大王,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张良彬彬有礼的回答道:“项悍将军是你的堂兄,也是你曾经的部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他的情况,对他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应该大王你亲自拿主意才对。” 项康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我们项家兄弟重聚,竟然会是在战场之上,我是真的狠不下心对他下毒手啊。” 叹罢,项康又盘算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这样吧,派个使者去和我阿兄联系,明白告诉他,我这次进兵彭城,只为迎回我的家眷,别无他意,请他看在手足亲情的份上,不要从中作梗,尽快率军离开相县。他如果不肯听,我也只能是大义灭亲了。” 陈平答应,立即提笔为项康给项悍写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忽然有卫士来报,说是有一人自称带有十分重要的机密书信,要当面呈递给项康,已经尝到甜头的项康也不犹豫,马上就下令召见,然后不一刻,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就被领到了项康的面前,向项康行礼说道:“西楚将军冯仲冯将军麾下亲兵萧婴,见过汉王陛下。” “冯仲?!”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项康当然马上就竖起了耳朵,赶紧细看那人模样时,还隐约发现这个自称是冯仲亲兵的萧婴,确实有些面熟,象是那里见过。心中益发激动之下,项康赶紧又问道:“萧士卒,本王是不是和你见过?” “大王好记性。”萧婴忙笑着说道:“以前大王你在淮泗的时候,小人的确随着冯将军他见过大王几面,但是真没想到大王还能记得小人这个无名小卒。” “我冯大兄派你做什么,快说?”项康激动问道。 “回禀大王,冯将军叫小人给你带来了一道书信,还有一份地图。” 萧婴赶紧拿出了一道书信和一份画在白绢上的地图,项康亲自离席接过,先是粗略看了一眼地图,发现同样是西楚军的淮泗腹地驻防图,又赶紧打开密封的冯仲书信细看,见冯仲在书信上除了叙述自己与项康比亲兄弟更亲的手足之情外,再有就是说他在项羽的帐下过得极不开心,时刻思念他与项康并肩作战的美好时光,一心只想重回项康的帐下效力。又说现在西楚军主力陷入了齐地泥潭,彭城空虚,建议项康抓住机会乘虚进兵彭城,救回被项羽扣押在彭城的老婆孩子和郦食其等人,并主动表示愿意为项康担当内应,在关键时刻率领本部军队倒戈投降,帮助项康轻松拿下西楚国都彭城。 在书信的背后,泥腿子出身的冯仲还文绉绉的补充了一句——泣血拜白,万勿见疑。 书信绝对是冯仲的亲笔,曾经和冯仲穿一条裤子的项康不用找来以前的书信文书比照,就可以绝对肯定。然而仔细看着冯仲的书信,项康的双手却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全身更是如坠冰窖,还忍不住在心里惨叫道:“中计了!这次我是真的中计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保护朋友 现中计后,惊怒交加的项康几乎下意识张开嘴巴,想要喝令卫士将冯仲派来的亲兵萧婴拿下,可是话到嘴边时,项康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改口问起了萧婴从彭城出的日期,具体走的什么路线,还有冯仲的近来情况,满脸都是充满疑心的模样。除此之外,项康还又顺手把冯仲的书信递给了张良和陈平同看。 萧婴的回答明显是早有准备,日期路程和送信的路线都是合情合理,毫无破绽,至于冯仲近来的情况,确实是冯仲亲兵出身的萧婴回答得更是倒背如流,甚至就连冯仲的两儿一女喜欢直接叫项康季叔的细节都没有遗漏。项康听了点头,随口吩咐道:“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和领赏吧,待本王有了决断,再决定是否让你回去送信。” 言罢,项康除了让自己的卫士领着萧婴下去休息外,又吩咐给萧婴赏金一百,萧婴大喜,忙向项康再三顿道谢,然后才在项康卫士的引领下告辞离去。结果萧婴前脚刚走,项康脸上的微笑就马上消失不见,向张良和陈平问道:“怎么看?” “冯仲将军是被迫写的这道书信。”陈平马上就回答道:“先不说他和大王你的手足之情,就凭他向我们密报西楚王中箭那件事,他就绝对用不着说什么万勿见疑的话,他故意加上这一句,明显是在提醒我们,他是被迫写的这道书信,这道书信也根本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被别人逼迫所写!” “破绽不止是这一点。”张良也说道:“冯将军还故意提及大王你和他的旧情,声称说他在西楚王帐下过得不如意,这点也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他早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真正立场是站在大王你这一边,没有任何必要画蛇添足,提起这些事情。另外,他故意没派大王你熟悉的部下送信,也是在暗示这道信有问题。” “呵呵,几年不见,冯大兄也长进了不少,考虑事情远比之前更加周全了。” 项康笑了笑,声音中却毫无欢悦,然后说道:“看来这次我们又大意了,又中了别人的计,彭城绝对是一个陷阱,我们如果再继续进兵彭城,肯定会落入我阿兄的圈套。”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项康又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这事也有些奇怪,我阿兄让身在彭城的冯大兄出面诈降,引诱我们奔袭彭城,其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把我们诱进他在彭城的伏击圈,二是调虎离山,把我们诱出三川敖仓战场,为他奔袭三川敖仓创造机会。” “但是彭城和敖仓远隔千里,交通也极不方便,他有什么把握保证冯大兄能够诱敌得手?他就不怕诈降信使来往的期间,中原战场突然出现什么变化,我脱不开身,让他前功尽弃?” 被项康提醒,陈平也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忙说道:“大王,你不考虑这点,臣下还真忘了一件大事,大王难道没有现,这事太过巧合了吗?我们才刚拿下了睢阳,冯将军的亲兵就马上送来诈降书信,引诱我们更加放心大胆的进兵彭城,这巧合得简直就象是提前安排好了的一样啊?” 项康也突然醒悟,忙说道:“没错,这事太巧的过份了,我们才刚拿下睢阳,冯大兄被迫写的诈降信就马上送到我们的面前,天下很难有这么巧的事,这很可能是我们的敌人提前安排好了的,一步接着一步把我们引往彭城!” 张良听得毛骨悚然,忙也说道:“大王,如果这真是敌人提前安排好了的,那岂不是说,我们在睢阳这场大胜,也有可能是敌人故意输的?率领睢阳守军向我们投降的万赧,还很可能是西楚王安排了出面诈降,用苦肉计骗取我们的信任,既引诱我们放心东进,又把万赧安插进我们的军队内部,让他有机会在关键时刻往我们背后捅上一刀?” 都是耍奸使诈的顶级行家,听了张良的分析,项康和陈平在脸色大变之余,赶紧仔细盘算此事的可能性,然后也很自然的,项康和陈平很快就现了自己此前不小心忽视了的几个疑点——为什么恰好是桓楚现万赧准备叛变投敌?然后桓楚又为什么撤退得那么坚决,汉军才刚杀到睢阳守军的营地门前,正在围攻睢阳守军中军的桓楚军就不做任何挣扎,立即出营东逃?还有万赧率军投降后,为什么在话里话外,都是怂恿汉军主力立即进兵彭城的意思? 现了这些疑点后,陈平抢先说道:“大王,这个万赧可能真的有问题,搞不好真的是在用苦肉计骗取我们的信任,我们得防着一点他。” 项康继续盘算,很快就说道:“光只是提防还不够,我一时大意,让他刚投降就继续统领军队,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肯定后患无穷。我们必须得尽快想办法弄清楚他到底真降还是诈降,如果他是真降,我倒是可以放心让他继续统兵。如果他真是诈降,我们就顺手把走漏风声的罪名栽赃到他的头上,这样才能保护住冯大兄,让他在将来的关键时刻可以给我们帮上更大的忙。” 言罢,项康又赶紧吩咐道:“快,乘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你们赶紧推演一下,万赧是怎么和桓楚联手表演的苦肉计骗我们上当,看看中间有没有空子可以钻,想办法让他主动交代出实情。” ………… 一切都安置妥当后,快到傍晚的时候,项康就又派人宣来了曾经的少帅军老人万赧,微笑着要求他陪着自己共进晚餐,万赧受宠若惊,赶紧表示自己与项康身份悬殊,没有资格与项康同席吃饭,项康却笑着摆手,说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本王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以前我们还打着少帅军旗号的时候,我那一次不是和你们用一个马勺舀饭吃?快做,好几年没见了,本王今天要和你好好喝上几杯。” 万赧无奈,只能是赶紧再次谢了项康,然后才入席坐下,张良和陈平也各自坐到了项康的左右,与项康一起共进晚饭。然后项康自然是问起了万赧脱离少帅军后的种种情况变化,还有项家子弟现在的各种情况,万赧则是尽量的如实回答,也不断的奉承和恭维项康,说什么项康果然乃金麟本是池中物,才刚拱手献出亲手打下的淮泗根基没过多久,就又在关中打出一片更大的天地。项康哈哈大笑,摆手说道:“万将军言过了,本王能够顺利拿下关中巴蜀之地,全都是因为三军用命,将士同心协力,那能说是本王的一人之功?” 万赧赶紧继续恭维,项康摆手表示不听,先是让卫士给万赧又满上了一爵酒,又亲手给自己也满了一爵,然后才举起爵来,万赧知道项康是准备与自己共饮,忙将面前酒爵双手捧起,不料项康却突然说道:“对了,万将军,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召集众将准备起兵变,怎么会突然走漏了风声,让桓楚那个匹夫有了准备?具体原因你查出来没有?” “大王恕罪,末将无能,走漏风声的原因还没有查到。”万赧无奈请罪,又赶紧说道:“不过大王放心,末将一定会尽快查出原因,把走漏风声的奸细揪出来车裂碎尸。” “真的?”项康含笑问道。 “什么意思?”万赧有些傻眼,半晌才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不对吧。”项康突然拖长了声音,看着万赧的眼睛说道:“可本王怎么听有一个人说,这件事是万将军你事先和桓楚商量好了,演戏给本王看,所以桓楚匹夫就提前有了准备了?” 砰一声,万赧手中的青铜酒爵失手摔落,摔倒在了他的面前案几之上,同时万赧的脸色也有一些苍白,半晌才强挤出一点笑容,向项康说道:“大王是在说笑吗?什么人会说这样的话?” “桓楚匹夫的一个亲兵。”项康微笑着说道:“他有一个亲兵贪图本王的赏赐,乘乱逃出了桓楚匹夫的军队,悄悄返回睢阳向本王告密,说昨天晚上的事,完全是万将军你和桓楚匹夫商量好的一个苦肉计,演了一出戏给本王看,故意牺牲你们的一部分士卒,让你骗取本王对你的信任。万将军,你说是不是这样?” 万赧直接跳了起来,可惜他身后的项康卫士早有准备,立即上前把他按住,同时其他的项康卫士也立即亮出武器上前,保护住了项康和张良陈平。万赧一看项康早有准备,也就死了动手的心思,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道:“大王,冤枉啊!你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啊!末将是被冤枉的啊!” “桓楚的亲兵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凭什么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冤枉你?”项康冷笑问道。 “这是奸计!这是桓楚匹夫的奸计!”万赧也不愧是差点骗过项康的角色,运思极快,马上就磕着头辩解道:“大王,肯定是桓楚匹夫深恨末将弃暗投明,为了陷害末将,借大王的手除掉末将,所以才故意派人出面诈降,想置末将于死地。大王你英明神武,请千万明察,千万不要听信西楚贼军细作的一面之词!” “本王当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项康笑笑,又说道:“可是没办法,本王又派人仔细查探之后,却又现了一个相关的证据,就由不得本王不信了。” “大王你还现了证据?”万赧的脸色又变了,脱口问道:“什么证据?” “真要不见棺材不落泪?”项康益冷笑,说道:“你现在如实交代,本王还可以饶你不死,但你如果还是执迷不悟,那本王就是有饶你的心,也没有饶你的道理了。” 万赧稍稍有些犹豫,项康则立即就说道:“来人,把那一辆车推进来!” 帐外的卫士唱诺,很快就推进来了一辆满载着货物的粮车,陈平起身走到粮车旁,随手拿下一个包裹打开,露出满满一大包白米做成的饭团,说道:“万将军,我们的将士在追击桓楚匹夫败兵的时候,在路上缴获了好几辆这样的粮车,上面装的全都是事先做好的干粮饭团。麻烦你解释一下,桓楚匹夫在仓促之间,那来的时间赶造出这么多干粮携带出营,让他的败兵可以在路上不至于饿肚子?” “这个……。” 万赧无比傻眼了,心里只是不断大骂桓楚坑爹,留下了明显线索让汉军看出破绽。项康察言观色,又喝道:“还不说实话?你派人寄书请降,到底是不是西楚王给你安排的诈降计?!” 万赧更加犹豫,陈平则好心好意的劝道:“万将军,快招了吧,只要把你的同伙供出来,我们大王就肯定不会杀你。不然的话,你就算人头落地,你的那些同伙也绝对不会给你流半滴眼泪。” “大王,我……,冤啊。” 万赧还有想垂死挣扎,不料张良却在旁边鼓动道:“大王,形势危急,我们明天就要回兵三川,反正证据确凿,不如先把危害最大的万赧匹夫斩了,等回兵到了三川郡,然后再慢慢查办他的同伙也不迟。” 项康一听点头,立即喝道:“来人,把这个胆敢戏弄本王的匹夫推出去斩了!” 虽然手中没有真的证据,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项康这次是真的打算用假证据先宰了根本不可靠的万赧再说——和西楚霸王对阵的时候,军队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有兵权的叛徒可不是闹着玩的。结果也还好,帐中卫士才刚上前把万赧架起往外走,万赧就勇气彻底全无,赶紧挣扎着大喊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罪将招,罪将什么都招!” 项康悄悄松了口气,忙喝令将万赧押回自己的面前,厉喝命令他如实交代,万赧则彻底被项康唬住,马上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详细交代,如实承认了自己是奉了项羽密令向项康诈降,又和桓楚联手上演苦肉计骗取项康信任,乘机鼓动项康进兵彭城,还有就是供出了自己的几个同伙。然后万赧自然少不得连连磕头,拼命恳求项康念在他少帅军老人的份上,饶他不死。 项康也的确心软,被万赧声泪俱下的哀求打动,项康叹了口气,吩咐道:“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本王可以饶你不死,但是你必须得先为本王做一件事。” “请大王吩咐,罪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万赧赶紧磕头。 “不要你赴汤蹈火。”项康冷笑说道:“本王只要你当众供认,说是你其实真想投降本王,暗中向本王主动坦白了一切事实经过,再写一道书信去给我阿哥西楚霸王,嘲笑他有眼无珠,竟然用你这个真想向我投降的少帅军老人行诈降计,然后本王就可以留你一命,还可以酌情给你一点封赏。” 一听项康提出的条件这么简单,万赧当然是满口答应,立即就在项康的要求下提笔写了一道书信,嘲笑项羽的有眼无珠,竟然用自己这个早就想投降项康的少帅军老人行诈降计,给了自己带着军队向项康投降还献出睢阳重镇的机会,然后又在项康的要求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再接下来的事情倒是非常简单,迅将万赧的几个同伙拿下后,项康先是召集汉军众将,当众宣布说万赧虽然受命诈降,可是受不了良心折磨,又见自己待他确实不薄,就再次反水出卖了他的所有同伙,当众将万赧的几个同伙全部处死。然后又当众宽恕了万赧的罪行,把他改封为少府丞,收走兵权调回关中任职——也顺便叫留守关中的周曾和晁直秘密把他干掉。 再接着,项康又命人把冯仲的送信亲兵萧婴押到面前,大骂他帮助冯仲诓骗自己,剃光了他的胡子头,黥面刺字,又割掉了他的一只耳朵,让他携带一道绝交书信回去交给冯仲,在信上大骂冯仲不仁不义,出卖朋友,为了贪图荣华富贵竟然帮着项羽骗自己上当,扬言将来一定要诛杀冯仲,以雪自己的心头之恨。还有万赧写给项羽的嘲讽书信,项康当然也让萧婴一并带去交给西楚军队。 “冯大兄,我只能保护你到这一步了,你好生保重,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再回来接你。”这是项康的真正心里话。 说完了这句话后,尽管仍然还是无法确定项羽到底是诱敌深入,还是在调虎离山,为了安全起见,项康还是在第二天一早就率领汉军主力回师三川,日夜兼程的赶回敖仓预防万一。此外项康还对张良和陈平说道:“看来以后我们都得小心了,我阿兄不但已经彻底学坏了,身边还有了高人帮他出谋划策,能制订出能把我们都骗过的诱敌之计,事事处处都算准了我们的心思。我们不可能每一次都有这样的运气,再疏忽大意的话,我们搞不好还得吃这样的亏。” 陈平和张良一起点头答应,又一起在心里说道:“西楚王还不是跟你学坏的,有你这么奸诈无匹成天喜欢坑蒙拐骗的堂弟,西楚王能不学坏?” 第二百九十八章 周叔vs项羽(上) 大名鼎鼎的秦驰道在开阔平原上,路宽达到了惊人的六十九米,并且还夯得极为平坦结实,很多没有遭到人为破坏的路段,即便时隔两千多年,也仍然是寸草不生,在秦汉时期是最为重要的交通要道还没有之一,极为方便军队行进和运输物资。 这样的道路还更方便骑兵高速行进和长途奔袭,才刚收到司马卬从濮阳用快马送来的消息,知道抢尽自己风头的堂弟项康率军东进,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还已经秘密撤回临淄的项羽毫不迟疑,马上就带着三万西楚骑兵从临淄出发,沿着驰道一路狂奔急行,取道博阳、薛郡和邹县,一路直奔濮阳而来。 如果不是彭越无意中帮了项康一把,西楚骑兵很有可能只用区区七天时间就能赶到濮阳,期间也是苍天无眼,助恶抑善,西楚骑兵南下到博阳附近的时候,正好碰上突然崛起的彭越把田都撵回到济北郡治博阳守城,见西楚骑兵忽然到来,彭越还道项羽是来救援田都,赶紧傻乎乎的亲自率军来与项羽交战,还是出动了自己的主力战兵帮助项康阻拦项羽的奔袭脚步。 好在关系也并不大,彭越这么做依然是叫花子端碗进茅坑——找死!着急找堂弟麻烦的项羽一看彭越敢给自己添乱,立即吼叫着亲自率军冲阵,他所率领的三万西楚骑兵又都是精锐强兵,不过片刻时间就把彭越的兵阵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继而又红着眼睛杀入彭越营中,把不久前才打败过田都主力的彭越所部杀得尸横遍野,血流积洼,杀得彭越是只能带着数千残兵败将狼狈逃回巨野泽,逃命路上还不断难以置信的大叫,“老子到底是碰上什么军队了?怎么能有这么强?怎么能有这么厉害?” 最后,彭越仅仅只是给项康多争取了一天时间,也仅仅只是让西楚骑兵付出了刚过千人的伤亡代价,八天后,西楚骑兵依然还是风驰电擎般的赶到了濮阳,与从邯郸撤退到濮阳的司马卬会师一处,然后西楚骑兵匆匆补给了司马卬早就给他们准备好的粮食马料后,立即又挥师西进,仍然还是沿着秦驰道向敖仓杀来。此前被汉军和赵国军队联手欺负得欲哭无泪的司马卬也是手舞足蹈,迫不及待的率领着他的残余军队尾随西进,为西楚骑兵提供后勤支援和担当辅助任务。 汉军这边,还是在西楚骑兵疾驰到了燕县近郊时,驻守在燕县的钟离昧副手赵寒才收到斥候探报,说是项羽已经亲自率领着西楚骑兵杀到了近前,消息之突然,还让赵寒忍不住难以置信的大叫,“怎么可能?项羽匹夫不是远在齐地吗?怎么可能会来燕县?是我在做梦,还是你们看错了?” 接二连三的飞马急报让赵寒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措手不及之下,赵寒除了赶紧派人向驻守在酸枣的钟离昧和驻守在敖仓的周叔告急外,为了给友军争取应变时间,赵寒还又鼓起勇气,率领自己麾下的四千军队出营结阵,当道拦截西楚军去路,妄图多少挡住西楚军一段时间,让钟离昧和周叔有更多的时间备战迎敌。 很可惜,赵寒的勇气虽然可嘉,西楚骑兵的铁骑却依然还是势不可挡,仅一个冲锋,西楚骑兵就在赵寒军的战阵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继而又将赵寒的军队直接撕为两半,又象潮水一样的彻底淹没了乱成一团的汉军将士。最后,可怜的赵寒被项羽亲手一矛刺死,四千汉军将士也几乎被西楚骑兵屠杀殆尽,只有不到百人侥幸逃脱! 汉军将士的尸体铺满黄色土地,西楚骑兵的马蹄沾满鲜血,在道路上留下无数血点,赤红色汉军旗帜横七竖八,倒伏得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西楚军旗则迎风飘荡,猎猎作响。 赵寒和他的四千部下倒也不是白白牺牲,至少还是让驻守酸枣的钟离昧明白出阵等于送死,所以当西楚骑兵杀到酸枣城下时,汲取教训的钟离昧果断选择了闭营坚守,妄图引诱西楚骑兵强攻自己的坚固营地,为背后的周叔争取备战时间。 仍然还是没有任何作用,项羽这一次的首要目标是敖仓而非酸枣,自然不可能为了酸枣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果断就选择了绕营而过,继续直扑敖仓,手中只剩一万多点军队的钟离昧是既打不过项羽,更追不上项羽,也只能是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西楚骑兵绕过酸枣西进,一边默默的说道:“周叔将军,抱歉了,现在就看你能不能守得住敖仓了。” 对汉军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留守敖仓的汉军大将周叔虽然和项康一样,为了满足汉军主要文武迎回亲人的急切心理,被迫赞同了汉军主力乘虚奔袭彭城的战术计划,却半点没敢忽视来自正东方向的威胁,早在项康率军出发之时,周叔就已经着手布置敖仓的防御计划,提前做好了大量的防御准备。 所以项羽虽然来得无比突然,速度还快得让人匪夷所思,周叔却半点都没有慌乱,相反的,收到了项羽亲自率军来袭的消息时,周叔还冷笑着说道:“果然来了,都说西楚霸王征战如电,奔袭似火,我看也一般嘛。最起码,比我估计的还晚来了一天!” 无比自信的冷笑说罢,周叔除了立即让他麾下的两万六千汉军将士按照原订计划备战外,仅仅只是给钟离昧送去一道书信,在信上要求道:“项羽匹夫西来,必然以司马卬押运粮草军需后行,将军万万不可冒昧出战,只需闭营坚守。倘若项羽绕过酸枣直接西进,请将军务必主动东进迎击司马卬,不惜一切代价烧毁他押送的军需辎重,这一点关系到敖仓与我军的生死存亡,望将军一定做到!” 绕过了酸枣后,用时还不到一天时间,才到了第二天的正午刚过,项羽率领的西楚骑兵就顺利抵达了敖仓附近的鸿沟渡口,结果让项羽和西楚骑兵喜出望外的是,因为他们来得实在太快,守卫渡口的汉军将士竟然没有来得及全部捣毁鸿沟渡口上的两道浮桥,仅仅只是砍断了一条浮桥的绳索,就被西楚骑兵从另一道浮桥冲过鸿沟杀散,连滚带爬的逃回建立在广武山上的汉军营地。 “好,快派人修好浮桥!” 万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竟然能够赶在汉军捣毁浮桥前冲过鸿沟,原本还以为要花不少力气才能过河的项羽当然是大喜过望,先是命令士卒立即抢修恢复了只是被汉军将士砍断绳索的另一道浮桥,然后还要亲自率领军队首先过河,不曾想旁边的项庄却阻拦道:“兄长,你是全军主帅,不能轻易冒险,汉贼的浮桥不是很宽,我们过河的速度快不到那里去,倘若你首先过河,汉贼军队又突然过河,我们前后不能呼应,怕是要吃大亏。” “都这个时候了,本王不首先过河,谁敢舍命上前?” 项羽不想听从,依然还是坚持要率先过河,项庄苦劝阻拦,旁边项羽的骑兵爱将周兰也站了出来,说道:“大王,你是万金之躯,不能轻易冒险,还是让末将先率领本部人马过河吧。” 知道周兰和项庄都是一片好意,项羽勉强点了点头,同意让周兰率先过河,又叮嘱道:“过河之后,倘若汉贼军队突然杀出,万万不可冒险迎战,只需守住浮桥渡口,待本王率领主力过了河再找汉贼军队算帐。” 周兰抱拳唱诺,然后才领着他麾下的五千骑兵牵马过河,有条不紊的向鸿沟对岸开拔,期间汉军营地则是毫无动静,就好象已经彻底怕了西楚骑兵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周兰所部过河结阵,不敢有任何动作,项庄也难免更加得意洋洋,笑道:“都说周叔匹夫用兵如鬼,就连我那个逆贼阿弟都钦佩万分,本王看也一般嘛,除了会闭营死守以外,真不知道他还能有什么本事!”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传来的战鼓声让项羽楞了一楞,再接着,呐喊声中,西面敖仓山后,还有东面的广武山后,同时有一支汉军步兵杀出,一左一右飞速杀向被广武山和敖仓山包夹的渡口,项羽也这才回过神来,略带惊讶的笑着说道:“还真有埋伏?周叔匹夫胆量不小嘛,竟然敢伏击本王的军队?” 中了埋伏还这么轻松,项羽当然不是神经大条,而是因为此刻周兰的五千西楚骑兵已经基本过河完毕,还已经在浮桥渡口处布置好了一个步骑结合的防御型方阵,再加上西楚骑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强兵,即便是周叔倾巢出击,周兰的军队也绝不无任何可能被汉军迅速杀散。 结果也正如项羽所料,看到汉军突然左右杀出,对岸的西楚骑兵周兰所部仅仅只是有些吃惊,然后马上就扎稳了阵脚准备迎战,项羽也大模大样的命令项庄率领第二支西楚骑兵出击,渡过鸿沟增援周兰所部。可是才刚吩咐完命令,项羽的脸色就变了,因为在鸿沟的上游,突然浓烟冲天,数十条满载着茅草柴捆的火筏顺流而下,熊熊燃烧着逼向鸿沟河面上的两道浮桥! “匹夫!好大的胆子!竟然想一口吃掉本王的过河骑兵!” 勃然大怒之余,项羽只能是一边派骑兵放箭,尽量阻拦汉军将士操纵火筏烧毁浮桥,一边命令项庄加紧渡河增援周兰,同时派人命令对岸的周兰结阵死守,等待后军过河增援!除此之外,项羽又匆匆派人寻找鸿沟的水浅河段,让自军可以淌水过河增援。 这时候,左右杀出的汉军将士也已经冲到了西楚军的方阵近处,结果让西楚军上下再度冷笑的是,汉军伏兵竟然连队列都不去调整,呐喊着只是举盾继续冲锋,胆大包天到妄图直接靠冲锋杀散西楚军的坚实方阵。周兰也不客气,赶紧喝令道:“放箭,给汉贼一点颜色看一看!” 密集的箭雨很快就给汉军将士造成了不小死伤,但汉军将士依然还是象吃错药了一样,继续红着眼睛拼命向前,还在付出了一定死伤之后,很快就冲到了西楚军阵前的近身处,下马作战的西楚军将士赶紧挺起长矛准备迎敌,不曾想汉军人群中却接二连三,接连抛出了好几十个黑糊糊的小东西,呈抛物线越过西楚军的前队头顶,砸到了他们背后的战马马群之中!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接二连三炸响的原始手雷让西楚军将士猝不及防,无一不是心头巨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更惨的还在后面,被原始手雷集中攻击,西楚军的马群顿时一片大乱,无数战马受惊狂奔,惨嘶着在西楚军的方阵内部横冲直撞,撞翻了无数西楚军士卒,也踩死了无数的西楚军将士,西楚军上下个个措手不及,顿时一片大乱。 “杀啊!” 这样的好机会汉军将士当然不会错过,疯狂呐喊着,汉军将士就象潮水一样奔腾而上,连砍带捅拼命砍杀被马群冲乱的西楚军士卒,转眼间就把无数的西楚军将士杀得鲜血横飞,倒地不乱。而与此同时,周叔也亲自率领着汉军主力从广武山大营中冲出,阴笑着赶来渡口战场增援。 如果没有汉军火筏的威胁和鸿沟拦道,那么不用说,项羽只需要一声令下,马上就能带着余下的西楚骑兵集体冲锋,把整体兵力处于下风的汉军将士杀得干干净净,片甲不留!可问题是,鸿沟拦住了西楚军骑兵冲锋的道路,熊熊燃烧的火筏又在不断逼近浮桥,西楚军是既没有办法立即投入兵力,又必须得担心过河后的撤退问题,就连项羽都没有胆量命令军队通过那两条狭窄的浮桥集体冲锋,增援对岸。 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原始手雷,西楚军周兰所部也未必没有希望打退汉军的进攻,可问题是汉军将士耍赖开挂,一遇困难就用手雷开道,从来没有见过原始手雷的西楚军将士又一炸就乱,根本没有办法结成坚实队列抵挡汉军进攻,很快就被汉军杀得彻底大乱,被迫陷入了各自而战的苦境。 其实下马而战的西楚军将士情况都还好些,最倒霉的还是那些仍然骑在马上的西楚骑兵,原始手雷只要砸进他们的人群炸开,他们的战马就必然不受控制狂奔而走,这个时代又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可以帮助他们固定身体,无数骑术稍差的西楚军骑兵因此落马受伤乃至直接送命,更多的西楚骑兵则被战马载着在战场上横冲乱跑,成为汉军将士的弓箭猎物,死伤数字迅速直追下马步兵。 更麻烦的还在后面,激战不过片刻,第一架火筏率先撞上了浮桥,桥上的西楚将士虽然拼命用矛推戈挡,可是更多的火筏撞了上来后,第一道浮桥还是迅速被烧断,桥上士兵惨叫着摔入水中,溺毙无数,汉军的火筏则在水流的推动下继续前行,又迅速逼向第二道浮桥,第二道浮桥也眼看转眼难保。 见此情景,项羽除了大骂周叔的无耻狡猾之外,也是彻底的束手无策,最后没有办法,项羽只能是采纳部下的建议,破天荒的匆匆敲响退兵金钲,让周兰率领败兵撤出战场,另寻渡口过河逃命,以此减少自军的士卒损失。同时项庄看到情况不对,也只能是无比无奈的下令放弃浮桥,撤回已经过河的士卒不让他们白白送死。 事还没完,听到金钲声音,早就被杀得心惊肉跳的周兰所部骑兵还纷纷抢上浮桥逃命,想乘着浮桥还没被烧毁的机会直接逃回对岸,结果你争我抢人马争驰间,西楚军士卒战马当然是落水无数,淹死众多,项羽气得破口大骂,可是也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在汉军火筏把第二道浮桥也给烧断了以后,被孤立在南岸的周兰所部才集群向下游逃命撤退,汉军将士则全力追杀,砍死斩杀无数没有了战马的西楚败兵,俘虏也相当不在少数,率先渡过鸿沟的五千西楚骑兵,最后也只有一千余骑侥幸从下游的水浅处淌水逃回鸿沟北岸,吃到了西征以来的首次败仗,还是大败仗! 大胜后的汉军队伍中欢声不断,到处都是兴奋万分的汉军将士在欢呼雀跃,吕匡、李必和虫达等将也纷纷涌到周叔的面前,争先恐后称赞周叔的用兵如神,还无比遗憾没能诱得项羽亲自率军首先过河,错失擒贼先擒王的宝贵机会。然而周叔却毫无喜色,说道:“这只是开始,鸿沟毕竟是人力开凿,水流平缓,现在又已经是初冬季节,水流偏少,到处都有可以直接淌水而过的河段,西楚贼军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我们的硬仗还在后面。” “将军,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李必问道。 “接下来的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周叔答道:“在钟离昧将军手里,他如果能够帮我们烧毁司马卬匹夫押送的军需辎重,那我们这场仗就有得打,但钟离将军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是我也没有把握守住敖仓了。” “为什么?”李必很奇怪的问道:“鸿沟以东还有卷县和阳武两座县城,钟离昧将军就算烧毁了司马卬匹夫押送的粮草军需,西楚贼军只要随便拿下一座县城,也能缴获到足够他们吃好一段时间的粮草,对西楚贼军来说根本不受影响啊?” “小竖子,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周叔笑骂,说道:“贼军是可以缴获民粮补给,可是军帐呢?项羽匹夫轻装而来,军需辎重全靠司马卬押送,已经是初冬了,随时都有可能下雪,没有军帐御寒,下雪的天气里,你在野外露宿一个晚上给我试一试?” 李必恍然大悟,忙说道:“难怪将军你此前只是搬空了卷县和阳武的军需辎重,没有理会城里的粮食,原来你在这里等着西楚贼军啊!” 李必倒也不是白问,稍一盘算后,李必又自行想到一点,忙说道:“将军,如果我们要指望钟离将军帮助我们破敌,最好的办法是赶快想办法把西楚贼军诱过鸿沟,不然的话,西楚贼军全是骑兵,最多只要一个白天的时间,就能从鸿沟对岸回援到酸枣接应司马卬的贼军啊。” 周叔心中一凛,也这才发现自己百密一疏,忘记了考虑这个重要问题,忙点了点头,说道:“对,是得立即把西楚贼军诱过鸿沟,不然的话,让他们回军接应了司马卬赶来增援,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周叔vs项羽(中) 鸿沟渡口的惨败几乎让项羽气爆肚皮,以至于周兰带着残兵败将逃回项羽面前后,项羽一度都想要把周兰处死问罪,幸得项庄死死拉住了他,劝道“大王,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这次惨败也和周兰将军关系不大,是我们一时大意,才不小心中了汉贼军队的埋伏。还有,周将军这次输得这么惨,也和汉贼军队突然使出那种象打雷一样的古怪武器有很大关系,真的怪不得他。” 考虑到如果不是周兰自告奋勇首先渡河,这次中埋伏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项羽难得强按住了火气,冲周兰咆哮道“滚一边去!下次再敢输这么惨,小心你的脑袋!” 周兰唯唯诺诺的赶紧告退,项羽却又突然想起一事,忙喝道“慢着!你刚才是怎么逃过鸿沟的?” 周兰慌忙回答,说自军在下游发现了一处水浅河段,大概只能淹到胸口和脖颈等部位,还水流也比较平缓,所以自己才能带着败兵淌水过河。项羽一听大喜,忙吩咐道“快给本王带路,我们去那里渡河。” 项庄再次拦住了项羽,指着天空说道“大王,天色已经不早了,淌水过河以后,我们将士的衣服肯定会全身精湿,现在又是初冬,天气寒冷,穿着湿衣露宿过夜,只怕会冻坏我们的士卒,于战不利,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项羽想想也是,也只好再次无奈答应,改为向周兰开口询问汉军的原始手雷情况,周兰如实回答,说是汉军的原始手雷爆炸声响惊人,非常容易让战马受惊,可是对原始手雷的具体爆炸威力却是一问三不知,项羽听了再次大骂周兰废物,也多少有些担心。 旁边的西楚军著名骑将丁固颇有头脑,很是冷静的分析道“大王,估计汉贼的古怪武器也就是吓人吓马的效果好,不然的话,刚才汉贼军队倾巢出动围攻周兰将军,周兰将军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回来。还有,汉贼也就是偶尔用一下那种古怪武器,估计他们手里的那种古怪武器数量也不是太多,只舍得在关键时刻用一用,我们应该不用过于担心。” 觉得丁固的分析颇有道理,项羽这才转怒为喜,又见天色不早,便率领着西楚骑兵暂时兵退十里,到远离敖仓渡口的开阔地带露宿休息,打算等第二天天色全明之时,再从周兰发现的浅水处淌水渡河。 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个晚上汉军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可偏巧就在这天的夜里,荥阳敖仓一带北风劲吹,气温突然大幅度下降,把好些露宿过夜的西楚骑兵给冻得鼻涕长流,喷嚏连天,出现了感冒症状。项庄对此十分担心,天色才刚微明就找到项羽,提出建议道“大王,天气突然转冷,我们是不是暂时不要过河了?先等河南王把我们军需辎重所来,让我们的将士有军帐可以在晚上御寒,然后再过河不迟?” 项羽在打仗方面倒是从不含糊,听了项庄的建议难免有些动摇,可是又有些不甘心这么浪费时间,犹豫着说道“我们轻装奔袭而来,利在速战速决,就这么干等着,未免太过浪费时间。” “大王,也不争这一天两天。”项庄又劝,说道“况且钟离昧匹夫还在酸枣坚守,有可能会出兵阻拦河南王给我们押送军需辎重,稳妥起见,我们最好分出一军,回去接应河南王西……。” “报——!” 突然传来的急报声打断了项庄的良言规劝,再接着,两名西楚军斥候押着一名男子来到了项羽的面前,其中一个斥候上前奏道“启禀大王,小的等在鸿沟岸边抓到了一名行迹可疑的男子,他自称是河南王旧臣荥阳县令李爻的心腹家人,有机密大事要向大王当面禀报。小的等还从他身上搜出一道书信,请大王过目。” 说着,那名斥候还有呈上了一道写在白绢上的书信,项羽赶紧接过展开细看,却见自称是司马卬旧臣的李爻在信上说自己是因为荥阳城破才被迫投降汉军,好在汉军方面对他还算信任,仍然让他继续担任荥阳县令,但是他时刻思念旧主,只盼能够早日弃暗投明,又说周叔目前倚仗荥阳城高壕深,把主力全都部署在敖仓和广武山城,荥阳城中只有三千左右的守军,建议项羽先打荥阳,夺取城池立足,又表示自己愿意担当内应,在今天晚上以点火为号,打开一道荥阳城门迎接项羽入城,以此将功赎罪。 正在为没有军帐御寒过夜担心,没想到天上突然会掉下来一个大馅饼,项羽当然是心中暗喜,可是出于谨慎,把书信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许久后,项羽却突然拔剑在手,假意恫吓李爻派来的信使,逼着他交代是否诈降,李爻信使则直接吓尿了裤裆,赶紧跪下来连连磕头,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胆量敢替李爻戏耍西楚霸王,窝囊样怎么看怎么不象是舍命诈敌的死士。项羽这才信以为真,大喜下赶紧命令军队渡过鸿沟,向敖仓以西的荥阳开拔。 见此情景,项庄当然提醒项羽小心这是周叔的奸计,诱骗项羽过河从中取事,项羽则傲然反问,说道“周叔匹夫如何从中取事?本王只要带着主力过了鸿沟,他的乌合之众就算是倾巢出动,本王也有把握将他们全部杀光宰绝!” 项庄仔细一想发现也是,司马卬此前提供的情报已经说得十分明白,周叔手里仅仅只有两万多军队,还绝大部分都是步兵,骑兵数量极少,又得分兵守卫敖仓广武城(即现在的汉王城)和荥阳三地,的确没有多余的力量玩什么大的花样,而只要迅速拿下了荥阳城,西楚军不但过夜问题马上可以解决,还可以获得大量的人力物力帮助自军攻打敖仓和广武城。所以项庄也不再劝阻,老实随着项羽统兵西进,在周兰的引领下,直往鸿沟的水浅河段而来。 昨天才吃了大亏,这一次项羽当然是学乖了许多,到得现场后,西楚军除了反复勘探水文确认可以淌水过河外,又派出了大量斥候严密监视上下游的动静,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发起渡河,牵马淌着冰凉刺骨的河水越过鸿沟,还每渡一军就立即结阵保护渡口,不敢再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西楚军选择的渡口距离汉军营地足足有十七八里道路,步兵出击根本来不及阻拦,相反还注定只会白白送死,所以汉军斥候虽然也很快把西楚军的动向报告到了周叔的面前,周叔也不去理会,没有派遣一兵一卒过去拦截,只是让汉军斥候严密监视西楚军队的动静,小心防范西楚军突然分兵回去接应司马卬,还是在确认了两万多西楚骑兵全部渡过了鸿沟后,周叔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知道项羽还是中了自己的诱敌之计,被自己强迫李爻派去的死间骗过,真的打算偷取荥阳城。 松了口气之后,周叔又把目光转向了东面的酸枣方向,心中暗道“钟离将军,机会我给你创造了。算时间,司马卬匹夫今天之内也应该就能赶到酸枣附近,能不能抓住机会烧毁西楚贼军的军需辎重,就看你的了。” ………… 酸枣这边,周叔写给钟离昧的急信,倒是还算顺利的在昨天晚上就送到了钟离昧的面前,可是看完了周叔的书信之后,钟离昧却大皱眉头,因为汉军的斥候已经探得准确情况,司马卬七拼八凑,已经重新集结起了两万六千左右的军队,武器装备虽然不及汉军,兵力数量却是钟离昧所部的一倍还多,想要烧毁被这么多敌人保护的粮草辎重,当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更麻烦的不止如此,酸枣以东全是开阔平原,连丘陵都少得十分可怜,根本就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布置伏兵,什么诱敌深入拦腰切断和偷袭伏击种种战术全都无法施展。另外汉军的情报还清楚显示,著名老狐狸李左车还一直在司马卬身边,所以汉军即便是用什么阴谋诡计,也几乎没有什么得手的可能。 再怎么为难也没办法,周叔在书信里说得很清楚,能否顺利烧毁司马卬押送的军需辎重,直接关系到敖仓和三川汉军的生死存亡,所以钟离昧也只能是连夜召集麾下众将,与众人讨论如何完成周叔交代的嘱托。 讨论了小半夜的结果是汉军绝对没有任何出奇制胜的把握,惟一的办法只能是正面迎击,力战打败司马卬,逼迫他主动放弃军需辎重逃命,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司马卬坚决采取守势怎么办?倘若河南军以坚阵迎敌,一万刚刚出头的汉军将士,有没有把握冲得溃两万六千河南军? “将军,管他有没有把握!直接豁出去拼了!” 部将罗环提出了一个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大声说道“先明白告诉我们的士卒,这一场仗,只许胜,不许败,倘若失败,所有百人将及以上者皆斩!交战的时候,也不理会什么战术,和贼军一对阵就直接发起总攻!不破贼军,誓不收兵!” 言罢,明显就是匹夫之勇的罗环又补充道“出战的时候,我们先一把火把我们的营地烧了,不留一兵一卒守营,所有将士全部出营作战,让我们的将士明白,如果打不了胜仗,缴获不到敌人的军需辎重,我们就连休息过夜的地方都没有!” 其余众将一片哗然,无不大骂罗环荒唐,然而钟离昧仔细盘算之后,却突然一拍面前案几,大吼道“此计可行!众将听令,司马卬到来之时,我军烧营出击,不留退路!不能打败司马卬贼军,所有百人将及以上者皆斩!” 汉军众将又是一片哗然,钟离昧却是怒喝道“嚷什么嚷?本将军也不例外,如果不能打败司马卬匹夫,本将军也会自刎以谢汉王!” 言罢,钟离昧还将自己的宝剑拔出,一剑将面前案几斩为两半,怒吼道“本将军倘若食言,有如此案!” 见钟离昧这次是来真的,汉军诸将当然是无不骇然,只能是乖乖领受命令,回营后立即把钟离昧的决定公之于众,然后天色才刚全明,钟离昧的疯狂命令就已经传遍了全军,同时所有的汉军百人将及以上级别将领也都放出狠话威胁部下,“司马卬贼军来了,如果打不了胜仗,老子肯定得人头落地,不过在老子被处死之前,老子一定会杀足了垫背的!战场上,谁敢后退一步,老子亲手砍了他!” ………… 该来注意一下可怜的河南王司马卬了,和周叔掐算的时间一样,押送着军需辎重西进的司马卬所部,的确是在项羽中计渡过鸿沟的同一天下午,抵达了酸枣附近。结果才刚进入距离二十里的地界,老奸巨滑的李左车就马上向司马卬提出建议,说道“大王,我们距离汉贼军队只有二十里了,天色又已经不早,今天很难绕过酸枣西进,不如就地立营休息,待明天天色全明之后,再保护着粮草军需缓缓西进。另外为了谨慎起见,我们最好派遣信使抢先西进,请求西楚王派遣一支军队过来接应,掩护我们绕过酸枣西进,如此才能防范一切万一。” 此前已经多次吃过没有听取李左车良言规劝的大亏,加上项羽给司马卬规定的时间也还比较宽松,还算知道亡羊补牢的司马卬当即点头,立即命令军队停止前进,抓紧时间建立营地休息过夜,还早早就把对西楚军来说至关重要的军需辎重保护到了预定的营地之中,不给任何外人接触的机会。 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是很晚,河南军将士在建立营地时当然也不是十分赶工,司马卬和李左车也没有特别留心到这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很多河南军的士卒突然发现,西面的酸枣方向逐渐有浓烟冲天,象是燃起了冲天大火,司马卬和李左车迅速发现这一点后,也觉得非常奇怪,都说道“出什么事了?酸枣那边怎么突然起火了?” 谜底很快揭开,一个河南军斥候率先冲回还在建设中的河南军营地,向司马卬大声奏道“启禀大王,汉贼军队好象是疯了,竟然自己点火焚烧他们的营地,所有士卒全部出营,正向我军这边杀来。” “什么?”司马卬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惊讶问道“汉贼军队自己点火焚烧他们的营地?汉贼发什么疯?” “糟了!”李左车当然马上明白不妙,跳起来惊叫道“汉贼这是在不留后路,孤注一掷,要过来直接和我们拼命!不直接打败我们,就绝不会退兵!” “钟离昧小儿,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司马卬也马上醒悟,赶紧问道“广武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抓紧时间抢修营地!”李左车大吼道“最起码先把栅栏立起来,然后凭营死守,坚决打退汉贼军队的强攻!还有,马上组织督战队,交战之时,谁敢后退一步,立即处死!” 司马卬点头,赶紧命令士卒放弃挖掘壕沟和修筑墙垒,全力抢建营地栅栏,又匆匆组织起了多支督战队,准备逼迫河南军士卒殊死而战。然后也还别说,全力赶工之下,河南军还真的在汉军到来之前,建立起了一道保卫全营的木质栅栏,又匆匆部署军队,守卫住了自军营地每一尺每一寸防线。 申时将过时,万余汉军在钟离昧的率领下赶到了河南军营地西面,迅速排开阵势,阴沉着脸打量了一番河南军仓促修建的营地,钟离昧随意叫来了自己直属军队的一个五百将,拔剑指着河南军重点防卫的大营西门吩咐道“你,率领本部人马为先锋,冲击贼营正面,不破贼营,不许退兵!” “将军,你让末将率领五百人去冲击贼营正面?” 回答那名倒霉五百将惊叫的,是钟离昧的一剑斩落,然后钟离昧又铁青着脸,喝令将他的首级传示众军,让汉军将士都知道不肯立即执行自己军令的下场,然后才大声喝道“罗环,给老子滚出来!” “末将在!”罗环赶紧出列抱拳。 “主意是你出的,先锋当然得由你打!”钟离昧冷冷说道“带你的本部人马上去,不破贼营,不许退兵!” 罗环大声答应,立即冲到自己的本部千人队面前,率领一千军队直接冲击河南军大营正面,钟离昧又喝令不断,又安排了两支千人队左右出击,从罗环军的两翼杀上,协力攻打河南军的营地。 漫天的箭雨很快就让呐喊冲锋的汉军将士死伤不断,可是被钟离昧的严令所慑,几乎没有一名汉军士卒敢在冲锋时放满脚步,而当汉军的三支千人队冲到栅栏近处,与河南军隔着单薄栅栏展开激战时,钟离昧又大声吼道“擂鼓,总攻!所有军队,都给老子上!不破贼军营地,誓不收兵!” 数十面牛皮大鼓同时敲响,余下的七千余汉军将士纷纷呐喊,跟随在自己所属的军队旗帜后发起冲锋,钟离昧还身先士卒,亲自率领着汉军将士发足冲锋,口中大吼,“杀————!” 与此同时,看到钟离昧才刚接阵就发起总攻,司马卬在傻眼之余,除了破口大骂钟离昧的疯狂行为外,又赶紧向李左车问道“广武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拼呗。”李左车苦笑答道“汉贼军队命都不要了,什么战术都起不了作用了,除了死拼到底,死守营地,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 第三百章 周叔vs项羽(下) 寒风如刀,刮面生疼,越是夜深,气温就越是寒冷,即便还只是初冬时分,也已经仿佛有隆冬的景象。 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荥阳城上依然还是灯火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到处可见打着火把来往巡逻的守军士卒,辛苦异常。 随处可见冷得瑟瑟发抖的汉军将士在低声埋怨长官的不近人情,在这么寒冷的冬夜里还要逼着自己严密戒备,不许自己躲进温暖的城楼中好生睡上一觉,更痛恨白天时淌水过河的西楚骑兵,不去攻打东北面的敖仓或者广武城,偏偏要跑到荥阳城下准备攻城,害得自己必须在冬天的夜晚走上城墙,小心防备西楚军队突然发起攻击。 汉军将士其实没有资格抱怨,因为不管天气再冷,城墙上都还有篝火可以帮助他们取暖,再不济也可以跺一跺脚,让被冻得发麻的双脚恢复知觉,不必担心发出什么声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潜伏在荥阳城下黑暗处的西楚军将士就远没有这么幸运,天色才刚全黑,他们就遵照西楚霸王项羽的命令,悄悄潜行到了荥阳城下埋伏,等待主动寄书请降的荥阳县令李爻兑现诺言,打开荥阳城门迎接他们入城,为了不被城上的守军发现,他们别说是生火取暖了,就是想跺一跺脚,也得害怕被城上守军发现,只能是全靠满身正气与夜晚的寒风抗衡,还就算被冻得鼻涕直流,也必须得捂着嘴巴才敢打一个喷嚏,辛苦自然远在城上的汉军将士之上。 项羽和负责接应的西楚骑兵主力情况倒是好些,可以名正言顺的坐在远离城墙的篝火旁烤火取暖,然而没有军帐帮助御寒,不管烧得再旺的篝火,在夜风面前也是于事无补,大部分的西楚将士还是被冻得嘴唇发白,包括项羽在内,都必须紧挨在自己的战马身上,借助战马的体温抵御寒风。 “阿嚏!” 十分难得的打了一个喷嚏后,项羽再一次问起了现在的时间,得知已经是三更过半时,项羽胸中不由更是怒火熊熊,低声骂道:“李爻匹夫,都快四更了,怎么还不动手?再不动手,天就快亮了!” “大王,耐心再等一等。”旁边项庄低声说道:“汉贼守卫得太过严密,城上一直都有士卒在来往巡逻,他是很难有机会动手。” 无奈的叹了口气,项羽只能是一边暗暗决定把准备给李爻封赏减少一半,一边咬着牙齿继续耐心等候,然而时间虽然一直都在一分一妙的缓缓流逝,李爻事先说好的城中火光却始终都没有出现,相反的,倒是荥阳城里逐渐传来了雄鸡报晓的声音,宣告着这个夜晚即将过去。 最后,被冻得喷嚏不断的西楚军将士一直潜伏到天色微明,荥阳城里都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更别说是有人悄悄偷偷打开城门,迎接可怜的西楚将士进城。 天色全明时,项羽亲手揪起了昨天过河送信的李爻信使,铁青着脸怒吼质问,问李爻为什么耍了西楚骑兵一夜都没有开城?李爻的可怜信使却是连连磕头求饶,一口咬定说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还壮着胆子恳求项羽答应让他回城,当面去问李爻为什么言而无信? 项羽毫不犹豫的一剑斩落了那名倒霉信使的人头,除了命令士卒抓紧时间赶造攻坚武器外,又铁青着脸大声发誓,说是破城之后,必然处死荥阳县令李爻满门,以雪昨夜被他戏耍之辱!为几百名被活生生冻出感冒的西楚将士报仇雪恨! 就连血脉相连的项庄都不敢忤逆正在气头上的项羽,仅仅只是向项羽提出建议,说道:“大王,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分出一支军队东进接应河南王,让他尽快把军需辎重押送到前线给我们立营,不然的话,再这么露宿下去,我们的将士恐怕会被冻病更多。” 项羽这次没有再回绝项庄的良言相劝,当即就命令丁固率领一军从来路返回,全速东进去接应押送军需辎重的司马卬军队,同时催促士卒抓紧时间抢造飞梯,打算只等司马卬的军队到来,马上就向汉军发起进攻。而在此期间,兵力和士卒战斗力都不及西楚骑兵的汉军周叔所部主力,也没有敢有任何动作,老实躲在广武大营里与西楚军对峙。 让项羽意外,才刚到了下午时分,丁固就派遣信使匆匆返回荥阳城下与项羽联系,项羽心中焦急,见面后还抢着问道:“怎么样?河南王押送的军需辎重,到那里了?” 丁固的信使表情沮丧,哭丧着脸回答道:“大王,你听了可千万别生气,昨天傍晚的时候,河南王的军队和汉贼钟离昧所部交战于酸枣西郊,结果河南王的军队大败东逃,他押送的粮草、军需和辎重,全都被汉贼军队缴获,已经没办法再送来交给我们了。” “什么?!”项羽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揪起丁固派回来的信使,独目中怒火熊熊,狂吼道:“司马卬是干什么吃的?他的军队比钟离昧匹夫多出一倍还不止,怎么还吃了败仗?这怎么可能?!” 项羽是真不敢相信司马卬会吃这么大的败仗,在濮阳与司马卬短暂相会时,李左车曾经明白告诉过项羽,说是汉军钟离昧所部和河南军一样,同样也是一支七拼八凑起来的军队,因为此前在南阳几乎丢光了所有主力的缘故,钟离昧所部队伍里的关中新兵数量众多,还收编了许多河南军降卒,整体战斗力不如其他的汉军部队,司马卬也表示说自己有把握对付得了钟离昧,所以项羽才敢放心绕过酸枣西进,让司马卬独自应对汉军钟离昧所部,这会司马卬突然吃了一个大败仗,还把军需辎重给丢了一个精光,项羽当然是不敢置信。 “钟离昧那个匹夫太狡猾了。”丁固的信使哭丧着脸介绍道:“他在出击之前,自己把他的营地全给烧了,不留半点退路,逼着贼军士卒拼命猛攻,贼军士卒个个以一当十,河南王招架不住,所以就被打败了。” 言罢,丁固信使又赶紧补充道:“不过大王放心,钟离昧匹夫也只是惨胜,他的军队是差不多拼光了一半才勉强取胜,虽然抢走和烧毁了我们所有的军需辎重,但是也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了,现在还主动躲进了酸枣守城。” 一把将丁固信使摔出去好几丈远,项羽红着眼睛只是咆哮,“杀的贼军士卒再多有什么用?本王现在是要军需辎重,只要军需辎重!没有了军需辎重,本王这一场仗怎么打?怎么打?!” “兄长不必担心。”项庄赶紧说道:“敖仓的东面还有卷县和阳武两座城池,那里的贼军士卒稀少,我们只要先拿下这两座城池,马上就能缴获足够的粮草军需,我们不必担心会有断粮的危险!” 项羽懒得理会项庄,只是大声吼叫,要求西楚众将立即报告现在造出了多少攻城武器,得知已经造出了两百来架简易飞梯后,项羽还又马上转向荥阳城墙,盘算能否凭借现有的攻城武器直接拿下荥阳城? 也还好,项羽别的事不行,打仗却是天纵奇才,西楚众将提心吊胆的等待了许久后,项羽还是大吼了一声,道:“把飞梯带上,过鸿沟,先把卷县和阳武拿下来再说。” 生怕项羽下令强行攻城的项庄和西楚众将一起长松了口气,然后项庄还又忍不住说道:“阿兄,你吓死我了,小弟还真怕你不管不顾,直接下令攻打荥阳城。” “我又不是傻子!”项羽黑着脸呵斥道:“荥阳这么坚固,城里又肯定守城物资充足,光靠两百来架飞梯,没有其他的攻城武器,怎么可能拿得下来?还有,谁说我一定要先打荥阳了?” 言罢,项羽又吼道:“还楞着干什么?马上走,先拿下卷县和阳武,缴获到城里的军需辎重,然后再回来找汉贼算帐!” 依照项羽的命令,西楚骑兵先是再次渡过鸿沟,又在傍晚时与无功而返的丁固会师一处,然后迫不及待的在当天晚上就向鸿沟东面的卷县小城发起了进攻,然后也还别说,西楚军果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拿下了只有两三百县兵守卫的卷县小城,可是让项羽再一次气炸肚皮的是,卷县城里虽然粮食倒是还有一点,军帐、被服、车辆、布麻和军械等军队必需之物,却早就被汉军转移一空,西楚军将士一旦出城,依然还是得露宿野外,仍然还是没有军帐可以保暖御寒。 隐约猜到阳武那边的情况肯定也是如此,可项羽仍然还是不肯死心,又派项庄率领一军去打阳武,结果阳武虽然也和卷县一样轻松拿下,可阳武城里依然还是找不到那怕一顶可以西楚将士立营的军帐,其他的军需物资同样也是被汉军转移得干干净净。项羽闻报大怒,只能是采纳丁固的建议,让士卒尽收民间可用器械和粮食,又强迫卷县和阳武两城的所有男女老幼随军行动,第三次渡过鸿沟,又向保卫敖仓荥阳的汉军周叔所部杀来。 三渡鸿沟的时候,被西楚军将士驱逐过河的三川百姓当然是哭声震天,体弱老人和年幼孩童互相拖押,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期间还有西楚军士卒奸淫民女,杀害无辜,场面惨不忍睹,已经在齐地杀人无数的项羽却是视若无睹,一个劲只是催促士卒逼迫百姓尽快过河,到荥阳城西去建立营地,还逼着百姓连夜抢筑营垒,让西楚军将士可以放心休息过夜。 是夜三更,周叔突然派遣一军潜来西楚军营外,妄图乘夜偷袭西楚军营地,幸亏监督百姓筑垒的西楚军将士及时发现,立即敲响铜锣报警,项羽立即亲自率军出营反击,汉军迅速撤走逃往广武大营,怒火中烧的项羽率军紧追不舍,直接追杀到了汉军的广武大营门外。不料汉军的广武大营之中突然战鼓齐鸣,同时远处的西楚军营地也很快就传来了接连爆炸声音,项羽知道中了周叔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能是赶紧带着楚军主力回援营地,佯装劫营的汉军将士也乘机得以大部分逃回自家大营。 项羽的确是又中了周叔的无耻诡计,才刚听到自军大营战鼓齐鸣,此前埋伏在西北面黑暗中的数百汉军骑兵就立即出动,挥舞着带又护手的马刀,又以原始手雷开路,直接杀进了西楚军营地,留守营地西楚骑兵虽然力战挡住,没有被汉军骑兵杀散,然而被西楚军胁迫而来的三川百姓却乘机逃走无数,然后汉军骑兵又抢在西楚军主力回援到现场之前撤走,靠着对道路的熟悉迅速摆脱了西楚骑兵的追击,损失虽然也有一些,却并不是很大。 这一战西楚军最大的损失是辅助作战的力量,乘着西楚军被汉军骑兵暂时缠住的机会,被西楚军强行裹挟而来的一万多三川百姓逃走了一大半,事后西楚军虽然也尽力捕拿,百姓还是乘夜逃走近半,极大的削弱了楚军的可用人力,项羽暴跳如雷,可仍然还是无可奈何。 项羽很快就转怒为喜,周叔和汉军将士也没能因此而高兴多久,因为才刚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司马卬竟然又带着一万多河南军将士赶到了鸿沟岸边,主动跑来为项羽立功赎罪——虽然军需辎重没了,可好歹还是为项羽提供了大量的辅助力量不是?所以汉军斥候把消息报告到周叔面前,一向镇定的周叔也破天荒面露忧色,说道:“这场仗更难打了。” “将军不必担心。”李必忙安慰道:“司马卬匹夫虽然坚持过来给项羽匹夫帮忙,但是我们的斥候已经确认,他没有带来任何的军需辎重,贼军还是必须得露天过夜,形势还是对我们有利。” “不要小看了西楚贼军。”周叔摇头,说道:“冬天里露宿过夜,虽然肯定会对西楚贼军的士卒体力造成不小影响,可是能够跟随项羽千里奔袭三川的贼军士卒,肯定都是精锐强兵,除非是天降大雪,否则这样的天气还是难不倒他们,他们仍然还是能对我们形成致命威胁。” 摇头说完之后,周叔又稍一思索,忽然向爱将李必问道:“李必,假如你是项羽匹夫,我们的荥阳、敖仓和广武,你会先打那一处?” “当然是先打荥阳,缴获到足够的粮草军需立营。”李必答道:“然后再打我们兵力次多的敖仓,最后打我们兵力最多的广武。” “希望项羽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周叔的回答让李必十分意外,然后还皱眉说道:“不然的话,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同一时间,司马卬率领的河南军残部,也在西楚骑兵的接应之下,顺利渡过了鸿沟与项羽会师一处,见面后自不用说,司马卬当然是马上趴到了项羽的面前伏地请罪,坦然承认自己废物无能,会被钟离昧的弱势兵力击败。好在这会项羽怒气也已经消得差不多,又对司马卬坚持过来帮忙这点十分喜欢,呵斥了一通就喝道:“起来吧。接下来攻打贼军营地的时候,带着你的军队多卖点力,不然的话,休怪本王两罪并罚,直接拿下你的脑袋!” 司马卬慌忙顿首道谢,然后才战战兢兢的起身,项羽也懒得继续理会他,只是转向了曾经给自己帮过大忙的李左车,问道:“广武君,眼下汉贼军队分兵扼守荥阳、敖仓和广武三地,你认为我们应该先攻打他们那一支军队?” 李左车不敢立即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偷看了项羽一眼,然后才问道:“西楚王,在下多问一句,汉贼军队的驻防没有变化吧?是否还是广武驻军最多,敖仓次多,荥阳最少?” 项羽点了点头,旁边的司马卬忙抢着说道:“西楚王,那我们应该先打荥阳,缴获到足够的军需辎重立营,然后再打敖仓,剪除周叔匹夫的羽翼,最后再打广武,彻底歼灭周叔匹夫的主力!” “废物!”项羽鼻子差点没有气歪,呵斥道:“难怪你连一点军需辎重都保护不了,连主次都分不清楚。” “不对?主次不分?”司马卬有些傻眼,说道:“难道我们要先打贼军的广武大营?” “不错,是应该先打贼军的广武大营。”李左车赶紧说道:“周叔故意只安排三千军队守卫荥阳,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先打荥阳,先用荥阳坚城消耗我们的兵力,也为他争取等待项康逆贼率领汉贼主力回援三川的时间。我们强攻荥阳期间,他还一定会利用手中的机动兵力设法偷袭我们的背后,迟滞我们的攻城进度。” “不愧是赵国武安君(李牧)的嫡孙,果然只有你配与本王商量军机大事。” 项羽难得露出一点笑容,结果旁边的项庄也听糊涂了,惊讶说道:“大王,难道我们真要先打贼军的广武大营?周叔匹夫的主力驻扎在广武大营,按理来说肯定是最难打的啊?我们为什么还要舍易取难,先打广武?还有,大王你此前也是决定先打荥阳啊,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阿弟,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此前我决定先打荥阳,是因为李爻匹夫说他准备献城,我们有机会迅速拿下荥阳,所以我才试上一试!” 项羽没好气的呵斥,说道:“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我们已经没有希望迅速拿下荥阳,如果一成不变,继续先打荥阳坚城,周叔匹夫必然会出兵攻打我们的背后,他手里既有足够的兵力机动,为人又狡诈异常,无耻歹毒不在我们那个逆贼阿弟之下,我们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钻了空子,又吃大亏。” “但我们如果先打广武,荥阳和敖仓的汉贼军队是既然没有胆量,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攻打我们背后,我们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全力攻打广武,又可以逼着周叔匹夫和我们正面硬碰硬,让他没有投机取巧的机会,明白了没有?” “不错。”李左车又补充道:“我们只要拿下贼军的广武大营,歼灭了汉贼主力,孤立无援的敖仓和荥阳不用费力强攻就可以轻松拿下,可以说是一战就能定乾坤。但我们如果先打荥阳后打敖仓,浪费时间给了项康逆贼回师救援的机会,元气未伤的周叔匹夫又乘机和项康逆贼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我们,我们就算拿下荥阳和敖仓,也会被项康逆贼给轻松抢回去。” 项庄和司马卬等人恍然大悟,赶紧一起称赞项羽的用兵如神,深谋远虑,李左车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位西楚霸王,在其他事上不行,在打仗这件事上,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次日下午,当项羽迫不及待的率领着军队开拔到汉军的广武大营门外时,周叔也马上就明白项羽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也彻底的没了办法,苦笑说道:“不愧是西楚霸王,主次果然分得比谁都清楚。没办法了,接下来就只能是硬碰硬,死守广武大营等待汉王的援军。再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机会了。” 第三百零一章 迟来的雪 背依广武山修筑的汉军大营仅有西营门外可以让敌人展开兵力,为了保护营地,汉军将士在营外足足挖掘了四道又深又宽的护营壕沟,又修建了三道拒马鹿角和修筑了一道羊马墙,然而这些外围防御工事现在都已经破烂不堪,再也无法为汉军营地的垒墙提供缓冲作用了。 四道壕沟都被填平大半,用来填塞壕沟的,除了柴捆土石外,还有无数士卒和普通百姓的尸体,动辄喜欢滥杀无辜的项羽这次跟他的某个恶毒堂弟学得了一手,用血淋淋的刀枪逼迫着所有能够抓到的三川百姓搬运土石柴捆上前,为西楚军与河南军填壕开路,手无寸铁的百姓被守军用箭射死后,担任辅助任务的河南军士卒又就地取材,把百姓和同伴的尸体扔进壕沟铺路,无数还在奄奄一息的可怜百姓惨叫着在深壕中挣扎,场面惨不忍睹。 尖锐的鹿角拒马几乎全被焚毁,很多被烧得漆黑的木桩上,还戳着一具具同样烧得漆黑又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曾经给进攻一方造成巨大死伤的羊马墙背后,则横七竖八的铺满了无数交战双方士卒的尸体,还有无数损毁的破烂飞梯,折断的羽箭,残缺的武器旗帜,还有许多地方在冒着袅袅黑烟。 西楚军的进攻仍然没有停止,战鼓才刚刚重新敲响,上千名身上带着鲜血泥土的河南军士卒就再一次抬着飞梯发起了冲锋,汉军营墙上的箭矢如雨,可是却没有办法阻拦住河南军士卒冲锋的脚步,因为在河南军将士的身后,是一队提着斧头的西楚军督战队,无论是谁,只要后退一步,督战队的斧头就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们的首级,很多斧头已经沾满了鲜血,还砍卷了刃,砍出了缺口。 西楚军也不是只会靠炮灰打仗的军队,河南军才刚冲到汉军营墙近处,牵制住营墙上的汉军将士,让他们没有时间拉弓放箭,两千下马而战的西楚军勇士就已经冲锋而上,携带着飞梯撞车等攻坚武器再次向汉军大营发起进攻,进攻的队列就如同海波一样汹涌不息。 无数羽箭从汉军营墙背后升起,在墙上了望手的手势指挥下调整射高,尽可能精确的将箭雨覆盖到西楚军将士头上,许多西楚军将士中箭惨叫乃至直接倒地,可西楚军将士同样不敢后退半步,因为他们身后的督战队不仅仅只是砍杀临阵退却的河南军士卒,也同样会毫不留情的砍杀后退逃命的西楚军将士。 如果不是西楚军与河南军都严重缺乏坚固长盾,没有办法在营墙近处建立临时工事,掩护同伴放箭牵制墙上守军,或许汉军的广武大营在上一次激战时就已经被敌人攻破,然而即便如此,西楚军与河南军的将士,还是不断的冲上远远不及城墙那么高耸坚固营墙,与据墙死守的汉军将士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随时可见攻守两方的士卒滚落营墙,滚到墙外的汉军将士自不用说,马上就会被杀红了眼的西楚军与河南军将士跺成碎片,跌落墙内的西楚军或河南军士卒也一样,片刻间就会被营墙后的汉军预备队乱刀分尸,双方都是没有任何例外。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人关注这些,交战双方都杀红了眼,几乎是逐尺逐寸的争夺墙顶阵地空间,血流泊然。 曾经追随项羽在巨鹿大败秦军的西楚军著名猛将鲁蚵首先阵亡,接着曾经在项康麾下任职过的少帅军老人吴行,也穿着西楚军服被一名汉军士卒用战戈啄碎了脑袋,将西楚军千人将及以上级别将领的阵亡人数增加了十一人。汉军这边也已经先后有五名千人将牺牲在了战场上,周叔的爱将李必第二次负伤,左手差点被戟砍断。 再次负伤后李必断然拒绝了部下让自己撤下营墙治疗的好意劝说,提着一把钢铁打造的砍刀在营墙上状如疯虎,接连砍翻了三四个西楚军先登勇士,可是西楚军的凶猛攻势依然还是不受,项羽也果断再次增兵第一线,红着眼睛发誓这一次不破汉军营地,绝不收兵。 随着西楚军后续部队的投入战场,第一线的双方士卒密集程度也达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吃亏在墙顶狭窄,汉军援军很难立即替换下久战疲惫的一线军队,汉军的营墙防线也开始出现动摇迹象,至少已经有三四百名西楚军勇士冲上了墙顶。 危急时刻,汉军西营的右门突然打开,五百名穿着青铜盔甲的汉军勇士吼叫着杀出营外,猛攻西楚军侧翼为正面战场分担压力,项羽也果断命令骑兵出击,快马冲到汉军大营近处围攻汉军出营死士,又砍又劈,攻势凌厉无比。 最后,靠着出营死士的血战,汉军将士总算是勉强稳住了防线,抓住机会轮换上了生力军继续坚守,然而五百名汉军勇士却只有不到百人勉强撤回营内,余下的全部阵亡,无一幸免。见此情景,项羽也得意不可一世,冷笑骂道“周叔匹夫,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周叔也的确玩不出新的花样了,项康留给他的两万六千军队,其中三千被他安排了驻守在荥阳城内,七千守卫敖仓,余下的一万六千军队中,又有四千是驻扎在刚刚修筑而成的广武山城(现在的汉王城)内,局部兵力本来就处于绝对下风,单兵战斗力也赶上来精挑细选出来的西楚军精锐,力量悬殊过于巨大,周叔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玩不出什么新的花样了。 率军驻守在广武城内的汉军大将虫达第三次派人与周叔联系,请求周叔允许自己率军出城增援汉军营地守军,周叔却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还明确告诉虫达派来的信使,说如果没有自己的命令,虫达即便是擅自派遣一兵一卒出城参战,也立斩无赦!然后周叔又向刚从第一线撤回来的李必喝令道“李必,你和虫达的使者进城,你的军队暂时移交给你的副手!” “不!”李必捂着血流不止的左手断然拒绝,眼睛泛红的说道“将军,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躲进城里,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竖子!”周叔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但还是挥手赶走了虫达使者,又冲李必喝道“想死我成全你,但是先把你的伤口包好!” 李必答应,这才让军医抓紧时间为自己包扎伤口,周叔则又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就看能不能坚持到天色全黑了,只要能够撑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还有希望。” “周将军,别怪末将说话不吉利。”李必忙说道“贼军攻势这么猛烈,肯定是会连夜发起进攻,我们就算坚持到了天黑,贼军恐怕也不会撤退。” “这我当然知道。” 周叔的脸色阴沉,也不和李必解释自己为什么希望能够坚持到天黑,只是命令一支预备队立即出动,将营地里的所有军帐全部泼上火油,堆积草束准备焚烧,然后把余下的几个千人将叫到面前,亮出一个签筒摇晃了一下,声音沙哑的说道“里面有三根红签,谁抽到红签,到了晚上谁负责率军殿后。将来你们该得的封赏,我保证送到你们的家人手里。” 包括刚被火线提升上来的几个千人将在内,全都默不作声的上前抽出一根竹签,三名负责率军殿后的千人将也很快就被挑选了出来,周叔向他们郑重行礼,以示感谢,然后吩咐道“天色全黑后,以总攻战鼓为信号,你们同时率军出营,向敌人的阵地发起反冲锋,掩护我们余下的主力向敖仓撤退。” 没有人问周叔为什么要向敖仓撤退,因为在场的所有汉军将领都知道,刚修筑而成的广武山城虽然坚固,但城里的空间太小,容纳虫达的四千军队都已经到了极限,更别说是让城外的汉军将士回城驻扎,只有被山梁三面环抱的敖仓仓场,才有空间让汉军将士驻扎。 “周将军……。” 只有李必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又闭上了嘴巴,周叔看出他的心思,便说道“是不是想问,三天前西楚贼军还没有发起进攻的时候,我为什么不早早带着军队转移到敖仓?” 李必赶紧点头,周叔这才说道“告诉你也无所谓,敖仓虽然三面环山,但战线太长守起来太难,敌人只要突破我们的山梁阵地,我们在仓场里就是无险可守,形同砧上鱼肉。死守广武大营,我们虽然还是必败无疑,但最起码可以争取到一定时间,也可以耗去敌人的许多力量,然后再转移到敖仓继续坚守,我们就可以争取到更多时间,靠着守御战消耗敌人更多的力量,这样大王带着我们主力回师来救三川的时候,可以轻松上许多。” 李必醒悟点头,一个抽到了红签的千人将则提醒道“将军,贼军肯定会防着我们放弃营地撤往敖仓,你要小心。” “这我当然知道,也会尽量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周叔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李左车那条老狐狸就在项羽的身边,能不能骗得过他,我是真没有任何把握。” 言罢,周叔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迅速将自己此前就谋划好的弃营撤退计划布置完毕,然后再无他法,只能是默默祈祷着自军能够坚持到天色全黑,还有自己的计策能够暂时瞒过李左车。 靠着汉军将士的浴血奋战,汉军广武大营始终还是勉强支撑到晚上,结果也和李必担心的一样,天色即将全黑的时候,准备充足的西楚军和河南军果然点起了无数火把,摆出了要在晚上继续强攻的架势。而汉军这边也做出调整,先是周叔的主将旗帜突然从营内消失,然后很快就出现在广武山城的城头,宣告着周叔已经把指挥部转移进了广武城中。 见此情景,西楚军与河南军上下当然是欢声四起,都知道这是汉军即将全面崩溃的信号,然而让西楚军和河南军将士意外的是,汉军营地里,竟然又整齐高唱起了秦地名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与子偕行!” 与秦军激战多年,项羽和司马卬等人当然都已经无比熟悉这曲军歌,再结合周叔已经撤回广武城里的情况,还有看到汉军营地不断升起的火头,项羽和司马卬还立即就脱口说道“贼军准备死战了!” “不是准备死战,是准备突围转移!”李左车也果然一眼就看穿了周叔的小算盘,立即说道“西楚王,贼军死战是假,突围转移是真,外臣敢用首级担保,周叔匹夫仍然还在城外,要带着他的残余军队向北突围,转移到敖仓引诱我们继续正面攻坚!请大王立即分出一军,抢先北上当道拦截,不给贼军向敖仓突围转移的机会。” 虽然对李左车的分析将信将疑,可是手里的预备兵力众多,项羽还是毫不犹豫的分出一军抢先北上,到汉军广武大营通往敖仓的道路上当道拦截。结果看到楚军的调动,周叔也顿时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不愧是李左车,果然一眼看穿了我的真正打算。” 叹息归叹息,事情到了这一步,周叔也没有了任何办法,只能是骑上了战马,提起了长矛,抱矛向上天拜了三拜,默默祷告了几句,然后才喝道“擂鼓!突围!向敖仓转移!” 上百面牛皮大鼓同时敲响,战鼓声中此前紧闭的汉军广武大营四门齐开,此前抽到红签的三名汉军千人将首先率军从西营杀出,向西楚军和河南军阵地发起自杀冲锋,西楚军与河南军立即催军上前迎战。然后还没等汉军殿后军队与敌人交上手,打着李必旗号的周叔就已经率领着汉军将士弃营而出,向正北面的敖仓突围转移。 没办法形容场面的惨烈,发起自杀冲锋的三支汉军不满员千人队,才甫一接阵,马上就被人多势众的西楚军与河南军将士重重包围,围着他们猛砍猛杀,还下手毫不留情,不要任何一名俘虏,被包围的汉军将士则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是抱着拼一个算一个的决心和敌人咬牙硬拼,力争在临死的时候也要拉一个敌人垫背。然而西楚军将士的单兵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没有了地利优势,通常三四个甚至更多的汉军将士才能拼掉一个西楚精兵,很快就被西楚军与河南军将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积洼。 周叔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好不容易冲出营外,马上就被西楚军前堵后追,被杀得是人仰马翻,尸满旷野,咬着牙齿拼命向北,又在途中遭到了西楚军提前部署的骑兵当道拦截,勉强凝聚成团的军队转眼间就被冲散,陷入了各自苦战的窘境。 事情到了这一步,提前穿上普通士卒衣服的周叔就是有再多的谋略也无从施展了,只能是亲自挥舞着长矛与敌人拼命格杀,吼叫着向敖仓冲锋,还很快就血满征衣,中创受伤,然而不管周叔和他的亲兵队如何拼杀,面前的西楚骑兵都好象永远杀不完一样,不断出现在他的面前。 “周大兄,你快走!” 李必突然带着一队汉军骑兵冲杀到了近处,拼死战住周叔身边的敌人,吼叫着催促周叔快走,周叔也知道爱将是一片好意,一咬牙还是夹马冲锋,在李必的掩护下冲出了西楚骑兵的包围,含着眼泪逃向敖仓方向。然而说什么都不肯脱下盔甲和披风的汉军青年将领李必,却被西楚骑兵重重包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突围机会。 “西楚贼,受死!死!” 呐喊着,李必将手中长矛挥舞得有如旋风,将一个接着一个的西楚骑兵挑落下马,身受数十创仍然不肯罢休,他身边的汉军骑兵也是越打越少,很快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被西楚骑兵团团包围,早就抱定了必死决心的李必毫无惧色,仍然还是吼叫一矛刺出,将一个西楚骑兵的胸口洞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矛柄忽然挥来,重重的砸到了他的头上,李必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顿时摔下了战马………… 李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抬到了一大堆西楚军与河南军的文武面前,一个没有右眼的银甲大将还正冷笑看着自己,说道“竖子,就是你一个人杀了我十几个精锐骑兵?” “项……羽。”李必声音微弱的认出了项羽身份,沙哑问道“我们周将军呢?他到敖仓了没有?” “你说呢?”项羽冷笑说道“你们出营的贼军,几乎都被本王的军队杀光宰绝了,周叔匹夫能有那么好的运气,还能逃到敖仓继续当缩头乌龟?” “苍天有眼睛。”李必自信的微笑,艰难说道“我相信周将军一定能到敖仓,一定能。” 也是凑巧,恰在此时,一名西楚骑兵快马冲来,在马上抱拳奏道“启禀大王,周叔匹夫的旗帜,出现在了敖仓仓城之上!” “什么?!” 项羽难以置信的大吼,李必却象是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顿时放声狂笑了起来,“我就说,苍天有眼,苍天有眼睛,我们的周将军,果然还是撤到敖仓了!” 回应李必的,是项羽亲手一把将他踢起,重重一拳砸在了他的脸颊上,直接将他的半边牙齿全部打落,红着独眼狂吼道“竖子,有种再笑一声!” 李必没笑,不是李必没有这个胆量,是李必突然看到了一个异样的东西,还艰难的抬起了手,张开五指,接住了一个从天空落下的白色东西,触手冰凉,迅速融化成水。在场的西楚军和河南军文武一起脸上变色间,李必也再一次狂笑了起来,“下雪了!下雪了!项羽匹夫,下雪了!这次我看你怎么办?我看你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哈!” 砰一声,项羽的拳头直接砸碎了李必的鼻梁,又一拳,项羽砸出了李必的一只眼球,第三拳,项羽打落李必剩下的牙齿和下巴上唇,让李必口中不断狂喷鲜血。但不管项羽如何毒打,乃至活生生的把李必的头骨打碎,却还是制止不了李必喉咙中发出的开心笑声,更拦不住天上的纷纷瑞雪………… 同一时间的敖仓仓城之上,周叔也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对着天上飘落的瑞雪大喊,含着眼泪嘶吼,“下雪了!下雪了!终于下雪了!可是老天啊,你为什么不早一天下雪?为什么没有早一天下雪?不然的话,我们的损失何至于如此之大?何至于如此之惨?!” 是夜,汉军大营营破,万余守军只有一千多人侥幸逃到了敖仓,余者几乎被杀,重伤者和被俘者也全部被西楚军与河南军坑杀,汉军的未来之星,青年将领李必,还在被俘之后被项羽亲手活生生的打死。 还是同一个晚上,中原大地普降瑞雪,气温再一次大幅度下降,没有军帐御寒的西楚军与河南军将士,也全都陷入了必须要与汉军将士和冰雪严寒同时战斗的窘境。 。 第三百零二章 古怪援军 周叔的果断选择和突如其来的瑞雪,彻底打乱了项羽和李左车的如意算盘,也把西楚军和河南军的联军坑得是不要不要,彻底欲哭无泪。 项羽和李左车原先是这么打算的,觉得就算自军没有把握迅速拿下汉军广武大营背后的广武山城,只要攻破了汉军的广武大营,马上就能缴获到大量的军需辎重,暂时解决西楚军与河南军目前的燃眉之急,同时还可以重创汉军周叔所部主力,让周叔再也没有任何力量玩出新的花样,然后自军就可以尽握主动,想先打那里就先打那里,从从容容的把汉军各部各个击破。 然而项羽和李左车都低估了周叔的狠毒,才刚发现自军大营又告破迹象,周叔就果断动手烧毁了广武大营里的所有军帐,让西楚军和河南军就算拿下汉军营地,也仍然没有军帐可以御寒休息。再接着,李左车虽然一眼看穿了周叔假突围真转移的无耻企图,建议项羽提前部署军队,几乎把向北突围的汉军队伍全部歼灭,可是苍天却助恶不扬善,偏偏在同一天晚上,降下了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还特别的大,纷纷扬扬,下了大半夜都不见收歇,待到得天明时,当真变得是天下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平地积雪厚过半尺,山川丘陵白雪皑皑。同时还气温再次大幅度下降,虽不至于冻掉鼻子耳朵吧,却也照样是滴水成冰,呵气为雾。 没有帐篷或者房屋遮风挡雪,即便西楚军将士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强兵,在这样的环境中仍然还是被冻得叫苦连天,伤风感冒者不计其数,许多原本还有希望抢救过来的西楚军伤员,也因为这样的天气而伤势加重,十分冤枉的提前离开人世。 河南军的情况更惨,士卒体格普遍不如西楚军强健,被冻伤冻病的比例要比西楚军高出好几倍,伤员的死亡率也比西楚军高出许多,身体比较文弱的河南军智囊李左车也被直接冻出了伤风,喷嚏一直不断。 见情况不妙,天色全明后,项羽和司马卬等人只能是围站在篝火旁边,匆匆商量如何应对这一局面,期间就连李左车都顾不得什么主次先后了,只能是向项羽提议道:“西楚王,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也只能是先挑最弱的敌人下手了。敖仓的汉贼军队目前数量最多,又有周叔匹夫坐镇,不能先打;广武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们也没有把握迅速拿下。惟一的办法,只能是尽快先拿下荥阳,夺取城池立足,然后再考虑如何拿下敖仓和广武城。” 言罢,李左车还又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而项庄、司马卬和丁固等人虽然明知道这么做过于浪费时间,会把这次的奔袭战打成逐个的攻坚战,却也照样吸着鼻子纷纷点头附和,项羽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赶快动手吧,越早拿下荥阳城立足越好,再这么露宿下去,我们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妙。” 就这样,才刚结束了攻打汉军广武大营的战斗,在几乎没有休息和休整的情况下,西楚军与河南军只能是立即移师到了荥阳城外,准备再次发起伤亡巨大的蚁附进攻。而在此期间,曾经统治过荥阳半年时间的司马卬自然少不得亲临城下,表明身份,劝说荥阳城里旧臣民主动开城投降,还威胁说荥阳军民如果不肯主动投降,城破之后要对荥阳进行屠城报复。 很可惜,招降和威胁都注定没有任何作用,此前已经骗过项羽一次的荥阳县令李爻,不但亲自登城大骂司马卬引狼入室,帮着西楚军残害鸿沟东面的三川百姓,鼓励荥阳军民齐心协力死守城池,等待援军,还亲自拉弓对着旧主司马卬放箭,差点真的射伤了司马卬。司马卬勃然大怒,也当场就象项羽一样的赌咒发誓,发誓要在城破之后亲手干掉李爻全家。 司马卬的威胁还起到了反效果,此前本来就已经亲眼看到过西楚军如何残害鸿沟以东的三川百姓,这会又见司马卬替西楚军扬言屠城,荥阳城里的百姓在恐惧之下,不但没有任何的动摇,相反还自发的组织起来,帮着荥阳汉军守卫城池,青壮男女上城助战,拿着简陋的武器帮着汉军将士杀敌守城,老弱妇孺则帮着汉军将士搬运各种守城物资,给汉军将士送水送饭,以至于汉军将士即便是身处第一线,也能随时喝到烧开后的热水,也每一顿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军心士气得到了巨大的鼓舞。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西楚军与河南军联手向荥阳城发起进攻时,自然是遭到了荥阳军民的迎头痛击,滚石擂木就象冰雹雨点一般,把踏梯冲锋的西楚军将士砸得是头破血流,筋断骨折,又不时烧滚的粪汁倒落,把西楚军将士烫得是鬼哭狼嚎,惨叫不断,即便偶尔有西楚军勇士踏梯冲上城墙,也马上会陷入荥阳军民的汪洋大海,被砍得是血肉横飞,尸骨不全。 西楚军与河南军毕竟兵多,总兵力不但是荥阳守军的十倍以上,单兵素质也优势明显,又急着夺城立足,斗志也十分旺盛,四面强攻之下,荥阳军民还是逐渐露出了败象,天色将黑时,也到了西楚军发起第三次大规模强攻时,终究还是有数十名西楚勇士成功冲上北门城墙,占据了一片城头阵地,让西楚军和河南军看到了一线胜利的曙光。 失民心者失天下,危急时刻,荥阳百姓建立奇功,汉军荥阳守将骆贤在正规军已经全部投入战场的情况下,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派遣自己手里的最后一支预备队——荥阳县令李爻率领的荥阳民兵增援北门!结果李爻也是豁得出去,竟然让家人搬来了自己的所有财产分发给预备队民兵,结果预备队的荥阳民兵却断然拒绝领取一分一文,仅仅只是要求李爻在战后分发给阵亡民兵的家眷,李爻大喜答应,立即亲自率领着预备队上城增援。 一支抱定了必死决心的军队自然无比可怕,李爻所部上城之后,他麾下的士卒除了舍死忘生的拼命杀敌外,还不断抱着全副武装的西楚军士卒滚下城墙,和敌人同归于尽,结果也是靠着这股悍不畏死的勇气,李爻军竟然奇迹般的把登城敌人全部驱逐下城,重新稳住了已经岌岌可危的北门防线。 西楚军的第三次攻城失败后,暴跳如雷的项羽倒是立即重整军队,准备发起第四次强攻,可是项庄却哭丧着脸告诉他,说自军事前准备的飞梯已经在激战中消耗殆尽,已经没有攻城武器再发起第四次进攻。项羽大怒,破天荒给了自己堂弟一个耳光,可还是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是恨恨收兵,撤回去重新赶造更多的攻城武器。 是夜,荥阳一带再一次普降大雪,西楚军与河南军将士露宿于风雪之中,上上下下都是苦不堪言,然而更让项羽等人措手不及的是,还是在同一个晚上,派去鸿沟下游探察敌情的西楚军斥候突然回来急报,说是有一支打着汉军旗号的军队已经越过了曲遇,正向荥阳这边杀来,项羽闻报大惊,忙问道:“来敌有多少?是那里来的军队?” “回禀大王,来敌数量不多,大约只有两千余人。” 西楚军斥候的回答让项羽松了口气,然后又说道:“我们的人化装成普通黔首,冒险与他们接触,打听到他们是大梁来的军队,说是此前投降了汉贼的大梁县令王超,收到项康逆贼的命令,率领大梁县兵先来增援周叔匹夫,还说项康逆贼的大军已经到了陈留,很快就会随后赶来。” “项康逆贼的军队已经到了陈留,怎么可能?”项羽吃惊说道:“这才几天时间,他就已经回师到了陈留?” 担忧之下,项羽当然是只能求助于自己身边目前惟一的智囊李左车,而正在养病中的李左车听完了西楚军的斥候报告后,只是眼珠子一转就说道:“西楚王,这件事非常可疑,如果项康逆贼真的已经回师到了陈留,只管加快速度来救敖仓荥阳就是了,又何必命令大梁县令带着县兵西进送死?他难道就不明白,区区两千县兵,在我们的大军面前形同待宰羔羊?” “那项康逆贼为什么要这么做?”项羽赶紧问道。 “这一点恐怕未必会是项康逆贼的安排。”李左车得出结论,说道:“外臣怀疑,这件事搞不好是周叔匹夫的安排,或者是王超那个匹夫擅自行事,想一边假意进兵增援荥阳,一边故意散播风声,宣称说项康逆贼的主力马上就到,虚张声势恐吓我军主动退兵。” 项羽仔细盘算,很快就大点其头,说道:“有这个可能,周叔匹夫知道我们肯定会害怕项康逆贼的主力回援荥阳敖仓,就故意让大梁的叛徒虚张声势,装出汉贼主力马上就能赶到的模样,恫吓我们主动退兵。” 李左车又重重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才说道:“西楚王,外臣认为我们不必担心贼军的大梁援军,只需要多派人手,盯紧他们的行动就行,另外再派斥候盯紧陈留方向,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项羽欣然接受了李左车的建议,除了命令士卒抓紧时间赶造攻城武器外,仅仅只是派人盯紧了大梁军队的动作和加强对陈留方向的监视。然而让项羽颇为意外的是,明显是来送死的大梁军胆子极大,竟然楞是在第二天推进到了博浪沙才停下来立营,同时监视陈留方向的斥候也飞马回报,说是陈留方面也派遣了两千多县兵西进,正尾随着大梁军向荥阳这边快速赶来。 事还没完,同一个晚上,西楚军骑兵还抓到了一个行迹可疑的男子,从他身上搜出了大梁县令王超写给周叔的书信。项羽闻报大喜,忙命人把细作押到自己的面前亲自审问,见王超在书信上声称说项康的主力已到陈留,要周叔安心坚守待援,忙又喝问大梁军细作事情详细,被俘的大梁军细作则十分硬气,一口咬定说他亲眼看到项康的主力已经到了陈留,三四天内就能抵达荥阳战场。 项羽狐疑的打量大梁信使,突然喝道:“把这个匹夫架到火上去,用火烧他双脚!” 酷刑开始,被强行架到了火堆上后,那大梁信使先是被烧得肌肤冒油,破口大骂,继而皮焦肉臭,惨叫不绝,项羽也这才冷冷说道:“说了实话,马上放你。” 招架不住酷刑折磨,那信使只能是说了实话,惨叫着说道:“我说,我说,我没有见到汉王的军队,是王县尊叫我骗你们的,说我如果送信的路上不小心被你抓到,一定得交代说我亲眼看到了汉王的大军,其实我根本没有见过。” “匹夫!就你这点模样,还想在本王面前装英雄?” 项羽骂了一句,这才又喝问其他相信,那大梁信使也这才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给了项羽,说王超是突然决定的亲自率军增援荥阳,还不顾别人的劝说,坚持把军队带到了博浪沙,又说王超命令大梁士卒沿途散播消息,声称说项康的主力已经到了陈留,马上就能赶到荥阳。项羽听了大为放心,先是一剑刺死那企图欺骗自己的细作,然后向丁固吩咐道:“明天天一亮,你就给我带着军队去博浪沙,给我把王超那个叛徒的首级拿来。” 次日一早,依照项羽的命令,丁固首先率军东进去收拾大梁援军,然后还是到了正午的时候,准备了足够多的攻城武器后,项羽才率领着西楚军主力与河南军再次向荥阳发起进攻。 荥阳军民的抵抗仍然还是无比顽强,西楚军和河南军的攻城也一直不顺,都到了申时了,西楚军依然还是能夺占城头阵地,好在在此期间,丁固那边派人送来急报,说是他们轻而易举就杀散了王超率领的大梁援军,又在追击中顺利击溃随后赶来的陈留援军,多少缴获了一点军需辎重,已经在凯旋返回荥阳的路上,项羽这才没有过于焦急,耐住性子只是催军继续攻城。 沉住气的项羽在战场上永远都是无比可怕,不管荥阳军民如何顽强抵抗,到了天色微黑的时候,西楚军终于还是抢占了一片城墙阵地,而这一次,李爻率领的荥阳民兵也没有能复制奇迹,即便冲上了城墙增援,也没能把西楚军赶下城墙,西楚军源源不绝的登城,荥阳城破也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与此同时,丁固也带着缴获到的军需辎重凯旋回到了荥阳城下,心情正好的项羽也大手一挥,答应让丁固在荥阳城破后随意挑选四名美女给他做为赏赐,丁固大喜道谢,旁边的李左车则打着喷嚏问道:“丁将军,你杀溃了汉贼的陈留援军后,追了多远?” “没追多远。”丁固如实回答,说道:“贼军一溃,马上就四面八方逃得到处都是,所以我大概只追了五六里路就没有再追。” 李左车彻底放心,点头笑道:“那就没问题了,如果项康逆贼真的已经到了近处,陈留和大梁的贼军肯定会引着你远追,既然他们一战即溃,四处乱逃,那我们就不必有任何的担心了。” ………… 同一时间的敖仓仓城,虽说势单力薄不敢出战,周叔却依然还是没有放弃对敌情的探察,靠着汉军斥候的辛苦努力,这个时候,周叔也已经知道了大梁军来援又被西楚军轻易杀溃的情况,然后因为思考的角度不同,周叔很快就发现了情况的不对,疑惑说道:“我们的大梁守军来救我们?他们那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老虎嘴里拔牙?” “应该是害怕唇亡齿寒吧。”原先的敖仓守将吕匡分析道:“我们如果丢了荥阳敖仓,之前向我们汉王投降的大梁守军肯定一个都活不了,为了活命,他们只能是拼死赌上一把。” “不对。”周叔摇头,说道:“大梁守军不是傻子,实力悬殊这么大,他们不可能会自己跑来主动送死。” “那是为了什么?”吕匡疑惑问道。 周叔盘算,许久后才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说道:“项羽轻装奔袭敖仓荥阳,肯定会防着我们的主力突然回援,李左车那条老狐狸奸诈无匹,也一定会劝西楚贼军盯紧陈留大梁的方向,我们的主力如果真的回来了,肯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我们汉王想要骗过项羽和李左车老狐狸,让他们对我们的主力突然回援不做提防,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吕匡赶紧问道。 “瞒天过海,实则实之!”周叔回答了两个军事术语,又说道:“用佯兵吸引西楚贼军的注意力,掩护我们主力突然回援到荥阳敖仓战场!” “周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吕匡这一喜非同小可,脱口说道:“难道说,我们的主力马上就要回来了?” “不肯定,但绝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周叔摇头,又盘算着说道:“我们汉王一向对时间拿捏得极准,大梁军如果真是他派来布置假象的,那么明天之内,我们的主力一定能回来。”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周叔又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暗道:“要不要赌上一把?西楚贼军今天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强攻荥阳,就算能够拿下荥阳,他们也一定会体力下降严重,我如果赌上一把,让他们的体力消耗更多,那我们的主力再突然杀到,情况就对我们太有利了。” “但如果赌输了……,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周叔当然也得担心自己分析错误的后果,然而转念一想后,周叔还是觉得突然到来的援军非常可疑,自己又没有派人求援,也没有给大梁方面去令,刚投降过来不久的大梁县兵,那来的胆量敢主动出兵救援敖仓荥阳战场? 第三百零三章 主力归来 在项羽的强攻面前,历史上就连刘老三加上陈平和张良都守不住荥阳城,自然也就不说骆贤和李爻这两个无名小卒了,激战到了二更时,精锐强悍的西楚将士终于还是杀入了荥阳城内,斩闩落锁,打开了荥阳城门。 随着西楚军潮水般的涌入荥阳城内,噩梦也随之降临到了荥阳无辜百姓的头上,项羽率领的西楚军本来就是以残暴而闻名天下,这会又因为种种原因,上上下下都充满了冲天怒火,杀进荥阳城中后,西楚军士卒当然是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抢,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正在吃奶的婴童,只要是被西楚士兵撞见的,就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毒手。一时之间,荥阳城内到处都是腥风血雨,也到处都是男人垂死的惨叫和女人恐怖的尖叫,间杂着老人和孩子的哭喊,悲惨得根本无法用笔墨形容。 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城破之后,汉军荥阳守将骆贤只能是赶紧带着剩下的汉军将士出城逃命,倒是此前向汉军投降过一次的荥阳县令李爻在最后时刻硬气了一把,领着自己的全家老小在县寺中自烧殉职,出人意外的兑现了自己城亡人亡的诺言。然而骆贤等人同样没能逃出生天,才刚从西门出城,马上就被杀红了眼的西楚军将士团团包围,继而全部被乱刀分尸。 屠杀依然还在持续,憋足了怒火的西楚军士卒堵住了每一条出城通道,将所有能够早到的荥阳男子不管老幼全部斩杀,也把所有的青年女子全部抓到城内空地上集中,还有许多西楚士卒直接就在街巷房屋中撕开抓到的女子衣衫,奸污凌辱,同时西楚军士卒又自然少不得大肆劫掠民财,把所有能看上的眼的东西抢进手里,为此还不时发生纷争口角。项羽则根本懒得理会自己的军纪,仅仅只是要求士卒不得纵火烧房,其他的就一概不问。 西楚军在城内的兽行持续到了下半夜都没有停歇,列阵在城外的西楚军和河南军士卒也是个个翘首以盼,巴不得项羽早些颁布进城命令,让自己也可以进城去发泄抢劫一番。但是很可惜,项羽在别的事上不行,在打仗方面却从不含糊,始终沉住了气没有急着下令进城,防着的就是敖仓或者广武城里的汉军突然出击,乘乱从背后捅自军一刀。 事实证明项羽的警惕是对的,凌晨时分,天色即将微明时,一个正常人熬夜后最困倦也最想休息的时候,凭借着最后的夜色掩护,一支数量大约是五六百人的汉军骑兵突然从黑暗中杀出,挥舞着马刀冲杀向列队在城外的河南军队伍,还以原始手雷开道,扰乱河南军的队列,河南军本来就战斗力不行,又在极度困倦时被汉军骑兵这么一冲,自然是立即一片大乱,很快就被汉军骑兵砍杀得倒地不断,惨叫震天。 还好,项羽对此早有防备,只是对着战场努了努嘴,曾经的少帅军骑兵主将项冠马上率领三千西楚骑兵冲锋而上,从容的杀向数量远不及自军的汉军骑兵,可是汉军骑兵却狡猾异常,还没有等项冠所部杀到近前,就掉转马头向北急退,项冠那肯罢休,立即催军发起追击,吼叫着咬住了汉军骑兵的尾巴。 见此情景,同样是一夜没睡的李左车忙打着喷嚏向项羽提醒道:“大王,汉贼骑兵一触即退,象是在故意诱敌,请大王小心。” “不用你教,本王如果连汉贼是在诱敌都看不出来,也就没脸自称西楚霸王了。”项羽冷哼,又向西楚骑将冯劫一努嘴,随口吩咐道:“带你本部人马去接应,汉贼如果有什么异常动静,立即报我。” 项冠这边,汉军骑兵迅速撤出战场后,是直接逃向了东北面的敖仓方向,还快马加鞭的用时不到一刻时间,就直接逃到了敖仓山的西北部,距离汉军的敖仓营地已经不远,项冠刚下令放弃追击,不曾想那队汉军骑兵竟然又掉转了马头,冲着西楚骑兵破口大骂,项冠大怒,立即挥师迎上,不曾想刚与汉军骑兵接阵,两旁的黑暗中就是杀声大起,各有一支汉军步兵冲出,同时汉军骑兵的身后也是火把缭乱,同样也有一支汉军队伍杀出。 麾下都是骑兵,地势又颇为开阔,项冠当然不是十分害怕汉军用步兵布置的埋伏圈,然而再仔细一看从汉军骑兵身后杀出的汉军步兵队伍时,项冠却突然吃了一惊,还脱口叫了一声周叔匹夫——原来竟然是周叔亲自率领汉军敖仓守军出击,来伏击追击的西楚骑兵! “机会!” 项冠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两个字,然后项冠也不去思索,马上就带着西楚骑兵掉头而走,且战且退反过来引诱汉军步兵大队远离敖仓营地,汉军也果然中计,高喊着报仇的口号紧追不舍,没过多少时间就被诱到了敖仓营地的十里之外。 这个时候,和项冠预料的一样,打仗从不含糊的项羽果然派遣了冯劫率领三千骑兵过来接应,项冠大喜,忙派人抢先上前与冯劫联系,要求冯劫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从侧翼迂回去断周叔的归路,为自军创造决战机会。冯劫心领神会,立即依计而行,马上就带着他的麾下骑兵迂回穿插,奔袭到了汉军的背后拦截。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关键时刻,周叔也犯了糊涂,还是在冯劫已经拦截到位了的情况下,周叔才想去掉头去冲击冯劫的队列,保护退路避免西楚军乘机发起决战。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冯劫又那里舍得错过为项羽建立奇功的机会?当然是率领他的麾下军队匆匆结阵,全力拦截汉军队伍,项冠也一边派人向项羽急报,一边不惜代价的率军冲杀,尽全力为冯劫分担压力。 消息送到项羽的面前时,项羽当然是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在再三确认了项冠和冯劫已经缠住周叔军之后,项羽才果断命令司马卬立即率领河南军大队北上增援,同时匆匆召回入城军队集结,打算紧抓这个机会发起与周叔的决战,野战歼灭汉军的敖仓主力,为自军接下来的攻坚战减轻压力。 不一刻,除了两千打扫战场的军队外,此前入城作战的西楚骑兵迅速从城内撤出,也更加迅速的上马集结成军,项羽兴奋大吼,立即带着剩下的万余西楚骑兵奔袭北上,以最快速度赶来敖仓南部的战场增援。可是让项羽颇为意外的是,当他率军赶到现场时,出营作战的近五千汉军步骑竟然已经组建起了一个相当严密的防御圆阵,西楚骑兵和河南军被挡在阵外游走,又被汉军的密集箭雨射得根本无法近身。 见此情景,项羽当然是劈头盖脸的向上来迎侯的项冠问道:“怎么会事?你们不是已经缠住了汉贼军队了吗?怎么还给他们结阵而战的机会?” “阿兄恕罪。”项冠无奈的回答道:“汉贼太狡猾了,看情况不妙,就突然扔出了许多那种会发出巨响的雷弹,我们的战马受惊乱跑,他们就乘机结成了圆阵。” “幸亏小王的军队及时赶到。”旁边的司马卬赶紧抢功,说道:“不然的话,汉贼肯定就乘机溜了,也幸亏小王的军队当时已经到了近处,汉贼才没敢冒险逃命,只能是赶紧匆忙结阵。” “赶紧匆忙结阵?”随项羽赶来的李左车眉毛一扬,无比奇怪的看了一眼汉军圆阵,说道:“那汉贼的圆阵外围,怎么会有那么多长盾保护?这象是匆忙结阵的模样吗?” 还是得李左车提醒,项羽才隐约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匆忙建立的步兵圆阵,上那里突然弄来这么多长盾保护外围?这摆明了是汉军提前准备充足,早就准备着用防御圆阵在野外与自军决战啊? 发现不对也没关系,项羽最不怕的就是敌人在野外阵战,马上就向自己身边的几名将领问道:“谁敢率军冲阵,为我军打开进兵道路?” 看了看组织严密还有长盾保护的汉军圆阵,几名西楚将领都不敢吭声,还是在项羽脸色开始发黑时,项庄才硬着头皮出列,说道:“末将愿往。” “小心些。”项羽这才转怒为喜,说道:“冲破了汉贼圆阵,这一次记你头功!” 很可惜,项庄这一次的冲阵结果让项羽等人大跌眼镜,看到西楚骑兵集群冲来,准备充足的汉军将士先是以强弩直射,又以弓箭抛射,先声夺人先用远程武器把西楚骑兵杀得是人仰马翻,死伤众多,又在西楚骑兵好不容易冲到近处时,突然抛出了原始手雷惊吓战马,西楚骑兵的战马受惊乱跑,自相践踏队形大乱,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对汉军的严密战阵形成威胁,汉军将士乘机连续放箭,硬生生的射退了西楚骑兵的这一波冲锋,还让项庄在混战中箭受伤。 见项庄带伤逃回,大怒之下,项羽一度打算亲自率军冲锋,幸得李左车和项庄死死拦住,都说道:“大王,贼军的古怪武器对我们战马影响太大,以骑兵硬冲很难得手,你亲自冲阵不但十分危险,一旦失手,对我们的士气也必然影响巨大,还是另想办法破阵吧。” 此前已经在敖仓吃过一次大亏,这会故地重游,项羽当然也不敢过于弄险,稍一盘算后,项羽还是采纳了丁固的建议,一边让司马卬率领河南军的炮灰上前,争取近战机会为西楚骑兵开路,一边让冯劫率领本部骑兵乘虚去攻打汉军的敖仓营地,避实击虚对汉军将士施加心理压力——断了你们的退路,看你们怎么回营? 周叔这边也有动作,才刚看到西楚军分兵去打敖仓营地,周叔马上就让人点燃了汉军圆阵中间提前准备好的草束堆,施放狼烟发出信号,然后看到周叔发出的信号,汉军大将虫达也马上率领三千军队从广武城中杀出,列队过来增援周叔。 “周叔匹夫,竟然真的敢和本王决一死战?!” 项羽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与惊喜,然后项羽也不去思索,马上挥手让丁固率军出击,主动迎向虫达寻求决战。而李左车却是脸色微变,暗道:“周叔匹夫发什么疯?虽然我们昨天激战了深夜,士卒还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体力下降得厉害,但是他仍然没有多少胜算啊?凭什么要冒险决战?” 这个时候,西楚军和河南军士卒体力严重下降的情况也开始体现,冲锋上前的河南军炮灰速度不快,被汉军的密集箭雨冲得根本无法近身,还也象项庄一样被强行射退。项羽见了大怒,除了命令司马卬督促军队再次发起进攻,又分出一支骑兵,从侧翼冲击汉军的圆阵。 另一边的情况也大概一样,才刚看到丁固带着西楚骑兵杀来,虫达也马上让他的军队组成了防御力最为强大的圆阵,以步兵坚阵加密集箭雨与西楚骑兵抗衡,咬着牙齿以步战骑,与西楚骑兵正面硬顶。 激战因此进入了白热化,左右两个战场上,西楚骑兵来去如风,河南军步兵正面硬上,与结阵而战的汉军步兵厮杀得难分难解,同时正北面的敖仓大营那边也是喊杀震天,强行攻营的西楚骑兵同样与留守营地的汉军步兵厮杀得热火朝天。 也幸亏项康没有急着发明高桥马鞍和马镫,汉军步兵才有了与西楚骑兵正面硬撼的本钱,靠着强弩硬弓和准备充足的羽箭,还有危急时刻的手雷开挂,先后多次打退了西楚骑兵的冲锋,激战了近一个上午都没给西楚骑兵冲破自军圆阵的机会。项羽见了自然更是大怒,不由再次生出了亲自率军冲锋的念头,然而就在项羽准备付诸行动时,旁边的李左车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声音紧张的说道:“西楚王,不能冲动,情况不对,我们可能中计了!” “我们又中什么计了?”项羽下意识的带上了一个又字。 “外臣暂时还不知道,但情况太不对劲了。”李左车飞快回答道:“昨前天,先是陈留和大梁的贼军主动跑来送死,白送人头还对我们毫发无伤,今天周叔匹夫突然发起决战,打一场毫无把握取胜的硬仗,很有可能是在另有企图!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冲动行事,更不能急着把所有兵力投入战场,要留下一点余力预防万一!” 李左车的阻拦挽救了项羽和无数西楚将士,项羽正仔细盘算李左车的分析时,东南方向突然连滚带爬的冲来了几个西楚军斥候,李左车眼尖看到,忙说道:“大王,快看西南面,你有斥候回来报告情况,好象出事了!” 项羽赶紧扭头去看西南方向,见冲来的几个自军斥候确实模样狼狈,心里也顿时一惊,忙拍马主动迎了上去,大声喝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大王!汉贼!汉贼!汉贼来了!” 西楚军斥候带着哭腔的大吼让项羽脸上变色,再紧接着,马蹄声又隐隐传来,然后又是一面接着一面的赤红色汉军旗帜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无数汉军骑兵高举着雪亮马刀,呐喊着冲锋而来,就好象一道赤红色的潮水一样,汹涌直冲过来! “汉王万岁!汉王万岁!汉王万岁!” 如雷的欢呼声在战场上回荡,被包围的汉军周叔所部,正在与丁固力战的汉军虫达所部,还有广武山城里,敖仓山顶的仓城之中,无数的汉军将士欢呼呐喊,庆祝自军增援的终于到来,士气陡然狂增到了极点。 与之相反,看到汉军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西楚军与河南军上下无一不是脸上变色,惊叫出声,还有无数人难以置信的大吼出声,“怎么可能?汉贼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战场形势也陡然逆转,体力严重下降的西楚军和河南军一大半已经被汉军缠住,根本无法抽身集结,更别说结阵迎战,项羽身边,也只剩下了三千多机动兵力,在处处开花的战场上顾此失彼,救得了东救不了西! 也亏得是项羽在这里,看到情况不对,项羽果断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一边命令西楚骑兵全部脱离战场过来增援,一边率领身边仅剩的三千多骑兵发起反冲锋,妄图杀散首先赶到汉军骑兵,然后再带着军队成编制转移撤退。而李左车也行事果断,立即拍马冲到司马卬身边,一拉司马卬大声说道:“大王快走,我们的军队几乎都是步兵,没有希望撤出战场,先带着我们的骑兵过了鸿沟再说!不然的话,就算汉贼饶得了我们,三川的黔首也饶不了我们!” 项羽在战场上永远都是英勇无敌,即便是仅有三千多骑兵,项羽依然还是在冲锋中从上万汉军骑兵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毫发无伤还手刃数敌,然而率领汉军骑兵的灌婴和杨喜却无比狡猾,根本不去和项羽正面硬扛,与项羽的军队擦身而过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向匆忙撤出战场的楚军骑兵丁固所部,还靠着马刀的优势,仅一个冲锋就把丁固军杀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再等项羽掉头杀来时,汉军骑兵早已走得远了,又迂回着冲向刚与周叔脱离接触的其他西楚骑兵部队。 汉军骑兵彻底变成了一条战场上的游龙,紧紧抓住西楚骑兵刚刚从几个战场抽身的机会,避开项羽的锋芒专门挑其他的西楚骑兵下手,坚决利用马刀可以让所有汉军骑兵可以骑在马上作战的优势,领着项羽的追兵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连砍带杀,把很多甚至需要下马才能作战的西楚骑兵砍杀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还十分恶毒的故意多次带着项羽靠近汉军圆阵,汉军步兵也乘机连下黑手,一有机会就对着西楚骑兵接连放箭,同样把西楚骑兵射得人仰马翻,死者无数。 最后,还是在付出了无数伤亡代价之后,项羽才好不容易把西楚骑兵基本汇聚成群,没有再给汉军骑兵把他的军队各个击破的机会,然而还没等项羽松上一口气,更多是汉军步兵也已经出现在了道路远处,项羽见了大怒,忙用长矛一指汉军步兵人群,大吼道:“冲上去,把他们全部杀光宰绝!” “阿兄,没用的,汉贼是列队而来,还没有等我们冲近,他们就已经结成阵了!到时候汉贼骑兵又从背后杀来,我们更挡不住!” 项庄赶紧劝阻,又说道:“还有,我们的士卒已经一天多时间没有休息了,中间还打了好几场硬仗,再打下去,情况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还是赶紧走吧。” 看看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麾下士卒,还有在远处虎视耽耽的汉军骑兵,还没有傻缺到极点的项羽无奈大吼了一声,还是带着西楚骑兵赶紧向鸿沟渡口处撤退,汉军骑兵紧紧尾随,又乘着西楚骑兵淌水过河的机会,突然发起冲锋,把西楚骑兵的后队士卒驱逐下河,已经筋疲力尽的西楚骑兵根本无力抵敌,在汉军骑兵冲杀下落水无数,惨叫震天,项羽气得胸膛几乎爆炸,竟然还想重新渡河发起反击,项庄死死拉住他,说道:“阿兄,冷静!冷静!阿弟的主力已经回来了,再渡河回去,我们只会是白白送死,只会是白白送死!” 啪一声,项羽一巴掌抽肿了项庄的半边脸颊,红着独眼大吼道:“他不是我们的阿弟!他是我们的仇人!我们项家的仇人!” 项羽的怒吼当然无法挽救西楚军与河南军彻底惨败的结局,一万多河南军几乎全部先后葬身在鸿沟西岸,项羽从齐地战场带来的三万西楚骑兵,最终也只有不到万人逃到鸿沟东岸,鸿沟河水上密密麻麻,几乎全都是西楚骑兵的尸体,尸体堵塞,让鸿沟几乎不流,汉军骑兵也乘机从水浅处渡过鸿沟,把可怜的西楚骑兵杀得再次大败而逃。 项康这边,带着汉军主力回师到了现场后,亲眼看到了满目疮痍又横尸遍野的荥阳敖仓战场,项康不由轻轻的长叹了一声,自责道:“怪我,如果不是我急着救回家眷,周叔他们又何至于在这里打得这么艰难?” 第三百零四章 战略大计 荥阳敖仓之战,创下了自项康起兵以来汉军最大的损失记录,一场战役下来,两万六千三川汉军将士,竟然有超过一万六千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广武大营被攻破,敖仓大营遭到重创,荥阳、卷县和阳武三县几乎都被西楚军屠城,损失百姓直接超过四万人,经济钱粮方面的损失更是无法统计!完全可以说是血流得无法再流,损失惨重得无法更惨重! 而且就这,都还是建立在三川汉军的主将周叔指挥有方,战术高超,三川汉军将士浴血奋战、战术执行得力的基础上。 除此之外,东郡境内的汉军钟离昧军团也是损失惨重,燕县的四千守军被西楚军全歼,酸枣的钟离昧主力也损失超过半数,还被迫放弃了酸枣大营和无数军需辎重,元气为之大伤。而如果再加上大梁和陈留汉军的损失,汉军在这场战役中的兵力总损失,更是无限接近于三万人,可以说一战就打光了一个中等诸侯的总兵力! 也亏得项康用瞒天过海之计,用大梁、陈留的炮灰军队掩护主力回援三川战场,汉军这才总算是扳回了一些颜面,前后彻底歼灭了司马卬的乌合之众两万六千余人,又把西楚军的三万精锐骑兵拼去了两万,勉强取得了一场惨胜,得失大致相抵——至少项康自己是这么认为。 不要贪心不足,埋怨项康无能,没能前堵后追全面合围敌人,彻底全歼西楚军与河南军,西楚军全是骑兵,在豫中平原的杯具地形上,以步兵为主力的汉军想要歼灭西楚骑兵那是白日做梦,能够在最后关头一口气干掉八千西楚骑兵精锐,都已经是汉军骑兵超水平发挥,还有三川汉军紧密配合所创造的最好结局了。 同时战局的变化也再一次出乎了汉军决策层的预料,汉军主力回师到荥阳城下的同一天下午,还没等汉军将士打扫完尸横狼藉的战场,甚至还没有等汉军将士建立起休息营地,河内汉军就送来急报,说是赵将张黡和陈泽以救援三川汉军为名,率领三万赵军从安阳西进,不顾汉军边境将士的反对,强行进入了汉军控制地,迅速逼近朝歌,来势相当不善。 听到这个消息,项康的脸色当然马上就阴沉了下来,陈平和张良冷笑连连,周叔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倒是此前一直躲在广武城里的商山老头唐秉说话直接,冷笑说道:“增援我们?怕不会是想趁火打劫,乘着我们三川告急的机会,一口吃掉我们的河内郡吧?” 另一个商山老头吴实比较冷静,马上就向项康说道:“大王,大局为重,眼下不宜和赵国翻脸,最好的办法,是马上派遣使者和赵国军队联系,主动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主力已经回师到了荥阳,让赵国军队知难而退,这样才是上策。” 强忍住了心头怒气,不想现在就和赵国军队翻脸的项康点了点头,当即让人修书一封,主动告诉赵军自己已经回师到了三川还打跑了西楚军队,违心的感谢赵军的主动救援,也随便要求赵国军队立即撤回邯郸郡,避免与汉军发生误会。然后还是在把使者派了出去以后,项康才咬牙切齿的骂道:“赵歇匹夫,张耳狗贼,你们给我等着,等我腾出了手来,再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大王,看到项羽出兵三川,就连和缔结有盟约的赵国军队都想趁火打劫一把,章邯、董翳和司马欣那边肯定更加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吴实又说道:“上郡和云中郡那边,还请大王早做安排,预防万一。” “就怕他们没有这个胆量!”项康冷哼道:“亚叔和晁直他们一直都在关中精练士卒,随时可以组建起六万以上的军队,他们真敢出兵云中上郡,不用从前线调军队回去,光凭我们在关中的预备队,就有把握收拾得了他们。” 同一天晚上,渡过鸿沟追击的灌婴和杨喜也带着汉军骑兵撤回敖仓与主力会合,颇为无奈的报告说西楚骑兵逃得太快,汉军骑兵在数量方面也不占什么优势,所以只是追到了傍晚就没敢继续再追,没能更进一步扩大战果。项康也没过于强求,挥了挥手就说道:“没事,追不上就追不上吧,我们这次只是吃亏在骑兵数量不足,下一次西楚贼军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既不担心章邯董翳等人的威胁,也不在意目前骑兵数量居于弱势,项康这么自信,当然是因为汉军的战争潜力雄厚,又控制着陇西和九原两个产马地,也一直都在关中地区严格训练着预备役骑兵,如果需要的话,项康穷兵黩武,在最大限度上可以组织起超过十万的新军赶赴前线参战,尤其是汉军还已经拿下敖仓,已经再不用为前线的粮草供应担心,所以项康才敢这么镇定从容。 然而项康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乐观了,因为才到了第二天,朝歌守军就又送来急报,说是张黡和陈泽率领的赵国军队强行进入汉军控制地后,又借口增援三川汉军需要粮草军需,要求朝歌汉军为他们提供补给,被朝歌守军断然拒绝后,张黡和陈泽竟然催动军队攻打朝歌县城,朝歌守军被迫迎战,也被迫向周叔告急。 “糟了,来不及了。” 掐算时间,发现自己昨天派出去的使者已经不可能及时阻止汉军和赵国军队发生冲突,项康无奈之下,只能是匆匆与汉军众文武商量对策,结果老成持重的唐秉倒是力劝项康冷静行事,不要更进一步扩大与赵国的矛盾,把赵国推到了项羽一边。龙且、丁疾和朱鸡石等汉军大将却是个个暴跳如雷,都说道:“大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再这么忍让下去,赵国贼军只会更进一步蹬鼻子上脸,更往死里欺负我们!只有坚决打回去,让赵国贼军知道我们的厉害,这样以后他们才不敢对我们趁火打劫!” 项康还是有一点犹豫,不曾想周叔也说道:“大王,龙将军和丁将军他们说得对,不能再忍了。赵国见我们三川告急,马上就迫不及待的趁火打劫,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和他们缔结的盟约当一回事,我们就算继续忍气吞声,将来只要一有机会,赵国贼军肯定只会更进一步的得寸进尺!” 周叔的话提醒了项康,稍一盘算后,项康也下定决心,说道:“不错,是不能再忍了,而且再忍下去,也肯定没有任何作用!赵国贼军无耻打劫在先,我们就算忍下了这口气,赵国贼军也一定会明白将来只要有了机会,我们肯定会出兵报复,我阿兄那边只要再扔给他们几块骨头,他们绝对又会墙头草随风倒,又倒向西楚贼军!只有坚决还击,逼着他们站队,这样才不用担心又被赵国贼军从背后捅我们一刀!” 言罢,项康先是命令龙且和朱鸡石率领三万五千汉军北上迎敌,驱逐趁火打劫的赵国军队,又再一次命令陈恢为使,出使巨鹿与赵歇、张耳联络交涉,并明确告诉陈恢道:“见了赵歇和张耳以后,明白告诉他们,就说如果想要我不再追究朝歌的事,就把济北郡的历城给我拿下来,向我表示一下同盟诚意!不然的话,一切后果由他们负责!” 陈恢赶紧唱诺,叔孙先生则悄悄松了一口长气,庆幸项康总算是没把这个得罪人的差使交给自己,又赶紧歌颂项康的英明果断,不向赵国无耻小人低头,在场大部分的汉军文武也纷纷附和,全都认为自军是应该对待赵国强硬一些。惟有张良说道:“汉王,如果你决心对赵国采取强硬态度,那外臣也不反对。但外臣认为,大王你也应该尽快拿定将来的战略大计了。” “子房先生所言极是。”陈平附和道:“将来我们和西楚贼军怎么打,对待关外诸侯又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这些问题我们都要尽快解决,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一味的随机应变,这样很有可能会因为局势的突然变化。导致我们手忙脚乱。” “老臣赞同。”吴实也赶紧说道:“事实证明,象和赵国一样缔结什么同盟条约,根本就靠不住,我们的所谓盟友随时都有可能见风使舵,突然往我们背后插上一刀。与其再这么虚与委蛇,倒还不如用叔孙先生对待申阳的办法,让他称臣出兵给我们,逼着关外诸侯公开臣服我们,顺之者用,逆之者灭,这样我们才不用担心所谓的盟友突然倒戈,也可以真真正正的借助关外诸侯的力量帮我们讨伐西楚贼军。” “猗里季先生千万不要谬赞,你再这么说下去,大王就又要逼着下官出使诸侯了。” 叔孙先生的慌忙阻拦让汉军文武一起大笑,项康也笑了一阵,然后才说道:“子房先生说得对,我们是得拿定将来的战略方针,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一味的随机应变了。各位都畅所欲言吧,对于西楚贼军,我们应该如何对付?” “大王,最好的办法是先守后攻,先把西楚贼军的主力引诱到鸿沟一线决战,待到时机完全成熟,然后再发起反击不迟。再不能象这一次一样,觉得有机可乘就冒险轻进,重蹈覆辙。” 周叔抢先回答,又说道:“因为我们主动发起进攻,不但距离遥远,后方容易被敌人偷袭,粮草转运也十分困难,过于漫长的粮道一旦被敌人切断,我们的主力就有覆灭的危险。反之则不然,如果引诱西楚贼军与我们决战于鸿沟一线,我们可以就地得到敖仓的粮草补给,立于不败之地,又可以突出奇兵,设法切断西楚贼军的粮道,让西楚贼军首尾难顾,彻底落入被动。” 项康大点其头,坦然说道:“不瞒诸位,其实我一开始也就是这么设想的,只不过态度不够坚决,临时决定出兵奔袭彭城,这才给了西楚贼军偷袭三川的机会,害得我们三川守军这次打得这么危险和艰难。” 包括张良和陈平在内,当初极力要求项康乘机奔袭彭城的汉军文武无一不是面带愧色,老实向项康垂首请罪,项康则摆手说道:“众位不必这么自责,你们也是一片好意,还有就是想急着救回我们的家眷老小,这也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你们。要说责任,这次的责任是我最大,是我也急着想我们的家眷老小,这才弄险轻进,差点酿成了大祸。” 自责过后,项康又拍板道:“那正面战场的战略就这么定了,以后我们不再冒险轻进,深沟高垒先引着西楚贼军来打我们,等我们把西楚贼军拖得师老兵疲,国力耗尽,然后再决定如何发起反击。” 众人唱诺,项康又问道:“正面战场坚守,对于侧翼的关外诸侯,我们又应该采取什么策略?各位可有什么高见?” “汉王既然决定在正面坚守,那么在两翼当然要发展进击。” 张良的话多少有些私心,说道:“在我们北面的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个匹夫,还有在我们南线的刘季,不是西楚王的死党,就是和我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死敌,我们最好是同时从两路出兵,一路攻晋北之地,诛灭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贼,一路取南阳攻灭刘季,彻底肃清我们的后方隐患。” 稍微顿了一下后,张良补充道:“同时恩威兼施,逼迫赵国和英布向我们臣服,出兵帮助我们讨伐西楚贼军,顺之者用,逆之者灭。最后再安抚韩广、臧荼和吴芮等实力不足的关外诸侯,联络齐国,共灭西楚。” 一向欣赏张良战略眼光的项康难得沉默,没有立即表态接受张良的战略建议,周叔也提出反对,说道:“子房先生,我们在南北两翼一起出击,虽然是可以让西楚贼军首尾难顾,不知道救那一边才好,但是这么做对我们的后方压力太大,容易出现后援不济的危险。所以最好的办法,我们应该是先北后南,先荡平了北方的关外诸侯,逼着他们出兵帮助对付西楚,然后再解决南线的关外诸侯。” 项康这才点了点头,向张良说道:“子房先生,我知道你急着救回韩王,但是没办法,我们的实力还没有办法做到南北两线同时出击,我们北线的形势又远比南线复杂严峻,所以我们只能优先出兵北线,先解决晋北的章邯、董翳和司马欣,还有他们背后的赵国问题,然后才能考虑南线。” 言罢,项康也补充了一句,说道:“千万不要因为刘季的实力比较弱小就觉得他好对付,用一支偏师就能解决他的问题,现在在刘季的帐下,潜伏着一个对我们来说十分可怕的敌人,除了我以外,我军之中,恐怕也只有周叔将军能够是他的对手。” 还从没见过项康如此警惕一个敌人,张良和汉军众文武在好奇之下,当然是无不开口询问那个可怕敌人是谁?项康则哭丧着脸答道:“不要问了,将来你们就会知道。总之,我们的细作打听那个匹夫的出身来历以后,我是已经把肠子都给后悔青了。” 摇着头拒绝说出那个让自己后悔万分的名字,项康又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向周叔说道:“周将军,扫荡晋北诸侯的差使,我就交给你了,我已经让亚叔和晁直在关中紧急征召六万军队听用,给你三万两千步兵和八千骑兵,另外此前我派到云中郡的王陵一万军队,也划拨给你调遣指挥,总数五万军队,替我干掉章邯、董翳和司马欣,可有把握?” 周叔慌忙向项康下拜,拱手说道:“请大王放心,如果末将统领五万军队还灭不掉晋北三贼,那末将也没脸回来见你了。倘若不能得手,不消大王下令,末将就自行了结!” “那就拜托了。”项康满意点头,又说道:“还有,如果赵国不听我的使唤,或者是又倒向了我阿兄那边,赵国也交给你,替我灭了赵歇、张耳!” 周叔赶紧再次答应,项康又耐心叮嘱,让周叔不要一味用强,要懂得因势利导,好生利用可以争取的动摇敌人,给了周叔很大的自主权让他见机行事,还把留守关中的崔广和周术两条老狐狸也派给周叔,让他们帮着周叔处理一些政治问题。周叔千恩万谢,一一答应,项康也这才吩咐道:“把军队移交一下,明天就回关中去准备出征吧,虫达、吕匡和凌敬是你用顺手了的人,让他们也和你一起去,另外杨喜也跟着你去,帮着你统领骑兵。” 周叔再次领命,项康则稍加盘算,很快又说道:“差点忘了如何引诱我阿兄出动主力来攻打鸿沟一线了,不过这事好办,一道书信就足够了。” 言罢,项康又转向了叔孙先生,微笑说道:“叔孙先生,我现在需要一个使者,携带我的亲笔书信去和西楚贼军联络……。” 项康还没有把话说完,叔孙先生就已经差点尿了裤裆,好在项康又接着说道:“你看你是愿意去当这个出使西楚贼军使者?还是愿意跟随周叔将军征讨北方诸侯?” “下官愿意跟随周叔将军征讨北方诸侯!” 叔孙先生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跳起来大声答应,自告奋勇跟随周叔出征,扫荡北线不肯臣服的诸侯。可是项康一口答应之后,看到了项康嘴角边的阴险笑意,叔孙先生又心中一震,暗暗叫苦道:“坏了,上了这个小竖子的恶当了!北线那么多诸侯,出使敌营的危险差使肯定只会更多啊!” 第三百零五章 一道书信就解决 荥阳敖仓之战,项康觉得自己不过只是惨胜,殊不知他的倒霉堂兄西楚霸王项羽,却是已经在吐血了,以至于东逃到了濮阳之后,项羽楞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不说话,看在房顶一直发呆,一个好心劝他吃饭的亲兵,还被他一脚踢成了重伤,险些送命。 也由不得项羽这么伤心和气愤,在荥阳和敖仓损失的两万西楚骑兵,百分之百都是西楚军的精锐强兵,没有一个不是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兵强卒,正常情况下,西楚军就是打上十次大战累积起来,也绝无不可能损失这么多精兵强将! 可是因为汉军的无耻诡计,卑鄙伎俩,还有天气和后勤方面的影响,这么多的军队骨干百战老兵,竟然在短短十数日内,先后牺牲在了荥阳敖仓战场,最后还让西楚军几乎是一无所得,这么惨痛的失败放在面前,不管是任何人都肯定是难以接受,就更别说是脾气出了名暴躁的项羽了! 差点忘了,还有战马,西楚境内本来就没有产马地,西楚军辛苦经营,靠着贸易购买和战争缴获,好不容易才积攒起三万多骑兵,一下子就丢光了一半还多,同样也是一个足以让项羽吐血的损失! 也正因为如此,项羽的心中除了沮丧与绝望之外,也就只剩下了惟一一个念头报仇!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一定要把这次大败遭受的损失找补回来!也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一定要手刃项康和周叔这帮卑鄙小人,无耻鼠辈,为自己的两万精锐报仇雪恨! “给曹咎、共敖和季布他们去令,叫他们加快速度西进,越早赶来与本王会合越好!”这是项羽发呆了一整天后说出的第一句话,说这话时,项羽的双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还直接把寝衣(被子)给撕成了碎片! 好在也有让项羽稍微宽慰的是,等待主力赶来会合的期间,黄河北岸突然传来喜讯,说是汉军在河内郡境内与盟友赵**队动上了手,赵**队被迫放弃此前趁火打劫无耻抢占的朝歌县城,撤退到洪水东岸与汉军隔河对峙。而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后,随着司马抢先东逃到濮阳的李左车,也在第一时间跑来向项羽道贺,建议项羽再派使者北上联络赵国,劝赵国弃汉归楚,直接帮着西楚军讨伐项康。 “等曹咎和亚父他们来了再说。”这是项羽心乱如麻的回答,也很不情愿才刚遭大败,就迫不及待的派人去与已经两次背叛西楚的赵国联系,让赵国觉得自己是在有求于他们。 李左车不肯罢休,又劝道:“西楚王,机会难得,不容错过,我们的细作已经探得准确消息,项康逆贼派遣了龙且和朱鸡石两员贼将率军北渡大河(黄河)与赵**队交战于洪水,洪水与白马津近在咫尺,倘若能够说服赵**队假意暂时西撤,把汉贼军队诱到白马津一带交战,那么等到我们的主力抵达,马上就可以渡河夹击汉贼军队,破敌易如反掌。” 项羽有些动摇,半晌才说道:“时间上来得及吗?赵歇匹夫远在巨鹿,距离遥远,也未必立即下得定决心弃汉归楚,等我们说服了赵歇,只怕朝歌这边早就决出胜负了。” “这点大王绝对不用担心。”李左车也是无路可退,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死挺项羽,说道:“大王可以一边派人去巨鹿与赵歇联系,劝说他弃汉归楚与汉贼彻底决裂,一边派去直接去朝歌,劝说张和陈泽率领赵**队诱敌东进,赵**队已经和汉贼军队交上了手,势难缓和,张和陈泽为了他们的自身利益,不会不考虑接受我们的提议。” 盘算了半晌,项羽才勉强接受了李左车的建议,就地从濮阳城中挑选了两名西楚官员,让他们一个携带自己的书信北上巨鹿,拉拢反复无常的赵**队,一个去朝歌与前线的赵军联系,劝赵军依计行事,把汉军偏师诱来白马津决战。 距离不是很远,快马加鞭之下,西楚军的使者第二天下午时就赶到了朝歌一带,与正在和汉军隔着洪水对峙的赵军大将张、陈泽取得了联系,呈上项羽的书信,说明西楚军正在积极联络赵歇、张耳寻求联手攻汉,力劝张和陈泽诱敌东进,把汉军偏师引诱到白马津战场,为即将到来的西楚军主力创造破敌机会。 和李左车猜测的一样,张和陈泽果然对西楚军的提议大为动心,暗中商量道:“我们趁火打劫激怒了汉贼,汉贼已经和我们翻脸开战,我们大王肯定会在西楚王和汉贼之间做出抉择,绝不会保持中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接受西楚军的好意,先撤到白马津与汉贼对峙,然后大王决意归楚,我们就和西楚军联手讨伐汉贼,如果大王决定与汉贼修好,我们就和汉贼军队联手攻打白马。如此尽握先机主动,怎么都比冒险与汉贼偏师在洪水对峙,独自承担胜败风险的强。” 拿定了这个主意,张和陈泽也是说干就干,借助着洪水天险的掩护,第二天就率军东撤向白马津转移,怒火冲天的汉军偏师也果然中计,立即渡过了洪水发起追击,被赵**队成功引诱到了白马津战场继续对峙。 还好,洪水战场也距离荥阳不是很远,道路又尽被汉军控制,一天多时间后,汉军偏师派出的信使,也同样把战局的变化情况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结果项康一听叫苦,还忍不住一拍面前案几,恨恨说道:“龙且和朱鸡石怎么都没有脑子?白马津距离濮阳那么近,赵国贼军敢主动撤退到那里,肯定是暗中和西楚贼军有了勾结,如果西楚贼军的步兵主力突然赶到,在赵国贼军的掩护下突然渡河,他们如何招架?” “大王,时间或许还来得及。”陈平忙说道:“快派人去给龙且和朱鸡石将军传令,叫他们立即撤回洪水建立防线,防范西楚贼军从大河北岸进兵,杀入我们的河内腹地。” 项康也没多想,赶紧采纳了陈平的建议,立即派人去命令龙且和朱鸡石撤离白马津险地,可是信使才刚领受命令,还没有来得及告辞出发,项康又突然喝止,道:“且慢,让我再想一想。” “大王,怎么了?有那里不妥吗?”陈平奇怪的问道。 “是很不妥。”项康答道:“洪水防线距离濮阳太近,距离荥阳却有些偏远,我们把保护河内腹地的防线建立在洪水,偏师一旦有什么危险,主力很难立即出兵救援,容易被西楚贼军把我们各个击破。” 考虑到洪水防线距离白马津不过一天的行军路程,汉军主力从荥阳派兵增援洪水防线却至少要行军四天左右,陈平立即点了点头,忙问道:“大王,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主动放弃洪水和朝歌。”项康沉声说道:“让朱鸡石撤回大小修武布防,在大小修武建立防线保护河内腹地。龙且撤回武德,担任我们的战略预备队。” 言罢,项康先是收回了此前书写的命令,重新拟令让朱鸡石直接撤回大小修武建立防线,让龙且撤回武德负责机动预备,然后掐算时间,发现西楚军主力也快该赶到濮阳了,忙又亲自提笔做书,给项羽写了一道书信,千方百计的引诱项羽从濮阳直接出兵攻打汉军重兵守卫的鸿沟防线。之所以选择现在才动手,则是因为项康很清楚项羽的为人善变,担心动手过早,让时间冲淡了项羽的心头怒气,给了别人劝说项羽采取正确策略的机会。 ………… 也还好,汉军信使总算是抢先一步把项康的命令送到了汉军偏师的面前,龙且和朱鸡石见令后也不敢犹豫,马上就主动撤离了白马津险地向西撤退。然后还是在项羽知道这个情况的时候,曹咎、范老头和共敖等人才率领着二十二万西楚主力赶到濮阳,与项羽会师在了一处。 项羽的奔袭才刚遭惨败不久,西楚军会师时当然没有什么喜庆气氛,好在时间也的确冲淡了项羽的许多怒火,所以项羽倒也难得的没有迁怒于人,把荥阳惨败的怒气发泄到姗姗来迟的西楚军步兵主力头上,仅仅只是向曹咎等人说道:“来了就好,在濮阳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就出发西进,去找项康逆贼报仇雪恨。” 西楚文武慌忙答应,只有蒯彻不长眼色,向项羽问道:“大王,臣下多问一句,我们打算如何进兵?” “晚上再商量。”项羽的回答让蒯彻松了口气,说道:“你们先了解一下汉贼军队的情况,晚上吃完了晚饭,我们再商量具体如何进兵。” 蒯彻这才答应,又赶紧向项羽的军中文吏讨来确保汇总,仔细了解汉军的部署情况和最新的军情变化,替项羽研究进军路线和西征策略,曹咎和范老头等人也是如此,期间还有李左车也搀和了进来,和项羽的几个心腹群策群力,一直都在低声讨论如何帮着项羽替天行道,干掉项康这个作恶多端的巨奸恶贼。 很可惜,还没有等项羽的几个心腹和李左车等人拿定主意统一意见,城外又突然送来急报,说是项康派遣使者赶来濮阳拜见项羽,说是有项康的亲笔书信要当面呈递给项羽。项羽闻报也不犹豫,马上就下令召见,蒯彻却赶紧阻止道:“大王,臣下认为,最好还是不见为妙。项康逆贼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他突然派人寄书,肯定是别有图谋,贸然与他的使者见面,只怕会落入他的算计。” “本王难道会怕了他不成?”项羽冷哼,又断然喝道:“去,把汉贼使者押进来!” 众人不敢违拗,汉军使者也很快就被押到了项羽的面前,双手呈上了项康写给项羽的书信。然后也和蒯彻担心的一样,看完了项康的书信后,项羽果然是须发怒张,狂笑出声,神情无比狰狞的说道:“好!好!不愧是我的阿弟,胆子果然不小,竟然敢劝本王向他称臣,以下犯上,以弟欺兄,长进了不少啊!” “大王,项康那个小孽畜,居然敢要你向他称臣?” 项伯项大师满脸诧异的惊叫,还迫不及待的从项羽手中讨过了书信观看,曹咎和范老头也赶紧忙凑上来同看,蒯彻则无奈的看了一眼刚才与自己最谈得来李左车,见李左车也是满脸无奈的苦笑,心中不由叹道:“麻烦了,又中了激将计,这下子不管有什么逆耳忠言,恐怕都再也听不进去了。” 项康写给项羽的书信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假惺惺的叙述兄弟之情,说什么不该骨肉相残之类的冠冕堂皇废话,再有就是劝说项羽送还自己的妻子儿子和小姨子,向自己称臣纳贡,还保证说项羽只要同意向自己低头,自己就绝不出兵攻打西楚,汉楚两国永为兄弟之国,不开战火。 越是简单的书信就越有效,脾气暴躁的项羽自不用说,仔细看完了项康这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书信后,就连项伯都忍不住狂笑出声,说道:“小孽畜,果然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敢劝我们西楚向他称臣,口气就好象他已经赢定了一样,老夫活了快五十岁了,还从没见过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竖子!孽畜!” “大王,项康逆贼摆明了是在故意激将于你,请大王千万慎重,不要中了他的诡计。”蒯彻十分无奈的劝道。 “这么粗浅的激将计,本王难道看不出来,还需要你来提醒?”项羽冷笑,也懒得和蒯彻继续废话,直接一指项康派来的使者,喝道:“回去告诉项康逆贼,他想激本王与他决战,本王成全他,叫他把脖子洗干净等死!滚!” 汉军使者赶紧告辞离去,项羽则不做任何考虑,马上就说道:“传令全军,做好继续进兵的准备,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沿着驰道继续西进,直接去荥阳和汉贼军队决一死战!” “大王,我们的进兵路线不应该是沿着驰道直接西进啊。”蒯彻慌忙阻拦,说道:“项康逆贼把他的主力部署在鸿沟一线,我军直接西进,只会正中他的下怀,陷入接连不断的攻坚苦战。” 言罢,蒯彻又赶紧补充道:“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兵分两路,一路开拔到鸿沟与项康逆贼对峙,牵制住他的主力,一路在白马津渡过黄河,进兵河内腹地,再从平阴南渡,攻取河南和新安等地,切断他和关中后方的道路联系,如此方是上策啊。” “外臣赞同。”李左车也赶紧说道:“赵**队此前对项康逆贼趁火打劫,项康逆贼出手还击,汉赵决裂在即,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一边积极拉拢赵国为我们所用,一边分兵向河内腹地进兵,绕开汉贼主力的防御正面,迂回到平阴南渡大河,切断汉贼与后方的联系,如此最多两个月时间,汉贼必败!” “不必那么麻烦!”项羽挥手拒绝,冷笑说道:“项康逆贼目前在荥阳一带的军队还不到八万,本王的大军足足有二十三万,只需要一场大战就可以把贼军杀光宰绝,何必还要浪费时间,分兵河内?” 蒯彻和李左车苦笑,都知道项羽还是中了项康明打明的激将计,只能是继续极力劝说项羽冷静行事,不要把所有赌注押到正面战场,可是项羽却根本不听,被蒯彻和李左车劝得急了,还忍不住发起了脾气。 最后,还是项羽最信任的曹咎和范老头开口劝说,项羽才勉强冷静了下来,然后范老头又说道:“大王,广武君和蒯大夫的话其实也颇有道理,项康逆贼与赵国翻脸在即,赵国的外力不去借助,也实在过于可惜。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边全力拉拢赵国,一边分出一支偏师在白马津渡河,进兵河内腹地,不求破敌,只要能把龙且和朱鸡石二贼率领的汉贼偏师牵制在河内腹地,我们就可以在正面战场上减轻无数阻力。” “大王,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曹咎也帮腔说道:“就是我们把赵国争取过来后,马上就可以让我们的偏师与赵**队合力,西进攻打河内郡的西面城池,让赵**队帮着我们更加有力的牵制汉贼军队,让项康逆贼更加的首尾难顾。” 范老头和曹咎的话项羽倒是还能够听得进去一些,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以后,盘算了片刻,项羽还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忙向项伯问道:“季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龙且那个匹夫,好象曾经是项睢阿弟的部下吧?” “大王好记性,龙且那个匹夫,的确是你阿弟项睢曾经的部将。”项伯笑吟吟的回答,又恨恨说道:“只可惜那个匹夫忘恩负义,忘了当年是老夫那个儿子亲手提拔于他,把他举荐给项康那个小孽畜,现在还帮着那个小孽畜为非作歹,恩将仇报。” “有这层关系,可以一试。”项羽拿定主意,说道:“项睢阿弟目前还在薛郡东海征集粮草,一时赶不到前线,那就叫项猷阿弟率领三万军队北上河内,去替我们牵制汉贼偏师,也顺带尝试着把龙且那个匹夫招降过来。他和项睢阿弟是亲兄弟,有这层关系在,应该有不小的希望。” 项伯一听大喜,慌忙替自己的宝贝儿子向项羽道谢,范老头则是面带优色,可是又知道疏不间亲,不敢反对项羽胡乱用人,只能是举荐西楚大将薛公给项猷担任副手,帮着项猷率军牵制汉军偏师,好在项羽对薛公也颇为信任,立即一口答应。 项羽做出了一个英明的人事安排,汉军细作把项羽派遣项猷率领偏师北上河内的消息报告到项康面前后,项康不但狂喜大笑,还直接笑歪了嘴巴,然后又大笑着命令道:“快,叫河内郡守出面,给我的项猷阿兄送几个美女过去,我阿兄征战在外,肯定寂寞无聊,身边绝对不能少了美女服侍。” 第三百零六章 抛砖引玉 兵力多达二十万的西楚军主力开拔到鸿沟西岸时,站在广武山上向东眺望,西楚军的庞大军队一眼望不到尽头,前锋已经饮马鸿沟,后队还在源源不绝的从地平线上涌出,刀枪似林,旗帜似海,战马车辆不计其数,就好象一道潮水奔流,势不可挡的向西淌来,声势惊人异常,也庞大异常。77dus 虽说汉军的主力和河内偏师加在一起,也是一支数量超过十万人的庞大军队,可是面对着如此庞大规模的西楚军队伍,汉军主力在气势上依然还是彻底处于了下风,让许多缺乏经验的汉军将士还没正式开打,就已经忍不住心生怯意。 也还好,汉军决策层和汉军的核心骨干少帅军老人,都已经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主,西楚军的声势虽然浩大,也最多只是和当年的章邯主力大致相当,当时的章邯主力尚且还没有把少帅军吓住,就更别说现在实力已经大增的汉军了。眺望着西楚军的庞大队伍,项康还笑着说道:“阿兄到底还是看不起我,居然没有倾巢出动,把他留守淮泗后方的军队全部拉来鸿沟战场,只把他攻打齐地的主力带来,这不是给我把他各个击破的机会是什么?” “大王如果一定要在在鸿沟战场歼灭西楚贼军主力,也不是没有这个机会。”陈平微笑说道:“二十多万军队粮草消耗巨大,光靠在东郡和砀郡就地征集肯定不够,要不了多久,西楚王一定会让他留守后方的军队押送粮草到前线听用,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以逸待劳,在鸿沟战场彻底歼灭西楚贼军的主力了。” 项康大点其头,满脸的深以为然,又向在场的汉军众将笑着说道:“都听到了没有?这一场仗必须得慢慢的打,先把西楚贼军所有军队诱来鸿沟战场,我们才能全力破敌,谁要是沉不住气,提前把西楚贼军的主力打跑了,或者是谁先把我阿兄抓了过来向我献俘,东征讨伐余下西楚贼军多消耗的钱粮,我就从谁的俸禄里扣除!这一点要明白交代下去,让我们的每一个士卒都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丁疾、钟离昧和张仲等汉军大将放声狂笑,争先恐后说道:“大王放心,我们绝对不敢沉不住气!好家伙,东征的钱粮全部从我们的俸禄里扣,我们还不得给大王你白当上一百年的差?” 玩笑归玩笑,项康在防御部署方面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除了让汉军将士深沟高垒,严密守卫荥阳、敖仓和广武等军事重地外,又采纳陈平的建议,抢先在鸿沟的入水口修筑堤坝,将更多的黄河水逼入鸿沟,扩大鸿沟水量,增添西楚军的渡河难度,让西楚军没有办法再想之前那样淌水过河,逼着西楚军暂时鸿沟东岸立营。 项康的无耻手段也果然得逞,还是在亲自抵达了鸿沟岸边时,项羽才发现鸿沟河面突然变宽了许多,河水也突然加深了许多,此前能够淌水而过的河段,也变得无法逾越。见此情景,对水利一窍不通的项羽还大吃一惊,脱口说道:“怪事了,鸿沟的水怎么会突然大了这么多?以前不是这样啊?” “肯定是汉贼在鸿沟的入水口做了手脚。” 蒯彻猜出原因,又建议项羽派遣通晓水利的人到上游查看情况,也很快就确认汉军的确在鸿沟的入水口抢筑了堤坝,把更多的黄河河水逼入鸿沟。项羽闻报大怒,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采纳范老头等人的建议,让西楚军暂时在鸿沟的北岸立营,同时派人到鸿沟的入水口去破坏堤坝,让水流回归黄河,减轻西楚军的渡河难度。 战斗因此首先在鸿沟河口打响,立营在河口西岸的汉军将士以强弓劲弩劲射,覆盖试图挖掘堤坝的西楚军将士,把可怜的西楚将士射得是惨叫不断,死伤连连,也逼得西楚军只能是出动长盾,在鸿沟东岸建立临时工事,掩护弓弩手放箭还击,然后阴险毒辣的汉军将士又突然出动投石机,用巨石把西楚军的长盾手和弓弩手砸得血肉横飞,筋断骨折,让西楚军付出了许多代价,都没能挖去汉军将士此前抢筑的堤坝。 最后,还是项羽被迫出动了两万军队挖掘堤坝,好不容易才彻底捣毁汉军抢筑的逼水堤坝,降低了鸿沟水量,然而为了做到这点,西楚军不但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还前后浪费了两天多时间,锐气为之一挫。 事还没完,辛辛苦苦的破坏了那道该死的堤坝后,还没有等西楚军发起渡河,当天晚上,项康就乘着鸿沟水位大降的机会,主动派军淌水过河,乘夜偷袭西楚军营,幸亏西楚军的守卫严密,守夜士卒及时发出警报,汉军的无耻偷袭才没能得手,只能是赶紧从原路匆匆撤退。 西楚霸王那里可能舍得错过这样的机会?一声令下后,上万西楚军士卒立即发起追击,从水浅处淌过鸿沟,红着眼睛追杀胆敢打扰他们休息的汉军将士,可是西楚军才刚过河没走多远,黑暗之中,灌婴就率领着汉军骑兵突然杀出,挥舞着马刀直接冲击西楚军腰部,之前一直在抱头逃命的汉军追兵也果断掉头杀回,西楚军前后不能呼应,立时大败,被汉军杀得人仰马翻,横尸累累,落水溺毙者不计其数。而再等暴跳如雷的项羽又派军队过来增援时,汉军却早已逃回了广武大营,占了一把便宜就再不和西楚军纠缠。 连续的挫折让西楚军锐气大消,也让项羽益发暴怒到了极点,才刚到了第二天清晨,项羽就迫不及待的催动军队发起抢渡,早就料到这点项康也让汉军将士在鸿沟西岸严阵以待,凭借着事先修筑的防御工事迎头痛击西楚军,战斗打得无比激烈。 最后,靠着兵力方面的绝对优势,西楚军最终倒是成功的冲过了该死的鸿沟,在鸿沟西岸站稳了脚跟,然而为了做到这点,西楚军却付出超过三千战兵的代价,汉军的损失却不过千人,又一次吃了不小的亏。所以项羽的脸色依然还是难看无比,铁青着脸喝道:“抢搭浮桥,越多越好,明天之内,一定要让我们所有的军队全部渡过鸿沟!” “大王,这一点恐怕也在项康逆贼的预料之中。”蒯彻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项康逆贼今天晚上很可能会有动作,乘着我们主力还没来得及过河的机会,对我们已经过河的军队下手。” 很清楚自己缺德堂弟的恶劣性格,项羽点了点头,立即命令首先率军过河的西楚大将共敖在鸿沟西岸抢建工事,严密保护浮桥渡口,还明确交代如果汉军乘夜偷袭,西岸楚军只能以乱箭退敌,不能冒险发起追击。 事有意外,项康这次就好象是改了性子一样,整整一个晚上过去,汉军居然都没有任何动作,让首先渡河的西楚军将士白白辛苦戒备了一个晚上,然而到了天色微明时,正当西楚军将士松了口气的时候,汉军突然从广武山下放出了上百架满载柴草的火筏,火筏熊熊燃烧,在水流的推动下逼向楚军浮桥,西楚军上下措手不及,只能是赶紧派人冲上浮桥阻拦火筏,保护好不容易才辛苦搭建起了二十来道浮桥。 烈火毕竟不是人力所能阻拦,好不容易挺到上百架火筏全部自行烧毁后,西楚军的浮桥已经被烧去大半,可是还没等西楚军上下松口气,项康就已经亲自率领着汉军主力从广武大营中杀出,列队来到共敖军阵前搦战,共敖赶紧命令自军采取守势,项羽也匆匆派遣项庄率军过河增援共敖。 交战的结果让项羽和西楚军上下大跌眼镜,靠着原始手雷的良好吓唬结果,汉军只用一个冲锋,竟然就用原始手雷炸乱了共敖军的前队,成功在共敖军的阵地上撕开了一个缺口,汉军后队乘机杀上,硬是将共敖的中军杀乱,冲破共敖军的拦截直捣浮桥渡口,项庄慌忙率军死守浮桥,与汉军厮杀得难分难解。 这个时候,突然杀出了汉军重甲兵当然就成了西楚军的噩梦,张仲率领的汉军重甲兵如同五百架人型坦克,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很快就帮着汉军的步兵大队砍断了西楚军的所有浮桥,西楚军士卒落水无数,共敖军也被孤立在鸿沟西岸,项康乘机发起总攻,共敖军迅速大败,被迫向下游逃窜。 项康并没有乘胜发起追击,因为汉军斥候已经送来急报,说是怒火冲天的项羽已经率领着西楚骑兵迂回到下游淌水过河,很清楚自己堂兄在战场上有多厉害的项康也果断的见好就收,立即敲响收兵金钲,抢在西楚骑兵赶到战场之前,把军队撤回了广武大营。 这一战汉军取得的战果并不是很大,仅仅只是斩首两千余具,可是对于西楚军的士气打击却是无比巨大,在光天化日下亲眼看到了友军在鸿沟西岸的溃败,早就习惯了在项羽统领下百战百胜的西楚将士无一不是心头茫然,不知道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汉军的鸿沟防线还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真正突破?还有坚固的汉军营地,更加坚固的敖仓仓城、荥阳县城和广武山城,如何才能拿下? 汉军方面当然截然相反,看到项康不过是用一些花招,就连续把西楚军揍得满地找牙,苦不堪言,汉军将士当然是信心大增,士气提高,许多基层士卒还互相开起了玩笑,道:“记得大王的旨意噢,谁要是先把西楚王抓来了献俘,或者是急着把西楚贼军打跑了,将来我们讨伐西楚贼军后方军队的时候,钱粮可是要从我们的口粮里扣除。” 最后,还是在蒯彻和李左车的苦苦哀求下,还有曹咎和范老头的极力劝说下,项羽才十分勉强的改变了渡河地点,移师到了下游二十里外的鸿沟水浅处渡河,然后又先是在鸿沟里钉下无数木桩保护浮桥,接着才搭建起三十架浮桥,让西楚军主力渡过了该死的鸿沟,移营到了鸿沟西岸。 也还别说,一连串的挫折始终还是让项羽冷静了许多,没有再冲动行事,一过河就迫不及待的向汉军营地发起进攻,而是首先召集了军武,讨论下一步的战术计划,研究应该先向那一支汉军发起进攻。然而在会议期间,曹咎和范老头二人,却与李左车、蒯彻发生了严重的争执。 争执的焦点是西楚军应该先打汉军的广武大营还是敖仓?其中曹咎和范老头坚决主张先打汉军的广武大营,指出道:“大王,只能是沿袭你上一次的进攻计划,先打广武大营,让项康逆贼腾不出手来偷鸡摸狗,灭了汉贼的主力,然后再考虑如何拿下敖仓和荥阳。” “大王,不能一成不变。”李左车反对道:“上次外臣赞同先打广武大营,是因为汉贼的总兵力处于绝对劣势,士卒也不如我们精锐善战,我们有绝对把握可以拿下汉贼的广武大营。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汉贼的实力已经大增,我们的兵力虽然还占绝对优势,但士卒新老混杂,战斗力不升反降,继续象上次一样强攻汉贼的主力大营,只会陷入攻坚苦战。惟有先剪除项康逆贼的羽翼,夺取敖仓存粮供给军队,然后才能心无旁骛的歼灭汉贼主力。” “臣下也赞同先打敖仓。”蒯彻也说道:“我们的主力军队多达二十万,每天都要吃掉粮山米海,只有先拿下敖仓,就地解决我们的粮草供给问题,然后才可以安下心来对付汉贼主力。不然的话,光靠后方补给,我们很快就会有缺粮的危险。” “说得好听,敖仓是那么容易拿得下来的?”曹咎冷笑说道:“敖仓距离汉贼的广武大营不过十里,顷刻可到,我们强攻敖仓的时候,项康逆贼突然派军偷袭我们的背后怎么办?” “我们先打广武,荥阳和敖仓的汉贼还不是有可能突然出兵偷袭的我们的背后?既然如此,我们小心防范不就行了?”蒯彻毫不客气的反驳,又说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粮食,我们只要不惜代价的首先拿下敖仓,马上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汉贼的广武大营甚至都不用动手强攻,光靠对耗粮食,我们都有把握耗得死汉贼主力!” “书生迂腐之见,也敢在这里卖弄?”范老头动起了火气,说道:“小心防范就行了?你知道项康那个逆贼有多奸诈有多狡猾么?我们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破绽,马上就有可能被他见缝插针,突施暗算,不先把他的主力灭了,我们就是睡觉都不敢闭上双眼!” 争执得不可开交,项羽也逐渐面露不悦的时候,帐外忽然有亲兵领着一名斥候进来禀报军情,向项羽奏道:“启禀大王,敖仓汉贼突然派出一军,护送许多满载粮食的车辆运往汉贼的广武大营。” 听到这话,刚才还吵得天昏地暗的中军大帐突然一片寂静,项羽也惊讶抬头,说道:“汉贼从敖仓运粮到广武大营?确认了没有,车上装的都是粮食?” “回禀大王,应该全都是粮食。”西楚斥候如实答道:“小人等看得很清楚,贼军车上装的,全都是带着暴秦官府印记的粮袋,车辙印也很深,基本可以肯定是粮车。” “怪事了。”项羽疑惑说道:“在这之前,我那个逆贼阿弟难道还没有在广武大营囤积足够的粮食,还用得着在这个时候紧急抢运?” 稍一盘算后,范老头很快就笑出了声音,说道:“大王,项康逆贼这是在抛砖引玉而已。以他的奸诈狡猾,在此之前,怎么可能会没有在广武贼营囤积足够的粮食,那里还有可能需要紧急抢运?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我们觉得他的广武大营粮草不足,只要我们先打下敖仓,切断他的粮草补给,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不战自破,用这点引诱我们先打敖仓,有让他的贼军主力可以腾出手来偷鸡摸狗,在我们的背后突然捅上一刀。” “大王,是这样肯定没错。”曹咎赶紧帮腔道:“这点也是项康逆贼的惯用手段,故意露出破绽,让我们觉得他的主力缺粮,骗我们先打敖仓断他的粮,然后他就可以乘机在背后鸡鸣狗盗,用卑鄙伎俩偷袭我们。” 项羽一听大点其头,也立即拿定了主意,马上就说道:“不错,我们绝不能再上那个奸贼的当,必须先打他的广武大营,让他腾不出来偷鸡摸狗,搞风搅雨!就这么定了,先打广武贼营,歼灭汉贼主力,然后再腾出手来放心攻打敖仓荥阳!” 李左车和蒯彻一起苦笑了,也彻底的无可奈何,只是各自在心里说道:“只怕这一点也正是项康逆贼的真正目的吧?算准了我们不会相信他的广武大营,认定他故意抢运粮草,是为了引诱我们先打敖仓,为了不上他的当,只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先打广武让他有更大的把握把我们拖入消耗战。” ………… 同一时间的汉军广武大营里,在营地高处看着汉军将士运粮入营,商山老头之一的唐秉颇是担心,忍不住向项康问道:“大王,这么做真的有用吗?会不会适得其反,让西楚贼军认为我们主力真的缺粮,先去打了敖仓,不来广武大营和我们正面硬拼?” “东园公放心。”陈平微笑说道:“我们大王在用计方面的名气太大,即便是我们大王那位暴脾气的兄长西楚霸王,也绝对不会相信我们的广武大营真的缺粮,只会认定我们大王是在抛砖引玉,引诱他先打敖仓,让我们的主力可以躲在他的背后突施暗算。为了不中我们的计,西楚贼军必然不会让我们如愿,肯定只会先来打我们的广武大营,不会冒险去先打敖仓。” 唐秉将信将疑的点头,项康则笑了笑,说道:“也不能这么肯定,好在我只是最希望阿兄先来我们的广武大营,争取把他引上一引,实在引不过来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在我阿兄做出了正确选择,先去攻打敖仓的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往他背后捅上几刀就是了。” 第三百零七章 西楚军偏师 汲取了上一次奔袭失败的教训,渡过了鸿沟后的项羽变得冷静了许多,即便已经决定了先打汉军的广武大营,不给缺德堂弟偷鸡摸狗的机会,项羽也没有冲动行事,冒冒失失的带着军队直接冲到广武大营找项康拼命,而是先在广武下游十里处的鸿沟岸边建立起了坚固营地,然后才动手赶造各种攻坚武器,耐心做足战前准备。 在此期间,汉军又先后两次组织人手,从敖仓抢运粮食到广武大营囤积,项羽也仅仅只是派出军队拦截和抢夺,并没有分派军队立营到敖仓与广武大营之间,咬着牙齿不给自己缺德堂弟钻空子的机会。 因为项羽太清楚自己缺德堂弟的性格脾气了,打仗最喜欢来阴的,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就有可能被他抓住机会坑上一把,惟有以堂堂正正之势,不去贪图自己缺德堂弟的便宜,才能让他无机可乘,无孔可钻。 同时项羽也很清楚,西楚军主力确实在野战和阵战方面强过汉军主力,然而汉军如果全力守卫工事坚固的广武大营,自己就别打算去梦想什么创造奇迹,迅速拿下汉军主力的营地,所以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各种攻坚武器准备充足,然后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从正面发起强攻,才能克制住缺德堂弟的无耻诡计,卑鄙花招。 项羽的稳妥战术也让项康十分难受,很清楚西楚军主力准备充足后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压力,项康当然巴不得西楚军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就动手强攻,让自己有机会继续挫折西楚军的锐气斗志,可是西楚军偏偏不让自己如愿,项康也只能是徒叹奈何。 这个时候,汉军偏师所在的河内郡战场,局势也突然发生了变化,反复无常的赵歇和张耳见西楚军向三川郡发起大规模进攻后,果然无耻的再一次背叛了汉军,突然又倒向了西楚军队一边,赵王赵歇和赵相张耳不但断然拒绝项康要求他们出兵齐地缴纳投名状的要求,还命令之前已经撤回邯郸郡的赵军张黡、陈泽所部,再一次杀入河内郡郡内,与之前夺占了朝歌的西楚军偏师项猷、薛公所部会师一处,准备向汉军的河内郡腹地发起进攻。 距离相对比较近,修武前线和敖仓、广武之间的道路又被汉军控制,项康当然比项羽更早一步知道这一情况,对此,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项康也不着急,仅仅只是问了一个问题,“此前我让河内郡守鲍夸给我阿兄送的美女,送出去了没有?” “回禀汉王,已经送去了。”陈平答道:“鲍郡守借口恳求项猷善待河内郡子民,秘密给项猷送去了两名美女和一笔钱财,项猷虽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但也没有退还鲍郡守送去的美女和钱财,还把鲍郡守的使者扣留在他的军中。如果臣下所料不差,项猷应该是对鲍郡守的话将信将疑,打算先占一把便宜再说。” “果然一点都没变。”项康冷哼,又稍一盘算,说道:“赵国贼军无耻倒戈,项猷后顾无忧,肯定会很快有所动作,把我们的作战计划送去交给龙且和朱鸡石,让他们依计行事,先灭了西楚贼军的偏师,缓解我们北线的压力,再让我们的偏师腾出手来回援主力。” …………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与反复无常的赵国军队会师之后,项猷果然很快就和统领赵国军队的张黡、陈泽达成了一个协议,就是决定联手向汉军偏师朱鸡石所部建立的大小修武发起进攻,以优势兵力向汉军偏师更近一步施压,让汉军偏师彻底无法抽身南下增援主力。 狗也改不了吃翔,拿定了这个主意后,抱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思,完美继承了项伯项大师脾气性格的项猷又立即提出,让赵国军队负责牵制驻扎大修武的朱鸡石主力,让西楚军队负责牵制力量比较薄弱的小修武守军。可惜张黡和陈泽也不是笨蛋,马上借口赵国军队的战斗力不及西楚军,一定要反过来让赵国军队负责对付汉军小修武守军。 项猷当然不愿吃亏,又和张黡、陈泽继续鬼扯,说什么西楚军除了要对付朱鸡石以外,还得分心警惕驻扎在武德的龙且,赵国军队理当多为西楚军分担一些压力。张黡和陈泽据理力争,说赵国军队同样也要防备龙且的威胁,坚持要让战斗力更强的西楚军挑起更多重担,与项猷你争我抢得不亦乐乎。 最后,还是范老头举荐给项猷的副手薛公看不下去,站出来给张黡、陈泽帮腔,说西楚军既然是攻汉主力,就应该多挑担子负责对付大修武的汉军守兵,项猷无奈,也只好勉强答应了张黡、陈泽的要求。然而张黡、陈泽告辞离去之后,项猷却马上向薛公埋怨道:“薛将军,你怎么就这么傻?汉贼在大修武有一万二千守军,在小修武只有六千守军,你怎么偏偏就要让我们舍易取难,去大修武啃硬骨头?” “将军,现在不是斤斤计较这个的时候吧?”薛公没好气的反问,又说道:“大王给我们的命令,是叫我们牵制住汉贼的偏师,让他们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增援汉贼主力。赵国贼军反复无常,到了修武战场肯定是出工不出力,屯驻在武德的龙且如果看到大小修武没有压力,突然渡河南下增援三川,我们怎么向大王交代?” 项猷也不敢让自己的堂兄发脾气,只能是叹了口气,说道:“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快下去准备出兵吧,明天出发南下,往大小修武进兵。” 薛公唱诺,又警惕的说道:“将军,河内郡守送给你的那两个美女,你最好还是把她们留在朝歌,我们南下大小修武,随时都有可能和汉贼军队开战,带着女人在身边,怕是会误了我们的大事。” “这事不用将军操心,我自有安排。” 项猷回答得模棱两可,结果到了第二天出发南下时,让薛公把鼻子气歪的是,项猷不但照样把河内郡守鲍夸悄悄送给他的两名美女带在身边,还又从朝歌城里挑选了十名颇有姿色的女子带进军中,让她们服侍自己的饮食起居。薛公提出反对,项猷则理直气壮的说道:“这有什么?我阿兄西楚王在军营里,还不是随时有美女服侍左右,又误了什么事了?” 实在违拗不过项猷,只是项猷副手的薛公也只好是忍气吞声的闭上了嘴巴,老实辅佐着项猷统兵南下,用时不过三天就推进到了大小修武一带,结果让项猷和薛公都颇为意外的是,见西楚军和赵国军队合兵而来,兵力还多达六万余人,朱鸡石竟然还敢统兵八千出营,主动迎击,项猷和薛公慌忙领兵迎战,同时向走在后面的张黡、陈泽告急,叫他们加快速度过来帮忙。 战斗没有多少悬念,汉军只是靠着以逸待劳的优势,在战事初始时占据一点上风,一度把西楚军压制得只能是结阵而守,可是随着西楚军逐渐缓过气来,战场的天平又迅速向西楚军一方倾斜,再当赵国军队赶来增援时,朱鸡石也只能是匆匆率军撤退,赵楚两军乘势掩杀,取得了一场胜利,把胆敢出营交战的汉军撵回营地坚守。 事还没完,西楚军着手建立营地的时候,负责审问俘虏的西楚官员入帐向项猷禀报,说是西楚军将士抓到的汉军俘虏交代,说朱鸡石之所以率军迎击,是因为朱鸡石要求龙且出兵北上,携手赵楚联军发起决战,遭到龙且拒绝,所以朱鸡石才赌气冒险出战。项猷和薛公听了都是大喜,忙问道:“肯定吗?具体是什么情况?” “可以肯定。”负责审问俘虏的西楚官员如实答道:“我们抓到三十多个汉贼俘虏都一起交代,说朱鸡石在出发前对他们说明了情况,要汉贼士卒替他争口气打一场胜仗,让龙且知道他才是对的。” “好,贼军内部不和,我们有机会了。”项猷兴奋搓手,又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说道:“差点忘了,出发时阿兄交代过,要我利用阿弟和龙且的关系,争取劝说龙且匹夫易帜投降。这事不能再耽搁了,修武距离武德已经不远,马上派人去和龙且联系,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这事的确是项羽的交代,薛公当然不敢反对,项猷也马上就提笔给龙且写了一道书信,利用自己兄弟项睢和龙且之间的旧部关系,极力劝说龙且易帜投降,还替项羽对龙且许下了官职封赏,当天就派人携带书信和一份厚礼南下赶往武德,与龙且秘密联系。然而项猷却又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亲笔书信送到龙且面前后,龙且竟然放声大笑,狂笑道:“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大笑过后,龙且与几个心腹部下稍做商量,果断收下了项猷替项羽送给自己的厚礼,又让项猷的信使带回口信,说是自己时刻没有忘记项睢当年对自己的提携举荐之恩,只不过项康对自己也相当不错,实在不忍心背叛,还准备了一份回礼,让信使带回去送给项猷。然后很自然的,得知了龙且的答复后,项猷果然是兴奋万分,拍手笑道:“这事有门,龙且匹夫有可能被我们争取过来。” ………… 项猷收到龙且答复的同一天,在经过了充足准备后,项羽也终于率领着西楚军主力,向汉军主力所在的广武大营发起了猛烈经过,结果项羽选择的主攻方向虽然让项康欣喜万分,可战斗依然还是打得无比激烈,最后西楚军在付出相当不小的代价后,楞是填平了汉军挖掘的护营壕沟,打开了可以直接进兵到了汉军营垒下方的道路。 依然还是在同一天,少帅军老人傅宽和公羊同率领的两万关中后军,也顺利抵达了河南县城下,然而这支周曾和晁直在关中征召组建的汉军后军却并没有继续东进,直接赶来敖仓战场增援汉军主力,而是选择了北上到平阴渡河,秘密开抵进了河内郡境内…… 次日一早,汉军主力真正的考验到来,打开了进兵道路的西楚军主力轮流上阵,从早到晚猛攻汉军营地不断,还多次成功冲上汉军营地的垒墙,威胁到汉军主力营地的安全。好在汉军主力的兵力充足,及时出动预备队救急,靠着连番激战,始终还是守住了主力营地,没让西楚军攻营得手, 第三天依然还是一样,西楚军仍然还是猛攻汉军的主力营地不止,项羽和项康这对堂兄弟还一起亲临第一线指挥督战,率领楚汉两军将士浴血奋战,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下午的危急时刻,当楚军将士已经能够踏着尸体直接冲上汉军营垒时,项康还被迫出动了汉军重甲兵出营反击,好不容易才杀退楚军的这波猛烈进攻,重新稳住了阵脚。最后双方都是损失惨败,两败俱伤,以平局收场。 第三天晚上,驻扎在小修武的汉军胆大包天,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竟然冒险出动主力偷袭赵国军队的营地,赵军哨兵及时发现汉军企图,立即发出警报,赵国军队倾巢出动,大击反击,小修武汉军大败而走,还被迫放弃小修武的城邑,连夜逃往武德与汉军龙且所部会合。赵国军队乘势拿下小修武,缴获了相当不少的粮草军需,驻扎在大修武的汉军朱鸡石所部主力,也陷入了被孤立的危险。 第四天,西楚军主力依然猛攻汉军主力营地不断,同时在大修武战场上,西楚军也抓获了两名朱鸡石派去向龙且求救的信使,项猷闻报信心大增,立即要求赵国军队过来给自己帮忙,打算通过强攻拿下大修武。同时再次派遣密使南下与龙且联络,继续劝诱龙且易帜投降。 当天,西楚军主力一直强攻到二更时分,见始终破营无望,这才无奈收兵,因为伤亡过于惨重的缘故,项羽除了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先打汉军的敖仓营地外,也不得不希望寄托到了河内的偏师战场上,暗道:“项猷,薛公,你们就算灭不了汉贼偏师,也一定要给我把他们死死缠住,千万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渡河南下增援汉贼主力,不然的话,三川这边的仗只会更难打。” 同日夜,汉军朱鸡石所部突然放弃大修武,连夜撤往武德与龙且会合,项猷闻报立即发起追击,又多少捞到了一些战果,同时顺利拿下大修武,缴获到了不少军需粮草。 连续的胜利让项猷的头脑开始发飘,拿下大修武后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与赵国军队商量乘胜进兵武德,结果张黡和陈泽也被眼前的大好形势迷惑,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赵楚两军也在当天正午就出发南下,兴冲冲直往武德杀来。 上天的确对项猷将军不薄,同一天晚上,头一天派去与龙且秘密联系的西楚军信使带回喜讯,说是龙且已经答应了向西楚军投降,只不过龙且担心众将不服,还有朱鸡石捣乱,必须要等两军对垒之时,龙且才能动手与西楚军里应外合,向西楚军献出汉军武德大营。 龙且的答复让项猷欣喜若狂,为了给众人一个惊喜和独吞奇功,项猷不但对赵国军队隐瞒了这件事,还连项羽派给自己的副手薛公都没有告知实情,第二天一早就催促军队加快速度南下,准备尽快赶到武德与龙且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汉军的河内偏师。 薛公也的确让项猷将军讨厌,见项猷不管不顾,只是催促西楚军和赵国军队加快南下,竟然开口劝道:“将军,慎重一些,武德的敌情未明,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的直接杀过去,只怕会过于危险。最好还是谨慎行进,多派斥候探察周边情况,如此才能防范万一。” “薛将军,记得你没有这样胆小啊?”项猷的声音中尽是嘲讽,说道:“武德的敌情,还用得着如何探察?我们的细作不是早就摸清楚了,武德这边只有汉贼龙且所部的不到两万兵力,我们兵力多达三万,后面还有三万赵国军队帮忙,还用得怕了汉贼了?” “将军,小心为上。”薛公劝道:“我们的细作是有武德的敌情报告,但那已经是几天之前的敌情探报了,近来武德汉贼有没有什么变化,我们并不知道。还有,赵国军队根本靠不住,打顺风仗他们倒是肯定会一往无前,可是一处逆境,他们绝对只会逃得比谁都快,再说天色还早,我们就算以正常速度南下,也可以在下午的时候轻松赶到武德,没有必要浪费士卒的力气,用急行军的速度南下武德。” 信心十足的项猷根本不听,坚持只是催促军队继续前进,薛公无奈,也只好是由着他去了,而后面的赵国军队却没有必要服从项猷的命令,除了以军需辎重众多为由拒绝发起急行军,遥遥尾随在西楚军背后之外,张黡和陈泽还在背后嘲笑道:“急着去抢孝帽子?又没有人催,那么急干什么?” 按照项猷的要求,正午时分,一路急行的西楚军终于还是顺利抵达了武德城郊,然而还没有等西楚军将士喘口气和项猷、薛公找到合适的立营地点,号角声中,汉军龙且和朱鸡石两部就已经鱼贯出营,迅速完成了集结,大踏步向着西楚军迎来。项猷见了一楞,说道:“汉贼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出兵和我们决战?” “将军,我军急行疲惫。”薛公赶紧说道:“赶快结阵准备迎敌,等赵国军队到了,我们再发起反击。” 项猷点头,立即命令楚军结阵准备迎敌,然而话音未落,楚军队伍中就已经是喧哗四起,同时项猷的亲兵也赶紧指着西面大叫道:“项将军,薛将军,快看,又有贼军来了!” 项猷和薛公一起飞快扭头,然后也马上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正西面的丘陵和树林背后,果然有无数的汉军将士在源源不绝的涌出,列队向着西楚军所在的位置行来,而且在数量庞大的汉军步兵背后,竟然还出现无数的汉军骑兵! “那来的汉贼?”项猷失声惨叫了起来,“我们的细作早就探得清清楚楚,武德这边就只有不到两万的汉贼军队,怎么会突然又冒出来这么多?还有这么多骑兵?” “中计了!”薛公痛苦哀号,说道:“汉贼是故意把我们诱来武德决战,除了有以逸待劳的优势外,还有援军早就赶来等着我们决战,我们这场仗危险了!” 第三百零八章 先见之明 对西楚军偏师而言很幸运了,多亏了河内郡腹地武德周边没有那怕一处适合伏击的地点,没有办法把西楚军彻底困死或者拦腰截断,否则的话,汉军偏师这一次绝对能把西楚军偏师的蛋黄子都给捏出来! 不过这也足够了,武德汉军的兵力本来就比西楚军偏师多出几千人,突然出现的汉军援军又更进一步扩大了这一优势,西楚军上下还是一片大哗,军心士气一起受到不小影响,无数将领士卒一起怯意大生。毕竟,项猷统领的西楚军偏师,只是一支步骑车兵混杂的普通军队,不是之前把汉军周叔所部抽得满地找牙的西楚军精锐骑兵,单兵素质远远不及,整体战斗力更是天差地别。 对西楚军偏师而言仍然还算好,他们的主将项猷虽然水平不怎么样,可是范老头给他们举荐的副将薛公却是一员相当靠谱的大将,一看情况不对,知道还想反击等于找死,临阵撤退也等于是把屁股亮出来让汉军踢,薛公也来不及和项猷商量,果断就大喝道:“打旗号,结圆阵!快!” 旗号手下意识的依令行事,飞快用令旗布出薛公的命令,接受过严格训练的西楚军各部也飞快行事,迅调整队列紧急变阵,把之前的混合方阵改变为防御力最强的圆阵,汉军却是丝毫不急,从容推进至西楚军近处布阵,在西楚军圆阵的南面和西面摆下了两个攻守兼备的混合方阵。 让西楚军上下意外起进攻的竟然是突然从西面冒出来的汉军援军,三支五百人队呈倒写的品字形,大踏步向西楚军侧翼起进攻,待欺近到西楚军的弓箭射程范围之内时,走在前面的两支汉军五百人队倒是一起呐喊冲锋,举着盾牌以最快度冲向西楚军圆阵,尽量减少被西楚军羽箭命中的可能,走在后面那支汉军五百人队则是继续保持严密队形,不紧不慢的以正常度逼向西楚军圆阵——还没有一个士卒拿出盾牌保护头胸要害。 西楚军将士除非傻了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不消薛公和项猷下令,西楚军将士匆匆放出的羽箭,大部分都是覆盖到了这支既没有盾牌保护又行动缓慢的汉军队伍头上,就象冰雹雨点一般,劈头盖脸射进这支汉军队伍的人群! 然而羽箭覆盖的结果却让西楚军上下看傻了眼睛,密集的箭雨覆盖到这支汉军队伍的头上后,竟然没能让那怕一名汉军士卒中箭倒地,这支汉军队伍就好象不受弓箭影响一样,狞笑着只是从容行向西楚军圆阵。无数的西楚军将士也顿时惊叫了起来,“有鬼!这支汉贼军队怎么不怕箭?” 当然不是有鬼,这支不怕羽箭覆盖的汉军步兵,当然都是个个穿着带有护面钢铁盔甲的汉军重甲兵! 关中工匠不是白拿项康的钱粮俸禄,尽管产量仍然不高,汉军西征期间,汉军后方的工匠们日夜赶工,仍然还是为项康紧急打造出了八百多套钢铁盔甲,其中三百套被交给周叔率领的汉军偏师,余下的五百套钢铁盔甲则为汉军主力新武装出了这支重甲兵,也被项康毫不犹豫的优先派来河内战场,帮助龙且和朱鸡石尽快消灭西楚军偏师。 言归正传,乘着西楚军上下被汉军重甲兵吓得目瞪口呆的机会,足冲锋的汉军普通步兵,已经乘机冲到了西楚军的圆阵近处,然后不用絮言,汉军将士当然是毫不客气的接连扔出了好几十枚原始手雷,专门往西楚军士卒的密集处砸,接二连三炸开的原始手雷,也毫不奇怪的把还没有见识过原始手雷的西楚军偏师将士炸得一片大乱,汉军将士乘机掩杀,轻而易举的就和西楚军将士搅杀成了一团。 如果不是西来的两万汉军绝大部分都是关中新兵,只有很少一部分核心骨干是汉军老人,那么汉军很可能就凭借这一千兵力,就已经在西楚军的圆阵上撕开一个大口子了,只可惜汉军新兵的战斗经验实在过于欠缺,即便有原始手雷帮忙,也仅仅只是炸乱了敌人,乘机和敌人混战在一起,所以经验丰富的西楚军很快就稳住了阵脚,迅重整队列,态度坚决的把汉军步兵往外驱逐,还很快就收到了一定成效。 还是很可惜,当汉军重甲兵乘机冲到近前时,情况又重新生了改变,少帅军老人充峻率领的五百名汉军重甲兵就好象一架一架人形坦克,在混战的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自身基本上刀枪不入就算了,手中的钢刀钢矛还锋利无比,一刀只重砍中,即便不能把敌人当场砍死,也至少能把敌人砍成重伤,长矛凶横捅刺,把一个个西楚军士卒捅得是胸腹喷血,惨叫不断,时不时又扔出一两枚原始手雷炸乱敌群,帮助自军更快也更加有效的冲杀前进,集群冲杀间就好象一柄锋利的尖刀,不断向着西楚军圆阵的脆弱内部挺进刺入。 这个时候,少帅军老人傅宽和公孙同率领的汉军新兵,已经果断投入了两千后续部队起冲锋,汉军大将朱鸡石也派遣了三千军队上前,兵分三路冲击西楚军的圆阵正面,全都指望着汉军重甲兵一举杀入西楚军的圆阵内部,里应外合彻底捣毁西楚军的防御圆阵。直接抢过了指挥权的薛公则果断投入圆阵内的西楚军预备队,补强遭到汉军重甲兵集中冲击的阵地,妄图挡住汉军重甲兵的攻势,等到赵国军队赶来救援——虽说薛公心里很清楚,赵国军队未必会真的花血本救援西楚军偏师,但多少也是一个希望不? “轰隆!轰隆!” 垂死的挣扎注定毫不作用,汉军重甲兵也没有让友军同伴失望,随着两声原始手雷爆炸后出的巨响,被炸乱的西楚军士卒人头涌动间,汉军重甲兵终于还是在西楚军的严密队列上撕开了一个口子,集群冲入西楚军圆阵的空虚内部,后面的汉军步兵乘机跟上,西楚军队伍大哗,士气大坠,朱鸡石则乘机率领本部人马起总攻,少帅军老人公孙同也率领的汉军援军的步兵大队起冲锋,傅宽率领的汉军骑兵和汉军龙且所部则继续按兵不动,从容等待还有可能到来的赵国军队。 仍然还是足够了,西楚军的圆阵本就已经大乱,再被兵力大致相等的汉军两路一冲,西楚军的圆阵便迅的变形崩溃,无数士卒开始拔足而逃,项猷也被吓得连声尖叫,赶紧拉住薛公嚷嚷道:“薛将军,我们输了,快跑!快跑!” “不能跑!只能继续顶住!”薛公甩开项猷的手,指着西面的汉军援军说道:“看到没有,汉贼的骑兵就在那里等着,我们一开始跑,他们肯定会马上乘势追杀,利用度把我们彻底杀溃,让汉贼步兵把我们的败兵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只有咬牙顶住,坚持……。” “啊——!” 还没有等薛公把话说完,项猷就已经象被色狼侵犯的少女一样,突然尖叫了一声,掉转马头就跑,原来这个时候,汉军的重甲兵已经调整了冲杀方向,正在向着西楚军的旗阵所在正面杀来。薛公见了大怒,大吼道:“项猷将军,站住!站住!我们还有机会,不能跑!你绝对不能跑!” 生死关头,连堂兄弟都能出卖的项猷那里还会去听薛公的阻拦?快马加鞭间,项猷将军不但冲得最快逃得最快,还用马鞭抽打西楚军士卒的开路,举着他帅旗的项猷亲兵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逃得比兔子更加飞快。结果看到项猷的旗帜飞快向北逃命,原本就已经人心惶惶的西楚军士卒更加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大呼小叫着抱头鼠窜,西楚军的队列也很快就彻底崩溃。薛公见了无奈,也只能是匆匆掉转马头,撒腿向北逃命,还一边跑一边红着眼睛疯狂怒吼…… “项猷小儿!老子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项康那个逆贼带着军队去打关中,你们项家兄弟他一个都不要!有你这样的猪狗兄弟在,我们就是有再多的军队也不够你败啊!” 情况不幸被薛公言中,西楚军偏师才刚大败而走,傅宽率领的汉军骑兵立即就起了集群冲锋,利用机动度的绝对优势,从斜刺里杀让西楚军败兵的大队人群,凶狠挥舞着马刀连劈带砍,很快就把无心恋战的西楚军败兵杀得彻底崩溃,益没有还手之力,汉军步兵则乘机大肆砍杀西楚军溃兵,斩级抓俘虏战功捞得不亦乐乎,步骑联手,把西楚军败兵杀得是尸横遍野,鬼哭狼嚎。 事还没完,西楚军向北逃出十来里后,终于迎面撞上了走在后面的赵国军队,结果已经收到斥候探报的赵国军队还算讲义气,不但没有扔下西楚军抢先逃命,还在道路的两旁匆匆排列了两个方阵,既让开道路让西楚军败兵有路可逃,又可以有效拦截汉军追兵,让西楚败兵可以摆脱追击。可是让赵国军队上下傻眼和气爆肚皮的是,看到他们列阵接应,高举着帅旗带头逃命的项猷慌不择路,竟然直接冲向列阵在道路右边的赵军陈泽所部………… “项猷小儿,我操你娘的十八代祖宗!你到底会不会打仗啊?!放箭!快给我放箭!不能让西楚军冲乱我们的队列!快放箭!” 疯狂大骂之后,陈泽不敢迟疑,只能是赶紧大吼着下令放箭,结果乱箭齐间,一支流矢还恰好射中了项猷的右耳,在他英俊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继而又洞穿了他的右耳软骨,痛得可怜的项猷将军放声惨叫,同样破口大骂,“赵国贼军!敢对老子放箭,老子和你们没完!” 这时候,汉军追兵也已经追杀到了近前,乘着项猷将军的旗帜把西楚军败兵带错了路的机会,汉军老将朱鸡石巧妙调整自己旗帜的冲锋方向,努力驱逐着西楚败兵的人潮继续冲击赵军陈泽所部,并成功的利用西楚军的败兵为免费前锋,一举将陈泽的方阵冲乱,直接获得了与赵国军队近身交战的机会——如果没有西楚军的败兵帮忙,想要获得这样的机会可不容易,最起码得付出无数汉军将士生命的代价! 战场形势因此更加混乱,汉军追兵缠住陈泽,西楚败兵绕阵而走,然后马上又被汉军骑兵盯上,继续被杀得溃不成军,根本没有任何的集结反击机会。而再当龙且率领的汉军后部列队杀来,与张黡率领的赵国部队交上手后,这场大战就变成了汉军pk赵国军队。 胜负依然没有多大悬念,赵国军队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及汉军和西楚军,又被西楚军的惨败影响,心理上处于下风,虽说张黡和陈泽决心且战且退,不给汉军把自军击溃的机会,可是当汉军将士接连使出原始手雷后,赵军的队列还是迅大乱,汉军乘机力猛冲,把赵军杀得无法招架,只能是连连后退。最后张黡和陈泽也没有了任何办法,只能是一边歌颂着项猷将军的英勇无敌,处变不惊,一边由张黡率军殿后,扔下辎重粮草向北撤退,汉军乘势大举追杀,斩无数,也尽缴西楚军和赵国军队抛弃的辎重军需。 还没有结束,倘若抢先逃命的西楚军撤退到了大小修武后,能够选择一城驻守,迅重整旗鼓接应赵国军队到来,那么就算最终还是翻不了盘,也有希望继续把很大一部分汉军偏师继续牵制在河内战场上,让汉军偏师没有办法迅大举南下回援主力战场。可是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当张黡和陈泽灰头土脸的逃到大修武城下时,却目瞪口呆的看到,修武县城上飘荡的,竟然已经变成了赤红色的汉军旗帜,同时一部分汉军骑兵还在修武城下列阵以待,狞笑着等待赵国军队的到来! “出什么事了?西楚军也有骑兵,又是跑在最前面,肯定会比汉贼骑兵更早回到修武啊?怎么会让汉贼骑兵抢了先,先拿下了修武城?” 没有人能够回答张黡和陈泽的不解疑问,回答他们的,只有迅赶来的汉军追兵,还有迎面杀来的汉军骑兵,赵国军队再次大败,连东面的小修武都不敢去,只能是丢戈卸甲,狼狈不堪的向北急逃,也再一次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这才勉强甩开了汉军追兵。 最后,还是北上到了共亭附近后,张黡和陈泽才好不容易追上薛公率领的一群西楚败兵,见面后,被西楚军坑得最惨的陈泽气得冲上前去直接一拳砸在薛公鼻子上,把薛公砸得满面开花,鼻孔鲜血飞溅,疯狂怒吼道:“你们打得好仗!冲乱我的方阵不算,还连修武城都不守,你们都是干饭的窝囊废?酒囊饭袋?!” 薛公没脸还手,只是擦了一把鼻孔里喷出鲜血,垂着头瓮声瓮气的说道:“别怪我,是我们项猷将军不敢守修武,连城都不敢进,带着骑兵就直接向北跑了,还命令我们的后军放弃修武城和他一起走,所以等我到了大修武的时候,汉贼骑兵已经抢先进城了!” “放屁!”陈泽大骂道:“西楚王何等英雄盖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没用的堂弟?” “如果你们不信,可以问我的士卒。”薛公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西楚军士卒,十分无奈的回答道:“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不用你们动手,我现在就自刎向你们谢罪。” 还是在询问了西楚败兵的士卒,证明薛公的确没有撒谎后,陈泽才闭上了嘴巴,没有再把怒气撒到无辜的薛公头上。张黡则是脸色阴沉,突然说道:“听说项康逆贼当年脱离楚国的时候,不但没有带一个项家兄弟,还把他身边最后一个项家兄弟都故意派回了楚国,只带一帮外姓人打天下。如果这事是真的,那项康逆贼就太有先见之明了。” 薛公无奈苦笑,自肺腑的说道:“老实说,我也觉得项康逆贼做得太对了,也怪不得那个逆贼白手起家,第二次给自己打天下,这么快就又有资格和关外盟主西楚霸王平起平坐了。” 这件事依然还是没有结束,好不容易逃到了朝歌后,薛公、张黡和陈泽等人,也终于见到了正在让美女为自己右耳伤口换药的项猷将军,面对着薛公和张黡等人的愤怒谴责,项猷将军不但没有半点羞愧和内疚,还理直气壮的反问道:“那我还能怎么办?我是西楚的偏师主帅,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们西楚的偏师还不得马上全军覆没?还怎么完成兄长让我把汉贼偏师牵制在河内的任务?” “可我们现在的残兵败将已经不到万人,还把绝大部分的军需辎重都丢了,还怎么替大王牵制汉贼偏师?”薛公冷笑问道。 “能牵制住多少算多少吧,总之只要我们还在河内,汉贼偏师就绝对不敢大举南下去增援他们的主力。”项猷将军神情轻松的说道:“放心,有我父亲在,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我阿兄绝对不会过于追究我们这次的不幸小挫的。” 严格来说,项猷将军的话绝对不算全错,因为没能彻底全歼西楚军偏师和赵国军队,即便成功夺回了大小修武二城,为了预防万一,汉军偏师也不敢全部撤回三川增援主力,汉军众将经过商量后,只能是决定由朱鸡石继续驻守大小修武,防范西楚军偏师的残部和赵国军队卷土重来。 除此之外,因为项猷将军逃命功夫太过神妙的缘故,龙且和朱鸡石等人还无法兑现把他级献给项康当夜壶的承诺。不过还好,项猷将军还是给汉军偏师留下了一份礼物,商量如何尽快让主力战场知道西楚偏师已经惨败时,率领汉军骑兵的少帅军老人傅宽拿出了自军在战场上拣到的项猷将军帅旗,提议道:“我们立即用快马把项猷的帅旗送回去如何?只要看到项猷的帅旗,项羽匹夫肯定知道他的偏师已经垮了,也肯定会马上得防着我们回师三川,这样我们大王和主力的压力,也肯定马上就可以小上许多啊。” 朱鸡石和龙且等人一听叫好,立即就安排了快马,以最快度把项猷的帅旗送回三川去向项康报捷。然后在喝酒庆功的时候,朱鸡石、龙且、傅宽和公孙同等少帅军老人还纷纷说起了心里话,还全都无比庆幸的说道:“幸亏我们大王有先见之明,当初准备带着我们单干的时候,故意把他的兄弟全部派回了楚国,不然的话,搞不好今天就得换成是我们逃到大河岸边哭鼻子了。” 第三百零九章 各有噩耗 咻的一声响,一支灰色羽箭钉在项康的面前,擦着项康的鞋尖扎入地面,颇是可惜的只差那么几个公分,就能把项康的脚背钉穿,或者是直接结束项康罪恶的生命。 “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以许季为的项康卫士纷纷大喊,七手八脚的举起盾牌,把项康从头到脚遮蔽到了盾牌之后,当年的侍岭亭铁匠铺小学徒、现在的汉宫郎中令许季,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还硬是挺身站到了项康的前面,用自己的身体又给项康建立起一道盾牌。 素来贪生怕死的项康倒是没有拒绝自己卫士的一片好意,可是神情却显得十分从容镇定,还颇有兴致的亲手拔起那支差点射中自己的西楚军流矢观看,还是在仔细看清楚了流矢的情况后,项康眼中才闪过一丝忧色,因为这支羽箭的粘羽箭胶已经彻底干燥,还微微有些裂痕,很明显不是临时赶造的羽箭,这也就是说,西楚军依然还是在使用随军带来的羽箭,并没动用这几天来回收箭镞后重造的新箭。 窥斑见豹,这一点也让项康不得不忧心忡忡,这些天来,西楚军主力轮流上阵,连续猛攻汉军的广武大营不止,动用的弓箭弩箭数量以数十万计,可是即便打到了这个地步,西楚军主力竟然还在大量使用随军带来的旧箭作战,余力和潜力之巨大,自然过了项康的战前想象,也让项康彻底明白,自军真正考验还在后面,能不能坚持到西楚军主力力竭自退,也依然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时候,又有几个西楚军勇士吼叫着冲上了汉军营垒,垒墙上的汉军将士却对此已经是习以为常,除了旁边的汉军将士立即扑上去厮杀驱逐外,余下的汉军将士依然还在拼命的放箭撞梯,阻拦更多的西楚军勇士乘机上垒,垒墙上下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声传数里,垒墙内外则是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汉军将士和西楚军士卒的尸体,鲜血汇聚成洼,结成大片大片的暗红色。 又有许多的羽箭向着项康所在的位置飞来,很明显墙外的楚军将士已经现项康又一次亲临前线鼓舞士气,都想抓住这个机会创造奇迹,射死项康这个罪该万死的奸诈恶贼,卫士纷纷恳求项康退后暂避,项康却充耳不闻,只是派人传令,让预备队做好出击准备,随时救援大营西门的南段垒墙。 不出项康所料,又激战了片刻后,喊杀声最为猛烈那处墙段果然有许多西楚军士卒成功冲上了垒墙,成功抢占了一片墙顶阵地,好在汉军预备队早就注意到了那个位置,项康的卫士只是把令旗挥动,千余预备队立即冲锋上前,冲上墙顶补漏救火,也成功的抢在西楚军后队大量上墙增援之前,把那些登垒得手的敌人全部消灭或驱逐下墙。 预备队又救了一次急,可是项康却毫无喜色,因为西楚军的这波猛烈进攻依然还没有任何退却的迹象,更多的楚军将士也正在向着汉军营垒冲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打退西楚军的这波进攻,项康不知道,在第一线舍命搏杀的汉军将士更不知道。 项康在汉军大营里忧心忡忡,他的霸王堂兄项羽也在营外的西楚军旗阵中脸色阴沉,因为到目前为止,项羽同样没有看到任何攻破汉军大营的成功希望,打败汉军主力的胜利曙光,也不得不又一次后悔自己做出了错误选择,先挑了汉军广武大营这块最硬的硬骨头来先啃。 也由不得项羽要后悔万分,八天来,近二十万西楚军轮流上阵,先后向汉军广武大营起了二十多次规模不一的猛烈进攻,士卒连死带伤已经过了三万两千人,尸体先后三次堆积得几乎和汉军的营墙一样高,可是汉军营地却始终都是屹立不动,没能让西楚军冲进汉军营地那怕一次。以至于项羽都忍不住出惊呼,“汉贼的营墙就算是铁铸的,恐怕也应该打穿了吧?我们怎么就始终攻不破呢?” 当然,如果项羽能够知道,汉军主力的死伤数字也已经过一万四千人,或许就不会那么奇怪了,相反还会为西楚将士的英勇善战感到骄傲——攻坚作战没有任何地利,还能打出无限接近二比一的伤亡比,这可不是一般的军队所能做到,尤其是汉军主力的战斗力也不弱,绝非普通的诸侯军队可比。 不够高也不够厚的垒墙注定了汉军将士的伤亡惨重,必须以血肉长城才能挡住西楚军的猛攻,相应的,汉军的顽强坚韧也让西楚军付出了血的代价,多支楚军主力军队被直接打残,无数身经百战的西楚将士永远躺倒在了汉军的营墙之下,损失之惨重,让许多西楚将领为之嚎哭。而汉军这边,项康也不止一次的跑到第一线落泪哭泣,祭奠不幸阵亡的汉军将士。楚汉两军主力都在这一场战役中损失惨重,血流泊然。 广武战事也进入到了两军主帅比拼毅力和心狠的阶段,项羽再后悔也不能后退,西楚军主力已经在广武战场打伤了元气,损失了无数精锐士卒,这个时候放弃攻打汉军的广武大营,必然会严重影响到军心和士气,再去攻打荥阳或者敖仓也必须重头开始,损失注定只会更大,所以项羽别无选择,只能是乘着汉军主力同样损失惨重和汉军营地的防御工事被摧毁殆尽的机会,硬着头皮继续猛攻下去! 项康更加无路可退,这个时候放弃,带着汉军主力转移去守荥阳或者敖仓,已经杀红了眼的西楚军主力肯定会全力追击拦截,让汉军主力付出惨重得不敢想象的代价,广武山城又面积太小,容纳不下那么多的军队,所以项康也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是咬着牙继续硬拼下去,不惜代价的保住广武大营。 比拼心肠狠毒,项康当然拼不过西楚霸王,尽管西楚军已经在白天的战事中付出了数千人的死伤代价,范增、曹咎和季布等心腹,也拐弯抹角的几次劝说项羽不要再强撑下去,可是到了天色微黑的时候,项羽还是毫不犹豫的命令士卒点燃火把,补充生力军继续猛攻汉军营地不止。项康在营内见了脸色阴沉,可是又毫无办法。 项羽倒也不是一味的让士卒白白送命,坚持连夜强攻,除了项羽不愿放弃之外,再有就是项羽敏锐的现,汉军将士的体力已经明显开始下降,即便是新补充上来的预备队也是如此,很明显广武大营里的汉军都已经轮流参与过战斗,再没有真正的生力军可用,所以项羽才咬紧了牙齿,决心继续坚持下去。 事实也正是如此,连续的激战让汉军将士体力下降严重,项康手里的确没有真正的生力军可用了,同样现自军已经露出疲态后,项康也只能是做出两个安排,一是调动广武山城里的守军出城参战,二是让广武城上做好点火准备,以便随时向荥阳和敖仓的汉军守军求援。 二更时,项康担心的最坏局面终于还是出现,伴随着一阵巨大的欢呼,一群西楚军士卒终于还是冲进了汉军营地,兴奋吼叫着杀向营门,准备接应营外的友军入城,西楚军士气为之大振,汉军将士的士气斗志却受到了重大打击。看到情况不妙,项康别无选择,只能是一边命令广武山城守军出击,救援告急的阵地,一边命令点火,出信号。 体力充沛的广武城守军只是迅包围了入营敌人,没有给他们从内部打开营门的机会,可是西楚军依然源源不绝的上墙,汉军营地依然还是无比危险。好在看到项康出的求援信号后,守敖仓的丁疾和守荥阳的钟离昧都是果断出兵,分别从北面和背后杀向西楚军主力,围魏救赵为汉军主力分担压力。 项羽最巴不得汉军出营野战,一声令下后,项羽先是派遣西楚大将终公率军北上,迎击从敖仓杀来的汉军援军,又派项庄率军西进,拦截从荥阳杀来的汉军钟离昧所部。然而让项羽意外的是,终公倒是成功拦住了汉军的敖仓救兵,可是项庄所部却十分意外的被钟离昧杀败,被迫撤退逃回。 “我这帮阿弟,就没一个让我省心!” 怒吼一声后,项羽果断命令骑兵集结,决定亲自率军去迎击钟离昧,让曹咎暂时替自己指挥军队继续猛攻汉军营地,旁边的蒯彻赶紧阻拦,说道:“大王,我们已经看到攻破汉贼营地的希望了,决胜关头,你最好不要亲自离开我们的主力军队。荥阳的贼军那边,另派一员大将去拦截就是了。” “手痒!本王先去收拾了汉贼援军,再掉过头来对付汉贼主力!” 断然拒绝了蒯彻的好意劝阻,项羽坚持带着骑兵主力杀向了西面,也如愿以偿的只用一个冲锋,就把不惜代价来救汉军主力的荥阳汉军杀得七零八落,逃得到处都是,项羽兴奋狂吼,又带着西楚骑兵全力追赶,楞是直接追击到了荥阳城下,还差点顺势拿下了荥阳城。可是当项羽开心大笑着回到主力阵地时,却又无比傻眼的看到,之前已经大量上墙的西楚军竟然已经被汉军几乎全部驱逐下城,让汉军重新稳住了阵脚,同时汉军营地里也不再混乱,很明显进营楚军都已经被汉军全歼。 “怎么回事?本王才离开了这么一点时间,怎么就打成了这样?” 曹咎没脸回答项羽的怒吼质问,旁边的范老头也只能是赶紧替曹咎解释道:“大王,不能全怪曹司马,主要是你走以后,敖仓汉贼突然力,杀溃了终公将军,曹司马被逼着分兵去救,项康逆贼乘机把他那些刀枪不入的铁甲兵派出营反冲锋,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你……!” 用手指着曹咎,项羽气得全身抖,几乎是想把曹咎当场撕了心思都有,曹咎也赶紧跪下请罪,承认自己指挥不力,毁掉了西楚军将士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大好局面。旁边的蒯彻则是心中嘀咕,暗道:“还有脸怪别人,刚才我劝你不要亲自去对付汉贼援军,你不听有什么办法?” 曹咎毕竟是项羽最信得过的心腹兼统兵大将,又对老项家有着大恩,胸口剧烈起伏了许久后,项羽还是勉强压下了心中怒气,改为大吼道:“擂鼓,继续进攻!” 所有人都在皱眉头,可是谁也不敢吭上一声,反对项羽的决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西楚军斥候突然飞奔到了旗阵近处下马,快步来到项羽的面前奏报道:“启禀大王,敖仓汉贼派遣一个使者,手打白旗给我们送来了一个包裹,说是想请大王你亲自过目。” 言罢,那西楚军斥候又赶紧呈上了一个包裹,项羽随手接过扯开,见包裹里装的竟然是一面西楚军旗帜,不由楞了一楞,道:“我们的军旗?我们那支军队的军旗?” 嘴上说着,项羽又赶紧展开那面军旗细看,然后只看得一眼,项羽就吼出了声音,“项猷的军旗!” “项猷将军的军旗?!”在场的西楚文武无不心头大震,再凑上去同看那面军旗时,却见那面带着箭孔的西楚军旗上的确清楚写着‘项猷’两个大字,旁边还有项猷的官职封号。 “猷儿——!” 项伯项大师哭吼了起来,拔出宝剑冲着广武大营跺着脚号哭大吼,“小孽畜!你好狠的心肠!项猷是你的堂兄,你竟然也忍心对他下这样的毒手!你们不要拉我,不要拉我,老夫要去和那个小孽畜拼了!为我的猷儿报仇!你们不要拉我——!” 号哭跺脚着,项伯项大师还真的几次抬步上前,冲向广武大营和汉军拼命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报仇,可惜除了他的亲兵以外,在场的西楚文武就没有上前拉扯阻拦——不少人还在心里巴不得项伯项大师说到做到,真的去和汉军将士拼一个你死我活。 最后,还是旁边的李左车看不下去了,这才开口说道:“项大师冷静,老夫可以肯定项猷将军还没有遇害,不然的话,汉贼不是送来他的尸身,就是送来他的兵符印绶,现在汉贼使者只是送来项猷将军的军旗,就足以说明项猷将军只是河内吃了败仗,但他本人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项大师的哭喊戛然而止,还马上破涕为笑,拼命点头说道:“没错,肯定是这样,如果猷儿真的遇害了,汉贼使者肯定会把他的尸身送来,但现在汉贼使者只是送来他的军旗,就说明猷儿肯定还没事。这样就好,只要猷儿还活着就好!” “但是这有什么区别?!”与项大师素来不和的范老头怒吼出声,道:“我们偏师连主将的帅旗都被汉贼缴获了,说明我们的偏师肯定在河内吃了一个大败仗,还肯定是损失非同一般惨重的大败仗!没有了我们的偏师牵制,汉贼的河内偏师,还有他们的关中后军,就可以放心的增援三川战场,我们接下来肯定只会比现在更难打了!” 项大师的脸色迅阴沉了,不曾想旁边的项羽却突然怒吼了一声,“无能!三万偏师,竟然输得连主将帅旗都被汉贼缴获了!项猷在河内是怎么打的?究竟是怎么打的?能够打得这么丢脸?!” 就连项大师都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是赶紧在心里盘算如何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求情,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汉军广武大营之中,却突然接连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音,声如雷鸣,即便是远隔数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项康逆贼已经知道情况了。”蒯彻得出结论,说道:“肯定是汉贼信使把消息送进了他们广武大营,项康逆贼为了鼓舞军心士气,在第一时间把他们河内大捷的好消息告诉了汉贼士卒。” 哗的一声,项羽把项猷的帅旗撕成了两半,铁青着脸说道:“加紧进攻,乘着汉贼偏师还来不及回援三川战场,一定要把汉贼的广武大营给我拿下!” 继续强攻也没有任何作用,之前好不容易看到的胜利曙光被汉贼扑灭之后,西楚军的士气本就受到了不小影响,现在汉贼主力方面又因为偏师大捷而士气大振,又累又困的西楚军当然更加没有办法拿下汉军的主力营地,即便是连夜强攻到了天色全明,西楚军都没能再次杀入汉军营地,相反还让西楚军主力的总伤亡数字直接突破了四万大关。 最后,在实在无计可施之下,项羽也只能是黑着脸下令鸣金收兵,带着伤亡惨重的西楚军主力撤回营地休息,留下许多比汉军垒墙还高的西楚军士卒尸堆。 西楚军主力垂头丧气的撤退离开后,汉军营中却欢声寥寥,无数汉军将士才刚看到西楚军走远,马上就瘫倒在了阵地上,鼾声大作的直接睡去,项康本人也同样如此,好不容易坚持到确认西楚军主力回营休息,项康同样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道:“赶紧打扫战场,让第一线的将士回帐休息,让广武城里的军队上垒守卫。” 许季等卫士答应,赶紧把项康的命令传达下去,项康也这才挣扎着起身准备回帐休息,不曾想旁边却忽然伸来了一只温软的小手,帮着卫士搀扶项康,项康有些意外的扭头一看,却见是本应该住在广武城里的汉军女太祝许莫负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帮着卫士搀起了自己。项康勉强一笑,说道:“多谢许太祝,营外到处都是死尸,太祝你如果害怕的话,还是先回城里去吧。” “臣下没那么胆小。”许莫负嫣然一笑,平凡的面孔变得甚是妩媚,微笑说道:“更可怕的东西臣下都见过,何况区区死尸?” 项康笑笑,也懒得问这个女神棍还见过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只是点头谢过了她的好意,强打精神自行走回大帐。许莫负则是神情明显有些犹豫,还突然咬了咬牙,快步追上项康,低声说道:“大王,臣下知道你其实不信鬼神之事,但臣下出于职责,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今天的气色有些不对,只怕会遇上什么不好的事,请大王务必小心。” “多谢许太祝提醒,我会小心的。”项康又是勉强一笑,暗道:“好吧,我信你一次,我倒要看一看,能有什么不好的事。” 事实或许证明,大名鼎鼎的许莫负可能真的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女神棍,因为项康才刚回到中军大帐,留守在帐内的陈平就马上迎了上来,颇是兴奋的对项康说道:“大王,刚收到的准确消息,臣服我们的申阳为了表示诚意,不但拒绝了西楚王要求他出兵攻打我们三川腹地的要求,还已经亲自率军南下,去迎击南阳伪王刘季的北上军队。” 盟友讲义气不肯给项羽帮忙,还和项羽的仆从军干上了,这对汉军来说当然是一个很大的好消息,可是听到这个好消息后,项康却马上脸色一变,惊叫问道:“什么?申阳亲自率军南下,去迎击刘季的北上军队?” “不错。”陈平赶紧点头,说道:“项羽除了要求申阳出兵攻打我们的三川腹地外,还命令刘季屯兵叶县,逼迫申阳从命。申阳拒绝了项羽的要求,当然要亲自率军南下,讨伐胆敢威胁他南线的刘季了。” “坏了!”项康大声叫苦,赶紧吩咐道:“快,快派人去和申阳联系,叫他立即退守阳翟,只守城不出战!明白告诉他,就说他不肯背叛我们,我将来一定会加倍回报给他,但是请他千万不要冒险和刘季决战,只要他帮我们守住阳翟,不给刘季取道阳翟和阳城杀进三川腹地的机会,将来我一定会给他重谢!” “大王,申阳的实力不比刘季弱啊?你就这么不看好他?”陈平惊讶问道。 “以后你就会明白。”项康叹了口气,稍一盘算后,项康又赶紧说道:“再有,给郦商和仓批他们去令,叫他们把我们在汉中巴蜀紧急征召的军队分派两万北上,交给郑布统领,顺便叫亚叔和晁直尽快为郑布准备好军需粮草,让郑布可以随时率军出关,增援三川战场!” 从没见过项康如此紧张,甚至早早就准备调动更多援军增援三川战场,陈平不敢怠慢,只能是赶紧去提笔替项康拟命,还有按照项康的意思给申阳写信。而项康匆匆盘算了片刻后,突然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一张乌鸦嘴。” :。: 第三百一十章 针锋相对 再次铩羽而归,带着西楚军主力撤回营地后,项羽的脸色一直都阴沉得十分怕人,仅仅只是寥寥数语,吩咐西楚军后队继续赶造攻坚武器,传令后方抽调军队增援前线,派人到河内去探察西楚偏师的具体情况,然后就整整一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亲信如范增和曹咎都不敢吭声,生怕惹急了狗熊脾气的项羽,让他在冲动下又做出无法返回的事。 越是压抑的怒火,爆起来的时候就越是恐怖惊人,一天后,项猷终于派人送来奏报,承认了他的确已经在河内遭受惨败,也极不要脸的把责任全部推卸到别人身上,比方说什么汉军增援突然出现,以薛公为的部下惊慌失措,胆怯惧战,赵国友军畏战不前,躲在后面眼睁睁看着西楚军被汉军围殴。总之一切都是别人的错,项猷将军只不过是被猪队友拖了后腿,所以才不小心吃了败仗。 很可惜,项猷将军的这一手瞒一瞒其他统帅或许能行,却注定瞒不过比谁都擅长正面硬战的项羽,还没有把项猷将军的军情奏报全部看完,项羽的吼叫声就已经震麻了在场西楚军文武的耳膜…… “借口!只会找借口!汉贼有援军突然赶到怎么样?薛公那帮人胆怯惧战又怎么样?赵国贼军不敢向前又怎么样?这些算那门子的问题?只有当主将的身先士卒,激励兵士奋勇作战,这些问题那一个不可以迎刃而解?把仗打成了这个鬼样,居然还要脸找借口?!” “来人!马上派人去朝歌,把项猷给本王拿下,押来荥阳从重治罪!” 余怒难消之下,项羽还一度想要大义灭亲,把丢光自己颜面的项猷押来荥阳治罪,结果旁边的项伯项大师自然慌了,赶紧放下长辈架子向项羽伏地请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恳求项羽法外开恩,从轻落自己的宝贝儿子。而考虑到项伯项大师是极少数能够左右项羽决定的西楚军重臣,为了卖项大师一个人情,蒯彻和李左车也站了出来给项大师帮腔,极力恳求项羽不要过于计较项猷的这场惨败。 “大王,胜败不过兵家常事,项猷将军这一次不幸吃了败仗,主要原因还是汉贼的关中援军突然赶到,从背后捅了我们偏师一刀,失败非战之罪。还望大王从轻落,千万不要为了一次偶然的失利重惩大将,寒了我们将士的心。” 好说歹说,考虑项猷毕竟是自己的堂兄弟,项伯父子也是坚定支持自己对项康大义灭亲的项氏家族成员,项羽最后还是改了主意,改为吼叫着把项猷爵降三级,戴罪立功,项大师长松了口气,慌忙替自己的宝贝儿子向项羽道谢,也低声谢了帮忙求情的蒯彻李左车。 见项大师领了自己的人情,蒯彻趁热打铁,又乘机对项羽说道:“大王,我们的偏师不幸偶遭小挫,汉贼在河内战场的压力大减,肯定会尽快抽调偏师南下,回援荥阳敖仓战场,我军还想靠着正面强攻拿下汉贼的广武大营或者敖仓重地,也必然更加困难。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还望大王早定大计。” 项羽点点头,然后说道:“本王的意思是,等项睢、桓楚和项悍他们率领后军到来后,我们先打敖仓后取荥阳,逐步剪除项康逆贼羽翼,然后再歼灭汉贼主力,你们以为如何?” “早按这个步骤打,我们也何必还要从后方征调军队增援前线?” 蒯彻心中腹诽,嘴上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是拱手说道:“大王,臣下愚见,这么做恐怕还不太够。汉贼军队顽强,又有关中巴蜀可以源源不绝的为项康逆贼提供军需辎重和兵员补给,仅凭我们西楚一国之力,想要攻灭汉贼,实在有些力量不足,即便最终灭之,也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兵力,所以臣下认为,我们最好还是积极联络关外诸侯,借助他们的力量一起破贼,方有可能以最小代价取得迅成功。” “外臣也认为必须加紧联络关外诸侯,积极借助他们的力量破贼。”李左车也说道:“项康逆贼不断从后方抽调军队增援前线,他的后方已经力量大减,关外诸侯之中,即便只是有一路人马能够乘虚杀入关中,或是切断项康逆贼与关中的道路联系,荥阳战场的形势都必然将彻底逆转,让我军尽握主动,灭敌易如反掌。” “这些本王当然知道。”项羽很是不耐烦的说道:“本王也早就在这么做了,除了把赵国争取过来以外,本王还已经派人去和申阳联系,劝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出兵北上攻打缑氏洛阳,又叫刘季屯兵叶县逼迫他从命。另外本王还已经派人去晋北和章邯、董翳、司马欣联络,叫他们乘虚出兵攻打云中上郡。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得着你们提醒?” “大王恕罪,臣下认为这么做还远远不够。”蒯彻小心翼翼的反驳,又说道:“尤其是南线,我军细作探得消息,申阳之所以叛楚投汉,最关键的原因是他不满大王你只封给他颖川一郡,对大王你心存怨恨,现在他又公然叛楚,肯定会惧怕大王你将来问罪,进凭一个使者规劝,恐怕很难让他迷途知返。” “而申阳如果继续执迷不悟,不但南阳王的军队无法迅北上增援我们,也没办法乘虚从武关杀入关中,仅凭他一军之力,就能起到替项康逆贼保护后方和掩护侧翼的双重作用。所以对于申阳,我们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恩威兼施,尽全力把他重新拉拢回来。” “那如何恩威兼施?”项羽随口问道。 “臣下建议,大王最好是尽快抽调一支军队,回师到大梁从启封、尉氏杀入颖川腹地。”(有方山山脉阻拦,从荥阳战场没有办法直接南下颖川。) 蒯彻很是镇定的说道:“同时大王另派一使,明白告诉申阳,就说大王你公开立誓,绝不追究申阳此前的背叛之罪,诛灭汉贼之后,还会把三川郡加封给申阳做为补偿。如此一来,申阳心中必然大动,我军偏师又出兵和南阳王南北夹击申阳,他在畏惧之下,也必然更加容易倒向我们。而且就算申阳继续执迷不悟,有我们的偏师帮忙,南阳王也有很大把握迅攻灭申阳,取道阳翟和阳城直捣三川腹地,切断汉贼主力与后方的道路联系。” 盘算了一下,现自己最不用怕和汉军野外决战,同时又需要时间等待后方援军赶来帮忙攻坚,与其让主力军队全部在荥阳战场闲着,倒还不如分出一支偏师去逼迫申阳倒戈或者帮刘老三尽快干掉申阳,既给项康的侧翼添堵,也乘机引诱项康出兵决战。项羽便果断点了点头,说道:“此计可行,我这就让共敖率领三万军队南下,去帮刘季逼迫申阳就范。” “大王,这么做还不够。”蒯彻又说道:“刘季虽和项康逆贼仇深似海,不可能和解通好,但我们也必须防着他保存实力,不敢和项康逆贼死拼到底。另外更南面的临江王英布那边,他的军队也不能闲置,臣下建议,大王不妨派遣使者,明白告诉刘季和英布,就说攻灭项康逆贼之后,把汉中分封给刘季,把巴郡和蜀郡分封给英布,要求他们出兵北上,帮助我们共讨项康逆贼。” “另外。”蒯彻又赶紧补充道:“大王不妨再明白许诺,如果申阳不肯就范,那么刘季只要帮着我们灭了申阳,你就把颖川分封给刘季,如此刘季必然全力攻灭申阳,而他只要得手,项康逆贼的侧翼就会马上告急,形势也会立即变得对我们有利。” “行,就这么办。”项羽再次点头,说道:“我一会就派人去和刘季、英布联系,叫他们立即出兵北上,给我们帮忙。” “大王,何必要叫英布直接出兵北上?”范老头提出不同意见,说道:“叫他从巫县直接进兵巴郡,或者是叫他借道南阳兵进武关,不是更方便一些?还可以让项康逆贼不敢过于抽调巴蜀汉中的军队增援三川,直接替我们减轻正面阻力。” “亚父,让临江王直接进兵巴郡或武关,的确是一个办法,但有两点,却注定了这么做不可能成功。” 蒯彻立即反驳,从容说道:“第一,蜀道太过艰难,粮草转运太过不便,临江王即便领命出兵,也很难对项康逆贼施加足够的压力,汉贼军队只需要扼守险要,层层设防,就足以为项康逆贼争取到无数时间。第二,巴郡与武关距离荥阳远隔千里,我们大王难以掌握临江王的军队动向,临江王如果想要保存实力,我们大王也拿他无可奈何。所以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让临江王出兵北上,直接加入三川战场,如此我们大王才可以随时掌握他的动向,让临江王不敢生出保存实力的念头。” 蒯彻此前卖的人情在这一刻挥了作用,项伯项大师立即跳了出来,说道:“大王,蒯大夫所言极是,没有你亲自就近盯着,英布那个匹夫很可能就会生出保存实力的念头,说不定还有可能贪图项康逆贼许诺的好处,象申阳逆贼一样叛楚投汉。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他拉到三川战场,逼着他全力攻打项康逆贼,这样才能预防一切万一。” 项伯项大师的确能够影响到项羽的决定,考虑到距离太远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英布,项羽很快就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应该叫英布直接北上,这样我们才不用怕他出工不出力。” “还有赵国军队,我们也必须加强争取和利用。” 很少有机会能在项羽面前真正的畅所欲言,蒯彻这次毫无保留,又赶紧说道:“赵国反复无信,半年多点时间里,已经几次三番背叛我们和项康逆贼,无耻至极,现在他们就算已经出兵河内,与项康逆贼翻脸开战,我们也必须防着他们只会虚与委蛇,悄悄保存实力,乃至贪图利益,突然又从我们背后捅上一刀。好在臣下已经思得一计,大王只需依计而行,赵国军队必然不做任何保留,全力帮助我们攻打项康贼军,也决计不会再叛楚投汉,成为我们背后的隐患。” “哦,大夫有何妙计?快快说来。”项羽来了兴趣。 “很简单,请大王暗中答应封赵相张耳为王即可。”蒯彻沉声说道:“赵歇只是名为赵王,实际上赵国大权却全都被张耳掌握,张耳也早有自立为王之心,只不过碍于声望出身,不敢僭越。大王倘若暗中对他许诺,答应在灭汉之后,把赵国的土地一分为二,把他也封为诸侯王,那么实际掌握赵国大权的张耳必然全力帮助我军讨伐汉贼,不会再生出反复之心。” “果然妙计!就这么办!”项羽拍手叫好,范老头和曹咎也双双倒吸了了一口凉气,无不钦佩蒯彻的心狠手辣,对人心的掌握利用,项大师也大声叫好,惟有出身赵国的李左车苦笑连连,暗暗哀叹母国又将遭到分裂,可是却没有开口反对——谁叫李左车早就已经叛出了赵国? 见项羽终于对自己完全言听计从了一把,蒯彻在大喜之余,也难免心中得意,暗道:“项康逆贼,只要我们采取这些正确的合纵连横策略,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蒯彻得意的时候,着急帮自己宝贝儿子将功赎罪的项伯项大师也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起身走到了项羽的面前,附到项羽的耳边低声说道:“大王,老夫还忘了一件大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暗中与我们联系的韩国司徒张良张子房了?他现在还在项康那个小孽畜的身边,能够接触到小孽畜的军情大事,我们何不用韩成的性命为要挟,再诱之以高官厚禄,逼着他给我们充当内应,时刻报告小孽畜的决策和动向?” 项羽的独眼一亮,立刻点头道:“好,这事就拜托季叔你去办理了,越早和他取得联络越好。” ………… “阿嚏!” 同一时间的汉军广武大营营中,正在和项康、陈平等人议事的张良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后,张良接着说道:“大王,既然我们已经探得准确消息,证明齐王田市和齐相田荣都已经遭到了西楚贼军的毒手,那我们就应该全力争取之前接受田市田荣册封的巨野泽大寇彭越,把他拉拢过来,让他在西楚贼军的后方游荡作战,替我们分担在正面战场上的压力。” “主意倒是好主意,我也早有想拉拢彭越的打算。”项康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我们此前和他从无联系,对他的情况基本一无所知,突然派人拉拢他,让他冒着随时送命的危险在西楚贼军后方游荡作战,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 “大王放心,外臣可以断言,只要大王你出手拉拢彭越,他必然不会拒绝。”张良很是自信的回答道:“原因有二,第一,彭越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他在楚地为盗,不肯就近依附西楚王,反而舍近求远,选择归顺实力弱小的齐国,就足以说明他是宁为鸡不为牛后之人,大王你只要对他诱之以高官厚禄,许予爵位封地,他必然归顺我军,接受大王你的号令指挥。” “第二个原因,有齐国降军的前车之鉴,也注定了他必须要和西楚军死战到底。”张良又说道:“西楚王暴虐寡恩,此前在齐地时,即便是已经投降于他的齐国将士,也全都被他活埋坑杀,彭越归齐攻楚,也必然会害怕西楚王如此对待于他,杀身之祸放在面前,我们又对他诱之以利,他自然不会有任何理由拒绝。” 项康自然远比项羽懂得如何合纵连横,只稍一盘算,项康就决定把彭越封为汉军将军加定陶侯,食五县封邑,以此拉拢彭越为己所用。另外考虑到反正是派使者冒险深入敌人后方,项康又自行决定,把曾经无比仰慕自己的刘老三老乡、仍然还在丰邑的雍齿封为昌邑侯,食邑两千户,让雍齿起兵响应彭越,帮助彭越在西楚军的后方捣乱。 事还没完,项康做出这两个决定后,张良又提议道:“大王,既然你无比担心南阳伪王刘季,因为他出兵叶县的事,甚至早早就做好了调动郑布将军预防万一的准备,那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争取英布?把他拉拢过来,让他也为我们所用?此举倘若成功,刘季的后方马上就会告急,我们又如何需要担心刘季对我们侧翼的威胁呢?” 这次不用项康开口,商山老头之一的吴实就已经笑着说道:“子房先生,你这话不是在说笑吧?彭越害怕西楚贼军找他报仇,倒是有可能被我们拉拢过来,但是英布凭什么要背楚投汉,改为归顺我们?西楚王不但和没仇,还待他不薄,反倒是我们曾经和他在南阳干过一仗,结下了仇怨,他又有什么理由弃楚归汉,帮着我们对付西楚王?” “未必。”张良摇头,指出道:“西楚王如果想让英布出兵对付我们,无非就是两个办法,一是以他所谓的盟主身份逼迫英布出兵,二是把汉中巴蜀之地拿出来当诱饵,诱使英布出兵,但英布身边还有一个刘季需要安抚,外臣估计,西楚王顶天也就是答应在胜利后把巴蜀分封给英布做为奖励,此外再拿不出任何象样的东西引诱英布出兵。” “西楚王如果用第一个办法,英布当然是绝对不会答应,我们把他拉拢过来也肯定要容易许多。”张良又接着说道:“就算西楚王大方,倾尽他的所有,真的答应把巴蜀之地封给英布,英布也未必就会动心。原因也很简单,巴蜀太过偏远,与南郡的交通太过不便,英布就算拿到了手也意义不大。” 说到这,张良顿了一顿,又阴森森的问道:“既然如此,大王你如果分出了足够让英布动心的利益,英布又凭什么不会动心向申阳效仿,改为归顺我们?” 项康盘算着去看陈平,陈平眨巴眨巴了三角眼,突然说道:“值得一试,不说别的,光一个富庶繁华又人口众多的南阳郡,就足够让英布动心。不过仅仅只是诱之以利,恐怕力度有些不足,最好的办法,还是一边诱之以利,一边施以离间,让西楚王对英布生出猜疑,这样我们才更有把握把英布争取过来。” 项康笑笑,说道:“那就不要楞着了,动手吧,先让我阿兄对英布生出怀疑再说。”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为难张良 汉军偏师龙且、傅宽和公孙同等部渡过黄河时,项康对汉军的部署做出了些许调整,只是让傅宽和公孙同率领的关中新军进驻广武的汉军主力大营,让龙且率领本部人马西进到成皋小城驻扎,保护汉军主力与后方的联系道路,也让龙且所部可以随时增援缑氏,防范来自侧翼的威胁。 同一天,西楚军也做出了调整,西楚军大将共敖率领三万军队回师大梁,准备从大梁南下杀入颖川腹地,与刘老三的军队联手夹击给项康助纣为虐的诸侯王叛徒申阳。同时西楚军放缓了对攻坚武器的准备工作,改为大力加固营地,加紧征调东郡和砀郡的粮草到前线听用,甚是不甘的开始准备与汉军在鸿沟战场长时间对峙。 双方都做出调动军队做出部署调整,楚汉两军的细作斥候当然都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全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险深入对方的防区与后方探察敌情况,为自军决策层侦察敌人的最新部署情况。 结果也是凑巧,西楚军斥候冒险在汜水河畔探察汉军龙且所部的驻扎情况时,偶然现了一个意外情况,一队汉军士卒,突然保护着几辆华丽的马车渡过汜水西进,那几辆马车之上,还全都插着一面明显属于其他军队的旗帜。 “那是什么旗帜?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想办法打听一下。” 来历不详的旗帜很快就引起了西楚军斥候细作的注意,出于职责,化装成普通百姓的西楚军细作也很快就活动了起来,想方设法的打听那几面军旗和那些马车的来历,汉军队伍却不但没有隐瞒这件事,还让士卒和随军民夫大肆宣扬这件事,所以西楚军细作很快就从帮着汉军将士搬运粮草军需的民夫口中探听到了一个惊人消息——那几辆插着怪异军旗的彩车乘坐的,竟然是临江王英布派来与汉军联系的使者,同时英布还已经效仿申阳弃楚投汉,马上就要出兵帮着汉军攻打楚军! 这么重大的消息,西楚军的斥候和细作当然不敢隐瞒,赶紧偷记了那面旗帜的颜色式样,当天晚上就把这些情况报告到了主力军中。项羽闻报大惊,赶紧找军中官员核对那面旗帜的情况,得知那面旗帜果然和英布军现在的旗帜一模一样后,项羽不由更是一惊,脱口说道:“难道英布匹夫也背叛了本王?” 也还别说,虽然项康在耍花招这方面是出了名的寡廉鲜耻,可是考虑到英布脱离西楚军已经有半年多时间,又远在千里之外,不知道他的最新情况,还有申阳的前车之鉴,就连范老头、曹咎和蒯彻等人对此都难免有些将信将疑,即便是一再提醒项羽小心这又是项康的无耻诡计,也谁都不敢言打这个保票,保证英布一定不会背叛项羽。 忧虑之下,项羽还想起了肯定能知道具体情况的张良,便把项伯单独叫到了旁边,向他询问与张良联系的情况,项伯则万分为难,说道:“大王,不是臣下不尽力,是张子房一直都在汉贼大营里,深居简出,根本没有办法和他取得联系,臣下又怕走漏风声,害了子房兄弟,不敢冒险,所以到现在都没办法和他联系上。” “废物!”如果不是考虑到项伯是自己的亲叔叔,项羽差点就把这句脏话给骂出来,强行克制住这个冲动后,项羽吩咐道:“抓紧办,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尽快给我联系上张良,让我能够知道项康逆贼的一举一动。” 事情当然不会结束,第二天上午时,西楚军斥候又突然跑到项羽面前报告,说是项康派遣一个使者乘车过来与西楚军联系,请求与项羽直接见面,通过谈判结束项家兄弟之间的战争。项羽冷笑着本打算不见,项伯却灵机一动,忙说道:“大王,既然来了,不如见上一见,如此既可以看一看项康那个小孽畜究竟想玩什么花样,说不定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我们的人和张子房取得联系。” 项羽想想也是,便难得放下身段,领着几个心腹亲自接见了项康派来的使者,汉军使者说话也很直接,与项羽见面后才刚行完礼,就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说项康让自己过来拜见项羽,是希望与项羽缔结和约,请项羽同意归还项康的家眷,允许汉军家眷自由离开楚国,汉楚两国划鸿沟为界,今后互不相犯,永为兄弟之国。 言罢,汉军使者还又呈上了项康写给项羽的亲笔书信,项羽冷笑着接过一看,见项康在信上对自己大谈什么兄弟骨肉之情,极力劝说自己与他罢战言和,化干戈为玉帛,接受他提出的停战条件。除此之外,项康还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就是希望项羽承认申阳和英布为汉国仆从国的地位,不要追究他们弃楚归汉的选择,做为交换,项康保证不再攻打西楚的仆从国,承认其他诸侯对西楚的臣属关系。 看到这点,惊疑之下,项羽不由脱口问道:“英布已经投奔汉国了?” “大王还不知道?”汉军使者有些惊奇的反问,说道:“临江王他易帜归汉的消息,大王你还没有收到?” 项羽的脸色开始阴沉了,半晌才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待本王与众人商议片刻,再给你答复。” 汉军使者唱诺,赶紧随着项羽的卫士告辞离开,项羽也这才把项康的书信交给众人观看,结果仔细看完了项康的书信后,范老头很快就说道:“大王,两个可能,一是项康逆贼以求和为名,用计离间,想让我们对临江王生出疑心,让他可以从中取事。第二,项康小儿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逼着我们交换他的妻子和儿子,还有承认他汉王身份。” “那个可能大一些?”项羽追问道。 “应该是第一个可能大些。”范老头答道:“不过也不能排除第二个可能,因为以项康逆贼目前的实力,在我们面前并没有任何胜算,他肯定希望见好就收,先以和约换得我们退兵,待到他养足了实力,然后再和我们翻脸开战。” 言罢,范老头又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对项康逆贼的求和置之不理,耐心等待临江王那边的准确消息,然后再做出决断也为时不晚。” “亚父,不做任何理会恐怕不行吧?”曹咎难得反驳了一次范老头,说道:“南阳王的军队奉命屯兵叶县,现在还很可能已经和申阳逆贼的军队干上了,如果英布真的倒戈出兵,南阳王如何招架?如果南阳王再有什么闪失,那项康逆贼不但南线无忧,我们的侧翼还反倒会危如累卵啊。” 不敢肯定千里之外的英布现在到底是什么立场,范老头也不敢否认这个可能,只能是闭上了嘴巴。倒是项伯想出办法,忙说道:“大王,要不这样吧,我们的细作不是现英布匹夫派了使者到汉贼营地和项康逆贼联系吗?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假装答应和项康逆贼谈判,派遣使者到汉贼营地和项康逆贼虚与委蛇,乘机打听消息?” 说完了,项伯也赶紧上前一步,凑到了项羽的耳边说道:“我们派使者去和项康逆贼联系,子房贤弟一定会陪同接见,到时候我们的使者只要和他联系上,不但英布的情况马上可以一清二楚,还可以乘机摸清楚汉贼军队的其他情况,让子房贤弟随时向我们报告项康逆贼的军情。” 项羽一听点头,当即决定派遣使者随同汉军使者过营与项康见面,假装和项康展开停战谈判,实际上乘机刺探汉军的真实情况,还有尝试与已经出卖过一次项康的张良取得联系。范老头和蒯彻等人虽然提出反对,担心这么做会给狡诈异常的项康以可乘之机,项羽却根本不听。范老头无奈,也只能是改口举荐让项羽的谋士韩生为使,项羽答应后,范老头又在暗中叮嘱韩生小心提防,千万不要被项康布置的假象迷惑,韩生含笑答应。 不用说,当西楚军的使者韩生来到了汉军的广武大营时,自然是受到了项康最为热情的款待,为了表示对这次谈判的重视,项康甚至还用这个时代规格最高的太牢大宴款待韩生,拉着韩生的手亲热无比,一再请求韩生务必在项羽面前帮助自己多多美言,尽力促使这次谈判答成。 还是在烹煮了猪牛羊三牲的太牢大宴开始之后,项康才开始为韩生介绍自己的文武心腹,还算知道礼节的韩生也没有因为项康对自己的刻意厚待而态度傲慢,对陈平、唐秉和吴实等人都是十分恭敬。而当项康给韩生介绍到张良时,韩生又故意提到了项伯,笑着说道:“原来是我们西楚项伯项大师经常提到的子房先生,先生在博浪沙刺杀暴秦皇帝,名震天下,今日得见,外臣真是三生有幸。” “不敢,先生过誉了。”张良含笑谦虚,心里却刚当了一下,暗道:“这竖子怎么会提到伯兄?是故意?还是无意?” 张良心下警惕间,项康又已经给韩生介绍到了另外一个客人,指着在场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向韩生说道:“韩大夫,这位也是本王的客人,临江王英布帐下的中涓伏越,你们认识认识。” “临江王的中涓?” 韩生吓了一跳,万没想到项康竟然会把英布的使者请来与自己直接见面,英布使者伏越则操着一口地道的南郡口音,向韩生行礼说道:“见过韩大夫,久仰大夫大名,但真没想到,在下竟然是在汉王军中与大夫初次见面。” “伏中涓,你怎么会在这里?”韩生很直接的问道:“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临江王他好象是我们西楚王的臣属啊?现在我们西楚正在与汉王交战,中涓怎么会来到汉王的营地?” “韩大夫恕罪。”伏越更加直接的回答道:“我们大王圣明独断,已经决定弃楚归汉,改为归附汉王,在下此来,就是来为我们大王向汉王递交国书,正式禀报此事。” 韩生的礼貌笑容彻底僵硬了,旁边的项康眼中却闪出了一丝得色,赶紧又为韩生介绍其他的汉军文武,叉开这个话题,韩生则是心乱如麻,不断偷看英布使者伏越的神情模样,心中暗道:“难道是真的?不然的话,如果这是项康逆贼派人假扮,他就不怕彻底激怒了英布,让英布更加坚定的站到我们一边?” 事情还没完,酒宴开始之后,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的韩生牢记范老头的嘱托,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一边与项康等人尽兴畅饮,一边小心留心张良的一举一动,寻找机会与张良单独交谈。然后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酒至半酣时,出了名身体羸弱的张良果然不胜酒力,找了个借口出帐躲酒,韩生忙也借口入厕,暂时离开了大帐。 天地良心,项康这一次是真没考虑到项羽和项伯会突然决定动用张良这枚伏子,同时也是苍天开眼,韩生上完了厕所后,回到了汉军的中军大帐旁边时,还恰好看到了正在帐外散步的张良,韩生心中大喜,忙加快脚步走到张良的身边,笑着行礼说道:“子房先生,怎么还不回帐饮酒?” “不胜酒力,躲一躲酒。”张良笑着如实回答。 “正好。”韩生打蛇随棍上,马上就说道:“在下也历来酒浅,怕回去被汉王灌醉,也想和子房先生散散步躲躲酒,不知可否?” 说完了,背对着项康卫士的韩生还向张良眨了眨眼睛…… 不用韩生暗示,张良当然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想开口拒绝,然而话到嘴边时,张良却猛然想起了一件大事,暗道:“糟了!我怎么忘了,上次汉王为了激怒项羽匹夫,让他在冲动下杀死天下共主楚义帝,假冒了我的名誉,以我害怕项羽杀害我们韩王为借口,暗中向项伯和项羽告密?现在我如果拒绝和项伯联络,他们在大怒之下,肯定会杀了我的韩王泄愤啊!” 张良的嘴唇开始颤抖,因为张良知道,自己所忠心跟随的韩成,生死已经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倘若自己帮着项康欺骗项羽,那么真相大白之后,已经被刘老三送去了彭城关押的韩成,肯定得马上人头落地!而自己要想保住韩成的性命,就只有一个办法,对项羽的使者韩生交代实情,出卖项康真的给西楚军担当内应! 张良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是在这个关系到韩成性命安危的关键时刻,张良却彻底的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当如何决断了………… 最后,还是在酒席宴后,项康才得到陈平密报,知道张良曾经和项羽使者单独交谈过片刻的情况,愕然之余,项康也马上想起自己曾经假冒张良名誉对项伯用计的往事,猜到张良和项羽使者单独说了一些什么,还下意识的想要把张良叫来问话。可是话到嘴边时,项康又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让子房先生自己决定吧。” 话音未落,寝帐外已然传来了张良求见的消息,项康慌忙下令召见,张良也这才脚步缓慢走进了寝帐,到项康面前郑重行礼,拱手说道:“汉王恕罪,外臣不久前做出了一个自私的决定,愧对了你对外臣的厚恩,不管汉王如何处罚,外臣都绝无怨言。” “子房先生,不必说了。”项康的眼中含泪,握住了张良的双手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擅自盗用你的名誉对敌人用计,把你逼到了进退两难的绝境,所以不管你是如何决定,我都绝对不会怪你。” 张良苦涩一笑,这才把自己刚才和项羽使者密谈的内容告诉给了项康,坦然承认自己对韩生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既没有彻底出卖项康,也给韩成继续留下了一线生机,但是相应的,也让张良自己更进一步泥潭深陷,将来必须得有决定是否为了韩成而背叛项康的一天。 “……外臣告诉项羽的使者,说我也不清楚临江王弃楚归汉的情况,中军大帐里的临江王使者究竟是真是假,外臣现在也不知道。” 听了张良的答案,项康又轻轻叹了口气,拍着张良的说道:“子房先生,难为你了,没事的,总之局已经布好了,能不能如愿成功,就只能是看天意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北线战场(1) 好心有可能办坏事,无心也有可能做好事,专门替项康看家的汉军首席文官周曾和汉军大将晁直,就在无意中卖了一个不小的人情给周叔。 周叔也还是在回到咸阳时才知道,周曾和晁直为了减轻士卒来回奔波的劳苦,并没有把他们上郡紧急征召的一万八千新兵调到咸阳集结,而是让这些新兵集结于高奴雕阴阳周和肤施等地,就地武装编制,组建成军,等待周叔率军北上时再与他们会合,收编进主力军中听用。 按理来说,周曾和晁直的这个决定,虽然的确减少了上郡新兵来回奔波调动的辛苦消耗,却颇不利于周叔迅速熟悉军队,尽快让项康划拨给他的军队形成战斗力。然而得知了这一情况后,周叔不但没有气恼埋怨,相反还满面喜色的向周曾和晁直行礼道谢,颇是兴奋的说道:“亚叔,晁中尉,真没想到你们会对在下这么好,竟然把最好的新兵队伍全部分派给了在下,在下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们了。” “最好的新兵队伍?什么意思?” 周曾和晁直一起满头雾水,然后还是听了周叔的解释,周曾和晁直这才知道,自打商鞅变法之后,上郡兵就一直都是秦国最好的精兵产地,所组建的秦军队伍,无一例外都是秦军中的精锐部队,关外诸侯即便是遇到号称赳赳老秦的关中秦军,偶尔也能打几顿牙祭打几个胜仗,惟独是遇到上郡秦军,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首当其冲的赵魏韩三队,更是个个碰到上郡秦军都头大如斗,未战先怯三分。所以听说周曾和晁直竟然把在上郡征召的新兵全部划拨给了自己,周叔当然是大喜过望,对周曾和晁直感激不尽了。 “请客!今天晚上的晚饭你掏钱!还有,灭了章邯董翳和司马欣这些匹夫,缴获到财宝金玉,必须分给我们一份!” 周叔的解释还没有全部说完,晁直就迫不及待的嚷嚷了起来,周曾则捋着胡须表示,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太牢大宴了,希望周叔能够知情识趣,不要逼着自己这个上司将来给他小鞋子穿。周叔哈哈大笑,说道:“行,太牢大宴就太牢大宴!不过周相国,末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要请你务必多多费心。” “周将军莫非想说粮草的问题?”周曾猜到周叔的要求。 “不错,正是粮草。”周叔点头,说道:“云中雁门和代郡这些地方全都是地广人稀,粮草难以就地征集,只能全靠后方补给,所以在粮草调运这个问题上,末将还得请相国多多费心。” “没问题,这也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周曾一口答应,又说道:“将军放心,秋收刚过去没多久,我们的主力又可以在敖仓就地补给粮草,关中的粮草储备十分充足,所以你只管在前方安心作战,本官一定会想尽办法保证你的粮草供应。” “多谢相国。”周叔赶紧拱手道谢,又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还请相国今天就组织人手开始往云中郡运粮囤积,数量越多越好。” 擅长内政的周曾一口答应,还真的当天就着手组织民夫运送粮草北上,按照周叔的要求囤积到云中郡听用,周叔又抓紧时间去了一趟新军营地,深入基层了解汉军新兵的各种具体情况,又顺带着把自己的作战计划公之于众,决定率领汉军新兵直接北上云中郡,与此前驻扎在云中郡汉军王陵所部会师一处,然后东进雁门和代郡,先干掉董翳和章邯,最后再以居高临下之势,从北向南直捣太原,一举歼灭项羽的死党司马欣! 事还没完,当天晚上,汉军文武聚在一起享受周叔自掏腰包置办的太牢大宴时,周叔又决定派遣一个使者先行赶到太原郡治晋阳联络司马欣,劝说司马欣效仿申阳弃楚归汉,不要为章邯和董翳提供粮草钱粮方面的支援,更不要直接出兵给他们帮忙。 然后自不用说,听到这话,可怜的叔孙先生当然是马上面如土色,不过还好,周叔并没有象项康那么黑心烂肝,一有这种危险任务就马上逼着叔孙先生上阵,仅仅只是决定派遣一个普通使者去和司马欣联系,叔孙先生也这才转忧为喜,改口称赞周叔的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在千里之外,不愧为项康最信任的汉军大将之类云云。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四天后,周叔终于还是统领着二万二千左右的汉军新兵启程出发了,取道咸阳正北面的云阳,沿着秦始皇留下的驰道直接北上雕阴,而在此之前,数以万计的汉军民夫已然运送着大批粮草先行北上,驰道之上粮车如蚁,连绵超过十里,声势异常浩大。 章邯董翳和司马欣的细作不是瞎子,汉军这么大的动作,当然绝对没有任何办法瞒得过他们细作的眼睛,所以周叔率军才刚刚北上到雕阴附近时间,距离咸阳最近的司马欣就已经收到了相干情报,还知道了汉军粮队的运粮目的地,以及周叔的战略计划是先北后南,先干掉章邯和董翳再对自己下手。 再紧接着,轻车简行的汉军使者也赶到了晋阳,客客气气的向司马欣递交了周叔的亲笔书信,要求司马欣立即停止对章邯和董翳的一切军事支援,还有就是效仿申阳弃楚归汉。结果也自不用说,与西楚军关系亲密的司马欣当然一口拒绝了周叔的要求,一边驱逐汉军使者离境,一边派人联络章邯和董翳,告诉他们周叔的动作和目的,让章邯和董翳尽快做好应对准备。 此外,为了方便出兵增援章邯和董翳,司马欣还早早就把自己的主力集结到了晋阳,以便随时出兵北上,保住自己的北线屏障。 董翳这边,司马欣把情报送到目前驻扎在雁门郡治善无的董翳面前后,董翳倒是很想先下手为强,抢先出兵拿下云中郡,再依托黄河布防,无奈董翳手里只有两万来点军队,粮草军需又必须依靠盟友章邯和司马欣供给,根本没有把握独自完成这个行动。所以无奈下,董翳只能是把自己的打算写成书信,派快马送到代县与章邯联系,建议章邯与自己联手行事。 章邯这边,收到了司马欣的急报后,章邯倒是在第一时间派人北上,联系现在的匈奴单于冒顿,请求他出兵帮助自己抵御汉军进攻,但因为冒顿目前正忙于征服北面的屈射丁零等国,能否求得援军,章邯却并没有多少把握,只能是积极的整兵备战,优先考虑如何集合晋北三军之力,抵挡住汉军即将发起进攻。 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到了董翳建议自己先下手为强的书信后,章邯也不由笑出了声音,道:“这个董翳,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遇事一味只知道先下手为强,他怎么也不想想?如果我们抢先出兵攻打云中郡,只会正中周叔匹夫的下怀,给周叔匹夫和我们速战速决的机会。” “大王,周叔匹夫希望我们抢先出兵攻打云中郡?”部将内史保好奇问道。 “那是当然。”章邯答道:“云中和雁门一带地广人稀,粮草奇缺,补给全靠后方供应,稍有差池前方就有断粮的危险,所以周叔匹夫这次北上,绝对是希望和我们速战速决,我们如果冀图先下手为强,抢先出兵攻打云中郡,肯定会正中周叔匹夫的下怀。所以这一场仗,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坚守策略,先把周叔匹夫拖住,慢慢想办法对他的粮道下手,然后才能发起反击,歼灭他的贼军。” “兄长,那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做?”章平赶紧问道。 “给董翳回信,叫他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章邯答道:“抓紧时间,先在善无建立起坚固营地,做好长期久守的准备。至于我们嘛,主力尽快出动西进,增援善无,多带粮草军需,先帮着董翳守住善无,然后再图谋反击。” 章平和内史保等人点头称是,章邯也这才赶紧给董翳回信,要求他依照自己的安排行事,然后又决定亲自率军增援善无,留下章平率军守卫代县,保护自己的巢穴。 与此同时,周叔也率领着汉军偏师主力先后会合了高奴和阳周等地的上郡新兵,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继续沿着驰道一路北上,然后还是到了上郡的郡治肤施,与最后一支上郡新兵会师一处之后,周叔才让四万汉军停下脚步休息。而行动缓慢的汉军运粮大队则依照周叔命令继续北上云中郡,并没有在肤施停歇。 休整了两天后,项康划拨给周叔的四万新军也终于整编完毕,彻底形成一个整体,周叔也这才这个晚上召集汉军众将,宣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然而就在汉军众将都认为周叔将要决定在第二天继续出发北上时,周叔却突然说道:“传令全军,做好出发准备,明天一早,进兵肤施县的吴堡亭,在那里横渡黄河,攻打离石!” 满帐大哗,汉军文武没有一个不是惊叫出声,纷纷问道:“将军,我们没有听错吧?进兵吴堡渡河,攻打离石?你此前不是说,要从云中郡进兵雁门和代县,然后再南下攻打太原郡么?” “我如果不把风声放出去,那司马欣匹夫不是早早就把他的主力派到离石驻扎,阻拦我们横渡大河(黄河)了?”周叔微笑反问,又说道:“我如果不把风声放出去,章邯和董翳两个匹夫,又怎么会乖乖的在雁门郡治深沟高垒,以逸待劳等着我们去打他们?错过提前增援司马欣的最好时机?” 汉军文武继续目瞪口呆,然后虫达才说道:“将军,这么说,你是一开始就准备偷袭离石了?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的运粮队继续北上,不把我们的粮草直接留在肤施听用?” “当然是防着司马欣匹夫在肤施布置有眼线,猜到我们要突然对他下手,让他的军队星夜兼程赶到离石救援,所以只能让我们的运粮队多辛苦一下。” 周叔笑得更加开心,又说道:“不过你们放心,不会饿着你们,肤施城里的粮食虽然不多,也足够我们吃上个把月。还有,拿下离石后,离石东面的兹氏邬县和界休,肯定也有不少粮食,我们就算没有驰道可以运粮,也不用担心会粮草不足。” 言罢,周叔又转向旁边的上郡郡守吴规笑道:“吴郡守,不会让你为难,拿走你多少粮食,等我们的运粮队回来了,我会叫他们如数还给你。” “将军言过了,多是为大王尽忠,你就是把下官郡库里的粮食全部搬光了不还,下官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少帅军老人吴规微笑回答,又说道:“肤施虽然偏僻,但大河沿岸还是有不少渔船,将军如果需要,下官可以连夜派人去大河沿岸收集船只,集中到吴堡亭给将军听用。” “如此多谢吴郡守了。”周叔大喜道谢,又说道:“还有,还得麻烦吴郡守辛苦一下,明天清晨之前一定要为我们备足十五天的粮草,让我们出发时可以带走。” 吴规立即唱诺,为了节约时间,还马上就告辞回去依令行事,周叔也这才给杨喜下令,要求杨喜第二天一早率领骑兵先行,抢先赶到吴堡亭保护码头和肤施官府为自军收集的船只,还有负责探察黄河对岸的敌情动静。还特别嘱咐杨喜,说是如果敌人的反应过慢,没能及时从离石出兵赶到渡口设防,汉军骑兵就可以大胆抢渡黄河,提前抢占对岸渡口,减轻汉军步兵的渡河难度。 事还没完,迅速安排好了奔袭吴堡的具体事宜后,周叔又亲自提笔做书,给汉军运粮队和汉军王陵所部各自去了一道命令,让汉军运粮队见令后立即撤回肤施,把粮草送到晋石前线听用,但同时分出一成粮草继续北上,运送到林胡(现在的东胜县)听用。而在给王陵的命令上,周叔则要求王陵在发现善无敌人分兵南下之后,立即率军从云中郡南下赶到林胡,与汉军的运粮小队会合,在林胡驻扎十五天时间,然后再行使下一步的战术计划……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次日一早,周叔便率领四万汉军突然东进,以骑兵为先锋走县道直往黄河岸边的吴堡杀来,然后也还是到了当天傍晚,汉军的骑兵先行抵达了吴堡亭渡口时,对岸的司马欣太原军少量守兵才目瞪口呆的发现汉军突然到来,已经对他们形成了致命威胁! 苍天有时候就是喜欢助恶抑善,汉军偏师的无耻偷袭本来就够卑鄙了,运气还坚决的站到了汉军骑兵这边,看到兵力多达八千的汉军骑兵突然到来,数量不过百人的太原军码头守军还连稍微抵挡一下的勇气都没有,百长带头逃命,士卒更是一哄而散,只有极少数人连夜逃往离石告警。杨喜一看有机可乘,便也毫不犹豫的利用西岸码头的少量船只发起渡河,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占了对岸的渡口码头。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虽说多少有几个码头守兵连夜逃回到了西面不远处的太原军蔺亭营地告警,可是兵力多达五百余人的太原军蔺亭却害怕在夜间出营遭遇危险,楞是没敢连夜出动一兵一卒赶来渡口阻拦汉军渡河,然后还是到了第二天的天色微明时,蔺亭的太原军才小心翼翼的出营西进,到码头来查看情况,然后看到汉军骑兵已经大半渡过黄河后,蔺亭的太原军还马上撒腿就跑,汉军骑兵果断出动一军追击,象砍瓜切菜一样的把蔺亭太原军轻易杀散,还顺势夺占了蔺亭太原军的营地。 最后,又隔了一天之后,离石的太原军县兵主力才匆匆赶到蔺亭附近查看情况,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汉军骑兵不但早已全部渡过了黄河,汉军的步兵主力也已经抵达了黄河西岸,还在黄河上抢搭起了多道浮桥。然后也不需要汉军步兵出手,光靠汉军骑兵发起冲锋,就挥舞着马刀直接杀散了离石县兵,统领离石县兵的离石县丞还态度无比坚决,汉军骑兵才刚杀到他的面前,他就立即下马伏地投降,连逃回离石继续守城的勇气都没有半点。 再接着,临阵投降的离石县丞还十分轻松的帮着汉军劝得离石直接开城投降,让汉军将士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松拿下了离石县城。而当周叔好奇问起离石的县令县丞为什么投降得这么坚决时,离石的县令县丞还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因为司马欣匹夫不配做太原王!这个匹夫到了太原郡后,不是今天加税,就是明天加赋,把我们太原人当成鱼肉任意宰割,我们也早就不想当他的子民了。” 周叔笑笑,暗道:“司马欣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他既要整兵备战,随时准备帮着项羽匹夫攻打我们,又得供给章邯和董翳这两个匹夫北上作战,钱粮军需当然只能是从他的子民身上盘剥。不过也好,司马欣匹夫在太原郡越是不得人心,对我就越有利。” 第三百一十三章 北线战场(2) “周叔!匹夫!你们这帮无耻汉贼,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项康小儿奸诈无耻也就算了,想不到你这个匹夫也这么卑鄙下作!嘴上说打雁门郡,实际上偷偷跑来打本王的太原郡!本王这次算是上了你的大当了!” “无耻匹夫!本王与你誓不两立!” 曾经的秦军长史司马欣出身文吏,性格颇是儒雅斯文,外人很难看到他发火动怒,可是在收到了汉军偷袭离石得手的急报后,司马欣却破天荒的撕下了自己的儒雅面具,张牙舞爪的只是破口大骂,暴怒得仿佛中箭失去一只眼睛后的项羽附体!冲天的怒火,几乎将西周时期就已经筑成的晋阳古城直接烧成灰烬! 真不能怪司马欣这么气急败坏,主要是这个时代的太原郡开发程度还很低,地广人稀整个郡也不过区区七个县城,离石沦陷后,人口最多也钱粮最多的兹氏、邬县和界休三县,马上就直接暴露在了汉军刀下,可怜的晋王司马欣却因为中计上当的缘故,早早就把主力部队集中到了晋阳,根本来不及出兵去救,半壁江山即将不保,领土不过太原一郡的晋王司马欣当然是想不暴跳如雷都难了。 “大王,后悔无用。”部将赵寒建议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全力保住兹氏、邬县和界休三城,末将建议,我们的主力最好还是立即南下救援,阻拦汉贼军队夺取我们的城池。” 司马欣黑着脸飞快盘算,半晌才脸色无比难看的说道:“不能冒险,我们总共只有三万多军队,周叔匹夫却有四万军队,兹氏和邬县这些地方又距离晋阳城过于遥远,冒险南下决战,如果有什么闪失,不但我们的主力保不住,国都晋阳也有被汉贼军队乘机拿下的危险。” “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汉贼乘虚拿下兹氏啊?”赵寒提醒道:“兹氏紧邻邬县和界休,如果兹氏不保,邬县和界休也肯定保不住。” “只能是赶紧向代王(章邯)和翟王(董翳)求援了。”司马欣痛苦的说道:“先集中兵力,保住我们最重要的国都晋阳城,等代王和翟王的援军到了,帮着我们收拾了汉贼军队,然后再想办法收复沦陷的南部城池。” 司马欣做出了一个绝对正确的选择,事实上,周叔的确是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是把太原军的主力诱来南部决战,二是先拿下兹氏等太原南部三城,夺取粮草补给军队,然后再北上攻打晋阳。现在司马欣既然不肯冒险出动主力南下决战,周叔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优先攻打兹氏等城,先荡清太原郡南部的残敌,然后再北上寻求与太原军主力的决战。 汉军的夺城之举当然给了司马欣向盟友求援的机会,晋阳到雁门郡治善无城又有驰道可通,消息传递迅速,司马欣派出的求援信使快马加鞭之下,只用了三天多点时间就把消息送到善无,结果和司马欣一样,得知周叔突然出兵偷袭司马欣,已经带着主力赶到了善无的章邯和董翳也是一起破口大骂,无不痛恨周叔的卑鄙狡猾入骨,嘴上嚷嚷着要打雁门郡,实际上却突然一刀捅在司马欣的腰眼子上。 再怎么漫骂也没办法,司马欣不但是章邯和董翳铁杆盟友,相对比较富庶的太原郡还是章邯和董翳的重要钱粮来源,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章邯和董翳无奈,也只好是赶紧商量如何增援司马欣。结果也很自然的,在手中兵力已经大不如前的情况下,董翳马上就提议章董二军联手,全速南下增援司马欣。 章邯只盘算了片刻,就摇头拒绝了董翳的提议,说道:“不能忘了云中郡的汉贼王陵,他目前还屯兵在云中城下,如果发现我们联手南下,肯定会乘机出兵攻打雁门郡,让我们腹背受敌,首尾难顾。最好的办法是兵分两路,你先带着本部人马南下增援司马欣,我出兵去攻打云中,先收拾了王陵匹夫,然后再南下给你们帮忙。” 董翳一想也是,立即点头答应,匆匆组织兵马,当天就带着他的两万多军队沿驰道南下,火速赶来太原郡增援司马欣。章邯则一边组织人马准备西进攻打云中,一边派人打探云中郡的具体情况,掌握汉军王陵所部的动向。然而让章邯意外的是,三天多时间后,还没有等到他采取行动,云中那边就抢先传来消息,说是王陵已经率领他的军队离开了云中南下,主动撤出了塞北战场。 “南下去增援周叔匹夫?准备和我们在太原决战?” 章邯分析王陵南下的原因,十分怀疑周叔是把自己和董翳的主力全部诱到太原战场决战,以此减轻汉军的后勤压力,但为了谨慎起见,章邯却并没有急着率领自己的主力南下,而是沉住了气,多派人手小心探察云中情况,防范王陵去而复返,突然杀一个回马枪。同时因为云中城坚固难攻,太原郡又大战在即的缘故,章邯也打消了进兵云中的念头,不愿意为了一座目前无关紧要的城池浪费军力。 ………… 还是来看看周叔这边,兹氏、邬县和界休三城之战,汉军只是在兹氏城下遭到了稍微强烈的抵抗,而当汉军将士耗时三天靠着强攻拿下兹氏县城之后,邬县和界休二城便在汉军使者的劝说下自行开城投降,让汉军轻松荡平了太原郡南部的太原军。 再接着,汉军诸将和随军出征的商山老头崔广、周术倒是纷纷提议,建议周叔抓紧时间北上,乘着敌人援军还没有赶到的机会,尽快歼灭太原军主力。周叔却果断摇头拒绝,说道:“不能急,再耐心等几天,等我们的运粮大队把粮食送到了再说。” “周将军,有这个必要吗?”部将凌敬很是奇怪的问道:“我们在兹氏、邬县和界休缴获的粮食虽然不多,但怎么都够我们北上晋阳坚持到我们的粮草抵达前线,何必一定要等我们的粮草?如果给章邯和董翳这两个匹夫时间,让他们的援军抢先抵达了晋阳,那我们不是更难拿下晋阳坚城了?” “你把话说反了,如果我们抓紧时间北上,反倒才是更难拿下晋阳城。”周叔笑笑,说道:“晋阳是座大城,挤一挤完全有可能容纳下司马欣匹夫的主力,我们如果北上得太快,还没等他的援军到了就赶到了晋阳城,司马欣匹夫为了保存实力,绝对会选择退入城内坚守,到时候我们再想拿下晋阳,肯定是难上加难,把握极小。” “所以,我们只能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给他援军抢先抵达晋阳的时间,让司马欣匹夫有勇气和我们正面对决。”周叔微笑着补充道:“只有这样,我们再北上晋阳时,司马欣匹夫才不会把他的军队拉回城里守城,只会和他的援军联手,和我们正面一战,这样我们才有希望速战速决,不至于陷入攻城苦战。” 汉军文武恍然大悟,不过在称赞周叔妙算的同时,凌敬又说道:“周将军,别怪末将出言不吉,如果我们过于托大,给了章邯和董翳两个匹夫一起带着他们主力抢先赶到晋阳战场的时间,只怕形势就会对我们十分不利了。毕竟,我们的军队都是新兵,经验不足,章邯、董翳和司马欣这些匹夫军中,却总攻有着差不多四万的暴秦老卒。” 周叔哈哈大笑,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天助我也了,我们彻底荡平暴秦三余孽的时间,也会更加缩短了。” 大笑过后,周叔也不解释,只是命令把四万汉军集中于兹氏城下,抓紧时间加强训练,临阵磨枪让汉军新兵熟悉军旅和积累经验,耐心等待汉军运粮大队的到来。最后,还是当汉军运粮大队把粮草送到兹氏城下,又让汉军士卒和运粮民夫休整了两天后,周叔这才十分从容的率领四万汉军北上,取道汾水西岸向晋阳杀来。 周叔的磨蹭当然给了董翳增援司马欣的时间,汉军偏师从兹氏北上晋阳的道路才刚走完一半,董翳就已经带着他的两万多军队抵达了晋阳城下,与司马欣的主力会师一处,也让晋翟联军的总兵力达到了接近六万人,彻底扭转了在汉军偏师面前的兵力劣势。然后自不用说,心下大定后,司马欣不但打消了情况不对就马上全面退守城池的念头,还生出了与汉军偏师决战的打算,想要正面打败汉军偏师,乘势夺回自己的被占领土。 董翳高举双手赞同司马欣的决战打算,认为汉军偏师虽有四万之众,却都是刚征召的新兵蛋子,没见过血缺少实战经验,绝无不可能是自己军中老卒的对手,还主张主动南下迎击,与汉军会战于野。司马欣则拦住了董翳,说道:“没那个必要,汉贼远来,粮草转运不便,又害怕代王也出兵南下增援我们,肯定会希望速战速决。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耐心等待他们抵达了晋阳城下,主动向我们发起进攻,再以逸待劳击破他的贼军。” 董翳一听叫好,便也沉住了性子,让自己的军队在晋阳城下抓紧时间建立坚固营地,耐心等待汉军到来。结果周叔自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两天后,保护着大批粮草行进的汉军偏师终于还是抵达了晋阳附近,在距离晋阳城池还有二十多里外的梗阳一带建立起营地,司马欣和董翳闻报大喜,摩拳擦掌只是等待汉军偏师主动进兵送死。 名不见经传的周叔也在这一刻暴露了他末流统帅的成色,抵达了晋阳附近的当天,周叔就派遣一个使者携带战书过营与晋翟联军交涉,约司马欣和董翳第二天率军到梗阳决战,希望速战速决的心情溢于言表。料定周叔心思的司马欣则微笑拒绝,说道:“要想决战可以,不过我们没兴趣跑那么远和你们决战,要决战,你们自己到晋阳城下,本王与翟王和你们汉贼军队奉陪到底。” 见司马欣拒绝,汉军使者也不强求,行了一个礼就告辞离去,然而才刚到了晚上,周叔就开始出手报复晋翟联军的不给面子了——是夜,每隔一个时辰,都有那么一群汉军骑兵突然冲到晋翟联军的营地近处,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用项康从徐达那里抄来的招牌动作惊扰晋翟联军,晋翟联军又害怕汉军十假之中突来一真,每一次都被迫出动军队守卫营垒,小心堤防汉军突然发起偷袭,被折磨得颇是痛苦。 第二天的情况有所变化,为了引诱晋翟联军南下到梗阳决战,周叔干脆派遣一千骑兵到晋翟联军营外辱骂搦战,司马欣和董翳大怒出动骑兵迎战,可是才刚看到晋翟联军出兵,汉军骑兵就马上掉转马头,一溜烟的直接逃回梗阳大营。还在一天之中,把这么不要脸的手段用了三次。 第二天晚上还是一样,汉军骑兵以百人为单位轮流出动,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到晋翟联军的营外呐喊敲锣,惊扰晋翟联军休息,晋翟联军的将士怨声载道,司马欣和董翳的怒气也开始在心头积累。 第三天,周叔的花样又有所翻新,天才刚亮就派人寄书约战于梗阳,又遭拒绝后,汉军骑兵又向头一天一样跑来辱骂搦战,勾引晋翟联军出兵,不断火上加油,燃烧司马欣和董翳的怒火。而到了傍晚时,周叔竟然在一天之中,第二次派出使者约战,还在约战书上公然扬言,说晋翟联军如果还是不肯接受,自己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晋翟联军日夜不得安生。 还从没见过无耻到这个地步的人,司马欣和董翳在大怒之下,抱着反正是要决战的心思,干脆直接答应了周叔的约战,同意第二天与汉军会战于梗阳。然后也还别说,周叔还真的兑现了诺言,当天晚上没有再派骑兵跑来骚扰,让晋翟联军的将士安生休息了一夜。 第四天的清晨,为了报答周叔的言而有信,司马欣和董翳也果然率领晋翟联军的主力南下到了梗,兑现承诺与汉军决战,可是让司马欣和董翳意外的是,他们的军队都已经在汉军营外排开阵式了,汉军依然还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不见一兵一卒出营交战。而正当董翳和司马欣莫名其妙的时候,汉军营地之中,却突然响起了他们无比熟悉的歌声……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听到这曲他们从小就会唱的秦地民歌,董翳和司马欣益发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是一曲《车邻》唱罢,汉军营中旋律一转,又有无数汉军将士整齐高唱起了另一首秦地民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凄婉飘渺的《蒹葭》,让并骑站在旗阵下的司马欣和董翳都忍不住想起了许多他们在秦地时的往事,然后还是在汉军将士快把这一曲全部唱完的时候,司马欣和董翳才突然发现不对——他们身边的晋翟联军将士,竟然有很多人抹起了眼泪,还有许多士卒情不自禁,忍不住跟着汉军将士唱起了他们家乡的民歌。 “上当了!”董翳和司马欣终于明白了周叔的恶毒用心——晋翟联军的核心骨干,全部都是当初跟着他们投降诸侯联军的秦地士卒,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再听到了家乡的民歌,晋翟联军里的旧秦兵自然是思乡之情大起,士气斗志一起受到影响!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这时,汉军营中又唱起了另一首秦地民歌《黄鸟》,司马欣和董翳也当然不敢再让他们的士卒继续欣赏下去,果断催动军队,向汉军的营地发起强攻,汉军将士却依然不肯出战,一个劲的只是乱箭退敌,晋翟联军几次冲锋都被乱箭射退,而每当战事稍歇,呐喊停止,营中汉军将士马上就是齐唱秦歌,以此唤起晋翟联军中秦军旧卒的思乡之情——汉军新兵全都是在秦地征召的士卒,整齐高唱几首他们从小就熟悉的民歌,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敏锐的发现自军士气已经受到了明显影响,又见周叔耍赖食言,不肯出兵决战,司马欣和董翳稍一商量,只能是大骂着赶紧退兵回营休息,以免军心动摇,给了汉军趁火打劫的机会。汉军众将在营中见了纷纷跑到周叔的面前请战,请求乘机出兵追杀,周叔却摇了摇头,微笑说道:“不急,现在司马欣和董翳两个匹夫肯定正在怒火冲天,急着找机会发泄,他们军队里的秦地旧卒也才刚刚想起家乡,还有士气和斗志继续作战。这个时候决战,我们的把握还不是很大,而且就算赢了,损失也肯定不小,没必要现在硬碰硬。” 言罢,周叔招手把虫达和杨喜二将叫到了面前,向他们吩咐道:“你们各带本部人马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好干粮饮水,今天晚上天黑以后,杨喜你带三千精骑,埋伏到距离晋阳十里处的吕梁山密林之中,虫达,你带五千步兵,埋伏到距离晋阳十五里处的山林里。都给我小心隐藏行迹,千万别被敌人发现。” “明天早上,我亲自带兵去晋阳城下搦战,诈败诱敌追赶,到时候敌人肯定会兵分两路,前后追击。杨喜你记住,敌人的前军经过你的阵地时,千万不可出击,放他们过去让虫达收拾他们,等敌人的后军到了你的阵地,你再出兵冲击他们的腰部!虫达,你也一样,等敌人的前军过去一部分,你再出兵冲击他们的腰部!” 是夜,晋翟联军的营地之中,到处都是低低哼唱的秦地民歌,许多已经数年没有返回家乡的晋翟联军秦籍将士,还在哼唱家乡民歌的时候流下了眼泪,继而泣不成声。而当董翳和司马欣发现这些情况后,也益发的怒满胸膛,对周叔更是痛恨入骨。 第二百一十四章 北线战场(3) 周叔的卑劣手段彻底激怒了董翳和司马欣,所以到了第二天清晨,得到斥候探报,知道周叔亲自率领着两万汉军向晋阳杀来,司马欣和董翳都是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一致决定出兵与汉军决一死战,用汉军将士和周叔的鲜血,洗刷自己所蒙受的耻辱! 为了确保胜利,很清楚自军现在情况的董翳和司马欣还一口气出动了五万大军,与南来的汉军打这场决战,而当五万晋翟联军在营外排开阵势后,依然还是矛戟如林,旗帜似海,士卒漫山遍野,队列整齐如画,气势仿佛当年的秦军主力再现。——当然,只是看上去象,倘若司马欣和董翳军队的整体实力还能有章邯军主力当初的三成,周叔就只有赶紧带着四万汉军新兵跑路的份。 巳时过半,步骑混杂的两万汉军抵达战场近处,同样是迅速排列阵势准备决战,结果到了这个时候,汉军偏师也果然暴露所部士卒都是新兵的弱点,排列阵形的动作过慢还不够整齐,步骑调动出现误差,或是互相挡住对方的行进道路,或是步兵占据了骑兵的位置,骑兵处到了步兵的阵地,露出了不小的破绽。老于沙场的董翳抓住机会,果断出动两千军队,抢先冲击汉军队列最为混乱的左翼。 汉军步骑的没能及时排列整齐,给了董翳军士卒迅速冲近的机会,杂乱且缺乏次序的羽箭仅仅只是给董翳士卒造成了少许死伤,就让董翳军士卒成功冲到面前近战,左翼的汉军将士被迫提前展开肉搏战,虽然一时不落下风,却又让董翳军在气势上占尽了先机。见此情景,董翳和司马欣当然是得意大笑,周叔也微微点头,赞了一句,“不愧是当年跟着章邯大败张楚军队和项梁的人,果然懂得抓住战机。” 赞罢,周叔随口下令,亲兵令旗挥动间,千余汉军骑兵立即从中军阵地杀出,挥舞着马刀冲击董翳军前队的侧翼,帮助自军左翼御敌,结果靠着马刀这种先进武器的优势,可以全部骑在马上作战的汉军骑兵顺利冲乱了部分董翳军士卒,帮着自军左翼稳住了阵地。董翳则毫不迟疑,马上又投入一千军队继续进攻汉军左翼,引诱汉军继续从中军抽调军队增援侧翼。 周叔不肯上当,双手抱胸任由左翼将士与敌人戈矛相交,舍命厮杀,即便左翼处于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也没有再派军队增援左翼,同时从中军和右翼各派一千步兵上前,尝试性的冲击敌人的中军阵地和左翼阵地,火力侦察敌人的战阵弱点。董翳迅速看穿周叔意图,忙向司马欣说道“晋王,我负责的左翼故意诈败,引周叔匹夫集中兵力攻打我们左翼,一会由你负责反击,如何?” 司马欣一口答应,董翳这才命令自己的左翼军队放缓弓箭反击,故意给汉军近身作战的机会,引诱汉军猛冲晋翟联军的战阵左翼,司马欣则让自己的军队在中军阵地上连续放箭不断,全力压制汉军进攻。而周叔也果然上当,见汉军的右翼得手就果断增兵加强进攻,由南向北猛攻晋翟联军的左翼不断。 战事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典型的阵地战,汉军和晋翟联军都是揪住了对方的左翼弱点,不断增兵前线,猛攻对方的左翼不断,都想通过冲溃敌人的左翼抢占先机,双方士卒矛来戈往,厮杀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 汉军的左翼也的确是个弱点,全是新兵经验严重不足自不用说,士卒还全部都是来自关中平原的新兵,单兵素质和士气意志都不及周叔的王牌上郡汉军,又遭到了晋翟联军的重点攻击,激战时间越长就越处下风,才坚持了半个多小时,阵脚就开始摇晃,逐渐露出败象,周叔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是硬着头皮从中军抽调军队增援左翼,再度自行削弱了自军的中军阵地力量。 司马欣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才刚见周叔再度抽调兵力增援左翼,马上就擂动战鼓,催动自己的军队从正面进发,猛攻汉军的中军阵地,汉军中军不敢怠慢,赶紧以羽箭全力迎敌,然而司马欣的兵力雄厚,前军被射乱,后军依然还在不断向前,攻势如同海涛一样的起伏不息,很快就把汉军的中军压制得难以还手。 依然还是汉军的左翼不争气,当董翳把他的右翼军队全部投入进攻后,汉军的左翼阵地就很快的再次告急,结果到了这个时候,周叔也已经腾不出兵力再去增援左翼了。董翳见有机可乘,立即下令擂响战鼓,给前军加油助威,然后他的士卒也没有让他失望,呐喊冲锋间,终于还是冲溃了汉军的左翼,左翼的汉军将士被迫撒腿而逃,右翼主攻的汉军将士也在心理上受到影响,攻势大减,立即给了晋翟联军左翼反击的机会。 仗打到这个地步,汉军当然是败局注定,周叔一看情况不妙,也只能是赶紧下令鸣金,带着汉军将士撒腿而逃,司马欣见了大喜,正要下令擂鼓总攻,董翳却一把拉住了他,说道“不能急,汉贼狡诈,最喜欢诈败诱敌,我们已经吃过无数的亏了,这次绝对不能再上当!” “那怎么办?”司马欣赶紧问道。 “兵分两队,前后追击。”董翳飞快说道“我带我的军队全力追击,你先把你的队伍整理好,然后再列队追击。这样既不浪费破贼机会,又可以在遇到突然情况时,让你的军队接应我的军队。” 司马欣一听大喜,赶紧同意,董翳也这才带着自己的军队从两翼杀上,全力追击败退中的汉军,司马欣则赶紧收回自己的军队,迅速重整旗鼓,列队尾随追击,随时准备预防万一。 汉军败得十分浪费,逃命间不但队列混乱,还把金鼓仪仗都全部丢了,一个劲的只是往南急逃,董翳则仗着自己后面有司马欣可以随时接应,放心只是全力追击,丝毫不顾自军已被汉军诱入了左有吕梁山脉右有汾水的狭窄地形,口中只是大吼不断,“追!全力追!不用怕埋伏,我们后面有后军接应!” 喊杀着追出了十余里,仍然不见汉军有花招使出,相反还逃得更加混乱,步骑争驰,掉队落单者不计其数,董翳自然更加放心,带着自己的军队追得更紧,也很快就追出十四五里道路。然而就在董翳军上下彻底掉以轻心的时候,西面吕梁山区的山林之中突然杀声大起,一支汉军突然从密林之中杀出,呐喊着冲击董翳军的腰部。同时汉军败兵也纷纷掉头,呐喊着重新杀向董翳军的追兵。 “狗娘养的,还真有埋伏!” 大骂了一句后,董翳也不慌张,只是催动军队两头迎敌,妄图暂时敌住汉军,等待司马欣南下救援。可就在这个时候,汉军主力和伏兵中却突然飞出了数十枚原始手雷,接连落入董翳军的士卒密集处炸开,心理上并不慌乱的董翳军,也顿时就一片大乱了。——顺便提醒一句,不管是董翳军还是司马欣的军队,此前都还没有接受过汉军原始手雷的洗礼。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那是什么东西?冬天里怎么会突然打雷?” 和所有初次遭遇原始手雷袭击的军队一样,董翳军上下也无一不被汉军的原始手雷炸得心惊肉跳,措手不及,汉军将士则乘着这个机会以乱打乱,转眼间就把董翳军杀得一片大乱,士卒溃逃无数,董翳大呼小叫,始终控制不住,最后没了办法,董翳也只好是赶紧带着军队向北急退,主动回去寻求司马欣的接应。 这个时候,远远看到董翳军中了埋伏,司马欣也加快了速度赶来救援,可是司马欣的军队才刚开始加速,西面的山林中马上又是杀声大起,无数汉军骑兵高举着雪亮的马刀杀出,同样是拦腰冲击司马欣军队的腰部,司马欣被迫迎战,队形迅速混乱,再也无法结阵阻拦汉军,接应董翳的败兵。 如此一来,再当董翳的败兵北逃到了现场时,晋翟联军的队形自然是彻底一片大乱,两军混杂搅动,晋军找不到司马欣的旗号,翟军看不见董翳的帅旗,再加上汉军也已经杀来,还再次使出原始手雷炸乱敌人,晋翟联军顿时崩溃,将领士卒争相逃命,溃不成军,汉军骑兵则乘机集群冲锋,还专门挑着董翳和司马欣的旗帜所在冲击。 “放下旗帜,不要让汉贼骑兵看到!” 司马欣和董翳几乎是同时做出这个决定,结果他们的帅旗一起放下后,他们本人倒是顿时安全了许多,可是晋翟联军的将士却彻底失去了指挥,在汉军的追杀冲击下逃得漫山遍野都是,被汉军将士砍杀得是血肉横飞,倒地不断,乱糟糟只是向北急逃。而在此期间,因为汉军将士不断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还有许多思念家乡的晋翟联军将士乘机放下武器投降,以俘虏身份回到了同乡队伍之中。 汉军这一次追杀得坚决得无法再坚决,除了步兵冲锋不断外,骑兵还不断穿插上前,当道拦截晋翟联军的败兵大队,一次接着一次的把晋翟联军的败兵大队杀散冲乱,丝毫不给晋翟联军任何集结成群的机会,晋翟联军彻底溃散,降者无数,继而汉军还又驱逐着晋翟联军的败兵为先锋,杀入了位于晋阳城外的晋翟联军营地,直接一脚踹掉晋翟联军的大营,逼得司马欣和董翳只能是晋翟联军弃营而逃,狼狈逃入晋阳城内保命。 这一战,汉军以死伤三千余人的代价,大破晋翟联军的五万主力,斩首超过一万两千,缴获军械辎重无数,还俘虏到了上万迫切希望回乡的秦军旧卒,以及六千多司马欣和董翳在太原和代郡等地征召的新兵,取得大胜。而再接着,周叔又马上命令汉军偏师移营到晋阳城下,着手准备攻打晋阳的战事,司马欣和董翳则是彻底的无计可施,只能是赶紧派人北上联络章邯,请求章邯南下救援。 司马欣和董翳其实用不着派人向章邯求援,因为就在同一天,在善无又驻扎了十余日,确认了汉军王陵所部已经南下走远后,章邯也已经放心带着他的三万多主力南下赶来晋阳增援,抵达了楼烦时,得知董翳和司马欣在晋阳大败,章邯更是不敢怠慢,一边派人要求董翳和司马欣死守晋阳坚城,一边催动军队加快行进,以最快速度赶来晋阳救援。 章邯南下的期间,汉军文武也纷纷向周叔提出建议,劝周叔乘胜尽快发起攻城,先拿下晋阳再安心对付章邯派来的援军,周叔却大笑着拒绝,说道“急什么?这么就拿下了晋阳,章邯匹夫收到消息,那里还会自己跑来晋阳送死?到时候我们北上攻打代郡,又要多耗费多少时间和钱粮?” “可是周将军。”商山四老头之一的崔广警告道“晋阳城本来就坚固难打,如果再让章邯匹夫的救兵到了,和董翳司马欣的残部里应外合,我们岂不是更难拿下晋阳城?” “没关系,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反客为主,逼着贼军放弃坚城,主动和我们发起决战。” 周叔自信回答,除了分出部分兵力东取榆次外,还又下令让汉军将士抓紧时间加固新建营地,做好与敌人长期对峙的准备。汉军文武见了自然面面相觑,不明白周叔从那里冒出来的自信——汉军千里跋涉而来,粮草转运艰难,代晋翟联军又有晋阳城里的粮食可用,怎么可能会反过来着急发起与自军的决战? 同样大惑不解的当然还有章邯,数日之后,当章邯率领着救兵抵达晋阳北面的狼孟时,汉军不但没有出动一兵一卒阻拦他南下救援晋阳,还连汾水都没有派军守卫,放开渡口仍由他过河南下。章邯的心中狐疑万分,可是晋阳又不能不救,再加上粮草又必须仰仗晋阳补给,章邯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渡过了汾水,小心翼翼的开抵至晋阳城北二十里处立营,同时赶紧派人进城与董翳司马欣联系,还有就是仔细探察汉军偏师的现在情况。 晋阳城里目前的情况让章邯稍微放心,董翳和司马欣的残部加在一起,仍然还有超过两万的兵力,虽然不是汉军偏师的对手,但守住城池肯定没有多大问题。而汉军偏师在收编了降兵之后,兵力则已经扩大到了五万余人,兵力数量仍然还是比代晋翟联军加在一起稍微弱些,没占任何上风。 最让章邯军上下摸不着头脑的,依然还是汉军偏师的古怪动作,既没有乘着章邯军远道而来的机会出兵拦截,也没有着急发起攻城,相反还选择了深沟高垒加固营地,摆出了准备长期久战的架势。对此,不但章邯摸不着头脑,他的几个心腹部将也是莫名其妙,内史保还直接说道“汉贼是搞什么鬼?既不攻城,也不阻拦我们和晋王翟王会合,难道他们想和我们对耗?他们的粮草要走几百里路才能送到晋阳,怎么可能耗得过我们?” 章邯盘算着不说话,然后还是在仔细研究收集到汉军情报时,章邯才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大惊说道“王陵的贼军呢?王陵贼军早就已经从云中南下了,怎么还没过来和周叔的贼军会师一处?” 章邯军众将傻眼,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章邯的问题,而再接着,章邯又突然重重一拳砸到了面前的案几上,怒吼道“又中计了!本王敢打赌,王陵贼军肯定还在云中附近,就等着我们的主力南下,雁门空虚,然后乘机偷袭我们的雁门后方!” 仿佛是为了验证章邯的判断,恰在此时,一个信使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章邯的中军大帐,喘着粗气大叫道“大王,善无告急!我们的主力才走了五天,汉贼王陵所部就突然从云中出兵西进,向我们的善无杀了过来,周类将军手里只有两千多人,恐怕抵挡不住,请大王马上派兵去救!” 砰的一声,章邯面前的案几飞上了半空,同时章邯的脸色也变得铁青无比,章邯军众将却是个个面如土色,赶紧说道“大王,快出兵吧,我们这几个月辛辛苦苦积攒的钱粮军需,大部分都在善无城里,如果丢了的话,我们以后别说开疆拓土了,就是想保住雁门郡和代郡都难!” 几个部将的话提醒了章邯,让章邯不由再次懊恼拍额,后悔大叫道“大意了,我这次太大意了,我们这一次不但善无有危险,就是国都代县也有危险!王陵匹夫只要顺利拿下了善无城,缴获了我们囤积在善无城里的粮草军需,完全有可能沿着驰道直接西进,直接去打我们的国都代县啊!” 章邯的话让他的部下更是面上变色,赶紧又催促他出兵去救善无,章邯无奈大吼道“这个时候,我们那里还敢分兵?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如周叔匹夫,如果再分了兵,他又乘机出兵来攻打我们的主力,我们的主力岂不是马上就危险了?再说了,从晋阳到善无,就算是急行军,最少也要八天时间,谁敢保证周类那两千多军队一定能坚持到我们的救兵抵达?如果善无先丢了,王陵匹夫以逸待劳,我们的分兵岂不是危险万分?” 众将闭上嘴巴,章邯又黑着脸盘算半晌,然后才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乘着我们和晋王翟王的兵力加在一起,还稍微胜过周叔匹夫一些,尽快想办法直接把他干掉,然后再腾出手去救援我们的后方!”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北线战场(4) 除了兵力稍占优势外,代晋翟联军还有一个不是很起眼却颇为重要的优势,那就是晋阳一带的特殊地形。 晋阳一带的地形大概是这样,汾水从晋阳城东流过,保护住了晋阳的东门,吕梁山脉位于晋阳城西面,相距不过数里之遥,东西狭窄,南北狭长,而在晋阳城的西南面,又有一条在历史很有名的河流晋水从山中流出,西南流向东北,流经晋阳南门城下汇入汾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沟渠,把汾水与吕梁山脉之间的狭窄地形拦腰切断。 这一点导致的结果是,无论驻扎在晋阳城南十里外的汉军,还是驻扎在晋阳城北二十里外的章邯军,要想出兵攻打对方,首先都得渡过晋水才能进兵。或者是采取一个相当麻烦的办法,先东渡过汾水北上或者南下,到对方大营的东面,再次西渡汾水然后才能打得到对方的营地。 在此之前,晋翟联军当然已经捣毁了晋水上游的所有桥梁,只留下了晋阳城下近处的桥梁没动,这一点让代晋翟联军可以靠着城上守军弓箭的掩护,轻松越过晋水,直接进兵南下攻打汉军营地,汉军要想直接北上攻打晋阳城或者章邯军营地,却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在晋水上游抢搭桥梁渡河,而就是冒着被守军弓箭覆盖的危险强行从晋阳城下的桥梁过河,进兵难度要大得多,战术上因此比较被动。 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章邯当然不会对这样的有利地形置之不理,尤其是在必须要尽快汉军偏师决出胜负的情况下,章邯仔细推敲了汉军主帅周叔的目前心理,很快就制订出了一个详细周密的战术计划,决定利用这一优势以毒攻毒,用汉军拿手的阴谋诡计与周叔一较高低。 章邯的初始出手也极具迷惑性,猜准了周叔会料定自己要急着和他决战,故意先派一个使者携书过营,邀请周叔在第二天出兵决战于地势开阔的汾水东岸,然后也不出章邯所料,提前设计安排了王陵去偷袭章邯军后方的周叔半点都不着急决战,果然拒绝了自己的主动约战。章邯便又在第二天亲自领兵两万余人东渡汾水南下,装出一幅急于决战的模样,率军来到汉军大营东门外的汾水岸边搦战。 “周叔匹夫,胆小如鼠,有胆子出来和我们决一死战!” “周叔匹夫,想不想给你原来的主子魏咎报仇?想的话就成全你,出来和我们决一死战!” “无耻鼠辈,只会给项康小儿送女人的谄媚之徒,有胆子就出来决战!不要脸的狗东西,难道你只会靠女人裙带升官?出来和我们决战!有胆子就出来和我们决战!” 章邯军将士的叫骂也非常难听,还把周叔给项康和薄爰止做媒的事也拿了出来做文章,一口咬定周叔是靠裙带关系当上的汉军偏师主帅,大骂着对周叔百般羞辱,拼命激怒周叔,引诱汉军渡过汾水作战。结果也还别说,脸皮远远不及项康刘老三的汉军诸将还真吃这招,纷纷跑到周叔的面前请战,希望周叔能够出兵渡河,到汾水西岸去和章邯军决一死战。 还好,周叔的脸皮虽然不象项康和刘老三那么厚到极点,性格却相当冷静,断然拒绝了汉军众将的求战要求,说道“不要上当,我们如果渡河决战,出兵少了没有把握,出兵多了大营空虚,董翳和司马欣两个匹夫就有可能乘机出兵攻打我们的营地,让我们首尾难顾,到时候敌人如果再突然从晋阳城下放出火筏,烧断我们的过河浮桥,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努力安抚了汉军诸将一番,周叔又命人从汉军队伍中挑选大嗓门的士卒到岸边去和章邯军对骂,严令禁止一兵一卒过河交战,然后就躲回了中军帐中,对章邯军的叫骂来一个耳不听为静。而在此期间,商山老头之一的周术很是奇怪的问道“周将军,既然你猜到贼军有可能会放出火筏焚烧我们的浮桥,那你为什么不在浮桥的上游钉下几排木桩,阻拦贼军的火筏靠近我们的浮桥?” “如果我这么做了,章邯就没有出奇制胜的机会了,他没有了出奇制胜的机会,我们又那来的机会将计就计,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周叔的回答意味深长,弦外有音,名字与他同音的周术心领神会,便很干脆的闭上嘴巴,再也不提起这事。 因为周叔的冷静和克制,章邯军第一天的辱骂搦战当然是无功而返,然而章邯不肯死心,到了第二天时变了花样,分别在上午和下午各派两千军队东渡汾水南下,轮流跑到汾水河边来叫骂搦战,周叔继续置之不理,始终不肯派遣一兵一卒过河交战,也每每只派大嗓门的士卒到汾水岸边与章邯军隔河对骂,以免一味挨骂,挫动军威。 连周叔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安排会收到效果,两天后的下午,因为汉军骂手骂得太过难听的缘故,以脾气暴躁著称的章邯军大将赵贲一时冲动,竟直接催动军队发起冲锋,突袭冲击守卫在浮桥渡口处的汉军将士,幸得汉军将士守卫严密,及时以乱箭退敌,不仅没给赵贲军近身机会,相反还用弓箭把赵贲军射得死伤不少,狼狈而逃。消息报告到周叔的面前后,周叔也不奇怪,只是微笑说道“好事,贼军开始急噪了,他们越急噪,对我们就越有利。” 事还没完,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时,汉军斥候突然在晋阳城西面的吕梁山小路上抓到了一个男子,那人还自称是章邯军大将赵贲的亲兵,有机密大事要当面禀报周叔。汉军斥候忙将那赵贲亲兵押来献与周叔,周叔亲自出面审问时,那赵贲的亲兵才呈上赵贲的请降书信,说是赵贲昨天回营之后挨了章邯的训斥,心中愤怒难平,又时刻思念家乡亲人,所以生出投降汉军的念头。 除此之外,赵贲还在请降书信上向周叔报告了一个重要情况,说是章邯每日搦战不过是为了麻痹周叔,准备在今天晚上突然出兵,渡过晋水直接南下,偷袭汉军营地,还说晋阳城里的司马欣和董翳残部也要参与这次夜袭,请周叔早做准备,千万不要给了章邯和司马欣等人可乘之机。 看完了赵贲的请降书信,汉军众将当然都是兴奋万分,都劝周叔不妨姑且一试,提前做好应对准备,在晚上给章邯的偷营之兵一个惊喜。熟读兵书深知诡道的周叔却持保留态度,虽然没有全信,但也还是迅速布置了一个应对计划,将信将疑的等待章邯军乘夜前来偷袭。 事实证明赵贲将军的确没有欺骗周叔,是夜三更才刚半,周叔安排在营外的汉军暗哨就发出信号,通知汉军将士敌人来袭,周叔忙催动军队迎敌,事前埋伏在吕梁山下的汉军伏兵也突然杀出,将连夜潜来偷袭汉军营地的章邯军杀得大败而逃,又乘胜追杀到了晋水河畔,遇到了偷开南门出城偷袭汉军的晋翟联军。 很可惜,因为周叔没有完全相信赵贲也不敢冒险的缘故,汉军布置的夜战计划在反击力度上并不怎么强大,代晋翟联军又相当狡猾,才刚发现中了埋伏,马上就撤退北逃,晋水河上的桥梁又全部都被城上守军的弓箭覆盖,很快就在友军掩护下迅速逃过晋水,没给汉军扩大战果的机会。所以汉军这次虽然取得了胜利,却非常遗憾的仅仅只是斩首数百具,只取得一场小胜。 对此,汉军众将当然无一不是遗憾万分,周叔也不免后悔,难得有些懊悔的说道“可惜,这次我太保守了,如果我大胆一些,提前在晋水河畔布置一支伏兵,抢先切断贼军退路,情况就肯定完全不一样了。” “是有点可惜,不过没关系。”商山老头周术给周叔打气道“起码我们可以确认赵贲将军是真心请降,以后可以放心相信他提供的贼军消息,下次再有类似的机会,我们就绝对不会再错过了。” 周叔不吭声,因为周叔清楚记得,在兵书上有这么一句话——类以诱之,击蒙也! 夜袭失败后,章邯倒很是安生了几天,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再来搦战,老实躲在营地里舔拭伤口,周叔也沉住了气,耐心等待后方正被王陵搅得天翻地覆的章邯做出新的动作。结果也不出周叔所料,四天后,章邯果然派遣一个使者过营,给周叔送来一套女人衣服和一道约战书信,邀请汉军在第二天在晋水南岸决一死战,还振振有词的说道“将军如果还是无胆决战,我们也不强求,一套妇人衣巾,请将军务必收下。” 周叔直接笑出了声音,说道“代王殿下能不能有点新意,用妇人衣服激怒对手决战,这一手好象是我们汉王首创的吧?代王这么做,就不怕被人笑他东施效颦?” “我们大王这么做的确是向汉王殿下效仿的。”章邯军使者明摆着是一个死士,很是直接的说道“虽然是效仿,但只要有效果,我们大王又用得着害怕别人在背后说什么闲话?” 周叔笑笑,这才提笔,在章邯的约战书上写下了‘来日决战’四个字,章邯使者见了大喜,忙向周叔拱手道谢,大模大样的告辞离去。周叔也不理会,只是立即向左右问道“我们每天偷点贼军炊烟的斥候,回来了没有?” 左右回答,说是还没回来,周叔也不着急,只是吩咐道“回来以后,让他们立即来见我。” 正午时,负责去偷点章邯军早饭炊烟的汉军斥候回到帐中,说是章邯军今天的炊烟比平常多出将近一半,持续时间也比平常要长上许多,周叔听了点头,说道“今天晚上贼军要有大动作。” 言罢,周叔立即传令汉军各营,让汉军将士拿出平时积攒的木炭,以不会冒烟的木炭生火造饭,多做馒头烙饼等面食干粮,还有准备数量充足的火把,以便夜间作战。然后也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商山老头崔广和周术才向周叔问道“将军,贼军一边派人约战,一边秘密赶造干粮,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周叔答道“不过应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贼军打算乘夜偷袭我们的营地,二是暗中准备撤退。” “暗中准备撤退?”周术吃惊问道“这怎么可能?章邯匹夫为什么要撤退?他不打算理会晋阳了?”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周叔答道“估算时间,顺利的话,我们的偏师王陵将军所部,应该已经拿下善无了,我此前交代过王陵,只要顺利缴获了善无的粮草辎重,马上给我沿着驰道进兵代县,攻打章邯匹夫的国都,他的后方告急,当然会生出先救代县的念头。期间董翳和司马欣只要小心应对,全力坚守粮草充足晋阳城,也不是没有可能坚持到章邯匹夫再次南下救援。”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崔广赶紧问道。 “暂时不急。”周叔摇头,无比冷静的说道“我现在还能断定章邯匹夫究竟是准备发起夜袭,还是假装约战实际上玩金蝉脱壳,等我们的斥候多收集一些蛛丝马迹,然后我才有可能猜出他的真正打算。” 很可惜,偷袭干死过项梁的章邯虽然在用计方面不及周叔和项康等当世巨奸,可是也差不了多少,虽然汉军斥候一直都在严密监视章邯军营地的一举一动,却再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无法再为周叔提供有用的相关情报,周叔的心中开始着急,可是又毫无办法——毕竟,周叔不是章邯肚子里的蛔虫。 还好,关键时刻,此前已经出卖过章邯一次的代军大将赵贲,突然又派心腹亲兵过来与汉军取得联系,向周叔报告说章邯决定在今天晚上秘密撤出晋阳战场,率领代军主力回援代县,打算先收拾了已经拿下善无的汉军偏师王陵所部,然后再南下来回援晋阳。除此之外,赵贲当然又建议周叔提前做好拦截追击的准备,不要给章邯顺利逃跑的机会,并答应充当内应,届时与周叔里应外合,大破章邯! “好!天助我也!” 看完了书信,周叔喜不自禁之下,除了重赏赵贲的信使之外,又赶紧下令召集众将,迅速布置了一个前堵后追,乘夜歼灭章邯主力的战术计划,汉军众将也早就对周叔的指挥能力无比信任,无一不是欢喜领命,立即下去组织军队准备夜间作战。 见汉军众将士气高昂,周叔当然也欢喜不胜,还准备赶紧回帐休息,抓紧时间睡一会觉,让自己有充足的精力在夜间指挥作战。可就在周叔下座回帐的时候,与他名字同音的商山老头周术却提醒了一句,说道“将军,安全起见,是否让我们的士卒抓紧时间,在我们的浮桥上游钉下几排木桩,防着晋阳城里的贼军突然放出火筏,烧断我们的浮桥?” “不能这么做。”周叔摇头,随口说道“这个时候抢钉木桩,章邯匹夫肯定会马上明白,我们已经猜到了他准备连夜撤退。到时候他随机应变,就有可能反过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随口把话说到这里,周叔的脸色就突然变了,因为周叔突然想起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暗道“我不肯抢钉木桩保护浮桥这一点,会不会正在章邯匹夫的预料之中?只要是一个稍微理智一点的军队主将,就一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啊!” 生出了这个怀疑,周叔又赶紧定下心来,重新梳理自己的思路,也逐渐发现自己这一次求胜心切,疏忽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可能——如果赵贲此前的请降,是在抛砖引玉怎么办?用一场注定不会损失太大的夜袭失败,骗取自己对他的信任,无条件相信他第二次提供的重要情报?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周叔迅速得出这个结论,在心里说道“假如我是章邯,后方告急,敌人又坚守不战,耐心和我对耗,我也只能是想尽办法出奇制胜,只要能够让敌人上当,即便故意打一两场败仗也绝对值得!假如我现在处在章邯的位置上,我也一定希望敌人的主力渡过汾水,给我创造乘机偷袭敌人坚固营地的机会,反正有汾水阻隔,我只要把浮桥一烧,切断了敌人和敌方大营的联系,我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我推算有误,赵贲不是诈降怎么办?”周叔又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飞快盘算,“后果是我错过机会,给了章邯匹夫主力顺利撤出晋阳战场的机会,但是这么做无比安全,另外我的骑兵数量足够,又全部都可以骑在马上作战,机动力远胜章邯贼军,可以十分轻松的咬住章邯匹夫,让他撤得快不起来,给我的步兵大队追上章邯贼军的机会。” “最好还是不要冒险,大王把偏师交给我,是希望我横扫晋北,继而进兵赵国,剪除西楚贼军的北线羽翼,不是拿给我冒险赌博,既然有保平争胜的把握,敌人的具体战术我又无法断定,就只能是优先保平争胜!” 还是在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周叔才睁开眼睛,果断下令道“来人,马上把吕匡、凌敬和虫达他们全部叫回来,我要重新布置今天晚上的夜战计划!”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北线战场(5) 周叔在汉军大营里猜不准章邯的目的打算,却不知道章邯军的上上下下,包括章邯的绝对心腹内史保和赵贲等人在内,此时此刻也全都不知道章邯究竟准备干什么,全都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执行章邯命令,抓紧时间准备干粮火把等夜战必须之物,还有就是领着士卒轮流休息,养足体力等待夜间起行动。 最后,还是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章邯才在中军大帐中召开会议,向军中众将分派作战任务,还开门见山就说道:“各位将军,废话本王就不多说了,总之现在的情况你们也很清楚,周叔匹夫大敌当前,让我们无法顺利撤出晋阳战场,汉贼王陵所部又偷袭我们的善无得手,把我们定都在代县后好不容易积攒的钱粮军需抢走了一大半,目前还正在向着我们的国都代县进兵,我们的后方,已经有全面沦陷的危险。” 说到这,章邯提高了声音,说道:“所以今天晚上这一战,我们只能赢,绝对不能输,无论如何要打败汉贼,彻底扭转我们目前面临的被动劣势!望各位将军努力激励士卒,率领他们奋勇杀敌,就象当初我们在定陶一样,将士同心,上下齐力,一战破敌!” 章邯军众将整齐抱拳唱诺,章邯点点头,又说道:“一会还要明白告诉我们的将士,就说汉贼的后方空虚,目前只有周叔这路贼军能够是我们的对手,只要我们能够顺利打败周叔匹夫,那么不但可以保住我们的代县国都,还可以乘胜追击,一举杀回关中,与我们的父母家人团聚,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章邯军众将整齐回答,章邯又点点头,然后才说道:“今天晚上战术很简单,本王已经布置好了圈套,引诱周叔匹夫的主力在夜间东渡汾水,北上来阻拦我们的主力撤军返回代县。所以我们只需要布置假象,及时切断汾水浮桥,把汉贼主力堵在汾水东岸,就可以赢得战机,全力攻打汉贼营地,只要顺利得手,缴获了汉贼的粮草军需,那么周叔匹夫就只有立即撤退一个选择,届时我们只需要全力追击,就可以轻松大败贼军主力,一举逆转太原郡的战场形势!” 终于介绍了自己的战术和目的打算后,章邯又一指爱将内史保,喝道:“内史保,今天晚上你率领五千军队留守营地,顺便担起诱敌重任。二更初刻的时候,你只留一千军队守营,亲自率领四千军队搬运粮草辎重过河,假意准备向北方撤退,以此迷惑潜伏在汾水东岸的汉贼主力。倘若汉贼主力出兵拦截,你必须立即放弃辎重车辆,率领军队撤回我们的大营,捣毁浮桥,千万不能给汉贼军队过河攻打我们营地的机会!” 内史保赶紧唱诺,章邯不肯放心,又叮嘱道:“记住两点,第一是务必要在我们的营地内多打火把,装成我们的主力还在大营里的模样。第二,一定要在辎重车辆里装满重物,以免汉贼看出破绽!” 内史保慌忙再次答应,章邯也这才转向其他的将领说道:“其余众将,率领余下的所有军队,初更时随我出营集结,务必要在二更之前赶到晋阳城,二更正全军渡河,向汉贼营地开拔,抵达贼营门外,立即起进攻!不破贼营,誓不收兵!” 众将一起唱诺,然后大将苏驵又问道:“大王,末将能不能问两个问题?第一,汉贼的营地有壕沟和垒墙保护,我们没有攻坚武器,如何攻打贼营?第二,汉贼主力现上当,立即回援他们的大营,我们如何抵挡?” “攻坚武器不用担心。”章邯冷冷说道:“我们的友军晋王军和翟王军,早就已经在晋阳城里给我们秘密准备了八百架飞梯,一百五十辆壕桥车,足够我们攻坚之用,到时候他们不但会送出城来交给我们,还会出动军队帮助我们作战。” “至于汉贼主力的回援问题,更不用担心,晋王军和翟王军早就准备好了上百架火筏,到时候突然出动,足够烧毁汉贼在汾水河上的所有浮桥,让汉贼主力就算回来了,也没办法过河增援他们的营地,只能是眼睁睁看着我们杀入他们的营垒,缴获他们所有的粮草辎重!” 还是在听完了章邯的解释后,章邯军众将才恍然大悟,赶紧无不称赞章邯的妙计如神,思虑周全,章邯的心里也十分得意,暗道:“周叔匹夫,本王就不信了,本王故意连败两阵,又让死间替赵贲一前一后送去两道一真一假的军情消息,还骗不过你这个匹夫!” 出兵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初更的梆子才刚敲响,三万出头的章邯军主力就借着夜色的掩护秘密出营,暗中集结于他们的大营西门之外,然后章邯才刚下令出,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章邯军将士便立即启程南下,不打一支火把,全靠微弱的月光照明,几乎是悄无声息的秘密南下,还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就走完了二十里道路,抵达了晋阳城下的晋水河畔。 这个时候,晋水桥梁全被晋翟联军控制的优势也体现了出来,在晋翟联军的城外暗哨帮助和指引下,章邯军主力很快就全部渡过了晋水,不声不响的列队到了晋水南岸。而与此同时,晋翟联军的残余主力一万二千余人在董翳的率领下,也携带着他们在城里穷搜民间赶造的攻坚武器出城,直接从晋阳南门外的晋水桥梁过河,与章邯军主力会师一处,也迅把攻坚武器分出大半交给章邯军主力。 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完的时候,时间也已经是二更初刻,章邯这边才刚下令出继续南下,同一时间的章邯军主力大营那边,章邯军大将内史保也果断执行命令,一边在营内点起无数火把,布置主力还在营中的假象,一边护送满载重物的军需车辆过河,装出连夜渡河撤出晋阳战场的模样,以此迷惑肯定已经提前部署到了汾水东岸的汉军偏师主力。 二更三刻将至,代晋翟联军顺利潜行至汉军营地周边,迅排开攻击阵势,为了尽快拿下汉军营地,章邯还尝试性的派遣精锐士卒潜伏上前,偷袭汉军营门,无奈汉军将士戒备严密,章邯军突击队还没有摸到营门就被汉军哨兵抢先现,立即鸣锣报警间,汉军营中也很快喧哗声四起,许多士卒冲上营垒放箭保护营门,用乱箭生生将章邯军突击队射退。 “可惜。” 惋惜的同时,章邯并不觉得奇怪——既然汉军主力已经去了汾水东岸,大营这边肯定是加倍警惕防范,突袭不能顺利得手自然毫不奇怪。所以章邯也不介意,只是立即喝道:“擂鼓,攻营!” “咚咚咚咚咚咚咚!” “杀啊——!” 听到命令,上百面牛皮大鼓立即同时擂响,蓄势已待的章邯军将士立即兵分两路,携带着友军提供的壕桥车和简易飞梯冲锋上前,呐喊着同时杀向汉军大营的西北两门,为了确保尽快拿下汉军营地,章邯这一次还是十分大方的一口气出动了一万军队冲锋进攻,不惜代价的冲击汉军营垒! 与此同时,听到了战鼓声,此前一直紧闭的晋阳东门也立即打开,两千士卒抬着木筏和背着柴草冲锋出城,冲到东门外的码头上迅布置火筏,以精挑细选出来的会水士卒操筏出击,摇撸划桨冲向汾水下游的汉军浮桥。 仍然还是与此同时,章邯军大营的东门外,无数满载重物的辎重车辆已然渡过了汾水,在汾水东岸集结成队,可是周边却依然还是静悄悄的不见动静,不见一兵一卒的伏兵杀出,留守营地的章邯军大将内史保隐约怀疑不妙,然而章邯军大营却距离汉军大营约有三十里路程,汉军大营门外的章邯既看不到北线情况,听不到北线的声音,内史保也没有办法立即把消息报告到章邯的面前…… 画面又转回汉军营地,两路杀出的章邯军队伍冲锋间,在火把数量不是很多的情况下,更多的汉军将士默不作声的冲上了垒墙,张弓搭箭静待章邯军冲近,然后还是在章邯军冲进了汉军将士的弓箭射程范围之内时,垒墙上才喊声大作,无数羽箭脱弦飞出,铺天盖地的覆盖到章邯军将士头上,顿时给章邯军将士造成了无数伤亡。 漆黑的夜色干扰了章邯和董翳的视线,老于沙场的章邯和董翳无法看清前方情况,再是如何的经验丰富,也没办法迅现汉军营垒上的守军兵力数量明显不对,还是在汉军将士接连放出好几波羽箭后,章邯才通过自军士卒的中箭倒地数量现情况不对,也顿时为之一惊,脱口说道:“怎么可能?汉贼的弓弩怎么这么密集?” 现情况不对也已经晚了,前军已经冲了上去,仓促之间根本叫不回来,就象一群群的飞蛾一样,密密麻麻的冲进了黑色的火焰之中,中箭死伤者不计其数,又象被磁铁吸住的铁片一样,根本无法迅摆脱吸引,还很快就因为需要布置壕桥车过壕的缘故,队形为之出现混乱。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汉军营中才突然鼓声大作,无数的火把迅点燃,然后还没等章邯和董翳惊叫出声音,西面的吕梁山下就已经是杀声四起,无数的汉军将士呐喊着从山林中杀出,径直杀向代翟联军的背后。 再接着,理所当然的,汉军大营的北西南三门就一起大开,三支汉军打着火把同时杀出,与吕梁山的伏兵联手,不但前后夹击代翟联军,还连代翟联军可怜的侧翼都没有放过! “中计了!”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章邯才终于吼出了这句堵在嗓子眼里的话,然后章邯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马上就冲旁边的董翳吼道:“翟王,马上带着你的军队回去,无论如何要保住过河桥梁,我且战且退,暂时拖住贼军,一会你掩护我过河!” 章邯的反应很快,董翳的动作也很快,才刚听到章邯的吼叫,马上就带着他的军队向北急退,无奈他们的反应和动作再快,也无论如何快不过周叔的事前安排——在此之前,已经有一支汉军伏兵从晋水源头的吕梁山下冲出,以最快度冲向晋阳城下的晋水桥梁!每一名汉军将士的身上,还全都背着一束柴草! 周叔的布置还不止如此,听到汉军大营里的战鼓声,汾水东岸的一些丘陵上,也接连升起了一个个火头,看到火焰信号,埋伏在北线的千余汉军骑兵立即呐喊杀出,冲向已经过河的章邯军辎重队。结果在关键时刻,内史保得出了致命性的错误判断,立即严格执行章邯的事前命令,马上带着过河军队急撤过河,同时点燃浮桥,不给汉军伏兵乘机攻打自军营地的机会。 内史保这么做倒是没造成多少直接的物资损失,过河的所谓辎重车辆上,装的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毫无作用的土石,汉军就算全部缴获也捞不到半点油水,但最要命的一点是,章邯军自己点火烧毁了浮桥,也自行切断了自军的迅过河逃命道路…… 再把画面转回汉军大营战场,冲锋出营后,依然是毫不例外,汉军将士照样是用原始手雷开路,破坏章邯军的队形,结果因为章邯军此前还没有得到过原始手雷洗礼的缘故,扰乱效果还比汉军将士意料的还好,遭到原始手雷攻击的章邯军队列几乎是一炸就乱,士卒惊叫着四散而走,汉军将士乘机以整攻散,接连冲破章邯军的好几道拦截防线,迅就把章邯军的主力大队杀得一片打乱。 再接着,再当汉军伏兵杀到章邯军背后时,章邯军主力就是想连且战且退都没有机会了,将领士卒溃散无数,争先恐后的向北逃命间,还不断出现自相践踏的情况,章邯根本约束不住,最后也只能是懊恼大叫着带着还能控制的军队赶紧向北逃命,“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周叔匹夫究竟是怎么识破本王的妙计的?” 这个时候,提前布置在晋水源头的汉军伏兵,也抢先一步冲到晋阳城下,顶着城上守军匆忙施放的羽箭,匆匆将草束堆积到桥梁上焚烧,烈火熊熊,迅将晋水河上的六道桥梁全部点燃,再当董翳带着军队回撤到附近时,情况也已经彻底晚了,六道桥梁都已经被烈火包围,董翳大声叫苦,也只能是赶紧派人冲上桥梁尽量灭火,可是烈火又岂能是人力所能阻拦?六道桥梁中的四道迅坍塌,余下两道也被大火烧得吱吱作响,随时可能坍塌。 最后,当章邯带着败兵逃到晋水河畔时,不但六道桥梁已经全部被焚毁,还连大部分的董翳军士卒都被堵在晋水南岸,章邯无奈,只能是疯狂吼道:“回身死战,杀退敌军!夺我生路!” 章邯军的负隅顽抗只坚持了不到半刻时间就宣告失败,气势如虹的汉军将士连砍带劈,一往无前,把章邯军和董翳军杀得是心惊胆裂,惨叫不断,无数士卒为了活命,只能是赶紧跳入晋水泅渡过河,更多的代翟联军将士则在汉军将士的驱逐下跌落河内,晋水河面上密密麻麻,飘荡的全部都是代翟联军士卒的尸体。继而尸体层层叠叠,铺满河中,让水量颇大的晋水彻底为之不流。 事还没完,踏着自军士卒的尸体侥幸逃过晋水后,还没有等章邯松上一口气,汉军追兵又已经尾随杀来,章邯见情况不妙,只能是采纳部下的好心建议,带着少数军队直接逃进晋阳城摆脱追击。至于董翳董大爷,则更是第一个带头逃进晋阳城,就连自己的军队都扔下了没有理会,更别说是章邯的军队和司马欣借给他的军队。 即便是这样,汉军将士依然还是没有放弃进攻,除了尽量消灭俘虏晋水南岸和晋阳城外的敌人外,又以骑兵穿插上前拦截,在晋阳北郊再次冲溃章邯军的败兵大队,章邯军败兵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投降者不计其数,少许顽固者也尽被斩杀,晋阳外的旷野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代晋翟联军的士卒尸体,也到处都是跪地投降的联军士卒,联军败兵在晋阳城外哭喊震天,汉军将士则是欢声阵阵,章邯、董翳和司马欣在城墙上心如刀绞,个个双手攥得十指关节白,可是又无可奈何。 这一战,汉军不仅彻底重创了代晋翟联军的元气,也彻底打光了代晋翟联军的顽抗勇气,才刚收到章邯主力大败消息,留守营地的章邯军大将内史保马上就弃营撤退,带着剩下的军队走汾水西岸的小路逃命,然而许多家在关中的章邯军士卒却不肯再去过远离家乡颠沛流离的生活,乘乱逃出队伍,主动南下跑来汉军阵前投降,周叔收到消息立即派遣汉军骑兵北上追击,追斩内史保于汾水河畔,余下的章邯军士卒大部分选择投降,兵力一度接近六万的代晋翟联军,也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只剩下了晋阳城里的一万多残兵败将。 基本歼灭了代晋翟联军的主力,但晋阳的战事却还没有结束,以坚固著称的晋阳城依然很难拿下,残余的代晋翟联军用来守城作战也勉强足够,还有希望长时间守住城池。不过还好,章邯、董翳和司马欣等人已经没有任何援军可以指望,又明白城池一破,他们肯定个个死无葬身之地,在心理上已经处于了绝对下风,很容易在汉军的劝说利诱下动摇。所以才刚收兵回营,周叔马上就向来迎接自己的叔孙先生微笑说道:“叔孙先生,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周将军这话什么意思?”叔孙先生的脸色一变,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莫非你想学我们大王,逼着下官进城去劝说剩下的贼军开城投降?” “不是逼你,是请你辛苦一趟。”周叔笑着说道:“先生你之前为大王出使敌营,屡建奇功,末将不才,想请先生不辞劳苦,进城辛苦一趟,尽量帮我们劝得章邯和董翳这帮匹夫主动开城投降,以此减少我们士卒的攻城伤亡。” “那还不是一个样?”叔孙先生惨叫出声,说道:“周将军,你难道不知道,下官最怕的就是出使敌营,你怎么还非要学我们大王,逼着我进城冒险?” “不会有任何危险。”周叔笑着安慰道:“先不说贼军困守孤城,举目无援,绝对没有胆量伤害我们的使者,就凭章邯和我们大王的翁婿关系,他就算不肯答应投降,也肯定不会对你下手。” “万一呢?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叔孙先生的声音更加凄惨,说道:“我们刚刚才把贼军打得这么惨,他们肯定个个都气炸了肚皮,万一他们在气急败坏之下,一剑斩了下官怎么办?” 周叔脸上的笑容消失,正想说几句狠话逼迫叔孙先生出使晋阳,不曾想旁边的周术突然凑了上来,说道:“将军,遣使招降的事,能不能容后再说?关于这事,老夫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想对你单独说一说。” 言罢,周术还向周叔挤了挤眼睛,周叔会意,又素来尊敬名声显赫的商山四老头,便点了点头,暂时放过了可怜的叔孙先生,同时在心里奇怪,“事情到了这步,遣使招降是理所当然的事啊?甪里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三百一十七章 北线战场(6) 大战后的军营中有太多事务需要处理,还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周叔才抽出时间与商山老头周术单独说话,一边一起吃饭,一边听取周术对于招降代晋翟联军的意见。 周术也很清楚周叔的意图,旁边才刚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周术就直接说道:“周将军,老朽愚见,我们最好不要劝说章邯、司马欣和董翳这三个匹夫开城投降,最起码是不能劝说这三个匹夫全部放下武器开城投降。” “为什么?”周叔十分诧异的问道。 “因为这三个匹夫如果同时投降了我们,后续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难办。”周术回答得更加直接。 “后续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难办?”周叔更加糊涂了,忙问道:“甪里先生,后续的事情我们如何难办?” “周将军,你对章邯、董翳和司马欣这三个匹夫的印象如何?”周术反问道。 “很不好。”周叔也不隐晦,马上就说道:“先我是魏人,我的旧主魏咎是被他们逼死,和他们有深仇大恨,历来就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印象。其次是我也很鄙夷这三个匹夫的为人,为了他们个人的利益,率领将近十万的暴秦军队向诸侯联军投降就算了,后来为了讨好西楚王项羽,又眼睁睁看着西楚军队对暴秦降卒百般欺辱虐待,甚至是肆意折磨杀害,象他们这么自私的匹夫,就算真的投降了我们,我也绝对不会看得起他们。” “这就是我们不能接受他们一起投降的原因了。”周术说道:“将军你是魏人,尚且还如此鄙夷章邯、董翳和司马欣这三个匹夫,更何况是与那些被他们出卖的关中降卒,还有与那些关中降卒血肉相连的关中子民?” “我们如果要想招降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个匹夫,答应饶他们不死肯定是最起码的前提条件,他们投降过来以后,为了给其他的诸侯树立榜样,方便我们将来招降其他的诸侯,我们大王不但不能杀他们,还最起码也得给他们一个官职爵位,不然的话,对我们将来攻心其他诸侯肯定十分不利。但我们大王如果做了,又如何向关中子民交代?” “三年多前,章邯和董翳这帮匹夫率领二十八万关中士卒出关,不但没能把这些关中士卒带回家乡,还为了他们的一己之私,把这些关中士卒出卖给了关外诸侯,任由关外诸侯毒打虐待,肆意屠杀,这些关中士卒的亲人,也早就已经把这几个匹夫恨到了骨髓里,倘若他们看到我们大王不但没有给他们报仇,相反还给他们封官赐爵,让他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关中子民怎么可能答应?他们不肯答应,我们大王和我们汉国军队又如何能获得关中的民心支持?” “如果把我们汉国军队比做一棵大树,那么我们大王当初带进关中的少帅军老人当然是树干,无数的关中将士就是我们的枝叶,数百万关中子民则是我们的树根,没有了树根和枝叶,只剩下一根树干,这棵大树还可能活得下去吗?这个道理,老朽认为我们大王肯定也懂,所以他也绝对不希望看到章邯、董翳和司马欣这三个匹夫一起投降我们,把他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滔滔不绝的说到这,周术顿了一顿,然后才又接着说道:“所以,周将军,现在你该明白老朽为什么要拦着你,不让你派叔孙先生进城招降了吧?因为我们一旦招降得手,不但我们根基关中子民不会答应,我们的大王也一定不会高兴,惟有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三个匹夫除掉,我们才能避免如何处置他们的棘手难题,也才能给关中万民出上一口恶气,让他们更加死心塌地的支持和拥戴我们。” 周叔仔细倾听着不吭声,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甪里先生指点,确实是这个道理,对于关中万民来说,章邯、董翳和司马欣这三个匹夫,的确是罪不可赦,我们如果为了招降他们,答应了饶他们不死,以后的事情是很难办。” 认可了周术的分析后,周叔又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也很难办啊,晋阳城是出了名的坚固难打,春秋时被洪水浸泡了一年多时间,城墙都没有坍塌,现在城里的粮草充足,守军也还勉强够用,如果放弃招降直接强攻,能不能顺利拿下晋阳城,就是我也没有多少把握。” “这一点,老朽刚才也为将军考虑过了,所以老朽才又说了一句,最起码不能劝说这三个匹夫全部放下武器投降。”周术答道:“老朽的意思是,我们最好是只劝降章邯匹夫一人,让这个匹夫打开城门,迎接我们的军队入城。如此一来,我们既可以名正言顺的干掉董翳和司马欣两个匹夫,拿他们的级给关中万民一个交代,又可以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他们身上,让关中子民不再那么痛恨章邯,然后我们大王就算给章邯匹夫一点什么封赏,关中子民也不会有太多意见。” 周叔不吭声,盘算了片刻才说道:“这倒的确是个办法,不过章邯和董翳、司马欣两个匹夫共事多年,感情深厚,恐怕很难下定决心出卖他们换取自己活命,他犹豫不决,我们又没办法迅攻破晋阳拿下城池,恐怕就会夜长梦多,搞不好还有可能节外生枝。” “此事不难。”周术马上就说道:“老朽已为将军思得一计,将军只需要依计而行,不但章邯必然会尽快下定决心开城投降,说不定还有可能让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个匹夫反目成仇,彼此相攻,更加减轻我们的攻城阻力。” 周叔一听大喜,忙问周术给自己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和鬼谷子是同一门派的周术忙附到周叔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周叔听了大笑,拍手说道:“甪里先生果然妙计,就这么办!” ………… 彻底打光了代晋翟联军的反击力量,还把代晋翟联军的残部困死在了晋阳城中,同时汉军偏师王陵还在进兵代县的途中,让章邯等人连救兵都没有办法指望,事情到了这一步,不但周叔觉得应该遣使招降,其实就连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人心里都很清楚,汉军肯定很快就会派遣使者,进城来劝说自己主动开城投降了。 对此,章邯、董翳和司马欣嘴上虽然都不多说什么,可是在心里却无不犹豫,犹豫如果汉军真派使者进城来劝说自己投降时,自己该如何选择?是投降保住性命,还是慷慨激昂的骂贼而死,让自己的名字在史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果不其然,晋水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天,汉军除了将主力营地搬迁至容易攻城的晋阳城北外,果然派遣了一名使者手打白旗到城下叫城,点名道姓要和项康实际上的老丈人章邯见面,章邯用脚指头分析都能猜出使者来意,也非常想要摸清楚汉军对于招降自己的态度条件,只是又担心同袍战友董翳和司马欣的感受,不得不先征求董翳和司马欣的意见。 董翳和司马欣当然也很清楚汉军使者的来意,为了想摸清楚汉军对待自己的态度,当然反过来劝说章邯接见使者,章邯也这才派人把汉军使者请进城中,当着董翳和司马欣的面接见汉军使者。可是让章邯等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汉军使者呈上的周叔亲笔书信中,竟然丝毫没有提起关于招降一事的一字半句,仅仅只是说自己受了章邯女儿、项康之妃章荇的嘱托,替章荇带来口信,说她在咸阳一切安好,叫章邯不必为她担忧,还有就是希望能够早日与章邯父女团聚,余下再没有一句废话。 更让章邯和董翳等人意外的还在后面,看完了周叔的书信后,他们试探着问起汉军使者还有没有其他话说时,汉军使者向章邯拱手说道:“代王,我们周将军还吩咐了,如果你有什么给我们王妃的回书,可以让小使带回去,他一定替你转呈到王妃面前。如果大王现在不方便,也可以在以后派人出城与我们联系,我们随时恭候。” 听到这话,董翳和司马欣脸上当然是毫无表情,章邯却是心中叫苦,赶紧喝道:“回去告诉周叔匹夫,叫他以后别再派人来与本王联系了,本王也绝对不会派人和他联系,本王早就忘了在咸阳还有一个女儿!” 汉军使者恭敬唱诺,赶紧告辞离去,章邯虽然没有阻拦,却在他走后马上就向董翳和司马欣说道:“晋王,翟王,你们放心,本王可以对天誓,绝对不会背着你们暗中派人和周叔匹夫联系,一定会与你们休戚与共,同生共死,绝不会生出任何二心。” 董翳和司马欣一起大笑,也一起表示自己绝对信得过多年的老战友章邯,可是在肚子里又一起说道:“鬼才信你的话!婢女养的,看来以后一定得小心把你盯紧了。” 事实证明董翳和司马欣的小心是对的,才刚到了当天晚上的深夜时分,在城墙上巡逻的晋军士卒就突然现城下有异常动静,赶紧伸出火把向下张望间,晋军士卒还清楚看到,一个穿着代军军服的男子快步逃过了护城河,连滚带爬的冲向汉军大营的方向。晋军士卒用绳索缒城而下搜索时,还在现场拣到了一面编制为章邯亲兵的腰牌! 再接着,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当司马欣和董翳微笑着把这件事情告诉章邯,又把那面腰牌放到章邯的面前时,章邯就是跳进黄河也彻底洗不清了,只能是再次赌咒誓,说这面腰牌的主人虽然的确是自己的亲兵,可是这个亲兵却已经在晋水大战的那个晚上失踪,也不知道是被俘投降,还是已经战死。 只有一个孤证,又没有任何的口供,董翳和司马欣当然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继续表示自己绝对信得过章邯,章邯无奈道谢的时候,也忍不住在心里无奈说道:“完了,这两个匹夫绝对不会再相信我了。” 事还没完,当天中午的时候,汉军方面还又派出了许多降卒来到晋阳城下,大喊招降城上的守军,历数司马欣和董翳出卖关中士卒的种种罪恶,劝晋阳守军尽快干掉董翳和司马欣开城投降,还许下了万金高价收买董翳和司马欣的级,可是又丝毫没有提及章邯。司马欣和董翳在城上听到,虽然明知道这很可能是汉军在挑拨离间,可仍然还是疑心大起,无比怀疑章邯已经和汉军暗中达成了什么交易——毕竟,项康是章邯无法否认的女婿不是? 接下来一连两天都是类似的情况,刚结束了晋水大战的汉军除了抓紧时间休息和赶造攻城武器外,再有就是每天都派降卒到城下呐喊招降,劝说城上的守军尽快干掉董翳和司马欣出城投降,也始终没有提到关于章邯的一字半句,董翳和司马欣心中益狐疑,不得不加强了对章邯的暗中监视,章邯现这点后,为了自保,也只能是被迫暗中盯紧了董翳和司马欣。除此之外,不可避免的,章邯心里也由不得生出了出卖董翳和司马欣自保的念头。 第三天夜里,情况又出现了变化,深夜时分,一个此前被俘的晋军士卒突然逃到了晋阳城下,大喊要求回城归队,城上守军用绳子把他缒城墙后,那晋军士卒虽然声称说自己是逃出了战俘营归队,可是困守孤城的司马欣和董翳等人那里肯信,立即让人对他严密搜身,然后也不出所料,果然在他衣服的夹层里搜出了一道周叔写给章邯的书信,那晋军士卒无法抵赖,也只好如实交代,说自己是被汉军收买,假意回城归队,找机会把这道书信暗中交给章邯。 书信内容不是很复杂,在信上,周叔除了说章邯之前派出的密使已经与他取得联系外,又催促章邯尽快动手,赶紧想办法拿下董翳和司马欣献城投降,并且安慰章邯,说章邯此前率领关中士卒向关外诸侯投降,让关中士卒倍受虐待欺压,虽然犯下了大错,但是只要拿下董翳和司马欣献城投降将功赎罪,汉军方面就可以把所有过错全部推到董翳和司马欣的头上,让章邯摆脱骂名,叫章邯不必有任何顾忌,尽快做出明智的正确选择。 不用说,看完了这道书信,再结合此前章邯曾经秘密派人出城的事实,董翳和司马欣当然是无不暴跳如雷,全都大骂章邯卖友求荣无耻之极,更大骂汉军卑鄙到了极点,为了替项康讨好章邯的女儿,竟然要把出卖关中士卒的罪名全部强加到自己头上。 事情到了这步,董翳和司马欣当然绝对不可能再和章邯齐心协力下去了,而且还没有等周叔实施下一步的离间计划,董翳和司马欣仔细商量之后,还干脆一咬牙做出决定,“与其坐以待毙,连睡觉都不敢合眼,倒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先干掉章邯,吞并他的部众,然后再死守城池,熬到汉贼粮尽退兵!”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董翳和司马欣还布置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妙计,先在司马欣的晋王宫里布置下了埋伏,又假称有重要大事需要和章邯商量,骗章邯进宫来和司马欣见面,擒贼先擒王把章邯直接拿下,然后再拿着章邯的兵符印绶去接管他的军队! 很可惜,这几天的折腾下来,章邯同样也对董翳和司马欣早就是疑心大起,又怎么敢轻易应邀,冒险进到所谓的晋王宫把自己性命托付给别人?所以司马欣的邀请送到章邯的面前后,章邯只是稍一盘算,马上就借口自己身体不适,派遣心腹高成为代表,代替自己去见司马欣,还叫高成小心留意晋王宫里的情况,回来如实禀报。 高成进宫后,见章邯不肯上当,董翳和司马欣当然也不敢造次,和高成随便鬼扯了几句就打他出宫,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心思颇细的高成竟然现了他们暗藏在走廊上的刀斧手,回去后也向章邯如实禀报,章邯闻报又惊又怒,重重一拳砸到了面前的案几上,怒吼道:“幸亏本王没有上当,不然今天必然被这二贼所害!” “大王,晋王和翟王竟然铁了心要加害于你,一味防范,肯定不是办法。”同为关中人的高成劝道:“既然他们不仁,也不能怪我们不义,臣下认为,大王最好还是早做决断。” 高成劝得拐弯抹角,可是章邯却立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盘算再三后,章邯也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让我们的军队秘密备战,以哨探敌情为名,派人出城去和周叔将军联系,请他立即出兵到晋阳城外接应,只要他的军队一到,我们马上动手,接应汉王的大军入城!” 章邯的计划也没能顺利得手,当他的信使以哨探为名,来到城门前要求出城时,守门的晋军士兵不但拒绝让章邯的斥候出城,还立即就把消息报告到了司马欣的面前,而与此同时,章邯军秘密备战的情况,也被晋军眼线同时报告到了司马欣的面前。猜出章邯打算的司马欣也别无选择,只能是和董翳赶紧组织军队备战,同时以探病为名,派遣死士刺杀章邯! 很可惜,司马欣和董翳派出的死士还没能进到章邯军的营地,章邯就已经收到司马欣和董翳军队备战的消息,知道是事情已经败露,别无选择之下,章邯只能是一边让军队守卫营地,一边派人在晋阳城内放火,制造混乱通知汉军出兵。司马欣和董翳见城内火起后,也知道章邯是在狗急跳墙,同样是别无选择,只能是率军猛攻章邯军的营地。 在此期间,收到晋阳城内火起的消息,周叔也马上明白周术的无耻诡计已经得手,立即组织军队出击,匆匆带着这几天赶造的攻城武器过来攻城。而当收到城门告急的消息后,让周叔和周术都没有料到的后果出现了,正在猛攻章邯军营地的司马欣和董翳不但没有派军增援城墙战场,反而悲愤的一起大吼道:“擂鼓!总攻!就算是死,也要把章邯这个匹夫拉了给我们陪葬!” 最后,董翳和司马欣达成了他们的愿望,汉军用撞城车撞开晋阳北门的同时,晋翟联军也成功的杀入了章邯军的营地,一番混战下来,司马欣和章邯双双死于乱军之中,董翳率军打开晋阳南门出逃,也被汉军骑兵及时拦住,数次冲杀不能突围,走投无路之下,董翳很干脆的拔剑自刎。秦军关中兵团的三巨头章邯、董翳和司马欣,竟然在同一天命丧晋阳,搭伴走了黄泉路,曾经被洪水围城一年多都还没有被攻破的晋阳城,也被汉军偏师轻而易举的一战拿下! “本王为什么没有早下决心?”这是章邯胸膛被晋军士卒长矛洞穿时吼出的不甘遗言。 “本王获罪于天,该有如此下场!”把宝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董翳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 “西楚王,本王为你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你怎么把我封到了和汉贼接壤的地方啊?”这是司马欣被章邯军大将赵贲捅下战马后,被士兵和马蹄践踏时出的哀号。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项康vs韩信》! 第三百一十八章 项康vs韩信(1) 汉军偏师在北线顺风顺水,所向披靡,盟友申阳军挑大梁的汉军南线也是形势一片大好——至少看上去是如此。77dus 除了项康本人以外,包括少帅军决策层在内,全都认为申阳军没有失败的可能,少帅军南线的两个敌人中,实力最强的英布军一直都按兵不动,没有急着搀和进楚汉争霸,只有刘老三一支军队选择和汉军做对,后来项羽虽然分出一支军队南下,帮着刘老三夹击申阳,可是项康才刚确认这一情况,马上又抽调驻扎在成皋的汉军龙且所部从缑氏南下,帮着申阳抵挡西楚军偏师,让申阳可以在心无旁骛的情况下,单独应对刘老三这一个对手,不必为自己的后方安全担心。 实力上申阳军也绝对不逊色于刘老三,和刘老三一样,都是三万五六的总兵力,又有汉军做后盾,即便领地颖川郡在此之前已经被打烂打残,钱粮后勤方面也不用有半点的担心,怎么都比必须自给自足的刘老三强,即便是对峙消耗,申阳军也有把握耗得赢刘老三。 除此之外,申阳军还有一个十分明显优势,那就是申阳军是以当初的赵军偏师为主体扩建而成,精锐老卒数量众多,刘老三的军队中,却只有着不到三千的旧部老兵,不到万人的项羽赠送的西楚军二线军队,余下全部都是刘老三到了南阳后征召的新兵,士卒成分复杂,战斗力参差不齐,整体战斗力明显不及申阳军。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项康的警告抢先一步送到申阳面前,正在率军南下叶县途中的申阳也根本不以为然,相反还冷笑说道:“汉王是否太看不起人了?刘季匹夫麾下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弹指可破,汉王竟然还要本王率军退守阳翟,只守不战,专心替他保护三川腹地,就这么看不起本王的用兵之能?” “就是。”旁边的大将郭縻附和道:“汉王待我们是不错,可就是太看不起人了,刘季匹夫才只是屯兵叶县,连抢先出兵攻打昆阳的胆量都没有,竟然也要我们全面退守阳翟,对刘季匹夫只守不战,实在是太小看我们了。” 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后,申阳果断喝道:“传令全军,继续前进,这一次一定要把刘季匹夫灭在叶县,让汉王见识见识我们的军队实力!” 数日之后,为数大约三万的申阳军主力顺利抵达昆阳城下,结果让申阳冷笑的是,在此期间,屯驻在叶县的南阳军主力不但始终没敢出动一兵一卒北上攻打颖川门户昆阳城,相反还在叶县城下深沟高垒,大修营防工事,早早就摆出了躲在乌龟壳里不露头的架势,所以申阳也没优势,在昆阳只是稍做休整,马上就继续提兵南下,推进到了距离叶县只有十里的地方建立营地,还当天就派遣使者赶赴南阳军营地,寄书约战向刘老三示威。 刘老三十分热情的接待了申阳军的使者,好酒好肉外加美女的盛情款待,又明白告诉申阳军使者,说自己之所以屯兵叶县,不过是为了给项羽一个交代,事实上绝对没有想和申阳军开战的意思,希望申阳千万体谅自己的苦衷,不要误会自己的意图,并明白表示自己这一次只会选择坚守不战,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向申阳军发起进攻。 除此之外,刘老三除了给申阳送上了一分厚礼表示歉意外,还给申阳出了一个馊主意,劝申阳与自己在叶县虚与委蛇,表面上对峙实际上井水不犯河水,乘机向项康索要钱粮武器的援助,不费一兵一卒捞到无数好处。 看在刘老三的盛情款待份上,回营之后,申阳军使者原原本本的把出使经过报告给了申阳,好在申阳还算冷静,没有全信刘老三的鬼话,仍然还是让士卒把营防工事修建得十分坚固,然后又派军队跑到南阳军的营前搦战,坚持要用武力把刘老三赶走。 面对申阳军的搦战,刘老三当然是紧守不出,任凭申阳军在营外如何辱骂挑衅,就是夹紧了尾巴不肯出营,即便申阳军发起攻坚,刘老三也只是守住营地了事,绝不出兵反击。如此反复了十余日后,申阳也基本相信了刘老三的承诺,又贪图保存实力,不愿意真的强攻刘老三的坚固营地,便选择了按兵不动,与南阳军保持对峙状态,同时派遣使者联络项康,要求项康支援自己粮草军需。 如此又对峙了一段时间,见申阳不再攻打自己的营地,刘老三在大喜之下,还又派遣陆贾为使,携带礼物过营答谢申阳,承诺说只要如此再对峙一个月时间,自己就将主动撤出叶县战场,申阳虽不全信,却也为之安心了不少,逐渐开始相信刘老三屯兵叶县,真的只是为了敷衍项羽,给项羽一个交代。 申阳身为一军主帅尚且如此,自然也就不用说是他的军队士卒了,见南阳军始终紧守不出,还连最微小的斥候遭遇战都尽量避免,申阳军上下同样大为懈怠,军纪不再那么严格,夜间防御也大为松懈,时常出现哨兵偷懒睡觉的情况。 南阳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借着纷飞的大雪掩护,南阳军突然在深夜里大举出动,悄悄潜行到了申阳军营外,利用申阳军岗哨大都已经入睡的机会,一举攻破了申阳军的营地大门,冲进申阳军营内到处杀人放火,申阳军上下措手不及,顿时为之大乱,被南阳军杀得是人仰马翻,死者无数,还被南阳军乘势杀入了他们的中军营地,直捣申阳的帅帐,申阳无计可施,只能是匆匆上马奔逃出营,狼狈逃往昆阳暂且容身。 蓄势已久的南阳军很快就乘胜包围了昆阳小城,然后刘老三先是派人假冒项羽使者入城劝说申阳弃汉归楚,暂时稳住申阳,让申阳放弃尽快突围的打算,期间乘机赶造攻城武器,突然又向昆阳发起强攻,仅仅只用时一天多点时间,就攻破了昆阳小城,斩杀申阳于昆阳城内,缴获了大量的粮草军需。 大胜后的刘老三哈哈大笑,得意不可一世,还迫不及待的派人北上向项羽报捷,一手导演整个战局的南阳军大将韩信却十分冷静,提醒道:“大王,请务必叮嘱西楚王一句,叫他千万不要急着发起强攻,一定要等到我们拿下阳翟和阳城,打开进兵三川门户缑氏的道路,然后再和我们同时出兵发力,这样才能让汉贼首尾难顾,不知道该如何抵挡。” 已经尝到甜头的刘老三更是大笑,一口答应道:“好主意,是得尽力劝西楚王和我们一起进兵发力,只有这样,西楚王才能帮我们缠住项康小奸贼,让我们可以尽情的在项康小奸贼的背后攻城掠地,杀人放火,让他日夜不得安生!运气好的话,咱们说不定还能抢先一步杀入关中,把项康小奸贼钱粮美女抢一个精光!” 也还好,申阳军主力并没有被南阳军全歼,至少申阳军大将郭縻率领着一支败兵直接逃回了襄城,立即就派人急赴三川向项康告急,这才给项康争取到了提前应变的时间,不至于象倒霉的申阳一样,也被刘老三突然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也差不多了,收到申阳军主力在叶县惨败的消息,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项康依然还是脸色一阵铁青,半晌才说道:“南线麻烦了,颖川也保不住了。” “大王,不至于这么危险吧?”陈平说道:“目前申阳生死未明,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能重整旗鼓,就算再没办法打败刘季,也可以长时间守住颖阳和阳翟这些颖川重镇,不给刘季杀入三川腹地的机会。” “不要那么乐观。”项康摇头,说道:“刘季的麾下有能人,有他在,申阳就算能够保住性命,也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言罢,项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下令征调给汉中巴蜀充当战略预备队的汉军郑布所部西出函谷关,急赴三川增援前线,然后又命令已经进兵到颖川境内的龙且停止进兵,率军退守到阳城一带侯命,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放弃了在颖川郡内发起反攻的打算。汉军文武提出反对,觉得项康退却得过快过急,项康也摇头不听,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刘季的厉害,在一马平川的颖川腹地作战,又有西楚贼军的偏师帮忙,龙且他没有任何胜算。” 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畏惧刘老三,汉军文武也只好闭上嘴巴,好在这事也没有影响到项康的威信,才刚过去两天时间,郭縻就再次派人送来急报,证实了申阳已经战死在昆阳城内的消息,汉军文武在震惊于南阳军的锐利兵锋之余,也不得不佩服项康的先见之明,无不承认自己的确低估了刘老三和南阳军。 项康当然不会为了这样的先见之明而得意,仔细盘算了片刻后,项康又做出两个决定,一是封申阳军大将郭縻为宛侯,食邑千户,让他暂代申阳军国事,率领申阳军残部退守阳翟城,等待自己出兵救援。二是命令龙且分出部分兵力,督促缑氏百姓在缑氏正南面的山路咽喉之地车辕修筑营垒,还一再叮嘱说要修得越坚固越好,同时从三川郡腹地抽调粮草囤积缑氏,以便将来与南线敌人长期对峙。 做出了这两个保守决定后,项康掐算时间,皱眉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三两天内,我阿兄那边也应该收到申阳已经战死的消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