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当家:捡个将军来种田》 1.第1章 醒 头痛欲裂。 渐渐有了意识的左梅忍不住一阵惊喜:原来她没有死吗! 亲眼看着车子掉进了高高的悬崖之下,竟然还可以生还,真是太幸运了! 惊喜交加的她猛的一下子坐起来,一怔,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床前围着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大的那个男孩有十二左右,小的那个与那小女孩不过八九岁的年纪。 三人皆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小女孩的花衣裳已经旧的瞧不出来什么花样。 “是你们……救了我?”左梅问道,两个男孩都留着长发高高束起,她只当这儿是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故而传统得以传承下来,倒也没有惊讶。 “姐姐!”只见小女孩“哇”的一下大哭着扑到她身上,呜呜咽咽的道:“姐姐,你不要死了、你不要死啊!” 姐姐? 年近三十的左梅忍不住心情一阵激动,心道:这小姑娘可真会说话!这把年纪还能赚一声“姐姐”…… 听她哭得楚楚可怜,左梅忍不住伸出手臂将她抱着,轻轻拍了拍。 小女孩小小的身子微僵,然后更加用力的抱住她、更紧的往她身上贴。 “芳清,快放开姐姐,姐姐要喘不过气来了。” 大一点的男孩连忙伸手去拉那个叫芳清的小女孩。可以明显的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小芳清被拉开,似是不满的发出小猫似的呜呜的声音,却没有再黏着左梅,听话的站在一旁。吸了吸鼻子,睁着乌溜溜的漂亮眼睛望着左梅,那眼神满是眷恋。 左梅大大透了口气,朝大男孩感激的笑了笑:论懂事,还是大的啊! “这里是哪里?你——你们叫什么名字?”左梅笑问大男孩。 大男孩猛然睁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瞅着左梅,满脸写着“怎么可能”四个大字。 左梅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没来由觉得有些怪异。 “姐姐!”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就被小女孩一声惊天动地带着哭腔的喊声给吓了一跳。 “姐姐!你不认识我们啦?你不要我们啦?呜呜……”小女孩又扑到她身上,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姐姐不会不要我们,一定不会的!”小点的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明明是要哭出来了偏偏咬着唇极力忍住,委屈的看了左梅一眼,扯了扯芳清的袖子。 那小模样,真是呆萌极了!看的左梅一阵不忍,好像自己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一样。 “姐姐,”大男孩回过了神,将小女孩拉开推给小男孩安慰,打量了左梅一眼,黯然道:“姐姐,你不要这样,那杨家要退亲就让他们退吧!他们不就是欺负咱们没了爹娘吗?这样的人家姐姐嫁过去也不会好的!姐姐,以后我养你,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左梅怔怔的听着,大男孩再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她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他疯了! 直到她无意中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脑子里“嗡!”的一下子炸开。 “有镜子吗?”左梅突然问道。 “镜子?”正说着的大男孩一怔。 “能不能给我打盆水来!”情急之下左梅又道。 “我去!”小男孩已经哄好了芳清,听闻转身便奔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端了个木盆摇摇晃晃的进来,大男孩见了赶紧去接。 左梅猛的下床,将那木盆放在破旧的四方桌上,伸头一看,苍白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暗红的唇…… 这稚嫩的眉眼绝对不是她那张近三十岁的脸!这小胳膊小腿、小身板小脸,分明是属于一个营养不良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啊! 再结合刚才他们兄妹一声声的“姐姐”,左梅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栽倒:她穿越了……穿了…… “姐姐!”大男孩忙扶住她:“你没事吧?要不要坐下歇一会?” “我——”左梅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任由大男孩扶着她坐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家,心里一阵黯然。 暗暗一叹,尽管心里还乱糟糟的乱成一团,她也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我没事,”左梅勉强笑了笑,柔声说道:“我不会死了,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姐姐你想开了就好!”大男孩用力的点头,显得有点激动,嘴角一咧微微的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左梅觉得浓眉大眼的他笑起来很是好看。 “姐姐!姐姐!”芳清又扑了上来,抱着她呜咽撒娇:“姐姐不会死了,姐姐最疼我了!我不要姐姐死……” 左梅微微一笑,也不由得用力回抱住了她。 眼下,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兄妹三个年纪都不大,言语神情之间对自己这个姐姐又十分眷恋,料想从他们口中套话不会太难,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借尸还魂呢? 不过—— 她既无痛无病、脖子上也没有勒痕、身上也没有伤痕好好儿的,为何这三个小家伙会哭嚷嚷着让她不要死呢? “刚才我——怎么了?”左梅含笑问道。 “花家那个胖女人又来咱们家院子外头叫骂,姐姐你听着听着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就,就没气儿了!”芳清嘴快的说道。 “花家?”左梅微怔。 “芳清!”大男孩轻声喝住妹子,向左梅困惑道:“姐姐不记得花家了吗?” 左梅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醒来脑子里就有些,就有些乱,好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了……” 大男孩恍然大悟点点头,竟然丝毫没有起疑,不用左梅问,他便说道:“半年前咱们爹娘遇上山洪去世之后,姐姐的未婚夫家杨家便一直想要退亲,可是姐姐——” 大男孩为难的望了左梅一眼。 显然从前的左梅对此是持坚决反对的态度的。 那也不能怪她,家境贫寒,没爹没娘,下边还有三个年幼的弟妹,这样的家庭一旦被人退了亲,还有哪家会愿意娶她? 她理解的笑笑点点头,问道:“后来呢?” 大男孩见她如此显然是完全放下了,不由精神一振,忙接着道:“那杨家退不了亲,这阵子又看上了咱们村花家的闺女,便跟花家的人说,让他们设法让姐姐退亲。这不,花家老婆子便让她家大儿媳妇刘氏隔三差五跑来咱们家门口叫骂,刚才姐姐就是被那刘氏的话给气得晕了过去……还好姐姐没事!不然,我非跟那刘氏拼了命不可!” 原来如此! 左梅心中暗叹,心道你姐姐不是气得晕了过去,而是被气死了啊! 这姑娘气性也太大了点! 尖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左梅不禁侧耳细听—— 2.第2章 连家大丫头转性了 大男孩眉头皱了起来,猛然转身:“我去赶那妇人走!” “慢着!”左梅一把拉住了他,继续往下听。 越听她的眉头也越皱了起来。 难怪这姑娘会被气死,那刘氏说话也太难听了些,极尽尖酸刻薄狠毒下作之能事,简直没有一句人话! 不要说那姑娘了,左梅听了这一会儿,都忍不住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忍无可忍了。 她猛的起身,端起桌上那一盆水,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哗啦!”一声,当头朝刘氏泼去。 刘氏正双手叉腰对着连家骂得唾沫子横飞,冷不防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惊得她“啊!”的尖叫了起来,口鼻一下吸进许多水,眯着眼睛呛得直咳。 九月底的天气,更是激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谁、谁、那么、缺德——阿嚏!阿嚏!”刘氏又惊又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 “是你家姑奶奶!”左梅将木盆随手往地上一放,指着刘氏鼻子骂道:“死泼妇,再敢来我家门前撒野,下回就不是凉水是粪水了!粪水也没有你这张嘴臭!” “你、你、你——”刘氏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嚣张的小女子。 这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连家的大闺女吗?是不是她眼睛花看错了? “呼啦”一下,原本远远看热闹的村民们也忍不住围了上来,嘻嘻嘲笑了狼狈不堪的刘氏几句,窃窃私语的一边偷眼看左梅一边小声议论。 显然,他们跟刘氏一样也惊呆了! 这连家的大丫头,今儿怎么就转了性子了! 不过也是,这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要怪就怪刘氏嘴里太缺德…… “你竟敢泼我!”反应过来的刘氏尖叫一声朝左梅扑了上来。 左梅早防备着她,冷冷一笑偏身避开。 谁知大男孩生怕姐姐吃亏,领了两个小的拿着柴禾、扫帚正冲了出来,嚷嚷着“不许欺负我姐姐!”一起朝刘氏冲了过去。 刘氏吃惊,下意识后退。猝不及防脚下一滑,“哎哟”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刚才泼了水的地上,裹了一身的泥。 那狼狈的模样惹得众人“哄”的笑开了。 左梅姐弟妹四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数小芳清笑得最为欢畅,笑声银铃般的清脆。 刘氏又羞又恼,一张大饼脸涨得像猪肝色,她正要爬起来,却见左梅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冷冰冰说道:“别脏了我家门口的地,赶紧给我滚!不就是想退亲吗?简单,拿银子来!滚!” 刘氏的脸色憋得一阵红一阵紫,憋了又憋,很想如往常那样恶狠狠的冲着这该死的连芳洲来几句,可那舌头仿佛有千斤重,那所有的污言秽语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刘氏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咬牙切齿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跑了开去。 连芳洲便向看热闹众人团团作揖鞠躬:“各位伯爷叔叔婶娘们,那刘氏欺人太甚,我们姐弟兄妹也是没有法子才还的手,如果花家来闹,还请各位帮忙做个见证。” 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多是说他们姐弟几个不容易的。 “芳洲啊你放心好了!欺负几个没爹没娘的孤儿,简直天理都不容!传了出去咱们大房村的名声都要败坏了!要是他们敢来闹,大家伙肯定帮着你们说话!” 一个穿着半旧暗红衣裳的中年妇人出来说道,众人纷纷附和说是,那妇人便将众人都遣散了去。“没事了、没事了,大家伙都忙自个的去吧!” “张婶,谢谢你!”连泽向妇人深深鞠躬。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礼呀!”张婶忙扶住他,叹道:“好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上我们家说一声,不要客气!” “张婶,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将来我一定会报答您和李叔。”连泽又感激的道。 张婶轻叹,柔声道:“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呀!你爹娘在的时候还不也帮过我们许多?乡里乡亲的,不要见外!” 她说着又来到左梅面前——应改叫连芳洲了,握着她的手打量打量,柔声道:“好丫头,别太难过了!不管怎样这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呀!你可是长姐,不看别的,就看你弟妹几个,你也得好好的!” 连芳洲心中一暖,点点头笑道:“张婶,谢谢您,我会的!从今往后,谁也别想欺负我们家姐弟姐妹几个!” 张婶想起她刚才的彪悍行为,便笑道:“你能想通了最好!”忍不住又叹问:“你真的——答应退亲了?” “张婶,”连芳洲笑了起来,淡淡说道:“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人家都逼上门来了,我又何必死乞白赖?” 连芳洲心里暗叫侥幸,亲事?她才懒得要什么莫名其妙的亲事!能退掉那是她走运了!如果退不掉,那才糟糕呢! “说得好!”张婶忍不住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有志气!你啊,可算是想明白了!你爹娘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提起父母,兄妹几个神色不禁一黯。 张婶便柔声道:“别难过了,迟早你们得面对!这是事实!咱们穷人啊,最要紧的便是认清事实,咬咬牙,总会过去的!好了,婶子也该回去了!这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做饭吧!我叫阿娟今天摘了不少的豆角,还有冬瓜,等会儿去我家拿一点。” 连芳洲、连泽忙谢过。 看着张婶去了,姐弟妹几个也回家。 这是一座三间的房屋,一间堂屋两间卧室,上边有半层储存粮食杂物的阁楼。厨房在外边屋檐下搭了一角。 房屋也许原先是泥瓦结构,但是由于年头太久,有一大半屋顶瓦片已经换成了厚厚的树皮茅草。 屋里除了几件破旧的粗木家具,缺了角的茶壶茶碗,其他一概全无。 想来那连芳洲不是个勤快的,连泽又是男孩子,连芳清和连澈这对龙凤胎又还小,屋子里既脏且乱,看去乱糟糟的。 “姐,你歇一会,我先把饭煮上,等下去菜园要菜。阿澈你帮看灶火,芳清去看看咱家的两只老母鸡回来没有,喂点菜叶赶紧拢回鸡笼关起来——省着点喂,不要喂太多了!” 连泽熟练的吩咐,两个小家伙脆生生的答应着。 连芳洲柔柔额头:不是她是大姐、活计应该她来分派的吗?而且—— “我呢?我做什么?”连芳洲忍不住问道。 3.第3章 传说中的未婚夫 连泽一怔,连澈、连芳清也是一怔。 连芳洲汗颜:原来她一直以来就是个吃白食的…… 这个连芳洲,也太不靠谱了!就为了那不招人待见的亲事自怨自艾成这样? “这样,我去摘菜吧!清儿,你陪姐姐去好不好?”连芳洲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有点儿汗颜。 “好、好!我陪姐姐去!”连芳清脆生生的答应着,漂亮的眼睛笑得眉毛弯弯。 连澈也忙道:“哥,等下我去找老母鸡。” 连泽有些发傻,愣愣的“哦”了一声,看着姐妹两个提着菜篮子出去了。 “哥,你觉不觉得咱们姐姐有些不一样了呢!”连澈仰起小小的脑袋看向二哥。 “嗯。”连泽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问道:“那你说现在的姐姐好不好呢?” 连澈想了想,点点头:“好!” “那就好!”连泽笑了笑。 连家的菜园就在屋子东边不远处,六七分的菜地上,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时值九月底,正是一年中蔬菜最匮乏的时候。因为连芳洲先前无心活计,连泽一个半大小子哪里懂得怎样种菜? 到了这时节,这地里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豆角、辣椒、黄瓜等都走到了生命的末期,半干的茎秆藤蔓上除了几片半青半黄、稀稀拉拉的叶子和羸弱不堪的零星果实一无所有! 好不容易看到半畦红薯,那叶子也是不健康的绿色。 这令农业专业出身的左梅十分感慨。 连芳清倒是很淡定,说道:“姐姐,我们挖几个地瓜吧!早上二哥还说今晚吃地瓜粥呢!” 这满园好像也只有这个能吃了,连芳洲轻叹点头:“好吧!” 这红薯结的也很瘦小,而且连芳洲一眼便看出来,这是整个红薯种下去后结的果实,而不是像后世那样用红薯藤插芊结的。 这样不但浪费种子,产量还低。也不知别的人家知不知道插芊的法子…… 她在心里暗想。 姐妹俩挖了五六个红薯,连芳洲又摘了一把瘪瘪的豆角、几个小小的辣椒,便回去了。 这豆角是死透了,只能拔掉。辣椒若是立刻松了土、浇了肥,或许还能够再返青开一次花结一次果。 她打算明天就过来整理整理。 正如张婶所说的,这日子还得过啊! 可不就是!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方,这日子也就只能往前过了。 回去的路上,连芳洲便顺口跟芳清打听家里的田地情况。 芳清年纪还小,有说得清的,也有说不清的。连芳洲只好作罢,还是慢慢的问连泽吧,那孩子早熟,啥都懂! “芳洲姐,清儿,你们回来啦!我娘让我给你们送了两把豆角和一节冬瓜,我交给连泽了!” 两人刚到院子门口,便看到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圆脸小姑娘从里头出来。 连芳洲笑着道谢,连芳清却已经笑着脆声叫道:“娟姐姐!” 连芳洲便明白这便是张婶的女儿李娟了。 “婶子真是太客气了!”连芳洲笑笑。 “甭客气,咱们两家素来亲厚的!我先回去了!”李娟笑笑告辞。 “哎,你慢走!”连芳洲笑笑,看她去了便和妹妹进去。 粥已经煮得差不多了,淡淡的米香味从那口黑黝黝的铁锅中传出来,隔着木头的锅盖也能闻得到。连芳洲是真觉得有些饿了。 姐弟几个将红薯洗干净、切成块,放进锅里。 连泽便去劈柴,连澈看火,连芳清把在院子里乱转的两只老母鸡“咕咕咕”的企图往鸡笼里引诱。 连芳洲瞧了瞧,便拿起扫帚进屋扫地收拾屋子。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出去!” 连泽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语气生冷充满敌意。 连芳洲一怔,跟着又听到连芳清稚气的叫道:“不准你欺负我姐姐!” 她忙丢开扫帚出去,问道:“阿泽、清儿,谁来了!” “姐!”连泽有些慌乱,仿佛想阻止她看到来人,却哪里能够。 那穿着半新不旧竹青色袍子的年轻男子已经又惊又喜叫了声“芳洲”朝她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我叫你出去没听见吗!”连泽大急,奔过去欲挡着他,冷冰冰瞪着他。 “阿泽!”连芳洲微微蹙眉,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姐,你还见他做什么!杨家没一个好人你还见他做什么!你忘了你今天刚刚说过的话了吗!”连泽既着急又恼火,还带着几许心疼的愤怒。 “芳洲你放心,退亲是我爹娘的意思,我不会同意的!我刚刚跑马帮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我一定会娶你过门的!” 年轻男子看着连芳洲郑重说道。 连芳洲呆住,这就是本尊的未婚夫杨淮山?长得还挺顺眼的,眉眼脸型都不错,看起来挺精神,颇有两分气质,除了皮肤有点儿黑。 而且对她也不错,难怪原先的连芳洲舍不得这门亲事。 可惜,她不是原先的连芳洲,所以这门亲事注定是成不了的了。 “不必了!”连芳洲脸色微沉,毫无感情的漠然说道:“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已经另给你说了人家,你还是听他们的话吧!” “芳洲,我——” “你听我说完!”连芳洲淡淡道:“如今我父母双亡,在我弟妹们没有长大成人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嫁人的!况且你爹娘既然不喜欢我,我可不想嫁到你家整天对着他们的冷脸!所以,这门亲事就算了吧!不过呢,你今日来的也正好,我就直接跟你说了,退亲的事是你们家先提出来的,想要回婚书得拿十两银子来换——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杨淮山整个人呆掉了,愣愣的瞧着连芳洲仿佛不认识一般。 连泽也怔住了,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唇终究没说,只是往连芳洲身边靠近站了站,无声的表示支持姐姐。 “呵呵!”杨淮山面色灰白笑得自嘲,淡淡道:“十两?这就够了吗?你怎么不多要点?”原来在你心里咱俩的亲事不过仅仅值得这么点钱! 连芳洲望着他,坦然说道:“我倒是想多要点呢!就怕你娘你爹说我狮子大张口一气之下一个子也不肯给我,那多划不来!” “你!”杨淮山气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失望且痛。 他不肯相信,满含期盼的看着她,说道:“芳洲,这不是你的心里话,这是气话对不对?或者,你是有什么苦衷?你放心,我已经回来了,我的事我能做主,我爹娘那里我去说!” 连芳洲心中暗叹,却是摇摇头,丝毫不避讳他的目光,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以发誓,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好了别多说了!天不早了你赶紧走吧,你一个大男人这时候还在我们家可不太妥当!听你爹娘的话好好过日子吧!还有啊,别忘记拿钱来取婚书!” 杨淮山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心中难过之极,也气愤至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4.第4章 又一个不速之客 连泽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我姐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还不走吗?你爹娘盼这一天可盼了多久,赶紧走吧!” 连芳清也奔上来,拉着姐姐的手,向杨淮山道:“坏人,坏人!不许欺负我姐姐!” 连芳洲摸了摸她的头,心道这本尊从前只怕没少受杨家未来公婆的气! “如你所愿!”杨淮山冷笑:“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毕咬咬牙,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了,咱们也回屋吧,该吃饭了!”连芳洲舒了口气。 “我去拿碗!”连芳清欢呼一声。 “我去摆凳子!”连澈也跟着去了。 真是两个懂事的小家伙! 连芳洲心中一暖,不觉微笑。 她相信,凭着她掌握的现代化的农业专业知识,和他们兄弟姐妹的团结,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困难,只是暂时的。 “姐姐,你真的没事吗?”连泽看着她,眉宇间有着不符年龄的担忧。 “你看我像有事吗?”连芳洲笑笑,柔声道:“别想太多!” 连泽终于笑了起来,说道:“姐姐没事就好,姐姐将来找的人家一定比那杨家好千万倍。” 连芳洲“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走,吃饭!” “嗯”连泽扬眉,心情终于真正的轻松了,忽然又微微皱眉道:“退婚便退好,姐姐何必要他们的银子!” 言语态度间颇不赞同。 连芳洲便问他:“咱们家还有多少钱?” 连泽一怔,顿时神色有些惭愧,低声道:“七百多文……” “这不就是!”连芳洲拍拍他的肩头,理所当然的道:“姐姐知道你有骨气,但不可太迂腐。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家对不起咱家,让他们出点血天经地义!这马上就要过冬了,正好咱们用这笔钱过冬岂不正好?清儿和澈儿总得缝两件冬衣吧?还有这屋子也该收拾收拾了,特别是屋顶和窗户,不然怎么过冬?” 连泽哑口无言,虽然默认了连芳洲的做法,可是心里显然仍旧不赞同的。 连芳洲看了出来也没说穿,只在心里暗想:这小子!将来非得把他这思想扭过来不可…… 姐弟妹几个吃过饭,收拾收拾,很快便上床睡觉。 家里地方窄,原本是爹娘一间房,连泽在阁楼上打地铺,另一间房用薄木板做成隔断姐弟妹三个住。 如今爹娘不在了,连泽兄弟俩便住了那间房。 连芳清一直以来便跟姐姐睡一张床,进了房间很主动的脱鞋爬了上去,打开打着布丁的破旧被子钻了进去,叫连芳洲:“姐姐快睡吧!” 连芳洲其实并不习惯跟别人同睡,被连芳清娇娇软软的这么一叫,顿时没了迟疑,笑着答应一声便要过去。 突然她脚步一顿“啊”的低呼,满屋子四处搜寻起来。 连芳清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瞧了片刻甚是困惑,一骨碌起身,问道:“姐姐你在找什么呀!” “找婚书啊,也不知给收哪儿去了!”连芳洲顺口回答,不由沮丧。 要是明儿杨家来人了她却拿不出婚书,那才好看呢! “婚书?”连芳清怔了怔,不由拍拍身旁的枕头奇道:“姐姐不是缝在枕头里吗?还叫我不许说给任何人听,我连二哥三哥都没说呢!” 她望着连芳洲,小脸上一副“夸我吧!我多乖!”的神情。 “对对!瞧姐姐这记性,还是清儿最乖!”连芳洲如她所愿,简直心花怒放啊。 连芳清得意的扬眉呵呵低笑,眉眼弯弯。 一宿无话。 次日连芳洲起了个大早,把屋里屋外都收拾整理打扫擦拭了一遍,又将四人的铺盖统统拿出去晒了。 连澈和连芳清也帮着一块干,连泽被打发去做早饭。 收拾妥当之后,几个人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不觉会心一笑。 用过早饭之后,连泽便道:“姐,你和清儿、澈儿在家,我去六水坡把咱家的芋头收回来!” 连芳洲想了想,说道:“今天咱们先把菜园收拾出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收芋头!”正好可以借机熟悉熟悉自家的地。 连泽自然不会反对,便答应了。 留两个小的在家里看家,姐弟俩便扛着锄头去菜园。 连芳洲领着连泽将那些快要枯死的豆角、黄瓜等全都拔了个干净,堆成一堆在角落里。 又叫连泽去担两担兑得稀一些的粪水来,用小锄子给辣椒松土浇粪水,说道:“明日咱们把菜地先挖好整理出来,这时节可以种些萝卜、撒些菜籽了!” 听着她安排,连泽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安,点点头笑道:“都听姐姐的!姐姐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姐弟俩相视一笑。 忙到中午,两人都累得有点气喘吁吁。 连芳洲许是许久没干活了,连泽说到底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连芳洲瞧着他忽然感到有些心疼,便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吃午饭歇一歇吧!这活计也不是一时半会干得完的。” 连泽原本还不想回去,可看到姐姐一脸的坚持,知道自己如果不回去她也不会走,便点点头“嗯”了一声,姐弟俩一同回去。 昨晚吃的红薯稀饭,今天早上中午又是这样的稀饭,连芳洲便觉得胃有些受不住了。 她眉头微蹙,正想要问问家里头还有多少粮食——这不是才刚刚秋收没多久嘛,就听的门“吱哐”一声被人推开。 姐弟妹几个都吓了一跳! 连芳洲嘴张了张正要问一句来人想要干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一道暗红褐色的身影便一阵风般冲进了她的房间! 连芳洲目瞪口呆! “大伯母想要做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连芳清。 大伯母?瞧这架势定是个极品亲人了! 只见连泽连忙跟了进去,连芳洲听见他问:“大伯母这是要干什么!” “姐姐,”只见连芳清小声向连芳洲说道:“大伯母肯定又是来找婚书的!” 又是…… 连芳洲微微冷笑,柔声向双胞胎道:“你们俩好好吃东西。”说着自己便也进去房间。 连芳清想要跟去,被连澈一把拉住:“听姐姐的,不要去。” 连芳清没办法,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却仍然听话的坐了下来。 那边连芳洲听见那位大伯母果然扯开了嗓门气势汹汹的问道:“婚书呢?在哪儿!” 5.第5章 退婚 连泽大怒,脸上隐忍的怒气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那压得低低沉沉的云层。 可还没等到他发作,便听见连芳洲闲闲笑道:“大伯母您的婚书不在您自己家里吗?怎么找到我们这儿来了?瞧您这心急火燎的,急着找婚书想要改嫁吗?” 乔氏和连泽都是一怔,连泽随即忍俊不禁,咬咬唇扭头低咳了一声,乔氏则神色恼羞成怒,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冷笑道:“怪道这两天传得沸沸扬扬说你变了个人似的,果然中了邪!你满嘴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也不怕闪了舌头!” “长辈?”连芳洲冷笑道:“我差点还以为家里来了强盗呢!原来是长辈!我不怕闪了舌头倒怕您闪了腰!” “你!”乔氏从未挨过她如此抢白,一时气得要说不出话来。片刻方哼道:“你少跟老娘装蒜,你跟杨家的婚书呢?快拿出来!” 连芳洲不由火了,气道:“凭什么!” “凭什么?”乔氏双手叉腰,蹬蹬蹬来到她跟前凶道:“就凭我是你大伯母!你爹娘没了,我和你大伯就是长辈!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应该交给我们保管!” “用不着!”连芳洲冷笑道:“我爹娘没了,如今这家里我就是长辈!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管!” “岂有此理!你这是什么话!”乔氏气急败坏。 “大伯母还是请回吧!我姐姐说的没错,如今她就是我们家一家之主,我们家的东西不用大伯母操心。”连泽也淡声说道。 乔氏找不到东西又遭抢白拒绝,心里正恼火着,不甘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得外头一个婆子叫道:“有人在吗?连芳洲呢?连芳洲你出来!我杨家来退亲了!” 连芳洲和连泽下意识交换了个眼神:难怪乔氏会过来找婚书!敢情是冲那十两银子! 连芳洲轻轻一哼,扬声答应“来了!”便走了出去。 连泽瞧了乔氏一眼,也走了出去。 连芳洲看了一眼高高瘦瘦甚是精明利落的杨婆子,淡淡道:“银子可带来了!” 杨婆子鄙夷的瞅了她一眼,从怀中翻出一张银票晃了晃:“十两,一个子儿也不少!不过,我要先见到婚书!” “那是自然!”连芳洲坦然笑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公平不过!” 杨婆子哼了一声,不屑答她。 连芳洲转头看向尾随出来了的乔氏:“大伯母,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请回吧!” “慢着!”杨婆子傲然道:“你大伯母必须得留下来做个见证,省得万一有人说我们杨家人欺负你们几个没爹没娘的丫头小子!这话啊,可不好听!” 连泽脸色一变,冷冷瞥了她一眼。 连芳洲也不由暗怒,这婆子的嘴跟花家那个女人的一样臭,难怪她们要做亲家! “听见没有?今儿我还就不走了!”乔氏得意洋洋,索性搬过一张凳子来,大模大样往上边一坐,瞟了连芳洲一眼,再瞟了瞟杨婆子手里那张银票,恨不得一下子抢过来。 连芳洲心里头斟酌着,她可不敢保证等会儿婚书拿来之后乔氏会不会抢银票。 这杨婆子定是对于原先的连芳洲数次不肯退亲之事怀恨在心,指不定藏着什么坏心眼儿呢,万一等会儿再使点儿坏,银票落入乔氏手中,她可哭都没地儿哭去! “见证吗?说的也是!有个见证也省得有人说我们姐弟们耍赖!” 连芳洲一笑,便道:“不过大伯母做这个见证人并不太合适呢!她是我们连家人,得避嫌啊!阿泽,你去把张婶子请来,让张婶做这个见证人,最合适不过了!” 连泽瞅了乔氏一眼,点点头立刻就去了。 乔氏目瞪口呆,却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 杨婆子冷眼瞅着,不由暗暗冷笑:果然是个又穷又刁的丫头!当初老头子真是瞎了眼才会做下这门亲事! 不一会儿张婶来了,见状暗暗叹气,乔氏充满敌意的瞅了张婶一眼,张婶只做没看见。 连芳洲一笑,这才进房间去拿婚书。 乔氏立刻起身想要跟进去,连泽猛然闪身挡在她面前:“大伯母既然要做见证,还是在外边等吧!” 连芳洲很快便拿了婚书出来。 只见乔氏眼睛一亮,不动声色蓄势待发,猛的朝连芳洲扑了过去想要抢她手里的婚书,连芳洲早防备着呢,闪身一避,乔氏倒差点摔上一跤。 “拿来我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乔氏心中甚怒,索性绷着脸伸手向连芳洲道。 连芳洲“嗤”的一笑,冷冷道:“跟你有关系吗?又不是跟你家退婚!” 眼见连芳洲朝杨婆子走过去,这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可就没有她什么事儿了,这白花花的十两银子可就没她的份儿了! 乔氏不由发急,厉声叫道:“连芳洲!你这死丫头想要闹哪样?你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脸,竟然自己退亲!你不要脸,我们连家还要呢!识相的赶紧把婚书给我拿过来!这种事长辈出面才是正经!” 连芳洲目光冷冷盯向她,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少在我面前充什么长辈!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要这十两银子吗?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这是我自己的亲事我为什么不能自己退?杨婆子,你到底退是不退,若是不退就赶紧滚蛋,准备八抬大轿来抬姑奶奶过门!” “你、你简直无耻,这是个姑娘家说的话吗!”乔氏恼羞成怒气得哆嗦。 张婶见状忙打圆场道:“乔嫂子你别急,咱们既然是来做见证的,只管安安静静的看着就是了!这事儿啊早完早了不好吗?” “张婶你看看,满村里那里有这么不知羞耻的姑娘!”乔氏气急败坏诉苦道:“我可是为她好呀!这么不知羞耻自己退婚,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将来还有谁敢娶她呀!可是你听听,她满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 “这个不用你操心,”连芳洲冷笑道:“姑奶奶这辈子不嫁人也不会上你家去赖着,用不着你管!杨婆子,这婚你到底是退还是不退!” 杨婆子原本的确是恼着连芳洲,宁肯将这银子给了乔氏也不愿意给她,可见了眼前这场景,不禁目瞪口呆,哪里还有什么想法?只想此事早早了结以免节外生枝,于是连声道:“退,当然退!这是十两银子,你把婚书拿来!” 有张婶在做见证,两人都还比较放心,一下子便将东西交换好了,各自打开一看,各自满意。乔氏只能一旁干看着。 “从此两清了,请吧,好走不送!”连芳洲满意的将银票收好。 “这话正是我要说的!”杨婆子盯着连芳洲道:“以后离我儿子淮山远点!不要再勾引他!” 连芳洲笑道:“我只对银子感兴趣,对你儿子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你最好管好他,别让他来骚扰我才是真的呢!” “你!”杨婆子听见她如此言说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儿子不由气结,狠狠瞪了她一眼收好婚书转身就走。 6.第6章 十两银子也不多啊 连芳洲感激望了望张婶客气谢过,便向乔氏道:“大伯母,这儿没你什么事了,请回吧!哦,也多谢大伯母做见证人,真的多谢了!” 乔氏心里又气又恨,恨不得冲上去将那银票从连芳洲怀中掏出来,可是看这阵势知道自己定然讨不了好处,只得悻悻然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冷着脸走了。 张婶也起身,轻叹着道:“这亲事也退了,往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连芳洲淡淡一笑,望着张婶坦然道:“张婶您原先也说过,无论如何这日子也还得过呀!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妹们,总有一天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张婶点点头欣慰一笑,笑道:“看来你是真的想通了!这就好,这就对了!别把你大伯母那些话放在心上,你是个好姑娘,将来肯定会有一门好亲事的!我也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尽管上我们家去说一声,知道吗?” “谢谢您,张婶!将来要麻烦您的地方只怕还多着呢!”连芳洲老实说道。 “邻里邻居的,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张婶爽朗一笑,告辞离去。 目送张婶离开,连芳洲轻松的舒了口气,笑着向连泽道:“这一件事儿总算解决掉了!走,咱们回去吧——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忽然发现连泽定定的瞧着自己,连芳洲一时有些不解。 “没、没有!”连泽忙道,嘴里说着没有,那神情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连芳洲轻叹道:“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跟姐姐有什么好隐瞒的?”其实他不说,她大概也猜得到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连泽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望着她道:“我只是觉得姐姐变得,变得——” “跟从前不一样了?”连芳洲帮他说完。 连泽点头。 连芳洲一黯,苦笑道:“阿泽,有句话叫做今非昔比,说的就是咱们!如今跟从前可不一样了!咱们都是没爹没娘的孤儿,姐姐算是看透了,除非咱们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厉害起来,不然人人都会来欺负咱们,不踩上一脚也要编出许多闲话笑话来!像张婶那样的好人可太少了!姐姐哪怕豁出去做一个泼妇,也断断不会再让人来欺负咱们!你可明白?” “对不起,姐!”连泽被她这番话说得愧疚极了,也感动极了。 连芳洲再接再厉,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对不起,咱们是自家人,不许说这个!今后,咱们要好好的过日子,这样爹娘在天之灵才会安息,知道吗?” “嗯!”连泽心悦诚服,惭愧极了!自己究竟在乱想些什么呀,真是该死! “姐姐,今后我一定会努力干活,让咱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连泽信誓旦旦。 “好,姐姐相信你!”连芳洲微微一笑,他有这份心、这份斗志,那就很好。 中午姐弟妹四人随便吃了点红薯,下午连芳洲和连泽便继续去菜园里忙活。 上午已经将那一畦辣椒松土施了肥,其他的地也挖了些,还剩下一点,并且需要整理整理。 两人一进菜园,就看到有一群拳头大小的小雏鸡在园中撒着欢儿的刨土找食。 连芳洲不由蹙眉,幸亏这还没撒上种子,这要是撒上了种子、发了芽长了苗,可就全毁了! “是大伯母家的鸡。”连泽皱眉说道,脸上显出几分恼意。 连芳洲目光一扫,说道:“说起来也是咱们家这菜园的篱笆脚不够细密、不够牢固,过几日咱们上山弄些竹枝树枝回来弄弄!先别管它,横竖也没种东西。” 连泽点点头:“若咱们把篱笆弄牢了这些鸡还进来那就一定是大伯母故意开门放进来的,咱们也好有理问上门去!姐不是说这两天就播种吗?要不我明天带清儿和澈儿上山去捡树枝?” 连芳洲这时候心里却有了新的主意,淡淡笑道:“播种不急,等等也可以的。” 连泽一怔,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眼看着差不多,连芳洲便先回家去。 家里头虽然家徒四壁,可是还是需要好好的整理整理一番,今天早上,也就只大略的收拾了一下。 连芳清和连澈两个在家里看家,并没有出去玩,见姐姐回来收拾,便也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帮忙。 连芳洲既感动又心酸,不忍拂他们的好意,也就笑着由他们了。偶尔让他们帮忙拿递个东西,小兄妹俩都很响亮的答应着,高兴坏了。 收拾妥当,连芳洲又烧了一壶开水,一边坐在灶前看火,一边默默计算着那十两银子该如何用。 屋顶和窗户是一定要补一补的,不然到了冬天透风透雨可怎么办?这个家里头可没有富裕到可以有人生病。 还有过冬的冬衣、被子,也得添置一些,理由同样是——不能生病! 如果还有剩下的,便是如何最大化的购买足够填饱肚子的食物了——差点忘了! 还得问一问种子的事呢。 昨晚套问了不少连芳清的话,家中情形大概也了解了。 那三亩水田所需要的水稻种子,也不知道大概要多少钱,还有趁手的农具、还想买一些鸡鸭幼苗…… 连芳洲轻轻叹了口气,十两银子看起来不少,好像其实也不多啊! 早知道她就要二十两了。不过,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给!唉,现在还想这个,有什么用! 她忍不住自嘲好笑了起来。 准备做晚饭的时候,瞅着米缸中那快要见底的大米和堆放在阁楼一角少得可怜的四口袋稻谷,连芳洲的心情不由得更坏了一些。 就这么一点儿粮食,即便顿顿红薯稀饭,这一家四口只怕也未必能够吃到过年,更别说明年秋收新粮下来了。 连芳洲微微冷笑了笑。 吃过晚饭,连芳洲交代连泽烧水给弟妹们洗澡,自己准备去一趟张婶家。 家里头虽然穷,但是也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才是,一个个弄得花脸猫一般满身的臭味汗味,她是不允许的。 反正水不要钱,柴禾也不要钱不是? 连芳清一听说她要出门,便蹦上来拉着她的手闹着要跟着一块儿去。 连芳洲一想这多个人壮胆也好,便点头答应了,笑着牵起连芳清的手。 给她们开门的是一个挽着扁平发髻、穿着红褐色格子纹短褐的年轻妇人。 连芳洲脑子有瞬间的短路空白,还在想着该如何招呼,连芳清已经笑吟吟、娇脆脆的喊道:“赵嫂子!” 连芳洲这才明白:这是张婶的儿媳妇!于是赶紧也笑着叫了声“赵嫂子!” 赵氏瞧着连芳清笑眯眯的“哎”了一声,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对连芳洲却是客气疏离了许多,矜持的点了下头,笑得也有点停留在皮上:“芳洲是来找我们阿娟的吗?” 连芳洲心里头忍不住有点儿犯嘀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赵氏。不过此刻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客气的笑道:“不是,我是来找张婶的,不知张婶在不在——” “是芳洲吗?快进来吧!”张婶听到外头说话,已经笑着出来招手道。 连芳清便放开姐姐的手,笑着叫张婶朝张婶跑过去,张婶笑呵呵的答应一声拉着她。 连芳洲也连忙答应走过去,就听得赵氏在她背后不轻不重的嘀咕道:“不知道又来要个啥……整天麻烦人也好意思……” 7.第7章 送鸡蛋 连芳洲暗自苦笑:看来这个本尊真的是—— 叫她说什么好呢! 她也只能忍着呗! 张婶和她的丈夫李大木倒是爽快人,见了她笑眯眯的招呼。 张婶更知道她绝对不会是来串门子玩儿的,又怕她脸嫩,不等她开口便主动笑道:“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咱们都是熟人,不用讲那客套,也不用不好意思!” 连芳洲心中顿时淌过一道暖流,她不是个轻易感动的人,这时候却觉得心口上热热的,微微的酸,更多的却是温暖,一种充满着人情味的温暖。 她不由暗暗在心里发誓:如果将来发了财,她一定要好好的回报这家人。 “可叫您说着了,可不是有事儿想要麻烦你们呢!”连芳洲笑道:“是这样的,这不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吗,我想修一修屋顶和门窗却不知道该在哪儿买瓦片和木料、还有价钱,想来跟李大叔打听打听……” 张婶听毕一拍大腿,点头道:“可不是,你们家那门窗的确该修修了!都是孩子,这到了冬天可禁不得冷!难为这时节你就想到了这个!” “是啊!”李大木也笑笑,说道:“这秋天天高气爽的,瓦片什么的价钱比冬天要便宜许多,在离咱们这儿二十多里的石湾就有专门烧制砖瓦的场子,明儿有空我带连泽去一趟,我们家有牛车,顺便帮你们拉回来。” “李大叔,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们了!”连芳洲心里又是感激又是过意,笑道:“可是我还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谢谢你们……” “呵呵,不用这么客气!从前我们穷的时候,你爹娘可没少帮忙,这种话以后甭说了,啊?”李大木摇摇手,古铜色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连芳洲点点头,“哎”了一声答应了下来,说好了时间,便带着连芳清回去了。 回到家里说了这事,连芳清便问连泽:“咱们家不是有两只老母鸡吗?下的鸡蛋呢?” “是不是明天早上吃鸡蛋!”连芳清眼睛一亮,小脸上满是期盼和兴奋。 连芳洲不忍心看到她失望,便笑着点点头道:“嗯,明天早上姐姐给你们煎鸡蛋吃,好不好?” “真的!好哦,太好啦!”连芳清拍着小手欢呼起来。 连芳洲和连泽相视,两人都淡淡笑了笑,都觉得心里头微微的发酸。 “鸡蛋都在这儿了。”连泽转身,拿来一个篮子。看到连芳洲欲数,便又道:“一共四十一个。家里吃的盐、油和姐姐用的针线都是买鸡蛋的钱换来的,我原本打算攒够一百个再拿去城里卖。” 连芳洲不由暗叹,便道:“以后别卖了吧!油盐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以后除了留一些孵小鸡,剩下的都给清儿和澈儿吃了吧!他们还小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亏了他们!不然以后可有咱们后悔的!” “嗯,听姐姐的!”连泽点点头。 “其实你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也该好好补一补才是,只可惜咱们家如今——” “姐!”连泽有些恼羞的打断连芳洲的话,不快道:“我可不小了!我是个男人,该我养家,将来还要送姐姐出嫁!” 连芳洲一见他的反应便有些后悔自己那话,知道他是个极自尊的人,便忙笑道:“是是,是姐姐说错话了!你已经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了!” 连泽没有因为她这话就原谅了她先前的话,他瞅着她,说道:“总有一天姐姐你会相信我的!”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连芳洲微微摇头笑了笑,拿了个干净的篮子来,挑了三十只鸡蛋小心翼翼放在里头,将剩下的仍旧收好。 她便提着这装了三十个鸡蛋的篮子出门往张婶家走去。 轻轻叩响院子门环,赵氏一开门见是她,不由下死劲儿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又来了。这一趟趟的见天的往我们家跑,你当是城门口呐!” “打扰赵嫂子了!”连芳洲忙抱歉笑笑,看了看手里的篮子笑道:“明天又要麻烦李大叔,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可我们家也没什么钱了,这些鸡蛋不过是个心意,也没有多少,还请嫂子收下,不要嫌弃!” 赵氏顿时愣住,“哦”了一声顿时有些讪讪的,笑道:“这样啊……那个,你拿进去跟你叔婶说去吧……”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还得回家做饭呢!交给嫂子也是一样的!”连芳洲笑着,将篮子递了过去。 “这,多不好意思啊!还是算了,你快拿回去吧!”赵氏瞟了一眼篮子里的鸡蛋,搓着手笑道。 “嫂子再说这话我可要不好意思了!”连芳洲哪里听不出来赵氏话中的假装推辞之意?便笑着强行将篮子塞进她手中。 “哎!”赵氏便笑着将篮子接过,笑道:“我明天一早就给你把篮子送回去啊!” “嫂子,你什么时候送都行,不过是个篮子罢了!”连芳洲笑着告辞。 赵氏关上院门,喜滋滋的数着篮子里的鸡蛋,却见丈夫李三合冷不丁凑过来:“什么东西?” “哎哟!”赵氏不提防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瞪他道:“你吓死我了!这打哪儿冒出来!” 说着便笑眯眯的将连芳洲送鸡蛋的事情说给李三合听,笑叹着道:“要说起来,这芳洲啊,还是头一回往咱家送东西而不是来要东西!如今的她倒跟变了个人似的,会做人了!” 李三合听毕却是眉头皱了起来,责怪道:“谁叫你收下的,他们姐弟妹几个也不容易!” 赵氏不满:“你这叫什么话?都一个村里的,大伙儿日子还不都是这么过?你倒是说说,谁又容易了?咱们就容易了?” “哎呀一时半刻我跟你说不清楚!”李三合说道:“总之不能收!你快点给退回去,小心爹娘知道了说你!” “不退!我就是不退!”赵氏不满道:“又不是我硬要的,是人家主动送来的!傻子才退呢!再说了,你不告诉爹娘他们怎么会知道?” “什么事儿不告诉我们呢?哟,梅子你手里拿的什么呢!”张婶刚好从屋里出来,听见这一句不禁问道。 8.第8章 公告 新书期间,每天正常一更,上架之后每天正常8000+ 新书期间,求推荐票、求收藏啊! 顺便说一声,书城的评论我在电脑上回复了你们在书城上看是看不到的,所以,以后有人发了评论等回复的,建议用电脑登陆云起书院,搜索书名或者作者名就能在评论区看到回复了。 书友群:255643225 9.第9章 两家的渊源 李三合两口子相视一眼,知道瞒不过去,李三合便如实说了。 他还没说完,张婶便气道:“梅子你搞什么!他们姐弟妹四个多可怜,咱们帮不了忙就算了,你怎么还能要人家的东西呢?这么些鸡蛋不知攒了多久才攒到的,可怜见的,你看看你!唉,快退回去!” 赵氏不乐意了,顿时沉下脸色道:“娘,您这是什么话!我哪里做错了您这么说我!咱们家帮了他们那么多我收这么几个鸡蛋过分吗?再说了,又不是我去要的,是芳洲自己送来的!我也说了不要,是她硬要塞我手里的!怎么全都成了我的不是!我真不明白您怎么就那么帮他们呢,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禁得起这样帮吗!反正我是不会去退的,这事儿我也不管了,你们谁爱退谁退去!我真是里外不是人了!我为了什么呀?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也没说收了这些鸡蛋自己藏起来偷偷吃了!” 赵氏说着不觉委屈,眼眶一红,猛的将篮子往地上一放,扭身跑进了屋里。 李三合见母亲气得脸色都有点变了不由也有些恼火,当下忙道:“娘,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您可千万别生气!等回头我叫她给您赔不是!这鸡蛋,这就叫阿娟给连家弟妹们送回去。” “唉!”张婶叹了口气,说道:“娘没有生你媳妇的气,她说的做的也没错,只是在咱们家就错了!回头你好好的说给她听,让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了。三合啊,当年你爹帮人扛木材摔伤了腿,养了将近一年的伤下不得地,干不得活,你连家叔婶帮了咱们多少?那时候咱们穷,没钱给你爹抓药,我去她家借钱,事后才知是你连婶把自己的嫁妆都变卖了给咱们凑了钱,不然你爹的腿可就废了!这些你都没忘记吧?” “娘!”李三合道:“我怎么会忘记呢?您和爹都教过我和阿娟的,我不会忘!连叔连婶是好人,现在他们家遭了难,咱们帮忙是应该的!”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张婶叹道:“这做人得讲良心,老天爷都看着呢!老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啊,其实也帮不了他们多少,不过就是搭把手罢了!若是这样都还要收人家的东西,自个心里怎么过意的去?你让爹娘老脸往哪儿搁!” “娘,您说的都对!我都知道,您放心吧!主要是咱家的这些事梅子她并不知道,等我告诉她她知道了就好了!”李三合忙又劝了张婶一阵,道:“我这就叫阿娟把鸡蛋给连家送回去吧!” “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张婶叹道:“阿娟去了只怕她未必肯收!我还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往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张婶说着,便提着那一篮子鸡蛋去连家。 她来到连家的时候,连芳洲姐弟妹四个正在吃晚饭呢。 瞧着那半锅汤汤水水没见多少米的红薯稀饭,张婶便不由得有些心酸。 连芳洲姐弟妹几个见张婶来了连忙起身招呼,连芳洲笑着叫了声“张婶”,一见她手中提着的篮子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芳洲!”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见张婶脸一沉,说道:“你这丫头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你叔你婶子怎的?什么时候咱们两家变得这么生分了!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婶子,这鸡蛋你好好收起来,往后该叫帮忙的只管去叫,再也不准送东西了!不然的话,这鸡蛋我拿走,往后你也再不要登我们家的门了!” “……”连芳洲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半响方勉强笑道:“婶子,我——” “你就说吧!这鸡蛋你收是不收!”张婶瞪向她。 连芳洲嘴里发涩,心里沉甸甸的,胸口还堵得慌。 她还能说什么呢? “收,我收下就是了!”连芳洲连忙点头:“婶子,你和李叔真是大好人,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 “这就对了!”张婶脸色这才缓了下来,将篮子小心放下,笑道:“以后的事儿啊以后再说。若是哪天你们发了财,我也不介意你们报答的!呵呵,好了,这些鸡蛋留着吃吧,你们姐弟妹几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点好的!若粮食没了,去婶子那里说一声。婶子会给你们想办法的!” 连芳洲自然不会将这么大的难题抛给别人家,却不想拂张婶的好意,点点头笑道:“如果有困难,我会去找婶子的!” “这就对了嘛!哎我可告诉你啊,这是婶子最后一次说这话了,若你再这么生分,婶子就真的生气了!”得了连芳洲的回答,张婶这才满意的去了。 “张婶他们可真是好人!”连泽说道。 “是啊!”连芳洲轻叹,眸光有些幽沉,缓缓说道:“张婶他们不过是邻居,却对咱们这么好,有的人分明是骨肉至亲,却恨不得把咱们往绝路里逼!阿泽,你说对那种良心被狗啃了的人,咱们要客气吗?” 连泽一听这话便觉有事要发生,目光一紧,道:“姐你想干啥?” 连芳洲微微冷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好了,先吃饭。” 吃过饭收拾干净,连芳洲便交待连芳清和连澈乖乖的待在家里,叫连泽道:“咱们俩去一趟大伯父大伯母家!” “去他们家?干什么?”连泽一愣。 连芳洲笑道:“当然是去拿回原本属于咱们的东西了,还能是去给他们送银子不成!” “姐姐说的是——” “那上千斤的稻谷!”连芳洲哼道:“哪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连泽眼中一黯,低声道:“姐姐,还是算了吧!大伯父和大伯母是不可能还给咱们的!” 当时自家那三亩水田的水稻一成熟,大伯父和大伯母便急匆匆的去收割,自己只当他们是好心帮忙,谁知道他们收回来之后,只给了自家那三四小口袋,剩下的一千多斤竟然全部私吞了! 一想起这事连泽既懊悔又愧疚:大伯父、大伯母是什么样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会认为他们是好心呢! 他不是没去问过,可才一开口就被大伯母给骂回来了。这事儿,也就只能这样算了! 连芳洲却是胸有成竹,淡淡说道:“那可未必由得了他们不给!走吧,到时候你别出声,我来说!” 你们这些狠心的人,都不给我投票! 见连芳洲执意要去,连泽劝不住生怕她吃亏也只好跟着一起去。 10.第10章 讨要粮食 连芳洲大伯父连立家离她们家并不远,院门高大,房舍整齐,日子过得不错。 乔氏一见他们两个便想起昨天杨婆子退亲那事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着连芳洲厉声道:“你们来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连芳洲非但没有滚出去,反而径直来到堂屋找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说道:“我们来当然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大伯母以为我们来干什么呢?” “放肆!”连立脸色一沉,教训道:“芳洲,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原来大伯父还记得你们是长辈啊!”连芳洲冷笑道:“算计我们的东西、欺负我们姐弟没爹没娘,这是长辈干的事情吗!大伯父、大伯母,我爹娘在天之灵都看着呢!” “你!”连立被她堵得胸口发堵,呸了一口道:“你少拿你爹娘说事儿!我们没欠你们什么!说我们欺负你们,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别乱说话!看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也懒得跟你计较,老老实实道了歉,赶紧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他说着眸光深深的瞪向连芳洲,沉沉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莫不是中了邪了!芳洲啊,姑娘家这么泼半点家教也没有,难怪那杨家不要你!你要再这样,这辈子也别想嫁出去!” “大伯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姐姐!”连泽不由大怒,忍不住捏了捏身侧的拳头。 连芳洲轻轻扯了扯他示意他稍安勿躁,向连立一笑,淡淡说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是我娘托梦跟我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所以我就变成这样了!我有没有家教这种事情倒用不着大伯父您来操心,反正跟您这儿我也学不到什么好东西!杨家不要我好像跟您也没有关系吧?我嫁的出去、嫁不出去,就跟您更加没有关系了!您不用再说这些话想刺激我,我啊,根本不在乎!” 连芳洲心里冷笑,还当她是本尊呐! 不过如果真的是本尊,听了他这些话只怕又会气得刺心般半死吧? 毕竟这是古代,当着一个未婚姑娘的面说什么被退亲、嫁不出去、泼、没有家教是最最恶毒的话了!没有哪个姑娘能受得了。 不然,看连泽的反应就知道了。 连立没想到连芳洲会这么不紧不慢、神情恬淡的一句一句驳他的话,那满不在乎的神情怎么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一时不由愣住,有种一拳打空、不知所措的感觉。 乔氏见丈夫吃瘪又勾起满腔的怨气来,冷哼道:“没脸没皮,不知羞耻!” “对!不知羞耻!”连立重重的沉声重复。 “你们说什么!”连泽更怒,额上青筋暴现,脸色冷得可怕。 “阿泽,别生气!”连芳洲却是越发的好整以暇,笑嘻嘻道:“真是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你们要是没说够就请继续!最好是连我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一遍!等你们骂完了,咱们再说正事儿!” 连立气得哆嗦,瞪着连芳洲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门有些微微的眩晕。 连她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一遍?她的祖宗十八代难道不是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不是十八代也是十七代啊!这丫头果然刁钻透了! “哼!”连立重重哼了一声,心里说“不跟她一般见识!”,便冷冷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说完了赶紧滚。 连芳洲便道:“秋收的时候,大伯父和大伯母帮我们收了粮食,我们姐弟妹感激不尽,我们爹娘在天之灵必定也感激不尽!大伯父和大伯母帮我们保管粮食保管了这么久,也够了,我们是来拿回去的!” “你说什么!”乔氏气愤尖叫起来:“你做梦!” 连芳洲没理她的打岔,仍旧继续用同样的语气接着说道:“昨晚我娘托梦给我,让我过来拿的,一千斤,多的就算是孝敬大伯父、大伯母!大伯父、大伯母是长辈,总得有点长辈的样,不会耍赖吧?” “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乔氏向来只有她拿别人的,哪儿有别人从她这儿拿走的道理? 别说真给了,光是听了连芳洲这么说,都觉得割了肉一般的心疼,气得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她冷笑道:“连丫头,你倒是长本事了,连你那死去的娘也拿来说事了!哼,别以为你搬出个死人来我就怕了你,做梦!” “大伯母,你这话就不对了,”连芳洲淡淡说道:“我说得可是真的,没有半个字糊弄你们。不然,我哪儿敢上你们家来说这种话?” “以前你或许不敢,如今中了邪,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乔氏冷笑。 连立倒是有两分将信将疑,如果没有死去的娘的话,他觉得连芳洲的确不敢上他家来闹事。 但是,他跟乔氏的想法是一致的,想要将粮食从他们这儿拿走,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连立睁着眼睛,定定的瞧着连芳洲姐弟,漠然道:“我想你娘搞错了,我们家哪儿有你们的粮食?当初帮你们收了粮食之后,不是都给你们了吗?怎么又来要?你们姐弟俩,这是要耍无赖吗?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就是!”乔氏听了丈夫有理有据的话顿时腰杆子一硬,叫起委屈来:“这俗话说得好哇,人心隔肚皮,真是好心没好报哇!当初我和你大伯父我们俩没日没夜、累死累活帮你们收割了粮食,一五一十的都交给你们了,你们却又跑来讹诈耍赖!这算什么呀!不指望你们孝敬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吧!天都不饶你们、菩萨都不饶你们!” “大伯母这话,敢发誓赌咒吗!”连泽听乔氏这么颠倒黑白,气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看看,看看呐!”乔氏越发叫起来,“做侄儿的,逼着大伯母发誓,这算什么呐!粮食都吃到狗肚子里了,一点道理都不懂!” “行了你少说两句,省得别人说咱们欺负小辈!”连立见乔氏三不着两的只管歪缠,说也说不到点子上不由皱眉低喝住了她,向连芳洲兄妹俩淡淡说道:“粮食早就已经如数给你们了,你们现在还来要,那不可能!” “给是给了,可明明没有给够。我们三亩多水田差不多能收一千五六百斤,你们给了只怕都没有三四百斤!”连泽气得说道。 “呵呵!”连立轻轻冷笑,甚是不屑,一句话顶了回去质问道:“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过秤了吗?人证还是物证?总之粮食我们都给你们了,至于你们拿到了粮食怎么处理,是吃还是卖,那就不知道了!” 11.第11章 等着我娘找你们要吧 “对!”乔氏眼睛一亮又来了精神,得意哼道:“依我看呐,你们肯定把粮食偷偷的都卖掉了,却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样子上我们家来讹诈!哼,你们姐弟俩的算盘打得倒是响嘛,一边卖粮食往口袋里装银子,一边又来要粮食,有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你们爹娘虽然不在了,可做人还是得有点良心!别起歪心眼儿!”连立也接着说道:“本来么,你们做侄儿侄女的过不下去的,三斗五斗的我们接济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们要耍赖,还狮子大张口一开口就是一千斤,这也太不像话了!” “你们、你们——”连泽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膛起起伏伏气息都有些乱了。 他是真的惊讶了,也失望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嫡亲的伯父伯母竟然会是这样一副嘴脸。什么亲情、什么血脉,在他们眼中只怕一文也不值! 这一刻,心中的悲哀远远大过愤怒。 连芳洲轻轻扯了扯连泽的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也不见着急,更不见气恼,稳稳的、平静的问道:“这么说,大伯父、大伯母是铁了心不肯把粮食交还给我们了?” “你想的美!”乔氏哼道。 连立明显比他的二货娘们有水平,立即说道:“什么交还?我们根本不欠你们的,怎么交还!” “对,没错!”乔氏立刻附和。 “呵呵,”连芳洲淡淡一笑,说道:“反正,我娘让我过来我也来了,娘让我说的话我也说了。可是大伯父、大伯母就是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对了,我娘还跟我说了,她说如果你们不给的话,她会亲自问你们的!我们姐弟俩,就先告辞了!” 连立和乔氏一愣,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丫头一来就牙尖嘴利、针锋相对显然不是个善茬。看那架势,来势汹汹,竟然这样她就收场了? 连芳洲放弃的话说得太清楚明白,令连立反倒有种不真实感。 “你,就这么走了?”连立忍不住问道。 连芳洲淡淡一笑,说道:“我不是就这么走了,我是相信我娘的话,你们一定会把粮食还给我们的!” “哈!”连立朝天冷笑,目光定定的看着连芳洲姐弟俩离开。 “当家的,这,这我怎么觉着有点怪怪的呢!”乔氏也有点不敢置信,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也觉得?”连立转头看向她,问:“那你说说,怎么个怪法?” 乔氏“瞎!”了一声,说道:“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可我就是觉得怪怪的!你是没看见啊,那天杨婆子来退亲的时候那死丫头有多蛮横不讲理,今儿怎么突然就——这不太对呀!” “哼!”连立冷笑,不紧不慢说道:“她不是说了她那死鬼娘会来找咱们吗?那咱们就等着。” 乔氏唬了一跳,忙道:“呸呸呸!当家的你瞎说什么呀!好不好的,她来找咱们干啥!又不是咱们害的她!” “你怕什么呀!”连立淡定的瞅了她一眼:“我就不信!” 乔氏的心仍旧有些跳跳的,勉强笑笑,却没再多言。 “姐,”离了连立家,连泽难过的跟连芳洲说道:“我真没想到大伯父、大伯母竟然会这么说!从前爹娘在的时候他们没少从咱们家白拿好处,那种话他们怎么说得出口呢!他们真的是咱们的亲大伯、亲伯母吗?” 连芳洲淡淡一笑,说道:“是不是你这不是都看见了吗?好了,别难过了,为他们难过,多傻呀!” “我不是……”连泽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的心情,刚开口又闷闷的低下了头。 “姐,娘真的托梦给你了吗?”连泽忍不住问,叹息道:“就算是真的又怎样?我早就说过,大伯父他们不会把粮食还给咱们的!姐姐别担心,咱们不会饿死的,只要熬过这个冬天,等明年收粮食的时候,我会紧紧看着,再也不会让他们帮忙。” “这才什么时候,离明年秋收还有一年呢!”连芳洲白了他一眼,见他难过的表情心中不忍,柔声道:“好了,你放心吧,这一千斤粮食,咱们肯定能要的回来!前提是,你得听我的安排!” 连泽将信将疑看向她,连芳洲淡淡一笑,胸有成竹。 第二天一早,李大木便套了牛车过来叫连泽,要陪他一起去石湾买砖瓦。 那张银票还没有兑开,连芳洲便抓了一把有二三百个铜钱用帕子包了,打算先付定金。 连芳洲也要跟着一起去,她如今可谓是两眼一抹黑,借此机会出去走走,瞧瞧这儿的山川地貌、土壤植被和作物情况也是好的。 李大木想了想,点头笑着应了。 连芳清见了,缠着也想跟去玩,连芳洲不许,交待连澈跟她在家,看好她。连芳清小嘴嘟了起来,甚不乐意。 连芳洲见她这可怜巴巴的小委屈模样顿觉不忍,便拉着她俯身小声说道:“你乖乖的跟三哥在家,等晚上姐姐又给你们煎鸡蛋吃,好不好?” 连芳清眼睛一亮,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满脸向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要,鸡蛋要留着卖钱买粮食的。” 连芳洲心酸,柔声道:“买粮食的钱姐姐再挣,不用卖鸡蛋了。以后咱们家的鸡蛋都给你和澈儿吃。” “真的吗!”连芳清这才欢喜起来,嗯了一声连忙点头,又道:“姐姐和二哥也一块儿吃。” “好,一块儿吃。”连芳洲含笑说道。 连芳洲和连泽坐在牛车上,李大木赶着车,三人慢吞吞的往石湾去。 出了大房村,连芳洲便注意观察起两边的情形来。只见道路两边多是略带起伏的丘陵,或者是平坦的地面上中间突起一座小山,长满郁郁葱葱的各种树木,她粗略的看了看,大多数是杉、松、枞、枫、樟、栎等西南地区常见的树木种类。 较为平缓的坡地处,许多地方开垦成旱地种植庄稼,这个时节地里也是一片枯败,可见半黄的红薯藤和芋头苗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豆角架子。 在有水源的地方,则早就开辟成了水田,这个时候也只见满目的水稻茬子,枯黄黄的铺满整个田亩。 连芳洲根本用不着问,心里便已经了解了大概。 12.第12章 买瓦片 牛车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石湾。 从石湾村边过,拐入一条岔道,又走了大概一刻钟,便看到前方一大片裸露的黄土场。 中间是宽阔的平地,一面是入口,一面高高的堆放着许多烧制好的砖瓦,另外两面顺着山坎挖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窑口,窑口旁边堆放着一堆堆的黄泥、砖瓦模子、烧窑的木柴、木桶、木盆、铲子、小推车等物。五六个穿着补丁短褐的工人正在忙碌着。 看到他们过来,场主石老材便袖着双手笑眯眯的过来,打量道:“这位老哥,是来买砖还是买瓦啊?” 李大木便笑道:“我这邻居屋顶要修一修,特意过来买些瓦片。” “哦,这边请,请吧!我这儿用的泥好,窑也好,烧出来的瓦片质量最好了,经久耐用,价钱也公道!呵呵!”石老材笑眯眯的领着他们往一旁堆放的瓦堆走去。 连芳洲便笑道:“我们三间房,有一间半需要重新换新瓦片,另外一间半只怕也得换一些。总共就要两间房的吧!大概总共有五十个平方左右!您给算算一共需要多少。” 她说着又腼腆的笑了笑,道:“我们要的也不多,也不好意思再跟您讲价钱了!您说个公道价就行!等将来盖新房子了,再来您这儿光顾!” 连芳洲吐字清楚,语言流畅,行云流水般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个石老材倒是听得怔住了。 石老材不由的半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形略显单薄,穿着旧而干净的枣红碎花粗布衣裳,面容清瘦,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小巧的嘴唇,面上微微带着笑,梳着乡下小姑娘常见的垂髾,整整齐齐,干净利落,整个人透着一股精神劲儿,叫人见了便情不自禁心生好感。 石老材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瞧着连芳洲连说了几个“好”字,竖起大拇指笑道:“这位姑娘真是个伶俐爽快聪明人,呵呵,不知哪家这么有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女儿!成,就冲你那番话,老爷子我听得舒坦,这价钱我给你最低,东西也给你最好的!” “那就多谢石老板了!”连芳洲笑着点头。 连泽这两天见识过了连芳洲的口舌,并不觉得什么,那李大木却是同石老材一样,呆住了! 连芳洲刚才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印象。 如果不是人还是那个人,模样儿一点没变,连泽也在旁边,他几乎都要怀疑,眼前这姑娘真的是连芳洲吗? 李大木暗暗叹息:看来杨家退亲和花家媳妇撒泼的事对这丫头的刺激真的是太大了! 石老材笑着道了声“不客气”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便又向连芳洲笑道:“小姑娘啊,我这一片瓦就这么大,你要是能算得出来需要多少片,我就给你再便宜两成,如何?” 连芳洲目光闪了闪,却是笑道:“我哪里能够算得那样准呢,您别开玩笑了。” 石老材摆摆手,掠了掠那不长不短的胡子笑道:“我可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呵呵,其实谁能算得一块不差呢,只要差不离就算你赢!” 瞧着石老材饶有兴味的眼神,连芳洲想了想,便点点头客客气气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献丑了,如果我算得不准确,大叔你们可别笑话我!” 石老材呵呵笑道:“不会、不会,你且算来瞧瞧。” 干活的工人们听见了,见连芳洲这么小一个小姑娘,居然也会算数,不由好奇纷纷停下手里活计围过来看热闹,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 连芳洲便拿过一片瓦片,用手指比划估计了一下长和宽好计算面积,这地上是一层薄薄的黄土,她随手折了一根细细的树枝蹲了下去,随手在地上划了起来。 众工人们从来没有见过阿拉伯数字,见她在地上划拉着不由“咦”的一声大为奇怪,一人忍不住问石老材道:“石老板,这小姑娘写的是什么呀?” “就是啊,这是什么字啊?真是奇怪!” “可不,从来没见过。” “我说,这是字吗?我怎么觉着像五云观里张天师画的符啊!” 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连泽见他们取笑连芳洲不禁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我姐姐既然敢试就一定能行!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众人听了笑得更加大声,一边笑还一边打趣连泽。 石老材“咳咳”两声,这才消停了。 连芳洲微微一笑,既不分辨也无尴尬,而是行云流水般的划拨自己的。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数学题,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她已经算好了,笑着报了一个数。同时站了起来,顺便用脚将地上的痕迹尽数抹去。 “这么快就好了?”石老材目瞪口呆,众人也一下子愣住了。 算账不用算盘,而且还这么快,可真邪门了! “老板,对不对、对不对啊!”众人议论纷纷,迫不及待。 石老材一瞪:对不对他哪儿知道?他也得算过才知道啊! 不等他吩咐,早有工人飞跑去将算盘拿了来,双手递给他。众人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瞪着他。 “姐,你算的准不准啊?”连泽忍不住小声问连芳洲。李大木也关切看了过来。 连芳洲不疾不徐,瞧了一眼算盘珠子拨走如飞的石老板,微笑道:“等石老板算出来便知道了!” 她从容不迫的神情和恬淡的微笑令忐忑的连泽一下子安下心来,连泽脱口便道:“我相信姐姐算的一定是对的。” “哦?”连芳洲倒好笑了起来,“为什么呀?” 连泽固执的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相信姐姐。” 连芳洲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好弟弟。” “神了!还真神了!”石老材瞧着算盘上的数字,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真的准了!” “不是吧!准了!” 众工人也大感诧异。 李大木和连泽却是一颗心落了地,两人相视而笑,都为连芳洲欢喜。 有人忍不住道:“老板,要不您再算一遍?” 石老材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后脑上,眼睛一瞪:“你这杀才!怎么?怀疑我算的不对!” “不是不是……”那人脸上一红,慌忙否认,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笑什么笑什么!还不赶紧干活去!”石老材瞪向众人。 众人嘴里答应着,忍不住多瞧了连芳洲几眼议论纷纷的去了。 “石老板,刚才你说的话可算话吧?”李大木笑道。 “算话!当然算话!”石老材很干脆的点点头,朝连芳洲竖起了大拇指:“连姑娘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姑娘,真行!不过,连姑娘,你刚才在地上比划的那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13.第13章 乔氏眼红 连芳洲心里微微有些后悔,她答应试算之后才想起来这个国度上还没有阿拉伯数字,此时见石老材果然这么问了,便淡淡一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就是我自己随手使用的一些符号而已。” “哦……”石老材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忍不住又问道:“连姑娘是用什么法子这么快算出来的?”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心算啊!”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的人天生就会心算,这并不是不可能之事。石老材便笑叹道:“小老二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心算如此厉害的人,连姑娘真是好样的!” “雕虫小技,可当不起您这么夸!”连芳洲忙笑着谦虚,又道:“这数也算清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呵呵,稍候,稍候!”石老材爽快的答应,一挥手招来两个工人,吩咐将他们需要的瓦片点出来,帮忙装上了车。 一大车装不完,估计得跑个三四趟才能装完,一共是二两银子,打了八折便是一两六钱,连芳洲笑着道谢生受了。 石老材笑呵呵的直道“应该”,直夸她懂礼数。 因为家里那边也需要人手帮忙卸车,连芳洲和连泽便跟着牛车回去了,回程姐弟俩自然没在车上,而是跟在一旁走路。 李大木原本叫他姐弟俩一道坐在车沿上,连芳洲和连泽都坚持不肯。 李大木过意不去,本想叫她们上车,可连芳洲说什么也不肯:“今日一整天都要麻烦李大叔了,而且这牛也矜贵着呢,若累坏了别说是您,我们也会心疼的,还是省省吧!” 李大木一下子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叹了口气笑道:“罢了,芳洲你可越来越会说话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我说不过你,我也陪着你们一起走吧!” 说着也跳下了赶车的位置。 连芳洲和连泽不便多言,三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牛车走得缓慢,又要装车卸车,一直忙活到太阳落山才忙完。这还是张婶、李娟和赵氏也来帮忙卸车。 “明天应该也是个晴天,索性就别耽搁了!明日我和你三合哥就帮你们把这新瓦片都换上吧!顺便把老瓦片也捡一捡。 所谓的捡一捡,就是检修的意思。 连芳洲笑着道了谢。 次日又是足足忙活了一整天,方才将屋顶全部修捡好了。 “这糊窗户用的厚麻纸要在县城里才有卖,等月底你张婶要去赶集,顺便一块儿去,看看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需要买的,一起买回来!”李大木道。 连芳洲也是这么打算的,便笑着答应,谢了又谢。 抬头看看崭新的屋顶,一种满满的成就感和踏实感油然而生,连泽也舒了口气,不由说道:“这下可好了,再也不怕下大雨了!冬天也不怕了!” 连芳洲微笑道:“是啊!等把窗户弄好,再买两床棉被、扯些厚实布料回来留着做冬衣,冬天就不用愁了——不着急,如今才九月底呢!还有时间!” “嗯,”连泽笑着点头:“什么都听姐姐的!只是,棉被是什么东西啊?” 连泽有些困惑的问道。 “什么?”连芳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瞪着他道:“你说什么?” “我——”连泽被她的神色有些吓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连芳洲意识到,忙放缓了神色道:“你再说一遍?” 连泽有些奇怪的瞟了她一眼,便道:“我是问姐姐棉被是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是不是……很贵的东西啊?” 棉被?很贵? 连芳洲有些欲哭无泪,忙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棉被吗?那你知不知道棉花是什么?” “棉花……”连泽摇摇头,问道:“那是什么花?好看吗?结的果好不好吃?” 连芳洲呆掉了,难道说这朝代没有棉花?她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是细麻料子。似乎那被套、床单也都是这种料子,那么—— “那咱们盖的被子里头装的是什么?”连芳洲忙问道。 连泽更奇怪的瞧了她一眼,不过仍然回答道:“当然是木棉、芦花和粗麻了,不然姐姐以为是什么?姐,你总不会连这个常识都忘了吧?” 连芳洲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理会他话中的疑惑之意,忙又问道:“别人家的被子里头填充的也是这些东西吗?” “当然了!”连泽理所当然的点头,又道:“也不都是,听说那有钱的财主老爷家里,被子里头填充的是蚕丝。” 看来,这年代果然还没有棉花这种植物。这可真是…… 连芳洲顿时有种心里头空落落的感觉,就是那种熟悉的东西被抽空的感觉。 她不由得脱口说道:“那样的被子,盖着暖和吗?冬天能过吗……” “扑哧!”连泽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姐,这么多年你不是也过来了吗?” 连芳洲一愣,自己也哈哈的笑了起来,点头笑道:“可不是!我都糊涂了!看我说的是什么话呢!” 入乡随俗吧,她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 “这两天咱们都累坏了,明天歇息一天,后天我和你一块去地里收红薯芋头。”连芳洲笑道。 连泽虽然也累,可是好像不太愿意休息,说道:“要不,明天姐姐在家休息,我自己先去。” “不行!”连芳洲断然拒绝,笑道:“你年纪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劳累过度了。要是万一伤及根本,落下了什么病根子,这辈子可就毁了,再也干不了活了!” 连泽听她说得严重,不像是糊弄自己的,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两天连芳洲他们这边买新瓦、修捡屋顶,忙得热火朝天,乔氏知道了,嫉妒得满腔恼怒,不停的在连立旁边嘀咕:“神气什么,没见过这么眼皮子浅的人!手里头得了两个钱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显摆,好像谁没有似的!哼,被人退了亲拿的银子,也要意思拿出来花,也不怕丢人!这辈子嫁不出去那才叫好看呐!” 连立听她反反复复的嘀咕念叨都是这些话不由也有些心烦,便哼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也是个没用的,连个丫头也对付不了!还好意思在这说嘴!“ 乔氏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没能将那十两退亲银子拿到手这事,既恼火懊悔又肉痛,气得叫道:“你光会说我!你那么能当时你怎么不去!” 连立指了指自己道:“我去?我怎么去!大伯父从侄女手里抢东西,叫人知道了怎么说?” 乔氏不以为然,哼道:“怕什么!关起门来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几个小萝卜头还敢往外嚷嚷去不成?就算是他们嚷嚷了,小孩子家家的话又有谁会信!” 乔氏越想越后悔,小声嘀咕道:“说到底是你自己不敢罢了……” 她又气道:“十两呐!抵得上大半年的开销了,就算被人说道几句又怎么样?不行,不能太便宜她们了!我得去看看!” 乔氏径直来到连芳洲家,不酸不凉的道:“哟,你们姐弟妹几个越来越能干了,这连房子都修整上了!啧啧,真是了不得!” 14.第14章 你想男人了吗 连芳洲笑眯眯叫了声“大伯母!”没有接她的话茬。 乔氏忍不住抬头瞟了一眼那修得整整齐齐崭新的屋顶,心中更觉嫉妒,便笑道:“我说芳洲啊,我们家的屋顶也要修了,你们顺便多买点瓦片,先借给我们用用,等你大伯得空了,去买了还给你们!” “您要借我们的瓦片”连芳洲笑问。 乔氏见她态度甚好并没有发火心中暗喜,点点头道:“是啊,当然是借的,回头一定还给你们!” “哦,您要多少啊?”连芳洲又问道。 乔氏这下子喜得是心花都开了,眼珠子一转,迅速的在心里头算计了一遍,忙笑道:“也不用太多,嗯,八九百片就够了。哦不对,可能——要一千多片。” 她心里暗自得意自己会说话,说的是一千“多”啊,至于多多少就看情况了。能多拿点就多拿点,屋顶用不了,可以盖猪圈牛棚啊…… 连芳洲这才轻叹了口气,无不遗憾的说道:“可是大伯母啊,这可真不巧,我们家昨天已经将屋顶修好了,瓦片也差不多都用了。喏,只剩下这几十片,你要是不嫌弃啊,就拿去吧!等下回我们再买的时候你早点过来啊!” 乔氏顿时愣住,打量院子里一眼,果然,这地上干干净净的,除了那几十片瓦片哪里还有多的? 她不由大怒,瞪着连芳洲道:“死丫头,你耍着我玩呢!” “大伯母,冤枉啊!”连芳洲笑了起来,说道:“这不是您问什么我答什么嘛,怎么就成了我耍着您玩呢?”忽的她脸色一沉,双眸如冰盯着乔氏冷冷道:“你们家是去年才盖的新房子,你却跑过来要跟我要上千片瓦片,我看你才是耍着我玩吧?” 乔氏顿时哑口,哼道:“什么‘要’?是借!借而已!你不愿意就拉倒,偏有那么多废话!” “哦——”连芳洲拖着长长的尾声,无不讥诮道:“原来是‘借’啊,就不知道在大伯母眼中借和要有什么分别!我看是没有吧!” 乔氏气得倒仰,鼻孔几乎要冒烟。自打出娘胎,她从来没有这么气过! 尤其是从前都是她欺负二房一家子,如今被人家留下的一窝小崽子欺负,这种不平衡的落差更甚,令这股气愤更加强烈些。 “你就得意吧!”乔氏冷笑道:“被人退亲的货,有什么好得意!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大伯母,请你出去!”连泽大怒冲上来。 “阿泽,”连芳洲一把拉住他,向乔氏淡淡一笑,说道:“你说吧,我不在乎!我嫁的出去嫁不出去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不就是找个男人吗?容易得很!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你、你——”乔氏圆睁了眼睛,一跺脚“哎哟”一声:“你可真、真不要脸!” 连芳洲不理同样错愕目瞪口呆的连泽,“扑哧”一笑,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瞧向乔氏逼视过去,笑眯眯道:“大伯母啊,你脸红什么呀?连娃都生过了你当你还是大姑娘呐,害羞啊?还是说,你也想找男人了?我劝你省省吧,就你这样,倒贴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要的!” “你、你!”乔氏眼前一阵眩晕,只觉眼前金星直冒,气得差点儿要晕倒,心里抓狂得简直要不知怎样才好! “你你什么你?”连芳洲哼道:“我告诉你啊,赶紧把我们一千斤粮食还回来,不然的话,哼!我娘说了,她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你、做梦!”乔氏一口气终于回转了过来,恨恨的朝地上呸了一口,顶着一张红红白白又发青的脸,逃也似的跑了。 连芳洲瞧得有趣,不由掩口哈哈大笑得弯了腰。 一声幽幽的“姐姐”传入耳中,连芳洲一怔暗呼“糟糕!”,她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连泽。 抬头朝他看去,连泽脸上有几丝可疑的红晕,既狼狈又尴尬,还有——气愤和难过。 “姐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连泽难过得说不出来。 “怎么可以说那些话对不对?”连芳洲自己接了下去,迎着他的目光轻轻一叹,柔声道:“阿泽,姐姐不过说说罢了,就是想吓唬吓唬大伯母!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姐姐也就嘴里说说,比那些心里龌蹉的人可要强多了!难道,你会因此看不起姐姐?” “不、不!”连泽连连摇头:“我怎么会看不起姐姐!我也知道姐姐是想气走大伯母,可是,万一大伯母宣扬开去,岂不是坏了姐姐的名声?” 连芳洲“嗤”的一笑,笑道:“你放心吧,那些话她怎么对别人说得出口呢?会有人相信我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说那种话吗?姐姐以前说过类似的话吗?既然如此,她说了,谁会信呢!” 想起乔氏那狼狈样,连芳洲忍不住又嘿嘿呵呵的笑了起来。 “……”连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好了,”连芳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笑道:“姐姐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话便是!” “嗯!”连泽点头,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容。 乔氏逃出了连芳洲家里,仍然觉得脸红心跳浑身都不对劲,直到回到自己家中,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缓过劲来。 “你怎么了?”连立问,有些奇怪的瞧向她。 “我——”乔氏一跳,忙支支吾吾道:“没、没事、没事!” 虽然她跟连立是几十年的夫妻了,可是那些话她还是说不出口,简直就是——丢死人了! “没事?没事你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干什么!”连立不满瞪她。 乔氏心道,比见了鬼还可怕!连芳洲那丫头十之七八是鬼上身了,要不然就是彻底疯了,要不然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说得出那种话来。 “那连芳洲实在欺人太甚,哼,我不过说跟她借些瓦片,她竟然戏弄于我!”乔氏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气愤的跟连立说了事情的经过。 连立听毕也生气,“真是岂有此理!这丫头是真的无法无天了!她不给就直说不给好了,竟然这么说话!你也是,咱们家才刚翻的屋顶你说这话,不是自个送给人奚落吗?我的脸都叫你丢尽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做饭去!” 乔氏哼了一句:“你那么能你怎么不找她算账去?真是!”自去厨房淘米下锅不提。 把锅架上,乔氏便到院子里去喂鸡、关鸡。 看到那些鸡的时候,她突然一愣,“啊”的尖叫了起来:“当家的,你快来、快来看!” “你鬼嚎鬼嚎什么呀你!”屋子里的连立被她这么一吼吓了一大跳,怒气冲冲的从屋里出来。 “你看、你看!”乔氏根本没有理会他说什么,尖声指着院子里的鸡。 15.第15章 也许是我娘回来找你们了 连立顺着她的手指一看,也愣住了:只见大大小小二十来只鸡全部蔫蔫的耷拉着脑袋或站或卧在地上,一副呆呆滞滞的模样。 “怎、怎么回事!”连立也变了脸色。 “是哪个杀千刀的呀!”乔氏心疼得一拍大腿叫了起来。 这些鸡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得了病,看这样子只怕是好不了了!这大大小小二十来只鸡里头除了正在长个的十来只拳头大小的雏鸡,还有刚刚下蛋的小母鸡和用来打鸣的大公鸡呢! 这要是全都这么死了,岂不是要把她两口子给心疼死? 连立半响没说出话来。 “啊!”乔氏突然叫了起来,恨得咬牙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连芳洲那死丫头搞的鬼,一定是她!我,我找她去!” “等等、你等等!”连立叫住了她,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那丫头搞的鬼?你别又给我惹事,那丫头现在跟从前可不一样,不是个善茬!” “我、我就是知道!”乔氏一跺脚,在连立逼问的眼光下终于说道:“我,我气不过那死丫头的做派,所以这几天特意把鸡都赶进她们家菜园……” “你真是——”连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她没好气道:“你就会做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儿,有什么用!她家那菜园这时节还剩下什么?你赶鸡进去又怎样?” 乔氏顿时也觉得没意思起来,垂头丧气的说道:“我那不是,气不过嘛!哎呀不说这个了,我找她去!” 乔氏说着,风风火火的朝连芳洲家奔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连芳洲姐弟妹几个也正在做晚饭。 不等他们开口,乔氏找着连芳洲劈头问道:“我问你,我家的鸡是不是你下药的?” 连芳洲一呆,“什么?” “你还给我装!”乔氏啐了一口冷哼道:“我家的鸡全都病蔫蔫的半死不活,肯定是你干的!” “大伯母,你说话要讲证据吗?你亲眼看见的吗?如果亲眼看见你会容我这么做?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凭什么这么说?那是不是以后我家的鸡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去找你啊?”连芳洲冷笑回击。 乔氏顿时有苦说不出,瞪了她片刻冷笑道:“肯定是你动的手脚!你家的菜园没围好,我家的鸡才会进去!你肯定是为这个起了坏心眼!连芳洲,你赔我家的鸡!” 二十几只啊,万一要是全都死了…… 乔氏想到心都在滴血。 连芳洲瞅了她一眼,心里倒有几分佩服:明明是自己不对在先找别人算账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这哪里是狡辩啊,分明就是大智慧啊! “哦?”连芳洲便故意笑道:“怎么原来大伯母家的鸡进了我家的菜园啊?我怎么不知道!大伯母既然看见了干嘛不跟我说一声?大伯母的心肠还真是——啧啧!” 乔氏顿时脸上一热,立刻又挺直了腰杆:“这么说你承认了?承认是你使了坏心眼!死丫头,还不赶紧给我赔!” 想到那十两退亲银子,她立刻道:“赔银子!” “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大伯母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连芳洲淡淡说道,又问弟妹们:“是不是你们干的?” 三人齐齐摇头。连芳清还加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早就赶它们出去了,不许叮我家的菜!” 乔氏不理她,冷笑道:“你少给我狡辩!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你究竟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才是!”连芳洲冷笑道:“你说你家的鸡半死不活,我却不知道有什么药能有这种效果?大伯母认为我知道吗?再说了,我这几天都在家,也没出去,哪儿来的什么药?你要是不相信,我们这家里随便你搜,你要是能搜的出来什么药你家的鸡我赔!你要是搜不出来,咱们就上里正家评理去!大伯母,你敢吗?” 原本听她说让自己搜家里乔氏眼睛一亮,还真想趁机浑水摸鱼,可听到那后一句顿时又丧气。 她不禁也犹豫起来,不是因为相信连芳洲,而是她其实也不信连芳洲有这样的本事。 “大伯母与其在这儿抓着我们姐弟妹冤枉,还不如回去赶紧想办法,也许,”连芳洲瞟了她一眼,幽幽说道:“是我娘干的吧……” “你少吓唬老娘!”乔氏吓了一跳,脸色却不由得一白。 恰好这时候刮过一阵夜风,凉凉的,寒意沁人。乔氏只觉得脊梁骨上冷飕飕的,下意识后退两步,揪着心。 连芳洲却是镇定自若,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那神情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 “你少吓唬老娘!”乔氏忍不住又说了一声,声音却微微的带着颤抖,气势也没有之前足了。 连芳洲还是没有说话,就那样神情淡淡的看她。 “哼!”乔氏扛不住了,她很想骂连芳洲,甚至上前揪着她打一顿,可是心怦怦的跳,却挪不动半步,嗓子眼里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渐渐的,她觉得胸口沉沉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逼近而来,渐渐收缩,越缩越紧,把她紧紧的挤压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难道,真的是弟媳妇回来了吗…… 乔氏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再也站不住,她朝地上轻轻啐了一口,丢下一句“回头我再找你们算账!”转身急急跑了。脚下一软,还差点儿摔了一跤。 “怎么样?问出点什么来了?”乔氏回到家,连立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二十几只鸡啊,能卖好多钱呐! “没、没什么!”乔氏的脸色很不好看,惊惶惶的。 “真是没用!”连立忍不住一阵失望。 “当家的,”乔氏出了半响的神,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忍不住问道:“你说,会不会是弟妹怪咱们夺了她家的粮食,所以——” “你胡说什么!”连立气得差点要跳起来,指着她大骂道:“我看你这大半辈子真是白活了!无知!愚蠢!是不是那丫头拿这话来糊弄你?你也就信了!哼!真是没用!” 乔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小声嘀咕道:“可不知怎地,我,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安呢……” 连立冷笑道:“我看八成就是那丫头搞的鬼!” “她哪有这样的本事?若说这些鸡叫她给药死了我倒信,可是,可是这副模样——这能是个啥药啊?这几天也没见她上哪儿弄药去……”乔氏的声音含糊了下去。 连立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又冷笑道:“若真是弟妹,光弄咱们家几只鸡干什么?” “对呀!”乔氏眼睛一亮,心中一定,不由怒道:“那死丫头,满嘴里胡说八道,我差点儿就上了她的当了!可是,这些鸡到底是怎么了……” 16.第16章 终于拿回了粮食 乔氏为了这些鸡唉声叹气,愁了一晚上,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起床,立刻就跑去鸡笼看。 一看就失望了,那些鸡依然跟昨天一个样,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这还不算,当乔氏又发现猪圈里的两头大肥猪、牛栏里的牛也蔫头蔫脑的起来,惊叫一声差点儿跌倒在地,猛的转身,大叫着“当家的、当家的”往家里跑去。 亲眼看见之后,连立也呆住了,喃喃道:“邪门,真是邪门了!” “什么邪门呀!不管了!”乔氏心疼得哭道:“肯定是弟妹,肯定是她!咱们把那些粮食还给她们姐弟妹吧,要不然,没准弟妹就该找上咱们了!” 连立顿时满脸不舍,沉下了脸色。他喃喃道:“一千斤粮食啊……” 乔氏听了也觉得心疼,可是—— “当家的,”她万分不舍说道:“咱们家这头大耕牛和两头猪、这么些鸡可比那一千斤粮食值钱多了!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牛和猪都没了吧?这猪可是喂了快一年了,没有牛,明年春耕怎么办!” “好,”连立咬咬牙:“把粮食还给她们!走,咱们去一趟她们家!” “唉!”乔氏点点头。 想当初,白白得了那一千斤粮食,两口子都开心坏了,那几天她走路都感觉身子轻快了许多,整个人如同飘在云端。 现在好了,一个子儿也没落着,反倒白白帮人家收割了…… 连立和乔氏来到连芳洲家,陪着小心说了来意,连泽想说什么被连芳洲用眼色暗暗止住。 连芳洲叹息道:“原来我娘真的去找你们了,原来是真的啊……” “哎呀大侄女,这会儿就先别说这个了,赶紧救救我们家的牛和猪还有鸡啊,再迟些恐怕就来不及了!你们放心,粮食我们肯定会给,肯定给!”乔氏心急火燎道。 那就是烫手的山芋,能不给吗? “大伯父、大伯母,”连芳洲却是不紧不慢,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这事儿你们求我,我也没有办法呀!这,我哪儿知道该怎么治啊!” 连立和乔氏都是一怔,面面相觑。 对啊,这又不是芳洲干的,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是彻底的懵住了。 这时候连泽冷冷的插嘴道:“大伯父、大伯母要是真的有诚意,不如去给我娘上一炷香吧!” “对、对!上香、上香!我们当然有诚意,是不是啊当家的!”乔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拉扯着连立去了供奉着连芳洲父母的隔断中上香。 乔氏还不忘嘴里头念念有词,求着弟妹放过自家的那些猪牛鸡,好话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求她保佑的话居然也说了出来…… 连芳洲和连泽听得一阵无语。 “哎呀,这没反应啊!”乔氏上香之后,瞅着那灵位,甚是急切。 “大伯母,现在可是白天!”连芳洲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天啊!” “那怎么行!那万一我家的牛死了怎么办!”乔氏大急。 连芳洲冷笑,“大伯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放心吧,我娘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乔氏又愣住了。 “对、对,走,我们先回去!”连立也说道。 “真的吗?那要是万一——”乔氏还不肯,眼巴巴的望着连芳洲,好像在等她的保证一样。 连芳洲表示这种事儿只有我娘知道,我可不知道,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乔氏无奈,只得回去。 这一日两口子不死心,对着家中的牲口是左看右看,盼着能出现奇迹,可惜到头来失望了。只好强忍着耐心等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乔氏蓬头垢面的,就来了连芳洲家。 连芳洲正在灶前烧火,看见她来也不等她问,便道:“我娘昨晚给我托梦了,娘说了,大伯父和大伯母有心改过,她就原谅你们这一回!香炉里的香灰你包一包回去吧!用香灰冲了水灌着喝下去,等小半天就能好了!” “真的?太好了!”乔氏兴奋的满脸放光。 “粮食呢?”连芳洲拦住她,说道:“我们现在就要去拿!” 乔氏一心都在牛和猪、鸡身上,哪里还管她?便点头答应了。忽然又停住,说道:“要是万一……不管用呢?” 连芳洲冷笑,不语。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乔氏猛然想起这话不敬,不由轻轻扇了两下自己的嘴巴连忙说道。 连芳洲便招呼连泽:“带上箩筐、麻袋,咱们去拿粮食!芳儿、澈儿,你们一个去灶边看火,等会我们运了粮食回来一个看好粮食!” 连芳清和连澈连忙答应。 乔氏包了两包香灰,急急忙忙的去了。连芳洲和连泽也跟着去运粮食。 连立去借了大秤,在一旁死死的盯着。眼看着他们姐弟俩一筐一筐的往外抬,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外搬,心痛得差点要滴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终于忍无可忍,差点儿就要出声拒绝了,正好听到乔氏在院子里兴奋的尖叫:“当家的、当家的!神了,真神了!已经好了,好了啊!那牛、猪和鸡都精神了,开始进食了!” 乔氏乐颠颠的,忙用最好的草料去喂牛,也不像以前那样嫌它能吃。 连立一喜一惊,那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他是真信了,也真怕了!哪里还敢拒绝? 连芳洲和连泽两个连秤带搬运,足足忙了小半天才把那一千斤粮食弄回了家里楼上的谷仓里。 瞧着满满当当的粮食,姐弟俩身体虽然疲惫,精神却是极快乐的。 连泽忍不住攥了一把稻谷在手里,粒粒饱满;放在鼻子下闻闻,米香的味道令人心里踏实。 “姐姐,你真厉害!这下子咱们不用挨饿了!省着点吃,一定能撑到明年秋收!这样芳儿和澈儿也能吃饱一点!”连泽欢喜得脸上放光。 “嗯,怎么都要吃饱,不然哪里来的力气干活?不光要吃饱,还要吃好。姐姐一定会想办法,不会让你们再受苦!”连芳洲也十分开心。 所谓的娘亲显灵,当然是假的。事实就是,她弄了几样药草混合在一起,捣成汁,混了些米饭偷偷撒在菜园里让大伯母家的鸡吃了;第二天夜里又和连泽悄悄潜入大伯母家,让猪和牛都吃了。 那并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误食了只不过会胀气、食欲不振而已。 这是前世的时候,她去牧场考察的时候知道的。凑巧这几样草都常见。 “姐,我,我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连泽忽然又吞吞吐吐的说道。今天双更 17.第17章 总算吃上米饭了 连芳洲便笑道:“咱们姐弟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瞧你!说吧!” 连泽眼神一黯,低声说道:“爹娘还在的时候也说过的,等明年开春了,让澈儿去村里的学堂念书……” 看到连芳洲一怔,连泽忙说道:“修束给粮食就成!姐我可以少吃点!让澈儿去念书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连芳洲一指头用力点在他脑门上,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澈儿还这么小,正是念书的好时候,我当然会让他去!你直接说就是了,干嘛要用这种态度说?还说什么少吃点!” “你这是拿你亲姐姐当外人吗?难道澈儿就不是我的亲人?我就不盼着他好?” 连芳洲微微冷笑,心里头是真正的有点失落和难过,合着她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这么努力在撑起这个家,到头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人家根本没有把她当亲人! “姐,姐!”连泽看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忍不住愧疚道:“对不起,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反正就是我不好!姐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连泽又急又羞愧,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歉,却发现根本解释不清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下意识的就那么说了!仿佛眼前的姐姐,已经不是姐姐? 他真该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姐姐不是姐姐还会是别人不成? 别人谁会对他们这么好?谁会管他们的死活? 就算姐姐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那也是为了他们而改变的! “好了,”连芳洲轻叹,柔声说道:“你要记住,我是你姐姐,咱们永远都是是一家人!知道吗?” 连芳洲心中暗道:也难怪他会感觉不对,这些天自己的变化跟原来的连芳洲比也许太大了,他一下子难以接受、本能反应也是在所难免。 “嗯!”连泽羞愧不已连连点头,信誓旦旦道:“我记住、记住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姐姐,再也不会了!不管姐姐变成什么样,都是我们的姐姐,永远都是!” “这就对了嘛!”连芳洲扬眉笑了笑,用一种轻快的声音笑道:“好了,走吧,下楼去!今天晚上啊咱们好好的吃一顿白米饭,我给你们煎鸡蛋吃!” “嗯。”连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唯一的一次没有说自己不吃。 晚饭的时候,连芳洲果然煮了一锅实实在在的米饭,又割了一茬韭菜,打了三个鸡蛋,摊了香喷喷的韭菜鸡蛋。 油烟一起,“哗啦”一声连芳洲将拌了韭菜的蛋液倒入锅中,顿时满锅沸腾,吱吱的响着,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真个满室生香。 连芳清和连澈闻着那香味都忍不住不停的吞咽着,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用力的吸着鼻子,眉飞色舞的笑着嚷嚷:“好香啊!真香!”、“肯定很好吃!”之类的话,小小的厨房里欢声笑语一片。 红红的灶火熏出满室温暖,瞧着一双弟妹在旁边嬉笑,连芳洲心里暖暖柔柔,她暗暗下决心:我们一定要过上好日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衣食无忧。 这一顿晚饭,姐弟妹四人都吃得十分开心,一个韭菜摊鸡蛋、一碗炒红薯丁、一盘张婶家给的焖冬瓜,还有一碗几根韭菜煮的韭菜汤。 简简单单的几个菜,却令人从胃里暖到了心里。 第二天,连芳洲便打算将菜园牢牢的围好来,准备要撒上菜籽了。 她和连泽带着连芳清、连澈一块儿上山,连芳清和连澈帮忙捡那林间的枝枝桠桠,他们俩则用柴刀砍一些手腕粗的野树,再寻一些藤条,回去好将菜园加固,哪怕一只刚出生的小鸡也休想再进去。 连芳清和连澈十分卖力,尤其连芳清,如同一只快活的兔子,在树林里东跑西跑,叽叽咯咯的说着笑着,害得连芳洲不时的都要高声叮嘱一声“别走远了!”,然后连澈又稚声稚气的回答道:“姐姐放心,我会看好她的!”换来连芳清的一顿不满抗议…… 一时间林子里好不热闹。 连芳清和连澈将捡到的那些手指头大小的枝桠拢做一堆,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好让哥哥姐姐用藤条捆了扛回家去。 树林里枯败的枝叶很多,很快两人便拢了大大的两堆,还在继续拢着。 连芳洲怜惜他们年幼,原本想说停止,又怕他们俩没事做了到处乱跑,万一出事了反而不美,倒不如继续干活,便没有叫住他们。 这些枝枝桠桠编篱笆用不完还可以留着烧火的时候引火嘛。 “呀!姐姐、姐姐!这里有蘑菇呢,这里有蘑菇!”连芳清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大叫起来,“姐姐、二哥、三哥,你们快点过来看啊!” “别乱动!”连泽不等过去先高声叫了起来,声音中带了惊慌:“不要乱碰啊,小心有毒!” “才不会呢!”连芳清撅着小嘴有些不开心的回了一句,却是乖乖的收回了欲采摘的手。仰起小脸,一双黑莹莹的眸子眼巴巴望着连芳洲:“姐姐,这些蘑菇可以吃的对不对?” 连芳洲朝那草丛里看去,长着十来个蘑菇,大的有鸡蛋大小,小的铜钱大小或者更小,椭圆形,表皮浅棕黄色。旁边有些炸裂开来的,里边仿佛包着一包灰,将旁边的地上沾的都是。 连芳洲便笑道:“这种蘑菇叫做灰包菌,的确是可以吃的。我们清儿真能干!” “哦!晚上吃蘑菇咯!晚上有蘑菇吃咯!”连芳清拍着小手欢呼起来,立刻招呼连澈蹲下去采摘。 “这里头都是灰……怎么能吃呢?”连泽犹自不放心,说道:“姐姐,还是小心点吧!万一吃出什么事来怎么办?去年下江村里就有一家人嘴馋,误食了毒蘑菇死了人,还有咱们村里,也有人因为这野蘑菇呕吐发热的……” 连芳清听见说,采摘的手顿了顿,很快又采了起来,撅着小嘴说道:“姐姐说可以吃就一定可以吃!二哥总是吓唬人!” 连芳洲便笑道:“阿泽你放心,这种蘑菇的确是能吃的,如果拿不准的,我是不会乱说的!清儿,你二哥可没吓唬你,这世上蘑菇不下千种,能吃的、味道还不错的也不过几十种罢了!你以后要是遇上了,可不能够乱采乱摘,更不能乱吃,一定要问过姐姐,知道了吗?” 连芳清早把她当成了主心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便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姐姐,我听姐姐的!姐姐,我们还找些蘑菇好不好?” 连芳洲见她到底小孩心性,便点点头,道:“那你就和澈儿在这一片找吧!不过要小心,别踩着蚂蚁窝了!还有,这草叶子锋利着呢,有的地方还长刺,你们要小心点!” “知道啦姐姐!”连芳清欢欢喜喜的答应着,叫着连澈去了。 18.第18章 遭遇前未婚夫和他母亲 连芳洲便继续跟连泽去砍树。 “这么说来,咱们村里的人不太采野生蘑菇了?”连芳洲问道。 “那是当然了,”连泽点点头,说道:“大家伙只采香菇、木耳、松树下长的松菇还有枫树上长的红菌,其他的好像都没有人敢采。” 连芳洲不由得心动,说道:“这么说来,山林里头肯定有很多的野生蘑菇了?要是多采一些,除了可以自己吃,没准还能卖不少钱呢!” 这是古代啊,森林广阔,植被茂盛,正是各种野生菌类生长的天堂,而她又不是个不识货的,岂有明知宝山而不寻的道理? 连泽眼睛也是一亮,脱口便道:“要说蘑菇,仙藤山那里肯定很多!” 连芳洲随即也眼睛一亮,忙笑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去仙藤山!” “不、不行!”连泽神情懊恼,仿佛说了不该说的话似的,连忙道:“仙藤山是咱们这一带最大的森林,离咱们村有二十多里山路,听说那里的树长得好高好高,把整片天空都遮住了,那林子里头有各种野兽出没,根本没有人去的!” 连芳洲被他说动了心,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便笑道:“你别哄我了!你根本就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再说了,如果都没有人去,你又怎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连泽没辙,只好老实说道:“村边的猎户孙长兴孙叔会去,据他说也是只在那森林边缘转转,打一些野兔、野鸡、狍子、山獭子、小山羊之类的小东西,并不敢深入进去。而且,他们家是外来户,没有田可种,为了生计迫于无奈他才去的。” 连芳洲点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在森林边缘,咱们去也没什么吧?等回去咱们就找他去,请他下次去的时候带咱们一起。” “姐……”连泽后悔极了,真不该嘴快。 连芳洲微微一笑,“别这样,咱们先去看看,如果真的危险,下次不去了还不行吗?” 有这么一个地方不去瞅瞅顺便转一圈,她怎么能心安呢? 连泽知道自己劝不动她的,只得勉强答应了。 忙了半天功夫,终于将需要的东西都砍好、弄好,姐弟妹四个人都累坏了,坐在草地上歇息。 好在这儿离村子不远。可是他们年纪都还小,没有什么力气,要把这些东西全部搬运回家里,只怕也得花上半天时间。 连芳清和连澈已经采了许多灰包菌,连芳清把自己外边穿的小花褂子脱了下来,包着那些采来的灰包菌,献宝似的给连芳洲看。 连芳洲见了少不了夸了她几声,可把她给高兴坏了。 歇了好一会,姐弟妹几个便准备回家。 连芳洲和连泽一人扛着五六根捆在一起长长的树条,连芳清抱着她的一褂子包蘑菇,连澈坚持也要帮忙,扛了两根树条。 姐弟妹四个往家里回去。 走到村边的时候,冷不丁有人叫“芳洲!” 连芳洲一时不察吓了一跳,原本就累得有些难受了,这吓一跳脚下踢到了石子,向前踉跄了几步,那长长的树条子立刻失衡前后摇晃起来,连带着连芳洲身不由己也摇晃了起来。 “姐姐!” “哎呀,姐!” “小心!”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连芳洲只觉得有人稳稳的替自己扶住了身后的树条子,说道:“芳洲,让我来!” 连芳洲一扭头,看清来人不由一怔:不是旁人,正是前未婚夫杨淮山。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连芳洲脸色顿时微微沉了下来,甩了甩肩膀示意他放手,又道:“还有,我跟你没那么熟,不要叫我的名字,叫连姑娘!” 杨淮山脸上顿时露出一种愧疚而痛苦的神情:“芳洲——连、连姑娘,你何必这么绝情?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 “用不着。”连芳洲摇了摇头。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呀!”正说着,只见杨淮山的娘杨婆子从后头小跑着追了上来,微微有些喘气的一把拉开了杨淮山护在自己身后,向连芳洲冷笑道:“你要不要脸,我们杨家不是已经给了你十两的退亲银子吗?怎么还缠着我儿子不放!” 走不了了,这事儿不说清楚没法过日子了。 要在这村子里、在这个世道生活下去,她可不愿意成为被孤立、甚至被排挤的人。她不怕别人瞧不起她被人退过亲,但是名声绝不能有损。 连芳洲一下子将肩上扛着的树条子放了下来,连泽也气冲冲的,正欲开口,有人比他们快。 “娘,您误会了!芳洲——连姑娘没有缠着我,是我、是我想要帮她一把……”杨淮山小声的说道。 “你给我闭嘴!”杨婆子没想到儿子会当面拆自己的台。 “你听清楚了?”连泽挡在连芳洲面前,还没有连芳洲高,却仰着头毫不相让的瞪着杨婆子:“管好你儿子,不要再纠缠我姐姐!”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连芳清和连澈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瞪着。 杨婆子气得目瞪口呆,“瞎”了一声冷笑道:“真是有娘养没娘教,这一窝崽子都是无赖难缠的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试试!”连泽脸色一变,额上青筋跳动,神色骇人。 杨婆子被他唬得情不自禁后退,杨淮山也急了,忙将杨婆子护在身后,软声道:“有话好好说……” “跟你们没什么话说!”连芳洲冷冷盯着他们母子,冲杨婆子冷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看好你儿子,不要再来缠我!可如今看来,他有娘教的也不怎么样啊,恬不知耻!无赖!要再敢缠着我,可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杨婆子,得空多教教!” “你、你!”杨婆子气得要跳脚:“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亏得这亲退了,不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杨淮山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神情,难过的叹道:“芳——连姑娘,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 连芳洲没搭理他,仍旧冲着杨婆子冷笑道:“这话该我说才对,真是老天有眼,救我出了火坑!不然啊,那以后的日子才真正是不要过了呢!” “淮山,你听听,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杨婆子气得拉着杨淮山推他:“你就任由她在你面前这么欺负你娘吗?还不给我教训她!” “娘……”杨淮山十分为难。 连芳洲“哈”的笑了出来,挑眉道:“挑事儿的是你们,反倒要来教训我,真是笑话!” “你听听!淮山,你听听!”杨婆子甚怒,瞪着杨淮山,目光炯炯逼视。 “连姑娘,你能不能先少说两句,我,我——”杨淮山见杨婆子气得要跳脚,心里也大是为难。 这毕竟是他的娘啊。以后新书期每天双更,求票! 连芳洲冷笑:“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们姐弟妹从山上干活回来招谁惹谁了?是谁非要上前惹事的?” 19.第19章 他是来跟花家商量婚期的 连芳洲不由瞪了杨淮山一眼。这么大个人做事难道没有脑子吗?他和他娘一道,他明明知道他娘对她一千一万个不满意,却还要上前来招惹她,他这是想干什么? 他倒没什么,可他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刚刚与他们家解除了婚约的,他这么做会招来多少闲话? 如果不是他看起来面相老实,她都要怀疑他是故意整她的了! “你!”杨婆子气极,拍着大腿道:“真是好心没好报!好心没好报呀!我儿子一片好心,都喂狗了!臭丫头不识好歹,什么东西呐……” 正是中午饭的时候,远远近近开始有不少的村民身影出现,连芳洲不由皱眉,再这么纠缠下去,只怕看热闹的就围上来了!这坏心眼的老太婆,看来不骂她一顿狠的,她是不长记性了! 连芳洲柳眉倒竖,杏目圆睁,一股凶凶的气势腾然而出。杨淮山头皮发麻,心里暗暗失望: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从前何等温柔,可她现在连我的面子也不给了……她是真的变了…… “娘!娘!算了,咱们还有正事儿,算了!咱们走吧!”杨淮山赶在连芳洲出声之前,慌忙拉住了杨婆子。 杨婆子闻言“哼”了一声,挑衅的瞪了连芳洲一眼,故意夸张道:“可不是!咱们还有天大的要紧‘正事儿’没办呢!还是我儿心里头明白,惦记着呢!我差点儿叫这臭丫头给气糊涂了!” 她冷冷的盯着连芳洲,转而冷笑:“知道我们来大房村干什么正事儿吗?呵呵,跟我那未来的亲家商定婚期来了!瞧瞧淮山这一身的新衣裳、新鞋子,都是今儿特特换上的呐!一回也没有穿过!” 连芳洲脸色微变,下意识瞟向杨淮山。 杨淮山看向她满脸的焦急和羞愧之色,手足无措、神情惊慌,他张了张嘴仿佛想解释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连芳洲“嗤”的轻笑,目光转为淡漠,淡淡笑道:“是吗?那就赶紧滚吧,别挡了姑娘的道!阿泽、清儿、澈儿,我们走!” 说毕,她扛起一头顿在地上扶着的树条,稳稳的走在了前头。 杨婆子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淡漠,没有达到心中的预想,顿时也觉无趣,轻轻“切”了声,朝地上啐了一口,“没人要的货!” “娘!您少说两句行不行!”杨淮山突然绷了脸色怒道。 杨婆子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愕然的上上下下打量他,气得哆嗦:“你、你还是我儿子吗?你、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说毕哭喊起来:“我可真是命苦啊!亲生的儿子叫那狐狸精迷惑得连我这个娘也忤逆起来了!狐狸精,你——你给我站住!” 杨淮山呼吸粗重起来,鼻孔剧烈的一张一翕,猛的转身大步往回走,对母亲的呼喝充耳不闻。 杨婆子急了,今日她好说歹说、软硬相加才逼得杨淮山换了新衣裳出门,可没想到这么晦气还没进大房村就先碰上狐狸精了。若儿子就这么走掉,自己怎么跟亲家交代?可是说好了今日中午上那花家商量婚期的呢! 要是惹恼了花家退亲,自己的儿子就等于短短时间内退了两次亲,还能娶上好媳妇吗? 杨婆子急了,连声叫着“站住!”小跑赶上拉住了杨淮山,气道:“你上哪儿去?” “回去!”杨淮山闷声回答。 “你敢!”杨婆子怒道:“你再敢走一步,信不信你娘我一头撞死在这儿!” 杨淮山神情顿时一滞。 杨婆子顿时捶胸顿足满脸悲苦:“你可是我的儿子,不听我的话,叫我失信于人,我还有什么脸活着!那连家的丫头有什么好,你是鬼迷了心窍,为了一个眼睛里根本没有你的女人,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了!你这是不孝!祖宗不容,天也不容!” 杨淮山被她一顿说教软和了下来,叹道:“娘,过去的事以后别再提了好吗?连家的亲事您都已经退了,我也听了您的话会娶花家的姑娘,您还要怎么样?芳洲她并没有得罪您,您就嘴里积点德,什么都别说了,成吗?算我求您了!成吗?” 杨婆子从来没有见过儿子这种痛苦得近乎潦倒、绝望的表情,也从没有听过他用这种绝望得到了极致的恳求的语调跟自己说话,一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胸口如同压了重重的铅石,沉沉的,闷闷的,酸酸的。 “罢了!咱们走吧,再不走就有点迟了!”杨婆子叹了口气,拉着杨淮山仍旧回头往大房村走去。 杨淮山瞟了她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沉默不语的跟在她的身后。 “姐,”回到家里,将树条子放下,连泽小心的说道:“你没事吧?你要是心里不痛快——” 要是心里不痛快又如何?连泽也不知道。所以他不知道怎样安慰连芳洲,但是他的心里十分的难过。 于是他低声说道:“对不起,姐。” 连芳洲正在用从水井中打上来的水在木盆里洗脸净手,闻言不禁抬头,向连泽好笑道:“瞧你,我那里不痛快了?我看你那样子比我更不痛快呢!好了,快进屋歇一歇吧,等中午吃点东西,咱们还得去把剩下的树条和那些枝枝桠桠弄回来呢!” 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如同阳光般驱散了他心头的乌云,连泽心中一松,忙道:“姐姐真的不难过吗?” “不难过!”连芳洲笑道:“退亲的事儿是我主动提及的,我干嘛要难过?” “姐姐,他们是坏人,咱们不理他们!”连芳清气呼呼的说道。 连澈也道:“等我长大了我保护姐姐,谁也不许欺负姐姐!” “对,那个杨婆子最可恶,我吐她口水!”连芳清点头。 连芳洲不由“扑哧”笑了起来,心中一阵温暖,柔声道:“好,等你们长大了,谁也别想欺负咱们!都进屋去吧!” 连芳洲的确是不痛快,但不是连泽以为的那种不痛快。 她不痛快的是,杨淮山既然已经决定要娶花家的姑娘了,为何还不懂得避嫌?居然还往她跟前凑?他什么意思?装情圣吗? 一边娶别的女人,一边怜惜着她,这种情圣最叫人恶心了! 他既然决定娶别的女人,就彻底的将她忘了,一心一意跟人家过日子!他若还惦记着她,有本事就将跟花家的亲事拒绝到底! 既然没有抗争到底的勇气和意志,就别来招惹她! 他那天对她说,他爹娘那里他会想办法,他的坚持她看在眼里。虽然已经退了亲,可如果,如果他能够为了她抗争到底,能保护她、能为她付出,那么嫁给他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古代,想要嫁一个这样的男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没有,这才几天啊,他就穿得一身崭新的跑去新媳妇家商定婚期了! 别跟她说什么迫不得已、什么苦衷!她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他真真切切的这么做了! 20.第20章 刘氏又来叫骂1 连芳洲不由苦笑,暗暗自嘲:她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竟痴心妄想有个男人会甘愿为她努力、为她抗争、为她付出一切…… 怎么近三十岁的人了还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啊!难道是因为穿过来的这具身体太年轻的缘故?还是她太想要一个依靠了? 呸!姑奶奶就是自个的依靠,要什么男人做依靠了?没有男人,照样能活的很好! 连芳洲将盆里的水倒了出去,擦干手,转身回屋。 中午简单吃了点东西,连芳洲便和连泽两个人去山里做搬运工。 连芳清和连澈上午累了,两人都留在家里。 连芳清宝贝采回来的蘑菇得不得了,一回来便和连澈两个打了水,一个个搓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那里,要连芳洲答应了晚上煮这个,这才心满意足、眉眼弯弯的笑了。 姐弟两个来来回回搬运了足足四趟才完,累得腰酸腿酸胳膊酸。 连芳洲抹着额上的汗,揉着生疼的肩膀暗叹:这农活可真是辛苦!按照我和阿泽的劳动量,想要循规蹈矩从土里刨食填饱四个人的肚子,还要供澈儿上学,将来阿泽和澈儿还得娶媳妇,清儿还要嫁妆,真是太难了!叫我这个农业专业出身的研究员情何以堪啊!今年也就算了,明年,可得换个活法…… 连芳洲和连泽傍晚回到家,两人的疲惫两个小家伙都感觉到了,很懂事的打水给他们洗手洗脸,倒茶。连芳清又握着小拳头为姐姐捶背,连澈则懂事的去厨房生火煮饭…… 连芳洲欣慰不已,就为了他们的这份心意,她也一定要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休息一会儿,连芳洲便在灶台上的铁锅里煮了半锅水,一边将灰包菌一个个仔细的切成薄片。 等锅里的水开了,便将切好的薄片全都放了下去,用筷子搅了搅,约莫三四分钟便捞了起来,放在盛了清水的木盆里漂着。 她一边做着这些一边向连泽、连芳清随口说道:“要说这山野里的各种蘑菇,不同的种类有不同的处理法子,有的采摘回来直接炒或者做汤就可以,有的要用冷水泡一晚上,有的得过过开水,还有的得用粗盐腌过,要不然啊,胡乱吃了很容易出事的!咱村里人多半不懂,所以见了都不敢采摘!” 连芳清不由拍手,满是崇拜的笑道:“姐姐好厉害!姐姐什么都懂得!以后我们采摘多多的!” 连泽也恍然大悟轻轻点头,听到连芳清的话不由下意识瞧了一眼连芳洲,却是什么都没有多问:他说过,无论姐姐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的相信!相信她对他们的心! 稀饭煮的差不多了,连芳洲便烧火做菜。将漂好的灰包菌捞了出来,将蒜头切成沫,老姜切成丝,再细细的切了几个干红辣椒,只待油锅一热,便先将姜蒜干辣椒爆锅,然后再将灰包菌放下去爆炒。 在大火的作用下,很快,天然野生蘑菇带有的独特香气便冒了出来,跟姜蒜干辣椒的香味混合成一种极其引人食欲的味道。 连芳清瞧着锅里翻炒的菌子,想到这都是自己采摘的,一种骄傲自豪之情便油然而生。 一时出锅,她忙抢着上前帮忙端出去,一边夸张的吸了吸鼻子,笑得眉眼弯弯:“真香啊!” 连泽瞧了一眼那一大盘油汪汪的菌子,颇为心疼的小声说道:“能不香嘛,搁了那么多的油……” 连芳洲一愣,心里暗叫惭愧糟糕。 她来自现代,也带了现代的习惯,炒菜多放点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先别说这油在古代本来就矜贵,她们家现在的家境也吃不起油汪汪的菜啊! “这,这都怪我!一下子疏忽了!”连芳洲苦笑了笑,想起昨天晚上煎鸡蛋的时候自己可不是也放了两大勺的油呢! 昨天想必连泽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吱声,今夜看到自己故伎重来,他可是看不下去了。 照自己这样炒菜,这半瓶子油恐怕还有半个月就得用光了。很久以后连芳洲才知道,那半瓶子油他们原来的家是吃半年的! “这油矜贵着呢,以后炒菜我少放一点!”连芳洲朝连泽笑笑。 连泽便笑道:“其实这油放不放也都一样,又吃不饱,搁两滴就可以了。” “好!”连芳洲笑着点头,越发为自己的无知行为而愧疚。 姐弟妹四个吃过晚饭,连澈勤快的将碗筷收拾了去厨房,连芳清便跑去洗碗。 连芳洲见晚上洗澡的水已经烧开了一大锅,实在是累,便由得两个小的去忙活,自己坐在堂屋里歇着,脑子里不自觉的琢磨着未来的日子该如何过。 不想,好好的晚上,偏偏有人来大煞风景。 外头又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叫骂声,这骂声连芳洲很熟悉,就是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叫骂声,花家的媳妇刘氏又来了。 看来是白天的事情叫花家的人知道了,气不过所以又派出了她们家的媳妇过来叫骂。 “明明是杨家的人挑起的事,凭什么她跑来咱们家门口骂人!我去赶她走!”连泽怒气冲冲。 “还是我去!”连芳洲拉住了他,脚步轻快来到院子里,打了一盆冰凉的井水端了起来蹬蹬蹬朝外头走去,“哗啦!”一声又朝着刘氏泼了过去。 与上次所不同的是,这次的水更大盆、更凉,泼出去的力道也更大。 “啊!连芳洲你个,你个——阿嚏!”刘氏没想到又挨了一次水从天降,又惊又气,寒浸浸的打了个冷颤气急败坏。 “你什么你!你这泼妇是不是骂上瘾了?有事没事跑来我们家撒野,当姑奶奶好欺负是不是?赶紧给我滚,不然我还泼你!”连芳洲气势汹汹瞪着她喝道。 “你、你、你勾引我们家姑爷,你不要脸!”刘氏狼狈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着连芳洲瞪眼,又高声尖叫道:“快来看啊,你们快来看啊!连家的丫头撒泼了!打人了!不要脸勾引男人还耍横!快来看啊!” “刘氏,你再敢乱说!”连泽气得脸色发白。 21.第21章 刘氏又来叫骂2 连芳洲冷冷一笑,道:“你们家姑爷?就是那个我不要、退了亲的男人吗?原来是被你们家捡去了啊?不过是个我不要的,我去勾引他?刘氏,别以为我怕了你,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明儿找里正还是上县衙大堂随便你!有本事你把你们家姑爷叫来,咱们面对面说个清清楚楚,我什么时候勾引他了?你要是不把你们姑爷叫来对质,就给我闭嘴!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挑拨是非的长舌妇,留在咱们大房村也只会败坏村里的名声!” 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众人听见连芳洲字字铿锵,昂首挺胸站在刘氏面前丝毫不让,连家姐弟妹几个虎视眈眈,满面怒色,不由得对着刘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张婶见状便出来高声道:“芳洲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相信她是清白的。刘氏,你空口无凭跑来祸害人家姑娘的名声有点太过了吧?芳洲说得对,你说她勾引你家姑爷,不如明日把你家姑爷叫来,让你家姑爷亲口说说究竟有没有这回事!也省得冤枉了好人,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无不附和。 连家和杨家这门亲事已经定了许多年,如果不是连家父母死于意外,这亲事是绝对退不了的。 这边尸骨未寒,那边杨家就闹着要退亲,这事儿本来就是杨家做得不地道! 花家就更过分,抢了人家的未婚夫不说,还要来欺负人家没爹没娘的姐弟妹几个、把脏水往人家身上泼。众乡邻们都有些看不过眼。 刘氏是受了婆婆的吩咐过来出一口气,谁知道这连芳洲上次中的邪直到现在都没好,还是那么泼辣!居然又泼了她满头满身的水!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更岂有此理的是,这有关张婶什么事了?她凭什么来出头?又关村里这些人什么事了?一个个的口舌那么多…… 刘氏原本就是想骂一顿出一口气就走的,这时候却有点骑虎难下了。 把未来姑爷叫来对质?先别说连芳洲这么坦然自若显然很有把握,更重要的是,姑爷倘若说“没有”,那岂不是自己理亏?将来还要不要见人了?倘若姑爷说“有”,那更不得了,那自家的姑娘岂不成了笑话? 所以,无论有没有,对自家都没有好处!这对质,是不可能的! 连芳洲却不依不饶,紧紧逼视上前,冷笑道:“刘氏,我爹娘没了,并不表示我们姐弟妹就任由人欺负,大家都是同一个村里的,走同样的路,吃同一条河里的水,你为什么心肠如此促狭刻薄歹毒?专门挑拣我们来欺负!你那些话,句句都是要逼死我才甘心是不是?我们姐弟妹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给我说清楚?今天不说清楚,你休想离开!” 众人听毕越发勾起了同情之心,看向刘氏的目光越发的鄙视,议论不停。 刘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在众人的谴责下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她有些慌了。瞥见人群中的王三媳妇便指着她叫道:“我没有撒谎!你、你就是勾引了我们家姑爷!是王三媳妇告诉我她亲眼看见的,不信你们问她!” 王三媳妇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自己看过来,顿时着了慌,忙道:“你胡说什么!干嘛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根本没有的事!” 刘氏顿时急了,上前一把拉着王三媳妇的胳膊紧紧拉住她:“傍晚的时候你从我家门口经过,就是这么说的!说中午我家姑爷和亲家母进村的时候连家的丫头凑上前勾勾搭搭——” “胡说!胡说!”王三媳妇用力拨刘氏的手,不等她说完瞪着她道:“我没有说过!我说刘氏,你跑来人家芳洲家门口撒泼也不是头一回了,谁不知道你这德性!我经过你家门口?笑话!你家在村南,我家在村北,我怎么可能经过你家门口!哦,我想起来了,前天咱俩有过口舌,你这是报复我呢!好你个刘氏,你真是太可恶了!” “你——”刘氏气得发狂,怒道:“好你个敢说不敢当的东西,你诳我呢你!我跟你没完!” 刘氏气极抬起手便朝王三媳妇打去。 “啊!好你个刘氏,动起手来了你个泼妇!”王三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尖叫一声立刻还手,两个人打作一团。 周围众人见了先是一怔,跟着“哄”的一下笑开了,指指点点的嘲笑着。 “哟,这两个打起来了!” “打吧打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芳洲姐弟妹四个也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连芳清拍着手咯咯直笑,叫连澈轻轻扯了扯袖子,冲她轻轻摇摇头,她便冲二哥哥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改为抿着唇吃吃低调的偷笑。 “你个臭娘们,我说你又跑出来发什么疯!碗还没洗、洗脚水也没烧咧,还不赶紧给我回去!”刘氏的男人花老五突然大骂着跳出来,要把刘氏拉走。 看到自己的媳妇头发、身上湿漉漉的,披头散发,脸上有两道手指长的血痕,衣裳前襟也被撕裂了一块,不由得心中恼火,拉人的时候少不得趁机偏帮。 刘氏正气得要发疯,这下子得了丈夫相帮哪里还会客气?趁乱中狠狠的在王三媳妇腰间拧了两下,拧得王三媳妇杀猪般的尖叫起来。 “啊!该死的刘氏,你撕老娘的肉!花老五你不是东西,你占老娘的便宜!救命啊!花家两口子要杀人啦!” 王三媳妇这耍赖般的叫唤唬得花老五慌忙往旁边躲了躲。 要知道大房村上百户人家中,张、王两姓乃是大姓,要是这王三媳妇一口咬定自己“调戏”她,回头王家人找上门来,那自己可就惨了! 花老五一躲开,王三媳妇立刻瞅准机会恶狠狠的朝刘氏扑了上去。 王三媳妇这一扑力道太大,刘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王三媳妇由于惯性也带了出去,重重的扑在刘氏身上,两人又叫骂着打作一团。 “哎呀,这要出事呀,快拉开她们!”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知谁惊叫一声,众人如梦初醒,几个大娘、媳妇慌忙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刘氏和王三媳妇拉开了。 两人身上都已经乱得不成样,衣裳头发看上去既狼狈又滑稽,两人却是谁也不服谁,眼睛瞪得铜铃大恨恨的对视着,仍旧挣扎叫骂不迭,卯足的劲似乎只要一得自由立刻就又飞扑上前将对手痛揍一顿。 王家的婶子们好说歹说、连推带拉的将王三媳妇带走,花老五也骂骂咧咧的上前欲拉走刘氏。 这时看够了热闹的连芳洲冷冷一笑,高声道:“慢着!”稳稳的挡在刘氏面前,双目直视着她冷声道:“刘氏你不能走,刚才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 22.第22章 逼她道歉 “你想干什么?”花老五有气没处撒,看到连芳洲便恶声恶气瞪着她道:“要不是你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你还想干啥!” 花老五心中怒极,心道王家我不敢惹,你连家几个小萝卜头我也不敢惹吗?要是连你们我都怕了,那今后我也不用在村子里混了。 连芳洲冷笑道:“我想干什么你媳妇清楚,她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正想问问她想干什么呢!你一个大男人,在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面前充什么能?这架是你们自己打的,打不过人家是你们自己倒霉!你以为我们连家势单力薄,比不得王家,所以就能任由你叫骂是不是?那你可错了主意,今儿不把事情说清楚,咱们就找里正去,请里正主持公道,如何!” 张婶立刻站在连芳洲身边说道:“不错,芳洲已经够可怜了,我说这亲事也是你们家的了,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非要这么祸害人家?好歹一个村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们这么做有意思吗?若真的把人姐弟妹几个逼死了,你们心里头就能安生吗!” 花老五顿时一怔,说不出话来。 母亲非要叫媳妇过来骂连芳洲,他虽然觉得不太好,劝了两句劝不动也只能算了。 刚才他正是看到自家媳妇吃亏,这才冲过来想要把她拉走,谁知道王三媳妇又搅合进来发疯! 好不容易王三媳妇被人劝走了,他原本以为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哪知道连芳洲又冒了出来不依不饶! 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张婶说的逼死人命的话并不是夸张。这一点众人心下都明白,忍不住又纷纷的议论起来。 连芳洲更是心中一阵黯然和同情:本尊可不就是被刘氏的话给逼死了吗?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她穿了过来,丢下连泽、连澈和连芳清三个不知道有多可怜! 从这一点上说,这个刘氏要她偿命都不为过! 只可惜这件事她根本没法说出口,也就只有便宜刘氏了。 “那么你想咋样?”花老五深深呼吸了一口,问连芳洲。 连芳洲冷冷道:“让她给我道歉,当着乡亲们的面把事情说清楚,说她自己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并且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做同样的事!” “你凭什么!”刘氏还没有从跟王三媳妇打架的怒火中走出来,听说要自己道歉立刻又怒了。 “给老子闭嘴!”花老五一眼瞪过去喝斥,向连芳洲道:“我保证今后她再也不会胡说八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连芳洲盯着他淡淡说道:“如果我们姐弟妹四个不是没爹没娘的孤儿,你也敢这么说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 “就是,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唉,这没爹没娘的孩子,作孽呀!” 花老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领教了连芳洲的老辣和厉害。眼见含糊不过去,只得瞪着刘氏低喝道:“你还等啥?还不赶紧给人道歉?以后管好你那张嘴,少胡说八道!” 明明是婆婆的主意,为什么要她来背黑锅?刘氏心里头几百几千个不愿意和委屈,可她不敢说出来。 做儿媳妇的当着众人的面将责任推给婆婆,花老五不休了她才怪! 刘氏有苦说不出,怨恨的回瞪花老五。 花老五有些不耐烦起来,越待下去只会越丢脸,便又低喝道:“快点道歉,听到没有?” 刘氏眼前一阵发黑,气得差点儿厥过去。在丈夫的威逼下,只得不情不愿说了句:“对不住……” 连芳洲不说话,仍旧冷冷的盯着他们。 花老五有些真恼了,一把揪着刘氏令她转身面对着连芳洲,骂道:“你装死吗?刚才跟人打架的精神气哪儿去啦?叫你道了歉又不是杀了你!快点,别给老子丢脸!” “你——花老五你这个没良心的!”刘氏委屈,一跺脚捂着脸哭骂起来。 “要哭要骂要算账你们两口子请回去再做,别再耽搁时间了!我们姐弟妹几个今儿干了一天的活要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连芳洲冷眼瞅着。 “你听见没有!”花老五实在听不下去众乡邻们的议论和指点,更明白刘氏的用意:她是觉得给连芳洲一个小丫头道歉失了颜面,妄想闹腾糊弄过去呢,可是连芳洲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众乡邻见了越发认定花家欺负人家满门孤儿,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你给我听着,再不好好道歉,连累了花家的名声有损,信不信我休了你!我说到做到,你自己看着办!”花老五凑近刘氏耳朵旁冷冷低声道。 刘氏心中一凛,抬眸看到花老五冷峻的神情,顿时灰了心意,只得向连芳洲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无中生有,我不该!以后——再也不会了!” 连芳洲淡淡道:“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但愿你能记住!若再有胡说八道坏我名声,无论是当着我面还是背地里,我爹娘在天之灵也不饶你!我这么说,你认吗?” 刘氏一惊,心头“突”的跳了跳。 “认不认!”连芳洲厉声喝道。 刘氏吓了一跳,对上连芳洲那冷厉如刀子般的眼神,竟没来由的从心底生上来一股惧意,下意识脱口道:“认!我认!” “那就好!”连芳洲说着目光扫视过众乡邻,道:“众位乡邻都是见证,芳洲在此先行谢过!” 众人都道“应该”,张婶便笑道:“好了好了!原是一场误会!没事了大家都散去、散去吧!” 众人便都议论着散去。刘氏和花老五早就逃似的离开了现场。 “唉,真是难为你了,芳洲!这下子也安心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拿这事儿来胡说八道了!好了,这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去早点洗洗歇着吧!”张婶爱怜的抚了抚连芳洲的头,柔声说道。票啊妹纸们 “谢谢你,张婶,若没有你,只怕也没这么顺利!”连芳洲抬头望着张婶,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23.第23章 开荒也是要成本的 “呵呵,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谢什么呀,瞧你,又来了!”张婶呵呵一笑,又道:“往后别太累着了,有什么重活跟我们说一声,让你李叔和三合哥去就成!你一个姑娘家有多大力气呀?阿泽还小呢,那身子骨希嫩的,别弄坏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呐!” “嗯,婶子放心,我会照顾好阿泽他们的!”连芳洲心中一暖,点头笑道。 张婶见她有意忽视了前半句话,不由轻叹,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又简单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走吧!咱们也回家休息去!明天好起早!”连芳洲笑笑,一手牵着连芳清一手牵着连澈。 “姐,姐,咱们赢了对不对?刘氏那个坏蛋输了!”连芳清睁大圆溜溜的眼睛仰着头问道。 “……”连芳洲有点哭笑不得,这小丫头,瞧这小脸上的兴奋劲儿,她哪里知道这事的凶险。一个不好,受尽千夫所指、人人唾弃的就会是她! “好了小丫头,回去乖乖的睡觉吧!这件事不许再说了,以后见了花家的人绕道走,知道了么?”连芳洲笑嗔她说道。 连芳清眨了眨眼睛,乖乖的“哦”了一声,又小声嘀咕道:“我才不给她让路呢……都是坏人…… 第二天吃过早饭,连芳洲和连泽便带着那对小双胞胎一块儿去围菜园。她和连泽打桩,将长长的树条子横着在桩木上捆紧三层,连芳清和连泽再将那枝枝桠桠递过来,密密的挨着竖插进去,彻底的将菜园重新围过。 张婶和赵氏原本要过来帮忙,连芳洲坚持这都是轻松活儿,坚决不用,张婶只好作罢。 原本满心不情愿的赵氏见状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善意的冲连芳洲笑了笑。 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将菜园围好,中午歇了一个多时辰,下午连芳洲和连泽又将菜地整了整,将泥土弄细弄匀称,又从灶里运了些灰,和着从鸡笼里弄出来的鸡粪,拌匀了均匀的混在一块菜地上,浇上了水,等着明天好撒菜种——这是用来育苗的。 晚上,连芳洲便将本尊娘去年用黄纸包着的一包一包的菜种拿了出来。 家里头自然是没人识字的,这些黄纸面上便都用黑炭打上了记号,想必是本尊娘用来区分各种种子的。 连芳洲手中拿着这些黄纸包,想着斯人已去,不由暗暗伤感了一回。 她虽然并不认识这些黄纸包上的记号,但是农专出身的她对各种各样的蔬菜种子却并不陌生,拿在手里看一看便一清二楚了。 这些种子中有白萝卜、芹菜、大白菜、小白菜、青菜、菜花等好几种。 她一包一包的将种子打开,用铜钱大小的圆木棍轻轻来回碾压,将种子的表皮磨得更薄甚至微微开裂。 随后便找来三个粗浅的碟子,将这些种子全都放了进去。白萝卜和芹菜的种子分别放一个碟子,剩余的所有种子混合放一个碟中。各自加上了水,堪堪浸泡过种子表面。 这样浸泡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种子芽口便会开裂,撒下去发芽不但更快,发芽率也会更高。 连芳洲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连芳清坐在旁边两手托腮,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 连芳洲朝她一笑,也就随她。 她将三个碟子搁在桌上,第二天一早起来看,果然种子都裂开了一道缝隙,冒出了点点的白芽。 用过早饭,她便和连芳清一块儿上菜园里,将种子撒了下去,浇上了水。 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有鲜嫩的白菜苗吃了。 等菜苗长得有两指长,便可以捡那长得健康茁壮的进行移栽。 连芳洲又看了看前几天施了肥、稍稍修剪过的辣椒树,发现都已经返青,开出了不少的小白花,可见小小的果实,心中甚是欣喜。 连芳清也笑呵呵道:“姐姐真厉害!这辣椒又长起来了呢!” 连芳洲便笑道:“等辣椒长大了,姐姐摘了炒鸡蛋好不好?” “嗯!嫩嫩的辣椒一点也不辣,我最喜欢吃了!”连芳清笑着点头,又道:“姐姐和二哥也吃!” 如今连芳洲真的每天都要煮一个或者两个鸡蛋给她和连澈吃,只是连芳洲和连泽自己不吃,所以连芳清这么说。 连芳洲不觉心中一暖,含笑随口说“好!”。 这几个小家伙,总是随时都让她感动。 姐妹俩关好了菜园的门回家,连泽和连澈去挖红薯去了。恐怕得中午才回来。 歇了一阵子,连芳洲不放心,便叫连芳清带路,两人也去了。 那一块红薯地在村子西北方向五六里处的马头坡,在坡底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去,那地在半山腰上。 大约有一亩左右,种了红薯的地方有三四分,还有两分多种的是芋头——得过一个月才收。 剩下的便种了豆角、黄豆、辣椒之类的,此时也已经过去了季节,地里尽是乱七八糟的枯黄的藤蔓枝叶。 靠近地的边沿还斜斜的长着两棵海碗口粗的梨树。连芳洲过去只瞧了瞧便说道:“这梨树是不结果子的,明年砍了吧!” “开花可好看啦,姐姐留着好不好嘛!”连芳清立刻撒娇反对。 连澈挠挠头,说道:“娘每年都在树下种南瓜和冬瓜、白瓜,让它们爬上去结果,姐姐为什么要砍掉呢?” 连芳洲这才注意到那上边还挂着不少半枯半黄的藤藤蔓蔓,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就留着,不砍了!” 还可以看到藤蔓上边有不少瓜蒂,想必结的瓜早就因为没有菜吃摘走了。 连芳洲不由暗暗摇头:这个本尊,可真是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得过且过,十四五岁的人了,别的不说,连菜也种不上吃,就光指望着跟杨家的亲事了!也不知那杨淮山怎么就死心塌地的喜欢她呢…… 连泽已经挖了不少的红薯,这儿的种法跟菜园里那一角一样,都不是现代见的那种藤蔓插芊法,而是一个红薯当一颗种子。这浪费可是不少啊! 连芳洲上前从连泽手中接过锄头笑道:“阿泽你歇一歇,我来!今儿咱们把这些都挖好,晚上我就去找孙猎户去,看看他什么时候去仙藤山!” 24.第24章 猎户孙家 连泽抬起头:“姐,真的要去吗?”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放心吧!孙猎户去了这么多次不是都好好的回来了吗?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在那森林里能走多远,他肯定心里都门儿清!跟着他,不会有事的!” 连泽见说服不了她,只好闷闷的“哦”了一声。 连芳洲举目四顾,发现远远近近除了森林,但也有不少长着矮小灌木、杂草的荒地是很适合开垦成庄稼地的。 连芳洲不禁看的一阵眼热:说到底这是古代啊,要是搁现在,别说荒地,只怕林地都被开垦了。 “那么多的荒地,可惜咱们没什么力气,要是能开垦了就好了!能种好多东西呢!”连芳洲不由得轻叹。 “姐,”连泽看了她一眼,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开垦荒地是要里正开证明,派人丈量、估价,还得交钱呢,然后再到县衙里头去备案,拿了地契,这才算数!” “还要钱啊!”连芳洲算是明白了,难怪没人开垦呢! “那得多少钱一亩呢?”她忙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连泽摇了摇头,说道:“不管多少,咱们现在反正都开不起!” “你说的也是!”连芳洲笑笑,道:“等咱们有钱了倒是可以试一试,都是山地,又不是良田,料想也贵不到哪里去!” 花点钱能将地契拿到手,那也是好事…… “虽然如此,那也要看值得不值得,”连泽又道:“这荒地开荒以后,每年都要交税呢!好像是一亩地得三百文钱。” “……”原来古代的税种也这么名目繁多!要是有惠农贷款就好了! 四人忙了半天,终于将所有的红薯都挖完了。连泽和连芳洲用筐子装上,一人挑了小半筐,连芳清和连澈也一人拿了个竹编的篮子,每人挎着一篮。 四个人蚂蚁搬家似的,来回了三趟,好不容易才将这些红薯都搬运回了家里。 以前都是直接堆放在一个房间的墙角,连芳洲却让全部堆放到阁楼上去。 阁楼上干燥,红薯不会腐烂,可以更好的保存,而且红薯中含有的水分也会慢慢的蒸发掉更多,这样红薯中所含的糖分就提高了,吃起来更甜。 其实红薯的吃法很多,除了做红薯稀饭、在灶边烘烤,还能煮红薯糖水,能去掉皮切成片挂上薄薄的面浆下油锅炸,能用刨子抛成丝晒干做成红薯丝,能蒸熟切成一瓣一瓣摊开在太阳下晒成红薯干,若是打磨成粉,还能做成各种各样味道的糕点,打成浆,又能做红薯粉…… 不过就目前连家的经济状况来说,许多吃法连芳洲也就只能在脑子里复习一遍算了。 红薯粉、红薯糕点最遥远;煮糖水,糖呢?下油锅炸那得多少油,连泽能吃了她! 唯一还能想想的,就是做些红薯丝、晒点红薯干了。 就这,也不能多做,因为这样处理过之后口感虽然好许多了,但基本上就算是零食的范畴了,填不饱肚子啊!而他们目前需要这红薯来填肚子呢! 所以只能做一些打打牙祭,顺便留一些过年的时候吃。 早早的吃过晚饭,连芳洲便强迫连泽随她一块去村头孙长兴家,问问去仙藤山的事。 孙长兴家是外来户没有田只有两三亩瘦地,比连家还要穷,住的是茅草棚子,可想而知家中境况了。 可是让连芳洲最佩服的是,孙长兴两口子缩衣节食硬是咬牙将唯一的十三岁儿子孙明送去了县里的学堂念书。听说成绩还不错,是明年书院里有望能考得上秀才的五人之一。 也正是因为两口子每年都要为此付出一大笔钱,所以一直无力买良田,而孙长兴也不得不一次次的冒险进仙藤山。 连芳洲和连泽来的时候,两口子正坐在简陋的桌子边吃晚饭。 桌上一盘不知什么的青菜,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两碗稀薄的红薯粥,两口子相对而坐。 连芳洲笑着叫“孙叔、孙婶”进来的时候,孙长兴和妻子苗氏都愣住了。 他“啊!”的应了一声,抹了抹嘴,有点意外的站起来,笑道:“这不是芳洲和阿泽吗?你们来是——” 孙长兴是外来户,对村里所有人都格外客气。但是因为住在村边,跟村里人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往来。 就好比此刻,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他究竟什么时候跟这连家姐弟有过联系了? 他询问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妻子:是你叫他们来的? 苗氏同样疑惑,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孙长兴便朝他们呵呵笑了笑,苗氏也笑着招呼坐,“家里太简陋,见笑了!” “孙叔、孙婶客气!倒是我们打扰了你们吃饭!你们还是先吃吧,等会再说也不迟!”连芳洲笑着道了抱歉,与连泽一旁坐下。 孙长兴不知道他们来意,哪里还吃得下?便笑道:“没事、没事,你们说,先说吧!” 连芳洲看出了他的困惑,也就直截了当开口,笑道:“是这样的,不知道孙叔什么时候再去仙藤山,我们想跟着孙叔一块去一趟。” “啥?”孙长兴和苗氏睁大眼睛,都愣住了。 “你说啥?”孙长兴诧异道:“你们要去仙藤山?去干啥?” 他的语气中顿时带了点儿警惕:莫不是这姐弟俩也想去打猎?可其实他们哪里会?还不是想跟着自己好白分一份…… 那可不行,自家还不够呢! “打猎我们当然是不行的,哪儿人人都有孙叔的本事呢!”连芳洲笑道:“我们就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蘑菇啊之类的山货,可以弄点儿过年。” 她又加了一句:“我们家的情况,您们也知道……” 孙长兴和苗氏不由得相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有点心软。 两家的具体情况虽然不一样,但有句话说得好,幸福的家庭一样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他们两家都属于不幸的那种,说同病相怜也不为过。连芳洲的话自然也就容易引起他们的共鸣了。 孙长兴轻轻叹了一声,正要答应,苗氏心头一跳,忙道:“这怎么可以呢?芳洲你们姐弟俩都还小呢,那么远的山路,你们走过去受得了吗?而且,太危险了!” 苗氏说着连连向丈夫使眼色。 万一连芳洲姐弟俩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他们家是外来户,本来就夹起尾巴做人,哪有自找麻烦的? 孙长兴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呵呵”的笑了笑,正欲拒绝,连芳洲忙笑道:“孙叔、孙婶,其实,就是让孙叔带我们认个路而已,我们姐弟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到了那里还能乱跑惹祸不成?而且,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而已!对了,你们等等!” 连芳洲说着转身出门,将放在门口的一瓜瓢大米拿了进来。所谓瓜瓢,就是种的白瓜老了之后从中间剖开成两半,挖空里边的瓜瓤,可以用来舀水的东西。 “我们姐弟也不好意思白让孙叔带路,毕竟那仙藤山我们不熟悉,还得请孙叔路上跟我们说说该注意些什么、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呢!这点儿大米不成敬意,请孙叔和孙婶不要嫌弃……”连芳洲笑得腼腆。 孙长兴和苗氏见了那一瓢大米忍不住眼睛俱是一亮。 对他们没有水田的人来说,大米是最矜贵、最稀罕的东西。见到大米比见到银子还要令他们感到眼睛一亮,心上一跳。这是一种执念,一种为之追求的执念。 妹纸们,票呢! 25.第25章 换来的机会 苗氏暗暗度忖,这一瓢大米起码得有个四斤多,只怕有五斤也说不定。拌上野菜、红薯之类的东西,足够他们两口子吃上半个月的了。 只不过带一次路,就能得到这么多大米,除非是傻子才不肯干。 “那要不这样,”苗氏想了想,笑道:“这个,明儿我上你们大伯父、大伯母家里去一趟,你们俩也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这毕竟,那么远的路,又是大森林,总得家里大人知道才行。” 连芳洲和连泽相视,两人都没有想到苗氏会这么说。 苗氏的用意他们知道,不过是跟大人打过招呼,取得大人同意,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能撇清一二。 苗氏的顾虑连芳洲能理解,也认可。 可是,跟大伯父、大伯母那两口子极品招呼,这个就—— 连芳洲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知道两家虽然斗得厉害,连立和乔氏欺负他们也欺负的厉害,外人也不可能是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但毕竟没有公开撕破脸。 可虽然如此,连立和乔氏实质上已经算不得他们的长辈了——至少他们姐弟妹四个是不把他们当长辈了的。 如果他们有长辈的样,花家几次三番那样上门欺负人,他们就不会一声不响从来不见站出来维护一二,哪怕公道话也没说过半句。 就是这样的人,偏偏在外人眼中却是他们的“长辈”,能做得了他们的主。连芳洲心里只有冷笑。 连泽一急,就要开口,连芳洲忙轻轻扯了扯他,点点头笑道:“行,那明日孙婶你叫上我,我们一块去找我大伯母说一声。” 连芳洲很爽快的答应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苗氏略略松一口气,也很爽快的笑着点了点头。 孙长兴便笑道:“你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后天如果天气好的话,我正要去一趟呢!”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运气还真是不错呢!”连芳洲眼睛一亮笑着说道。 “哈哈,谁说不是呢!”孙长兴也笑了起来。 见事情已经说好,连芳洲和连泽便告辞,连芳洲少不得要将大米留下。 苗氏先是欢喜,跟着有点儿犹豫的笑道:“这——不好吧,你大伯母还不知道同意不同意你们去呢……” “怎么会不同意呢!”连芳洲笑了笑,用一种及其随意的语气说道:“孙叔又不是信不过的人,我们姐弟也不是没分寸的,大伯母哪儿会不同意!” 连芳洲不由分说,将瓜瓢轻轻的搁在了桌子上,笑道:“就先放这儿了!” “呵呵,那就……呵呵!”苗氏搓了搓手,拒绝的话在嗓子眼下回旋,却有些说不出来了。 连芳洲也没给她说的机会,笑着告辞,拉着连泽便走了。 “姐,”路上,连泽担心道:“大伯母他们真的会答应吗?她对咱们可是——” 连芳洲胸有成竹,微微冷笑道:“正因为如此,她才一定会答应。哼,没准儿她心里头巴不得咱们在哪儿出点什么事呢!” 连泽心头一紧,脸色也有些变了。望向连芳洲的目光表示得很清楚,要是万一—— “放心,”连芳洲朝他淡淡一笑,道:“咱们一定会好好回来的!” 不知为何,连泽听到她笃定的语气,看着她淡淡的神情,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我相信姐姐。”他轻轻的说道。 果然不出连芳洲所料,第二天她和苗氏敲开了连立家的门,笑眯眯的跟乔氏说了这事的时候。乔氏先是一愣,继而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们要去哪儿是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看着办就好了,好端端的来问我们做啥?” 苗氏还想说什么,连芳洲已经抢着说道:“大伯母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孙婶,我们走吧!” 苗氏一怔,忽然想到偶然听来的一些传言,再加上昨夜收下高兴得一夜都没睡好的那些白米,也就半推半就的由着连芳洲拉走了。 反正已经跟连家的长辈打过招呼了! 苗氏在心里想。 因为第二天要走很长的山路,这一天连芳洲和连泽哪里都没有去,留在家里休息。连芳洲还要交代连澈和连芳清,在家里该如何如何。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连芳洲便和连泽起床了。 推开门,凌晨的寒凉之气扑面而来,沁入骨髓。两人匆匆开火吃了点东西,拿了昨天晚上准备好的麻袋便准备出门。 连芳洲昨天问了孙长兴,要不要带些别的什么东西,比如干粮、清水之类的? 孙长兴豪迈的一挥手,笑道:“都不用!山里头有最干净的山泉水,这个时节森林里野果也很多,山药什么的也不缺,哪儿还用带干粮?” 话虽如此,可连芳洲觉得自己姐弟俩头一回去,不像孙长兴惯了的,不吃点压饿的东西只怕会扛不住。 又加上两人对那仙藤山并不熟悉,还得多问问孙长兴。为了避免他不耐烦,总得贿赂贿赂不是? 有道是吃人的嘴软,连芳洲不信他吃了自家的东西,会不回答自己的问话。 于是,她一咬牙,便煮了五个白水鸡蛋,用竹叶包了三个米饭团子。留了两个鸡蛋给连芳清和连澈,其余的三个连同米饭团子用干净的布仔细包好带走。 临出门前,连芳洲又将连澈和连芳清轻轻叫了醒来叮嘱了几句,这才和连泽一起出门。 两个孩子倒是乖巧,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还知道说一句“姐姐和二哥早点回来。” 东方连鱼肚白的颜色都还没有,深蓝的天际蓝得异常的通透,带着一种干净的冷清,繁星点点,水洗过似的明亮,仿佛悬浮中的冰。 正前方的天际上,一颗星子看起来格外的明亮。那是启明星。 姐弟俩借着淡淡的星光往村口孙长兴家走去,远远的便看到他家的茅屋中透出昏黄的亮光。 “孙叔!”连芳洲和连泽笑着上前。 “哟,你们来了啊!”孙长兴呵呵的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笑道:“我正说着呢,你们就来了!走罢,咱们这就出发!” 26.第26章 仙藤山 “哎,”连芳洲和连泽笑着答应,姐弟俩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兴奋和雀跃,这是对新鲜事物的探究和好奇。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啊!”苗氏朝他们挥挥手。 “哎,知道了!你回去吧!天还早呐,再睡会!”孙长兴回头应道。 苗氏没回应他这话,又叫道:“照顾好芳洲他们姐弟俩啊!”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孙长兴又道。 走出了老远,走到拐弯处,连芳洲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隐隐可见苗氏仍旧站在那里,朝着他们的方向望过来。凉薄的夜色中,显得那么孤寂和单薄。 连芳洲心中微微的有点儿发酸,不由暗想,一年到头孙叔去打猎的日子可不少,孙婶心里那份等待的煎熬也不会少。 说来说去,还是太穷了啊! 孙长兴对山路十分熟悉,不过眼下还没有进山,这路走的人比较多,而且也较为平坦,并不难走。连芳洲和连泽跟上他并不难。 孙长兴也是个厚道人,觉得自家收了人家那么多米,不照顾人也说不过去,倒是十分耐心,时不时的提醒他们脚下的路,倒没有说一味的只顾他自己。 渐渐的天蒙蒙亮了,那颗高悬天际前方的启明星渐渐暗淡了下去,东方出现了鱼肚白。脚下的路已经可以看得清楚了,三个人便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孙长兴扭头笑道:“咱们在这儿歇一歇吧,等会儿就不歇了,还有两道山梁呢!若是累了,你们说一声,咱们停下来歇一歇。走山路要一鼓作气,歇了腿脚就酸软了,只会越来越走不动了!” 连芳洲和连泽都笑着点头说好,又道了谢。 孙长兴指着旁边道:“从那边斜坡下去,有一口泉水,你们口渴就去喝几口吧!” 连芳洲便笑道:“我正想问孙叔这儿附近有没有喝水的地方呢!”说着便站了起来。 连泽也说要去,姐弟俩便一块儿过去。 歇了有一刻多钟时间,三人又继续赶路。 天色越来越亮,东方天际出现了薄薄淡淡的霞光,料想没多大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 这会儿不必全神贯注脚下的路,连芳洲便趁机问孙长兴关于仙藤山的种种。 原本她还担心孙长兴不肯说呢,谁知道他也是个爱说的人,正好借着一路打发时间,便滔滔不绝的同连芳洲姐弟说起来。 姐弟俩不时相问,孙长兴越发来了兴致,三人赶路竟也不觉得累。 再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仙藤山脚下。 其实渐渐靠近仙藤山,两边的森林便高大了许多,植被茂盛了许多,两边的山峦,看上去也明显跟先前所见不一样了。显得更加巍峨、高大而广阔。 “我得上林子里走走去,看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猎到些好东西!你们俩别走得太远,万一迷了路就麻烦了!要是万一找不到路,记住就找山林中有水的地方,沿着水流的方向走就能出来!进山最好也沿着溪流,喏,就那边那条,这样会好一点!等差不多申时末,咱们就在这儿见面,一块儿回去,你们千万别晚了!” 孙长兴郑重的说道。 连芳洲和连泽连忙答应,连芳洲又笑着拿出了一个鸡蛋和饭团子,递给孙长兴笑道:“我们带了点儿吃的,一点儿心意而已,孙叔您可别嫌弃!” 孙长兴本来是想要推辞的,可是听到连芳洲这么说了,要是再推辞就有点儿太矫情了,便慷慨的收下,笑道:“成,那就多谢你们俩了!其实你们用不着这么客气的!好了,我得先走了!这打起猎来啊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连芳洲姐弟俩便跟他告别。 “来,咱们先吃点东西,等会儿再走!”连芳洲笑道。 “嗯!”连泽点点头,两人坐下来吃鸡蛋和米饭团子,用树叶子卷起来舀旁边的山泉水喝。 “姐,你说咱们能找到蘑菇吗?”连泽抬头瞧了瞧这阴森森的仿佛张开大嘴巴等着人往里送的大森林,心里头有些打鼓。 “试试看吧!既然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啊!”连芳洲笑了笑。 连泽便也笑着点了点头。他心里原本有些打鼓的,可是,姐姐都不怕,他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吃好了,又坐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便依着孙长兴说的,沿着那条溪流的方向往森林里走。 只要记住溪流的位置,往旁边多去一点也没有关系。 两人行走林间,触目所及全是高大冲天的大树,树下长满了各种矮草和灌木,许多叫不出名字又十分茂盛的藤蔓攀爬缠绕着,看着好看,走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也许这个地方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来,蘑菇并不少。因为地上倒了许多大树,因为天长日久无人处理,那些倒地的大树都开始腐朽了,长满了苔藓、缠绕着藤蔓。 而这种朽木就是蘑菇生长的最佳场所。 姐弟俩都高兴坏了。 “姐,这些都能采摘不?”连泽虽然兴奋得两眼放光,却没有忘记先问连芳洲。 连芳洲不由得在心里头暗暗赞了一句稳重。便先看过了,然后才指点着他如何采摘。 这森林里不但有蘑菇,而且种类很是丰富,光是眼前这一片所见,就有外生菌根菌、羊肚菌、野生香菇、野生木耳、红菇等,连芳洲还发现了一些银耳和牛肝菌,可把她给高兴坏了,小心翼翼的都采了下来。 这里蘑菇是真的很多,不到一个时辰,连芳洲姐弟俩就将带来的四个麻袋都装满了。 两人将麻袋口扎紧,在林中捡了合适的木杆做扁担,一人担着一担出了林子,来到跟孙长兴分开的地方,将麻袋放在草丛中。 好在蘑菇并不重,而且不能挤压,虽然装了满满当当的,但是其实并不重。 两人歇了一会,见时间还早,连泽便说想去那溪流里看看有没有鱼。连芳洲便跟他一块儿去。 这一片地势比较平缓,溪流中的流水也较为平缓,溪流宽两米左右,溪水清澈见底,溪底是大块大块深色的石头。 岸旁,开满了铜钱大小的野菊花,淡淡的紫蓝色花瓣,包裹着金黄的花蕊,一眼望去,沿着溪流两岸看不到底,星星点点直晃人眼,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清新。 也许因为是白天,而溪水又太清澈了,鱼倒是有,但是都是尾指大小或者筷子尾那么小的小鱼,一群一群的游来游去,大鱼却是没有。 不过,石头下边有拇指大的青虾。 小心翼翼的挪开石块,便看到那青灰硬壳近乎透明的虾子挥舞着长长的一对钳子,拇指和食指按住它们的后背,轻轻一夹,便将它们捉出水面。那一对细长的钳子不停的挥舞着,弓着身子弹着挣扎。 “姐,这么大的虾,而且还这么多,真难得!”连泽兴奋的笑道:“我们多捉一些带回去!” “好啊!今晚上咱们又有好吃的了!”连芳洲也十分开心。 村子旁那条河流里也有虾,但没有这样的大虾,都是小虾,一寸来长、身体有绿豆黄豆大小那样的小虾。那种虾只能用一种特殊的网,当地人叫做“虾绞”的东西去捞,是没法儿去捉的——倒不是捉不住,而是捉半天累死也够不上一顿。 姐弟俩十分欢畅的捉着大青虾,一只只的从石头底下摸出来,抛到岸上,看它们活蹦乱跳,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无比。 27.第27章 无奈的猎人 没有多久,就捉了许多。 连芳洲一抬眼看岸上,便笑着叫连泽:“哎呀够了够了!再多咱们也不好拿了!明天咱们再来吧!再来捉好了!” 连泽想想也是,那林子里头还有许多蘑菇呢!而且,他们还没有往别的地方再去转转,等转着了,肯定还有更多的蘑菇……所以,是肯定还要再来的。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连芳洲说了,就是连泽也舍不得不来。 人往往会对未知的东西心存畏惧,可是亲眼见过了,便会知道不过如此。连泽此时的心情正是如此。 “姐,那边有野芭蕉,我去摘些叶子来,把这些虾包好!”连泽指着溪流上方。 连芳洲顺着他所指看去,果然见前边不远处生长着一丛四五棵高高低低的野芭蕉,并不是很高,也就两米多的样子。便笑着道:“那你快去,我把这些虾收拾起来!” 一时连泽采摘了芭蕉叶子,两人将捉上来的青虾包好,连芳洲掂量掂量,约莫有两三斤的样子。便笑道:“可惜了,要是方便带桶就好了!” 这么远,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如今的她,可没有什么资格去挑剔什么活虾死虾之类的讲究,再说了,这山里的野生大虾,想必就算这么远带回去,味道也不错的吧? “桶?那怎么行!那么笨重!”连泽吃了一惊睁大眼睛说道,被姐姐的提议吓了一跳! 连芳洲一怔,这才想起这个时代可没有轻便的塑料桶,家里有的是木桶,可不是笨重! 想象着提着木桶走在这路上,她自己也撑不住笑了起来,笑道:“是姐姐糊涂了!瞧这话说的!” 连泽也笑了起来,同时也松了口气,挠挠头笑道:“姐姐吓了我一跳!” 这时候太阳才刚过正午,离孙长兴说的回来的时间还有好长,临走的时候他说了在东边不远处有一片野枣林,结着许多果子,枣林靠近北边的边缘又有一片山药藤,他们可以摘些枣子、挖点儿山药生火烤熟了充饥。 两人歇了一会儿,便依着孙长兴指点的地方过去。 果然,那一片野枣林大大小小有二三十棵,有的还小没挂果,那结了果的果子都缀满枝头,暗红色的枣子个大饱满,满树都是。 刚到林边,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新枣香扑面而来。 “这么多的枣子!”连泽大为欢喜,忙上前挑拣那又大又红的摘了好几个,然后奔过来递给连芳洲,扬起笑脸道:“姐姐!” 连芳洲笑着接过,随便用手擦了擦便咬了一口,入口爽脆,甘甜多汁,便朝他点点头笑道:“味道真不错呢!” “我们摘一些带回去吧!清儿和澈儿肯定也喜欢!”连泽笑着说道。不管什么好东西,他从来都不会忘记那两个小的。 连芳洲自然没有意见的,只是笑道:“今日就少带一些,明天横竖咱们还要来的!” 连泽一愣:“明天还来吗?” “当然!”连芳洲毫不犹豫点头,笑道:“反正咱们已经认识路了,明天就自己来好了,也不用来这么早,摘好了蘑菇就能回去!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咱们多多的采些蘑菇,带回去晒干了,不但可以自己留一些做菜吃,也能卖几个钱贴补贴补家用!” 退亲所得的那十两银子可不禁花啊,补屋顶已经用掉一些了,要买的东西还多着呢! “姐姐说的是!”连泽点点头。 这枣树结满了果实,压在枝头沉甸甸的,姐弟俩一边说话一边摘着吃,很快便感觉不到饿了。 不过这枣子充饥只能管的了一时,可顶不了太久的时间,回去的路程可不远,而且还要挑上两袋蘑菇,那是体力活啊。 所以连芳洲仍然和连泽两个找到了山药挖了几根。 这是真正的野山药,长得扁扁的,有的地方还扭一扭——应该是生长的时候遇到坚硬的石块故而拐了个弯。 每一根有两指、三指左右宽,长的有半臂,短的只有一掌,并不整齐,也不太规则。 但是,烤熟之后味道非常好就是了。 从中折断,热乎乎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里边雪一样的白,吃到嘴里粉粉糯糯的,令人食欲大开。 别说连芳洲了——这可是正宗的天然野生绿色食品啊,连泽也吃的赞不绝口。 然后两人少不了又挖了三四根用水洗干净,拿树叶子包了,带回去做菜吃。 吃饱喝足,眼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两人便哪儿都不去了,得休息休息保持体力,便捡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下小憩。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不时有秋风吹拂而过,吹动树叶带起沙沙的响声,两个人都有些倦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直到被孙长兴叫醒。 两人揉了揉眼睛笑着起来,问候了孙长兴几句,看到孙长兴肩头挂着一串长着花花绿绿羽毛的野鸡山鸡,还有两只肥肥的野兔,两人忍不住都十分羡慕,笑着道:“孙叔今日收获不少啊!” 谁知道孙长兴却是苦笑了笑,轻叹道:“都是些小东西,不值钱!” “这还不值钱吗!怎么会!”连泽惊讶道。 孙长兴只是呵呵的又笑了笑,道:“咱们这儿离县城不近,要不然县城里酒楼多得是,当然就不愁销了!所以只能够卖给周地主、祝员外、赵老爷等几家大户,他们都知道除了他们没人会买,而我留着吃又划不来,所以给的价钱并不高!除非猎到山獭子、灰貂、灰鼠、麂等,皮毛还能多值几个钱,或者是大的山羊、野猪,也能多换几个钱!当然了,那样的运气是不常有的。”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孙长兴的神情微微显得有些懊恼,连芳洲便知道他说得是真话,并不是敷衍他们姐弟俩,更不是暗带着自得的假装抱怨。 原本连芳洲还有些困惑:这么大的一座森林,就等于是一座无穷无尽的大宝库一样,为什么孙长兴在这儿转悠打猎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穷呢? 今天她终于明白了。 他不识得山珍,只懂得打猎,这宝藏就等于去了一半。 而打猎光有技术还不行,还得需要运气和时间。 如果你没有碰上值钱的猎物自然也就收获不大,可是大型的兽类多半生活在森林深处,孙长兴即便箭法再好,却也是不敢独自前往的。 而这片森林这么大,充满着数不清的危险——尤其是在晚上,所以他只能早上来,下午便回去。就这么点时间,能有多大的机会猎到值钱的东西呢?许多猎人进山打猎可都是连续在山里折腾上好几天、甚至十几天的。 难怪天还没有亮,他便要着急赶着出门了。只是这样能够争取的时间其实也就多那么一点半点,效用几乎是等于零。 如此一想,连芳洲便都想明白了。 她忍不住有点儿同情的看了孙长兴一眼。 孙长兴的目光恰好无意中瞟了过来,恰好对上了连芳洲的目光,他不由一怔,立即挪转了目光去,心下微微的有些不快:叫一个小姑娘同情,他好像混得没有那么差吧? 28.第28章 晚餐 连芳洲暗道失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咳了一下笑了笑,便向孙长兴轻轻笑道:“孙叔,有句话我问一声孙叔可别生气!” “什么话你问吧!”孙长兴一怔。 连芳洲便淡淡说道:“不知道孙叔每次打猎回去,嗯,有没有给里正家里送过猎物呢?” 孙长兴猛的抬眼看向连芳洲,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芳洲,多谢你提醒了我!”孙长兴立刻就明白了连芳洲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暗暗惭愧:小姑娘都知道的道理,他怎么就犯糊涂了呢! 里正是村官,官儿不大,但很有实权。买卖土地、征粮收税、邻里纠纷、落户籍、开路引、开各种官面上需要的证明等等,都归他管! 至少,要先经过他这第一道手续。 孙长兴两口子住在村边,平日里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基本上不跟村里人来往,久而久之,就越发显得边缘化了。 不但没有什么人缘,村里有什么事情自然也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夫妇。 其实好几次村里头都有几户人家卖水田,而且有的时候价钱还不错,若咬一咬牙,孙长兴两口子还是能买上两亩的。 可惜,等他们知道消息的时候,人家买主都已经把田种上了。孙长兴也只能暗道遗憾并且羡慕人家的运气好。 只能等下一次机会。而这个“下一次”真的就永远是“下一次”。 可若是跟里正打好了关系,那就不一样了。至少有个什么事儿,里正会跟自己说一声,该担待的时候,也会多多的担待一二,而不是永远一脸淡漠的公事公办。 “哟,孙叔这话我可不敢当!”连芳洲抿嘴笑了笑。 于是气氛一下子便活络了许多,回去的路上孙长兴主动的跟连芳洲姐弟俩说了许多有关仙藤山的事情。 渐渐的出了青山,山峦没有带着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了,远远近近的也开始出现了种庄稼的田地,路上的脚印也多了。 离家近了。三个人都是轻轻舒了口气,心中一松。 家,永远是停靠的港湾,尤其是在劳累了一天疲惫之后。 “我得去上村周地主家问问要不要东西,还有好几家人家得去问问,咱就不一路了,你们姐弟俩先回去吧!”岔路口的时候孙长兴停了下来。 连芳洲和连泽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双方便笑着道别。 孙长兴便又自肩头取了两只麻灰花白羽毛的麻鸡来,一只有四两左右,递给连芳洲和连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你们拿回去打打牙祭吧!哎,今日也是运气不好,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多给你们一些……” 麻鸡虽然不大,肉味却是异常鲜美的,连芳洲和连泽已经很开心了,忙笑着道谢。 连泽将那两只麻鸡挂在担子一头,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跟连芳洲无不羡慕的说道:“像孙叔这样会打猎的真好,有吃不完的野味!要是我也会就好了!姐姐,你说如果我求孙叔收我为徒教我射箭,他会不会收呢?” 连芳洲瞧了他一眼,笑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虽然会打猎,但是倘若将打猎作为一项谋生必不可少的手段,可就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了。不然你看孙叔家怎么会是那样?若是能有水田,有安稳的日子,他肯定不愿意去打猎!你想让他收你为徒?还是免了!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本事,怎么可能轻易的教给你呢?” 连泽顿时丧了气,闷闷的叹了一声“可惜!” 连芳洲却笑道:“山里野兽多,转来转去的到底危险,他肯收你,我也不放心呢!还是别想那个了,咱们正正经经的过日子吧!” 连芳洲相信,以自己的农学专业的知识,他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他不愿意连泽野了心思,去做什么猎人——偶尔消遣消遣还行,像孙长兴那样,太辛苦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觉就快到了。 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天边的晚霞只剩下薄薄的余辉,橘红色的,异常绚烂。 “姐姐!二哥!” 远处村口的大槐树下,两个小小的身影欢喜的大声喊着,飞快的朝着他们奔跑过来,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姐弟俩相视而笑,心中都微微的温暖了起来。 连芳清和连澈跑到他们俩跟前,都气喘吁吁的,眼睛却是格外的又清又亮。 “姐姐、二哥,你们可算回来啦,我们等了好久呢!”连芳清拉着连芳洲的衣襟仰起小脸笑道。 “姐姐放心,家里的门锁起来了!两只老母鸡也回去了!”连澈也说道。 “好,好!”连芳洲笑道:“你们俩都是乖孩子,只是下回乖乖的在家里头等就是了,不要再出来,天晚了冷呢!” 一边又跟他们笑说着给他们带了又大又红的枣子,很甜很甜,又有大青虾、还有麻鸡和蘑菇、山药,今晚好吃的东西可多了! 连芳清和连澈都很开心,四个人的欢声笑语撒了一路。 回到家中,连芳洲便将那些枣子拿出来,让连芳清两个拿去洗了大家一块儿吃。甜甜的枣子吃到嘴里,连芳清和连澈都很开心。两人也不忘记哥哥姐姐,拿给他们也吃,让连芳洲感动不已。 休息片刻后,四个人便忙碌开来。 连芳洲将采回来的蘑菇倒在干净的地上,让连芳清和连澈分类捡出来,将那些压坏了的都选出来。她和连泽一起去厨房做饭。 今晚的菜是很丰富的了,两只麻鸡褪毛洗干净后用刀各斩成四块,用新鲜的蘑菇一块儿炖汤,再来一个白水煮大青虾、清炒山药片! 原本连芳洲是准备将那些大青虾油炸爆炒的,可是她不能浪费油啊,也就只能白水煮了。虾挺多的,晚上只吃一半,剩下的一般打算饭后用小火慢慢的焙干水分,留着明天让连芳清和连澈吃,明天他们可是还要去仙藤山的。 姐弟妹四个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饭了,麻鸡炖蘑菇的香味传来的时候,四个人忍不住都有点两眼放光的感觉,相互望望,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笑的同时心里头暗暗的感到好丢人:她都快三十的人了,居然还像个孩子一样的馋嘴。 美美的吃过晚饭之后,那些骨头、虾皮什么的都收了起来,明天可以用来喂鸡。母鸡多吃虾,下蛋可是会更多的。 “啊,姐姐,我忘记了,阿娟姐来了咱家一趟,说张婶找你呢!”晚饭后四个人继续在挑拣蘑菇的时候,连澈突然说道。 “张婶找我?我这就去一趟!”连芳洲便站了起来,洗干净手,去了张婶家。 原本她很想拿一些新鲜的蘑菇和山药去给张婶他们的,转念一想,到时候张婶他们肯定要问是哪儿来的?听说他们去仙藤山,肯定会苦劝。 连芳洲既不愿意驳他们的好意,也不愿意放弃仙藤山,而且,她也不想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他们去了那里。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先别拿去的好,等采够了蘑菇拿去卖钱后,再给他们买点儿礼物当做长久以来的谢礼也不迟。 29.第29章 三姑奶奶突然回来了 张婶找她也没别的事,就是说明天要上县城里去一趟,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连芳洲当然想去,但是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就只能说“下次”了! “张婶,明儿我就不去了,”连芳洲笑了笑,说道:“能不能麻烦张婶帮我买点儿东西回来呢?” 张婶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去,很爽快的点头,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你说吧,要买什么,张婶啊,保管给你买的又好又便宜!” 说得两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其实要买的也没有别的什么,就是糊窗户的窗户纸,然后再扯些布料做衣裳,给家里每个人买一双鞋子。 别的都还好,唯独听她说要买鞋子,张婶便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这丫头,钱得用在刀刃上,可不能大手大脚的!鞋子哪里用得着买?自己做不就行了?往后过日子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可不能这么浪费!正好我也要做鞋,到时候跟裁缝店的师傅多讨要一些碎布头,回来给你一些,保管你够,买一包纳鞋底的针线也就是了!” “张婶,我……”连芳洲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婶这样不见外的话令她十分的感激,打从心眼里感激。可是坑爹的她并不会做鞋啊! 纳鞋底什么的更是见都没有见过啊! 要不是看古代的穷人衣裳样式简单,到时候请村里活计好的婶子或是嫂子帮忙指点一二就行了,她连衣裳都不会做的啊。 只是想必原来的连芳洲是会的,所以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张婶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怜惜的道:“也难怪你会这么说,清儿还小呢,你一个人又要操持家务,又要下地干活,的确没有多少时间做鞋了!别的不说,纳鞋底可是费工夫呐!” 连芳洲暗暗松一口气,张婶虽然误会了,不过这样的误会她求之不得了! 于是一笑,正要说话—— 谁知张婶接着又道:“这样吧!我和阿娟帮你纳鞋底!你得闲了把鞋面粘一粘就好——哎,可不许推辞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张婶这么说连芳洲还真就说不出来什么拒绝的话了,便只好点头答应,笑着谢过。 第二天吃过早饭,连芳洲和连泽将昨天采回来的蘑菇用簸箕摊开了,放在门口晒,叮嘱连芳清和连澈在家里看守着,万一要下雨的话就搬回屋子里;太阳移动了,也将那簸箕动一动。 两人便又往仙藤山去了。 孙长兴是为了多争取点时间打猎,这才老早就去,他们又不需要打猎,山中又多得是蘑菇,因此并不需要出门太早。 连续有七八天的光景,姐弟俩每天都去仙藤山,每天都采回来四袋大大的蘑菇。土拨鼠一样的往家中搬运。 在那山中行走的时候多了,两人也熟悉了不少,胆子也大了些,活动的范围也宽了许多。 两人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后来又找到了不少银耳,还有珍贵的牛肝菌和猴头菇也采到一些。还偶然寻到了一棵极大的首乌,这可是好东西,可把连芳洲给高兴坏了。 河里的青虾两人也没少抓。三指多宽的大鱼两人偶尔也能见着,不过这野生的鱼贼精的很,那流线般的身形,在水中嗖的一下快如闪电,连芳洲和连泽蹑手蹑脚,不等走到跟前,人家早已闪到别的地方去了! 两人只好作罢。 不过有一日中午,两人却捉到了一只手掌心大小的乌龟。那乌龟当时正趴在岸边岩石上晒太阳,轻而易举的就落入了两人的手中,打算带回家去给连芳清和连澈玩儿。 山中的野果更是数不胜数,除了那一小片枣林,又有许多山栗子、沙梨、野柿子、山葡萄、桃金娘果、酸枣儿、羊奶子等等,看的两人眼花缭乱。 只可惜离家太远了,不然的话可以带那小兄妹俩一块儿来玩。 不过,两人每天都摘一些带回去的,也很够连芳清和连澈惊喜了。 连芳洲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姐弟俩去了仙藤山,便叮嘱连芳清和连澈,那些野果只能在家里吃,不许带出去,更不许更别人说。 自从爹娘去世之后,姐弟妹四个的生活便一片惨淡,没少受人欺负。村里的小孩子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更是故意会在连芳清、连澈的面前得意洋洋的显摆。 连芳清曾经一度被人气得直哭。如今轮到自己有好东西了,连芳清可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拿出去显摆回来的冲动。 连续这么多天出去,连芳洲和连泽也累了,而且采的蘑菇已经很多了,连芳洲打算先去县城里卖一回,看看行情再说。 这样,再采的手时候也能够有个比较——当然是挑值钱的采了! 没有多久天气就冷下来了,一旦打了霜,蘑菇就会很难生长了,那时候也就没有蘑菇可以采了。 最先采回来的已经晒干,刚采的还得有个两三天才能干,连芳洲便和连泽商量好在家里休息两三天,然后再去。 菜园子里先前撒下去的菜种早就已经发芽,每天傍晚,连芳洲和连泽都会抬两大桶水去浇一次。那些菜苗不但长得快,而且都水嫩嫩的。 这两天家里已经有新鲜嫩绿的菜仔吃了,再过几天就可以移栽一些了。还有那返青的辣椒,也可以摘了。 连芳洲心中一动,觉得应该给张婶家送一些去,便专门挑了些最好的菜摘了,又摘了两捧辣椒。 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不过胜在新鲜——这个时候别的人家还没开始撒菜籽呢,而辣椒又早已经枯死了。 赵氏看到这新鲜的菜苗和青嫩的辣椒眼睛一亮,笑眯眯的道谢接过,忍不住又道:“这可真稀罕呐!这时候撒下菜籽那菜苗不会长虫子吗?还有这辣椒,怎么这个时节还有新鲜的呢?芳洲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小事连芳洲当然不会藏私,便笑道:“菜籽是可以撒下去的,不过在整地的时候先用草木灰和着泥土拌匀了——要用现成从山上割下来的杂草烧成的草木灰,别用灶里的!嫂子也许不知道吧,这辣椒结过一次果之后,看着样子是要败了,不过松松土,再追一次肥,是还可以再结一次的!就是第二次结的没有第一次那么多、那么大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等明年我也试试!”赵氏笑着点头记下。 连芳洲便笑道:“我们家菜园里辣椒结了不少,嫂子喜欢吃,过两天我多送一些过来!” 赵氏大喜,连连道谢。 张婶见了自家媳妇这样不由暗暗轻叹,便忍不住笑道:“行了芳洲,你啊,有这份心、送来一次就好了,哪儿用再送呀!自己留着吃吧!辣椒吃不完就留着红了摘下来晒成干辣椒,或者做辣椒酱也行!那东西又不会坏!” 连芳洲便笑道:“张婶,您每回都说我见外,您这话才真正见外了!你们家有什么吃的,不也都想着我吗?嫂子,我后儿还送来,不打紧的!” 赵氏一怔,哈哈的笑了起来,原先听见婆婆那么说她还有些尴尬不快,这时候也很痛快的应了一声“行!”又笑道:“差点忘了,昨天我们刚开了一只老南瓜,你等着,我给你切一角去!拿回去煮南瓜饭,或者就这样炒一炒加点水焖上,可甜了!” 连芳洲笑着道谢,便果然站在那里等她去拿。 张婶听见她那么说,客气的话也不好再说了,也就一笑了之。 想想也是,自家有什么,多给些给他们就是了! 赵氏切了一块老南瓜出来笑眯眯的递给连芳洲,连芳洲笑着接过道谢告辞。 正这时候,只见李娟从外头进来,见了连芳洲眼睛亮了亮,说道:“芳洲、芳洲!你们家三姑奶奶回来了,这会儿在你大伯父、大伯母那里闹呢!好多人都在那里看热闹呢!” 30.第30章 三姑奶奶被拒进门 “三姑奶奶?”连芳洲一怔,心中惨呼一声。 她并不关心事情的本身,而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还有个什么三姑奶奶的存在,更不知这位三姑奶奶是个什么脾性。在大伯父大伯母家闹过了,会不会轮到她家呢? 张婶却是“咦”了一声,忙问李娟道:“小曼回来了?她怎么会这时候回来呢?” 张婶看了看已经黑蒙蒙的天。 “我也不知道,”李娟想了想,说道:“反正这会儿闹得正厉害呢!连二伯、乔伯母他们不许曼姑进家门,曼姑便坐在门口又哭又骂的!好多人在那儿指指点点!哦,乔伯母还让曼姑上芳洲家去呢,说是他们家绝对不会收留她的!” 连芳洲听到这里忍不住心里一沉:看样子,这个什么三姑奶奶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啊。乔氏那家伙,出口就没好话!万一那三姑奶奶真的上自家去,那可怎么办! 连芳洲便有些站不住了,她得赶紧回家看看去!便匆匆应答了两句,连忙回家。 张婶又问了李娟几句,不过李娟所知不多,她也没有问出什么来。 张婶便叹气道:“小曼也不是个好惹的,跟连家那两口子可谓是半斤八两!唉,要是她真要上芳洲家去——,唉,真是可怜了那几个孩子!” 赵氏一旁忍不住撇撇嘴,笑道:“我看娘您多虑了!如今的芳洲可不是个好欺负的!您想想前阵子那花家媳妇儿。只要芳洲不同意,我打赌,曼姑就算再泼也进不了他们家的门!不过我却觉得,如今的芳洲比以前的可好太多了,呵呵!” “你懂得什么呀!”张婶白了赵氏一眼,心道你觉得如今的芳洲好,还不是因为她如今给你东西了?你啊,就是眼皮子浅! 你哪里懂得?连小曼不是花家媳妇,是芳洲姐弟妹们嫡亲的三姑奶奶,那是长辈!就算她再有不是,那也是长辈! 把长辈轰出门,难免会遭人诟病!这村子里有些人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尤其是花家的人,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这样一来,芳洲的名声肯定要受损,不但是她,他们姐弟妹四个的名声都要受损。将来嫁人娶媳妇儿可都要受影响的! 可是,那连小曼也不是个好的,他们姐弟妹让她进了家门难免会受她欺负?没准儿好不容易赚到的那点银子都会叫她骗了去。 唉,这事儿还真是—— “不行,我得看看去!”张婶越想心中越放不下,终于忍不住放下手头的活计往外走。 虽然这事儿两难,但她在旁边看着,合适的时候多少能够帮着说上几句。别叫他们姐弟妹吃了亏去。 张婶急急忙忙来到连芳洲家,一看,只有连芳清和连澈在家,连澈在厨房看火烧饭。 她不由愣住,忙问堂屋里的连芳清道:“丫头,你姐姐哥哥呢?” 连芳清早笑呵呵的叫了声“张婶”,听见她问便道:“我姐姐和二哥去大伯母那边了,让我跟三哥在家!” “什么!”张婶吃了一惊,脸色都变了。 连芳清有点奇怪,说道:“他们就是过去了啊!” “哎哟!”张婶不由跌足,不及再跟她说话,连忙也奔了过去。 她心里忍不住暗暗焦急兼埋怨:这个丫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种时候她避都避不及,怎么反倒自己送上门去了?真是! 张婶却不知,连芳洲自有她的盘算。 她从张婶家急急回去之后,顾不上别的,先问连泽关于三姑奶奶其人。 连泽一愣,便细细的同她说了,还奇怪她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问她来了? 连芳洲越听眉头越皱了起来,没想到这三姑奶奶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自私自利、小心眼儿嘴里刻薄…… 尤其听到连泽说她的丈夫已经不在人世了,她跟婆婆妯娌相处得都不太好的时候,连芳洲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这么说起来,倘若乔氏铁定主意不许她进门,十之七八她是会来自家的。 对自家来说,她可是长辈啊! 将她拒之门外,那就是不孝啊!在这个年代,没有谁敢顶着个“不孝”的帽子。哪怕连芳洲天不怕地不怕,她也不敢。 一旦被扣上了这顶帽子,那就是真的完了! 不但是她,姐弟妹几个都会受到影响。若是犯了小人运,连澈上学堂的事儿没准都要泡汤。 可是,被动的等着三姑奶奶找上门来哪里有主动去找她更划算?起码可以博一个好名声,还让三姑奶奶欠自己一个人情。 这样,多少还能辖制她一二,不然,岂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连芳洲是绝对不可能让任何的别人跑来自家这儿来摆出长辈样要求当家作主的。 这个家里的主人是她,只有她才能护住弟妹们。 心念之间,她毫不犹豫的拉着连泽出了门,直奔连立家去。 张婶在连芳洲家扑了个空,一转身也急忙朝连立家去。她是害怕姐弟俩吃亏啊! 连芳洲和连泽到的时候,乔氏两口子和连小曼正闹得厉害。 只见乔氏双手叉腰挡在院子门口,连立站在乔氏身后当后盾,而连小曼跌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哭。周围指指点点站了一二十个村里人。 只听见乔氏大声说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男人死了,更该守着,好好侍奉公婆,这才是你应该做的!跑回娘家算什么回事?我们收留你,那是害了你!再说了,我们阿海还在县城里的书院读书呢,他是要考秀才、将来还要考举人的!你不顾羞耻跑回来,连累了我们门风,我们怎么对得起阿海?哼!今天说什么老娘也不会让你进门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连小曼理都没理她,只是一个劲的拍着地上哭着死去的爹娘,哭自己命苦,又哭从前小的时候大哥对自己如何如何,逼着连立:“大哥你好歹说句话呀!我可是你的亲妹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男人去了之后,婆婆左右看我不顺眼,叔叔伯伯妯娌们都欺负我!我也没说要赖着不走呀,就是回来暂住几天,请大哥帮我说句话讨个公道,难道这样也不行吗!连自己的亲妹子都狠心不管的人,还好意思说什么门风不门风呀!这就是歪风!歪透了!” 周围众人不由低声指指点点起来,有说连立不对的,也有说连小曼不对的。 连芳洲和连泽不动声色站住了脚在外围听着。 从只字片言中,连芳洲倒是听出了不少的信息,比如当初连小曼夫婿还在的时候是如何的嚣张、看不起哥嫂,如今落难了怨不得人家不帮忙等语。 连芳洲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倒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连立跟连小曼一样,也装作没有听见。 乔氏听了她的话气急,忍不住翻起老黄历大骂起来。连小曼不服气,又骂回去。 双方越闹各自的火气越大,连小曼急了,尖叫一声“你这贱妇专门挑拨,我跟你拼了!”猛的起身一头朝乔氏身上撞去。 票啊票啊妹纸们 31.第31章 三姑奶奶PK大伯母 乔氏猝不及防,“哎哟”一声正正被她撞在了小腹上,痛得眼前发黑,身不由己向后趋趔。 幸好连立就站在她的身后,倒也没有摔跤。 周围人群中有人轻轻的偷笑。 乔氏平白挨了这一下如何肯罢休?气得抓狂,一把推开连立,尖叫着“你敢打我?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家门口撒野!”朝连小曼冲去。 姑嫂两个扭在一起,又打又骂。 两个人的势头太猛,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忙上前拉着劝解。 两人你揪我头发我扯你衣领,众人七手八脚拉扯了好一阵才把二人分开。 两人犹自瞪着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对方,喘着粗气叫骂不休。衣裳凌乱、披头散发,既狼狈又凶猛。 连芳洲瞟了一眼,差点儿要笑出声来,“泼妇”两个字简直就是眼前情景的传神写照。 连小曼又尖声哭喊着爹娘大哭起来,乔氏则不停咒骂,一时间好不热闹! “我连家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呀!让她们这么闹着也不像样呀!”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连立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有些不满的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似在怪人家多管闲事。 平心而论,她当然不愿意留下连小曼。 因为连小曼的男人死后,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回娘家了。每次回来了都赖着不肯走,这一次天都快要黑了她才到,连立心里便隐隐的猜到她在夫家肯定是又闹腾出什么事来了,这一回回来没准要住更久,说不定还赖着不走了! 连立当然就不肯留她了。 刚才喊话那人的声音很大,连立想要装作没听见有点难了。于是他的眉头皱得就更加不好看。 只是他磨磨蹭蹭的还没有上前开口,只见连芳洲牵着连泽越过众人已经上前。 姐弟俩来到连小曼面前,连芳洲伸手扶住了她,叫道:“三姑奶奶!” 这冷不丁的一下,众人都愣住了。包括连小曼自己。 连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欲抬的脚又轻轻的收了回去。 张婶也恰恰在这时候赶到,见状也是一怔。 “三姑奶奶,既然大伯父、大伯母不肯收留你,你上我们那里去吧!我愿意收留你。”连芳洲握着连小曼的手,一句话说的十分的柔和,但意思却十分的干脆爽快。 而且,她用的词是“收留”,也就是说她连芳洲才是主人。 张婶听到她这么说,心下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由暗赞一声好,打定主意等会儿帮她一把。 众人都没想到连芳洲这么大方,不由纷纷的议论夸赞起来。 连芳洲淡淡笑着道了声“应该的!”便再无多话,乔氏却又不痛快了。 她觉得连芳洲是故意的,故意借此奚落她、给她难看——要不然她干嘛要现在跑来说收留连小曼?不能等众人散去之后再说吗? 乔氏心里头虽然不服气,可是却不好开口,一开口倒像她跟连芳洲争着留连小曼似的,她才不干! 连立那边已经如释重负的叫了起来:“不错不错,你去芳洲家吧!我们也是为你好!芳洲家大把的粮食,四个孩子能吃得多少?多你一个也不打紧!不像我们,天天数着米粒下锅,唉,我们也没办法呀,阿海念书要钱!你何必跟着我们受苦。” 连立这样一解说,很好的将自己的难处摊了出来,倒显得不收留连小曼是有苦衷的,一下子倒令众人的厌恶之感去了不少。 毕竟,谁家不是以孩子为重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连小曼却连连冷笑,朝地上恨恨啐了一口,瞪着连立道:“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我也不怪你,一开始你就该跟我说清楚!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偏偏等芳洲来了、等她先开口了你才说?什么为了我好?不过是见芳洲这么说了你倒乐得说大方话!那不知道的还真当你是个东西!哼,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种货色!” “你——”连立没想到连小曼这么不给他面子,当着他的面说了这么难听的话,一时气得脸上通红。 人群中忍不住又有人轻轻的笑了起来。 连小曼话虽然说得难听,众人细想想却觉得还真是这么个理。 只怕在连芳洲来之前,他们两口子想的就是如何拦住不许连小曼进门、不许她占自家半点便宜,哪儿又真的为她着想半分?若真的为她着想,就算一下子想不到连芳洲那里,至少也得让她进屋,然后再坐下来慢慢商量呀! 没有个把人堵在门口冷酷无情,转脸又捡现成便宜说为人着想的! 众人议论纷纷,不由得更加不耻连立两口子的为人。 听连立那么说,连芳洲姐弟俩也相视了一眼暗道“恶心”,没想到连小曼毫不客气的反把他们损了一通,连芳洲忍不住心中暗暗好笑,忽然觉得收留这位三姑奶奶也挺不错的,至少今后有人对付可恶的大伯父和大伯母了。 她毕竟是晚辈,这种事情做得多了就算占理也不太好,可是三姑奶奶就不一样了! 乔氏原本听丈夫那么说,心中也是一喜,暗道丈夫会说话,谁知道高兴劲儿还没缓过来,就被连小曼狠狠的将了一军,乔氏不由恼羞,尖声叫道:“真是好心没好报,这年头好人做不成啦!哼,我们一开始倒是想说清楚呢,可你一上来就哭闹个不休,你叫人怎么开口?好话也叫你给磨尽了!就你这种死了男人也不说规规矩矩待在婆家的女人,还好意思骂人?亏你开得了口!你才是婊子,不安分的婊子!” “贱妇,我撕烂你的嘴!”连小曼大怒,红了眼瞪着乔氏又要扑过去同她拼命。 乔氏也红了眼,破口大骂“biao子!” 两个人都挣扎着要挣脱拉着的人上前厮打,众人忙死死拉住七嘴八舌的劝着。 连芳洲皱了皱眉头,瞟了一眼连小曼那悲愤得几乎要哭出来却死死忍住的脸色,忍不住生出两分同情,更加厌恶乔氏。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连小曼是个寡妇,这身份本来就很容易招惹是非。在这种时代,寡妇家招惹的是非是百口莫辩会出人命的。乔氏却张口就来,居心何其歹毒。 “大伯母!三姑奶奶!”连芳洲突然大声喝叫。 这一生突如其来的清脆喝叫将所有人都镇住了,包括斗鸡似的红了双眼的连小曼和马氏。 一下子鸦雀无声,是真的鸦雀无声,半点儿声响都没有。 32.第32章 丑话说在前头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连芳洲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会有这等胆色和魄力,一下子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伯母,三姑奶奶,你们别吵了,照你们这么吵下去,吵到天亮除了嗓子疼喉咙哑也不会有个结果。都是一家人,何必呢!三姑奶奶,我们走吧!” 连芳洲深深吸了一口气,稳稳的说道。 “要你——”乔氏白了连芳洲一眼正要说“要你多管闲事”,连立一眼瞪过来她猛然回过了神连忙住嘴,改为重重的“哼”了一声。 连小曼也下死劲的剜了她两眼,低低冷笑——那是真的冷笑,叫人听了身上微微的发冷。 “芳洲说的对,说得对,大家都散了吧!”连立扬声道。 连芳洲不屑的悄悄撇了撇嘴:有的人真的是不知道脸皮有多厚,他居然还好意思再开口。 众人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也纷纷议论着说是。不过议论的内容又添了新的:连家这丫头,怎么这么厉害! 众人正纷纷散去,那乔氏气不过连芳洲——她就是认定连芳洲故意等到他们两口子和连小曼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才过来的,故意要看他们出丑,好以此显出她的好来! 加上连芳洲刚才那样一声大喝,分明连她也喝在里头了,而鬼使神差的,她居然听了她的大喝停止了跟连小曼的叫骂。这不等于她乔氏听了连芳洲的话?这怎么行! 乔氏将一腔怒意倒在连芳洲身上,她是深知连小曼的本性的,便故意大声叫道:“芳洲侄女啊,你们姐弟妹几个一直也没有个当家作主的人,正好把你三姑奶奶接回去,家里头的银钱出入什么的、或者碰上什么事也有个长辈做主了!要不然到底不像!” 连芳洲原本还正琢磨着该想个什么法子在众人面前跟连小曼清楚分出个主客来,不然日后没准连小曼真做出点什么来她不好说话。听见乔氏这话正中下怀。 连芳洲便客客气气的大声道:“大伯母这话好没道理!你怎么可以败坏三姑奶奶的名声呢?三姑奶奶有三姑奶奶的家,却跑来娘家当家作主,你让人怎么看她?怎么看我们连家?那是不是日后连家的姑娘嫁出去了,也可以跑回娘家来当家作主?那成什么了!三姑奶奶是明白人,断断不会像你那么糊涂!” 张婶早已上前帮着连芳洲一起扶着连小曼,听见这话也点点头说道:“芳洲说得有理!从来没有见过出嫁的姑奶奶会如此不顾名声行事的!乔嫂子不该这么说!” 众人也都点头附和,都说乔氏的不是。 特别是那些家里头有小姑子大姑子的女人们:要是将来各家的大姑子、小姑子都起了这个心,有事没事跑回娘家来指手画脚,搁谁谁受的了? 乔氏只连连冷笑,并不答话。她知道用不着她说什么了,因为连小曼的本性她再清楚不过! 连小曼听了乔氏的话心中也是一动:她做梦都想着当家作主一回。可惜,男人死后,这辈子她这个媳妇都不可能熬成婆了!当然也就没有可能再当家作主。眼下岂不正是个好机会?因此连芳洲的话令她心里微微的生出些不快来。 但是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她根本没把连芳洲姐弟妹四个放在眼里。依着她想,连芳洲和连泽既然乖乖的主动跑来接她,将来她说什么他们还能不听? 连小曼便朝地上又啐了一口,冷哼道:“她就是挑拨离间,专门使坏心眼儿!我们走!” “好!”连芳洲点点头,兄妹两个和连小曼、张婶一道走了。 反正她要说的话也已经说了,这位三姑奶奶要是真想闹腾幺蛾子,可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一时进了院子,三姑奶奶一瞧这修葺一新的房屋、收拾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不由得眼睛一亮,笑眯眯的赞了句:“不错不错,这屋子真是不错!” 连芳洲和连泽相视一眼,连泽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连芳洲示意他稍安勿躁。连泽没有说什么,垂下了眼皮。 “我就不进去了,回去还有事儿!”张婶见状也不由在心中暗叹,这连小曼真是个好了疮疤忘了痛的,半句多谢的话也没有说过,一进来却盯着房子看。可怜芳洲姐弟妹几个,怎么就这么命苦! 不过别的难处张婶好歹能帮上一帮,这是连家的家务事,张婶就算有心也只能袖手旁观。 插手别人的家务事,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大忌。 “张婶您慢走!”连芳洲向张婶感激的笑笑,便向连小曼客气道:“三姑奶奶,你帮我送一送张婶吧!” 张婶原本想说“不用”,见连芳洲向她使眼色,便住了嘴。 连小曼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显出不太情愿的神气,连芳洲一个晚辈竟然吩咐她,这令她十分的不舒服。 不过她是长辈,张婶今天的确是帮了忙,她这个长辈总得跟人家道个谢、亲自送一送才像样吧?连芳洲他们姐弟妹都是孩子,由他们出面就有点失礼了。 这么想着,连小曼才觉得好受一些,依言笑着去送了张婶出院子去,可是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这张婶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多话,与她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才真的离开。连小曼这才呼了口气,忙转身往里奔。 等她回到屋里时,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说是饭菜,其实就是一锅南瓜饭。 连澈见姐姐哥哥去了那么久也没有回来,眼看天要黑了,便自作主张把连芳洲带回来的那一块南瓜洗干净切了放在饭里头煮,这时候已经煮好了。 “三姑奶奶,快请过来吃饭吧!”连芳洲见她进来了便笑道。 连芳洲的语气很客气,但是就是因为太客气了,所以连小曼反而感到有些不快,她便笑道:“嗨,一家人客气什么呀!以后不用这么见外的!” 连芳洲瞧了她一眼,仍旧很客气的微笑道:“这不是见外不见外的问题,虽然是一家人,但您是姑奶奶啊!”姑奶奶仍然算是客的。 连小曼见自己不软不硬的连碰了连芳洲两个钉子,心里的不快更加了一分,不过她知道自己在口头上显然占不了连芳洲的便宜,便笑笑不再多言,走近前去。 看了一眼桌上的五碗南瓜饭,连小曼眉头皱了皱便道:“哎呀,光吃这个怎么行呢?你们都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好的才行!芳洲,再去厨房炒两个菜,阿泽你去帮忙生火!” 求票妹纸们 33.第33章 谁进城谁留家里 连芳洲没动,连泽低着头一脸淡漠,假装没有听见。他忍不住抬眼略带埋怨的看了姐姐一眼:姐姐真是糊涂了,干嘛要主动去捡回来这么一个麻烦。 连芳洲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显,压根儿只当连小曼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向弟妹们笑道:“快趁热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然后才不紧不慢向连小曼笑道:“三姑奶奶,我们家一向来都吃这样的,倒是委屈三姑奶奶了,三姑奶奶您好歹忍过今天,要不明天我和阿泽送您回去?” 连小曼不由变色,脸色微沉:“你这是什么话?赶我走呐?” 她眼珠子一转,张开嘴正要“哎哟——”一声哭唱起来,连芳洲冷冰冰的一声“三姑奶奶!”令她戛然而止。 连小曼从来不是胆小的人,但不知为何,此刻的连芳洲,竟让她莫名的有点儿害怕。 “我可是长辈!”连小曼强自壮胆冷哼一声。 “我没说您不是,”连芳洲淡淡说道:“我也没说赶您走,可您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夫家才是您的家,这一点您不会否认吧?您在我家既然吃不惯,我说送您回家您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您一个长辈,靠我们晚辈养活,还要挑挑拣拣,哼,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会去问您夫家,难不成他们田家连自己的儿媳妇都不给饭吃,迫得儿媳妇回娘家靠几个还是孩子的侄儿侄女们养?” “你——”连小曼脸色一白,却不敢再说什么。 如果她是住在连立家,连立是哥哥,养她一阵子也天经地义,就算带着她说到婆家去,也不过是双方理论,就看谁嘴巴更加能说会道了。 但是如今她住在连芳洲家,这就不一样了。 如果田家任由自家的儿媳妇回娘家吃几个没爹没娘的侄儿侄女的,那田家肯定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的!这名声可就要坏透了。 田家为了不被人戳断脊梁骨,那么就会把她强行带回去,至于带回去之后—— 连小曼又惊又怕,一阵气结。 “芳洲,姑奶奶一时说错话,你别生气!”连小曼忙换上了笑脸,赔笑道:“我再不说便是!我留下来跟你们一块儿过,可以帮你们管管家嘛!” 帮他们管家?连芳洲差点都要笑出声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那去世了的爹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会不会跟大伯父、三姑奶奶一样,总之这两个人不愧是兄妹。 “三姑奶奶想留那便留,至于管家就不劳三姑奶奶了!我们家有我当家作主!”连芳洲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 “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呀!难不成你还信不过三姑奶奶呀?”连小曼却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恐怕只有撞掉了半条命她才会回头。 连芳洲心道可不就是信不过你? 嘴里当然不能够这么说,她轻描淡写的道:“三姑奶奶到底已经不算是咱们家的人,迟早是要回去的!所以用不着这么麻烦!三姑奶奶要是觉得不满意、不痛快,大可以明天就走!” “不、不!”一说要走连小曼脸色就变了,忙恳求道:“芳洲,那家里人人都恨死我、折磨我,我是不能再回去了的!你也看见了,你大伯父大伯母当我仇人一样,是不可能帮我做主说句公道话的,我既没丈夫也没娘家可以依靠,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我,我再也不提当家的事儿还不成吗?芳洲,你可不能赶我走啊!” 连芳洲听她说得这么惨忍不住也有两分同情,她这个人的确是可恶,可看得出来就是嘴上厉害,有那么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倒并不是个坏人——也要有资本坏得起来才行。 正如她所言,赶她走就是死路一条,虽然不会像她说的这么严重,想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而自家多个长辈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了,乔氏的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如今粮食算是够吃的。有她帮着照看两个小的,自己也可以腾出功夫专注做别的事情。 连芳洲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却仍然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三姑奶奶只要不惹事,想住就住下。我们吃什么你也吃什么,反正不会亏待你。可你也得做些家务。你要是愿意,就留。不愿意,明日我们送你回去!” 连小曼心中不由一阵气恼,心道这不是叫我留下来做老妈子?她有心赌气不答应,又怕连芳洲明天真的送她回去。想到在夫家的情形,两相权衡,她终于勉强点头答应了。 两个小的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泽却先暗暗松了口气。 “那就好了!”连芳洲也淡淡一笑,便道:“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连小曼再也不敢挑剔,与他们一同吃了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连芳洲姐妹和连小曼一间屋子,好在原先的隔断并没有拆,连小曼睡里间,连芳洲姐妹两个睡外间。 连小曼小声嘟囔:“这房子有点小,再建一座大些的就好了!” 话音刚落连芳洲一眼瞟过来,她连忙噤声。 第二天早上开始,连芳洲就没让连小曼闲着,让她帮着做饭、帮着洗衣裳、帮着收拾屋子等,连小曼不敢同她顶撞,只得忍着一肚子气做着。 她时不时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在腰上捶一捶装累,连芳洲只做没看见,理都不理她,连小曼气极了,却不敢把连芳洲怎么样,只得老老实实的忍着。 那些蘑菇都已经晒干了,连芳洲便打算第二天上集市,路途太远,加上有好些东西要买,连芳洲便花了十五个铜板租用了村里一位王大叔家的驴车。 听说明天要去县城,连芳清高兴坏了,兴奋不已也要去。连澈却懂事的拉着她道:“四妹我们在家里等姐姐和二哥就好了,不要跟着去了!姐姐和二哥是去办事的!” 连芳清哪里肯听?摇头道:“不要!我就要去,我也可以帮姐姐和二哥办事!” 连小曼便“瞎!”了一声说道:“咱们办事儿哪儿有空闲照看你呀!三姑奶奶告诉你,城里头好多专门拐小孩的拐子,仔细叫拐子拐了去,把你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一辈子也见不着你哥哥姐姐了!” 连芳清一惧,果然有些害怕了。她不由得看向连芳洲。 三姑奶奶的话她将信将疑,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姐姐。 连芳洲不愿意骗她——弟妹们这么信任她,她不想失去他们的信任。 她轻轻抚了抚连芳清的头,柔声道:“虽然没有三姑奶奶说的那么可怕,不过人拐子是有的,你们乖乖在家,我给你们买好吃的带回来好不好?等以后什么时候得闲了我带你们去!” “姐姐,你和二哥早点回来,我们在家,放心吧!”不等连芳清说话,连澈连忙又道。 连芳清嘟了嘟嘴,倒是不闹着去了,只是叮嘱连芳洲:“姐姐别忘记给我们买好吃的哦!” “好,记得呢!”连芳洲一笑,向连小曼笑道:“三姑奶奶,明天就麻烦你在家里帮忙看清儿和澈儿了!” “啥?”连小曼一怔,忙道:“我留下?我当然要跟你们俩一块儿进城了!这毕竟我是个大人,许多事情你们小孩子哪里懂啊,买东西不要被人家给骗了!清儿和澈儿哪儿用得着看啊,本村本地的,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 咳,马上有新人物出场了哦 34.第34章 陌生男子 连泽听了连小曼这么说却忍不住点了点头,向连芳洲道:“姐,要不让三姑奶奶跟我们一起去吧!有三姑奶奶在是会好一点。” 连泽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和姐姐是小孩子,又是头一回进城,被人骗了怎么办?三姑奶奶是大人,对方看到有大人在,总要掂量掂量吧? 更重要的是,他忽然发现,三姑奶奶似乎也没有从前那么令人讨厌,尽管他仍然并不喜欢她。 “对、对!阿泽说得对!有我在,保管你们吃不了亏!”连小曼大乐,一拍大腿不容分说道:“就这么说定了,都早点睡吧,明天啊,可以去早一点!” 连芳洲无奈,便点点头:“也成,不过三姑奶奶,我可把话先说在前头,当着外人,我说话的时候你先不要插嘴,等我说完你再说,也不许拆我的台,还有,当家的人还是我!” “知道知道!我怎么能拆你的台呢?一家人不是……”三姑奶奶念念叨叨的,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便出门了,连芳清和连澈也起来了,在门口送他们。连芳清眼睛迷迷瞪瞪的,还不忘记提醒姐姐哥哥别忘了给带好吃的回来。 昨天王大叔简单的教了一下,这驴子也十分温顺,连芳洲便坐在前边赶车,连泽和三姑奶奶坐在车后。 三姑奶奶一路上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十分兴奋的样子,连泽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连芳洲也嫌她吵,索性专心赶车当没有听见——不就是进一趟城吗?看她兴奋的那个样! 一切都很顺利,光那两朵又大又完美的灵芝都卖了十两银子。不过这事儿三姑奶奶和连泽都不知道。是连芳洲随身用布包了藏着,寻了个借口一个人进药铺里卖的。 她得留点儿银子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连泽罢了,但是不能让三姑奶奶知道。 足足三大袋子半的蘑菇在酒楼里一共卖了将近四两,三姑奶奶兴奋极了,好像这银子是她的一样,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不停的搓着手笑呵呵的说“想不到!真想不到!” 连泽虽然没有像三姑奶奶这么夸张,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的,眼睛亮亮的看着连芳洲笑。 “芳洲,银子还是让我拿着吧,仔细你弄掉了!”三姑奶奶心痒痒,忍不住说道。 连芳洲会搭理她才怪,便淡淡笑道:“不用麻烦三姑奶奶,等会儿我要买的东西不少呢,拿钱方便一些。” 三姑奶奶还想要说什么,连泽说道:“三姑奶奶、姐,我们快点去买东西吧,也好早点回去!冬天太阳下去的早,晚了路上会冷。” “说的是,那就赶紧把!”连芳洲一笑。 三姑奶奶无奈,也只得罢了。 三个人很快就买好了东西,衣料、针线、毯子毡子、被子、油盐酱醋、面粉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连芳洲又去了两三家铁匠铺,打听打制农具的价格,家里的农具也应该换了;又打听了文房四宝的价格;再又打听了一番市场上蔬菜水果肉禽类等的价格——这些是她不知道而需要知道的。 然后,又割了两斤肉,称了两根大骨头;买了一小包麻糖、一包瓜子给两个小的解馋。 路过卖胭脂水粉绢花发绳的小摊时,又买了两根发绳并三对绢绒花。发绳是自己的,三对绢绒花一对是给连芳清的,另外两对分别是给赵氏和李娟的。 三姑奶奶却以为是连芳洲姐妹和自己的各一对,心中欢喜,当即便伸出手来说道:“我的我自己收着,省得弄坏了。” 连芳洲一愣:不是说寡妇是不可以穿红着绿的吗?还能戴这么鲜艳的头花? 而且,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有她的份了?她这一把年纪了…… 三姑奶奶见连芳洲发怔,一看那头花自己也笑了起来,说道:“瞧你,我多大年纪了,还买这么鲜艳的,买回去了我怎么戴呀!我换个素一点儿的!” 说着便在摊子上挑挑拣拣,挑了一对柳绿色的,往发髻上比了比,问那小老板好不好看? 小老板当然笑着点头说好看。 三姑奶奶便向连芳洲道:“我就要这个了!不拘退哪一对吧!” 连芳洲笑笑,并没有退手上的,也没有跟三姑奶奶再多说什么,多付了一对的钱,便离开了。 三姑奶奶只顾着心里美了,也没注意。 “咱们吃点东西,等会儿就回去吧!”路边一家面馆看起来还挺干净,连芳洲便说道。 “好啊好啊!我肚子早就饿了!”三姑奶奶说着,当先走进店里。 “姐姐,其实咱们在路边买几个馒头、各要一碗面汤就可以了……”连泽却说道。 这话懂事得叫人心里发酸,连芳洲微笑道:“吃一碗面也花不了几个钱,姐姐心里头都有数!”说着便拉了连泽进去。 姐弟俩刚坐下,三姑奶奶便说道:“我刚才要了一碗酱肉面,你们俩要什么样的?” 连泽想要素面,连芳洲按住了他,也要了两碗酱肉面。 今日是赶集日,街上挤挤攘攘,这小店里也人满为患,好不热闹。 一辆马车从门口经过,因为人多,马车行得十分缓慢,车夫不停的叫着“让一让、请让一让!”语气却是十分的和气,不见半点的火爆和霸道,连芳洲忍不住便多看了两眼。 刚好小二端面过来,见状便笑道:“这是丁太傅家的马车,要说这丁太傅可真是个好人,那可是做过皇上师傅的人啊,一点架子也没有,府上的下人们待人也和气得不得了,从不见跋扈的!” “丁太傅?”连芳洲笑道:“咱们裕和县竟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大官呢!” “是啊!”小二点头一笑,又道:“可惜,告老还乡了!” 小二说着便自去忙了。 三姑奶奶伸着脖子朝那马车瞅了一眼,立刻没半分兴趣的收回了目光,撇撇嘴说道:“那啥傅家里只怕也不怎么样,这马车旧成这样,还不如我们村那李员外家的马车好看呢!你这小子,还看什么看,赶紧吃面,不然等下要凉了!” 三姑奶奶见连泽目不转睛的朝外边瞅着,便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 “我没有看..”连泽收回目光,吃面。 连芳洲却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一怔,连泽看的的确不是丁太傅府上的马车,而是坐在街斜对面的一个男人。 35.第35章 拦路打劫 那男人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渣,将一张脸遮掩了大半,身上的青灰色衣裳和绑腿也很十分陈旧显脏,此时正双手抱膝靠坐在一壁,一双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瞧着不远处卖包子馒头的小贩。 他全身破败灰蒙蒙的,唯独那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虽然此刻他的神情看起来似呆呆的,但光看那双眼睛却叫人相信,只要一转动,那必定是一双光华绽放的眼睛。 连芳洲收回目光,顺势瞟向连泽。 这不过一刹那间的事情,连泽知道姐姐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有点不太忍心的说道:“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的确是挺可怜的。连芳洲便摸出七八个铜钱给他:“去买两个馒头给他吧!” “哎!”连泽眼睛一亮既意外且欢喜,一把抓过铜钱,奔出去了。 三姑奶奶叫他吓了一跳,忙朝他看去,见他买了馒头给那男子,不由“啧啧”两声,满是嫌恶的道:“你们姐弟俩可真是不会过日子!这毫不相干的叫花子你们管他干啥?这钱是那么好挣的?花出去也不心疼!” 连芳洲淡淡笑道:“几个铜板而已,我看那人实在是饿得很了,权当积阴德吧!” 三姑奶奶仍然嘀咕了一句:“这样的人天底下多的去了,管的了那么多?哪天自己没饭吃了,谁管呢……” 连芳洲没再理她,低头继续吃面。 不一会儿连泽回来,三姑奶奶照样又说了他几句。 连泽也没理她,低头专心吃面。 三姑奶奶顿觉无趣,便也吃起面来。 一时三个人吃好了,便结账出去。 三姑奶奶还不忘咂巴咂巴嘴,回味无穷又向往不已的叹道:“这面真香真好吃呐,要是能够天天吃得到该多好!这辈子也值了!” 连芳洲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不就是一碗面,用得着说“这辈子也值了”吗?她连芳洲就不信了,会混到那么差劲的地步! 三姑奶奶却以为她是在笑自己痴心妄想,便白了她一眼,说道:“你笑啥?我也知道这不可能,这说说还不行吗!” “没有没有!”连芳洲笑道:“我可没有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三姑奶奶您的要求也太低了!” “哼,你就取笑我吧!”三姑奶奶又白她一眼,只当她这话是反话。 三人吃好了,便出城回家。 起了个大早,又逛了个大半天,肚子又吃得饱饱的,刚刚出城,三姑奶奶便打了个哈欠,伏在车上睡过去了。 连泽也有点困,不过他怕连芳洲也困,便打起精神跟连芳洲说话。 姐弟两个的声音都不大,耳边没有了三姑奶奶的聒噪,两人的心情都没来由的轻快起来。 连芳洲忽然“呀”了一声,笑道:“今天忘记问问木炭的价钱了,要是便宜的话现在就应该买一些的,等到天冷了,可就贵了!” “还是算了吧姐,”连泽听见她这么说有些惊讶,笑道:“咱们哪里就这么财大气粗起来了?冬天烤火烧柴禾就可以了,哪里用得起木炭!那是有钱人家才用得起的东西!等明天咱们还去采一些蘑菇吧,多积攒点钱,冬天能吃饱、穿暖,就可以了。” 相比不切实际的木炭,连泽对采蘑菇更感兴趣,尤其是听连芳洲说等天真正的冷起来就没有蘑菇可以采了,他更加心急,干劲也更足。 连芳洲忽略掉他关于蘑菇的话,诧异问道:“木炭也太金贵了吧!” “可不是!”连泽说道:“没有几个人懂得怎样烧炭的,怎么能不贵呢!” 连芳洲心中一动:如果这也是一条财路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她和连泽两个人当然不行,得找人合伙才行。嗯,当然是李叔张婶家最合适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连芳洲顿时觉得心头火热起来,打算这两天去跟李叔张婶商量商量。 姐弟两个一边赶着驴车一边说着话,连芳洲无意一抬头,赫然只见前方吊儿郎当五六个痞子无赖样的青年男子拦住了去路,一双双贼眼正笑嘻嘻的瞅着他们。 连芳洲心头大震,猛的拉住了缰绳,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他们。 遇上打劫的了! 她心中焦急不已,眼珠子一瞟周围,这一带十分偏僻,两边都是青山,半个人烟也无…… 这一刻,她心中顿时有点绝望:怎么好好的会碰上这种事情。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连泽也看见了他们,脸色一变惊叫起来。 “哈哈哈哈!”那几个痞子顿时大笑起来,无比的轻狂与无赖。 一人朝身后勾了勾手指,得意说道:“东西、驴车和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留下,你们三个,可以滚蛋!” “休想!”连泽想也没想便说道。这驴子是借来的,东西都是辛辛苦苦赚的钱买的,怎么可能说留下就留下。 “哼!”那人冷笑,根本不把连泽一个半大孩子和连芳洲、连小曼放在眼里。 连芳洲暗暗叫苦,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人怎么就盯上他们了!他们能有几个钱? 她却不知,自己去药店卖灵芝得了十两银子落入了这些人的眼中,后来便一直跟踪他们。 十两银子,加上驴子、驴车和卖蘑菇的银子,足以令他们动心了。 街面上人来人往的有钱人虽然多,但想要下手,也得看对方情况的。 连芳洲三人,无疑就是绝佳的下手对象。 “爷们可没工夫跟你们啰嗦!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咯!弟兄们给我上,把这三个人给我扔下车!”领头那人又笑道。 这儿到底是大路,万一碰上有人,还是挺麻烦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一件做起来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几个痞子混混嘻嘻哈哈的答应着,笑嘻嘻的朝着姐弟俩这边走过来。 而这个时候,三姑奶奶在后边仍然睡得香甜,还微微的打着鼾,连芳洲听见简直哭笑不得。 “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连泽的拳头死死的握着,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直冒。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着自己,恨自己无用。 连芳洲咬着唇,一颗心也紧张得突突直跳。 怎么办?能怎么办! 眼下看来唯有破财消灾这一个法子了。 “给他们吧!”连芳洲说出这话的时候,心疼得不得了,也气愤得不得了! 他们姐弟俩辛辛苦苦这么多天的劳动成果,那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充实的快乐和希望,瞬间就瓦解了! 她真的好恨! “不!我——” “阿泽!”连芳洲一把握住冲动的想要冲上前跟那几个人拼命的连泽,断然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就算不愿意又能如何?跟他们拼了也改变不了结果,反倒还会给自己添一身伤,到时候还得花钱看病治伤!” 36.第36章 是谁救了谁 连芳洲的话终于令连泽颓然丧气,姐姐说的不错,只能认了! 他抬眼恨恨的瞟了他们一眼,心中暗道:总有一天,我要他们统统都还回来! “下车吧!”连芳洲朝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 姐弟俩正要满心滴血的下车,却听到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平平的说道:“站住。” 不光姐弟俩,那几个混混也循声望去。 “是他!”连泽吃了一惊,连芳洲也看到了,姐弟俩相视意外。 那人正是连泽买了馒头送给的男子。 “哈哈哈哈!哪里来的叫花子,给老子滚一边去!” “臭要饭的,嫌命长了吗!” 几个混混看清楚那人,忍不住嚣张而狂妄的大笑了起来。 那人还是站在那里,淡淡的瞧了他们一眼,眼神平和,神色平淡。 他的平静惹怒了那几个人:被一个叫花子如此轻视,今后还要不要混了! “当真晦气!兄弟们,给我教训这不知死活的臭要饭,管老子们的闲事!”领头那人恼羞成怒朝地上呸了一口,撸起袖子一挥手,领着众人朝他们恶狠狠的冲上去。 连泽紧张的闭上了眼睛,连芳洲也是心中一跳。 她回过神来正想叫一声“不关他的事!”谁知迟了—— 那几个混混已经怪叫着扑打了上去,连芳洲不忍的下意识挪开目光。 惨叫声连连入耳,不是一个人的,是好几个人的。 她和连泽忙看过去,这一看不由大喜,那几个混混跌倒在地,或者抱着胳膊或者抱着腿或者抱着头,龇牙咧嘴惨叫不已,而那人仍旧稳稳的站在那里,仍然是一脸的平静。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到哪儿了?啊!”三姑奶奶这才揉着眼睛做起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尖叫起来。 “走吧!”那人声音平平的说道。 那几个混混哪里还敢打什么歪主意?慌忙忍痛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这是怎么了!”三姑奶奶念了两声佛,想要站起来,双腿一软又跌坐了下去。 “他救了我们!姐,是他救了我们!”连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欢呼一声朝着那人奔了过去,情不自禁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激动的道:“你真厉害!你把他们都赶跑了!” “多谢这位……先生出手相救!”连芳洲也过来了,笑着向这人说道。 她原本想说“多谢大侠”的,可是看到这人乱蓬蓬的头发胡子和一身脏兮兮的,可不就是“大侠”吗?不管在这地儿是不是那个意思,自己叫出来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这人咧嘴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似乎立刻不一样了。 “我看见他们鬼鬼祟祟跟了你们半路,后来又抄近道绕过来埋伏——”这人笑着说道,话没说完,他突然脸色一变闷哼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你怎么了!喂,醒醒,你醒醒啊!”连泽大急,忙蹲下去摇了摇他。 连芳洲也吓了一跳。 “姐,他受伤了!他在流血!一定是刚才那些人干的!”连泽惊叫起来。 连芳洲忙看过去,果然见那人的手臂上正有鲜血渗出来,她便忙叫:“你快给他包扎一下,先把血止住了再说!” 连泽“哦”了一声,忙将那人小心的放着躺在地上,撕了衣襟上一块,帮他包扎起来。 “芳洲、芳洲!”连小曼终于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跳下驴车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拉着连芳洲就往后退,瞪她训斥道:“你一个姑娘家,离这叫花子远点!你还要不要嫁人啦!” “三姑奶奶,你别叫花子叫花子的叫人家,刚才要不是他救了咱们,这会儿咱们都成叫花子了才是真的!”连芳洲皱了皱眉头说道。 “啥?”三姑奶奶一怔。 连芳洲看了她一眼说道:“刚才那几个人是拦路打劫的,要抢咱们的东西,还要连驴子一块儿抢!要真叫他们抢去了,咱们可不就成了叫花子了——穷的!” “还、还有这事儿!”三姑奶奶回想起自己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舒了口气拍打着胸脯,心有余悸的道:“哎哟,亏我刚才睡得那么死,真是万幸,万幸!” “……”连芳洲一阵无语,翻了个白眼,挣开她的手走上前问连泽道:“他身上还有别的地方有伤吗?严重不严重?” 连泽帮那人包扎之后,早已检查了一遍他身上,便道:“有些像是旧伤留下的痕迹,不过不算严重。” 连芳洲心中略安,点了点头,心中正在盘算该怎么办? 连泽那边已经开口,说道:“姐,他是为了救咱们才受的伤,咱们带他回去好不好?” 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况且人家受了伤昏迷不醒,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可还没等连芳洲点头,三姑奶奶早已摇头摆手的道:“不行不行!怎么能弄个叫——陌生男人回去呢!叫别人怎么看咱们?芳洲,你可是个姑娘家!” 连芳洲便道:“这不是还有您吗?谁能说什么?咱们要是把救命恩人就这么扔一边生死由他,那才是叫别人怎么看呢!三姑奶奶,您过来帮忙搭把手吧!” 三姑奶奶嫌恶的皱了皱眉,道:“这脏兮兮的……” 连芳洲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便沉下脸色说道:“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和阿泽没那么大力气只好慢慢来,万一那几个混混又返回来的话——” “来了、来了!”不等连芳洲说完,三姑奶奶连忙识时务的过来了。 连泽忍不住暗笑。 这男子身形本来就高大,加上昏迷了过去的人,身子沉沉的直往下坠,三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弄上车。 三姑奶奶自然是一边用力一边皱眉嫌弃个不停的,并且唠叨个不停非要连芳洲答应“等他醒过来就让他滚蛋!” 连芳洲一言不发,只当没听见。 连芳洲急急赶车,回到家里,这人都没有醒过来。 三人没奈何,只好又将他弄了下来,弄到连泽连澈的房间里。 连澈和连芳清看见,起先还吓了一跳,听说这人救了姐姐和哥哥,两个人立刻就不怕了,还帮忙打水拿毛巾的。 这人是男子,连芳洲姐妹和三姑奶奶都不方便在旁边,便出来将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连芳洲便忙赶着驴车去还给王大叔。顺便用黄纸包了一把麻糖给王大叔的孙女。 直到掌灯时分,那男子终于清醒过来了。 当时连芳洲姐弟妹和三姑奶奶正准备吃饭,那男子下了床,循着灯光就过来了,连芳洲一抬头恰好看见他,便放下碗筷起身过去,笑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的伤还疼吗?” 那男子一愣,忙道:“我……我这是在哪儿?是你救了我?”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是你救了我们啊!今天要不是你,我们可就倒霉了,难道你忘了不成!” 37.第37章 他会是谁 “是啊,今天真是多亏这位大哥了!”连泽也说道。 连芳清眨眨眼睛,仰起小脸问道:“听我二哥说,你一个人把六个坏人都打跑了,是真的吗?” 连澈没有出声,却也偏着头有点好奇的打量着他。 三姑奶奶蹦上来道:“你能起来了,一定没事了对不对?” 三姑奶奶目光直勾勾的瞪着他,眼睛放光,伸着脖子,一副你不说是我吃了你的神情。 那人吓了一跳,再开口的时候也结结巴巴了起来,在三姑奶奶的目光下,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我、已、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三姑奶奶一拍手,说道:“你救了我们,我们也救了你,这就算两相扯平了对不对?现在天快黑了,我们也就不难为你了,明天一早你再离开吧!” 三姑奶奶十分慷慨的说道。 “哦!多谢你们——” 那人话还没说完,连泽便忙道:“这位大哥你不用这么客气,你虽然醒来了,可是身上还有伤没有好利索!不如再多留几天吧!” 连泽说着看向连芳洲祈求道:“姐姐,人家受伤也是因为咱们,咱们不能太没人情味了!” 连泽向来不会如此,连芳洲微微觉得有点儿奇怪。不过也正因为他极少会求连芳洲什么事情,连芳洲见他一双眸子热切的看向自己,倒不忍拒绝,便点点头道:“你说的是!” 她便向那男子笑了笑,温言道:“你就留在我们家多住几天吧,无妨的!” “哎我说你们——”三姑奶奶不满的叫了起来。 只是她话没说完,连芳洲轻轻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三姑奶奶,要不要我和阿泽明天送你回去?” 三姑奶奶立刻闭了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那就多留他几天也无妨,哎,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又小声嘀咕:“就知道拿那个来威胁人,算什么……” 连芳洲、连泽等只装作没有听见。 连泽大喜,热情的拉着那人坐下,说了声“我去拿碗!”便去厨房了。 原本煮的米饭刚刚够,这会儿多添了一口人,一下子便紧张起来了。 连泽将自己那碗轻轻推给那人,说道:“大哥请吧!” 连芳洲见了,便将自己那碗饭拨了一半给连泽,笑道:“好了,你们先吃吧!不够的话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下一盆面条!” “姐我去帮你烧火!”连澈看得出来二哥好像很在乎这位奇怪的客人,便主动放下筷子去灶上帮忙。 “真是活该!”三姑奶奶低低骂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给连芳清,说道:“你们还没有饿吗?我可饿了,吃吧,我们先吃!” 今晚炒了青椒炒肉、一个炒白菜,可算是难得的好菜了。 连泽见那人眼睛有点发亮,显然也是饿了的,犹豫了一下,便笑道:“我们先吃吧!” “给姐姐和三哥留一点儿!”连芳清说着,拿筷子在盘子里拨出了一片分开界限,几个人只吃界限的这边。 连芳洲想着白天见那人的情形,便下了一大把面条,又将辣椒、蒜头切成细丁,切了三四片肥肉炼油,准备爆一个辣椒油浇在上边。 连澈坐在灶门口的小凳子上帮忙看火,跳动的火光明明暗暗的映在他的脸上,他双手托腮,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连芳洲,问道:“姐,真的是那个人救了你们吗?他真的那么厉害啊?” 连澈觉得很不可思议,看他的样子,不像嘛! “嗯,”连芳洲一笑点了点头,一边切菜一边淡淡说道:“今天要不是有他,我们可就惨了,所有的东西和钱都要被抢光,回来还得给王叔家赔驴子和驴车呢!” “啊!”连澈听得也有些后怕,笑道:“还好还好,遇上大好人了!三姑奶奶真是,还要把人往外赶呢,嗯,要是他一直住在咱们家就好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咱们!” 啥?连芳洲顿时怔住,这小子,还真是敢说,瞧那一脸憧憬的样子! 连芳洲忍不住抿嘴好笑,摇了摇头没把他的话当真。感觉火光似乎暗淡了一些,便道:“把火再烧旺一点。” 连澈“哦”了一声,弯腰往灶里添了三两根柴,也没再说这个了。 下面条并不费事,没多大一会儿,连芳洲就端了大大一海碗汤面进去,上边浇了一层肥肉丁爆炒的辣椒蒜蓉浇头,香味随着热腾腾的热气直往每个人的鼻子里钻。 所有人的眼睛都忍不住一亮。要知道家里的情况,一年也吃不上一回面条的,何况是带着肉味的,这也是个稀罕物啊! “好香啊!”连芳清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 三姑奶奶原本已经吃饱了,只是看到这一大碗面条,闻到这香味,顿时又觉得腹中饿了起来,便说道:“这么大一碗他哪里吃的了,来,给我一碗!” “我姐和二哥米饭都没够呢!”连芳清撇撇嘴。 连芳洲心里虽然不太喜三姑奶奶如此,却也觉得她可怜,不过也不能惯着她,不然她就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 连芳洲便只做没有听到她的话,笑着道:“我特意多煮了一些,大家都尝尝!明天晚上咱们就做面条吃好不好?” “好啊、好啊!”连芳清拍着小手欢笑起来。 三姑奶奶也呵呵的笑着,说道:“那明晚可得多煮点!” 连芳洲便拿公筷一人给添了半碗,剩下的便往那人面前一推,轻轻笑道:“给,快趁热吃吧!” 那人先是一怔,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拳道:“多谢姑娘!” 便将那大海碗往自己面前拉了拉,从容的吃起来。 “不必客气!”连芳洲不由抿唇一笑,这个人,倒是有趣的紧! 他虽然很饿,但是吃起东西来却并不猴急,非但不急,而且还——很好看。 是的,很好看。 说不上优雅,更不显粗鄙,哪怕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那举手投足却依然——很好看。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连芳洲一时看的有些出神,心中暗道:这个人,只怕并不是个普通人,也不知因何而落难,还有那样的身手,更不可能是普通人了…… “咳!咳咳!”三姑奶奶大力的咳起来,连芳洲下意识朝她看过去,见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向自己。 她先是一怔,立刻想到刚才自己盯着那人看得有些出了神一定落在了三姑奶奶眼中叫她误会了。 连芳洲脸上一热,顿觉大窘。 38.第38章 给张婶家送去 但是她不想让三姑奶奶看出她的窘迫来,便故作镇定的瞟了三姑奶奶一眼,还朝她平静的微微一笑——连芳洲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还能笑得那么不心虚!然后,收回目光,拿起筷子从容的吃起来。 她这样还是有效果的,三姑奶奶一怔,眨了眨眼睛,很是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三姑奶奶你是不是着凉了啊?”连芳清忍不住问道。 连泽和连澈听见也不约而同看向三姑奶奶,眼中显出关切。 连芳洲暗暗松了口气:合着刚才自己失神只有三姑奶奶一个人看到! 于是,她吃得更加从容了。 “没有呢!就是,呛了一下!”三姑奶奶勉强笑笑,随意找了个由头搪塞。 连芳清“哦”了一声也就没话了,捧起碗低头喝汤。 连芳洲听了暗暗好笑。 一时吃过晚饭,三姑奶奶照例收拾了去厨房洗碗,连芳洲便向连泽说道:“你找一套咱爹的衣裳给这位——换上,让他洗个澡把脏衣裳换下来吧!” 又向那人笑道:“旧衣裳,你别嫌弃!洗个澡也好顺便清洗清洗伤口,省得感染了,明儿我去村里找人家讨点儿药酒,今日天晚了,委屈你了!” 连泽巴不得一声,答应着就去了。 那人摇摇头,笑道:“其实……伤得也没有那么严重,过几天自然就会好的。” 他心里暗道惭愧,若不是最近没什么吃的,岂会那么没用? 此人的头发已经稍稍整理过了,胡子却仍是杂草似的一大把,不过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那一口牙齿偏是整齐儿雪白。 连芳洲又客气的请他坐,笑问道:“对了,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呢!” 那人听了这话不由一怔,神情顿时黯然下来,似是低低的叹了一声。 连芳洲也怔了,便又笑道:“你如果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那就算了,没关系的!” 如果真的是有难言之隐,多半是碰到了麻烦的事儿,连芳洲反倒巴不得什么也不知道,省得平白的招惹来麻烦! 她有三个弟妹要抚养,自己也要努力的生活下来,在这贫穷的家里,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可以介入人家的麻烦事中。 他那么好的身手都觉得麻烦的事儿,可想而知对于连芳洲一家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不是!”那人连忙否认,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姑娘你误会了,在下并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是,在下忘记了!” “什么!”连芳洲愕然睁大了眼睛:传说中的失忆? 那男子苦笑道:“我醒来的时候在一处河滩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裕和县,直到今天遇上你们……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家在何处,之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连芳洲顿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对这人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同情。 那男子想了想,又淡淡一笑,有些自嘲的说道:“我是跟着一群流民来到裕和县的,也许——我跟他们一样,是家里头糟了水灾吧!” 连芳洲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失笑道:“倒是我的不是,原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你就安心在我们家这儿养好伤吧,不必多想!” 男子点点头,听出了连芳洲的意思,立刻说道:“等……等过两天我会离开的。” 他如此识趣,又说得这么直接,倒叫连芳洲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男子忽然抬头朝她笑了一笑,就好像什么都不用她说他能理解、更不会怪她。 连芳洲更加觉得过意不去了。好歹人家救了自己三人不是?这暗示赶人的话的确有点伤人了。 她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恰好连泽找好了衣裳过来。连芳洲便忙让连泽带他去洗。 看见他们出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姐,姐!”连澈这时候奔过来,说道:“张婶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还说叫你去一趟她家呢!” 连芳洲“哎呀”一声拍了下脑门,有些懊恼道:“我怎么忘记张婶家了呢!真是糊涂透顶了!你啊,也不早点提醒姐姐!” “忘了!”连澈摸摸脑袋吐了吐舌头。 连芳洲一笑,叫他自己玩去,便起身拿了两对绒花用帕子包着,又用篮子装了半篮留着自家吃的各种干蘑菇,去厨房拿刀切了大约有半斤猪肉。 这些是准备送给张婶家的。两对绒花赵氏和李娟一人一对。 连芳洲切猪肉的时候,三姑奶奶刚刚洗好碗还没有出厨房,看到她拿肉来切,一双眼睛立刻直直的瞪了过去,问道:“你这是干啥?” 连芳洲瞧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给张婶家切一块送过去。早该送的,偏偏回来之后一忙就给忘记了!” “什么!”三姑奶奶顿时惊叫起来,看连芳洲下刀子仿佛割的是自己身上的肉一般痛了起来。 她气急败坏的上前去,说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自家都不够吃的,居然还要白白给人送去!” 连芳洲停下菜刀,抬头看她有些无奈的说道:“三姑奶奶,这做人啊一来得讲良心,二来得看长远!张婶李叔他们帮了我们不少的忙,有什么也都肯分给我们,没有道理我们不分给别人的!而且,将来的日子长着呢,我们家又没个成年的男人顶梁柱,多的是事情还要麻烦他们呢,什么都表示表示,怎么过意的去?” 三姑奶奶知道她说的这是实话,一时也没了反驳。 可是,还是心痛了,便道:“就算要表示表示,也不用表示得这么大方吧!这么大一块猪肉割出去,你不觉得心痛啊?” “不觉得!”连芳洲索性干脆直接的回答她。说话间已经割好了。 她将割下来的那块肉用一个碗装好,向三姑奶奶笑道:“我这就去一趟,麻烦三姑奶奶把剩下这些收起来吧!” 说着不等她再啰嗦径直去了。 “你——”三姑奶奶气得瞪眼,却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只得心疼的将剩下的肉仔细的收起来,一边没好气嘀咕:“真是不会过日子,大手大脚的,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你败家……要是我来当家肯定不会这样……” 连芳洲来到张婶家,张婶一家人也已经吃过了晚饭。 “刚才听澈儿说婶子找我有事,我这就来了!原本早该来的,只是一下子给忘记了!” 连芳洲笑着向张婶李叔等打过招呼,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一边笑道:“这些蘑菇是前些天我和阿泽采的,都是好的,婶子和叔你们尽管放心吃!今日我割了一块肉,给婶子也送一块来打打牙祭吧,婶子可别嫌弃少!” 那蘑菇也就罢了,看到那块肉足足有半斤,张婶、李叔和儿子媳妇女儿都愣住了。 赵氏喜得心花怒放,忍不住伸手去拿,一边笑道:“哎呀芳洲你可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嘛!” 说着便收了下去。 求票、求收藏啊妹纸们! 39.第39章 带上我也去吧 张婶眉头微微一皱,当着连芳洲和儿子的面,她也不便说儿媳妇什么,便向连芳洲嗔道:“你也是的,怎么买这么多肉呢?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要是买了大米,掺合些红薯,够吃好几天了!” 连芳洲忙笑道:“我就知道婶子肯定会说我的!您先听我解释解释吧!这买肉的钱呢,是今天我和阿泽把前些天采的蘑菇卖了得来的,阿泽他们都还在长身体,总不能过的太清苦了,再说了,也就是偶尔吃一回罢了!我又想着婶子和李叔总是那么帮我们,我自然不能忘记你们呀,不然啊,我们吃了也不安心啊!” 连芳洲这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李叔笑道:“芳洲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你啊,真不用这样,咱们都是邻居,搭把手的事儿,怎么老往心里去呢!” “就是!”张婶也瞪她一笑,反倒不好责怪她了。 连芳洲笑笑,又从怀中掏出那帕子来,揭开,将那两对绒花分别给赵氏和李娟,笑道:“我给我家清儿买的时候顺便也买了一对给嫂子和阿娟,不值钱的小玩意,也不知道嫂子和阿娟喜欢不喜欢!” 女人家尤其是年轻的女人家哪有个不爱打扮、不爱个花儿朵儿的?赵氏和李娟都欢喜的“呀”了一声,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甚是喜欢,笑着不停道谢。 张婶见儿媳妇和女儿这么开心,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又瞪了连芳洲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时大家又亲亲热热的闲话几句,连芳洲方笑问道:“对了,不知张婶叫我来是——” 张婶猛然记起,笑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有的没的乱说一气,把正经事倒给忘了!是这样,你们家也没有个牲畜,明年也没有沤肥可用,田里不施肥庄稼可不长啊!正好我们得了十来斤紫云英种子,你若要便给我六七斤,过几天往田里撒去,等开春了也好做绿肥用!” 紫云英种子撒下去之后,到了春天就可以长得到膝盖那么高,并且开出紫红色的铜钱大小的花来。犁田的时候直接尽数犁倒,沤入泥土中,便是上好的肥料,这就是绿肥。 这个连芳洲是知道的,现代的时候在农村也见过,没想到这时候也有这种法子。 她便点点头笑道:“还是李叔和婶子想得周到,若有剩下的,不拘多少给我就是了!” “我们的田也不多,留下的足够用了!我已经装好了袋子,你这就拿回去吧!这几天看着天气好就可以撒了。”张婶笑道。 赵氏听了便也殷勤的笑道:“芳洲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说毕转身去了。 连芳洲答应着。 一时赵氏拿了个小小的麻袋过来,递给连芳洲,笑道:“给!” 连芳洲接过道了谢,正想要告辞。 却听得赵氏好奇的问道:“芳洲你刚才说你们今天去卖蘑菇了?卖了多少啊?” 她既然开口问了,连芳洲自然是要说的,便笑道:“一共差不多三袋晒干的蘑菇呢,一共卖了四两这样——” “什么!这么多!”赵氏吃惊的叫了起来,满脸不敢置信。 除了吃惊,还有说不清的羡慕。 别说她了,就是李叔、张婶和李三合、李娟也都愣住了。 看到他们这样,连芳洲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芳洲,这,是真的?”张婶喃喃又问道。 四两银子,这是家常大半年的用度,短短的几天就赚到了这么多,的确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些蘑菇,真的那么值钱吗?”赵氏忍不住瞟了一眼连芳洲送过来的那一篮子,顿时便觉心疼起来:那都是钱啊,吃了多可惜! 连芳洲笑笑,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张婶听得变色:“仙藤山你们姐弟两个也敢去?真是——唉!” 赵氏不满说道:“娘,要是我知道能赚这么多钱,我也去!怕什么呀,怕钱多了咬手不成!” “瞧你怎么说话的!”张婶白了赵氏一眼。 赵氏哪里有心思管那个,热切的望着连芳洲问道:“芳洲,你们还去不去采蘑菇呀?要是去的话,带我一块儿去呗!多个人作伴,万一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赵氏灵机一动,立刻就想到了分一杯羹。 而她自己是不认识哪一种蘑菇能吃、哪一种不能吃的,这万一要是吃死了人弄出官司来,可就麻烦了,跟着连芳洲去当然最安全。 连芳洲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张婶一眼,笑道:“我知道婶子您和李叔对我们姐弟妹几个很好很好,原本这件事情我是不想瞒着你们的,可是又怕你们知道了会不同意,所以我才——” 她说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张婶,您就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阿泽他们都还小呢,正在长身子的时候,光靠地里的那点儿粮食哪里够?说不得我得想些别的法子了!” 李叔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还真是难为了你!你这样为他们好,将来他们一定都会对你好的!” 张婶也叹道:“罢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只不过有一点你可得注意了,那山里的蘑菇不下上百种,好多都是有毒会吃死人的,那些没见过的,你可千万别乱采!还有啊,蘑菇贴着地长,那森林里头各种蛇虫毒蚁都有,采之前看仔细一点,万一有什么东西爬过的痕迹,切记都别要了!这不出事儿还好,要是万一出了事儿啊,可就是人命关天呐!” 连芳洲听得心中一凛,忙道:“芳洲受教了,谢谢婶子提点!” 张婶一笑,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赵氏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芳洲,你还去不去呀?明天?还是后天?或者别的什么时候……” 那仙藤山地界极宽,多个人去并不妨碍什么——就算地界不宽,连芳洲也不可能不要李家的人跟去的。 当即便痛快的点了点头,笑道:“明天我和阿泽正打算去呢!” 邀请赵氏的话她并没有说——毕竟,张婶似乎并不太赞同此事。 不过话里那种欢迎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赵氏眼睛一亮,不由上前握住连芳洲的胳膊笑道:“芳洲,要不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我虽然不懂,这不有你在嘛!我啊,也不求多,能赚几个零花钱就心满意足了!” 40.第40章 惹人厌的赵氏 连芳洲笑笑,目光看向张婶和李叔。 张婶见儿媳妇如此热剌剌的,知道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听的了,便向连芳洲道:“如果不麻烦你的话——” “哪儿有什么麻烦呢?我巴不得嫂子去跟我做个伴呢!”连芳洲不等张婶说完就笑着一口截了下来。 她跟着又道:“不过,那仙藤山叔婶和哥嫂都是知道的,不是普通的山林。其实我和阿泽也不敢往深山里走,好多地方我们也不敢去的。赵嫂子到了那里,也得加点儿小心才行……” 赵氏这人其实不坏,但就是太爱财了。连芳洲生怕她到时候光顾着采蘑菇乱跑,万一出点什么事,虽然说吧,她那么大一个人了自己管不着,理论上不能怪自己,可到底是因为自己她才去的仙藤山,总跟自己有关系! 将来,两家人也不好相见了。 宁可把丑话说在前头。 “这话极是!”张婶忙点点头,吩咐赵氏道:“芳洲到底去过那里,对那里比你要熟悉的多,到了那里你得听她的,不要乱跑!不然万一出点什么事,别说你自己受罪,还得连累人家!” 连芳洲忙道不敢。赵氏却是一口就答应了——其实她心里却是不服气的:我一个大人,还能连这点分寸也没有? 赵氏想了想,又一把拉过了李娟,向张婶笑道:“娘,不如让妹子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她和芳洲年纪相当,正好有个说话的伴!” 李娟本来也想去,便看着连芳洲笑笑,也跟张婶说了。 张婶心里有点儿恼赵氏不知进退。原本不想答应,见女儿执意,也只得罢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也不用太早,略早一点儿用过早饭就可以了!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连芳洲说着起身,手里拿着那袋紫云英种子笑着告辞。 张婶、李叔都道明日小心等语,便笑着让她去了。 “我送送你!”赵氏十分殷勤的向她笑道。 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连芳洲口里笑着说“不用”,赵氏哪里肯依?不由分说拉了她的胳膊。 连芳洲只好一笑置之。 赵氏把她送到门口,忽然又道:“对了,这事儿除了咱们家,你不要告诉给别人知道啊!要是人多去了,咱们采不到那么多了是小事,万一出点什么事,被人赖上,那可是麻烦!” 连芳洲心中恍然大悟:赵氏八成是为了这句话才送自己的吧? 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再告诉别人去。便笑着说“不会。” 赵氏这才放心,笑着看她去了。 连芳洲回到家里,三姑奶奶一眼便看到了她手里的那个口袋,忙问道:“那是什么?” “紫云英种子,用作绿肥的。”连芳洲淡淡说道。 三姑奶奶听了顿时没了兴趣,撇撇嘴十分看不上的样子,小声嘀咕道:“半斤猪肉换来的呢,就这个……” 连芳洲直接当没有听见,一边叫连澈、连芳清该洗洗睡了。 又问了几句那男子的伤,那男子笑道“无妨,皮外伤而已”,连芳洲见他的气色神情的确像是无妨,便放下了心,让连泽带他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连芳洲和连泽、赵氏、李娟四个人一起去仙藤山。 到了那儿,一开始赵氏和李娟还有点儿害怕,渐渐的便也放开了。 连芳洲但凡遇上可以采摘的蘑菇,便细心的告诉她们:哪一种可以要,哪些不能要。 可是这采蘑菇跟砍柴不一样。 采蘑菇得满山转,靠的除了大自然的馈赠,更多的是运气。 原来连芳洲和连泽两个人,当然就方便很多。可是如今一下子多了两个人,走了好一阵才看见零星一点儿,这就不太好分配了。 赵氏又是个贪婪的,每每看到有蘑菇总是迫不及待第一个冲上去,一副“这些都是我的”的神情,问连芳洲:“这些能不能采?” 连芳洲不会对她藏私,但是这样下去,只怕一天功夫过去了自己和连泽也采不到什么。 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咱们四个人一路人不太方便,不如这样吧,嫂子和阿娟跟我一起,阿泽自己别处找去。咱们说好会和的时间,大家都别晚了。” 连泽是个男子,虽说半大不小,可该避的嫌疑还得避开啊。 连泽早就想走开,他实在是不喜欢赵氏,从前赵氏可没少对他们横眉冷眼的,今日跟来是为了什么他门儿清。 李娟也觉得嫂子有点儿丢人,听见连芳洲这么说她是同意的。但是赵氏又不干了。 赵氏私心里认为连芳洲会带着她们姑嫂两个故意在山里边乱转,而让连泽趁机去采值钱的。 “这样不太好吧,阿泽岂不是落了单?要不,芳洲你和阿娟一路,我跟阿泽一路好了!”赵氏笑眯眯的说道。 连泽听了这话脸都要黑了大半:他没有听错吧?赵氏居然要跟他一路? 连芳洲也是一怔,不过想想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让连泽跟李娟一路吧? “那,也行!”连芳洲点点头,便向连泽笑道:“阿泽,你照看着赵嫂子一点,还有,千万别贪远了,到了时间就赶紧回来!” 连泽无奈的看了连芳洲一眼,姐姐的话他不便驳回,只得闷闷的同意了。 “行了,咱们走吧!赶着时间趁早,还能多采一点!”赵氏笑眯眯的向连泽说道。 “姐姐小心一些!”连泽便向连芳洲道别,与赵氏去了。 “我们也走罢!”连芳洲看他们去了,便笑着向李娟说道。 “嗯。”李娟点点头,朝她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嫂子实在是——,可道歉的话她却说不出口——也不该她来说啊! 连芳洲反而大方的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示意无妨。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一下子关系倒亲近了不少。 到了会和的时间,连芳洲和李娟便出来了,等了没多大一会儿赵氏和连泽也来了。 “哎,这就要回去吗?我看天还早呢!”赵氏笑呵呵的说道。 连芳洲便道:“嫂子应该也很清楚,山里太阳下去的快,再不走万一碰上什么出来觅食的猛兽,可就不好办了!” “就是啊嫂子,回去的路还有那么远呢!”李娟也说道。 赵氏见小姑子也这么说,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特特的瞅了一眼李娟的麻袋和连芳洲的,呵呵笑了笑,故意漫不经心的笑道:“阿娟到底是不熟悉路啊,怎么只采了这么一点啊!比芳洲少很多啊!” 这言下之意再明朗不过了:芳洲你没有照顾阿娟啊,分明就是欺负她嘛! 41.第41章 三姑奶奶自作主张 连泽跟在赵氏出来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听到赵氏这么说更是暗恼,不由在她背后抬眼朝她瞪了一眼过去。 李娟听了这话脸都涨红了,不由有些恼羞的说道:“嫂子是嫌我手脚慢吗?可我真的就只有这么快!要不然明天我不来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氏听见李娟这么说顿时急了,一边讪讪的笑着一边拿眼去看连芳洲,她觉得连芳洲会帮她解释一番的。因为如今的连芳洲很客气、很好说话。 可是连芳洲在一旁低着头整理自己的东西,不紧不慢的,压根儿当做没有听见她的话。 连芳洲离她和李娟很近,而且这里没有别的什么声音嘈杂,所以人人都知道连芳洲是“当做”没听见她的话,赵氏也不例外。 连芳洲就是故意的,她并不欠赵氏什么,张婶和李叔他们是他们,赵氏是赵氏,她没有必要在赵氏面前矮她一截。 像赵氏这种人,绝对是得寸进尺的。若一味的让着她、顺着她,只怕将来反而容易坏事。 她有什么要求自己只要不为难的,都可以答应她,但是她这话就太过分了,就差没直白的说出来了。 事实上,连芳洲可没有欺负李娟,但凡遇上了,总是叫上李娟一起采。 李娟在家里很得爹娘兄长疼爱,哪里做过什么重活?今日进山一大半是好奇图新鲜,采了没多大会儿就失去大半兴趣了,手上自然就慢了下来。 连芳洲却不一样,她是指着这个过活的。还想趁着霜降下来之前多采些好卖钱过年呢! 明年还要买各种种子、农具、租用耕牛,哪一样不要用钱? 两个人所采的结果当然就不一样。 赵氏见连芳洲不理自己,也明白说话有点儿过了,脸上不由微微发热起来,暗暗有点儿恼羞,心道:我公公婆婆帮过你多少忙?尤其是我婆婆,就差没把你养在我们家当亲闺女了!你居然当面扫我的脸面! 虽然心里有不满,赵氏却不便说出来,听李娟说明天不来了更心中一急,忙笑道:“嫂子就是白说一句,开玩笑,开玩笑的!阿娟你可别生气!呵呵,芳洲,你说是不是?” 连芳洲这才笑道:“嫂子是玩笑话就好,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见张婶了呢!这种话嫂子以后还是别说了,我禁不得吓啊!” 赵氏更觉讪讪,忙笑道:“不会、不会!”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不然啊,我只有跟张婶请罪去了!”连芳洲笑道。 意思就是,你下回要是再乱说话,可别怪我去说。 连芳洲还真有点担心赵氏学舌,一次两次无所谓,若是次数多了,张婶、李叔就算再了解她的为人,只怕也难免会生出罅隙。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赵氏一怔,心中猛的一颤,竟平白的生出了两分畏惧。 不等她说什么,李娟忙拉着连芳洲的手嗔道:“芳洲你说什么呢!哪有这么严重!” “我也是担心啊!”连芳洲半真半假的回握李娟,说道:“我不想咱们两家生出什么嫌隙,大家好好的过日子岂不好?你们家帮了我们那么多,倘若还弄出什么矛盾来,我这心里可真不知怎么办好了!” “你啊就是太多心了,肯定不会的!”李娟忙道,又向赵氏道:“嫂子你说是不是?” 赵氏忽然想到连芳洲真的是挺不容易的,而且现在的她比从前好太多了。 不像从前,光知道要自家的东西、自家的照顾从来没有回报。 现在呢?昨天她还给家里割了半斤肉呢! 赵氏心中暗叹,忍不住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那么说:跟一个小自己那么多的小姑娘计较,真是不太好意思啊! “芳洲,嫂子真的是无心的,你——” “嫂子快别说了!”连芳洲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已经想过来了,哪里容她把话说完,忙截住笑道:“嫂子那是玩笑话,我懂的!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赵氏一愣,心中顿时松快,呵呵笑道:“不错不错,玩笑话,玩笑话!” 说着三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便叫了连泽一声,四个人往回走。 一进院子,便看到救回来的那男子在劈柴,三姑奶奶双手叉腰在旁边说着什么。 “哟,回来啦!今天怎么样?采的多不多呀!哎,你赶紧上前接呀!”三姑奶奶见了连芳洲和连泽笑呵呵的招呼着,随后却是朝那男子吼的,顺便还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责怪他很不识趣。 那男子笑着“哎”了一声拍了拍手,便朝连芳洲和连泽走过来。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又停了下来:到底该往谁跟前去接呢?按说连泽年纪小,该接连泽的,可连芳洲是女子啊,女子更受不得累啊!可是,要接连芳洲的吧,正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得避嫌啊…… 于是,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那男子纠结了! “哎呀,你还愣着干什么呀!真是一点都不机灵!”三姑奶奶不满的叫道。 “三姑奶奶!”连芳洲和连泽已经将肩上挑着的担子放了下来,连芳洲蹙了蹙眉头,不满的向三姑奶奶说道:“人家还有伤在身呢,你怎么可以使唤人干活呢?好歹人家救了咱们的命不是?” 三姑奶奶正要分辨,那人忙叫道:“大姑娘,没事的!我的伤没有什么的,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又不伤筋动骨,这点儿活真的没有什么!” “大姑娘?”连芳洲的声音尖得有点儿失态,她瞪向三姑奶奶:不用问,这么古怪的称呼肯定是三姑奶奶让人叫的!人家又不是自家的奴仆,怎么能让人这么称呼呢? 连芳洲是真的生气了:如此对待救命恩人,别说自己心里头过意不去,而且,连泽也就罢了,年纪不大却也不小、懂得分辨是非黑白了,可清儿和澈儿倘若也这样学起来,将来岂不是要长歪了? 由此及彼,天知道这位三姑奶奶还会做出什么极品事儿来万一让两个小的有样学样! “阿泽,你快带这位先生回去休息!”她得好好的跟三姑奶奶谈一谈。 连泽瞅了三姑奶奶一眼,“哎”了一声,便请了那人进屋。 那人忍不住瞧了连芳洲一眼,见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竟下意识的也有点儿害怕,不敢违抗她的话,便同连泽进去了。 三姑奶奶也有点心虚,讪讪道:“那啥,是时候做饭了,我上菜园摘些菜去……” “慢着!”连芳洲一声低喝,三步两步来到三姑奶奶跟前,沉着脸问道:“三姑奶奶你今天是怎么使唤人的?” “不是我使唤的!”三姑奶奶忙分辨道:“是他自己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然后我才……” 连芳洲简直气得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心道三姑奶奶啊,你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人家这么问那是客套话,你就顺水推舟的当了真了? “然后呢?”连芳洲有点儿咬牙的问道。 求票和收藏啊小伙伴们!呜~~ 对了,大家发的评论我基本都回复的,如果要看回复的得看电脑版,书城是看不到评论回复的 42.第42章 哭笑不得 三姑奶奶最怕她提要送自己回夫家的话,如今她在连家越过越觉得滋润——虽然连芳洲始终没有让她当家作主!只好老老实实的跟招认了。 这一日,三姑奶奶可神气了,扫院子、劈柴都是那人的活,她又顺便叫人把米也舂了,后来听连芳清说还有芋头在地里没有收呢,便又带着那人上地里,叫人家把芋头也挖了挑回来,这不还堆放在廊檐下呢! “什么!”连芳洲听到后来睁大了眼睛,道:“你居然叫人家上地里干活去啦?你怎么能这样呢!” “不是!不是我!”三姑奶奶见连芳洲一副气得不得了的模样顿时发急,忙道:“是、是他自己来跟我说要去附近山上拔点儿草药敷他的伤口,我想着反正他也要上山嘛,顺便就,顺便就、就让他——那啥了……” 连芳洲觉得跟三姑奶奶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一跺脚,没好气道:“您可真行!人家都说弄草药敷伤口了,您还让人家干活!三姑奶奶,这要是传了出去咱们家如此对待有恩之人,你叫人家怎么看咱们?还有啊,清儿和澈儿都还小,要是他们照样儿学,你可真是误了他们!这种事情要是再有一次,三姑奶奶,我们家也不敢再留您了!” 三姑奶奶对于连芳洲动不动就拿这个说事很是恼火,但是这就是她的软肋啊,她再恼火也只能忍了,至少除了这一点,在其他的方面连芳洲对自己还是挺不错的,总比夫家要强! 因此,三姑奶奶只好不情不愿的回答道:“知道、知道了!” 连芳洲心头烦躁极了,便道:“您可往心里去了,别光是嘴上答应我!您不是要上菜园要菜吗?去吧!” “哎,”三姑奶奶点点头,忽然又凑近连芳洲说道:“我看,要不然就让这人留下吧,这人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是个干活的好手,又老实听话——” 看到连芳洲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三姑奶奶脖子一缩,改口道:“我去菜园了!” “这真是——”连芳洲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迅速的洗干净手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转身出门去了。 她是去给那人讨要擦伤口的药酒的,原本说今日去要,谁知道一早出门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害的人家自己去寻草药,顺便叫三姑奶奶给压榨了一把—— 说起来,也有自己的不是呢! 不过,这人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居然还懂得草药? 很快连芳洲就回来了,手中握着一小瓶药酒。 连芳洲拿着药酒进屋,那人与连泽、连澈小兄妹俩都在中间屋子坐着说话,那一对小兄妹对那人那天救人的情形很是好奇,不停的在追问着。 看到连芳洲进来,几个人停下了说话,叫着“姐姐!” 连芳洲答应了一声,便道:“我有话要同这位叔叔说,你们先回房间里去。” 连泽三人答应着起身,连芳清调皮的冲姐姐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纠正道:“不是叔叔,是大哥哥!” 连芳洲一滞,小丫头早已咯咯的笑着进屋去了,她只好无奈笑笑。 连芳洲捏了捏手里的药瓶,伸到那人面前,甚是抱歉的笑了笑,说道:“原本该早上就把这伤药给你要来的,只是我一下子竟给忘了!你拿去擦擦吧!” 那人忙笑道:“大姑娘太客气了!我真的只是皮外伤,三姑奶奶让我帮忙挖芋头,我见那山边正好有些用得上的草药便拔了一些,回来捣碎了敷了敷,多敷两次过两天也就好了!真的不用劳烦大姑娘的!” 连芳洲听了这话又是一阵暗暗咬牙:三姑奶奶居然当着她撒谎!她还敢说反了! “你就拿着吧!总比草药强些!”连芳洲不由分说将药瓶塞进他手里,更觉不好意思道:“你救了我们,是我们的恩人,好好的养着吧,三姑奶奶要是再敢叫你干活,你大可不必理会便是!这个家里是我做主,你不用管她!还有,不要叫我大姑娘!叫……连姑娘吧!” 连芳洲突然想起三姑奶奶说的让他留下来的话,心中顿时有些别扭和心虚起来:眼前这位明明是救命恩人啊,叫三姑奶奶那个不着调的给弄成下人了…… 那人见状只得接过药瓶笑着道了谢,又道:“连、连姑娘,你千万别怪三姑太太,她——” “三姑太太!”连芳洲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有种想要好好教训三姑奶奶一顿的冲动——丢人啊! “我们家里没有什么三姑太太,”连芳洲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尽量的显得和颜悦色,微笑道:“往后你可千万不要这么称呼了,这要是叫人听见了,非笑掉人的大牙不可!你就随我们一样,叫三姑奶奶吧!” 她生怕过后三姑奶奶又背着自己乱来,便正色道:“你可听清楚了,我们家里当家作主的是我!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了!三姑奶奶要是再叫你做什么,你先跟我说了再说!” 那人并不甚在意这些称谓的事情,当下笑笑便答应了,接着刚才的话道:“其实我真的只是皮外伤而已,干这些活计根本算不得什么,你不要怪三姑奶奶了!”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认真说起来其实是你们救了我,做这点活计是应该的。” 连芳洲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问题还是就此打住的好,若要再争论下去,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那么咱们就算两清了!往后啊,谁也别提了,好不好?这几天你就安心的养伤吧!”连芳洲笑笑,说着便准备去看看三姑奶奶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人身上的伤虽然并不严重,可是他不好全,连芳洲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叫人家离开的。 “连姑娘!”那人却叫住了她,声音显得有些急切。 连芳洲一怔,回头笑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便是!” 怎么看也不像个跟讹诈耍赖靠得上边儿的人,因此连芳洲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痛快和爽快。 “不管什么要求连姑娘都能答应我吗?”那人眼睛一亮忙说道,倒叫连芳洲觉得他好像在等着自己这话似的。 求收藏啊啊啊 43.第43章 留下来了 连芳洲略略迟疑,便点点头笑道:“只要我能够做得到的。” “你能!你当然能!”那人激动得猛的站了起来,望着连芳洲恳切道:“连姑娘,你能收留我吗?” “什、什么!”连芳洲心中一震,愣住了。 “你能收留我吗?”那人看着她认真问道,忙又说道:“我不会吃白食的,我可以帮你们干活!我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什么重活都能干!我就是想……有个地方可以遮风挡雨!你能答应我吗?” 那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最后他只能认为:这就是缘分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缘分! 他有一身好力气,人看上去又老实诚恳,这一路流亡,不知多少人家眼巴巴的想劝他留在家里他都婉言谢绝了。可是到了连家,他却不想再走了,一步也不想再走了。 那双黑亮似潭的眼睛望着她满是恳切,他的神情和态度充满了真诚,令连芳洲立刻就别开了目光不敢看他——拒绝他,你都会觉得愧疚、觉得自己不地道! “姐,你就留下大哥吧!”连泽忍不住从房间出来,说道:“如今已经是深秋、没多久就到冬天了,你让大哥上哪儿过冬去?” “是啊是啊姐姐,冬天好冷好冷的!” “姐姐,大哥哥是个好人,让他留下吧!” 连芳清和连澈也上来帮着那人说话。 兄妹三个一人一句,加上那人热切的眼神,连芳洲一阵头疼,觉得自己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她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连泽自打见了那人一身功夫后眼睛一直闪亮闪亮的,连芳洲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可那两个小的,怎么也这么上劲儿帮着他说话呢? 连芳洲哪里知道,连泽背地里只一句“他功夫很厉害,留在咱家谁也不敢欺负咱们、欺负姐姐了!”就彻底的将连芳清和连澈说服了。 三个小的还在这求情热闹着,三姑奶奶也从外头蹦进来忍不住说道:“芳洲,你就留下他吧!那啥,他可是一身的力气,留下来正好干活!靠你和连泽两个,好多活儿你们可干不了——呃,我说的可是实话!” 三姑奶奶见连芳洲瞪她,便悻悻然说了一句。 连芳洲叫他们几个吵得头疼,加上那人的恳切神情,她心一软,情不自禁的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先过了冬天再说吧!” 那人虽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万一还是要防的。 所以连芳洲没有把话说死,也是将来好说话,二则让他心里警醒一点儿:我可还没答应留你啊! 连芳洲又瞟了三姑奶奶一眼,心道当初留三姑奶奶还真是留对了!如果不是有三姑奶奶在,光他们姐弟妹四个,无论那人有多可怜,她都不可能会收留他的! 家里头连个大人都没有,却留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在家,自己又是十五岁的年纪了,流言蜚语能害死人啊! 有三姑奶奶在嘛,那就不一样了。 连芳清、连澈还小,没有听懂连芳洲那话的意思,还在一个劲儿的闹着,浑然没注意连泽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三姑奶奶拍手笑呵呵道:“你们两个真是傻的,还闹什么呢?你们姐已经答应了!” “真的?”连芳清、连澈又惊又喜仰头看着姐姐。 连芳洲笑道:“暂时这样吧!” 兄妹三个都欢呼起来。那人也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三姑奶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有个了免费使唤的劳力了!真好啊! 更重要的是,这人对她很客气、很愿意听她的话啊,这可真是——太好太好了! 连芳洲忙笑着道“不必客气”,见大家伙都这么开心,不由得心中也欢喜起来,暖融融的。 “哎,既然大个儿要留在咱们家了,总得有个名字吧?”三姑奶奶忽然说道。 大个儿? 连芳洲眉头微微微微皱了皱,脑海中下意识的想象着今天一天三姑奶奶是如何神气活现的叫着“大个儿”指挥他干活的画面,有点感觉对不住人家。 “是该有个名字!”连芳洲笑着点了点头。 三姑奶奶见连芳洲居然没有反驳自己的话——她也不想想这有什么好反驳的! 更来了精神,便颇为自得的笑道:“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名字,嗯,就叫元宝吧!” 连芳洲顿时咳了起来——被口水给呛到了! “不行!太俗了!”连芳洲没好气瞪了三姑奶奶一眼,除了反驳她还有另一层意思:不着调的话少开口! 这叫什么名字啊!叫出来她都嫌丢人啊。 大个儿倒是不太在意,不过,嗯,说句心里话,他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便向连芳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要不,连姑娘给我取个名字吧!不拘什么都行,只要叫着顺口就好了。” 取名字这种大事,当然是一家之主来做比较合适了。连泽兄妹三个都没有多嘴,一齐望着连芳洲。 连芳洲想了想,便道:“那就叫阿简吧!” “好,从今天起,我就叫阿简了!”大个子点点头,笑着说道。 连泽三人自然都是同意的,便都笑着叫了一声“简大哥!” 三姑奶奶也叫了声“阿简!”,却喃喃嘀咕道:“我还是觉得元宝好听嘛……” 连泽他们都没有听到,都笑着同阿简打招呼,连芳洲听到了装作没听到。 “好了,先吃饭吧!你们一个二个的,还不饿啊!”连芳洲笑嗔道。 “吃饭!吃饭咯!”几个孩子便拿碗的拿碗、搬凳子的搬凳子忙活起来,昏黄的灯光下人影晃动,透着淡淡的温暖。 阿简从此就在连家留了下来,跟连泽兄弟俩一个房间,对外就说是连芳洲母亲那边的远房亲戚,家里没有田地,过来一来是寻个容身之地,二来帮衬帮衬他们姐弟妹四个。 乔氏知道了之后,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了阿简一回,见他身量高大,体格健壮,一看就是个浑身使不完力气的人,且并不像那种偷奸耍滑之辈。 乔氏心里顿时就不舒服起来,嫉妒得不得了。 于是就在背地里散播了些风言风语——不用想,也知道是些什么好话! 连泽气得要命,当即就要上大伯父家去理论个清楚。 他心中不由懊悔愧疚:如果知道留下阿简会惹来这样的麻烦,那他也许真的不会说那样的话!可是…… 阿简知道了也有些过意不去,沉默了一天,便向连芳洲辞行。 44.第44章 三姑奶奶大闹乔氏 连芳洲反而拦下了他,对他说道:“你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留在我们家,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若是这个时候走掉了,反而更加说不清楚了!你留下来,时间长了大家伙儿自然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阿简的面相仿佛就是现成的证据,任何见过他的人都下意识的相信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就连张婶,也没对他们家留下他说出什么好心的话来。 连芳洲不但偏要留下了阿简,也不准连泽去找乔氏的麻烦,而是劳烦三姑奶奶出马。 三姑奶奶巴不得有个机会上门去痛骂乔氏一顿,拍拍手向连芳洲说道:“芳洲你就等着吧!那心肠歹毒的死娼妇,她就是看不得人家好!”说着就往连立家去了。 三姑奶奶往连立、乔氏院子门口一座,拍打着大腿哭天哭地的哭喊了起来,哭诉大哥大嫂没良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苦不闻不问,好不容易自己在侄儿侄女家中得了个落脚之地他们又百般生事,就是见不得自己好,造谣生事,败坏侄儿侄女的名声,居心何等险恶,那里有半分血脉亲情…… 三姑奶奶嘴巴原本就是个锋利不饶人的,不然也不会在婆家跟婆婆小姑妯娌们都闹不和了,来之前又受了连芳洲一番指点,她又是豁得出来的人,又深恨乔氏,这哭闹起来哪里还会省力气? 她扯开了嗓子自哭自骂自己的,根本不管乔氏分辨了什么,看热闹的众人越听她的哭诉越是同情,忍不住窃窃私语,瞟向乔氏的目光就有点变了。 乔氏和连立见状又气又急又恼,情急想要拉三姑奶奶起来进屋再说。 只是,连立虽然是兄长,但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兄长也是男人啊,乡下虽然没有那么讲究,但大规矩上还是不能错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并不方便自己去拉扯三姑奶奶—— 先不说礼教不礼教的问题,他敢肯定,只要他敢伸出手去拉,她这个妹子肯定会趁机嚎出不好听的话来。 没奈何,乔氏只得一个人上前去拉人,她甚至巴不得三姑奶奶能够反抗,最好动手跟她打起来。 可是三姑奶奶这回学精了,乔氏来拉她,她只是闪避,并不反抗,更没有如乔氏所愿跟她动手打起来。 乔氏恼了也急了,双手紧紧的握住她的胳膊死也不放,大叫道:“我说三姑奶奶,有什么话你起来说呀!你这样闹成什么样子啊!耍赖啊!不说给我们留面子,你自个也得要脸面呀!” 三姑奶奶“啊——啊——”的痛苦尖叫起来,挣扎着大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你掐死我了,疼死我啦!” “我哪有——”乔氏听见三姑奶奶大喊大叫的冤枉自己,气得正要反驳,却听见“嗤拉!”一声,三姑奶奶的袖子被她给撕烂了! 乔氏顿时愣在了那里。 三姑奶奶慌忙夺手,叫得更加大声:“大嫂!你好狠毒的心肠啊!别以为你儿子要考秀才了你就目中无人了!我可告诉你,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小姑子,这样歹毒心肠,别人要说一句‘这种家里出来的儿子能有什么好品行、也有资格考秀才吗?’,你儿子就什么也甭想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就敢暗暗下狠手掐我、拧我的肉、撕烂我的衣裳,要没人的时候你不得杀了我呀!我,我明儿就上县里学堂找教书先生说道说道去!” 三姑奶奶心里冷笑,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她敢来吗?今日乔氏不动手也就罢了,只要她敢动手,自己的衣裳肯定会裂一道大大的口子的! 看到乔氏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三姑奶奶心里头那个乐呀! 看热闹的众人忍不住低低的抽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乔氏真的是心太狠了!先头是坚决不让小姑子进门,如今连小姑子的衣裳都撕扯烂了,还掐人,真是—— 当即便有人上前将三姑奶奶扶了起来,轻声细语的安慰,又替她整理衣裳、头发。 三姑奶奶想起连芳洲的话,忙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要哭不哭的道谢,更惹得众人叹息不已。 乔氏是真的气坏了!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冤枉,见三姑奶奶那样更气得血气上涌,指着她恨声骂道:“你个死泼妇你装什么可伶你!你刚才那泼妇样当谁没见着呢,装也没有用!我根本就没有掐你、也没有用力,是你自己的衣裳不结实,却来怪老娘!” “真是不给人活路啦!”三姑奶奶顿时掩面哭了起来,说道:“我泼那是因为对付你这种人不泼能行吗?明明是你撕烂了我的衣袖却反咬我一口,真正狠毒心肠!我明日还是上县城里书院去,问问那教书先生,这种人家生养出来的儿子也能考秀才做官吗?俗话说得好啊,上梁不正下梁歪,那要真考中了还了得,别说我了,这全村人还不得被你们一家子欺负死!” 众人听了脸色俱是一变,忍不住更是纷纷议论、说起乔氏的不是来。 原本众人对乔氏整天显摆她儿子在县城里书院念书成绩好、经常受先生夸奖就嫉妒不已,听了这话还了得?而且她儿子万一真的中了秀才、将来还做了官,不说他,光他这父母,就不知道怎么欺负人呢! 连立听到这里也有些急了,上前呵斥三姑奶奶道:“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哼,你以为人家县城里的书院是你想进去就能进去的?人家先生只管念书的成绩,跟别的有什么相干?哼,有本事你就去试试!” “好!”三姑奶奶扬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明天就去,一定去,你等着!我就不信我进不去那书院、问不到先生!” 三姑奶奶心中不是没有胆怯,县城里的书院那是什么地方?岂是她敢去撒野的? 但连芳洲说这样说没问题,她这才仗着胆子说了。 连立原本是想吓唬吓唬她,他原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她便会怯了,谁知反而激得她豁了出去,连立心中不由大急起来。 特别是她想到了如今的连芳洲,不知怎地,她相信连芳洲肯定不是个怕事的主儿。 他不禁后悔,早知道何必说那样的狠话激的三姑奶奶? 倘若真的闹到了书院里,先不论是非曲直,对自己的儿子肯定是有影响的!更别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自己的妻子理亏。 她有没有掐三姑奶奶倒有的商榷,可是,三姑奶奶的袖子的确是她撕烂了的啊!众目睽睽之下,想赖都赖不掉啊! 如果三姑奶奶真的豁出去的,儿子的前途就真的很难说了! 这个时候连立真是恨死了乔氏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45.第45章 两口子打起来了 三姑奶奶心里头暗暗冷笑,又掩面哭诉起来,口口声声只说大嫂欺负她这个丧夫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哭得好不凄惨。 乔氏则气得在一旁跳脚。 连立心中突然一动,瞪着乔氏大喝一声“住口!”不由分说上前,扬起手就给了她两个大耳瓜子,骂道:“我真正是忍不住了,你当我是死人吗?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我忍了又忍,只盼着能够家和万事兴,你倒好,越发上杆子闹腾起来了!小曼说什么也是我的亲妹子,你一而再的作贱她,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连立几句话,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乔氏的身上。包括上次,也是乔氏的主意。 “你、你!”乔氏愣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瞪着连立,他竟然打她!竟然为了那个小贱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打她! 两边脸颊火辣辣的刺痛起来,乔氏回过了神尖叫一声“我跟你拼了!”疯了似的朝连立冲了过去。 此刻她心中充满了疯狂的愤怒,行动间也带出几分疯狂来,一头便将连立撞得摔在了地上。 连立大怒,心中大骂这死娼妇,连个眼色也不会看,白使了! 儿子的清白名声和前程比起区区皮肉之苦算的了什么?谁叫她骂人动手落下把柄?要是不打你做做样子让她消了心里那口气明天真的和连芳洲那死丫头上县城里去,连累得儿子没了名声和前程,那才是真的完了! “你还敢动手!”连立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揪着乔氏的胳膊骂道:“信不信我休了你!” 连立一边骂她喝她,一边连连向她使眼色,可是这个时候乔氏已经疯狂了,再加上连立为了不让众人看出端倪这眼色使得也不怎么明显,乔氏哪里会看得到?疯狂的尖声哭叫喊骂的狂抓狂骂,连踢带咬。 乔氏她只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她挨了丈夫丝毫不留情面的喝骂和实实在在的两记耳光,她此刻只想狠狠的也扇他回来报仇! 在连立说出要休了她的话来,乔氏整个人都呆住了,心中一怯,随即更加愤怒:她为他生了儿子、为他勤俭持家这么多年,他居然说要休了她! “你个没良心的呀!你我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我明儿找儿子评理去!我不活啦!不活啦!”乔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年代,女子最怕的就是休妻,尤其是乔氏这种年纪已经一大把了,倘若被休了,先别说抬不起头做人,连个容身之地也没有! 就算有娘家,只看三姑奶奶就知道,娘家是好回的?即便有兄弟,也还有嫂子、弟媳妇啊!哪个情愿把自家的粮食来白白养嫁出去的姑奶奶? 因此连立说出了休妻的话,乔氏心内多少是怕了,胆气没有先前那样足,不敢再打连立了。 众人听到连立说出这话也是一惊,面面相觑:休妻的话,也是能轻易说得的?不由对他也生出些看法来: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啊,真正令人心寒! 连立那话只是顺口威胁,一不留神就说了,这个时候想要收回也晚了,心中更是又气又急,一腔怨气都撒在乔氏的身上:如果不是她撒泼,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听见她竟然也说要去找儿子诉苦,连立更是气得差点儿没昏厥过去:她真的不想要儿子的前程了吗! 连立狼狈的站在那里,狠狠的瞪着乔氏脸红脖子粗的直喘粗气:这个疯婆子,当真是疯了!下手没半点轻重! 此时便有女人们上前去扶乔氏,好说歹说相劝,也有人劝着连立。 三姑奶奶见他们夫妻俩打了起来心中大乐,便也上前来到乔氏跟前,哽咽着说道:“大嫂还是快起来吧!这地上凉,别坐出病来就不好了!大哥说休妻想来是玩笑话,大嫂不用害怕的!” 说着又叹:“都是因为我!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大哥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嫂也不会如此!唉,罢了!大哥有句话说对了,家和万事兴啊!” “说的是啊!” “你们家三姑奶奶说得对!” 众人见三姑奶奶如此通情达理,无不点头叹息。 唯独乔氏看见了三姑奶奶嘴角飞快闪过的一抹冷笑,再听她这些话,那讥讽的意味就很浓了。 她顿时气极怒极,“呼啦”一下子猛然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三姑奶奶骂道:“小贱人,我家的事几时轮到你来说嘴!” “给我住口!”连立听见三姑奶奶那么说心中正松了一口气,只要顺着台阶下,自己两口子说上几句好话,这事儿就能糊弄过去了,可没想到他一口气还没松完呢,乔氏又闹腾起来了。 连立这一怒比刚才更甚,上前扬起手“啪!啪!”两声又给了乔氏两记响亮的耳光,骂道:“你得了什么失心疯!胡说八道什么!” 乔氏那话骂出来,上前扶她、劝她的媳妇嫂子们都皱了皱眉头,悄无声息的推了回去,这种人,谁还愿意沾她的边? 连立这两记耳光打下来,又猛猛的使眼色,终于令乔氏看见了。 呆了呆,她回过神来,顿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一时心中不由大悔,更大恨三姑奶奶。 这时候她当然不会再跟连立闹,可是心里的火气和憋屈却半点也没消。 而且正因为她没法向打了她的连立发作出来,这憋屈显得更憋了些。 四记脆脆的耳光啊!半点儿都没有作假啊!此刻她两边脸颊上痛得针戳一样啊! 乔氏在心里把三姑奶奶恨了个半死。低着头咬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定饶不了你!”连立声色俱厉的喝斥了乔氏几句,又向三姑奶奶赔笑道歉道:“小曼啊,真是对不住,你嫂子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做事又粗鲁没脑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啊!要不,你过来跟哥嫂住吧,算是我们对你的补偿……” 连立一脸恳切期盼的看向三姑奶奶,倒把三姑奶奶看得有点毛骨悚然,身上发起冷来。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叹气道:“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天都要黑了,大哥大嫂也回去吧!我在芳洲家里住的好好的,就不麻烦大哥大嫂了!” 三姑奶奶客气的说完,又向众人到了几句谢,便离开了。 众人见她走了,也都各自散去。 连立轻轻舒了口气,他就知道三姑奶奶不会肯在自家住的,瞧她这几天神色神气活现得不得了,在那家过的肯定是不错的。她是个占便宜的性子,怎么舍得走? “我们也回去吧!”连立瞪了乔氏一眼,重重一哼。 乔氏两边脸颊又红又肿,火辣辣的痛,恨恨朝地上啐了一口,也转身进了院子。 “都是你多事儿!你好端端的又去招惹她做什么?她自过她的,又没碍着你什么事!” 一进院子,连立就放下了脸色骂乔氏。 乔氏一愣,叫屈道:“我什么时候招惹她啦?我巴不得她从今往后走路都别打咱们家门口过,我躲还躲不及,我去招惹她?” “你没有?”连立愣住了,道:“你没有招惹她,她上门来哭什么闹什么?” 46.第46章 没有丈夫哪儿来的奸夫 连立以为是乔氏小心眼儿发作,看不得连小曼如今过的安稳去挑她的事,所以她才跑来自家门口哭闹。 乔氏绝对是这种性子的。 可是他更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不像撒谎,而且,她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撒谎。 也就是,她说的话是真的。 两个人一时都呆住了。 乔氏愣愣的说道:“她无缘无故的跑来咱们家门口大闹了一场,咱们反倒给她陪了不是?” “这个贱妇!”乔氏一口气堵上来,头都有点发晕。 连立也气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憋屈之极:闹了半天,原来无理取闹的人是连小曼!而自己两口子连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跑来大闹一场都不知道!怎么能够不憋屈? “那小贱人!她、眼里还有你这个哥哥、我这个嫂子吗!我找她去!我倒要问问她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跑来咱们家门口闹!”乔氏气急败坏,就要往外冲。 “你给我回来!”连立粗鲁的一把拽住了她,冷冷道:“今天闹得你还嫌不够吗!” “难道就这么算啦!”乔氏尖声道。她可是把脸上挨的四记耳光都算在了三姑奶奶的头上。 算了?当然不行。 别说乔氏不肯,连立自己也不甘心! “来日方长!”他从牙缝里憋出四个字,迈开大步朝屋里走去。 乔氏可不想什么来日方长,她只想现在过去闹回来,狠狠的打回三姑奶奶几个耳光。 可是折腾了这么半天,浑身没了力气不说,脑子也有些混混沌沌的,加上二房那边还有连芳洲那个死丫头,她现在去了绝对讨不了好处,只得低声骂了几句,暂时忍下这口气,跟在丈夫身后进屋。 两口子都被三姑奶奶给气晕了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家的屋子里灯是亮着的有何蹊跷——没人在屋里的时候,怎么可能舍得点灯啊? 进了屋,两人一抬头,赫然看到冷着脸色坐在中间上方的连芳洲,都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会在这!”乔氏问道。 连芳洲冷冷一笑,猛的起身,将桌子上一套茶壶拎起来狠狠朝地上砸去,“嘭”的一声,碎成了碎片。 在乔氏的惊叫声中,她顺手又将四个茶杯一个一个往地上砸去,砸得粉碎。 “我跟你拼了!”乔氏见连芳洲眨眼的功夫就把她家的茶壶和四个茶杯都砸得稀烂,心疼得都要缩起来了,尖叫一声便要扑上去厮打连芳洲。 只是,她两只眼睛只顾着盯着连芳洲,却忽略了连芳洲身边的阿简。 阿简自然而然的挡在了连芳洲的面前,抬手只轻轻的、像赶苍蝇似的拨了一拨,乔氏便身不由己的向后打了个趋趔,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了。 她这才注意到阿简,恨恨的朝他瞪过去,在接触到阿简那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目光之后,却是整个人仿佛僵住一般,站在那里一步也迈不动了。 “连芳洲!你个不要脸的!在家里养了奸夫不算,居然带着奸夫打上长辈家来了!”乔氏扭头又瞪向连芳洲恶声骂道。 连芳洲脸上却是半分怒色也没有,应该说是半分失态的表情也没有,她淡淡一笑,语气却是冰冷:“看来三姑奶奶大闹一场还不够,明儿真的要上县城去堂兄的书院里说说理!” 乔氏一惊,目光扫过她和阿简,反而下巴一扬冷笑道:“好啊!说就说!我看你的事情倒要先说一说!” 乔氏一指阿简,冷笑道:“你不守妇道,留个奸夫在家里鬼混,倒是得先说上一说!” 乔氏说完,得意的瞪了连芳洲两眼,自以为捉住了连芳洲的痛脚,心中顿时那叫一个舒畅。 不光是她,一旁的连立也微微冷笑了笑:他家婆娘这回倒是变精明了。 连芳洲却是愣了一愣,随即“嗤”的嘲弄一笑,瞅着乔氏不紧不慢问道:“妇道?奸夫?我没有嫁人,何来的妇道?我没有丈夫,何来的奸夫?阿简是我们家的一个长工,有卖身契作证!你再污言秽语,看来明天我们是真的得上县城一趟了!” 她冷冷一笑,挑眉又道:“我未嫁阿简未娶,就算我真的嫁给他,那又如何?谁又能说半个不字?” 乔氏和连立顿时语塞,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连芳洲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阿简听到连芳洲这么大胆的话,心下微微一跳,竟没来由生出些莫名的情愫。忍不住偷偷斜眼飞快的瞟了她一眼,心中有点莫名的甜。 乔氏和连立气极了,却也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按说当初连芳洲的父母去世之后,乔氏和连立作为连家唯一的长辈,是应该将他们的田地一并收留过去并且照顾他们姐弟妹四个的。 但是乔氏和连立一想到将来既要给两个侄女准备嫁妆、又要给两个侄儿娶媳妇,就有点不愿意了。 虽然二房的那几亩地很诱人,但他们自有他们的主意,觉得那姐弟妹四个还是半大的孩子,懂得什么?过个一二年用些手段便可以将那些地统统拿过来,还不用养他们,多好? 于是在张里正出面请他们作为伯父伯母的收留抚养连芳洲姐弟妹四个的时候,连立和乔氏说什么也不愿意,一口咬定大房和二房已经分家,二房的事情跟大房不相干!而且二房弟弟和弟妹虽然没了,但是房子田地都在,连芳洲十五、连泽十二了,都不是孩子了,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为什么要自己收留?自己夫妇俩还要供儿子念书呢,实在没有精力…… 这件事情闹了好几天,无论张里正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愿意,最后张里正也只能罢了! 这件事全村人都是知道的。 如今乔氏和连立想要再来管连芳洲的亲事,却是不可能了。 三姑奶奶?嫁出去的姑奶奶,更管不了娘家的事儿! 所以,连芳洲要自己择婿,是完全可以的——她总不能让幼弟帮她择吧? 连芳洲冷冷瞟了他们夫妇二人一眼,眼底扫过不屑和嘲讽,冷冷道:“阿简,咱们走!明日咱们和三姑奶奶就上县城里去!” 连芳洲抬脚就走,阿简瞅了他们一眼,也跟在了连芳洲的身后。 “芳洲!大侄女儿!”连立心里大急,他是绝对不能让连芳洲去县城书院里闹,坏了儿子的名声的。 连芳洲豁的出去,但是他不行啊! 连芳洲根本没有理会他,脚步连顿一顿都没有,仍然一劲走着。 “大侄女!大侄女!”连立急了,连忙奔上前去,伸手要拉连芳洲的胳膊。 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连芳洲,阿简的手不早不晚恰恰这时候抬了起来,将他伸过来的胳膊格了一格。 阿简的动作很自然、很轻松,好像并没有使什么力气,可是连立跟乔氏一样,感觉到一股大力撞击而来,身不由己的往旁边踉跄两步。 47.第47章 逼乔氏 眼看着连芳洲和阿简就要出院子了,如果他们出去了,事情就更加难以回转了! 连立急得要命,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什么了,一跺脚急道:“大侄女,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求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你有什么条件你说、你尽管说!” 连芳洲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阿简也停了下来,闲闲站在她身旁。 “当家的你说什么呀!你该不会是糊涂了吧!”乔氏听到连立的话心里又是一阵气急败坏,当即尖声叫了起来。 连芳洲冷笑两声,抬脚又走。 “你给我闭嘴!”连立大怒,瞪向乔氏吼她,连忙又快步上前拦住连芳洲,他想伸手去拉她,瞟了一眼她身边的阿简,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拱手道:“芳洲,大侄女儿!你可不能走、不能走啊!你堂兄要是得了功名,对你们也有好处,往后谁还敢欺负你们姐弟妹几个你说是不是?你可不能一时意气害了他啊!” 连芳洲瞅了乔氏一眼,不冷不热向连立道:“大伯父说这话我可不敢当啊!呵呵,只怕我没有那么大的福气,还没等到那一天,就先被人给害死了!” “怎么会!哪有人平白无故会干这种——事呢!”连立有点心虚,话将出口时“缺德事”也变成了“事”。 他有点明白连芳洲为何而来了。 “那可难说!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呢!有的人天生就爱造谣生事,见不得人家过舒坦日子呢!好比花家那媳妇,不给她点教训是不知道自个的嘴有多臭的!”连芳洲淡淡说道。 连立在心里把乔氏骂了个狗血淋头:人家养野男人也好、偷情也罢,跟你有屁关系?没事你多什么嘴!那张臭嘴果然惹出麻烦来了吧? 骂完了乔氏,他又暗暗心惊于连芳洲的心机,如果连芳洲为了这个事上门来理论吵闹,话一出口,她就先输了!因为她家里收留了个陌生男子这是事实,就算有三姑奶奶在、就算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旦沾染上这种嫌疑,那都是越描越黑、根本无从辩白的。 可她根本半个字也没有提,却叫三姑奶奶上门来莫名其妙的大闹了一场——他已经可以肯定,三姑奶奶那一场闹是连芳洲出的主意了,激得自己的媳妇失态,拿捏了把柄,逼得自己不得不向她低头…… 连立背后忍不住生出一股凉意:小小年纪如此厉害,再过几年还了得? 别说自家还想要算计她家的田地呢,不被她算计去就算好的了! 正因为如此,儿子的前程就显得更加重要了!假如儿子有了官身,他有什么好怕的? 连立顿时脸色一黑,扭头喝叫乔氏:“还不给我过来!” 当着连芳洲的面被丈夫呼喝,乔氏感到很没有面子,便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过去做什么!” 连立听她到了这个时候非但不认错还敢嘴硬,更加生气,脸色更黑,更大声喝道:“过来!” 乔氏不提防,吓了一跳,看到他黑沉如铁的脸色和满溢就要爆发的怒意心中一怯,不敢再嘴硬,慢腾腾的走了过去。 连立看的肝疼,在她还差几步的时候猛的冲过去伸手将她使劲拽了过来,扭着她推到连芳洲面前,冷冷道:“你干的好事,给大侄女道歉!” 乔氏睁大眼睛瞪向连立:让她道歉? “快点!”连立冷冷瞪她,压低嗓音咬牙道:“你想害死儿子吗?” 乔氏很不服气,她不相信连芳洲和三姑奶奶真的会上县城书院去——那是什么地方?她们说去就能去了? 可是此刻的连立浑身散发出来的暴戾之气令她不敢反驳,只小声道:“我、我做错了啥要道歉?” “快道歉!啰嗦什么!”连立冷冷道:“你那张臭嘴说过什么,还用问吗?” 乔氏一愣,此刻才明白三姑奶奶的大闹跟这个有关! 她顿时气极,而且更不服了,斜了阿简一眼正想说什么,不经意恰恰对上阿简那平平静静的眼神,没来由一滞,半个字也不敢说了。 “看来我们明天还是上县城好了!”连芳洲冷冷道。 连芳洲话音刚落,连立猛的将乔氏推到了她面前,冷冷道:“再不道歉你给我滚出去!” 跟外人合起伙来欺负她?还要赶她走? 乔氏差点肺没气炸,可是她听得出来,连立现在绝对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乔氏忍了又忍、忍了再忍,只得向连芳洲道:“对不住了……” 连芳洲盯着她冷冰冰道:“往后不要再叫我听到半个造谣生事、搬弄是非的话,不然,我可不认得什么长辈不长辈了!” 乔氏瞪她,立刻又垂下了眼皮,心道你这死丫头什么时候敬过长辈了?那十两银子你可是一分都没有孝敬长辈。 “不会、不会!”连立忙道:“绝对不会、绝不会了!” 连芳洲淡淡笑道:“是吗?这么说来大伯母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保证呢?我有点不放心啊!” 连立扭头呵斥乔氏:“还不赶紧的!发个誓!” 乔氏被丈夫的目光瞪不过,只得怏怏道:“我、我发誓,今后再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造谣生事!” 连芳洲不语,冷冷的盯着她。 “你是呆了还是蠢了?说话给我利索点!”连立又推了她一把。 乔氏见丈夫一而再的在外人面前扫自己的面子,气急攻心,一股怒意直涌上来,顿时大叫道:“我连乔氏发誓,今后要是再有造谣生事、搬弄是非诬陷大侄女,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行啦吧!” 连立没料到她会这么吼起来,倒让她吓了一跳。 连芳洲和阿简却没有被吓到,连芳洲反而笑了一声,瞥了她一眼道:“大伯母最好记得今天的话,老天爷是最不可欺负的,都听着、记着呢!阿简,我们走!” 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乔氏近乎赌气的发狠发誓,原本还以为连芳洲多少会说两句客气话,谁知她半句客气话没有并且大喇喇的受了,一时又气恼起来,跺脚叫道:“站住!” 连芳洲还真就站住了,回头淡淡道:“还有事?” 乔氏掌心向上朝她一伸,沉着脸道:“你摔了我们家的茶壶茶杯就这么想走了?赔二两银子来!” 48.第48章 别再有下次了 二两银子?二两银子能买七八套那样的茶壶茶杯了,她可真是敢说!可见是个傻的! 连芳洲用一种“你不会是傻了吧”的目光瞅了她一眼,冷笑道:“我警告你,下回你再敢胡言乱语,我砸的可就不是茶壶茶杯了!信不信姑奶奶这条命跟你拼了!” 连芳洲眼皮一挑,目光森然,乔氏想要反驳的话被那目光生生的堵了回去,愣愣的瞧着连芳洲和阿简离去了。 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乔氏才感觉一口气送了过来,她不由啐道:“虚张声势,谁怕了你不成!” 话没说完,脸上“啪”的又挨了连立一记耳光,连立气急败坏道:“你给我消停点!专会做没用惹祸的烂事!” 乔氏尖叫起来,脸颊本来就火辣辣的疼,这一巴掌下去痛得她眼前金星直冒,她顿时也恼了,加上刚才连立一直喝斥她心里有气,当即大骂着扑上去扯着连立又哭又骂又打。 连立气急败坏一边躲闪还手一边喝斥“住手”,乔氏哪里肯听,两人打作一团…… 连芳洲和阿简离开了连家大房,连芳洲轻轻舒了口气,但愿乔氏那长舌妇得到了教训,否则,下回真的不会饶了她了!虽然自己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是没有人喜欢平白无故的被人中伤。 淡淡的月色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走动时轻轻的脚步声。 偏头瞧了一眼阿简,连芳洲突然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便咳了一下,轻轻说道:“那个,阿简,刚才事急从权,我说的有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阿简“嗯?”了一声,问道:“什么话?” 随着这话问出口,他脑子里下意识的冒出她说她未嫁、他未娶的话,脸上顿时微微一热,有些不敢看她,好在月色很淡,她没有看出来他的异样。 连芳洲倒没记得这话了,有些难为情道:“就是——卖身契的话啊!” 生怕他误会般她连忙又道:“那只是随口说出来气一气他们两口子的,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们都记得呢!” 这几天阿简也陪着他们一起进山采蘑菇,他很聪明,或者说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很快便比连芳洲姐弟还要熟悉仙藤山的地貌和状况。 由他带路,每天都会满载而归。 他还识得许多草药,那天连芳洲拔了些小胡柴说是带回家放着治伤风发热,他便顺便碰见的时候拔了许多别的草药,一一说给连芳洲听:治腹痛的、头疼的、解毒的、止血的、刀伤的、烧伤烫伤的、等等,随口说来,十分娴熟。 虽然他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学的,可他就是知道,而且从他嘴里说出来令人直觉的便无所怀疑。。 不光连芳洲,连泽、赵氏、李娟对他都佩服得不得了,连泽更是跟前跟后的同他亲近的不得了。 他在这个家里不经意间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了。 原来是这话! 阿简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失落,不过立即就撇开了,笑道:“我知道的,我一点也不介意的!” 连芳洲听他的语气果然是没往心里去,便笑道:“那就好,我也放心了!” 阿简点点头,偏头认真的看了看她,说道:“他们一直都欺负你,欺负你们姐弟妹几个对不对?” 连芳洲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嘲弄和无奈幽幽道:“让你看笑话了!这就是我的亲大伯、亲大伯母呢!” 阿简想了想,轻轻说道:“你也不用太难过了,这样的人世间虽然不多见但也并非没有,为这等人难过实在不值!” 连芳洲闻言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为他们难过,他们想要欺负我可也没有那么容易!” 阿简想到她今晚的所作所为不禁笑了起来,他忽然望着她认真的说道:“连姑娘,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等下回你要找他们算账的时候,我再陪着你一起来!” 连芳洲一愣,他说陪她来的意思自然是为她撑腰壮胆的。连芳洲心中一暖,忍不住“扑哧”一笑,想了想,也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下回我若再来,没有你壮胆还真的不行呢!” “那、那你真的不会赶我走了?”阿简又惊又喜,眼眸星子般的明亮起来。 连芳洲微窘,竟有点不敢与他对视,轻轻说道:“其实你来了我们家之后,帮了我们许多忙,真的。你要是不嫌弃,便留下好了!” “我当然不会嫌弃!”阿简高兴起来,眉开眼笑,心里一时踏实起来。 连芳洲不禁也笑了,脑中灵光一闪,却是暗暗的叹了口气,心道倘若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难道还会留下不成? 一定不会的!你所会的东西都不是普通人轻易会的,也不知你究竟来自哪里?是何等身份? 总之,不会太普通便是了! 也不知我留下你,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连芳洲虽然没有说出来,神色间却下意识的流露出了两分,阿简敏锐的察觉到了,呆了一呆,黯然道:“是不是——你很为难?” “嗯?”连芳洲回过了神,奇道:“什么为难?” 她忍不住有些纳闷的多看了阿简一眼: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怎么转眼间情绪就低落下来了? 阿简又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于问道:“你留下我是不是……很为难?” “啊?”连芳洲愣住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他是误会了,便忙笑道:“没有啊!怎么会呢!” “哦!”阿简哦了一声,却是不甚相信。 他的神情令连芳洲顿时心软起来,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伤害了他的事情似的,她暗暗有些好笑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情绪来,便连忙道:“真的没有,刚才我是在想别的事情呢!” 罢了,既然相遇、相聚也是缘分,将来好聚好散便是了! 这么想着,连芳洲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原来是这样!”阿简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我不该胡乱猜测的!” 连芳洲笑着摇了摇头,笑道:“这算什么呀!也值得你道歉!” 两人相视一笑,已到了门口了。 还没进屋,两人就看到三姑奶奶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又听到连芳清脆生生的道:“三姑奶奶您快坐下吧,您这个样子晃啊晃的,我头都要晕了!” 三姑奶奶停下了脚步,嗔她道:“去,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一边儿待着去!”一抬眼看见了连芳洲和阿简,忙抬脚迎了上前,急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了?” 求收藏哦妹纸们,一开始节奏有点慢,但是后边的剧情还是很好滴啦,妹纸们支持哈~~ 49.第49章 烧炭的主意 还能怎么样?看到连芳洲和阿简穿戴整齐、毫发无损的回来,便知道一切顺利。 连芳洲果然笑了笑,说道:“没事儿了!咱们吃饭吧!折腾了这么久,还真有些饿了呢!” “好,好,那就先吃饭吧!”三姑奶奶顿时放心,心里忍不住又痒痒起来:她太想知道连芳洲究竟是怎样收拾乔氏那个老妖妇的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连芳洲是不会当着那两个小的说这些事的。只得等晚饭后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不光连芳洲,一家子都饿了,听见连芳洲说没事儿了,便说说笑笑的坐下吃饭,只有三姑奶奶觉得心痒难熬:她等着听乔氏的倒霉事儿啊! 连芳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好笑,只做不知。 晚饭后,三姑奶奶迫不及待又道:“芳洲,乔氏没有刁难你吧?” 起了话头,三姑奶奶两只眼睛情不自禁的放出光来,一眨不眨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却没有接她的话,笑道:“没有呢,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欺负了我去?我找阿简说点儿事,三姑奶奶,回头咱们再细说啊!” 三姑奶奶是没有办法勉强她的,只得心里痒痒的“哦”了一声。 阿简听连芳洲说找自己有事,早就跟上去了。 连芳洲与他在门口说了一会子话,阿简先是一怔,然后连连点头答应,连芳洲顿时放了心,便笑道:“你先进屋去吧,我去一趟张婶家还有事!” 阿简也不多话,点点头便进去了。 三姑奶奶不敢打扰连芳洲和阿简说话,听见响动一抬头看见只有阿简一个人进来,忙上前问:“芳洲呢?” 阿简哪儿会明白三姑奶奶急着八卦的心理?对她十分急切的语气感到有点儿怪怪的,便道:“她说有事去张婶家了。” 三姑奶奶顿时郁闷不已,“瞎!”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三天两头上她们家干啥呢!” 连芳洲去张婶家当然不是去玩儿的,她是有事情要同他们商量。 已经十月中旬了,虽然还算不上一个“冷”字,但是深山里的气温更低,已经基本上没有蘑菇可以采了。 这些日子采回来的蘑菇连芳洲还没打算卖,想要等到十一二月再卖,到了那个时候,价钱肯定会更高一些的。 反正晒干的干货很经得住留放又不会坏。 所以,她得早点儿别的事情干。 连芳洲如今可是张婶家热情欢迎的客人,她一到,张婶李叔、赵氏等都笑着招呼她坐下,十分亲热。 赵氏看到连芳洲眼睛便是一亮,忙笑道:“是不是明天咱们就上县城里卖蘑菇去?我全都准备好了!” 赵氏早就心痒痒了恨不得现在就去把蘑菇都卖了,她可是盼着数钱的感觉盼了很久了呢!只要一想起这几袋子蘑菇变成了沉甸甸的银钱,她的心便兴奋得想要飞起来。 “嫂子,这个不急,再等等吧!我今晚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连芳洲笑着说道。 张婶便嗔了儿媳妇一眼道:“你啊,就是个急脚鬼!先前不是说了十一二月再卖吗?还问!” “我这不是见芳洲来了,以为改了嘛!”赵氏笑笑。 连芳洲便笑道:“虽然不是卖蘑菇,不过李叔、张婶,我要说这件事也是能赚银子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叔婶愿意不愿意一起做!” 李叔听见连芳洲这么说,不由和妻子对视一眼,笑道:“哦?芳洲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便是!” 李叔一听就知道肯定不是采蘑菇之类的简单事情。 连芳洲便笑道:“眼看就要入冬了,我想若是咱们烧些木炭,肯定是不愁销路的!我——” “啥?”连芳洲还没说完,李叔、李三合父子不约而同的吃惊出声,张婶和赵氏也愣住了。 “你说什么?烧炭?”李叔不敢相信道。 “是啊……”张婶一家人的反应让连芳洲吓了一跳,点头的时候竟然有点儿——心虚? “芳洲啊,”李叔呵呵笑了起来,笑道:“烧炭可是个技术活儿,不是人人都会的!这十里八乡,也没有几家人会,那都是人祖传的吃饭家伙,没有谁肯教会别人的!” “是啊是啊,咱们村里就没有一家人会!要会这个啊,一冬就能挣下差不多一年的嚼用,早就不愁了!”李三合也好笑起来。 李家人只当连芳洲小孩子家突然奇想,根本不知道这里边的难处,所以才会说的轻松,便笑着向她解释了一番。 赵氏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失望:她还以为连芳洲有什么赚钱的好点子呢! 李娟瞧了嫂子一眼,暗暗撇了撇嘴。 不过,他们还真就小瞧了连芳洲了。 前世的时候,连芳洲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下乡到农村去,这烧炭她还真就见过,当时因为好奇,还特意跑去帮忙,细细的问了人家老乡一番。 在现代,到了冬天取暖的东西多了去了,而且木炭也有机器制作的售卖,农村那种传统的土窑烧炭法那是费事、费力、费时、费木材,已经属于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了,没有几个人还会去烧炭。 因此,连芳洲好奇的跟人家老乡打听,老乡非但没有保密,反而觉得有城里人不懂的东西可以教教很有面子,滔滔不绝的同她说着,包括许多注意的问题等等。 她人聪明灵活,记性也好,谁知今日就正好用上了。 但是因为那天连泽的一番话,令她知道烧炭在这时代可是一种高端的技术活儿,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会的,尤其是女人更不可能会,更不用说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了! 所以,她虽然有了烧炭卖钱的念头,但是一直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向人说起。因为要做成这事儿光靠她和连泽是不行的,这的确是个力气活啊! 今天她终于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阿简。 她不可以会,但是阿简可以啊! 所以,刚刚她就跟阿简说好了,她把这件事推在阿简的头上,到时候就让阿简按照她说的依样画葫芦再说给他们听就行了,有她在旁边随时可以提点,也不怕阿简会出什么差错。 连芳洲心中一下子就踏实起来了,留下阿简,真是留对了啊!以后再要做什么,都往阿简身上推好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信任阿简,连芳洲却没有去想。 “叔婶,你们说的我都知道,而且,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啊!”连芳洲笑笑,道:“我自然是不会的,会的人是阿简!” “阿简?”李叔张婶一家人齐齐愣住,将信将疑起来。 阿简失忆的事情他们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失忆并不是没有记忆,想起来或者是潜意识里知道该怎么样做并不是不可能的。 “嗯!就是阿简!”连芳洲脆声点头,笑得灿烂。 “你、你说的是真的?哎呀,这真是太好了!那还等什么,咱们明天就烧炭去!”公婆丈夫还没回过神来,赵氏已经兴奋的叫了起来。 50.第50章 一只山鸡引发的 李叔夫妻父子猛的回神,李叔道:“你说的,是真的?阿简他真的行?” 连芳洲笑道:“叔,咱们先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烧一窑炭也就七八天的时间罢了!” “我看芳洲不会说假话,就试试吧!”张婶也说道。 李叔父子俩相视一眼,点点头道:“成!那就试试!该怎么做,到时候让阿简直说就行,不用讲究客气!” 连芳洲笑着点点头,便笑道:“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进山吧!”地方她都已经看好了。 李叔点点头,道:“若是烧成了,你家要一大半,我们要小半!” 张婶也忙道:“对,对!芳洲啊,你还得嘱咐阿简,别说给别人听了去!” 连芳洲笑道:“张婶放心,我没那么糊涂呢!到时候咱们两家平分就行,好多重活只怕还得李叔和三合哥来做呢!” “他们那是应该的!”张婶说着,仍要推辞。连芳洲执意不肯,最后只得同意了。 赵氏见状,方暗暗舒了口气,笑着送了连芳洲出去,待她更加亲热了。 蘑菇还能不能卖出好价钱赵氏不知道,但她知道,木炭肯定能卖好价钱! 第二天,两家人一齐上山,张婶夫妻和李三合夫妻,连芳洲和连泽、阿简一共七人,别着柴刀,扛着锄头、铲子,挑着撮箕一起进山。 连芳洲和阿简、李叔、李三合四个人挖窑,张婶和赵氏、连泽去砍柴。 阿简交代了一番挑选什么样的木材砍,说完悄悄瞟了连芳洲一眼,两人暗暗交换了个眼神,阿简便知自己说的没错,便让连泽三人去了。 虽然是木头都能烧成炭,但是烧成的炭质量如何,除了跟炭窑好坏、烧炭技术有关,最本质还得看木头如何。 得挑那种密度大的硬木如青冈木、栎树、野樱桃树、野梨树等,以主干底部茶盅口粗为宜。 这些树烧出来的炭不但经久耐烧,不跳火星,成灰也少。这灰也重,不会飞得到处都是。 若是密度小的泡木烧出来的炭,动不动火星噼啪乱飞不说,灰也轻浮乱飞,燃烧的时间也只有硬木炭的一半——有的还不到一半! 在阿简的解说下,加上连芳洲不时的悄悄提点,四个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挖好了一口土炭窑,包括烟囱与火嘴。 炭窑分上下两层,上边装需要成炭的木材,下边是烧火的地方,有火道将上下相连,待烧到一定程度,便需封窑,死死的封住半点儿空气也不许透入,过得三天四天再挖开,一窑炭便烧好了。 硬木很难砍,一整天下来,张婶婆媳和连泽也没砍到多少,张婶心疼连泽还小,又不时的非要他休息不可,赵氏也许头天晚上得了公婆的叮嘱,倒没有什么意见。 可是连泽却不干,张婶她们不歇,他是坚决不歇的。 眼看太阳快要落山,几个人便回家去了。 李叔和李三合基本上已经完全相信了阿简,因为这挖成的炭窑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儿。 反正,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就对了。 第二天七个人又上山去砍炭柴,这一次人多,而且都是健壮的成年男子,自然跟昨天不可同日而语。 张婶和李叔少不了时不时的又叫连芳洲姐弟俩歇息。 这是力气活儿做不得假,连芳洲还真歇了不少,连泽没怎么歇,但是做的自然比他们几个要慢。 不过赵氏心里并没有生出什么不满来,因为阿简一个人的速度比李叔父子两个还要快,应该说是抵得上他们一家四口的速度,看的他们目瞪口呆又佩服不已。 佩服之余赵氏更是羡慕不已,忍不住小声向婆婆说道:“芳洲他们运气真是好,要是阿简是咱们家的人就好了!” 张婶听了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笑骂道:“赶紧干活,少想那有的没的!” 赵氏叹气“哎”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就是感慨感慨而已啊。 突然“扑棱棱”一阵响动,惊得赵氏尖叫了起来,众人望去,只见一只硕大的长尾巴山鸡被惊动从草丛里扑打着翅膀朝对面的山上飞去。 “好可惜!打下来就好了!”赵氏回过神来,瞧着那飞着的山鸡遗憾的道。 阿简想了想,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朝那山鸡直直打了过去。 因为山鸡是自下往上斜斜而飞,身形硕大速度并不快,阿简这一下直直的便打中了它。只听得那山鸡惨叫一声,慌乱的拍打了几下翅膀歪歪斜斜的往下坠着。 赵氏欢喜之极,“哎呀!”一声扔下在砍的树朝山鸡坠落的地方奔了过去。 李叔等却是看的呆了,愣愣的瞅着阿简。 阿简不好意思笑了笑。 “阿简,厉害!真厉害啊!就算是孙猎户,恐怕也没有这么一手功夫!”李叔向阿简竖起了大拇指。 李三合却笑道:“爹说错了,不要说孙猎户了,我看再厉害的猎户也没有阿简厉害!阿简你以前也是猎户吗?” “让你们见笑了!”阿简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接李三合的话。 失忆这种话,岂能随随便便就说给人听呢?没准人家听了还当自己骗人呢! 李叔和李三合都是识趣之人,见他不愿意说,当然也就不会非要逼着他说不可。一笑便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的说起如果他去打猎如何如何了。 连泽瞧着阿简这一手功夫,两只眼睛差点都要冒出星星来了,忍不住问道:“阿简哥,咱们在仙藤山的时候也遇见不少的山鸡野兔之类的,怎么没见你出手呢?” 阿简瞧了连芳洲一眼,又看看他,笑道:“你们没人说起啊!” “就因为这个!”连芳洲顿时哭笑不得,玩笑道:“哎,真是可惜了,我们浪费了好多大好的机会啊!” 那个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在蘑菇上,谁去注意山鸡野兔呢?不过这个阿简也是,真能把人气死啊! 阿简便笑道:“这也没什么,嗯,山鸡野兔么,仙藤山的确不少,过几日去猎一些也容易的!” “阿简哥你真厉害!要是我也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就好了!”连泽羡慕万分的说道。 阿简微笑道:“这也没什么,功夫都是练出来的,若是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连泽又惊又喜,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如同宝石一般,他忍不住瞧了连芳洲一眼,激动得不敢确定的问阿简道:“真的、真的可以吗?” 先前他想跟孙猎户学本事,可是紧紧的记着姐姐说过的那一番话,所以尽管他知道阿简的功夫厉害,尽管心里头早就想跟阿简学,但是却一直没敢开口。 可是今天看到阿简露的这一手,他深深的被刺激到了,忍不住便羡慕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没想到,阿简哥竟然不当一回事般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可以,”阿简笑了笑,看了连芳洲一眼,说道:“只要你姐姐同意就行。” 继续求收藏哦 51.第51章 嘴碎的三姑奶奶 连芳洲早就看出来了连泽那点儿心思,只是一直没有说破而已,听到阿简这么说、连泽眼巴巴的看了过来,她便笑道:“你想学,阿简愿意教,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习武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很辛苦的!” “我不怕,谢谢姐姐!”连泽大喜,谢过了连芳洲,转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便有些讨好的看向阿简。 阿简朝他笑笑,点了点头,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他们三个在一处砍,跟李叔他们隔得比较远,这些话都不大声,李叔他们那边都没有注意到。如果这时候看过来,看到笑得失态的连泽,不知会多奇怪呢。 “好大一只山鸡啊,真肥!哎呀,今儿可真是运气好呀!”正说着,赵氏捡了山鸡已经回来了。 阿简的石子打折了山鸡的一边翅膀,赵氏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把在草丛中扑腾的山鸡逮到。 此刻,赵氏手里抓着那只发出低鸣惨叫、犹自扑腾着翅膀的山鸡向众人举了举,笑呵呵道:“可真肥大啊,瞧这鸡腿,都是肉,真粗啊!呵呵,今晚有好菜了!这运气真是好!没白出来一趟!” 众人看去,那只山鸡果然十分肥大,起码有三斤多,山鸡长成这么大,实属难得了,都说笑起来。 张婶嗔了儿媳妇一眼笑骂道:“你看看你,乐得都不知道东西南北了!若不是阿简,你哪儿能逮得着这山鸡?回去别忘了分一半给芳洲他们!” 赵氏一听顿时便觉心疼不已,可是婆婆说的没错她也不能辩驳,转念一想,倒不如卖他们个好呢,将来阿简再猎到山鸡,没准还能再给自家分一份呢! 于是赵氏连忙点头笑道:“婆婆说的是,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呢!芳洲啊,索性等我把鸡煮熟了给你们盛一碗过去,倒省事儿了!你看行不?” 赵氏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头已经在盘算:到时候都已经把肉剁成一块一块的了,少给他们一点他们也看不出来……当然,不能把没有肉的两只鸡爪子、两对翅膀都给他们,这就太显眼了! 连芳洲哪里会同她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便笑道:“好啊,那就麻烦嫂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赵氏十分高兴,笑呵呵的道。 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众人便将砍好的炭柴扛到了炭窑旁边堆放着,收拾收拾便回家了。 一路上连泽都兴奋得不得了,黏在阿简身边同他说话,眼中闪亮闪亮的,连芳洲见了暗暗好笑,心道也不知他能坚持几日,若真能小有所成,也是不错的。 回到家里,三姑奶奶已经把饭煮熟了,还烧了一锅热水给他们洗脸洗脚解乏。 见他们回来便道:“你们洗干净了歇一歇,我炒菜就能吃饭!澈儿来帮我烧火!” 连芳洲便叫住了三姑奶奶,笑道:“如果不是麻烦的菜等下再炒也行,今天打到了一只山鸡,赵嫂子煮熟了会给咱们盛一碗过来!” “山鸡?”三姑奶奶顿时眼睛发亮,忙问怎么回事? 连泽巴不得一声,好像夸耀了阿简他也面上有光似的,迫不及待的便说了一遍。 连芳洲不用想也知道三姑奶奶会是什么反应,转身出去院子里洗手洗脸去了。 三姑奶奶才没兴趣夸阿简的本事呢! 果然,她才刚转身呢,就听到三姑奶奶忙问道:“这么说是阿简打中的山鸡?那干嘛让赵梅子拿回去?她可真聪明呐!煮熟了给咱盛一碗?哼,谁知道她给咱盛的是骨头是肉呢!不行,我上她们家去!” 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的连芳洲知道自己躲不了了,忙过来叫住三姑奶奶:“别去!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做什么?多一点少一点也没什么!烧炭还得靠李叔和三合哥呢!” 三姑奶奶十分不服气,哼了一声瞪连芳洲道:“你倒是大度,就怕人家越来越贪得无厌呢!先前说你那么厉害对付花家媳妇,我瞧八成是假的吧?” 说着她一把将阿简拉了过来,说道:“阿简这身力气,我看两个你李叔和三合哥加起来都不够!什么靠他们,谁信呢!” 连芳洲有点无语,似乎在计算利益得失方面三姑奶奶天赋异禀,这话说的连芳洲无以反驳。 “花家媳妇跟张婶家能相比吗?”连芳洲皱了皱眉,说道:“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张婶和李叔帮了我们多少?” 三姑奶奶气得一堵,索性一屁股坐下说道:“是是,你说不许去就不去,反正你才是一家之主嘛!一码事归一码事,有你这么说的吗?哦,回头那赵氏跑来跟你要银子,你也给她?人家说借,可会还吗?要是不还你还能问去!” 连芳洲便道:“不是还有张婶吗?我自有主意,你就放心吧!” 阿简见她们两个争执了起来也连忙说道:“三姑奶奶,你就听芳洲的吧,不就是山鸡吗?下次看见再打就是了!” 三姑奶奶本来也就愤愤不平发发牢骚而已,并不敢不听连芳洲的,听了阿简这话便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帮她说话,你们一个鼻孔出气,我能说不嘛——你能打野兔不?” “能!”阿简点点头。 “别的呢?别的也能吗?”三姑奶奶顿时来了兴趣。 阿简笑笑,想了想点点头道:“只要家伙称手,野羊啊、野鹿啊、狍子啊、旱獭啊、麂子啊应该都能吧!” “哎哟好勒!那可真是太好了!”三姑奶奶顿时拍手笑了起来,又叮嘱阿简:“下回避开李家的人,尤其是那个贪得无厌的赵氏!” “好。”阿简笑了笑点头。 连芳清和连澈听阿简说这么厉害,兄妹俩忍不住又缠着他问东问西。阿简对他们倒是十分的耐心,笑着一一的说,引得两个小家伙连连惊叹不已。 连芳洲早已走开,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没有多久,赵氏果真盛了一大碗汤汤水水的蘑菇炖山鸡来了,用个竹篮子装着,上边还盖着盖子。 揭了开来,香气四溢,连芳清首先忍不住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垂涎道:“好香啊!” 这原汁原味的的香味飘散开来,谁也抵挡不住诱惑,就连连芳洲也有忍不住食指大动,笑着道谢。 赵氏小心的将鸡汤端了出来放在桌上,笑眯眯说道:“蘑菇炖鸡,加了姜块和大葱去腥,香得不得了呢!咱们两家一家一半,我们可真的一点没有多拿啊!” 52.第52章 开窑 “瞧嫂子说的!这就见外了!”连芳洲听了这话心里头立刻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嫂子辛苦了,应该多留点才是!” “哎不辛苦、不辛苦!这是应该的嘛!呵呵,咱们两家啊,向来亲密,原本就该你帮我我帮你是不是!”赵氏赶紧笑道。 “对,可不就是这样!”连芳洲一笑,闲话两句,便送了赵氏出去。 回来三姑奶奶忍不住又道:“倒真是足足的一半呢!鸡腿和鸡胸脯肉都有,连鸡血和鸡肠都没落下!这赵氏倒是精明,望着往后呢!” “炒菜吃饭吧!”连芳洲甚是无奈,三姑奶奶如今那副脾性已经改了很多了,但是照样还有很多令人受不了。 三姑奶奶也没管连芳洲搭理她不搭理她,叽叽咕咕的往厨房去了。 连泽记挂着阿简教他功夫的事情,晚饭过后便有点跃跃欲试的看向他。 阿简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察觉到了只是冲他点头微微笑了笑。 连芳洲见了暗暗好笑,便笑道:“阿简,等忙过这几天,你便教阿泽吧!具体哪一天你们两个自己商量着看看!” 连泽忙道:“要不就明天吧?明天就可以的!” 阿简想了想,看了连芳洲一眼说道:“我先跟他说说,做些准备,三天之后开始如何?” “我没有意见,你们俩看着办吧!只是要循序渐进,千万别伤着身体了!“连芳洲笑道。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一定不会让阿泽受伤!”阿简又笑了笑。 连芳洲一笑点头。 连泽兴奋至极,搓了搓手信誓旦旦道:“姐姐放心,我也会注意的!阿简大哥尽管严厉一些,我不怕吃苦……” 第二天,几个人砍了忙活了半天,便将所需要的炭柴砍好了。 下午,阿简和连芳洲、连泽三个人在炭窑旁负责将砍好运来的炭柴截断成一米左右的长度,之后晾个一两天,便可以装窑点火了。 点火之后,需要燃烧大量的木柴,张婶一家四口便负责去打柴。 烧窑不比家里烧火,需要的自然是经久耐烧的粗大木柴。 好在山中并不缺,只不过有点儿费事罢了。 如此又忙碌了两天,终于装窑点火了。 熊熊大火在窑炉里燃烧起来,烟囱里一股一股青烟一冒出来便被风吹散,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望着那不断冒出又不断消散的青烟,所有人心里都很紧张。毕竟最后成与不成,关系太大了。 是过一个富足暖和的冬天还是寒碜省检的冬天就全看这了。 只要这一窑成功了,那么便可以在旁边再挖上三口窑,到时候四口窑一同烧,再烧上那么五六次,这个冬天便不用愁了。 “接下来得这窑火得旺旺的烧上三天三夜,中间可不能有间断!咱们看怎么分配一下,晚上也得有人在这儿守着好随时添柴!”连芳洲说道。 李叔便道:“我跟三合我们俩轮流就成!白天让你张婶和梅子来!你们姐弟这几天也累坏了,回去歇着吧!” “这怎么行呢,这样换不开的,要是万一一个打盹火烧得不够旺,咱们可就白辛苦这些天了!”连芳洲忙道。 连泽听了忙也道:“姐,不如这样吧,我跟阿简大哥和李叔、三合哥轮流着守晚上,白天你们三个人再加上三姑奶奶轮流着来。” 众人想了想,觉得如此甚好,便没有什么意见就此说定。 第一夜是阿简和连泽先守——在李叔等眼中阿简是行家,便没有同他们争。 这日傍晚点的火,阿简和连泽带了披裹的毡子赶早一点去了,连芳洲不放心,便也跟着去。 其实根本用不着带毡子,因为那么大的窑火燃烧起来,晚间根本不可能会冻着。 非但不会冻着,因为温度太高的缘故,还不能离窑口太近了。 三个人挑了既方便看火又不至于太热的位置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笑着闲话。 连泽忍不住又缠着阿简讲解习武之事。 连芳洲便笑嗔他道:“你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还在这一两天啊!这火可得用心看着,今日是我在倒也罢了,若往后晚上我不在,你们说话兴头过了,会误事的!凡事总要有个轻重缓急!” 连泽听了姐姐这番话深知极有这种可能,顿时吓了一跳。 他正要说话,阿简却朝连芳洲笑了笑,说道:“不要紧的,我会留心!保管不会误了事。难得他有这份心,说一说也无妨!” 连泽自然是欢喜的,却还有点儿不太放心,阿简再三保证无妨,姐姐也不说什么,他这才放下心来。 连芳洲听阿简这么说,的确也没再反对。听他们倒是越说越起劲,她听了听,先是觉得有些意思,后来就倦了,打了好几个哈欠后,眼皮一沉,不觉抱膝靠在木柴堆上睡了过去。 连芳洲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蓝而清冷的苍穹中,密密麻麻繁星点点,呈现一种奇异的美,仿若仙境。看得久了,似乎能产生一种忘记身在何处的错觉感。 “你醒了?”温和轻柔的声音从旁传来,连芳洲轻轻偏头,阿简正冲她笑了笑。 她目光一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连泽也睡过去了。 阿简便轻轻道:“让他睡吧,这几天他也累坏了,放心,火旺着呢!” 连芳洲不由笑了起来,同样轻声道:“倒是累了你了!我看一会,你也眯一会吧!” “我不困,不用。”阿简摇头笑了笑。 连芳洲便道:“怎么会不困?就算不困你也该歇歇了啊,这几天你可比我们要累得多了!” 顿了顿她又轻叹道:“真是多亏了有你,要不然……” 阿简笑道:“是你们收留了我,我不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罢了!我真不困,若是需要休息我会说的,放心!” 连芳洲见他执意不肯也只得算了,想了想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说说话好了!你看阿泽他——他的体质适合练习功夫吗?” 阿简瞧了她一眼,说道:“我瞧着没有什么不妥的,他既有这份心,学成了也是好的!”顿了顿又笑道:“我看的出来,他是为了你才学的吧?他是想保护你、保护他的弟妹。” 连芳洲轻轻一叹,“其实他有这份心就够了,哼,谁想要欺负我可也没有那么容易呢!” 不知道阿简没有听明白这话还是听明白了装不明白,闻言赞同的点点头,说道:“有我在,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别的我不懂,但至少什么偷的抢的是不可能。” 连芳洲听了咯咯的笑了起来,笑道:“你这话倒是听着好听!可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离开的!” “你、你又想赶我走吗!”阿简听了她这话顿时就急了。 又?连芳洲在心里头冒出无语两个字,不就是一开始她没有同意他留下来吗?于是她就成了永远的恶人了? “不是,”连芳洲轻轻说道:“你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等你想起来了,自然会离开,哪里还用得着我赶呢?” 那什么,新书期间每天双更,等上架每天更8000+,大家先耐心点啊 53.第53章 赵氏的小算盘 顿了顿她又微笑道:“对了,顺便我同你说一句,你呢,如今尽管放心帮衬我们干活,等你走的时候,我一定会将盘缠为你准备得足足的!” 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 阿简闻言不禁抬头望了望天空,满天的繁星密密麻麻,而他的记忆仿佛就在那星空深处,但是怎么找却找不到。 “其实自我失忆之后,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这个问题,可是无论我怎样想,想得头疼也没想出什么来,所以现在我已经不想了!该记起来的时候便会记起吧,如今再怎么想也无用!”阿简无不惆怅的叹息。 说不想自己的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连芳洲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这么想就对了!既来之且安之,相信老天爷必定会眷顾好人的!总有一天你会想的起来!” “倒是借你吉言了!”阿简一笑,忽又皱了皱眉头,叹道:“虽然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我有的时候静下来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踏实,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正等着我去做……可是再想,却什么也想不到了,只是心里越发的不安。” 连芳洲忙安慰道:“想不起来自个是谁、不知过往,岂有不担心家中亲人的?也难怪你会不安!你且把心放下,等下回咱们去县城里,许几个钱,托那几处城门外路边茶棚的主人家帮着留心留心,没准儿哪天你的家人寻了来打听呢!” 阿简眼睛一亮,喜道:“不错,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让你们破费了!”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你倒是老实憨厚得可以,单凭你这身力气,留在我们家,算下来倒是我们占了便宜呢!”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没多大会儿便渐渐的亮了,深秋山中的清晨,到处都是浓浓的濛濛的雾气,随着山风飘飞,倘若没有这旺旺的窑火,不知道冷成什么样。 连泽早也已经醒了过来,三个人烤着火说着话,等张婶婆媳两个来换班。 太阳渐渐升起,浓雾渐渐消失,张婶婆媳用过早饭方忙忙上来。 赵氏肘间挎着个竹篮子,里头装了一罐子汤和三副碗筷。 因张婶想着天冷,便特特叫拿着的,让三人一人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再下山。 连芳洲三人道了谢,喝了汤,又简单交代了张婶婆媳几句,便提着空篮子下山去了。 喝了热汤,又走了一路山路,错过了困头回到家里也不觉困。 洗漱吃过早饭后,连芳洲便上菜园里去看看。 西南的冬天最低温度也有四五度,一般都有八九度,各种青菜白菜冬天正是长得最好的时候,此时已经可见绿油油的一大片了。 她便在菜园子里拔了些草,移栽了些小秧苗,下午觉得困倦了才去睡了会儿觉。 连泽可是一刻都等不得,当天下午便在阿简的指点下,在后院蹲马步、站桩练起了基本功,连芳清瞧着好玩也在旁嘻嘻的学着,倒是连澈见二哥有些皱眉,便把她拉开去了。 连芳洲知道他的心思,见他自己不嫌累,也就由着他去了。 再过了两天,终于封窑了。 当窑火熄灭,炭窑被泥土死死的夯住那一刻,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里反倒没底起来。 毕竟,烧窑火的时候好歹能够看见啊,如今炭窑一封,那里头有什么变化谁也瞧不见啊! 瞧不见自然会多担心一些。 “这个,能成吧?”李三合忍不住看向阿简紧张道。 “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就等着炭柴炭化吧,过个三四天就可以了!”连芳洲镇定的说道,尽管她心里也有点没底。 “哦!”李三合听毕略放心。只当是连芳洲先问过了阿简,见是她回答了自己的话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这,还要守着不?”李叔心细,问道。 守着?没有了窑火,又没个遮挡的地方,在这深山之中守着,晚上万一冻出病来可怎么办! 先不说都生不起病,这年头的医疗水平也令人打鼓啊。 连芳洲忙道:“这件事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这里又是深山,我想,还是不用了吧?这里冷呢,万一着凉了岂不是麻烦?” “对!对!要是着凉了,还得花钱抓药呢!”赵氏赶紧说道,她有半句在肚子里没有说:万一这炭没烧成,赚不到钱不说,还得赔抓药的钱,太不划算了! 李叔、张婶等听连芳洲说的也在理,便都同意了,只是笑道等四天之后再来看! 忐忑中过去四天,这日下午,开窑的时候几个人都来了。 当阿简和李三合用锄头小心挖开上边的炭窑时,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去,既紧张又期盼。 终于挖开了口子,余热扑面而出。一刹那所有的的心跳都停了一拍,继而不约而同欢呼起来! 从来没有觉得黑色竟是这么好看!那一根根直立在炭窑中的,可不就是烧成的木炭吗! “成了成了!哎呀,娘,成了,成了呢!”赵氏欢喜得两眼放光,嘴巴都要扯到耳朵根上。 这黑乎乎的炭看在她的眼中,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是啊,是啊!呵呵,真是太好了!”张婶也有些小激动。 连芳洲也十分开心,同时心中一松,今天冬天应该可以过得不错了。 “明日咱们就进城一趟吧,看看今年的行情怎么样!”李叔笑着向连芳洲道。 连芳洲自然是同意的,若是行情好,回来便再挖三口窑,四口同时烧。 她在边上瞧了瞧那些烧成的木炭,便道:“咱们开窑的时间有点儿长了,这靠边的木炭都燃烧了一大圈了,嗯,看来下回封三天就可以了!” 可以多节省一天的时间,这当然是好事。李叔不放心,又问了阿简一句是不是这样? 阿简自然点头说是。 这些炭全起出来大约有上千斤,李叔父子婆媳加上阿简,一次便全都挑回了家,尽数堆放在李叔家的院子中,只等着第二天借了王家的驴车运去城里卖。 赵氏瞧着堆放在自家院子里那小山堆似的炭堆,心里头乐滋滋得像开了花,真是越看越心喜。 忽然她心中一动,便拉了李三合至一旁悄悄说话:“这烧炭其实也不难嘛!一趟下来这不是都学会了?这一次就算了,要不下回咱们两家各烧各的,也省得算账的时候夹缠不清的麻烦,你说好不好?” 李三合一听这话便知道赵氏在打什么主意:她是嫌连芳洲和连泽是两个孩子,觉得自家吃亏了! 54.第54章 纠缠的赵家丫头 李三合顿时脸色一沉,质问道:“那我来问你,如果不是阿简,咱们会烧炭吗?这才刚刚学会就把人家撇在一边,你心里头就过得去自己的良心?人家可是半文钱都不要白教给咱们的,你也知道,会烧炭的人家谁肯这么大方?做出这种事来,今后还有脸面见连家的人吗?趁早收起你这念头,叫爹娘听见了,少不得讨一顿好骂!” 赵氏听了这话不觉又羞又气,不觉红了脸分辨道:“阿简又不是连家的人,怎的就对不起良心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好,瞧你说的话,我光为我自己呢!我看你才是没良心,这么冤枉我!” 说着眼眶一红,差点要落下泪来。 李三合本就不如赵氏能言会道,听了这话竟无可辩驳,不由更气,一跺脚喝道:“你少说两句吧!反正这事就是不行!” 张婶见儿子媳妇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儿子突然拔高了嗓音,倒差点没把她吓了一跳,皱眉道:“你做什么凶你媳妇呐?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会烧炭长本事了?这炭还没卖成钱呢,你就这么闹!还不快给我住口!” 李三合没有做声,闷声闷气“哦”了一声就含糊过去了抬脚走开了。他知道自己倘若把实情说出来媳妇肯定会挨训。 赵氏见他没说,提起的心略略一松,一个人站在那里怔怔的出了一会神,委屈的轻轻叹了口气,也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三合父子和阿简、连芳洲四个人一块儿进城。 连泽得了空闲,又在后院练起了基本功。 如今才刚刚进入十月中旬,还没到真正的冬天。街面上还没有卖木炭的。四个人一下子都犯了难。 他们的驴车一进城,便显得十分显眼。许多经过的行人想着横竖到了冬天家里也是要用炭的,此刻买了没准儿还能便宜些,便都上前来询问价钱。 连芳洲他们哪里知道价钱?四个人面面相觑,李叔和李三合紧张得脑门上都要冒汗了。 可无论如何今日已经来了,总不能仍旧拉回去啊!反正山里的木头又不要钱! 李叔一咬牙,正想胡乱报个价钱,连芳洲已经开口说道:“我们这些炭这会儿还不卖,要过一会儿才卖!” 听了这话有的人“哦”了一声或者叽咕两声便走开了,有的好奇心似乎比较强烈一些,便缠着非要问个明白:“为什么现在不卖?”非要说个价钱不可。 连芳洲有些暗恼,淡淡说道:“您要问,等会儿再来吧!” 有的人见状也就罢了,有的却生出两分恼羞来,说道:“你这小丫头好没道理!这炭拉到了县城里不卖难不成你们还仍旧拉回去?你家大人都没发话呢,你一个丫头家懂得什么!” 李叔虽然不知道连芳洲为何要那样说,可见她被人抢白自然是帮她的,便道:“我这侄女说的话顶数!您等会再来吧!” 这才把人不情不愿的打发走了,临走前少不了嘀咕几句“不会做生意!”之类的话。 连芳洲也没放在心上。 “芳洲,这是为啥呀?这炭咱们总不能拉回去呀!”李三合也有点急了。 连芳洲便笑道:“三合哥先别急!这炭自然是要卖的,只是咱们都不知道价钱怎么卖?卖亏了岂不可惜?我看这样好了,咱们留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其余三个人各处走一走,打听打听去年的炭卖什么价钱,也好有个对比不是?” 李三合“哎”的一声往脑门上一拍,笑道:“这话是正经,我怎么没想到呢!” 李叔也点头,便道:“既然如此,芳洲你在这儿看着,我们去打听打听!” “还是让阿简在这儿看着吧!”连芳洲朝周围瞟了一眼,笑道:“万一有人来找麻烦,我可镇不住呢!” 说得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李叔笑道:“还是芳洲想得周到!索性你们俩都在这等着吧!” 连芳洲到底是个女孩子家,李叔这也是一片好心才这么说。 不过连芳洲还是想自己亲自去看看,便笑道:“这里有阿简一个人足够了,我也去吧,咱们三个人分头打听打听,多一个人总能多打听些情形!” 李叔和李三合拗不过连芳洲只好同意了,三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分别朝三条不同的街道方向走去。 连芳洲去的那条街正好是农贸市场所在的地方,她假装看人家摊位上的商品,随口聊天一般就问出来了,暗暗记在心中,然后又去一处喝大碗茶歇脚的地方坐了坐,顺便也问了问一同喝茶的人、可否嫌贵等。 一通下来,心里便有底了。 连芳洲回到停车的地方时,李叔和李三合还没有回来,但她却看到有个穿着白绫长裙、枣红碎花马甲,腰间束着墨绿腰带丫鬟打扮的少女在跟阿简说话。 她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要买炭,也没在意,可是走近来听见那丫鬟说的话,连芳洲的脸色却不由得变了变。 只听那丫鬟说道:“我说呢,你口音不似本地,原来是来这边讨生活的啊!这就更好办了!你跟了我去吧,我们家老爷和小姐保准不会亏待了你!你在这家做一个月多少工钱,我们家小姐说了,给你翻倍……” 这算什么? 连芳洲当即就恼了,扬声叫道:“阿简!”大步走了过去。 阿简早就被这丫鬟缠得有些不耐烦,看到连芳洲回来了心中一喜,脸上都多了两分神采,叫道:“芳洲!” 那丫鬟听见,便扭头打量着连芳洲,下意识的撇撇嘴,矜持的站在那里。 “这位姑娘,你是来买炭的吗?”连芳洲淡淡问道。 那丫鬟不屑的哼了声,又盯了她两眼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算是吧!反正我们家一冬少说也用三四千斤炭,这时候买呢虽然早了点儿,不过也无所谓!这么点子炭,我便是全要了也不过尔尔!” 她说着又笑道:“姑娘,这些炭都是你的吗?” 连芳洲点点头,说了个“是”字。 那丫鬟又指了指阿简,问道:“这么说他是在你们家干活?” 连芳洲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蹙,她不喜欢这丫鬟的这种语气和这种说法,便道:“阿简如今暂住在我们家!” 谢谢书友的打赏! 55.第55章 不知进退 “那就好了!我可找准人了!”那丫鬟拍手笑道:“我叫喜鹊,是赵家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刚才我们家小姐的马车受了惊,幸亏有这人出手才没出事儿!我们家小姐见他身手不错,想要雇他做个车夫,你开个价把他让给我们赵家吧!” 喜鹊说得十分的慷慨,一副随便你开口,姑娘有的是钱的嘴脸,眼角傲然斜了斜连芳洲。 连芳洲见她这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个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生死都攥在别人手里的奴婢,居然也在她面前充起大头来了! 若是别的,她一口就会拒绝。可是阿简不一样,阿简他失忆了,如果住在城里的话,也许更方便打听、也更方便被人打听到,所以连芳洲拉着阿简到一旁,柔声道:“阿简,要不要跟她走,你自己考虑、自己决定吧!住在城里也许更方便打听消息……” “我不想去什么赵家,我还是跟你们回大房村吧!”阿简却摇了摇头。 连芳洲心中自然是欢喜的,眼中也亮了一亮,可是却又犹豫道:“你,你不用再考虑考虑吗?毕竟——” “不用了,你不是说可以托人打听吗?”阿简摇了摇头。 他只是失忆,又不是傻。那位赵家小姐看中的是他这身力气和他的身手,只有在连家人的眼中,他才看到平等和尊重。不知为何,他很在乎这个。 若非如此,这一路上他早就有地方留下了,又怎么会到了这裕和县? 正因为一路上他遇到的人家,无不双眼发光看中的只是他这身力气,他们热情的挽留他,只不过想拿他为奴使唤,所以他统统都拒绝了。 这赵家小姐,跟那些人家没有什么两样。 连芳洲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下意识的一松,点头笑道:“嗯,那也好!” 于是她便向喜鹊说道:“对不住了,喜鹊姑娘,阿简他不愿意,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喜鹊顿时诧异的愣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话!不禁怀疑的看向阿简。 阿简便道:“芳洲说得没错,多谢姑娘好意!” 喜鹊急了,这点子小事儿也办不好,小姐会怎样看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几步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瞧着阿简,问道:“你知道我们家小姐是哪个赵家的小姐吗?这裕和县的绸缎庄、绣坊、当铺、酒楼有一半的生意都是我们赵家的!我们家小姐是个挑剔的,不知多少人打破头想进我们赵家做工都不得,若非你也算救了我们家小姐一回,你想进赵家的门那是做梦呢!小姐说了,只要你去了,工钱至少是现在的一倍!” 她咬了咬牙,又道:“一个月至少两钱银子!” 阿简却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目光仍是平平,摇头道:“姑娘请回吧!” 喜鹊一跺脚,睨了连芳洲一眼说道:“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你肯放你走啊?你别怕,只管跟我说,我们赵家在这裕和县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我们家老爷便是在县太爷面前也是有座位的!” 连芳洲咬了咬唇忍着笑,同样神色平平的看着喜鹊:世上还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人,还真是少见。 阿简却有些不耐烦起来了,说道:“我说了不去就不去,你没听懂吗?” 喜鹊噎住,不死心,又向连芳洲道:“这位姑娘,你这些炭我全都要了,回头你再烧了炭,也尽管往我们赵家送!你送多少,我们收多少!这个人你让给我们赵家,如何?” 这一来连芳洲也有些生气了,淡淡说道:“喜鹊姑娘,你们赵家财大气粗,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非要阿简呢?而且我也说了,一切由阿简自己做主,他不愿意去,我也没有法子呀!” “芳洲、阿简,发生什么事了?”正说着,李叔和李三合也回来了,奇怪的瞧了喜鹊一眼。 喜鹊见来了人,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她眼珠子一转,便向阿简娇声笑道:“阿简哥,我说的话随时都有效,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你考虑好了便直接上赵家去,我们赵家的府邸在这县城里随便问个人都能打听得着!” 说着,她朝阿简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飞了个媚眼,扭着腰身摇摇的去了。 这般做派看的李叔和李三合父子两个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不能怪他们啊,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庄户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 连芳洲也觉得身上有点儿凉飕飕的发冷,心里差点没笑翻,好么,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只不过这美人计最是挑人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用得上…… 有的人用了,只会适得其反啊! 连芳洲悄悄瞟了阿简一眼,阿简眼中也只是嫌恶,眉头皱得老高。 “赵家?这城里人人都知道的赵家只有一个,怎么跟他家扯上了?”李叔吃惊道。 “都是我多事,”阿简便将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李叔和李三合父子俩相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都点头道:“阿简不跟她走是对的,那种大户人家,专会欺负人!若是家在这儿的本地人还好些,万一受了冤屈欺负多少还有个靠山,像你这样的外乡人,在这儿无根无基的,进去了也就只有任人欺负的份儿了!不去好,不去好啊!” 这烧炭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若是没有阿简,多少叫人心里头没底啊。 “我不会去的。”阿简笑了笑。 “不说她们了,李叔、三合哥,你们打听来的价钱怎么样?”连芳洲便笑道。 李叔和李三合便说了,连芳洲也说了,四个人商量了一阵,定了两百二十五文每百斤。去年的是每百斤两百二十至两百三十文。 于是便赶着车,只管往酒楼店铺的地方先问去,这些地方若要,量总会大一些。 倒是好几家见了问的,只是在价钱上不太爽快,想要再降个五六文甚至十文。说谁知道过一段时间会不会便宜呢?现在买有点太早了,别买亏了! 连芳洲便笑道:“如今才刚刚进十月呢,早晨打的霜几乎没冻死人,可见今年的冬天肯定是冷的,这炭啊,少不了要买!往下去会不会贵不知道,但肯定不会便宜!再说了,去年不也是这个价吗?若想便宜,还能便宜过去年去不成?而且你看看,我们这些炭可是半点儿不掺假的,全都是硬木烧的,不起烟,还耐烧,灰也少,只要是个识货的一看便知!这一趟我们是试窑,所以才是这个价,等下回买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56.第56章 赵家小姐 那欲买的人听了倒是笑了,再瞧了瞧那炭质量的确是不错,便都笑道:“姑娘你这张嘴说得倒是利索,听起来好像也是那么个理儿,罢了!就先买一些吧!” 有人又开玩笑道:“若真像姑娘你说得那么好,下回还买你们家的!”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爽快的答应了,不多大会儿,这些炭便全部都卖光了。 四个人便凑在一起数了数,一共赚了两千六百多文,都高兴坏了。 李三合摩拳擦掌,乐呵呵的说道:“这才不到十天的光景呢,就赚了这么多,咱们回去多挖几个炭窑,多烧点,下回能卖更多!” “我也是这么想呢!”连芳洲笑道:“下回咱们等天气冷一点再来,每一百斤应该还可以多卖十来文!” “啊,这么多啊!哎呀,今年可真能过个好年了!”几个人说着都笑了起来。 难得进一趟城,自然是要买些东西才回去的。连芳洲和阿简便与李叔父子俩分开各自去买东西,仍然是阿简赶着车。 “咱们先去四个城门处,托人打听你的事儿吧!”连芳洲笑道。 阿简点点头笑道:“好!”顿了顿又道:“无论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别说这些生分的话了!”连芳洲一笑。 这原本就是顺便的事儿,又加上许了二十个钱,连芳洲和阿简的态度又是极好,那几个守着茶棚的老头子都很痛快的笑眯眯答应了。 两人交代清楚仍旧回来,连芳洲又去匆匆买了些东西,几十斤面粉、几匹粗的细的葛布、两床较为厚实的毡子,顺便又去割了两斤多的猪肉、两根猪筒子骨,给两个小的买了一包麻糖。 他们买好东西来到约定地点,李叔和李三合爷俩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连芳洲有些不好意思,忙上前笑道:“耽搁了些时候,叫李叔和三合哥久等了!” 李叔摆摆手笑道:“也没有什么!难得进城一趟,在这儿瞅着也怪新鲜的!” 说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一边闲话一边帮忙往车上放他们买来的东西,阿简跳上了车夫的位置,甩起鞭子,便赶着车出城回家了。 不提连芳洲他们这边出城回家,赵宅赵家小姐赵茹君面前,喜鹊正在回话。 “奴婢已经打听得清楚了,那人名叫阿简,是个外地来做工的。奴婢把话给他说清楚了,他说,嗯,回去考虑考虑,过两天再给答复……” 这两天功夫,说什么也得说服他来赵家上工不可。喜鹊在心里头暗道。 先前去请人的时候,她可是在小姐面前夸了满口的,如今请不来人,让小姐怎么看她?今后还能信任她吗? 赵茹君是赵老爷唯一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九岁,生得十分俏丽美貌不说,单说那份精明多少男儿也不及她! 如今,赵家的生意一大半都交在了她的手里,非但没有亏下去,反而越做越红火兴旺。 原本,赵家那些本家亲戚们看到赵老爷没有儿子,无不虎视眈眈打着赵家这份家产的主意。赵老爷的那些堂兄弟们还变着法儿的想要将自己的儿子塞到赵老爷身边。 美其名曰是来帮忙的,实际上都是冲着这份家产的。 众人心里都打着一样的算盘:赵老爷无子继后,还不得从侄儿们中间挑一个过继? 赵老爷对此不喜,却也无奈。 他自然清楚他们的小算盘,可是他前前后后纳了七个小妾都没能生出个儿子来,除了过继侄儿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断了香火、将这份家私扔水里去!最多只能从中挑一个好的罢了! 可是赵茹君却不这么想。 赵茹君从小便是充作男孩子养的,会抓东西的时候便玩算盘,会认字的时候便看账本。赵老爷又宠她,这么多年做生意基本上都带着她在身边。 言传身教,赵茹君年纪虽然不大,商场上却是个好手。其杀伐决断、聪慧伶俐甚至比她爹还要厉害。 这么一个主儿,当然不可能甘心把自家的家产让给堂兄弟们。 那些堂兄弟门进赵家铺子的时候,赵茹君并没说什么,对谁都是一脸亲切热情的笑。 大家都知道她是赵老爷的心头肉,少不得也争相的巴结讨好她,只要她在赵老爷面前说上几句好话,可比他们拼死拼活拼命表现要好用的多! 于是,赵茹君很轻易便不动声色的各处挑拨,推波助澜。 然后,设了个局冷不丁的将所有人都装了进去,令这些堂兄堂弟们的私心在所有人面前展露无遗。 他们除了灰溜溜的离开赵茹君家,再也没有第二种可能。 更难能可贵的是,如此惨淡收场之后,竟也没有一个人怨恨赵茹君父女一丝一毫,反倒是相互之间许多人结成了死仇,都恨对方拆自己的台、曝自己的短。 之后,赵茹君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与父亲一同请族长做主:赵茹君招婿入赘,将来的家产统统传给她的儿孙。当然,族长不是白出力的。 众叔伯堂兄弟们见如此结果反倒一个个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再也没有谁打过赵家家产的主意。 众人都是一样的心思:横竖我是没指望了,也不能白便宜了你们谁! 这件事情敲定的时候,赵茹君只有十五岁。 若是一开始她便提出招赘,族人们肯定是不同意的,他们早已将赵老爷的家产理所当然认为是自己的,又怎么肯便宜外人?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却是无人不赞同了!可见赵茹君心思之深。 不等众人将主意打到赵茹君招赘夫婿上头,赵老爷和赵茹君已经公开了择婿标准,为的,便是推挡那些叔伯们的鬼心眼儿。 你想入赘?可以,按照标准来!不达标的那是你自己水平不够,怨不得旁人! 当然,倘若有她看中意的,她自然有法子令那人达标。 问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能入了她的眼。 不过她并不急,只要她点头,还愁招不到夫婿吗? 听完喜鹊的话,赵茹君也不说话,纤细白皙的手一手端着茶碗,另一手用盖子轻轻拨弄着面上的茶叶沫子,鬓角垂下的米珠流苏轻轻晃动,意态闲闲。那股子由内至外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令人不敢逼视。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叫做“紧张”的因子。 喜鹊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呼吸不畅。 “说实话吧!”半响,赵茹君方淡淡的说道,语气带着几分慵懒,慵懒中却又透着无人敢抗拒的凌厉。 57.第57章 无论如何把他弄来 “小姐!”喜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只得颤声道:“那个阿简、他、他好不识抬举,竟然不肯来!他那主家也在一旁说些不中听的话挑唆!奴婢不该欺骗小姐,奴婢该死!” 赵茹君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该死太严重了,该打倒是真的!你跟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我的性子吗?我最痛恨有人欺骗我!等下自己去领罚,掌嘴十下!还有,” 赵茹君略略思索了一会儿,道:“那个叫什么阿简的,身手的确不错,一看就是练过的!你当初既然夸了海口,这件事仍旧你去办,无论如何,把他弄到咱们府上来!” 那人虽然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但是那股内敛的气势与稳重,那双亮如点漆又深邃如潭的眸子却很不一般。 当时,他出手勒住缰绳制服发狂的马匹,那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到了他的手里轻松得不值一提。单是这份漫不经心透出的从容,便不知将多少人比下去了。 倘若能将此人收为己用,赵茹君有预感,自己一定不会亏的。 “你听好了,关于工钱,随便他开口。”赵茹君回神,又加了一句。 喜鹊连忙已经答应,听到这一句大吃一惊,忍不住“啊”了一声抬头看向赵茹君,见赵茹君冷冷的盯着她,知道自己失态了,慌忙垂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喜鹊不能理解赵茹君的做法,心想小姐难道是要报恩?报恩也没这样报法啊!这无论是谁,有这么个机会还不得狮子大张口…… 她却不知,赵茹君料定,阿简不是这样的人。有那样的身手、那样气度的人,绝不是这样的人。 连芳洲和阿简回到家里,家里人看到又买了这么多东西,听到赚了这么多的钱,一家子都很开心,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连芳洲便笑道:“今日买了许多面粉,也割了肉,咱们今晚上包饺子吃!等会儿我去菜园割些韭菜,拔些芹菜,再摘些白菜回来跟肉一块儿做馅儿!” 村里头一年难得吃上两回饺子,更别提是肉馅的了,连芳清和连澈都很开心,三姑奶奶也高兴,忙道:“多弄点菜,多包点!这天也凉了,能留,明天早上还能再吃一顿呢!哎,还是我去菜园吧!” “那也好,三姑奶奶便去吧!”连芳洲笑笑,也没拦她 连芳洲又叫过阿简去,便数了六百文欲给阿简他,还不等她开口,阿简已经给推了回来,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拿这些也用不上!” “不给你我心里怎么过得去?烧炭你可是出了大力气啊!”连芳洲笑道。 阿简便道:“我住在这儿,吃穿用住样样都是你们的,若再拿了钱,我心里才不安呢!你就留着吧!等将来,如果哪一天我想起来自己是谁离开的时候,你再给我些做盘缠便是了!” 连芳洲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就当帮他存着也是一样。心里头琢磨着等晚间的时候,该给三姑奶奶二三十文傍傍身的,这阵子,倒多亏了三姑奶奶帮着在家里做些家务、看守两个小的。 三姑奶奶摘了菜回来,连芳洲看到那一大堆的白菜、韭菜和芹菜不由无语,忙笑道:“三姑奶奶,用不了这么多菜的!咱们好不容易包一次饺子,少弄点菜,多弄点肉吃起来才实在!” “你说反了!”三姑奶奶忙道:“多多的加菜那才是真正的实在呢!能吃上两顿!” 要是在从前,连芳洲倒是宁愿吃完全素馅的呢,可是这没油水的日子过了这一阵子,说起吃肉,她真的有种两眼冒光的感觉。 早就想好好的吃一顿肉馅饺子了,哪里肯听三姑奶奶的?光是想想那一个个敦敦实实的饺子,里头满满的肉,咬一口,肉汁饱满,面香肉香菜香的味道很好的融合在一起,直香到心底,浑身都舒坦! 连芳洲好说歹说,又说下一顿想吃还可以包鸡蛋白菜馅儿的嘛,这几日干活累了,便吃一顿好的,三姑奶奶这才勉强答应了。 顿时一家子都忙活起来,三姑奶奶揉面,连芳洲割了约莫两斤肉洗干净切成块然后又细细的剁成肉泥,连泽和兄妹三个去洗菜,阿简无事,便在院子里劈柴。 一时剁好了肉,搁在盆似的大碗里,又将白菜、韭菜和芹菜各取一部分细细的切成丁,一块放在大碗中,又切了一小把葱花,撒了进去,均匀的撒上一层盐,便用竹筷子上下来回搅合,很快便将菜和肉搅合得均匀了。 三姑奶奶早已和好了面放在一旁醒着,又叫连泽打来了水,仔细的将方桌和簸箕擦干净,等会儿好擀面皮,簸箕用来放包好的饺子。 这边统统准备妥当,连芳洲也端着装饺子馅的大碗进来了,笑着问道:“面可醒好了?这些陷能包不少呢!” 三姑奶奶一看那拌好的馅忍不住嘶嘶两声,说道:“哎哟,怎么才加了这么点菜啊,太浪费肉了!” 连芳洲笑道:“已经加了很多了,就这样了吧!这样吃起来才香!” “那还用说?这么多的肉能不香嘛……”三姑奶奶见连芳洲是油盐不进不肯听自己的,牙疼一阵也只好罢了。 一时醒好了面,三姑奶奶便往桌面上撒了两把干粉铺匀,将面揉成好几个长条,掐了一个一个小汤圆大小的面疙瘩,连芳洲便拿过擀面杖擀面。 连泽兄妹几个坐在一旁,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连芳清看的心里痒痒,跃跃欲试问道:“姐,姐,我们干什么呀!我们干什么呀!” “你们?”三姑奶奶笑道:“等着吃呗!” “才不要呢!我们也要帮忙的!”连芳清不干,眼巴巴的仍旧望着连芳洲。 连芳洲便笑道:“等会儿姐姐教你们包饺子!等姐姐再擀些面皮!” 连泽便道:“姐,我来擀面皮吧!嗯,要不让阿简大哥来吧,阿简大哥力气大!”连泽说着嗖的便出去叫阿简了。 连芳洲苦笑不得,心道这可不是力气大便能干的活儿。 58.第58章 包饺子 不一会儿阿简被连泽拉了进来,连芳洲原本还以为阿简不肯干这种家务活呢,谁知他倒也没什么讲究,往桌子旁一座,便向连芳洲笑道:“是叫我做这个吗?嗯,你教教我怎么样做吧!” 连芳洲想一想人多也可以快些,便一边做一边简单的跟他提了提,然后让他来试。 连芳洲还等着看笑话呢,谁知阿简没给她这个机会,一上手便会了,饺子皮擀得又快又匀又好看。 就连三姑奶奶见了也忍不住赞了一句:“阿简就是能干,什么都会做!”在心里还加了一句:留下他算是留对了! 连泽看了阿简一眼,与有荣焉的笑了笑,这点小事岂能难得到他师父?那么难的功夫他都学会了呢! 阿简倒是谦虚,和气的笑了笑,说道:“是芳洲说得清楚明白!” 倒把连芳洲说得“嗤”的笑了。 连芳洲腾出手来,便教连泽、连芳清和连澈包饺子,一一的给他们做着示范。 这就是档次稍微高一点的技术活了,三个小的包的那饺子,本质上是饺子,形状上实在不能称之为饺子,瞧着那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相互倒是逗得哈哈大笑不停。 再有了连芳洲一句:“别的也就罢了,一定得封好口不能露馅儿了!”三个唯恐露陷,总是不放心,好大的力气捏着口,捏得更加难看! 三姑奶奶实在看不过去了,啪的停下手中的活计,道:“你们那也叫饺子,真是瞧着寒碜!阿泽,你来做这个,你们看看什么才叫饺子!” 姐弟妹几个眼睁睁的瞧着三姑奶奶麻溜的捏面皮,包馅,合拢捏出褶子,一个胀鼓鼓、胖墩墩、褶皱好看的雪白饺子便做成了,跟姐弟妹几个那奇形怪状的相比简直没法儿。 姐弟妹几个不由惊呼:“三姑奶奶好厉害啊!” 三姑奶奶手一挥:“你们两个小的,该干嘛干嘛去,有我就行了!芳洲,你去烧水吧,等水滚了就能下第一锅了!” “这么多呢,我们也帮帮忙吧,要不然您一个人得弄到什么时候啊!”连芳洲连忙说道,话刚说完,便看到簸箕里又多了四个胖墩墩的漂亮饺子,她立刻改口:“我去厨房烧水!” 这速度,赶得上她们姐弟四个了! 连芳清和连澈便一旁帮着拿面皮、给饺子排队,说说笑笑仍是瞧得津津有味。 水滚之后,连芳洲过来,果然已经包好了好几十个饺子,她便笑道:“我这就煮去,等会儿先吃了再包剩下的吧!” 连芳清便抛开手边的活计,笑着道:“姐姐我去帮你看火!”便跟着她去了厨房。 没多大会儿,一大锅香喷喷的饺子便出锅了。连芳洲用大盘装着端进来,又拿了小碗和筷子,向众人笑道:“快先吃着吧!正好这包好的还能再下一锅!今晚咱们好好的吃一顿!” 腾腾的热气中,香味飘飘而来,众人都笑道“好香!”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真好吃!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呢!”连芳清咬了一口,实实在在的馅料着实令人入口难忘。 三姑奶奶亦叹道:“别说你这么大点的人,就是我,也没吃过这样的饺子!那么多的肉,能不好吃嘛!”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便笑道:“这有什么,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等将来怕是吃腻的一天也有呢!嗯,过年的时候咱们再买些肉,顺便也买些羊肉、鸡肉、鱼,多做几样馅!” “你啊,可真能想!”三姑奶奶笑嗔她道。 连泽便道:“我们再烧几窑炭也就够了,姐姐说怎样便怎样吧!” 三姑奶奶心中一动,正想问今天卖炭卖了多少钱——她光顾着买回来的东西瞧着高兴,竟忘了问了! 转念一想,这个家又不是自己当家,问了没准儿又要惹连芳洲不痛快,何必呢?便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笑呵呵的吃着饺子。 说说笑笑,一大盘饺子很快便吃完了,连芳洲早已将第二次下锅的另一盘端了来。 “可惜家里头没有醋了,下回咱们买些醋回来蘸着吃,不但味道更好,也不会腻!”连芳洲笑道。 三姑奶奶便道:“哎哟,这怎么会腻?天天吃也腻不着!”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一大盘吃下去,人人都饱了,几个人又将剩下的馅儿统统都包好了,整整齐齐的收在那里,便收拾准备洗洗睡觉。 三姑奶奶在厨房里洗碗,连芳洲进去,便拿了三十个钱给三姑奶奶,笑道:“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三姑奶奶了,这几个钱你拿着傍身吧!” “给我的?”三姑奶奶又惊又喜,笑眯眯的正要伸手去拿,那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笑道:“这个,不用了吧!我在这儿有吃有喝有住的,又裁了新衣裳、做了新鞋子,那都不是钱?哪儿还能要你的钱呢!” “您就拿着吧!”连芳洲硬是将用手帕包着的一大把钱塞进三姑奶奶手里,笑叹道:“这是您该得的!等下回赚了,再有呢!” “哟,这个,那我就收下了!平日里买个针头线脑也省得问你要了!”三姑奶奶便不再推辞,听说以后还有,更是乐得心花怒放。想了想,向连芳洲表功道:“那啥,昨儿个乔氏那婆娘还想进咱们家菜园偷菜,叫我瞧见了把她一顿好骂撵出去了!下回她再敢来,我饶不了她!” “大伯母真是太不像话了,三姑奶奶,往后还得辛苦你了!”连芳洲说道。 “那是自然!这种事情你们小姑娘家又是晚辈不合适做,你将来还得嫁——咳,我先洗碗了,你赶紧洗洗歇了去吧!灶上锅里头有热水!” 三姑奶奶忽然想起连芳洲是被人退过亲的,话到一半忙讪讪转换了话题。 连芳洲也不拆穿,便点点头笑道:“嗯,那我先去了!等下你也早点歇着吧!” 她心里头根本就不在乎。便是一辈子不嫁,那又如何? 59.第59章 死缠烂打的喜鹊 至于乔氏,三姑奶奶说得不错,到底是长辈。 许多事情连芳洲不便去做,她原本就有请三姑奶奶平日里多多照看的意思,不然,虽然都是琐琐碎碎的小事儿,没的那精力跟乔氏扯皮去。 你若是计较,显得太小气,小辈不是这样做的;你若是不计较呢,人家得寸进尺,指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尝到了甜头,李叔一家子和连芳洲他们干劲儿更足了,第二天一早便又往那山里奔去。 那片地方还能再挖三孔炭窑,到时候就是四孔了,烧一窑炭下来一家就能赚到四五两银子!烧上几次,几乎就够得上一年的花销了! 这一日,连泽和阿简、李叔、李三合四个人挖新窑,张婶婆媳和连芳洲去砍柴、炭柴。 因为一回生二回熟,更重要的是有丰厚的回报在前方招手,一天半的时间三口新窑便新鲜出炉了!然后几个男人加入了砍炭柴。 山上有的是树木,两天半的时间,不但砍好了装窑的炭柴,连烧窑的木柴都够了。 阿简和连芳洲、李叔、连泽四个人装窑、点火,张婶她们几个仍旧去砍炭柴、寻木柴——反正这一窑烧好了仍旧用得上! 再说喜鹊奉了赵茹君的命令,第二天用过早饭,便按着下边人打听来的地址,乘着马车风风火火往大房村赶来。 可惜阿简和连芳洲等正忙着挣钱过年,一早就进山了,喜鹊扑了个空。 对此喜鹊倒没觉得多意外:乡下人嘛,哪有大白天不出去干活而待在家里的?幸亏她早有准备! 喜鹊便从怀中拿出一张大红长方的请帖交给三姑奶奶,让她转交给阿简,说自己明天还会再来。 接了拜帖,就得待客,不然是不礼貌的!喜鹊在心里夸赞了一把自己聪明,得意洋洋的走了。 她却忘了,这帖子是她自己要放下的,可不是阿简愿意收的。 再说了,乡下人哪里懂得这些繁礼?连芳洲不是本土人,她也不知道啊! 于是,喜鹊的拜帖就被华丽丽的忽视了。 阿简皱着眉头推给连芳洲:“你来打发吧!” 连芳洲也道:“这赵家的人怎么这么霸道!和着不去还不行了!咱们别管她,明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阿简深以为然。 等到第二天,喜鹊来的时候,不等她开口,三姑奶奶便将那拜帖还给她,还一脸鄙视的道:“这玩意儿瞧着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啥用处也没有,擦屁股都嫌硬,你拿回去吧!咱家不养闲人,阿简干活去了!你啊,还是回去吧!” 喜鹊气了个怔,手里头捏着三姑奶奶塞过来的拜帖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回过神来她瞪着三姑奶奶第一句话就是:“我可是县城里赵家的人!” 三姑奶奶哪里是个吃亏的主儿,眼睛瞪得比她还要大:“我知道啊,你说过了嘛!” 说着还撇撇嘴,城里怎么了?城里了不起啊?了不起跑到咱这乡下来干啥? 喜鹊一愣,想了想,自己也给自己气笑了:也是,乡下人懂得什么礼仪,倒是自己高看了他们,结果是扮媚眼给瞎子看!这老太婆想必一辈子也没进过城吧,不知道赵家也情有可原! 喜鹊冷淡的瞅了三姑奶奶一眼,一张嘴就要说些嘲讽带刺的话,想了想阿简在这家干活儿,自己要把人带走可不能跟人起口角了,不然万一人家不放人怎么办? 就算有什么话要说,也得等把阿简雇走再说! 于是喜鹊就矜持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第二天傍晚,喜鹊又来了。 三姑奶奶瞅见她没好气道:“我说你是不是阴魂不散呐?我们这穷家有啥东西你惦记着?值得两趟三趟的来!” 喜鹊在赵茹君身边也是有头有脸的,常常自诩“比寻常人家的正经小姐还矜贵”,听了三姑奶奶这话,再想到自己是冲着阿简来的,不由得就涨红了脸,咬着唇瞪了三姑奶奶一眼。 三姑奶奶哪里怕她?白眼一翻,不耐烦挥手道:“走罢走罢!别杵这儿了,我要扫地了!等会要是弄脏了你的裙子,你可别怪我!” 喜鹊朝干干净净的地上瞟了一眼,不禁有气,恼道:“我说你这个乡下婆子,你怎么说话的呢!” “哟,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呀?跑到我乡下婆子面前来显摆来啦!”三姑奶奶扯开嗓门,顺手就从廊檐下拿了竹扫把。 喜鹊想要发作又不得,只得恨恨的退到了院子外头,却仍然站在那里不肯走。 这下子三姑奶奶倒是真的纳闷了,伸长脖子瞅了她一眼,喃喃道:“这个丫头该不会是魔靥了吧……”自己叽咕两句,也懒得理会她。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却还没有看见人回来,喜鹊忍不住有些心焦,不下意识的搓蹭着脚下的泥:她可是还得赶回县里的,要是天黑了,马车也不好走啊! 眼看着天边最后一缕余霞也消失了,喜鹊跺跺脚,只得上了马车原路返回。 第二天,她学了个乖,天刚蒙蒙亮就催着车夫往大房村赶。那车夫陪着她三趟两趟的出门,也有些不乐意了,言里话外的意思:我光伺候喜鹊姑娘你,还要不要伺候老爷夫人小姐他们了? 喜鹊就盯着他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今日这一趟不让你白跑!三十个钱够了吧?再说了,这可是小姐交代的差使,有本事你就别去!”说毕转身便上了马车。 赵家又不是光这一辆马车,怎么可能耽搁老爷小姐他们出门?她知道这车夫是嫌弃跟着她跑这几趟没有赏钱了。 那车夫见她那态度心里也有气,看在三十个钱的份上便怏怏甩着鞭子赶了车,口里还嘟囔着:“充啥千金小姐,好几天的功夫就这么几个钱还好意思说嘴……” 喜鹊气得脸色白了一白,在车厢里隔着车帘朝外狠狠的瞪了一眼,发誓今日一定要把事情给办成了。 喜鹊来到连家的时候,连家人都还没有出门,只不过经由三姑奶奶那张嘴,没有一个不知道这喜鹊天天的往这儿跑。 看到她一大清早的便来了,连芳洲简直有点无语了:那连家是多缺人呐,怎么就非要雇佣阿简?从来没有听说过雇主做到如此地步的,即便猎头公司也不带这么死缠烂打的吧? “你还是跟她说清楚吧!这一趟一趟的,她烦不烦我不知道,我瞧着都累!”连芳洲瞧了阿简一眼。 60.第60章 死缠烂打的喜鹊(2) 阿简忙道:“她来是她的事儿,我可没说过要走!” 连芳洲听了就“扑哧”一笑,连芳清正在一旁洗脸,便抬头脆声道:“阿简哥哥,你要走我也不许,我们家都舍不得你走呢!” 阿简一笑,顿时放了心,便走了出去。 “阿简!”喜鹊看到阿简,就像看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大元宝,那股子亲热劲儿令阿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皱眉道:“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我不去你们赵家。” 喜鹊一愣,她话都没说出口,人家都拒绝了!她忍不住暗骂阿简是个呆子、木头,她今日可是特意打扮了一番,难道他就没看见?看见了他就忍心拒绝她? “是这样的,”喜鹊呆了呆,柔声笑道:“那****救了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向来是个有恩必报之人,所以非要我把你请家里去不可!县城里岂不是比这儿要好得多?这多少人想进赵家的门都不得,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你放心,赵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小姐说了,月钱要多少随便你开口呢!一进去就有两身新衣裳!你快别傻了!你是小姐的恩人,到了赵家,谁敢不拿你当回事?” 阿简不等她说完便道:“你说完了?说完了我说,我不去!你请回吧!” 说完他转身便走。 “等等,等等!”喜鹊急了,忙奔过去拦在阿简的面前,陪笑道:“我想你是没听清楚,我们小姐说了,一个月工钱你要多少随便你开口呢!” 阿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仍旧是那句话:“你请回吧!” 杜鹃急了,心里头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她仔细打量了阿简一眼,一跺脚,伸手扯住阿简的袖子,脸上一红,低声扭捏道:“我是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若是你肯去了,我,我嫁给你如何……” 阿简火烫似的慌忙将她的手甩开,后退了两步皱眉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自打阿简来到连家之后,跟人说话总是带着笑,连家人还从来没有没有听过他如此喝斥人,而且,明显隐隐的带着怒气。 屋子里的姐弟妹几个包括三姑奶奶都吃了一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了?”三姑奶奶喃喃道。 “我出去看看!”连芳洲忙奔了出去。 喜鹊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一个俏生生的漂亮姑娘主动说出这话来,阿简必定要欢喜得说不出话,谁知道反倒挨了人家的呵斥,她又羞又恼,泪水当即就涌了上来在眼眶中直打转。 “阿简,出什么事了?”连芳洲问道。 喜鹊顿时急了,倘若阿简照实说了,自己还有脸面见人吗? 她顾不得恼羞,上前几步双膝一软便跪在了连芳洲的面前,拉扯着连芳洲的袖子求道:“连姑娘,我求求你了!让阿简跟我走吧!我求求你了!你们家的炭无论多少我全都买了好不好?” 连芳洲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嫌恶,这算是跟她提交换条件吗?她要是答应了,她成什么人了?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想过答应——这里头有她什么事儿啊? 倘若阿简要走,虽然惋惜没了一个主劳力,但是她还是半个不字也不会说! “我说喜鹊姑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一切由阿简自己做主,你别来问我!他是暂住在我们家,不是我们的雇工!” 连芳洲客气的说道,想要将喜鹊的手拉开,可喜鹊那双手仿佛长在她袖子上了似的,怎么都攥不开,连芳洲脸上闪过一丝恼火,便索性站在那里不动,心道你愿意跪着就跪着,愿意拉着就拉着吧! 这哪儿叫求人啊?简直就是无赖! 喜鹊口里连姑娘长、连姑娘短的仍旧求着她,突然意识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顿了顿,声音便渐渐小了,再也闹不起来了。 连芳洲猛的用力从她的手里扯回自己的袖子,道:“喜鹊姑娘,我们要上山干活了,你自便吧!” 阿简早就不耐烦,想也没想转身就走。 “连姑娘!”喜鹊心里一慌,忙奔上前伸开双臂拦住连芳洲,红着眼眶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家小姐发了话,说我要是请不回去阿简,就,就不要我了!呜呜……连姑娘,求求你行行好吧,就让阿简走一趟好不好?留不留的,让他当面跟我们小姐说一句,我也好交差啊!” 喜鹊说着不停的求着连芳洲。阿简让她大感丢脸,她是臊得慌不敢去求他了。 连芳洲皱了皱眉,看向阿简。 阿简想了想,便道:“我就去一趟吧,说清楚了就回来!” 连芳洲点点头,道:“早去早回!”虽然相处的日子不多,但阿简是什么性子她很清楚,赵家想要留他不太可能。 “太好了!谢谢连姑娘!谢谢连姑娘!”喜鹊大喜,忙道:“阿简,咱们这就走吧?” 喜鹊心中为自己这个苦肉计暗自得意,依她想来,阿简之所以不肯上赵家做工,那是因为没有去过赵家、见过赵家的排场,只要他去了见过,就肯定会改变主意的! 阿简瞧了喜鹊一眼,十分警惕,“你先回去吧,等下我自己去。” “何必那么麻烦?正好我这有马车呢!”喜鹊笑得殷勤。 阿简淡淡瞟了她一眼,有种莫名的意思,不必明言。喜鹊当着人就敢对他拉拉扯扯,没人的地方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来?阿简可不想落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声出来。 喜鹊看懂了阿简的表情,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讪讪的道:“那、那我先走,你别让我们小姐久等了!” 说着也不跟连芳洲告别,逃似的飞奔上车去了。 连芳洲倒没在意她的态度,却是奇怪的上上下下瞅了阿简几眼,瞅得阿简心里直发虚,勉强笑道:“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连芳洲本来想问的,转念一想瞧喜鹊那样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便“哦”了一声道:“没什么,答应了人家你快去吧!” “嗯,我会早点回来,还能赶得上下去进山多砍点炭柴!”阿简见她不追问了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点头笑道。 连芳洲“扑哧”笑了出声,说道:“也没说争这半天功夫,你也不用着急!下午就在家里歇歇吧!” 阿简笑笑没搭腔,不一会便出门去了。 61.第61章 想分一杯羹(1) 三姑奶奶见阿简走了,忍不住向连芳洲抱怨,说万一他走了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连芳清不等姐姐回答便抢着道:“阿简哥哥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他一定不会不回来的!” 三姑奶奶道:“哟,这有什么不可能?这儿又不是他的家!那赵家这么死乞白赖的,开的工钱没准比咱们这更多呢!” 连芳洲便淡淡说道:“若是这样他要走,咱们能留得住?” 三姑奶奶顿时没了言语,嘟囔两句便道:“若是这样,卖炭的一个子儿也不给他!” 连芳洲暗暗翻个白眼,没搭话。 连澈便道:“我们倒没什么,可是二哥还跟阿简哥哥习武呢!” 连泽忙道:“我和清儿一样,我相信简大哥一定会回来的!”顿了顿又道:“倘若他不回来,姐姐说的正是那个道理……” 连芳洲便朝他笑道:“你若是仍旧想习武,这也没什么,咱们去找他说说好话,让他仍旧教你便是了。相信他也不会拒绝的。” 连泽皱起了眉头,道:“若是那样,我不跟他学了!” 连芳洲正色道:“为何?” 连泽不语。 连芳洲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必定是认定他这个人不地道,所以不肯学了是不是?” 连泽一怔,便轻轻点了点头。 连芳洲便道:“这看人得用心,不是看表面上的事儿。阿简是什么人咱们这些日子也都看出来了,他倘若要留在赵家,必定有他的理由,不能单凭这一件事就把他定了黑白!你说是不是?” 这世上的事儿,并非不白即黑啊,连泽向来性情太过耿直,连芳洲早就想找个机会教育教育他了。 见他不吭声,便将阿简留在县城里更方便打探寻人消息解释了一遍。连泽这才愣住,说道:“若真是这样,那,那还真怪不得他!” “你明白就好!”连芳洲一笑。 吃过早饭,姐弟妹四个都进山去了。连泽和连芳洲砍炭柴,连芳清和连澈两个也不闲着,帮着搬运。原本连芳洲是不想让他两人来的,但两人非要跟着上山玩,连芳洲也只好由着他们。或帮忙或玩横竖随他们的便。 刚刚过了中午没多久,阿简便来了。 连泽三个都大大松了口气,连芳清更是飞奔过去拉着阿简的手欢喜道:“阿简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阿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了笑,看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心中也下意识一松,朝他点头笑笑:“事情解决了?” 阿简只简单“嗯”了一声没有别的话。 连芳洲也不多问,便笑道:“那就好,省得牵扯不清终究是麻烦事儿!” 第二趟的木炭很快出炉,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在时间上把握得更加精准,不但出炭率更高,而且总共节约了两天的时间。 两家人土拔鼠存储粮食一般的不停砍炭柴和烧柴,炭窑旁的平地上堆得小山似的,窑里的炭起出来之后,晾上半天便又可以装窑,很是便捷。 这一趟四窑一共出了五千多斤炭,便是十一二两银子,一家能分上五六两。 一挑一挑黝黑发亮的木炭往家里搬运,人人脸上都漾着笑容。 赵氏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盘算着要扯两身好衣裳、买一根银钗、一对银耳环过年…… 这天从山上刚刚回到家,连立和乔氏就在门口叫了一声“有人在吗!”直接闯了进来。 连芳洲瞟了一眼那分明有备而来的架势,心下明白这两口子定是在门口等着呢,自己一到家就来了。 她抬手将有些松的头发拢了拢,迎上前笑道:“大伯父和大伯母这么得闲啊!请坐吧!” 连芳洲心里已经猜到他们来所为何事。毕竟,自家和张婶家烧炭的事儿并没有刻意瞒着谁——其实也没法儿瞒着。 连立就哼了一声,坐了下来,乔氏白了她一眼,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眼睛里还有没有长辈啊?我们来了,连杯茶也没有!”乔氏不满道。 话音还没落,就看到连澈和连芳清已经端了两杯茶过来了。 连芳清嘟嘟嘴,说道:“大伯母,泡茶也要时间吧?我们又没猜到你们来早准备下了!您急赤白脸的急啥呀!” 乔氏顿时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不说话。 她哪儿想得到二房这几个毛孩子会主动给他们倒茶?她迫不及待的开口,就是想拿捏住他们的短,趁势将他们教训一顿,接下来再要说什么也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谁知反而落了短。 “就你事多!”连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狠狠白了乔氏一眼,向连芳洲和颜悦色道:“你大伯母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你们别搭理她!” 连芳洲就笑了,瞧了乔氏一眼,闲闲“哦”了一声。 乔氏气得恨恨白了她一眼。 连立端起茶杯了无心思的喝茶,他在等连芳洲开口,等连芳洲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然后就可以顺势说了。 可是连芳洲眼皮子微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连泽兄妹三个和阿简早走开了,三姑奶奶也在厨房里没出来。 干坐着不是个事儿,连立无法,便轻咳了一声,说道:“芳洲,听说你们跟李家合伙烧炭了?” 连芳洲抬起头,冲连立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又没了下文。 连立不禁有些生气,不快的道:“李家以前可不会烧炭,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连芳洲笑道。自家没有大人,阿简是个外来的,站不住脚,对外都是说烧炭是李叔从别处学来的,顺带着叫连家姐弟妹几个帮忙分一点好处。当然,对外他们分到的银钱自然也是不多的。 张婶一家经常帮连芳洲他们,这回这么做也并不稀奇。 乔氏见连立一连碰了两个软钉子,心里更是不快,便哼道:“李家给你们多少工钱?我说他们一家子可真够过分的,哄你们帮他们干活呢!你们姐弟妹几个傻不愣登的累死累活,怕是连人家的零头都挣不上!这是欺负你们年纪小、不把我们当伯父伯母的当回事儿呐!” 一副要为他们出头做主、上李家去大闹一场的架势。 62.第62章 推一下旧书 完结书《朱门春深》、《弃妇重生》、《重生嫡女谋略》、《清朝种田记》、《农门锦绣》等,欢迎阅读!o(n_n)o~ 63.第63章 想分一杯羹(2) 连芳洲目光微微有些沉,瞧着乔氏说道:“大伯母这话说差了,这事儿是我们自愿的,挣一分是一分,我们姐弟妹几个要吃饭穿衣,明年开春了还要买种子农具,哪一样不要花钱?要不,大伯父、大伯母你们借给我们?” “我们哪有钱!”乔氏一听她说要跟自己借钱顿时就急了。 连立打断她道:“话不是这么说,你们帮他们干多少活,就该拿多少钱,可不能叫他们随随便便拿几个铜板就打发了!你们脸皮薄,觉着他们帮你们不少不好意思提,人家可乐得白白有人使唤!就算你们提那也是白提,东西怎么卖、账怎么算,你们哪里知道?别回头人家坑了你们你们还对人家感恩戴德!” “就是!”乔氏便接着道:“得有个大人跟着看着才行!到底咱们才是一家子,我们做长辈的还能不偏向着你们?这事儿啊,得让我们也算上一份!” “这不是占谁的便宜,是要把事情做得更好、更合理,省得一来你们吃亏不自知,二来村里头传出什么欺哄小辈的话来李家老两口子脸面上也不好看!你说,大伯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连立看了连芳洲一眼。 “可不就是这个理!这样光明正大的,对谁都好!”乔氏又加了一句,便道:“走,你跟我们去,这就上李家说道去!” 连芳洲算是听明白了,这两口的意思是想要分一杯羹啊! 只怕还不止如此。 这位大伯父可是个精明人,怕是要学怎样烧炭才是最终目的。 现成能分钱当然不错,但是学会了怎样烧可是能管一辈子的。要不但凡会手艺的人家,一般都不传给外人、干活的时候也不会让外人在场呢? “大伯父、大伯母!”连芳洲淡淡说道:“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叔张婶不是那种奸猾之人,我们也并不觉得辛苦!至于什么说道说道,就更没道理了!大伯父大伯母还是请回吧!” “瞧瞧,说傻话了吧?”连立瞧了乔氏一眼,用一种怜悯同情的语气说道:“明明就是让李家人白白使唤了,还帮人家说好话呐!哎,你们能有多大?能经过多少事儿?这不就叫人家给哄得是非黑白不分了?我们不帮你们出头谁帮你们!” “对!当家的你说的太对了!”乔氏重重的点头。 连芳洲叫他给气笑了,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是真的把她当小孩子呢! “哦?”连芳洲一挑眉头,便道:“难道大伯父你认为我是个傻的、认为我们姐弟妹几个都是傻的不成?” “你这叫什么话!”连立皱眉,便道:“你们当然不是傻的!” “可你刚才那些话,分明就当我们是傻的!”连芳洲冷笑道:“我们不傻,谁对我们好我们心里头清清楚楚!张婶李叔要是不真心要照看我们,能让我们跟着一起烧炭吗?你们见别人家谁会这样了?要不要咱们出门口说去,找乡亲们给评评理啊?” “我们可是你的长辈!你敢这么跟长辈说话!”乔氏尖叫起来,“倒叫大伙儿都评评理!” “大伯母,”连芳洲道:“我哪一句话说的不对麻烦你指正指正!你指的出来,我给你斟茶道歉!” 乔氏顿时哑口。说李家人不好那些话她根本不敢当众说。 连立冷哼道:“没什么可指正的,倒是我们白****心了!罢了,横竖人家不领情,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愿意给人白干活,咱们管那么多干什么?好心让人当成了驴肝肺!” 连立说着起身,瞪了乔氏一眼喝道:“我们走!别跟小辈一般见识!” 乔氏不甘心,但也明白是说不动连芳洲的,这事儿也没法再继续下去,便瞪了她一眼恨恨道:“不敬长辈是要遭报应的!”这才跟连立身后走了。 他们走后,连芳洲便叫进连芳清来,吩咐了两句,连芳清点点头,转身就奔了出去。 不一会儿连芳洲气喘吁吁的回来,一进门就嚷嚷道:“姐,姐!你猜的没错,我看见他们朝张婶家方向去了!” “他们可真是做得出来!”连泽也气了,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想去干什么。 “咱们看看去!”连芳洲倒不觉得有多意外,与连泽两人匆匆过去。 无耻的人是不能用一般人的思维去衡量的,他们做事的下限是不停的刷新的。 姐弟两个赶到李家,在门口便听得连立带着两分客气道:“……那几个孩子脸嫩,也没好意思来说,就让我们来说了!明天你们再上山的时候叫上我们一起吧!顺便照看照看他们,年纪还小,让人不放心啊!” 连芳洲和连泽气得脸色都要白了,两声便大声叫着“大伯父、大伯母!”走了进去。 李叔和张婶一家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他们当然知道连家两房之间的关系,可是不管怎样连立和乔氏长辈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这烧炭的技术是阿简传的,阿简又住在连芳洲家,倘若连立和乔氏非要跟着,他们都是老实善良的庄户人家,是拉不下脸来说不行的。 “你们来干啥?去去去,大人说话没你们小孩插嘴的份!还不赶紧回去!”乔氏一见连芳洲和连泽,顿时拉下脸来呵斥,长辈架子摆的十足十。 连立那边趁机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们就先走了!” 如此一来,事情便算是板上钉钉了!连立不由得在心里赞一声连芳洲姐弟来得很及时、很好啊! 连芳洲却没有如他们的意,走过去伸开双臂拦住了他们,笑道:“大伯父、大伯母,事情还没有说完,你们怎么能走?” 连立没想到连芳洲在别人家里敢这样对自己,脸上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沉声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没规没距!” “还不让开!你这孩子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老连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乔氏也骂道。 两人说着就要硬闯,连泽却先一步将门给紧紧关上了,自己就守在那里。 连芳洲先是瞧了乔氏一眼,道:“大伯母,我爹娘没了,我们二房是我当家作主,我可不是什么孩子,别用这种语气说我,我听着心里头怪别扭!”又向连立道:“大伯父急着要走干什么?是害怕还是心虚啊?” 赵氏听了眼睛一亮,忙抢着说道:“芳洲,你大伯父刚才说明天要跟着一起去烧炭,还说是你们的意思!你来的正好,顺便问你一声。” 谢谢打赏哦! 64.第64章 想分一杯羹(3) 听到连立那么说,赵氏便心疼得像挖了自己的肉,逮着机会哪有不开口的道理? 连立顿时有点心虚,很想在气势上压连芳洲姐弟一头,便狠狠的瞪了连芳洲一眼,警告道:“芳洲,这是在外人家里,你有点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往后你们几个要依靠谁你想清楚了!” 连芳洲大大方方的道:“大伯父,我一直都想得很清楚!这往后啊,我们谁也不靠,就靠我们自己!赵嫂子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大伯父?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跟大伯父说过这话了?” 连立老脸顿时一红,便道:“虽不是这么说的,可我们听来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乔氏也忙点头:“对!你自己说过的话该不会不认账吧!” 连芳洲便道:“那也许是你们会错了意,我可从来没这个意思!这是李叔会的技术,怎么能轻易带人一道去?十里八乡没有这种说话!若不是想着照应我们、而我们年纪又还小,也不会带我们去!大伯父跑来说这话,难不成是想偷学人家的技术不成?”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这么想!”当着外人冷不丁的被连芳洲戳破心思,连立顿时恼羞成怒。 “哦,那也许是我会错意了!我就知道大伯父没这么个意思!”连芳洲淡淡笑道:“我给大伯父陪个不是!”说毕微微弯了弯腰。 乔氏也骂道:“人家李家人都没说什么,你跳出来嚷嚷个啥?真没见过你这么没脸没皮的!” 赵氏便飞快的插了一句:“你大伯父说了到时候好照看你们呢!” 连芳洲没理会乔氏,向李叔客气道:“李叔,我们没那么娇贵,不需要人照看!这是您学来的技术,该怎样便怎样。您和张婶一向来照顾我们,我们心里都清楚,若是为了这个觉着对我们面子上过不去,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李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向连立客气的道:“想来是一场误会!这,呵呵,说开了就好了!你们放心,我们会照看好芳洲他们几个,不会让他们累着的!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 李叔这话是主动送台阶给连立两口子下,毕竟他们是连芳洲姐弟妹的长辈,不想弄得太僵。 谁知乔氏却不领情,反而急道:“刚才明明已经说好了的事,李兄弟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不地道啊!” 赵氏火了,忍不住道:“乔婶,我爹答应什么了?都是你们自说自话!这好不容易学来的技术能随便给人看吗?” “梅子!”张婶就轻轻斥了赵氏一句,向乔氏笑道:“我这儿媳妇就是个嘴快的,说的话不太中听,她婶子你别恼!” 说是不太中听,却没说这话不对。 “既然人家不领情,就当咱们白瞎操心了!走罢!别在这讨人厌了,晚辈不像晚辈,哎,可怜我那兄弟弟妹去得早啊,好好的孩子长成这样了!”连立一边说一边叹气,临走还不忘踩连芳洲一脚,顺带连李叔张婶也牵扯上了。 “等将来吃了什么亏,别来找我们做主!就是跪下来求也不顶用!”乔氏恶狠狠的瞪了他们姐弟俩一眼也去了。 李叔、张婶、李三合面面相觑,赵氏轻轻啐了一口,嘟囔道:“这都什么人啊!”见张婶瞪过来,赵氏不服道:“娘您瞪我我也这么说!” 一句话倒把连芳洲逗得笑了,屋子里气氛这才一松。 “都是我不好,没有想到他们会闹这么一出,没提前跟叔婶打个招呼!”连芳洲笑着赔不是。 “你快别这么说!”张婶握着她的手一笑,轻叹道:“唉,这还真是……” 李叔到底有些过意不去,便道:“到底是你们的长辈,要不,这事儿算他们一份?” “李叔!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连芳洲摇摇头,断然道:“你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们连家那一摊子烂事儿我也不怕说!我那大伯父大伯母是什么人?从来不见帮我们半点,若说欺压我们没爹没娘的他们便是头一份!这一次我们若是忍让了,他们只会越发得了意,将来还指不定怎样得寸进尺呢!再说了,他们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等着钱救急!” 张婶就又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真难为你们了!” 连芳洲淡淡一笑,说道:“我们有什么好为难的?不依靠他们,我们照样能生活得很好!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也有限,逼急了宣扬出去,瞧他们那做长辈的怎么下的来脸!” “好歹你们是一家人!能不到那一步千万不要!”张婶忙道。 连泽便道:“张婶,他们什么时候拿我们当一家人过啊!从前我爹娘在的时候,动不动便摆出兄长的架子让我爹娘帮他们干活,如今光剩下我们,但凡能占便宜的,他们怎么会客气!” 张婶便道:“寻常的事儿能忍你们便忍一忍,便是不能忍的事儿也得把理由给占得足足的,到底他们是长辈,说出去不好听!到头来吃亏的是你们!别的也还罢了,这名声万一被人传坏了那可是不得了的啊!你们姐弟妹的亲事将来都要受影响,还有澈儿,你不是说还打算让他上学堂吗?” 连芳洲顿感一阵无力,古代就是这么的麻烦!同时也暗暗生出警惕:她不是本土人啊,没准一不留神就不注意了! 便点点头道:“我记住了!谢谢张婶提醒!” 连泽也点头道谢。 李叔便道:“行,这件事就这样算过去了吧!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这事儿我不松口就行!” “给你们添麻烦了!”连芳洲感激笑道。 李叔摆摆手笑道:“这也没什么!若不是你们想着我们,这钱我们也挣不上!往后若有什么事要帮忙尽管开口,不用顾忌!” 连芳洲和连泽答应下来,又说了几句闲话才离开。 两人一回去,三姑奶奶便上前问怎样了?连芳洲只说了句“没事了”便再无多言,又叮嘱了他们一番没事儿离那两口子远一点,省得遭了他们暗算。 连芳清是个调皮的,同样的年龄连澈却十分稳重拿得住,连芳洲又叮嘱连澈一句:“看好四妹!” 连澈“嗯”了一声点点头,连芳清眨眨眼睛拌了个鬼脸。 65.第65章 里正有大事宣布(1) 天气还不冷,这一次烧好的炭全部都堆放在李家的杂物棚里,打算等过一阵子再卖,趁着天气好,大伙儿卯足干劲争取时间继续烧炭。 这天连芳洲在路上碰到了张里正的媳妇牛氏,连芳洲笑着打招呼,牛氏笑着应了,顺口又说了几句她们和李家烧炭的事儿,话里话外十分的羡慕,隐隐的带着点酸味。 这牛氏是个自视既高而且好贪小利的性子,仗着是村官的媳妇,没少占人便宜,左右不过是些一把蒜两棵葱或者有好处抢先的零碎事儿,大家伙看在里正的面子上也就背地里抱怨一二,没有谁跟她认真计较。 连芳洲听了她的话心里一动,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其实也是李叔和张婶见我们可怜帮衬一二罢了,我们能有多大力气能耐,说得上合伙不合伙呢!不过啊,倒是捡了不少的碎炭回家,都是卖不出钱的,牛婶要是不嫌弃,回头给你们家送点?都是好炭,冬天烧炉子都能用!” 牛氏一听脸上顿时便绽开了大大的笑容,眼睛一下子闪亮了起来,嘴里却笑道:“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呐!那碎炭也是炭呐!还不是照样能烧!” “多着呢!反正我们也用不完!横竖也是要送人的,送谁不是送呀!”连芳洲便一锤定音:“等下午我给您送家里去!” “呵呵!瞧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呢!”牛氏笑眯眯的,想了想又道:“下午我家里恐怕没人,这样,等晚饭后你再给送吧!” 牛氏的孙子才刚刚半岁,怎么会没人在家?连芳洲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牛氏的顾虑,自家姐弟们几个没爹没娘的,牛氏是怕拿了自家的东西被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这是拐着弯暗示自己天黑之后再去呢! 如今这时节不比夏天,晚上是极少有人出门的。 “行!”她便痛快点点头,笑道:“晚饭后我还得洗碗什么的收拾收拾屋子,可能得晚一会儿呢!” “没事没事!我们家晚上睡得晚!小孙子闹腾的!”牛氏一听正中下怀,更高兴了。 连芳洲便就着她的话,又顺便夸了她的小孙子一番,把个牛氏乐得心花怒放的去了。 里正不大不小是个村官,还是个现管的。跟他家打好关系,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正如张婶所说的,连立和乔氏毕竟是他们的长辈,那两口子又是个极品,天知道将来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没准到时候得找里正主持公道。她不求人家偏袒,只要讲理,就行! 这些事情,她须得早一步打算在里头。 回到家里,连芳洲便带着连芳清和连澈将堆放在阁楼上的碎炭挑了一口袋较好的,准备晚饭后给牛氏送去。 说是碎炭,其实也并不是真的碎,只是相对那些一米多长的成炭来说显得零碎罢了,一截只有两指、一指长左右,有的还是半边,每一窑炭无可避免都会产生一些这样的碎炭,不便出售,便都捡了回来自家烧。 牛氏看到连芳洲果然来了,心内便十分满意,笑眯眯的收下了,又感叹了一番他们姐弟妹多么不容易,又说有什么事儿要帮忙尽管开口! 这都是客气话,只怕也是牛氏生怕她送炭给自己是有所求而试探的话,连芳洲自然是道了谢,并没有说有事,闲话几句便走了。 张里正见婆娘喜滋滋的提着一麻袋东西进屋,便问道:“刚才来的是谁?怎么没进屋就走了!这是什么?你又朝人要东西了?” “这叫什么话!”牛氏就白了张里正一眼,不满道:“什么叫我又朝人要东西了?诺,你看看,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碎炭罢了!要说芳洲那孩子真是有心,知道咱们家天天要给孙子烘尿布,就给送了点碎炭来!反正这玩意儿又不是她花钱买的,我怎么就不能收了?” 张里正于是就不说话了,他也心疼孙子啊。 如今已是初冬,虽然每天太阳照常升起,而且阳光几乎比夏日里还要亮的刺眼,但是却没有什么温度的。 里正家的小孙子一天要换下大大小小一二十条尿布,只能用炭火烘干。 家里都是去年冬天剩下的木炭,因为随意堆放在墙角,都返了潮,烧起来的时候带着很刺鼻的呛味,弄得一屋子都是。 如今连芳洲送了这些碎炭过来,却正巧是歪打正着,真正送到了人家的心坎上了。 “这也就罢了,难得人家一片心意,若是别的东西可别乱收!毕竟,”张里正顿了顿,说道:“他们家跟别家不一样!” 他们家,可都是孤儿,收他们的东西叫人说起来不好听。 “我知道!这我还能没分寸?”牛氏白了他一眼,道:“反正他们跟着李大木家烧炭,能分多少钱不知道,可这样的碎炭怕是用都用不完!咱这么些能有多少啊!” 说着又笑叹道:“哎,以前还不觉得,芳洲这丫头还真是挺有心、挺好的!他们姐弟妹几个也怪可怜的,这往后啊,能帮着说几句话的就帮一帮啊!也算是给咱们大孙子积福了!” 张里正就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说道:“这是自然的,还用得着说?我这个里正也不是白当的!” 这日一早,张里正的小女儿张燕来了连芳洲家,笑道:“芳洲姐,今天干活回来早一点啊,太阳落山就赶紧回来,我爹说让每一家去一个能主事的到大樟树下开会呢!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连芳洲便忙笑着应了一声。 张燕便说还有别家要通知就离开了。 连泽瞥了一眼离开的张燕,说道:“真是奇怪了,先前村里有事,里正只跟大伯父那边说,都没跟咱们家说!今年差一点就误了交税,幸亏张婶提醒了一句。没想到今天张燕竟然来了!” 连芳洲心里一动,便明白八成是那一大麻袋木炭的功效了,便笑道:“这不是好事吗?说明没人不拿咱们姐弟妹几个当回事了!” “姐姐说的是!”连泽笑了笑。 “开会?这不早不晚的,能有啥事儿呢?唉!”三姑奶奶一旁叹了口气。 谢谢我有我的骄傲、小小楠同学亲的打赏,么~ 66.第66章 里正有大事宣布(2) 每当有大事的时候,各村的里正都会召集大家伙儿在特定的地方开会说一声,大房村便是在村子中间的大樟树下。比如说春耕时提醒人们赶紧耕种不要误了时节、秋季干燥提醒进山下地注意防火、秋收后宣布什么时候要交税,或者朝廷要征兵、征徭役等等,都是里正通知的。 不过像征兵、徭役这种事情很少,一般都是成定例的春耕秋收等事,这个时候有事情宣布,还是要紧事,就不得不让人有点悬心了,也难怪三姑奶奶会叹气。 连芳洲便道:“管他呢!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咱们家都是半大的孩子,未必摊得上什么事!” 三姑奶奶想想,的确是这个理,便不再想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连芳洲、连泽和李叔张婶先回来,简单的洗了洗,便约好了一同往大樟树下去。 他们到的时候,大樟树下已经稀稀拉拉的站了不少的村民,大家三三两两的都在议论着会是什么事。 不过显然,里正的口风很紧,不到最后一刻,根本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事儿。这种议论和猜测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人越聚越多,已经密密麻麻嘈杂一片了。连立和乔氏也来了,两人看见了连芳洲和连泽跟李叔、张婶站一起,连立没说什么,乔氏却“呸”了一声低声骂了几句,便也扭头不再看他们。 不一会儿张里正终于来了,站在大樟树下高高的石台上,扫视一眼,照例高声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没有?” 众人便乱哄哄的都答道:“到齐了!快说吧!” 张里正便咳了一下,高声道:“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如此反复喊了好几声,下边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张里正。 张里正便慢慢的说道:“县衙里刚刚下来的消息,官府有两样新种子发下来,要求咱们所有的人家明年试种——” 一句话没说完,下边便“轰”的一下闹开了。 “啥?新种子?这靠谱吗!” “试种?用咱们自己的田地?” “废话!不用自己的田地你种哪里!” “那可不行!那庄稼怎么办?不种庄稼明年等着饿死!” “我看也是,现在倒逼着咱们种不知啥玩意儿,到时候没饭吃官府管不管?” “你做梦哩,官府谁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哎先别吵、先别吵,还没听张里正怎么说呢!” “……” 张里正听到下边闹嚷嚷闹成一团也不着急,仿佛早就料到大家伙会是这种反应似的,站在上边不动声色的瞧着,颇显气定神闲。 “哟,好好的怎么来这么一回事儿!这也不知种的是什么东西,可什么东西能大得过粮食去呢?唉!”张婶也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办法,官府都发话了,咱能不照办吗?”李叔是个老实人,想了想又道:“大不了咱们多烧几窑炭,多攒些银子,到时候买粮食吃也饿不着。” 这话倒有几分理,张婶便点点头,也没那么紧张和纠结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几分难过的,因为原本以为今年可以过一个肥年,可以添置许多东西,现在看来,得重新打算了。 连芳洲便微笑道:“李叔、张婶,咱们先听听吧,没准是好事呢!” 李叔和张婶都呵呵的笑了笑,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官府能有好事?是好事早有人抢着做了,至于这样嘛! 张里正看大家伙叽叽喳喳得差不多了,这才又高声让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道:“这两样东西呢,一样叫土豆,一样叫棉花,土豆能当粮食吃,棉花是用来,做衣裳的……” 说到这里,下边又是“轰”的闹开了。 连芳洲的脑子里也“轰”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向张里正,暗暗压抑着兴奋。 土豆,棉花,那真的都是好东西啊! 不过,再好的东西也得被人发现了好处那才是好东西!对于从未见过的人来说,那就不一定了! 比如此刻神情激荡的众乡亲们,就听得无比的气愤。 “种了一辈子的地从没听过豆子长土里的,蒙谁呢!干脆叫花生不就得了!” “肯定是没法儿跟花生比,也不好意思叫这个名吧!” “那啥棉花就更离谱了,花还能用来做衣裳,干脆咱都穿树叶子得了!” 人群中就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可是哄笑过后,却是更加激动的情绪和气愤。 众人一致认为:官府简直欺人太甚!这分明就是要庄稼人的命啊! “姐,不怕的,咱们和李叔他们多烧点炭,而且明年,我也可以进山打猎了!”连泽以为连芳洲是担忧吓着了,连忙小声说道。 “姐姐没事儿!你不用担心!”连芳洲朝他微微一笑。 大家的反抗情绪远远超过了张里正的意料,张里正也有点失去耐心了,便大声道:“都别吵了!都听我说!你们吵能顶用不?发牢骚就不用领种子了?” 众人见他动了真火,而且这话听着虽然无奈但却是事实,便都沮丧的住了口。 “张里正,你可得给大伙儿想想法子呀!不能这样啊!明年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不成!”有人便苦着脸求道,获得了大家伙的一致支持。 “你们的难处我能不知道吗!”张里正便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可这是朝廷的决定,咱们西南三省每个省都挑三个县试种,咱们裕和县便是其中之一,这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找我想法子,我找谁去?我还不跟你们一样,也得种!谁要有那能耐不种,行啊,到时候被人告发到县衙里,可别怪我没提醒在前头!” 张里正一席话下来,众人鸦雀无声,沮丧的垂下了头,眉头紧锁。 “张里正,这每家每户该不是所有的田地都得种这俩玩意儿吧?”有人问道。 大家精神一振,齐刷刷的抬头朝张里正望去:既然不能逃避,那就种吧,好歹给大家伙留下些余地种粮食啊! 张里正见众人被拿捏住了,面上神情也松快了些,便道:“官府还是很为大家伙着想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每家每户一半的田地种土豆和棉花,剩下的爱种啥种啥,回头上我那里领种子去!土豆种子一斤两文钱,棉花种子一斤五文钱!” “啊,还要钱!”有人惊呼。 67.第67章 里正有大事宣布(3) “废话!”张里正便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没好气道:“这种子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能不要钱吗?这已经是很便宜的价钱了!对了,到秋收的时候,这一半的地收税会比种粮食少一半,这也算是朝廷大度了!” 众人一听说要钱,又纷纷的议论起来,听说税收会少一半,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更加担忧起来,担忧这种的东西不是个玩意儿! 想想吧,要不然朝廷会肯少收税? “张里正,如果有人情愿帮别人家种,这能行吗?”连芳洲高声问了一句。 人群中便“切”的响起一阵哄笑,看笑话般看向连芳洲,心想这连家的大丫头是不是傻呆了啊,谁会愿意帮别人家种呢?巴不得全扔给别人家还差不多! 张里正也愣了一愣,思索片刻,便点点头道:“只要是双方都自愿的,当然没有问题!” 连芳洲“哦”了一声,又问:“那么官府有没有派人下来指导咱怎么种呢?” “没有!”张里正道:“不过种个东西,咱们庄稼人谁不懂?哪儿还需要官府派什么人来指导这么麻烦!” 连芳洲做恍然大悟状,便不再多言。 其实原本朝廷是打算派人下来指点一二的,但是一来这些种子稀罕,会种的没有几个,而这试种的事儿是西南总督大人为了讨好太子主动要来的差事,为了显出本土人才济济,当然不肯让朝廷派人下来了,不就是种地吗?新种子不也是种子,往地里一撒,认真侍弄,施肥浇水的,不就行了? 何况,试种而已,倘若不成,自有理由解释,比如水土不服啊、气候不适宜啊等等都可以说。 一句话,不成功,态度是积极诚恳的;而倘若成功了,那就是大功一件! “好了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别忘了上我家里领种子去!都别忘了啊!”张里正说完,一边往下走一边挥手:“都散了吧!” 众人便议论着一哄而散。 “就她能的,问的那些屁话,狗屁不通!也不怕叫人笑话!”连芳洲便听到乔氏在身后不远不近没好气道。 她和连泽相视一眼,向连泽微微一笑,一道离开没有搭乔氏的腔。 “这事儿你们也不用急,等等过几天看村里人怎么做咱们再怎么做!”渐渐走远了,见周围没人,张婶便向连芳洲说了这么一句。 连芳洲一愣,虽然有点儿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张婶是绝对不会害她的,便先笑着应了下来。相互告辞。 连泽这才说道:“姐,张婶说得没错,你别看里正刚才说的那么严重,我看啊,他有的头疼呢,没几个人会主动去领种子的!咱们也先看着吧,要是大家伙都不领,咱们也不领!” 这是……法不责众? 连芳洲想想也就释然了,这不是别的,是跟大家伙抢地啊!这是跟要命差不了多少的事儿,谁不是能顶着就顶着?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她的机会来了啊!她问张里正那两句话,不是平白问的。 土豆、棉花,旁人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啊!那可真正就是好东西啊! 土豆也就罢了,但是棉花,只要种出来一季,先不说那高级的棉布、棉纱,光是用来做棉衣、棉被,也足以发财啊! 这棉花,可不是往土里撒下种子勤快照看照看就完事儿了的,最要紧的是打顶,而除非知道的人,一般的庄稼户是不会想到这么做的。 除此之外,种植期间如何护理、什么时候摘棉花最好、摘回来之后如何处理,那也是十分讲究的。 连芳洲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回到家里,渐渐的冷静过来,便有些泄气。 因为,她没有足够的银子。 机会难得,她敢肯定,到了后年,棉花的好处大家都会看出来了,到时候她拿什么跟有钱人来竞争?她只能抢占先机! 要抢占先机,有种子和技术还不够,最重要的得有地、有人! 要地得花钱买,要人,也得花钱雇。 照她看来,这雇人也不稳当,最好的通过牙侩买上几个老实肯干的,这样也可以保证技术不被人那么快的偷走。 只是这样一来,就多了好几口人要吃饭、要地方住…… 这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总之,连芳洲明白,这笔钱是她和连泽、阿简怎样努力烧炭都不可能凑够的。 连芳洲轻轻的叹了口气,放弃吗?她实在不甘心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机会只有一次。 连芳洲原本打算试试看借钱。可只想一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没有谁肯把几百上千的银子借给她的,抵押呢,她们的家底就在这里,根本也没什么东西能押得下去。 那么,能不能试一试跟人合伙?上村周地主、祝家庄祝员外、石湾李财主、本村的王员外那都是有钱人。 连芳洲明明知道希望很渺茫,可是她实在是不想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试一试。 但是结果却糟糕至极。这些个员外、财主客气一点的婉言拒绝,不客气的不等她说完便让她走人,甚至有的压根就没有见她的面! 而无一例外的,这些人看她的眼神都像看一个傻子,觉得连家这大丫头是不是疯魔了! 连芳洲甚至还去找了县城里的赵家,求见赵茹君。依她想着,赵茹君一个女子接掌家中生意完全不吃力,可见是个奇女子,没准儿见识跟旁人不一样呢! 可连芳洲也并没有见到赵茹君,恰好她来的时候被喜鹊看见了,喜鹊直接叫住了要进去禀报小姐的门房,命门房将她打发了。还朝着她的背影啐道:“什么玩意儿,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就她也敢大模大样的上门来求见我们小姐!我们小姐是那随随便便她相见就见的吗!没羞没臊的!” 实在没有办法了,连芳洲只得可着手里的银钱办事。 她略算了一算,今冬烧炭能赚六七十两,加上杨家退亲花销剩下的十多两、卖蘑菇挣到的将近十两,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有九十两。 留下三十两做明年的各种开销、连澈的学费笔墨费等,可动用的还有六十两。 68.第68章 筹钱 这六十两,用来买地,就买普通的,一亩四两,也能买个十五亩,这些就全都用来种棉花吧!虽然跟她原本的设想差了很大一截,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明年一年一家子再辛苦些,相信后年便可以好许多。 当连芳洲说要倾尽所有银钱——甚至包括还没有烧出来的炭钱在内买地种棉花时,一家人都愣住了。 三姑奶奶第一个就不答应,又气又急道:“芳洲啊你可别犯傻!这事儿这两天大家都议论着呢,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没有个主动靠上去的!这要真是好事儿,官府早给了那些大地主、大乡绅们做去了,能想到咱们小老百姓?我可是听说了,哼,那些有钱的财主地主们都跟县衙商量了去呢,有的打算花钱买种子扔了不种,到时候税收照交就是,有的连种子都懒得买!哼,官府也就欺负咱这小老百姓罢了,谁叫咱没银钱没门路呢!你买地这主意不错,但不能种那啥玩意花,花能当衣裳穿,真亏那些人说得出口!当人都是傻子呢!” “姐,三姑奶奶说的话也有点道理,你为何想到要种这个棉花呢?”连泽也问道。 连澈和连芳清年纪还小,光听不说话。 连芳洲便道:“我也就是想试试,我觉得,官府是不会骗人的!这可不是小事儿啊!牵扯到这么多的百姓,他们就不怕弄出乱子来吗?而且,棉花能做衣裳,这种谎话就算想编也编不出来吧?我看倒是真的!葛麻能纺纱织布,光看那地里长的葛麻,能想得到跟布有联系吗?咱们就试一试吧!反正地买回来了,明年若是上当了,大不了后年不种便是!就是明年,咱们可能都要过得辛苦一些了!” 连泽向来是听连芳洲的,便点点头道:“我看姐说的也有道理,试一试也没什么不行的!而且明年等天气暖和了,咱们还可以去仙藤山采蘑菇卖钱啊!我还可以打猎!阿简大哥还说如今烧炭没空,等过阵子得闲了,带我去仙藤山走一趟呢!” 阿简便淡淡一笑,说道:“听说仙藤山是个好地方,我想去见识见识!”至于种棉花的事,他不是这家的人,是不发表意见的。 “谁说那个呀!”三姑奶奶急得又苦口婆心的劝连芳洲,可连芳洲打定了主意哪里肯改,连泽也支持她,三姑奶奶一急,便道:“就算你真要种那么多的棉花,那种子呢?可没有那么多的种子!” “这还不容易!找里正买啊,反正好多人家也不想种呢!”连澈便说道:“而且咱姐送了炭给里正叔,里正叔肯定会帮这个忙的!” “呀!你这孩子!”三姑奶奶闻言便瞪了连澈一眼。 连芳洲目光一闪,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给里正家送炭了?” 虽然那天她带着两个小的装了炭,但是她并没有跟他们说过给牛氏送炭的事。她只需要牛氏记得她的好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宣扬开来。 而且,宣扬开来了反倒不美,毕竟自家是孤儿之家啊! “我知道!我知道!”连芳清抢着说道:“是张燕跟人说的!” 张燕?里正的女儿?连芳洲一愣,那就没法子了! 她想了想,便道:“清儿、澈儿,等下你们再捡一篓炭,给大伯父、大伯母他们送过去!” “为什么呀?才不要呢!”连芳清撇撇嘴。连澈也不赞同。 “好了,咱们家捡了那么多碎炭回来,整个冬天足够用了,给他们一点也算不得什么!听话!”连芳洲笑道。 “知道了,姐!等下我和四妹去装!”连澈便道。 连芳清嘟嘟嘴,也没再说什么了。 “你倒挺大方!”三姑奶奶白了连芳洲一眼,正想顺着再说一句,忽然想到这是不是连芳洲故意想转移话题才这么吩咐的?便打消了念头,继续念叨道:“芳洲啊,那种棉花的事儿你真的不能出头啊!万一种不成,浪费田地浪费钱,还要被人笑话的!要不明年先试着种该着的那份,若是好了,后年再多种点也行啊!” 这话倒是正理。连泽便看向连芳洲。不过如果连芳洲坚持己见,他也是支持的。 “三姑奶奶,这事就这么定了!”连芳洲叹道:“你当我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我是想去借钱多买点地多种一点,可惜借不来!也就只好先种这十来亩了!” 她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你可真是——”三姑奶奶忽然心下一动,便道:“你真是借钱去了?” “是啊!”连芳洲点点头,回答的是她后边问的那句话。 三姑奶奶便道:“你看看,别人都不肯借钱,说明这事儿就不靠谱!偏你要执迷不悟!倒是有一家人家你可以去试一试,倘若人家也不肯借钱,那说明这事儿就真的不能做,你也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何?” 连芳洲没有理会三姑奶奶劝她的话,只抓住了前边部分,忙问道:“不知三姑奶奶说的是哪户人家?”没准还能试上一试呢!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尽力去争取。 三姑奶奶便道:“你不记得了?你还有个表姐叫方晴的,四年前嫁给邻县双流县苏家做儿媳妇!那苏家可是富贵人家,家里就你表姐夫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有良田无数,又有数不清的店铺,富得流油!她娘和你娘是表姐妹,你的外婆和她的外婆那可是亲姐妹!” 连泽听了露出恍然的神情,便道:“从前娘好像跟我们说起过,说咱们那位表姑小的时候还跟着娘在外婆家住过一阵子,跟娘是最亲的!不过老早前些年就病死了!表姑就一个女儿,就是方晴表姐,从前娘还接济过她,后来他们家搬走了,恍惚听说嫁给了双流县一个大户人家,因为离得远,就不再联系了!” 连芳洲听得有点儿稀里糊涂,但有两点却听明白了,一个是两家有亲戚关系,但很久没有走动了;另一个是两家这亲戚关系还挺远的…… 向一个很久没有走动的、挺远的亲戚关系的亲戚借钱,虽然从前跟上一辈颇有些渊源,恐怕还真是挺难的。 可是,连芳洲把心一横,还是决定要试一试——也许,万一,就成了呢? 69.第69章 遇上讹诈的了 “就是她!”三姑奶奶一拍手,说道:“我是在田家那边听人说的,准错不了!听说她们家在双流县那边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呢!跟你们好歹沾着亲,要是开口,多半能答应!” “可是,毕竟好几年没有接触过,我们都不记得那位方晴表姐长什么样子,这样贸贸然去跟人家借钱,是不是……”连泽迟疑着道。 连芳洲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刘姥姥带板儿一进贾府的事儿来,难道,自己也要依样画葫芦吗? 想了想,终究是种棉花的诱惑太大,她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明天我就和阿泽去一趟,你们好好的跟三姑奶奶在家!”连芳洲看了一眼两个小的。 “我也去吧!”一直没有开口的阿简说道:“这路程可不近,我陪你们一起去!” 大家不约而同想起了初见阿简那天回来的路上所遭遇的事,连芳洲也没有拒绝,便笑着道:“好!咱们三人一块儿去!” 顿了顿,连芳洲又道:“烧炭那边,等会我跟张婶说一声!”分钱的时候,自己少拿些就也没什么的。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阵,连芳洲匆匆去了一趟张婶家说清楚事情,回来又问了是否把炭给大伯父大伯母那边送去了?听连泽说已经送了过去便罢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连芳洲和阿简、连泽三人便出门了。村子里没有哪家有马车,三人只好打算到了县城里再租辆马车。 到了县城里,太阳才刚刚升起来,早上的凉雾冷飕飕的。 三人就在路边的摊子各要了一碗汤面,吃完了便去车马行挑了马车。 很快讲好价钱,便启程朝双流县出发。 连芳洲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那所谓的表姐根本完全没有印象,人家如今又身处富贵,自己说是借钱,将来也必定会还,可人家未必信啊!在人家眼里,自己就是个打秋风的! 如果不是机会难得,连芳洲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这个脸面的。 “对了,”连芳洲忽然问道:“咱们这位表姐出阁前家境不知如何?应该……” 连泽摇摇头,道:“具体的不太清楚,反正肯定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连芳洲不语,心中暗道,如此说来苏家又怎么肯将她聘给自家唯一的独苗呢?这事情也太蹊跷了点。这位表姐该不会只是个妾室吧?若是这样,那可就难了! 连芳洲只是在心里嘀咕,连泽已经问了出来:“姐,你说三姑奶奶说苏家那么有钱,怎么会娶方表姐做儿媳妇呢?该不会是三姑奶奶撒谎吧?” 姐弟两个猜测议论了半响也议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越发的疑惑了。 最后阿简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好猜的?反正已经到了半道上了,等到了不就知道了吗?况且,咱们的目的是借银子,他们是怎样结的亲事对咱们来说又有什么相干呢?” 一席话说得连芳洲和连泽都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到了就知道了!”连芳洲笑笑,三人便说起了些别的家常闲话,倒也不寂寞。 突然,马车重重的顿了一下,停了下来。 车厢猛烈的晃了一下,连芳洲挑起车帘朝外看了看,两边都是青山,这还在半道上呢! “怎么了?”她便问那车夫。 车夫已经跳下马车去看车轮,摊手道:“车子坏了,姑娘啊,怕是有点不好走了!” “怎么会这样!”连芳洲皱起了眉头,便也下了车。 连泽和阿简也跟着下去了。 “坏得厉害吗?能不能修好?”连泽问道。 “瞧小哥说的!”车夫笑了起来,道:“修是能修,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修啊!哎,我可真是倒霉,这一趟白跑了,赚这几个辛苦钱还不够修车呢,还有我的马,跑了这么一趟远路回去得歇上好几天,早知道就不来了……” 连芳洲听那车夫又是抱怨又是诉苦,却是字字都不离一个钱字,就听出点别样的味道来了,索性不动声色,站在一旁且看他究竟要怎样? 连泽是真着急,瞧那坏了的马车面露忧色。 阿简却是细细瞧那马车片刻,淡淡说道:“你这马车根本没有问题,怎么说坏了呢?” 车夫顿时一愣,没好气道:“怎么没坏?刚才你们在车上那么大动静没感觉到吗?我自己的车我还不知?这要是好的,我能停下来吗?你懂什么呀,别乱说!” “这样,”阿简便道:“你往车厢里坐去,我来赶车。” “不行!”车夫想也没想便道:“这是我的马车,马也是我的,我怎么知道你赶车会不会故意横冲直撞的折腾我的马和车呢!” 阿简还要再说,连芳洲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目光定定的看向那车夫,问道:“你就直说你想怎么样吧?” 连芳洲这话问得直接露骨,那车夫心里虽然打着小九九,可也禁不住她这样问,顿时有些恼羞瞪她喝道:“你什么意思啊?” “这话该我问你,”连芳洲笑道:“给句痛快话吧!这车你赶还是不赶了?” 车夫心里虽然恼羞,可也只好忍了——谁叫他自己原本就存着心思呢? 他没给痛快话,而是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大意就是马车坏了,若硬要继续前行的话也可以,但是会对马车造成比较大的损害,而且马也会更加累,他也会更加吃力,所以,价钱就不能是先前说定的了。三个字,得涨价! 阿简和连泽目瞪口呆,连芳洲给气笑了。 最可气的是他那语气,反而是他忍痛赶车,连芳洲他们加了价钱还得要感激他、承他的情。 若是他意意思思涨一点也就罢了,连芳洲看在急着赶路的份上,这只苍蝇便忍着恶心吞了,可是原本说好的四钱银子变成了二两四钱,连芳洲三个人都恼了。 “你别欺人太甚!明明说好的价钱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个人太不地道!”连泽怒道。 “我怎么不地道?”车夫道:“加钱的原因我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到哪儿说我都占着理!多出来的二两银子我可半点都捞不着,勉强够修车罢了!” 至于阿简刚才说的马车没坏的话,被这车夫自动忽略了。 谢谢美蜜女神的打赏!阿简出来了啊,我说话算话吧,(^o^)/~ 70.第70章 走着去吧 他又加了一句:“你们坐得起马车的,还在乎这两个钱嘛!还是快些商量吧,还有不少的路程要赶呢!” 这是在提醒他们:路还远着呢,不坐车你们怎么去? 连芳洲看看阿简,又看看连泽,三个人都是一个意思:这冤大头不能当,当得也太憋屈了些! “既然如此,这马车我们不坐了,反正也没什么急事!走路也一样!”连芳洲便道。 “傻呀!”车夫嗤笑起来,语气却缓和了些,一副为他们着想的说道:“靠两条腿得走到天黑还不一定能到呢!到了那里得住客栈,那就不是二两银子的事儿啦!何苦呢!” “我们乐意!至少,心里头舒坦!”连芳洲斩钉截铁道。 连泽已经准备往前走了,这时回头道:“姐,你还跟他啰嗦什么?阿简哥,咱们都走罢!” 连芳洲和阿简相视一眼,便都走开。 “小钱舍不得非要花大钱,哎,真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多有钱的人,何必置这个气呢!”那车夫有些急了,在后边大叫。 连芳洲三人根本不搭理他,连头都没回。 “那你们就慢慢走吧,我看照这个速度你们走到天黑也走不到地方!前头还有一段偏僻的地段,天暗了就有野兽出没,你们可得小心点啊!千万别丢了性命!”车夫又喊。 连泽哼了一声,说道:“我倒盼着来个猛兽呢,也好看看功夫学的如何了!” 阿简笑道:“你已经很不错了,打死一头狼应该没有问题,嗯,如果是虎、熊就还不行!” “阿简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打死虎、熊呢?” “这个,还不好说,得看你接下来的进步如何才知道……” 两人竟一人一句讨论起武功来了,连芳洲顿时哭笑不得。倘若那车夫听见了,也会哭笑不得吧? 走了一刻多钟,经过一处山坳,在那路旁转弯处长着一棵巨大的老枫树,枝繁叶茂,目测三四个人也未必能合抱得过来,浓密的枝叶几乎将整个一小段路都遮了荫凉。 阿简见了眼睛一亮,便道:“到了这儿就不远了,大概还有大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到了!” 连芳洲和连泽一听,便知定是阿简从前流浪的时候走过这路。连芳洲便笑道:“那太好了!咱们就走着去吧!” “嗯!也省得受那车夫的憋屈气!咦,好像还没给他车钱呢!”连泽猛然想起惊叫道。 连芳洲哼哼一笑,挑眉道:“放心吧,咱赖不了他的!” 这是人家留的后着呢!看他如此娴熟必定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想得还真是挺周全的,丝丝合扣。 连泽一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后面车声辘辘马蹄踏踏,回头一看,那车夫又赶着马车追上来了。 “哎——”那车夫赶了上来便放缓了速度,向他们笑道:“这走路的滋味不好受吧?哪儿是坐车能比的呢?等你们走到县城,只怕两条腿都要走断了,哪儿还能办得了事?算了,谁叫我这人心肠好呢,见你们这样我也不落忍,你们给六钱银子,我就当吃点亏,送你们去算了!” “还是算了吧!”连芳洲笑了笑,轻叹道:“谁叫我们心肠好呢,见你吃亏我们也不落忍,您还是请便吧!” 连泽和阿简都笑了起来。 连泽便哼了一声道:“你少哄我们了!到了这儿,走路也不过大半个时辰而已,你这人太不厚道!” 车夫显然吃了一惊,随即便道:“你懂什么!这条路你熟还是我熟?你们要是这样认为,路上出了点什么事可别怪我!” “咱们走吧!”连芳洲说道。 那车夫见他们显然是铁了心不肯再搭乘自己的车了,大叫了一声“慢着!”赶了上去拦住,道:“车钱呢?先前说好的那四钱银子,总该给我吧?没个坐车不给钱的道理!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我们这还没到县城,你凭什么要四钱银子!”连泽怒道。 连芳洲便道:“我弟弟说的没错!这车钱我们当然会付,当然是坐了多长的路程付多少钱!嗯,照你说的,我们得走到天黑才能赶到,即便按照你的马车速度比我们走路快五倍,我们坐的路程应该也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全程四钱,这么一点路程换算下来——” 连芳洲掰着指头一二三四的算了一阵,便道:“算了!我们就吃亏一点,给你五十文吧!” “你——”那车夫差点儿被叫她气得鼻子都歪了,脸上白一阵青一阵,怒道:“没你们这么占便宜的!明明已经走了过半的路了,起码也得给我三钱!” 三人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车夫又气又急又羞窘,涨红了脸,一挥手说道:“罢了,给我两钱吧!” “这么说,先前你那话是骗我们的咯?”连芳洲冷冷道。 车夫哼了一声不言语。 连芳洲懒得跟他理论,因为太没意思!不过是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爱占小便宜的罢了,便摸出两钱搁在车沿上,冷冷道:“我们不占你的便宜,你的车也是不敢再坐了的,走吧!” 说着转身,与阿简、连泽一块离开了。车夫呆愣片刻,嘀咕了几声什么,调转车头也走了。 “姐,你真厉害,我这心里头可舒坦多了!”连泽笑道。 “你早猜到他会追来?”阿简问道。 连芳洲便笑道:“他费尽心机耍赖就是为了多讹我们几个钱,忘了什么也没道理忘要车钱啊!” 阿简和连泽一怔,都哈哈笑了起来。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因出了心头一口恶气,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并不感觉累。 远远看到前方路边搭了一座凉棚,阿简便指着道:“咱们到了那凉棚里可休息一会,那儿有从后山引来的山泉水可以解渴!” “好啊,那咱们走快点儿吧!”连芳洲笑道。 因为原本是坐车,想着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便没有准备路上喝的水,谁知道半途出了那样一档子事。三人走得还真有点渴了。听到阿简这么说,姐弟俩都是精神一振。 来到跟前,果然看到凉棚靠着的山背有泉水流淌下来,用竹筒搭建接了一段,水流清澈干净,清脆作响,汇入小沟流走。 凉棚中还有长条的石凳,可供人坐下歇息,地上也很干净。 “姐!阿简哥!你们看那是什么!”连泽突然指着叫道。 猜一猜,连泽看到的是什么呢?唔,断在这里,我果然挺坏的,嘿嘿 71.第71章 捡到的包袱 连芳洲和阿简顺着看过去,是一个玉色缠枝暗纹的绸缎包袱,胀鼓鼓的,包得整齐而严实,想来里边装了不少的东西。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东西。 “不知谁那么粗心大意将包袱落下了!”连芳洲说着上前拿起那包袱捏了捏,软软的,很厚实的感觉,像是装了什么裘皮之类的东西。 她便打开看了看,里边除了两块油光水滑的紫貂皮子、一件宝蓝色厚实衣裳,还有一踏银票,连芳洲数了数,五千两银票!还有一个绣得十分精致的银蓝色荷包,里边是两块碎银、六七片金叶子、两颗指头大小圆滚滚的珍珠。 这可真是一笔巨款啊! 三个人都愣住了。 “这人可真够粗心的啊!就算家里有钱,这也不是小数目!”连芳洲想了想便道:“我看那失主多半会回来寻找,不如咱们在这儿等等吧!” 连泽原本小脸上还有点纠结,他生怕连芳洲当机立断会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听到她这么说大大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好!咱们等等!” 连芳洲有多急着要钱用阿简也是一一看在眼里的,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她的眼神都没有变过一丝丝,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见一丝的犹豫,阿简心里亦暗暗佩服,便道:“那就等等吧!不然咱们纵然不取,指不定会被什么人取走了!” 过了大约一刻多钟,三人听到一阵马蹄声急急而来,眼前一花,便有一名青衣短褐打扮、戴着方帽的年轻小厮忙不迭从马背上滚下来一头冲进凉棚中。 连芳洲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拿着那包袱坐在那里,小厮扫一眼便看见了,顿时又惊又喜,忙奔过去道:“老天爷,总算没丢!姑娘,这包袱是我家主子的,快还给我吧!” 说着便要伸手去抓那包袱。 连泽和阿简松了口气,包袱的主人总算是找来了,他们也可以不必再等了! “慢着!”连芳洲一偏身避开了他。 那小厮一愣,连忙说道:“姑娘放心吧,谢礼少不了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贪图你的谢礼,我直接将这包袱带走不是更好?”连芳洲道:“我怎么知道这包袱就一定是你的?你说说包袱里都有什么东西,说对了,自然还给你!而且,咱们顺便对一对包袱里的东西可有缺少,也省得过后麻烦!” 万一他一口咬定少了东西,硬说自己私藏了,找谁说理去? 那小厮顿时急了,有些不耐烦道:“我还要赶路呢!没工夫跟你瞎缠!这包袱倘若不是我主子的,我怎么就知道这儿有个包袱奔来寻找了?你放心,我们是清白正经人家,怎么会冤枉你们拿了东西!” 连泽也回神过来了,说道:“我姐姐说得对,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不过几句话的事,你说了不就完了吗?”阿简也道。 小厮瞧了瞧阿简,心中盘算着自己硬抢是不可能的了,苦笑道:“可是,这包袱是我家主子的,我也不知道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这简单,去问你主子就行了!”连芳洲道。 那小厮见根本没法说动他们,只得点点头:“好吧!三位请跟我来!我家主子就在前边等着!” 连芳洲三人同意,便与他一同前去。 走了一小段,便看到前边的树荫下,一名穿着披裹着墨绿披风、墨发高束、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背对着他们站着,一匹浑身没有一丝杂质的枣红色高头大马拴在一旁的树干上。 听到响动悠悠转身,见到自家小厮领着三个人一起过来,不由一怔。 连芳洲抬头瞧了一眼,那男子长眉入鬓,皓月薄唇,墨绿的披风内是一件银蓝的圆领暗纹锦缎长袍,腰间束着玉带,越发显得身形修长,面如白玉,十分俊朗,浑身散发着清贵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公子!”那小厮几步上前,小声的跟那公子说明了。 那公子听毕一怔,不由抬头朝三人打量过来。 他通身的气质和俊朗的容貌带出来的那股气势也随之而来,连泽情不自禁的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微微垂下头不敢同他对视。阿简却仍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浑然不觉,连芳洲大大方方的迎着他的目光上前两步,客气的微笑道:“这位公子,只要你说出这包袱中究竟有哪些东西,说对了,我们便还给你。” 那公子见了他们三人各不相同的反应心下正暗暗纳闷,看他们身上的穿戴装束便知是普普通通的一般人家,这样人家出来看到大富大贵之家的人,怎么着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那么望过去一眼,那半大少年的反应实属正常;那成年男子岿然如山,那一份稳重浑然天成,非但没有露出半点怯意,反而令他下意识的有点心生——敬畏,当这两个字浮上心头时,他自己都忍不住暗暗好笑,怎么可能嘛! 还有这小姑娘,看样子刚刚及笄的年纪,倒是大大方方,还敢与他对视,不卑不亢,说话利落干净。 崔绍溪不觉就笑了起来,便故意笑道:“倘若我也不记得这包袱中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呢?姑娘便不还我了?” 此人一笑起来,真如东风拂过鲜花绽放,好看得令人不敢逼视,那双狭长的眼睛也染上了丝丝的笑意,真可谓媚眼如丝。 连泽都不好意思看了。 连芳洲看出他是玩笑话,便有些不耐烦起来,说道:“公子不说,想来不是公子的了!我们交到衙门便是,公子有什么话自己去衙门说道去吧!” 说着便招呼阿简和连泽就走。 “哎!”崔绍溪忙拦住他们,笑道:“我就是开玩笑嘛!你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衙门衙门的,你倒不怕见官!” 连芳洲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多管闲事,当时就应该只做没看见这包袱直接走人的。 “好好好,我说!我想想——”崔绍溪见她瞅着自己不语,神色间已经有几分不耐,自己也觉得有些没趣,摸了摸鼻子说道:“嗯,有两块貂皮、一件绸缎衣裳,还有五千两银票,荷包里头有几片金叶子和两颗珍珠、几块碎银子!姑娘,” 他轻轻叹了口气,摊手无奈道:“荷包里的东西具体有多少,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谢谢好想告诉你的打赏!老熟人了哦,嘿嘿! 72.第72章 有钱就是任性啊 他都是零用钱,要花的时候随手便取出来了,哪里会去数有多少? “荷包是什么颜色?绣的什么花样?”连芳洲问道。 崔绍溪瞧了她一眼,笑道:“好像是银蓝色,绣的翠绿葫芦和葫芦叶子。” 连芳洲便将包袱递给他,说道:“你打开检查一下,回头可别冤枉我们拿了东西!” 那小厮就哼了一声,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公子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多嘴!”崔绍溪瞪了小厮一眼,大手大脚的将包袱打开,随随便便点了点银票,又拨拉开荷包意意思思一看,便向连芳洲笑道:“看过了,什么东西也没少!” 小厮在旁边撇了撇嘴角,心道公子您这样清点东西也能点的清? 连芳洲他们三个又不是瞎子,岂能看不出来这公子哥根本没有认真清点的意思,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应付连芳洲的话罢了。 连芳洲更觉得这人无聊了,见他拿这么多的银钱根本不当一回事更是一叹:有钱就是任性啊!哎! “既然如此,物归原主,我们便告辞了!”连芳洲便点点头。 “哎,”崔绍溪又叫住了她,笑道:“倘若我说这里边东西少了呢?你又怎样?” 连芳洲瞅了他一眼,便道:“倘若这里头的东西跟你所说的对不上数,那就说明这包袱不是你的!我们也只好送到衙门里去了!” 崔绍溪一怔,哈哈大笑起来。 等他笑过,连芳洲三人已经离开。 “乡下女子真是不会说话!这包袱明明就是咱们的,偏她弄那么多的名堂,最后还不是把包袱还回来了?”小厮崔义嘟囔道。 崔绍溪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姑娘聪明着呢!” 崔义大感不服,撇撇嘴道:“奴才倒不觉得,奴才只觉得她啰嗦得很!”停了停又道:“不过刚才公子应该给她几个赏钱的,也省得她小瞧了公子!” 虽然今后都不可能会碰面了的,而且谁也不认识谁,但崔义仍然觉得让连芳洲小瞧了自家公子很不舒服。 “尽说傻话!”崔绍溪在他脑瓜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道:“给她她也不会要的!倒是……”倒是该问问她叫什么才对。 他自失一笑,摇了摇头,问她她也不会说的吧? “公子怎么知道她不会?”崔义立即反驳,说道:“公子这包袱里好几千两银子,加上那两块貂皮、衣裳和荷包里的东西,得值上万两!她一个小老百姓,只怕几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哪里就敢贪下了?不怕招祸呢!几个赏钱,她却是会要的!” 崔绍溪便瞅了他一眼,道:“说你傻,你也不傻!” “奴才分析的对吧,公子?”崔义眼睛亮晶晶的问道。 “歪理一大堆!走吧,别叫舅舅、舅母等急了!”崔绍溪没好气瞪他一眼,一边过去解下缰绳,翻身上马。 不一会儿,崔绍溪主仆便赶上了连芳洲三人,经过他们旁边的时候,他一拉缰绳放慢了速度,在马上朝他们拱了拱手,眼睛却是看着连芳洲,笑道:“多谢了!我姓崔,叫崔绍溪,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就去城里的君悦酒楼说一声!” 说着冲她点点头,不等她说话,快马加鞭的去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连芳洲三人的视线中。 “姐,这人真是,真是——”连泽不知怎么形容。 阿简忍不住瞧了连芳洲一眼,不知为何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太舒服。崔绍溪,他本能的有些厌恶此人。 “君悦酒楼?你要找他帮忙吗?看样子找他帮忙的话或许可以省许多麻烦!”阿简忍不住问道。 连芳洲摇摇头,说道:“咱们把东西还给他举手之劳而已,说不定人家也就顺口那么一说,咱们可不能当真!” “嗯!”阿简笑道:“那苏家少夫人的母亲与你的母亲从前既然相厚,苏家少夫人想必不会不见你的!” “但愿如此吧!”连芳洲笑了笑,有点不太明白阿简干嘛忽然高兴起来。 路上这么一来二去的耽搁,三人进城已经过了中午了,便在闹市寻了一个小店吃午饭,顺便打听苏家的地址。 双流县看起来比裕和县要更加繁华、热闹。有两条大河绕城而过,分别是清阳河和广阳河,双流县的名称便因此而来。 正是因为有了这两条大河,加上地处西南交通枢纽中心,水上货运来来往往便十分的热闹,因此也造就了双流县的繁华。 三人一打听苏家,店老板便道:“可是城东双鹤巷的苏家?那可是咱双流县的首富啊!你们是找府中哪位管事、下人的吧?” 连芳洲一怔,苏家竟成为了当地的首富! 她想了想,便问道:“苏家的少夫人可是姓方?苏家是不是只有一位少爷、一位小姐?” 店老板有点怪怪的瞧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不错!苏家家财万贯,人丁却不兴旺,苏老爷夫妇膝下却只有一位少爷一位小姐!不过这都是从前的事啦!自打少夫人进门之后,第二年就为苏家生了个大胖儿子,如今都有两个儿子了,苏家老爷和夫人乐得嘴都合不拢,对那少夫人疼得不得了呢!唉,那少夫人也真是好命,听说原是贫苦人家出身,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咯!不过也难怪,这位少夫人啊不但年纪轻轻就为苏家生下了两个儿子,人也精明着呢,打理生意上也是一把好手,苏少爷反倒后退一射之地了……” 连芳洲心中便笃定这首富苏家就是自己要找的苏家了,笑着谢过店老板,与阿简、连泽离开。 三人照着店老板说的地址来到双鹤巷苏家大门口,漆得鲜亮的高大门楼,门口一左一右卧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高大厚实的朱漆大门紧闭,紫铜的兽首门环比人的脑袋还要大。 宽敞的门口整齐的铺着石青色方砖,打扫得干干净净,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来,明亮而安静。 三人上前,阿简握着门环轻轻叩响了大门,不一会儿大门发出沉闷的响声被人打开小半,一名小厮打扮的下人瞧了他们一眼,问道:“三位是来找谁?” 言语之间倒是甚为客气。 73.第73章 求见表姐 连芳洲心中就松了一大半,原本她还担心大户人家的门房眼睛长在脑门上瞧不起人,已经做好了破财的准备,没想到碰上个和气的。 “请问贵府少夫人在吗?我是来找她的!劳烦小哥通报一声!”连芳洲客气笑道。 “请小兄弟帮个忙吧!”阿简伸手,递了块银子有半两塞进那门房的手中。 那门房熟管这种事了的,手上只摩挲摩挲便大概估量得出是多少了,有些诧异的扫了他们三人一眼:看穿着打扮普普通通,出手倒挺大方的啊! “找我们少夫人?不知这位姑娘是我们少夫人的什么人?有什么事?我们少夫人忙着呢,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肯见的!”门房说道。 连芳洲便有些难以启齿起来,说自己是人家少夫人的亲戚,想必会收获大吃一惊的神色或者白眼一枚吧? “您就说,裕和县大房村连家的人,你们少夫人,应该会知道的!”连芳洲笑道。 “裕和县?”那门房眼睛一亮,笑道:“我们少夫人老家也是裕和县的人,不过什么大房村连家却是没听过!行,我叫人帮你们传句话吧!少夫人见不见我可不敢打包票!” “这是自然,帮我们传到话便感激不尽了!”连芳洲又笑道。 “那你们等着!”那门房见连芳洲话说得客气,听着也觉舒坦,便笑了笑,关上门自去叫二门上的婆子帮着传话。 三人等了足足有两刻多钟,里头还是半点动静也无,连泽便小声道:“姐,咱们还等不?那门房不会骗咱们的吧?” “来都来了,当然得等!不然岂不是白跑一趟了!”连芳洲说道。 阿简便道:“别太担心,不是说苏家少夫人管着不少苏府的生意吗?这么说来她应该会经常出门的,倘若进不去,咱们在外头等,总能等得到!” “嗯!”连芳洲心中一暖,朝阿简点头一笑。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除了那门房,还有一位穿着枣红色团花暗纹窄袖褙子、石青长裙,梳着扁平髻,插戴银钗的中年妇人。 门房指了指中年妇人笑道:“你们运气来了,这是少夫人身边的李妈!” “李妈好!”连芳洲便朝她笑笑点头。 李妈早已打量了他们好几眼,见三人穿的衣裳虽然普通半旧,但却干干净净,模样神情也端端正正、坦坦然然的,那小少年虽然有点紧张却也实属正常,并无半丝卑躬屈膝或谄媚之色。 李妈心里暗暗点头,便笑道:“听说姑娘是裕和县连家的人?不知大茂镇刘家庄刘素梅是姑娘什么人?” 连芳洲眼中微黯,便道:“那是家母。” “原来如此!”李妈便笑道:“这么说来姑娘是我们少夫人的表妹了!连夫人一向还好吗?我们少夫人倒是惦记着呢!” 连芳洲苦笑道:“我娘……已经去世了!” 李妈微微变色低低“啊”了一声,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连芳洲便道:“就在半年多前,她和我爹在山里干活,山洪暴发,两个人都去世了!” 李妈便轻轻叹了口气,唏嘘不已,心中暗道难怪会找上门来!再看看他们穿着整齐干净,更觉不易。 将他们领到一处厅上坐下,又吩咐小丫头上茶上点心,便笑道:“请姑娘在这儿稍候!” 连芳洲朝她点头笑着嗯了一声,没有多问。心下却知她肯定是去禀报表姐了。 也许先前这位表姐并不打算见他们,只当他们来打秋风的,让李妈处理了也是一样,可是听到自己的爹娘都不在了,想必她是会见一见的了。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李妈仍旧出来了,便笑道:“这位公子且在这儿吃茶歇一歇,连姑娘、连公子,跟我来吧!少夫人要见你们!”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阿简便道。 连芳洲和连泽点点头答应,道了声“有劳”便跟着李妈去了。 进了二门,又走了好一阵,李妈方领着他们进了一座院落。迎门便是一个宽敞的天井,青砖铺地,中间的道路两旁摆放着数个青花大水缸,想来夏季的时候荷花碧叶霎是好看。平地上栽种了好几棵石榴、栀子、丁香等过人头的花木,底下用方砖砌着。两边是抄手游廊,廊檐挂着缀着流苏的八角宫灯,沿着廊下遍植月季,此刻零零星星的开着些粉红、鹅黄的花朵。 整个院落宽敞、大气,左右两边还有月洞门接连跨院,望去花木扶疏,假山层叠,房舍无数。 穿过天井,上台阶穿过穿堂,迎面隔着天井是一座中间高两边略矮的五开间大房子,雕梁画栋,朱户碧窗,十分整齐。李妈领着他们从左边操手游廊绕过去,笑道:“你们今日可算来着了,少夫人刚刚午睡起来,还没有出门呢!” 那门口原本垂手站着三四个穿着蓝色比甲、白绫长裙的小丫头,见他们来了,便有一人打起墨绿弹花的帘子进去通报,三人迎了上来,叫着“李大娘!” 李妈应了一声,那先前进去通报的小丫头已经出来了,笑道:“李大娘,少夫人让您领客人进去呢!” “连姑娘、连公子,请吧!”李妈便笑着抬手示意。 “有劳大娘!”连芳洲笑笑,与连泽跟在她身后。 刚刚进去,便看见一位穿着桃红色折枝葡萄纹高领锦缎褙子、绯红色遍地如意云五谷丰登锦缎百褶裙的美丽少妇在丫头的簇拥下迎了上来,杏眼桃腮,肤光胜雪,云髻斜绾、珠坠摇曳,长得十分的美丽出挑。眸中光芒流转,好似一泓潋滟生辉的湖水,一看便知是个厉害人。 连芳洲正踌躇着不知该称呼“苏少夫人”还是“方表姐”,方晴已经快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打量两眼便笑道:“你是芳洲吧?你可还记得我?那时候表姨带你去我们家的时候,你还是个一丁点儿的小丫头呢!这是阿泽吗?我只听表姨说起过,却从未见过!这双眼睛长得真像表姨!” 连芳洲心中一热,颇有点五味陈杂,便笑道:“那时候还太小,我都不记得了!今日上门叨扰,更是冒昧……” 妹纸们,求推荐票啊,求求求~~ 74.第74章 又见面了 “快别这么说!”方晴打断了她,笑道:“我娘在世的时候跟表姨两个最要好了,咱们这一辈虽然几乎没见过面,可那情分也不是说断就断的!”她说着轻轻一叹,黯然道:“我娘是个苦命的,我原本以为表姨该长命百岁好好享福了,没想到也——” 连泽眼眶一红,扭过了头去。 刘素梅去世那时候的连芳洲虽然不是如今的连芳洲,听到方晴这么说她心中却仍是一痛,酸酸涩涩的沉重起来。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你们才好,我不该说这些的!咱们两家好些年都没走动,你们来了我心里可是真欢喜,咱们正好说说话!”方晴说着请她二人坐下,便问起了如今家里的状况和当时刘素梅夫妇出事的情形。 连芳洲和连泽一一说了,方晴听得唏嘘不已。 “倒是可怜了你们姐弟妹几个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够做得到我一定会帮你们!”方晴便道。 连芳洲姐弟两人大老远的跑来,方晴知道肯定是有事的。 连芳洲便收起刚才的心情,道了谢,便道:“表姐,我和阿泽这次来,还真的是有事要请你帮忙呢!” 方晴点点头,轻轻抬眼一瞟李妈,李妈会意,打眼色将所有伺候的丫鬟们都屏退了出去。 连芳洲心中暗生感激,知道方晴是不想让自己在那么多下人面前开口。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但必定也猜得出跟银钱有关的。 “什么事你们说吧!”方晴便笑道。 连芳洲便徐徐说道:“我想跟表姐借一笔钱,两三年之内定能还上。” “你倒是有志气!你说要借多少?”方晴微笑道。 连芳洲便笑道:“表姐这么问,那我就照直说了!我想借一万两!” 方晴掌管着一部分苏家生意,并非一般后宅妇人可比,听到连芳洲这么说没有惊呼出声,脸色却是微微变了变。 侍立在她身后的李妈忍不住抬眼瞟了连芳洲一眼,心道:这位表姑娘,倒真敢开口。 一万两啊!她到底知不知道一万两是多少。 “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啊,不知芳洲你要借这么多钱做什么?”方晴便问道。 连芳洲正欲细说一番,只听得门外一个男子扯着大嗓门大大咧咧的叫道:“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杵在门口干嘛?谁又惹你们少夫人生气啦?” 李妈便道:“是少爷回来了!” 连芳洲和连泽便站了起来,方晴也站了起来,笑道:“正好也见见你们表姐夫吧!” 话音刚落,便见两名男子前后脚从外头进来。 对方是自己的表姐夫,连芳洲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皮,只将将看到个轮廓。这位苏家的少爷苏景和二十五六的年纪,长相很是不错,神情却带了些邪肆,或者说是富家子弟优然生成的玩世不恭。 “你回来了!哟,表弟也来了!”方晴不由嗔了苏景和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不早说一声?” 连芳洲到底是未出闺阁的女子,在她这儿见见表姐夫可以,但见别的男子,就有点不太好了。 “我哪儿知道你这里有客人!”苏景和笑嘻嘻的,目光在连芳洲和连泽身上转了一眼便没了兴趣,便笑道:“那你先忙着,我和敏之先去了,回头再来找你!” “你等等!”方晴叫住了他,正要向他介绍连芳洲姐弟,却听得夫家那位表弟“啊!”了一声,笑嘻嘻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连泽忍不住抬眼,冷冰冰盯了他一眼。他的姐姐不是给人调笑的。 连芳洲听这声音耳熟,诧异的抬起头来,崔绍溪那张满是笑容的俊脸赫然呈现在眼前,她心头一跳脚步一顿,诧异道:“是你!” “哈哈哈!可不就是我!”崔绍溪得意的大笑起来。 连芳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嘴角抽了抽,心道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哟,原来你们认识啊!”苏景和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嘿嘿笑了两声,还没笑完“嘶”的一声轻轻抽了一口气,痛的! 方晴拧了他一下,杏眸圆睁狠狠瞪了他一眼,苏景和想要分辨什么,却最终变成了讨好的笑,方晴轻哼一声这才不理会他。 “是啊!” “不认识!” 那边崔绍溪和连芳洲不约而同说道。 方晴和苏景和就是一愣,有点搞不懂了。 方晴便走到他们姐弟身边,拉着连芳洲的手,笑道:“这是我的表妹、表弟!”朝苏景和瞧了一眼,又道:“这是你们表姐夫!这位,嗯,是你们表姐夫的表弟,算起来你们也能叫上一声表哥。” 连芳洲和连泽都自动忽略了方晴后边那句话,只向苏景和行礼,叫了一声“表姐夫!”,向崔绍溪叫的是“表公子”。 “免礼免礼!呵呵!这是咱们家亲戚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苏景和笑眯眯抬了抬手,向方晴问道。 “我们两家已经许多年没有来往了!”方晴轻轻一叹,便推了苏景和一把笑道:“行了,你们有事便先忙去吧!” 苏景和还没出声,崔绍溪已经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笑呵呵抢着道:“我们没什么事,本来就是过来陪表嫂闲话的!表嫂不会赶我们走吧?” 崔绍溪显然是跟苏景和、方晴很熟悉,说起话来十分随意,方晴一笑,倒真是没法儿硬要赶他走。 可是当着这表兄弟俩,先前的话题显然已经不方便再继续了,方晴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那就先别说吧,横竖自己原本也打算留他们住两天,有的是时间再说!便笑着请连芳洲姐弟坐下,笑道:“既如此,大家说说话也好!” 可惜,方晴觉得那话题不方便继续,有人却不那么认为,众人刚刚落座,崔绍溪便笑问道:“刚才在门口隐约听见说什么一万两,表嫂要这么多银子是要做什么大生意吗?” 方晴神情一滞,连芳洲和连泽暗暗交换了个眼神。连芳洲在心里将崔绍溪大骂了一顿,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点眼力劲儿,他究竟什么意思、安的什么心! 其实,那啥,苏景和、方晴也有精彩故事的,妥妥的彪悍娘子驯夫记,不过我想这里就先不说了,等以后完结了写番外吧! 75.第75章 又见面了(2) 苏景和诧异的看了崔绍溪一眼,又看看方晴,道:“我怎么没听见?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啊,晴儿你准备干嘛?”说着又讨好的笑道:“当然,你干嘛我都是支持的。” 方晴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你支持不支持也不管用!” 苏景和就呵呵的笑,似乎越被媳妇抢白越开心似的。 方晴心中暗叹,话虽如此,但崔绍溪既然听见了一耳朵、又问了出来,她便是想不说也不行了,便道:“不是我要干什么,是我表妹要借。” 崔绍溪和苏景和就是一愣,睁大了眼睛。 苏景和在脑门上摸了一把,便笑着“哦”了一声,没有多话。 连芳洲紧张的注意着苏景和的神情,倘若他变了脸色露出不同意的神情,那她恐怕想要借到就比较困难了!毕竟一万两不是小数目,就算此刻他不知道,方晴必定也要同他商量的,没准,还要问过苏家的老爷和夫人呢! 见苏景和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不肯,崔绍溪也仅仅是吃惊,她提起的心便暗暗放下了一半。 连芳洲不由在心里暗叹:借钱这种活计真不是好干的啊! 她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向人借钱了。 方晴便朝连芳洲笑笑,柔声说道:“这里也不是外人,咱们便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吧!你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不要紧的!” 苏景和便笑道:“是啊是啊,你表姐说得没错!这种事你跟她商量就好了!” 连芳洲心里感激,道了一句“多谢表姐夫!”,便向方晴道:“刚才表姐问我借这笔钱要做什么,我是想买地、雇人,种棉花。不知表姐听说了不曾,今年裕和县也在朝廷挑中推广土豆和棉花的县城之中,我想试试!” 这么大的事情方晴自然也听说了,便点了点头,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不过,这土豆和棉花我也从来没见过,叫人打听了也没打听出什么来,我便丢开不再关心了,毕竟,跟我们家没有什么关系!你——听说过吗?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连芳洲便道:“我也没有听过,但红薯不也是前些年慢慢推广开来的吗?只不过推广红薯的时候不是强制性的罢了!我就想着,朝廷肯定不会骗人的!至于土豆,已经有红薯了,未必能赚钱,棉花听说是能做衣裳的,说不定是个机会,所以,我想试一试!” “小丫头胆子倒蛮大的,只不过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如果不成功呢,你怎么办?”崔绍溪忍不住说道。 连芳洲听他叫自己“小丫头”,忍住冲上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值得一试,就算不成功,也亏不大!至少买的地在那里,一万两银子最多两三年,我也能还得起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可别误会!”崔绍溪没想到连芳洲会这么说,顿时有些急、有些窘,脸都有些红了,尴尬的朝方晴看了一眼。 连芳洲这意思分明就是他生怕她还不上这一万两做的解释嘛!她又不是跟他借钱,这番解释岂不是在暗讽他越俎代庖? 崔绍溪向来是个散漫的性子,不拘小节,风流倜傥,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会有发窘尴尬的时候。苏景和看得愣了一愣,方晴忍不住“扑哧”一笑,便问连芳洲:“表妹是考虑清楚了一定想要一试?你可想到那棉花既然是没见过的东西,也不知种植起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你真能应付得来吗?” 崔绍溪见方晴分明取笑自己,心中更觉羞窘,且有两分丧气恼火,心道这小丫头着实可恶,过后这两口子指不定怎么打趣我呢! 他又窘又急,忙要挽回一二面子,脑子一热,便道:“不就一万两银子吗,我借给你吧!要是赚了你还我便还,亏了不还也罢!” 连芳洲却是波澜无兴的看了他一眼,凉凉的道:“在下跟崔公子非亲非故,怎么能借崔公子的银子?崔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崔绍溪没想到自己主动要帮她反倒还讨嫌,张了张嘴,憋屈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小到大,他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苏景和大笑起来,乐不可支,幸灾乐祸,笑哈哈道:“我说敏之,你也有今天啊!” 他觉得妻子这位表妹真是太有意思了,便向妻子笑道:“晴儿,我看咱表妹说得也挺有道理的,这一万两银子就借了吧!” 方晴一笑,没有回答他,却是望着连芳洲,等着她的回答。 连芳洲非但没有生气不快,心中反而暗生感激,方晴没有儿戏般的答应,这是对她的尊重。 连芳洲便点点头,说道:“表姐、表姐夫,表姐说的那些顾虑我都想清楚了,我想试一试!” “嗯,既然如此,这一万两我们便借给你了!”方晴瞧了苏景和一眼,笑着向连芳洲道。 连芳洲顿时大喜,连泽也眼中一亮,姐弟两人忙起身向方晴和苏景和笑着道谢。 “快别多礼!”方晴笑道:“既然你说了借,那咱们便是借。咱是亲戚,利息什么的也就不说了,我也不拘你们什么时候还,总之,你记得便是了!” “表姐和表姐夫如此信任我们,我们感激不尽!这钱到时候一定会还上!”连芳洲笑着道。 方晴一笑点头,便不再在这上头做多纠缠了,笑道:“你们也难得来一趟,住两日再走吧!咱们表姐妹也好说说话!” 连芳洲和连泽相视一眼,摇摇头笑道:“表姐盛情,还是下次吧!清儿和澈儿还在家呢,我有点不太放心!” “不过今日的确是晚了,就算你们回去,最多到裕和县城天也黑了!索性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儿一早我派马车送你们回去岂不更好?”方晴又笑嗔道:“自家表姐妹,若再推辞便见外了!” 连芳洲和连泽无法,只得答应下来。 方晴便向李妈笑道:“等会儿你亲自去安排客房,晚饭就过来一起吃吧!对了,还有一个陪着你们一块儿来的是——” 76.第76章 又见面了(3) 连芳洲便笑道:“是个远房的亲戚,家里遭了灾,在我们家暂住的!” 方晴“哦”了一声点点头,笑向李妈道:“那便一同安排吧!今晚顺便叫他也过来一起用个晚饭!” 连芳洲原本不想来,想想到底盛情难却,便客气的笑着答应了。 李妈那边早已应声下来。 方晴便笑道:“今日赶了半天的路,想必你们也累了,不如先去歇一歇?等用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人去请你们?” 连芳洲见苏景和与崔绍溪还在这儿,自己姐弟两个跟他们可没什么说的,也不方便跟方晴再说什么,便顺水推舟笑着点头答应,告退一声跟着李妈去了。 崔绍溪一直沉着脸色坐在那里,直到连芳洲他们离开也没吱声。 连芳洲只做没看见——这跟她本来就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我说敏之,你那脸黑得跟滴了墨汁似的,这是怎么了!还跟个小丫头置气呢!”待他们走后,方晴便笑道。 苏景和没成亲之前是个吃喝玩乐、斗鸡走马无所不为的花花纨绔,娶了亲之后叫方晴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什么都会附和她,闻言便呵呵一笑,说笑:“晴儿你还真别说,敏之这脸色黑的,我可从没见过这样呢!哈哈,你那表妹真是太有趣了!不过我看敏之不像是置气,倒像是——嗯,怎么说呢,敏之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啦?” “你胡说什么!”方晴脸色一变,用力瞪了苏景和一眼。 苏景和自悔失言,咳了一声陪笑道:“玩笑话,玩笑话!” 崔绍溪知道这两口子的意思,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哪儿能跟个小丫头置气呢!只是那小丫头着实有点可恶!” 苏景和又笑道:“我是她表姐夫,叫一声小丫头没什么,你是非亲非故的外人,这么叫可不合规矩哦!” “行啦,你少说两句!”方晴笑着嗔他,向崔绍溪道:“不过我们爷说的也是这个理儿!我那表妹一看就是个性子泼的,你可别乱叫,省得被她给刺着了,那才叫好看呢!” “她要刺你别忘了叫我去看,这种好戏可不多见呐!”苏景和又火上浇油。 崔绍溪顿时哭笑不得,便讥讽道:“表嫂,您看看表哥,都是俩孩子的爹了还没个正形,表嫂您该更加把劲管教管教了!” 苏景和闻言索性一手搭在方晴肩头作势揽着,冲崔绍溪咧嘴笑道:“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晴儿是我媳妇,她不管教我谁管教?我乐意,我心甘情愿,你管的着吗!” 崔绍溪想也没想便道:“那你可真是犯——” 察觉到这话不该说猛然刹住了一个“贱”字,但苏景和和方晴都听了出来。苏景和不慎在乎,方晴却不干了,似笑非笑的瞅着崔绍溪。 崔绍溪苦笑着一拍脑袋,道:“得,今儿我嘴贱,怎么说怎么错!不如今晚我做东,咱们上外边吃去如何?权当我给你们一个二个赔罪吧!” 苏景和与方晴相视一眼,苏景和仿佛故意为了气他,大大咧咧的道:“我听晴儿的!” 方晴便笑道:“这还差不多!去自家酒楼也没什么意思,你挑个好地儿!若是差了一点半点,我可不领情的!” “那是自然!”崔绍溪一笑,正要说个酒楼,听到外边传来娇脆的“表哥!表哥!你在吗!”顿时屁股着了火似的弹跳起来,飞快说道:“别告诉她我来过!”一溜烟从从后门逃了。 等苏景和、方晴两口子反应过来,崔绍溪早已不见了踪影。 两口子相视无奈,这种情况只要崔绍溪来了苏府便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他们也已经习惯了。 “哥!嫂子!”苏欣儿已经奔了进来,四处张望张望,便道:“表哥呢?他不在这里吗?” “你看看你,一个姑娘家整天风风火火的,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苏景和没回答她,端起兄长的架子板着脸训斥道。 苏欣儿年纪跟连芳洲差不多大,鹅蛋脸,秋水眼,眉目如画,是个长相甜美娇俏、从小娇宠着长大的漂亮小姑娘。 “在自己家里嘛!哥你好啰嗦,表哥到底在不在这儿啊?小丫头说你和表哥一块儿回来的!”苏欣儿哪里把兄长的脸色放在眼里? 苏景和无奈,只好说道:“你不会自己看吗?他不在这儿!回府后我们便分开了!” 苏欣儿便“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那他会去哪儿呢?又不在他院子里,又不在书房,难道上花园里散步去了?”小姑娘眼睛一亮,便笑道:“哥、嫂子!我走了啊!” 说着同样一阵风的去了。 “这两个人真是!叫我说什么好呢!”苏景和不由唉声叹气。 方晴也轻轻叹了一声,道:“论理有些话不该我说,可总是这样下去,对欣儿不好,迟早会害了她的!什么时候你在爹娘面前略提一提,趁早给欣儿说了亲事吧!别说是我说的啊!” 要是歪传出去什么她做嫂子的容不下小姑子、巴不得小姑子赶紧出嫁之类的,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苏景和无奈道:“这丫头心眼里就一个敏之,别人哪儿看得上!偏爹娘又疼她,舍不得逆了她的意思!偏敏之那边也是一样受尽宠爱、爹娘不忍违逆的,偏敏之心里又没她——这都叫什么事儿呢!由着他们闹吧,我才懒得管!”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别管!” 方晴白了他一眼,道:“我自然不会管,也轮不着我管,白说一句罢了!” 苏景和忽然一笑,凑近方晴暧昧的笑道:“你说,敏之会不会看上咱们表妹了?我觉得敏之对她跟对别人不一样呢!” “你别乱说!”方晴忙道:“你这话要是叫欣儿听到一句半句,可害死芳洲了!我表姨、表姨父都已经去世了,她是长姐,下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子呢,又没个人帮衬,日子过得够可怜的了!欣儿那个脾气,你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家里那么惨!”苏景和吃惊,忙道:“就是咱俩在这儿说说罢了,我傻呢才上外头说去!不过我倒是挺纳闷的,她和敏之,怎么会认识呢?回头我问问敏之去!呵呵!” 77.第77章 德兴崔家 见方晴又盯了他一眼,他便忙笑道:“放心,我不会让欣儿知道的!” 方晴一笑,也就罢了。 连芳洲、连泽那边,已经跟着李妈到了客房,李妈便客气的笑道:“连姑娘、连公子便住这两间房吧,外边那位公子,老奴等会让管家安排住在外院!请连姑娘放心!” 这里是内宅,自然不可能安排阿简进来住,连泽是年纪还小,不然也不能住这儿的。外院自然有专门为男客准备的客房。 连芳洲便点点头笑道:“有劳大娘了,我们能不能去跟他说一声?” 李妈想了想,便笑道:“这样也好!请跟老奴来吧!” 三人出来的时候,阿简仍旧稳稳的坐在偏厅那里候着,丝毫不见着急上火,见了他们便站起来,一笑朝他们走过去。 连芳洲冲他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阿简便放了心,小磊玄奥,心下替她欢喜。 “今日来不及了,咱们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去!要不然,阿泽,你陪阿简一起吧!” 连芳洲忽然觉得这人生地不熟的,让阿简一个人住在外院不太像样,说实话来的路上那车夫讹诈耍赖的时候,倘若旁边没有一个阿简,那么他们姐弟俩还真的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连芳洲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下意识里,他们一家人不知不觉的,已经将阿简当成了主心骨了。 “嗯!我原本也想跟姐姐这么说呢!”连泽笑着点头。 连芳洲就请求的看向李妈。 这是小事儿,李妈也能做主,便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如此连姑娘便随老奴回后宅去吧!等会儿苏管家会安排。” 连芳洲答应一声,跟阿简和连泽道别,别随着李妈去了。 一路上,李妈少不了指着经过看见的各处景致给连芳洲看,连芳洲一边看一边随口笑赞几句。 李妈见她十分客气知礼,并没有拐弯抹角的打听苏家或者少夫人的事儿,心下暗暗称赞:这连家的表姑娘,看着岁数不大,倒是个省事儿的!看起来竟比少夫人那正经的娘家人强老天去了! 想到少夫人那不着调的父亲和恨不得少夫人死的歹毒继母,李妈心里便一阵厌恶。好在少夫人是个有手段的,不然这日子指不定过成什么样呢! “哎!”李妈与连芳洲正说着,忽然打斜里一个人叫住了她们,循声望去,只见崔绍溪正背着手站在左前方岔道旁一丛四季桂旁边。浓密碧翠的枝叶半遮半掩。 “表少爷!”李妈慌忙躬身屈膝施礼。 这位表少爷可是苏家的贵客,母亲是苏老爷嫡亲的妹子,祖母乃先帝爷最疼惜的妹子永和公主。 而他们崔家在本省德兴,乃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昔年族中同时在朝为官的多达十七人,个个都是实缺,最不济的也是知府,他的亲祖父状元出身,封文华殿大学士,曾领礼部尚书之职。 后来先帝去世,永和公主夫妇俩商量之后决定急流勇退,遂辞官返回德兴老家。族中在外做官的,但凡太扎眼的,基本上也都慢慢退了下来。 这些年明面上是跟朝廷、皇室的关系越来越远,但正因为他们的识趣、会做人,当今圣上建德帝是一直都把他们记在心里的,每年赏赐给永和公主的各种礼物那都是实打实的,德兴府过半的良田都是他们崔家的,店铺生意也是无数,是名符其实的西南第一家。 连芳洲虽心里恨不得离这位表少爷远远的,当着李妈的面,也只能同样施礼问好。 崔绍溪朝李妈摆摆手,便道:“我有几句话要跟连姑娘说!” 连芳洲心中警铃大作,生怕李妈走开,忙客气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大娘等一等了!” 崔绍溪那眼神、神情分明就是示意李妈离开,李妈心里正为难——她不敢离开啊,这位表少爷做事向来是个任性的,可他跟连姑娘怎么能单独待一块儿呢?而且,要是万一让小姐看见了,更不得了!小姐也是个任性的,万一闹将起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最不好看的就是少夫人了。 听到连芳洲这么说,李妈心里头那份感激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了,不觉眉开眼笑的点头,还主动往后退了几步,笑道:“老奴自会等姑娘!姑娘、表少爷请吧!” 崔绍溪不满的瞪了李妈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连芳洲就这么站在那里,抬了抬眼皮瞧了崔绍溪一眼,客气道:“不知表少爷想要说什么?” 崔绍溪见她对自己虽然算不得冷淡,但明显就是客气而疏离。而且他叫住了她,她好像还有些不快似的!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嫌弃了? 崔绍溪气得几乎抓狂,偏偏一肚子的气又不知道怎么撒! 他瞅了连芳洲片刻方道:“咱们明明认识,干嘛在表哥表嫂面前你不承认?认识小爷,连姑娘很没面子吗?” 连芳洲无语,心里在思索,这位表少爷也太傲娇了吧?就因为这个,还要特特的来问她? 她便客客气气的解释道:“我们本来就不认识啊,只不过凑巧在路上见过一面而已!崔公子您身份贵重,小女子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哪里敢因为这个便上赶着说什么‘认识’之类的话,若是那样,才是令崔公子没面子呢!” 崔绍溪听了这番话脸色略缓,心里的气一下子便消了大半,便笑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不敢高攀是吗?我没那么多讲究,我们崔家也从不是那等自以为是的人家!你往后可不要这么说了吧!” 连芳洲只想赶紧走开,况且,离开了苏家,将来彼此也未必会再见面,便点点头道:“崔公子的话我记下了!” 崔绍溪顿时眉目舒展,星子般的眼睛闪亮起来,白玉般无暇的俊脸上绽出笑容,朝霞般绚烂,看的李妈都忍不住心头一跳,暗道表少爷好相貌,难怪小姐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人,唉! 连芳洲也觉得这一刹那他的容颜有点儿太刺眼,就好像一朵美丽的千层牡丹徐徐绽放至完全盛开在阳光下摇曳,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心里暗赞:妖孽啊,将来也不知哪个女子有福得了去! 78.第78章 表哥表妹 崔绍溪便又笑问:“对了,你好好的怎么想起来种棉花呢?还是你爹娘的主意?他们怎么没来?就放心你和你弟弟两个人出门吗?”至于阿简,被他自动忽略了。 连芳洲的神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也知道他是无心的,便道:“没怎么想,我就是想试试而已。”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喜欢将自己的不幸的伤口翻出来给众人看借以博取同情和怜悯;也有一种人拒绝接受同情和施舍,自己的事情只要自己知道、自己解决就好。 连芳洲无疑属于后一种,所以她没有回答崔绍溪后边的话。 崔绍溪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那话他也就是顺口一问,连芳洲没回答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又笑道:“一万两银子可够了?若是不够——” “足够了!”连芳洲不等他说完忙打断了他,客气的笑道:“方方面面要用到的钱,买地、雇人、买种子等等我都计算过了,一万两足够。” 崔绍溪听出她话中略带不悦,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忘形说话有些不当,脸上微微一热,忙笑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连芳洲见他这样反倒不好说什么,心里那一点不快也释然了,便也笑道:“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意,我心领便是!” “是啊是啊!”崔绍溪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说道:“雇人可不太好,不如买几个老实勤快的,手里攥着卖身契,比什么都强。” 连芳洲原本就是这么想的,便点头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考虑考虑的!” 虽然棉花在几年之内肯定会大规模的得到推广,但是能保持优势的时间尽量长一点她便会尽量的争取。那么在种植管理的技术上,有的东西她是要保密的。 崔绍溪听见她认同自己就更开心了,一笑正想说可以帮她挑选下人,谁知苏欣儿恰好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又惊又喜的叫了声“表哥!”奔了过来。 连芳洲吓了一跳,一抬眼便看到一位穿着粉红绣玫瑰花锦缎窄袖褙子、系着米黄缠枝花卉锁边百褶裙的漂亮小姑娘,姿容秀丽,娇美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透着娇憨,正笑得甜美,一双眼睛里只看得见崔绍溪,压根没有注意到她。 连芳洲便不动声色往旁边退了退。 这小姑娘口内叫着“表哥!”,其身份不言自明。她看向崔绍溪的目光中透着毫不遮掩痴恋迷醉,令连芳洲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停下!”崔绍溪低喝一声,微微蹙眉往后退了退,道:“你找我有事?” 苏欣儿自打看见崔绍溪,那双眼睛就像黏在了他身上似的再也挪不开,受了他的低喝和拒绝浑不在意,眼底面上仍是满满的痴痴的笑意,娇笑道:“表哥,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崔绍溪的好心情霎时便跌到了谷底,这位表妹实在是难缠得紧,她似乎只听她自己的话,旁人的话明说也好暗示也好统统浑不在意!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从前她一见自己便要上前挽自己的胳膊,自己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避得狼狈不已,便委婉的跟她说让她别那样,会影响她的闺誉云云,谁知这丫头半点听不出言外之意,反倒说她不介意!她不介意他介意啊! 当时听了苏欣儿这话崔绍溪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 跟她讲不通道理,他索性也不讲了,往后她再笑着奔上来要挽他的胳膊他便忙不迭的后退同时叫一声“停下!”她反倒听了。 崔绍溪或许没有注意过,但凡是他的话,苏欣儿都会听的。 苏欣儿不听他话的时候还没有来到,来到之后,给他惹了无数的麻烦。 连芳洲见状更觉没有必要待下去了,便走向李妈小声笑道:“大娘,咱们走吧!” “也好。”李妈笑笑,想了想,总不好这样就走,便上前施礼道:“小姐、表少爷,老奴告退了!” 连芳洲没有开口,只跟着李妈福了一福。 苏欣儿压根没搭理李妈,崔绍溪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连芳洲的身上,动了动唇本想挽留,想到苏欣儿顿时泄气,便点点头道:“你们先去吧!” 顺着崔绍溪的目光,苏欣儿这才看见连芳洲,小姑娘一双眼睛立刻圆睁了起来,满是警惕,毫不客气问道:“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阖府大大小小的丫头苏欣儿没有不认识的,不为别的,就为不许她们靠近崔绍溪。 从前崔绍溪来苏府,大丫头、小丫头们没有不兴奋的,敢肖想什么的毕竟是极少数,可是能一饱眼福也很不错啊! 要是谁被指派服侍表少爷,哪怕是在表少爷住的院子里打扫,都能乐得几宿都睡不着!更别提端茶倒水了。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但凡在表少爷跟前伺候的,没有一个不挨小姐教训,偷偷看表少爷被小姐察觉的,脸都被划破了! 如今崔绍溪再来苏府,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原本还有又老又丑的婆子,崔绍溪不耐烦见,都打发了! 至于偷偷看他之类的,除非哪个丫头不想活命了才敢!饱眼福和保命比较起来,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选。 这些事情崔绍溪隐隐约约的也知道一些,因此更反感苏欣儿了:他又不是她的私有产物,她这些举动令他十分不痛快! “你不是找我有事吗?说吧!”崔绍溪见苏欣儿找上了连芳洲,便说道。 苏欣儿立刻丢开连芳洲,看着崔绍溪眼中直冒泡泡,脸上也微微一红,娇羞无限,细声细气的道:“嗯,我,没有什么,就是,就是想找表哥说说话,陪表哥解解闷呀!表哥在我们府上住的还习惯吗?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里一样的……” 苏欣儿滔滔不绝的说着,兴奋得心都要飞出来了!表哥主动跟自己说话了呢!这是不是说明表哥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继续求票哦、求收藏~~ 79.第79章 明月楼的闹剧(1) 连芳洲已经跟着李妈离开,听到苏欣儿这些话心里暗暗替这姑娘可怜,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崔绍溪,只是像她这样的喜欢不要说古代,就算是在现代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她在旁边瞧着都有种窒息的感觉,更别论身陷其中的崔绍溪了。 崔绍溪见苏欣儿说起来没完没了,心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在家里也是天之骄子,就从来没有过他去就着别人、忍耐别人的,他当然不想继续忍耐下去。 “咳咳!”崔绍溪重重咳了两下打断了苏欣儿,不等她开口继续急急说道:“那个,我有点累了,我回房歇一歇,你也回去了,不要跟着来!我走了,再见!” 一边说一边逃似的跑了。 苏欣儿在后边招手“哎”了几声崔绍溪哪里管她?苏欣儿无奈,生气的一扭身重重跺脚,没精打采的走了。 晚上是在明月楼用饭,崔绍溪和苏景和、苏可欣先过去。方晴带着连芳洲姐弟、阿简后到。 苏景和和方晴晚饭不在家里吃肯定要跟苏老爷、苏夫人说一声,这就瞒不过苏欣儿去,她会跟着一块儿,那是无可避免的。 好在在外边苏欣儿还有那么点矜持,加上崔绍溪警告在外头不准离他太近,苏欣儿管不住自己的目光好歹管住了自己的腿。 方晴与连芳洲姐弟、阿简到了明月楼,苏景和、崔绍溪与苏欣儿一同迎了出来。大家相互厮见,便一同说笑往楼上包间走去。 苏欣儿看见连芳洲立刻想起白天的情形来。当时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崔绍溪不觉,事后想起来,当时分明就是她在跟表哥说话嘛! 她竟然敢跟表哥说话! “你是谁呀?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苏欣儿顿时恼怒起来,瞪着连芳洲十分不善。 连芳洲不觉尴尬,连泽和阿简面色也有些勉强,方晴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崔绍溪的脸色顿时微沉。 “欣儿!怎么说话的!”苏景和瞪了苏欣儿一眼,说道:“这是你嫂子的表妹、表弟,不许没规没距!” 苏欣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撇撇嘴更显嫌恶,说道:“原来又是嫂子那边的亲戚啊!我说呢,我们苏家可没这样的亲戚!” “欣儿!”苏景和板着脸呵斥。 方晴给他使了个眼色,就向苏欣儿笑道:“你嫂子我是个乡下粗人,自然不能跟你比的!” 言下之意是我的亲戚自然不能跟你的亲戚比,但那也是我的亲戚!而我,是你的嫂子。 苏欣儿一愣,随即涨红了脸忙赔笑道:“嫂子你知道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没有看不起你……” 方晴淡淡一笑,便道:“嫂子知道你这丫头直肠直肚的,不过就是口没遮拦罢了!好了,站在这儿喝风呢!咱们先上去吧!芳洲,阿泽、阿简,走吧!” 方晴抱歉向他三人笑了笑。 按说应该叫苏欣儿向连芳洲陪个不是,可是苏欣儿是什么脾气?即便苏老爷、苏夫人也压不住她!倘若执意让她道歉,只会闹得大家面上更不好看。 这一点别说方晴、苏景和、崔绍溪很清楚,就是连芳洲三人也看得出来。 在苏欣儿开口的时候,崔绍溪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今晚说好了是他做东,苏欣儿这么做分明就是下他的脸! 这算什么?这是做东请客还是故意恶心人? “对、对,快上楼吧!”苏景和也呵呵的笑着打圆场。 连芳洲感觉十分尴尬,可请客的是崔绍溪,倘若他们三人就这么走了,别说崔绍溪脸上下不来,方晴也会很不好看。 连芳洲心里清楚,很明显苏欣儿误会了什么,而她这个娇小姐的脾气任性到了完全不讲理的地步,这会儿方晴和苏景和就算圆过去了,天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来! 万一崔绍溪那不省心的看不过眼帮着说两句话,那就更加捅了马蜂窝不得安宁了! 走,走不得;留,不好留! 该怎么办? 连芳洲心念一动,故意“哎哟”一声往阿简身上偏了偏,阿简忙伸手扶住了她,关切道:“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崔绍溪不由得瞟了一眼阿简扶着连芳洲的手,觉得刺眼极了,也忙过去问道。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扭着脚了!”连芳洲抱歉的笑笑,趁人不备瞪了崔绍溪一眼。 “姐,我和阿简哥扶你!”崔绍溪一愣,便被连泽不动声色的挤到了旁边。 “都是我不小心,一点小事而已,无妨的,咱们上去吧!”连芳洲向众人笑笑。 苏欣儿看到阿简和连芳洲的亲密模样心中的疙瘩一下子便解开了,不由得笑靥如花。为了讨好讨好嫂子,便满脸笑容的道:“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请个大夫?” “是啊!我这就叫人去请!”苏景和听见苏欣儿这么说顿感老大欣慰:妹子也是个懂礼数的人啊!便讨好的看了妻子一眼。 方晴有扶额的冲动,这兄妹俩不愧是一母同胞的,这叫什么呀!人家扭着了脚,你们说请大夫便说好了,干嘛要笑得这么欢畅的说啊? 好在,芳洲这根本就是装的!不然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方晴瞟了一眼连芳洲,心中暗暗点头: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聪明,又懂事知礼,懂得顾全大局,这就不简单了! “我没事儿,歇一会儿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连芳洲就笑了笑。 苏景和还要说什么,方晴便笑道:“芳洲也不是外人,她说了不用那就是不用!芳洲,若有什么需要,你也不用客气的!” 两人目光一碰,彼此心照不宣。 连芳洲便笑着点头答应了一声。 于是众人这才上楼,楼梯狭窄不便三人并排同行,连泽便错开一步跟在后边,让阿简扶着连芳洲。 崔绍溪看了看,心里头越发郁闷。 一时进了包间,众人在一旁靠着墙的椅子坐下。伙计斟上茶来,问是否上菜,崔绍溪点点头一挥手示意去了,便打起精神招呼众人到桌边去坐。 苏欣儿跟在崔绍溪的身后,意思很明显是想要等崔绍溪坐下了她再挨着她坐下,而崔绍溪来来回回的说笑着招呼众人,就是迟迟不落座。 80.第80章 明月楼的闹剧(2) 对于跟在自己身后的苏欣儿只做不知道。反正他背后又没长眼睛。 今日,崔绍溪是真的心里恼了苏欣儿了。这丫头闹起来根本是个不分场合、说话不经脑子的。 方晴两口子正和连芳洲、阿简等说笑着,瞟见苏欣儿那样,方晴便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苏景和,向他使了个眼色。 苏景和这才注意到苏欣儿在干什么,脸上一红,心里苦叹:这妹子,丢人啊! 即便从前他最荒唐的时候,追求姑娘也没像她妹子这样过啊。 “欣儿,来,挨着你嫂子坐下!今天又不是你做东,你跟着掺合什么呢!”苏景和瞪了苏欣儿一眼。 连芳洲三人只做没看见、没听见。 三个人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早知道这顿饭会是这种状况,就寻个借口推辞不来了。 “欣儿,快来!这儿给你留着位置呢!”方晴朝她招了招手。 苏欣儿嘟了嘟嘴,看了一眼那个处在方晴和连芳洲之间的位置,无可奈何只得过去坐了。 就剩两个位置还空着,她如果不坐那儿,那么就是表哥挨着连芳洲了和嫂子了,这是她绝对不能答应的。 而看到阿简坐在连芳洲的另一边,苏欣儿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崔绍溪又叫了伙计进来交代了三两句话,这才坐了下来。 此时菜肴刚刚上了一半,看样子还得有一阵子。众人便随意聊些闲话。 苏欣儿忽然向连芳洲一笑,问道:“连姑娘订亲了没有?这位阿简,应该是连姑娘的未婚夫吗?你们俩可真般配呢!” 众人不约而同愣住,包间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苏景和的脸色很是难看,她一个未出阁、未许人的姑娘,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她也问的出口! 连芳洲和阿简下意识相视,两人也都有些窘,谁也没想到苏欣儿会这么问。 她这么问,叫她怎么回答? 崔绍溪的脸色一黑一沉,同样脸色很不好看的还有连泽,他正欲说什么,被连芳洲一个眼色止住了:好歹,得看方晴的面子。 “刚说你直肠直肚呢,你这张嘴呀,真是叫人爱不得恨不得!”方晴便咯咯笑了起来,在苏欣儿腮边捏了一下,语气亲昵如同玩笑,便将这话糊弄带过去了。 可苏欣儿却不领情,娇嗔一声“嫂子!”偏头避开方晴的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连芳洲,追问道:“连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摆明了非要连芳洲说个子丑乙卯出来。 连芳洲即便性子再好,也有些恼了,这位大小姐难道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做人吗? 她正想开口不软不硬的顶她两句,阿简忽然笑道:“苏小姐真是好眼力!很会说话!” 阿简说的十分客气,客气中带着坦诚,叫人听了起不来半点儿反感。可是这两句话的本身却是很耐人寻味的。 苏欣儿却不管这些,面上顿时扬着满满的笑意,笑道:“原来真是啊!恭喜两位了!不知道两位什么时候成亲啊?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送请帖啊,一定给你们送一份大大的礼!怎么说也是我嫂子的亲戚嘛!” “多谢苏小姐了!”阿简笑道。 正好这时候伙计捧着托盘推门进来,托盘中盛着一大碗冬瓜鳖裙羹,伙计的点头陪笑道:“菜上齐了,各位客官请慢用!” 苏景和和方晴便忙着招呼起来,笑着请众人用菜。方晴那抱歉的目光不知向连芳洲和阿简望了多少次。 苏欣儿这才真正的放下了心,她便娇笑着朝崔绍溪望去,崔绍溪眼皮子也没朝她抬一抬。 苏欣儿虽然觉得有点失望,但是立刻又帮崔绍溪找了恰当的理由:表哥是不好意思呢!在外边表哥向来很注重体面的! 见苏欣儿消停了,众人无不大大透了口气。崔绍溪、苏景和、方晴都很客气,也很随意——方晴是亲戚自不必说,崔绍溪、苏景和两个都是不拘小节的。很快气氛便活络了起来。 只不过崔绍溪似乎跟阿简很是投缘,不停的找阿简敬酒,阿简来者不拒,一一都接了。 渐渐的,众人都看出点儿不对劲来了,连芳洲忍不住向阿简道:“少喝点,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 崔绍溪听见这话心里头更加觉得郁闷得不行:分明是两个人喝酒,她只劝阿简,却忽略了他,他就这么讨人厌吗? 崔绍溪其实真的太为难连芳洲了,连芳洲除非是疯了才敢招惹他。 “怕什么呀!”崔绍溪一拍桌子,有些摇摇晃晃的大笑着站起来,一手执杯一手执壶,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阿简说道:“来,咱们、继续、喝!不醉、不归!” “表哥,你不要再喝了!你醉了!”苏欣儿关切说道,一边起身要走过去扶崔绍溪。 “停下!”崔绍溪瞪她:“站着别动!” “那你答应我不喝了!要是喝醉了,多难受啊!头会疼的!”苏欣儿撅了撅嘴。 连芳洲心道,这又要闹起来了,等会儿不知道又要怎样才收场。于是她望望众人,便笑道:“我看也差不多了,不如回去了吧?” 苏景和和方晴巴不得这一声,立刻附和。苏景和便唤了伙计进来,吩咐把他们的下人都带了上来,几乎是强行架着崔绍溪下楼。 苏欣儿尾巴似的跟在后边,不停的吩咐小子们“小心!”、“注意!” “今晚上好好休息,明日我会安排妥当,还有那一万两银子,我也准备妥当了。”马车里,方晴笑着向连芳洲道。 “多谢表姐!这钱我一定会还给表姐!”连芳洲感激道。 “这事儿你不用总记在心上,你的话我信得过!当年表姨对我有恩,与我娘又情同手足,咱们也该亲近才是!这往后啊,但凡有事儿,你尽管来找我!”方晴笑道。 “那就先谢谢表姐了!”连芳洲感激道。 “自家人不用客气!”两人相视一笑。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有说有笑的,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到苏欣儿的半句话。 马车到了二门,众人下车,连芳洲便要与方晴夫妇、苏欣儿一道进后宅,崔绍溪在前院有自己的院子,连泽和阿简则一同去外院客房。 连芳洲三步几步走到阿简和连泽身边,向阿简笑了笑,低声说道:“今天晚上,真是多谢你解围!” 81.第81章 又拦下了 “不用客气!”阿简笑了笑。 连芳洲点了点头,笑道:“那么我先进去了。阿泽,照顾好你阿简哥,他今晚可喝了不少!” “放心吧姐!”连泽说道。 连芳洲这才同方晴等去了。 有了明月楼那一档子事儿,无论真假,连泽再和阿简单独相处的时候,两个人必定都会觉得别扭不自然,所以连芳洲必须要过来当着他们俩的面说这几句话,将今晚上的事情给定了性,这样,他两人也就不会尴尬别扭了。 她说完那话之后,可不瞧见他两人都有松一口气的轻松劲儿。 苏欣儿回来的时候坚决要跟崔绍溪一辆马车,苏景和只好也陪着一起,这会儿下了车,苏欣儿非说崔绍溪喝醉了她不放心,要送他回院子休息再走,被苏景和不由分说拉着便走了。 崔绍溪虽然是有点醉,但是绝对没有醉成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分明是为了摆脱这丫头故意装着人事不省。这丫头偏不识趣,还要往上凑! 撇开这不说,大晚上的送个男人回院子,是姑娘家该做的事儿吗?别说是表哥,就算是亲哥也得避嫌! 于是只有方晴和连芳洲落在后边。 进了内宅,到了分岔道,表姐妹俩也就相互道别分开了。 方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李妈忙笑着叫了声“少夫人回来了!”与双玲、双秀等一同伺候着更衣梳洗,她这边差不多收拾妥当,苏景和才大大咧咧的从外头进来,嘴里还嘟囔着。 方晴瞥了他一眼笑道:“送回去了?” “简直不像样!”苏景和气得恨恨。 他挨着方晴坐下,气道:“这丫头简直疯魔了!我看她出阁前叫敏之都别来咱们家算了,省得丢人现眼!” 李妈早已有眼色的带着大小丫头们退了出去。 方晴便笑道:“你自己想想敏之有多久没来咱们府上了?你当他愿意来呢!这一次若不是有事,我看他才不会来呢!” 苏景和微微仰着头想想,说道:“你这一说还真是呢!”又没好气道:“那丫头真该出嫁了,这样迟早得出事!” “得了吧!她不满意,爹娘哪里舍得逼她出嫁?若要她满意,除了敏之还能有谁?”方晴白了他一眼。 苏景和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禁丧气道:“那就没法子、由着她这样?” “可以让敏之先娶媳妇啊!”方晴瞅了他一眼说道。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苏景和一喜,拍手笑道:“敏之娶了媳妇,她不死心也得死心了!” 说着又唉了一声,道:“敏之那小子心也高着呢,怕是要找个媳妇也不容易!你说也是,不是我自夸,欣儿其实也不错的,论容貌、论门第哪一点配不上敏之?况且又是亲上加亲!更重要的是她对敏之那么死心塌地!你说敏之为什么就不喜欢她呢?” 方晴便道:“亏你还是个男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这男人啊,就是贱,你越是对他死心塌地、千依百顺、越是痴情痴心,他越是不把你当一回事!非要上赶着挨骂挨揍,心里头反而爱的不行、反而把人放在心上了!欣儿吃亏就亏在这死心塌地上!” 苏景和张了张嘴半响不语,瞅着方晴的目光就有点古怪——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的,咳!绝对不是说他,绝对不是!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方晴见他眼神不对有些奇怪。 苏景和郁闷得不行,小心肝还是太过脆弱,终是忍不住说道:“那什么,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想什么?” “说男人……贱,那些话。” “不是我想,本来就是这个理!” “那、那你当年对我……你、你也是……这么想的?”苏景和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方晴一愣,这才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分明不小心刺着他了,她忍着笑,摇摇头说道:“你是不一样的。” “哦?”苏景和精神一振,顿时来了兴趣,往她身边凑了凑,紧紧挨着她,笑道:“怎么不一样?” 苏景和不但来了兴趣,而且还有点儿飘飘然,到底是他媳妇啊,在媳妇眼里,他当然是不一样的! 方晴飞了他一眼,“嗤”的笑了一声,道:“你当年那个样,你还好意思提!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苏景和一张俊脸顿时垮了下来,想想自己当年的确不怎么成器——或者根本说不上“成器”两个字,可她也不能这么说啊! 苏景和顿时恼将起来,瞪着方晴恨恨道:“敢取笑你夫君,胆子肥了你!等会儿再收拾你!” 方晴脸上一红,轻轻啐了他一口微微扭头。逗得苏景和心里痒痒起来,忍不住揽着她往自己怀里带,有的没的风话说了一大堆,说得方晴俏脸通红,一双水眸亮亮的,眼皮底下都泛着桃晕。 苏景和更是爱得不知要怎样,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两下,在她耳畔轻笑道:“我去沐浴,乖乖的回房等着我……” 次日一早,连芳洲早早的便起床了,在外间打地铺伺候的小丫头枣花儿也已经起了,听见动静便进来笑着叫了声“连姑娘早!”闲话两句便去打了热水、备了青盐伺候连芳洲梳洗。 连芳洲也不用她,打了水来笑着道了谢自己便利索的收拾了,枣花儿见她是真不用自己,便笑着站在一旁等候,与她闲话着。 没一会儿,李妈又来了,请连芳洲往方晴那边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不想崔绍溪冷不丁的又冒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李妈吓得心脏“咚”的差点儿没跳出嗓子眼,脚下一颤差点跌倒:表少爷这是要干什么呀!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妈虽然不是完全清楚,但是也听苏景和和方晴两口子说了几句的。 对于她这样人老成精的来说,听了几句足以还原出事情的大概了,至少主题意思是不会错的。 连芳洲也是一阵无力,这个人真是——又想说什么! 崔绍溪盯了李妈一眼,朝旁边微微努嘴,李妈无奈,只得施礼默默的退了几步。 82.第82章 告辞 “昨天晚上那些话可是真的?”崔绍溪低声问连芳洲。 “什么话?”连芳洲满脸茫然。没头没尾的究竟问的是什么啊?他没有睡醒吗? “呵呵!”崔绍溪却是笑了起来,语气也欢畅了许多,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啊?”连芳洲愣了愣,不过他让她去吧,她肯定不会再留下,便点点头告辞,与李妈去了。 李妈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神情一松。 连芳洲来到方晴院子里的时候,苏景和已经不知干什么去了,只有方晴一个人。 见她来了方晴十分客气的笑着招呼,命丫鬟们摆上早餐来,笑道:“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就多准备了几样!阿泽和阿简那边也叫人送去了!你啊,就安心在这儿与我一起用些吧!我已经叫人安排马车去了,保管误不了你的事儿!” 说得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表姐,真是太麻烦你了!”连芳洲笑道。 “别这么说!”方晴摆摆手,拉着她坐下。 面前铺着豆绿印花桌布的圆桌上,粥品、点心不下十样,也有连芳洲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用整套的印四季花卉甜白瓷碗盘盛着,十分精致。 连芳洲要了半碗黑米粥,方晴又用公筷夹了蛋黄南瓜酥、丹桂马蹄糕、茯苓薄饼、野鸡肉馅的小笼包子、狍子肉馅饼招呼她品尝,笑着道:“也不知清儿和澈儿喜欢什么口味,我叫人装了两盒拿回去让他们尝尝!” 这是方晴的心意,连芳洲也不便拒绝,便笑着谢了。 一时用过早饭,漱了口,略坐了片刻连芳洲便起身告辞。 方晴也不再留她,将那一万两银票当着她的面一一点清楚了,分作两个信封装了递给她,笑道:“这可交给你了,明年我可等着看你大展拳脚呢!” “多谢表姐吉言!”连芳洲略一迟疑,便道:“表姐,我是不是应该留个借条吧……” 不等她说完方晴便嗔了她一眼打断道:“什么借条,我信得过你!” 连芳洲笑笑,便不再提这事儿。 她自己信得过自己,肯定是不会赖账的,难得方晴也信任她,她为什么要伤害这份信任呢? 方晴又拉着她来到外厅桌旁,指着桌上的一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个盒子包裹笑道:“除了两盒点心,还有些布料、几块皮子,要过年了,我也没什么送你的,拿回去裁了衣裳过年穿,比外边买的要强些!” 她说着从李妈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的长形朱色盒子,轻轻打开,里边垫着大红的软绸,上边放着一对金钗,钗头瞧不出是个什么图样,一支镶着珍珠、一支嵌着红宝石,一看便是贵重之物。 连芳洲吓了一跳,不等方晴开口忙推辞道:“表姐,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况且乡下地方也没处儿戴啊!” “那就留着将来做嫁妆!”方晴笑道,说着将盒子合上硬是塞进了她手里,握着她的手轻叹道:“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你表姐夫的意思。昨儿个晚上,唉,我都不好意思提!欣儿就是那个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两件东西,权当赔罪吧!你若是不肯收,我们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方晴这么说她更不能收了,便笑道:“表姐你也说了苏小姐就是那个脾气,可见她那些话并非有心,我真的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方晴再三相劝,连芳洲执意不肯,方晴无奈,只好作罢。便亲自送了她上二门,叹道:“什么时候得闲了再过来走动,下回把清儿和澈儿也带来住两日,咱们好好的说说话!” 连芳洲自然客气的答应了,与连泽、阿简一同向方晴道别,上了马车去了。 方晴直看着马车去了,方道了声“回去吧!”转身往回走。 李妈扶着她的手臂,笑道:“这位连姑娘还真是不错!连公子和那位阿简公子也挺好的!” 方晴瞅了李妈一眼,笑道:“可不是,比我那正经娘家人可强太多了!” 李妈笑笑没言语,片刻方笑道:“少夫人您可真是嘴里不藏话!” 方晴笑道:“这有什么好藏的?谁人不知呢!我这个表妹啊,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呢!” 李妈就笑道:“哟,若说不简单,老奴看少夫人您才是第一个!” 方晴笑笑,淡淡道:“往后你便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苏家的马车十分讲究,坐在车里一点儿也不颠簸,十分软和舒适,拉车的马也是好马。马快车轻,不过半天的功夫,挑起帘子往外看,入眼已经是熟悉的景象,没有多久便可进村了。 三人都十分开心。 连泽还惦记着下午还能进山烧炭呢! 马车拐了个弯,忽然听到前边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鼓乐喇叭乐器声,各种声音汇成了透着喜气的乐曲——这是有人在娶亲呢。 但凡迎面遇上红白事儿约定俗成是要给人家让路的,因此那车夫不用连芳洲等人说什么,自动自的便将马车赶往一旁避开。 喜乐声越来越大,那一队穿红着绿的迎亲队伍也越来越近了,看到大红花轿前方那骑在马上全身红装的男人,连芳洲方“啊”了一声拍了拍脑袋,笑道:“今日原来是他娶亲,我差点儿给忘了!” 马上的,正是她的前未婚夫杨淮山。 今日花家的姑娘出阁,花家婆媳早就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花家媳妇还故意跑到连芳洲家门口去嚷了几嗓子,连泽兄妹三个和三姑奶奶都气得不行,三姑奶奶还想冲出去跟人对骂,被连芳洲拦住了。 连芳洲反而心平气和,别说她对杨淮山一家子根本无感,就算有点感觉,可既然双方已经解除婚约了,那么便是嫁娶两不相干。换句话说,杨淮山迟早得娶亲的,她有什么好难过? 花家人无聊,她可没工夫陪着她们闹腾,她还要赚钱奔小康呢! “有什么好看,别看了,姐!”连泽绷着脸色,在旁边紧张得不行,见连芳洲撩起一角车帘向外张望便忙说道。 这两天大家都忙着买年货过年了不,收藏都没有动啊,~~~~(>_<)~~~~ 83.第83章 前未婚夫迎亲 “倒是挺热闹的!排场也挺大啊!”连芳洲一笑,便将车帘放下了。 连泽低低“哼”了一声,说道:“将来姐姐出阁,一定比这更热闹、排场更大!” 托赖花家婆媳的大嘴巴,此事阿简也略知一二,便道:“阿泽说得对,杨家人不要你,是他们有眼无珠、配不上你!一定会有更好的男子娶你!” “阿简哥这话说得对极了!”连泽笑道。 连芳洲心中一暖,微微笑了笑。 其实她早已做好了这辈子不嫁人的准备了,她有弟妹要抚养,又被人退过亲,等弟妹们长大,她的年纪也上去了,有几个人肯娶她?要她将就,她可不干! 也正是因为如此,昨晚在明月楼她倒向阿简的时候半点儿顾忌都没有,反正她也不打算嫁人,有啥好顾忌的? 嘹亮的唢呐声从旁而过,送亲队伍的脚步声、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隔着薄薄的车帘清晰的传来,待队伍过去,连芳洲忍不住好奇,又掀开车帘探头出去瞧了瞧。 不知怎的,前方马背上的新郎就在此时突然转头,连芳洲躲避不及,直直的对上了他的目光。 两人俱是一愣。 连芳洲吓了一跳,慌忙缩回了脖子。杨淮山的脑子里则是“嗡”的一下,胸口犹如挨了重重一锤:是她!真的是她! 今日来迎亲,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逡巡,企图找到她的身影,可是没有。非但没有她的身影,她的弟妹们也一个没有。他心里暗暗的难过,想必,她正在家中难过落泪吧?都是他不好,没有勇气反抗到底,他终究娶了别人,他对不起她! 他没有想到,会在此刻看见她! 原来她先前竟不在家!他们还是很有缘分的不是吗?不然,怎么会在这最后一刻碰面呢? 杨淮山心里涌出一股奇怪的激动、兴奋的感觉,胸腔中被这种奇怪的情绪主导着,满满的充溢着,他脑子一热,下意识的一拉缰绳便欲掉头朝她奔过去! “新姑爷怎么停下来啦!快走,快走哇!要是误了吉时啊,可就不吉利了!”一身红得花哨、圆圆的发髻上簪着两朵大红花的媒婆笑眯眯的看向他。 杨淮山心中一凉,猛然清醒了几分。 他举目再看时,她所在的那辆马车已经徐徐而动,不一会儿便看不见了。 杨淮山暗暗一叹,只得回转头继续往前。耳畔的喜乐声、人群的欢笑声,忽然变得恍惚起来,仿佛离他那么远、那么远…… 马车轻快,不一会儿便到了连芳洲的家。 屋子里三姑奶奶和连澈、连芳清已经听到动静纷纷抬头,见他们三人从车上下来,三人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迎了上来,连芳清欢然叫着“姐!二哥!阿简哥哥!”奔跑在最前头。 “想姐姐了没有?”连芳洲张开双臂笑着揽住扑进自己怀中的连芳清,亲昵的笑问道。 “嗯!姐姐不在家,昨晚我都睡不着呢!”连芳清仰头连连点了点,撅着小嘴说道。 “姐姐也想你们呢!还是我的清儿最疼姐姐!“连芳洲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招呼三姑奶奶和连澈。 “哟,还有这么多的礼物呢!我来!”三姑奶奶看到阿简和连泽从车上抱着提着下来的包裹、礼盒,眼睛一亮,伸手去接。 连芳洲牵着连芳清,便招呼那车夫笑道:“辛苦大哥了!进屋喝杯茶吧,地方简陋,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还请见谅!” 车夫哪里看得上她们家?急着回去,便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水囊笑道:“我这儿还有水呢,就不耽搁了!连姑娘不必客气!小人这就告辞了!” 连芳洲见状也不好勉强人家,便点点头笑道:“既然这样我便不留你了!”说着摸出一角碎银子大概有三四钱上前递给那车夫,笑道:“一路辛苦,这几个钱拿去买壶烧酒喝暖和暖和吧!” 车夫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连芳洲会给他赏钱,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略作推辞方收下了,陪笑道:“多谢姑娘了!姑娘请回吧,小人这就告辞了!” 连芳洲一笑,看他掉头去了方与阿简、连泽等回屋。 “你刚才给了他多少钱?”三姑奶奶瞧见连芳洲给的是碎银不是铜板便忍不住心疼,凑上前一连串的又接着问道:“见到你表姐了没有?钱借到了吗?苏家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钱啊?” “咱们先回屋吧!慢慢再说!”连芳洲就笑道。 三姑奶奶显然不满意连芳洲这话,嘟嘟囔囔的还要说什么,连泽便道:“三姑奶奶,方表姐送了许多礼物呢!” “哎呀我得看看去,那两个小的别胡乱拆开糟蹋东西了!”三姑奶奶急急进屋。 刚才连芳清和连澈可是抱了礼盒回屋了。 连芳洲一笑,“咱们也进去吧!” 带回来的东西都堆放在桌子上,三姑奶奶摸摸这摸摸那啧啧赞叹:“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光这盒子瞧着都这么好看!不知道都是些啥!芳洲,我打开了啊?” 三姑奶奶平日里虽然大嘴巴什么话都敢叽咕几句,但内心深处早就怕了连芳洲,连芳洲不说话,她是不敢动的。 “打开吧!表姐说是裁衣裳的料子,对了,还有两盒子点心!”连芳洲就笑道。 三姑奶奶得了这句话“哎”了一声,便与连芳清拆起来,连芳洲也在旁一块动手,很快便将几个盒子、包裹都打开了。 “果然都是布料,很厚实,咦!这里还有几块皮子呢!”三姑奶奶又惊又喜,手中握着银灰色、棕灰色的皮子,细细的摸了摸,又摸了摸剩下的,笑道:“银鼠、灰鼠、兔绒、羊绒,哎,做了夹衣、坎肩,冬天就不用愁了!” “这里边是什么呀,好软啊!”连芳清手里捏着一匹豆绿素色缠枝暗花纹的料子说道。 连芳洲和三姑奶奶也摸了摸,三姑奶奶纳罕笑道:“还真是的,这料子可真厚实,里头是什么东西呢?这么软?” 连芳洲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棉花,不过转念一想——不可能啊! 84.第84章 到家 听到三姑奶奶“木棉?芦花?”的乱猜一气,她心里一动,说道:“应该是蚕丝吧!” “对对对!就是蚕丝!”三姑奶奶忍不住又摸了摸,羡慕极了的叹道:“老早就听说那有钱人家冬天盖的被子是蚕丝被,除了各种各样的皮裘衣裳还有填着蚕丝暗线压绣的料子做裁剪,就是从来没见过,原来是这样的!哎哟,这看着就暖和!又轻又软的!那有钱人家可真是会享受!” 连芳洲瞧了瞧,除了五块皮子,这样填充了蚕丝的厚实衣料除了这一匹还有一匹浅蓝、一匹深蓝、一匹雪青的,都勾着暗色花纹,缠绣的丝线压得十分密实,便笑道:“正好要到年下了,用来裁剪冬衣正合适!方表姐想得真是周到!” 除了这些料子,还有五六块包头、几块帕子、几个小巧的荷包,都是适合乡下人家用的。另外还有两个如意长命锁、两对银镯子、一套文房四宝——想来这是听说了明年连澈要上学堂特意准备的。 三姑奶奶一听说要裁剪衣裳,便眼巴巴的望着连芳洲。 连芳洲就笑道:“咱们紧着点做,应该每人都能做一套!” “肯定能够!这料子不少呢!”三姑奶奶就欢喜起来,又道:“就是都太素了,回头上城里扯两匹鲜亮的细布做件外裳,正月里穿着正好!” 连芳洲眼中一黯,轻叹道:“那可不行的,三姑奶奶你忘了不成?我们姐弟妹都还在孝中呢!” 这话一出,三姑奶奶“呃”了一声就有点儿讪讪,连泽等几个小的也露出难过的神色。 “没想到爹娘去了才半年,似乎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连泽就叹道。 连芳洲便柔声道:“爹娘不管在哪儿,必定都惦记着咱们、盼着咱们好好的,所以啊,咱们都要好好的,才让他们放心!” “姐,我一定好好念书,比堂兄还厉害!以后谁也不许欺负姐姐,还有妹妹!”连澈便道。 “姐,我也听话!我会帮着干很多活,不让姐姐操心!”连芳清也道。 连芳洲心里暖暖的,笑道:“嗯,姐姐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咱们一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来,看看方表姐送的点心,咱们尝尝!” 连芳洲不欲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就笑着道。 乡下孩子一年到头也难得有什么零食可吃,更何况这是富贵人家才有钱享用的点心?连芳清眼睛一亮便拍手笑着说好,就是连澈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两个格成九宫格的方形攒盒,一盒是花花绿绿的各种点心,有马蹄糕、白糖糕、桂花糕、绿豆饼、牛奶酥酪等,另一盒是各种果脯糖果,杏干、桃脯、蜜枣、葡萄干、松子糖等,每一样都做得十分精致。 “真好看!一定很好吃呢!”连芳清笑得眯了眼。 三姑奶奶也忍不住咂吧咂吧嘴,笑道:“咱们可有口福了!” 连芳洲和连泽他们都不太爱吃零食,连芳清却是极喜欢的,三姑奶奶也一样,两个人没事的时候,炒一把老南瓜籽或者毛栗子都能尝上半天。 于是连芳洲、连泽等随意只吃了两块,剩下的留给连芳清他们慢慢吃。连芳洲就招呼阿简尝尝。 阿简笑道:“我不太爱吃甜的,留给清儿、澈儿他们吧!” 连芳洲笑笑也就罢了,心中却是暗道:寻常人只有吃不起甜食的,毕竟糖不是便宜的东西,还没有几个是不爱吃的。阿简向来不撒谎,他说不爱吃,那就一定是不爱吃,可见他的出身,只怕不低…… “哎,”连芳洲正出神,三姑奶奶忽然轻轻碰了她一下,拉着她到了一旁,小声问道:“怎么样?见着你表姐了吧?钱借到了没有?” 连芳洲当然不会告诉三姑奶奶借到了一万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只怕三姑奶奶连想都不敢想的。 钱财可使人疯狂,先别说保不齐三姑奶奶自己会不会起什么心眼,万一她太过激动说漏了嘴,定会惹来许多麻烦。首先大伯父、大伯母两个就肯定会不顾一切的缠上来。 “嗯,借到够用的了,”连芳洲就笑道:“今晚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三姑奶奶,这回你可不能再阻挡着我了吧?” “你——”三姑奶奶本想问借到了多少?可连芳洲刚才那样回答她的话分明就是不想告诉她具体的数额,她也就识趣的不问了,只是道:“你还没死心呐?真的还要种那什么棉花?依我说,买些良田多好!” “您就别劝我了,我还是想试一试!”连芳洲摇了摇头,说道:“种棉花我觉得还是可以试一试的,这借的钱还得还呢!” “啊?还要还?”三姑奶奶失望的叫了起来,道:“那苏家,不是很有钱的人家嘛,你娘从前跟你那表姐的娘可是要好的很呐,你表姐的娘去世之后,你娘还帮过你表姐呢!她如今就舍不得帮一帮你们……” 连芳洲便道:“表姐人很好,可借钱是借钱,说了是借的我自然要还!我不愿意欠她的太多!这年头啊,有人肯借钱就烧高香了!” “这说的也是!”三姑奶奶笑笑,就放了心。也许连芳洲没有这样的意思,但她却是听出来,倘若还不上,苏家那边应该不会逼着还的。 晚饭后,连芳洲挑了几样点心包了一包送去给张婶家尝尝,顺便说烧炭的事情。 这阵子她得买地,然后要买人、雇人、买肥料,将地整出来,明年好播种,所以烧炭的事情就不能参与了。 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在外边跑这些事,阿简是最合适也最不合适陪着的。 说最合适,阿简是个成年男子,一看就给人稳重、可信的感觉,而且武功高强,遇上什么事情都能镇得住,至少,不会让连芳洲吃亏。 说不合适,无亲无故,孤男寡女的总不方便,人言可畏啊。 所以,还得有个连泽也跟在一旁。 三人行,才最完美。 连芳洲解释了一番,张婶和李叔都说这样很应该。 85.第85章 买种子 李叔便说道:“这样吧,反正炭柴和柴禾就算再烧两轮三轮也够了,剩下的也就是守夜、封窑这些零碎事儿,这些事儿我和你婶子、你三合哥、你嫂子就能做!你就忙你的去吧!回头我们一并卖了银子,还是与你平分!” 连芳洲忙道:“这怎么行呢!我——” “我看该是这么个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婶截了她的话,不容反驳道:“这烧炭的法子不是你和阿简,我们怎么会知道?也就挣不上这些钱!别说你拿一半,就是拿一大半也是应该的!不光今年,往后每年啊,只要有我们的就有你们的!你快别推辞了!要不然,我们成了什么人了!” 李叔也在旁点头。 连芳洲见他们这样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便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就多谢叔婶和哥嫂了!今年的事儿先这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就对了!”李叔、张婶笑道。 “芳洲啊,你真的要种那棉花吗?这,听说你跟双流县什么表姐借了钱,要是万一不成,那该怎么办呀!”张婶忍不住说道。 连芳洲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便耐心的笑道:“您就放心吧,我只是觉得官府以前推广过红薯,应该不会错的!” “那怎么能一样?红薯在官府推广之前咱们这儿城里就有卖了,那时候可是个稀罕物呢!可饶是这么样,一开始试种的人家也少,主要是不知道该怎样侍弄。这土豆和啥棉花……听起来就不靠谱!”张婶皱了皱眉。 连芳洲就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张婶,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阿泽他们都还小,将来都要娶媳妇、要嫁妆的,我还想供澈儿念书呢!里里外外要花钱的地方可不少!光靠着地里那点出产,就是累死这日子也没法过啊!我就是豁出去了,想搏一搏!没有这个机会就什么也不说了,既然有机会,我怕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张婶听她说得心酸,不觉点了点头,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唉,真是难为你了!你这孩子有担当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连芳洲就笑了笑,本想劝张婶他们两句也种下棉花和土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不然等明年众人见了,还当自己未卜先知一般,到时候反倒不好解释的。 张婶和李叔就只叹息,不说话了。 “那我就先走了!我还得上张里正家里去问问种子的事情呢!”连芳洲笑了笑。 “行,那就不留你了!”张婶便道。 李叔也道:“那你去吧,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说一声!” 连芳洲“哎”了一声答应着去了。 去张里正家里当然不能空着手去,不过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便仍然装了大半麻袋碎炭去。 她可是看出来了,上次那些碎炭牛氏十分欢喜,而且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是多多益善。 反正也不要钱,再送些也无妨。 “你说什么?”张里正几乎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诧异道:“你,你愿意将这棉花种子都买下来?你知道那有多少吗?上千斤呐!” 连芳洲听了心中却是暗喜,上千斤,只怕还不够呢! 她便点点头,道:“只要大家伙儿没有意见,我就要了。这件事情,还得请您帮忙跟大家伙说一声呢!我的话人家哪儿信得过啊!” 连芳洲这顶高帽子令张里正心中舒坦许多,只不过张里正是个精明人,没有立刻就答应了连芳洲,而是问了原因。 无缘无故的她情愿种这么多的棉花,谁信呢? 连芳洲便将跟张婶解释的话照原样说了一遍。 张里正忍不住也生出两分同情。 牛氏更是唏嘘不已,瞪了张里正一眼说道:“芳洲这孩子多不容易!她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个忙咱就帮了吧!不就是递句话的事嘛,那愿意不愿意,大伙儿自个拿主意!只是,” 牛氏略停了停,道:“芳洲啊,这么多的种子那得多少地来种啊,你肯定得买地吧?” 意思就是,你哪里来的钱? 张里正目光也闪了闪,看向连芳洲等着她回答。 买地、买种子、雇人,一大笔钱啊! 连芳洲便笑道:“我跟一个亲戚借的钱。就是我的一个表姐,嫁在双流县的。我娘和表姐的娘从前处得极好,前天我出门,就是借钱去了。” 牛氏便“哦”了一声,没有再细问。 张里正想了想,又半认真半玩笑的问道:“那你怎么只要棉花种子,不连土豆种子一起要了呢?” 连芳洲便笑道:“不是说棉花能纺线做成衣裳嘛,我想着更合适种吧!” 张里正哈哈笑了笑,点点头笑道:“你倒是个有心的!” 这个理由算不上什么理由,只能说是自己的臆想,不过,也不能说不是理由。 “行,”张里正点点头,道:“那我就跟大伙儿说一声!”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里正叔,您能不能这样跟大家伙说,就说如果谁家不要种这棉花的话,三天之内上您这儿来说一声,这也算是大家伙让给我的,我也不白让大家伙让,每一斤我给两文钱,让大家伙来您这儿领,顺便画个押!回头我把钱送您这儿来!” 张里正不由得多看了连芳洲两眼,点点头笑道:“你想的很是周到啊!这样也好,省得将来麻烦!” 张里正很痛快的答应了。 原本他心里还有两分迟疑。俗话说得好,一样米养百样人,哪村哪地儿没几个泼皮无赖?上头让将种子强制性分派下去,家家户户都摊上的,他要是将种子全部卖给连芳洲,万一就有那样的刁滑人家,等连芳洲把种子买走了再来非闹着要买,到时候他上哪儿给人找种子去? 这种帮助别人惹麻烦上身的事张里正是万万不会做的。 可连芳洲愿意每一斤出两文钱买,还要画押,这就不怕了! “那么我明天就把钱送过来!”连芳洲一喜,忙笑着道谢。 “好!”张里正笑道:“等你把钱送过来了,我立刻就通知大家!” 连芳洲自无异议,又谢了谢,闲话两句便告辞了。 祝大家过年好!新年快乐!钞票多多!还有,别忘记支持本文哦,爱你们~~ 86.第86章 遭暗算 她走了之后牛氏就忍不住道:“我看这丫头该不会是傻了!要真有这样的好事儿,哪儿还轮得到咱们这些老百姓啊!也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胆子倒不小呢!她也不怕亏个大的!不过啊,这样也好,呵呵,咱们家摊着的那四五十斤就卖给她吧,不但解决了麻烦,还能赚百来文钱呢!” 张里正目光沉沉,想了想,便道:“咱们摊着那种子卖一半,剩下一半,嗯,留着自己种种看吧!” “啊?那可不行!种粮食多好种那靠不住的玩意儿干嘛!”牛氏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同意。 两口子吵了一通,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留下两斤种子试试看。后来那棉花苗长出来之后牛氏越看越觉得不顺眼,便叫上儿子统统都给铲除了,改种上了黄豆,张里正骂了两句也就罢了。 从张里正家里出来,连芳洲的心情是愉悦而兴奋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晚风中已经透着深深的凉意,可是她却不觉得! 只要一想到在做着的这件事,她便抑制不住的开心。 种子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搞定,接下来先看看地,然后再看是否缺少种子……地得先雇几个人大略整理整理,等过完年开春之后再买几个老实肯干的! 还有纺棉花的纺车,也不知跟现今的纺车区别大不大,还有去除棉籽的工具,也得做出来。 这些东西她前世都见过,但是自己无疑是不会做的,得寻访能工巧匠,应该能根据她的描述做出东西! 连芳洲不由庆幸,多亏的前世自己经常下乡深入田地做各种采集、调研的工作,而她生性对那些即将消失的老旧农具、技术很感兴趣,遇上了总要细细的瞧一瞧、问个究竟,没想到这会儿便能用得上了! 想象着明年棉花大丰收之后带来的巨额利润,连芳洲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些。 “芳洲啊,是你吗!”冷不丁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叫了一声,将连芳洲吓了一跳,也将她的好心情影响了大半。 因为这个叫住她的中年妇人是乔氏。 “大伯母啊,有事吗?”连芳洲淡淡问道。 她心下不由狐疑:难道她知道自己去借钱了?想打主意?唉,连牛氏都隐约知道了些,何况乔氏?三姑奶奶那个大嘴巴,自己三叮四嘱的都没用! “呵呵,是有点儿事!”乔氏就笑了笑,说道:“这儿多冷,走,上大伯母家去!我和你大伯有几句话要说!” “大伯母有话就在这儿说吧!晚了,我得回去了!”连芳洲说道。 “哟,跟大伯母这么生分了?就几步的路就不能上大伯母家去了?放心,就是几句话,说完了你就走,耽搁不了多大功夫!怎么?还怕大伯母吃了你啊?”乔氏就笑道。 连芳洲瞧了她一眼,觉得今天的乔氏态度好得有点奇怪啊! 她推脱不得,便只得被乔氏拉着去了。反正她心里是打定了主意的:倘若想套她的话、要钱,门儿都没有! “芳洲啊,你小心脚下啊!这黑灯瞎火的,可别摔了跤了……” 进了那院子,乔氏在她身后便念念叨叨的说道。 连芳洲下意识的低头看路,后脑勺突然被什么重物重重一击,她身子晃了晃,只来得及狠狠的瞪了乔氏一眼,便软软的倒了下去,陷入无限的黑暗之中。 “死丫头,叫你牙尖嘴利!叫你厉害!尝尝老娘的厉害,哼!”乔氏随手将手中的木棒一扔,拍了拍手冷冷一笑。 这时候,从一旁柴禾堆后缓缓出来两个人,看轮廓是一个年轻的少妇和身边的丫鬟。 “这样合适吗?不会有什么麻烦吧?”那少妇低声说道。 “放心吧!”乔氏呵呵一笑,理直气壮的道:“我是她亲伯母,这个主我能做!哼,再说了,这是让她去享福,穿金戴银的岂不是好?总比土里刨食强得多!等她想明白过来,还得感激我呢!” 说毕这两人相视,低低的笑了起来。 等她想明白过来,倒不如说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 这少妇是县城里王记绸缎庄老板的小妾,叫做花金桃。 这花金桃跟嫁给杨淮山的花小花是堂姐妹,昨儿回来就是来吃花小花的喜酒的。 乔氏看见花金桃穿金戴银,涂脂抹粉,打扮得十分光鲜,手腕上那闪闪发亮的金镯子有一指宽,看着就厚实,还有小丫头伺候,跟从前在家的时候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她便忍不住眼热了。 心念一动,恶向胆边生,她便变着法儿的往花金桃跟前凑,话里话外的旁敲侧击,那意思是问花金桃城里还有没有她认识的人要纳小妾?说是想给连芳洲介绍介绍。 花金桃便心下一动,她家里来了个生意上的贵客,前两日晚间跟她家老爷饮酒的时候还说楼子里去得多了也没啥新鲜的了,想要个乡下原汁原味的清秀姑娘尝尝鲜,半玩笑的问他家老爷有没有什么门路? 连芳洲?那小丫头长得的确是很不错呢,小巧的眉眼,秀丽的面庞,皮肤也挺白的,更重要的是原汁原味! 而且,她没有爹娘,又被自家堂妹的夫家退了亲没有了名声,这事儿又是她亲大伯母做的主,是个极好拿捏的。就算将来万一捅了出来,找谁算账也找不到自己的头上! 更何况,哪里有人会去帮她出头呢! 这真是瞌睡送来个枕头啊!花金桃心里一阵暗喜。 不过她在城里住了一年多了,也学会了些眉眼高低,心里是千肯万肯了,面上却淡淡的并不显出来,只管拿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掉乔氏的胃口,惹得乔氏越发心痒难熬。 最后,两人自然是达成了协议,而且主动权掌握在花金桃手里,价钱也压得很低,只要五两银子! 花金桃心里暗喜,五两银子就卖一个大大的人情,老爷肯定会更宠自己的!那黄脸婆就等着睡柴房吧! 至于连芳洲本人会不会愿意,她和乔氏都一致认为这根本不是个事! 女人嘛,就算再烈的性子一旦被男人沾了身也就只有认命的份儿!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贞洁烈女呢? 可怜的芳洲妹纸,要坚信苦尽甘来啊~~ 87.第87章 寻人 到时候顺便将她送给贵客,带着她离开裕和县,至于是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跟她们没有关系了! “人在这儿了,银子呢?给了银子,这人就是你的了!”乔氏笑眯眯的说道。 其实就算没有银子,单出这口气她也会愿意,当然,有银子更好! 花金桃便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给她,笑道:“只多不少!将来你可不能赖账啊!” “放心!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人,熟头熟脸的,哪儿能呢!”乔氏就笑道。 “一码事归一码事,还是说清楚的好!我不太放心呢,除非你用你们家连海的性命发个誓,我就信你!” 因为两个人都不会写字,这件事情仓促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写卖身契,所以只能口头协定。 “这话说的!”乔氏听到花金桃这么说心上没来由一跳,就有点不太乐意。可她再三保证花金桃都不信,而且,连立出去串门子没准也要回来了,这事儿她是瞒着他的,要是叫他撞上了少不得麻烦,也拿不准他会不会同意! 乔氏无法,只得在花金桃的注视下发了誓,心里头不免把花金桃骂了两句。 “这样就好了!”花金桃顿时放了心,笑道:“我这就走了!” 说着便命那小丫头小幺儿出门去叫赶着马车隐藏在一旁的车夫进来帮忙将人弄上车。 为了这个事,她寻了借口跟家里说有事,连夜就要回城。 看着那马车离开自家门口远远的去了,捏了捏手里的银子,乔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咬牙冷冷低语:“死丫头,有你好看的!你不是厉害吗?你再厉害一个我看看呀!” “你这儿念叨念叨说啥呢?” 冷不丁听到声音,乔氏“哎哟!”吓了一大跳,她拍着胸口慌忙抬头,看到连立站在那里奇怪的看着她,便没好气道:“死老头子,黑灯瞎火差点没吓死我!” “黑灯瞎火你在院子里干什么?”连立怪怪的又看了她一眼。 “没、没什么!”乔氏抬头看了看天,支吾道:“就是,就是看看明天会不会是个晴天。唔,这天黑漆漆闷沉沉的,怕是阴天呢!” 乔氏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屋里走去了,下意识紧紧攥了攥手里的碎银子,不动声色往怀里藏。 连家二房,连芳清已经跑到门口往外头张望了好几回了,嘴里念叨道:“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呀!怎么去了这么久呀!” “说的真是!这黑灯瞎火的,别不是在路上摔跤了吧?”三姑奶奶瞧了瞧外头,也道。 “我去看看!”连泽便坐不住了起身,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心跳也莫名的乱了起来。 “我陪你一起去吧!”阿简说道。 “你们小心点啊!”三姑奶奶拿裹了松脂的柴禾点燃了递给他们当火把照亮。 连泽便伸手接了。 谁知,两人去了张里长家里一问,张里长和牛氏就愣住了,忙道:“芳洲?她走好一会了呀!别是去别家串门子了吧!” 连泽的脸色就白了一白,勉强笑着道了谢,从张里正家出来。 “大晚上的,我姐不会去串门子的!我姐从来就不爱串门子,何况,这村里除了张婶家,她轻易也不会去别家!”连泽的语气很肯定,心情更加烦躁而凌乱。 阿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你先别着急,咱们再去张婶家看看!或者你姐又上那儿去了!” 连泽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张婶家,仍然没有看到连芳洲,连泽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急道:“大晚上的,我姐会上哪儿去呢?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阿泽,你可别乱说!咱们村里向来太平的很,能出什么事呢!”张婶忙道。 阿简眉头忍不住也皱了皱,说道:“芳洲不是没交代的人,也许……碰上什么意外之事了。张婶,有劳你们帮帮忙,咱们分头上各家去找找,无论找没找到,大约两刻钟后回来碰个头。” 张婶他们自然不会不愿意,便点点头,道:“行!让阿娟留在家里,我们都去找!” 众人立即便分头去了。 不到两刻钟,李三合便在一户人家门口拦住了连泽和阿简,忙道:“村西边瑶家婶娘说看见你大伯母拉着芳洲上他们家去了!你们看——” “她!”连泽变色道:“竟忘了她家!她找我姐,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说着谢过李三合,与阿简两个急忙赶了过去。 李三合在后边追着跑了几步高声叫道:“有话慢慢说,别着急!要是需要帮忙就上我们家里说去!”连芳洲家跟大伯父大伯母家的事情不方便外人插手,李三合夫妻父母也不便跟过去。 连泽扭头答应一声,忙又奔着去了。 夜色已深,连立和乔氏烧水正准备洗洗睡了。 听到院子门敲得山响,两人都吓了一跳。 乔氏心里有鬼,唬得魂差点儿走了一半,又想着今晚上这件事情办得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二房那几个毛孩子问什么,自己一口咬定不承认,他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何况,连芳洲那丫头不在了,那几个毛孩子也等于没了主心骨,还能翻得起大天来? “什么人啊!”连立就很不高兴的喊了一嗓子。 连泽心里头恼怒之极,没有出声,手脚并用,开始踢门。 “哪个王八羔子,大半夜的这是干什么!”连立怒气冲冲奔出来,哗啦拨开门栓,看见连泽和阿简,一愣,更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喝道:“连泽,我看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哎!你干什么!”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连泽推开他直往里边闯了进去。 连立想要去拉扯他,却被阿简拉住轻轻往旁边一推。趁着他踉跄的时候,阿简也大步跟上了连泽。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大晚上的闯我家里来干啥?发什么神经!”连立气急败坏赶上来忍不住大骂。 连泽没有看到连芳洲,猛的站住,目光在他二人身上冷冷一扫:“我姐呢?你们把我姐怎么样了!” 新年好!依依给大家拜年啦!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工作学习顺利、身体健康、阖家幸福、平平安安,还有多多发财!话说,有木有红包啊? 88.第88章 逼问 “你发什么神经!你——” “说!我姐呢!”连泽厉声大喝,面沉如霜,冷厉的瞪着连立,那目光恨不得将他凌迟。 连立一愣,骂了半截的话硬生生的滞住了,有点发傻。 “你姐?你姐在哪关我们什么事!你也看见了,她不在我们家。”连立没好气说道,语气平和了下来。原本还想说几句恶毒的话,看了处于暴怒边缘的连泽一眼,识趣的没有多嘴。 “你们还敢抵赖!”连泽瞪着乔氏满是愤恨:“明明有人看到你叫了我姐上你们家来!” 乔氏脸色微微一变,忙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疯了我才叫她上我们家里!再说了,今晚我根本就没有出门!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谁眼花了造谣呢!个天打雷劈的,冤枉老娘!” 连立闻言,狐疑的瞅了乔氏一眼,心里也有点纳闷。乔氏有点慌张,他看出来了。而且,他回来的时候,乔氏是站在院子里的。 如果没事,她好好的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连立想归想,却绝不会帮着连泽质问自己的老婆,尤其是在连泽如此不客气的情形下。 “你自己都看见了,你姐若在不在这厅上能在哪儿?你不信就自己喊她!”连立冷笑道。 乔氏听见丈夫帮腔心中略安,腰杆子一挺,冷哼了一声。 “我不信你们,我要搜上一搜!”连泽目光急躁而慌乱。 “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连立气极,指着他道:“你当你是什么?你眼里没我们长辈就罢了,可你不该还想着踩上一脚!连泽,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今天我搜定了!”连泽一心挂念连芳洲,哪里还顾及那么多?说着就要往里边闯。 “你给我站住!”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连立和乔氏自然不肯答应,上前推搡阻拦。 乔氏叫道:“我们家不是你想搜就搜的,你要是什么也没搜出来,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连泽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认定连芳洲肯定是被他们藏起来了。 乔氏就朝地上“呸!”了一声,叫道:“谁要杀要剐,你那命我们不稀罕!你要是搜不出来,就给我们当众赔礼道歉磕三个响头,再赔偿一百两银子!” 如果没有现银,用田地折价、做工赚钱慢慢的还我们也是同意的。 连泽想也不想就要答应,阿简却看出了事情的不对,轻轻将他一拉,道:“慢着!” “这又关你什么事儿!你是个什么东西!连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乔氏很不客气的指着阿简骂道。 阿简面色沉静不见半丝恼怒,眼中眸光内敛,深沉如潭令人探不着底。乔氏瞧了他一眼心中一怯,不由自主避了开去。想了想这是在自己家里,又强自挺了挺腰,一副跟阿简没完的架势。 阿简却已经迈步稳稳的朝她走了过去。 乔氏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倾压之势压顶而来,令她感到有点窒息,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你、你别过来!” 阿简根本不理会她,几步过去,定定的站在她的面前一臂之远,问道:“芳洲到底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我家的人,我管她!”乔氏大叫道。 连立手臂一挥挺身挡在乔氏面前,瞪阿简道:“你干啥?你干啥?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你——” 阿简一抬手便将连立推往一旁,连立明明见他动作甚是轻松,自己却往后倒退了五六步才站住了脚步。 气急败坏叫了个“你”字正要奔上去跟他拼了,阿简眼风一睨,冷冰冰的一眼盯了过来,连立心头一凛,脚下如同钉了钉子一动也动不得。 此刻他不像上前,只想远远的逃开! 他不知道,他感觉到的那种气势叫做“杀气”,仿佛带着血腥味的杀气。 阿简转回头,依旧盯着乔氏,淡淡道:“我再问你一遍,芳洲在哪儿?” 一开始乔氏的惊慌、后来的强作镇定都没能瞒过阿简的眼,再到后来连泽说要搜屋子她的笃定,令阿简可以很清楚的判断她知道连芳洲在哪儿,但决不在这座院子、这房子里。 “我、我不知道!”乔氏又急又气,豁出去的大叫道。 阿简猛的攥住她的手臂,乔氏尖叫起来:“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来人啊!救命啊!” “你叫,你继续叫,最好把村里人都叫来看热闹!”阿简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如是说道,手上暗暗运力。 乔氏痛得闷叫一声,咬了咬牙,挣扎着叫着“放开我!”却没有了刚才的声势。 好吧。就算不再年轻了,她也是女人啊!被阿简这么揪着手臂,叫人看见了,名声受损的、被人嘲笑言三语四的只会是她! 阿简摆明了不会在乎,但是她在乎,连立也在乎! “你还不说!”连立低喝,猛的用力。 乔氏痛得“啊!”尖叫一声,用力一扭身一甩,“当啷!”一声脆响,一块雪白闪亮的银子从她怀中掉在地上,闪着冷清清的光。 连立瞪着那银子低呼一声,面色有些不善的瞪着乔氏。 “我的银子!”乔氏惊呼,竟然要蹲下去捡。 阿简一抬脚将那银子踩在脚下,将她一扭,冷声道:“你哪儿来的银子!” “是、是我自己的!”乔氏一惊,有些惊慌失措。 “是吗?”阿简一挑眉,冷冷道:“你没说实话!这块银子有好几两,没有谁没事会带着在身上!你要是还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乔氏就是吃定了阿简和连泽没有证据,能把她怎么样?尽管她心里怕极了、慌极了,可是只要咬紧牙关不承认,他们就拿她没有办法! 她敢肯定他们绝对不敢要她的命! 连泽看到那块银子,听到阿简这么说,猛的扑了上来,揪着乔氏叫道:“你把我姐怎么样了!你把我姐怎么样了!” “我没工夫跟你啰嗦,你不说,别以为我没办法让你开口!”阿简见她如此能赖也有几分焦灼起来。看到这块银子,他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乔氏扭头一边,冷笑了笑。 89.第89章 逼问(2) 阿简不再犹豫,只听得“咔擦”一声,乔氏的左臂软软的垂了下去,痛得惨叫一声。 “你说是不说!”阿简冷声低喝。 见乔氏只顾着呻吟痛苦,他扭头向连泽道:“把她的嘴堵上!” 连泽没有丝毫犹豫,顺手抓了桌上的抹布揉成一团塞进乔氏的嘴巴里。 阿简手上用力,乔氏另一只手臂也“咔擦”一声折了,他用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地,冷冷道:“你要是想说了就点点头,要是再不说,我就把你双腿关节扭断,再不说,一根根手指头跟你掰了!你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连立见状身子站在哪里不停的颤抖起来,双膝一软,也瘫倒在地。他很想叫乔氏快说,可是一张口牙齿咯咯的响,竟是一个囫囵字也说不出来。 乔氏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她错了,她是真的错了! 她痛得死去活来,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痛成这样。 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先前的想法错得多么离谱!她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有法子逼自己开口。 如果他讲理,他根本奈何不了她;可他一旦不讲理起来,她除了老老实实招供再无她法! 因为她不想再痛下去,更不想变成残废。 乔氏努力的仰头看着阿简,流着泪连连点头。 这不是忏悔的泪水,是痛的! 连泽忙弯腰将她嘴里的抹布扯了出来,急道:“快说!快说!” 阿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岿然如山,居高冷冷的盯着她。 乔氏恶心的干呕几声,大口大口的喘气,满头又是汗又是泪,祈求道:“痛死我了,能不能先给我止痛、给我止痛啊!” 阿简站在那里没有动,神色仍旧冷冰冰的。 不要问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对付有的人,就得让她痛她才会说实话,一旦她有了缓和的机会,肚子里就会又冒出坏水来。 乔氏绝望了,她终于知道在她说出真相之前阿简是绝对不会为她止痛的,当下不敢再讲条件,忍着痛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和花金桃所为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了! 还没有等她说完,连泽已经气得额上青筋暴涨、紧紧握着的拳头骨节泛白,眼睛通红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撕碎!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连泽气到了无以言喻的顶峰,心里愤恨异常,却反而不知道骂她什么。 “你说什么!”连立也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瞪着乔氏,声音在发抖:“你、你这婆娘,你、你干的好事!你好大的胆子!”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乔氏会如此大胆,尽管他也恨连芳洲那几个孩子,尽管背地里两口子骂他们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他真的没有想过真要这么做。 阿简轻轻拍了拍连泽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冷冷盯着乔氏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再没有半句假话了?” “没有!没有!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呀!”乔氏痛得意识都有点模糊了,眼神变得有些凌乱,只觉得在那一阵一阵疼痛的袭击下,她的脑子也跟着一阵一阵的发晕、发黑。 这种感觉,犹在地狱,她哪里还敢隐瞒半点。 阿简冷冷道:“好,那你照样发个誓,你知道我的意思。” 意思是让她跟在花金桃面前一样,用她儿子的性命发誓。 乔氏立刻就发了,痛苦而迫切的望着阿简。 阿简心里很是鄙视她,哼了一声,蹲下去“咔擦!咔擦!”几声,将她错位的胳膊复了原,他有意教训她,在帮她复原的时候故意令她吃了点苦头。 “如果我姐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姓乔的,你拿命来!”连泽眼睛通红的瞪着她,转身奔了出去。 阿简冷冰冰瞅了他们一眼,也转身走了。 乔氏两边手臂仍然还有些痛,并不敢用力。见人都走了,她的胆子又回来了,吃力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唧唧哼哼道:“眼里没长辈的小畜生,看他说的那是什么话!天打雷劈的狗东西!” “你这贱妇!”连立猛的冲了过来,扬手“啪!啪!”左右开弓狠狠的给了她两巴掌,恨道:“你竟敢瞒着我做下这种事!你、你真要把我给害死了!” 乔氏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哭着分辨道:“你不也说过卖了那死丫头才出心头一口恶气吗!我把事情做成了,你怎么反来怪我?” 连立质问道:“你这叫做成了?你做成了那小子带着那野男人能闯进咱们家里来?你做成了你能落到这副下场?” 乔氏听这话自家男人并不是怪自己做这事,而是怪自己做不干净惹来了麻烦,她心里略略放松,忙道:“怎么没做成?花金桃只怕都快到县城了!哼,等他们找上门去,早就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们能怎样?还不只能认了?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们还敢嚷嚷开来不成?嚷嚷开来丢脸的也是他们!” 她恨恨道:“就算拼着遭一回罪,除去了那个讨人厌的死丫头,老娘也值了!” 乔氏一边恨恨的骂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一旁椅子坐下。 连立瞪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定定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简追上了连泽,拉着他的手臂道:“我们先回去。” “可是——” “先回去,听我的。”阿简加重了语气,笃定的说道:“你放心,就算他们要——,最早也应该是明天了,咱们还有时间。你冷静点,你姐姐不会有事的!” 晚上的路不好走,等花金桃回到家中,应该已经差不多到半夜了,人家贵客想必早就睡觉了。没有个大半夜这时候把人送去的道理! “阿简哥!”连泽呆了一呆,突然向他跪了下来,叩头哭道:“你救救我姐,求求你救救我姐!” 连泽呜呜的哭了起来,双肩颤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子,压抑低低的哭声小猫般呜咽。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刻,他是真的心慌了、恐惧了,那种深深的茫然无助的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 90.第90章 救人(1) “你快起来!”阿简忙俯身强行将他扶了起来,温言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她的!你冷静点,知道吗?这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连泽呆了呆,抬头望着阿简,心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真的?”阿简哥说,这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但是在他看来,这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啊! “嗯,”阿简点点头,道:“走,咱们先回去!商量商量!你要相信你姐,她不是轻易就能让人如意算计的人。” “嗯!”连泽心中松快了些,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家中,发现张婶也在,原本还打算要去张婶家说一声省得让他们担心的,倒是省了这一趟了。 “回来了!咦,芳洲呢?”张婶、三姑奶奶和小兄妹俩都站了起来。没有看到连芳洲,几个人都诧异起来。 连泽眼眶一红微微低头,动了动唇没有出声,他生怕自己一出声忍不住又要哭出来。 阿简扫了众人一眼,便道:“遇到点麻烦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救她回来的……” 听到“麻烦”、“救”几个字眼,三姑奶奶和张婶的心便是一紧,听阿简说完,两人脸色顿时煞白。 连澈和连芳清听得半懂不懂,但是看到众人的神情也知道是发生了极坏的事情,两人嘴一扁,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天杀的老娼妇!丧尽天良的王八蛋!这种缺德事她也做得出来!”三姑奶奶破口大骂,一边安慰小兄妹俩一边气忿忿道:“我找她算账去!” “三姑奶奶,不能去!”阿简忙道:“这件事在芳洲回来之前一个字都别说出去,也不能过去找麻烦,等芳洲回来,咱们再商量着该怎么办!” “对!阿简说得对!这事儿就该这么办!”张婶也连连点头。 三姑奶奶愣了愣,也就明白了。 这事儿要是这么一闹腾开,连芳洲还有什么名声?退亲那件事,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杨家过分,在心里是同情她的,但是名声要说一点儿损害都没受到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再加上这件事,那可真是—— “成!成!我真是叫那缺德老娘们给气糊涂了!”三姑奶奶忙点头,急道:“这、咱们得赶紧救芳洲啊!这可该怎么办!” 她这么一说张婶也愁了起来。王记绸缎庄王家在县城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有钱人家,上人家家里去找人,别说人家会耍赖不承认,只怕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件事交给我,我现在就进城去!”阿简说道。 三姑奶奶和张婶就相视一眼,说了些“路上小心”的话,张婶忍不住又问道:“那王家的大门只怕不好进,你到了城里,有什么法子没有?” 当然是高来高去的法子!不过阿简没细说,只说道:“我自有主张,你们放心便是!” 半夜进城,得有村里头发的路引,不然城门是不会开的。这件事张婶便和三姑奶奶去办了,说连芳清有点发热,得进城请大夫。张里正没有为难。 阿简的脚程很快,离天亮还差一个多时辰就进了城。 这个时候,街道上已经有早起扫大街的工人了,许多路边卖吃食的小店铺也已经开门,点着油灯,正忙忙碌碌着。 阿简很轻易便打听到了绸缎庄王家的地址。 王家的宅院共有三进,连带着左右跨院和一个小花园,算不得很大,在这县城却也算是难得的了。 阿简略略看了看,便直奔马厩。 一般而言,马夫的住处都会挨着马厩附近,这样方便照料马匹。 阿简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但他就是知道,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抓住马夫逼问了王家两口子和花金桃卧室的方向,敲晕了马夫,阿简便趁着夜色靠近上去。 再说花金桃急急忙忙带着连芳洲回到王家,吩咐小幺儿与个粗使婆子将连芳洲弄到自己屋子旁边的厢房中榻上躺着,吩咐小幺儿和婆子好生看着,自己便忙去找王老爷报喜。 王老爷和夫人已经睡下,按理说花金桃应该第二天早上再说,可是她心里头实在是太兴奋了,觉得自己立了一大功,而且老爷又宠她,便肆无忌惮起来。 王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可是自家老爷喜欢,她也只好忍着。 王夫人卧室那外间守夜的丫环自然也是不喜花金桃的,见她原本应该明天才回来的不但大半夜回来了,而且还嚣张到跑来夫人床上找老爷,简直太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那丫头气得不轻,不肯通报,言里语外还挤兑花金桃赶她离开,花金桃兴头头的来表功,哪儿肯就这么走?便跟那丫头在门口吵了起来。 两人吵着吵着就把王老爷两口子吵起来了。 “这是干什么!哪有正经人家大半夜吵闹不休的?传了出去成何体统!”王夫人穿着中衣,外边裹着一件出风毛的橘黄色绣花外袍,松松挽着发髻,因刚从温暖的被窝中出来,两边脸颊上还泛着晕红。见到花金桃十分恼怒,恨恨瞪了她一眼。 王老爷平日里虽然更宠这位年轻貌美、会撒娇撒痴的小妾,但夫人的话也有理,心说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她了,惯得她如此作起来! “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还不赶紧回房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去吧!”王老爷绷着脸不悦。 “老爷!”花金桃哪里把王老爷的脸色放在眼中,忙笑道:“若是平日婢妾也不敢打扰老爷,婢妾是有要紧事禀报老爷!老爷容婢妾说一说吧,就几句话的功夫!” “再要紧的事儿至于这么大半夜的吗!明儿天不亮了是怎的?”王夫人就冷笑道:“你别拿芝麻绿豆的小事儿来敷衍!老爷白天够累的了,你这么闹腾,老爷身体怎么吃得消!你反倒有理了!” 花金桃对王夫人的话根本不当一回事,挨了她的训斥面不改色,眼角也不斜她,一双美目只是眼巴巴热切的望着王老爷。 王老爷见花金桃这样,略一沉吟,便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老爷!”王夫人见王老爷当着妾室下自己的脸面,心中又羞又气。 花金桃却眉开眼笑微微屈膝应了个“是”,上前凑在王老爷耳朵边说了起来,摆明避着王夫人。 91.第91章 救人(2) 王夫人气得哆嗦,恨恨的瞪了花金桃一眼,若非扶着身边丫鬟银霜的手臂,险些要气得软倒在地。 “果真!”王老爷眼睛一亮,声音兴奋起来。 “自然是真的!”花金桃忙笑着点头,道:“老爷要不要去看看?” 王老爷略想一想,明天贵客就要离开裕和县了,这事儿越早敲定当然越好。讨好了贵客,将来给他家铺子里的绸缎不但价格更便宜、样式也更时新,这可是大买卖啊! “走吧,去看看!”王老爷顿时来了精神,便向王夫人道:“你自己先睡吧!我有点事要处理!” 王夫人恨不得生吃了花金桃,却也知道丈夫已经发话了,这种时候她不能有意见,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点点头道:“那么老爷去吧!别着凉了!银霜,赶紧拿一件大披风来!” 花金桃忍不住偷偷瞅了王夫人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她可真能忍!不过那又如何?她也就只有忍着的份! 银霜忙取了件褚褐色出风毛金色镶边的披风来,王夫人亲自为王老爷披上了,笑道:“老爷请吧!早点歇着,别太累着了!” 王老爷十分满意妻子的贤良,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同花金桃取了。 王老爷和花金桃走了,王夫人的脸色“唰”的阴沉了下来,绷着脸一屁股坐下,恨恨低骂道:“小贱人太嚣张,迟早本夫人要出尽这口恶气,连本带利的拿回来!你去,看那贱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银霜便知这是叫自己去偷看偷听的意思,也不是第一回了,她忙答应,急急去了。 连芳洲其实还在路上就醒了,只不过她不敢轻举妄动。 被人抬进屋里躺下,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逃跑的机会来了,谁知道那丫头和婆子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心里暗暗叫苦,也只得继续静观其变。 “老爷,就在这儿!您慢着点!”花金桃娇媚的轻笑着,小幺儿和那婆子忙站了起来上前开门。 连芳洲放在身侧的手一紧,忙放松自己,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一阵脚步声靠近前来,其间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连芳洲轻轻憋了憋呼吸。 “就是她?”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啊,老爷,您看还行不?”一个娇媚的年轻女人的声音,正是花金桃,但连芳洲并不知道这是谁。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男人满意的“嗯”了一声,笑道:“桃儿真是能干,这丫头水灵灵的,长得也很出挑,皮肤又白!哈哈,不错,真不错!” 连芳洲听得心里一阵恶心,大概也猜到了他们将自己抓来目的何在了。 花金桃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娇声道:“老爷的事情,婢妾自然是放在心里第一位的!这不,婢妾半点功夫也不敢耽搁,这大晚上的赶着就回来了!” 王老爷高兴得昏了头了,忘记问了,花金桃这倒是提醒了他,他便疑惑的问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好好的怎么非要大半夜的往回赶呢?” 花金桃一愣,她当然不会实话实说,毕竟,那实话不太好听!便娇嗔道:“原本是想着明儿一早再回来的!可是,这不是心里头惦记着老爷的事儿嘛!也睡不着了,索性便回来了!老爷,人家提早回来,还错了不成!” “没错、没错!”王老爷对她这种说法丝毫没有起疑,笑眯眯的道:“回来的好,回来的好啊!呵呵,你知不知道,肖老板明天中午就要离开裕和县了,老爷我原本正发愁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呢!你这回来的正巧啊,呵呵!” 花金桃听毕喜出望外,拍手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婢妾跟老爷,真是,真是那什么——” “心有灵犀!”王老爷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心有灵犀!”花金桃媚笑,少不得又奉承几句,把个王老爷哄得更是欢喜。 “这人怎么没醒呢?这是怎么回事?”王老爷眉头微蹙,忽然问道。 花金桃轻轻咳了一下,便轻描淡写的笑道:“这事儿是这丫头家里的长辈做的主,这丫头性子有点儿野,所以她家长辈便索性将她弄晕了,也好方便一些!老爷,肖老板不是说喜欢泼辣点的丫头嘛,这啊,正好!嘻嘻,难不成他大老板连个乡下的小丫头也降服不了?” 王老爷一愣,呵呵笑了两声也就不当回事了。便道:“既如此明儿一早就把人弄醒,叫人伺候着洗个澡,换一身好衣裳,好好的打扮打扮!” 花金桃便忙笑着答应了,然后,娇娇软软的叫了声“老爷!”便扶着王老爷要回卧室休息。 连芳洲听得火从心头起,听见他们要走,却也暗暗松了口气,盼着他们赶紧走! 明天上午就要把自己送到什么“肖老板”那里,只怕到时候无论自己醒没醒过来都会送走,也就是说,她能利用的时间非常、非常有限了。 然而,老天不长眼。正在这时候,天花板上正好有灰尘飘落下来,落到了连芳洲的鼻子里,鼻子里一下子痒痒起来,她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一声喷嚏将王老爷和花金桃、丫鬟和婆子都吓了一跳,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原来你已经醒了啊!醒了也好!小幺儿、吴妈,你们好生伺候着!连姑娘可是贵人呢!”花金桃一惊之后随即回神,冷笑着吩咐道,完全不把连芳洲当回事。 在她看来,这就是自己的地盘,能做主的当然就是自己!区区一个乡下丫头,她怎么会放在眼里? 小幺儿和吴妈齐齐应了声“是!” 连芳洲的心一沉,她知道,过了这一刻,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因为,在这里她只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 她猛然翻身坐了起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阵风般向花金桃冲了过去,猛的推开王老爷,将花金桃一拉,拔下了花金桃发髻上一根金钗抵在她的脖子上,喝道:“都别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92.第92章 救人(3) 花金桃只感觉脖子上一痛,那种冰凉的、锋利的感觉沁入肌肤,令她颤栗。 她唬得双腿发软,白着脸色求救的斜着王老爷,颤声道:“老爷,救我,救我!” “你给我闭嘴!”连芳洲恨极了她,冷喝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姑娘就算要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花金桃嘴唇一哆嗦,越发惊惧,却不敢再吱声了。 王老爷半眯着眼睛,饶有兴味的打量着连芳洲,这丫头果然性子够野、够辣!而且醒了之后看起来比方才增了好几分颜色,尤其这双眼睛,熠熠生辉,有种特别的美丽和诱惑。 连芳洲见王老爷不动声色的冷静模样心中微沉,看来他并不是太在乎他这小妾的生死啊!这可太糟糕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自己有人质在手,恐怕也不一定能够出得了他们家门。何况现在天还没有亮,自己又能挟持着这贱人支撑多久呢? 时间长了,总会有疏忽放松的时候,万一被他有机可趁,那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虽然情况很不妙,可连芳洲还是打算试一试,她只能赌一把!趁着此刻自己精神、力气都最集中的时候赌一把! “不想她死的话,就给我让开!”连芳洲瞪着王老爷喝道。 王老爷竟“呵呵”的笑了出声,站着没动。 连芳洲握着金钗的手一用力,花金桃的脖子一痛,便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皮肤下渗了出来,温温的,是血。 她唬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老爷救我!老爷救我啊!” 小幺儿和那婆子脸色发白,愣愣的站在那里,傻掉了。 王老爷瞅了花金桃一眼,到底是他心爱的小妾,看到她受伤他心里也是很不忍的,便往旁边让了让,命小幺儿和那婆子也让了让,口内却是向连芳洲笑道:“姑娘,别闹了!你以为这就能出得了我王家的大门吗?乖乖的把金钗放下,先前的事情老爷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这是来享福,今后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丫鬟婆子伺候着,不比在乡下的日子强?” 王老爷心有点痒痒起来,这会儿在琢磨着是要把人送给肖老板呢,还是自己留下呢?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忍痛割爱算了,毕竟女人不如真金白银的利益来得重要啊! 连芳洲哼了一声,挟持着花金桃一步一步小心的朝门口方向走去,冷冷道:“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不然的话,姑娘手一抖,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不会!不会!你、你可千万别抖!千万别!”花金桃面色煞白,慌忙说道。 帮着老爷讨好贵客要紧,但自己的性命更要紧啊! 连芳洲就这么挟持着花金桃一步步出了房门,光是这短短的二三十步都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紧张得背后都汗湿了,胳膊的酸疼了。 这挟持人,尤其是在敌人窝子里挟持人的活儿,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门在哪儿?带我过去!”连芳洲手中金钗一抵,冷喝道:“你最好老实点,别给我耍花样!” “不敢!不敢!”花金桃颤着声音,便带着连芳洲一步一步走着。 王老爷也出来了,他的身后跟着那丫鬟和婆子,不紧不慢的跟着连芳洲。 连芳洲皱了皱眉,喝道:“你们给我站住!不许过来!” 这回王老爷却没有听她的话,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笑道:“那可不行,万一你伤了我的爱妾怎么办!姑娘,既然你一心求去,我也就不勉强你了,你放开我的爱妾,我放你走吧!” 连芳洲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只是他非要跟着上来,她却也无可奈何。 几个人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经过一片花木假山之时,花金桃眼睛骨碌一转,“啊!”的尖叫起来,大叫道:“老鼠!有老鼠啊!” 连芳洲一直处于高度的精神集中和紧张中,原本就有点儿力竭了,花金桃这一叫一闹,她吓了一跳,就趁着这一刹那,花金桃猛的挣开了她往旁边飞跑了去,一边跑一边尖叫道:“抓住她!抓住这死丫头!” 小幺儿和那婆子立刻朝连芳洲冲了过来,一边叫道:“来人呀!来人呀!抓贼!抓贼!” 王老爷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连芳洲一跺脚,当机立断,只得随意选了个方向飞跑。 小幺儿和那婆子紧追不舍,不一会儿,值夜的两三个婆子也加入了上来,王老爷和唬得魂丢了一半的花金桃也跟了上去。 好在这儿是后院,没有小厮男仆,否则,连芳洲能跑多远还真的说不定。 跑着跑着,连芳洲看到周围的景色暗暗叫苦!她竟跑到了王家的后花园中来了! 前方是一个两亩见方的小池,岸边有九曲木桥蜿蜒入水,连接着小池中间的一座飞檐亭子。 眼看着后边的人就要追了上来,前方也有人拦截,成包抄之势,除了那亭子,她已经无路可去! 连芳洲的心一凉,难道,今日真的要死在这儿吗! 反抗求生的本能令她奔向了那亭子,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放弃。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切的体会到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这池子不大不小,就算自己跳下去,也会有人把自己捞上来!如果再落入她们的手里,明天,就要离开裕和县了!离开之后她一个小小女子,又是在这古代,再想要回来,简直难如登天! 连芳洲又是绝望又是气恼:乔氏! 她发誓,如果今日逃过一劫,她一定不会放过乔氏!绝对不会! “都站住。”王老爷看到连芳洲跑到了那亭子里,当时就乐了,这就是瓮中捉鳖啊,她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于是,他慢吞吞的开口,叫住要要追上去的丫鬟婆子们。 花金桃摸了摸火辣辣疼痛的脖子,恨恨道:“老爷,还等什么!快叫人捉住那小贱人呀!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能耐!” 93.第93章 对质(1) “不急,”王老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姑娘啊,你看,我也不逼你了,你还是自己乖乖的过来吧!就算你跳下去,也逃不了的!你看,我不是说过吗?你是逃不掉的!何苦呢?” 连芳洲不语,只冷冷的盯着他。 王老爷也不以为意,摇了摇头轻叹着笑道:“何苦呢!真是何苦呢!敬酒不吃吃罚酒,姑娘可真不是个聪明人呢!” 花金桃瞪着连芳洲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跺脚道:“这野丫头就是个欠调教的主儿,老爷还跟她客气什么!赶紧把她抓起来是正经!老爷您就瞧好了!瞧婢妾怎么教导她!定会把她教得服服帖帖!” 王老爷就向连芳洲笑道:“你可听见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这会儿过来,咱们一切既往不咎,不然嘛!”他呵呵的笑了两声。 花金桃听了这话,显然王老爷是默认了她的话,精神一振,指着连芳洲喝道:“给我把她拿下!不用跟她客气!” 如果不是明天上午就要把她送人,花金桃一定会用金钗在她身上狠狠的戳几下报仇。 不过,虽然不能让她身上见伤,她也没打算轻易饶了她! 在下人面前在一个乡下丫头手里吃了亏,她怎么能不气炸了肺、怎么能不找回场子来?却忘了自己也是个乡下丫头出身。 丫鬟婆子们知道花姨奶奶在老爷面前是得宠的,听她这么说无不争先恐后涌了上去,想要把连芳洲捉住好讨好花姨奶奶。 连芳洲豁出去了,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五六个丫鬟婆子一齐涌了进来,这亭子本来就小,这么一拥挤推搡,反倒施展不开,一时之间几个人非但没能抓住连芳洲,还被她推倒了两人,那倒下的两人不留神又绊了另外的人打了趋趔,一时间亭子里尖叫声、骂声闹成一团。 一人瞅着空一把抱住了连芳洲的腰,大声叫道:“抓住了!我抓住了!快来帮忙!” 连芳洲气急用力连掐带掰她的手指,那婆子忍痛嗷嗷直叫就是不松。 眼看着又有别的人冲了上来,连芳洲一急,低头张口便咬。 不想,她一口还没咬下去,那抱着她的婆子却“啊!”的惨叫了一声,她用力一挣,便将她推开了去。 正好撞上一个正要冲上来的婆子,两个人一起惊叫着向后跌倒。 另外正扑过来的两人也不知怎的惨叫一声踉跄跌倒。 连芳洲见状大喜,忙提起裙角便往岸上奔了过来。 王老爷和花金桃都愣住了,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丫头不是性子野,而是不一般的野,简直太——彪悍了! 王老爷目光一沉,决定亲自动手,不想脚下还没动,便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抵住,一个男子冷清的声音自他身后冷冰冰的响起:“王老爷,您还是别动的好!” 王老爷身子一颤,强自镇定淡淡问道:“你是何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外院的围墙足有近六米高,而且院子里有守夜的人、还有凶恶的大狗,王家从来没有进过贼,此时突然来了外人,而且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没有一丝察觉,这不能不令他心里发寒。 进来的人自然是阿简,阿简“嗤”的一笑,不屑道:“我想进来,自然便进来了!” 王老爷和花金桃没有看见阿简,连芳洲却是已经看见了,而且,她也猜到了亭子里那几个婆子为何松手的松手、摔倒的摔倒原因何在了。 她心中一松,精神徒涨,冲阿简露出大大的笑容,向他奔了过去! “老爷,快拿住她!快拿住她!别让她跑了!”花金桃的注意力全部在连芳洲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家老爷已经被人拿下了。 花金桃一边叫着一边冲上来欲拉扯连芳洲,只是享受惯了的她哪里是连芳洲的对手?而且她也没有连芳洲能豁的出去啊! 连芳洲飞起一脚毫不客气往花金桃小腹踹了过去,花金桃哪儿想得到她非但没有避开反而迎上前,这一脚挨得实实在在,“啊!”的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老爷!啊——你、你是谁!”花金桃的声音转而惊惧,她这才看见王老爷身边的阿简,也看到了抵在王老爷腰间的匕首。 “阿简!你总算是来了!”连芳洲奔了过去,看着阿简,眼眶一热忍不住湿润了。 “你没事吧?”阿简微微一笑,冲她点了点头。 “我没事!”连芳洲摇了摇头,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冷声道:“不过,倒是要跟王老爷两口子好好的说道说道!” 阿简点头,说道:“王老爷,能借一步说话吗?” 王老爷苦笑,他还有的选吗? 连芳洲冷冰冰瞟了一眼跌倒在地的花金桃,冷声道:“还有你!” 连芳洲和阿简回到大房村,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连芳洲和阿简冲到连立和乔氏家的时候,乔氏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脸色冰冷、杀气腾腾冲进来的连芳洲惊得手上装鸡食的瓢“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惊叫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你当然不希望我回来了!”连芳洲恨恨道:“大伯母,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这么狠心把我给卖了!卖了我,就好摆布我的弟妹们、好谋夺我们家的田地了吧!” “怎么了!怎么了!”连立也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连芳洲,脸色也微微的变了。 乔氏无比怨恨的瞪着连芳洲,叫道:“你三番数次顶撞我,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长辈!老天真是没眼,这你都能回来!” “你要霸占我们家的粮食、抢占我们家的田地、就连我退亲用于全家生活的十两银子你都想占为己有,我拒绝了你,难道不该?这也叫顶撞吗!你是想逼死我们姐弟妹几个才甘心吗!我们不求你照顾,没有借过你家一粒粮食一棵菜,哪里惹着你了!昨夜的事情你不给个说法,我绝不会罢休!” 连芳洲指着她怒道。 乔氏仰天“哈”的一笑,说道:“你不罢休?你不罢休又能怎样?哼,你说我卖了你,只要老娘我不承认,谁信呀!你不罢休试试看,我倒要跟人表白表白你眼睛里没有长辈!” 94.第94章 对质(2) “你!你简直颠倒黑白!”连芳洲指着她怒道:“我也不跟你啰嗦了,走,咱们上里正和村老们面前分辨去!我就不信这世间没公道天理了!” “你以为老娘怕了你吗!”乔氏指着她冷笑道:“就算上他们跟前去又怎样!哼,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一个小丫头的话?” “芳洲啊!”连立这时候也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事儿是你大伯母办得糊涂,你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吧!都别再提了好吧?我已经教训过你大伯母了,以后她再也不会干这种糊涂事了!啊?” 连立轻轻扯了扯乔氏的袖子,向她使眼色瞟了阿简几眼。 乔氏原本不服气还要嚷嚷,看见阿简想起昨天晚上受到的痛苦,顿觉两条胳膊又隐隐的痛了起来,心中一颤,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与。 连芳洲叫连立这番透着“和蔼”与“慈爱”的话给气笑了,冷笑道:“大伯父!这么说来这件事你也有份了?大伯母隔了一层,你和我爹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我是你的亲侄女,你竟狠得下这个心肠!大伯父,你对得起我爹吗?将来百年之后,你有脸去见我爹、见我祖父祖母吗!” 连立被她说得脸上有点下不来,训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已经教训过你大伯母了,你还要怎样?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得理不饶人呢!你大伯母再有不是,那也是长辈!” 连芳洲冷冷道:“可她做出来的事情是个长辈能做的吗!大伯父,倘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堂兄身上,你还会这么说吗!” 不等她说完乔氏便连连“呸!”了好几声,气急败坏瞪着她斥道:“你个乌鸦嘴你乱说些什么!” 连芳洲便哼道:“将心比心,你们可真够狠的!对亲侄女做得出这样的事来,自己的儿子确是连说也不能说!大伯母,我不会就这么罢了的,走,你跟我上里正和村老们面前说去!” 连芳洲说着就要上去拉扯乔氏。 连立忙拦着,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这事儿闹开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让你们知道我连芳洲虽然没爹娘了也不是任由你们欺负的!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整个大房村的名声都叫你们给败坏了,里正和村老们势必会还我一个公道!怎么,”她冷笑道:“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 “我才不去呢!”乔氏哼道:“老娘就是不承认,你能把老娘怎么样!那几个老不死的会帮你一个黄毛丫头说话,你别傻了!” “连乔氏,你这妇人简直无礼至极、无耻之极!”随着一声怒喝,只见张里正与三名德高望重的村老从外边进来,面色一个比一个冷。连泽也跟在旁边,满脸怒意。 连立和乔氏哪里想得到连芳洲会来这么一手?唬得脸色都白了! 连立懊悔得嘴里发苦,他就觉得不对劲,这丫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来,居然没有大闹而是跟他们摆道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里、里正!张三叔公、张五叔公、李大太爷,你们、怎么、来了!”连立努力的想要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是那笑意却怎么看怎么勉强。 张里正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冤枉!我冤枉啊!”乔氏哭着大叫道:“里正啊、几位叔公啊,你们可要帮我做主啊!这小没良心的死丫头,她下圈套骗我啊!” 张里正只是冷冷的瞅了她一眼,道:“不敢当,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哪儿敢做您的主?况且冤枉不冤枉,你刚才不是都说了吗?你自己亲口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耳朵却还没有聋!” “不是、不是那样,我那都是气话,都是气话呀!”乔氏哭道:“我那不是让这死丫头给气的!这丫头眼睛里从来没有我们两个长辈,我那话、那话就是故意气她的!我——” “行了!”张三叔公咳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有什么话上里正家里说去吧!走罢!” 说毕几个老人与张里正转身便走,张里正就招呼了连芳洲和阿简一声。 连芳洲和阿简便也跟了上去。 “他爹,这、这怎么办!怎么办呀!”乔氏急得要抓狂。 “你这嘴里没个把门的臭老娘们!”连立一跺脚,恨恨骂道:“怎么办?谁叫你那张臭嘴没个讲究,什么话都乱说!” “我、我哪儿知道那几个老……他们会在外边!”乔氏又气又急,恨恨道:“那死丫头太奸诈,设了圈套害我!” “走吧,先过去再说!我告诉你,你给我放老实点!要是再胡乱说话,哼,我也饶不了你!”连立冷冷道。 “去哪儿?我不去!”乔氏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往后退。 “你不去?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去不去还由得你!”连立冷哼,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强拽着去了。 在张里正家的偏厅中,看到花金桃也在,乔氏脸色一白,差点儿没晕过去。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张里正冷冷的盯着乔氏。 “跪下!你这恶毒妇人!”连立大喝一声,推了乔氏一把。 乔氏不敢不听,微微一滞,便低着头跪了下去,口内却“冤枉!冤枉!”的叫个不停。 “看来,你真当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耳朵聋了啊!”张里正几个人脸色十分难看,怒意渐生,满是厌恶。 连家两房的事情众人都略有耳闻,于是一早上连芳洲带着花金桃过来哭诉,身为里正和村老,又怎么能不给她做主? “你给我闭嘴!”连立狠狠瞪了乔氏一眼,陪笑道:“这婆娘、这婆娘没啥见识,里正和叔爷们就饶了她这一次吧!这次是她糊涂!她不该办这糊涂事!” 张三叔公冷哼道:“这还像句人话!连乔氏,你可知错了?” 乔氏被连立一瞪,垂着头小声道:“知、知错了……” 当着连芳洲的面受此羞辱,她心中恼怒之极。 95.第95章 对质(3) 张三叔公便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该受罚!就罚你在祠堂外跪一天一夜,保证今后再也不会犯如此错误,今后多多照顾你的侄儿侄女们,你可愿意?” 女人是没有资格跪祠堂的,只能跪在外头的院子里。这样的天气,跪在外边一天一夜那滋味可不好受。张三叔公厌恶她刁滑坏心,更恼她叫自己几个“老不死”,摆明了要整她。 谁知乔氏听了这惩罚,跪祠堂、下保证也就罢了,唯独让她今后“多多照顾”连芳洲姐弟妹这句话犹如一根利刺狠狠的刺痛了她的心脏。 光是想象将来连芳洲姐弟妹借着这几句话三天两头的上她家里去求照顾、要东西,她就愤怒得抓狂! “她们一样有田有地、有房子住,又有旁人时不时的照顾着,哼,连烧炭都捎带着他们呐!换了旁人哪家有这样的待遇!他们还不知足?还要我照应?这叫什么事呀!我还有儿子要养活、要供他念书,自己的事情一大堆还没完呢,哪儿有空照顾旁人?谁来照顾我呀!” 乔氏霹雳巴拉说了一大堆,又瞪了连芳洲一眼冷笑道:“我倒是照顾她了呢,只是人家却不领情!还要倒打一耙挖了坑让我跳、陷害我!哼,像花姨奶奶那样的有啥不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搭了花姨奶奶的路子说尽了好话为她争取来的,这做了人的小,将来吃香的喝辣的有啥不好!可你们看看这死丫头,半个谢字没有,反倒拿我当仇人攀咬起来了!没良心呀!” 连芳洲气得无语,她把人家给卖了,合着人家还要感谢她! “乔婶子,你可别乱说话!”花金桃站在旁边一直不出声,听了乔氏的话忙道:“什么做小不做小,我怎么不知道?我因无意说了句家里要买个丫头,你便好说歹说要将芳洲卖给我,还跟我保证说她是愿意的,把她骗上了我的马车。路上我也没问,回到家里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人家芳洲日子过得好好的,下边又有弟妹要照顾,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这可是你的亲侄女呀!好在我和我们家老爷都不是那霸道欺人的,这不,把人给送回来了!” 乔氏目瞪口呆! 连芳洲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抢着哭道:“大伯母你好狠的心!先是把我卖给人当奴婢,接着是不是就该卖我的弟妹们了!你作贱我们、要害我们骨肉分离,你就不怕我爹娘在天之灵不得安生吗!卖了我们姐弟妹,再收我们的房子、田地,你打的好算盘呀!还哄我说什么在县城里为我找了份活计,让我跟着花姨奶奶走,这就是你说的活计吗!” “连乔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张里正重重一拍茶几。 把亲侄女卖给人做奴婢,再谋夺田产,这妇人的心思何其歹毒!而且张里正等人觉得,这种事情乔氏还真能做得出来! 不说别的,看她到了这时候还这么嚣张,就知道这妇人不是个良善的。 “我没有!我没有!”乔氏气得抓狂,大叫道:“她们冤枉我!冤枉我!姓花的臭娘们,咱们先前可是说好的,你竟然反口咬老娘!你不得好死!” “你们听听,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花金桃脸色顿时十分难看,说道:“不错,先前是说好的,可我哪儿知道你在中间搞了鬼,根本就是你骗我!我那十两银子呢?你快还给我!” 乔氏气得叫道:“哪儿有十两银子!分明就是五两!” “不错,是五两,这可是你自己承认了的,快还给我!”花金桃哼道:“区区五两银子,我也不放在心上,你也不用还给我了,就给芳洲吧,可怜她白受了一场惊吓,权当压惊吧!” 连芳洲淡淡道:“我不要什么银子,我只要大伯母一句话!” “你们挖坑给我跳!丧尽天良,都不是好东西!”乔氏大骂。 可她还真就不能拿花金桃怎么样,昨天晚上两人的沟通许多话都是心照不宣、只可意会,并没有直白的说出来。这会儿花金桃要否认,乔氏心里就算憋死也找不出半个不字! 连立在乔氏一开始开口时便想呵斥她闭嘴,可村老们瞪了一眼过来命他一旁站着,他无可奈何也只能听了。 这时却是忍无可忍,知道乔氏再说下去更要糟糕,便大喝了一声“闭嘴!你这不识好歹的臭婆娘!” 乔氏被花金桃摆了一道有苦说不出,又被连芳洲接连挤兑,早已气得七窍生烟,见连立非但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帮着自己出气,反倒教训自己,更要发狂,指着连立恨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嘴上说得好听,出了事儿就我一个人扛着!背地里你说得可没比谁少呐!你比我还恨这死丫头,巴不得她远远的离了眼前,你装什么样!你装出这个样人家便拿你当大伯父了吗!” “死婆娘,你真是疯了!说的什么疯话!”连立又气又急,奔上前就要打乔氏。 一直没出声的阿简上前轻巧拦住了他,淡声道:“在里正和村老们面前,连大叔火气别这么大!” “关你屁事!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管!”连立啐了一声。 “我能管吗?”张五叔公冷哼,冷冷道:“她是不是发疯,说的是不是疯话,我们几个老东西还没老糊涂!你要是心里头不发虚,就给我老老实实一边站着去!” 连立忙陪起笑脸连说不敢,恨恨瞪了阿简一眼,不得不退在一旁,心里将乔氏骂了个狗血喷头。 乔氏“呸”的冲他恨恨一瞪,大骂着又寻上了张里正,指着冷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跟那死丫头就是一伙的!不就是想要帮她治死我吗!人家一麻袋一麻袋的木炭往你家里送呐,打量谁不知道!我家里穷,没东西送啊,怎么怪得人家不把我当个人、都来冤枉我、踩我一脚!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呀!我冤枉,我冤枉呀!” 乔氏说着大叫大哭起来,那意思却很明显,分明就是连芳洲收买了里正,故意针对她,要整治她。 谢谢山竹的打赏!这几天大家都走亲戚去了么,收藏不给力啊~~呜呜 96.第96章 对质(4) 连立脸上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两下,绝望的闭了闭眼睛,这死婆娘这是要把自己闹腾死才罢休! 她要死自己一个人死也就罢了,却连他也给连累了! 张里正大小是个村官,这大房村就数他最大!凡事他要难一难人,就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回头只怕不知要赔多少不是、要狠狠的破上一笔财,才能令张里正消气。 可就算他消了气,心里那疙瘩肯定会在的,将来一旦有了什么对景的事儿,倒霉的还是自家。 这死婆娘,那张臭嘴! 从前一旦有什么事,连立都是躲在背后当好人,让乔氏出面破口大骂,这一次,他终于自己尝到了苦果。 “你——”张里正气得脸都白了,瞪着乔氏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虽然气,但却没有失去理智。连芳洲给自家送炭的事情,都是自家人说出去的,也的确有这回事,乔氏这么一说,他还真不能辩白,因为只会越辨越黑。 而且平心而论,若非如此,连芳洲今日求他以及请求他请来村老们做主,又请求他和村老们先在连立家大门口听着,他也不见得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且不打折扣。 “大伯母!你要恨我、说我什么那是我命苦,可你不该胡乱攀咬别人!”连芳洲顿时哭道:“没错,我是送了些碎炭给张里正家,张里正家里小孙子烘尿布、烘衣裳要用木炭,刚好我们家有,便送一些这又怎么不可以了?再说了,我们家姐弟妹几个都还小,又没有亲人帮衬,我这样也是存着万一将来有什么事儿里正叔能帮着说句公道话,这难道也不可以吗!” 连芳洲是事后才知道自己送的那些炭用在那上面,此时说来,完全成了一片照顾小孩子的心意。 古往今来都是一样,小孩儿都是矜贵些的,给小孩儿送些东西谁也不能有话说!如今入了冬衣裳难干,家里有富余的木炭给送一些,这是很说得过去的。 而求着能帮说句公道话这几句,叫人听了更是忍不住心酸。 张里正便叹道:“芳洲啊,你这孩子也着实太小心了!我既然是这一村的里正,有什么事当然会主持公道!这是必然的!” 连芳洲便坦诚道:“话虽如此,可是,可是我家里没个主心骨,我心里不安呀!我只想着这样自个也求个心安!况且木炭这种东西,够用就行,富余出来的送些给人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我实在不明白大伯母为何要攀咬!倒是我连累了里正叔您了!” “你快别这么说!”张里正便道:“正如你所言,这本来就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咱做事对得起良心,怕什么!” 连芳洲点点头,又向乔氏道:“大伯母,你光说里正叔,我也给你和我大伯父送了木炭呢!你总不会不承认吧?我倒是想当你们做长辈敬,可你转头就能把我给卖了!真叫人寒心呐!” 乔氏愣了愣,气得眼前发黑,骂道:“你这死丫头,老娘就说嘛,你会那么好心平白无故给我们送炭!原来一开始你就打着歪心眼!哼,你要真拿我们当长辈看,我摘你菜园里几棵菜你又不给!还有那木炭,你给了里正,乍又不给几位村老!” 连芳洲当初主动送给她家木炭,正是防着她知道自己送给里正家之后会说出些难听话来,却没想到今日收到的效果简直大出意料。 她呜咽道:“大伯母你这是什么话!我分明一片好心,到了您嘴里却成了歪心眼!照您这么说,我事先料到您会卖了我、料到人家买了我又好心送回来、料到今儿在里正和村老们面前对质了?您这话也太霸道了吧!你一样有菜园子,为何要摘我家的菜?我们家的菜也就够吃而已,若是多了,我怎能不给你!至于木炭,张婶他们家已经给几位村老们都送各送去了一些,知道几位长辈们怕冷,也就是个心意!” “连家老大,你自己听听,你这婆娘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老头子听了都嫌臊得慌!”村老们纷纷道,差点没气炸了肺。这死婆娘,越说越上脸了,连他们都牵扯起来了!还真当这是在她家里,由着她撒泼撒赖、真当治不住她了! 连立脸上早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够呛,闻言上前左右开弓便给了乔氏两个耳光,见她尖叫一声瞪着自己大有扑上来反击的架势,连立厉声喝道:“给我消停点!再闹腾我休了你!” 乔氏一愣,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大哭大闹起来。 张里正和村老们还从来没有遇见到这样滚刀肉一般的泼妇,村里不是没有泼妇,没有那闹得家宅不宁的,可到了他们几个跟前,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 像乔氏这样的,还真是头一遭!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其实乔氏换做平日或者换做别的事情定也不敢如此大闹,可在连芳洲面前,加上先前又受够了憋屈气,哪里忍得住发作? 要知道从前连家二房从上到下,哪个不是受他们拿捏的?如今掉了个个,光这件事情就够她憋屈了! 张三叔公重重咳了一声,一拍茶几冷声道:“看来今日这事了不了了,连乔氏,你眼里连我们几个老的都没有,卖亲侄女这种事情能做得出来也不奇怪!你要闹腾是吗?好,我们给你找个清静的地儿你慢慢的先闹着,等你什么时候闹够了,咱们再继续说事!” 每个村里祠堂旁边都建有几间矮小的厢房,没有窗户,只开了一个窄而小的天窗口子,门一关,里边又黑又冷。是专门用来临时关押一些犯了错、等待处置的人的。 因为这小屋子这样的条件,轻易不会往里边关人。 张三叔公这意思,是要把乔氏关进去了。 原本还把大腿拍的啪啪响的乔氏脸色一白,整个人顿时僵住,扯开嗓门的哭嚎声也戛然而止。 被关进那小黑屋不但挨冻受怕,就算放了出来,这往后村里也不会有人正眼看她!乔氏是真的怕了,后悔了。 她不是后悔别的,而是后悔不该攀咬里正、不该把村老们也牵扯进来。 一惊一吓,她稍稍回了些理智,却更恨连芳洲了,认定都是连芳洲害的她。 97.第97章 结果(1) 张三叔公便哼道:“你不闹了?不闹了就继续先前的事儿!咱们大房村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这么歹毒狠心的事儿!自己过活不吃你的不穿你的、自家亲侄女都能说卖就卖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哪天哪家的孩子打你门前过,是不是也把人家捉住卖了?传了出去,叫别村的人怎么看咱们村!” 乔氏低着头不敢说话。 连立忙陪笑道:“这婆娘就是个糊涂东西,几位老叔公和里正哥别搭理她!您们说这事儿怎么办就怎么办!回头我们照做,一定照做,还得给你们几位好好得陪个不是!” 张三叔公几个人哼了一声交换了个眼神,显出几分满意得神色。 张五叔公便冷冷道:“一开始不是都说好了吗?连乔氏跪祠堂前一天一夜反省,并且保证今后再不会犯,今后,你们两口子要多花点心思照看芳洲姐弟妹几个!” “行,行!我们照办,一定都照办!”连立忙点头陪笑答应。 “各位叔公!里正叔!”连芳洲却是朝着张里正等人跪了下去,郑重道:“别的就罢了,至于大伯父和大伯母照顾,各位叔公和里正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却是万万不敢领受的!” “芳洲,你这是干什么!”连立忙道:“你快起来!你放心,今后大伯父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几个,一定待你们视如己出!绝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委屈!” 乔氏听见了不由得抬头瞪了连立一眼,却没敢反对。 她却不知连立的小算盘。连立刚才也没闲着,一直就在琢磨这个事。照顾连芳洲他们,其实也不错啊!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她家的田地收在自己名下打理了!还有跟李家合伙烧炭的事也能分一份,还能多几个人使唤…… 反正今后只要面子情上过得去,只要做事周全些不留下什么把柄被人抓住,谁又能怎么样? 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个尽盯着他们家的理!再说了,关起门来过日子,谁又能知道什么? 她连芳洲还能三天两头去找张里正和村老们告状?只怕她去的多了,不用他们说什么,人家就先不耐烦了! 可他没想到连芳洲会拒绝! “是啊芳洲啊,你放心,有我们都看着呢!相信经过今天的事情,他们也得到教训了!绝对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你们家没个长辈当家,的确是不太好!”张三叔公等人也道。 “几位叔公和里正叔是好意,但是我们真的情愿自己过!”连芳洲再开口的时候,连泽也跪在了她的身边,道:“我姐说的是!大伯父、大伯母他们要供大堂兄念书,我和我姐年纪也不小了,完全能自己干活、养活弟妹!我们就不给大伯父大伯母增添负担了!” “对!非但如此,芳洲还有个不情之请,请几位叔公和里正叔做主,今儿就把话说个清楚明白,今后我们二房的事二房自己做主,跟大伯父他们再无半点瓜葛干系!就算我们没菜吃、没粮食吃饿死,也心甘情愿!” 连芳洲说着的时候还不忘瞟了乔氏一眼,带着一丝无奈和倔强,神情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 其实就是连芳洲不瞟乔氏那一眼,乔氏一听连立答应要照顾连芳洲姐弟妹几个那眼神村老们和里正也都看见了。 这时候听连芳洲这么一说,想着先前乔氏说的那些话,怪连芳洲菜园里的菜不给她摘、而主动送了木炭给她又说人家这是歪心眼陷害她…… 加上先前隐隐听说这两口子打着帮忙秋收的幌子将粮食几乎全部搬进了自家阁楼里,就连连芳洲跟杨家解除婚约的银子乔氏都想要,要不着还大骂! 村老们和里正心里不由暗叹,这人也太不好伺候了!也难怪连芳洲和连泽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照这么看来,让他两口子照顾,只怕将来这姐弟妹几个指不定怎么受气呢! “芳洲、阿泽!你们信不过大伯父怎的?说这些话大伯父听了心里多难过呀!”连立痛心疾首。 连芳洲姐弟俩相视一眼,连泽便道:“大伯父,我们有什么说什么,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们有能力自己好好过日子,真的不用大伯父帮忙!” 连芳洲跟着又道:“今日把话说透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是为了大伯父、大伯母着想!这将来再也没有人能拿这个说事儿,说你们不照看我们就没道理了,大伯父放心,绝不会因此而影响了大伯父一家的名声!” 连立还要再说什么,乔氏便叫道:“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能抵赖!” “绝对不会抵赖!”连芳洲和连泽正中下怀连忙说道。 连芳洲又加了一句:“无论是谁想要抵赖都不能够!村老叔公们和里正叔都看着呢!” “既然芳洲姐弟这么说,连乔氏也这么说了,那这事,就这样办吧!连立兄啊,你也就别坚持了!我看芳洲和阿泽年纪也不小了,的确能照顾好自家生活!你婆娘又是这么个意思,为了这闹得家宅不宁、两家人都不愉快也不好!你说是不是?”张里正便道。 村老们也都点头。 连立脸上有些不好看,不过想了想,也就勉强点点头,叹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唉!这几个孩子,大伯父惭愧呀!” 连立叹息着,痛心疾首,但只说惭愧,并没有说半个字别的。想想也是,他原本就不是真心要照顾连芳洲姐弟们们,而是存了打着幌子占便宜的心,如今既然便宜占不上了,他当然不会说什么大方话给人当把柄抓。 “大伯父您不必如此!”连芳洲十分客气,又迟疑道:“口说无凭,万一到时候有人拿这个来败坏大伯父、大伯母的名声,也没个真凭实据——” “那就立字据!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今后两不相干,我保准连你们家门口都不去!”乔氏立刻打断连芳洲。 谢谢单纯的脸毒蝎的心打赏! 98.第98章 结果(2) 连芳洲就朝村老们和张里正无奈的笑笑,便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如此方彼此便宜了!” 连立便呵斥了乔氏两句,又向连芳洲姐弟苦笑叹道:“你们也听她的!其实真的不用分的这么清,唉!你们让大伯父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他这话却是说得模棱两可。 连芳洲心里冷笑,乔氏那人这回她着了一次道,今后她想要再怎么着她也不容易了,这个大伯父,才真正是难缠的人呐!什么叫做既要做那啥又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他这种! 坏人都是别人来做,只有他一个是好人!瞧瞧,今后不能再照顾侄女侄儿们,他表现得多么的痛心和无奈啊!连芳洲他们姐弟们们不理解他、不体谅他,那真是没良心! “大伯父没有做错什么,又有何惧?至于我们姐弟妹,更是心里明白,这事儿哪里能怪得了大伯父呢?这字据,还是立了吧!这样大伯母也更放心些!” 连芳洲对着连立笑得满是诚意。 要做戏,那么大家一起做吧! “唉,你这孩子啊!” “大伯父,我们真的不会误会您的!真的不会!” 双方你来我往又相互恶心了几句,张里正和几位村老相视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达成一致:立字据! 很快,字据便立好了,张里正念了一遍,双方都没有异议,然后便一同按下了手印。张里正和几位村老作为见证人也按了手印。 这字据一式三份,双方各执一份,另一份就放在张里正这里留个底,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乔氏从地上站了起来,冲连芳洲姐弟重重的哼了一声,仿佛甩掉了一个大包袱,满脸的嫌弃。 连芳洲和连泽飞快交换了个眼神无语,他们从来就没有占过他们半分的便宜,何来的嫌弃?乔氏的自我感觉真不是一般的良好! “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倒是耽搁了张里正和村老叔们好些功夫,回头一定好好的向各位陪个不是!”连立陪着笑脸说道。 这陪个不是,自然少不了请一顿饭,然后再送些东西了。 倘若连芳洲姐弟也不再提,这事儿也就糊弄过去了,毕竟本村本地的,凡事适可而止和稀泥是最好的。 可是,李大太爷却不干! 去年李大太爷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就去了!加上原本就是年纪大的人,尤其忌讳“死”字,偏乔氏背地里“老不死”的叫他们让他听见了,这话就格外的刺心、格外的令他窝火! 李大太爷又怎么肯轻易的放过乔氏? “怎么没事了?”李大太爷哼了一声,瞪了乔氏一眼不紧不慢的道:“此风不可长,如果不狠狠的惩罚,往后大家伙有样学样起来,不然我们大房村的名声就给带坏了!连乔氏,既然芳洲姐弟妹他们不要你们照顾,那跪祠堂外边一天一夜就太便宜你了!嗯,我看还得加上罚银子十两充作村里公账,你们看怎样?” 乔氏脸色大变,睁大了眼睛瞪向李大太爷,正要说什么被连立狠狠一眼将话瞪了回去。 “我看也好!” “不错,那就这样吧!连立,你有话说吗?” 这种事情村老们当然不会拒绝。 连立心里那是一肚子的苦水,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但这种时候他能说什么?只怕愿意不愿意也由不得他了! “行!行!”连立陪笑点头:“回头我肯定把银子送来……” “嗯,”张五叔公便道:“如此便好!你也就不用向我们几个赔什么不是了!” 连立嘴角的肌肉就狠狠的抽动了两下,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可就算如此他也得表态啊! 连立舔了舔嘴唇,陪笑道:“怎么不用?肯定得用,呵呵!这是必须得!” “你真是太客气了!”张五叔公笑笑,却没再坚持。 连芳洲和连泽心里几乎没笑翻,都说张五叔公人精明,而且为人好贪小便宜,连立自己主动要求送上门去,他怎么会跟他客气? 活该!如果不是他自己存了侥幸心理说出那话来,谁也不能强求着他。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张里正跟几个村老相视点头,便道。 这时花金桃忽然笑道:“既然芳洲不要那五两银子,乔婶子,你就还给我呗!我这就随你回家要去!虽然钱不多,那也是我家老爷辛辛苦苦赚来的,不能随便糟蹋了不是!” 乔氏气得脑门一阵眩晕,恨恨瞪了花金桃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不给的话。 这银子本来就是人家的,她也不能说不给啊! 张里正与众人看着村老们各自去了,便瞅了他们一眼笑道:“得了,你们也都回去吧!”说着特特盯了乔氏一眼,那意思不必多言。 “死丫头!你们不得好死!”里正家门口,乔氏重重朝地上“呸”了一口,向连芳洲姐弟怒目而视。 “你给我闭嘴!消停点!”连立喝住乔氏,看向连芳洲和连泽的神色也有点儿沉沉,淡淡道:“你们大伯母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们别跟她计较!” 平白叫人当面这么骂一句,没有人心里能半点儿介意都没有,连芳洲和连泽心里都有点儿堵:这就是他们的大伯母啊! “大伯父多虑了,大伯母这是心直口快嘛!我们不敢计较!”连芳洲就淡淡一笑,便道:“听说堂兄明年就要考秀才了,将来前途无限,只怕往后我们想大伯母这么心直口快同我们说几句话大伯母还不屑呢!” 连芳洲说完,便招呼着阿简和连泽离去了。 连立的心一沉,瞪了乔氏一眼,当着花金桃,到底没说什么。 花金桃就掩口“咯咯”的笑了起来,挑眉笑道:“连老叔、婶子,走吧!拿了银子,我还得赶着回城呢!” 乔氏又瞪了花金桃一眼,想到花金桃如今可是城里的有钱人,忍住了没骂她,却暗暗存了“走着瞧”的心思,心想等我儿子将来做了大官,我要你好看! 花金桃拿回了自己的银子,便乘车回去了。 上了马车,她的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下去,咬了咬唇。 99.第99章 买种子的钱 昨天大半夜里,连芳洲身边那个男人拿住了她家老爷和她,逼着他们写下了一份供词和保证书、按了手印,又命她今日跟着来,按照他们的指示行事。 刀架在脖子上,不由得她不听。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连芳洲那样一个没爹没娘没钱没靠山的孤女身边竟然有那么厉害不讲理的人!这件事情,她是栽了! 不但自己栽了,还连累了老爷。 老爷这辈子只怕都没有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过,这一次,恐怕老爷不会轻易饶了自己! 等回去了,还得好好得琢磨个法子,让老爷消消气才行…… 花金桃心里那叫一个悔呀!如果她不那么抓尖要强,不想着主动为老爷分忧,这事儿根本就不会发生! 她已经很受宠了,只要继续奉承讨好老爷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多事呢?这才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连芳洲、连泽、阿简三人回到家中,三姑奶奶与连澈、连芳清都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没事了吧?”三姑奶奶忙问。 两个小的叫了声“姐!”扑了上来。 连芳洲心里一暖,拥着连澈和连芳清轻轻抚了抚,点头笑道:“已经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没事就好!”三姑奶奶见阿简也点了点头,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笑道:“来,快进屋吃饭吧!都做好了在厨房里热着呢,就等你们了!” “好!还真有点饿了呢!”连芳洲就笑了笑,众人一同进屋。 一时吃过饭,阿简便道:“折腾了一晚上你也累了,回屋歇歇去吧!别的事情明天再做也不迟!阿泽,你也休息休息去!” 连芳洲的确也累了,便点头笑道:“别光说我们,你也一样,昨天晚上的事情,幸亏有你在,否则,我还真不知——总之,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具体的内幕连芳洲和阿简都没有细说,只说三姑奶奶等人只知道连芳洲被乔氏设计打晕给卖了,连泽知道的更多一些,却也不是全部。 阿简便笑道:“这‘谢谢’两个字你不知说过多少遍了,我既然住在这里,力所能及之事责无旁贷,你别太客气了!” “姐,”连泽闷闷说道:“我一定要努力习武,将来,就能保护姐姐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令连泽深受刺激和打击,如果没有阿简哥,他根本连逼大伯母说实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救人了! 他第一次那么深的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归根结底,是他不够强大。 “阿简都和我说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连芳洲柔声笑道:“等你长大,姐姐就放心了!” 阿简也安慰他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只要你有心,总有一天会变得强大!” 连泽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 晚饭过后,连芳洲又要上里正家去一趟,得去送钱买棉花种子,顺便把该自家份的土豆种子带回来。 谁知她一说要出门,连泽兄妹三个不约而同齐齐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看着三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连芳洲不觉一笑,她知道他们是担心她。 “你们两个在家,姐,我陪你去吧!以后晚上你再出门我都陪着你去!”连泽说道,又叮嘱两个小的,“还有你们,以后晚上都不准出门!” 连芳清和连澈“哦”了一声,也不再坚持要一起去。 连芳洲知道连泽很为没能力相救自己的事儿耿耿于怀,让他为自己做点儿事,也许他心里会好受一些,便点头笑道:“也好!那土豆种子也不知咱们分摊到多少呢!你力气大,帮着拿正好!” 连泽听了这话果然精神一振,连连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就交给我吧!” “我就不去了,你们早去早回!”阿简也明白连芳洲的心思,点点头道。 连芳洲笑着答应,同连泽一起去了。 这次带去的全部是铜板,用一个布袋子装着,沉甸甸的一袋子。 这些钱,是付给那些让种子给她们的村民们的,所有的种子暂时还存留在里长家里,等过几日再去按官府价要回来。 张里正见她姐弟俩来了遂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我还正寻思着要不要去问你一声呢!” 问一声,自然是问她这棉花种子她还要不要了!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做事向来仔细的里正觉得是很有必要问一声的。谁知连芳洲自己就来了,这让里正心里对她不觉又高看了两分:这姑娘做事很会为人着想!而且,心智很坚韧,什么都不能令她改变主意。 连芳洲便笑道:“我也正想着该过来说一声好教里正叔放心呢!事情自然是照旧的,这是一千三百个铜板,您先收着,等明天我上城里兑换了铜板,明晚再给您送些过来!您点一点吧,我也不知自己会不会数错了数。” 张里正便点头笑道:“行,咱们这公事公办,你等等,我这就给数数!”说毕便当着连芳洲姐弟俩的面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 结果当然是不多不少的。双方交割明白,张里正说了明天一早会将消息放出去,连芳洲道了谢,便顺便称了自家该份的土豆种子一共是四十斤,共八十文。 付清了钱,姐弟俩便带着土豆回去了。 牛氏看着张里正手里提着的那胀鼓鼓的钱袋子,忍不住有些眼馋心馋,虽然明明知道这是连芳洲交给丈夫向村民们支付买种子的,并不是自家的,可是到了自家人手里再要花出去,她心里没来由的便觉心疼。 牛氏咂吧咂吧嘴,虽然心疼,可她还没有糊涂透,知道这钱是贪不下来的。 牛氏突然心里一动,笑道:“他爹,咱们家的棉花种子也都卖了吧!咱们要试种,你随便留下点儿来不就行了?反正上千斤呢,留下几斤又不打眼!”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张里正没好气道:“你那贪小便宜的性子给我改改了,我可警告你,这将来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别怪我不保你!” 今天乔氏的那些话给他打了个警醒,今天有乔氏,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张氏、李氏?还好这一次的事情连芳洲轻描淡写的便带过去了,如果是别的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解释的清了! 有的事情大家伙心照不宣,只要不说那就没什么,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了。 对了,在这里要跟大家说一下,本书三月一号会上架,到时候会倒v,到时候请大家继续支持啊!别存文了,大家天天追着看吧,不然到时候倒v许多免费章节也会收费了。 就算不支持的也不要来骂人,依依是全职,书不可能不上架的,而且,上架也是对作者的肯定和激励。现在的物价这么高,一袋零食的钱都能订阅十天半个月的,真心花不了多少钱的。总而言之,还是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啦! 100.第100章 买地(1) 连芳洲和连泽将那一大袋子土豆弄了回家,三姑奶奶几个人都凑上来看稀罕。 三姑奶奶便道:“种了一辈子地还从来没听说过土里还能长豆子的!这玩意儿到底长个乍样我得好好瞧瞧!” “我也没见过呢!我也要看!”连芳清和连澈也都睁大眼睛瞧着。 打开麻袋口,连芳清和连澈便争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比个鸡蛋还大,两人都惊讶的“呀”了一声,笑嘻嘻的说着稀罕话。 三姑奶奶也吃了一惊,叫道:“这就是那土豆啊,可真大个!哎呀,还带着泥呢!” 连芳洲笑笑,心道这还算是小的了,想必是受了种子本身和种植技术的限制,要是在现代,成年人拳头大的也不稀罕。 “我觉得长得一点也不像豆子!”连澈端详端详。 “就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连芳清脆声说道。 三姑奶奶就同她相视一笑,说道:“我也正这么想呢!” 连芳洲便笑道:“等明年就有了,保管你们吃个够!这是做种子的,可不能吃!要是叫人知道了,是要受罚的!” 就是连芳清也明白种子的重要性,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道好种不好种,唉!”三姑奶奶叹了口气。 连芳洲便笑道:“这有什么好种不好种的,嗯,咱们就当跟大豆一样种便是了!” 这事儿官府办得太不靠谱,光把种子发下来就完事了,连个粗浅的指导都没有比如什么时节下种、适合什么样的土地、如要如何浇灌、什么时候收获等。 “说的也是啊!不管怎么的这名字带了个豆字,就跟大豆似的种下去准没错!”三姑奶奶笑道:“还是芳洲聪明!” 众人说笑讨论着,一般这种场合阿简总是不声不响的坐在一旁,并无多话。连泽也多是一旁笑看不语。 说了一阵连芳洲便将麻袋仔细扎好口,拍拍手笑道:“好了,这看也看过了,都洗洗睡吧!这些种子明儿得放阁楼上去!三姑奶奶,明天一早我和阿简、阿泽要进城,这几天可能都会很忙,家里的事情就全靠你照应了!” 三姑奶奶笑着答应,众人便收拾着睡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连芳洲和连泽、阿简便出门往县城去了。 阿简便说道:“如果银钱不紧的话,买头驴子、一辆驴车吧,往后恐怕用的时候还多着呢,光靠走路,不但更累,也耽搁事!” 连芳洲想了想正是这个理,不但要买驴子,也要买牛,还有许多农具也得添置更新,这些回头都得做出一份计划来! 不过眼下还是先买地最要紧!先将地买好了,其他的便按照田地数量来斟酌添置。 “我也是这么想呢!等咱们看好了地,这几日顺便就逛逛牲口市场问问价钱吧!价钱合适就买了,冬天买牲口,可比开春了要便宜些呢!咱们就自己辛苦些照应过冬!”连芳洲便笑道。 连泽听了十分欢喜,笑道:“姐,咱们家也要买驴子和驴车了?真是想都不敢想呢!姐姐放心,到时候我和澈儿会好好照料驴子的!” “哦,不耽搁你练功吧?”连芳洲挑了挑眉打趣,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连泽今日天没亮就起来练功了,说是以后都要如此,他果然在更加努力的学习武功,将来要保护她,保护这个家。 “姐!”连泽挠挠头,甚是不好意思,又一本正经道:“不会的!我也要帮着家里干活才行啊,他们还小,不能累着姐姐一个了!” “真是姐姐的好弟弟!”连芳洲就笑道。 三人进城,便先去了钱庄兑换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兑换成七张一百两的,还有三百两则兑成了五十两、十两若干,又换了十两碎银揣在身上零用。 因为大房村离县城并不太远,所以他们找地保便直接进城,若是离县城太偏远的地方,办这类事情便去就近的镇子上了。 三人打听了管县城周边地区土地买卖的地保刘甲家在何处,便在点心铺里买了两盒点心去了。 刘甲恰好在家,见三个陌生人上门便知道肯定是生意上门了,便很客气的笑着招呼:“几位贵姓?是来买地的吧?呵呵,快进来坐!” 刘甲说话是向着阿简的,三个人只有阿简是成年男人,他理所当然认为做主的是阿简。 阿简点了点头通了姓名,便说道:“我们是想看看山地,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连芳洲便加了一句:“我们是大房村的,您看看在大房村或者附近村子可有要卖的!” 刘甲手里正有好几处水田要卖,听到他们问不值钱的旱地,心里那热乎劲儿一下子便下去了许多。不过,蚊子腿也是肉啊,更别说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了,脸上的笑意仍在,便问道:“我拿册子来看一看,不知你们要买多少呢?” 一边说一边去里间屋子去拿那专门记载的册子。 连芳洲就笑笑,说道:“大概两千来亩吧!” “多少?”刘甲正从里屋出来,闻言猛的睁大眼睛瞪向连芳洲反问。 “两千来亩,您看看手头上有现成的吗?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连芳洲笑着,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的落入了刘甲的耳中。 刘甲愣了愣,又朝阿简征询的看了过去。 “详细情形,你跟连姑娘说吧!”阿简便笑道。这些种田种地之类的事情,他可不太懂。 “这……”刘甲动了动唇,一拍脑袋坐下,笑道:“干了小半辈子地保,我可真是看走眼了!你们要这么多地,只怕还真不知有没有呢!” 刘甲在册子上仔细的看了看,不多会眼睛一亮,笑道:“这儿倒是有一处较为合适的!” 说着便招手示意连芳洲他们上前细看,指着说道:“这里你们大房村王财主家嫌这些旱地没什么出产又费事,正要卖了,共是一百六十多亩,这儿离着不远,是杨家村杨员外的,大约有三百八十亩,他家儿子做生意急需用大笔钱,家里田地出卖不少,这正是其中一处!这中间一大片,大约有两百八十多亩分属四户人家的,你们若想连成一片可以跟人说说或买或换,当然,价钱上只怕要吃点儿亏。剩下的这一大片六百多亩,都是无主的荒地,若要买,得先交垦荒费给村里,再按官价缴纳一笔土地买卖钱到官府,可得多花点钱……当然,这也是有优惠的,前三年都不用交税。这一共算下来,就是一千五百多亩!” 101.第101章 买地(2) 连芳洲便笑问道:“不知那垦荒费得要多少?还又按官价缴纳的土地买卖钱又是怎么计算的?还有这些地,不知卖主要价几何?” 刘甲便笑道:“连姑娘真是个明白人,一问便问着了!垦荒费一亩一钱银子,官府定的土地买卖价钱是一亩二两。王财主要价三两一亩,杨员外也一样,不过,这个价钱都能再说道说道,但也不会低于二两!其他那些人家的,恐怕就得多给一些了!” 连泽睁着眼睛一旁听着,心中暗暗咋舌,他连算都算不出来这究竟得花多少银子,不过,肯定不少就是了! 连芳洲微微低着头,心里在迅速的计算着,估计得花在3500两上下。 刘甲察言观色,认为她心里嫌贵了,便笑道:“官府一向来鼓励垦荒,你们要是一次买下这六七百亩,价钱上肯定是可以讲下来的!,至少也能省百来两!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零碎着买也可以!你们自己拿主意便是!” 连芳洲看了阿简一眼,向刘甲笑道:“这个,在这儿光说我们也不知道实际是什么样的,能不能去看看呢?” “这是自然的!你们若真心想要,我便领你们瞧瞧去!呵呵,这种大事儿我可不敢撒谎,那地都明明白白的在那儿呢,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刘甲痛快道。 这倒也是。 连芳洲便笑道:“我们当然真心想要买!如果合适的话,今天就可以定下来!” “行,咱们这就去吧!姑娘真是个爽快人!”刘甲一拍大腿笑道。 刘甲有驴车,带着连芳洲三人,很快就到了地头。 这地离着大路约有两里多的距离,这样正好,若是正正在路边反而不好管理。到时候粗略修一条恰恰能通驴车的路过去便是了,方便将来的运输。 这一大片地总的来说地势算是平坦,偶尔有些起伏的小丘陵,唯独中间偏西位置有座山包,目测大约五六十亩。 刘甲正指点各处一一为他们讲解,带着他们大概走了走。连芳洲不时问上几句,她是越看越满意,那些有主的不用说了,便是那几百亩荒地趁着年前足够时间请人清理了,到了明年开春,并不耽搁下种。 地里有两处水源,可以好好的清理一番,修整成规范的水渠,灌溉也不成问题。 刘甲原先还存着三分夸大其词的心思,要知道这地保的收入都是按照交易土地的总价从买卖双方抽水头的,交易的数额越大,他赚到的钱也就越多! 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算下来他至少有五六十两银子的收入,正当快要过年之际,他怎么能不全力以赴尽力促成? 可是连芳洲每一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又仔细的看了脚下的泥土成色,俨然内行,他心中一凛,哪儿还敢有何夸大?只能更加尽心尽力的说道,盼着用诚意打动人了! 他一直暗暗留神着连芳洲的神色,她满意的神色自然瞒不过他,刘甲便笑道:“连姑娘,要不要上那山上去看看?这一片荒地你要是都买下来的话,这座山可以白送!” 连芳洲心中一动,便笑道:“行,咱们上去看看去!” “好,连姑娘请吧!”刘甲抬抬手。 山上没有路,挡路的杂草灌木倒是不少,几个人上到山顶,都有些气喘吁吁。 连泽扫了一眼这山,撇了撇嘴,心说难怪白送呢!这山上的地瘦得很,根本种不了东西,西边一片还有许多大山石,不白送谁舍得花钱买呀! 到了山顶,视野十分开阔,因为这山起得突兀,站在山顶上,基本上将周围尽收眼底了。 在这占尽地势的地方,刘甲少不得又趁机指点各处补充着跟连芳洲说了一遍。 其实不用他说,连芳洲心里已经暗喜了,这座山简直太好了! 山上虽然种不了别的,但是可以栽植各种果树啊!每一种都栽上几棵,尽够一大家子吃的了。 将下边用栅栏一围,拉起铁丝网,还可以养鸡。明年卖鸡和鸡蛋也是一笔收入。 更重要的是,在这山顶上可搭建几间简易的房屋,棉花进入成熟期后,这棉田是得派人看守的,这里有几间屋子,也方便管理。 再有各种工具农具之类的,也可以放在这儿! 连芳洲对这一大片地可真是太满意了!简直堪称完美。 “刘叔,往这儿站着这么一看,这片地的确不错。”当刘甲再问的时候,连芳洲终于松了口,笑道:“刘叔是个痛快人,我若再不给句痛快话就不像样了!只要刘叔能将那些有主的地也给我办下来,这一片我都买了!” “行!就是价钱方面,你能接受的最高限额是多少?”刘甲大喜,忙问道。 “这个么,”连芳洲瞧了刘甲一眼,笑道:“这就得看刘叔的本事了!至于我来说,当然是越合理越好了!” 刘甲想要探她的底,她当然不会说。但她也没有蛮横无理强人所难啊,她只要求“合理”而不是“越低越好”。相信刘甲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果然刘甲听她这么说心里便有数了,点头慨然笑道:“行!连姑娘放心,我一定尽力说合,为姑娘要一个好价钱。” “那就多谢刘叔了!”连芳洲笑道:“不过,我还有个请求,刘叔可不可以先不要说买主是我呢?” 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其实他以前遇到的买主不少也是做此要求的,便点头笑道:“这个没问题!” 连芳洲看了看西边,太阳已经渐渐的往天边落下去了,她便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就先到此吧!还有另一处不知是哪里?劳烦明日刘叔再辛苦一趟,带我们去看看!对了,今日这地谈得也差不多了,不知定金需要多少?” 刘甲想了想,便笑道:“按理说这定金还不能收姑娘的,只不过姑娘给了定金,倘若再有人问起这些地我也好有个说法。嗯,就一百两吧。如果姑娘带了,我那车里就有笔墨,我写一张条子给姑娘,若姑娘没带,我随姑娘回家去取,横竖也没有多远!” 谢谢单纯的脸、心灰意冷的打赏,么么哒~~ 其实吧,编辑早些时候便让我一天一更的,但还是双更了,不忍心再少,所以依依真心很厚道的,上架了要继续支持哦! 上架后日更万字+ 102.第102章 买地(3) 这是几千两的生意,不是说着玩的,刘甲这也是试试连芳洲的财力是否撒谎。不然,万一他说动了那几家人卖地,连芳洲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他再去跟人说不要了,那他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行,正好我带着,那一会儿就有劳您给我写张条子吧!”连芳洲笑了笑。 “姑娘真是痛快人!”刘甲竖起大拇指笑赞,几个人便下山去了。 刘甲熟练的写了字据原委,吹了吹,递给连芳洲。 连芳洲连蒙带猜看懂了个大概,便点点头收下,将一张面额一百的银票递给刘甲。 刘甲见连芳洲居然还认字,脸上的佩服之色忍不住更加深了两分。 连芳洲暗暗瞥见他的眼神,心中却是暗道惭愧:坑爹的繁体字,她认识的真的很有限啊! 看来明年连澈进学堂,她也得抽空跟着学学才行!还有连泽、连芳清,一家子都得学认字、写字,嗯,回头还得多买些笔墨纸砚。 其实让连泽也去上学堂她也是情愿的,但她知道连泽一定不会肯。 刘甲索性好人做到底,将连芳洲三人送到了村口才道别掉头离去。 他原本还想送他们回到家里的,但连芳洲婉谢了他的好意。 她不想太招摇了。尤其是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 刘甲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意思,笑了笑便没有坚持。 第二天,连芳洲三人没有再去城里,而是在村口等刘甲,因为今天要看的地就在大房村石头坪一带。 今日看的这些地都是没开垦的荒地,大约有一千来亩左右。 刘甲照例领着连芳洲四下转了转,同样有水源,就是离外边的大路有点儿远,大概有四里多,同样得修路。 还有就是,这些荒地上的杂草和灌木比昨天看的三岔口那边的要更多更茂盛,不少地方还长着小碗口粗的小树,坡度也更大一些。 不过总体上来说还是可以的,泥土的成色也不错。 刘甲看了看连芳洲的神色,就笑道:“这边跟三岔口那边比是不太比得上,价钱上,也是有商量的!若连姑娘真心想要,我一定会尽量帮连姑娘。” 连芳洲便笑道:“这里一共一千亩对吧?” 刘甲就转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是,就一千亩,按价钱算下来,一亩不会超过二两银子!”刘甲点点头。 其实,他和连芳洲都心知肚明,光是目测这一大片便不止一千亩,至少还得再多两百多亩。不过都是无主的荒地也没必要太精算。 因为垦荒费和买地价钱还不低,而且这样的地至少得侍弄四五年才能变成熟地,这还得是精心侍弄的,不然那杂草疯了一样的长,能把庄稼都挤垮了! 所以,很少有人家有这个闲钱和心思买下来垦荒的,有了钱,还不如买上好的水田。 连芳洲听了便有些满意,心中暗赞刘甲真是太会做人了! “行!”连芳洲便痛快的点了点头,笑道:“刘叔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拿着端着就太不成样了!这些地我也要了,你看什么时候能过手续,我要官契。” 如今的地契、房契都有官契和私契两种,光从名称便可知二者的区别。 官契的好处在于经过官府备案登记在册,即便将来地契找不着了或者被人偷走了,上官府补办一份就成!旁人占不了便宜。 倘若是私契,一旦遗失落入别人的手中,那就等于是别人的了!就算打官司,是输是赢也是一半一半,而且赢的一半还小些。 “行,连姑娘就算不说我也打算劝姑娘办一份官契呢!”刘甲一乐,笑道:“这手续很简单,今天就能办好!姑娘和两位公子随我先进城,等下官府那边就能派人咱们一块过来丈量,足够时间将手续办好!三天之后,就能拿到官契!” 连芳洲知道刘甲是干惯了这一行的,跟官府不知打过多少交道,办起事来自然熟门熟路。便笑着点头道:“这样最好!那就辛苦刘叔了!” 连芳洲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进城了,就在这儿等吧!也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刘甲自然没有异议,笑着道:“这样也好!连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帮姑娘争取最低的价格!我这就去了,顶多一个半时辰就能回来!” 刘甲忙忙的去了,连芳洲三人便在这一带再逛逛。 连泽半眯着眼眺望着这一大片土地,不敢相信道:“姐,咱们真的要买下这么多地吗?这很快就是咱们家的了?” 连芳洲和阿简都笑了起来。 阿简便笑道:“这还能有假,等三天后拿到官契,你不就知道了吗?” “这些地都是荒地,侍弄起来可不容易呢!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连芳洲就感慨道。 阿简瞟了她一眼,道:“怎么安排你说一声便是,要做什么尽管开口。” “咱们都是庄稼人,辛苦一点怕什么!”连泽脸上红亮亮的泛着喜悦的光芒,说道:“以前是没这么多的地,如今有了,再辛苦也不怕!往后,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谁也不能欺负咱们了!” 阿简眸光微敛,问道:“那个棉花,你真的决定全都种那个?” 这一大笔银子投下去,倘若不见成效,想要再变出原来那么多银子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这些买下的地是新垦的荒地,而不是上好的水田,就算要转卖,这么大的数量有没有人要先不说,价钱首先就上不去。 连泽生怕连芳洲受了打击,同时他潜意识里也不愿意相信不会成功,便忙抢着说道:“一定能行的!姐姐说行就一定能行!” 阿简一笑,道:“我就是问问芳洲的打算,咱们必须得做一个最坏的打算。” 若非真心亲近的自己人,也断断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连芳洲心里一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个我却没想过。我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倘若不成功,那咱们就改种别的!总之这钱肯定能还上的!” 103.第103章 买地(4) 阿简一怔,笑道:“无论结果如何,咱们一块面对便是!” 连泽感激看了阿简一眼,道:“阿简哥说的是!不过,我还是相信我姐!” 三人都笑了起来。 一时走的有点累,三人便捡了一处荫凉的地方坐了下来慢慢的等。 当太阳正正照到头顶的时候,刘甲便带着人来了。两个差役、一个管着本县钱粮赋税方面的钱粮师爷赵师爷。 连泽眼尖先看见,三人便起身迎了上去。 “连姑娘!”刘甲朝他们招了招手奔过来,向连芳洲笑道:“姑娘好运气,今儿正赶上县太爷心情好,这价钱也让的痛快!每一亩一共是一两七钱,一共一千七百两,倘若今儿就将银钱交割完毕,官契就不用再给钱了!” 连芳洲听了甚喜,忙点头笑道:“行,那就今日将此事办妥了吧!” 办官契也不过二两银子,县令这是卖个人情给他们。毕竟这二两银子跟一千七百两比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了! 这个人情是人家一片好意,若要推辞就有点不好了。 刘甲引着他们与赵师爷及两个差役见过,双方寒暄几句,两个差役便拿出罗盘标尺等丈量了起来。钱粮师爷将四面的地界记了一下,又让连芳洲看了,画了押,回头办官契就按照这个办了。 做好这些事情,已经到了申时过半了,连芳洲笑着道了辛苦,每人给了一个红包。这阵子要办事,这样的红包连芳洲事先备了好些,身上也都带着。有一两、二两的,也有三钱、五钱的。 给赵师爷的是二两的,给两个差役分别是五钱的。 赵师爷三人捏了捏红包之后,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说话也更亲近客气了许多。 一行人便回县城,赵师爷和两个差役有马车,连芳洲三人仍旧乘坐刘甲的驴车。 刘甲抽了空便告诉连芳洲,那地实际上是一千三百六十亩,连芳洲自然称谢不已,少不得事后又给刘甲买了些礼物。 “这几天我跑跑三岔口那边的地,估摸着三五天的时间也就能办下来了!到时候再跟连姑娘联系!”刘甲笑道。 连芳洲便笑道:“行,我们家里都有人,倘若我不在,您留个口信,到时候我上城里去!” “对了,”连芳洲又说起另外一件事,笑道:“这些地买下来了我想趁着如今农闲请人把地都给开垦了,不知上哪儿能请到肯干活的勤快人?刘叔若是知道,还请指点指点呢!” 刘甲大笑道:“指点不敢当!等下有空我带你们去见见赵六,这些事情他灵通!咱城里雇佣短工啥的都是他做中间人。” 连芳洲本来也是这个意思,闻言忙笑着道谢。 不一会儿到了县城,连芳洲与阿简、连泽一同去交了钱,拿了凭证,只等三天后凭凭证领取官契,这一件事情就算完了。 刘甲果然带他们去见了赵六,自然少不了帮着说了些好话。 赵六笑道:“如今农闲,多的是人闲着,你们放心!刘大哥都发话了,这个事我肯定得漂漂亮亮的给你们办!肯定挑那年轻力壮又肯干活的!你们看看需要多少人,到时候我直接领着上地头去。” 连芳洲便笑道:“这个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好,明日我们还要进城,到时候给你准信吧!”说着又问了工钱。 赵六没有异议,笑着答应,又道:“如今正是农闲时候,这个时节天气也好,做工也好做,管中饭一天一个人工是二十文钱,不管中饭是二十三文。刘大哥都跟我说明白了,你们那是开荒的活,挺重的,所以这价钱便宜不了!这要是夏天,价钱还得加一半!” 他说着又加了一句:“啥价钱啥活计,这个价钱你就放心,保管把活给你干的漂漂亮亮的!那些个树兜子、草根树根管给刨得干干净净,地挖下去至少深一尺!” 连芳洲正要问这个呢,资金充足花钱略多一些她不怕,就怕干活的偷奸耍滑糊弄人。 开荒的活计本来就不好做,那些树根、草根倘若不清理干净了,一到开春准定得死灰复燃。还有那土地本来就紧实,如果不挖深一点,种下去的东西根本也长不好。 听赵六这么说连芳洲心里便有了数,笑着点了点头,就说明天再细说。 从赵六处出来,太阳已经渐渐偏西了,刘甲就说要送他们回去。 人家跟着跑前跑后也劳累了一天了,虽然不是让人白干,但总的讲究些。连芳洲便笑着婉拒了。 刘甲坚持几次见他们执意不肯也就算了。 送走了刘甲,连芳洲便笑道:“咱们这两天也累着了,只怕接下来的日子还有的忙碌呢!走,去买些肉回去,得好好的补一补。” 连泽和阿简都笑着说好。 连芳洲就买了四斤五花肉、两个猪腿、再加上三四根大骨,又买了些豆腐、五香干子,然后雇了车便回家。 “姐,咱们明天就来说要雇几个人的事吗?”连泽问道,觉得为这点儿事还得上城里一次有些太划不来了。 连芳洲便笑道:“这件事明天恐怕得说好一会儿才能说得清楚呢!然后咱们再去铁匠铺子里预订些农具!到时候都得用得上!顺便再看看驴子和驴车。” 连泽“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回到家里家家户户正起炊烟,连芳洲又多给了几个钱,那车夫笑着道了谢也忙忙的掉头回城了。连芳清和连澈早笑着扑上来叫哥哥姐姐,当然还加上一个阿简哥。 三姑奶奶见她买了这么多的肉吃惊道:“哎呀,怎么买了这么多!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呢!” 连芳洲便笑道:“今晚就做个小炒五花肉、豆腐炒肉片吧,明天您早一些将猪蹄炖上,从菜园里拔两个萝卜一起!这阵子活计多,得吃饱才有力气啊!” 要是天天清汤寡水的,不说别人,连芳洲自己就受不了。 三姑奶奶嘴上那么说着,其实心里头也欢喜,笑着道:“成,我知道怎么收拾!你屋里歇着去吧!清儿、澈儿,你们俩来一个帮我烧火!” 连澈便老老实实的答应一声“我去!”跟着进厨房去了。 104.第104章 打听(1) 连芳洲这才刚刚洗了把脸喝了口水,就有人上门来了,都是村里的媳妇婶娘们。 连芳洲暗暗纳闷,不明白这些人好好的怎么来了。她跟她们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啊? 纳闷归纳闷,人家来串门,没有不搭理的道理。 几句话过,连芳洲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来问棉花种子的事儿。 张里正应该是已经将话给放出去了,这些人都是来问她为什么买那么多的棉花种子、买来干什么、她们家没有那么多地啊种在哪里等之类的问题。 她一下子要买进这么多的棉花种子,也就难怪人家会来问了。好奇心谁没有啊! 连芳洲还指着这个捞第一桶金呢,当然不可能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 先别说她一个乡下小姑娘是如何知道棉花的种种好处的,人家要问起来她怎么解释?就算她说了,人家也未必会信了,顶多也就将信将疑! 倘若那将信将疑的人家也跟风试着种了棉花,可是在管理上却是一窍不通,到时候结的棉桃跟她家地里的不一样,人家岂不会恼她? 而她管着自己地里的就已经足够了,哪儿又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别人家的?就算她指点了,也要人家相信才行! 这种吃力不讨好反而很有可能结怨的事,连芳洲自然不会干的。 她也想过了倘若有人来问如何应付,只是没想到这些人来得这么快。 连芳洲便一味笑着,口里含含糊糊、半隐半吐的和着稀泥,不动声色的往前两天她和连泽、阿简去了一趟双流县的事情上靠。 众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心里便暗暗的恍然大悟了,猜测着这些棉花应该是双流县苏家的人做主种的! 想到这一点众人释然。 这样才说得过去啊!要不然,连芳洲哪里有这么大的手笔? 众媳妇婶娘们满意的告辞而去,回去跟各自的家里人说了,就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人家苏家都掺合这事儿,这么说来应该是可行的吧?自家是不是也跟着种上一些?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但是真正做起来的却只有寥寥几户,就算是那寥寥的几户,也是只要了两斤、三斤的种子,多了也卖了。 毕竟,这棉花大家伙都没有见过,更没种过,谁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田地要是糟蹋了,那就是一年的生计。 在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的前提下,没有人肯冒这个险! 所以,还是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将自己该份的种子卖给了连芳洲。 不过这件事情大家伙儿算是一双双眼睛都盯上了,只等着棉花收获的时候看个清楚,要是真的有奔头,明年肯定就是另外一个光景了。 连芳洲本来打算晚饭后去一趟里正家的,如今被众人这么一扰,索性这就上里正家去了。问问这两天的情况如何。 张里正就拿来众人按手印画押的册子给她看,笑道:“一开始大家伙还不信呐,后来知道是真的,差不多都卖了!约莫有一千斤了,可能明天还能收一些,大概一共该有一千五百来斤!” 连芳洲笑着道了谢,说后天就来将种子都运走,又问昨天给的钱够不够? 昨天一从三岔口那边回来,她便又给张里正家里送了一回钱。 张里正笑着道够了,闲话几句便让她去了。 先前还不能确认地,连芳洲也说不好究竟得要多少种子。如今却基本上可以定下来了。 她打算一亩地栽上三千到四千株左右的幼苗,自然得先育苗,这样算来,一亩地得要两斤半种子左右——育苗后得挑那长得壮实的移栽,中间自然会有损耗的。 加上刘甲在说合的那一千五百多亩,总共得两千八百亩左右,那么需要的种子就是七千斤左右。 不过连芳洲并不着急,既然大房村村民们都不愿意种,从别的村买也不是难事!她打算这事儿还是请刘甲帮帮忙。她如今只要盯着垦荒的事儿就行了! 这可是根本,如果地不整理好,空有种子也是白搭。 连芳洲一边琢磨着心思一边往家里走,回到家里三姑奶奶已经烧好了饭菜,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少不了讨论几句。都是三姑奶奶问,连芳洲和连泽回答,连芳洲知道三姑奶奶大嘴巴,凡事也不肯细说,只含糊过去。 三姑奶奶听着也觉没啥意思,也就不再问了。 吃过晚饭,三姑奶奶收拾桌子,便说道:“我看你们一个个的明儿后儿只怕都不得消停,早点去睡吧!这些活计我来弄就行!” 连芳洲笑着答应,谁知还没打水呢,连立和乔氏就来了。 看到他们两口子,除了阿简神色淡淡之外,一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连芳清更是偷偷瞪了乔氏两眼,乔氏居然卖了她姐姐,她当然恼她。没有骂她算是涵养好的了。 “这一个个的都没规矩、没大没小呐!看到我们来了连个招呼也不打、连个座也不让!”乔氏见他们姐弟妹和三姑奶奶都沉默着,便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三姑奶奶第一个忍不住“哟”了一声,说道:“这是哪儿来的娘们摆谱啊!跟你这种人也配讲规矩、讲大小?你就直说吧,你这回又想卖谁呀?” 连泽、连澈和连芳清听到这话便齐齐瞪向乔氏,充满敌意。阿简的目光也闪了闪,连芳洲脸色也沉了沉。 乔氏不提防被三姑奶奶当面揭了短,脸上顿时涨得通红,连泽等人的眼神和连芳洲的脸色更令她如针芒在背。 乔氏恼羞成怒正要赖上几句,连立咳了一下道:“行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别提了!你给我消停点,别尽惹事!” 连立说着不紧不慢自己坐了下来,道:“芳洲啊,我们来是有事要问你。” 乔氏哼了一声,便在连立身边也一屁股坐下,绷着脸色,目光灼灼的瞟了连芳洲两眼。 连芳洲看到连立如此做派,俨然一副自己的长辈的样,很明显,前日在里正那里说过的桥归桥路归路的话人家根本就没当一回事,也没打算当一回事! 连芳洲不由庆幸,当时自己坚持要白纸黑字留下证据是多么的明智! 他不当一回事不要紧,她却没有忘记。 上架倒计时,(^o^)/~ 105.第105章 打听(2) “大伯父有什么话请问吧。”连芳洲客气而疏离的说道。 连立显然对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不太高兴,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上挑理了,便说道:“我听说你让里正帮着买了许多棉花种子?你这是要干啥?” 乔氏忍不住插嘴加上一句:“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连芳洲笑了笑,她就猜到他们肯定会打听这事,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他们会直接上门来问得这么直截了当!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大伯父、大伯母不会忘了前两天咱们在里正和村老们面前立下的字据了吧?”连芳洲不紧不慢的问道。 连立哼了一声,道:“字据是字据,可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办糊涂事儿!不然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连泽忍不住小声道:“原来不管我们的事会心里过不去啊,不知道卖我姐的时候心里事怎么过去的!” 连立瞪了连泽一眼,似乎在怪他又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连泽毫不示弱的同他对视着。 这事到底是自家理亏,连立败下阵来,又道:“你大伯母说的没错,这么大一笔银子,你上哪儿弄来的?别不是被人骗了吧?你这孩子糊涂!” 连芳洲笑道:“大伯父、大伯母就不用操心我是不是被人骗了!若是心里过不去,我也没办法帮你们!那字据你们不当一回事我们却不敢不当!我们做什么跟大伯父、大伯母无干,所以大伯父、大伯母也不用管、不用问了!” “真是不知好歹!”乔氏尖声道:“我们好心好意问你你反倒不领情!” 连芳洲冷笑道:“大伯母的情芳洲自认福薄命小领不起,只求大伯母高抬贵手少惦记着我些,便是天大的恩惠了!” “不识好人心!”乔氏哼道:“那银子该不是你们偷来的吧!” “跟你们没有关系。”连芳洲平平的一句又挡了回去,挡得乔氏直憋火,除了更狠的瞪连芳洲却也不敢有别的举动。 连芳洲的不好惹,她是领教过了的。那跪了一天一夜的膝盖,虽然偷了懒,可是还是疼呢! 连立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没想到连芳洲如此不识好歹,竟然连他这个长辈的话都不听! “就算有那字据,咱就不是一家人了?你们就不是我的亲侄女、亲侄儿了?我就不是你们的大伯父了?这可不是小钱,这万一将来有什么事,你们小孩子家的能扛得住?还不得找我!”连立板着脸,又道:“我就是问问是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就行了!我可没说要贪你们的钱!” 连芳洲心里冷笑,这话说得多漂亮!如此说来她要是再不老老实实的和盘道出,那就是她不识好歹了! 她可没说过半句他们算计她的钱这类的话,倒是他们,差不多句句都要特特的说一遍。要说心里头不垂涎,说死都没人信。 连芳洲便道:“大伯父放心,我们不会连累你们的!如果将来真的有什么事、有人要找你们负责,你尽管把字据拿出来就可以了!有了那字据,谁也不能把你们跟我们牵扯在一起!就算是说到官府,也没那个理!” 连立道:“话虽如此,可真到了那么一天我要是那么做了,村里人还不得把我的脊梁骨给戳断!” 这话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理解呢?她连芳洲如今有了银子,却不分给他们做伯父、伯母的一些,村里人会把他们脊梁骨戳断? 没有这个道理! 他们从来没照顾过半分,更是起了歹毒心肠要将她卖了,这些事村里人都知道的!试问这样的长辈,又如何值得他们敬重? 连芳洲就是要掐断他们这种想法,今日要是开了口子,今后想要关都关不住了。 “大伯父多虑了,”连芳洲仍然一个字也不肯松口,淡淡说道:“那字据立的时候张里正和村老们都在场,都可以作证,他们都是咱们村里德高望重之人,他们的话谁敢违抗?至少我们就不敢!所以,您尽管放心,肯定没人戳你们脊梁骨的!” “当家的,她既然这么不识好人心,咱们还理她干什么!等将来她哭着求咱们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乔氏冷笑道。 连芳洲淡淡道:“大伯母更是多虑了,您卖我的时候我倒是想着哭求一求呢,可惜当时被你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以后,我求谁也不会求您的!更不会哭求!求您,怕是也没有用吧?” “你!”乔氏被她激得恼羞成怒,霍然起身,指着她骂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怪道前两天在里正和村老们面前你那样积极立什么破字据!敢情就防着我们呐!就你鬼心眼儿多,会抓尖算计人!十个百个人里也没一个像你!” “大伯母你在我们家里骂我姐算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出去!”连泽捏了捏拳头,满脸怒容。若眼前这妇人不是占着他大伯母的名分,这拳头早就打过去了。 别说他习了这些天的武力气大了些,就算力气不大,也要试一试! 连泽这么一喝,连芳清和连澈也跟着轰赶乔氏,乔氏气得脸上红红白白,张嘴欲要分辨,可她一张嘴哪里是这边三张嘴的对手? 连芳洲叫住了弟妹三个,乔氏那话真要把她给气笑了。她平平的盯了乔氏一眼,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大伯母觉得我在防着你们什么呢?我有什么好防着你们的?” 乔氏瞠口结舌无言以对。 防着什么?当然是防着她占便宜了!但是这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三姑奶奶却没什么不好说,嗤笑道:“芳洲,你向来是个聪明的,怎么这么明白的话还听不出来呐?人家当然是说你防着人家来讨便宜了!没见人家一开口,银子银子的不知念叨了多少次!不过这种人啊,还真就该防着!你啊,这事儿做得对!” “关你什么事!”乔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冲着三姑奶奶扑过去尖叫道:“你个克死男人的寡妇、夫家不留娘家不要的东西,轮到你来说嘴!” 谢谢心如止水的打赏,么~~ 106.第106章 打听(3) 三姑奶奶身子一颤,也扑过去骂道:“你个黑心肠坏心坏肚的贱妇,戳亲妹子的心肝、卖亲侄女儿,见人有钱了就靠上来想要分一份把先前做那烂事倒都不提了!也只有你才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就你这样的,死后不下拔舌地狱都没天理,还妄想你儿子当官做官家老太太,老天爷开眼,这辈子你也别想!” 两个人叫骂这厮打在一处,连芳洲和连芳清惊叫一声便忙上去拉扯,连立自持身份,别的都是男子,自然不好拉扯的。 连芳洲暗暗给连芳清使眼色,嘴里一边劝着、安慰着三姑奶奶,一边抽空拉扯阻拦着乔氏。 三姑奶奶还能不懂得见缝插针、把握时机?很快乔氏的脸上就多了几道血痕、头发也散乱了,气得她要喷火,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够了!都给我住手!给我住手!”连立见乔氏吃了亏跺脚怒喝。 乔氏听到连立叫喝非但没有停,反而卯足了劲盼着三姑奶奶停下来自己好狠狠的来几下子找回场子来。 可她都不停,三姑奶奶哪儿会停?两人依旧厮打叫骂着,连芳洲姐妹依然劝着拉着,乔氏依然吃着亏。 “死丫头,你们没安好心!”乔氏骂了一句,向连立叫道:“你还不来给我帮忙!是想看着她们把我活活打死吗!” 连立又气又急,可他哪儿能上前帮忙?阿简、连泽和连澈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呢,他敢保证只要他一动,他们肯定也会动。 连立没法子,便高声叫道:“芳洲,你眼里要还有我这个大伯父就赶紧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 “大伯父,我这不是劝着大伯母和三姑奶奶嘛,大家有话好好说啊!”连芳洲就轻叹着应道。心中冷笑,他叫她有什么用?怎么不叫乔氏住手呢? 连立心里气极却无可奈何,连芳洲话外的意思他岂能没听出来?眼见自家婆娘那原本梳得整整齐齐得发髻几乎完全披散了,固定发髻的银扁方也掉在了地上,他咬咬牙,一跺脚喝道:“老婆子你给我住手!” 乔氏见连立非但不帮她反而还叫她住手,怒气几乎没冲天,发起狠来,连连立也骂上了,骂他不是个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婆娘被人欺负! “死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立喝叫了几次都没能叫住乔氏,只好冲上前将乔氏用力拉扯了过来,连芳洲姐妹和三姑奶奶这才住手。 三姑奶奶眼睛犹自发红,喘着粗气恨恨瞪着乔氏。 乔氏那边也不消停,尖叫着同连立扭打了片刻才被连立和喝住了。 “好、好!”连立冷笑道:“敢对你们大伯母动手了!真出息了!” “大伯父,你可不能冤枉人,”连芳洲无奈道:“我和清儿好心相劝,怎么是动手了?要这么说起来,刚才您不也动手了?” 乔氏脸上、脖子上、手上多处血痕,火辣辣的痛,头发也被扯掉了好几缕,身上更是哪哪都疼,闻言恨恨道:“这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照直说!我倒要看看往后在这村里你们几个还怎么挺起腰杆子做人!” “你说,你说去呀!”三姑奶奶叫道:“就是我打的你,你说去呀,别赖着别人!你以为光你有嘴会说吗?你顺便也说说为啥我会打你!你可得说清楚了!要是说不清楚,咱们上里正面前说去!” 三姑奶奶先讥讽她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明白人一听那都是实话,乔氏还嘴的那些话,就很不地道了! 嫡亲的妹子寡妇失业的,她这做亲嫂子的非但没有半点帮衬,好话也没有半句就算了,反而戳着人家的痛处骂,这是很令人不齿的! 连芳洲见状便微微冷笑道:“大伯父,你们还是请回吧!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不留你们了!” 连立的脸色已经不光是“难看”两个字足以形容了,他定定的瞅着连芳洲,半响方点了点头道:“好!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既然一意孤行,哪天被人给坑了别说我这个做伯父的没有提醒你们!” 昨天村里就传出连芳洲要卖棉花种子的事儿,他原本还不相信,可是到了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将棉花种子给卖了,不由得他不信。 他当然想要问问她买这么多棉花种子干什么,更重要的事,她哪儿得来这么多钱? 她竟然有门路弄到这么多钱,他怎么能半点也不知道呢! 可他没想到,连芳洲的嘴巴竟然这么紧,无论他怎么说,半点口风也不露,自己的婆娘反而又遭了罪! 瞥了一眼披头散发、眼睛瞪得溜圆想要吃人一般的婆娘,连立皱了皱眉,心里没来由涌上一股厌恶:都是这死婆子闹的! 连芳洲就那么站在那里随便连立怎么盯怎么看脸色没半分变化,十分客气的淡淡笑道:“大伯父的话我记住了!就算我忘记了,也有字据为证,大伯父放心便是!” 连立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哼了一声抬脚。 乔氏也忙跟上,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瞪着连芳洲道:“我家的棉花种子绝对不给你,烂在地里也不卖给你!” 连芳洲笑笑没搭理她,少她那几斤,还真对她起不了什么影响。 “这不得好死的贼婆娘!”三姑奶奶醒了醒鼻子,不由得又骂了一句。 连芳洲眼中一黯,让阿简他们先去睡觉,少不了安慰了三姑奶奶几句。想了想,便许了三姑奶奶钱,说是每个月都会给她一些,等她攒够了,再帮她买几亩水田。 三姑奶奶脸上这才露出松快了的神情,笑着去厨房收拾去了。 连芳洲的心有些沉也有些堵,细想想也怨不得三姑奶奶会如此,像她这样无儿无女没了丈夫的,娘家没了立足之地,婆家显然也不待见,倘若手里没些银钱做依靠,这日子怎么能过的下去? 换了是别人,这反应未必就能比她好上多少。 所以,连芳洲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的赚钱!只有有了银钱,才有底气。 第二天吃过早饭,连芳洲和阿简、连泽三人行便去了城里找赵六。 这是最后一章公众了,明天就倒v上架了哦,希望大家支持嗷嗷~~至于倒到第几章现在我也不知道,等明天编辑通知。 明天的更新时间就不一定了,得等编辑上班之后开通vip才能上传新章节,嗯,我觉得起码要上午十点钟之后吧! 不过明天会大更,嘿嘿,更十章二万字,以后每天更五章(一万字),时间是上午七点半两章、十一点半两章、四点半一章,推荐好的时候会在这个基础上加更!有点紧张,还是希望大家支持啦,至少支持最初几天哦~ 107.第107章 垦荒(1) 赵六知道他们今天要来并没有出门,见他们来了笑着热情的请了进屋。 连芳洲昨天晚上已经将这事想透了,来的路上又与连泽、阿简讨论了一番,做了推敲和补充,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纰漏了。这时候跟赵六说起来也快。 连芳洲打算雇佣三十个年轻力壮的劳动力、租用十二头牛,到时候他们会亲自去看着人干活,管午饭,工钱按照先前说好的算;租用十二头牛包括全副犁耙、雇佣赶牛的主家是一人一天两钱银子,不过要比工人晚去两天。赵六作为中间人他们给的介绍费一共是四两银子,至于受雇的工人那边他如何跟人抽佣他们不管。 她只要求赵六找来的人能够尽心尽力的干活。 介绍一趟这样的生意,作为中间人的赵六从连芳洲这里理应拿的中间费是二两银子,连芳洲给了他加倍的钱,他心中自然欢喜,满口答应给她找的肯定都是靠谱的人,请她放心! 双方说好后天赵六会带着雇佣到的人和牛去到石头坪,连芳洲三人便离开了赵家。 从赵家出来,连芳洲便笑道:“咱们去看看驴子吧!要是合适今天就买了!顺便再买些白面和咸菜、肉和大酱,后天要给人做午饭呢!再买两个大锡茶壶,到时候给装些热水送去地头。” 做午饭自然是蒸馒头、烙大饼最方便实惠,米饭什么的可就太麻烦了。 阿简和连泽自然没意见,三人打听了牲口市场的位置,便过去了。 挑选牲口连芳洲并不懂,不想阿简却会。 卖牲口的人看到他们,问了是要买大叫驴的,那卖驴子的便有人上前说道。 说得自然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把自家的驴子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 阿简也不说话,似乎也没怎么听那卖的人说什么,只是去瞧了瞧那驴子。 卖驴子的人目光一直随着他转,看到他看的那几个部位脸色就微微的变了,骗不了人啊! 三人在牲口市场转了一圈,最后花了十二两银子买了一头十分壮实的驴子。 “姐,咱们家也有驴子了呢!”连泽看着喜欢得不行,摸摸那油光亮滑的黑色皮毛,扯扯长长的驴耳朵,咧开嘴笑了。 连芳洲便笑道:“往后可交给你和澈儿了,冬天的草料可不多,千万别叫咱们的驴子饿着了啊!等过一阵子咱们还要买两头大耕牛!” 连泽很是高兴的点头,保证绝对不会让驴子饿着了。 三人便说笑着又去车行看了车。 车行里的车各种式样的都有,可以买现成的也能定做。 连芳洲不想太麻烦,而且也没有必要定做,便当场花了八两两银子便买了一辆杉木所做十分解释的车。 这车跟刘甲的不一样。刘甲那车是车厢式的,连芳洲他们买的这个主要还是为了将来干农活运送东西方便,所以是敞开的木板车,比乡下那种人力推的平板车要讲究一些、结实一些。 三人随后又去了铁匠铺子,锄头、铲子、铁锹、斧头、柴刀、镰刀等都订制了一些,用料自然要最好的那一种。 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上头的钱可不能省,也不该省。 做完这些,三人就在镇上吃了中午饭,再买了面、大酱等零碎东西,便回家了。 阿简赶车很是轻松,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轻轻放下,呼呼作响,却并没有很重的落在驴子身上。另一边拉着缰绳的手更是收放自如。 连泽就坐在他的身边,羡慕不已的看着。 阿简微微一笑,便向他道:“今日没有时间了,等回头我教你可好呢?” “真的?谢谢阿简哥!”连泽又惊又喜,连连点头。 回到家里,连澈和连芳清得知这是自家的驴子和驴车比连泽更显得开心,爬上车坐了一会儿又跳了下来,围着那驴子摸摸看看,笑眯了眼。 卸了车,连芳洲便叫连泽将驴子牵到后院去拴着,连芳清和连澈也都叽叽喳喳的跟着一起去了。 家里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养过牛了,也没有关牲口的棚子,连泽又心疼这驴子,生怕晚上冻着了,便将它拴在靠着墙搭的杂物棚下一角,回来跟连芳洲说要搭一个牲口棚。“不然冬天这么冷怎么过得去?” 连芳洲自然没说不好,笑着说这几天得了闲就叫人来搭。不但要搭,而且要用搭一个好一点的,除了有关牲口的地方,还得有堆放草料、停放车子的地方。 那车子露天放着,风吹雨淋日晒的,也坏得快。 顺便将那杂物棚也重新搭建结实了,柴禾、农具、工具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得要地方放。 第二天一早,连泽兄妹三个便牵了驴子上村子旁的河堤上吃草去了,连芳洲见他们这样积极一笑也没有阻止,只叮嘱多穿几件衣裳。 吃过早饭,连芳洲独自一人往村口去了。 有一条小溪环绕着大房村村边而过,最窄处不过一米多,浅浅的溪流中间垫了块高一点的石头便能过河,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三米多。在村口绕了个大大的弯顺着东方流去。 就在这道弯的弓背处,离着河滩十来米远处,是一片高出小溪数三四米米的平坦荒草地。 连芳洲去那里走了走,四下里看了看,这一片荒草地大约有二十来亩,恰好处背靠着一座小山,山上长着许多樟树和野喜鹊。 从外边进大房村,绕过这座小山,便可看见大房村的全貌,一定意义上可以说,这座小山就是大房村的屏障。 连芳洲打听过了,这片荒地也是无主之地。 她心里盘算着将这片地买下来。 明年棉花收获之后,肯定得找地方堆放。那小小的家里哪里这么多的地方可以堆放?所以得在这儿建造一大排的仓库。 除了仓库还得有处理棉桃的工作室、纺棉纱的纺室以及堆放棉线的库房以及工人的住房。 如果将来有可能,她还想建造一个织棉布的作坊。 这样将棉花加工之后卖出去当然要比单纯的卖棉花值钱多了。不过,事情得一步步来,目前她还没有能力做到的事情,在脑子里也就是个想法,还谈不上计划。 连芳洲正看得出神,便听到背后有人喊“芳洲!”,她微微一笑,不用回头便知是阿简。 啊啊阿,第一章v求首订、求月票、推荐票还有收藏! 12点半有三更、下午4点半有3更、晚上7点还有更新! 明天起更新时间为7点半三章、11点半两章!不定时加更!顺便,求月票啊求月票~~ 108.第108章 垦荒(2) “你怎么也来了!”连芳洲抬手理了理发脚,笑着迎了上去。 阿简大步向她走了过去,笑道:“三姑奶奶让我来的,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就来看看!” 连芳洲顿时就明白了三姑奶奶的意思,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三姑奶奶也太小心了!”连芳洲笑了笑。 阿简却道:“小心无大事,有些话不该我说,可那样的人,我还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这话不该他说他也说了,可最后却说不知说什么好。连芳洲便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说道:“不管他们。这大白天的,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你看这片地如何?” 阿简的目光很是独到,往往不经意间便能令她茅塞顿开想到许多原先并不曾想到的地方。连芳洲似乎已经成习惯了,遇事喜欢问一问阿简。 阿简目光随着她所指扫了一眼,想了想,猜测着问道:“你打算买下这里是——要建仓库之类的?” 连芳洲顿时高兴起来,笑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说这里合不合适?” 阿简笑道:“种了那么多的棉花,到了收获的时候总要地方堆放,这并不难想到。这儿在路边,又离村里头近,背靠着山,这片地又很是平整,地方也足够宽敞,我看可以!” “我也是这么想呢!”连芳洲笑道:“倘若要做,这阵子我就想把地方买下,这就建起来!希望年前能完工!要不开春以后,事情还多着呢!而且春耕时节家家户户都很忙碌,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闲置劳力了!” 连芳洲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 阿简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为何叹气。 她手里如今资金充裕,但人手却不足。这地方真要建东西,总得有个自己人看着、提点着才像回事,不然,就算是雇佣了再实诚的人,也难免有松懈不上心的时候。 阿简便道:“垦荒那边人手充足,应该用不了多少天就能完成。这边若真要建东西,也就开工那阵子忙一些,之后也就每日过来瞧两趟就可以了!咱们应该还能应付得来!不过,若是可以,还是得买几个勤快好用的人,两千多亩的棉花管理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连芳洲点点头,那棉田管理起来何止不容易?特别是那新垦的土地,到时候野草指不定怎么疯长呢,光是除草这一项就够麻烦的了!一个月只怕两趟还是少的。 不过,听阿简这么一分析,连芳洲的心里顿时舒坦松快了许多,便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底多了!阿简,这些日子真是多亏有你,要不然,就我和阿泽,还不知要忙乱成什么样呢!” 连芳洲轻叹道:“我是真心感激你!那日留下你,没想到倒是便宜了我们,受累了你了!” 无论是跟刘甲还是赵六,还是将来跟更多的人打交道,连芳洲很明白身边有阿简和没有阿简的区别。 阿简毕竟是个成年人,而且他往那儿一站,浑身透出的那种沉稳如山的气质便不容人忽视。如果没有他陪着,她一个小姑娘,就算怀里揣着再多的银票,一开始的时候谁又会认真搭理她? 各种调笑的风话那都是轻的了。 “你又这么说了!”阿简淡淡一笑,道:“是你们收留了我,我是都记得的,到了你这,却本末倒置了!” 连芳洲“扑哧”一笑,一挥手笑道:“算了,这事以后咱们都不提了!你说这一片要建库房的话,在哪个位置比较好呢?我打算……” 连芳洲指点着将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他,询问他的意见。阿简细看了一遍,又问了她些话,略作补充,两人很快便商量妥当。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我想这就上里正家里说一声去,谈妥了,吃过午饭便去城里跟刘叔说了,让他帮着把官契办下来!明天一早石头坪那边要开工了不是吗?还得去城里买些东西!”连芳洲便笑道。 阿简自然没有异议,点头笑道:“现在家里有驴车,也方便许多!” “说的是!”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回家去。 刚走到院子外头,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分辨争执声,是三姑奶奶和几个小的似乎在跟谁呛声。听起来语气颇为激动。 连芳洲和阿简相视一眼,忙推门进去。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赖皮!还不走!你们家害得我们芳洲还不够吗?你都娶亲了还来干啥!这叫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呐!就你那岳母、你那舅爷的老婆,哎哟,那嘴可不得了!还真当自个家捡了香馍馍人人都惦记着呢!我呸!说难听点,那就是我们芳洲不要的才轮到她们捡!快走,快走!”三姑奶奶大嗓门连珠炮似的嚷着。 “再不走我拿水泼你!”娇脆带着稚嫩的声音却是连芳清。这孩子是有样学样了。 “我就看她一眼,看到她没事了我自然会走……”男子的声音连芳洲谈不上多熟悉,但也不陌生,赫然是前未婚夫杨淮山。 他这话一出,三姑奶奶、连泽和两个小的更气炸了肺,七嘴八舌的将他往外头赶。 她想起来了,今天杨淮山应该是陪他的新媳妇三朝回门吧? 也不知他抽的哪门子风回门回到自家来了,还说要看自己一眼?这不是摆明了给自己做祸吗! 先别说这事儿传了出去自己成个什么人了,花家那一家子还不得恨死自己啊! 因此而被他们给恨上,连芳洲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得没法儿说了! 连芳洲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把大门打开了就没再关上,大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吵闹声戛然而止。众人无不扭头看向连芳洲。 “姐!”连芳清第一个奔上来,牵着连芳洲的手告状道:“这个人又来了!我们怎么赶他他都不走!” 连泽抿了抿唇,显得有点紧张的看了连芳洲一眼。自家姐姐从前对这个男人那是相当有好感的,不知道此时会不会伤心难过…… 109.第109章 黏上来的狗皮膏药 “芳洲!”杨淮山眼睛一亮,不再理会三姑奶奶等人转身便向连芳洲走去,看到她身边的阿简,他的脚步就顿了一顿,明显的愣了一下,眸底划过一道显而易见的黯然和受伤,说了个“你——”就没了声音。 连芳洲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郁闷得差点内伤!这算怎么回事! 她心里忍不住嘲讽的想,幸好他家里不是土豪啊,否则的话,只怕更要纠缠不休,妄想着享“齐人之福”了! 杨淮山说了个“你”字之后没了声音一方面是自己感觉受伤黯然顿了一顿,而同时连芳洲也已经截住了他的话。 连芳洲的脸色很不好看,冷森森的盯了他一眼道:“你来我们家干什么?还有,我的名字不是你叫得的!请你嘴巴里放尊重一点!” 如果说从前连芳洲对杨淮山还有三分过意不去和愧疚,那么此时此刻她心里剩下的就只有愤怒了! 杨淮山他没有脑子吗?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单单是他陪新媳妇三朝回门却偷偷的跑来前未婚妻家里这件事就足以令她连芳洲在众乡邻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是男人家不怕人言,但人家会说她连芳洲恬不知耻勾引前未婚夫。而且,他这么做置他的妻子于何地? “连,姑娘,”杨淮山嘴里一片苦涩,很艰难才叫出这三个字。看着连芳洲冷冰冰的脸,他心中难过、心痛、悲愤、无奈、酸涩种种感觉不一而足,脑子一热,忍不住就喃喃道:“对不起,我是有苦衷的,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连芳洲简直多听半句都欠奉,满脸的不耐烦打断他:“这跟我没有关系!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立刻,马上!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连泽、连芳清、连澈虎视眈眈瞪着杨淮山,一副只要连芳洲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扑上去驱赶杨淮山的架势。 杨淮山被连泽几个这样盯着,心里就更难过了,他是真的不想对不起芳洲啊,可是他拗不过爹娘,他有什么法子?为什么她和他们要这样对他呢?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理解他呢? 事已至此,他其实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了,但是,她孤苦伶仃的带着几个弟妹们过活,那得多辛苦,他还是可以帮她的啊!只要她一句话,甚至不要她说什么,只要她不拒绝,他都会帮她的! 他如今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也只有这样,才能令他的心里好受一点。 “我姐的话你没有听见吗?快滚!”连泽人不大,却瞪着他喝斥毫不客气。 “我走,说完一句话我马上就走!”杨淮山心中难过之极叹了口气,望着连芳洲关切道:“听说前两天你出事了,你——” “跟你没有关系!请你离开!”连芳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喝道:“我们连家跟你们杨家素无瓜葛,拜托你放过我们吧,今后我们家的事你别再打听了!” “看到你好好的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杨淮山叹道:“将来你一定要多小心些,你,你好好保重,我先去了!” 杨淮山原本还想多说几句,看到连芳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是真的很难看,那怒意似乎马上就要满溢爆炸开来,他这才下意识的打住了话头,抬脚离开。 “阿泽,把门关上!”连芳洲看也不看杨淮山一眼怒气冲冲大步朝屋里走去,大声的叫道。 连泽高声答应,杨淮山前脚才刚刚跨过院门,连泽便在背后毫不客气的将门重重关上。带起的风扫到杨淮山的后脑勺,令他头皮一阵发凉。 杨淮山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出神,回头苦笑了笑,叹了口气。 芳洲这是在怨他,怨他抛弃了她,他知道的。 可是,他是真的有苦衷的啊! 连芳洲进了屋里,连续倒了两杯水喝下去都还觉怒火在一阵一阵的烧,还没有解气。 她气得握住茶杯的手都有点发抖。 这种又气又憋屈的感觉真是太不是滋味了! 阿简目光沉沉的瞟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关于杨淮山,他所知不多,何况这件事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姐!总算把那可恶的人赶走了!”连泽回来吐了口气说道。 “他也有脸上门!不安好心呐!”三姑奶奶啐道。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连芳洲也气起来,向他们道:“下回他要是再敢来,你们也不用跟他客气,直接拿大扫帚给他扫出去!” “成!”三姑奶奶一拍大腿,说道:“我原本就是这么个主意,就是想着先问问你的意思!” 连泽也表示赞同,“对这种人,根本不用留情面!” “姐姐!姐姐!”正说着只见连芳清和连澈从外边奔进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意思只有一个:花家婆媳在大门口叫骂呐!那嫁给杨淮山的新媳妇花小花扭着他在门口哭诉厮打。 “真是反了天了!明明是那姓杨的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咱们没寻她们不是,她们反倒有脸上门来骂!”三姑奶奶两只眼睛一瞪就要冲出去跟她们理论。 连芳洲拉住了她,忙道:“先别急着去,别搭理她们!” 花家婆媳和新媳妇会上门来骂连芳洲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村子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爱说嘴说事的人在哪儿都不缺,杨淮山还真以为他的行踪能瞒得过花家的人?花家的人知道了,怎么可能不骂上门来? 那新媳妇要是不揪着他闹连芳洲都看不起她! 最冤枉的就是她啊,她招谁惹谁了? “姐,难道咱们就由着她们骂!”几个人已经脚步轻盈的走到了院子门后边,隔着门在听着呢。连泽越听是越怒。似乎外边已经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了! 连芳洲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花家婆媳那两张臭嘴本来就说不出什么好话,这一次定是觉得自己一方又受了委屈占了理,那话还能好听得了了? 花婆子和刘氏骂了半天,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倒是来了不少,可是连家院门却紧闭,婆媳两个就都有点恼羞成怒了,那不要钱的话更是一句一句的往外窜。 110.第110章 闹事(1) 连芳洲皱了皱眉,猛的将门打开,淡淡道:“谁在我家门口闹事?这又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刘氏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小贱货,总算露面了啊!你躲呀?你怎么不躲了?” 连芳洲神色一冷,道:“什么躲不躲?我在家里本来好好的,你们这闹得太过分我才不得已出来看一眼!当着众乡邻刘嫂子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还好意思叫人说清楚?你说的清楚吗你!”刘氏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叫道。 “我有什么说不清楚?我好好的在家,你们莫名其妙跑来我家门口又叫又骂,怎么反倒是我说不清楚了?刘嫂子,我知道你们家人多势众,可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连芳洲神色平平,却已显怒意。 她不会跟她们吵,更不会对骂,因为这种事情只要一吵一骂起来就更加说不清楚了,吃亏的必定是她! 倒不如大家当着面把话说透、说开,咱们讲道理吧,谁也别想浑水摸鱼。 花家婆媳倘若还不依不饶叫骂不住口,一来唱独角戏没什么意思,二来反倒变成自己仗势欺人了,这不是她们想要的结果。 花家婆媳微微一怔,没想到会闹不起来。 今儿新姑奶奶回门,一家子原本是开开心心的,新姑爷也就是杨淮山趁着人多偷偷走开原本花家人也不知道,后来村里的小孩过来说嘴,花家婆媳一听肺都要气炸了,新姑奶奶花小花一张脸更是红红白白,眼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不过奇葩的是花家人几乎达成一致将这事怪在连芳洲的头上,认定是她装可怜勾引自家的新姑爷!自家姑爷那是心肠软,一时不忍所以才上了她的当、去了她们家! 花家婆媳俩便带着新姑奶奶杀气腾腾的直奔连芳洲家。 杨淮山刚被赶出来在连芳洲家门口怔怔出神的时候,花家三个女人也到了。 杨淮山一见她们便慌了神,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花小花见状当他心虚——他本来也是真的心虚!既醋且恼,揪着他不依不饶的哭着质问了起来。 花婆子看见自己的闺女受了委屈无名火起,便命儿媳妇刘氏上前拍门,两人大骂了起来。 这一回是连芳洲不知廉耻勾引他们家姑爷,她们可不怕把事情闹大,那嗓门要多大有多大,巴不得把全村的人都吸引过来看热闹,拍了几下子门便不拍了,就是骂,铺天盖地变着花样的骂! 两人满心以为连芳洲听了这些话肯定受不了,她只要打开门冲出来跟她们还嘴,便不管别的先冲上去将她揍一顿再说,把她的脸抓破相最好,看她今后还敢不敢勾引自家的姑爷。 谁知连芳洲打开了门连门槛都没踏出来,带着弟妹们和三姑奶奶就在门内,面上虽有怒意,但跟她们期望的根本不一样。 就连那个泼辣无赖之极的连家三姑奶奶也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个字不说。 眼看就要闹不起来,这怎么行?花婆子就冷冷一笑,向刘氏使了个眼色。 刘氏会意,叫道:“跟你这种不要脸的贱人有什么理可讲!我家新姑爷明明白白出现在你家门口你倒还寻摸上跟我们讲理了!你也太欺负人!我跟你拼了!” 刘氏口内叫着,一头便向连芳洲撞过去。 “不准你欺负我姐姐!”众人一片的抽气惊呼声中,连澈突然从连芳洲身后奔上前迎着刘氏撞了上去,被刘氏撞得跌倒在地,他“啊”的呼痛一声,抬起手,手掌心正有鲜红的血色往外渗。 众人都惊叫起来。 连芳洲姐弟妹和三姑奶奶更是又气又痛,惊叫着“澈儿!”忙上前扶他。 连澈抬头目光直直的瞪着刘氏,“我不准你欺负我姐姐!”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子令所有人都愣住了,刘氏婆媳也呆住了。 刘氏站在那里,众人谴责的目光几乎没把她身上戳出个窟窿来! 毕竟,连澈还是个孩子,刘氏这一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我、这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刘氏有些心虚。 连芳洲将连澈交给三姑奶奶,站了起来冷冷盯着刘氏道:“我刚刚说的很清楚,有什么话大家撑开了说,是非黑白这么多乡亲们都在,大家自有公道!你们在我家门前叫骂不住,把我弟弟也给打了,这事儿等会儿我再跟你们理论!” 她眉头一挑,冷笑道:“怎么?是不敢讲理还是根本就是无理可讲,非要闹事呀?我们姐弟妹几个虽然没了爹娘,可也不是什么人想踩便能踩上一脚的!” “你也好意思说讲理,我都替你臊得慌!”花婆子哼了一声,却明显没了刚刚的气势。 众乡邻不由纷纷议论起来,一方要讲理,一方上来就打人蛮横之极,这会儿又把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给推得跌倒手掌都擦出了血,哪一方更占理儿显而易见。 花小花见娘和嫂子都吃了亏,猛的放开杨淮山,含泪瞪着连芳洲恨恨道:“你勾引我男人,还要跟我们讲理,这还有天理吗!” 连芳洲等的就是这句话,便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你家男人?这门亲事是我连芳洲亲口说退的,我为什么要勾引他?我若要勾引他又何必退亲?哼,只要我不肯退亲,谁又能逼我?这广天白日的,我家里弟弟妹妹和三姑奶奶都在,你却平白说出这种话来,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我知道你们家的人一直耿耿于怀我跟他订过亲,所以一想到我心里头便膈应,总想找事儿!这可没法子了!谁叫你们家不赶在我前头定了亲事呢?你们花家既然在姑娘我退亲之后仍旧愿意把闺女嫁给这人,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你们就算看我再不顺眼,那也是你们自己的事!” 连芳洲噼里啪啦一通说话下来,将花小花堵得没了言语。 求月票哦 111.第111章 闹事(2) 围观众人听毕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就是啊,这光天白日的,人家家里又不是没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知道杨家这小伙订过亲还要嫁闺女,反倒看人家膈应,真是有点过不过去了。” “切,听说还是他们家帮着杨家逼人家连家退亲呢!没想到那还不算,今日索性骂上门来了。哎,还是欺负人家没爹没娘呀!” “那姓杨的也是做事不地道,既然跟人家芳洲退了亲,没来由的跑人家门口来干什么……”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跟花家这门亲事是杨家老两口决定的,花家这新女婿心里——呵呵!有人看见他跟花家订亲前还来过连家,不过没待多久就走了,准定是叫人给赶走的!” 花家婆媳、母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则板着脸怒目相视。 连芳洲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杨淮山一眼,连眼角也不曾斜他,她心里恨他恨得要命。这种男人最叫人瞧不上了,一边不忍违逆父母娶了别的女人,一边又对原本所谓喜欢的女子纠缠不清,还自以为自己痛苦、有苦衷! 他还真当他自个是香馍馍了! 这种男人在连芳洲眼中那就一个字:贱! “都是你!都是你!”花小花受不了众人的话,“哇”的一下大哭起来,疯狂的抓、掐、捶打杨淮山,哭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你陪我回门跑人家家门口来干什么!你跑人家门口来干什么!你让我丢尽了脸面,让花家丢尽了脸面!我跟你没完!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个混蛋!” 花小花疯了一样的发作,杨淮山根本招架不住,只得狼狈的护住头脸,饶是如此,他那原本束得整整齐齐得头发还是被花小花抓坏了,脸上也多了两道血痕。 杨淮山只管狼狈护着头脸,既不还手,也不辩解。 他不还手花小花心里是有几分满意的,但是他的不辩却等同于默认,花小花心中又气又痛,“嗷”的一声,越发变本加厉的打闹。 花婆子和刘氏不由变色,新姑爷回门带着一脸的伤回去,亲家母、亲家公和他家里兄弟妯娌们怎么看? 老人们岂不心疼?同辈肯定传为笑话! 亲家母两口子肯定不会怪自己的儿子,但是肯定会怪儿媳妇。 将来自家女儿还要在他们手下讨生活呢,怎么能这样?而且,这不是摆明了把自己的男人往别人身边推吗! “花儿,你冷静点!别叫不相干的人气昏了头!”花婆子和刘氏忙拉住花小花,反复说了好几回,花小花才猛然回过神来不该在这种场合给丈夫没脸、更不该在他脸上带出痕迹来! 她又羞又气又急,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杨淮山好不容易脱离魔爪,整了整衣裳、头发,一摸脸上一脸的血,火辣辣的痛,他心中不由恼火。 更令他郁闷的是,至始至终,连芳洲都没有瞧过他半眼,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厮打,竟毫无反应。他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的不忍或者心疼。杨淮山心中一黯:她还是在生我的气…… 就算是个木头他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今天,是他给她惹了麻烦了! 怪不得她会生气…… 众人见了花家几个如此,更是嘲笑议论不已。这一家子人都是爱动手的啊,相比之下,连家姐弟妹几个就规矩得多。看到她们自己内部闹腾成这样,也没有露出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相比花家人的咄咄逼人,根本就不能比。 “就是他!”刘氏眼尖,几步上前将一个欲往人群里钻的十一二岁的男孩给抓住拖了上前,说道:“就是石头这小子跑我们家去说的,石头,你看见了什么,当着大伙儿的面再说一遍!” 那叫石头的小子原本只不过出于小孩子天生喜欢说嘴告状好获得大人们的重视的天性,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 告状之后,他便一直躲在花家门口观察着,看到花家婆媳母女三个杀气腾腾的往连芳洲家杀过来,他心里还很有成就感了一回,自然也乐颠颠的偷偷跟过来看热闹!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热闹会闹到如此厉害的地步,看到着厮打哭闹成一团的景象,石头心里就有点儿心虚害怕了,这会儿又被刘氏抓了个正着,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拖了出去,看到这么多人都盯着自己,石头害怕得也张开嘴巴放声大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刘氏见状好像自己又“欺负”了石头似的,心里头又急又气,瞪他道:“就是你上我们家去说的,你赶紧给我再说一遍!快说呀!” 石头的娘没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他伯娘便上前护着,不满的看了刘氏一眼道:“你这个人怎么尽欺负孩子呢!石头还小,你不会好好的问吗?你那么凶是想吃他的肉还是怎的!” “就是!” “你们花家的人也太霸道了点!” 听到众人这么说,刘氏脸上一红,也不敢跟石头的伯娘分辨——她不是怕了,而是不愿意节外生枝,忙陪笑道:“我婆婆和小姑子都受了冤枉委屈,我这不是着急的嘛!他婶子你可千万别怪我!的确是石头去我们家说的,你让他再说一遍,事情究竟怎样这大家伙儿便都明白了!” 刘氏说到后两句故意提高了嗓音,还得意的瞅了连芳洲一眼,心道等下有你好看的! 连芳洲依旧神情淡淡的站在那里没有吱声,刘氏见了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心道等下老娘看你不哭出来! 石头的伯娘瞅了刘氏一眼,安慰了石头几句,便叫石头说。 石头两手胡乱在眼睛上擦了两下,抽抽噎噎的说道:“我,我看见花家的新姑爷进了连澈家的院子——” “你们听见了!你们都听见了吧!”刘氏立刻精神一振,向众人道:“石头这么小的孩子不会撒谎!他说亲眼看见就肯定没错!我们赶来的时候,我们家新姑爷就站在这连家大门口!哼,不知廉耻的东西!” 112.第112章 闹事(3) 众人面色古怪,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起来,也有说连芳洲的,也有嘲笑花小花的,说她连自个的男人都管不住云云,也有满心纳闷疑惑问别不是有什么内情? “后来,”石头说道:“后来连澈的姐姐和她家那个远房亲戚阿简也从外边回来了,阿简好像看见了我,我,我不敢再偷看,就、就去了花家……”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看看石头,又看看刘氏。 “你说什么?你是说花家的新姑爷先进的院子,后来芳洲才从外边回来的?”人群中就有人问道。 “嗯,”石头点了点头,怯怯的看了刘氏一眼,说道:“我话没说完,你们就骂了起来,我、我就只好不说了……” “你——”刘氏气得脸上通红,叫道:“那又如何?新姑爷进了连家的院子这是事实!” “扑哧!” 不知谁笑了出来,众人再也憋不住,“哈哈”、“呵呵”的笑成一片。 这婆媳母女,先是说来有闹又骂,怪人家姑娘勾引他们家的新姑爷,可石头分明说得明明白白,是杨淮山先进的连家院子,之后连芳洲和阿简才回来! 而且刘氏那句“新姑爷进了连家的院子”听起来就更可笑了,分明是她们家新姑爷不要脸上人家家里去,她们反倒有理来闹腾了! 连芳洲这时方高声道:“我和阿简刚回来,就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进来才看见花家的新姑爷居然跑到我们家院子里来了,我家弟妹们和三姑奶奶正请他离开呢!我回来见了之后,自然也请他离开!不然传了出去像什么话?可没想到他刚刚离开一会儿,就听到外边又吵嚷了起来,这一出来,就看到你们婆媳在这儿扯着嗓子大骂,你们可真有脸,居然还倒打一耙!” “怪不得刚我经过这儿连家院子门撑开着,隐约看到个穿着光鲜的男人跟连家人在吵闹,我还纳闷是谁呢,原来是花家的新姑爷啊!”李老二的媳妇恍然大悟说道。 花婆子眼见形势不利于己,说了半天竟变成自家的女婿勾引人,她怎么能忍?怒道:“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如果不是你勾引我们家新姑爷,他好好的怎么可能上你们家来?肯定是你托人给他带了什么话!你就是被杨家退亲心有不甘,故意在今儿我闺女回门的大好日子存心要恶心我们!” 连芳洲给气笑了,终于瞧了杨淮山一眼,淡淡说道:“你要想知道为什么你们家新姑爷好端端的上我们家来这就要问他自己了!花家的新姑爷,劳驾你当着众乡邻们的面说一说吧,究竟为何会上我们家来?如果说我传了信叫你来,也劳烦你说清楚我让谁传的信?又是怎么传的!” 杨淮山早就为自己今天的冲动行为悔断了肠子,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一片心放不下她、明明是想关心关心她,没想到却将她连累至此! 连芳洲既然问到了他,他当然责无旁贷要为她撇清——其实说不上撇清,她本来就不是花家婆媳口中那种人! 看到花家婆媳这副嘴脸,摸了摸脸上仍旧火辣辣的痛,杨淮山的眼底忍不住闪过一抹厌恶。 “没有人给我传信,我,我是听见芳——连姑娘前两天差点出事,所以就想过来看看她,并没有别的意思!芳——连姑娘是冤枉的,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再怪她了!”杨淮山缓缓说道。 原本扑在花婆子怀中啜泣的花小花猛的抬头,脸上满是泪痕,愤恨的瞪向杨淮山! 当着她这个正牌嫡妻的面他居然帮着外头的小妖精说话,拆丈母娘的台!他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妻子! 连芳洲心里也在暗骂杨淮山不会说话,这一来花家人岂不是更加恨她?她虽不在乎,但平白的这么被人惦记上,三天两头骂上一回也不是个事儿! 不等花小花骂出来,连芳洲高声道:“花家的新姑爷,你听好了!这门亲事是我连芳洲心甘情愿退掉的,所以你不必愧疚,更不必觉得我们家可怜再惦记着问候,我们连家二房与你们杨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后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我再郑重的说一遍!我们连家二房跟你们杨家没有任何关系!拜托你以后不要再自以为好心跑来问什么了!要是再引起什么误会,那就是存心不给我活路,要生生的逼死我!信不信我一根绳子上你们杨家门口吊死去!” 连芳洲说到最后是动了真气——这都叫什么破事啊!窦娥都没她冤啊!她这话也算是给了花家的人台阶下,将杨淮山那点子私心摘清,省得旁人胡乱猜测。 她的语气蓦地变得凌厉,声音冷的像冰! 众人都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一时鸦雀无声,怔怔的看着她。 “姐!姐姐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啊,呜呜!”连芳清哭了起来,扑在连芳洲身上。 “姐姐!你不要抛下我们!”连澈也哭了起来。 连泽没哭,猛的抬头恨恨瞪向杨淮山。 杨淮山脑子里嗡嗡的响成一片空白,呆呆的,仿佛全世界都已不存在。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只回响着连芳洲那决绝无情的话:我们连家二房跟你们杨家没有任何关系……那就是存心不给我活路,要生生的逼死我…… 他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光直愣愣的,整颗心如坠冰窖!她的话,好绝情! 而更令他感到绝望的是,他分明感觉得到,她说的这些绝情的话是出于她的本意而不是暂时的敷衍和应付! 难道她真的忘记了自己吗?不!不会!不会的! 杨淮山的心里在疯狂而痛苦的否认,他不相信,绝不相信! “这真是造的什么孽呀!平白无故被人泼了一身的脏水!就是欺负人啊!“三姑奶奶一拍大腿,抱着连芳洲也哭了起来。 众人无不叹息,这真的是要把人给逼死啊! 几个心肠好的媳妇伯娘上前安慰着,众人看向花家婆媳的目光都带着谴责。 她们家的女婿自己都这么说了,她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113.第113章 闹事(4) 刘氏恼羞之极,也气愤之极,却再也摆不起刚才的架势,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怎么能算数?分明是这一对不要脸的串通好了的……” “你给我闭嘴!”花婆子猛的抬眼恨恨瞪着刘氏低喝。 刘氏一怔,自悔失言忙挪开目光。 她这话不是摆明了说新姑爷并不喜欢自己的小姑子吗?刚成亲就不待见她了!这叫众人听见了,丢脸的是花家! 刘氏这话却正正击中了花小花的心,花小花“哇”的大哭,捂着脸猛的跑了开去。 “花儿!花儿!”花婆子急忙要追。 “花伯娘你站住!”连芳洲猛的大喝一声冲上前展开双臂拦住了她。 “你要干什么?”花婆子锐利的眼神盯在连芳洲身上,冷哼道:“想讹银子不成?” 连芳洲正色道:“我刚才说的话您都听清楚了?我不希望这种事情还有下次!今日这事,你们也得给我一个说法!平白把污水往我身上泼,我不能受这个冤枉!” 花婆子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道:“那你想怎的?俗话说得好,这苍蝇不抱无缝的蛋——” “这些话您老回去跟您老的新姑爷说去,跟我说不着!”连芳洲讥诮道。 人群中又响起一片嘲笑声,连芳洲这话顶得巧,便有人嗤笑道:“可不是吗花婶子,是你家新姑爷上赶着人家,人家芳洲真要冤死了!” “就是!人家那话说得清清楚楚,要真稀罕你家这新姑爷,当初干嘛要退亲?要是人家不退,你们还能用强的不成!” 连家二房父母双亡,如果连芳洲不肯退亲,杨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逼迫的,因为那就是“太欺负人、太不厚道了!”,老杨家脊梁骨都会被人给戳断的。 连芳洲便道:“你老是老长辈,我也不敢让你老给我道歉,让这位嫂子给道个歉,这总应当吧?” 刘氏当即大叫道:“凭什么!凭什么是我!” 连芳洲没理会她,仍旧望着花婆子,神情冷然的说道:“我不能白受了这场冤枉气!刘嫂子要是不道歉,我就带着弟妹们上你们花家门口喊冤去!横竖我们没爹没娘,你们花家人多势众,干脆把我们姐弟妹们打死了事吧!” 她很明白的告诉花婆子,如果刘氏不道歉,她不在意豁出去了!除非花家人把他们打死,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在,就决不罢休! 连芳洲其实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狠,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么霸道,他们没爹娘,又没个亲戚帮衬,在外人眼中那就是随便是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对象! 前两天她请了里正和村老们出面,跟大房那边彻底的闹翻了,还害的乔氏被重罚,众人越发的觉得他们没了长辈做主,好欺负了! 至少,花家人显然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敢如此上门大闹。 她正好借此机会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虽然没爹没娘,但绝不是谁想踩就踩、想冤枉就冤枉的! 谁想要高兴了冤枉他们玩,不高兴了打骂他们出气,那不可能! 花婆子瞪着眼狠狠的白连芳洲,连芳洲神色冷冰,但毫不退让。连泽三个也挺直腰杆站在她的身边紧绷着脸,显然他们跟她是一条心。 花婆子意识到连芳洲不是在开玩笑,心里又是气又是憋屈又是恼。 说到底,她还是看不起他们没爹没娘。否则的话,换了任何别的人家,就今日这种情况,人家让她道个歉就肯揭过这一页,她都得烧高香暗道侥幸、感激不尽了! 罢了!花婆子尽管不服气却不得不认清现实,她把心一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道歉怕是不行了! 在她眼里,自然她们是穿鞋的,连芳洲姐弟妹是光脚的。 花婆子朝刘氏瞅了一眼,示意刘氏主动道歉。 刘氏主动道歉,也就没她什么事。若是她吩咐刘氏道歉,也就等于她也道歉了!这是不一样的。 可刘氏心里也在生气,故意假装没有看见她的眼色。凭什么回回都是她顶缸?好事轮不上她,背黑锅却总是她! 花婆子又是使眼色又是咳嗽,刘氏始终假装不见。 有人就笑道:“花婶你嗓子不舒服吗?好像脸色也不太好啊!眼角老抽抽!” 又有人就顺口笑接道:“骂人骂了那么久嗓子能舒服嘛!也难怪啊!” 花婆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喝斥刘氏:“你给我装聋作哑什么?还不赶紧道歉!” 刘氏颇有些幽怨的偷偷瞟了花婆子一眼,到底不敢跟正牌婆婆叫板,只好不情不愿的转身向着连芳洲。 连芳洲忽然淡淡一笑,说道:“久闻花家是极有规矩的人家,花伯娘是极会调理人的,想必刘嫂子道歉不会随随便便、胡乱应付吧?相信大家伙一看便可看得出来刘嫂子的诚意来!” 刘氏气了个倒仰,但连芳洲这话她却没法辩驳。众人又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应和,直说连芳洲说的很对!说刘氏最会道歉了!刘氏听了,更郁闷得眼前发晕。 她只好忍气吞声向连芳洲恭恭敬敬的弯了个大腰,道:“对不起,今日,我们不该没弄清楚缘由便上门闹事!” 刘氏故意响亮的说“我们”不但将花婆子,也将花小花给包括了进去。 花婆子气得瞪她心里暗骂,脸色更不好看了。 连芳洲是一点也没跟她客气的受了她的道歉,说道:“嫂子知道是这么回事就好!倘若今后有人提起今日这事,嫂子别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嫂子也不必愧疚了,请吧!” 花婆子冷冷一哼,阴沉着脸扭头就走。 刘氏也气呼呼的低头跟上。 “哎,都散了吧!”众人一笑,纷纷各自走开,少不了三三两两的议论叹息着。 从这一天起,至少大房村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欺负他们姐弟妹三个,因为大家都知道,除非真的占理,否则是半点便宜也占不到的! 花婆子走了十几步突然停下脚步,猛的回头瞪着杨淮山大声喝道:“你还在哪里等什么?还不走吗?我的好女婿!好姑爷!” 114.第114章 闹事(5) 看着自己的媳妇哭着跑了,他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去追,他这是什么意思?把花家又当成了什么! 花婆子一肚子的怨气发作起来,也顾不得杨淮山是什么新姑爷不新姑爷了,有些丧声恶气、咬牙切齿。 更令她怒火更甚的是,连家那不要脸的货一家子早就进了院门踪影不见,他却还站在那里发呆! 杨淮山猛的回过神,淡淡的瞧了花婆子一眼,也没有回答她,默不作声的朝花家走去。 “你——”花婆子被杨淮山的态度气得倒仰,正要骂几句,看到杨淮山脸上的血痕,便很识趣的闭嘴了。 这件事说起来——还真说不好自家人和杨淮山谁的不是多一点。不管怎么样女儿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这日子好歹得过下去…… 花家那边是怎样处理内部矛盾的连芳洲一家子并不关心,回到了家里,连泽等都很懂事的安慰姐姐。看着他们那小心翼翼的讨好样子,倒把连芳洲给逗笑了,笑着说没事,他们几个见她笑了,这才放心。 “你的手还疼吗?你可真是傻!”连芳洲拉过连澈的手,轻轻一叹。 她说连澈傻,其实她心知肚明连澈的用意。 这兄妹三个就连澈最聪明,别看连芳清调皮捣蛋鬼精灵的,什么事都爱指使连澈,其实真正遇到事儿,两人中能做主拿主意的是连澈。 当时的情形,倘若连澈不那么冲上去挡下了刘氏,刘氏肯定会冲上来抓着她厮打,一动起手来,就没法儿说理了。最大的可能结果就是花家婆媳打够骂够便在众人的劝说下气忿忿的走了,而她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即便她最后拉住她们说理,可她一个姑娘家跟人如此动了手又能传出什么好听的名声? 可就是连澈那么挡了一下,手掌上见了血,一下子就令刘氏施展不开,也才有了后边的事。 连澈这都是为了她。 连澈抬头笑笑,摇头道:“姐,我没事的,就是擦破了点皮!” “你啊,”连芳洲柔声笑道:“用热水洗一洗,用帕子包一包,上点药,这几天别碰水,也别弄别的,小心感染了伤口!” 家里头有阿简随手采回来的不少草药,教他们几个一一的都认识了,连芳洲都晒干了细心的收着备不时之需。 “是啊三哥,你这双手是要读书写字的呢,可不能伤着了!”连芳清也笑道,几个人听了都笑了起来,连澈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去端热水,你们等着!”三姑奶奶说道。她心里可是对连芳洲完完全全的折服不已了,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吵架还可以这么吵的!对方完全不能招架啊。 三姑奶奶却忽略了连芳洲是完全占理的一方,而且,连芳洲也在赌杨淮山好歹算是个君子,赌他不会撒谎、不会耍无赖。 三姑奶奶打来了水,连芳洲细心的帮连澈清洗,阿简早已将草药碾碎在一个粗陶小碗里,用热水润了润递给连芳洲。 连芳洲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阿简冲她点头笑了笑,目中的关切不言而喻,连芳洲感激的笑了笑,轻轻点头示意无妨。 阿简便没再说什么。 连芳洲将草药敷在连澈手掌,用干净帕子为他包好,便叫他和连芳清两个自己玩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倒水喝。 “今天你还要出门不?”三姑奶奶过来收拾盆子问道。 “当然要出门!今天还得上县城里一趟!我先去一趟里正家。”连芳洲说着看向阿简。 她为什么要不出门?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光明正大她怕什么! 还不等她说,阿简便笑道:“那你歇一会去吧,等会我去套车。” “嗯!”连芳洲一笑,又向连泽笑道:“你也跟着阿简去套车,学着点。” “知道了,姐,我一直都跟阿简哥学着的!”连泽点头说道。 连芳洲赞许的笑笑,便专心喝水不说什么了。 耽搁了这么一场闹剧,眼看快到午饭时间了,连芳洲不再犹豫,简单的收拾收拾,揣着钱袋子便往里正家去。 花家婆媳把事情闹得那么大,村里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包括牛氏。 看到连芳洲来,牛氏就是一愣,忙笑道:“哟,芳洲来了啊!”语气竟比平日客气了两分。 “婶子好!里正叔在吗?”连芳洲一如既往的笑得亲切面不改色,心中暗笑: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恶人更容易得到尊重吗?想来经过前两日一次、今日又一次,这村里没几个人敢轻易招惹她了吧? “是芳洲来了吗?快进来吧!”张里正在里边听见了便道,听起来倒是跟以往一样。到底是个官,见过世面的。 “我还以为你晚上才会来呢!这时候也好,差不多齐活了!”张里正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记录画押的册子。 “这几天劳里正叔费心了!”连芳洲感激的笑道。 牛氏也走了进来,闻言嗔了张里正一眼向连芳洲笑道:“你这话啊还真是的,这两天我们当家的是天天捧着这劳什子不离手,我们家门槛都要被那些来来往往卖的人给踏破了,我们当家的又是过秤、又是着人画押,忙得不可开交……” “行了行了,你怎么那么啰嗦!喂猪了没有?你还在这儿说个没完!”张里正一挥手,不耐烦的打断了牛氏。 连芳洲哪里会不知道牛氏说这番话的意思?忙笑道:“里正叔这两天的确是为了我们家的事儿辛苦了!我心里都记着呢,少不得要好好的感谢里正叔!” “芳洲你啊,就是明白人!”牛氏满意的笑了,被张里长一瞪,呵呵的笑着去了。 “那就是个浑人,你别理会她!”张里正摇头叹气,向连芳洲说道。 连芳洲含含糊糊的笑应了,自然不会将张里正这话当真。 张里正与她虚套两句,便说上了正事。 本村的棉花种子已经都收上来了,还有三四家人家应该是不打算卖的了,总共是一千五百八十斤。张里正将册子和银钱账目交给连芳洲一一说了清楚。 115.第115章 种子 那些种子仍旧装在官府分派下来时的大麻袋里,众人只按自家该分派的斤两数走账目,画押、拿钱,连种子都没有去看一眼。 连芳洲只需要将其中一袋拆开,将剩余那没卖的几家的分量留出来,剩下的带走就可以了。 “还有个事,”张里正笑笑,轻描淡写的当笑话般说道:“昨天下午上村居然有人来问收不收他们那儿的棉花种子,说是也愿意卖过来,我就笑着说不知道,他说让我帮着问问,明天再过来一趟呐!” 连芳洲顿时一喜,笑道:“这棉花种子我还要收五千多斤呢,若是有尽管拿来倒是省了我的事!只是——” 连芳洲顿了顿,看向张里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阵子没空,我们家里也没别人能干这事儿!俗话说得好,一事不烦二主,里正叔您要是有空的话,我想请您帮忙收一收。这不同咱们村的事儿,我若是让您白白帮忙那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这事儿其实也挺繁琐的,一整天都得待在家里什么别的事儿都干不了!那做的人又要会写字、又要能看秤,而且还得压得住场省得有人耍横闹事儿!事先还得有渠道将消息放出去。我想,就算是我斗胆说句胆大的话吧,一天五钱银子我请您帮忙,先收四天的时间,您看行吗?” 牛氏并没有真的走开,就在门外支着耳朵听着呢!听到连芳洲说一天五钱银子,四天就是二两! 在个活计又不累,光是在家里坐着四天的功夫就能够赚回来二两!傻子才不干呢! 牛氏生怕张里正会拒绝,“呼啦”一下推门进来,笑呵呵的道:“芳洲你可真是太客气了!你都这么说了你里正叔哪儿能拒绝呢?这要拒绝啊,也太不近人情了不是!不是我夸口啊,真如你说的那些个条件,除了他这村子里还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呢!” “婶子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连芳洲拍手笑了起来,目光轻轻一扫,含笑道:“那么这事儿……” 张里正刚一张嘴,只见牛氏一拍手果断笑道:“成!你都这么说了,哪儿能不成呢!是吧?”一边说一边拿眼瞪张里正,眼睛睁得老大,一副他敢不答应试试的阵势。 张里正苦笑了笑,向连芳洲道:“也行,横竖如今农闲我也没什么事!只是二两银子太多了些。” “一点儿都不多!”连芳洲忙笑道:“说句实话,若是请别人做这事儿,我,我还不放心呢!二两银子,怎么算多呢!” “芳洲如今可不缺钱!”牛氏白了张里正一眼,试探着向连芳洲笑问道:“听说你有个表姐在双流县?这次你们家要种棉花就是她出的主意……和钱?” 谣言永远都是长着翅膀飞一般传播的。这消息传得可真快!连芳洲心中暗道,含含糊糊的“呵呵”笑了笑,不置可否。 只是那神情落在牛氏眼中,更加肯定了。 “行了行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杵着,还不赶紧干活去!整天蝎蝎螫螫的!”张里正没好气道。 牛氏呵呵笑了笑,“那你们说着,我先去了!芳洲,我先去了啊!” 看在二两银子的份上,牛氏更觉连芳洲可亲了。 连芳洲笑着应了一声,看她出去了,这才又和张里正说起来。 张里正家里的地方也不宽,这几麻袋种子连芳洲便打算下午从城里回来先运回家去在阁楼上堆放着。顺便下午在城里买三四十个大号的麻袋回来,交给张里正装种子。 毕竟别村的人卖的时候就跟本村的不一样了,那都是一个个从自个村里先买了然后才送过来。 连芳洲趁机又说起了村头的那二十来亩荒地,表示想要买下来。 张里正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多问,略想了想便笑着答应了。 那是无主的荒地,能够卖了为村里赚几个钱也是好的。连芳洲很是道谢了一番,便说今日去县城跟地保刘甲说一声。 这地挨着村里,得先跟里正说一声,那千来亩却是不必。 说定了这些事,连芳洲便起身告辞,顺口说晚上将银子拿过来。 张里正很是推辞了一番,连芳洲自然不答应的。 连芳洲走了之后,牛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白了张里正一眼道:“你也真是,人家如今有钱呢,你还推辞个没完,什么‘一两银子足够了!’,要是人家真的就依了,看你哭都没地儿去!”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张里正瞪她道:“我警告你,下次再有人来家里说事,你不准再偷听,更不准跑出来横插一杠子!” 牛氏就“哟”了两声嗔了嗔张里正,见张里正板着脸没有半点缓和便陪笑道:“得得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偷听还不行嘛!不横插一杠子还不行嘛!”一边说一边自去忙了。 张里正揉了揉脑门,无奈苦笑。这话她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结果到头来跟没说是一样的。而他明明知道结果是一样,自己却忍不住每次总要说她! 这个婆娘,简直无药可救了! 不过,张里正嘴角微微翘了翘,掠了掠下巴上的胡子甚是自得。二两银子呢…… 连芳洲回家后,一家人吃过午饭,她和连泽、阿简略作休息,便赶着驴车往城里去了。 到了城里,先去找了刘甲跟他说了此事。又有生意上门,刘甲当然不会拒绝。而且连芳洲一下子在他这儿做了两千多亩地的买卖交易,她再买二十多亩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连问都没多问一句,只很痛快的笑着说明天上午会带衙门的人去丈量。 刘甲又向连芳洲笑道:“连姑娘,你光买旱地吗?要不要看一下水田啊?我这手里才刚刚得了六十亩上好的,就在你们大房村!买了开春就能种,很好的田。买了绝对划算的!” 连芳洲一怔,其实似乎,想买的话也能买。手头的银子还很松动,足够这下一年的各种花销了。 116.第116章 提醒(1) 刘甲看她的神色便知她动了心,主动笑道:“明天我早一点去大房村,顺便带姑娘去看看那些田?” 话是主动的话,但语气却是征询的语气。听着一点也不觉得是他自作主张,心里也很舒坦。 不得不说,这个刘甲真的是个人精。 “行!那就去看看!”连芳洲半认真半玩笑的道:“先说好了,只是先看看,我可没说一定要买啊!” 刘甲就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当然得你看满意了、合适了才买,没有个这会儿就定下来的!没有这个理!” 连芳洲也笑了,便道:“明日您也不用去的太早,明天垦荒的工人们第一天上工,我得先过去安排安排,嗯,将近中午的时候再去吧!这样我才有空。” “连姑娘真是大忙人!”刘甲自无异议,又笑着闲话几句,知道连芳洲几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也就不再耽搁她,笑着道别。 从刘甲那里出来,先去买了大麻袋,再买了好些熬汤的大骨、五花肉、蒜苗、香菜等,又买了些别的零零碎碎的东西,这才回家。 回到家里别的倒也罢了,看到又买了骨头和肉三姑奶奶就说道:“昨天买的肉还没有吃多少呢!怎么又买了!这天放着虽不会坏,也不用一下子买这么多啊!” 三姑奶奶说着瞪了她一眼,显然是怪她不懂过日子。 “这不是自己吃的,”连芳洲便笑着解释道:“明日不是有工人上地里干活吗?这是给他们吃的!我正要跟您说呢。” 连芳洲说着便交代三姑奶奶,明天早上将这四根大骨熬一锅浓浓的汤,蒸大大的一笼馒头,再烙二十斤饼,将五花肉切成薄片,跟蒜苗、芹菜、辣椒、豆酱一块儿炒,用来卷饼。明天中午好给干活的人送去。 活计量有点大,连芳洲自己肯定是没空在家里帮忙的,便笑道:“明天要辛苦三姑奶奶了!清儿、澈儿,你们两个好好的帮忙,知道吗?” 连芳清和连澈听到连芳洲这么特意的点出自己来吩咐,顿感身上责任重大,精神一振,立刻郑重的点点头:“知道了,姐姐!” 三姑奶奶一边听连芳洲说脸色就“唰”的一边沉了下来,见连芳洲说完了没事人儿一样吩咐她的弟妹,根本没有看见自己的脸色,不由哼了一声道:“你可真成了大财主了!就算发了财也没这么糟践的!请人干活不是付了工钱吗?又不是给咱白干,瞧你这又是肉又是骨头又是白面馒头又烙饼,这,这平常咱们都没吃得这么好呐!有这糟践的,还不如自家吃呢!” 连芳洲忙笑道:“三姑奶奶,话可不是这么说!垦荒是个力气活,你是没亲眼看见那些地,杂草长得有半人高,藤藤蔓蔓的攀扯得到处都是,不给人吃饱人家怎么肯给咱们好好干活?要是地整不好,会影响来年种植的,而且,说不定得返工,多划不来!” “又不是没给工钱,”三姑奶奶却不服气,道:“你不信我你自个打听打听去,这十里八村的,有哪家人家请人干活像你这么管饭的?要都这样,家财万贯也吃不消啊!” “这个啊,若不这样,哪里来的家财万贯?你就放心吧,我心里头有数!”连芳洲说着从怀中摸出约莫有两钱银子,塞进三姑奶奶手中,笑道:“明日就辛苦你了?” 拿人手短,三姑奶奶瞧了瞧手里的银子哼哼哼就说不出别的话来了,连芳洲一笑,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晚饭后,一家人正在商量接下来的几天如何分工干活,连芳清和连澈因为明天也要正式的帮忙——至少他们是这样觉得的,因此听得格外起劲。一家人正说得热闹,张婶在外头叫了声“他三姑、芳洲,在家呢!”正走来。 连芳洲几个忙起身迎出去,笑着请进。 看到跟在张婶身边的赵氏,连芳洲暗暗纳闷,却也一样笑着招呼请进屋了。 张婶不时的会来她们家串门说说话,但是赵氏从来没有来过,所以连芳洲纳闷也在情理之中。 张婶和赵氏坐下说了几句闲话,张婶轻轻一叹,便问道:“今天花家那边听说来闹事儿了?” 张婶她们如今每天都还在山里忙着烧炭、砍炭柴,白天并不在家,所以当时没有在场。 三姑奶奶便冷哼一声,说道:“嫂子你是没看见那阵势,死老花婆子带着那疲赖儿媳妇在咱门口扯着嗓子叫骂,哎哟,骂的那些个话是个人她都说不出口!不提也罢!好在芳洲厉害,几下子就把她们给降服了!那婆媳俩最后可不灰头土脸的滚蛋了!” 三姑奶奶说着颇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说这些的时候,连芳洲早让连泽将弟妹两个带走了,阿简也起身离开,连芳洲这时候就笑道:“其实主要是我们占理。我行得正坐得直,并没有对不起谁、也没做出什么缺德事儿,谁要是以为我们姐弟妹几个好欺负,是谁想闹就来闹的,那可打错了主意!” “这话是正理!”张婶拍手笑道:“芳洲你说的没错,只要占理,就没个叫她们欺负的说法!他三姑这么说,可见她们是没讨着便宜了!” “那是自然!”连芳洲一笑。 三姑奶奶精神一振,便笑道:“当时那情形,可真是够乱的,也真难为芳洲能撑得住场面!” 说着三姑奶奶便添油加醋的将当时的情形道来,连芳洲微笑听着,不时插嘴纠正几句。 “这真是——唉!”张婶想来也是知道连芳洲当初很是中意杨淮山的,听说杨淮山还这么关心她,心里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想说什么又觉得当着连芳洲的面也不好说,叹息了一回,便笑道:“真是难为你了!” 难为面对杨淮山的时候能这么清醒和理智。张婶跟连泽一样,总觉得连芳洲对杨淮山仍然是有些感情的,所以她能够狠下心来这么做,就显得更不容易了。 求月票! 117.第117章 提醒(2) 她已经走出来,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好事儿,张婶自然不会问杨淮山什么,便笑道:“你如今是真的把门户给撑起来了!这我就放心了!唉,你爹娘在天之灵也该放心了!想来经过今日这事儿,今后没有谁敢随便打你们的主意了!这很好,很好啊!”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今天我是绝对不会让她们讨了便宜去的,不然那可真是后患无穷!”连芳洲笑笑。 “正是这个理儿!”张婶跟着又感叹了一回,又道:“对了,我听说你买了头驴子?” “嗯!今后方便些!”连芳洲笑笑。 “应该再买一头牛,”张婶便笑道:“正好这个时节赶紧将粪肥沤起来,来年种田要用呢!绿肥虽然也好,但总不能跟粪肥相比。” 连芳洲被张婶一言点醒,连芳洲脸色一正,不由得忙点头笑道:“亏得是张婶您来了,要不然我一时半会还想不到这上头呢!” 买了牛和驴子,往牛棚里一关,地上每两三天撒上一层干稻草任牛和驴子踩踏,粪便尿液也都拉在上边,这样沤上一冬,明年春耕的时候就有粪肥了。 无论多少,有总比没有要强许多! 地里没有肥料,庄稼怎么长得好? “只是,”连芳洲有些为难的笑道:“您也知道我们家多少年没养过牲口了,牛棚早就拆了,这会儿要用,还得现成请人盖呢!” 张婶就笑道:“这个我也替你们想好了,我跟你李叔商量过了,你要是信得过,就让他找咱们村里几个人帮忙,两天的功夫就能给搭起来!你们管着中午、晚上两顿饭就成!还有要用的木材、木板之类的材料,你们信得过,叫你李叔帮着去买!” 连芳洲大喜之余也有点过意不去,笑道:“这样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又要麻烦你们了……还有山上在烧着炭,会不会耽搁了?” 李叔一家子有多着紧烧炭这件事连芳洲是知道的,有赚钱的机会谁肯放过呢?这一冬下来,就算明年不种田不种地,一家人的用度都够了!这是很划算的事。 “这个你放心!”张婶便笑道:“我们商量好了,再烧上两趟就停了,得赶紧拉去城里卖了!呵呵!你李叔和三合哥算了一下,今冬至少能赚四五十两呢!你们也有一份一样的。咱们家什么时候赚过这么多钱?细水长流才好,一次也别赚过头了!明天正好封窑,他们歇一天,后天就能帮着把牛棚搭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连芳洲十分高兴,笑道:“那这件事就交给李叔帮忙了!不过,只怕管不了饭,能不能给工钱?嗯,一天二十五文钱可够?” “这样也行,”张婶点点头,想了想又笑道:“我看二十文就很多了!到时候跟大家伙说好,就两天把话干完!那就找咱们本村的,也近,不耽搁他们回家吃饭。” “行,那就这样定下来了!”连芳洲笑着点点头,让张婶稍候,便去拿了钱来,将五两银子交给张婶,笑道:“也不知道够不够!” 张婶便点点头笑道:“足够了,只怕还有剩!到时候我会让你李叔把账目说给你听。” 连芳洲没有拒绝,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们了!”两家人虽然走得近,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些事情说得清楚明白,大家彼此心里头都不会存着什么疑虑,也就不会多心,便可杜绝了生嫌隙的可能。 这才是长久来往之道。 “对了,”连芳洲忽然想起刘甲来,便又笑道:“我这两天正张罗着买地呢!跟地保刘甲也挺熟悉了,明儿我问问他,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大户人家、商家要炭,若是价钱合适,要比咱们自己去卖强一些!” 张婶听了大是欢喜,忙点头笑道:“这样再好不过!就是比市价略便宜些也能卖的!可比咱们自己去卖方便太多了!” 地保一流的人物认识的人多,对城里也熟悉,有他帮忙,是真能省事。 连芳洲便笑道:“明天刘甲正好要来一趟,要不,我叫他上婶子家里去看看炭?” “那就更好了!”张婶笑着点头,自无不应。 “我就先回去了,你李叔这两天正愁着这么多炭要怎么卖呢!我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去!你们也早点歇着吧!”张婶笑着起身。 连芳洲和三姑奶奶也笑着起身相送。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赵氏忽然笑问道:“芳洲你刚才说要买地,是不是买来种那什么棉花的?哎哟,你买了那么多的棉花种子,那得多少地才够种啊!” 这横竖将来也是瞒不了人的,见赵氏问连芳洲便笑着将石头坪那一千多亩地含含糊糊的说了,山岔口的没说,是怕有人知道了将自家的地抬价。 赵氏听得咋舌,惊叹道:“我的天,一买就是上千亩,那得多少银子呢!听说是你在双流县的表姐出的钱?你那表姐很多年没来往了吧?这么些年都没听说过呢!” “行了行了,你尽问些没用的干啥?走了!”张婶向连芳洲笑笑,逼着赵氏一块走了。 赵氏口内答应着,脚下意意思思的动着,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望着连芳洲,显然在等着盼着她回答。 连芳洲这才明白为何赵氏今天会跟着张婶一块儿来,感情就是为了八卦的! 她笑了笑,说道:“的确是有个表姐在双流县呢,她的母亲跟我娘从前最要好的,可惜,我那姨母比我娘去世的还要早……” 赵氏“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这么多年没来往呢! 她还想问什么,被张婶催着走了。便朝连芳洲笑笑,说道:“等改明儿得闲我再来找你说话啊!” 连芳洲能说什么?只好笑着答应。 离开连芳洲家,张婶不满的瞪了赵氏一眼,道:“我说呢,你今儿怎么想起跟着我一块儿过来了!那些话别人议论也就罢了,你凑什么热闹?还当着人家面问上了!你呀你呀!” “娘,”赵氏笑嘻嘻道:“我那不是心里头好奇嘛,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嘛!你看,芳洲不是回答我了?” 张婶“哼”了一声道:“你都问了,人家能不回答?我知道你心里头想着什么歪主意,我告诉你,你可给我打住!” 118.第118章 警告 赵氏也没否认,只是感慨的笑道:“这一下子又是买地又是买种子的,那苏家可真有钱啊!唉,手指缝里漏一漏就够咱们庄稼人家几年的用度了!” 看到婆婆正瞪着自己,赵氏忙赔笑道:“那苏家跟咱们八竿子打不着,我哪儿敢想呢!不过,芳洲可是他们的正经亲戚,他们肯定不会不管!就烧炭那几个钱,芳洲还能放在眼里……” 张婶听明白了,敢情赵氏是想自家独吞烧炭的钱啊! 张婶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想给赵氏一下,终又放下,叹道:“你说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做人啊,得讲良心!芳洲哪怕一夜之间暴富了,咱们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没有人家芳洲,咱们懂得怎么烧炭?四五十两银子你还不知足?你倒是说说,咱们家哪一年光农闲这两个月就能挣下这么多?而且,这是今后每一年都能挣的!你说这种话真亏你说得出口!我都替你脸红!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动这样的心思,可别怪我不客气!” 赵氏心虚,低着头分辨道:“我,我就是说说嘛……” 张婶哼道:“你若不是光说说,我能光这么说你几句就完了?好好做事,少想那有的没的!那不该你想!” 赵氏赶忙答应,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心道您老到底跟谁才是一家人啊……您就这么护着她,比亲闺女还亲…… 如果不是自家没有小叔子,赵氏都敢肯定,婆婆是看上人家想说给自己儿子当媳妇了! 第二天早早的便吃了早饭,连芳洲便和阿简、连泽上石头坪那边去了。临走少不得交代三姑奶奶几句,看到连芳清、连澈一脸“求交代”的渴盼表情,少不得也笑着说了两句。 三姑奶奶虽然还是有些心疼钱,可是一想到昨天连芳洲给她的二钱银子,便不好说什么了,只得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放心!” 连芳洲三人来到地里,不一会儿干活的人也都来了。没想到的是,赵六亲自领着人来了。 “我是怕他们不熟悉地方,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带过来放心!刘甲今天不是要来吗?我中午跟他一块回去!”赵六笑着道。 连芳洲自然是感激的,笑着道谢,便将众人集合起来说了几句好好干活、工钱日结,倘若偷懒耍滑随时走人等语,最后又将每天中午的午饭笑说了一遍。 “只要大家好好帮我们家干活,伙食上自然不会亏待了大家!我们也没三头六臂处处盯着,还请大家伙自觉一点啊!” 听到那样的伙食,众人都愣住了,一个望一个,脸上都带着笑意,不过那神情明显有些不信。 连芳洲也不多说,只笑道:“中午就知道了!这会儿我多说也没用!行,那就这样,先干活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都道东家这么大方,干活肯定坏不了! 连芳洲说着便将昨晚和阿简商量好的安排说了一遍。 二十个人留在这边干活,分为四组,先将这一千来亩地的边界上给界出一条宽大概四五米的火界线来,就是将地面上的一应杂草杂树全部都清理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没错,然后连芳洲打算先放火烧,将杂草什么的先烧一遍,这样再清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还有十个人,便跟着阿简去修路。原本只有小路从外边的大道上通过来,只需要在此基础上将小路整平、拓宽至能通过车,这是为了将来方便。 赵六一直在旁边笑眯眯的听着,听着连芳洲安排得头头是道,说话行事带着干脆利落不由心中暗暗点头,连家这姑娘真是个好样的,有她在,下边弟妹几个又都懂事听话,这日子迟早会红红火火的过去来! 连芳洲安排完毕,阿简便随手挑了十个人,向连芳洲笑道:“我就先带人过去了,这边你和阿泽看着点!你回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连芳洲笑着点头答应。 这边二十个人很快分为四组,朝四个不同的方向去了,连芳洲跟赵六笑着告了个不是,便同连泽跟着去看了看,指点了一番。 众人也都知道这火界线的重要性,要是万一没弄好烧荒的时候引起了火灾,东家自然逃不开干系,他们干活的人照样跑不了,因此一个个干活倒很上心。 连芳洲仔细交代了一番,看着他们干活快手快脚的都很利落,也就放了心,招呼大家有什么事跟连泽说一声,又去仔细叮嘱了连泽几句,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便准备回家了。 赵六一直在等着,见连芳洲过来便笑着道:“忙完了?想必刘甲那家伙也差不多到了,是要回村上去了吧?” 连芳洲笑着点头,便道:“咱们便一起回去吧!” 赵六笑着道了声“好”,便与连芳洲一同说着闲话往回走。路上跟阿简打了招呼,让他帮着看看连泽那边。 连泽毕竟年纪还小,万一有什么事未必压得住。不过,谁干活真的上了心,谁偷奸耍滑,连泽是应该能看得出来的。 连芳洲也不要他说什么,他只需要将人记住就可以。 刚刚来到大道上一会儿,听到后边有人叫“连姑娘”,连芳洲一回头,正好看到刘甲赶着驴车笑着向她招手,她便和赵六站着等候。 刘甲勒住驴车停下,笑着招呼连芳洲上车,说道:“这倒是巧了,我估摸着你也差不多回家了!” “可不就是!”连芳洲和赵六笑着上了车。 这次来丈量的仍旧是赵师爷带着上回那两个差役,大家也算是见过面的熟人了,相互招呼着,并不觉拘束。 连芳洲年纪虽小,行事做派却不小,大大方方、磊磊落落的,头脑冷静、进退有度,待人客气但绝不软弱好欺负。更重要的是,她出手大方,而且会做人。 因此赵师爷和那两个差役都不敢小瞧她,言语之间十分客气友善,更不敢有半点不尊重的调笑。 差不多到村口时,刘甲便问连芳洲那地在哪里?连芳洲便指给他看。 119.第119章 动工(1) 刘甲便笑道:“我和赵师爷、两位差大哥就在这里等着吧,你去请里正来一趟正好,早办完事我们也好早回去!” 赵师爷也笑着称是。 连芳洲原本还正琢磨着要不要请他们上家里坐一坐,心里头正在犹豫烦难,毕竟家里头没个长辈,去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待才像样! 而且,家里三姑奶奶正在给帮工的人做饭呢,到时候是留他们吃呢还是不留?若是留,显得太简陋随便了些,而且也没有刻意陪着吃饭的人。若是不留,人家毕竟亲眼看见了,也不像个事! 刘甲这么说,等于帮连芳洲解决了一大难题,连芳洲心里感激,面上却没有显出来,不然赵师爷他们可能心里会有想法。她笑着答应了,便跳下车忙忙去了。 里正是知道这事儿的,连芳洲一叫他就来了。 等张里正到了,客套几句,赵师爷便领着两个差役丈量,一共是二十六亩,抹去零头是六十四两银子。 连芳洲当场便付了,少不了一人一个丰厚的红包道了谢,张里正也给了一个一两银子的。 张里正略推辞了一回,也就收下了。眼见他们还有话说,张里正便识趣的先告辞了。 “还是照老样子,三天后我给你办下官契来!”刘甲笑眯眯的向连芳洲说道。 “行!”连芳洲笑着点头,又笑着向刘甲道:“这一趟一趟的,真是麻烦刘叔你们了!家里头不方便,也就不留你们用饭了!这二两银子就算我做个东,请几位回了城里随意用个便饭吧!这事就拜托刘叔了!” 连芳洲说着笑着将二两银子交给刘甲。 二两银子,能在随便哪家体面的酒楼中要一桌上等的席面了,刘甲知道她不缺这钱,便痛快的笑着应了。 连芳洲出手不可谓不大方,赵师爷等很是受用,赵六笑着玩笑道:“我今儿倒是沾了他们的光了!”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连芳洲便忙笑道:“也不是这么说,将来少不了还有麻烦赵叔的呢!” 赵六笑道:“这还有什么说的,连姑娘是个爽快人,比多少老爷们都强!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哦,这几十个人要是干活偷懒你尽管跟我说一声,这往后在裕和县他们也别想再有人雇他们干活了!” 连芳洲忙笑着道谢。这话她不介意透出意思去。 双方就此别过,赵师爷等都上了车,刘甲偷了个空向连芳洲道:“明日我再来一趟,带连姑娘去看那六十亩水田!” 连芳洲也正寻思着说木炭的事儿呢,便点点头,趁势笑道:“正好我有件事想要麻烦刘叔呢!明天刘叔来了再细说!” 刘甲原本想问一句什么事?听见连芳洲这么说了,便知道定是三句两句说不完的事,便点点头,笑着去了。 连芳洲脚步轻快的往村里走去,先去了张婶家,跟张婶说了明天刘甲再来,然后便回家看三姑奶奶和那两个小的做饭做得怎么样了。 这些活其实说多也不算多。 早饭后将大骨下锅熬汤,便可以和面、醒面,然后跟着就可以烙饼了,饼烙了一半,便可以将醒好的面蒸上馒头,继续再烙饼。烙完饼就炒用来卷饼的菜。 有连芳清和连澈帮着烧火、洗菜,打打别的下手,虽然忙但却不会乱。 连芳洲回来的时候,三姑奶奶正在炒菜,见了她就道:“你回来的正好呢!这菜立马就能出锅了!” 连芳清便过来笑眯眯道:“姐,姐!我和三哥一直帮着忙,没有偷懒呢!” “嗯,你们都是好孩子!”连芳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跟三姑奶奶笑道:“那我就将汤和馒头、烙饼装上了啊!趁热给地里送去!” 三姑奶奶“哎”了一声,又道:“给我们留点,中午就不另做饭了!你也先吃点再送吧!那汤还没放盐,你放一下!” 连芳洲答应着,往汤里放了盐,尝了尝咸淡,又将洗好的香菜切做几段撒了进去,搅了搅,向三姑奶奶笑道:“我先送去地里,等回来再吃吧!反正也得送吃饭的家伙回来!” 三姑奶奶“哦”了一声不再坚持,只说:“那我们就不等你了啊!” 连芳洲自然没有异议,便找了干净的篮子将馒头、烙饼装了满满的两大篮子,上边用干净的白色纱布遮盖着。又将熬得香喷喷的大骨汤用买来的两个大锡壶装上了。 然后将一对中间有棕绳打着结结结实实相连的大竹筐一边一个放在驴子背上。这两个大竹筐是买驴车的时候配套买的,正好可以一边一个挂在驴子背上,可以驮东西。 再小心的将两个大锡壶分别放进两个大竹筐里,然后将装了馒头烙饼的篮子也放了进去。再在旁边分别放上干净的三十个空碗,一大把筷子用布包裹着也放了进去。就等三姑奶奶锅里的菜了。 这些碗啊之类的都是昨天买的,连芳洲想着那么多的地将来免不了还要叫人干活,这些东西将来都是用得上的,便都准备下来。 三姑奶奶将菜炒好,便用两个有盖子的大海碗装了,同样放在筐里。 收拾妥当,连芳洲便跟三姑奶奶说了一声,牵了驴子出门。 先是顺路招呼了阿简那一干修路的人,这路半天的功夫也整了有两里多了,还有半天的功夫应该就可以了。这也是因为有小路做基础,而且地势较为平坦,整起来很方便。 阿简从连芳洲手里接过了缰绳,招呼众人往地头那边去吃午饭。 食物的香味一阵一阵的从筐子里传出来,肉汤、炒肉的香味尤其引人垂涎欲滴,众人干了半天活也有些累了,闻着精神一振,都笑着道东家厚道。 连芳洲同他们说笑客气了几句,便与阿简一路说话一路走着。 地头上,火界线也快收拾妥当了,这十个人中就有人说道:“我们就帮着先把这活计赶出来再吃东西吧,也不差多少了!” 同样是雇用人干活,这边还没做完,显然这边先来了也是不可能先吃的,倒不如帮着一起把活干下来好吃饭歇一歇。 众人便都七嘴八舌的笑着说是,不用连芳洲和阿简吩咐都各自去了。 继续求月票啊妹纸们 120.第120章 动工(2) 阿简也不忙将食物从筐里拿出来,不然等会儿凉了反而不好,就牵着驴子站在那里同连芳洲说话。 不一会儿连泽也过来了,笑着叫“姐、阿简哥!” 连芳洲笑问道:“如何?上午还好吗?” “嗯,”连泽点点头说道:“叔叔们都是干活的好把式!都很下力气!这地清理起来真挺难的,也没有谁抱怨!” 连芳洲听他说得清楚有条理,少不了笑着夸了他几句。 没多大会儿那边便干完活洗了手三三两两的都过来了,连芳洲便笑着道:“大伙儿歇一歇便过来吃饭吧!下午把那条路修好便可以收工了,明天再来做这边的活!” 那修路的众人听了精神一振,都笑着说东家厚道。 还剩下两里多地,这么多人顶多一个半时辰就能修好了。 “女东家真是没的说,这午饭真是实打实的,没哄咱白高兴啊!”一人过来看了笑道。 “可不是!像这样的东家可不多见,能遇上也是咱们干活的好运气!”众人都笑着称是。 连芳洲便笑道:“大家出了力气干活,这是应该的!” 阿简便招呼两个力气大的过来帮着将东西从竹筐里拿出来,连芳洲将昨天买来的油布往地上一铺,就放在这上边,很是干净清洁。 摆设好了,招呼一声,众人便一拨拨轮流着上来拿吃的,一人一副碗筷,碗盛汤,筷子夹用来卷烙饼的菜,馒头直接上手拿。 想来相互之间都是熟人,也是厚道踏实人,并没有谁哄抢推搡之类的,连芳洲不由暗暗点头,赵六给找来的这些人果然都很好。 这当然是他看刘甲的面子,连芳洲心里琢磨着下回还得再谢谢刘甲。 不能让人家一片心意白白的连句感激的话也没落着。 连芳洲带来的食物一扫而光,她有些过意不去,笑着道:“也不知大家伙吃饱了没有,明天我再多准备一些,怎么着也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啊!” 众人便纷纷笑道:“都吃饱了,明天就这样就行,刚刚好,女东家不用忙活了!” 连芳洲又笑着同众人说了几句,见真是这样,便也不坚持了。 休息了一会儿,阿简唤了个名叫李青的过来,让他带着众人先去那边修路,他又留了两个人在这里,帮着一起点火烧荒。 那叫李青的答应一声,便招呼着众人去了。 连芳洲见那李青四十来岁,身板壮实,脸庞有些发黑,浓眉大眼,甚是精神,看上去甚是稳重能干。他一招呼,众人便都答应着跟去了,并没有谁显露出不情愿、不服气的神色。可见在这一帮人里头这是一个领头的。 难为阿简有眼光,一眼便挑中了这个人,连芳洲不由暗赞,忍不住瞥了阿简一眼。 阿简恰好也正向她看过来,似乎看懂了连芳洲的眼神,朝她微微笑了笑,连芳洲倒有些不好意思,也掩饰的笑了笑,便道:“咱们这就把火点起来吧!” 阿简点点头“嗯”了一声,指了一个方向道:“上那边去点火吧,正好顺风。多点几处,明天就可以开工了!” 几人便一起过去,由阿简安排分别在哪几个地方点火,那留下的两人各自去了,阿简和连芳洲、连泽也负责几处。 这活计在连泽看来是格外有意思的一件事,因此早就在一旁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了,不时的搓着手,眼睛亮亮的,眼巴巴的看着连芳洲。 连芳洲哪儿能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扑哧”一笑,便道:“得了,跟着你阿简哥吧,这火让你来点!” “哎!姐放心,阿简哥让点哪儿我就点哪儿!”连泽大喜,忙笑着答应。 阿简和连芳洲听了都笑了起来。 阿简便转头向连芳洲道:“这里有我们看着就行了,你先把东西送回去吧,下午也不用再过来了!” 连芳洲肚子也有些饿了,便笑着答应了一声,便收拾了东西回去了。 这边连泽和阿简、以及留下点火的那两个人很快便把火点上了,一共点了八处。 本就是天干地燥的冬天,借着山风,这火很快便呼呼作响的燃烧了起来,成燎原之势。 很快,熊熊大火便烧连成了一片,橘红的颜色带着暖意,所到之处噼啪作响,空气中飞舞着数不清的烟灰和来不及燃烧的细碎草屑。 看着这大火,连泽兴奋得脸上发红,和阿简站在那里,笑呵呵得看着。 阿简一直等这一千来亩的荒地全部烧好了,将边界处细细的勘测了一遍确定不会引起山火,这才叫着连泽一起离开。 日头渐渐偏西,那边修路也接近了尾声。 阿简叫连泽一旁等着,自己打算上去帮忙,众人便都笑道:“这不过一刻半刻就能干好的活计,简哥你就不用来了!” 阿简看看也是如此,便没再上前,笑着同连泽在等候。 等众人干完了,阿简便道:“今日就这样吧!明天还是这个点大家伙再来!”他说着便与连泽将工钱一一给了,众人欣喜接过,笑着道谢各自去了。 回到家里,阿简便跟连芳洲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说是一切都办好了,明天就能垦荒。连芳洲也就放了心。 晚饭后,她又去了一趟张婶家。 明天李叔要帮着盖牛棚,她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 李叔见她来了便笑道:“芳洲你来了!我还正说着要和你张婶去你家一趟呢!” “哪儿能让李叔您跑这一趟呢!”连芳洲便笑道。 张婶招呼她坐下,笑道:“咱们都是邻居,哪里有这么多讲究,你来了也好,让你李叔跟你说道说道!” 李叔笑笑,便一五一十的同连芳洲说了。 “我叫了四个人帮忙,都是厚道勤快的,加上我们父子俩就六人,想来要不了两天就能把活计给干好!东西也都买了,明天一早人给送上门来,你看看你明天要是能在家就最好了!买木头、木板、铁钉和盖顶的杉树皮一共花了差不多二两银子!” 李叔说着将各项具体支出一一的向连芳洲说了一遍,问她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他不识字,可记性却还好。 求月票~~、求订阅 121.第121章 推销 连芳洲静静的听着,李叔说完她便感激道:“还是李叔您办事周全,我竟是半点儿心都不用****!李叔给拿主意就行,事情交给李叔办我放心,就是让李叔受累了!” 连芳洲说着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不值什么!”李叔听毕爽朗的大笑了起来,庄户人家,能将银钱交给别人的手里、凡事安排都不过问,这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和尊重,李叔见连芳洲如此,心里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连芳洲略坐了坐,便回去了。 第二天,三姑奶奶依旧带着小兄妹俩在家里做午饭。今天还有两根大骨、一只猪蹄,仍旧用来熬汤。 因为刘甲要来,连芳洲和阿简商量过后,便让阿简带着连泽去石头坪那边看着,她就在家里等着刘甲,顺便帮三姑奶奶一把。 至于后院盖牛棚的事儿,连芳洲只在李叔带着人上门干活的时候去看了一回,说了些客气话,让李叔有什么事情尽管来跟她说,便全权交给李叔负责了。 中午,连芳洲照例去石头坪送饭。 今日的石头坪那边的工作是分成几个组从不同的方向地毯式的搜寻一些盘根错节顽固的树根、灌木根,将那些烧焦而没有烧完的小灌木、小树都砍了,将树根全都挖出来,将地面略作清理,这样明天耕牛下地犁地才会更加方便。 而那些挖出来的树根等堆放在一起,回头可以用驴车拉回家里当柴火烧。 送了午饭回家,连芳洲抽空到后院瞧了一眼,牛棚架子已经搭起来来了,整个呈长方形,六个平方左右一间,连排着一共三间。下午就能将木条都钉上,明天想来就能盖顶,还真是要不了两天的功夫就能弄好了。 连芳洲只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去打扰。不一会儿,连澈便过来叫她,说是有客人来了。 连芳洲便想着定是刘甲来了,忙整整衣裳迎了出去。 “连姑娘!”刘甲笑了笑,已经跳下了驴车走进院子来。 连芳洲笑着将他往家里迎,笑道:“刘叔来了!进来坐坐吃杯茶吧!” 刘甲没有拒绝,大大咧咧笑着进屋。 三姑奶奶在厨房忙活并没有出来,只叫连澈去倒水。 刘甲这几天已经知道她们家的情况了,略坐了一会儿便笑着请连芳洲去看那要买的水田,又顺口笑问道:“昨天连姑娘还说有事,不知道是什么事?” “是这么回事!”连芳洲便简单的跟刘甲说了,言语之间十分客气,又笑着加了一句:“就是想着刘叔是城里人,人面广,认识的人多,就看能不能给帮帮忙!不过若是为难的话也就不用勉强的!” 刘甲听了便笑道:“连姑娘真是会说话!这一套一套的,就算是真为难也非要勉强不可了,不然心中怎么过意的去?” 连芳洲听他这话知道是玩笑,而且表明他已经是答应了帮忙,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说道:“刘叔这是取笑我呢!事后少不得好好谢谢刘叔!” 刘甲做的本来就是做中间人跑交易的活计,他是靠这个吃饭的,因此连芳洲这话非但不唐突,反而显得十分的敞亮,至少很对刘甲的脾胃。 刘甲笑着摆摆手道:“不过动几下子嘴皮子罢了,算不得什么,这可不能要好处,不然成了什么了!将来连姑娘有生意再照顾我就行了!” 连芳洲听了这话也笑了,道:“刘叔这话倒是有意思了!这裕和县里这样的生意您是独一份,想不照顾也不行啊!” 刘甲不禁哈哈大笑。 “这样吧,我先看了炭,如今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天气也冷了,正是好卖的时候!如果成色好,根本就不愁销路!”刘甲笑毕便道。 “这个您放心!我们烧炭用的都是硬木,不但耐烧,还没有气味,灰也少,那灰比软木的也重,不会乱飞!我这就带您上李叔家看看去?正好李叔今天在我家帮忙盖牛棚呢,我叫他去?”连芳洲便笑道。 刘甲笑着点头,就在院子里等连芳洲。 连芳洲忙奔到后院,叫了声“李叔”冲他招了招手。 李叔便知道定是城里的地保来了,眼睛一亮“哎”的答应了一声,便从搭在棚子架上的梯子小心下来,搓了搓手走向连芳洲。 “城里的刘叔已经来了,正要上你们家看炭去呢!”连芳洲笑着道,又压低了声音道:“要不,咱们送两袋给他回去烧着试试?” “这是自然,”李叔也不是那等鸡肠小肚的吝啬人,闻言点点头,笑道:“你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昨天晚上我就叫你婶子和你嫂子装了两袋,都是挑好的装的!” “李叔和婶子向来想得周到,我就白说一句罢了!”连芳洲一笑,两人从后院出来。 见了面,连芳洲少不得为两人介绍一番。 李叔从来没有跟城里的人打过交道,尤其是想地保这样算是比较有身份的人,难免有些紧张和拘束,笑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甲干这一行的什么人没见过?一见李叔这样的便知是个老实忠厚的庄稼汉子,心里便先点头认同了,这样的人是不会耍滑弄奸哄骗人的。 刘甲当即和颜悦色很客气的同李叔打着招呼寒暄,李叔见他如此,紧张的心也慢慢的放松了,三个人便一同说这些闲话往李叔家去。 家里就李三合在等着刘甲上门,张婶带着李娟去菜园了,赵氏不知上哪儿串门去了。 见人来了,李三合忙笑着迎出来招呼。 相比李叔,李三合也是个忠厚人,不过场面上的话却能说上几句。 刘甲因为有事,也没含糊,寒暄几句便去看炭。 见了这些炭,刘甲眼睛一亮便笑着先赞了一声好,当即便拍着胸脯包揽笑道:“这没问题,肯定都能卖出去!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不但能卖出去,也能卖个好价钱!” 李叔、李三合和连芳洲听毕都是大喜。 刘甲便笑道:“我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你们准备准备,就这三四天,我应该还会来这边一趟,到时候给你们准信!” 李叔和李三合忙都答应着,笑着道谢了。 122.第122章 购田 李三合便笑道:“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也没什么东西谢您,就只有这木炭了!您带些回家去试着烧烧看好不好!若是满意,下次再带一些!” 这是明白着表示,刘甲家里一冬的木炭他们都包了。 刘甲也没推辞,笑着拱手道了谢。 李三合便挑着两大袋子木炭跟着到驴车旁,帮着装上了车。 “多谢了!老叔你忙你的去,三合老弟也请回吧!”刘甲笑着拱了拱手,分别与他二人道别。 两人去了后,刘甲便与连芳洲上车要去看田。 连芳洲一招手,叫来了连芳清和连澈,笑着道:“刘叔不会介意吧,我顺便带着弟妹一块儿看看去!省得在家里老是淘气!” “当然可以,走、走,都上车去!”刘甲笑眯眯的道。 虽然他已经三十来岁了,也有妻儿,可跟连芳洲一个大姑娘一道出门毕竟太招摇了,别说对连芳洲影响不好,就是对他也不好。 若是有那嘴巴碎的说了些什么,那是说都说不清的! 连芳清和连澈正是好玩的年纪,还从来没有乘坐过如此讲究的车子,听见姐姐招呼,刘甲又很是友善的邀请,哪儿有不愿意的? 兄妹两个立刻很是开心的笑着答应,迫不及待的爬上了车子。 连芳洲也上去了,刘甲笑着道了声“坐稳了,这就走咧!”便赶着车往水田的方向去。 那六十亩水田交通便利,驴车直接就到了田头。 刘甲指给连芳洲看了,笑道:“连姑娘瞧瞧,这田真的是不赖!水源充足,田里的泥也够肥沃,而且也很方便,粮食打下来直接就能装车!” 连芳洲看了也十分满意,知道刘甲说得都是真的。想了想,便点点头笑道:“行,反正迟早也是要买的,难得这么合适,那便买了吧!” 刘甲大乐,一拍大腿笑道:“连姑娘就是爽快!” 连芳洲便笑道:“银票我都带来了,也省得刘叔再往我家里去一趟!仍旧照着先前的规矩来吧,我是要官契的!” 刘甲更乐,又是一拍大腿笑道:“连姑娘是真的爽快!行,我都知道,连姑娘就放心吧!” 连芳洲一笑,便数了三百一十两银票给刘甲,三百两是买水田的,另外十两包括办官契以及给刘甲的中间费,自然照旧比行规的多了一二两。 刘甲也没跟她客气,笑着道了谢,大大方方的收了。 “这儿也不远,我们自己走着回去就可以了!刘叔你请吧!”连芳洲客气的笑道。 一来她并不愿意麻烦人家;二来越少单独接触越不会惹闲话,更显得公事公办一些。 人嘛,总是爱八卦的多。 刘甲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坚持,笑着告辞便去了。 连芳清和连澈两个便睁大眼睛满是兴奋的问道:“姐、姐!这些田都是咱们家的啦?都是咱们家的?” “嗯,”连芳洲笑着点了点头,道:“都是咱们家的!” “太好了!” “真的!” 两个小家伙都高兴坏了,七嘴八舌的说着。 连芳洲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中也自欢喜,含笑道:“今后啊,咱们要买更多的田地!你们呢,要好好的在家里听三姑奶奶的话,好让姐和你们二哥安心做事,知道吗?” 两个小家伙齐齐点头答应,连澈又道:“姐,我们也能像二哥一样帮姐姐干活的!” “对啊对啊,我们也可以帮忙!”连芳清也睁大眼睛满是期盼的说道。 看到他们这么懂事,连芳洲心中也不由一暖,她本来就没打算娇惯着他们弄到最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只不过先前家里本来就穷,营养跟不上,后来爹娘去世的那半年时间里,那日子过得就更一塌糊涂!她穿过来的时候,他们面黄肌瘦,精神气也不足,她哪里能让他们去干活? 如今调养了一个多月,更重要的是精神气回来了,脸色好了许多,身体似乎也比以前结实多了,的确可以考虑适量的帮帮家里的忙了。 “好,”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这样好了,清儿今后就在家里帮三姑奶奶做事,等明年我再买些小鸡、小鸭都归你管,澈儿便跟着你们阿简哥和二哥去地里帮一把手吧!等明年是要上私塾之后,空闲的时候也帮着做些家务好了!” 连澈很欢喜的点头答应。 连芳清却不肯了,也闹着要去地里。 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也罢,你也跟着去看看吧!不过这几天三姑奶奶要给工人们做午饭,忙着呢,你们都得留在家里帮一把手。不然三姑奶奶一个人可忙不过来的!” 两个小的就都答应了。 姐弟妹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家里走,迎面遇上了村里的张武叔,三人都笑着问好。 张武叔笑眯眯的“哎”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就走开,而是笑着问连芳洲道:“刚才看到城里的地保刘甲来了,你们家买田地了?” 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连芳洲大感意外,不由的瞧了张武叔一眼。 “嗯,买了些!”连芳洲便笑着点了点头,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而且也瞒不了人的。 “呵呵,不错不错,买了不少吧!哎,这有贵人相助就是不一样了呐,当然,芳洲你也是个能干孩子!”张武叔就笑道。 “您说笑了,我哪儿有那么能干呢!”连芳洲笑了笑。 张武叔哈哈一笑,也没再多问什么,指着有事便笑着去了。 连芳洲心中略松,趁机便向连澈和连芳清道:“咱们家虽然买了田买了地,不过要是别人问起来,你们就说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了吗?” 连澈和连芳清都点点头。连澈还道:“姐是怕人惦记着咱们家的田地吗?” “可不就是!”连芳洲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连芳清也恍然大悟,忙说道:“姐,我保证不说!” 三人回到家里,连泽和阿简正赶着驴车从地里回来,驴车上装着满满一车的树根、烧得半焦的树干等,显然都是今天清理出来的。 “这些东西总不能堆在地里,他们还在那儿清理着,我和阿泽索性先给运送回来,能当柴禾烧。”阿简便道。 谢谢打赏、送月票的亲,么么哒~~爱你们! 123.第123章 午饭 “我原本还想着明天往家里运呢!”连芳洲笑笑,几个人便一起动手,将驴车上那些柴禾搬了下来,堆放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 “对了,今天能够清理完吗?”连芳洲忍不住问道。 阿简想了想便道:“应该不能,像这样的我估计还能再拉上五六大车!明天可以让一部分人继续清理,一部分可以先开垦土地了!” 连芳洲点点头“嗯”了一声。 连泽便道:“姐,明天雇的耕牛该来了吧?” “是,”连芳洲笑道:“有了十二头耕牛,你说有三四天的时间那地能开垦完吗?” 连芳洲扭头问阿简。 阿简想了想,点点头笑道:“三天应该足够了!不过,将犁好的地细整一遍,可能还得花上两三天。” 毕竟耕牛只能将地犁开,犁开的地那泥土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要种庄稼就得将大块的泥土用锄头给弄碎弄匀称,那才能种庄稼。 因为这是开垦的荒地,犁地之后立刻就得将地整匀,顺便可以将那些草根之类的统统清理出来,否则没准那些草根缓过了劲立刻又牢牢的抓住泥土了。 “我觉得也差不多呢!”连芳洲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在琢磨着要不要再多雇佣些人。 她还在想着,阿简已经说了:“等三岔口那边的地下来,恐怕还得再雇几个人。” “我正想着这事儿呢!”连芳洲说着,同阿简相视而笑。 “姐,我们也跟着去地里帮忙好不好?哥说还要往回装车呢!”连澈和连芳清问道。 连芳洲这才看见这一车的树桩树根已经卸完车了,见连澈和连芳清一脸的跃跃欲试,便看向阿简。 两个小家伙极为上道,立刻眼巴巴的望着阿简改口求着。 阿简向来很好说话,便微笑道:“那就都去吧!到了地头上不许淘气!” 连澈和连芳清欢呼一声满口答应,两人便嘻嘻哈哈的爬上了驴车。 “我们先走了!”阿简向连芳洲点了点头。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过去帮打开院门,看着他们去了。 阿简几个又往家里来回跑了两趟方才收工,院子里角落已经堆得跟小山似的了。 据阿简估计说,只怕那整个地里的全都收回来,还得有两三个这么多。 用三姑奶奶的话来说,这几乎一年烧的柴禾都有了。 可是全都堆放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 好在院子外头挨着的也有一大块平地,连芳洲便和阿简说好,往后再运回来的就往院子外头那儿放了。 第二天早饭过后,阿简和连芳洲、连泽一块儿去了石头坪地里。 今天牵着耕牛、扛着犁耙的工人也来了,正聚在一起说着话,见他们来了便笑着上前叫“东家”,问这活儿怎么个做法? 连芳洲和阿简便安排了下去。 将耕牛分散,让领着耕牛犁那平坦的地,一片地要来回犁两次。至于那些耕牛犁不到的地方,就让先前的人用锄头挖。 留了五个人仍旧继续昨天的清理工作,剩下的工人跟领着耕牛的工人照例分成几个小组,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开始。 连家准备的午饭没的说,工钱给的厚道及时,大家伙的干劲都很足,分派完了,便笑着答应,主动的去干起了活。 阿简和连泽、连芳洲分开去看了一会儿,阿简与连泽仍旧将清理好的柴禾往家里运,连芳洲则先回去了。 今日多了十二个人吃饭,她得回去给三姑奶奶帮一把手。 回到家里,三姑奶奶已经把面和下了,醒好了面便可蒸馒头,她正在烙饼。连芳清在洗菜,连澈则在帮烧火。 今天无论是馒头还是烙饼分量都加了将近一半,是个不小的活计。 看到连芳洲回来,三姑奶奶就颇有几分欢喜的立刻就说道:“芳洲啊,今天可没有大骨熬汤了,五花肉倒是还有一点!要不今天中午就送白菜汤?搁点香菜其实也挺好的!这样的冷天,喝上一口热汤,总比没有的好!” 连芳洲便笑道:“昨天我不是买了两只鸡吗?就把两只鸡杀了吧!咱们家不是还有不少干蘑菇吗?用干蘑菇炖一锅浓浓的鸡汤,等下午我再去一趟城里,再买些大骨和肉回来!” “什么?”三姑奶奶吃惊得停下了手里烙饼的锅铲,不敢置信问道:“你说要杀鸡?” “是啊!”连芳洲便笑道:“再剔些鸡肉剁碎了跟五花肉一起炒吧!正好啊,咱们今天晚上也吃顿好的!这两天都累坏了!” 三姑奶奶不由得“哎哟!”一声,心疼道:“你可真是!瞧你这败家的!那两只公鸡那么大的个儿,我还说呢,你好好的买公鸡干嘛,浪费粮食又不能下蛋,原来是要杀了吃的!” 连芳洲便笑道:“得了您老就别心疼了,我答应过大家伙的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这两天的活计干得很是漂亮,我们可省了不少心!这啊,都值了!” 三姑奶奶的嘴角不以为然的抽了抽,她可不觉得值了。 不过,她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那就杀吧,烧一锅热水,那也快!” 连芳洲被三姑奶奶纠结心疼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便烧了火,往锅里添了水,仍旧叫连澈帮着分心照看一下,她拿着篮子去装干蘑菇。 烧好了热水,便将干蘑菇倒在木盆里泡着。 连芳清过来帮忙,笑眯眯说道:“姐,一会儿我可以拔公鸡尾巴上的毛做毽子不?” 这有何不可?连芳洲笑着答应了,在用热水褪毛之前随意她拔。连芳清很开心的欢呼起来。 乡下的孩子没有太多可供消遣的东西,一把木头削的小刀、一把小弹弓、细竹做的短笛、木头做的陀螺、鸡毛做的毽子等就是很好的东西了。 不过一年难得杀两回鸡,想要公鸡尾巴上那鲜亮的长毛可不容易,也有那淘气的孩子捉住大公鸡生生去拔鸡尾巴上的漂亮长毛的,当然结果逃不了挨一顿打的命运。 显然这种事连芳清、连澈他们是不会去做的。 124.第124章 崔绍溪来了 “三姑奶奶,这鸡……还是您来杀吧?您敢杀吧?”烧好了水,连芳洲顿时为难了,忙陪笑看向三姑奶奶。杀鸡这活儿,她是真的不敢。 “这有啥不敢?又不是杀人!”三姑奶奶白了连芳洲一眼,就将手里的锅铲递给她,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拿了个碗往里放了些许清水,往里头撒了一小撮盐,拿勺子搅合搅合将盐化了,一手握刀,一手拿碗,叫连芳清提了个木桶跟上。 碗是用来装鸡血的,而加了一些清水和盐是可以让鸡血能够迅速凝固成块。这样的鸡血下锅煮便不会散,而且吃起来也更嫩、更滑。 木桶则是杀了鸡之后用来装鸡的,省得那鸡扑棱着翅膀到处乱飞,弄得一地的鸡血。 “等下帮我抓着鸡脚,要用力啊,别让它挣开了!”三姑奶奶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连芳清很雀跃的连忙答应。 连芳洲几乎可以想象三姑奶奶手起刀落的利落劲儿,因为仅仅数分钟之后,她便端着一大碗鸡血、拿着带血的刀回来了。 “这么快!”连芳洲还是吃了一惊。 “不就是杀只鸡嘛,又不是干啥!”三姑奶奶将碗和刀放下,便道:“算了,那鸡还是我来收拾吧,你把饼烙上!等会儿差不多了别忘了把馒头蒸上。这鸡炖汤也快,顶多一个时辰也那汤就很有味了!” 连芳洲原本就不会处理,搁现代那会儿就是买了鸡也是直接往杀鸡店送的。若硬要上,想必也能,就是会狼狈一些罢了。听到三姑奶奶这么说,连芳洲求之不得,忙笑着答应着。 三姑奶奶虽然心疼一下子杀了两只鸡,不过,想到中午、晚上都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鸡肉,没准明天都还有的吃呢,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也就乐呵呵的去了,跟连芳清两个在外头忙得不亦乐乎。 连家二房这边正忙碌着给工人准备午饭,在从裕和县来往大房村的大路上,两匹骏马正四蹄轻快的赶着路。 马上坐的是一对年轻主仆,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宝蓝色团岁寒三友图样的圆领箭袖长袍,同色的腰带上镶着白玉,腰间缀着鹅黄的香囊。裹着湖绿色暗纹斗篷,足蹬高底皂靴。 因为那斗篷罩下来,几乎将他整个头脸都遮住了,外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光看这举手投足间展露的气质和欣长的身形,便知定是个翩翩佳公子。 跟着他的随从穿着翠绿的衣裳,外头的斗篷也是绿色的,手里拎着一串三四个礼盒,不时的左右顾盼、东张西望。 这两人,赫然正是崔绍溪和他的小厮崔义。 “公子您也真是的,又甩开管家他们赶路,还往这地儿来了!真不知您图个啥!”崔义忍不住抱怨。 原本从德兴来双流县苏家,是有家中二管家随行的,仆从小厮、车马俱全,一路上都有人伺候,多享福自在?公子非要带着他两个赶路,结果包袱差点儿丢了。 这会儿该回去了,他又不肯与二管家等同行,执意自个上路,居然还瞒着他们跑这裕和县来了。 崔义知道他是来找苏家少夫人那远房表妹连姑娘的。 可是,他不明白他找连姑娘干嘛?连姑娘这儿难道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吗? 崔绍溪听见他的嘀咕便瞅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不乐意,要不你别跟着我了,回去跟着二管家吧!或者,你也别往前走了,就在这儿等着?” “别呀!”崔义忙陪笑道:“奴才还是陪着您的好,不然,奴才也不放心啊!” 崔绍溪便哼了一声道:“既然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那就好好的给我陪着,别给我有一句没一句的!” “奴才这不是心疼您嘛!”崔义小声嘀咕着,却不敢再说别的了,一夹马腹,忙跟上了崔绍溪。 主仆二人一路走一路慢慢打听,很快就到了大房村,抬起头,已经能够看到参差坐落的一座座房舍了。 崔绍溪扬了扬眉,脸上显出甚是愉悦和期待的表情来,不由得勒住了缰绳略停了停,向手中呵了一口气笑问崔义道:“你说,等会儿连姑娘看到我们来了会是什么反应?” 崔绍溪眼睛亮亮的,波光闪烁,薄唇微翘,轻扬着笑意。 笑意虽浅,却是发自内心。 崔义撇撇嘴,说道:“那还用说嘛,肯定又惊又喜,乐得找不着北!公子您这么大老远的亲自来看她,这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这混球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崔绍溪不满的瞪了崔义一眼,板着脸道:“你给爷听好了!见了连姑娘和连姑娘的家人得恭敬些,别错了礼数给爷丢脸!” 崔义古怪的瞅了崔绍溪一眼,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心道连姑娘没有爹娘,就姐弟妹四个,我还得跟几个小毛孩恭敬些? 崔绍溪有心事,听见崔义这么回答心里下意识得竟有些心虚,他不自然的挺了挺腰杆子,仍旧板着脸瞪着崔义道:“别说爷没警告你,连姑娘是表嫂的表妹,表嫂很是看重连姑娘!对连姑娘不敬,就是对表嫂不敬;对表嫂不敬,就是对表哥不敬,对表哥不敬就是瞧不起苏家!苏家可是我娘的娘家,你敢瞧不起苏家,那就是瞧不起我娘,瞧不起你主子我!听见了没有!” “听、听见了!奴才听见了!奴才肯定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不敢给爷丢脸!”崔义听得背上冷汗直冒,怎么也想不通自家公子说着说着怎么就说成这样了呢?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可是,轻视了连姑娘就等于瞧不起主子?这个,怎么会这样? 崔义觉得有点头疼,他是真的没法儿拐过这个弯来啊! “你知道就好!”崔绍溪甚是满意的白了他一眼,道了声“走吧!”拉了拉缰绳放缓速度慢慢往村子里行去。 正好对面来了个穿着棕褐色直裰、看起来颇为体面的中年男子,崔绍溪想了想,索性翻身下马,唤了声“大叔请留步!”忙上前拱手施礼,笑问道:“不知,连芳洲连姑娘家是哪一家?请大叔指点指点!” 崔义见他下了马也忙翻身下马跟上。 那中年男子目光闪了闪,往崔绍溪身上打量打量,问道:“你们找芳洲?你们是什么人?” 崔绍溪一愣,被这中年人问的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迟疑着该如何说的时候,那中年男子“啊”的一声一拍脑门,满脸是笑的问道:“你们可是双流县苏家的人?你是——苏家的公子?” 125.第125章 阴差阳错的误会 崔绍溪没想到这中年男人还知道双流县苏家,他跟苏家的关系那么近,也能算是苏家的公子吧?崔绍溪立刻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笑道:“正是,我正是苏家的人!请问,连姑娘——” “原来是苏公子!久仰久仰!”中年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一边说着“久仰”一边伸手想要去握崔绍溪的手。 崔绍溪哪儿跟人这么亲热过?就算是跟苏景和也没这么亲热过,顿时有些不太适应这中年男子突然而来的热情,下意识的躲了躲,尴尬的笑了笑。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便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脸上的笑意不变,热情得跟一盆火似的,笑呵呵的道:“苏公子是找我大侄女芳洲吗?我是她嫡亲的大伯父!这冷的天,苏公子先请上我家里坐坐去吧!” 崔绍溪知道连芳洲没了爹娘,但她有没有伯父他并不知道,不过这种事情想来也不可能会有人撒谎的。 而且,这就是连芳洲很亲近的长辈了,崔绍溪听他主动邀请岂有不喜?当即笑着点点头,拱手又施礼笑道:“原来是连伯父,伯父好!” “呵呵,好,好!苏公子也好!请吧苏公子!”这中年男子正是连立,见崔绍溪对他执礼甚恭,乐得嘴巴差点儿笑歪了。 “伯父您也请!”崔绍溪心花怒放,客气的让了让。两人一边笑着寒暄一边由连立领着往他家里去。 不知为何,就在前一刻崔绍溪还觉得连立的热情过分得有点令人受不了,这一刻却觉得是那么得亲切、自然。 可崔义作为旁观者就不那么看了,跟在后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白了明显一副巴结奉承样的连立一眼,心道连姑娘那样的人,怎么有这样一个嫡亲的伯父…… “孩他娘,赶紧泡茶,咱们家来贵客啦!”一进院子,连立便大声叫着。 “什么贵客呀!”乔氏不甚耐烦的粗着嗓子应声,推开了门。 看到崔绍溪这样神仙般的人物立时就呆了呆,睁大着眼睛站在那里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一眨不眨的瞪着崔绍溪瞧。 崔绍溪下意识捏了捏手,有些尴尬。 不过他向来不是那种瞧不起人、自认为高高在上的富家子,觉得连伯母不过是个乡下妇人,没见过外边的人一时看怔了也没什么。 而且,她是连姑娘嫡亲的大伯母啊! 崔绍溪便便咳了一下,朝她努力的露出一个笑脸,客气的拱手微微弯腰道:“连伯母好!” 乔氏眼睛徒然又睁大了些,微微张了张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越发的把崔绍溪看得直了眼睛。 “还发什么愣呐,还不赶紧泡茶去!”连立提高了嗓音用力瞪了乔氏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郑重道:“这是双流县苏家的表亲,是来看咱大侄女芳洲的!” “呃?啊!”乔氏听到连芳洲的名字这才猛然回过了神来,跟着便气不打一处来,想要骂上几句。凡是跟连芳洲有关的人和事,她统统都看不顺眼。 可是崔绍溪这般的人物穿戴,双流县苏家这几个字眼提醒了她。再看到崔义手上提着的礼物,不愧是夫妻,她立刻就明白了连立的意思。 “呵呵,请、快请进屋来坐,我这就泡茶去!”乔氏呵呵的笑了起来。 “苏公子快请吧!”连立抱歉的笑笑:“乡下妇人没啥见识,叫苏公子见笑了!” “不敢当不敢当,连伯父客气了!”崔绍溪忙笑道,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了崔义,与连立两人进屋。 “苏公子快请坐吧!家里简陋,苏公子可不要见怪!”连立殷勤的招呼崔绍溪坐下。 乔氏那边便笑眯眯的斟上了茶,“苏公子请吧!这是前阵子刚买的茶叶,是好茶叶!” “伯父、伯母不必这么客气的!”崔绍溪刚坐下去忙起身接过了茶,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对对!不客气,不必客气!呵呵,大家都是亲戚嘛!”连立和乔氏两个笑呵呵的,看着崔绍溪仿佛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大元宝。 这么说似乎有点夸张,但是两口子此时都是一样的心思,就是巴结上崔绍溪这座金山,以后就可以衣食无忧。 连立又笑眯眯的同崔绍溪说着话,无非就是问候他家里的老爷、夫人,问他一路辛苦了、心意难得云云。 崔绍溪一一的都笑着回答了。 连立两口子见他这么客气友好,更是喜得心花怒放。 一时崔义提着礼物进来了。 这些东西崔绍溪原本是打算送给连芳洲的,此时自然少不了得分一份出来给连立了,心里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他应该打听清楚她家里的情况才来的,也就不会出这种纰漏了。 他一共带了两盒上好的点心、四块上好的厚实料子、两盒上等的黄山云雾茶叶并数对样式时新上好的堆纱绢花,都包在礼盒里他也不知道哪儿是哪儿,想了想,索性命崔义将东西都呈了上去,笑道:“来的仓促,这些东西是送给您二位和连姑娘的,有些薄了,还请莫要怪罪!” 据崔绍溪想着,他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这又是连芳洲的伯父伯母,过后肯定每一样会分一半给她的。 他却不知连立和乔氏跟连芳洲一家子之间的恩怨。 连立和乔氏看到这一大堆的礼物,心里头乐得开了花,自动的忽略了连芳洲的名字,笑呵呵的一个劲儿的说崔绍溪太客气了! 当然,东西他们是绝对不会客气收下的。 崔绍溪见他们喜欢,也暗暗欢喜,讨好了连姑娘的长辈,连姑娘对他自然也会多几分和气的。 又闲话了一阵子,崔绍溪见连立和乔氏只是一个劲的笑呵呵的跟他说话,没有半点儿去叫连芳洲的意思,他就渐渐的有点儿坐不住了。 崔绍溪轻轻咳了一下,正想开口说一句的,突然想到,连芳洲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自己是个男子,这么唐突的要求见她,哪怕是在不怎么讲究礼数的乡下应该也是不合适的吧?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伯父和伯母绝口不提连芳洲? 这么想着,崔绍溪那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了。 126.第126章 误会到底 他想了想,便试探着笑道:“听说芳洲姐弟妹四个?他们——过得还好吧?” “好,有什么不好啊!”连立便道。 乔氏一听到连芳洲鼻孔里便轻轻哼了一声,道:“只有旁人不好的,哪儿有她不好的?那丫头是个泼辣货,惯会抓尖要强,向来啊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儿!” 不等乔氏说完连立赶忙连声喝住,向崔绍溪笑道:“乡下妇人不懂说话,呵呵,苏公子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芳洲那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太要强!” 乔氏被连立这么一喝,也回过了神来了,赶忙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呵呵,就是这个意思!” 崔绍溪听到乔氏说连芳洲的那番话心里的确是有些不痛快的,因为他很明显的感觉得到,乔氏说那些话的语气带着怨恨,那是她打心底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崔绍溪心里就更不痛快。 不过,他还是没有多心。 毕竟哪家没有个磕磕绊绊呢?哪家没有不贤良的人呢?就说他们家吧,母亲妯娌之间、父亲兄弟之间,甚至他这一辈的堂兄弟姐妹们之间,又不是没有勾心斗角、明争暗斗。这些事情他从小见得简直太多太多了。 因此,他心里也只是认为乔氏对连芳洲一家子不太好,但连立还是个好人的。 他立时便觉得很有必要帮连芳洲说句话,便淡淡笑道:“芳洲没有父母兄长帮扶,反而有年幼的弟妹需要抚养操心,她若不要强些岂不是叫人欺负了?还是要强一些的好!再说了,她若不要强,也挑不起这样的重担啊!” “说得对!你说的太对了!”连立叹息着连连点头认同,叹道:“芳洲那孩子啊,真是叫人心疼!” 崔绍溪听了这话心中一喜,忙笑道:“好在她还有您二位长辈在,多少能照看着些!那也强许多了!” “她——”乔氏忍不住又开口,正想说连芳洲跟自家断绝了关系,连立忙瞪了她一眼笑道:“那是那是!这个,责无旁贷嘛,呵呵!唉,就是我们贫家小户的,我儿子又在城里书院念书,花销大呀,每年又没有几个进项!我们就是想帮她也有心无力呀!” 连立叹了两句,腰杆子挺了挺,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好在有了你们苏家这门亲戚照看,今后啊,她那日子就很过的起来了,我们见了也放心许多了!” 崔绍溪闻言点了点头,舒心的笑了,慨然道:“两家是亲戚,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不管的!” “苏公子真是惜弱怜贫!呵呵,也不枉我们芳洲去双流县认亲,好,好啊!这一趟去的值!”连立说着竖起大拇指笑赞了起来,心里飞快的寻思着该如何想个法子令崔绍溪也照顾照顾自家。 崔绍溪听了他这话却觉得有点儿别扭,反正听起来就是怪怪的,可叫他反驳,似乎又没有哪里可以反驳。当即便笑了笑,没有接这话。 连立心里来来回回的转了几个转,顿时有了主意,便道:“对了,芳洲如今在张罗着种棉花呢,本钱应该是从你们苏家拿的吧?” 崔绍溪便点点头道:“不错!原来芳洲已经开始准备了啊,她动作还挺快的!” “那可不,”连立便笑道:“她说,她得好好干,不能丢苏家的脸,这一从双流县回来就忙活开了!我还想着,过两天帮着她管一管呢,要不然她一个姑娘家哪儿忙活得开这么一大摊子事儿,而且,在外行走跟人打交道也不方便,苏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错,还真是!”崔绍溪便点了点头,笑道:“若是有伯父帮忙,那自然最好了!也省得芳洲那么累!” “就是这话嘛!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连立简直喜得心花怒放! 他是今天才知道连芳洲买了石头坪那边上千亩的荒地正雇人垦荒呢,而且又买了那么多的棉花种子,没准还得买地!那是多大的银钱出入?随便从中间抠那么一丁点儿,就足够一年的用度了,而且还能生活得很好! 但是他知道,上回他去问话连芳洲连半点口风都肯漏,如今他想要摆出长辈的架子来插手这一档子事儿,那是不可能的。 那丫头可不是从前的丫头了,独着呢!根本油盐不进的。他就算嫉妒羡慕得眼睛发红也只能看着。 但是,这就叫做运气来了南墙都挡不住啊! 要不然苏家的公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偏偏又叫他给接住了呢?这就是老天爷在给他机会啊! 这事儿那丫头本来就是替苏家打工,也不知她是怎样花言巧语骗得苏家的人信任她、给了她那么多的银子,如今正儿八经的苏家公子发了话,让他帮着管,那丫头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让着他、敬着他! 只要那银钱和地到了他的手里,哼,就没那丫头什么事儿了!将来跟苏家往来联系,当然是他自己去! 还可以带着海儿去,那苏家如此富裕,多结交不会有坏处。 而且他有信心,只要苏家的人跟他多接触几次,就会明白他才是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连芳洲算个什么? 反正苏家也只是需要有人出来做这件事而已,倘若他做的比连芳洲好,人家为什么非要连芳洲不可呢?亲戚?笑话!倘若真看得上那死丫头这门亲戚,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半点往来? 这将来靠上了苏家,还能缺了钱花?将来的日子还不得穿金戴银、红红火火…… 连立越想越美,脸上的笑容满得就要溢出来了,呵呵得笑得合不拢嘴。 崔绍溪虽然有些纳闷他怎么笑得这么兴奋,但也不好问,也陪着笑了笑。 连立精神一振,觉得很有必要在“苏家公子”面前表白表白自己的能力,好让苏家公子进一步的了解自己,将来才能高看自己一眼。 他略略斟酌,便笑眯眯滔滔不绝的跟崔绍溪自夸起来。 127.第127章 自以为是(1) 崔绍溪看在连芳洲的份上,敬他是长辈,自然是他说什么便听着,不时的还应付几句,自然不会去拆他的台。 这无疑就助长了连立的兴致,他眼睛发亮,说得更加带劲了。 崔绍溪一开始还能忍,可听着听着,见连立好像越说越带劲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便有些不耐烦了。 而且觉得很莫名其妙:他好好的对着他一个劲的猛夸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崔绍溪想想连芳洲,咬着牙继续忍。 可是连立口中的话似乎没有尽头,而崔绍溪的忍耐却到了尽头了。他再也没法儿忍受下去,便觑了崔义一眼。 崔义早就听得不耐烦,暗暗地向连立翻了好几个白眼,接到自家主子的眼色也不懒得寻找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机会,高声叫道:“公子!”硬生生的将连立的话给打断了。 连立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崔绍溪暗暗松了口气,有种整个世界都清净了的感觉,故意偏头挑眉看向崔义。 连立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但自不能当着崔绍溪的面教训他的下人,只得含笑看了过去。 “公子啊,咱们该走了!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得赶路呢!”崔义清了清嗓子便说道。 崔绍溪甚至顾不得客气,忙起身笑道:“我差点儿都忘记了,伯父、伯母,我就先告辞了!等下次有空,我再来看望你们!” 中间略顿了顿,崔绍溪还是没好意思提到连芳洲,尽管他很想见到连芳洲,可是,当着人家的伯父打听人家姑娘,这个,真的有点不太尊重啊! 崔绍溪心中暗自叹气,十分郁闷。 “这就要走?”连立依依不舍,心道我还没说完呢,这就走了?他勉强笑着点了点头:“你是大忙人,也难怪!行,那我也就不留你了!下回咱们再聊啊!呵呵!” “好!好!”崔绍溪含含糊糊的答应着,忙不迭带着崔义出门,骑着马急急的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之后不到一刻钟,连芳洲便和阿简、连泽将装着为工人们准备的午饭的大竹筐抬上了驴车,赶着车往石头坪的地里一路说笑着行去。 出了大房村,崔绍溪忍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算是白跑一趟了,他真的不甘心啊!可不甘心也只能认了。 崔义不做声,只是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心中忍不住大起同情:公子真是可怜…… 崔绍溪离开之后,连立两口子还沉浸在不可抑止的兴奋中。 尤其是连立,搓着手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时的“呵呵”傻笑。他的眼前冒出了大大的金山银山的形象,而且他觉得那是触手可得的东西,没见苏公子对他很是看重吗?一直那么认真的听他说呢,不时还含笑点头! “哎呀,瞧这料子,啧啧,可真是又软又滑,还厚实呐,还有这花样,做得真是好看!这要是裁了衣裳,在咱们村里肯定就是头一份儿!”乔氏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最大的礼盒,看到里边的料子,不停的抚摸,又惊又喜。 她迫不及待的又将剩下几个礼盒一一打开了,那茶叶她看不出来好坏,但装茶叶的是讲究的雕描着精美花纹的银质茶叶筒,这就足够令乔氏兴奋得尖叫的了。 那绢花她也爱不释手,忍不住立刻便挑了一朵绛红挑金的堆纱海棠花簪在发髻上,抬手抚了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还有那点心,光是看着便知肯定是价值不菲的高档货,捡了一块玫红色近乎透明的放进嘴里,那滋味,差点没让她连舌头都吞了下去。 连立一抬头,就看到她在那儿欢喜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便忙也过去,见了这些好东西,心里自然也欢喜,却忍不住瞪了乔氏一眼道:“真是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 乔氏呵呵的笑了笑,说道:“老头子你还真说对了,这些个好东西我还真是从没见过呢!哼,芳洲那死丫头贼小气,上回她从苏家回来指不定带了多少好东西呢,愣是一样也没给咱们送过来!眼睛里没长辈的死丫头!” 乔氏只顾骂连芳洲,却压根不提崔绍溪明明白白示意将一半礼物给连芳洲家送去的意思。 连立微微冷笑,说道:“那丫头就是个丧良心的,说她做什么!哼,将来只要咱们靠上了苏家,这样的东西多得是,这又算的了什么!咱们不跟她一般计较!” “对!对!那苏家可真是有钱啊!苏公子还说下回还来看咱们呢,不知道到时候又会给咱们带什么好东西来!我看那苏公子跟老头子你说得这么热闹,他好像很看重你呢!”乔氏兴奋得脸上放光。 连立自得的笑笑,不紧不慢道:“苏公子是个有眼光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苏家交给那死丫头的银子从她手里捞出来!光这,只怕就够咱们过一辈子了!” 乔氏不由咋舌,不信道:“不能吧!这——哪儿能呐!” “怎么不能?”连立便道:“你看她现在,上千斤的棉花种子还嫌不够,还有那地,一买就是上千亩,那得多少钱!而且,我猜她手里肯定还有不少……” 乔氏听得心动不已,又心疼不已,好像连芳洲已经花掉的那些钱原本是属于她的一样,“哎哟”了一声,惋惜的道:“真可惜了,刚才应该问苏公子一声他们苏家到底给了那丫头多少银子的!” 连立也猛然醒悟,往脑门上拍了一下“哎”了一声懊恼道:“我应该带着苏公子上那死丫头家,让苏公子出面让那丫头把银钱和地契什么的交出来的,真是!我是太高兴了,居然把这么要紧的事情给忘了!” 两口子相对跺脚抱怨后悔。 连立又道:“好在苏公子留下了话,让我来管种棉花这事儿!” 乔氏先是精神振了振,随后又忍不住担心道:“说是这么说,那要是,那死丫头不肯承认怎么办?” 跟大家说一声,今天编辑跟我说,让以后中午12点、晚上八点传文,所以以后七点半就不传了哦!大家改一下习惯哈,嘻嘻。 求月票、订阅啊啊啊 128.第128章 自以为是(2) 连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哼了一声道:“由不得她!苏公子今儿分明来过咱们家,肯定有人看见!还有这些礼物,难不成是咱们自己买的?这些都是佐证!” “就怕那丫头不讲理……”乔氏小声又道。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立对这话十分不快,瞪了她一眼。 乔氏忙道:“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我这不是,这不是担心嘛!” “你少担心这有的没的!那丫头敢这么嚣张凭借的是什么呀?还不就是苏家!这苏公子都站在咱们这边了,这苏公子支持的事儿,她还敢有二话?她敢!” “对!就是这样!她不敢!”乔氏顿时信心大增,便道:“要不咱们这就上她家说去?” “不急,”连立老练的摆了摆手,说道:“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等晚上再去!” 听了老伴那么一说,再想到连芳洲的彪悍行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发憷的,他得好好得计划计划、盘算盘算,想周全了再去,这样才能占上风。 石头坪那边,众人按部就班的干着活,中午的鸡汤令众人更是心悦诚服没话说,无不称赞女东家厚道!都说东家如此厚待再不好好干活,那可真是丧了良心了! 连芳洲少不了客气几句,更得众人好感。 下午的时候,便是所有的人都在垦荒了。一天的功夫下来,完成的面积比连芳洲和阿简两人估计的要多,照这样的速度,最多还有一天半便可齐活了。 “不知三岔口那边,刘叔谈得怎么样了!”连芳洲欢喜的笑叹道。 自从那天去了一趟敲定之后,连芳洲便没有再追问过刘甲半个字,只等着刘甲来跟她说结果。 因为连芳洲相信,刘甲肯定会不遗余力、想方设法的促成这件事。要知道这件事情做成了,他作为中间人能赚上好几十两银子的。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刘甲大哥很会办事,在这一行又老道,我想他能做成的。”阿简安慰道。 连芳洲心中一宽,笑着点了点头。 晚上还有剩下的鸡汤和鸡肉,炖了蘑菇,肉香汤浓,味道极好,晚饭一家子都吃的很是开心。 这两天都累了,晚上便打算早点儿洗洗睡了。 谁知,这边才刚刚放下碗筷,连立和乔氏这两位不速之客又造访了! 一家人都露出点儿无奈来,不知他们两口子究竟想干什么! “哟,这日子过得真是好啊!都吃上鸡了!”乔氏瞧了瞧还没收拾好的桌上碗筷,阴阳怪气的说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瞪了连芳洲一眼:居然没有孝敬他们做长辈的! 连芳洲根本就没有接她这话茬,也光明正大的递了眼色给三姑奶奶让她也别接这话茬。三姑奶奶便哼了一声不紧不慢、我行我素的收拾着桌子。 乔氏见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道:“眼睛里没长辈,没半点晚辈的样,什么东西!有爹生没爹教的东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连芳洲猛的抬眸,目光灼灼盯向她,语气冷沉。连泽三人也齐齐怒目而视。 乔氏被姐弟妹四个的怒目盯得心头一颤,心虚的别开目光。 三姑奶奶也忍不住了,说道:“这是你们嫡亲嫡亲的大伯母呢!这说的是人话吗!是个人她就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连芳洲冷笑道:“我们爹娘去得早,只可惜我爹也没个像样的叔伯兄弟能教一教我们,大伯母,您呢,就多多担待了!” 乔氏被她噎得胸口一滞,抬眼想要瞪她,却被她的目光所慑,轻轻一哼没敢瞪过去。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连立摆摆手坐下,淡淡道:“芳洲啊,今天我们来,是有正经事要跟你说!你坐下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大伯父来我们家,哪一次不是有正经事呢!”连芳洲笑了笑,施施然坐下。 连泽几个也在她身边坐下了,阿简不声不响的亦坐了下来。连芳清嘻嘻一笑,应声道:“可不是,大伯父哪儿能不做正经事呢!” 连泽和连澈、三姑奶奶、阿简忍不住都暗暗好笑。 连立瞪了连芳清一眼,忍了忍什么都没说。连芳清还是个孩子,他若是跟一个孩子置气认真,那就显得太有失身份了。 他能忍得住,乔氏却忍不住小小的嘀咕了一声“没规矩!” 乔氏的声音很小,连芳洲等只看到她的嘴唇碎碎动了一下,并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唯一听到的是坐在她身边的连立,连立立刻警告的瞅了她一眼。 连芳洲坐了下来,神态闲闲,连立不开口,她也没有主动问什么,这令连立很有些不满。 他已经说了找她有事要说,她就不会问一句“有什么事?” 真的是——没规矩啊! 要知道连芳洲问了一句他接着话茬往下说,可比自己干巴巴的主动说起要好得多。 可是连芳洲半个字也不吭声,显然也不打算吭声的,连立也只有自己起头了。 他咳了一下,不紧不慢缓缓的说道:“今天,苏家的公子上我们家里做客去了。” 说完,他的目光便紧紧的盯着连芳洲,企图抓住她第一刹那的反应。 谁知连芳洲目光平平的迎视着他盯过来的目光,眼皮子抬都没抬,面上更没有他所希望的那种惊慌意外的表情。 “哦。”连芳洲只平平的应了一个字,意思就是“我知道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哦?这就算完了? 连立微微挑眉,不但有一拳打空的感觉,更气了个倒仰! 这算什么?她怎么能是这种反应。 连立还真是想左了连芳洲,因为连芳洲听他莫名其妙的说“苏家来人了”根本就没往双流县表姐夫家的那个苏家想!人家双流县苏家跟他连立能扯得上什么关系? 所以,听到连立这么说,她是真的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既然跟自己无关的事儿,她这么反应岂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你没听清楚吗!”乔氏忍不住又叫了起来,瞪着连芳洲一字字道:“你听清楚了,是苏家来人了!你拿着人家苏家的钱,听到苏家来人了就是这种反应?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129.第129章 吵闹 连芳洲这才明白连立说的苏家是哪一个苏家,她心中一凛且纳闷,面上却仍是不显,淡淡笑道:“原来是苏家来人了啊!大伯母觉得我应该如何反应呢?” 难道是表姐打发人来了?可若真是这样,不是应该来找自己的吗?怎么跑到大伯父家里去了? 连芳洲忍不住暗恼,没准是大伯父连哄带骗把人给带去的——谁叫他顶着自家嫡亲伯父的名头呢?苏家来的人哪儿知道自家跟他家的弯弯道道?这种事倒还真有可能! 他们可真够做得出来,也不知表姐派来的人究竟所为何事,又留下了什么话? 不过,无论连立说什么,并且声称是苏家的人说的,连芳洲都不会相信的。她寻思着,是不是该去一趟苏家,问一问表姐? “你——” “行了!你知道是哪个苏家就行!”连立手一挥打断了乔氏,今天他是来说大事、拿大权的,并不想在无关紧要的枝节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太不值得了。 而且,没有什么意义! 只要将银子和地都拿在了自己的手里,那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乔氏很不满被打断,沉着脸哼了一声瞟了连立一眼,不过却没有再坚持非要说什么了。 连立脸色一肃,盯着连芳洲道:“苏公子留下了话,你可听清楚了。苏公子说,那种棉花的事儿今后让我来管,让你把银子和地契什么的都交给我!这么大一件事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做的,得我来主事才像样!人苏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被你赔个干净!” “什么?”连芳洲睁大了眼睛,困惑的意味多于惊讶。 她望着连立,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哭笑不得! 亏他说得义正言辞,可是,这银子分明是自己跟表姐借的,怎样花费自然是自己来安排,表姐夫没道理横插一杠子啊! 而且,听这位大伯父的意思,这银子倒不像自己借的,倒像是苏家的。 还有表姐夫那个人,听说以前是双流县里有名的纨绔,最是讲究吃喝玩乐享受的一个人,这样的天没道理出门的,就算出门,肯定也是车马仆从老大排场,如此的话,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这么一想,连芳洲更倾向于连立是在撒谎。可是,他怎么会有这样十足的底气啊?不应该啊! 她便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连立眉头一挑,语气变得森然,冷冷道:“你赶紧把地契、剩下的银子交出来,先前的银子是怎么花销掉的,你也给我一个说法!这是苏公子留下的话,你敢不听?” 三姑奶奶听见连立说的这么笃定,也有些急了,忍不住有些紧张的瞟了连芳洲一眼,看到连芳洲神色依旧,心中这才稍稍安定。 “苏公子?”连芳洲反问。 “对!”连立以为她松动了,颇为得意道:“你赶紧交出来吧,不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连芳洲“嗤”的一笑,淡淡道:“你说是苏公子就是苏公子?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你骗我呢?既然你口中那苏公子是这么个意思,那你怎么不带着他到我这儿来当面交代呢?你这样,空口无凭的,你让我怎么相信?” “你果然不要脸!”乔氏忍不住骂了起来。 连芳洲冷笑道:“无凭无据就敢说这种话,真不知是谁不要脸!” “不说别的!就说这个事!”连立知道连芳洲是个丝毫不让人的及时拦住了话头。而且她这一屋子兄弟姐妹好几个,一人一句自己两口子便不是对手,那接下来也就没法儿说事了。 尽管早已预料到连芳洲会矢口否认,但是真正的亲耳听到她这么说,连立心里还是很生气。 “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连立心里想着拿到银子地契后咱们再走着瞧,硬是忍下了心里那一股气,绷着脸道:“今天苏公子主仆两个骑着高头大马进村,可不是我一个人看见!哼,还有他往我们家里送的那些礼物,可都矜贵着呢,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有闲钱去买的!这都是证据!你要是不信,咱们就去找证人证实,你也可以上我们家看那些礼物去!” 连芳洲的好奇心更被勾起来了,忍不住问道:“你说他们是主仆两个来的?还骑着马?” 这种天气骑马,而且只随身带了个小厮,表姐夫铁钉不会干这样的事儿! 连芳洲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影。 不过,他并不是苏家的人啊。大伯父怎么一口一个“苏公子”呢?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连芳洲忍不住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她是真的被搅糊涂了。 连立见了连芳洲这般神情,问的话也根本不在点子上,气得差点七窍生烟,他低喝道:“芳洲!你少给我东拉西扯,痛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大伯父,”连芳洲笑了起来,道:“这苏公子又不认识您,好端端的怎么会去你们家呢?还带了厚礼?” “那都是给我们的!你想都别想!”不必连芳洲问出来,乔氏连忙说道。 连立自然也舍不得那些东西往外拿,不过却没有乔氏那么无耻,听了乔氏这话,再看到连芳洲那嘴角微翘意味深长的表情,忍不住老脸微红,又瞪了乔氏一眼,便道:“那是人家尊重老人,懂礼数!” 连泽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若不是因为我们,苏家知道你们是谁?还不是看在你们占着我们大伯父的名声!” “你这是什么话!苏家人看重我们,那是知道我们家海儿将来要做官,我们才配跟人家往来走动,就你们!”乔氏一脸的鄙视。 “大伯母,海哥好像明年才考秀才吧!”连泽道:“苏家可是双流县首富,来往的官员乡绅不知多少!” 连泽说话还算是给他们留脸面了,没有直接说什么难听的来。 乔氏却仍然怒了,忍不住又要开口被连立又给叫住了:“今天不说别的事,你给我消停点,闭上你的嘴巴!芳洲,这话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130.第130章 争权 “嗯,”连芳洲点点头,笑道:“您老说的可不是明白的紧!再没有比这个明白的了!可是,还是空口无凭啊!” “怎么无凭?”连立怒了:“人证物证俱在!” “大伯父,其实您直接把苏公子带我面前来,岂不是什么都清楚了?”连芳洲笑吟吟的反问道。 “你这话说的没错!”连芳洲没有想到连立居然是很认同她这话的,只见他用无比悔之不及的语气说道:“我当时就是跟苏公子相谈甚欢,聊得太欢喜了,竟把这么要紧的事儿给忘了!等他离开了我才想起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他说着又冷笑道:“你怀疑我撒谎,这虽不该,但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辙。可你想想,这是多大的事儿,我能撒谎吗?苏公子说了,过一阵子他还会来!” 连芳洲不由得抬起了眼皮朝连立望了一眼,目光亮了亮。 连立见连芳洲终于注重了起来,心中冷笑,心道这下子我看你还怎么赖!你以为你想赖就能赖得掉吗! 他却不知,连芳洲此时心中想的是,过阵子还来,那就好了,那她暂时就不用去双流县了,这阵子忙着呢,实在是走不开啊!那就安安心心的等着人来,把事情弄明白就行了。 她很笃定,事情的真相绝对不可能是连立说的那样。 连立自以为占了上风把握了主动,便也矜持了起来,只管端着脸色绷着坐在那里,没有再说什么。 他在等连芳洲主动服软。 “既然如此,”连芳洲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接下来的话却没有如连立的意,她笑着道:“那就等过一阵子,那苏公子来了当面再明明白白的说吧!大伯父,你觉得呢?你不会这一阵子的时间都等不及了吧?” “你!”连立霍的站了起来,指着她怒道:“你是打定主意不肯交出来了?” “交什么?我为什么要交?”连芳洲反问。 “你敢不拿人家苏公子当一回事儿!连芳洲,你好大的胆子!你别忘了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乔氏也厉声喝道。 连芳洲根本懒得跟她搭腔,只向连立道:“大伯父还有别的事情吗?” “好!很好!”连立气得手微微的有些发抖,明明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不是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连立真恨不得直接用抢的:人家蛮不讲理,他为什么要讲理? 可是他知道,就算是抢,不说别的,单是有这个阿简在,自己两口子也抢不到手! 就算他再怎么生气不愿意也不得不暂时接受了下来,心里不知说了多少句“走着瞧!” “那就等,”连立脸色铁青,冷冷笑道:“等过一阵子苏公子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人家苏公子解释!人家拔根汗毛比你的腰还壮!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交待!咱们走!” 连立叫上乔氏,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三姑奶奶出去把院子门给插上了,回来问道:“大哥那语气,那些话,我怎么听着,听着不像是假话呢!这要是……” 三姑奶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唉!”了一声。 这要是真的,可怎么办呐? 连芳洲看了看她,再看看阿简、连泽等众人,缓缓说道:“我想,是有什么误会吧!大伯父不是说过阵子苏家还会来人吗?咱们等着就是。” 阿简亦挑眉道:“他会不会是认错了人?苏家那大少爷出门,怎么可能只带一个小厮,这样的天就光骑马,连辆车都不带?” 连芳洲“扑哧”笑了,抬眼笑道:“你也是这么想啊!” 阿简想了想,目光就有点深意了,忍不住瞅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没看见他这一眼,笑道:“这闹的,叫什么事儿!三天两头的不消停!算了,咱们洗洗都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第二天赶了个大早,连芳洲和连泽、阿简先进了一趟城里买熬汤的大骨、猪肉、菜等,顺便在城里吃了早饭。 回来之后,连泽和阿简仍旧上石头坪地里那边去看着,连芳洲在家里帮忙做饭。 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后院的牛棚就搭建好了,帮工的人一一告辞,李叔叫了连芳洲上后院去看。 连澈和连芳清也跟着一起去了。 一共是三间,并排挨着在后院东边墙角一溜,每一间长两三米左右、宽两米多,木头梁柱,然后左右后三面用一块块木板钉上,除了中间跟旁边一间共用的那一面木板只钉了一米多高,旁边一面和后面都往上钉到了顶。前边留了个可活动的栅栏似的门,其余的地方用木板也只钉了一米多高。 上方还隔出了一个隔层,搭了梁柱,用木板平铺着,离棚顶有一米五左右的距离,可以用来堆放草料,既防雨干燥,又方便取用。 棚子顶上,用的是厚厚的晒干了的杉树皮盖的,还用竹条横向压住用铁钉钉了,十分稳固。 连芳洲看的十分满意,跟李叔谢了又谢。 “还剩下有将近一两银子,等回去算清楚了我让你张婶给你送过来!”李叔末了笑着说,又道:“你们家田里那稻草都堆着呢,得了闲就运回来储存着吧!牛也可以赶紧去买了!还有,那粪肥想要更细致一些,铺垫牛棚里的稻草最好铺撒得均匀一些,铺撒前用铡刀铡成几段,这样沤肥快,也能多沤一些!” 连芳洲笑着谢了,说等后天集日就上城里买去。 那不到一两的银子她原本不想再要了,可也知道李叔和张婶的脾气,到头来张婶还是会给送来的,她若一味再说,倒显得矫情了。 索性收了便是,等后天进城,买些礼物表达谢意岂不是更为妥当? “不用客气!不过是提个醒几句话罢了,呵呵,你不嫌我啰嗦就行!”李叔摆摆手笑道。 “怎么能呢!我可没那么糊涂!”连芳洲也笑了。 李叔笑道:“你是个明白人,我也才敢这么说!”见再无别事说着便告辞。 连芳洲姐弟妹三个便要送一送,李叔拦住了,“你忙你的,不用送我,又不是什么客人!” 连芳洲笑着应了,看着他去了。 131.第131章 这种招都出了 连芳清瞧了瞧那崭新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牛棚,欢喜的笑道:“姐,咱们家要买小牛了吗?” “嗯,过两天就去买!”连芳洲笑着点头。 “姐,到时候就交给我和清儿吧,我们俩每天去放牛!”连澈忙说道。 连芳洲便笑道:“姐姐打算买两头牛,你们俩能看的过来吗?还有驴子呢!过阵子也要看啊!” 连澈和连芳清便都点头,“能,我们一定能!赶上山,光看着它们吃草,下午再赶回来就可以了!” “嗯,到时候再说吧!”连芳洲一笑,拉着两人回屋去了。 中午她照例过去送午饭,顺便四下看了一回,心中甚是欢喜。看来这午饭准备得丰盛一点是对的,大家伙干起活来都十分卖力,看来今天都能够将所有的地都锄一遍。 那么明天就不用耕牛了,跟人说一声,等过几天三岔口那边的地买下来了再用一天。 但是那三十个干活的工人还是用的,这地锄是锄了,土块有的还很大一块,需要弄细、弄匀了。得从头到尾翻一遍。这也得两天的功夫。 连芳洲看了一阵,心中便盘算好了主意,跟阿简说了,让阿简下午完工发工钱的时候跟大家伙说一声。 阿简笑着应了。 众人用过午饭,连芳洲便收拾了东西回去。 不想,她回到家里还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连泽急匆匆的从外边冲了进来,急急的叫道:“姐!姐!不好了!大伯父带人上咱们家地上去了!让雇来的工人们都别干活,让人家先回去!说那活计不是那样干的!还说这件事情今后由他做主,地也是他来安排!” “什么!”连芳洲脸色一变不由大怒,沉声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他带了人去?带了谁去?” 连泽点点头,又撇撇嘴,说道:“咱们村里的三四个混混,还不是二狗子、癞子他们!姐,怎么办啊!阿简哥毕竟不是咱们家的人,他也不太好说什么!工人们要干活,二狗子他们就上去阻挠,还骂人来着……” 三姑奶奶也听住了,惊得脸色发白,顿足道:“老天爷!这,怎么弄成这样了!芳洲,这可怎么办呀!” 家里头没个成年的男子可以出面,唯一的一个成年男子又不是这家的人。 三姑奶奶是真的慌了神了。 她忍不住瞪了连泽一眼,责怪道:“你这孩子也是,这种事告诉了你姐有什么用?你姐能管的了吗?那无赖混混是姑娘家能招惹的!” 连泽握了握拳,愧疚道:“我也知道不合适啊,可是,我说什么根本没人听……”说到底,还是他太小了,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谁会买他的账? 连泽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恨自己没有长大。 “要不,”连泽抬起头,说道:“我去请里正做主?” “对!对!请里正出面,这样最好了!”三姑奶奶一喜,拍手说道。 “不行,”连芳洲断然否认,说道:“咱们不能什么都找里正,要不然将来还有谁看得上咱们?阿泽,你骑上驴子立刻进城一趟,你去找刘甲刘叔,请他立刻赶来一趟!要快!我等会儿就过去,跟阿简一起拖延时间。你放心,有你阿简哥在,没人敢动手,就算是动手,吃亏的也不会是咱们!” 连泽看到连芳洲的镇定神色,心中也略略安定,点点头道:“我这就走!”说着直奔后院牵驴子去了。 可惜村子里没有哪家养马,也就只能骑驴子了。 “三姑奶奶,”连芳洲看了也是一脸凝重正听着话的两个小的,郑重说道:“清儿和澈儿就交给你了,今天你们都别出门,都待在家里,知道吗?” “行!”三姑奶奶拉了拉连芳清和连澈,道:“等下我就把院子门关上!” “姐,不会有事吧?我们会好好的在家的。”连芳清和连澈都有些担心。 连芳洲笑着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她坐了下来,慢慢的平静自己的心细细的琢磨寻思,她得估摸着连泽到了城里再往石头坪那边去。她不是害怕,而是气坏了。 连立,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再说昨天晚上连立和乔氏半点好处没捞着从连芳洲家回去。一进家门乔氏便忍不住大骂起来。连立也沉着脸不说话,直到后来听得烦了方皱眉喝止了乔氏:“在这儿骂有什么用?要是骂她有用就不是这会的光景了,你消停点吧,让我清静清静!” 乔氏不满的哼了哼,道:“她难道不该骂?不让骂我心里这口气怎么下得去,你是想憋死我呀!那不要脸的死丫头!” 乔氏心中一动,忽然说道:“老头子,那苏公子明明就说了这事儿让你来管,有了苏公子的话,你还怕她干什么?就该来硬的!” “你当我没想过?”连立叹气道:“难不成叫我去抢?怎么抢?咱们就两个人,能抢得过人家吗!” 乔氏哼道:“就算银子抢不来,那地她可没能揣自个兜里!直接把地先收了不行吗?” 连立心中一动,忍不住认真思索起乔氏这话来。 不错,反正苏公子明明白白放下了话,他有什么好怕的?那些地本来就该他来做主! “老头子,你说我这主意怎么样?”乔氏见他不说话,不由精神一振。 “也不怎么样,”连立不想让乔氏太得意了,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面上却是半点也没显露出来,哼哼两下淡淡道:“明天就试试吧!” 两口子便合计了起来,于是,就有了刚刚连泽跑回来说的事。 连芳洲在家里待了大约有大半个时辰,这才不紧不慢的准备出门。 “姐!” “姐姐!” 连澈和连芳清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裳,两人都有点担心。 连芳洲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这,你能行吗?可得小心点啊!”三姑奶奶也有些忐忑。 连芳洲便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我有分寸的!你们好好的在家里就是。” 连芳洲说着,便出门去了。 到了傍晚回来,她才知道,她出门之后,家里又是怎样的一番热闹。 132.第132章 发威(1) 连芳洲来到石头坪自家地里,还隔着些距离不知谁看见了她,叫了一声“女东家来了!”众人便都朝这边望了过来。 连芳洲长得其实很是出挑,弯弯的细长柳眉,小巧的鼻子和菱唇,瓜子脸,皮肤白且细腻,真正的眉目如画,身量虽没完全长成,也显出几分婀娜来了。 要不然,杨淮山也不能那样对她念念不忘。 如今她的精神气起来了,日子也过的好了些,脸上气色更显得好,一双眼睛明亮如水,更添颜色。 于是她走过来的时候,二狗子、癞子那三四个混混就笑嘻嘻的满脸疲赖的看着她,那目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阿简在一旁冷眼看了,眸光骤敛,冷冷的盯了那几个人一眼。 后来到了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有两个人在雪地里狠狠的摔了跤,鼻青脸肿不算,还摔断了腿骨,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勉强能出门。另外两个一个走路跌沟里了,划破了胳膊腿,起来也伤了腰;一个喝醉酒就在自家屋里从床上摔了下来,动弹不得,第二天才被人发现,胳膊折了一只,脖子也扭了,同样养了近三个月。 连芳洲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种目光,虽然恶心,但也仅仅就是恶心而已,只做没见。 她一向来是个很看得开的人,眼睛、嘴巴什么的长在别人的身上,有的是非要计较不可,而有的,大可不必认真置气。 一认真,你就输了。 “大家怎么都闲下来了?都去干活吧!这活计可紧着呢!”连芳洲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吩咐道。 不知为何,被她这么望一眼,众人原本忐忑也好、不安也好,那颗心一下子似乎都落到了胸腔里,安定了。 众人答应着,扛着锄头正欲去,二狗子朝地上痞性十足的“呸”了一声,翻着白眼瞪向众人,大大咧咧的叫嚣:“我看谁敢去!去一个给老子试试!” 众人顿时一怔站住,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似乎这时候才发现二狗子也在这儿,疑惑的道:“你是谁?” “我是你爷!”二狗子越发肆无忌惮的盯着连芳洲瞧了两眼,大声笑道。癞子、蛤蟆和二两三个人也跟着哈哈哈的起哄大笑起来。 连立幸灾乐祸的瞟了连芳洲一眼,嘴角也愉悦的翘了翘。 连芳洲脸色一沉,冷喝道:“阿简,给我狠狠的掌他的嘴!” “好!”阿简早就忍了一肚子的气,闻言两步来到二狗子面前,一把揪住了二狗子的衣领,另一只手扬了起来,左右开弓狠狠的打了起来。 二狗子哪里见识过阿简的厉害?不要说他,便是在场所有的人除了连芳洲之外都没有见识过。 阿简向二狗子走过去的时候二狗子根本没有当一回事。非但没有当一回事,还故意扬起下巴朝阿简冷笑,目露凶光的瞪着阿简,好像巴不得阿简上前,他正好将阿简揍一顿似的。 直到阿简揪住他、紧接着脸上啪啪的响起清脆的挨了耳光的声音,二狗子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一惊张嘴想骂,可是阿简的耳光根本就没停下来,骂人的话他哪里说得出来。 二狗子此时嘴里能够发出的唯一的声音就是惨叫!吃痛的惨叫! 癞子三人如梦初醒,大骂着“王八蛋!”撸起袖子冲了过去要打阿简。众工人们都看得呆了,也没有谁敢动一动上去帮忙,有的忠厚老实人不忍的扭头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阿简被打! 四个打一个,这还用说吗? 有的心思活络些的,立刻朝连芳洲看了过去。看到连芳洲神色淡淡、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站在那里,忍不住都是一怔。 然后,他们就被一声连一声的惨叫声给惊了,迅速拉转了眼球。 然后,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齐齐都愣住了! 只见阿简依旧在不停的扇着二狗子的耳光,二狗子依旧在惨叫,而原本冲上去的癞子那三人却已经滚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呻吟呼痛,哪儿还有半点刚才的威风? 连立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除了震惊,更多了几许不安。 “阿简,停下吧。”连芳洲从容的走过去,淡淡的说道。 阿简住了手,随手便将二狗子扔在了地上。二狗子软在地上只顾着呼痛呻吟,根本顾不上起身。 众人瞧了一眼他那红肿得跟猪头似的脸,嘴角还渗着鲜血,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不过,却没有人同情他,反而暗暗在心里道一声“活该!” 这几个无赖混混,平日里没少祸害乡里,特别是到了年下,偷鸡摸狗的事儿可没少做! 这样的人没脸没皮,你说他他笑嘻嘻的根本不怕,你打他,你要是不怕他怀恨在心时不时背地里给你玩点阴的你就打吧。 对这样的人,唯有忍气吞声的忍了。 如今看到他挨打,众人哪有不称心的?不说这些,单凭他那样看人家姑娘,还说出那样的话,就该打! 连芳洲站在二狗子面前,居高临下笑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呀?” 二狗子身子一颤,他突然感觉到,眼前这娘们比他们几个无赖混混要可怕难缠的多了…… 二狗子忍着脸上针挑般火辣辣的痛,努力的抬了抬头,在看到连芳洲淡淡眉眼上的笑意,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一直冷到了心里,颤声道:“二、二狗子。” 他的嘴巴被打破了、肿了,牙齿也松动了两颗,很是努力了一番才说得出这几个字。 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是一点儿不错的,二狗子别看平日里无赖霸道,真正遇上厉害的,根本连恨都不敢恨,就只剩下怕了。 “哦?”连芳洲笑道:“你不是我爷吗?好像刚才你说你是我爷呢!” 二狗子又是一抖,还没回答,又听到一声惨叫传来。 众人转头去看,只见蛤蟆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痛得打滚,原来刚刚他见阿简背对着自己,便从背后扑了上去想要施以暗算,谁知人家阿简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随随便便一个转身一脚就将他踢了出去。 133.第133章 发威(2) 众人更惊,二狗子几个人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不、不敢!不敢!”二狗子拼命的摇着头,胆都要吓得裂了。 “你不敢?”连芳洲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耳朵有问题,听错了?” 二狗子又拼命摇头,连连说着“不、不敢!不是!” “掌嘴!”连芳洲喝道。 二狗子一愣,连芳洲冷哼一声,他吓得再不敢迟疑,抬起手把心一横,左右开弓的自己打起自己的嘴巴来。 众人见状,无不揪起了心,呆呆的看着,全都愣住了! 众人这几天只看到女东家和气的一面,如此泼辣的一面却是没有见过的。原本众人还不太相信之前听到的那些关于女东家的传闻,如今看来,肯定都是真的! “芳洲,你这要闹出人命了!消停些吧!”连立的心也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他也有些吓到了。可是,二狗子几个是他请来的,如果他不出来帮着说句话,指不定这几个混混回头怀恨在心给他做出点什么事来。 “听到我大伯父的话了吗?停下吧!”连芳洲瞪了二狗子一眼。 二狗子赶紧停下,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囫囵话也说不出了,含含糊糊的说了句隐约是“谢连姑娘。” “大伯父,”连芳洲转而看向连立,大声质问道:“刚才这二狗子说他是我爷,那就是大伯父您的爹啊!难道,他不该教训吗?” 众人忍不住“哄”的笑开了,这话,还真是的。 连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懊恼不已! 原本他也很纠结要不要带几个混混无赖过来?毕竟,这些人得名声不太好! 可是思来想去,最后觉得只要带了这样几个人来,连芳洲肯定得害怕服软。等他拿到了原本就该自己掌管的银子和地契,等于跟苏家妥妥的攀上了关系,这村里谁敢低看了他?只怕还得上赶着巴结呢!谁又会去注意他曾经雇混混办事? 可是,他忘了阿简! 他没有想到阿简这么厉害。虽然在他们家逼问连芳洲下落那晚,阿简也动了粗,可是还是比较斯文的,他是真的不知道阿简如此霸道! “大伯父,你说,他该不该教训?该不该打!”连芳洲却不打算放过他,而是大声的逼问。 众目睽睽之下,连立能怎么说?说不该吗?那自己成了什么了!说该吗?这可是自己请来的人! 连立沉着脸不吭声,片刻道:“芳洲,你来了正好,这地——” “大伯父!”连芳洲哪儿肯就这样让他糊弄过去,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质问道:“二狗子竟敢说他是您的爹、竟然侮辱我爷,您说他该不该打?”她说着又冷笑:“这个问题难道对二伯父来说很难回答吗?二伯父是认了这话?” “谁说我认了!”连立急了。 “那么请二伯父说一句,他该不该打!”连芳洲双目如剑盯着他,半步也不退让。 那边众工人们已经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起来了,连立一惊,这都是村里或者邻村的人,倘若大家伙儿回去把这事儿一宣扬,自己可真就没脸做人了。 他避无可避,只好艰难的点了点头,涩声道:“该、该打……” 二狗子立刻微微抬头怨恨的盯了他一眼。 “听到没有!”连芳洲瞪了二狗子一眼,斥道:“我是替我大伯父教训的你,谁叫你说话三不着四的!今后可得到教训了?还敢不敢了?” “不、不敢、不敢了!”二狗子心里更怨上了连立。 连立听到连芳洲那么说一口气憋了上来,却忍了忍什么也没说。 “你们几个胆子可不小,竟敢跑到我的地盘上来闹事!还不给我滚!”连芳洲冷哼道。 二狗子几个人如释重负,哪儿还敢停留片刻?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相互搀扶着拖拖拉拉的跑了。临走,还颇为恶意的瞅了连立好几眼。 连立竟然半句也不帮他们说话,而且连芳洲一口一个“大伯父”的,根本没有半点怪连立的意思,对他们却如此狠辣,这在他们看来,他们受的这些罪都是替连立受的。 因为,他们是他请来的人! “大伯父来做什么?”连芳洲这才不紧不慢的问连立。 连立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一亮,精神一振,挺了挺腰杆,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模样望着连芳洲大声说道:“芳洲,我来做什么你是知道的!”说着便将苏家如何将种棉花的事一五一十的大声说了。 最后说道:“那银子账目你还没算清楚我也不逼着你,你慢慢的算吧,我再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我再去找你对数。可是这地,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管了!你一个姑娘家,就不合适干这种事儿!” 连立说完,目光直直的看向连芳洲,根本没有半点儿的胆怯。 他忍不住瞟了一眼阿简,就算他再厉害又能怎样?连芳洲是他嫡亲的侄女儿,辈分在那里呢,她还能叫阿简打他? 众人听毕,齐齐都愣住了,下意识的都看向连芳洲,有的人心里没来由的还紧张起来。 不知为何,即便刚才见识了连芳洲和阿简的厉害手段,但是众人还是情愿帮她干活,这地要是都归了连立管,还能不能再用他们还两说呢! “这都是我买的地,”连芳洲缓缓说道:“大伯父,这地跟苏家没有什么关系!” 这块地的官契因为县太爷有些要紧事忙就给耽搁下了,所以如今还没拿到手,要不然,连芳洲也不能打发连泽去找刘甲。 连立哪儿肯听这个,手一挥,道:“就算是你的,那也是苏家的银子买的,难不成你自己能有钱买下这么多地?如今这件事交由我来管,那么这些地也应该是记在我的名下!正好,你把地契交给我吧!” 连芳洲脸色微沉,便道:“大伯父,您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的什么啊?我说,这块地是我的,跟苏家没有关系!” “那么你哪儿来的银子买地?总不会是你爹娘留下的吧!”连立冷笑。 134.第134章 当着众人说吧 连芳洲道:“跟苏家借的钱。” “你们听听!钱是苏家的!”连立哼道:“人家苏家平白无故的借钱给你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件事?你是这本乡本土人,人家是想着这地记在你名下方便一些,什么时候就成你的了?芳洲啊,咱们庄稼人得老实,可别耍花花肠子啊!” 跟这种人简直说不清道理! 连芳洲脸色微沉,淡淡道:“我这个人最老实了,大伯父难道不知道吗?我可没做过请无赖混混镇场子这种事儿!我倒要问一句大伯父,您口口声声说什么苏家公子,可我表姐夫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连芳洲大声道:“我表姐夫不可能认识您,我们家跟表姐这么多年都没走动过,前阵子我才去的苏家,表姐夫就只认识我和阿泽,他既来了咱们村,我和阿泽怎么就不知道?怎么反而是大伯父您接待了?那是我娘娘家那边的亲戚,我不知道跟大伯父家算不算得上亲!” 连立哼道:“你娘难道不是我和你大伯母的弟媳妇?怎么就不是亲戚?再说了,苏公子跟我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这是缘分,谈不上什么亲戚情分!人家苏公子要的是能办事的人,可不是只会依赖他们的亲戚!” 连芳洲笑道:“这些话恐怕只是伯父您的一面之词吧?我可没见过我表姐夫来!不知您把谁当成苏家的人了,还编排出这一番话来!” 连立立刻赌咒发誓说就是苏家的公子来了,非要收地不可。连芳洲坚持没见过自己的表姐夫,不可能听他的一面之词。 双方僵持不下。 众人听得都有些糊涂了,连芳洲行事磊落爽快,说到做到,他们当然是相信她的,可是如果连立所说是假,先别说这些话他编不编的出来,底气也不可能这么足啊! 连芳洲根本没打算说服他,她看他这阵势就知道了,他今天既然到了这地头上,绝不会因为自己三言两语就走的,她在拖延时间,在等刘甲。 因此,连芳洲的态度就显得悠闲许多,神色淡淡的,不紧不慢。 但是她不急,连立急啊。连立简直又气又恨,恨不得立刻就把她给说倒了、把地契给拿过来,见根本说不动她,急得心火一股一股的往上窜。 终于,刘甲和连泽来了,同行的还有赵六。 看到他们,连立就是一愣,立刻扭头瞪向连芳洲。 连芳洲冲他坦然的笑笑,没错,就是她请来的人。 “刘叔、赵叔!”连芳洲过去跟他们打了招呼。 这两人在县城小有名气,刘甲不用说了,管着县城周围的土地田亩买卖,哪一村哪一寨都去过,没有不认识他的,赵六管着雇人帮工这一块,认识的人也极多。 连立无法,只得打起笑脸上前同他们打招呼。帮工的工人们也纷纷笑着上前跟两人招呼寒暄几句。 光这就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 不过,先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这是怎么了?”赵六眼光一扫,便半玩笑半认真的道:“连姑娘雇佣你们来做工的,怎么都杵在这儿呢?这可不厚道啊!” “这也不能怪叔叔伯伯们,”连芳洲便笑道:“有的事情说清楚大伙儿做个见证也挺好的!” 连芳洲说着,瞟了连立一眼。 连立板着脸哼了一声。 看到刘甲和赵六,而且这两人明显跟连芳洲关系更好些,他心里便有些打顿了,若是这些工人们都去干活去了,就算等会儿他不得不暂时妥协,也没那么丢脸,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绝不能输了! 连立咬了咬牙。 “莫非有什么事情没说清楚吗?”刘甲故意奇怪的看了连芳洲一眼,说道:“这地倘若是有纠葛的,我怎么敢卖给你呢?官府那儿也办不下来官契呀!这两天县太爷有事,所以官契才耽搁了,过两天保管能下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就是连姑娘你的地,这还有什么没说清楚?” “话是这么说没错!”连立一听刘甲这么说,心里不由又气又急,便道:“芳洲是我的侄女,他们家的家底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如果不是苏家,她哪儿来的银子买地!实话跟你们说吧,苏公子前两天上我们村里来了,明着说了这些地今后归我管,种棉花的事也交给我管!可是这丫头,” 连立一指连芳洲:“真是鬼迷了心窍,愣是不肯讲地契交出来!” “苏公子?”赵六摸了摸下巴,笑道:“这苏公子可真是多事儿!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把事情交给连老兄你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连立脸上讪讪,便道:“苏家把事情交给她的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不过,苏公子的本意肯定是让她带了银子回来交由长辈出面办事!没个将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一个小丫头来办的理儿,你们说是不是?” 连芳洲任由他说,仍是神色淡淡,也没分辨,阿简也没说话,连泽有些急了,连芳洲使了个眼色,他又不做声了。 连立和刘甲相视一眼,刘甲便笑道:“这个嘛,也得分人。若是旁的姑娘,自然做不来这样的事儿,可是连姑娘就不一样了!连姑娘行事大方磊落,就不是一般姑娘能比的!” “对,”赵六也笑道:“人家能用连姑娘办事儿,那说明这人有眼光!懂得挑人!” 连立气了个倒仰,不跟他们纠缠这个问题,忍着气道:“苏公子上我们家去,的确是刘留了话,要不然这种事儿我怎么敢撒谎?就不怕将来苏家来人对出来吗!两位还是不要管我们这家务事的好!” 刘甲和赵六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连立这话,两人还真不好说什么。 连芳洲这时方不紧不慢道:“这么大的事儿,表姐夫即便真的要改了主意,总不会不当面跟我交代清楚吧?我想,没准儿大伯父您误会了表姐夫的意思了!” 连芳洲心里冷笑,心道你既然认定了来的人就是苏家的人,我便顺着你说好了,到时候,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135.第135章 退让 “这话有理!”赵六笑道:“没准老哥你误会了呢!” 连立气得发抖,便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难道连句话都听不懂?” 赵六哈哈大笑起来,笑道:“那也不一定!要不有句话闲话叫‘老糊涂’呢!可不就越老越糊涂!” 他这话说的俏皮,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连立更添恼怒,却是发作不得,心里将赵六骂了个透。 “连老哥,这事儿说句公道话你做的不地道啊!”刘甲不紧不慢道:“那苏家公子、你、连姑娘面对面岂不是什么都说个清楚明白了?你如今张口就来,谁知是真是假?连姑娘若是随随便便就把事情交给你了,万一将来真的是误会,连姑娘怎么跟苏家交代?” 连芳洲便笑道:“刘叔说得在理,大伯父,您不是口口声声说过一阵子我表姐夫还会再来一趟吗?到时候三对六面的把话说清楚岂不是好?大伯父何必急在一时呢!” “对!”赵六笑道:“不然的话,连老哥你可有摆长辈架子欺负晚辈的嫌疑哦!” 原本一个连芳洲,连立就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马来,如今再多了一个他颇为忌惮的刘甲和赵六,连立哪儿还能占到半点儿便宜? 一时间他的脸色极其难看,涨成了一块猪肝色,内里更是差点儿气炸了肺! “好,”连立胸口剧烈的起伏一下,忍着气冷冷道:“今天我就看在刘兄和赵兄的面子上暂且这么算了,等苏公子来了,咱们再说个清楚明白!刘兄、赵兄,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连立说着飞快白了连芳洲一眼,转身离去。 “哎,连老哥你慢走啊!这地不太平整,小心别磕着绊着啦!”刘甲倒也客客气气的应了,赵六却调笑般叫了起来,惹得众人一阵窃笑。 连立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众人见他这么配合笑声更响。 连立面红耳赤的狼狈而逃。好在他是背对着众人,也没有谁看得见他的脸色。心里少不了把赵六骂了个透。 连芳洲也淡淡道了声“大伯父慢走!”,心中冷笑:他倒是懂得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都没事儿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去吧!快去,快去吧!你们操什么心呀?利利索索的把手里的活计干好就行了,别的事儿都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东家请你们来是干活的,可不是看热闹的!” 赵六转头瞪着众人赶道,暗示众人,雷打不动唯有干活,别的什么都不必管、也不必听。 众人看完了热闹,见女东家完胜,当下也就相互招呼一声去了。 “今天真是多谢刘叔和赵叔了!”连芳洲与连泽姐弟两人向刘甲和赵六行礼道谢。 “连姑娘不用如此客气!你那大伯父行事真是,呵呵,叫人看不上!”赵六笑嘻嘻的拱了拱手还礼。 “是啊,再怎么说你也是他嫡亲的侄女,竟带了无赖混混来闹事,还真是——”刘甲也叹息着摇摇头,笑道:“不是我说,正经人就干不出这种事儿!” “对了,”赵六顿时左顾右盼,奇道:“那几个混混呢?” 连泽也疑惑的看向姐姐,他可不信他们会良心发现自己走了。 “刚才被阿简打跑了!”连芳洲淡淡一笑,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做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如今自己从头说起,连芳洲不觉有些不好意思。阿简倒是神色淡淡,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还不等她说完,赵六笑得打跌,笑着笑着,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可乐的不行。 刘甲和连泽也忍不住好笑。 连泽又愤愤道:“大伯父真是岂有此理!二狗子那样说姐姐你,他居然就在一旁干站着看热闹!哼,如果没有阿简哥,天知道二狗子他们几个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连芳洲感激的瞧了阿简一眼,叹道:“谁说不是呢!” 阿简也正看了她一眼,倒是淡淡一笑,道:“你姐姐是个明白人,有我在,是一种解决法子,若没有我,自然有别的解决法子!阿泽你不用太担心。” “我哪儿有那么厉害,瞧你说的!”连芳洲笑了笑,心中却正是这样想的。 赵六嘴角一勾,扯过一抹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意,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阿简的肩膀,亲昵的笑道:“真看不出来阿简你功夫这么厉害,呵呵,有你在,连姑娘姐弟妹几个不知省多少麻烦!” 连芳洲、连泽都笑着说是,阿简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 “对了连姑娘,我看你这大伯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有没有什么对策?你那表姐夫,难道真的来过给他留了话?说句实在话,”刘甲略一沉吟,接着道:“我觉得他似乎不像撒谎!” 连芳洲还没回答,只见赵六一挥手,笑道:“刘兄不用担心,我更相信连姑娘说的,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哦?”连芳洲倒是大奇,笑道:“赵叔为何如此笃定呢?” 赵六眨了眨眼睛,笑呵呵道:“实不相瞒,双流县我不时也会去一趟,对于苏家的事儿也略有所闻。你那位表姐夫,是个最讲究吃喝玩乐、贪图享受的主儿,这种天气怎么可能光带着一个小厮骑着马就跑到这乡下地儿来?再说了,他家中的生意他根本不管,都是苏老爷和几位老掌柜以及苏家少夫人在管!又怎么可能巴巴的跑来说这事儿呢!我倒是怀疑,你大伯父见的根本不是苏家少爷!” 连芳洲不禁心悦诚服,拍手笑道:“赵叔真是个明白人!我也是这样认为呢!” 连芳洲心中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赵六这么笃定的站在她这边帮她呢,,敢情人家心里早就有一本账了! “连姑娘过奖了!”赵六哈哈大笑,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你们表姐妹俩,了不起,都了不起呀!那位苏家的少夫人,那可真是个人物!双流县城里提到她没有人不夸的!连姑娘你也很了不起,要说你们是表姐妹我还真不太信啊,根本就是亲姐妹嘛!” 几个人忍不住都大笑了起来。 136.第136章 愧疚 “赵叔这话说的,我可真不好意思了!我哪儿能跟表姐比呢!表姐的确是个极好的人。”连芳洲笑道。 赵六笑道:“连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我老六看人不会有错,将来你可不见得会比人差呢!” 连芳洲自然笑着谦逊着。 大家又寒暄了几句,刘甲咳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两份官契递给连芳洲,笑道:“正好石头坪这边和那六十亩水田的官契都办下来了,我便给你送来!你们村口那二十来亩我还没有去办,等三岔口那边谈妥了,一块儿办!对了,明天三岔口那边应该就能说定,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就进城一趟把银子付了,官契也能早点办下来!” 连芳洲大喜,忙笑道:“既然如此我也想快一些,我明天下午便进城去找您,您看怎样?” “可以!”刘甲笑着点了点头。 连芳洲便看向赵六,笑道:“赵叔,到时候还要用人,我可还得找您啊!” 赵六摆摆手,笑道:“用不着这么麻烦!这三十个人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到时候让他们接着往下干!我可不能收两次钱,那不是坑你嘛!”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赵六根本就不贪那几个钱,不过看她如此尊重自己,心中还是十分受用的。 连芳洲也没有再坚持,爽快的点了点头笑道:“行,那就这样了!只不过,我还是得找您帮忙呢!” 说着,便将村口那二十六亩地要建造房屋、仓库的事情说了。这回要找的是一支建筑工程的队伍。 赵六点点头,便问道:“你有什么要求没有?我回去就找人说说,你这边什么时候叫人来。” 连芳洲便笑道:“要水平高一些的,脑筋灵活些的,当然,还要勤劳肯干,偷奸耍滑之辈即便技艺再高我也是不要的!至于价钱方面,赵叔您看着订就是,只要人好!等官契办下来就能上工,我还想赶着在年前完工呢!” 赵六想了想,又笑道:“不知要用的木材、石瓦砖材这些东西你可都看好了?倘若看好了,这会儿离年前还有一个半多月,完工应该没有问题!” 连芳洲摇了摇头,笑道:“我打算全部用结实的青砖建造,木材和瓦片、砂石之类的也用好的。我是这么想的,您那边帮我找好了人,能不能让工头跟我一块儿去买材料?房屋的图纸我正在弄呢,到时候也好问问他的意见,哪儿用什么样的材料更好……” 赵六不觉诧异的微微挑眉瞧了她一眼,笑赞道:“连姑娘还会画图纸?真是了不起!你这想法不错,我看行,这样你这东家满意,人家做工的也不会因为材料不顺手而出什么岔子!” 赵六又简单的问了她些问题,双方很快便说定了。 又闲聊了几句,刘甲向赵六瞧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便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连姑娘你也先忙着吧!”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倒是耽搁了刘叔和赵叔半响的工夫!”便与连泽、阿简一道送了送。 临走的时候,刘甲忽然想起卖炭的事情差点儿忘记跟连芳洲说了,便连忙又说了。 给了她一张单子,上面写着六七家需要木炭的人家,有城里的大户人家和酒楼、绸缎庄、百货铺子等商家,上边一一的标着哪一家要多少斤,先给哪家,哪家可以缓缓。让他们没事的话明天就可以给送过去。 连芳洲大喜,谢了又谢。当着刘甲的面将那单子念了一遍,好几个字她不认识,刘甲说了之后便在心里记下了。 送走了刘甲和赵六,连芳洲便笑道:“阿简,明日你跟李叔他们一起进城卖炭吧,我和阿泽在这里看看就行了!” “行!”阿简点点头,笑着答应。 “阿泽,你去看看还有多少完工,去吧!”阿简忽然又扭头吩咐连泽。 连泽微微一怔,瞧了连芳洲一眼见她并无拒绝之意,便“哦”了一声去了。 连芳洲不禁抬眼看向阿简,她知道,阿简肯定是有话要跟她单独说。 阿简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酝酿片刻,才低声说道:“今天这件事……原本不应该叫你来。可我想了想,除了你却没有更合适的人了。芳洲,你会怪我自作主张吗?” 连芳洲眨了眨眼,思索了片刻才理解了阿简的意思。 原本不应该叫她来,自然是因为那几个混混无赖的缘故,没有哪个好姑娘家愿意跟那些人有所纠葛。 可是,连芳洲家里她就是家长,阿简只不过是个外人,根本没有什么立场跟连立争执,连立也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他就只能请连芳洲来! 可是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二狗子嘴里真的没说出什么好话来!如果不是连芳洲心智够坚韧,够冷静、够厉害,阿简相信,不但二狗子,剩下那几个嘴里也不会有好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芳洲的名声那就真的是彻底的毁了! 二狗子等人那眼神神情、二狗子说出那话当时便令阿简十分愧疚兼后悔,所以后来他下手丝毫没有留情! 不但是愤怒看不惯他们那种无赖痞子样,他更清楚,如果不一下子把他们制得死死的连报复之心都不敢有,那么将来必定还有后患。 可他还是觉得对不起连芳洲,姑娘家的清誉名声,那是多重要的?所以他支开了连泽,跟连芳洲道歉。 连芳洲体会了他的意思,心中反而过意不去,忙笑道:“阿简,你不要这样说、这样想!正如你所说,你不叫我来这事儿根本没法了结!我行得正坐得直,有何可怕?自从决定撑起这个家的时候起,我便做好一切准备了!呵呵,我的脸皮厚着呢,轻易没什么能打倒我!” 阿简不禁笑了起来,叹息道:“你一个姑娘家,的确很不容易!” 连芳洲笑道:“你可别这么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乐在其中呢?” 阿简一怔,想想连芳洲一直以来的各种做派,干劲十足,可不就是乐在其中? 两人不禁相视笑了起来。 137.第137章 家里也出事了 阿简点点头,笑道:“芳洲,我一定会帮你的!就算,” 他略略沉思,便道:“就算我想起来自己是谁、家在那里,我也会帮你安排好一切再离开。” 连芳洲心中一暖,没来由的也是一松,点头笑道:“阿简,谢谢你” 阿简笑笑摇了摇头,道:“不必客气!” 今日因为耽搁了不少的功夫,原本应该能够干完的活计还差了一点,而太阳已经沉沉落山了。 连芳洲便让众工人先回去,明日再来。 众工人原本就是忠厚老实的人,加上今天又见识了赵六跟连芳洲的关系,哪儿肯这样就走?纷纷说还差一点,做完就走,本来就应该是今天干完的活计,不做完心中不安! 又笑着让连芳洲、阿简等先回去,说是干完这点儿活大家自然就回去了。 连芳洲见他们执意如此也只好罢了,便笑道:“那么大家就加快速度吧,回家太晚了也不太好!明天早上来晚一些吧!” 她想了想,便说了个时间,比平常要晚半个时辰。 众人笑着答应了,连芳洲和阿简、连泽便回家。 因为连泽是骑着驴子进城,所以今天回家并没有驴车坐,阿简牵着驴子,三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话。 “女东家真是厚道人啊!” “可不是!像这样的东家,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是啊,我也是!” 地里众人忍不住轻叹,纷纷都称是。 “要不咱们跟赵六爷说说,今后女东家这里还有活计的话,请赵六爷还是分给咱们来?”不知谁冷不丁说道。 虽然他们如今跟连芳洲已经很熟悉了,但是行规不可不从,谁也没敢跟连芳洲私下说让她往后请自己干活。 除非是零零碎碎的一点儿零星活计或者亲戚间、本村邻里之间相互帮衬也就罢了,像这样的,倘若叫赵六知道,往后就别想再有人敢请了。 “对对!这个主意好!” “我看也行!” 众人眼睛一亮,一下子都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女东家为人厚道,给的工钱也丰厚,而他们干活也是诚心诚意,有的是力气,并不偷懒,双方可以说是最佳搭档。 殊不知东家雇人干活担心遇上偷奸耍滑之辈,给人干活的工人同样不愿意碰上苛刻不讲理的东家。 最后大家讨论的结果是让在众人中威望颇高的李青和吴小毛两个人负责去跟赵六提这件事。 连芳洲和阿简、连泽回到家门口,看到院门紧闭,连泽和阿简微微一怔,连芳洲则是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这个三姑奶奶,也太草木皆兵了! 连芳洲便上前拍了拍,喊起了门。 不一会儿,里边响起脚步声,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都来了,门缝里一双眼睛往外瞄了瞄,然后,门才被打开。 “你们可回来了!“三姑奶奶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连芳清和连澈两个小的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姐姐哥哥的别提叫得有多亲热,就好像多久多久没见了一样。 “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连泽问道。 连芳清和连澈正要说,三姑奶奶便道:“得了,也先别说,说也说不清,你们进屋一看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连芳洲也诧异了。 “是不是大伯父又来闹事了!”连泽跺脚。 三姑奶奶摇摇头,忙道:“没有!他倒是想来,在门外拍了拍门叫唤来着,可我们没给他开,他转悠了一会也就走了!是你们那好大伯母!” 三姑奶奶没好气,连一句“大嫂”也不肯叫她。 “大伯母!”连芳洲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跺脚道:“这两口子还要不要脸、这还有完没完了!” “幸亏我们早有准备!”三姑奶奶絮絮叨叨的说着事情的经过,众人一起进屋。 原来,连芳洲刚刚出门没有多久,乔氏就来了。 当时,三姑奶奶已经听了连芳洲的话将院子门给关上了,乔氏就在外头使劲拍门,说有事要说。 三姑奶奶哪儿想得到她心怀鬼胎,便开了门。 乔氏进来之后,便问连芳洲呢?怎么不见? 三姑奶奶就哼了一声,白了乔氏一眼没有吭声。连芳洲是因为连立闹事去了地里,三姑奶奶才不相信乔氏不知情呢! 乔氏便一屁股坐了下来,还大大咧咧的叫连芳清给她倒茶,说道:“她不在吗?那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虽然不喜欢她,可是也不能把她硬往外赶,也就只好罢了。 乔氏今天的话似乎特别的多,而且居然没有骂人,而是笑眯眯的跟连芳清、连澈两个搭话,笑着称赞他们长得越来越水灵了,又夸连芳洲能干,他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等等。 不管连芳清和连澈、三姑奶奶的脸色如何,搭理不搭理她,反正她是说的很欢畅。 不过,也正因如此,三姑奶奶的防备心理便渐渐的消了下去。连芳清、连澈更是。 这时乔氏突然说道:“对了,我刚刚从菜园来,好像看到你们菜园里进了一群鸡呢!” 菜园里进了鸡非要糟蹋菜不可,三姑奶奶就瞪了乔氏一眼。 乔氏笑道:“你望我干嘛?不是我们家的鸡,要不然我还告诉你?三姑奶奶,你赶紧去看看吧!” 三姑奶奶心里着急,起身就急忙去了。 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她猛的又站住了,连忙往回赶。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连芳洲临走前的交代,让她看好连芳清和连澈,好好的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 事后三姑奶奶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她回来了! 她刚进院子,便听到屋子里传来连芳清的哭声和连澈的叫声,混合着各种声音和乔氏的叫骂。 三姑奶奶大惊,赶忙冲了进去。 厅堂上已经没有人了,声音是从连芳洲姐妹以及她住的那个房间传出来的。 乔氏竟然趁她不在闯进了房间里! 她闯进房间还能干什么?当然就是搜银子、地契了! 而连芳清、连澈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如意,可两个小的哪里是她的对手,到底让她牵牵扯扯的闯进了房间翻腾。 谢谢打赏、月票、订阅!(^o^)/~ 138.第138章 捉住乔氏 虽然连芳洲前几天买了个大柜子,除了放衣裳,在柜子上的两个抽屉加了大锁,可三姑奶奶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万一乔氏撬锁了呢?万一推搡间连芳清和连澈受伤了呢?她怎么跟连芳洲交代! 三姑奶奶怒从心头起,大叫一声“你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你真不是个人!你就跟那打家劫舍的强盗是一样的!”扑了上去跟乔氏扭打起来。 连芳清和连澈精神一振,连芳清原先被乔氏推倒在地正哭着,这时候也不哭了,一把死死的抱住乔氏的腿,连澈又努力的拉扯着她的一只胳膊,加上三姑奶奶这满带怒气的一扑。 形势立刻完全逆转。 乔氏没有想到三姑奶奶这么快就回来了,吃了一惊,就这一刹那的松动,她便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入了三姑奶奶三人的手中了。 乔氏又惊又怒,拼命挣扎大叫,可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哪儿理会她?三个人死死的将她拉扯住了。 不知谁脚下一绊,一起跌倒在地,乔氏垫底,痛得惨叫一声。 三姑奶奶便道:“清儿,我和你三哥摁住了,你去拿绳子来!” “好!”连芳清毫不犹豫的起身跑去找绳子。 乔氏又惊又怒,大叫着“放开我”拼命的扭动挣扎,三姑奶奶气急败坏,索性叉开腿骑在乔氏的腰上,死死的摁住她的双手。 连澈见了有样学样,也骑在了乔氏的双腿上,摁住了她的脚。 乔氏眼前一黑,差点儿没给气得晕过去!这叫什么事儿! 她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三姑奶奶听得恼火,扬起手啪啪正反两下狠狠的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骂道:“你再骂一个试试,等下老娘拿臭袜子塞你的嘴!” 连澈这时候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三姑奶奶,臭袜子也没她这张嘴臭!” 三姑奶奶哈哈大笑:“澈儿,你说的太对了!怪道你大伯母夸你聪明呢!” 乔氏又惊又怒,肺都要气炸了,但是却不敢再骂,死死的咬着嘴唇。 “三姑奶奶,绳子来了!”这时连芳清从外边奔了进来,手里抓着一圈拇指粗大的棕绳。 “好,清儿,你把她的双脚捆住!”三姑奶奶便道。 乔氏气急败坏,哪儿肯就范?又不停的乱踢起来。 三姑奶奶便骂道:“你给我老实点!不让捆是吗?不让捆这就叫清儿找臭袜子去!” 乔氏浑身一颤,不敢再挣扎。 三姑奶奶满意的冷哼一声,道:“老实就好!你老老实实的,我保证不拿臭袜子塞你嘴里!” 乔氏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却更是恨恨不已,肚里把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兄妹骂了个狗血喷头,连芳洲和连泽甚至阿简当然也不能幸免。 有了乔氏的配合,不一会儿三人便将她从上到下牢牢的捆成了粽子。 三姑奶奶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冷笑道:“大嫂,没想到这么不要脸的事儿你也干得出来!你就在这好好等着吧!等芳洲回来发落!” 发落?听到这两个字乔氏又怒了,艰难的抬起头盯着三姑奶奶一字字道:“我可是你的大嫂!你、你赶紧给我放了,要不然,等你大哥回来,要你好看!” 三姑奶奶“呸”了一声,道:“你要不是我大嫂,你以为我这么便宜就放过你了?欺负小辈,翻检小辈的房间想偷东西,亏你做得出来!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大嫂!” “我那是……”乔氏找不到什么辩白的话,哼了一声便道:“我那就是看看,再说了,我这不是什么都没拿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 “你可真说得出口,老娘听得都嫌臊得慌!”三姑奶奶冷笑,叫连芳清和连澈:“咱们走吧!横竖她也爬不出去!” 连芳清和连澈齐齐答应,便要跟着三姑奶奶离开。 乔氏顿时急了,忙叫道:“慢着、慢着!好,那就等芳洲回来再说!这地上凉,要是着凉受寒了怎么办?你们好歹给我弄个毯子、毡子什么的垫一垫吧?” “不给!”连芳清气得叫道:“没往你身上泼水就算好的了!” 三姑奶奶拍手笑道:“清儿说得很有道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后一句自然是对乔氏说的。 “都是狼崽子!”乔氏动了动唇低低的骂了一句,扭头不看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哼了一声,便带着连芳清、连澈出去了,就这样把乔氏留在房间里。 “后来你们大伯父来敲门,没准儿是来找人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没给他开院子门!好在他叫了几声,见没人搭理,就走了,不然……”三姑奶奶最后说道。 连芳洲哼道:“他那么好面子的人,当然会走,你还以为他敢硬闯呢!” 推开房间门,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连芳洲还是吓了一跳,连泽则“扑哧”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活脱脱就是个大粽子! 阿简也不禁莞尔,微微摇了摇头,转身便出去了。 连家的家务事他并不参与,反正连芳洲能应付得过来。 “芳洲!你、你——你可回来了!”乔氏听到动静忍不住抬头,看见连芳洲眼睛一亮,脸色却是一沉,正要骂上几句,想到如今自身的处境,硬生生的转了话头。 “大伯母怎么跑到我的房间来了!我还以为进了贼呢!”连芳洲微微冷笑。 乔氏被这么捆着,又躺在这冰冷的地面上小半天,身上又痛又冷又发麻,早已痛苦难当,听到连芳洲这么说,正要开口说话,连芳洲却又冷冰冰接着道:“天色还早呢,大伯母再歇歇吧,容我洗个脸、喝口热茶咱们再慢慢的说道!”说毕,便带着三姑奶奶等又掩门离开了。 好不容易看到解放的希望,转眼又成了泡影,乔氏气极,可是却不敢叫骂,只敢低声的咒骂,目露凶光。 好一会儿,连芳洲方进来了,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进来,关上了门。 乔氏看到她,精神一振,眼神中竟露出几分祈求来。 139.第139章 真话 连芳洲目光平平的盯着她,却令她情不自禁的感到了威压,令她顿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实话,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别妄想着骗我!”连芳洲瞅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血脉不通,身上麻麻的难受之极,绳子又那么紧紧的勒着,她根本一动也不敢动,一动,就更痛。还有这冰凉的地面,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寒气已经进入了骨髓,冷得像冰! 在这种情形下,但凡有希望能够得到解脱,她还有什么敢瞒着的? “我说、我说!”乔氏连忙点头,便将昨天晚上两口子的商量一五一十的道了来,说今天连立去收地,她则伺机进来搜寻银子和地契,无论他们两口子谁成功了,或者有一个人成功了,那就不枉了! “真是不要脸!”连芳洲冷冷道:“回去跟我大伯父说一声,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你们的,你们不死心,想也是白想!” “一定,一定!我一定跟他说!”乔氏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上别的?连连点头答应。就算是让她大骂连立一通,她也毫不犹豫会照做的。 连芳洲听她只说一定回去跟连立说,却不接死了心的话,心中冷笑,也懒得拆穿她,回身向外边道:“大伯父,您还是进来将大伯母领回去吧!” 在乔氏愕然睁大的眼睛肿,门被“哐啷”一声推开,连立脸色阴沉沉的从外面进来。门口除了有三姑奶奶、连泽、阿简等人,还有张婶和李叔两口子。 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被张婶和李叔也听了去,乔氏脸上一片灰败。 连立脸色冷冰冰的帮她解开了绳索,将她扶了起来。 刚得解放,身子仍然又麻又僵,乔氏站立不稳,整个靠在连立身上,差点儿两人都摔跤。 略等了等,连立扶着乔氏出了房间,连芳洲等众人都站在外间屋里,淡淡的看着他们。 饶是连立,也心虚得有点儿不敢抬头。 张婶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连立勉强朝李叔和张婶点了点头,扶着乔氏去了,始终阴沉着脸色,没有看连芳洲等人一眼。 连芳洲本来也没指望他会说什么好听的,至于不好听的,不说也罢! 她还有许多正经重要的事情要忙呢,没有功夫将时间花在整天跟他扯皮上。 之所以请了张婶和李叔来,就是做个见证,否则,连芳洲很难肯定,连立会不会倒打一耙,硬是说她们对“长辈”大伯母无礼。 “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们了!”张婶忍不住拉着连芳洲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连芳洲反倒很看得开,笑道:“我已经没想这些了,他们可影响不了我!倒是难为了张婶和李叔了!” “这也没什么!他们做得出来,还怕人看见!”张婶摆摆手。李叔也点头称是。 连芳洲笑着道谢,便又跟李叔说起了刘甲带来的好消息,明天可以卖炭了。 李叔和张婶均又惊又喜,李叔笑道:“既然这样,明天我和你张婶去开窑,就让你三合哥跟嫂子套了家里的牛车去送炭!” 连芳洲笑着点头,又道:“如今我们家也有驴车了,阿简也会跟着一起去!” 双方商量了一会儿,说定了李叔和张婶便离开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阿简便赶着驴车上李家装车去了。 原本打算装好了车回来吃点东西,然后好出门,可张婶他们没让他走,硬是留了他一起吃,阿简推却不过只好笑着答应了。 张婶便打发了李娟去连家说了一声。 连芳洲也没说别的,只笑着说“知道了!” 阿简和李三合两口子赶着驴车和牛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大房村。 阿简和李三合两口子商量过了,驴车更快一些,他便先走,可以争取时间多运两趟,让李三合两口子随后来,送货的地方,他自然也更他们交代清楚。 李三合和赵氏自然没有异议,赵氏心里更巴不得阿简再快一些,多跑两趟呢! 李三合倒是踏实人,看到阿简和驴车很快远去了,也并没有刻意放慢速度,而是挥舞着鞭子赶着牛车。 连芳洲姐弟妹和三姑奶奶吃过早饭后,也各自忙去了。 连芳洲和连泽去了石头坪的地里。 他们到的时候,雇来的工人们已经都在干活了,看到他们姐弟俩来了,便殷勤的笑着打招呼。“女东家”、“小东家”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连芳洲和连泽笑着一一答应,跟众人寒暄着。 今天的活计便是将地里的大块泥块整细碎了,三十个人,估计得要两天左右得功夫。 连芳洲笑着问了昨天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得知天都快黑了他们才走,不由得笑着说了几句,又道:“我不是说了今日可以来晚一点吗?你们怎么这么快就都来了!” “庄稼人哪儿那么娇贵?天亮了就睡不着了,早来一点儿早早把活干完,还不是一样!”众人就笑道。 他们都相信,两天的活计假如他们一天半干完了,女东家还是会付给他们两天的工钱的。 何况,农忙的时候天黑了才进家门那是常有的事儿,昨天就晚了那么一会儿,打什么紧? 虽然他们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连芳洲的态度还是令他们感到十分贴心。 “那也不能太忙着赶了,也得注意休息休息,累过度伤了身体就不好了!”连芳洲笑道。 众人都笑道:“无妨,我们心里有数!” 闲话几句,连芳洲便笑道:“你们都忙着吧,我就先回去做午饭去了!阿泽会留在这儿,有什么事儿你们跟他说便是!” 李青和吴小毛原本想现在就跟连芳洲说今后雇人的事儿的,这件事儿自然要经过赵六,但是他们也觉得很有必要跟连芳洲也说一声。 可连芳洲眼看有事要回去,这两人相视一眼,便打算等机会再说了。 谁知连芳洲眼尖,正好看到了他二人的眼色,便笑道:“李叔和吴叔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要说就说吧!” 140.第140章 又一片地 “什么都瞒不过女东家!”李青和吴小毛相视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两人便将众人的想法跟连芳洲说了。 经过这些天,连芳洲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是真的很不错,对此提议她自然也很乐意,想了想,便向他二人点点头道:“行!做生不如做熟,我也觉得这样最好不过了!这件事你们跟赵六叔说便是了,不用跟赵六叔说已经跟我提过,让赵六叔来安排就好!” 李青和吴小毛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还是点头笑着答应了。虽原本他们便猜到连芳洲极有可能会答应的,但此刻成了真,还是十分欢喜。 阿简往城里运了两趟木炭之后,便与连芳洲一块儿往地里送了饭食,下午又再运送了三趟。 下午的时候,连芳洲交代了地里几句,便与连泽一起跟着阿简进城。连芳洲得拿了银子去付买地的款。 到了城里,阿简去送炭,连芳洲姐弟俩便往刘甲家里去。 刘甲昨天可帮了自家极大的忙,今日上门,当然不能空着手去。过两天去找赵六,也是同样的道理。 连芳洲和连泽便在点心铺子里买了两盒上好的点心、到绸缎庄要了两匹花样时新的宁绸、又在肉摊上割了一块方方正正约有四斤的五花肉,再买了好几斤柿饼,花了有三两银子,这才往刘甲家里来。 刘甲见状直言破费,连芳洲和连泽就昨日的事儿笑着道了谢,又说为了买地的事儿可没麻烦他跑前跑后,这是应当的。 连芳洲说得坦诚真挚,那是打心眼里的感激。刘甲也是个大方人,也就痛快的收下,命妻子收了起来。 刘甲媳妇对连芳洲姐弟印象也不错,笑着客气几句收了东西去,便拿出家中最好的茶叶沏了茶来,又忙准备点心盒子。 略坐一坐,便说到正事。 刘甲将账目递给连芳洲看了,一一的解说了一番,最终将银钱加总,包括他抽取的中间费和办官契的费用,一共是三千三百六十二两,刘甲只收了三千三百五十两,便向收据给她,笑道:“那些地这就已经是你的了,这两天就可以把地整理起来,等过几天官契办下来了,我再跟你说一声!” 连芳洲笑着道了谢,指着有事儿,便与连泽走了。 刚好阿简那边已经卖好了炭,连芳洲与连泽又去买了些熬汤的大骨和肉,与阿简会和,便回家去了。 一天下来,阿简送了五趟,李三合两口子送了三趟。明天一人再送一趟,便将家中积攒的木炭可以都送完了。 今后便是每一窑出窑之后立刻就送。 连芳洲便与阿简盘算着,明日将石头坪那边的地整好之后,后天就可以往三岔口那边去了,照样还是先烧荒,再整理。 不过三岔口这边的荒地只有六百八十多亩,而且比起石头坪的那些地来,基本上没有长小树和灌木,就是一些草,清理起来可要比那边的容易得多了!就是那一座山有些麻烦。 连芳洲打算把那座山也烧一遍,将灌木和杂树都铲除了,然后挖坑栽种果树,在山顶上整理出一块平地来,盖一座房子。 往山上运送砖石不太方便,就建木屋好了,类似吊脚楼的那种,想来更加别致。 等明年开春了,再在山脚下围上高高的铁丝网,可以在里边养鸡。 这边的荒地虽然好清理,但是原来因为除了荒地之外的那些地是分属于好几家不同的人家的,如今全都归了她,得将原来的界限统统打掉,连成片统一规划。 第二天上午,阿简和李三合各自运送了一趟木炭,便全都送完了。 李三合喜得直说“省事”,若非有刘甲帮忙,还不知要多少天才能将这些炭卖完呢! “芳洲,我爹我娘说了,晚上你上我们家去一趟,咱们两家先把这回卖炭的钱分了,以后卖一回再分一回!”李三合笑道。 这是先前说好的事,连芳洲也没有推辞,便笑着应了。这一次卖炭,一共分到了四十六两三钱银子,足够明年的用度了,连芳洲还是很开心的! 今日无事,连芳洲边打算再去三岔口那边的地看一看,得好好的计划计划,该如何安排人手整理更合理、方便。 连芳清和连澈也想去看看这“自家的地”,姐弟妹几个和阿简便都去了。 连芳洲大概看了一遍,跟阿简商量讨论几句,心里便大概有了成数,几个人便又登上那座不高的小山。 “刘叔说这山将近七十亩呢,算是送的,等初春种上果树,咱们就有果园、有许多果子吃了!”连芳洲笑着道。 “太好了!姐姐,明年我们就能有果子吃了吗!”连芳清笑得眉眼弯弯,十分憧憬,似乎看这山上的野草都变成了果树似的。 连泽呵呵一笑,道:“哪有那么快?明年买了果树苗种上,最快也要三年才能吃上果子吧?” “这么久啊!”连芳清难免失望。 连芳洲也觉得有点久,心中一动,笑道:“那也不一定,明年也许咱们还是能吃上好些的!” “对啊对啊,”连澈眼睛一亮,说道:“咱们可以种大果树嘛!” 连芳洲笑道:“说的也是,咱们可以种大果树!” 不过,她心里想的是嫁接。 别的地方她不知道,反正在仙藤山以及接近仙藤山的那一带山上,她可是看到不少的野生果树的,比如野生的枇杷、柿子、杨梅、枣子、橘树、板栗、樱桃、桃树、梨树、李子等都有,只要挑那已经结了果的将树桩挖了回来,从旁人的果园种买来果枝嫁接,当年就能吃上新鲜的水果了。 这件事等将地都整好、果树坑都挖好,便可以进山去寻了。 裕和县这边据说冬天就算是最冷的时候也没有超过零下的,那野生的果树庄挖了回来立刻就可以种下去,用稻草覆盖着就行。 几个人说说笑笑又看了一会儿,便回家去了。 连芳洲顺便又去了一趟张里正家,看看棉花种子又收到了多少斤。 张里正见她来了不禁笑道:“我正想打发个人找你去呢,可巧你就来了!” 141.第141章 杨婆子闹事(1) 连芳洲听了这话便知定是种子收上来不少,便笑着问了出来。 “可不是!”张里正点了点头,笑道:“那四邻八村的,都生怕被人赶在了前头卖不出去,这几天往我们家来的一天到晚都没断过人!昨晚我理了理账目,嘿,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已经收了四千三百多斤了!” 连芳洲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速度,略显吃惊,忙笑道:“那我可真是来着了!有劳里正叔您放出话去,再收一千五百斤左右便不收了!” 张里正点点头,笑着答应。 这么多的种子自然不能堆放在张里正家里平白占人家的地方,连芳洲便和连泽、阿简赶着自家的驴车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将这些种子都搬运回了自家阁楼上堆放着。 第二天恰逢市集,连芳洲和阿简、连泽将工人们往三岔口那边的地上安排妥当之后,便进城去买牛。 这是大事儿,关系到明年种田的粪肥问题,半点耽搁不得。 地里这边,照旧是一部分人界火界线以便烧荒,另一部分人则修路。下午烧荒的时候,别忘了将那座山包也烧一烧。 耕牛明天便来,连芳洲打算不但要将荒地都犁了,顺便将其他的地也都犁了,将所有的地连成一大片。 交待完毕,三人便赶着驴车往城里去。 因为上回买过驴子,这次买牛仍旧交由阿简掌眼。连芳洲并不是那吹毛求疵的人,因此很快也就看好了,两头健壮的大牯牛,一共花了三十二两银子。 回家时,赶着两头牛上路,就慢了许多,等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看到那两头大牯牛都很欢喜,上前围着摸了又摸,一起将牛赶进了牛棚中,分开关了起来。 稻草前两天零零碎碎的偷着空也用驴车从田里运了回来,都堆放在牛棚上方。早上出门前,便用铡刀铡了好些,均匀的铺撒在了牛棚里。 两头大牯牛一关进去,便甩着尾巴吃起了草料,众人见了更是欢喜。 “别忘了还要喂水呢!”连芳洲便笑道:“等傍晚的时候得牵去河边饮一回水,这草料太干了!” 连澈和连芳清听了便自告奋勇。 连泽笑道:“你们两个别忙,以后有你们照看的呢!这几天这牛还认生,我带你们一起去吧!” 连澈和连芳清自然笑着答应。 一家子正热热闹闹的说笑或者,前院忽然传来一个老婆子粗噶的叫喊:“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呐!” “这个声音,我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呢?”众人都吓了一跳,连芳洲略怔了怔说道。 连泽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哼道:“姐姐,你忘记了吗?这是杨家村那个杨婆子!” 连芳洲一拍脑门,可不就是! “她来咱们家干什么?”连芳洲喃喃,便道:“三姑奶奶,你带着清儿他们进屋去,我去看看!” 杨家村的杨婆子,就是杨淮山的老娘,如今的连芳洲见过两次,但并没有往心里记,所以听到声音隐约有印象,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 “姐我陪你去!”连泽连忙跟上。 阿简听到杨家村、杨家,心里便略略猜到了大概,不禁摇摇头,同情的看了连芳洲一眼。 这种事情他并不好参与,因此没有跟出去,在后院闲闲劈起了柴。 “是杨大娘啊!有事吗?”连芳洲和连泽兄妹上前,落落大方笑问道。 杨婆子的身边,还跟着她的新媳妇花小花。 花小花看见连芳洲微微扬起了脸微微冷哼,特特白了她一眼。 连泽忍不住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这婆媳俩。 不用说杨婆子是故意带着花小花来刺连芳洲的眼睛的,可是如今就算是连泽也已经看得很明白通透,连芳洲对她们杨家已经是半点儿心思都没有了,她们却偏偏要自以为是的做出这副样子来,真正叫人觉得可笑! 杨婆子见连芳洲神态闲闲,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不自然来,心中似乎有某种期盼落了空,轻轻哼了一声,心道:你就装吧!使劲装吧!不就是个被我们杨家退了亲的货,心里头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可是,想到自己来这儿的原因,杨婆子便觉得心里极度的不爽。 当初之所以坚决要退掉这门亲事,就是将连芳洲一家子视作累赘,而且她很有信心,连芳洲被他们家退亲之后日子肯定会过的艰难,这样,也能在她的儿子面前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好教她的儿子看看,连家那日子那么不堪,如果不是退了亲,如今你就要被连累了啊! 可她没有想到,这才多少时候,连芳洲一家子的日子非但没有越过越糟糕,听说攀上了什么有钱的亲戚,反而越过越好了!买了上千的地…… 这不是说明她当初的决断是错误的吗?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哼!”杨婆子也没有说进屋,和花小花就站在院子里,冷冰冰向连芳洲道:“三岔口那些地是你买的?” 杨婆子的语气不但生硬,而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连芳洲和连泽听了心里都很不爽,连泽不愿意姐姐平白受这婆子的气,便也绷着脸漠然道:“是。” 杨婆子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连芳洲,脸绷得紧紧的,在等她回答。 连泽已经抢着答了,连芳洲便没有做声,只是闲闲站在那里,嘴角勾了勾。 “我婆婆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花小花这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一旁厉声喝道。 想起那天在自己和娘嫂子在连家门口吃的亏,花小花便忍不住怒意翻腾,怨恨的盯了连芳洲一眼。 “你没长耳朵吗!我不是说了是吗!”连泽毫不示弱呛声道。 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跑到别人家里撒野,还觉得别人应该敬着她! 连芳洲有些无语,真不知杨婆子和她的好儿媳妇是哪儿来的底气? 难道就因为本尊曾经跟杨淮山订过亲,所以杨婆子觉得她在自己面前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摆婆婆的款?这是什么逻辑! 142.第142章 杨婆子闹事(2) 花小花胸口一滞,剜了连芳洲一眼,冷冷道:“你一个毛孩子你懂什么?没跟你说话一边儿去!” 连泽被她这话气笑了起来,大声道:“这是我家,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我家的事我就能说!你是我们家什么人?你来教训我,你问过我爹娘、问过我姐姐吗!” 花小花涨红了脸,委屈的看向婆婆,却不敢再跟连泽较劲。 连泽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了,个子长得又高,加上家中遭遇巨变,比寻常孩子更显老成,花小花也不过才十六岁,还是个新媳妇儿,跟连泽拌嘴,就算她赢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杨婆子仍旧绷着脸,又哼了一声,冷冷道:“一家子牙尖嘴利,没一个好的!” 连芳洲便笑道:“我们一家子自然没一个好的,哪里能跟您家比呢?您家那个个都是好的!您这好的跑到我这不好的家里来有何贵干啊?您就不怕沾染了不好的回去带坏了您那好的一家子吗!” 连芳洲无不嘲讽戏谑的语气,令杨婆子听了气极,连泽却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不知是想明白了跟连芳洲拌嘴讨不了好,还是有些不耐烦了,杨婆子手一挥,便道:“三岔口那地,有我们杨家的三十亩!” 连芳洲目光闪了闪,淡淡“哦”了一声。她似乎隐隐有些猜到杨婆子婆媳上门所为何事了。 杨婆子冷冷道:“如果知道那地是卖给你的,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卖!八十两银子我带来了,那三十亩地我不卖了!” 那些有主而且并没有打算卖的地,刘甲颇提高了好些价钱才将地给买了下来。原本只需要六十两的,多花了二十两。 连芳洲说道:“买卖田地这事儿,您跟我说不着,您上城里找刘甲大叔去吧!” 杨婆子哪儿能去找刘甲?刘甲就是干这一行的,付了银子买了地,那就是他的了!刘甲她可不敢得罪! 但是并不表示她不敢逼连芳洲将地仍旧卖给她!八十两银子,她一分不要,那地可只值六十两呢,算起来,还是连芳洲占了她的便宜了! “我为什么要找他?”杨婆子叫道:“我就找你!我已经知道了,那地就是你买的!连姑娘啊,你行行好吧,把我们家的地还给我们吧!我们一家老小还指着那地种点杂粮糊口呢!你财大气粗的,何必非要那几十亩地不可!” 杨婆子眼睛一瞟,看到稀稀拉拉好几个路过的人进来看热闹了,她索性嚎了起来,趁势就要跪下:“我给你磕头!我老婆子给你磕头还不行吗!求求你了,把地还给我们吧!” 连芳洲吓了一跳,忙和连泽避了开去。 看热闹的人也吓了一跳,纷纷相互问“怎么回事?”便有人上前去扶杨婆子起来。 花小花便忙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这地是我们杨家祖祖辈辈种了好几代的地,再怎么说也是祖产啊!如果公公婆婆知道要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都是我相公……不知被人怎么蛊惑……就给卖了……连姑娘啊,你买了上千亩的地,也不差我们那点,你就行行好吧!那是祖产啊,公公婆婆是真的舍不得啊!求求你了!” 花小花说着也哭求了起来。 杨婆子更是拍着大腿哭嚎个不住,又闹着要给连芳洲磕头。 “连家又买地了!” “石头坪那边听说也有上千亩,这又是上千亩……那得多少银子啊!” “真的攀上有钱得亲戚了!” “哎,可不就是!这就是命啊,羡慕不来的!” “可我怎么听说那地是那亲戚的,不是他们自个的呢!” “还有这说法?” 众人不由得七嘴八舌的感慨起来,嚎叫的杨婆子和花小花相视一眼,两人都有点发怔:这些人的反应怎么跟预料的不一样啊!歪了,全都歪了啊! “连姑娘啊,我不知道你到底跟我儿子说了什么啊!求求你把地还给我们吧!那地就算再薄,也是祖产啊!我老婆子不像死后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杨婆子提高了嗓音又嚎了起来。 众人一怔,注意力这才转向了她。 听她哭得可怜,说的话也在情在理,忍不住也纷纷附和,都劝着连芳洲将地仍旧还给人家算了! 一来那是对方的祖产,二来人家这么大把年纪了来求她实属不易,三来她买了上千亩也不差这几十亩。 连芳洲心里却是明镜儿一般,什么祖产都是扯淡!否则刘甲出价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会答应!至于说这地是杨淮山偷偷卖的,那更是扯淡! 杨婆子分明就是要膈应她。 连芳洲掐了掐自己,也哭了起来,向着杨婆子哭诉道:“伯母,您这是什么话呀!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儿子?什么时候撺掇过你儿子?上回你亲家和儿媳妇跑我家门口来撒泼闹腾,我说的清清楚楚,我们连家跟你们杨家没有半点关系!您这样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算什么!为了泼我脏水,您老倒是舍得下本钱,把你儿子也拉出来了!你倒是说说,这些话,是打哪儿说起!要是不说清楚,我今后还怎么做人!” 杨婆子冷笑道:“你们鬼鬼祟祟的,我怎么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儿子又怎么会把地卖给你!” 连芳洲怒道:“这阵子我天天都在石头坪那边忙着,我也没跟你儿子买过地,你儿子什么时候做起了地保吗?” “你少胡说八道!”杨婆子一惊喝道。 这一带的地保只有刘甲一个,若说她儿子做了地保,把刘甲放在哪里?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胡说八道啊!”连芳洲冷冷道:“既然是胡说八道,为何往我身上泼脏水!当着你儿媳妇的面,这个话今儿你不给我说清楚明白了,我是不罢休的!” 花小花听到自己的婆婆当着自己的面把丈夫跟连芳洲又往一块儿说,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听到连芳洲这么说不由迁怒道:“那也是你从前犯过,怨不得人说你!” 妹纸们的推荐票、月票呢?呜呜呜~~ 143.第143章 杨婆子闹事(3) 连芳洲盯着她道:“若说从前犯过,谁比得上你?你和你娘前几日才来过我家门口,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忘了不成!就不说这个,单凭你那话,也就是无凭无据,随口栽赃咯?” 杨婆子之所以把自己的儿子也扯出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大家更相信自己的话,更鄙视连芳洲,谁知连芳洲这么不要脸,非但不躲着,反而上赶着逼问,她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被连芳洲这么抓住不放,即便自己冤枉她成功了,自己的儿子也落不下好名声:成了亲却还跟前未婚妻牵扯,会是什么好人? 而且,越聚越多的人群中那七嘴八舌的议论,已经令她如坐针毡了。 她只知道前几天儿媳妇回门的时候跟连芳洲之间发生了点不愉快,具体详情却并不知道。 那么丢脸的事儿,花小花怎么可能说?杨淮山更不会提。 因此杨婆子理所当然的认为上回吃亏的是连芳洲!可是,听着这些个议论,杨婆子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就有点按耐不住了。 “你要不要脸!一个大姑娘家,听到了这种话不说避着,你倒上赶着问起来了!”杨婆子冷笑道:“不管怎样,这地我们现在不卖了!你只管把地退还了,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最后还加了一句:“我也不跟你计较!” 连芳洲道:“地退不退是一回事,你张口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反倒说我不要脸!我行得正坐得直,为什么不能问?我要是不问,那我成了什么人了!我一个姑娘家,今后还要不要见人!” 众人听毕忍不住纷纷指点叹息。 “芳洲真不知倒了什么霉了,怎么三天两头有人来闹!看人家没了爹娘便逼着退亲,人家退了亲,又说这种话,不地道啊!” “是呐!前几天芳洲当着大家伙说的那话我看不像假的!杨家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要脸,小的是那样,老的也是!” “还不是欺负人家没爹娘嘛!” “哎!” 花小花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又低下了头去。 杨婆子气急败坏口没遮拦,恨恨道:“你们都是一个村的,当然都向着她说话!我老婆子这把年纪了还能撒谎不成!就是她撺掇着我儿子卖地!” “老鸨婆,你瞎扯什么!”三姑奶奶大怒,冲上来叫道:“你是哪只眼睛看见了还是怎的?你儿子那不要脸的货前几天还在我家门口转悠呢,怎么,小的去了又来老的?我们芳洲欠了你们的!撺掇你儿子卖地?真是笑话!这天底下除了你们家那几亩破地就没别的了?还是你们家那地里长金子不成!” 众人“哄”的笑开了,三姑奶奶说的话虽然不太好听,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吗? 连芳洲又道:“谁是谁非大家伙的眼睛亮着、心里清楚着呢!什么一个村两个村,我们大房村的人都不是那样糊涂人!你们杨家还真是块狗皮膏药!我自过我的日子,与你们何干?三天两头不来闹一闹心里便不痛快是不是!” 众人听她言语辱及整个村包括大家伙在内,心下自然不痛快,那气性大的当场就骂了起来,涵养好一些的,也忍不住道:“杨家大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嘛!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 杨婆子也自悔失言,当即便道:“方才我老婆子是被有的人给气糊涂了,才会说出那样的糊涂话来!各位不要往心里去!” 众人听她这么说,哼了两声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连芳洲道:“你也用不着指桑骂槐,跟你讲道理便是气你,任由你泼脏水那才是敬你,对吗?这件事你要是不说清楚,先不说你怎样,我也不会轻易了了!” 连芳洲对杨家这一贴狗皮膏药实在是厌烦透了,杨家人那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到底是哪儿来的!难不成以为她连芳洲除了惦记他们杨家就不干别的事了! 杨婆子狠狠瞪了连芳洲一眼,不得不说,相比花家那婆媳俩,她可算是个能人!听到连芳洲这么说,立刻便意识到不能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因为她那句随口说来的话根本经不起盘问,而连芳洲摆明了一副追根究底的模样! 再纠缠下去,难看的只会是她。 杨婆子便道:“那句话就算是我老婆子说差了!不提也罢!可这地,我是非要不可的!” 连芳洲冷笑道:“就算是?这是什么意思!不提也罢?又是从何说起!” 杨婆子见连芳洲挑她的字眼不由更怒,忍着气哼道:“我老婆子一时气急不该那么说!这总行了吧!” 连芳洲哪里肯就这么行了?冷冷道:“不是不该,而是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我再说一遍,我对你们杨家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兴趣!所以,以后不要再把你们的好儿子、好丈夫往我这儿牵扯!有这功夫来冤枉我,看好你们的儿子、丈夫吧!” “那就最好!但愿你说到做到!银票我带来了,连姑娘啊,你可收好了!”杨婆子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晃了晃,冷冰冰道:“那地,仍旧是我们杨家的!” 连芳洲没接她的银子,说道:“你给我有什么用?这田地买卖的事儿该去找地保!” “我不管地保不地保,反正,地是你买走了,我就只找你要!”杨婆子挥舞这手臂。 连芳洲却是死活不肯松口。 原来她并不知道那一片居然还有杨家的几十亩,不过现在知道了,这三十亩已经买到手的地她就更加不可能再让回去了!否则的话,将来为了恶心她,天知道这杨婆子婆媳会做出什么来呢! 她此刻一口咬定让杨婆子去找地保,而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儿一大早便赶早进城去找刘甲,请他帮忙,务必要保住这三十亩地,不要搭理杨家婆媳。 杨婆子见连芳洲死活不肯松口,忍不住又嚎哭起来,口口声声说对不起祖宗云云。 144.第144章 杨婆子闹事(4) 众人见状也有劝她的,也有劝连芳洲的。 其中,劝连芳洲的更多一些。 “不就是三十亩地嘛!芳洲你买了那上千亩的,也不差这一点半点,既然人家这么舍不得祖产,就还给人家罢了!” “就是啊!不然老这么闹腾看着也不像样!” “到底是老人家,让一步又何妨……” 杨婆子见众人多是站在自己这边,顿时更来了精神,哭嚎得更大声了,花小花差点儿都扶她不住。 连芳洲轻轻一叹,便道:“杨大娘,我不是说了吗?这件事你跟我说不着,你去跟地保说去!我不是不肯退,就是得经过地保才行!田地买卖都要经过地保,这么简单的道理没有人不知道吧?好歹也尊重尊重人家!” “这倒也是!” 众人又纷纷点头。 杨婆子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你答应退了,对吗?” 杨婆子可不好糊弄,立刻话赶话的逼问了一句。 “对!只要经过地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连芳洲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心中却冷笑,就怕到时候你自己却退不了了! “好!”杨婆子冷笑道:“明天我就找地保去!我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 “我等着!你请回吧!”连芳洲点头,心平气和。 杨婆子最看不得的就是连芳洲这副淡淡的、气定神闲的模样,要她说,从前连芳洲见了她畏畏缩缩、躲闪胆怯的样子她也很看不上,但是两相比较,她还是觉得从前那个连芳洲更加顺眼一点! 现在这个,光这么看着她,她就忍不住气打心里来! “呸!”杨婆子气愤不过,朝地上吐了一口,冷笑着走了。 连芳洲就颇为无奈的扫了众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这杨家的人呐!” “哎,还真是!” 众人不由得对连芳洲大起同情之心,忍不住摇头叹息去了。 杨婆子听到,脑门一阵眩晕,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回头再瞪连芳洲一眼。 杨婆子一直绷着脸色,出了连家的院子脚下行走如风,头也不回的离开大房村。 花小花原本还想提议上自个娘家去坐一坐喝口茶的,见状也不敢多言什么,紧紧的跟在后边。 “你爹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出了大房村,杨婆子猛的停下了脚步,扭头瞪着花小花道:“居然没有一个人到场!就是你娘你嫂子来了,也能帮着说句话、壮壮声势,居然一个都没有来!” 花小花不由委屈,忙陪笑道:“我娘、我嫂子可能不知道……” “不知道!”杨婆子冷笑道:“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他们会不知道!你当我是傻的呀!你究竟是何居心!” 花小花眼眶一红,垂头不语。 “哟,我还说不得你了?说你两句你就给我脸色看?怎么?要不要我给你陪个不是啊?”杨婆子见花小花不语,又阴阳怪气的道。 “儿媳妇不敢,娘,我,我没有这个意思。”花小花吃了一惊,忙抬起头看着杨婆子陪笑道。 杨婆子却不买账,瞪着她冷冷道:“你瞪我干啥?给我脸色看还不够,还敢瞪我、敢顶嘴了?” 花小花动了动唇,死死的忍着眼中的泪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垂着头她说甩脸色,抬头又说瞪她,要人怎么样?婆婆的难伺候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但像这样分明故意的刁难,却令她格外的不是滋味。 “哼!”杨婆子冷笑道:“还给我发脾气装起哑巴来了!你倒是挺懂得借刀杀人的!在连家那院子里,让我一个老婆子同人对质,你在一旁站干岸儿!” 杨婆子回想着刚才,越想越气,怒冲冲道:“是不是心里头还在偷着乐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要是那心疼丈夫、孝敬公婆的,就不会这个样!更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把丈夫的脸给抓花了!你个丧门星,自打你进门,我们杨家就事事不顺!” 花小花在家的时候也是爹娘疼爱、兄嫂礼让的,哪儿受过这种委屈?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扭头便朝娘家的方向跑去。 “你给我站住!”杨婆子厉声大喝,冷冷道:“你要是去了,就别回来!往后就别再进我们杨家的门!” 花小花脚下一滞,不敢再动了。 她知道婆婆的脾气,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她总觉得她们杨家有钱,觉得她的儿子有出息,多得是人家愿意跟她家结亲,根本就不会在乎自己! 如果成亲不到一个月就被婆家给休了,以后自己也不用见人了。 “还不给我滚过来,还要我请你不成!”杨婆子见她站在那里不动又是一哼。杨婆子不怕别的,唯独怕自家老头子。 普通的小事儿上,老头子也都会让着自己,不会跟自己较劲,但是大事上,老头子是不会由着自己的。比如休儿媳妇,这就是大事。 花小花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的转身。 杨婆子冷笑一声,狠狠瞪了她一眼,脚下如飞的走了。 花小花呆了呆,慌忙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第二天,杨婆子非逼着杨老头同自己进城去找地保刘甲,非要把那三十亩地弄回来不可。 杨老头原本不愿意,那三十亩地卖了八十两银子,在他看来是非常划算、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的,但杨婆子在这件事上是铁了心的不听劝,他没有法子,也只好答应了。 原本杨老头打算一个人进城去找刘甲的,但是杨婆子生怕他不尽全力糊弄自己,非要跟着去,杨老头也只好依了她。 两口子在家里头争执了半天才上路,赶的又是慢吞吞的牛车,等他们到了城里的时候,连芳洲和连泽、阿简已经跑了个来回回到家了。 杨老头原本打算秤两斤点心带上门,杨婆子不同意,说刘甲是地保,办事儿是天经地义,凭什么要给他带东西? 杨老头拗不过她,也只得作罢。 打听了刘甲的住处,两口子上门,刘甲从连芳洲那里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缘由,心里有数,正等着他们了,不过见了面自然是不动声色的。 刘甲笑眯眯的把他们迎了进去,杨老头便客客气气的跟他寒暄起来,没几句话,便说到三岔口的地。 145.第145章 不死心(1) “先前考虑不周,后来想想吧,那是祖产,怎能卖了呢?这银票我们拿来了,刘先生能不能把地契还给我们呢?”杨老头很客气的陪笑道。 “这个事啊……”刘甲拖长着声音说了一半,便低头不紧不慢的喝起了茶,似在沉思,半响都没做声。 杨老头和杨婆子相视一眼,也不敢打扰他,不过,两人心里都有点紧张和不安起来了。 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刘甲还在低着头喝茶,好像那杯子里的茶怎么喝也喝不完似的。 “刘先生啊,银子一分不少我们都带来了,我们只想拿回自己的地!”杨婆子忍不住了,便说道。 “你们的地?”刘甲突然抬起了头,双目如电朝杨婆子盯了过去。 杨婆子吓了一跳,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杨老头也不知道她是哪里说错了,陪笑道:“刘先生,你看,这什么时候把地契还给我们……” “杨老哥、嫂子啊,你们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刘甲正色道:“咱们分明钱货两讫,谁也不欠谁的!钱你们收了,地契也到了我的手里了,哪里还有‘你们的地’?什么叫把地契‘还’给你们!呵呵,难不成是我借了你们的还是抢了你们的地契啊?” “没有没有!” “不是不是!” 杨老头和杨婆子吓了一大跳,慌忙否认。 “没有就好!我就说嘛,你们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刘甲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收放自如,杨老头和杨婆子却吓了个够呛,两人都有点讪讪的。 杨婆子不敢再抢着说话了,目视杨老头,让他说,杨老头便只得开口:“那个,我们乡下人口拙,也不知道这事儿该咋说,就是那地我们不想卖了,这银子我们一分也没动,刘先生你看是不是……” “你们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刘甲微微皱眉,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望着他们道:“刚刚我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吗?这地,已经不是你们的了!懂了吗?所以你们也谈不上说什么想卖不想卖的了!如今那地已经是别人的了,想卖不想卖的话,不该你们说,该别人说!” 杨婆子一听了这话忍不住又来了气,便道:“那地不就是大房村连芳洲那丫头买了去吗!昨儿个我问过她了,她说她愿意卖!让我们来找你!” “你们是她什么人?”刘甲笑问道。 杨婆子一愣,迟疑道:“我们,我们不是……她什么人!可是,跟这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不是她什么人,你们怎么帮她做起主来说卖地了?她要卖地,她自然会来找我,总不会去找你们吧?”刘甲皱眉道。 杨婆子听得有些晕了头,愣了半响方道:“那是不是她来了,这地就能卖了?” 刘甲笑道:“实话跟你们说吧!三岔口那一片一共一千五百来亩地昨天我刚刚去官府办了官契,这官契是那么好办的?这边刚刚递上去办,不过两天功夫又要拆开了来,你们当县太爷很清闲、就光管你们杨家那三十亩地了不成?” 这话就说得严重了,杨老头和杨婆子的心一跳一跳的,连连说不敢。 刘甲冷笑道:“我说你们是不是闲着没事儿拿我打趣玩笑呢?前两天才卖的地,这会儿又说不卖,有你们这么做事的吗!” 杨老头两口子连连说不敢,杨婆子尤其着慌,不知所措的看向杨老头。 在家里她是横,她看不起连芳洲,在连芳洲家她也敢闹,可是在城里的地保面前,哪儿有她说话的份?何况,还牵扯上了县太爷! “不敢?那就最好!”刘甲淡淡说道:“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呢,你们要是没别的事了,那就请吧!” “那可是我们的祖产,我们——” 杨婆子到底不甘心! “祖产又怎么了?”在乡亲们面前说这话可以博得许多同情和认同,但是在刘甲这个地保面前确是半点儿作用也没有。刘甲略有些不耐烦的道:“变卖祖产的多的去了!那变卖祖宅的都数不胜数呢!” 杨婆子哑口无言,又道:“若是明儿我叫连芳洲跟我一块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甲冷冷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刚刚卖的地又要买回去,你们故意耍着我玩?那官契都已经办下来了,这是又要到官府去销案?到时候,我怎么跟师爷解释?师爷怪罪,我顶着?” “可以、可以让连芳洲去销……”杨婆子连忙陪笑道。 “呵呵!”刘甲就笑了起来,瞅着杨老头意味深长的叹道:“我说杨老哥啊,连家那姐弟妹几个够可怜的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刘甲虽然不爱管闲事,这种事我却也看不上!你们是做长辈的,给儿孙积点德吧!” 杨老头老脸一红,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刘甲忍不住暗自冷笑,心里头真是看不上杨家人这副德性。 他何等精明之人?杨婆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这也看出个七八分来了。什么祖产?杨婆子就是存心想要膈应连芳洲罢了! 也真难为她了,就为了给连芳洲找点儿不自在,竟巴巴的特意进城找到他这儿来了。 “我跟你们透个底吧,”刘甲瞥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又道:“你们也不想想,连芳洲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买地?她的背后是谁……你们觉得,你们能斗得过人家吗?” 杨婆子还不觉得怎样,杨老头却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听明白了刘甲的话,那就是,连芳洲背后有人!而且是大有来头的人! 想想也是,如果那人来头不够大,连芳洲怎么可能动则买下上千亩的地!如果那人来头不够大,刘甲怎么都不敢明白着说出来? “刘先生说得对极了,那地已经卖出去了就是卖出去了,我们,我们今天原不该来,真不该来!是我们、唐突了!刘先生你忙,我们、先走了,告辞、告辞!”杨老头惊得结结巴巴,慌忙告辞拉着杨婆子走了。 刘甲也没留他们,冲着那离去的背影微微冷笑,这杨家的人,还真是有意思! “好端端的,突然间你这是怎么了!”杨婆子被老头子推搡着离开,十分不满。 146.第146章 不死心(2) “都是你闹的!”杨老头小心的朝后边看了一眼,便用自家老婆子能够听得懂的话将刘甲的意思表述了一遍。 杨婆子瞳孔微缩,微微的有些怔住。 “这,这不能吧!”回过神来,杨婆子第一反应就是否定这件事,否则,她心里就会痛苦难受得无法忍受! 连芳洲那个畏畏缩缩、胆小怯弱的丫头她能撞上这样的大运?她能有贵人出手相助?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还有没有天理啊! “我看一定是那个地保不愿意帮咱们故意用这种话来糊弄人!一定是这样!”杨婆子的语气不容置疑,无比笃定,咬牙切齿道:“就那个贱丫头那个贱样,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运气!她要有这样运气,咱们家就能跟皇上攀上亲戚!” “你给我小声点!你这叫什么话,要是叫人听见了,咱们全家都得招祸!”杨老头怒道:“刘甲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要怎样?哼,你以为连芳洲还是从前那个连芳洲?你不是挺能吗?那你昨天不也没在她手里讨到了什么便宜!我可警告你,你就作吧,万一招惹了祸事上门,我看你怎么收场!不就是三十亩地吗,这个价钱卖咱们又没吃亏,反而还赚了,你还想怎么样?人家过人家的日子,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你就非得还要去招惹她是不是?你说你图的什么呀!” “我——”杨婆子恨恨哼了一声,冷着脸不语。 “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杨老头厉声道:“如果真惹出了事,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杨婆子在老头子冷冰冰的注视下不得不勉强含糊“嗯”了一声,不过,她当然不肯这么算了。 她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就是明天,她还要去一趟连芳洲家里,非要逼着连芳洲跟她一起去找那地保,逼着连芳洲主动说把地“卖”给她不可! 既然不能“还”,那总可以“卖”吧! 连芳洲从城里回去之后,下午便去了三岔口的地里。路已经修整好,从大路上赶着车能直接来到地头。 看到连芳洲来,众人纷纷笑着叫“女东家”同她打招呼,连芳洲笑着一一应了。 昨天杨婆子闹事的事儿大家也都知道了,免不了安慰她几句,连芳洲笑着道了谢,说了几句。心中不由感慨:这年头的消息传递,也真是快啊! 今天十二头耕牛也重新上阵,昨天烧的荒今天也可以开垦了。 只有将近七百亩荒地,有耕牛相助,一天功夫足以完工。 再将所有的地连成一片、包括这些荒地的土块整细碎,估摸再有两三天也就都能完成了。 中间那座荒山昨天也烧过了,此时一片焦黑。 连芳洲给这座山取了个名字叫做小花果山。她昨天已经交待过,小花果山脚下一圈大概四米左右的平地留出来不要犁了,准备要打桩子、拦铁丝网。 此时,正有六个人在小花果山上忙碌着。 这山上跟那石头坪那边情况差不多,是要好好的清理一番的。连芳洲在下边看着,已经有不少挖出来的树根树兜堆放着了。 将山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干净了,便开始挖果树坑。 前后左右隔约莫两米半至三米左右挖一个坑,连芳洲估算了一下,大约能挖四千二三百个坑,山顶一片地则留出来盖房子,在山的前后两面也各留出一块空地盖鸡舍。 连芳洲从前就盼望着能够有一个果园,在园子里载满各种各样的果树,最好还能在果林中间建造一间屋子,推开窗便能看到果树开花、出门就能摘到果子!夏天的时候,还能在果树下乘凉! 如今这愿望眼见就能实现了,不但能实现,而且比从前想象的更加好。 连芳洲将自己的设想跟弟妹们说了,连泽三人也十分开心,跟她一样露出憧憬神往的神色。 因此,连芳洲对小花果山格外看重,还特特问了几句。 下午申时过半,也就是三点钟左右,连芳洲便先回家去了。 如今家里多了两头牛,她得回去照看照看。 这牛才刚刚到自家来,还认生着,连芳清和连澈两个人不一定搞的定,连芳洲还不太放心。等过个一个半个月,就能真正的放心交给他们了。庄户人家,八九岁的孩子帮放牛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就是到时候连澈又要进学堂念书了,家中人手,还是严重不足啊! 连芳洲回到家里,与连澈、连芳清一块儿牵着牛出去吃草饮水,连芳清和连澈都很关心小花果山,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对于小花果山,两个小家伙的热情显然比连芳洲还要高! “姐,要不过两天咱们就去仙藤山挖野生的果树桩好不好?”连澈眼巴巴的道。 连芳洲笑道:“仙藤山不近呢,你们俩真的也要去?” 连澈和连芳清连连点头,齐声道:“我们不怕!我们可以帮着寻果树,还能帮忙挖呢!” 两人的眼神很是热切,充满紧张,很怕连芳洲会拒绝似的。 连芳洲不禁笑了起来,点头笑道:“好!你们要去,那就去吧!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到时候走不动了可没人背你们呢!不许哭!” “肯定不会!” “才不会呢!” 两人忍不住欢呼起来,喜笑颜开,嘴巴越发闲不住了,叽叽喳喳的跟连芳洲讨论着去仙藤山的事儿。 连芳洲与他们热热闹闹的说着,心中暖暖,忍不住也更有干劲了! 第二天,杨婆子瞒着杨老头竟真的又跑到连芳洲家院子来了。 她自然不会将刘甲说的那些销官契麻烦的话说出来,而是口口声声表示她已经跟刘甲说好了,只要连芳洲到场,就把地换回去! 如果连芳洲不肯去,那就是欺负她这个孤老婆子!就是说话不算话的奸猾之徒! 不想,连芳洲还没跟杨婆子走,刘甲却上门来了。 杨婆子一看见刘甲脸色便微微变了变,但她脑子转得也够快的,立刻便要开口将连芳洲同意还地给她的事儿说出来以便坐实。 只要把这事儿坐实了,就算刘甲再不满,搁不住人家买卖双方情愿呀! 147.第147章 请人动工 但杨婆子嘴唇微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刘甲便喝道:“我说这位杨家嫂子,你怎么又闹腾这事儿了!你想干什么?当我昨天说的话是耳旁风是不是!今天卖地明天又要买回去,你当我就光忙活你那三十亩地了!存心耍着我玩呢是不是?” 杨婆子心虚,强撑着道:“连芳洲她答应把那三十亩还给我。” “可你刚才说刘叔也同意了。”连芳洲淡淡道。 刘甲盯着杨婆子冷笑道:“我同意什么了?我昨天不是跟你们两口子说得好好的吗?那官契刚刚才办下来,说不作数便不作数的?人家连姑娘特意买下的地就为了连成一大片,若不是你倚老卖老无理逼迫,人家怎么可能会答应什么还给你?三十亩那样的地八十两银子,你们杨家可不亏呐!连姑娘厚道,你别仗着自个有些年纪倚老卖老欺负人!” 刘甲说着向连芳洲道:“连姑娘,你不用理会她!倘若她再敢倚老卖老逼迫你,你尽管去跟我说!这事儿是我办成的,我还就要管到底了!” 杨婆子气得没法,却也知道刘甲这样的人不是她得罪的起的,狠狠白了连芳洲一眼,气哼哼的走了。 刘甲看她走了,不由抚掌向连芳洲笑道:“连姑娘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这婆子还会来找麻烦?” 连芳洲笑着先谢过刘甲,便冷笑道:“这也没什么,这婆子当初死活逼着我跟她儿子退亲,说我全家是累赘,如今看我们把日子过起来了,她心里怎么能舒坦?不找点事儿闹怎么过得去?这是个偏激狭隘之人,又看我不顺眼觉得我应该让着她是长辈,岂肯善罢甘休!倘若看着我把日子越过越好,岂不是证明她当初做错了吗?她怎么能做错呢!” 刘甲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偏着头想了想笑道:“连姑娘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这有些婆子着实可恶!这门亲事连姑娘可后悔当初退了?” “后悔?”连芳洲摇摇头,笑道:“应该是万幸才对!” 说着两人相视大笑了起来。 “今儿我也不算光为了这个事来,倒是正巧了,顺便给你送三岔口和村口那块地的官契!你收好了!”刘甲笑着从怀中将两份官契掏出来。 连芳洲笑着接过道了谢,笑道:“能办的下来这么顺利及时,还真是多谢刘叔用心了!这正好,那些地已经整理完毕了,正好我可以腾出功夫来动工建房子了!” 刘甲笑呵呵的将大拇指一竖,笑道:“连姑娘有干劲、有魄力、有想法,这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将来再要买地别忘了跟我说啊!我手里要是有合适的地,保准第一个留给连姑娘!” 连芳洲笑着谦逊道谢不已。 “今儿还有一趟别的生意,我就先走了!”又闲话两句,刘甲便笑道。 连芳洲笑着送了他出去。 看着手中的两张官契地契,连芳洲心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件大事儿,总算已经十分顺利的告一段落了! 这两千八百多亩地虽然需要整理的还有许多方面,可总算已经打好了基础,剩下的,都是细活。 也许,她这两天好好的规划规划建仓库、厂房的事儿,抓紧时间给定下来。 雇人、买材料、开工,得赶紧做起来。 连芳清几个和阿简都到三岔口那边去了,几个小的等不及要去看小花果山,光连芳洲和三姑奶奶在家,倒是清闲的很。 正好趁此空闲,她将厂房那边的草图画一画,等阿简回来,再同他讨论讨论。 阿简颇有见地,许多事情上都能给她提个醒。 雇来干活的工人熟门熟路的,阿简和连泽也轻松许多,不必在那儿看着。中午都是他两人回来取午饭,不用连芳洲送去了。 因此她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想草图的事儿。 晚上的时候,连芳洲与阿简灯下讨论修改了一番,终于心满意足,抖了抖手中的重新描摹过的完整图纸,笑道:“要不明日咱们就进城去找赵六叔如何?趁着年前,就能完工,咱们也好痛痛快快的过个年!” 这一阵子都辛苦了,手里头也还有不少可以活动的余钱,连芳洲早已打算要好好过个年了的。 阿简便点头笑道:“这事儿早了早好,等开春了,这两千多亩地也够忙的,还有好几十亩的水田!” “说的是!”连芳洲笑道。 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人组进城。 赵六那人说话行事虽然有些放诞,放诞中却透着爽快和大方,是个不错的人,值得结交一二。 连芳洲深知,她一介孤女,今后想要在这裕和县站稳脚跟,像刘甲、赵六、赵师爷这样的人能够有机会结交就必须得牢牢得将机会把握住了!将来也是一份不小的助力。 她心里头有数,种棉花是肯定能够赚钱的,而且还是赚大钱,到时候羡慕嫉妒恨的人肯定不少。 光是羡慕嫉妒或者恨就罢了,怕的是因这恨上头生出别的事故来,虽然她含含糊糊的假托了双流县苏家的名头——这事儿先前跟表姐通过气的,只要含含糊糊的不点破就行。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且,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所以,在对刘甲、赵六、赵师爷等人,连芳洲是很舍得下血本的。有这些人帮衬一二,谁想要动她,也得掂量掂量了。 但她做的很聪明,并没有显得特意巴结的突兀,总是趁着各种各样的机会表达“谢意”,反而令人感到心里头很舒坦,更能体会到她的诚意。 比如今天要上赵六家里,连芳洲与连泽、阿简便先去了各家店铺买了许多礼物,上好的点心糖果、尺头衣料、一条上好的五花肉、两个蹄髈,比上次去刘甲家里的略多一些。 这是头一回上门,也在情理之中。 赵六这个人是真的很爽快,见了这些东西略谢一谢还笑着道:“我真想着这两天弄个蹄髈吃吃,没想到连姑娘就送来了!”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等连芳洲问,赵六便笑道:“连姑娘村口那地是准备要动工了?” 148.第148章 准备工作 “正是呢!”连芳洲见他一开口便切入正题,倒省了自己许多事儿,当即点点头笑道:“所以来找赵六叔帮忙啊!这人找的越快越好!工钱方面赵六叔说个实数便是!” 赵六笑道:“我估摸着你这几天也要办这事儿了,人都打过招呼了!既然今天来了,不如这就见一见人去吧!也省得来回麻烦!这个人叫顾时,干活认真负责,技术也不错,连姑娘要建的仓库什么的也不是多复杂的东西,不必找那太精细的匠人!只要实用就行!” 连芳洲不禁笑道:“赵六叔这话真正说到我心坎上了!咱们乡下人家,求的可不就是个实用嘛,整那些花哨的也没用!” 赵六大笑,便起身道:“顾时家离我家也不远,就隔着两条街,咱们这就走吧!” 连芳洲笑着说好,与连泽、阿简便随着赵六一块去了。 赵六先前就跟顾时打过招呼了的,顾时看到他们来了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相互介绍的起来倒省了许多唇舌。 略简单说了几句,连芳洲与阿简相视一眼,便笑道:“这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咱们找家小酒楼先吃午饭吧,吃了饭再说也一样!” 顾时听到连芳洲这么说略略有些诧异,忍不住飞快的瞧了她一眼。虽然这是小县城,众人也都是扑通的老百姓,没有那些大户人家那样讲究,可连芳洲要请他们吃饭,顾时还是有些吃惊了。 “这样也好!这样吧,这一顿我来做东,小福来的烧羊肉很不错,咱们就去那儿!这个天吃羊肉、喝羊汤,全身都暖和!”赵六便笑道。 连芳洲略客气两句也没跟他推辞,瞧了瞧阿简,又笑道:“如此便生受了!等房屋落成,我再做东请大家伙儿,再叫上刘叔一起,向大伙儿道谢!” 赵六笑道:“连姑娘别的都好,就是太客气了!下回便再说了,走,咱们上小福来去!” 小福来就在这东街的街口,门店不小不大,干净整洁,里边摆着八九张桌子。 赵六显然是这儿的常客,看到他来,掌柜的便笑着从柜台后出来相迎。 门店虽小,却也在一头用屏风隔出了两个小包间,笑着寒暄客套几句,掌柜的便将他们都请了过去。 “六爷还是跟往常一样?”掌柜的笑眯眯的问道。 赵六点点头笑道:“捡好的赶紧上来,等会儿吃好了爷们还有事儿要办呢!上一壶酒便可以了!” “好勒!各位稍候,马上就好!”掌柜的吆喝着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便叫伙计。 众人坐下,略说了几句闲话,菜肴便一碗碗一盘盘的上来了,用的是大碗,重油重料,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很是引人食指大动。 赵六是主家,招呼着众人下筷子,除了连芳洲,又给众人斟酒。还笑眯眯问了连泽一句:“阿泽你也喝一点?” 喝酒是大人才能干的事儿,连泽自然乐意,连连点头说“嗯!” 赵六哈哈大笑,竖起了大拇指道:“好极了!这才像个爷们!” 连泽挺了挺胸,说道:“当然,我还要保护我姐呢!”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赵六知道连芳洲他们还有事要忙,这顿饭便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大家伙儿吃好了便结账离开,彼此道别。 “连姑娘,老顾是个行家,买材料什么的你跟他商量着便是!若再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也不用客气,尽管上我家找我去!我若不在,跟我那婆娘留个话也是一样!” 连芳洲笑着应了。 送走了赵六,连芳洲便向顾时道:“不如先找一间茶楼坐坐吧,好些话我还想跟顾大叔说一说呢!还有那图纸,也想先听听顾大叔的意见!” 这也正是顾时的顾虑,总不能这样就去看材料,那也太仓促了些!闻言正合心意,点头笑道:“这样最好了!” 几人便又进了茶楼,要了个清净的座位,点了一壶香茶,要了四五碟点心瓜子,便聊了起来。 连芳洲先拿了图纸出来展开,向顾时一一说出自己的打算和想法,顾时看的很仔细,不时问上几句。 如此细说一番下来,顾时心中便大概有了数,要什么样的材料、哪一种材料大致需要多少等。 “连姑娘如果不急着回家的话,咱们这就往材料市场去看一看吧!”顾时笑道。 连芳洲点点头,说道:“砖瓦就从石湾要吧,那里有一家专门做这个的场子,我看东西都不错,价钱也公道!” “我正要这么说呢!”顾时自然无异议。 顾时领路,几个人便往材料市场去走了一趟。 顾时是材料市场的老熟人了,对于各种价格了然于胸,其实连芳洲是不太用操心这个的。 有赵六的人情,连芳洲相信顾时不会坑自己。 连芳洲要跟顾时讨论确定的,是买哪一种材料。毕竟种类繁多,每一种质量也各不相同,这个顾时却是不好做主的,得连芳洲自己拍板。 连芳洲其实也不太懂得,一边走一边看顾时一边简单的介绍她还是不太懂,好在阿简似乎更能听得明白顾时那些话,多半都是他问上几句,之后方确定下来。 四个人转悠了约莫有一个半时辰,该看的基本上都看好了,连芳洲是个痛快人,也都付了定金。 分别的时候,预支了二十两银子给顾时,笑道:“往后就有劳顾大叔了!我们家供应午饭,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这两天便开工!” 顾时笑道:“这没问题!弟兄们这阵子也都闲着呢!今晚我说一声,再准备准备,明天我叫几个人把材料先送一部分过去,后天就带人打地基!” “可以!”连芳洲笑着点头,便问道:“明日的饭我就不准备了,后天不知大概有几个人?” 顾时想了想,笑道:“大概有十四五个!” 连芳洲点头表示记下,双方便相互告辞。 “咱们看来又要忙一阵子了!”连芳洲笑道。 阿简瞧了她一眼,道:“我倒没什么,你别太累着了,多歇一歇。” “是啊姐,”连泽也忙道:“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和阿简哥吧,你以后和三姑奶奶在家里做饭就好了!” 149.第149章 不速之客 连芳洲笑道:“我又不是去做苦力,看你们说的!也就这一阵子,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阿简微微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连芳洲之所以坚持要自家供应午饭,是担心工人们自家舍不得吃好的,天天咸菜青菜,哪里有力气干活?肯定会影响工程的进度。 自家供饭,虽然累一些,可一定能保证让工人们都吃好。 家里头剩下的面粉不多了,连芳洲和阿简、连泽便又去买了一百斤面粉,又买了五六根大骨、两百个鸡蛋、一坛子咸菜。 三姑奶奶抱怨炒菜太麻烦,而且干活的人吃起来也麻烦。后来变改了改。 大骨汤照旧熬,馒头也照旧蒸,卷着各样菜吃的烙饼改成烙鸡蛋葱花饼,再加上些现成的咸菜,比炒菜的确方便许多。 三人买好了东西,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娇娇媚媚的少女的声音,叫的是“阿简哥哥!” 三人下意识转头去望,一个穿着宝蓝色领口绣折枝菊花比甲,米色裙子的少女正笑眯眯的朝这边望着,不是那许久不见的喜鹊又是谁? 连芳洲和连泽相视一眼,两人看向阿简。 阿简很是无辜的动了动唇,皱眉道:“怎么又是她!” “阿简哥哥!”喜鹊见阿简没反应,又娇娇的叫了一声,惹得好些经过的路人侧目。 不但看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阿简、连芳洲他们。 “你过去看看吧,不知道她又找你有什么事呢!说完了咱们好回家!”连芳洲轻轻叹了一声。 阿简虽然不想过去,可是他也明白连芳洲的话,这是在大街上呢,人来人往的,叫人都看去了也不好看! 那个喜鹊,摆明了他不过去是不肯罢休的。 阿简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朝那边瞥了一眼,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心里头更加厌恶喜鹊的为人。 “平日里清儿也总叫‘阿简哥哥’我听着也没什么,可刚才听了那个丫鬟这么叫,怎么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呢!”连泽小声跟连芳洲嘀咕。 连芳洲“扑哧”一笑,白了连泽一眼,道:“这不过是个丫头,连命都攥在她主人手里,拿什么跟咱们清儿比?偏她还自以为了不得呢!” 这怎么能一样呢?连芳清叫“阿简哥哥”是正常的小孩子管比自己大的男子叫“哥”的本能;至于那个喜鹊嘛,那就呵呵了! “那倒是!她怎能跟咱们清儿比!”连泽也点点头,便不再说喜鹊了。 连芳洲连瞧一眼那边说话的阿简和喜鹊的兴趣都没有,低头想着别的,连泽也闲闲站在一旁,无意识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你怎么又来了?你还想干什么!”连泽突然带着警惕与怒意的声音传来,将连芳洲吓了一跳,忙侧目看去。 这一看,一刹那的一怔之后,一股怒意几乎是冲天而起,连芳洲立刻往后退了两步以示她的不欢迎和反感,沉着脸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不用说,让连芳洲和连泽有这种态度和表情的,只有老杨家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罪魁祸首杨淮山。 怎么不教他们姐弟俩不喜? 连泽更是挡在了连芳洲的面前伸开双臂,很凶的冲着杨淮山叫道:“你离我姐远一点!不然叫人看见了说给你娘听,我姐平白的又受冤枉!” 连芳洲和连泽看见他之后的反应已经令他十分黯然痛苦了,此刻听到连泽这话,杨淮山心中更觉难受。 心塞塞的。 他没有再往前走,也没有离开,站在那里道:“芳洲——” “我跟你没这么熟!” “你尊重点,我姐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连芳洲和连泽不约而同的打断了他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别提什么留情面不留情面的话了,连芳洲真恨不得将杨淮山大卸八块!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叫人恶心讨厌的人!还真的就阴魂不散了! “连,姑娘,”杨淮山一脸的受伤,长声一叹,说道:“前两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是代我娘说声对不起的……你放心,那地既然已经卖给你了,我们家绝对不会再要回去的!” 连芳洲不禁轻哼一声,心道你们倒是想要回去,但你们想要就能要的回吗? “你赶紧走罢!别再害我了!”连芳洲不耐道。 如果在得知自己买了他家的地他娘要来闹事之前他拦住了他娘,然后来跟自己提了醒,那么连芳洲还会承他两分情。 可是没有,在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之后,他才眼巴巴的跑过来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很欠揍? 不但欠揍,连芳洲简直想把他揍到吐血! 尤其是看到他那一脸受伤、纠结痛苦的表情之后。 杨淮山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你还好吗?” 连芳洲差点儿被背过气去,要抓狂了! “滚!”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目露凶光,狠狠的瞪了杨淮山一眼。 “芳洲,我——” “我姐叫你滚呢!你没听见吗!”连泽也十分恼火。 “发生什么事了?”阿简回来了,见状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不相干的人,咱们走吧!”连芳洲向阿简说道,再也没有瞧杨淮山一眼。与连泽一起上了驴车。 阿简瞟了瞟杨淮山,“哦”了一声点点头,坐到前边车夫的位置上,挥起了鞭子赶车去了。 这样毫不遮掩的厌恶和防备漠然,令杨淮山十分受伤,他站在那里,怔怔的瞧着那远去的驴车,半响没有动一下。 他是真的关心她啊,真的很关心她!为什么她就不给他些好脸色呢? 他知道她恨他、怨他,可是,他真的也不想这样,真的是有苦衷的啊!为什么她不能体谅他呢! 每次她都这样,既令他伤心难过,又忍不住更加的关心她、更加愧疚,更把她放在心上! 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原谅自己的吧?芳洲一向来是个通情达理,温温柔柔的好女子,他知道的…… “那个喜鹊,不会还说要你上赵家去上工吧?”驴车行了好长的距离,连芳洲那闷闷的胸口才缓了过来,问阿简道。 150.第150章 开工(1) “没有,”略略迟疑,阿简方摇了摇头。 “那就好!”连泽顿时笑了起来,又奇道:“那她还找阿简哥你做什么?” 连芳洲听到连泽这么问忍不住就瞅了阿简一眼。 连泽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有的事他不明白,连芳洲岂能也毫无知觉。 果然,阿简咳了两声支支吾吾的没说,只道:“也没有什么……对了,她还问我咱们家种棉花的事儿,问好端端的干嘛买了那么多的地种棉花!” 如今说起“咱们家”三个字,阿简已经是十分熟稔了。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连芳洲瞧阿简那有些不自然别扭的样子和语气就知道喜鹊肯定也说了些别的不可说之事,只不过那是阿简的私事儿,阿简既然不想说,她也没那么八卦。 只要不影响到自家人的生活,连芳洲觉得自己还是很宽厚、很尊重个人情感发展的。 “我也没说什么,”阿简的语气恢复了轻松自如,笑道:“我就说跟她没有关系!” 连芳洲和连泽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不过,”阿简又道:“她还提起了苏家,说这是不是苏家的主意?又问我是不是苏家说了什么话,知道些什么内幕消息?我都没有回应她。” 连芳洲早就想到自己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引人注意的,村里人已经八卦过了,现在兴趣已经过去了,可那赵茹君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打听打听呢? “她也就是那么一问!反正跟她家没有关系,说不说全在咱们,她可奈何不得!”连芳洲便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简点头笑道。 于是大家便丢开这个话头转而又说起了别的,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热闹,很快便到了家了。 三姑奶奶看到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哎哟”一声忙帮着一起搬运下来,连芳清和连澈可帮不了,在一旁看。 “村口那地儿这就要建东西了?”三姑奶奶问道。 连芳洲和阿简商量事情的时候,从没避着人,反而还拉着连泽一块儿,不时也问他几句意见,因此三姑奶奶说不上心不上心,也听了那么一耳朵。 “嗯,后天就开工!照样还是咱们做午饭!”连芳洲就点点头。 三姑奶奶“哦”了一声,往驴车上瞅了瞅,便道:“下回多买些香葱回来,咱们家菜园里的葱可长不了那么快!” 三姑奶奶如今也不反对连芳洲又是肉又是骨头汤的招待干活的工人们了,几乎天天有骨头汤喝、有肉骨头啃也挺好的。而且更重要的,她的工钱也不少呢! 连芳洲答应一声,笑道:“还真是忘了这个了!下回多买些,把葱头留着,菜园的边边角角都能种上!” 香葱便是小葱,香味十分浓郁,这是烙饼、做菜极好的调料,平日做菜加上一些,不但颜色更好看,吃起来也更香。 到了第二天下午三岔口那边的活计便也干完了,连芳洲带着弟妹们去看了看,十分满意。 小花果山上的果树坑按照她的要求也都挖好了,一共是四千三百六十个坑,也就是可以栽种四千三百六十棵果树。 山顶整了一片平地出来,那是用来搭建木屋的。 连芳洲打算借鉴前世那些漂亮的别墅,画一份草图,就照着这个搭建,再在旁边搭建一座寻常凉亭大小的高高的瞭望塔,这样站在瞭望塔上,便可将周围一切尽收眼底。 连芳清和连澈看着那一个个的果树坑猴急得不得了,磨着连芳洲恨不得立刻就进山去挖果树。 连芳洲笑道:“不着急,等过上三五天,村口那边的工地不用我跟着了,咱们就可以去啦!” 连芳清和连澈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什么事情更重要,便都答应了。 打地基是很重要、很重大的事情,要放鞭炮、摆贡品上香祭神。这些事情顾时跟连芳洲提过,连芳洲便请他做主了。 这天一大早,连芳洲姐弟妹四个和连泽、包括三姑奶奶都过去了,连芳洲还请了张里正夫妇、张婶一家以及村里好几家待人不错、有些交往的人家。 也有许多人不请自来瞧热闹。 小孩子就不用说了,别说一年到头难得瞧几次热闹,单说等祭神燃放鞭炮之后,会有许多糖果瓜子分给众人,便足以吸引许多小孩子了。 连芳洲等来到的时候,便看到中间的平地上摆了一张长方的供桌,桌上摆着方肉、整鸡、整鱼,两盘堆放得整整齐齐的糕点,还有一大壶酒,三个酒杯、三双筷子,一左一右各安置着一个烛台,正中间则摆放着个三脚紫铜香炉。 顾时跟一个穿着印着八卦图青色道袍、戴着平顶方帽、手持拂尘的道士在说话,周围零零散散的便是那些工人围着。 看到连芳洲来了,顾时笑着抱了抱拳迎上来叫了声“连姑娘!” 连芳洲便一一介绍了张里正等众人,顾时亦向她和众人介绍了那道士,说是红叶观的白道长。 张里正等似乎听过或者认识这位白道长,跟他笑着多说了几句。 “我也不太懂,这儿就交给里正叔和顾大叔做主了!该如何吩咐,两位尽管说便是!”连芳洲笑道。 张里正和顾时笑着客套两句,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两人略作商量,便开始了仪式。 白道长插了香,点了烛,站在祭桌前,手中拂尘甩了甩,一手持着个铜铃高高举着在耳朵的高度一边打着圈摇得玲玲响,嘴里唱念着些什么,众人都没了声响,站在两旁听着。 连芳洲细细听去,他念的都是骈文一般,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随着一阵越发急促高亢的铃声响过,白道长领着顾时、连芳洲姐弟妹几个以及一众干活的工人们在背后排开,向着香案三鞠躬,一边念着些吉祥吉利话。 如此,仪式就算完成了。 气氛顿时为之一松,众人又开始说笑了起来。 之后,顾时便叫两个工人拿出了两挂长长的鞭炮,人群说笑着自动往旁边闪开。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蔼蔼烟雾中红色的鞭炮碎末四下飞溅,很是喜庆。 鞭炮声过,地上一片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烟味。 151.第151章 开工(2) 张里正笑呵呵的向连芳洲、连泽拱手道着“恭喜!”,众人也多上前凑趣跟着说了几声。 连芳洲和连泽笑着一一的回礼了。 跟着,便是小孩子们最喜爱的环节了。四个工人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盘子在人群中走着,笑着请众人取用。盘子里装着满满的瓜子、松子、干枣、干桂圆、云片糕等各种糖果果脯小点心。 孩子们欢呼起来,大人也笑眯眯的。 都赞连家大方,舍得出本。 “芳洲这是真过上好日子了!” “那可不,瞧这么大一片地,得盖多少房子才盖得满呀!” 连芳洲和连泽笑着应酬着,大家都很友好客气,眼看着要做动工了,便都不再打扰,纷纷告辞了去。 当然,也有那样自认为“好心”的人特特的跑来提点连芳洲姐弟。 “这可是一件大事儿啊,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没请你们大伯父、大伯母来呢?就算你们两家闹过矛盾、他们做的有点过分,可毕竟还是长辈啊,这种场合应该请他们来才对,要不然别人会说闲话的!” 连芳洲和连泽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连泽年纪还小,不懂掩饰,脸上几乎没带出行迹来,一声不吭。 连芳洲心中顿生一阵厌恶和反感,笑着随口敷衍了两句,便与连泽走开招呼别的人去了。 长辈?有点过分?连立那两口子的所作所为真的只是“有点过分”吗? 强占粮食、差点把她卖了、收买无赖混混地头闹事任由无赖混混出言侮辱她、欺负弟妹幼小冲进家里要搜银子地契…… 这一桩桩一件件是长辈做得出来的吗?是“有点过分”吗? 连芳洲很看不上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说其言其行恶心一点不为过。 这种人似乎哪儿都不缺,他们总觉得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觉得自己很算个人物,很有必要“提点”旁人一二。 人家可是一片好心呐,过去了的事情你还总记着干什么?为人要大方一点啊,尤其是对长辈! 他们却从来不会想一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会怎么样。 众人渐渐离开,顾时这边便招呼着工人们开始干活,打地基,连芳洲和连泽、阿简等略看了看,连芳洲便带着连芳清两个小的,和三姑奶奶回去了。 阿简和连泽留了下来。 “姐,等这边的房子建成了,咱们就去挖果树了对不对?”连芳清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刚刚看到这边这么宽的一片地,连芳清心里既开心这都是自家的地盘又有些担心,觉得要建成,得需要好长好长时间啊! 连芳洲便笑道:“这边有顾大叔带着人干活,咱们家只需要每天有人过来不时转一转就可以了,嗯,过两天天气好的话咱们就去一趟仙藤山吧!” 再不去一趟,两个小家伙恐怕晚上都睡不着了!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这几天都是好天气呢,一定都是好天气的!”连芳清和连澈都欢呼起来。 “瞧你们俩乐的!”三姑奶奶白了两人一眼,说道:“先别光顾着乐呢!那仙藤山听说可远着呢,仔细走得腿疼,回来晚上睡觉不许哭!” 连芳清和连澈急忙保证绝对不哭,一边信誓旦旦一边偷偷瞧连芳洲,生怕她被姑奶奶说动似的。 连芳洲暗暗好笑。 回到家里,三姑奶奶便利索的将大骨熬上汤,和面,打了鸡蛋,切了小葱。 连芳洲姐弟妹三个帮着一起,很快便将馒头也蒸上了,就光剩下烙饼了。 “你歇着去吧!这一点儿活计我一个人来就行!”十四五个人的午饭,比前些天少了一半,三姑奶奶做起来很是轻松自如。 连芳洲见她的确能忙的过来,也没客气,笑着往屋里坐着去了。 中午送过午饭后,连芳洲也没出门,难得在家里歇了半日。 “明天,咱们去一趟石湾吧!叫阿简和你们二哥一起!”连芳洲就跟连芳清、连澈笑道:“石湾林家的果园很有名,有许多的果树苗卖,咱们顺便去看看!” 石湾林家在这一带很是特别,光种果树不种田。 他们家世代侍弄果木,家里有果林六七百亩,又有培育果树苗的田地十来亩,每年都有许多果树苗出卖。 连芳清和连澈听了十分开心,连连说好。 傍晚连泽和阿简刚回来,连芳清迫不及待便跟他们说了。 阿简笑了笑,连泽自然也不会有异议的。 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赶着驴车便出门了,先是在村口的工地上转了一圈,这才重新上车往石湾去。 打地基得一层一层的来,不能一蹴而就,所以便有许多空隙时间。 连芳洲就让顾时领着众人将围墙先砌起来。 石湾林家很好打听,他们家就住在果林身处。 驴车拐下大路,沿着略小的岔道继续往前走,不多远便看到两旁密密麻麻全栽着果树,桃、杏、李、梨、枣、柿等一片连着一片,一眼望不到头。路边密密麻麻的栽植着两溜长着刺的灌木荆棘,显然经过人工摆弄,长得很是规整,如同两道篱笆墙——带刺的篱笆墙,将道路和果园隔了开来。 还栽种了许多长着刺的攀藤蔷薇,这个时节当然是只见叶子不见花了。 但是可以想象,到了四五月份蔷薇花开的时候,这将是一幅何等美丽的画卷。 无论是步行还是乘车,从这两道花墙之间走过,会是何等的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这林家,倒是不俗! 几个人都没有来过石湾林家,看到这两边数不清的果树,连芳清羡慕不已,忍不住道:“要是咱们家也有这么多的果树就好了!” “咱们家明年也有果园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对不对姐姐?”连澈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了。 “对!”连芳洲笑道:“要不了几年,咱们也会有的!” “嗯,我们跟着姐姐,总不会错!姐,明年我长大了,我也能干活了!像二哥一样帮姐姐!”连芳清连忙表白,似乎她能贡献一份力量,就能更快拥有大果园了。 “好啊!你快快长大,姐姐等着你帮忙呢!”连芳洲笑道。 不多会儿,隐隐有狗吠声传来,阿简一拉缰绳,放缓了速度,说道:“看来前边不远处就是林家的房舍了!” 152.第152章 林家果园(1) 他的话音刚落,转了一道小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前方约百米处是一大片较为宽敞的平地,粉墙屋瓦,房舍整齐,映着周围的葱葱翠翠,格外显眼。 一大一小两只黄狗朝着驴车奔了过来,摇着尾巴汪汪有声围着前行的驴车跑着、跳着。 “姐姐、姐姐,咱们也养一只大狗好不好!”连澈和连芳清眼睛一亮央求道。 “养一只也好,还能帮着看家,以后要是谁再敢乱闯进咱们家,咱们就放狗!”连泽也说道,显然是想到了不太愉快的事情。 “对!二哥说的太对了!”连芳清和连澈十分认同。 连芳洲也觉得不错,便点头笑道:“等看到合适的,就买一只吧!” “奶奶,有客人来啦!”一个同连芳清差不多大小、穿着绛红碎花褂子、粉色裙子的小女孩从门里出来,手里牵着一个梳着冲天辫只有四五岁憨头憨脑的小娃娃,看到连芳洲等人的驴车,便扭头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 “是谁呀?”一个老奶奶的声音应答着,跟着便也出来了。 这时,连芳洲几个人已经来到院门前下了驴车。 阿简将驴车赶到一旁。 连芳洲上前客气的笑道:“老婆婆,我是大房村的,想来您家看看果树苗,想要预订一些!” 林婆子“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订果树苗的!先进屋坐坐吧,我们家老头子和儿子、媳妇都在苗圃那边忙活呢!” 连芳洲便笑道:“那正好,不知苗圃在哪儿?我们这就过去顺便看看,就不进屋坐了!” 林婆子瞧了他们一眼,便笑道:“那也行,随客人的便!枣儿啊,带哥哥姐姐们上咱家苗圃里找你爷和你爹去!” 先前见的那小女孩便脆生生的“哎”了一声,向连芳洲等笑眯眯道:“哥哥姐姐们,你们跟我来!” 一边说一边放开小兄弟的手,往前去领路。 显然这种事情她已经不是头一回做了。 她那小兄弟却是个依赖小姐姐得很的,见她放开自己的手去了,咧开嘴巴“哇”的一下仰头望天大声哭了起来。 那林枣儿显然看小兄弟这样的反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并没有回转去哄她,只是扭头朝他说道:“不要哭了,等下我回来给你蒸柿饼吃。” 她小兄弟哇哇哭着不肯,林婆子一边“乖宝乖宝”的哄着一边要去抱他,那小胖娃娃扭着肉呼呼的小身子不肯,双手搓着眼睛哭得更大声了。 倒不是小家伙不亲奶奶,而是但凡小孩儿家哪一个不贪玩的?看到姐姐走开,又有来访的这么多哥哥姐姐们也要去,他自然也想跟去的。 连芳洲瞧着有几分不忍,便向林枣儿道:“枣儿是么,来,拿这个给你小兄弟去!” 说着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掏出黄纸包着的两块松子糖。 林枣儿看见眼睛一亮,舔了舔唇,看见连芳洲面含微笑,甚是善意,这才笑着道了谢接了过去,回身向她小兄弟跑去,一边晃了晃手里的松子糖:“别哭啦,别哭啦,给你糖吃!” 林家的生活比普通的庄户人家要好一些,算得上是村子里除了大财主、乡绅员外一流之外的较为富裕的人家,可家里仍然是很少买糖果的。这也算是稀罕东西。 那小娃娃拿了糖,便不哭了,林婆子问了林枣儿几句,林枣儿如实答了,林婆子便朝连芳洲笑着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大声道了谢。 林枣儿便蹦蹦跳跳的又跑了过来,仰起头笑眯眯道:“大姐姐,咱们走吧!”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见她将两块糖都留给了小兄弟,一边走便一边笑着逗她道:“枣儿怎么没留下一块糖自己吃呢?你不喜欢吃糖吗?” 林枣儿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亮晶晶的大眼睛看了连芳洲一眼笑道:“我也喜欢吃糖,瓜儿哭了,留给瓜儿好了!” 瓜儿?这名字倒是有趣。 连芳洲便又笑道:“枣儿真懂事,你可真疼你小兄弟!” 受人夸奖,小姑娘还是很开心的,眼睛越发晶晶的扑闪扑闪亮起来,小小年纪却也知道害羞了,微微抿了抿唇,垂眸笑吟吟的道:“瓜儿他还小嘛!我爹我娘说我是姐姐,要多疼他!” “枣儿,我这里还有呢,我给你!”连芳清似乎很是喜欢林枣儿,便走到她的身边,将自己的糖分了一块给她。 林枣儿欢喜的“呀”了一声,看了看连芳洲。 连芳洲微笑道:“她给你,你就拿着!” 林枣儿这才“哎”了一声,高高兴兴的接了过去。 连芳洲又笑着问她多大了?林枣儿便说了。 原来跟连芳清是同一年,再问问,林枣儿大了两个月,连芳洲便笑道:“说起来清儿比你还小一些呢,你叫一声清儿就可以了!清儿得叫你枣儿姐姐!” 林枣儿答应了,两个小姑娘一边走一边说起话来,不一会儿便很熟稔起来了。 林家果园的苗圃离住宅那边并不远,只不过半里路左右,没走多久就到了。远远的,连芳洲一行人便已经看到在苗圃中劳作的三个人,应该正是林枣儿的爹娘和爷爷。 十来亩苗圃大概分成十来块地,每一块地上培育的果树苗种类、高低大小各有差异,却是分布得十分整齐。 “爹、娘、爷爷!来客人要买果树苗!”林枣儿招手大声叫着。 连芳洲和连泽、阿简便过去,林枣儿不知要带连芳清去看什么东西,跟连芳洲说了一声,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便走开了。连芳洲生怕连芳清胡闹,便让连澈也跟着。 连澈显然不太乐意跟两个小姑娘一块儿的,不觉嘟了嘟嘴,小小的有些嫌弃。不过还是听了连芳洲的话跟在后边了。 林老爷子和大儿子林丰收、林丰收的妻子王氏听到林枣儿的声音已经从苗圃田里直起了腰朝这边看着,连芳洲等人很快便走到了地头上,笑着打了招呼。 这些事情照例是林丰收管的,彼此招呼过后,林老爷子和儿媳妇王氏该做什么仍做什么,林丰收拍了拍身上的土屑,走了几步拿起挂在一旁果树苗上的毛巾把脸和手擦了擦仍旧挂上,便朝连芳洲等走过来。 153.第153章 林家果园(2) “我是林家果园的林丰收,你们要买果苗?”林丰收笑着问道。 连芳洲便点点头,笑道:“我们想先来看看,合适的话便想先付下定金,等明年初春的时候再来要!” 林丰收点点头,便笑道:“只要在咱们这地儿能存活的,我们林家果园什么样的品种都有,不知道你们要哪些?一般别人来买都要的是三年苗、四年苗,也有要两年苗、五年苗的,你们要看哪一种?” 连芳洲便问道:“你们的果树苗可都是嫁接培育的?” “嗯!基本上都是!”林丰收点点头,神情颇为自豪,说道:“也有的是分根插芊,我们选用的都是长势最良好的健康枝节,三年以上的苗买回去种了,第二年便能结果,种的早、护理得好些的,当年都能挂果!” 这果树的侍弄也是极有讲究的,嫁接也是一门没多少人掌握的高级技术,林家在这些方面是传承了好几辈人的,也难怪林丰收说起来便显自豪。 连芳洲便笑道:“我们能看看三年苗、五年苗吗?不拘什么品种都看一看!也许,都要买一些呢!” 林丰收闻言眼睛亮了亮,心下有了几分数这是来了大客户了,便点点头笑道:“可以,你们随我来吧!”说着便领着他们往南边的一片苗圃走去。 到底是几辈子都干这个的,整个苗圃布局合理,各种树龄的果树栽植得也十分规整,尽管挨着一路走去看去,十分方便。 略看了有两刻多钟的时光,一边看连芳洲不时相问,林丰收一一作答。这些事情连泽和阿简却是不懂的,只不过听个热闹罢了! 连芳洲其实前世也培育过果树苗,但她并不想在林丰收面前表现出来,她一个小姑娘懂得太专业、太多,在这个时代的专业人士面前暴露出来绝非好事。问的便也寻常,但她想要了解的情况基本上都已经了解了。 看的差不多了,便说到了买卖上头。 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我大概得要四千棵呢,三年的、五年的都可以,各种品种都要一些,不过,主要要柿子树!” 连芳洲还是打算带着连泽他们上仙藤山去寻三四百个野生树桩回来,明春的时候再跟林家果园买芽头饱满、长势健康的枝条嫁接。 林丰收说他家果园里的果树苗不是嫁接便是分根的,分根还罢了,至于嫁接,连芳洲信,但是跟她说的肯定不是一回事儿。 嫁接果树得有砧木和用于嫁接的健康枝节或者芽苞。砧木就是寄主,即连芳洲他们打算去挖的树桩。 很显然,像林家果园培育树苗这样的绝不可能上山去挖那么多树桩,一来费时费力还不见得会有多大收获,二来即便寻回来了也多的是参差不齐。 他们所用的砧木,基本上都是两年生的果树小苗——用种子播种长出来的小苗。 这样,嫁接出来的果树苗才会长势比较整齐。 可想而知,这样的果树苗是很细的,虽然当年或者第二年便能挂果,也仅仅就是挂果而已——结三个五个、七个八个也是挂啊! 这种果子基本上是长不到成熟便会掉落的,有的种类的果树甚至得人为的将那果子打掉。 原因无他,果树苗还太嫩了,够不上营养来养那些果子,倘若留着果子,会跟树苗抢养分,对这树苗自然就有碍生长了。 “要这么多!”林丰收吃了一惊,随即又喜了起来,想了想便笑道:“不知道姑娘每一种要多少,那柿子树又要多少?” 这可是今年接到的最大订单了,不怪林丰收不欢喜。 连芳洲便问道:“不知你们这儿三年、五年的柿子树苗有多少?四年的也行!” 林丰收便道:“连姑娘在这儿且稍候,我去点一点!” 连芳洲笑着答应一声,便与阿简、连泽在这边等候。 看着这么一片一片规规整整的苗圃,相信林丰收点起苗来还是会很快的。 “这林家果园真是名不虚传,看着就很不一般呢!”连泽四下望望,不禁说道。 “的确很不一般,毕竟是经营了几辈人的,在这上头自然有旁人所不知的诀窍。”阿简扫了一眼也道。 连芳洲不语,远眺这一大片果园,要说心里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将来,我一定也要拥有一片这样的果园。她暗想。 跟前世比较起来,如今这年代可以说是非常的人少地广了,大把大把的土地等着人去开发,而只需要花费很少的银子就可以拥有很多很多的土地。 在连芳洲看来,简直划算得不得了! 连芳洲甚至觉得,老天爷把她这样一个农业专业出身、对土地有着无比深厚感情的人弄到这个朝代来,简直就是对她的恩赐! 她对她的棉花很有信心,所以,她对她的未来、他们一家子的未来也很有信心! 这林家人侍弄果树真的是很有一套,样样都很有规程,林丰收去点果树苗,不到一刻钟便回转来了,向连芳洲笑道:“连姑娘,我刚刚已经看了,三年的柿子树苗有一千棵,四年、五年的各差不多五百棵。我们林家果园有规矩,每一样果树苗都得留下百来棵预备零散着卖,所以——” 林丰收有些抱歉的看了连芳洲一眼,笑道:“所以我们最多总共只能够卖给连姑娘一千七百棵!也不知够不够连姑娘要的。” 连芳洲听了心里先是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的,谁家一下子会买这么多的果树苗啊?平日里最多也就买几棵、十几棵在屋边地头栽种,或者百十棵了不得了! 想她这样一要上千的,的确算得上是大客户了。也就难怪这林家果园没有培育有这么多。 而他们要留下一些零散着卖也是情有可原。 林家果园号称什么样的果树苗都有,这要是有人来买柿子树苗说没有了,也不太像那么回事儿。这是为了自家的声誉着想。 连芳洲便笑道:“那这一千七百棵我都要了!真是可惜了!我原想着要三千七八百棵左右呢!差了将近两千棵!” 154.第154章 林家果园(3) 林丰收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头也惋惜得不得了,忍不住道:“连姑娘为何一定要买柿子树呢?别的果树苗也有很多啊!若要别的,便足够了!” 连芳洲笑道:“别的自然也要,就是要不了这么多,只打算零零碎碎的在柿子林间种一些罢了!我要柿子树,是想将来做柿饼呢!” 林丰收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连姑娘家里头有人会做柿饼啊,这做柿饼看起来简单,其实门门道道也不少呢!很多人做出来的根本不是那个味道,也经不得储存,倒不是那么好做的!” 林丰收这话表面听来是称赞,其实却是有意无意的提点。 连芳洲要栽种这么多的柿子树做柿饼,当然不是用来自家吃的,肯定是用来卖的! 他这是提醒她,想要做得好柿饼卖出钱也不是容易的!倒不如也多种些别的果树,还能卖果子呢! 连芳洲当然知道柿饼不容易做,柿子成熟几分可以摘下、处理起来有哪些方面要注意都是有讲究的。 正如林丰收所言,那做的不好的,不但那柿饼看起来颜色晦暗难看,吃起来也有一股子涩味,而那做得好的,看着琥珀般饱满略透明,面上染着一层雪白的霜,吃起来软糯香甜无比,回味无穷! 可是偏偏,连芳洲她就是会做啊! 她笑了笑,便没有接林丰收这话。人家怎么说也是好心好意的提醒嘛,她要是分辨起来,反倒彰显得人家是恶意了。 “那么这一千七百棵我都定下了,等过完年初春的时候我就来取!嗯,还有其他的果树苗,每一样你给我来个二十棵吧!那个什么,桃树多要二十棵、石榴树多要十棵,也是明春的时候我来取!” 连芳洲笑着说道。 这多要的三十棵,连芳洲是打算栽种在建好的木屋周围的。 春天的时候,推窗便可欣赏桃花灿烂、落英缤纷,五六月又有榴花绽放鲜红似火,这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一件事。 林丰收点点头,便笑道:“行,那柿子树三年苗按每棵十五文钱,四年苗每一棵二十文,五年苗每棵二十五文,其他的果树苗我都给你挑上好的五年苗,也不零零碎碎的算价钱的,就每一棵都按二十文给吧,算是你买了这么多的柿子树苗,这边给你优惠的!要知道我们那一棵上好的桃树五年苗就得三十文呢!” “行!”连芳洲也不啰嗦,痛快的点头笑道:“那么就按这么算吧!一共多少钱,我索性这会儿把款付清了!来年直接来要苗就好!嗯,您果园旁那蔷薇,能不能给我几支?” 林丰收没想到她付钱这么痛快,便笑道:“那也行!连姑娘你是爽快人,你放心好了,果树苗我肯定给你留最好的!至于那蔷薇,明春你来运果树苗的时候,用剪子剪下几支,拿回去插芊,很容易活的!随便你爱要多少要多少!” 连芳洲十分欢喜,忙笑着道谢。 林丰收便笑道:“既然如此,就请连姑娘随我到宅子去算账吧!” 连芳洲点了点头。 林丰收便过去跟林老爷子和王氏说了一声,与连芳洲等回去。 连芳洲放眼四下打量,早已不见了连芳清和林枣儿、连澈的踪影,她不觉微微蹙眉,向林丰收笑道:“林大叔,我妹子和你家枣儿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呢……” 林丰收笑道:“你放心,枣儿那丫头从小在这果园长大,这果园也平坦,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叫她们一声就是!” 说毕便扯开嗓门大声喊了几句“枣儿丫头!该回家了!” 不一会儿,便看见林枣儿牵着连芳清从一处果林之间钻了出来,朝这边招招手“哎”了一声,她们的身后跟着连澈。 林枣儿三人很快便过来了,大家一起往回走。 连芳清显然意犹未尽,许是在果林里打闹走动得有些累了,两边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如清泉般越发显得汪汪水亮。 “姐姐,”她喜滋滋的拉着连芳洲的手笑眯眯道:“枣儿姐说等明年春天带我来她家果园看果树开花、秋天还带我来摘果子呢!” 连芳洲瞧了林丰收一眼,见他笑呵呵的并没有别的话,便笑道:“你要是想来便来同枣儿玩一玩好了,就是不准淘气!” “嗯!我才不会淘气呢!”连芳清连忙点头答应,又笑眯眯道:“等咱们家的小花果山种上了果树,我也请枣儿上咱们家玩儿!” “好!”连芳洲含笑点头。 两个小姑娘便都欢呼起来,叽叽咯咯的说笑着好不热闹。 “枣儿平日也不太爱往村子里去跟人玩,谁知跟连家小姑娘倒合得来!”林丰收见了笑道。 连芳洲笑道:“我这个妹子,倒是个淘气的!” 一时回到了宅子,林丰收请他们进屋坐下,又叫林枣儿倒茶、拿家中留的果子来招待,他去换了衣裳、洗了手脸,这才拿了个册子过来。 很快便将账目算清楚了,柿子树苗一共是是三十一两五钱,其余的桃树、李叔、梨树、杏树、枣子树、石榴树、枇杷、杨梅、樱桃树、橘树、核桃树等一共三百棵,一共是六两。总共便是三十七两五钱。 待算清楚,连芳洲瞧着那账目不由得暗暗羡慕,这林家难怪只侍弄果园便比别人种田强出多少倍,不说每年卖果子,单是卖树苗,一年下来也能挣不少的钱! 当然,像她这样的大主顾也许一年也遇不上一个,但是零碎的卖,想来也是赚钱的。 林家林丰收又笑着说到时候会再送十来棵三年苗,随意连芳洲挑选要哪样的。又说当年种的果树苗在种下去一个月内若有死亡的,倘若数量在五十棵以内,可以半价到他们这儿来重新要苗。 又特地言明,这是因为她要的数量大,又是一次性预付全款,所以才给的额外优惠,别人都没有的。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至少叫人听了心里很是受用,心情也变得很好。 连芳洲痛快的付了银票和碎银,不由笑道:“林大叔可真会做生意!瞧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155.第155章 林家果园(4) 林丰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说道:“连姑娘说笑了,我只懂得侍弄果树,哪儿懂得什么做生意!这些都是我那城里头开杂货铺子的兄弟教我的!也就是这些年才这样,以前可都不这样的。” “原来如此!”连芳洲恍然大悟,笑着点头。 后来连芳洲才知道,林家果园的老祖宗曾立下家规,这一大片果园只传给长房嫡长子,其他的儿子到了一定年龄则给一笔银子另行安置。 所以,林丰收的兄弟林吉水早些年便拿了银子上县城里开杂货铺子了,如今就在石湾也置办了二十来亩田地,红红火火过起了日子。 买好了果苗,连芳洲等人便起身告辞。 别人倒也罢了,就是连芳清和林枣儿两个小姑娘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还差那么多果树苗呢,姐,咱们要不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别的果园?”连泽问道。 连芳洲笑道:“行,明儿咱们进城问问去!想来咱们这一片有了一个林家果园应该没有别的果园会育苗售卖的了,谁又比得过林家呢!” 众人都称是。 连芳清忍不住失望:“那明天是不是就不能去仙藤山了!”话中那种浓浓的失望叫人听了好不可怜!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你急什么呀,那仙藤山又不会长翅膀飞走了!就是可远着呢,到时候走不动你可别哭!”连泽好笑道。 “我才不会呢!”连芳清嘟嘟嘴,又看向连芳洲,撒娇不依道:“姐!” “放心吧,就是这两天,咱们一定去一趟就是!”连芳洲笑道。 连芳清这才又欢喜起来。 回村的时候,经过村口的工地,靠近道路这边的围墙已经高高的砌了起来了。 三米半的高墙,青砖巍峨,将里外隔绝,在外头已经看不见里边了。 “好高啊!”连澈和连芳清仰头,忍不住惊叹。 的确是很高,至少在大房村,还从来没有过这么高的围墙。 “围墙自然要高了才好呀!”连芳洲含笑说道。 这座大院将来存放的可是她凭以发家致富的全部身家,她得提防着有人眼红眼热。 不但围墙要高,到时候还得安排人值夜、还得训练两条狗呢! “我和阿泽进去看看,阿简,你带清儿和澈儿先回去吧!”连芳洲叫阿简停下了驴车笑着说道。 连澈忙道:“姐姐,我和清儿自己走回去好了!这里又不远!让阿简哥哥也陪你们去吧!” 连芳清嘟嘟嘴不满:“我们也可以陪姐姐进去看看嘛!” “里边工人在做工,很乱的,咱们还是不要去!”连澈说道:“省得姐姐他们不放心!” 连芳洲不禁赞许的看了连澈一眼,这孩子最懂事了。 连芳清这才“哦”了一声,便也笑道:“姐,我们自己回去!”说毕两人已经跳下了车。 阿简便笑道:“那就让他们自己回去吧!咱们进去看看,问问老顾,也要不了多久!”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看着阿简将车靠路边停放。 里头果然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搬运砂石木料来来往往,有在地基那边的,也有在砌另一面墙的。 看到连芳洲三人来了,正与两个工人说话的顾时匆匆交待几句,便笑着向连芳洲他们走来。 连芳洲便问起情况,顾时将进展一一说了,指点给他们看。 一切按部就班,并没有什么意外。 连芳洲三人也就放了心,近前去略看了看,便离开回家去了。 次日,连芳洲只与连泽、阿简三个往城里去寻卖果树的苗圃人家,连芳清和连澈留在家里给三姑奶奶帮忙,顺便喂牛。 县城东郊倒是有一家姓柳的人家是做这个的。 他家也有一个三十来亩的苗圃,不过除了卖一些果树苗,也卖培植的花卉。除此之外,似乎还真的没有了。 既然来了,连芳洲三人仍旧去看了看。 柳家的苗圃种类倒也齐全,但却是以培植花卉为主,果树苗的数量却很少,主要是卖给大户人家花园子里应景儿的罢了。 在他们家,一共只买到了四百棵柿子树,都是三年苗的。 不过,这柳当家的听到连芳洲还需要一千六七百棵树,这是一笔不小的生意,他忍不住心动,便跟连芳洲打商量,说是过几日自己有事儿要去一趟双流县,可以从那边给她买回来。价钱上,他要每一棵多两文钱。 连芳洲听了又惊又喜,忙问他可能保证一定能买的回来? 柳当家的闻言就笑了起来,笑眯眯道:“这个连姑娘你大可放心!那双流县与咱们裕和县虽然比邻,但搁不住人家占据了地利啊,可比咱们这儿富裕繁华得多了,人口也多了许多!不要说一两千棵,就是更多,也没有问题!连姑娘放心,我买了回来先在自家苗圃里给你照看着,等明春你什么时候要了,再来拿!” 连芳洲自然愿意,当场便付了定金。 柳当家的收下,笑眯眯的送他们离开了。 捏着定金,柳当家的心里喜滋滋的。在连芳洲这儿多加了两文钱,再卖家那边再请人家让利两文,这一趟他可能净赚不少呢! 最好的是不过顺便的事儿,连车马路费都可以不计。 解决了一件大事,连芳洲心情甚是舒畅,笑道:“上回在老王铁匠铺订制的农具想必也好了,咱们这就取了回去吧!正好明日上仙藤山就能用上了!” “明天咱们就去吗!”连泽眼睛一亮。 “嗯,我看天气也不错,那就明天去吧!”连芳洲点点头。 连泽也激动起来,又不觉叹道:“就是可惜了,早知道订制弓箭,我也想试试手法呢!” 说着看了阿简一眼。 这阵子虽然忙碌,连泽仍然不肯落下练功的时间,每日早晚,是必定要练的。 阿简见他是真的上了心要学,便也不遗余力的指点。据他说,连泽学的也有模有样了。 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机会,连泽当然想要试一试自己的身手了。 连芳洲听见了这话,就忍不住朝阿简看了一眼,苦笑了笑。 阿简淡淡一笑,道:“这有何难?要打猎么,也不一定非要铁弓箭不可!” 156.第156章 挖树桩(1) “阿简哥,我哪儿能跟您比啊,”连泽沮丧的道:“您随手发一枚石子都能打中一只展翅飞翔的野山鸡,我是不能的!” 顿了顿又无比羡慕的道:“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本事呢!” 阿简微笑道:“你的资质不错,又肯吃苦,才学了这么些时候有现下的成就已经很难得了!只要坚持下去,持之以恒,我想两三年之内是勉强能做到的。我说的不一定非要铁弓箭,可不是让你手发石子,竹子做的弓箭同样好使。” 连泽听毕眼睛一亮,忙道:“真的吗!阿简哥,你,你会用竹子做弓箭?” 连芳洲“扑哧”一下笑道:“这还用问嘛!阿简若是不会,又怎么会这么说呢!” 阿简也笑了起来。 “那太好了!竹子到处都有,这很容易!”连泽喜道。 阿简微笑道:“也不是什么竹子都可以,最好是生长了四年以上的楠竹,做成的弓韧性好,制成的箭也够锋利!” 不知是不是连芳洲的错觉,说到弓箭,阿简那双黑翟石般的眸子似乎多了两分神采,神情也多了两分兴奋。 她怔怔的看着阿简,一时有些失神。 她却不知,阿简自己也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翻腾而起,令他那平静已久的心湖骤然如风吹过,微微翻腾不息。 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脑子里飞快的闪现过几幅影像画面,他还来不及看清楚想明白,又重归于沉寂,不见了。 阿简忍不住去追寻那影像画面,便也有些怔怔的。 连泽看看连芳洲,再看看阿简,两个人突然间就失神了一般,他禁不住有些心慌,忙叫道:“姐、阿简哥,你们、你们怎么了!” 连着叫了两声,连芳洲和阿简方如梦初醒。 在回过神来的那一刹那,两人也看到了彼此的失神,忍不住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一时想起了别的事情。”连芳洲笑着遮掩。 “我,我也是。”阿简亦道。 连泽“哦”了一声,显然是不太相信的,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要问也无从问起,也就罢了。 很快,他又被竹制弓箭给勾去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着阿简各种问题。 阿简笑笑,也回了心神,一一的同他说着。顺便又在城里买了些兽筋、麻绳、砂纸、牛皮等做弓箭需要用到的东西。 回家的路上,连泽便弄到了合乎阿简要求的楠竹,砍了两棵,截了长长的两段搭在驴车上带回家。 回到家中,连芳洲让把锄头、铲子、柴刀、镰刀、刮子等农具都放在牛棚上隔出来的小平台上收好。 连芳清和连澈看到这翠中泛着黄的两根大楠竹忍不住问是做什么的? 听到连泽说了,两人也很是兴奋,眼巴巴的同连泽一起等阿简动手。 连芳洲含笑微微摇了摇头,也懒得管他们,只是叮嘱道:“等那竹子剖开了不要乱用手抓,别离你们阿简哥太近了,万一划破了手出血,可不许哭!” 连芳清等都答应了。 其实吧,阿简比连芳洲大上七八岁呢,她也该叫他一声“阿简哥”才对。可连芳洲前世却不小了,虽占着人家小姑娘的躯壳,也很努力的融入这个时代、这家人,但让她管阿简叫“哥”,还是挺困难的。 而且,阿简对她叫不叫“哥”好像也并不在乎,连芳洲也乐得“阿简”、“阿简”的叫他。 阿简见几个孩子眼睛发亮的瞧着自己,巴望着什么显而易见,微微一笑,便搬了小板凳在院子里坐下,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柴刀,有条不紊的做了起来。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自然流畅如行云流水,根本不带想的,就好像吃饭睡觉这样是一种本能。 他的动作顿了顿,他忍不住想:我怎么会这样熟悉做弓箭呢?难道我从前经常做弓箭吗?难道,我是个猎户?可是似乎,又不太像……因为除了弓箭,他对各种鸟兽猎物却没有那种油然而起的亲切感。 总之,跟对弓箭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阿简哥哥真厉害!”连芳清由衷的赞叹。 阿简笑笑回了神,便不再去想。 就算想,他知道自己也想不起来什么的。 到了晚饭的时候,阿简已经做好了两把弓箭了,竹箭也削了十来支。 瞧着那弓形的长箭,背部呈现着竹子特有的油光,牛筋绷成的弦轻轻一扯,发出振动嗡嗡的声音,拿在手里,似乎立刻就威风凛凛了起来。 还有那尖利的竹箭,每一支都有指头粗大,从箭头至箭尾由圆形渐变为方形,尾部分叉,包着薄铁皮。拿在手中,凉飕飕,沉甸甸的。 三个孩子都欢喜起来,连泽爱不释手,连芳清和连澈忍不住也羡慕不已,闹着阿简也要一把。 阿简被两个小的闹腾不过,便笑说道:“这个嘛,你们得去问你们得姐姐,你们姐姐答应了,我就给你们做!” 连芳清和连澈立刻就蔫下来了,因为连芳洲是绝对不会给他们这么危险的东西的。 连泽心疼弟妹,但也不会给他们这个的。便安慰道:“你们还小呢,还是不玩这个的好!要不,请阿简哥给你们做弹弓玩好不好?阿简哥做的弹弓,肯定比咱们自己做的要好!” 连芳清和连澈眼睛一亮,顿时大喜连声说好。 “弹弓么?”阿简却是为难起来,“这个……我可不太会……” 连芳清和连澈哪里肯信?就是连泽也不信的! 阿简哥怎么可能不会呢?在他们的心中,他跟姐姐一样,是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人,怎么可能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呢! 阿简没奈何,只得乖乖的做了。当然,是在兄妹三个七嘴八舌的指点下做的。 俗话说一事通事事通,阿简在这方面仿佛天生就有灵气,连泽他们只简单的说了说,他便全然明白了。 做弹弓这种小事儿,哪儿能花费多少时间? 不一会儿,两个小巧的弹弓便出炉了。 连芳清和连澈欢欢喜喜的拿在手里把玩着,连泽试了试,无比钦佩的向阿简说道:“阿简哥你还说不会呢!你做出来的果然比我们以前做的都好!” “……”阿简动了动唇,不禁失笑。 157.第157章 挖树桩(2) 第二天,一家子都起了个大早,简单吃过早饭,连芳洲用干净的布袋子包了几张烙饼和几个白水煮的鸡蛋,便带着连泽三个以及阿简往仙藤山去了。 因为要挖树桩,少不得要带着锄头、铁锹、柴刀之类的工具。 因为回来的时候要装树桩,便将驴子也牵了去,在驴背上一边一个挂了两个结实的竹筐,去的时候也正好放工具。 相对连芳清等人的兴奋,三姑奶奶很是不高兴,觉得他们分明就是胡闹,看连芳清撒着欢儿蹦的老高,就连向来较为稳重的连泽、连澈一双眼睛也格外晶亮神色兴奋的,三姑奶奶便忍不住埋怨连芳洲“把几个小的都要惯坏了!” 连芳洲不以为意笑笑,“哪里就惯坏了呢,都是去干正经事儿的呢!三姑奶奶放心,我有数的,保管不叫他们长歪了!” 三姑奶奶哼了一声道:“这样的事儿也是正经事,那可真没有什么是不正经的了!算了,你们要去就去吧!早点儿回来啊,那仙藤山可不是个轻易能去的去处,危险着呢!不然怎的旁人都不去!” 连泽兴致勃勃倒是巴不得略显危险呢,这样才能检验他的本事,便笑道:“三姑奶奶放心,有阿简哥在呢,不会有事的!” 三姑奶奶又是一哼,“阿简哥?哪又怎样!那吃人的老虎啊、狼啊可不认得什么阿简哥不阿简哥!呸呸我这乌鸦嘴,说的什么呀!总之,你们要早点回来!” 连芳洲等都笑着应了。 出门的时候,太阳才刚刚从东方升起来,晨起的雾气吹在身上寒浸浸的凉。 但这点凉意对于赶路的人来说是不算什么的,走着走着身上便暖和了起来,再加上心情兴奋着,更加不觉得凉。 约莫走了有将近一个半时辰,两边的山峦渐渐的变得高大巍峨起来,再走半个多时辰,便到了仙藤山了。 连芳清和连澈、阿简头一回来,连芳洲和连泽却不知来了多少回了。两人见了这久违熟悉的山林,相视一笑,心中生出几许亲切来。 阿简四下打量,但见林木深深,一眼望去此起彼伏的森林望不到头,此刻已入冬,山上色彩斑斓,既有苍翠葱茏依旧的苍松翠柏,也有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树木满树红的、黄的树叶层林尽染,不觉萧瑟,更显苍凝。 “真是一座好山!”阿简不由赞道。 连芳洲亦深深望了一眼,笑道:“可不是一座好山,山里不知有多少值钱的山货呢,可惜就是太危险,不敢轻易进去!” 阿简点头,笑道:“的确如此!” “姐,咱们是先打猎呢,还是先挖树桩啊!”连芳清忍不住笑问道。颇为跃跃欲试。 连芳洲忙笑道:“你可别胡来!咱们正经儿是来挖树桩的,不是打猎的!别闹!” 打猎?若是打猎,哪有这个时候才到的?连芳洲不由得想起孙长兴来,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 连芳清吐了吐舌头,便笑着说好。 连芳洲对这仙藤山外缘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了,秋天采蘑菇那会儿,这一片都转透了。 那时候正是各种野果成熟的季节,每天采了蘑菇之后总要采摘些野果解渴解馋,所以,这一带哪儿有什么果树,两个人心里可谓是一清二楚。 至于枣树,就更不必寻了,就在旁侧的山坳里,一大片都是,只管挑拣了合意的去挖就行了。 “姐,咱们先挖别的,那枣树等到最后吧!”连泽说道。 连芳洲也是这个主意,便点点头。 于是一行人便往左边的山谷里走去。 这山谷以及两边的坡上,零星生长着野生的梨树、杨梅、枇杷、橘树等好几种,桃、杏、柿子等也挺好找,唯一没有的就是石榴树。 挑选用作砧木的树也是有讲究的,要挑主树干有那吃饭的饭碗口那样粗大的,将旁枝末节都砍掉,只留一米半左右高的主干和主枝干,连根带泥挖起,带回家移栽,来年的时候,便将健康的家生果枝嫁接上去即可。 这样嫁接的果树不但生长的快,而且当年挂的果也能留,长势必定还好。 这仙藤山野生的果树不少,不过一个多时辰,很容易连芳洲一行人便挖了四十来棵。 明日还有空来,因此这事儿也不着急,便罢了手,在山林中转转,顺便找找别的种类的果树位置,明天来了继续挖就好。 森林中古木参天,外头瞧着阳光明亮,走在森林中,却只可见些许薄弱的光影。即便是夏日,走在这林中都觉得寒凉,这时候就更加了。 “可冷不冷?”连芳洲忍不住问连芳清和连澈。 两个小的都齐齐摇头,只东张西望,既紧张又兴奋新鲜,哪里会说冷?只管追问:“怎么还没见有猎物呢?山鸡、野兔什么的,山里不是应该很多的嘛……” 连芳洲笑道:“想必是见人来了就躲起来了吧!或者,天太冷了也躲起来了?” 连芳清顿时有些失望,却是还没说话时,听得连澈压低的声音兴奋的道:“看!看!那儿有一只锦鸡呢,长长的尾巴好漂亮啊!” 众人循着他所指看过去,果然,一只长着花花绿绿羽毛的五彩锦鸡正在用两只腿划拉着林间地面上的层层落叶找吃的,很是专注。 “呀!真的很漂亮呢!”连芳清惊喜,难为也还记得压低了声音,那锦鸡并没有发现他们,仍旧在专注的从落叶层中刨食。 看到了猎物,几个人都兴奋起来,连泽更是跃跃欲试。 阿简便向连泽低声笑道:“你来试一试看看!” “嗯!”连泽正有此意,只不过生怕准头不好正在犹豫要不要毛遂自荐。 听见阿简这样说,姐姐弟妹们又都没有意见反而鼓励的看着他,顿觉信心徒增,遂轻轻从那简易的竹制箭筒中轻轻拔出一支竹箭,轻轻搭在竹弓上,闭着一只眼睛,朝那只锦鸡瞄准了过去。 连芳洲等俱敛神屏息,同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锦鸡。 “嗖!”的一声,连泽手指扳动,轻轻一动,弓弦振动,那竹箭离弦而去,破空带起呼呼风声,朝着那锦鸡飞去。 158.第158章 挖树桩(3) 竹箭去势极快,连芳洲等尚未来得及替连泽紧张竹箭能不能射中,那锦鸡已经惨叫一声扑地而亡,临死前扑腾了几下翅膀。 “哦!打中咯!打中咯!”连芳清和连澈一蹦老高拍着手欢呼。 连芳洲和阿简也笑了。 连泽挠挠头,也咧开了嘴,神情既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眼巴巴的看向阿简。 “很是不错!”阿简点点头。 “咱们去把它捡回来!”连芳清笑着朝那边去。连芳洲等人也忙跟上去。 不想,正这时从茂密的森林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差点儿没把几个人吓一大跳。 “孙大叔!”看清来人,连芳洲和连泽叫了起来。 来人正是孙长兴。 “是你们!”孙长兴同样差点儿吓了一大跳,愣了愣,同样笑道。 虽然不常见面,连芳清等也是认识他的,便都笑着招呼。 众人这时候才看见,那只倒地身亡的锦鸡身上竟插着两支箭。一支是连泽的,另一支不用说是孙长兴的了。 难怪孙长兴此时会也出现在这儿。 “呵呵,这可真是巧了!我今日倒是猎了好些东西,这只锦鸡你们拿去吧!“孙长兴笑道,俯身欲拔自己的那支箭。 连泽先他一步将锦鸡拿在了手上,端详端详,看向阿简,目似征询。 阿简微微努了努嘴,似是示意他自己做主。 在连芳洲等和孙长兴有些纳闷的目光下,连泽将自己那支竹箭小心的拔了下来,连箭带锦鸡递给孙长兴,笑着道:“长兴叔,我的箭射偏了,这只锦鸡应该是你猎到的。” 孙长兴一愣。 连芳洲也愣住,随即笑了。连芳清和连澈“唉”了一声露出十分惋惜的神色,但却没有一个说什么的。 连芳洲看到弟妹们如此懂事,更是心怀大慰。 又见孙长兴站在那里愣着不动,便笑道:“孙叔,我虽然不会看,但是我想阿泽说应是不错的,这是你猎到的锦鸡,你拿回去吧!” “呵呵!”孙长兴笑了起来,笑道:“这叫我说什么好呢!阿泽,没想到才短短时日未见,你居然学了这么好的箭法,要不了两年啊,准定能赶上长兴叔了!这只锦鸡也别管是谁射中的了,你们拿去吧!不说别的,就当是个好兆头嘛!” 连泽又推辞了两回,孙长兴执意不肯收回,笑道:“芳洲、阿泽,你们要再这样,可就见外了!” 连芳洲和连泽相视,两人都明白了孙长兴没有说出来的话。 自从有一次孙长兴看到连芳洲他们来采蘑菇之后,得知能卖到钱,便请连芳洲也带着他的媳妇来采,连芳洲答应了。 因此他们家卖蘑菇也卖了十一二两的银子,两口子欢喜异常,正打算再勒紧裤腰带再省一省,明年也买上三四亩薄田,好歹心里头踏实些,总比如今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好。 提起这事儿,孙长兴两口子对连芳洲是十分感激的。孙长兴后来打猎回家之后,还欲给连家送一只野鸡半只野兔之类的,连芳洲只收了两次便坚决不肯收了。 后来孙长兴也只好作罢。但是心里的感激之情却一直不减。 今日这只锦鸡,他怎么可能跟连泽争? 连泽见孙长兴说出了这样的话,顿时有些为难,便朝连芳洲看了过去。 连芳洲笑笑:“既然孙叔都这么说了,那咱们便生受了!” 连泽朝孙长兴笑道:“多谢长兴叔了!”说着将锦鸡身上那支箭拔了出来,小心的擦拭干净,递给孙长兴。 “不必客气!这原本就是你应得的!”孙长兴笑了笑,接过箭谢了一声反手插在箭囊中,提了提另一只手中的麻袋,笑道:“我得先走了!前镇子合村王员外家的少爷说想要养两只活的野鸡,问我能不能猎到。我试着在林间装了活套子,今日看了运气却不错,我得先给王少爷送去!” 连芳洲等笑着同他告辞,又笑问道:“想必能卖上个好价钱吧!” “嗯,”孙长兴显然甚是开心,笑道:“王少爷许我一两银子一只呢!” 连芳洲等也替他欢喜,看着他去了。 “姐、阿简哥,咱们还往前走走不?兴许还能猎到东西呢!”连芳清说道。 阿简抬头,扫了一眼林间四下,点点头笑道:“咱们就再待两刻钟吧,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两刻钟若是运气好兴许还能遇上一两样,若是运气不好,也就只能空手而归了。 今日运气并不怎么好,两刻钟的时间这森林里静悄悄的,并没有遇上什么猎物。 连泽便道:“要不咱们明天来早一点好不好?” 阿简说道:“这个时节猎物都往深山偏僻处躲去了,等到下雪天,受不了冷,便会出到森林边缘,到时候咱们再来,却容易守到得多!” 连芳清顿时欢喜,忙笑道:“那到时候咱们就来,好不好,姐姐?” “你傻了呢!”连澈说道:“咱们这里我记得有三年不曾下过雪了!” “说得也是哦!”连芳清无不失望。 连芳洲却觉得阿简不会无缘无故说那话的,便笑着看阿简道:“你说呢,阿简?” 阿简笑道:“村子里那边不下雪并不代表仙藤山这边也不下雪,我倒觉得,这个地方是会下雪的。嗯,确切的说是深山中会下雪,到时候那些动物也就只有往林子边缘跑了。” 大家听了这话又开心起来,信心满满。 见时候不早,大家便牵了驴子返回家了。 那些挖到的树桩捆了两捆,分别装在驴背上的两个筐子里。 因为树桩连带着许多的根茎,并不太好装,还余了有七八棵装不下,便砍了两节藤条连同锄头一起将一头一尾捆紧了阿简轻轻松松的扛着。 几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过半了。 连芳清和连澈虽然没有叫一声累,小脸却是微微有些红,气息也有点喘了。 连芳洲便让他们姐弟俩先回去,柔声道:“跟三姑奶奶说一声,我们得先上三岔口去将这些树桩种下去!不然放过夜不太好!” 连芳清兄妹两个答应了。 连芳洲和连泽、阿简便赶着毛驴往三岔口地里的小花果山去。 “姐,这些野生的果树桩子现在种下去,能成活吗?”连泽问道。 159.第159章 蜂群 连芳洲想了想,笑问道:“肯定能活。如今咱们只管种下去便是,只有树桩没有枝叶不碍事的,等到春天浇水施肥,很快便能活过来!” 现在确是还不能浇水的,正当冬季,浇了水晚上温度一降,泥土很有可能冻住,便会伤了根。 连泽点点头“哦”了一声,便道:“咱们是种在哪里合适?” 连芳洲看看他和阿简,笑道:“这小花果山将来我是打算几乎全部种上柿子树的,你们说那些别的果树是穿插着种在柿子林之间,还是单独成片?” 连泽说都好,阿简想了想,便笑道:“还是单独成片吧!山顶不是要建木屋吗?我看就种在山顶沿着木屋周围往下,这样开花起来好看,往后成熟了也方便摘!” “阿简哥说的我看有理!”连泽笑道,想象着花开、结果的情形,不由神往。 “说的也是!”连芳洲笑着点头,也觉得不错。 三人便一路往山顶上去。 先前果树坑都已经挖好了的,栽种起来也快。 一人将坑底的泥土略略松一松,打碎拌匀,另一人将果树小心的放进去扶着,另一人便往里头填土,最后在面上用力踩了踩令土层扎实一些,就可以了。 三个人很有默契,一人负责一环,不过几十棵果树,小半个时辰便都种好了。 瞧着一溜长排的木头桩子,半人多高,光秃秃、灰朴朴的,连芳洲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笑道:“等明天春天,可就完全不是这个样呢!” 野生的砧木跟家生的枝条嫁接是真正的强强结合、黄金搭档,春风一吹,暖阳一照,那柔枝嫩叶可是见天的长呢! 连泽也满脸的憧憬,笑道:“那才是真正的花果山呢!” “说的是!”三人笑着,一路下山回家。 那只锦鸡,自然是晚上的盘中餐了。 三姑奶奶已经听连芳清和连澈说了,在家里提前烧开了一锅水,就等着那锦鸡回来褪毛了。 也泡上了几把干蘑菇,晚上要做的自然就是锦鸡炖蘑菇了。 看到他们回来,三姑奶奶便笑呵呵迎了上去,先是夸赞了连泽一番了不起,然后接过了锦鸡,向连芳洲嗔道:“你也是的,怎么不让他们两个先拿回来?要是早拿回来了,这会儿早就炖在锅里、等一会就能吃了!” “三姑奶奶,”连芳洲笑了笑,小声说道:“我这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嘛!清儿和澈儿还小呢,万一碰见人说漏了嘴可怎么好!” 他们去仙藤山采蘑菇的事儿一直都瞒得死死的,村子里的人并不知道的。 三姑奶奶恍然大悟:“这倒也是!”说着便提着锦鸡收拾去了,连芳清和连澈跟着去讨论要拔了那鲜亮的锦鸡尾巴毛玩儿。 连泽坐在院子里,拿了块湿毛巾在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弓,阿简在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听得不时的轻轻点头。 连芳洲无声笑了笑,便走开了。 第二天特意赶了个早,众人又往仙藤山去了。 今天想要腾出来多一点时间打猎,加上昨天又看好了野生果树的位置,今天挖起来格外的快。 大家干劲十足,很快就挖到了将近六十棵,然后,便眼巴巴的望着阿简。 进山的路,是阿简挑选的。 不知为何,有阿简在,姐弟妹几个甚至包括连芳洲在内,都感觉到格外的安心、踏实。 他们根本没有费心思去想、去动脑子,将选择完全交给阿简来决定。 阿简说行,就一定行。 阿简挑了方向,一行人便说笑着往山林中行去。双双眼睛只管四下张望搜寻着猎物。 这个时节林间甚是萧瑟,倒是有些耐寒的鸟儿叽叽喳喳的从一处树枝跳到另一处树枝,但都是很小的小鸟雀,身形灵活不说,即便打了下来也没有一两肉。 就在众人几乎要丧气的时候,终于运气开始好转,接连有野鸡、野兔从视野中出现,一番下来,连泽射中了两只野鸡,阿简也猎到了两只灰色的肥大野兔。 他们跟靠这个为生的孙长兴不一样,猎到了这些已经是十分重大的收获了,大家都很开心,讨论着回去是红烧还是炖汤还是小炒,甚是热闹。 “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从这边出去,这边应该是山谷,从山谷往外走应该能出到外边,也该回去了!”阿简指着左边的方向说道。 连芳洲等都笑着点头,鱼贯而行。 连芳洲偶然抬头往前方的树上望去,不由眼睛一亮,指着一棵枫树树干上又惊又喜道:“你们看!蜜蜂,有蜜蜂呢!” 众人看过去,可不是!那离地面大约两米多高的树干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蜜蜂,黑乎乎的像个小臂那么长的半圆的球。 “是蜜蜂!会不会蜇人啊!”连芳清小脸一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别怕,”连芳洲忙安慰道:“冬天蜜蜂怕冷,不会蜇人的!” 连澈顿时奇道:“既然怕冷,它们为什么不回窝里呢?” 因为它们是被赶出来的!说得文明点是分出来的。一般来说只有春季蜂群才会分群,但也不排除就有冬天被迫分群的。前世冬天连芳洲在农村调研考察的时候就曾经见到过。 这样在冬天里被迫离开蜂巢的蜂群没有遮风避雨、躲避寒冷之处,更没有可供食用的花蜜而也没有办法采花,假如没有人为的收留喂养,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就是全军覆没! 但是连芳洲并不想跟连澈包括阿简等在内说这么多,她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呢!不过,我正想着养几箱蜜蜂,正好这会儿遇上了一窝,倒是好事!” “养蜜蜂?那是不是以后咱们家就有蜂蜜吃了?”连芳清眼睛一亮。 “嗯,”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咱们就养在小花果山上!等咱们的果树开花了,蜜蜂就能采花蜜!” 连芳洲原本盘算着养蜜蜂,就是想让蜜蜂为果树多多授粉的。 林家果园的人会不会人工授粉连芳洲并不知道——估计是不会的,毕竟,这是个靠天吃饭的时代!她并没有在他们的果园或者住宅旁边看到有蜂箱,他们应该是连蜜蜂也没有养的。 160.第160章 带回家 连芳洲让连泽等在这边等,自己轻轻的朝那一群抱成团的蜜蜂走去,阿简低低唤了声“小心!”也跟了过去。 连芳洲的目光落在枫树底下,轻轻一叹。 果然不出她所料,地上跌落着许多已经扛不住死去的蜜蜂,倘若再多几天,树上那些也会跟地上的一样。 “养蜜蜂,得要蜂箱吧?咱们这会儿可没有!”阿简小声说道。 “嗯,”连芳洲偏头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咱们能不能现成做一个呢?嗯,就用竹子好了,再采摘些宽大的树叶子垫在底上?” 把竹子剖开,简单的削成竹片,没有钉子固定,可以用细藤绞上啊! 不需要精致美观,甚至也不必很耐用,只要能将这些蜜蜂整个装起来以免受惊就行,回家了可再做安排!如今是冬季,蜜蜂行动迟缓,做起来相对比较容易的。 阿简听连芳洲这么说,点点头笑道:“也好!这也容易!” 连芳洲甚喜,感激的冲阿简点了点头。 阿简便与连泽去砍竹子,连芳洲带着两个小的就在这附近寻找可用来固定的韧性好的细藤。 山中资源丰富,一切都是现成的,很快,便将材料都寻齐全了。 几个人同时动手,连芳洲比划比划那临时蜂箱的大小,削成了七八片竹片之后,阿简便开始组装,连芳洲等继续削竹片。 不过半个多时辰,一个简陋的“蜂箱便做成了! 在底部和旁边都垫上了宽大的树叶子,连芳洲和阿简小心的靠近,小心的将整个蜂群都装了进来,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这就好了!咱们回去再用木板钉好好的钉一个,再弄些糖喂养,只要过了冬天,就没事了!”连芳洲甚喜。 “还是我来拿吧!”阿简接过连芳洲抱在怀中的简陋蜂箱。 出到外边,将这蜂箱小心的放在了一个竹筐底部,又在面上隔了好几层树叶,才小心的将树桩放了进去。 另一只竹筐底部,则放了盖着树叶的猎物。 回到村口,连芳清和连澈便不肯先回去了,也要跟着去种果树。 连芳洲想他两个虽然小,也可以帮着扶果树,这样干起来更快一些,便也没有坚持让他们回家。 几个人登上小花果山山顶,依着昨天的位置继续栽植。 多了两个人帮忙,速度比昨天几乎快了一倍! 回家的路上,几个人便说笑讨论着等下怎样做蜂箱。前些天不是盖了牛棚吗?倒是剩了好些木板和钉子,都是现成的东西。 远远的,看见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挂着宝蓝碎花的半旧车帘。 “咦,咱们家来客人啦?”连芳清睁大了眼睛奇道。小丫头搜肠刮肚可也想不出来家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客人? 拉车的是马,可不是驴呢! 再走近些,连芳洲和阿简都看到了马车上的赵字,两人不禁相视。连芳洲是困惑加不满,阿简则有些恼火和心虚。 看样子,定是县城里赵茹君家的了。 十之七八又是那个叫“阿简哥哥”的丫头喜鹊! 连芳洲这边心里刚嘀咕完,那边喜鹊已经看见了他们,娇声欢叫着“阿简哥哥”,蛇一样扭着身子朝这边来了。 连芳洲觉得鸡皮疙瘩慢慢的爬上身,渐渐蔓延,连泽亦有同感。连芳清和连澈也觉得很不舒服,看向喜鹊的目光有些不喜。 “阿简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喜鹊朝阿简抛了个媚眼,含娇带嗔的道。 阿简轻轻一哼,脸色微沉垂下了眼眸。 喜鹊没想到阿简当着人的面也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可是赵家的人啊! 她脸上有些讪讪,扭头陪笑招呼连芳洲:“是连姑娘啊……” 连芳洲轻轻一笑“嗯”了一声,顺口问道:“喜鹊姑娘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不等喜鹊那独有的“阿简哥哥”几个字出口,她立刻又道:“这外头冷,进院子说去吧!” 院子也是外头,跟这个外头其实是一样的冷,连芳洲只是不想让她在这外头叫太多人看见。 喜鹊此刻满心里只有阿简,哪里还关注到别的?也没注意听到连芳洲说的是什么,只听到请她进去,便娇笑着答应,扭着身子故意的走在阿简身侧。 阿简心中厌恶至极,皱皱眉,却又不好怎样,想着好在也没有多少步路,略略加快了步子。 “阿简哥哥这是去做什么了呢?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累坏了吧?”喜鹊娇怯问道。 阿简没有回答。 她丝毫不气馁,也没受影响,含笑继续又轻轻道:“阿简哥哥也要保重些身子,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呢!” 说话间已经进了院子,阿简长长的吐了口气,道:“你说吧什么事?” 喜鹊含笑看着他,未语面上先显红晕,一双白嫩嫩纤细的手松松垂在身前绞着帕子,粉颈低垂,顿了顿,方抬眸笑意盈盈的望着阿简轻声道:“阿简哥哥,后天是我的生辰,我家小姐恩典,在东来福酒楼替我要了个雅间摆了两桌,让请些府内外的朋友聚聚,不知道阿简哥哥你有没有空呢?” 最开始,喜鹊是为了完成赵茹君交给的任务情急之下欲使美人计脱口而出说道要嫁给阿简,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越看阿简越是顺眼,竟真的喜欢上他了! 只要一想起阿简,心里便觉得甜,眼神便开始发痴,嘴角情不自禁的便往上翘! 她觉得,阿简定是还没有发现她的好,所以才会这样对她! 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的! 而她已经决定了,她就站在他背后,默默的瞪着他回头。 所以,无论阿简怎样对她,她的心始终火热。 就好比此刻,阿简听了她的话之后想也没想就说道:“我没空!”她也没有生气、伤心。 “没空啊?不知道阿简哥哥在忙些什么呢?”喜鹊忍住油然而生的一抹失望,忙笑道:“若不是很急的事儿,我去跟连姑娘说一声?要不,我叫个人来顶替你的活计?阿简哥哥,这连家人也太过分了吧!就这么下着狠劲使唤你啊!不如——” 161.第161章 喜鹊来请客 “我不想去!”阿简打断喜鹊的话,盯着她冷冷道:“我跟你并不是朋友,跟你不熟!我不想去!喜鹊姑娘,请回吧!” 饶是喜鹊再怎么往宽里想,听到阿简这样的话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难过,眼圈一红,哽咽着道:“我,我亲自来请你,你也不肯给我个面子吗?我十六岁生日就只有这么一次,你就不能说句好听些的话吗?阿简哥哥,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要这样讨厌我!” 喜鹊说着轻轻的低泣起来,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好不可怜。 可惜,阿简的眼中依然不见半点波澜,他最厌恶就是女人这一套,何况喜鹊做的还并不高明。 见她呜呜咽咽的哭得难听,阿简索性懒得理会她,抬脚就往屋里走去了。 呜咽抽泣声戛然而止,喜鹊愣住了,微张着嘴,睁大眼睛惊愕的瞪着阿简的背影,脸上满满的写着不敢置信! 墙角后冒出两个小脑袋,悄悄的朝这边看着,正是连芳清和连澈。 喜鹊眼睛一瞥看到那两个小家伙,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阿简进了屋,长长的呼了口气,看见连芳洲静静的瞧向自己,有点可怜巴巴的恼火道:“那个丫头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连芳洲笑了笑,道:“美女爱英雄嘛,我理解的!就是整日家跑我家里来惹人生厌得紧!” “这不关我的事!”阿简连忙说道。 其实阿简很想说,杨家那人还不是一样狗皮膏药似的…… “她还没走呢!”连芳洲朝外瞧了一眼,不由说道。 阿简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想再应付她!” “我也不想!”连芳洲是真的不想,便让连泽去厨房找三姑奶奶,如此如此交待一番。 连泽点点头去了。 不一会儿,便看到三姑奶奶从厨房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大步朝喜鹊走过去,大声道:“我说这位姑娘啊,天都要黑了,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床铺,也没有多余的粮食留你吃饭,你快走吧!” “你——”喜鹊听了这话原本通红的脸顿时又变得紫涨,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这种乡下穷破地方,便是八抬大轿请她她也不来呢!这乡下婆娘连自家的粗使婆子都不如,居然还以为自己想贪吃她家的饭!呸,府中的狗怕是都吃得比他们家好!自己会稀罕这个! 光是听到她这么说,就够令人生气的了。 三姑奶奶眼睛一番,没好气道:“你还不走啊?我可告诉你啊,不管你说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听的,更不会分半碗饭给你!你识相的,还是赶紧走吧!” 喜鹊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瞪着三姑奶奶颤声道:“谁、稀罕、你们家的、饭了!请我、也不吃!” “切!”三姑奶奶不屑的又白了她一眼,道:“你不稀罕你气个啥?肯定是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走吧走吧,赶紧走!” 三姑奶奶甩着手,无比厌恶的做驱赶状。 喜鹊只觉脑门一股眩晕,一股股的气直冲脑门,一跺脚,指着三姑奶奶怒骂道:“你这粗俗不堪的乡下婆娘!嘴里没一句好话!” 喜鹊虽是丫头,到底是深宅大院中千金小姐身边长大的,寻常寒薄人家的小姐也略差一截。 深宅大院中玩儿的是心眼,不乏勾心斗角,但那都是阴的,说句话都是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少有撕开脸皮对骂。哪怕恨对方恨得要死,见了面还可以笑得跟见了好姐妹似的亲切。 所以,喜鹊气极了,也找不出什么话来骂三姑奶奶。 她这么一句“粗俗不堪”听在三姑奶奶耳中跟没说是一样的。 三姑奶奶哼道:“老娘就是粗俗怎么了?你多高贵不也就是个端屎盆子的丫头!还当自个多了不起呢!赶紧滚吧!我们要吃饭了!” 喜鹊羞窘得脸脖子都红了,加上先前在阿简那里受的委屈,泪水不禁簌簌而下,捂着脸呜呜的跑了出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站住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满心盼着阿简会不会从屋里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 可是她失望了,悄无声息的,阿简并没有出来。 反而又收获了三姑奶奶一记白眼。 喜鹊再忍不住,哭着跑了。 “什么东西呀!不要脸的货!”三姑奶奶呸了一声,撸了撸袖子,转身回厨房。 阿简从屋里看到,总算轻轻舒了口气。 “阿简哥哥,还做不做蜂箱呀!”连芳清和连澈这时候从外边进来,问道。 西边,太阳正徐徐下坠,金色的霞光越来越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褪着。 很快,天便要黑了。 阿简瞧了连芳洲一眼,目视征询。 连芳洲也暗暗埋怨喜鹊多事,如果不是她,只怕都快要做好了! “还是做吧!阿简,辛苦你了!”连芳洲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要不然的话,这些蜜蜂只怕还是会继续死呢!” 阿简点点头:“要不了多少时间,没事!” 连芳洲笑笑,便叫连泽三个去帮忙,她便去张木匠家借了锯子。 今天猎物很不少,今晚的晚饭也很丰盛,三姑奶奶和连芳洲商量着,要做一个红烧兔肉、一个翻炒大盘鸡、再炖一个蘑菇鸡汤。 要做的菜肴不少,开饭的时间当然也就往后靠了靠,阿简做好了蜂箱,连芳洲将蜂群又小心的移了进去,轻轻搁在阁楼上的屋檐下,将家里还剩下的松子糖拿了两块碾碎小心的撒了进去,一家子这才准备洗手吃饭。 连芳清和连澈、连泽都跟着连芳洲,直到将蜂箱安置好。想着明年就有蜂蜜吃了,大家伙都很是开心。 “姐,明天咱们把那个竹子的蜂箱还带着吧,没准还能再碰到一窝蜜蜂呢!”连泽眼巴巴的说道。 连芳洲笑道:“哪儿能有这么多呢!”她想了想又笑道:“不过也行,那就带着吧!到时候咱们就给放在仙藤山那边,万一有便能用得上,没有的话也就算了!” 162.第162章 育苗地 接下来两天,连芳洲只和阿简、连泽三个人去,没再带连芳清和连澈两个小的了,也没让连泽再带弓箭。只答应他,等事情忙完了,一定特特的去打两三天猎。 她打算就着这两天的功夫,多挖些树桩子回来,过后便不去了。 这两天,连芳洲三人一共挖回来了四百多棵用作砧木的野生果树。其中有两百多棵是野生的柿子树。 当无意中发现那一片野生的柿子林时,可没把连芳洲给高兴坏了。 野生的柿子树有两种,一种其实就是跟家生的一样的品种,就是不知道那种子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生长了起来;另一种果实只有个鸡蛋那么小,籽特别的大,只有一点点的果肉,基本上就是吃个味儿,这一种才是真正的野生品种。 这种纯野生的品种,因为成熟的时候鸟儿很喜欢啄食,因此又叫做鸟柿子。 连芳洲三人看到的那一片就是这种鸟柿子树。 虽然是叫这么个名字,但单看树跟普通的柿子树长得一样的,用来做砧木最合适不过。 连芳洲可高兴坏了,与连泽、阿简将那一片合适用的几乎都挖走了。 如此忙碌了几天,又一件事便算告一段落了,不知不觉,也进入了十二月。 村口的工地,连芳洲每天都要去转一转,看看进度。 据顾时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应该就能完工了。 而目前,连芳洲还有两件事想要做,一件是将棉花育苗的地给整出来,另一件,要不要现在就买人,她还颇为纠结! 在年前买人,据说是比其他季节要合适,但买了来如何安置,她难为的是这个。 就算等村口那大院子建好,也就是个空壳子,也不能就住啊! 与阿简、连泽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还是先整理育苗地,至于买人,进城时可以请赵六帮忙领着介绍一两个人牙子,先去看看,如果有很合适的就先买了,不然,就先等等。 育苗地连芳洲打算选用离村子更近的三岔口的地,约莫得要一百五十亩才够! 别的也就罢了,唯独肥料一事,令连芳洲颇为苦恼。 牛棚里的粪肥她已经打算好了,等到来年全部用在这棉花的育苗地上,看看能不能花钱再买一些。其他的鸡粪、人畜粪便能收集多少便是多少。还有就是草木灰,相对来说这个倒是颇为简单了。 连芳洲又想到了塘泥。就是鱼塘放干水之后,塘底的淤泥。 这种泥也是很好的肥料。 要整理这么多的育苗地,光靠家里几个人明显是不够的,连芳洲还得雇人。 于是,第二天吃过早饭,她便和连泽、阿简又赶着驴车往城里去了。 “还是先去铁匠铺子吧!”进了城,连芳洲向阿简和连泽笑道。 连泽笑颜逐开,阿简也微笑着点头说“好”。 昨晚他们商量好了的,今天除了去找赵六商量雇人的事儿、顺便再买些农具,还有一件事就是去铁匠铺子打制两把狩猎的铁制弓箭。 到了铁匠铺子,三人跳下车,将驴车停放路边。 阿简细细的同那铁匠说了一阵,铁匠连连点头笑着答应,随后付了定金便离开了去找赵六。 连芳洲这一次仍旧雇三十个人,请赵六代为安排。 因为先前都说好了的,赵六便仍旧将原先垦荒雇的那三十个人安排给连芳洲。 连芳洲付了中间费,笑着道了谢告辞,三人便往市场去了。 除了买些零碎生活用品,又买了十对竹编的高耳撮箕连同十根扁担、二十个竹筐、十对薄铁皮打制的铁通并扁担。 东西体积大,装了满满当当的一车。 第二天,三十个人准时来到地里,连芳洲叫人拿测线测量,一块地一亩,一百五十亩整理成一百五十块,要规规整整的依次排开去。 泥土要弄细到什么程度、厚度多少合适,连芳洲都详细的说明了。 好在大家彼此都比较熟悉,也算得上是有默契了,无论是主家吩咐,还是工人听说,沟通起来都很方便。 连芳洲照例重申了一遍在自己家干活的规矩,中午有肉汤、鸡蛋饼或者肉煎饼,工钱绝不拖欠,但凡发现偷奸耍滑的,第二天就不用来了! 这是很有必要的,虽然大家都很熟悉了,但是也难保人没有惰性,万一有人就是觉得熟悉了,未必好意思赶人偷起懒来,到时候反倒不美。 有言在先倘若明知故犯,便是赶人也赶得更加理直气壮,省得招小人埋怨、怀恨在心。 安排好了,连芳洲又当众点了李青和吴小毛两个的名,让他两人做领头,自己和阿简、连泽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就找他们。 李青和吴小毛都很痛快的笑着答应了。 看着众人分散开去干活了,连芳洲三人便赶着马车往杨家村去。车上装了二十个大竹筐。 连芳洲一点也不想去杨家村,但是最近的村落,只有杨家村的杨员外家有两口大鱼塘。 这年头养鱼的人并不多,原因无他,一个是鱼苗难得,另一个是养好了划不来,养多了鱼生起病来不懂治疗往往一死一大片,更划不来。 杨员外家这两口鱼塘还是因为他家里人都喜欢吃鱼,而且他还喜欢垂钓,所以才养了鱼。 顺利的来到杨员外家,并没有碰上杨淮山那一家的人,不但连芳洲,连泽也暗暗松了口气。只有阿简老神在在——杨家人么,关他什么事? 杨员外听连芳洲说明了来意,一开始并不太情愿。 连芳洲好说歹说,陪了许多笑脸,杨员外才勉强同意了,这还是看在双流县苏家的面子上,当然,他没有跟连芳洲说出来。 要不然,他是不会答应的。虽然连芳洲说了会付钱,但他哪里看得上这几个钱? 杨员外招呼自家的杨管事负责这事儿,便甩手不过问了。 为了垂钓方便,鱼塘就建在杨员外家附近。 两口鱼塘挨着,有水道相连,每一口大约有五亩左右的面积。 此时,一个塘中满满是水,碧幽幽的,波光粼粼;而另一个塘中则干涸见了底。 谢谢三位亲的月票~~谢谢哒, 163.第163章 塘泥 连芳洲随口问了杨管事才知道,这两口鱼塘每年都会放干一口,直到来年四月份左右才灌水,按年轮流着。 不知杨员外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是这样能够晒晒塘底消毒,这样养的鱼就可以长得更好! 连芳洲听了杨管事的话便点点头笑道:“这倒是的!我教您一个法子,等那口空塘来年灌水之后,在四个角落里各放一麻袋生石灰,也能杀毒!到了炎炎夏日,上山去砍一些枝叶浓密的松树枝放在塘中,也是很好的!” “哦?还有这种说法?”杨管事不觉意外的打量连芳洲一眼,笑道:“连姑娘还懂得养鱼吗?” “也不敢说懂,”连芳洲笑了笑,道:“就是知道一些罢了!” 杨管事“呵呵”笑了笑便没再言语,对连芳洲的话他是将信将疑的,回头得打听仔细了,倘若果真如此,在老爷面说了,倒是功劳一桩。 “连姑娘想要塘泥,这就请吧!反正这鱼塘里淤泥多的是!你要多少都不成问题!呵呵,倒是托赖连姑娘,将我们家鱼塘再挖的深一些了!这也是好事!”杨管事笑道。 “那就多谢了!”连芳洲笑着拱了拱手。 光她和连泽、阿简三人,显然是不成的。 一亩地需要六筐,一百五十亩,就得九百筐。连芳洲打算挖足一千筐。 她便跟杨管事打起了商量,请求杨管事帮忙问问,杨员外家的佃户、庄户有没有人愿意来帮忙的? 当然,并不是没有报酬的帮忙。每捞起一筐塘泥给两文钱,当天现结钱。要十个人左右。 杨管事的眼睛亮了亮,微笑道:“连姑娘真是大方得紧,行,我这就问问去!” 很快,杨管事就带来了十个中年男人,向连芳洲笑道:“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人,连姑娘看着怎么安排吧!” 连芳洲便跟那十个人说了,拿着竹筐从塘里装满了塘泥,搬到岸上指定地点倒出来算一次。她又向杨管事讨要了纸笔和一张简陋的桌子,在旁边记数。 这几个人听说一筐能白赚两文钱,是很划算的事儿,听她说明白后,便纷纷答应着,提着筐子、拿着铲子,卷裤脚挽衣袖下了塘。 先头这几筐连芳洲没让倒出来,而是放在岸边,连泽和阿简抬上了驴车,驴车上装满了八筐,连泽和阿简便赶着驴车往地里送去,依次排开倒出来堆放在地头。 这些运到地里的塘泥还不能就用,得晒上几天晾干了水分,然后才能用。 连续做了两天,一千筐塘泥便运到了地里。 连芳洲又叫人将塘泥摊开、摊薄,这样更容易晾干。 塘泥弄好了,接下来,就是草木灰了。 先是组织这三十人割草,用于烧草木灰的草越杂越好。 越杂,各种微量元素就越全面。 大房村有不少的小山包从平地或者丘陵间突起,连芳洲便带着人去这些小山坡上去割草。 一般而言,山上的草总比平地的种类更多一些。 三十个人三十把镰刀挥舞,半天的功夫,割下来的草堆放在地里就跟个小山包了似的。 这些草照样也要晾上两天,得等塘泥弄上去之后,再均匀的撒上草木灰搅拌均匀。 这些天,连芳洲和连泽、阿简三个便都忙碌着这件事,包括每天两趟去村口的工地上走走、看看,直到烧草木灰的杂草也割了回来,终于才又可以休息两天。 这日从工地上出来,才走了没多少步,连芳洲便听得背后一个声音呼唤道:“连姑娘!连姑娘!是连姑娘吗!”充满着惊喜。 听到这个声音,连芳洲的心中却徒然窜起一阵怒火,眸光微敛,脸色沉了下来。 是崔绍溪那家伙! 车声辘辘,身后的人近了。 “姐,好像是崔公子!”连泽回头望了一眼,说道。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他。”阿简挑了挑眉。 连芳洲“哼”了一声,淡淡道:“不用理他!咱们走吧!” 连泽本来对崔绍溪说不上好感也说不上讨厌,但是姐姐既然这么说了,当然是听姐姐的话了,便“哦”了一声,跟着连芳洲走。阿简更无所谓。 崔绍溪今日乘坐了马车,快到大房村的时候便挑开一角车帘朝外张望着,恰好便看到了连芳洲三人,心中大喜招手叫唤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连芳洲他们听见了自己的叫唤声必定会停下来打招呼的。 谁知,除了连泽回头平平静静的朝他瞧了一眼之外,连芳洲和阿简根本就没有反应。人家该走还是往前走。 崔绍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挥舞的手臂一滞,慢慢的垂了下来,只是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识好人心!”崔义愤愤不平忍不住低声骂道。 “给爷闭嘴!”崔绍溪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想了想,问崔义:“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连姑娘?” 崔义张了张嘴巴,有点不敢置信! 自家爷何时如此放低身段的委屈自个了?真是——可怜啊!唉! “没有!绝对没有!肯定是他们没有听见!”崔义无比坚决的说道。 这话除了他自己没人信。 马车很快就赶上了连芳洲三人。 崔绍溪命停车,叫了声“连姑娘!”便从车上跳了下去。 连芳洲见他这样,倒不好往前继续走了,便停下了脚步,朝他点点头算是答应,笑道:“这不是崔公子吗?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连、连姑娘!”崔绍溪心一沉,脸上微微怔住,暗暗难过。 连芳洲的语气客气而疏离,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那笑一点也不亲切,更谈不上什么发自内心。 那笑,分明便是敷衍。 崔绍溪觉得,她这样对他笑,他宁愿她不笑!她用这种语气开口,他宁愿她不开口! 崔绍溪愣在那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连芳洲尽管知道上次的事情其实不能怪在崔绍溪的头上,毕竟,他并不知道自家和大伯父家的恩怨,存在误会也在所难免。 可是,难道他就没有察觉哪怕一丁点儿的异样吗? 她相信大伯父信誓旦旦的说苏家公子发话了将种棉花的事情交给他来掌管这话并非空穴来风,肯定是崔绍溪说了什么! 164.第164章 崔绍溪二进大房村(1) 就算他是无心的,但并不是一句“无心”就能抹杀一切。 倘若自己稍稍弱那么一点半点,倘若自己的身边没有阿简,连芳洲不敢想象,事情最后会演变成怎样! 如果银钱和地契真的被大伯父谋了去,就算他崔绍溪来了,将误会澄清了,还有用、还来得及吗? 一万两银子啊,足以令原本没有贪念的人生出贪心来,更何况大伯父两口子原本便是贪心十足的人! 假如他并不甘心只是“做主掌管”,而是想全部占为己有——在连芳洲看来这种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的,而恶向胆边生,她只怕就要被再卖一次了! 不但是她,还有她的弟妹们。 没有人会帮他们做主,哪怕张婶他们也没有立场。 那一纸两家从此不相干的字据,在自家足够强大的时候能够派的上用场,倘若自家处于弱势,那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而大伯父手里有了钱,什么关节是他没法打通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崔绍溪太不靠谱! 哪怕他是无心,也给自己惹来了极大的麻烦。 连芳洲这会儿见了他,哪儿能有好脸色? 等了片刻,连芳洲见崔绍溪怔怔出神,便有些不耐烦了,淡淡说道:“崔公子无事我便先走了,我还有事!崔公子或许可以去我大伯父家坐一坐,我想,他应该有空,并且会很热情的接待崔公子的!” 崔绍溪听了这话总算隐隐的感觉到有点儿不太对劲了,他抛开方才那暗暗失落失望的情绪,忙向连芳洲几步奔了过去,困惑的笑道:“上次我来没找着你们家,恰好碰上了你大伯父,他把我带到他家去了!嗯,他,他的确也很热情,可是……你不是这个意思,对吧?” 还不算笨到家! 连芳洲语气也缓了缓,淡淡道:“我什么也没说,你自己上他家去应该就知道了!” “这话更奇了!”崔绍溪再笨也听出点什么来了,忙笑道:“他说是你的大伯父,所以我才随他去的,要不然我肯定不会去他家!芳洲,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我,我是不是给你招惹了什么麻烦了?” “崔公子,你哪里知道,那天你走之后——” 连泽忍不住开口,话没说完,就被连立又惊又喜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苏公子!哈哈,你来啦!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连立激动得两眼放光,脸上微微发红,满心欢喜迈着大步朝崔绍溪走过来。 连芳洲和连泽、阿简相视,连芳洲淡淡道了声“我们走吧!”便欲离开。 她忍不住瞪了崔绍溪一眼:好一个苏公子!如果不是这“苏公子”三个字,想来她的麻烦会少许多。 可是,他偏偏就含含糊糊的认了这个称呼!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崔绍溪苦笑着朝连芳洲笑了笑,包含歉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很想知道啊! “芳洲!你站住!”连立见连芳洲要走,等不及正式跟崔绍溪见礼,转身向连芳洲呵斥道:“没规没距,没看见苏公子在这儿吗?还是说,你心里发虚!” “我心里发虚?我心里为什么要发虚呀!”连芳洲撇撇嘴,连泽轻轻哼了一声,眼睛亮了亮,神情有些些的兴奋,明摆着在眼巴巴等着看戏。 “哼!”连立重重哼道:“这还用说吗?苏公子来了,正好咱们三对六面的把事情说清楚!我倒要看看,你这回还怎么抵赖!” 连芳洲就向连立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却是转眼看向崔绍溪,很是客气的笑问道:“你是我表姐夫吗?” “不是!”崔绍溪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他才不要做她的姐夫。 连芳洲“哦”了一声,又道:“你不是我苏家的表姐夫,对吧?” “我当然不是!”崔绍溪斩钉截铁的摇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某些事情了,而且似乎还错的离谱! 芳洲的大伯父对她的态度——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了,跟他想当然的,完全不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崔绍溪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是并没有多么惊讶,大户人家之间这种事情他既亲眼见过多了更亲耳听过多了,有何稀奇? “大伯父,你也听清楚了吧?”连芳洲笑吟吟的,随即向连泽、阿简道:“咱们走吧!” 连立怔了怔,嘴巴微张,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崔绍溪看到连芳洲要走,忙叫了声“芳洲!你等等我!”连忙跟了上去。 “苏公子!”连立还在那儿没想明白过来,所以他没有叫住连芳洲,但是他却不能就这样让崔绍溪给走了啊! 情急之下他一把拽住崔绍溪的袖子,陪着笑忙问道:“苏公子,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你不是双流县苏家的公子吗?怎么又说、又说——” “我不是!”崔绍溪皱了皱眉,毫不客气扒开他的手,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苏家的公子了?”说着便要去追连芳洲。 “苏公子!”连立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心跳也有些乱了起来,哪里这么轻易便让崔绍溪离开?忙又闪身在他面前张开双臂拦着他,苦笑道:“苏公子您不要开玩笑了!您不是不是苏家的公子呢?上回你明明就说过的呀!” 崔绍溪有些恼起来,没好气瞪着连立道:“谁跟你开玩笑了?上次?我上次说我是苏家的人,可没说是苏家的公子!我娘是苏老爷的嫡亲妹子,我是苏家嫡亲的表少爷,你说说我算不算是半个苏家的人?半个一个又有什么分别?我说是也没说错吧?” “这么说,您是苏家的表少爷!”连立眼睛一亮。 “不错!”崔绍溪点点头,推开连立,叫了两声“芳洲!”急忙赶着去了。 崔义摇了摇头,回头冲那车夫一挥手:“跟上!”便也忙跟着崔绍溪小跑着去了。 不是他不想乘车,实在是做主子的还在走路呢,他一个奴才怎么能坐车?也不怕折了寿吗? 不一会儿,就只剩下连立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了。 165.第165章 崔绍溪二进大房村(2) “唉!”半响,连立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又“呵呵”的笑了一声。 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慢慢的又消失了。 苏公子——哦,不是,不应该叫苏公子了。 这位什么公子说的不错,他的亲娘是苏老爷嫡亲的妹子,他自然也算是苏家的人! 既然他是苏家的人,那么做苏家的主也理所应当的对不对? 那么,他说这事儿由自己来做主掌管这话仍然是有效的对不对? “呵呵!”连立自觉自己想通了,并且觉得这位什么公子肯定也是这种想法的,于是,他的心情非但没有不安,而且愉悦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连立突然心中一凛,跺脚“哎呀”一声,匆匆朝连芳洲家的方向奔去。 他突然想到,连芳洲那丫头牙尖嘴利最是个坏得冒水的丫头,这要是万一她在这位什么公子面前进谗言说自己的坏话怎么办? 自己必须得赶紧赶过去了! 崔绍溪小跑了好一会儿才追上连芳洲三人,有些气喘吁吁的抱怨道:“芳洲,我在后边叫了你这么多声,你怎么不等等我呀!” 连芳洲瞟了他一眼,道:“你跟我大伯父说完了?也太快了吧!我大伯父可把你当贵客呢,他没请你上他家去坐坐?不应该啊!你还是随他去吧!我们家穷,恐怕招待不了你这样的贵客!” “是不是上次生出了什么事儿啊?我向你陪个不是还不行嘛!”崔绍溪说着,果真向连芳洲弯腰作揖起来。 “我可当不起!你别乱来!”连芳洲吓了一跳,忙闪身避开。 虽然她心里有怨气和不满,但是可没有糊涂。 崔绍溪是何等身份,她是何等身份?单说他跟苏家的关系,自己便不能大喇喇的受他这样的大礼。 “那你是不生气了?”崔绍溪忙道,见连芳洲秀眉一挑又有着恼的意向,他忙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连泽忍不住便道:“你还说不知道?你是不是跟我大伯父说了让我们把种棉花这件事交给他来负责管理?你走了之后他和我大伯母便跑我们家去逼着我姐要银子要地契呢!我姐不给,他们两口子说的话不知道多难听,还做下套子算计我们!” 连泽说着便将连立带人去地头闹事,乔氏则趁机硬闯进家搜检的事简单说了几句。 “这是真的?”崔绍溪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皱眉道:“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好歹,他们可是你们的长辈!上回若非他摆出你长辈的架势来,我才不会去他家呢!真是——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了?” 崔绍溪很恼火连立在他头上硬扣帽子,闷头寻思了一阵子,突然“啊”的一声,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我不是这么说的,分明是他误会了我的话了!他说你年纪小,恐怕做这么大的事儿力不从心,他做长辈的应该搭把手管管,我便点头说应该如此,想来,他便曲解我的话了……” 崔绍溪的脸色顿时更难看几分。 “还真是如此!”连芳洲叹了口气,瞥了他一眼,又道:“你也别把什么都往他身上推,他误认为你是苏家公子,你为何不否认?”你要是否认了,想必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我,我……就是觉得无关紧要,所以才……”崔绍溪有些心虚,顿了顿又咬牙道:“要是我知道会惹出这些麻烦来,我肯定说清楚了!” 连泽闻言重重哼了一声。 崔绍溪可怜巴巴道:“芳洲,对不起嘛!” 连芳洲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算了,这事儿过去了便别再提了!可是等会儿他来了,你自己得负责跟他把话说清楚!我家里的确没什么好的,不是你待的地方,略坐一坐便走罢!” 说到底他是苏家的亲戚,连芳洲还真就不能跟他翻脸。何况,他本无心,又道歉了,自己再死揪着不放就没意思了。 “那是自然!肯定的!”崔绍溪精神一振连忙笑着答应,又奇道:“你就这么肯定他等下会来?” 连芳洲笑道:“当然!不然他怎么放心呢?” “放心?”崔绍溪更困惑了。 “对啊!”连芳洲一本正经的道:“他肯定不放心啊,他会担心我在你面前说他的坏话呢!” 崔绍溪嘴巴微张,愣了愣。 说话间,已经到了连芳洲家的门口,连芳洲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这就是我家了,请吧!” “好!你也请!你们也请!”崔绍溪笑了笑,与连芳洲等一同进去。 崔义命车夫和马车侯在外边,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姐!二哥、阿简哥!你们回来啦!”连芳清娇娇脆脆的声音传来,众人一晃眼之间,她已经从屋子里笑吟吟的出来了。 一个转眼,连芳清便看到了多出来的两个人,然后她漂亮的眼睛骤然睁大,小小的嘴巴也张开了,两样都合不拢。 那张娇小的小脸上满满的写着惊艳两个字。也许她还不知道有这两个字、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很好的诠释了这两个字。 今天的崔绍溪,玉簪束发,墨发由头顶如瀑流泻而下;身上穿着月白色的银纹勾勒暗花中衣,外罩雪青色竹叶纹白色圆领长袍,系着也是雪青色的腰带,腰带中间镶嵌着润白如羊脂的白玉,配着碧色双鱼佩和缀着流苏的宝蓝绣花香包,长身玉立,面如美玉,愈显清洁高雅,风姿卓越。 无论是谁见了,都要惊艳得挪不开眼去。 连芳洲不由暗暗好笑,小丫头才多大,就知道欣赏美男了? 只不过,咳咳,小丫头那目光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连芳洲忍不住偏头瞟了一眼崔绍溪,见他显得有些尴尬无奈的神情,不由暗笑。 “姐姐!”连芳清已经尖叫着飞奔了过来,那双清澈漂亮的大眼睛又惊艳的望着崔绍溪,问道:“这位漂亮的大哥哥是谁呀!” 166.第166章 不明真相的乐坏了 漂亮?崔绍溪嘴角抽了抽,手心下意识捏了捏。他最不喜欢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了! 可是,这可爱的小丫头是芳洲的亲妹子啊,他还能怎样? 连芳洲分明看到了崔绍溪俊脸上的纠结神情,暗暗忍着笑,微笑道:“他是苏家的表亲,叫崔公子,不许没大没小的!” “不用那么见外嘛!”崔绍溪听毕忙笑道:“咱们跟苏家都是亲戚,嗯,算起来小姑娘应该叫我一声表哥才对!” 连芳洲心道,咱们虽然都是苏家的亲戚,可哪里能够一样?你是半个苏家人,我们呢?顶多算得上是苏家“所谓的亲戚”。 你这么说是你大度,我们却不能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那也显得太不自量力了!不说别的,你家的仆人就在这儿看着呢! “那怎么一样!”连芳洲忙笑道:“我们哪里算得上苏家的亲戚呀!不过是略略沾了点儿亲戚的边角罢了!我们——” “我说行就行!”不知为何,崔绍溪很不高兴听到连芳洲这么说,有些些的恼截断了他的话说道:“来,小丫头,叫一声表哥来听听!今后啊,我就是你表哥!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报德兴崔家长房的名头!我看看谁敢!” 连芳清眼睛亮了亮,便笑眯眯的叫了声“表哥!” “哎,真乖!”崔绍溪欢喜得不行,笑颜逐开的答应着,将腰间系着的碧玉双鱼佩摘了下来递给连芳清,笑道:“表哥给你的见面礼,拿去玩儿吧!” “这太贵重了!”连芳洲吃了一惊。 “见面礼而已!”崔绍溪不等她拒绝早已塞进连芳清的手里,笑道:“小丫头还小呢,拿着玩去!” 连芳洲暗叹,也只好罢了。 连芳清见姐姐没说什么了,便笑嘻嘻的拿在手里瞧了瞧,仰起小脸向崔绍溪笑道:“谢谢表哥!这玉佩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崔绍溪乐了。 连芳清又叹道:“唉,要是我长大了有表哥这么漂亮,我就更喜欢了!” 连芳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泽和阿简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崔义咬着唇,低着头。 崔绍溪脸上的肌肉又狠狠的抽动了两下,无力的摆了摆手:“去玩吧!” 连芳清“哦”了一声,却哪里舍得走,仍旧拉着姐姐的袖子不肯放开,她还没有看够漂亮表哥啊! “走吧,进屋说话去!”连芳洲无奈,只得笑着说道。 “三姑奶奶和你三哥呢?”阿简问了连芳清一句。连泽已经去洗手倒茶了。 “三姑奶奶去菜园了,我哥跟她一起去的。我在家里看家!”连芳清脆声答道。 阿简便“哦”了一声,看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忙使了个眼色给连芳清,笑道:“你去看看他们快好了没有!”说着小声叮嘱了几句。 崔绍溪到底是客,不能让他一而再的太难堪了。连芳清可以说是童言无忌,三姑奶奶要是也来这么眼珠子掉地上的一出,就太无礼了。 当然,对连澈,连芳洲是相当放心的。 连芳清很听姐姐的话,闻言“嗯”了一声,转身便跑出去了。 “对了,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德兴离这儿可也不近呢!”一时连泽倒了茶来,闲话两句,连芳洲便含笑问道。 崔义听见便忍不住瞟了自家主子一眼,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还能为什么?可不是着了魔了! “也不算远嘛,”崔绍溪呵呵笑了笑,似是随意的淡淡一笑:“我在家里闲着也是无聊,就想出来散散心,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这儿来,想着顺便来看看你也好。” 连芳洲要是信了这话就天真了! 不过崔绍溪既然这么说,他并不打算戳穿他,便笑着“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崔绍溪自己可不觉得这说法有何不对,他眼睛一瞟,看了阿简一眼,笑道:“这位简兄,似乎是你的远房表哥?他过年也不用回家吗?这可都年边了啊!” 阿简闻言抬了抬眼,似笑非笑道:“年边又如何?崔公子这不是还悠悠闲闲出来散心嘛!而且,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幸亏表,表妹一家肯收留我。” “哪里!”连芳洲向阿简感激笑道:“倒是多亏了有阿简你,帮了我们许多的忙!” 连芳洲是真心感激阿简,但是却不必要当着崔绍溪的面说,她之所以这么说,却是听了崔绍溪刚才那不太好听的话为阿简打抱不平。 崔绍溪脸色更显得有两分难看了起来。但是这话是连芳洲说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表妹客气了!都是亲戚!”阿简说着淡淡一笑站了起来,道:“我去后院给牛棚添些草料,阿泽,你陪你姐姐一道招呼崔公子!” 他说完向崔绍溪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连泽其实也有点儿不太想留下,他跟崔绍溪不熟,又不像连芳清那样没心没肺,崔绍溪又是这样的容貌气质,连泽只觉得坐在这里甚不自在。 阿简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其实也想跟着一起离开。可阿简的话令他一下子就回过了神来:男女有别啊,怎么可以留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呢! 连泽顿感责任重大,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阿简哥!” 崔绍溪略略有些失望,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边又聊了几句闲话,便听见连立进门了,那急切的声音还在院子里便传了进来:“公子!公子在这儿吗?” 崔绍溪不觉蹙了蹙眉。 连立已经踏了进来,看见崔绍溪赫然在座心中一松,笑道:“公子真的在这儿啊!” 崔义瞪了连立一眼,没好气道:“喂,你别没名没姓的嚷嚷,听清楚了,我们家公子姓崔!” “哦哦,崔公子,崔公子!呵呵!”连立忙点头陪笑。 对于崔义当着人下他的脸,连立心里还是有不快的,他暗暗瞟了崔绍溪一眼,原本以为崔绍溪会出声斥责崔义,不想他什么也没有说。 连立心底的失望一闪而过,随即又想:这位小哥是人家崔公子的心腹,也难怪骄纵几分,难怪崔公子不责罚!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我何必跟一个奴才置气!没的掉了身份! 他却不想想,这小哥既然是崔公子的心腹,行事言语岂会不依着崔公子的心意?岂是莽撞之人? 167.第167章 对质(1) “芳洲!你看看你,人家崔公子可是贵客,你看看你是怎么待客的!就这茶你也拿得出手!”不等崔绍溪出言,连立转身就呵斥起了连芳洲,陪笑向崔绍溪道:“崔公子啊,晚辈们不懂事,崔公子你大人大量可别跟她一般计较!还是请上我那儿去吧!我那儿有好茶!崔公子喝杯茶,咱们再好好的聊聊!芳洲,你也去吧!” 这后边一句,就带出了两分勉强了。 如果不是还有要紧事情需要跟连芳洲当着面讲清楚,连立是肯定不会邀请他的。 “我觉得这茶挺好,喝着挺对我的胃口的!你有什么事情,就在这儿说吧!”崔绍溪却是动也不动,哼了一声。 连立看到崔绍溪这态度,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不由狠狠白了连芳洲一眼,又陪笑邀请道:“我们家比这儿宽敞,也比这儿干净暖和,崔公子这样的贵客怎能委屈了呢?还是请移尊步吧!我们一定好好的招待崔公子!” “你好大的口气!”崔义嗤的一笑,不冷不热道:“你的意思是在你们家招待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便不委屈了吗?呵呵,你家莫非是什么金尊玉贵之处!也不过是个乡下人家罢了,说这话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连立顿时涨红了脸,勉强笑着分辨道:“这位小哥说笑了,我,我那不是一番好意嘛!我们家再怎么样也比这儿好许多啊!” “爷不乐意!”崔绍溪弧度优雅的下巴微微一扬,骄傲而任性的说道:“爷不乐意去,爷就乐意在这儿!行不?” 连泽听了这话心中大畅,脸上露出两分笑意,对崔绍溪顿时好感倍增。连芳洲瞅了一眼脸色憋得紫涨的连立则暗暗好笑。 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崔绍溪是这样性子的一个人吧! 连立的确是没有想到,所以他紫涨着脸色呆在那里,有点儿不知所措。 “你要是没事儿,就走吧!”崔绍溪越发觉得连立这人可恶,而且丝毫没有眼力劲儿。 “崔公子,冤枉呀!”连立不由叫了起来,一指连芳洲苦着脸道:“崔公子,是不是刚才芳洲这姐弟俩跟你说了什么了?你上次可不是这样的呀!崔公子,你可千万别听信他们的闲话,这姐弟俩,唉,向来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大伯父!怪我平日里没有对他们多加照顾!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啊!唉!你说说这做小辈的,怎么就一点儿也不体谅呢!” 连立一边说一边叹,还带上了语重心长的口气,听得连芳洲直犯恶心,连泽则恼怒起来。 “大伯父!当着我们姐弟俩的面你就敢颠倒黑白!你还是个人吗?你有没有一点儿羞耻之心!” “阿泽,你就算怪大伯父,大伯父也认了!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啊!”连立连连叹息,一边向崔绍溪看了过去,其中意味不言自明:看看吧,他们姐弟俩就是这样对我这个长辈的!他们姐弟俩就是这种态度的! “你!”连泽气急瞪眼,连芳洲轻轻咳了一声使了个眼色止住了他发作,连泽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崔绍溪却笑了起来,挑眉道:“得了吧,你当爷是傻子吗?你这些话是真是假爷稍稍打听便能打听个一清二楚出来!要是你撒了谎,那就是欺骗爷,爷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儿就是被人欺骗!爷被人欺骗了是会生气的,爷一生气,可没那么容易消气哦——你现在还敢说刚才那番话是真的吗?” 崔绍溪一双璀璨似星的桃花眼直直的朝连立盯了过去,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却是森寒。 被他一看,连立下意识的有点心虚,不由得避开了目光不敢与他的接触。 崔绍溪见状重重的哼了一声。 连芳洲冷淡的道:“大伯父,你当人人都跟你和大伯母一样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吗!既然崔公子不愿意去你那儿便随他吧!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就赶紧说吧!” 连立白了连芳洲一眼,心道你会有这么好心?你让我说定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可即便心里是这么想的,连立也情不自禁把话说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说,就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了!崔绍溪显然,是不会上他家去了的,而天知道他能在这儿待多久? 连立脸色一肃,便道:“崔公子是个最公平公正不过的人,这话既是公子先前说过的,我重复一次也无妨!也省得芳洲你死活不服气、不肯相信!” 连立说完之后,便期盼的看向崔绍溪。 崔绍溪正看向连芳洲,目光中满是歉意。 因为连立是真的误会了他的意思了! 他很想说种棉花这事儿跟苏家没有半点干系,连芳洲只是借了银子而已。可他也明白,这样一来连芳洲在这件事上就借不了苏家的势了,没准将来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正因如此,所以他更恼自己:这话想要圆都难得圆过来啊! 可崔绍溪是谁呀?这个世上还没有真正难得到他的事儿! 只见他俊脸一板,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这老儿好不晓事,我什么时候说过把这事儿交给你来掌管了?你说你想插一手,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跟芳洲商量去,可没让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人家芳洲不愿意,你就歇了心吧,别琢磨了!” 连立顿时起了个倒仰,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不是、不是!您当时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我是怎么说的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你的意思是说,我健忘?”崔绍溪眸光一沉。 “没、没有!”连立更慌了,硬生生忍着气陪笑道:“可是崔公子,您先听我细细说一说看看有没有道理!这么大的事儿芳洲一个姑娘家怎么做得好?一来不方便,二来她少不经事也没有经验,三来她也忙不过来啊,她还要照顾几个年幼的弟妹呢!我就不同了,我——” “爷乐意!”崔绍溪嗤笑一声,很是干脆的说道:“苏家就是把这件事儿交给芳洲来管你待怎的?你是不是要替苏家做主?哼,你有本事,就自己上苏家说去!哦对了,我这回回去得顺道跟我表哥表嫂打个招呼,有人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顺着他自个的意思误解旁人的话,教我表哥表嫂小心这些别上当了!” 连立脑门一阵一阵的眩晕,气得倒仰。 168.第168章 对质(2) 连泽见了大感痛快,不觉笑道:“崔公子,许是您多虑了,我大伯父怎么可能会去双流县呢?他又不是苏家的亲戚!去了,只怕也不好说出口呀!” 崔绍溪一乐,笑道:“我这就叫未雨绸缪,小心点总不会错!这同样的错误爷要是犯了两次,那可就该死咯!哦对了,你叫阿泽是么,别崔公子崔公子的,多生分呀,你也叫我表哥吧!” “是,表哥!”连泽很干脆的便笑着叫了一声。 崔绍溪呵呵一笑,十分愉悦的答应了。 连立听得又气又恨又妒,心道老二家这几个毛孩子真不知究竟走了什么****运,如此得人看重! 忽然想起刚刚自己说完那番提议的话时崔绍溪看向连芳洲的眼神,连立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认定了是自己没来之前连芳洲跟他说了什么才会弄成这样! 可惜,这崔公子的脾气太古怪了些,听了那死丫头的挑拨,竟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他心里暗暗着急,却是半点儿法子也没有。 碰上崔绍溪这样脾性的,也只能算他自己倒霉。 连芳洲冷眼瞅着,心中暗自冷笑: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心里头还在转着不知道什么鬼主意呢! “大伯父,您还是请回吧!想必您老还有事儿,我就不留你了!”连芳洲淡淡说道。 连立深深吸了口气,眼下形势一边倒的倒向连芳洲,他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徐徐图之才可能更有机会。 便轻轻站了起来,向崔绍溪拱手笑道:“崔公子,既如此是在下多事了!在下就先告辞了,崔公子您请便!” “哦,请吧!”崔绍溪见他忽然彬彬有礼起来,也没兴趣再难为他,随口应道。 连立听崔绍溪的语气明显缓了下来,眼睛不由一亮,顿时又长了信心:看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了嘛!崔公子这人,原来脾气是一阵一阵的,只要挑个他脾气好的时候我再进言…… “您请!您请!”连立笑眯眯的去了。 打发走了一个麻烦,连芳洲揉揉太阳穴,转身看向第二个麻烦。 “崔公子——” “叫我表哥好了,不用那么见外嘛!”崔绍溪笑嘻嘻的。 连芳洲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厮今日说这句话说得上了瘾了啊! 可是—— “我不叫人表哥的!”连芳洲微微一扭头,有些生硬的说道。 她觉得别扭,打死也叫不出来! 崔绍溪薄唇轻启正要有意见,忽然想到她对阿简似乎也没有叫过表哥,都是“阿简阿简”的,如此说来自己在这上边也没有吃亏,便忙笑道:“好吧,好吧!不叫便不叫好了,可是也不能叫崔公子这么见外啊!嗯,你跟表哥表嫂一样,叫我敏之吧!” 连芳洲想了想,暗叹一声:罢了!敏之就敏之吧!这个人是个任性的,真的没有必要跟他纠结这无聊的问题。 “敏之,”连芳洲便笑道:“这个,时候不早了,再有一个多时辰天便要黑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崔绍溪不接她这话,却是笑道:“芳洲,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了?” 连芳洲顿时警惕起来,摇了摇头,再开口时语气便变得有些刻意的拉开距离:“上回跟表姐表姐夫借了那么多的钱,我还没花完呢!我们什么都不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恕我真的不能收下!”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崔绍溪忙道:“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等等,等下你见了就知道了!” 崔绍溪说着扭头吩咐崔义:“去把那两个人叫进来!” 在连芳洲和连泽的困惑中,崔义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领了两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进来。 这两个男子一样穿着墨绿色的短褐,荆钗束发,古铜色的皮肤,一个身材更显粗壮,国字脸,粗眉毛;一个身量更显高挑,长形脸上两边有颧骨突起,眼睛狭长,鼻梁甚高。 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太有精神,甚至可以称得上憔悴,就好像刚刚经历过什么大难一样。 连泽见他说要送什么“好东西”给自家,转眼却叫小厮领了两个男子进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隐忍不发。 崔绍溪笑着向连芳洲道:“芳洲你可知这两个人原先是做什么的?” 连芳洲微微挑眉,不解的看向崔绍溪。 崔绍溪抚掌大笑,说道:“这两个人原先是户部民科主事杜大人的两个副手,那杜大人犯了事儿被流放西南,他二人也被发卖。你知道民科是管什么的不?正是管稼农田桑之事,他听说这两人在这些方面可是很精通呢!呵呵,你要种棉花,有这样两个人相帮岂不是省心许多?他们的卖身契在我这里,我就交给你了!” 崔绍溪谈笑风生的说着,这两名男子的脸色不约而同的白了白,垂下了头,眼底一片痛苦之色。 可就算痛苦他们也不敢表露出半点来。 跟普通的奴才还不一样,像他们这样犯了事被官府发卖的,一辈子都只能是奴,绝对没有赎身一说,而且子孙三代之内不许参加科举考试、不能任职为官! 连芳洲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崔绍溪见她没有拒绝,便知她是意动了,便笑着将两张盖了官印的卖身契轻轻一折搁在一旁,笑着吩咐那两人:“秦风、苏子季,还不快见过你们的新主子!” 两名男子也许是遭逢巨变之后心境早已大变,闻言并没有什么纠结的反应,低着头麻木的应了声“是”便跪了下去,向连芳洲叩头道:“奴才秦风(苏子季)见过姑娘!” 崔绍溪又向连芳洲笑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两个名字便自己改了!不拘什么,你叫着顺口便可!” 秦风和苏子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如今唯一还保留的、唯一还属于他们自己的,就是这个爹娘给的名字了! “那倒不必了!”连芳洲忙笑笑,向他二人温言道:“你们先起来吧!” 秦风和苏子季低声应“是”站了起来,借起身的机会飞快的瞟了连芳洲一眼。 听到她那温和的声音,再看到她那恬静的神情,两人的心皆是一松:这位主子,看上去倒是个和气的,也许,是天可怜见了! 169.第169章 崔绍溪送的大礼(1) 连芳洲手里的确很缺人,尤其是像秦风和苏子季这样的“专业人才”!这两个人先前既然是那什么官的副手,想必是真的有真才实学的,就是不知道,这先前大小也算是当过官的人,能听自己的话吗? “我们家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这秦风和苏子季,留在我们家是不是有点儿委屈了!我们这小庙可容不下大佛啊!”连芳洲笑了笑。 崔绍溪闻言朝这二人一扬眉:“你们俩先出去门口候着。” 秦风和苏子季应了声“是”恭敬倒退了出去,连芳洲只瞟了一眼便暗叹:到底是有出身的,这礼仪规矩真是没的说! 她虽然很需要他们的才干,可是要留下他们,心里还真的不太有底呢! 像这样的人,倘若落在规矩礼仪不差的大户人家当奴才也就罢了,在他们这乡下人家,往后都是跟村野匹夫打交道,他们能甘心吗? 如果不甘心,没准儿还满心鄙视,那又会生出多少事来? 崔绍溪压制他们当然半点问题也没有,他们连家就不一定了! 连芳洲对棉花看的很着紧,绝对不愿意留下个心中不服、不甘的祸根。 他们既当过农官,想来对这方面的事务也挺了解的,这就更不行了!暗地里做了什么,连芳洲可没把握自己就能够发现的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风险太大了! “芳洲你放心,”崔绍溪忙道:“他们是犯了事被官府发配为奴的,这一辈子就是奴才,主人打死不论,倘若敢逃,更是罪大恶极!而且,这两人不但能干,性情也忠厚老实,以前没少在田间地头打转,最是没有架子平和近人的,这些我都派人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他们自打被发卖之后,没少吃苦头,你肯收留他们,又让他们做回老本行,这是对他们的恩典!他们感激还来不及,肯定不会生出二心的!” “真的?”连芳洲睁大眼睛问道。 “自然是真的!”崔绍溪冷笑道:“除非是不想活了!” 连芳洲沉思起来,纠结再三,一咬牙暗道:也罢,就留下他们吧!我这里是真的很缺人啊!他们不怕我,对崔绍溪总有几分顾忌,想必他们也知道,以他们目前的身份,想逃那是不可能的,害了自己,对他们可没有半点好处! “那便留下他们试试吧!”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倘若好用,你可真帮了我大忙了!” 多谢两个字还没出口,崔绍溪已经摆摆手笑道:“不用谢、你不用客气!那就叫他们进来吧!” 连芳洲笑着点点头,很有眼力劲儿的崔义便朝门外叫道:“你们两个进来吧!” 秦风和苏子季规规矩矩的进来,不等人吩咐,便又跪下了。 连芳洲便道:“崔公子虽然说把你们送给我,可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家是普通乡下人家,留下来是要下地干活的!你们如果不愿意不必勉强,仍旧跟着崔公子回去吧,让崔公子另行安排,崔公子不会因此而怪罪你们的!” 连芳洲说着,朝崔绍溪望了过去。 崔绍溪只得点点头,道:“不错,你们要是不愿意留下,我便带你们回去另行安排!” “可你们要是留下,就把从前的一切都忘了,好好的干活!若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我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我别的没有,说出来的话倒是算话,倘若你们忠心踏实做事儿,将来绝不会亏待了你们!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连芳洲掷地有声,目光淡淡扫了他二人一眼。 秦风和苏子季被她的目光一扫,心中俱是一凛,下意识生出一股敬畏来。 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在一个乡下丫头面前,何至于此? 再悄悄瞟了一眼满脸都是温和柔善、唇角噙笑看着连芳洲的崔绍溪,心下暗道,这姑娘如此风采,难怪崔家的公子会如此待她! 倘若回到崔家,以自己两人的身份,得到重用那是不可能的了,受尽底下人的嘲讽欺负倒很有可能!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这乡村僻壤之地寻一个安身之所,虽说条件艰苦些,可心里却能得一个自在,不必再受那些刺心的白眼言语侮辱! 两人都是一样的想法,相视一眼,便已知晓彼此的决定。 “奴才愿意留下,请姑娘收留!”秦风和苏子季一起叩下头去。 “你们不要再想一想吗?这可是关系你们一生的大事?”连芳洲没有立刻就答应,而是又淳淳善诱的道:“你们不用怕,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无论是我还是崔公子,都不会言而无信的!” 两人摇摇头,秦风说道:“姑娘,奴才想好了,奴才愿意留下,任凭姑娘驱使绝无二心!” “奴才也是!”苏子季也道:“往后姑娘便是奴才主子,万事以姑娘为先,绝无二心!” “我就说他两个是好的,芳洲,你放心了吧!”崔绍溪便笑道。 连芳洲朝他一笑,这才对二人点点头,淡淡道:“既然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你们可得为这个选择负责!往后再说我没给过你们选择的机会、若是做出点什么,我是不依的!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家一穷二白,如今在做的事情所花费的银子都是借来的,我禁不得别有居心的折腾,所以这话虽有些小家子气,却还是要跟你们说清楚的!” 秦风和苏子季两人连连答应。 崔绍溪有些不满的蹙了蹙眉头,说道:“芳洲你这是什么话嘛,你也太小心了些!不就是万把两银子嘛,我——” 看到连芳洲微眯着眼似有不善,崔绍溪哈哈两声情急生智陪笑转而道:“那个,若是明年赔了不是还有后年、大后年、后后年嘛,我再借银子给你便是了!等什么时候你赚到了再还给我,好不好?” 崔绍溪明显带着巴结讨好的语气令连芳洲哭笑不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连泽“扑哧”轻笑出声! 崔义暗暗翻了个白眼,扭头一旁默默的道:这不是我那风流倜谠、风度翩翩的主子,肯定是——中邪了! 秦风和苏子季亦不由得暗暗凛然,对连芳洲更添了两分小心敬意。 170.第170章 崔绍溪送的大礼(2) “这两人的卖身契我就收下了,多少银子我这就付给你!”连芳洲憋了半天也没好再说什么,便道。 “我不要!”崔绍溪顿时有些恼火。 连芳洲微微一笑,瞅了他一眼气定神闲的道:“那可不行,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反正我银子花光了再跟你借便是,明年、后年、后后年都能姐嘛!” “芳洲你真是——”崔绍溪叫她说的笑了起来,叹道:“罢了,随你吧!”他却知道她说是这么说,其实肯定不会向他借银子的! 至于这两人卖身契值多少银子,些许小事他哪儿知道?便看向崔义。 崔义忙陪笑道:“两人一共是二十两!” 连芳洲点点头,便道:“我这就去拿银票!” 说着起身进了房间。 等她拿了银票出来交给崔义的时候,秦风和苏子季两人的行李也提了进来了,两人正站在旁边等着她的安排。 两人腋下搂着卷着的铺盖,肩膀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应是衣裳鞋袜等物。 不用问连芳洲便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崔绍溪叫人帮着置办的,当然是为她解决麻烦。 从人牙子手里出来的奴仆,除了身上穿着的那身衣裳,哪里还能够有什么行李! 怎么安排,连芳洲倒真有些头疼起来了,连泽和连澈、阿简三个人的房间原本只有一张床,阿简来了之后给他添了张小床,如今再要加床却不方便了。 让他们打地铺呢,这样的大冬天着实遭罪。 这房子该重新盖一下了!连芳洲心中暗道。 其实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只是一来没有时间,二来不要太招摇的。 而且,她也不想用借来的银子盖住宅房子,想等明年赚了钱再翻盖。 “姐,”连泽忽然说道:“要不过两天就让他们去仓库院子那边吧!那边的房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连芳洲心中一动,笑道:“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这样正好,晚上有人在那里,那些堆放的材料也安全些!” 她便道:“那也得过几日了,得先收拾收拾,这几日你们就在阁楼上打个地铺吧!” 秦风和苏子季既然决定留下,又看到了连芳洲家的条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听了这话倒没觉得什么,恭声答应着“是”。 “我带他们上楼去!”连泽说着起身。 秦风和苏子季便告退一声,跟着连泽去了。 “崔公子,时候真的不早了!你们是不是……”连芳洲瞥了一眼外边越发显得希淡的阳光,向崔绍溪道。 崔绍溪哪里肯走? 似委屈似幽怨的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芳洲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我帮了你的忙你都不留我吃个饭吗?” “我——”连芳洲道:“这很快就到晚饭时分了,留你吃饭,你还怎么赶路?我们这乡下地方,路真的不太好走,走夜路就更不方便了!要不,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请你?” “下次是下次,我先记着了!这一次是这一次,可不能混了!”崔绍溪说这话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关于连夜赶路这个问题,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他理所当然的道:“夜路不好走我就不走了,你留我住一晚呗!” 连芳洲下意识与崔义相视,两人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一种叫做无语的情绪。 连芳洲只好很耐心的解释道:“不是我不肯留你啊,可是你也看到了,你留下了住哪儿啊?” 这回连芳洲学乖了,没说什么“等下次再住”之类的话。 “我不挑的,”崔绍溪笑道:“只要有个地儿睡就行了,要不,坐着打个盹也行了!你不用担心我!” “这样多不好!” “我真的不介意!” 连芳洲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人家崔公子就是死活不干! 连芳洲最后没奈何,想了想便道:“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就留下吧!不过我得跟你说好了,你要留下,就得听我的安排!而且,明天你就回去!” 听她的安排他当然没有意见,可是别的明天就回去—— “你们平日里该干嘛就干嘛,不用管我的,真的!”崔绍溪陪笑道:“我想去看看你买的地呢!还有啊,那么多的地光你们几个怎么忙得过来?总是雇人也不是办法!不如趁着我在多去买几个人吧,我帮你掌掌眼!唔,我也不太会,秦风和苏子季却是有这个能耐的!” 连芳洲听了这话倒是心动,不过,既然秦风和苏子季有这个能耐,回头单独带他们去就是了,起码也得等仓库大院那边收拾妥当了才能去买人,现在买了,怎么安排? 都打地铺恐怕也不够地方的! 阁楼上堆放了那么多的棉花种子,剩下的空间已经很小很小了。 “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买的地,看完之后你便离开,行不?”连芳洲道。 其实她很想说,现在去地里看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不如等明年再看!幸亏心思转得快,这话总算没有说出来。 连芳洲一直都很冷静的明白,崔绍溪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人!不说苏家那位小姐,单是崔绍溪自己的出身,也不是她能招惹的! 她不招惹,也不想让他招惹。她也知道,他不过是好奇新鲜罢了! 正因如此,她更不想让人因此生出什么误会来! 那多亏啊! 一个杨淮山已经够她受的了! “要不然,你现在就走!”连芳洲俏脸一沉,有些不悦起来。 “好吧!我明天走便是。”崔绍溪只得勉强点头。 “嗯,”连芳洲放缓了脸色,柔声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这种乡下地方,你是住不习惯的!万一要是吹风受冻着了风寒,你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怎么跟我表姐、表姐夫他们交代?” 这话崔绍溪觉得顺耳许多,便展颜笑道:“我知道芳洲你是关心我!嗯,等以后你发了财盖了大宅子,我再来多住几天!” 这话真够不客气的! 连芳洲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直接没有接他的茬。 正说着,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回来了,阿简也从后院过来了。 171.第171章 招待 几个人一进屋,顿时便显得屋子狭窄了许多。 连芳洲忙跟三姑奶奶介绍崔绍溪,又叫连澈上前见礼。 崔绍溪很是客气的笑着见过,将手上戴着的白玉扳指取了下来送给连澈当见面礼,自然是笑眯眯的让他唤“表哥”的。 连澈瞧了连芳洲一眼,见她没有意见,这才谢过收了。 因为有连芳清转达了连芳洲的几句话,所以三姑奶奶和连澈这会儿看见崔绍溪虽然也被他的容貌和行止做派惊了一惊,但却没有什么失态的举止,算得上是得体的。 连芳洲便笑着道:“你们陪着客人在这儿坐坐说话吧!我和三姑奶奶去做饭了!今晚崔公子要留在咱们家吃饭!” 叫他敏之?连芳洲除非是傻了才会叫! “漂亮表哥要在咱们家吃饭吗?太好了!”连芳清欢然笑道。 崔绍溪差点儿没一头往前栽倒!能不能把前边那俩字去掉啊…… 崔绍溪看着连芳清,脸上表情哭笑不得。 “真的?”三姑奶奶诧异的挑眉,脱口道:“晚上还走吗?” “我不走,我就在你们家住一晚上!”崔绍溪笑意连连。 “咱们家可没地方睡啊!”三姑奶奶瞧了崔绍溪一眼忍不住陪笑道:“咱们家连个像样的被褥都没有呢,表公子这样的人物住下,岂不是委屈了?” 表公子…… 崔绍溪听了这称呼乐呵呵的直说“不委屈!”连芳洲则满心无语,拉着三姑奶奶往外走:“咱们做饭去!” 三姑奶奶被连芳洲拖到了厨房里,还在啧啧的有赞又叹,直说崔绍溪生得俊,那一身的穿戴也好看,便是说话的声音也好听,真不知老天爷怎的会生出这样的人物云云。 连芳洲听得暗叫无语,心道他那样的出身,从小金尊玉贵的,礼仪规矩样样不差,若再没点儿人样那得多蠢多笨呢! “这表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呢!唉,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将来能够嫁给他为妻呢!那可真是掉进蜜罐子里了!”三姑奶奶又笑着叹着,一边说一边眼睛骨碌碌的在连芳洲身上打着转。 其中意味如何,不言自明。 “三姑奶奶!”连芳洲立刻警惕的睁大了眼睛,正色道:“崔公子看得起咱们那也是看在苏家表姐和表姐夫的面子上,咱们可不能不懂眉眼高低!崔公子那样的人家,不是咱们能肖想的!倘若有什么乱七八糟不该想的念头叫崔公子知道了,闹出笑话来,咱们今后还有脸见苏家的表姐和表姐夫吗?这可是自绝后路的事儿,你说呢?” 三姑奶奶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些的发白,结结巴巴连忙说道:“我、我、我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罢了!这里头的轻重我知道呢,你放心,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想想也是,崔公子是什么身份?自家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芳洲呢?唉!就算他看上了,难道芳洲就肯进崔家做妾?她可不是那样的人! 更重要的是,若是当真因为这个惹恼了苏家,断了银钱往来,今后再也不肯帮衬了,那才是划不来呢! “你知道就好!”连芳洲见三姑奶奶脸色发白甚是不安,显然是被她的话给吓住了,便又道:“他来了咱们家是客人,咱们倾尽所能、用心招待也就是了,也不必把自己当成他的奴才似的上赶着巴结!这也用不着!” “哎……”三姑奶奶点点头,哪儿还敢多想?连芳洲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还有那什么‘表公子’,”连芳洲叹道:“还是叫崔公子吧!清儿他们年纪还小,闹着玩不拘叫个什么都没什么,咱们却不能乱了礼数了!那崔家跟咱们家有何干?怎能叫起‘表公子’来?” “你说的是,都是我糊涂了!我糊涂了!”三姑奶奶嘿嘿的笑着,解释道:“我那不是瞧着表公子——哦不,崔公子那样的相貌、那样的衣裳做派心里头喜欢嘛,就想着叫得越亲近越好,如今听了你的话,我算是真明白过来了!崔公子、崔公子,不会错了,呵呵!” 连芳洲点点头,“你记得就好!” 三姑奶奶便又道:“可不管怎么说人家崔公子也是贵客,咱们得好好得招待人家,今晚上总得做几个好菜吧?” “那是自然!”连芳洲点点头,便道:“你去买一只鸡一只鸭子回来,咱们就做一个小鸡炖蘑菇、一个芋头鸭子、一个小葱鸡蛋、一个过油肉炒蒜苗、再炒一盘小白菜就行了!” 三姑奶奶“哎”了一声答应着,又无不惋惜的道:“真是可惜了,要是他早来些天,还能吃上野鸡和野兔子呢!” 连芳洲笑道:“倒是难得你没说太多了浪费!野鸡野兔对人家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也不用可惜了!咱们如今能拿得出来的就只有这样的东西,就这么招待着吧!” 崔家是什么人家?想要吃什么样的野味没有! 三姑奶奶“嘿嘿”笑了笑,说道:“那怎么一样,人家崔公子是贵客!我去买鸡和鸭子去了啊,你把水烧一锅,等下我回来好杀鸡!” 连芳洲答应了一声,见三姑奶奶出去,便开始烧水,又将米淘洗干净蒸上了米饭,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灶前看火。 不一会儿三姑奶奶回来了,连芳洲迎了出去,从她手里接了一只鸡过来,笑道:“咱们上厨房里忙去吧!外头冷!” 三姑奶奶自没意见。 两人杀鸡、杀鸭子、褪毛、清洗,很快便都处理干净。 然后三姑奶奶给鸡鸭开膛剖肚,连芳洲则将其他的菜都洗干净了切好备用。 等这两只杀好弄好的鸡鸭拿来时,便开始做菜。 蘑菇连芳洲选的主要是香菇和茶树菇,别的也加了一些用于调味,将一块块剁好的鸡肉放进小锅里加水、菇炖上,将鸭肉用盐腌制着放在一旁。 等小鸡炖蘑菇炖了有小半个时辰再炒菜。 生怕崔绍溪冷,屋子里又加了一盆大大的炭火,反正家里头有许多碎炭,也不怕烧。 崔义见了心中颇显满意,不由悄悄打量了连芳洲一眼心道:连姑娘倒是个大方的!也尽力了! 172.第172章 借宿(1) 反倒是崔绍溪见状过意不去,笑道:“用不着烧这么多炭的,我不觉得冷!” 连芳洲笑道:“这么冷的天还说不冷!你放心吧,这些炭都是我们自己的炭窑烧的,不花钱买,而且还有很多,随便用!” 崔绍溪这才安心,笑道:“我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那倒没有!你只要不嫌弃就好了!”连芳洲笑道。 “我当然不会嫌弃!”崔绍溪忙笑道,鼻子嗅了嗅,说道:“在做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是小鸡炖蘑菇的香味飘过来了。 连芳清便嘻嘻拍手笑道:“是小鸡炖蘑菇!三姑奶奶做的小鸡炖蘑菇可好吃啦!” 崔绍溪再闻了闻,果然是鸡肉的味道,笑道:“你们家做的菜还真的很特别呢!鸡肉也不知吃过多少回了,从没闻过这样的香味!” 崔义也连连点头:“可不是,这乡下养的鸡就是比我们庄子上送去的好吃!” “等会你们多吃点!我先忙去了!”连芳洲一笑便去了。 他们庄子上养的鸡想来是精心饲养的吧?吃得好、运动少,那鸡肉自然不能跟这基本上吃草、吃菜叶子、吃不着粮食的散养鸡好吃了,还有那些蘑菇,种类繁多,又全是野生的,这么一锅炖下去,只需要简单的加一些盐,食材本身的味道就已经很诱人了! 看着那一锅小鸡炖蘑菇差不多了,便开始做别的菜。 过了两刻多钟,便都做好了! 连芳洲吩咐一声“摆桌子吃饭”,连泽、连芳清等都忙碌起来,崔绍溪见崔义傻愣着站在那里边叫他帮忙,让连芳洲给止住了。 连芳洲想了想,每一样菜拨了一些出来,又将小鸡炖蘑菇也舀了一碗,说道:“就让崔义、车夫和秦风、苏子季在厨房里也吃了吧!不然等会儿菜凉了怎么吃得下去!” 若她不说,崔义只怕得伺候他主子吃好才敢轮到自己,秦风和苏子季也是一样。 一时菜肴上桌,没有什么花哨讲究,却是香味十足,热气腾腾,叫人看了心中便暖呼呼的。 连芳洲便笑着让崔义等几个上厨房吃去,崔义先还不敢去,笑着推辞要先伺候他家主子! 连芳洲便笑道:“等你主子用好怕是都凉了,我们这儿跟你们府上不一样,没有专门给你们做饭做菜的,等下又要开火也麻烦!你去吧,我们又不会欺负你家主子!” “连姑娘尽说笑话呢!”崔义嘿嘿一笑,见自家公子瞅了一眼过来,忙识趣陪笑道:“我这就去了!有你们照顾,自然亏不了我们爷……” 连芳洲便又叫垂手侍立一旁的秦风、苏子季:“你们也去吧!我们乡下人家没有什么规矩,大褶儿不错就行了!” 秦风、苏子季答应一声告了个罪,这才去了。 连泽又将火盆中的炭加了一次,众人便坐下吃饭。 崔绍溪应该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笑着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有那么一点儿不知所措。 三姑奶奶对他笑得一脸亲切:“崔公子啊,你不用客气!多吃一点啊!我们乡下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就胜在新鲜!呵呵!” 崔绍溪呵呵的笑着答应。 连芳洲便又向他和阿简二人笑道:“你们俩要不要喝点酒?小喝几杯暖暖身也不错!我们乡下就只有米酒,也不知崔公子喝不喝的惯!” 阿简便笑道:“你这么说,崔公子原本不喝的怕是也要喝上两杯才行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崔绍溪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笑道:“米酒么,我也尝过的,我家里的重阳酒便是用米酿的,味道还不错!等明年我再来给你们带两坛子!” “我去拿酒!”连泽说着便去了。 不一会儿果真取了一壶酒、两个杯子来,放在阿简和崔绍溪面前。 “我来吧!”阿简接过了酒壶。 崔绍溪的目光闪了闪,他和阿简明明一样都是连家的“远房表亲”,凭什么阿简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表现出一副在自己家的随性来?还自以为是主人来招呼他? 这太不公平了! 崔绍溪当然不肯吃这个他认为的亏,便伸手去争夺酒壶,一面笑道:“还是我来吧!” 阿简可没想到崔绍溪心里头的弯弯绕绕,闻言淡淡笑道:“好吧,那就你来!”便松手由他拿去了酒壶。 崔绍溪这才欢喜起来,笑着斟了酒,与阿简对饮。 “别光喝酒,吃菜,吃菜啊!趁热着呢!”三姑奶奶笑眯眯道。 连芳清也笑眯眯道:“是啊漂亮表哥,三姑奶奶的手艺可好了!阿简哥哥也说好呢!我们都说好!” 崔绍溪脸上的笑意顿时又僵了僵,勉强笑着说“好”,心里又郁闷上了! 连这么小个小丫头都分出个内外来啊,管他叫表哥,管人家直接叫哥了! 崔绍溪便向连芳清亲切的笑道:“清儿啊,你还是叫我敏之哥哥吧!” “为什么呀?”连芳清奇怪的睁大了眼睛。 正在吃饭的连芳洲等人也是一愣:为什么呀? 崔绍溪咳了一下,瞟了阿简一眼说道:“阿简也是你表哥,你不也没叫表哥嘛!” 连芳洲微微一惊,生怕崔绍溪再问什么,便含糊的笑道:“左右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哪儿有这么多讲究,快吃饭,吃饭吧!冬天菜凉的快呢!” “对对对,快吃吧!”三姑奶奶笑呵呵道。 阿简瞟了崔绍溪一眼,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忽而暗暗好笑:这崔家公子着实有趣的紧,怎么处处都在跟他卯着劲的比呢? 阿简想不通究竟原因何在,不觉暗暗摇头。 一顿饭就在崔绍溪的内心纠结中、三姑奶奶的无比热情中、连芳洲的略有不安中和三姑奶奶的格外热情中结束了。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不早了,连芳洲挑了一盒崔绍溪带来的点心、一罐茶叶去了张里正家。 看到她带来的礼物,张里正略微一怔,牛氏的眼睛却是一亮,笑呵呵的招呼她坐。 张里正无奈的瞟了婆娘一眼,只觉得脑门又隐隐发涨起来。 依依今天pk,希望这些天大家的订阅给力些啊!谢谢拜托啦~~么么~ 173.第173章 借宿(2) 这个婆娘平日里说教她总是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可是一旦事到临头,立刻本性爆发,两个眼睛里只看得见好处,别的什么都抛到脑壳后头去了! “芳洲这是……呵呵,你也太见外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的说一声便是,能帮的我这个里正义不容辞,何必这么破费!你们家也要过日子呢!”张里正笑得温和,说的话却留了余地。 “正是有件难为事儿想请里正叔和牛婶子帮忙呢!这些东西,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连芳洲笑笑,便道:“是这样的,我们家来了个体面的朋友,就是双流县我那苏家表姐夫家的嫡亲表亲,德兴崔家的公子,说是过来看一看种棉花这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因今日天晚,赶不得路,便只能留宿一宿。可是里正叔您也知道,我们家就那个条件,哪里能够留客人住呢?里正叔您家里若是有空闲的房间,能不能——让那崔公子住一晚?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才不得不来求里正叔……” “是这样啊!”牛氏听说要让一个陌生人来自己家里住,而且还不是凑合的,连芳洲一开口就是“空闲的房间”,显然人家是要单独的一间房,心里头便有点儿不痛快起来。 “你是说德兴崔家?行、行!这有什么不行!”张里正愣了愣,却是忙笑道:“我们家空房间有,铺盖也有新的,你啊,就放心领那崔公子来吧!要不,我去接他也一样!” “不用麻烦里正叔去接,我让阿简和阿泽等下送他主仆两个过来!多谢里正叔,我这便先回去了!”连芳洲早料到里正是会答应的。 “行,行!那你先去吧!我这里,呵呵,也得先收拾收拾!”张里正搓着手,眼睛放光的兴奋。 “那么里正叔先忙着,我去了!”连芳洲笑着起身。 连芳洲一离开,张里正瞪了牛氏一眼忙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快快把东厢房打扫干净,叫儿媳妇帮你一起整理,务必要干干净净、一点儿灰尘都不带!还有铺盖,让儿媳妇把他们成亲后做的新被子、褥子拿出来垫上,再烧一个旺旺的火盆放进去,不,是两个!动作要快,去吧!” 张里正吩咐完了,看到牛氏睁大了眼睛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顿时蹙眉喝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赶紧!” “当家的,这,你这是中了邪了不成!就是我爹我娘来也没见这么的的阵势,这可是别人家的朋友!”牛氏不满嘀咕道:“就为了得她那一点儿礼物巴结成这样,亏不亏!” “你懂什么!”张里正气得道:“真是妇人短见,无知啊,无知!你没听芳洲说吗?那是德兴崔家的公子!德兴崔家你知不知道?是咱们西南的第一豪门世家!他家的公子能来咱们家住一晚,那是咱们天大的荣幸,懂吗!” “哦……”牛氏被丈夫那个第一豪门世家给说动了动心,忍不住又道:“那崔家真这么厉害怎的会有连家这样的亲戚?别不是芳洲撒谎的吧!” “哼!”张里正拂袖,满脸鄙夷的道:“所以说你这妇人无知!皇帝还有几门子穷亲戚呢,何况旁人?你没听芳洲说吗?崔家跟双流县苏家是亲戚,便是沾带了这点关系!” 他实在不耐烦跟牛氏解释,因为他解释了牛氏也是听不懂的,想了想他便道:“瞧见芳洲送来的点心和茶叶了吧?单是这个银制的茶叶罐子,得值多少钱?那大户人家的公子,出手最是阔绰,他不会白住咱们家的,肯定会有赏银!不过你可给我留点脸面,别问人要,等着就成!” 牛氏眼睛果然亮了一亮,惊喜道:“真的会有赏银?肯定吗?” “肯定!快去吧!”张里正道。 “哎!这就去,这就去!”牛氏闻言忙转身去拿扫帚,一边高声叫唤儿媳妇。 张里正忍不住又高声叫道:“按照我刚才吩咐的做,别给我自作主张!” 想了想又“唉”的一声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还是亲自盯着去吧!”说着便也去了。 连芳洲跟崔绍溪说让他去里正家里住一晚,崔绍溪原本还不乐意,非要留下挤挤不可。 最后连芳洲有些恼,崔绍溪这才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连泽和阿简送他过去。 崔义忙将马车上的两个大包袱抱了下来请阿简和连泽帮忙拿着,又将公子小憩时盖的羊绒绣花厚毡毯卷着抱了出来,这才往张里正家去。 张里正家门口和院子里廊下,竟各自挂起了两盏大灯笼,漆黑的夜间显得十分亮堂。 显然,是为了欢迎崔绍溪。 看到人来了,张里正带着儿子忙笑着上前拱手施礼的问好,如果连芳洲在这儿,便知道张里正连衣裳都新换了一套。 崔绍溪本就是没什么架子的,见张里正父子客客气气的,便也笑着还了礼。 牛氏和抱着孩子的儿媳妇也好奇的从屋里探出头来,借着灯光看到崔绍溪的穿戴容貌风姿无限,一时俱呆在了那里。 牛氏啧啧小声赞叹道:“怪道当家的说啥西南第一豪门世家呢,瞧人家这做派,啧啧,真是!唉,咱们家太简陋了,别怪罪才好呐……” 原本还不情不愿、觉得对方大占了自家便宜的牛氏这时候口风完全的转变了。 “崔公子请屋里坐坐,喝杯茶吧!”张里正笑着道。 借住人家家里不进堂屋坐坐也不像样,崔绍溪便笑着道了声“叨扰”随张里正去了。 张里正忙又唤牛氏泡茶。 崔绍溪接了茶只略饮了两口便放下了。 张里正激动得不得了,对着崔绍溪简直不知道如何奉承的好,崔绍溪见惯了旁人如此待他,反应淡淡。 不一会儿,阿简和连泽起身告辞,崔绍溪也顺势起身笑着说时候不早该去歇息了。 张里正便忙与儿子亲自领着崔绍溪主仆去厢房,一路自然又陪说了许多好话。 安置好崔绍溪,张里正父子俩便识趣的告辞,殷勤而客气笑道:“家里简陋,崔公子还请担待!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崔绍溪笑着谢过,目送他二人离开,便命崔义关门。 174.第174章 借宿(3) 他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笑道:“还是在芳洲家里头自在啊!除了她家的人,这些人都是一样……” 崔义正在利索的为他铺床整理东西,闻言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口内理所当然的说道:“谁叫公子您出身高贵呢!” 崔绍溪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芳洲就不这样!” “连姑娘?”崔义顿了顿,原本想说一句她胆子太大、直是个怪人,想到自家公子对她的不同,硬生生转了口陪笑道:“这世上有几个人跟连姑娘一样呢!” 这话崔绍溪爱听,很是认同的点头笑道:“这话说的是,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芳洲的!据我看来,就算是表嫂,那也是女中豪杰了,可跟芳洲比起来,却不如芳洲!” 这话崔义是不认同的,在他看来,苏少夫人已经是极好极好、登峰造极的了,哪里还有旁人比得上她? 他嘴里却道:“公子说的是。” 崔绍溪没有听见他这话,此时正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望着前方神出神。 他正暗暗的想道:表哥家和表嫂家也是门不当户不对之极了,可舅舅、舅母还是为表哥迎娶了表嫂做正妻,可见所谓门当户对一说,并非绝对…… 这么想着,他的心中忽然莫名的升起一抹淡淡的温柔的欢喜之意,还有些许的兴奋和雀跃,唇角微翘,情不自禁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公子?公子!”崔绍溪回过神来,便看到崔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正困惑的瞧着自己。 他自知失态,仿佛心思被人窥见了一般有些恼羞,手握成拳轻轻挡在唇边轻咳一下,不快道:“有话就说话,你鬼鬼祟祟的搞什么名堂!” 崔义有些委屈:哪里是我鬼鬼祟祟了?我分明唤您您没听见嘛! “公子,要不要洗脸安歇了?奴才这就去打热水去?”崔义陪笑问道。 “去便去吧,什么大事,还得问我!”崔绍溪更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又道:“别忘了封赏!大方点儿!”别让人连芳洲都瞧不起了。 “哎,奴才知道了!”崔义答应一声,自出去了。封了五两银子给张里正,笑着道扰。 张里正笑着谢了,听他说要热水,便叫儿媳妇烧了水亲自送去,请崔义回去候一候。 崔义走了之后,牛氏迫不及待的让张里正打开瞧瞧崔公子给了多少赏银,看到有五两那么多,牛氏欢喜异常,眉开眼笑的道:“芳洲真是太够意思了,这样的好事儿分给咱们家!往后她若是有什么事儿要帮忙,只要不是麻烦的,你都帮帮她!唉,孤儿姐弟妹几个,也真是可怜!” “你给我闭嘴消停点吧!这说的是什么话!”张里正听了婆娘这番不伦不类的话,顿时哭笑不得。 他看向儿子吩咐道:“崔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我也跟你说了,就算不说,看到崔公子这穿戴做派也该知道了?明儿你起早一点,过去候着,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倘若能得了崔公子的青睐,人家随随便便一句话,你这辈子也不愁了!” 张里正的儿子张清忙答应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清听了父亲的话果然就到崔绍溪住的厢房门口候着了,崔义推开门就见他,差点儿吓了一跳。 听了他来意,崔义乐得省事,便客气的请他帮忙打洗脸水。 张清见人家肯用他,乐呵呵的便去了。 崔绍溪却是微微皱眉,越发的感觉不自在起来。 洗漱之后,崔绍溪便去跟张里正辞行,原本他还想用些话暗示暗示张里正,让张里正出言多留他住两天的——张里正要留他住,芳洲也没什么话说吧? 可是张家人这样,反倒令他不好开口了。 张里正见他这就要走,心中暗暗有些失望,却也不敢阻拦,便笑着命儿子送他去连芳洲家。 崔义已经干净利落的收拾好了昨天带来的两个包袱,那张厚厚的羊绒绣花毡毯以及铺盖因为垫在了人家的床榻上,自家公子是不要了的,若是以往在城里住宿,他还能悄悄的拿出去卖上好几两银子,可是这村子里,上哪儿卖去? 少不得便宜张里正一家了! 崔义虽然不太甘心,却也只能罢了!想想还不如顺水推舟光明正大的做个人情,自家公子用的东西,那都是上上等之物,便是用过了赏人,那也是旁人占了便宜! 崔义便偷了个空跟张里正笑道:“这些东西我们带着上路也累赘,都是崭新的东西,没怎么用过的!里正若是不嫌弃,便留下用吧!都是好东西呢!” 张里正自然不会嫌弃,笑着道谢了。 牛氏也听见了这话,等崔绍溪主仆那边刚刚出门,她便迫不及待的进了厢房,瞧见那精美软厚的铺盖毡毯,摸了又摸,爱不释手,见张里正也进来,笑眯眯咧嘴笑道:“这崔公子出手可真大方呐!啧啧,这样的好东西,咱们这十里八村就算是财主员外家只怕也用不起吧!啧啧,还这么新就不要了,崔家真是有钱呐!” 张里正见她那样,叹了叹气,挥手道:“得了,你把东西收拾收拾把!趁着天好洗洗干净收起来!” 牛氏顿了顿,“哎”了一声答应,心中却道洗干净了我就用了,还收起来做什么?这么好的东西,啧啧,这辈子都没用过呐! 她一时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了。 张清送崔绍溪主仆两到连芳洲家,连芳洲和三姑奶奶正在厨房里烧早饭。 听到动静,连芳洲擦干净手,便从厨房中出来了。 崔绍溪一看到连芳洲便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脸上也显出了笑意,笑吟吟招呼道:“芳洲,早啊!” 连芳洲冲他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笑问道:“昨晚睡得还好吧?” “嗯,好,还好!”她问他,他当然不会说不好。 “张大哥,麻烦你们了!”连芳洲又向张清笑着道谢。 张清看到崔绍溪对连芳洲的态度心中便暗暗打起了精神,心道崔公子很看重芳洲啊,连家真的是要发达了! 若是往常连芳洲跟他打招呼,他当然就是随随便便一应,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忙笑着道:“不麻烦、不麻烦!呵呵,这是我们的荣幸,荣幸呢!” 175.第175章 张里正的打算 张清的语气格外的客气,笑容中甚至带了两分讨好,连芳洲略略诧异转眼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是爱屋及乌——不对,是敬屋及乌啊。 连芳洲便笑道:“正好早饭快烧好了,张大哥不如留下一起用一点吧!” 张清自然想留下来,可是又怕崔绍溪不快,含糊的笑着,忍不住悄悄瞧了崔绍溪一眼。 崔绍溪其实也不想让外人在一旁碍眼——别问他为什么会生出“外人”这种感觉,他就是这么想的!连家人是自己人,别的都是外人。 可转念一想,里正可是这村里最大的官儿,跟里正家走的近一些,对芳洲一家子都有好处! 他便冲张清客气的笑了笑,也邀请道:“是啊,就留下来一起用吧!” 得到崔公子亲自开口邀请,这是真正的荣幸之至了,张清喜得眼睛里都要冒泡泡,笑得嘴巴差点没咧到耳朵根,连连点头笑道:“行,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们屋里坐着吧,等会儿就好!”连芳洲就笑道。 崔绍溪嗯了一声,顺口又问道:“阿泽和清儿、澈儿他们呢?” 连芳洲便笑道:“放牛和驴子去了,我让秦风和苏子季也跟着一起去了!” 崔绍溪很是赞同,点头笑道:“正该如此!” 崔绍溪和张清进屋坐下,连芳洲倒了茶,将火盆子添了添炭,笑着让他们候一候,便又去厨房了。 这边屋子里,崔绍溪边和张清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张清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回答着,每开口之前必定要想上好一会儿。不知崔绍溪怎样,崔义侍立在旁听得都替他着急。 崔义忍不住悄悄打呵欠,不解的瞟了崔绍溪一眼,心道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转了性子了?若是以往碰上这么无趣的人不说甩袖子走人也早就不搭理了,这倒好,反倒就着人了! 不过,瞧他那神情,看着平静,其实早就不耐了。 他干嘛要忍…… 好不容易,院子里终于想起了一阵嘈杂的喧哗声,是连泽、阿简、连芳清等回来了,崔绍溪如同刑狱期满的犯人一样,全身放松暗暗的舒了口气,起身笑道:“是清儿他们回来了!走,咱们瞧瞧去!” 张清虽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仍然陪笑起身陪着去了。 有了连芳清、连澈等人,气氛终于松快了许多,崔绍溪也不用坐牢似的浑身不自在的捱着了。 不一会儿连芳洲和三姑奶奶做好了早饭,便笑着盛了上来。 早上做的是手擀炸酱面,用鸡蛋丁、肉沫、蒜末、香菇丁、木耳丁煸炒出香味,加了黄豆酱和酱油,炸了香香的酱;又用滚水焯了切成丁的冬芹菜、白菜芽、大头菜各盛了一盘做配菜,再用滚烫的热油调了一碗油辣子,切了细细的香葱,准备得甚是丰富。 这样一顿,在乡下人家来说,即便是过节吃也很说得过去了。 闻到各种食材混合在一起的香味,众人都笑着称赞。 即便是较为富裕的里正家,这样的吃食也不是经常能吃得到的,张清下意识吞咽两下,忍不住暗暗瞟了连芳洲一眼,心道攀上了富贵的亲戚,这连家二房的日子果然是过起来了! 三姑奶奶和连芳洲给众人盛了,仍旧让崔义和车夫、秦风、苏子季去厨房里吃了。 热热闹闹用过早饭,连芳洲便客气的向张清道了谢,说是要送崔公子走了,就不留他了。 连芳清虽然年纪比张清小了近乎一半,但不知为何,仿佛突然之间张清对她便生出了一股敬畏之情来,不敢有半点小觑,听她这么说,便客气的笑着告辞了。 回到家里,张清便连忙将所见所闻细细的同张里正说了,张里正听得不住的叹息,叹息连家二房这是真的要过起来了。 “也难怪呐,攀上了这样的人家,想不发达也难啊!人家随便伸个小指头也比咱们拼死拼活的强,唉,这都是命,恨不来的!” 张里正感叹了一阵,又向牛氏及张清等家里人正色道:“咱们关起门来自说自话,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往后无论如何都不可得罪连家姐弟妹那几个!能帮的上的尽量帮!倘若看到有人欺负他们,得帮着说几句话!如果听到什么对他们不利的流言蜚语,也得帮着分辨几句!人家孤儿家家的,咱们就是多帮几句话,也没有人能说什么!都听见了吗?” 张清、牛氏等连忙都答应了。 那五两银子和那一套精美无比的铺盖、那柔软暖和得不可思议的羊绒毡毯已经彻底的令牛氏折服了。 张里正见大家都心悦诚服的答应了,欣慰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突然他又“哎呀!”拍大腿叫了起来,后悔不已的说道:“那棉花种子还是咱们家帮着收购的呢,可惜了,这事儿忘记跟崔公子说了!” “爹,”张清便笑眯眯的说道:“正好崔公子问起这事儿,那意思让咱们多帮帮芳洲一家、多行方便,我趁机都说了,说我们一直帮她呢!” “真的?呵呵,好,好!”张里正笑眯眯的,大感欣慰。 连家那边,连芳洲催着崔绍溪上马车:“走吧,咱们去地里瞧两眼,然后你们便赶紧回去吧!趁着天早好赶路!” 崔绍溪不太情愿,见连芳洲态度坚决,只好上了马车。 连芳清和连澈也要一起去,兄妹两个都很自觉的爬上自家的驴车。 崔绍溪见了,便忙说道:“上我这马车来吧,怎么着也有个遮挡!” 连芳洲笑道:“不必了,你们就安心坐着吧!我们习惯了的!你那马车里头干净,别给弄脏了!” 崔绍溪还要说什么,连芳洲不由分说的抢先道:“实在用不着这样客气的!大家各自自在岂不是好!” 崔绍溪听了这话倒是笑了,也就点点头笑道:“也罢,那我也要坐驴车!” 阿简闻言瞅了他一眼,心道怎么不跟我抢着赶车了?倒是稀奇! 连芳洲还没说话,连芳清和连澈已经十分热情的招呼崔绍溪了,还主动让好位置给他。 176.第176章 崔绍溪离开 崔绍溪哈哈哈一笑,手一撑爬了上去。 主子上去了,做奴才的岂能娇贵?崔义便也跟着爬了上去。 连芳洲本来今天是想带秦风和苏子季也去看一看地的,见这驴车一下子坐了这么多人,秦风两人再上去就显得挤了,只好作罢! 她正要吩咐他二人留在家中,崔绍溪看见了便笑道:“叫秦风他们也一起去吧!嗯,让他两个上马车就是了!” 秦风和苏子季吓了一跳,有些怔怔。 连芳洲见崔绍溪这么说了,便也不客气,点头笑道:“也好!” 秦风和苏子季无奈,只得战战兢兢的上了那内里布置得十分华美的马车。 “姐,快上来,走了!”连泽伸手向连芳洲笑道。 连芳洲答应一声,搭上连泽的手轻巧上了驴车,阿简回头看看,笑着道了声“坐稳了!”便赶车离去。 一行人先是去了三岔口那片地,连芳清和连澈叽叽咯咯的跟崔绍溪介绍着小花果山,连泽不时也插几句嘴,兄妹三个显然最感兴趣的就是这小花果山。 至于棉花,他们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当然也就不怎么关注。 连芳洲则是与秦风、苏子季落在了后头,向他二人娓娓介绍这一大片地,又说这阵子在整理育苗地,等塘泥干了还得继续。 秦风和苏子季听得很仔细,听连芳洲似是信手捏来,说起稼墻农务无比娴熟,不由暗暗惊异。 又见她待人亲切,言行举止稳重中透着落落大方,两人更是佩服,心中的不安也渐渐的消淡了去,也能跟连芳洲讨论几句了。 一时登上了小花果山,看到山顶一片栽种的那些一人多高的树桩子,崔绍溪忍不住相问。 连芳清和连澈便如实说了。 崔绍溪听得羡慕不已,无不惋惜的道:“可惜了,若是我早来几天多好啊!这么好玩的事儿竟错过了!” “要不等下雪天漂亮表哥你再来啊,姐姐和阿简哥哥说了,到时候带我们去打猎呢!”连芳清水亮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小脸上满是期待。 “哎,等明年找个机会我一定来!”崔绍溪瞅了阿简一眼,眼角余光飞快的掠过连芳洲,心里小有郁闷。 看了一阵,连芳洲便笑道:“这地也看了,石头坪那边跟这里一样,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就别过去了吧!崔公子,你赶紧回去吧!” 崔绍溪虽然不舍,但想着都已经出门了,横竖也是要走了,便点点头笑道:“好吧,我就先走了!那,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再来看你、你们啊!” 连芳洲虽然不想他来,可是却也阻止不了他来,便胡乱点头含糊了一声,又催他道:“快走吧!这时节天黑的早呢!” 崔绍溪听了这话倒是“扑哧”笑了出来,笑道:“还没过午呢!”却是依言下山。 “若是有什么难事,便叫人给我送个信,或者,派人跟苏家表兄和表嫂说一声也行,表嫂自不必说了,表兄也是很好的人,定不会嫌烦的!”临走崔绍溪又淳淳叮嘱道。 连芳洲见他如此,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放缓了声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崔绍溪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只是随口答应,其实肯定不会照做的,忍不住心中一黯,再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保重!”便上车去了。 送走了崔绍溪主仆,连芳洲轻松了些,便照例去仓库大院那边看看。 驴车驶到大院门口,她便让连芳清和连澈小兄妹俩先回去,与阿简、连泽以及秦风、苏子季一同进去。 “这边的房子建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已经在收尾。等过两天收拾几间出来,你们俩住一间,顺便再去牙行看看,若有合适的人,再买几个也住这儿!”连芳洲说道。 秦风和苏子季都称是。 这二十六亩地如今看来早已经变了大样,周围四面砌起了高高的围墙,从大门进去,眼前这一大片仍旧空旷,往东去有一道横贯南北的墙在院子大约三分之二处分割为二。 在这边远远便看到围墙后是一溜有两层楼那么高的高大房屋,那便是仓库,有门与这边相连,将来用来堆放收获来的棉花的。 仓库前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平地,青砖铺呈,拼接无缝,将来搬运棉花时既有足够的活动空间,也可以用来摊晒棉花。 围墙的这边,与墙距离有两米远左右也是一排一层的房舍,建造得无比的宽大,格成大小不等的数间,这是将来用于铡棉籽、弹棉花、纺纱纺线、织布等对棉花进行处理的。 如今只建造了一排,倘若将来不够用,便可以依着往西边再建便是。 北边靠近中间的位置建了一排五间两进两层的小阁楼,既有管事人员的起坐处置事务的房间、茶水间等,也有招待客人的厅堂,楼上则有类似于档案室的房间以及堆放别的要紧工具等物。 楼阁前用砖石砌了一个两头圆的长形花圃,花圃两头又用青砖围了两个海棠花形的地方,连芳洲打算开春之后种上两棵石榴、两棵白玉兰。 花圃里自然是要种花的。 从这不大却功能齐全的办公楼出来往后去,又是一道门将内外隔开,那边则是个小小的生活区。 连芳洲便打算将秦风和苏子季安排住在里边。 生活区里有一长排的工人宿舍,皆是上下两层的房舍;又有较为讲究的两个小小的院落,每个小院落中有正房、东、西厢房,全是独立一座的三间一进的房舍,每一座可以安排一位管事住下。 此外还有专门的大食堂,食堂后打算掘一口水井、盖几间房舍堆放柴禾、放置食材油盐等。 因为考虑到将来肯定要用到不少的女工,在食堂的另一侧专门又有一道墙与这边隔开,那边同样建了工人宿舍,专给女工住的。 所有的这些房舍安排都留有余地,以便将来拥挤了便可加盖。 边边角角的空地上,碎砖头砌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花圃,明年开春了便可栽树种花。 177.第177章 村口的大院子 这些都是当初设计的时候连芳洲和连泽、阿简商讨过的,这会儿她自然没有必要跟秦风和苏子季解释。 顾时看到他们来了,如往常一般上前笑着打招呼,笑着指着道:“连姑娘请看,明天还有一天工夫,就能全部收拾干净妥当了!剩下的材料如同连姑娘说的那样,全部都搬进了那边那间房子里堆放着!” 连芳洲笑着道了“辛苦!”便领着秦风等往生活区那边去了。 建这些房舍的时候窗户的位置都留了出来,但如今也只有一个框架,门窗都没有安装上的,前几日只叫人来各处量了尺寸,据那揽了活计的木匠说,还得三四天的功夫才能做好。 连芳洲直接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小院落,推开小小的院子门进去,小小的院落里也是青砖铺地,房舍干净整齐,除了没有门窗,一切都好。 连芳洲便笑道:“再过三四天门窗才能做好送来,到时装好之后,你们两人便挑一间屋子住着吧!然后我再去买窗户纸把窗户糊上,买床和衣柜桌椅等简单布置一下!你们每天还是上村里家中去吃饭,吃了饭再回来这儿住!” 秦风和苏子季显然没想到这仓库大院布置收拾得这么好。 这生活条件一下子改善得犹如一步登天,二人心中感激不尽,连忙道谢。 相视一眼,秦风便指了指西厢房笑道:“姑娘,到时候我们就住这一间吧!一切听从姑娘安排!” 苏子季也连连点头称是。 这二人没有选正房,连东厢房都没有选,而是选了位置最不好的西厢房,显然也是向连芳洲表示了一种态度,一种谨记自己身份的态度。 连芳洲让他们自己选,原本也有试探之意,见状且不论他们心里真正是怎样想的,能有这样的意识便难得了! “好,那就这间!”连芳洲笑了笑,说道:“等下我便拜托顾大叔帮忙去城里的家具店把需要的东西都订了!” 看看没什么事儿了,一行人便往外走。 秦风两人打量打量四周,便陪笑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奴才两个住在这里也可看守看守,但到底地方太大,人又少,若是养一条狗想来会方便些……” 连芳洲一笑,连泽已说道:“我们本来就说要养狗的呢!就是现在冬天,没有合适的,等开春了看哪家有狗崽子再去要两只!” “可不是这样,”连芳洲笑道:“只能让你们先辛苦辛苦了,如今是空院子,外头的大铁门自然是牢牢锁上的,围墙又这么高,我们大房村也是个规矩的地方,料想无事,你们也不用太过小心了!只夜里警醒些便可!” 说着又道:“咱们乡下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况且你们出身不同,我是有心让你们将来做个得用的膀臂的!将来咱们之间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一口一个奴才的你们不嫌累我听着也别扭,这就免了吧!忠心不忠心的,也不在这上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好好的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秦风和苏子季还心存疑虑,现今已是完全折服了。 连芳洲本人便不是个普通乡下无知女子的形象,相反,她行事作人还十分的干脆爽快、落落大方,果敢、聪敏,而且待人也和气良善,再加上有崔家、苏家做后盾,他们除了死心塌地的追随如何还生的出二心? 两人闻言面色一肃,双双跪了下去磕起了头来,郑重道:“姑娘请放心,我秦风(苏子季)此生必定全心全意追随姑娘,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快别如此,起来吧!”连芳洲忙侧身往旁边避了避抬了抬手,阿简和连泽将他二人扶了起来。 秦风和苏子季道了谢,这才起身。 一边往回走连芳洲一边说道:“咱们庄户人家没有那么多的空闲,如今又正当年边,更是得抓紧时间将活计干完,下午咱们便一起去挖水芭蕉吧!” 秦风和苏子季都应了声“是”。 连泽瞧了瞧他两人,甚有兴趣笑问道:“听说你们以前也是跟庄稼打交道的?你们知道我们挖水芭蕉用来干什么吗?” 秦风和苏子季相视,苏子季便笑道:“要是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要种在水源地保护水源的吧?水芭蕉能生水护水,植在水源地最好不过了!” “呀,你们真的知道啊!”连泽佩服不已,叹道:“真正想不到,我以为官老爷都是坐在大堂上的,没想到还真有懂得这样琐碎事的!” “我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二爷这话真是说笑了!”秦风笑笑,轻叹着:“什么官不官的,这话还请二爷往后莫要再提了!只怕会无端招来祸事!” 连芳洲亦点头:“这话极是!” 连泽忙笑道:“就是这会儿都是自己人我才随口这么一说,以后再不会说了!” 回到家中,三姑奶奶瞧着他们几个从驴车上下来,竟然有点儿怅然若失,眼神飘了飘,道:“回来了?崔公子已经走了啊!” 连芳洲瞟了她一眼心中暗叫无语,这个三姑奶奶,还真是—— “是啊!”她便淡淡笑道:“人家崔公子本就不是该来咱们乡下这种地方的人,还不走等到几时呢!” “不会吧!”三姑奶奶替崔绍溪分辨:“我看崔公子就不是这样的人!他挺好的,一点架子也没有!” 连芳洲心中摇头没有接这话,笑问道:“午饭做好了不?正好让阿简和阿泽给顾大叔他们送去,回来咱们也好吃饭了!” 崔公子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但并不表示崔家、苏家也一点架子都没有。 倘若崔家知道他家的嫡出公子有事没事往这儿跑,倘若苏家那位小姐也知道了,那可就热闹了! 三姑奶奶听到连芳洲问这个,当下也丢开崔公子了,点头说道:“已经做好装上了,把汤盛出来就能送去!” 一时连泽和阿简送了过去,放在那里便先回来了,因为在村口很近,等下午出去做完活再顺路把家伙什收回来也不迟。 178.第178章 三姑奶奶说的事儿 午饭跟工地上的一样,都是馒头、鸡蛋烙饼和香浓的大骨汤,还有早上剩下的一些炸酱,用来蘸馒头吃正好。 秦风和苏子季不肯跟连家人一同上桌用饭,两人的意思是规矩不可废,“姑娘纵然仁慈好意,可是将来家中的产业必定还会置办,仆从下人也会越来越多,倘若从我们这儿坏了规矩,将来姑娘要怎么管呢!” 连芳洲一想这话也是,便笑道:“倒是我糊涂了!你们仍旧在厨房吃吧!也不必说什么等我们吃完再吃的话了!” 秦风和苏子季这才答应了。 吃过午饭,略歇了歇,除了三姑奶奶和双胞胎小兄妹,连芳洲五个人便去先前看好的一片野生水芭蕉那里去挖。 水芭蕉生水,生长的地方十分潮湿,挖起来很轻松。 五个人不过一个时辰便挖了六十来棵。 砍去多余的叶子,只留下光溜溜的一个半人多高的杆子。在竹筐里垫了砍下来的芭蕉叶,再将这水芭蕉小心的装了上去,抬上了驴车,以免弄脏了车子。 这六十来棵水芭蕉,都是要种在三岔口地头的水源处的。 尽管水源处的泉眼大而且活跃,并且除了这处有两个泉眼的水源处,还有一条从别处而来流淌经地的溪沟。可以说,水源是相当充足的。 但是连芳洲还是觉得,更充足一些更好。将水源地保护好,庄稼才能长得更好!毕竟,这一片可是一千五百多亩的地呢! 还有石头坪那边,她也打算种一片水芭蕉,今天来不及,明天上午再过去,下午回来跟顾时等人把账目结清了,后天就可以烧草木灰、搬塘泥整育种地了。 多了两个成年人,而且对农活十分熟悉的成年人,干起活来比先前快了很多。太阳才刚刚偏西,水芭蕉便都栽植好了。 眼看无事,连芳洲便笑道:“今日就早点回去吧!还有七八天就是小年了,这几天还有的忙呢!” 几人都点头称是。 回到家中,三姑奶奶先是有点意外,随即便笑眯眯道:“多了两个人干活还真快不少了!要说这崔公子啊,就是够意思!” 连芳洲笑笑,向秦风、苏子季道:“洗洗手脸,便进屋休息休息吧!” 三姑奶奶突然一拍脑门,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儿我忘记跟芳洲你说了!”她说着便将连芳洲拉到一旁,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道:“今早崔公子身边那个小厮叫什么崔义的跟我说,上回他们家公子被你大伯父哄去了家里,问我你大伯父后来有没有把他们带来的礼物送一半过来,我一听就气坏了,当然说没有了!别说一半,半点影子也没见着!崔义听了也气了,便出去找你大伯父说道去了,说他准定会把东西送来,可我这儿等了半天了,怎么还不来……” 三姑奶奶的神情跃跃欲试,又道:“咱们现在人多,可不怕他们!要不要上他们家去问问……” 照三姑奶奶这副神情来看,问问当然不只是问问这么简单。 看来她跟自己姐弟妹几个一样,被所谓的“大伯父”、“大伯母”是伤透了心了,说话间早已不见半分尊敬。 对于三姑奶奶说的大伯父两口子瞒下礼物这种事连芳洲一点儿不奇怪,崔绍溪上门岂会空手而来?而那两口子到了手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主动往外吐? 就算有吐的时候,那也是一种投资,一种想着将来收获更多的投资。 不过,崔义会私下找三姑奶奶说这话、之后又为了这个事巴巴的去找大伯父连芳洲却是挺意外的。 她想了想,这种小事儿崔绍溪必定不会管的,多半是崔义少年心性,觉得心里头气不过跑去理论倒有可能。 只是,连芳洲目光闪了闪,崔义那小子伶俐得很,仗着得他主子得宠是个最爱惹事、最喜仗势欺人的,他巴巴的跑去见大伯父,言辞脸色肯定没有好的,大伯父难道也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就不怕得罪崔家?这倒不太像他那能屈能伸的性子呢! “要不叫上秦风和苏子季一块儿去?人多总方便一点!”三姑奶奶又问道。 “别去了吧!”连芳洲淡淡一笑,道:“既然崔义那么说了,咱们再等等何妨?而且,如果大伯父还是不来,那也就算了!” “算、了?”三姑奶奶既心疼又不平:“凭什么算了?芳洲啊,如今咱们日子虽然过得比先前好很多了,可也不能这样糟蹋东西啊!我都听崔义说了,那可都是好东西啊!那点心他们肯定早吃光了也就罢了,别的东西怎么能不要?正好年下要做新衣裳呢!多得几件好料子不好吗!” “三姑奶奶,”连芳洲便道:“如今咱们风头正盛,不知道多少人暗中嫉妒呢,巴不得咱们家生出事来他们好嚼舌根的!咱们家跟大伯父家就算分得再清楚,他们也占了长辈的名分!若是我爹娘在还好些,爹娘不在,真有人在这上头做文章,我们自己连分辨都不便的!左右不过那点东西,不可因小失大,还是算了吧!” “那就这样白便宜了他们?”三姑奶奶仍有些不甘。 连芳洲笑笑:“反正那本来也不是咱们的东西,咱们也说不上‘吃亏’二字,便算了吧!” “也罢!”三姑奶奶点点头,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算便宜他们了!哼!” 说是这么说,三姑奶奶心里可是打好了主意,等哪天崔公子和崔义来了,她准定跟崔义再提这事儿,叫那贪心不足的两口子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打住了这事儿,连芳洲便进屋。 正好有时间,连芳洲便与秦风、苏子季两个闲聊起来。一开始这二人还不敢坐下,连芳洲说了几遍才高了罪斜斜坐下。 几句话过,秦风两人也放开不那么拘束了,连芳洲问话能很轻松的回答,偶尔也能主动说上几句。 连芳洲得知苏子季手很巧,从前很是改进发明了几件大有裨益的农具,有一年跟随上峰去黄河一带巡视农田,在河南开封还发明了一种用于灌溉的巨型水车,令当地农民受益匪浅。下江南巡视,在南浔一带又曾改进了当地纺纱的纺车,大大提高了效率…… 连芳洲听了不由心中一动,暗暗的有了主意。 179.第179章 你想说合便说合吗 她决定开春之后便购置几架各式各样的纺车回来,让苏子季好好的钻研琢磨透彻了,等到第一茬棉花成熟收获之后,便让他试着看看能不能制作出专门用于纺棉线的纺车来。 至于铡棉籽的铡刀和弹棉花的工具,那都是很简单的东西,连芳洲相信自己只要略微说说,苏子季肯定能做出来的。 连芳洲不由暗道侥幸,崔绍溪误打误撞送了这两个人给她,真正是巧!天意如此啊! 秦风和苏子季忍不住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是一个无数人都问过连芳洲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要种棉花?这棉花真的有这么好吗? 对他们,连芳洲虽然没有彻底的交代底细,但说的明显比跟其他人说的要多了许多,又笑着向苏子季打了预防道:“若是我所料不错,这棉花真的能纺线织布,纺线的机子说不定还得你改良改良呢!” 苏子季闻言精神一振,点头笑道:“若真能用,料想与别的机子也是大同小异,一定难不倒我的!” 连芳洲闻言更是大喜。 连芳洲没有想到的是,晚饭后,连立和乔氏两口子又上门来了。 看到这两口子,一屋子的人,除了不明就里、没有过惨痛经历的秦风和苏子季,其他的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十分不善,甚至可以说得上冷光飕飕。 “什么风把大伯父、大伯母吹来了?不知道两位今日又要说什么呢?”连芳洲淡淡一笑。 连立咳了一声,僵硬的脸上几经挣扎终于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影儿,笑着唤了声“芳洲”便冲乔氏连使眼色。 乔氏满脸的沮丧,不情不愿的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连立干笑了笑,冲着连芳洲道:“上回崔公子来做客带了些礼物,原本我是想着给你们拿一半儿过来的,可后来忙着就给忘记了!这不,今天记了起来,我就赶紧的给你送来了!两块上好的衣料,还有一罐茶叶、几朵绢花,都是好东西!” “哦,有劳大伯父和大伯母了!”连芳洲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心中冷笑:倒是会自圆其说,真当旁人都是傻子呢! 连泽见状心里也有气,自家倒不是贪图人东西的,就是看他这副嘴脸嫌腻歪,便故意笑道:“哦,原来大伯父和大伯母忙着就给忘记了啊?不知道大伯父和大伯母都在忙些什么呀!”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欺负我姐,欺负我们!”连芳清年纪虽小,这些日子什么仗势都见过了,可谓身经百战,闻言嘴快立刻就接了话过去。 连芳洲等众人听了这话没有一个呵斥连芳清和连泽的,一道道的目光反而一眨不眨的直盯着连立两口子,人人默不作声。 乔氏屁股重重的在凳子上挪了挪,挪得那凳子摇晃了晃吱嘎吱嘎响了两声,她抬眼看向连芳洲,说道:“芳洲,你这个做姐姐的是怎么教弟妹们的?你看看这一个个的,都敢取笑长辈了!别说咱们是至亲骨肉,就算是不相干的旁人,也没有这样的!” 这话说得妙啊! 连立在心里头暗暗喝彩了一把,觉得这话简直是乔氏说的最好的话了。 不等她长篇大论继续下去,连立忙已开口截住了她的话,叹道:“你大伯母说的不错!唉,这家里头没有个长辈教导就是不行!我们是你们的亲人,自家说说这话我们能不计较,可要是在外头说了,你叫人家怎么想!便是我们也脸上无光!看来今后少不了我们要多操点心了!” 见连芳洲欲开口,连立又提高了嗓音抢着道:“你也不用跟我们客气,谁叫咱们是一家人呢!这是天生的血脉相连,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从前的事情那都过去了,咱们谁也别提了,就一笔勾销吧!芳洲啊,明天咱们就上里正家去,将几个村老叔们都请来,先前稀里糊涂签的那字据,销毁了吧!这些日子我和你大伯母心里是真的很不安啊,唉,一想起来这事儿就觉得心里有愧,觉得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兄弟和弟妹!其实里正和村老们的话没错,我们是做长辈的,就算吃亏一点又如何?本来就应该照顾你们啊!我们不照顾你们,谁来照顾你们呢!” “就是!”尽管是两口子在家里合计好了的,可是这时候说起来一说到“操心”、“照顾”这样的话,乔氏还是觉得心里头憋屈得不行,好像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占了她老大的便宜了似的! 她瓮声瓮气的道:“不过,你们也得知道些好歹!也别太过分了!”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我来叫你们一块儿上里正家去,啊!“连立一锤定音,说着起身便要告辞。 “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连泽气得叫了起来,连芳清和连澈还小,不太明白连立那番话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看到连泽生气,他们也跟着生气。 连立忍不住瞟了一眼连芳洲,见连芳洲神色淡淡一言不发,便心头大定,只当她默认了,哪里将气急败坏的连泽放在眼里? 他反而摆足了长辈的架势向连泽道:“好了,阿泽!什么叫这么便宜的事?这有什么便宜不便宜的?你这孩子说话,怎的乱七八糟的!你啊,这都跟谁学的!唉,少不得往后我和你大伯母多多操心了!” 连立一边说一边叹息着去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他居然还教训我!”连泽气得抓狂,想要拦住连立哪里拦得住?而且他知道就算自己拦住了他又能说什么? 说了他会同意吗? “姐!”连泽不由跺脚,气呼呼道:“你怎的一句话不说呢!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三姑奶奶原本也以为连芳洲会发作的,呆了呆,似乎不敢置信她就这么轻易的放连立两口子走了,也忙道:“是啊芳洲,他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这个家将来要是有了他指手画脚的插手,谁也别想有消停日子过了!” “就是啊,姐!”连泽听见三姑奶奶说得明白,也连连点头。 180.第180章 阿简的安慰 阿简下意识转头,看向连芳洲,淡淡的灯光下,她的脸看得不那么真切,却依稀可见秀眉微蹙,神色之间轻笼着一股薄纱似的,说不清的气愤羞恼。 阿简一呆,再看去时,连芳洲却已经扬眉轻笑了起来,她温和的看了连泽一眼,笑道:“你啊,着什么急呢!他自说他的话,与咱们有何相干?” 连泽一怔。 连芳洲嗤的冷笑道:“他让咱们明天乖乖的跟他去里正家,咱们就去吗?” “对啊!”连泽一喜,精神一振说道:“明天早上咱们该做什么仍旧做什么去,理他呢!” 说着他却又“哎”的小声叹了叹,声音里充满沮丧。 谁叫他还没有长大呢?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说出的话能有多大的分量?也难怪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连泽握了握拳,他在一天天的长大着,不急,不急。 “天色不早了,都去睡了吧!”连芳洲又笑道。 三姑奶奶也明白了连芳洲的意思,顿时放下心来,笑着叫小双胞胎去洗脸洗脚。 “你们也去睡吧!”连芳洲见秦风和苏子季站在那里没动似是有些迟疑,便温言说道。 秦风和苏子季有些小心的答应一声,默默退下。 两个人都不是笨人,连立和乔氏作为“大伯父”、“大伯母”方才说出的那一番话,两人已是听懂了个大概。 临退出去那一刹那,两人忍不住微微偏头瞟了连芳洲一眼,心中暗道:姑娘倒真是不容易啊! “你,没有事吧?”眼前无人,阿简上前低声问连芳洲道。 连芳洲抬起头,随手理了理掠在脸上有些发痒的发丝,笑道:“我没有事,你也去睡吧!” “嗯,没事就好!”阿简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也去洗漱睡了。 一时,众人都已回房,连芳洲借口还要想些事情计划计划,便仍坐在外间没动。 火盆中的炭火渐渐式微,面上蒙着一层燃烧过后的白色灰烬,虽有温度,却分明亦能感觉得到步步紧逼、环绕周围的寒气,连芳洲情不自禁抱了抱身体,拿起火钳拨弄着,将木炭重新架弄着。 强迫着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小心!”火星突然毕波迸开,连芳洲先前浑然不觉,被这低而急促的一声低喝所惊,慌忙闪避,而那欲拉她避往一旁的人也来到了眼前。 是阿简。 “你没事吧?” “你怎么还没睡!”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相视着,不约而同的笑了。 阿简便在连芳洲对面坐了下来,温言道:“你……可是心里头不痛快?” 连芳洲眼中微黯,低低的叹道:“阿简,我不瞒你,我那大伯父、大伯母你也看见了!这一阵子来,他们两人就没有个消停,我真不知道他们还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可是偏偏又有什么‘血脉亲情’、什么‘长辈’的名头罩着,即便我不在乎,却不得不为阿泽、澈儿、清儿他们着想!” 顿了顿她又道:“我不怕他们蛮横无理、行事卑鄙无耻,怕的就是面子上摆出一副冰释前嫌和解的样!说到底我是一介女子,阿泽的年纪离成年还有好几年呢!倘若大伯父真的摆出一副知错悔改的模样,再坚持要‘照顾’我们,我想就算是张里正他们,也必定是赞同的!他们必定觉得,那才是真正的为了我们好呢!” 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今晚连立说出那番话之后,连芳洲跟连泽一样心里头腻歪恶心得不行,却没有出言半个字跟连立争辩。 连立既然已经打定了那样的主意,她跟他争辩也不可能令他改变,何必? 没准他还巴不得事情闹大、巴不得引来众人围观呢! “如今我们家买了这么多的田地,又在村口建了那么大一座院落,又招待了崔公子那样身份贵重的客人,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眼红嫉妒呢!巴不得瞧见我们倒霉呢!倘若我们坚持不要大伯父照顾,说理是说不通的,除非撕破脸撒泼,这样一来,那些嫉妒眼红的人岂有不趁机落井下石的?” “你别太难过了,”阿简柔声道:“咱们想一想,总会有办法的!” 他忽又轻笑道:“难不成,芳洲你便这么认输、认命了?” 连芳洲忽然抬头冲他展颜一笑,道:“你说的是,总会有办法的!明日且先避过,先拖着也未尝不可!”连芳洲冷笑:“他既然要摆出一副和解的样,总得把长辈得架势拉足。想要当长辈,呵呵,行事总得有点儿长辈的样才叫人看到诚意不是?我就不信他敢咄咄逼人!倒盼着他逼呢!” 阿简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也许用不着等那么多天!” 看到连芳洲眼睛亮亮的看过来,他不禁笑道:“芳洲你忘了?你那大伯父是个有几分城府的,你那大伯母可未必!就说今晚吧,你看看她那态度、说的那话!” 连芳洲的眼睛猛的睁大,眸中波光闪动,璀璨如星。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她轻笑道:“你说,明天他们两口子来找人,倘若我们都避了出去,我那大伯母的反应会怎样?” “倘若有人再刺激刺激她,就算你大伯父,恐怕也拦不住她吧!”阿简又加了一句。 连芳洲心中一动,隐隐的有了某种想法。 她喜得一拍手,笑道:“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两人商量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周祥,盆中的炭火几乎燃尽,热气也仅剩余温了。 这具身体到底年幼,熬了深夜,连芳洲便觉有些困倦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站了起来,向阿简感激笑道:“阿简,真是太谢谢你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睡吧!” 阿简点点头,微笑道:“你先回房我再去,好好睡一觉。” “嗯,你也是!”连芳洲一笑,与他告别。 走到房门前,她忽然又停下了脚步猛的回头看了阿简一眼,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化作一笑,冲他点了点头,在他的注视下方转头去了。 阿简对她,对这个家所作出的一切,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个“谢”字能说得尽的。 既然如此,她何必再说?再说也是矫情罢了! 这份全心全意的帮助,她只需要谨记在心,然后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倾尽全力就行了。 181.第181章 定计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想的起来他的身世和过去。 连芳洲轻轻一叹,不愿意再去想这个问题。 因为她的心忽然有些乱,有些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盼着,还是不盼着他早日想起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所有的人都还没有起床,连芳洲便起来了。 跟大伯父两口子斗法这阵子,对他们的脾性她多少是了解的。 大伯父昨天既然撂下了那个话,那么今天他必定会一大早就过来叫他们。 所以,她得赶早做早饭,早早的出门,叫他扑一个空! 连芳洲轻手轻脚的下床、穿衣,轻手轻脚的推门出来,不想刚好阿简也从那边房间轻轻出来。 两人对上,相视笑了笑。 也许因为有了共同的目标和秘密,见着彼此,两人心中俱是一暖,仿佛比之先前,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你怎的也起来这么早呢!”连芳洲小声笑道。 阿简道:“你一个人怎忙得过来?我帮帮你!外头冷,我先去生火烧热水,火盆里昨晚埋着炭火想必还没熄,你加炭先烤一烤吧!” 连芳洲心中一暖,轻轻一笑,见他一番好意便道:“嗯,我先等等。” 阿简笑笑,就出去了。 火盆里的炭火昨晚两人去睡时用热灰埋着了。热灰透气,不至于令炭火熄灭;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又可缓解炭火燃烧的速度。 早上拨开灰一看,总会有那么三四段拇指大小的炭火仍旧燃着,只需要加些炭,用大蒲扇扇一扇,很快就能生起一盆旺旺的炭火。 乡下人家冬日里几乎都会这么做的。 阿简在厨房生火烧了热水,连芳洲就着热水洗漱,然后便开始做早饭。 早上烙鸡蛋饼,煮一锅热汤。 连芳洲在灶台后和面、擀面的忙活着,阿简就坐在灶台前帮她烧火。 两人一边小声的说着话,小小的厨房中,被灶火烘得暖融融的。 等三姑奶奶众人起来的时候,连芳洲的鸡蛋饼已经烙好了一大半了。 三姑奶奶大是意外,见他两人在厨房睁大了眼睛,拍了拍胸口道:“吓了我一跳,我还说厨房里莫不是着火了呢!” 以往家里都是三姑奶奶起来生火做饭的。 “三姑奶奶,”阿简闻言笑了起来,说道:“要着火昨晚上就着了,哪里等得到现在!” 阿简向来不太说这样的俏皮话,偶有几句却是又利落又准,总是生生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三姑奶奶微微瞠目结舌的呆样,连芳洲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三姑奶奶也“瞎”的一声笑了,说道:“瞧我这糊涂劲儿!也罢,你把早饭做好了,我乐得清闲呢!阿简,你帮我打盆热水来吧!那两个小的也快起了!” “好!烧了一大锅热水在呢!”阿简闻言点头,出去拿了盆子打水。 一时秦风、苏子季、连泽等都起来了,院子里、屋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秦风和苏子季很是勤快,两人起来便打扫院子,铡草料往牛棚里添,又提水给牛和驴子喝。看着柴禾烧得差不多了,便拿了斧头劈柴。 倒叫连泽转来转去无事可干了,只好去将两只老母鸡放出来喂食。 连芳清、连澈起床没一会儿,连芳洲便做好了早饭,一家子围坐一起吃着。 吃完了,连芳洲面色一肃,便道:“都先别起身,我有要紧事要说。” 除了阿简,众人的神色都又些慌,忙正襟危坐,就是连芳清也绷着小脸紧紧的抿着唇。 连芳洲便将昨晚与阿简商量的计划一五一十细细的说了,听着听着,紧张的众人神情渐渐的变得轻松,眉眼间神采飞扬,跃跃欲试,都纷纷点头笑说“记下了!” 阿简便道:“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清儿、澈儿,你们心里要有谱,知道吗?” “嗯!我知道啦!” “我会提醒清儿的!” 连芳清和连澈先后说道。 “嗯,姐姐相信你们都能做得很好!”连芳洲微微一笑,赞许的抚了抚连芳清的脑袋。 “姐、阿简哥哥,咱们现在就走吧!”连泽心急,一边说着忍不住朝门口的方向瞟了瞟,好像生怕连立两口子这就过来似的。 连芳洲忍着笑意道:“不必慌急,大伯父他们哪里有这么早?冬天里大伯母那样的人即便被大伯父特特交代过,也起不来多早!不过,咱们既然吃好了早饭,这就出门去也行!” “我去套车!”原本还有些强耐隐忍的连泽一下子起身奔了出去。 “我去看看!”阿简也笑着跟去了。 不一会儿,连芳洲和阿简、连泽并秦、苏二人便赶着驴车又去挖野生的水芭蕉去了。 “好好的在家里!”连芳洲忍不住瞧了连芳清和连澈一眼,柔声说道。 连芳清和连澈连连点头,“姐姐放心!” 连芳洲一笑,与阿简相视,阿简冲她微微的点了点头,便道:“咱们走吧!” 说着轻轻挥起鞭子,勒住缰绳,赶着驴车离了家门。 今天挖了水芭蕉,得上石头坪那边的水源处种植。那边因为原本全部是一片荒芜,原本自然没有现成的水渠,还是整地的时候工人们按照连芳洲的要求挖了纵横数条。 所幸地边也有泉眼。当初她买地的时候,便是特特关注了这一点。 没有水源,就无法栽种庄稼,完全靠天,种个十亩八亩的也就算了,风调雨顺便多收一些,流年不利便少收一些,影响不大。 可是,对于上千亩地来说,就必须有水源做保证,若是靠天,万一歉收了,这投入的成本收不回来,损失就大了! 连芳洲一行人出门后大约大半个时辰,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便听到院子门被人从外头拍得山响,以及乔氏喊门的大嗓门。 三个人相视:来了! “等一下你们再去开门,我先出去了!你们可得小心!”三姑奶奶朝房间瞟了一眼,忍不住道:“别又让乔氏抢东西!” 虽然柜子上了大锁,她还是觉得颇不放心啊。 “三姑奶奶放心,大伯父是来说合的,应该不会的!”连澈说道。 182.第182章 刺激乔氏(1) “嗯!”三姑奶奶心中略松,说道:“那我走了!”便后后院的小门悄悄溜出去,往菜园里去了。 院子外头的拍门声越来越响,乔氏的叫喊声、连立呵斥她的声音继续传来,连芳清和连澈听得差不多了,这才慢腾腾的去开门。 “你们聋了!怎么那么久也不开门!”叫了半天的门也没人答应,乔氏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板着脸喝问。 “你跟孩子发什么火!孩子们还小不懂事,往后好好教导就是!”连立说着瞪了乔氏一眼,目含警告。 一句话,也把这事儿给定了性:小孩子没家教啊,哪有听见人叫了半天门也不开的?欠缺长辈教导啊! 连立当然不是那种会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的人,他此刻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连家门口这一通热闹又引来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了,有大人也有小孩。 连立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他巴不得更多的人来看热闹呢!等会儿他只管把长辈该有的样子做足,看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连芳洲那丫头若是闹起来就更好了! 她越闹,他就越要摆足长辈架势,在张里正和村老们面前说话也就更有分量:她这个做姐姐的无德不贤,万一教坏了连家的子孙怎么办?他们做大伯父大伯母的,少不得出来操心了! 因此,连立才任由乔氏大喊大叫,就是为了吸引旁人围观。反正乔氏就是咋咋呼呼的性子,只要大褶儿不错,就没事儿! 只要不过分,即便摆一摆长辈的谱儿也没什么——哪家的晚辈不得敬着长辈?哪家的小子丫头没挨过长辈的打骂教训?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开了门,连立便向乔氏使了个眼色,乔氏的神色微微收敛。 “大伯父、大伯母……”连芳清和连澈有点儿怯怯,连芳清往连澈身后躲,不安的扭了扭衣襟,小眼神儿小心的瞟了乔氏一眼,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和三哥在后院喂牛呢,真的没有听见大伯母的叫门声啊!我们不是故意不开门的啊!呜呜,大伯母你不要骂我们好不好……” 连芳清小嘴扁扁的,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连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是一副怯怯的样子。 连立见他两个这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两口子又不是第一次来他们家,乔氏也不是头一回这样呼喝,怎么从前什么事都没有,这会儿就吓成这样了? “好了好了,你们大伯母也不是有心的,她啊,就是个急性子,你们俩是好孩子,啊!”连立暗暗舒了口气,摆出一副温和慈爱的样。 连芳清还在怯怯害怕,连澈小心的看了连立一眼,确是道:“刚才大伯父还骂我们不懂事呢……我们真的没有……” 连立脸上一僵,觉得自己的耐心也要用完了,勉强温言笑道:“大伯父那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们很听话,很听话!” “嗯!”连澈展颜笑了起来,牵着连芳清的袖子往旁侧了侧身,笑道:“大伯父、大伯母,进来吧!” 乔氏白了他们一眼,无声哼哼,与连立走了进去。 连芳清顺便把院子门掩上。 这就没了? 众人一下子见没了热闹可看,也就各自散了,心里暗暗的有点失望。 要知道自打连芳洲与杨家退亲之后,这连家二房接二连三的事情可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他们与连家大房之间的不合更是人所共知。 连立看到连芳清关院子门,心里暗暗的道“可惜!”,可也只能这么算了。 他总不能转身又把门重新打开。 穿过院子,走到廊檐下,还差几步就要进屋,连澈和连芳清突然闪身挡在了连立和乔氏面前。 “大伯父和大伯母来我们家做什么呢?”连澈仰起头忽然问道。 连立和乔氏都是一愣。 “你姐你哥呢?当然是找他们去里正那里!”乔氏沉下脸不耐烦道。 没人在跟前,她才懒得给这两个毛孩子好脸色看。 “那大伯父、大伯母可来的不巧了,我姐我哥不在家!”连芳洲大声的说道,而且还笑眯眯的冲乔氏拌了个鬼脸,一脸的狡黠和得意,哪里还见半点刚刚的怯弱。 “你说什么!”乔氏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尖声怒道:“不在家!” “你小声点!”连立低喝皱了皱眉,同样沉着脸盯着连芳清和连澈道:“怎么会不在家?他们去哪里了?不是说好了今早去里正那里吗!” 乔氏见连芳清这副模样就恨得要撕她的脸,听到丈夫的质问冷冷一笑,尖酸而刻薄的道:“这还用问?不是明摆着吗!人家啊,根本就没把你的话放在眼里!人家这根本就是故意的!是故意躲出去的!” 她说着又恨恨道:“我就说呢,那个满肚子心眼儿的死丫头昨天晚上竟然一个字都没吭声,原来早打定了注意要躲啊!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得了几时!” 连立脸上很不好看,也是气得不行! 昨天自己说出那番有理有据的话之后,连芳洲一个字也没有反驳,他心里得意之余还暗自冷笑,心道这一回堂堂正正,总算拿住了她! 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会玩这么一手! 可是自家媳妇这话说的没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本事她就不再回来! 哼,看来这一次她也就只有这点儿能耐了。 “大伯母您可真聪明,”连芳清拍了拍手,笑眯眯的看着乔氏笑道:“我姐姐和二哥就是躲出去了!家里头来了瘟神,要抢我们的家产,要当我们的家,姐姐和二哥当然要躲啦!” “你说什么!”乔氏大怒扬起了手。 连芳清“哎哟”一声缩了缩头往连澈身后躲了去,吐了吐舌头又笑道:“原本我和三哥也想躲出去的,可是姐姐和二哥说,我们还小呢,反正也做不了主,不用躲大伯父和大伯母!大伯父和大伯母就算把我们拉到里正叔面前也是没用的!” “你!”乔氏哆嗦着,胸口都要气炸了。 连立也被连芳清这一番直截了当、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话气得够呛,心里暗骂二房这几个小崽子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等落到了我的手里,瞧我怎么教你们规矩! 183.第183章 刺激乔氏(2) “芳清,你一个小姑娘家,哪里学来的这些刻薄恶毒话!是谁教你的?”连立脸色一沉,低声喝问。 连澈眸光平静,望了望他静静的说道:“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难道不对吗?这也用人教?大伯父也太瞧不起我们兄妹了!” “你说什么!”乔氏忍无可忍尖叫道:“狗崽子,你敢骂我!” “你冷静点!”连立见乔氏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连澈忙拉了她一把。 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这两个小崽子今天的表现明显不对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他们年纪小,连芳洲那死丫头可不小了!没准就是她教的! 他得先想一想,琢磨透了,再做下一步的行动。 “就是啊,大伯母,你冷静点,别动不动就想动手打人!”连芳清哪里给连立琢磨的时间,笑眯眯的向乔氏取笑道:“你要是不冷静,大伯父就教训你,打你屁股,嘻嘻!” “死丫头!死丫头!”乔氏气得浑身乱抖,气息也粗了,脸上涨得通红。 连立的脸上也顿时尴尬。 连芳清童言无忌,可当着他两口子的面口没遮拦,他们两口子却是没法儿当没有听见的。 “瞧我不打死你!老娘今天要是不教训你,老娘就不姓乔!”乔氏忍无可忍,扬起巴掌便要上前打连芳清。 “你给我冷静点!”连立似乎隐隐明白了,这小兄妹俩就是想要激怒他们两口子动手!虽然他还是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怎能如了他们的意? “咱们在家里说好的要冷静,你听见没有!”连立也顾不得许多,猛的揪住乔氏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拽,将猝不及防的乔氏拽得一个踉跄! “既然芳洲和阿泽不在,我们就等晚上他们回来了再过来!我们走!”连立冷声道,瞧也没瞧连芳清和连澈一眼。 这两个小崽子,也不是好东西! “我劝大伯父还是省省心吧!”连芳清清脆的声音又响起,只听她笑吟吟的说道:“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大晚上的就去里正家吧?就等不及明天天亮?可是明天一早啊,我姐姐和二哥他们还是会出门的!嗯,大伯父和大伯母总不会一前一后守着我家两处门吧?可是就算守也没有用啊!阿简哥哥那么厉害,随便一拳就能把人揍得晕过去!你们是挡不了他们出门的,还是省省吧!” 连立听了这话心中一怒,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连芳清那边又嘻嘻的笑了起来,冲着乔氏笑道:“大伯母,听我大伯父的话怪怪的滚回去吧!” 接下来的话可不是一个小姑娘家说来好听的,连澈急急截住她的话头抢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么简单的道理大伯母也不懂吗?连大伯父的话也敢不听反了你了!你要是敢动我们兄妹一根指头,我就叫大伯父休了你!休了你我们就跟大伯父一起过,我们家现在有钱呢,给他娶个年轻漂亮的妻子,纳七八个漂亮小妾又如何!个个都比你好看,比你温柔贤惠!” 然后,在乔氏越来越粗的气息、越来越铁青的脸色中,连澈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的冲她道:“你就是个母夜叉!” “母夜叉!母夜叉!”连芳清也拍手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贱人!狗杂种!我打死你们!我要打死你们!”乔氏终于冲破崩溃的边缘,理智完全被一种无比愤怒的情绪所左右,尖叫着不顾一切冲向连澈,别说一个连立,就算十个连立也拉不住她! “我打死你!小杂种,你这小杂种!”乔氏尖叫着扑上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连澈的左边脸颊上重重挨了一记耳光,顿时火辣辣的疼痛红肿起来。 “三哥!”连芳清“哇”的哭了起来,尽管知道做戏要做足,可是乔氏这一记耳光真正落在连澈脸上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心痛,真正的心痛,哭得伤心无比,朝乔氏扑了上来捶打着她哭道:“不准你打我三哥!不准你打我三哥!” “死丫头,给我滚开!”乔氏恼急,毫不客气的拉扯推开连芳清,连芳清身不由己摔在了地上,呜呜的哭着爬起来便往院子外头冲去。 “你给我回来!”连立先是呆住了,看见连芳清想要往外头冲这才猛然回过神,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欲拦。 要是让人看到了,岂不糟糕! 连芳清跑得飞快,连立起步去追的时候已经晚了。 连芳清已经打开了院子门,一边放声大哭一边朝张婶家奔去。 “清儿!清儿!你站住!”出了院子,连立却不好赶上前去强行拉扯连芳清了,急得顿足。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连芳清已经去得远了。 连澈挨了乔氏一记耳光也哭了起来,捂着脸大哭挣扎躲避,乔氏不解恨,抓着他在他身上又用力打了几下,一边打一边骂。 “给我住手!”连立徒然一声暴喝,铁青着脸色瞪着乔氏,冷声喝道:“你给我住手!” 乔氏停了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瞧着哭得头发散乱、衣裳也被她拉扯推搡得凌乱、左边脸颊高高肿起的连澈,终于感到了小小的快意,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狗崽子,老娘看你还乱叫不乱叫!” “闭嘴!”连立大喝,指着乔氏道:“谁让你动手的?嗯?谁让你动手的!” 他瞪着乔氏朝她过去,连澈见状不等他过来,突然奔上前坐在地上死死的抱住连立的大腿放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求饶。 连立待了待,踢了踢没踢开,便俯身去掰他的手,气急败坏道:“放手,你给我放开!” 连澈哪里肯放开,哭着大喊道:“大伯父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 连澈看到连立盯着乔氏的目光不对劲,便知道他是想上前去扇乔氏耳光做出教训她的样子,也不过是想做给外人看的!让外人看到他的所谓“公正!” 他哪儿能如他的意? 感谢月票!继续求啊啊啊 184.第184章 被人看见了 连立又气又急,也恼了,怒道:“你快放开我!我可没把你怎么了,你别血口喷人!你这婆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连立心中急得不得了,万一来人看见了如何说得清! 乔氏听了这话精神一振,冷冷一笑便朝他二人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张婶几乎失控的声音恰在这时在门口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多人的抽气声和“啊”、“呀”的惊叫声。 连芳清哭着大声叫着“三哥”奔了上去,抱着连澈大哭起来。 连立的身体一僵,眼前黑了黑,闭上了眼睛。到了这时候他才明白,他是怎样被算计了! 乔氏睁大了眼睛,也愣住了。 “连家大哥、乔嫂子,芳清和澈儿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把孩子打成这样呢!”张婶气得有点发抖。 被连芳清一路跑一路放声大哭吸引而来的乡亲们也都纷纷叹息议论,看向连立两口子的目光带着鄙视。 就算是嫉妒连芳洲一家过得好的,看到这么小两个孩子被打成这样,也没有不觉可怜的。 乔氏顿时慌了,情急之下瞪张婶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打人了!哼,你不就是看到二房这几个崽子有钱了上赶着巴结吗!” “给我住口!”连立喝住乔氏,忍了忍终是没有动手。 眼下就算他给了乔氏耳光也没有用了,因为众人肯定会说他是做给人看! “乔嫂子,你能说点人话吗!”张婶气得叫道:“你问我哪只眼睛看见,我告诉你,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别告诉我这两个孩子这身上的狼狈样是自己弄的!你别告诉我澈儿脸上的掌印是他自己打的!你说我巴结他们?我莫非从前待他们跟现在待他们不是一样?哼,不像有的人,还是至亲骨肉呢,以前嫌弃人家几个孩子是累赘装聋作哑死活不肯伸手帮一把,如今看到人家兴头头把日子过起来了,又眼红想要插一手来给人家当家作主!你们可真聪明呐!就是不该把天底下的人都当做傻子!” 众人听了这话议论声越发大了,对着连立和乔氏指指点点。 连立胸口一阵一阵的翻腾,张嘴想要说什么,众人的议论指点根本令他没有机会开口。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哎哟!我说你们两口子也太狠了吧,对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手!就算你们两家已经分开另过了,可毕竟是至亲骨肉啊!就算不是至亲骨肉也不能这样吧,真叫人看不过眼了!”一个妇人大声嚷嚷的声音传了来,众人转脸看去,是张里正的妻子牛氏。 牛氏因为事张里正的媳妇,顾着身份,从来是看热闹,极少有出来揽事说话的,如今她肯说这话,代表的当然是张里正的意思。 于是,众人的指责声更大了。 乔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敢抢白张婶,却不敢抢白牛氏。何况是在她抢白了张婶也没占着半点便宜的情况下。 “这事儿是我们做的不对,可是也是事出有因啊!”连立叹道:“牛嫂子说得对,都是至亲骨肉,我们做长辈的怎么可能会动手?实在是这两个孩子不懂事——” 乔氏性急,可不耐烦连立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痛心疾首做表情神态,她嫌他太慢了,于是快嘴快舌的大声抢着说道:“不错,是这两个小崽子先骂的我们!我们做长辈的教训教训晚辈有什么不行!” 张婶深恨乔氏先前说的那话,原本她一个外人即便要说合什么也得有些顾忌的,此时却完全不必顾忌了,当即冷笑道:“芳洲他们姐弟妹几个都是懂事知礼的孩子,清儿和澈儿年纪虽小,也不见怎么淘气,好好的他们怎么会骂你们?倒要听听了!你们说话也别说一半藏一半!” “就是!这来龙去脉总得说个清楚吧!”牛氏也大声说道。 众人一想,连芳洲姐弟妹四个还真是没有什么恶名,连芳洲即便大发威风了几次,那也是有人欺上了门来不得已做的反抗!便都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连泽和连芳清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拭干净泪,整了整头发和衣裳 只是那褶皱明显的衣裳和并不整齐的头发,还有连泽左边脸颊上那红肿的掌印仍然彰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连澈吸了吸鼻子立刻便说道:“昨天晚上大伯父和大伯母来了我们家,说从今以后要两家合一家‘照顾’我们姐弟妹,说今天一早就要带我姐和二哥去里正叔家里让里正叔做见证!可是,让大伯父、大伯母照顾,我们实在是害怕会被——,姐姐又不敢说什么,怕外人说她不敬长辈、不识好歹,愁得一晚上都没睡觉,今日天没亮就和二哥出门了,想先避一避好好的想一想,大伯父和大伯母来了没见他们就发火了,大骂姐姐和二哥,我们听不过去分辨了几句,大伯母生气了就动起手来……” 这还真是乔氏能做出来的事儿! 又有人点头道:“怪道先前这连家大房两口子眼巴巴的在外头敲了半天门呢,原来是这样!” “看人家日子过得好了就想两家合一家,给人家当家作主,哎,想得真好!” “难怪把人家吓得早早避开,谁敢要这样的长辈照顾啊!” “就是,早先怎么也没说这话!” “得了,还不是看人家无父无母好欺负!” “说起来连家二房这几个孩子也真可怜!” “不是这样!根本不是这样!”乔氏气得大叫。 “不是这样,大伯父、大伯母来我们家做什么?”连澈立刻反问道。 乔氏顿时语塞。 众人一看乔氏的神情便明了了。 连芳清更说道:“大伯母见姐姐和二哥不在家,还想搜我们家里的银票和地契呢!可是经过上次的事姐姐在柜子上加了大锁,她就把姐姐放在枕头下荷包里的碎银子抢走了!” “你胡说八道!小丫头你别血口喷人!”乔氏尖叫起来。 “我哪儿有胡说,那荷包还在你的身上,你敢让人搜查吗!”连芳清吸吸鼻子委屈的说道。 185.第185章 颜面尽失(1) “我怎么不敢!”乔氏冷笑,一边伸手往怀里掏一边怒道:“不用人来搜,我自己搜!” 她的脸色突然一僵,摸进怀里的手顿在了那里。 众人一见,岂有不知的?当下便七嘴八舌的叫起来,都是叫她赶紧把手拿出来,又有说她自己搜查自己就算什么也没搜出来也不能算数啊?还是得旁人去搜一搜才清白! 乔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一瞪连芳清尖叫道:“是你!是你们这两个小崽子陷害我!是你们在我身上放了东西!” 一边尖叫,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个绣着花瓣的半旧银蓝色荷包扔在地上,闷声作响,看起来里边的确是装有东西,不用说必定是银钱了。 “真够狠心的!” “登堂入室的做贼!” “唉,还是至亲骨肉呐!” “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感叹声、惊呼声,看着那一道道落在自己身上越发鄙薄的眼神,乔氏的脸色凶恶得几乎要杀人了! 她向来瞧不起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即便是自己做了什么那也是觉得自己是长辈理所当然的,何况这一次她的的确确是被冤枉了? 连芳清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飘零的树叶。 在听到乔氏一而再的喝骂后,原本要哭不哭的连芳清终于吓得“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张婶忙上前将连芳清拥在怀中,柔声安慰了几句,冷冷的盯着乔氏道:“乔嫂子,你做错了事情还把孩子吓成了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她冤枉我!是这死丫头冤枉我!二房这几个崽子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乔氏气昏了头,只觉得胸口都快要被气炸了,什么话恶毒说什么话,哪儿还管其他。 连澈听着这话心中如同狠狠的被扎上了一根刺,脸色一白,猛的抬头瞪了乔氏一眼,也哭了起来。 连芳清的哭声也更加大了。 “哎呀乔嫂子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你看看你那脸黑的,把孩子都吓坏了!人家是没爹没娘教导,可你把孩子吓坏了,人家姐姐哥哥回来见了岂不心疼!都是做爹娘的,何必呢!”牛氏也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三姑奶奶挎着菜篮子从外头回来,见状呆了呆,“吧嗒”一声手里的菜篮子也掉在了地上。 “清儿!澈儿!这是怎么了!”三姑奶奶听到他两个的哭声撕心裂肺完全不像是做戏,心里头忍不住也酸酸的难受,冲上前便将两人护在身前。 三姑奶奶猛的抬头,瞪着连立和乔氏道:“大哥大嫂,你们三天两头非要闹一次才满意吗!几个孩子过日子也不容易,你们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吗!” “这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算什么东西!”乔氏恨恨冲她啐了一口,原本还有更刺耳刺心的话,总算她还有两分理智知道这会儿不宜树敌太多没说出来,但那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张婶变冷笑道:“三姑奶奶你不知道,这两个人又登堂入室来搜检了!上一次是一个人,这一次索性两口子都来了!这荷包就是从你大嫂身上搜出来的!” “大嫂!”三姑奶奶尖叫一声,“你可真是不知悔改!” 她正要大声将上回乔氏在连芳洲家做下的丢人事儿说出来,连立突然大喝一声“你这贱妇真正好大的胆子!”,众人都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回神,便听得乔氏“啊!”的惨叫一声,脸上挨了连立一个耳光。 “你、你敢打我!”乔氏今日可谓不顺之极,先是叫了半天的门才有人应,跟着又被连芳清和连澈言语羞辱,好不容易打了连澈一耳光报了仇,转眼这仇又变成了祸事,然后,就是被众人鄙视、误会、被当做贼! 此刻,连“自己人”的丈夫也当众给了自己耳光,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了! “我跟你拼了你敢打我!”乔氏脸色发青发白,瞪着一双眼睛,神情可怖之极,尖叫着朝连立扑了过去。 连立早有准备?侧身避过,喝骂道“好大胆的贱妇,做错了事还敢嚣张!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话音未落,乔氏脸上又挨了两记耳光,痛叫一声直直的摔倒在地上。 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痛,这痛直冲脑门,心里、脑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烧着,她瞪着连立尖叫着又要爬起来扑上去,连立喝斥道:“你再敢乱来我就休了你!我说到做到!你如此不贤,还敢嚣张!” 不知是害怕了这话,还是看到了连立使来的脸色,乔氏又气又苦,却是咬着牙没有再闹了,只趴在地上低泣。 众人回过了神,轻叹着低语,议论纷纷起来。 连立站在旁边,看着乔氏一脸的痛心疾首,叹道:“你这妇人,你啊你,你叫我说什么好!芳洲他们不在家就不在,有什么事回来再商量不也一样?你看看你那急性子,非得闹出事来才罢!我先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跟几个孩子你也较劲,我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连立将乔氏一顿大骂,语气无比之真诚兼痛心疾首。 如果连芳洲在旁,心中必定又道:又是这招丢卒保车! 可不管怎么样,众人信了这话的还真是不少!那些不信的,也动摇了心思,纷纷觉得乔氏虽然不贤,但是连家这个大伯父还是很靠谱的。 “清儿啊、澈儿啊,都是你们大伯母不对,大伯父一定会教训她,大伯父向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啊?”连立慈爱的向连芳清和连澈说道,还伸手想要摸一摸连澈的头。 连泽低低惊呼一声,一脸的怯怯下意识往三姑奶奶怀中缩了缩。 “大哥!”三姑奶奶急急叫了一声,带着警惕,身体自然而然的往旁边侧了侧挡住了连立的手。 连立眼底闪过一丝恼怒,那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微僵。 “大哥,你这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也挺中听!可再中听的话又怎样?你也别把什么都往大嫂身上推!你是一家之主,没有你的准许,大嫂哪儿来的胆子这么闹腾!我就是个小肚鸡肠的,我可不信你!且不说这事儿,就说你收买了二狗子几个混混,带着他们上地头去闹事羞辱芳洲,那时大嫂总不在场吧,你又怎么说?哦,我忘记了,那时候大嫂正在芳洲家里头搜检翻腾的找银子和地契呢!” 186.第186章 颜面尽失(2) “小曼!我知道你恼恨你嫂子不肯收留你,你也不能编出这种瞎话!”连立厉声喝道。 三姑奶奶哼了一声:“是不是我编瞎话问问二狗子、癞子他们几个不就清楚了?当时地里还有那么多工人干活呢!” “你给我闭嘴!”连立恼羞成怒。 三姑奶奶果然闭嘴不说了。 反正,她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若有人想要知道,只管去找二狗子等人打听便是,相信从那些人的口里说出来的比自己说的更可信。 张婶忽然笑道:“地里的事儿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这家里的事儿,倒还真是的!” 连立脚下一个趋趔,闭了闭眼,复又张开,目光直勾勾的瞅着张婶,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不说话。 看到连立这样,张婶反倒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了。 “有什么话大家不妨一次打开了说清楚,”牛氏忽然笑道:“做都做得出来难不成还说不得?说出来也叫我们大家评评理!” “张婶不好说我来说!”三姑奶奶便将那天乔氏如何在连芳洲离开之后冲进家里胡闹说了起来。 乔氏气急连连尖叫“胡说!你胡说八道!” 三姑奶奶压根儿不搭理她,自顾自说的。滔滔不绝。 众人听得又唏嘘又叹息又暗暗好笑,对乔氏的人品更是鄙视得半点都不剩。 乔氏纵然拼命否认,可是众人又不是傻子,三姑奶奶说的这么流畅自然,若非真正发生过的事儿,怎么可能编的出来?即便不完全是真的,也有七八分是真的了! “你们还想两家并一家!我呸,打的什么鬼主意呢!两家并一家好当人家的家、做人家的主,占有人家的钱财田地,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三姑奶奶啐道。 “怎么连大哥和乔嫂子你们想两家并一家?”牛氏有些怔住的道,“不是前一阵子你们两家才在我们家老张和几位村老们面前立了字据分家两不相干、两不牵连的吗?这、这才过了多久呀!” 三姑奶奶便冷笑道:“哎哟牛大嫂,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嘛!先前芳洲家里穷啊,现在可不一样了,有了有钱亲戚照应!有人瞧着眼红了!” “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连立恼羞道:“不错,原来是立了那么个字据,可当时那不是在气头上一时冲动吗?过后我也挺、后悔的!毕竟是一家人!后来我上城里去见了我家阿海,随口说了这事儿,阿海也埋怨,说不该这样!说他二叔二婶不在了,我们该照应!我可是好心好意啊!他们要是不愿意直说就是了,何必藏头露尾的?要不然我这婆娘也不会发脾气!” “哟哟哟,听你们这话倒是芳洲几个的不是了!”三姑奶奶嗤笑道:“人家不愿意搁不住你拿大帽子压人啊!说什么不敬长辈、什么没有长辈教导不行!就凭你们今天干的这事儿,就不配做长辈教导人家!” 连立恼道:“不愿意便罢了,我什么时候拿大帽子压人?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了?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了,若是不愿意,那就从此不用再提了!我是光明正大,是真心想要照应他们,既然不领情,那也罢了!” “这份情还真没人领的起!字据都立了,你当是说着玩的呢!”三姑奶奶哼道。 “是啊,这事儿我看也是多此一举了!连大哥你是好心,不过我看芳洲他们过得挺好的,还真用不着你们操心照顾什么的!”牛氏又笑道。 牛氏这是在给连立一个台阶下,在表明了自家的立场、警告了这两口子之后,再给他一个台阶下。 因为这两口子的儿子很有希望中秀才的,他年纪轻轻,书又念得那样好,将来得前途不可估量。张里正一直是个聪明人,虽然存了帮连芳洲一家的心,但也绝不会轻易将连立两口子逼进死胡同。 “那就算了!”连立立刻说道,又叹道:“原本我也就是心里头过意不去这才问问,唉,没想到一片好心弄成这样!早知道——,算了,算了吧!” 牛氏这么说,连立又这么接话,众人便知道这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 虽然有些意犹未尽,虽然好些问题还稀里糊涂的不清楚,可是谁也不敢再问什么、说什么了。 张婶心里虽然不太服气,也不敢再做声。三姑奶奶无声一哼,同样没再吱声。 “芳洲和阿泽回来了!”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一下子齐刷刷的转脸望去,无不精神一振,仿佛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连芳洲与连泽、阿简、秦风、苏子季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一边说道:“大伯父、大伯母有心了,实在是不敢当!先前咱们在里正叔和村老们面前都说过、立过字据了,从今以后自家过自家的日子,即便过的不如意,那也是我们姐弟妹自己的事儿,绝对不怪大伯父、大伯母不照顾!我们说话算话,也不想给大伯父大伯母添麻烦,请你们放心!” 连立听了这话心里憋屈得不行,却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得如意算盘显然是无法实现了。倘若真要一件一件事情拎起来说,丢脸的只会是自己!倒不如就此含糊过去,先过了眼下再说。 连立当然不能让连芳洲一个人把好处都占了去,正做出一脸的表情想要争取戏份演这出戏。 不料,趴在地上的乔氏一看到连芳洲这个正主儿回来了,猛的抬头瞪向她,眼睛里毒光飕飕直冒:如果不是这个死丫头,自己何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尽失! 何至于什么错都是自己的! “是你设计的,都是你设计的!你这死丫头满肚子鬼心眼、满肚子坏水!都是你设计害的我们!”乔氏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向连芳洲扑了过去。 正要闪身而出的阿简瞟了一眼连泽,无声无息的收回了微张的气势。 “大伯母!你什么意思!”连泽挡在连芳洲的面前,稳稳当当的抓住了乔氏的胳膊,乔氏整条胳膊顿时失去了力气,另一只胳膊挥手便朝连泽打去,连泽另一手又轻轻巧巧的拿住了她。 187.第187章 颜面尽失(3) 连泽虽然身量还没有乔氏高,但在同龄的少年里算是长得高的了,这两个多月来心情好了,生活也好了,又日夜苦练武艺,身体比之先前不能同日而语,对付一个乔氏绰绰有余。 众人见状不由暗惊,看着乔氏怎样气急败坏的挣扎都没能挣脱连泽的禁锢,而且连泽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气定神闲,一个个不由得有些发怔。心里越发不敢小瞧了连家二房。 “你放开我!你这眼睛里没有长辈的小崽子,你放开我!”乔氏眼睛瞪得翻白,脸红脖子粗的喘着粗气,仿佛找到了道德的制高点,尖声叫道:“你们看呐,都看看呐!哪家的侄儿敢对大伯母这么无礼!忤逆,这是忤逆啊!” “你闭嘴!”连泽冷笑道:“我若让你在我面前打了我姐,那才是忤逆!我也没见过哪家的大伯母对侄儿侄女如此居心歹毒的,大伯母是不是要我们把一件件事情都说出来让大家评理呢!” 乔氏顿时一惊,连泽冷冷一笑,收回了手,却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眉目冷峻。 乔氏张嘴欲骂,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十分恼火,但面对着这样的连泽,她是真的突然一下子就没有了底气。 “你这婆娘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多大年纪了还是这股臭脾气!给我一边去!”反应过来的连立急忙上前,将乔氏狠狠一拽,凌厉的瞪了一眼。 连芳洲已经走到连芳清和连澈身边,瞧见两个小家伙的狼狈样不由心里一叹,将他二人轻轻揽着,柔声道:“都过去了,别怕。” 特别是连澈脸上那清晰可见的红掌印,令连芳洲格外的感到难过。 可是她更知道,如果这小兄妹俩没有人在明处受了伤无法遮挡,大伯父肯定会有别的说辞,这事儿也就没法解决过去。 只能委屈他们了。 “姐姐,我……”连澈对上连芳洲关切心疼的目光心中一暖,轻轻摇了摇头,正想说“我没事,一点不痛!”忽然想到此刻的场合,便将这话压下去了,只冲她咧嘴笑了笑。 连芳洲心中微松,亦笑了笑,低声安慰了二人几句。 “芳洲啊,你大伯母就是这个脾气,你们都是好孩子,别跟她一般计较,啊!”连立呵斥了乔氏几句,又转而向连芳洲慈爱又愧疚的道。 听了这里里外外都透着假的话,连芳洲心里头腻味恶心得不行。 相比乔氏,连芳洲更厌恶的是这位大伯父连立。 乔氏虽然嚣张、霸道、气急了就丝毫不留口德,也从来不掩饰对他们姐弟妹几个的恨,可她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不像连立。明明恨他们恨得要死,恨不得将他们的家产、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谋夺过去占为己有,面上偏偏要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慈眉善目的、痛心疾首的、两难无奈的长辈样来! 他不嫌恶心自己,却也不怕恶心别人吗! “大伯父言重了,”连芳洲睫毛闪了闪,淡淡说道:“您说的是,大伯母也是有口无心,做长辈的教导晚辈那是天经地义的。” 乔氏所为种种,是不是有口无心所有人都看的清楚;只有做长辈的教导晚辈,那自然是天经地义,可却从没有做长辈的动辄对晚辈喝斥打骂的。 这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倘若无人处能做出什么来,众人都不敢想。 连立听到连芳洲这话说的诚挚,听在耳中却偏偏刺耳得很,分明别有用心,他不禁暗气,却也只有装作没听懂她的讥讽,赞许而又略显愧疚的点头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芳洲啊,”连立又叹了口气,望着她道:“说起来大伯父还真要好好的拿出长辈的架势来好好的说一说你!大伯父是真心的想照顾你们啊,你们要是不愿意,说清楚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躲出去呢?如果你不躲出去,不就是没有现在这些事了吗!你啊你啊,到底是小姑娘家,行事有些任性了,不成章法。” 他倒倒打一耙了! 不但连芳洲,连泽也气得脸色一寒。 以为说这话遍能拿住我了吗?好,你不怕丢脸、到了这时候还想着扳回一局,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大伯父,”连芳洲面色一肃,望着连立坦然而真挚的说道:“您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故意躲避出去的!” “你这死丫头就是不安好心!就是你设计害我们!”乔氏捉住连芳洲这话立刻又尖声叫道。 “你给我闭嘴!”连立扭头恨恨瞪她。这个死婆娘,可恨到了这把年纪,自己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偏又不能动手打她。 可是,收养侄儿侄女这种事儿,又不能不带上她一起,这样才显出诚意,否则,他铁定不会带她来。 连芳洲的神情就变得委屈,苦笑道:“大伯父您也看见了,我又不是未卜先知,大伯母却一口咬定我设计你们,她如此恨我们,我们姐弟妹怎么敢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大伯父,我们是真的害怕啊!” 连芳洲说得动情,连芳清、连澈又嘤嘤呜呜的小声哭了起来,众人见了不由凄然。 的确,乔氏对他们姐弟妹的厌恶和不喜便是当着众人也没有丝毫遮掩,若是由她来安排衣食生活,那可真是—— “所以您的提议我们不敢答应!您是好意,我们又不方便拒绝!左思右想,这事儿竟是为难了!”连芳洲叹道:“我心里头烦躁,一晚上睡不着,所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一则是想先避一避,二则是想好好的寻思寻思怎生婉拒您的好意而又不叫人说我们眼里没长辈的话,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如果知道,我一定不会出门!” 牛氏便叹道:“好了好了,芳洲啊,如今事情也说清楚了!你大伯父他们今后不会动这种念头了,你们原先怎样现在还怎样就是!唉,你大伯母啊,就是那个脾气!看在这长辈的辈分上,你们也别跟她计较了!做长辈的嘛……是吧!” 谢谢陌紫鸢°的打赏!今天pk要记录成绩,如果喜欢本书、支持本书,大家订阅给力一点哦!依依谢谢大家! 188.第188章 尘埃落定 “婶子说的是!”连芳洲笑道:“今日之事,便就如此吧!我们不会计较,也不会记恨的!” “嗯,我就知道你是个最懂事的!”牛氏显得颇为满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又瞟了连立一眼。 连立脸上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既然你们自己过惯了,那也就算了!可是咱们到底——” “如果将来有什么地方需要大伯父帮忙的,我一定会主动说的!大伯父就不用替我们操心了!”连芳洲轻轻的说道,不着痕迹拦下了连立的话。 什么“一家人”之类的话,连芳洲实在不愿意再听了。而且她也生怕连立说出什么要帮忙、搭把手之类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答应,还真是不敬长辈、不体谅长辈一番心意了。 可那种棉花的事情,连芳洲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连立沾手的。 不但不会让他沾手,还会防备着他。 连立本来却有此意,却不想话还没出口就被连芳洲给堵了个结结实实,他当然知道连芳洲这话说的漂亮好听,实际上她是绝不会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更不会主动提及。 连立心中恼火,面上却笑得亲切,还欣慰的点点头,笑道:“好,好,那就好!” 众人见双方说合眼见无事,便都议论着散了。 牛氏便向连立两口子笑道:“你们也回去吧,芳洲啊,赶紧带你弟弟妹妹回去上药去,我们家有消肿的药膏,效果挺好的,等下我叫我家阿燕给你送点来!” “多谢婶子费心!”连芳洲感激道谢。 乔氏绷着脸低低一哼,连立老脸却是一红,略显尴尬。 “不用客气!”牛氏摆摆手,心满意足的去了。 “你们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唉,芳洲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跟婶子说,还有最后一趟炭开窑,今年就先不烧了!我们家里也都闲着!”张婶也笑笑。 “张婶,我知道的!您先回去忙吧!“连芳洲点点头,对张婶,笑容当然又更多了几分真心和心照不宣。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张婶笑了笑,便也去了。至始至终没有朝连立和乔氏瞧一眼,更没同他们打招呼。 乔氏那话,算是把张婶得罪狠了。 “神气什么!什么东西!”乔氏见张婶对连芳洲那么亲近,却连眼角也不斜自己一下,心里一下子又发酸发怒。张婶走后,故意恶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故意说这话给连芳洲他们听。 连立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吱声。 连芳洲心里冷笑,有的人就是这样,似乎贬低了与自己交好的人便是贬低了自己,便是给自己添了堵!她要是理会她就怪了! “咱们回去吧!”连芳洲说着转身,瞧也没瞧连立两口子一眼,连泽、阿简等人同样,一下子便都进屋去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下连立和乔氏两口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连立脸色一沉,他没有想到连芳洲居然没跟他打个招呼道别,真是岂有此理!自家婆娘说她眼睛里没有长辈,这话还真是一点也不假。 “那小蹄子眼睛里还有没有长辈!她就这么走了!”乔氏恨恨瞪着。 “走罢,你给我消停点!”连立没好气瞪了乔氏一眼,这个时候再要闹事,自家一点便宜也不会占得到。他一向来是个冷静的人,只可惜每一次都被这愚蠢的婆娘给连累了! 乔氏不满还要再说,连立瞪她低喝“走罢!” 乔氏这才忍气吞声的闭了嘴,顶着一张被丈夫打得红肿火辣的脸,愤愤不平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两口子刚刚出了院子没走几步,便听得身后传来重重的“哐当”一声关门声。 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 看到那两扇紧紧闭合的大门,两个人心头都有点恼,有点堵,有点愤慨。 连立忍了又忍,终究什么也没说,哼了声拂袖而去。 乔氏倒是想说点什么,可也知道就算自己说了也没人听见,便忍着心道“走着瞧”也去了。 屋子里,三姑奶奶打了水来,连芳洲和连泽为连芳清和连澈洗脸、洗手,气氛有点儿低沉。 “姐,”连澈洗好了过来,过来扯了扯连芳洲的袖子,说道:“姐,以后大伯父他们再也不能插手咱们家的事了是不是?我不痛的,真的!姐姐你不要难过!” “嗯,”连芳洲轻轻点了点头,柔声轻叹道:“这一次让你们俩受委屈了!都是姐姐没用!” “姐姐你为我们做了太多了,原本该我来承担才是!”连泽的声音里透着沮丧。 “姐、二哥,我和三哥真的没什么的啦!”连芳清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道:“你们没看见大伯母气得那样,嘻嘻,真是好玩呢!”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这才为之一松。 秦风和苏子季相视一眼,眼中划过同情和怜悯,原本昨晚听到连立那番话,他们还当他是个好人,对连芳洲和连泽一早避开的行为颇为不解且不以为然,内心深处未必没有认为他们此举不妥。 可经过方才的阵势,两人才明白,这姐弟妹几个的处境有多糟糕,明白连芳洲撑起门户有多难、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心智,以及计谋和手段。 同情之余二人心中更有震撼和感悟。 原本以为,这个世上没有比自己更加倒霉的人了,却不知天下之大处于逆境困境的比比皆是。 连姑娘一介小小幼女,处于如此艰难困境,尚能步步筹谋,毫不认输,自身堂堂七尺男儿,纵跌落泥潭,难不成便从此心甘情愿的任人踩踏而不知奋力而起吗? 自己这辈子就算注定脱不了奴身,但却可以过得好一点、可以为子孙后代努力一把不是吗? 秦风和苏子季精神俱是为之一振,忍不住暗暗感激崔绍溪将自己送到了大房村,送到了连芳洲的身边。 这一刻,他们没有理由的相信,连芳洲必定不会是平庸之人,只要好好的跟着她,就够了! 189.第189章 赵氏的抱怨 “只是皮外之伤,没什么要紧的,用热水敷一敷,过两天就会好了。”阿简已经为连澈看了看脸上的掌印,向连芳洲说道。 连芳洲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 阿简没有说出来的话她也明白了,他是在跟她说,不要太溺爱孩子,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回过神来,连芳洲心中暗暗自失一笑,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的确,自己是关心则乱了。这原本也不是那么严重的事儿的。 将来他们要经历的、要面对的还多着呢,这么点皮外伤,的确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一会儿张燕果然拿了药膏来,连芳洲接过笑着道了谢,阿简看过了药膏,为连澈敷上。 再坐着说了一会儿话,连芳洲便与三姑奶奶去厨房做饭。 饭后,阿简他们还得去种水芭蕉,她得跟顾时结账去。上午她和连泽都有点心神不宁,没种完就回来了。 李家。赵氏刚从地里回来便闻听了几句这事,闲话间不由得好奇向张婶打听。 张婶不是个爱说八卦的,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她原本不想说的,可是又怕自己不说儿媳妇跑去向别人打听,那就更不好了。张婶便简单的说了一遍。 张婶不爱八卦,赵氏年轻媳妇家家却是爱的,听得津津有味,不详简略之处难免发问。 她问了张婶又不得不回答。 结果事无巨细赵氏都问了去。 赵氏听得眼睛闪亮闪亮的神情兴奋着,笑叹道:“芳洲那姐弟妹几个可真行!如今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了!清儿和澈儿虽然吃了亏,可却叫他们大伯父大伯母两口子丢尽了脸面,说到底还是他们赚了!唉,真了不得!真了不得啦!要怪就怪那两口子有眼无珠,谁叫当初瞧不起人呢!这会儿看到人家得势了巴结上去,哼,真当人家是傻子呢!” 张婶忍不住瞟了说得眉飞色舞的儿媳妇一眼,心道当初你还不是一样瞧不起人家,好在你还算是个听话的,没做过什么离谱的事儿,不然,我们家也没脸跟人家见面了! “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外头说去!”张婶叮嘱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傻呢!”赵氏连忙答应,又叹道:“唉,没想到连牛婶子也帮他们说话了!唉,可真难得啊!要说起来也难怪,牛婶子这两天嚷嚷着满村都知道,说他们家招待了啥咱西南第一豪门世家的崔公子,还说那什么崔公子很看重里正和她家儿子!那崔公子就是芳洲家的亲戚!难怪她要帮芳洲他们呢!娘,你问问芳洲,那什么崔公子家真的是咱西南第一豪门世家吗?那得多富啊!” 说到后边两句话,赵氏眼睛放光。 “你说你——”张婶颇为无语的瞅了赵氏一眼,没好气道:“你管人家是不是,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还叫我去问芳洲?我,我可没你这么无聊!” 赵氏听见张婶这么说也没怎么,不在意的呵呵笑了笑,忍不住又道:“牛婶子不懂,里正叔可是比咱都见过世面的人,他应该懂吧?没准还真是呢!说崔家跟苏家是亲戚,苏家买了这么多地还能没钱?可见崔家肯定不差……还有呢,牛婶子还说那崔公子送了多少多少礼物给他们家,晾晒在院子里的那铺盖和毯子,还特特打开院子门叫过往的人都能瞧见,啧啧,可真是好东西,比城里店铺里卖的还要好看!牛婶子还说,人家崔公子打赏银子一出手随随便便就是五两——五两呢!咱烧一窑炭累死累活也就五两罢了!唉,这么好的事儿娘您说芳洲怎么就给里正家了呢?咱们家也有空房子啊,她怎么不让崔公子上咱们家住呢!” “你给我闭嘴!”张婶听她聒聒噪噪说个没完原本就有些不太耐烦了,听她这么挑拨抱怨,脸色一沉,低喝道:“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看一点不假!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埋怨芳洲呢还是埋怨我呢?崔公子若真是那样的身份,除了里正家,还有谁家招待得起?没脑子!芳洲那孩子是个记恩的,得了什么好东西没想着分咱们一份?猎了野味咱们也有,烙了鸡蛋饼也趁热送过来,就是那崔公子来带的点心她不也送了一盒过来?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你要是敢在外边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话就说得重了,赵氏脸上一白有些讪讪。 可如今并非往昔,往昔张婶总爱帮连芳洲他们,赵氏虽不敢明着反对,却时不时会说几句不阴不阳的酸话或者故意做点儿什么事给人添堵,张婶自知理亏也就装聋作哑不搭理她。 如今反过来了,正是靠着张婶李叔连芳洲才对他们家这么好,她如何还敢给婆婆添堵、说酸话? 赵氏赶忙陪笑道:“娘,我就是在您面前随口这么一说!我,我就是说说而已!您放心,我哪儿有这么傻往外头说去呢!芳洲,芳洲他们对咱们这么好呢……” “你知道就好!”张婶自然知道自家媳妇是个什么德性,就是嘴上有那么三言两语、想到哪说到哪罢了,要说她真心有这个想法,那却未必。也因此她就是警告警告,并没有真正做什么。 说完这话,她绷着脸轻哼一声,抬脚便走开了。 赵氏无趣,怔了怔,也走开了。 匆匆吃过午饭,阿简向连芳洲道:“上午咱们把水芭蕉都已经挖好运到地头上了,我看下午让阿泽与秦风、苏子季过去栽种就可以了!我陪你去跟顾老板结账吧!反正就在村口,让清儿和澈儿也去看看,帮着整个院落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哪里没有收拾干净的!” 连芳清和连澈听了眼睛一亮,连声说好,眼巴巴的看着连芳洲。 他两个早就想去仓库大院看看了,可是那边在施工。施工的工地不安全的因素很多,连芳洲不许他们去。 连泽便也笑道:“阿简哥说得没错,姐,让他陪你去结账吧,不然我也不放心呢!种那几十棵水芭蕉,我们三个人足够了!” “好吧!你们都这么说那就这么样吧!”连芳洲点头笑道。 190.第190章 验收大院 连芳清和连澈闻言顿时欢呼起来。连泽等众人也笑了,也算是放了心。 两个小家伙受了委屈,别人且不论怎样,他和连芳洲做哥哥姐姐的,心里总是格外心疼。见他们俩丝毫不见委屈样,一下子又活蹦乱跳起来,心里便也松快了。 几个人赶着驴车出门,经过仓库大院的时候,连芳洲和阿简、连芳清、连澈便下了车。 今日有事,来不及做午饭的,连芳洲让三姑奶奶早上过来跟顾时说好了,今日便让大家自行解决,多给十文工钱。 众人自是愿意。 又没有了午饭的盼头,原本需要大半天才能干完的收尾活计小半天就干完了。做完之后,便纷纷都告辞回家去了。 只有顾时和两个助手还留了下来结账。 原本,顾时进村去了连家,想着如果连芳洲在就早点结了账好回去,看到连家门口的热闹,他很识趣的又回来了。 看到连芳洲等走进来,顾时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笑着迎上来,笑道:“连姑娘、简公子,你们总算来了!” “让你们久等了!”阿简点头笑了笑。 连芳洲便将手中一个加了盖子的小篮子递了过去,笑道:“怕是得有一阵子呢,带了几张烙饼,你们先吃几口填填肚子吧!” “多谢连姑娘了!连姑娘真是太客气了!”顾时忙笑着接过,原本心里略有的那一点不耐烦也消失不见了,反倒因为先前的不耐而生出两分不应该的愧疚。 “连姑娘、简公子,你们去看着,我们先吃了!对了,所剩下的材料都堆放在姑娘指定的屋子里!”顾时便笑道。 连芳洲点点头“嗯”了一声,便与阿简、连芳清两个往东边走去,打算从仓库那边看起。 “你们两个可要看仔细了,如果能找出什么破损或者什么不干净、不好的地方,回去让你们姐姐给你们奖赏!”阿简笑道。 “真的吗?真的吗?”连芳清和连澈显然对阿简的这个提议都十分感兴趣。 “是是!”连芳洲瞧了阿简一眼笑道:“等过几天就要过小年了,过小年前咱们都上城里去逛一逛,置办年货,你们要是真能找出问题,到时候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姐姐都给你们买!” “姐姐要带我们进城里玩儿吗?太好啦!我还没去过城里呢!”连芳清拍手,笑得眉眼弯弯。 连澈却眼巴巴的问道:“姐,姐,要是没找到问题,是不是也有礼物呀?” 这可是个大问题,连芳清猛然回神,便也紧张的望向连芳洲。 连芳洲和阿简叫他两个给逗得笑了起来,这孩子,这么小一点儿心思便如此缜密。 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嗯,也有,都有呢!这个奖赏是在新年礼物之外的!” 连芳清和连澈这才放心,欢呼一声,欢天喜地的撒着欢儿往前跑去了! “小心点儿!”连芳洲在后边笑着摇了摇头。 “咱们也看看吧!”连芳洲向阿简笑道。 阿简点点头,道:“自然该看,虽然顾老板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可一码事归一码事,咱们总得对自己的产业负责。” “说的是!”连芳洲一笑,两人便也一处处的检查看了去。 整个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复前阵子的杂乱和喧嚣。 周围静谧,目光轻扫,连芳洲不觉有种肃穆的感觉。 可以想象,明年的这个时候,这里又将会是何等的热闹! 仓库是连芳洲格外注重的地方,当初建的时候她便关注这儿最多,来的时候也最多,此刻也看得十分仔细。 仓库建造得几乎有三层楼那么高,砖瓦结构,架构十分庞大。除了中间的双开大铁门,并没有窗户,而是在几乎贴着天花板的地方开了几个小天窗。 之所以做成这样,是她当初就想好了的。这里将来既然要堆放的时棉花,防火的工作就一定得要做好,尽可能的杜绝一切可能。 倘若留了窗户,万一被人扔进了火种,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全部毁掉。 所以,她也检查得格外仔细。 最后来到生活区,大大小小的屋子、院落干净整齐又错落有致,连芳清和连澈先很是好奇,问这儿怎的盖了屋子?是给谁住的? 听说给将来的管事们和工人们住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比咱们家还好呢!” “就是啊,咱们家也建成这样就好了!” “嗯,我也这么想呢!” 听着两个小家伙的对话,连芳洲哭笑不得。 阿简便笑道:“你们姐姐挣了钱,明年肯定得盖新房子!到时候比这个还好呢!” 两人立刻眼巴巴得看向连芳洲。 “你们阿简哥哥说得没错,”连芳洲笑道:“明年咱们挣了钱一定盖新房子!一定比这个还要好呢!所以你们都要听话,知道吗?” “我们都很乖的!很听姐姐的话!”连芳清和连澈乐呵呵点头,憧憬着比这还要好的房子,童言稚语的讨论起来,倒惹得连芳洲和阿简笑了不少。 一时看毕,四人出来,连芳洲叮嘱他们就在这广场上别往别地乱跑,她与阿简去跟顾时结账。 “连姑娘、简公子,都看过了吧?我们做的活计你们尽管放心,肯定没有什么差错的!”顾时三人正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见他们来了便笑着拍拍衣裳起身。 “的确都做得很好,是按照我的要求做的!剩余的那些材料我也清点过了,都没问题!”连芳洲笑着,又道谢几句,便笑道:“咱们这就把账目结了吧!就在这儿我看看账目就行,若是没错,便把余款结给你们!” 家中不方便招待人,连芳洲一向来是不带人回去的。 “行!”顾时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她这么说也能理解,便从怀中掏出两张半新不旧、折痕明显的纸来,笑道:“都在这上边算着呢,连姑娘和简公子看看对不对?” 阿简便接了过去,从头到尾看着默默算了一遍。 这工程简单,牵扯的人力、物力都不多,不过是些简单的进出账目,很容易便算清了。 很快阿简将两张纸递给连芳洲,点点头笑道:“顾老板算的没错,应该就是这个数目!” 今天有2章加更!在8点! 191.第191章 得看紧点 连芳洲扫了一眼,共有六十两六钱的余款没付,她便仍旧将纸还给顾时,笑道:“顾大叔您收好了,我这就把银子付清了,劳烦您给我个字据。” “呵呵,已经准备好了在这儿呢!”顾时三人还是有点紧张的,工程完工之后付款推三阻四的东家多的去了,听到连芳洲这么说,三人的心齐齐一松,顿时大喜。 连芳洲付了钱拿了字据,阿简便唤了连芳清两个过来,大家一块离开。 “连姑娘,什么时候您这儿要是再有活计一定得找我们啊!我就算再忙也肯定分出人手来您这儿!而且,干活肯定仔细,都用不着您多吩咐!”临走前顾时信誓旦旦说道。 这话连芳洲信。像她这样的东家,她也觉得合作了一次便想继续再合作下去。 “行!”连芳洲半认真半玩笑的道:“你们干活我也省心,毕竟大家都算是熟人了!” “那是,那是!有连姑娘这句话就够了!”顾时哈哈大笑,带着助手告辞而去。 阿简转身将大铁门锁上,伸手在连芳洲面前摊开手掌,笑道:“这钥匙你收好了!” “嗯。”连芳洲笑笑,自他手中拿起那铜制的大钥匙,沉甸甸的,凉凉的,泛着柔柔的金属的光。她握了握,心中满是欢然的喜悦。 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尽管除了面前高高的铁门和高高的墙壁里边的东西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和踏实的感觉确实那么的真实。 这都是她的了! “姐姐,这都是咱们家的了!”连芳清却已经笑着说了出来。 “嗯,都是咱们家的了!”连芳洲微微一笑,心道我们果然是一家人、是姐妹呢,心思说话都差不多。 “还有小花果山!”连澈又道。 “对!对!姐姐还说要在山顶上盖房子呢!”连芳清也道。 两个人又问:“什么时候在上边盖房子?” 连芳洲不由笑道:“当然就是这一二年了!到时候夏天咱们就住那儿去!肯定凉快!” “好啊好啊!一定比在家里有趣呢!”连芳清和连澈都憧憬的笑了起来,两人嘻嘻哈哈的讨论说笑声直撒了一路。 连芳洲看着他们灿烂的笑容不觉轻叹道:“到底还是孩子,上午的事情半点儿也没影响到他们!” “这样不好吗?”阿简笑问。 连芳洲也笑了起来,道:“不,这样很好,非常好!”二人相视而笑。 “我觉得,这仓库大院还是得多有几个人住着才行,不然有点太冷清了!倒不如这几天多买几个人,交给秦风和苏子季两个调理调理,等开春了也好帮着做事。到那时候再买,还得花时间熟悉,不如现在。”一边慢慢得往村里走,阿简一边说道。 连芳洲便笑道:“不是没想过,只是,秦风和苏子季,你觉得可靠吗?” “我觉得可以。”阿简想了想,说道。 “嗯,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觉得他们两个不错的!”连芳洲笑笑,又道:“我也不怕跟你说,明年种棉花,许多事情我是不打算让请来的人参与的,有的环节,得自己人来做才放心!而且棉花地里也得巡视,以防止有人搞破坏!这些,我也不放心假手于人。” “是该如此。”阿简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道:“别人也就罢了,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可你那大伯父、大伯母就难说了!而且,他们做了什么就算被你逮住,你也不便如何处置他们。” “……”这正是连芳洲所担心的,听阿简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她顿时胸口一滞,很是郁闷的看着他: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 “要不然,”阿简瞧了她一眼,试探着提议道:“索性让他们插一手,看的紧些,料想也不会有事。说白了,他们不就是想分一杯羹吗?真正做事的时候,他们是没有兴趣参与的!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他们不捣乱。” “不行!”连芳洲坚决的摇头,道:“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我可不想再与他们有何纠缠了,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棉花的利润有多大,相信到了明年冬天,所有人都会看到。以连立和乔氏两口子的贪婪性子,第一年尝到了甜头怎么可能还肯放手?以后那就成了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了! “那还是多买几个人吧!”连芳洲轻叹。 “你叹什么气啊,反正这是迟早的事儿!”阿简瞧她一眼笑道。 想想也是,连芳洲也“嗤”的笑了,笑道:“就是怕买了不好的人来淘气啊!” 实在是潜意识里,对于这种买人卖人的事儿有点排斥。 “这有什么,”阿简闻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脱口便道:“不好使的转手卖了就是。” 连芳洲愣住了,忍不住笑道:“瞧你这话,阿简家里必定是个有钱人家!” 阿简怔了怔,轻轻一叹,望了望悠远的天空,喃喃苦笑道:“这个么,我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连芳洲自悔失言,忙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嗯,你说的很对,明春要用的人很多,得提前培养些自己人省得到时候乱了阵脚……” 第二天,晾晒了好几天的塘泥也能用了,还有割下来堆放在地里的那些草也能烧草木灰了。 这天早饭后,连芳洲与连泽、阿简并秦、苏二人一同来到三岔口的地里,打算将塘泥和草木灰施放在育种地中。 他们到的时候,李青和吴小毛领着众工人也来了,看到多出来的秦风、苏子季两人,众人忍不住笑问。 连芳洲本来便打算向众人介绍他们,见他们问倒也正好,于是聚集了众人高声道:“他叫秦风,那是苏子季,他们两人是苏家那边送来的人,今后许多地里的事情会由他们两个来管理!你们听他们的便是!” 连芳洲说得含糊,反正,他们本来也是苏家送来的人,至于将来还要不要回去,没有人问,她当然也没有必要说了。 自家一下子使唤上了下人,太招眼了,能让人误会还是误会的好。 192.第192章 诱人的胡萝卜 “原来如此!连姑娘放心,我们定会听两位管事的话!”李青等连忙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 毕竟,人家是苏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派来的人啊!他们在连芳洲这里做了这么久的活计,自然是知道苏家的。 而且据他们看来,这两人难怪是管事,便是没有开口说话往那儿一站,那浑身的气度举止便与普通的庄稼人不同啊! 这还用说?他们毕竟是衙门里待过的。 连芳洲点头一笑,便让众人分散下去。 她只吩咐了秦风和苏子季,便让他二人去安排了。 看着秦风和苏子季下去一一分派,一开始虽然略显得有些生涩,但是一看就知道从前也是接触过这种事情的。 连芳洲有点发怔,也暗暗欣喜。 “以后你可以省许多心力了,我看他们都很能干!”阿简笑道。 “嗯,比我想的要好许多呢!”连芳洲也笑了。 熊熊大火燃起,白色的浓烟滚滚,空气中草灰屑乱飞。 阿简便道:“要不然你和阿泽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看就好!” 连芳洲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哪里有这么娇气?这育种的地可不能马虎了,也不知道他们做的好不好,我得跟着检查才行!” 想想也是,阿简一笑便不再多言,只领着她和连泽往背风的地方去了去。 对于塘泥和草木灰的混合比例众人不太拿捏得准,苏子季便来问连芳洲该如何? 连芳洲心中一动,便笑道:“既然如此、,这事儿便由咱们五个人来做吧!嗯,再叫两个人过来,七个人就差不多了!你们把工人们安排好就行,把秦风也叫过来吧!” 苏子季闻言也点头笑道:“姑娘说的是,这种事还是自己人做更好些!” 连芳洲笑笑,几个人便拿了锄头、铲子忙活了起来。 将塘泥和草木灰按比例搅拌均匀了,再用大竹筐一筐一筐的装好,地里便有人来回的搬运,送到育种地中,再由众工人跟育种地里的泥混合均匀。 连芳洲又来回看了几趟,指点一番混合的多寡、薄厚,众人都是惯熟的庄稼把式,很快便心里有数。 忙碌了一天,一共完成了九十多亩,还剩下五十多亩没有做完。 连芳洲让秦风和苏子季去发了工钱,明天就不用众人过来了。 既然打算要买人,总不能买回来一个冬天就这么闲着,得找点事儿给他们做啊,养闲人是会养出毛病来的。 这剩下的五十多亩,连芳洲和阿简商量过了,便打算让他们来完成。 一来让他们熟悉熟悉地里的活计,二来也能考量考量各人的品行性格,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明天木匠就要来了!明天咱们都到仓库大院那边去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将所有的门窗先都装上了!嗯,装好之后就去城里人牙子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一边往回走连芳洲一边笑着说道。 几个人应声答应,阿简看了苏子季一眼,笑道:“子季不是手巧吗?顺便多看看!” 话音刚落,秦风和苏子季都笑了起来。 “简爷有所不知,”秦风笑道:“子季的木工还真挺好的呢!以前……有什么工具损了坏了,都是他给修补的。” 说到以前,他的声音中便带了几分含糊。 苏子季忙笑道:“我一定会多看看的,若是自己能做,将来修补什么的也方便,不用总去叫人了!” 连芳洲也笑道:“阿简提醒的是,你既然有心思、有兴趣便尽管放开了去学、去动手,平日里若是有什么想法想做个什么东西出来,只管跟我说,需要什么工具也尽管提!” 苏子季听得心中大动,情不自禁的有几分激动起来。又有几分不信,试探着笑道:“姑娘这话是说真的?这,这一来可会影响做地里活计的。” 连芳洲闻言郑重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地里的活计随便来一个人都能做,可是手艺活却不是人人都能的,做新东西,不但要手艺,更要脑子,得多琢磨!你忘了我先前说过的话了不曾?” 苏子季心中大喜,忙笑道:“不曾忘!多谢姑娘!”他一向来心思灵巧,手也灵巧,便是许多能工巧匠也不如的。这也是他兴趣所在,听到连芳洲这么说如何不喜? 连芳洲笑笑,又道:“其实你们俩我都没有打算当做普通庄稼人用,不然岂不是委屈了你们?而且,也是我的损失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秦风和苏子季更是暗暗激动。 这话已经很明显,他两个,是要做管事一类的。 尽管今天连芳洲让他们去安排吩咐众人干活,二人心里便大概有数了,只是对于已经落到如今地步的他们来说,轻易不敢生出什么希望。因为对他们来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而他们已经不愿意再去经历什么打击了。 此刻听连芳洲亲口如此说出,两人眼睛一亮,心里俱是暗喜的。 做个管事,总比做个打骂由人最卑贱的奴才的好。 “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了姑娘一片心意!”二人郑重道,说着便要行礼。 连芳洲忙止住了他们,笑道:“不必如此,这些都是虚的,我这个人呢,务实,你们只要好好的做事便行!” 两人齐声应是,神情满是感激,感激中又带着警醒和敬畏。 连泽看的一愣一愣的,有点儿晕头转向。 就这么区区几句话间,这两个人对姐姐似乎,似乎变得又不一样了。他说不上来那里不同,但是能感觉得到,这两人似乎斗志昂扬,却又敬畏敬服…… 姐姐真是……好厉害! 阿简瞥见连泽眼中的惊讶和迷惑不解,暗暗好笑,看向连芳洲的目光亦微微一敛,带着欣赏和意外,她才多大,竟如那官场老吏般的手腕使得如此收放自如! 这日安装的是生活区的门窗,大门小门、大窗小窗无数,张木匠和两个儿子用自家的驴车足足运了四趟才将所有的材料都运到场。 193.第193章 进城买人 然后,才开始安装起来。 阿简和秦风、苏子季、连芳洲等都在帮忙,也是想着尽快把活计做完。 生活区的门窗普通木料、普通做工就行,因此连芳洲请的是本村的木匠。 至于仓库和将来工人们干活的作坊那边,是在城里下的订。无论是木料的选择,还是做工的挑剔,连芳洲都特特要求过的。而且到送货、安装的时候,她和阿简也要每一件亲自过目的。 那些东西因此没有那么快做好,第一批做仓库的,也得在过小年后才送来,第二批,就得等到正月里了。 生活区的都是小件,有了阿简、连芳洲等打下手帮忙,张木匠和两个儿子便可以同时进行,速度很快。 除了门窗,工人房里还有一长溜的通铺,一共先装了两个房间的通铺,一间能住十二人。 这些通铺是连芳洲自己设计的,有点儿像大学宿舍里的那般。床铺离地面一米多高,有床梯上下,床铺纵向,可睡下六人;下边紧贴着床底打制了衣柜。对面相对是同样的布置。 床铺过去靠着墙壁则是一组放置桶、盆等生活用品的木架子和桌子。另一面墙壁摆放着供临时小坐的长凳。 整个屋子大小正合适,规划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门窗倒是好装,只是在组装这些床柜的时候花费的时间较长,全部做完时,已是暮色四合了。 连芳洲笑着道了“辛苦”,见天都快黑了,便格外给了六七十文钱,张木匠父子三人都很欣喜,笑着道谢接了,都说连姑娘大方! 连芳洲笑笑亦不多言。 “你们两人的床柜桌几等物先前没有预料到,因此都不曾备下,明日咱们上城里去买现成的吧!也花不了几个钱!”连芳洲笑着向秦风、苏子季道。 两人答应一声说是。 第二天,五个人赶着驴车便进了城。 先去卖家具的店铺看好了东西付了订金,便准备用过午饭去寻人牙子买人。 连芳洲没有去找刘甲或者赵六帮忙,大年下的,总不好什么都麻烦人家。 况且买人不同于雇人,万一刘甲或是赵六介绍了不合心意的,到时候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再万一买了回去是个淘气的,反倒不好转手卖了。 这第一批人,连芳洲是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的,要吃苦耐劳,也要忠心,还不能太笨。毕竟,将来要做的对她来说都是极重要的事情。 几人来到先前进城惯常吃午饭的哪一家面馆,伙计见了他们便熟练的笑着往里请:“好一阵没见连姑娘、简公子和连公子了,有一阵子没进城了吧!” 阿简便点点头笑道:“有些事忙。” 伙计的“哦”了一声道:“也是,快过年了嘛!还是要的肉汤面?” “五碗,有劳!”阿简点了点头。 “好嘞!”伙计的高声唱着“五碗肉汤面!”大摇大摆的去了。 连芳洲和阿简等正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等面,那并不久违却并不讨喜的“阿简哥哥”的娇媚少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阿简身子一僵,第一反应抬头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也正好看向他,眼中波光流转,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似笑非笑。 阿简脸上顿时微微一红,有些恼羞。 秦风和苏子季根本不知怎么回事,两人看看阿简,又看看连芳洲和连泽,眼神不解中又有着躲闪。 阿简三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秦、苏两人是起了误会:看着简爷一副正正经经、稳重的样,不想却是个沾花惹草的,听这声音就不是什么好人!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连泽毫不掩饰心里的厌恶,忍不住低声骂道:“真是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秦风、苏子季不由佩服:瞧着二少爷平日也是个忠厚的,对简爷也敬重着,不想却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话来。 众人循声望去,一袭水红窄袖绣花褙子、白绫裙子的喜鹊水蛇般扭着腰身笑吟吟朝着阿简他们这边来了。 那目光柔媚得要滴出水来,汪汪的瞧着阿简,丝毫不避讳。 唰唰唰数道目光,朝着阿简瞧了过来。 “阿简哥哥!你进城了啊!”喜鹊又娇声笑道,语气说不出的亲昵亲近。 阿简气得胸膛起伏,偏对方是个少女,否则,他的拳头早就招呼过去了。 “芳洲,你帮帮忙……”阿简吐了一口气,祈求的看向连芳洲低声说道。 原本这也没什么,只是不知怎的,看到阿简这副小意儿样,连芳洲心里没来由的便微微的恼了起来,低哼了一声,瞪阿简道:“怎么?我来做恶人,你来做好人?省得破坏了在人家心目中的形象对吧?” 阿简顿时语塞,呆了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声音既有些委屈又有些心虚。 说话间喜鹊已经过来了,就站在阿简身边,笑道:“阿简哥哥,你什么时候进城的!我就知道你进城必定会在这儿出现!” 语气中颇为得意,而且一口一个“你你”的,根本将连芳洲等人视作无物。 阿简脊背挺直,绷着脸头也不抬,握着的手背骨节隐现,显然是在极度忍耐着。 他正要说话,只听见连芳洲轻笑着道:“喜鹊姑娘又来了啊,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吗?” 喜鹊自忖出身大户人家,又是小姐身边的左膀右臂,哪儿把连芳洲这样的乡下丫头放在眼里? 听见连芳洲问她话,下意识的将尖尖的下巴扬了扬,自认为高傲的哼了一声,瞧也不向连芳洲瞧一眼。 等她眼角一瞥,发现连芳洲微微垂着眸,根本也没有看向自己,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乡下丫头,竟如此无礼! 她本来不想回答连芳洲那话,可是看连芳洲问出了这一句之后申请淡淡,似乎自己回答不回答她根本不在意似的,而且阿简、连泽以及其他那两个人也根本不搭理自己,她心中一滞,不由自主的便道:“我家小姐就在对面的芙蕖酒楼,请你和阿简哥哥过去说话!” 喜鹊的声音硬邦邦的,说完这话没好气又道:“跟我来吧!” 194.第194章 赵茹君请见(1) “伙计,我们的面怎么还没上来啊?我饿啦,好饿啊!好饿!快一点吧!”连泽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扯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 喜鹊吓了一跳,“哎哟”低呼一声,轻轻拍着胸口朝连泽白了白眼睛。 连泽却是目光直直的迎着她的眼睛,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喜鹊更是厌恶,眉头蹙了蹙,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她刚要开口,连泽又大声叫了起来:“伙计,你快点呀!我们是真的饿啦!等下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 喜鹊在心里暗骂“没教养”,急忙道:“连,姑娘,阿简哥哥,我家小姐叫你们过去说话,快跟我走吧,别让我家小姐等急了!” 秦风和苏子季忍不住相视一眼皱了皱眉,心道原来不是简爷的相好是个大户人家的丫头!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她家小姐又是谁?好大的架子!连姑娘和简爷又不是她家的下人奴才,岂有用这种态度叫人去说话的?连姑娘和简爷也算脾气好的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连芳洲笑了笑,和气的向喜鹊道:“请喜鹊姑娘回复赵小姐,我们还有好些事情要办,如今天黑的快,还得赶着回家呢!况且跟赵小姐向来并无交往,料想也不是什么要紧话,我们就不去打扰赵小姐了!” 喜鹊闻言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瞪着连芳洲尖叫道:“你说什么?我家小姐叫你们过去说话你敢不去!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求着见我家小姐一面我家小姐理都不理!给你脸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连芳洲脸色微沉,再开口已带上几分冷意,冷冰冰道:“你这是在教训我?” 喜鹊冷哼。 连芳洲挑眉道:“我一不是赵家的下人,二不是赵家的佃户,三不欠赵家的银钱恩情,你一个赵家的丫头却来教训我!呵呵,我竟不知道,赵家原来是这等仗势欺人的人家!” 这边闹着这么大的动静,面馆里的客人们岂有不关注的? 听了连芳洲的话,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起来,无不指责喜鹊的不是,甚至连赵家也连带了。 喜鹊因为水涨船高的身份,无论在府内还是府外,谁人见了她不客气三分、礼敬三分? 别说客气礼敬,甚至人家巴结讨好她都不放在眼里呢! 还有她家小姐,那是何等人物?小姐要见谁,谁不是乐颠颠的忙不迭跟上?从前她叫人时,除非对方也是富贵人家,不然她什么时候给过别人好脸色了?也没见谁怎么样啊! 今天这种情况,她还是头一回遇上。 听着众人的指责和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喜鹊心慌了,脸上涨得通红,恼羞成怒指着连芳洲尖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如此!” 这下子,用不着连芳洲说什么,“轰”的一下众人无不摇头叹息。 “这赵家还真是跋扈!” “可不是,一个丫头就敢在外头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这还是叫人家去说话呢,倘若是去她家做工,那还了得?” “嘻嘻,难怪那赵小姐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得出去……” “说得这还真是,谁敢要啊!” 喜鹊不但脸红了,眼眶中泪水直打转,嘶声尖叫道:“你们闭嘴!你们给我闭嘴!” “这是怎么了?小姐让你来请两个人,怎的这么久还不见去?”一个中年妇人略带埋怨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去,妇人梳着扁平发髻,髻上插着银制扁方和青玉挖耳葫芦头钗,中等身材,穿着半新不旧枣红色的窄袖对襟褙子,暗红素色百褶裙。长脸方额,眼睛细长,端凝中透着严肃,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老练的管事嬷嬷之类人物。 “孙嬷嬷,你来的正好!”喜鹊仿佛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飞快的将眼中泪水化去,忙朝那妇人奔过去,诉苦道:“那乡下女子不识好歹,不但不肯过去,还羞辱了我!羞辱我们赵府!” 孙嬷嬷眉头一抬,目光直直如电朝连芳洲盯了过去。 连芳洲微微一笑,神情恬淡,接着孙嬷嬷的目光。 孙嬷嬷一愣,上前皱眉道:“连姑娘,这却是为何?” “这位孙嬷嬷是吧?您觉得我一个乡下姑娘无缘无故有这么大的胆子吗?”连芳洲欲言又止,无奈苦笑了笑。 阿简便接着大声说道:“无论我们说什么只怕您也不会信,不如就请大家伙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一说吧!” 众人岂有不好事的?这是难得表现正义感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能够光明正大的指责赵府的不是,多痛快?这在平日里是不敢想的。 几乎是阿简话音刚落,众人便七嘴八舌的争相说起刚才的事情来,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将喜鹊说得十分不堪。 喜鹊急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停的叫着“胡说”等语,可她一个人一张嘴哪里说得过这么多人?急得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了,索性闭了嘴,只是一双因带了泪水更显得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比幽怨的凝着阿简。 阿简自然很快便注意到了喜鹊这样的眼神,不由得心中腻味之极,厌恶的偏转头去。 连泽呀看见了,也觉气恼,混在人群中叫道:“你们赵家的丫头没人要吗?怎么见了个好男子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人看!” 喜鹊又羞又气又急又窘,耳边嘈嘈杂杂的响成一片,脑子里一片空白,早就什么也听不清了。 连泽这一声虽然大,可是她却没有听见,仍然一眨不眨的、幽怨的盯着阿简看。 众人听毕不由朝她看去,顿时哄笑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你这丫头当真不识好歹!”孙嬷嬷气得脸上发白,将喜鹊一扯一拉,斥道:“小姐叫你来请人你就拿大,谁给你的胆子!不思悔过还在这儿发呆!快给连姑娘和简公子道歉!” 孙嬷嬷焉能不气?倘若阿简先前那话接得不那么快,她便会接着喜鹊得话不痛不痒呵斥她几句不许再计较,然后便将连芳洲和阿简请走,这样便不会有后来众人七嘴八舌说真相的事儿了,也算是保全了赵府的颜面。 毕竟,她可是在喜鹊指责连芳洲的时候非但没有问罪连芳洲,反而呵斥了喜鹊啊! 195.第195章 赵茹君请见(2) 她何等人精?虽然不知事情经过原委,但在外边光看这阵势便知十之七八是喜鹊的错。正如连芳洲所言,她一个乡下丫头,怎敢无缘无故得罪赵府? 可没想到阿简会那么说,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的一开口,她却没法儿让大家不说了。 偏这死丫头非但不知悔改,还发起了花痴!白白落人笑柄。 你就算羞愧得垂下头也好啊! “孙嬷嬷,我、让我道歉!”喜鹊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孙嬷嬷。 “还不快些!”孙嬷嬷有些不耐烦起来,盯着她沉声低喝道:“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仗势欺人?我们赵府可没有这么无法无天的奴才!等回去跟小姐请罪之后,你自己去领管事娘子那里领板子吧!今晚不许上药,明天自己上北二街的和春堂买药膏去!” 孙嬷嬷到底是老练之人,这话将众人的嘴完完全全堵住了:赵府是真的会惩罚没规矩的下人,不信你们明天自己去和春堂看去! 人群中不知谁“哎”了一声,叹道:“赵家还是不错的啊,就是下人可恶!” “是啊,难怪人家家大业大!” 听着这些议论,孙嬷嬷暗暗松了口气,板着脸瞪喜鹊:“还不道歉!” 喜鹊向来以副小姐自居,哪里拉的下这个脸?在孙嬷嬷的威逼下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连芳洲和阿简相视一眼,心中均暗道:这位孙嬷嬷,果然是个有手段的!三言两句就把赵府的形象掰过来了,损的不过是个丫头的颜面罢了! 不过,连芳洲和阿简也没在意。 本来么,他们跟赵府素无瓜葛恩怨,又不是要整得赵府怎么的,孙嬷嬷能将喜鹊狠狠得敲打教训一番,令她以后再也不敢耀武扬威,对他们来说就是好事。 “喜鹊姑娘想必也是有口无心,我们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区区小事,便算了吧!”连芳洲这时微微一笑。 有口无心?她不禁在心里暗暗笑了笑,似乎她跟这个词儿很有缘分啊,经常的都说这几个字。 喜鹊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可怜巴巴的瞟了孙嬷嬷一眼。 孙嬷嬷原本也不太情愿当着外人的面折辱自家的丫鬟,便顺水推舟点了点头,呵斥喜鹊退下,向连芳洲客气的笑道:“连姑娘大度,丫头不懂事,叫连姑娘笑话了!” “嬷嬷客气,实不敢当!”连芳洲微微一笑。 孙嬷嬷见她一个乡下丫头,言谈应对落落大方,彬彬有礼,面对自己丝毫不见胆怯巴结、畏手畏脚,不由暗暗打量了她几眼,笑着客套了两句,便道:“连姑娘、简公子,我家小姐请二位过去一叙,还请二位给个面子移步芙蕖楼,请吧!” 连芳洲和阿简相视一眼,均感无奈。 人家小姐都这么说了,倘若不去,那就是不给面子。 “嬷嬷请带路!”阿简抬了抬手。 连芳洲小声叮嘱了连泽等几句,便与阿简跟着孙嬷嬷去了。 喜鹊怔了怔,也忙低头跟上。 芙蕖楼二楼的包间中,赵家的当家小姐赵茹君一袭梅红绣折枝菊花绸面对襟立领袄子,橘黄色鱼鳞细褶裙,梳着垂髻,正中发髻上簪着点翠嵌宝海棠簪,左边斜斜绾着点翠白玉琥珀串珠梅花钗,细碎的米珠流苏斜斜垂下几齐耳垂,明珠耳铛秋千似的轻轻晃动,富丽中透着逼人的艳色。 连芳洲和阿简进来的时候,她正支着肘凝神窗外,不知在看着什么。从门口的角度看去,耳垂小巧,侧脸轮廓无比优美,肌肤又白腻柔光,好不矜持高贵。 “小姐,连姑娘和简公子来了。”孙嬷嬷毕恭毕敬的道。 喜鹊则飞快的抬眸白了连芳洲一眼,到了这“自己的”地盘上,显然她又多了几分生气,当下低低唤了声“小姐”朝赵茹君屈膝行了一礼,走过去垂手侍立在她的身后一侧。 “嗯?”赵茹君轻轻的转回了头,勾唇微微笑着轻轻站了起来,眼神闪了闪,冲他二人颔首笑道:“两位来了,快请坐!喜鹊,还不上茶!” “多谢赵小姐!”连芳洲笑了笑,与阿简相视一眼,在赵茹君的对面坐下。 喜鹊听到赵茹君的吩咐明显的顿了顿,闷闷应了声“是”,心里一边骂着一边去倒茶。 连芳洲和阿简在听到喜鹊去传话的时候心里边便已寻思开了,思来想去,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处: 连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赵茹君上心的,想来只有种棉花一事了。 赵茹君见他们,多半是要问这个。 连芳洲并不愿意引起赵茹君的注意,更不想她注意自己的棉花,进来之后,便规规矩矩的微微垂头坐下,礼数上半点不错,人却显得有些太过呆板。 阿简眼角余光瞥了连芳洲一眼,见她一副规矩得略显呆板的样忍不住心中暗暗好笑,便也微微垂眸稳坐不吱声。 赵茹君是个有手腕的能干人,最瞧不上眼的便是如此时的连芳洲、阿简这样的人。 她原本以为连芳洲好歹会开口问她请他们来做什么的,谁知道这两人一坐了下来便当起了锯了嘴的葫芦,心下微微的有些不喜。秀气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 见他二人分明没有半点儿主动开口的意思,赵茹君轻咳了一声,含笑问道:“听说连姑娘买了将近三千亩地打算种棉花?” “嗯。”连芳洲抬起眼眸冲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没下文了。 赵茹君的眉头皱得深了些,心道真是没见过如此算盘珠子似的木头人,拨一下动一下的。 她只好又笑道:“听说,这事儿是双流县苏家的意思?苏家好端端的怎么想着种棉花呢?而且,苏家可是双流首富,家中田地无数,怎么不在自家地里种,却跑到这儿来种?” 连芳洲似乎一下子没能消化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神来,“啊”了一声,规规矩矩慢吞吞的笑道:“我那表姐听我说起官府推广这事儿挺好奇的,又听说这棉花能织布做衣裳,苏家不是有绸缎铺子吗?她便想试一试。可是这事儿跟双流县没关系,而且也不知道苏老爷、苏夫人的意思,表姐就让我在这边试试呗!表姐说了,要是明年种的棉花用不成,今后那些地就用麻,嗯,仍旧交给我们家来管,也是照顾我们姐弟妹几个生活的意思!” 196.第196章 芳洲装傻 “哦?真是这样?”赵茹君听了半响方轻轻笑了笑。连芳洲这番话她总觉得不太对,可是究竟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她却找不出来。 “嗯,是这样!”连芳洲又笑着点头。 喜鹊忍不住又白了连芳洲一眼,嘟了嘟嘴无声一哼,心道在姑娘面前你不是挺能说的吗?哼,在我家小姐面前,原来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赵茹君想想不甘,又笑问道:“好好的,苏家少夫人怎么对这个感兴趣呢?是不是,她从哪儿听到了什么话?” 这位赵小姐真正是个人精!我都这么说了她还能问的出来,这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换了旁人,只怕没有几个能轻易招架得住她吧? “啊?”连芳洲惊讶的略略睁大了眼睛,似乎十分意外而且不解她为何会这么问似的,想了想不好意思的陪笑道:“这个,这个嘛……我、我也不知道啊!表姐倒没有跟我说起她听到什么话。” 赵茹君无声暗叹,顿时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兴趣,笑道:“原来是这样!哎,我就是觉着这事儿挺好奇的,顺口就问了问,连姑娘不会怪我唐突吧?” “怎么会呢!这、这也没什么好唐突的!”连芳洲忙道。 赵茹君温和笑笑,有些抱歉的笑道:“可我这一好奇,却耽搁了连姑娘和简公子用午饭了,不如,就在这儿用些吧!” “不用了!”阿简说着已经站了起来,道:“我们还有事,也还得赶着回去,去面馆吃一碗面更方便一些!”语气中隐隐带着不耐。 倘若是连芳洲婉拒,没准赵茹君还要念叨纠缠个不休,阿简一个男子说要走,挽留的话她却是不那么好说出口的。 连芳洲也站了起来,冲赵茹君抱歉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了!”赵茹君便客气的笑笑,命喜鹊送他们出去。 阿简摆摆手道了声“不用”脸色下意识的黑了黑,与连芳洲径自去了。 赵茹君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叫喜鹊送的,忍不住“扑哧”轻笑出声。 她似乎浑然忘了,阿简曾经救过她的。 “小姐……”听到赵茹君笑,而且眼中还含着笑意朝自己瞧了瞧,打趣的意味十足,喜鹊顿时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自在。 “傻丫头,”赵茹君顿了顿,含笑道:“这俗话说得好啊,‘女追男隔层纱’,你既然喜欢这位简公子,尽管去追求便是了!只要诚心,总有一天他会被你打动的!不过,你也别把他逼得太急了,逼得人家下不来台,便是想答应你也不好意思啊!” 言外之意,非但不阻拦喜鹊追求阿简,反而还鼓励她有事没事去大房村。 “是,小姐!谢谢小姐成全!”喜鹊眼睛一亮,欢喜的道。 赵茹君一笑,随口说想吃某家点心铺子里的点心,便将喜鹊打发出去了。 喜鹊出去之后,赵茹君的脸色沉了沉,向孙嬷嬷道:“嬷嬷你说,那连芳洲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她向来不是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因此一开口不是问“是真是假”,而是“几分真几分假”。 孙嬷嬷想了想,笑道:“不瞒小姐说,老奴还真是判断不出来。这,这还真不好说!” 赵茹君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倘若她说的是真的,也就罢了,倘若是假的,能把假话说成这样,可不简单呐……” 孙嬷嬷心上一凛,忍不住抬了抬眼。 赵茹君一挥手,轻轻嗤笑了笑,轻轻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喜欢这位连姑娘,是真的不喜欢。” 孙嬷嬷不太懂,她有些困惑的看了赵茹君一眼。不过,她家小姐的心思,只怕老爷夫人有时候也摸不准,她不懂也丝毫不稀奇。 孙嬷嬷暗自一哂,便笑道:“那样一个乡下丫头,规矩倒是懂规矩,却有点呆呆的,既不伶俐又无趣,难怪小姐不喜欢她!不喜欢往后不见她便是!” 赵茹君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也没再解释。 片刻,赵茹君又笑问道:“嬷嬷,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多种些棉花?” “小姐这是——”孙嬷嬷怔了怔,迟疑笑道:“依老奴见,大可不必。咱们家已经分到了好几百斤棉花种子,足够了!浪费好地种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做啥呀?” “说的也是!”赵茹君笑道:“先看看明年怎样吧!若是可以……后年再多种也不迟的!” 赵茹君的神情终于欢快了许多,向孙嬷嬷笑道:“倘若喜鹊要去大房村,就让她去,别拦着她。” 孙嬷嬷应了声“是”,会意笑道:“老奴会交待她多打听、多看,尤其是关于这棉花的事儿!” “嗯!”赵茹君含笑点头。 连芳洲和阿简走出芙蕖楼,不约而同相视,均在对方眼底看到笑意。 渐渐的,阿简眼底那那笑意越来越大,竟是“扑哧”笑了出声。 连芳洲先前不觉,呆了呆,也想起了方才自己的傻样,脸上微热,暗道糟糕!竟给他看去了那副傻样子了! “我肚子饿了,咱们快点去吃面吧!”连芳洲不甘受窘,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阿简声音中带着笑意。 连芳洲有心要瞪他一眼,脖子刚刚一扭硬生生的又停下了,更正经道:“那就走吧!”快步在前,竟有些逃跑的意味。 “你等等我啊!”阿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连芳洲的脚步更快了些。 这人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促狭了! “姐!阿简哥!你们可回来了!”连泽三人早吃好了面,连泽正急得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跑出去张望的,看到他们来了终于松了口气。 连芳洲也终于松了口气,笑道:“你们吃好了?” “你们没事吧?”连泽已问道。 “没事,”阿简跟着进来,笑道:“能有什么事呢!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你们坐着等等,我们吃了面咱们就去办事!” 连泽答应着,又笑道:“也是,有阿简哥在,自然不会有事的!” 那伙计也机灵,连芳洲和阿简的面刚才便没上,这时候见他们回来了也不用吩咐,便将两碗刚刚下好的面端了过来。 连芳洲笑着道谢,闻到食物的香味更饿了,与阿简低头吃了起来。 待两人吃好,五个人结了账便去西城找牙行。 197.第197章 挑人 这时候已近年边,牙行的生意并不好,那叫蔡五郎的人牙子见来了生意心中也欢喜,乐呵呵的将他们往家里请,一边不停的介绍着。 连芳洲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对于这类人,她还是有着本能的反感。 “不知简爷和连姑娘要买什么样的人?不是我吹,你们要什么样的我这儿都有!”蔡五郎拍着胸脯保证。 阿简笑道:“我们能把所有人都看看吗?”一边说一边递了一块有三四钱左右的银子过去,“有劳了!” 蔡五郎见他们又不是城里的大户,也不是乡镇里的财主乡绅员外,听阿简那么要求原本是不太高兴的,可那不情愿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手里便被阿简塞进了银子,用手捏了捏分量心下便满意了,那原本不情愿的话也硬生生的咽下了,点头笑呵呵道:“行,行!几位稍候,我这就把人都叫来!” 裕和县一共有两个人牙子,以蔡五郎为大,他下边还收了三个徒弟帮忙管事。手里的人口也是最多的。 不多时,连芳洲等便听到外边院子里响起一片纷乱细碎的脚步声,望出去,隐约看到院子里站了不少高矮不同的人,约莫有三四十人。不分男女一律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衣裳,垂着头,略显萧瑟。 没过一会儿,蔡五郎便进来了,笑眯眯问道:“简爷和连姑娘不知买了人回去是做什么的?正巧前两天我这里刚来了一批,有男有女,无论是做小厮还是丫头,都是伶俐能干的!” 连芳洲与阿简相视一眼,便笑道:“我们乡下人家用不着什么丫鬟小厮,我们缺种地的!若有合适的,我便挑上十来个走,若没有合意的,也只好算了!” “这样啊!”蔡五郎点点头,便又笑道:“只要有力气的,种地那么简单的活儿任谁都能做得来!我这就把人叫进来给你们看,一回就叫五六个吧,你们看怎样?” “你且叫来吧!”连芳洲笑笑。 蔡五郎“哎”了一声,便起身出去冲着外头的徒弟挥了挥手吩咐了一声,仍旧回来坐下笑眯眯相陪。 不一会儿,蔡五郎另一名徒弟便领了五六个人排着队进来,在厅上按着高矮顺序排成一排,垂手低眸,看去极是规矩。 “简爷、连姑娘,这几个年轻,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身体壮着呢,大把的力气干活,你们看怎样?”蔡五郎笑笑,目光冲着那些人一扫,低喝道:“把头都抬起来!挺胸,精神点!” 连芳洲和阿简没有说什么,连芳洲扭头向秦风和苏子季笑道:“你们去看看,合适不合适。” 秦风和苏子季答应一声,便上前去。 蔡五郎略略蹙眉有些不满,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秦风和苏子季围着那些人转了一圈,问了几句“从前是做什么的?”、“做了多久?”云云,又命他们伸出手来看了看,便走了回去。 蔡五郎忙笑问:“怎么样?都还不错吧?” 秦风瞧了连芳洲一眼,方笑道:“是不错,但是,不适合种地。” 蔡五郎“哦”了一声,叹道:“罢了,那就再看看下一批吧!其实你们讲究的太多,只要身体好,哪儿有不适合种地的……” 如果不是看在那几钱赏银的份上,而且他们一买就是十几个人,蔡五郎还真有点儿不耐烦了。 秦风和苏子季没有直接回应他这话,直笑着道一定会用心挑选。 方才那六个人中,有两个眼珠子乱转个不停,一看便不是忠厚之辈,如何要得?剩下的三个,一个做门房的,一个跑腿的,门房的太懒,跑腿的好动,也不合适,还有一个双手太过纤细,只怕没有几斤力气,更做不了农活了! 秦风将不挑他们的理由慢慢的说了一遍,蔡五郎暗暗吃了一惊,再也不好说什么了。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将一院子人都挑了一遍,最终秦风和苏子季挑出了十五个合适的人。连芳洲说只要十二个,他二人便又挑出了三个不要。 不过,光是十二个,蔡五郎也十分欢喜了。 之后又挑了一家四口,一对三十六七的夫妻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男人叫张小均,女人李素梅;女儿跟连芳洲差不多大,叫张秀儿,儿子比连澈大两岁,叫张亮。 这一家家人正好可以做些家务杂事如打扫院子、做饭等活计,否则十二个工人的吃饭问题也不好解决。总不能天天让三姑奶奶做。 一下子打发出去这许多口人,可以省下不少口粮,蔡五郎心情格外的好,给连芳洲开的价钱也很公道——主要是秦风和苏子季挑人的眼光太犀利,令他心里头没底儿,不敢漫天要价。 最终成交的价钱是十二人一人八两银子,那一家四口一共三十三两——只要是张秀儿便值了十四两。 瞧着张秀儿那秀丽的脸庞和白净的皮肤、苗条的身材,连芳洲心中暗骂蔡五郎心黑,不用问便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张秀儿的娘李氏和爹张小均的脸色紧张得直发白,就怕连芳洲不要张秀儿。 听到连芳洲点头答应,两口子并张秀儿皆大大的吐了口气,李氏低低“啊”的一声瘫软在地,顾不得起身,挣扎着冲连芳洲磕起了头,连连说道:“谢姑娘!谢姑娘大恩大德!”倒令连芳洲一阵心酸。 买了人出来,已经申时中刻了,连芳洲便让秦风和苏子季领着这一干人等去城门口的茶铺等着,自己和连泽、阿简,又叫上了李氏和张秀儿去购置安顿这些人的生活用品。 衣裳鞋袜、被子毯子等等,以及桶啊盆啊等等都要准备,不然,这些人回去了如何生活?从人牙子门中出来,除了身上那一身衣裳,可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的! 还有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粮食米面等物也得一并买了,今晚来不及就算了,等下从街上买些馒头、饼之类的回去当晚饭,明天可就得李氏起来做早饭了! 这些东西琐琐碎碎,林林种种,饶是多了两个人帮忙,全都买下来了还是花了不少的时候。 自家带来的驴车根本装不下了,连芳洲便又雇了两辆驴车,这才勉强装下。 198.第198章 安顿新仆(1) 又去了那卖家具的铺子,添了钱让人给送货。 一共四辆驴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与秦风和苏子季会和。 阿简便跟连芳洲道:“你和阿泽、张家的人跟着车回去吧,我和秦风、苏子季领着这些买回来的人随后走回去,要不了一个时辰也能到了。” 连芳洲原本想再雇上两辆车子的,听到阿简这么说想想也是,倘若连这么点路都不肯走,那么这样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与其留着往后偷奸耍滑,倒不如早看清本质早处置了! 连芳洲便点点头,笑道:“嗯,那我们先回去!有你跟着那些人我也放心些。等你们回去了,相信大院子里也布置好了!” 阿简笑笑,“你们先走吧,我去跟他们说!” 连芳洲笑着说好,便招呼了张家的人和连泽,分别在四辆车上挤了挤,先行去了。 驴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村口仓库大院,连芳洲便跳下去开门,让车子赶了进去。 大门打开驶进去,众人眼睛不由一亮,略显意外。 显然都没有想到这高高的围墙和厚重的大门后竟是如此宽阔干净的院落,如此崭新的房屋。 连芳洲一路指引车子来到生活区,驶了进去,在中间的院子里停下,便笑道:“就是这儿吧!劳烦你们帮忙把东西卸在这儿便可!” 众人答应一声,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 东西虽不少却并不琐碎,都是大包大捆的,很快便都弄了下来。 连芳洲向车夫道了辛苦,发了赏钱,将欢欢喜喜的车夫送走,便过来安排。 生活区这边,另有一处侧门通往外边,靠近门的位置建有三开间两进的房子,即可住人又可顺便当门房看门。 连芳洲已经想好了,就把张家人安排住在里边。 如今大院里还空旷着没有开工,连芳洲可不想那些下人整天在这边闲逛。有了那道侧门进出,便可以将连接大院和生活区的这道门关死,今后从那边进出。 她简单跟张家四口人说了一遍,便将一把钥匙交给了张小均,道:“往后天一黑便落锁,戍时以后才回来的人造册登记,命本人画押。这门户我可交给你们一家子了,你们得上心,倘若进了贼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儿,我只管找你们!” 张小均两口子连忙答应。 连芳洲便又吩咐他们将分给他们自家的生活用品衣裳铺盖等先搬回去。门房是一开始便预计好了需要有人的,因此这边的床柜桌凳等物都已经提前备下了。拿了铺盖就可入住。 张小均四人将东西提了过去,只里外匆匆扫了一眼,便连忙又过来了。 连芳洲见他们没有光顾着自己收拾屋子,还会主动过来,心下便有几分满意,指挥着他们一起动手将生活用品按种类一堆一堆的堆放着,等那些工人们来了,让他们自己来领。 秦风和苏子季的那些床柜等家具,也都在这儿堆放着,等人都回来了,叫上几个人很快便能抬进去。 剩下的锅碗瓢盆桶以及瓶瓶罐罐的油盐酱醋、米面等等琐碎之物便都是厨房的了,将这些东西搬到厨房里,连芳洲便将厨房的钥匙交给了李氏,道:“厨房里的一应事务往后便都交给你了,你们娘俩把厨房管起来!今日天晚了就算了,明儿一早我会过来同你交代清楚,各处都会带你看看!” 李氏忙笑着答应了。 连芳洲便笑道:“你们先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好吧!打井的师父说好了三天之后才过来,这几天要用水便到河里挑去!别喝河里的生水,要喝水用锅烧开了再喝,工人们也一样!” 李氏一一答应。 连芳洲便打发连泽赶驴车回去拉一车柴禾过来,让姑奶奶将买回来的馒头和烙饼蒸一下,再烧一大锅热汤。 连泽答应着去了。 李氏和张秀儿利索的将锅碗瓢盆等归位,张小均说了一声,便拿起扁担去河里挑水。 张亮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没有找到什么自己能干的活计,站在那里似乎又觉得不好,不安的绞了绞手指,怯怯的问连芳洲道:“姑娘,我,我做什么呀……” 连芳洲倒是一怔,心里不觉一软,笑道:“你一边候着吧,等会儿柴禾来了帮着搬一搬。” 张亮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两分笑容,响亮的应了声“是”往旁边让了让。 没多大会儿,连泽便赶着驴车来了,同来的还有连芳清和连澈。老远连芳洲便听到自家妹子清脆的叫着“姐姐、姐姐!”,她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扬声答应了一声。 “姐姐!”连芳清奔了过来,拉着她的袖子好奇的打量李氏母女和张亮,娇声笑问道:“姐姐,他们是谁呀?跟阿简哥哥一样往后也住在咱们家吗?” 连芳洲叫她问的微微一滞。 李氏忙陪笑道:“姑娘,这是……” “是四姑娘!”连芳洲忙笑道。 “四姑娘!”李氏朝连芳清笑笑鞠躬施礼,忙又叫过张秀儿和张亮见过四姑娘,向连芳清陪笑道:“奴婢一家子是四姑娘家的下人,往后四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连芳洲听得好笑,一挥手道:“她多大的人,知道这个!你们做你们的事儿吧!” 连芳清还有点一愣一愣,说道:“姐,这是……咱们家的下人?” 连芳洲淡淡嗯了一声,道:“去帮你哥哥把柴禾都卸下来吧!”又向李氏母女道:“你们收拾好了也来搬一下,厨房里放一些,剩下的都堆放在柴房里,柴房就在这厨房后边的后罩房,还有存放米面食材等的库房也在后边。” 李氏忙答应一声,与张秀儿三下两下收好东西,便出去搬柴禾。张亮早已经在外边了。 见了连澈,母女母子三个少不得又见了一回。 一时搬好,张小均已经挑了半缸子的水了。连芳洲便吩咐李氏将两口灶都点燃烧水,四下得擦拭擦拭。还有那些新买来得碗筷锅铲勺子等物都要用热水煮一煮烫一烫。 这边刚将碗筷等烫好,阿简和秦风、苏子季也带着工人们回来了。 199.第199章 安顿新仆(2) 连芳洲迎了上去,含笑看向阿简,阿简冲她笑着点点头示意一路平安无事,连芳洲心中略安。 毕竟他们家根基浅得几乎相当没有,又是乡下人家,一下子买回来这么多的下人,倘若一个管不好,不能服人,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你们还挺快的!”连芳洲笑道。 阿简笑道:“原本就没有多远的路!趁着天还没黑,先安顿了他们吧!” 连芳洲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命众人进去,先是向众人交代叮嘱了一番,无非是好好干活、绝不会亏待了他们,倘有偷奸耍滑、心思不纯或是蓄心欺主的,一旦发现立刻卖掉绝不姑息! 众人都应声之后,便命排队依次领了衣裳铺盖等去房间收拾。 又让张秀儿姐弟俩也回去收拾布置一番,张小均则帮着秦风、苏子季一起将床柜等抬了进去。连泽兄妹三个也去帮忙。 见事情都安排了下去,连芳洲便与阿简一旁说话。 “这些人都还老实吧?”连芳洲问道。 阿简笑道:“这一路上也看不出来多少,你手里攥着他们的卖身契呢!谅也翻不出天去,放心吧!” 连芳洲不觉自失一笑,道:“说来也是的!可我心里却总觉得虚的,没底儿呢!我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这才买回来多少个下人呢就这么样!” “不是,”阿简幽幽的盯了她一眼,轻笑道:“你是心地太善良了,生怕万一他们不服管教不知该怎么办。其实,你不是说了很清楚吗?有不听话的便转手卖了!你将来既然打算要靠着他们侍弄棉花,可心软不得!” 连芳洲心中一凛,点点头道:“亏得你提醒!我知道了!” 阿简一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安安安顿了他们,咱们也回去吧!” “嗯!我叫三姑奶奶热热馒头,煮了一锅热汤,等下送过来就没咱们的事儿了!”连芳洲笑道。 “那我先回去,等下送来!顺便接你们一起!”阿简笑道:“顺便叫秦风和苏子季也回去,将他们的铺盖带了来!” 连芳洲笑着说好。 一时吃食送了过来,连芳洲便将众人集中在食堂就餐区,交代了一些规矩,命今天晚上每个人都要洗澡洗干净。随后将秦风和苏子季介绍给众人,告诉众人以后都听秦风和苏子季的安排,说了明天要下地干活的事儿,之后便与阿简、连泽几个回去了。 这些下人们自连芳洲买下他们就知道将来是要种地的,他们原本不是干力气活就是在富人家庄子上干活的,倒也并不觉得什么。 只是看连芳洲姐弟、阿简等人的穿戴便知家里不是什么富有的,好几个心里头便忍不住为未来担忧。 及至到了这儿,看到如此崭新的房屋院落,生活条件不知道比从前好多少倍,心中可真是又惊又喜,再得到发放的衣裳铺盖都是厚实的,晚上馒头烙饼也管够、还有带着肉味的热汤,简直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了。 不少人便下了决心:只要连姑娘始终如此相待,往后必定踏踏实实的干活,一心追随连姑娘绝无二话! 连芳洲等人一走,众人便忍不住兴高采烈的纷纷议论起来,也有人趁机巴结着秦风和苏子季,话里话外打听着连家,被秦风和苏子季不轻不重的敲打了,这才又心中一凛,不敢信口开河。 用过了晚餐,秦风便淡淡道:“姑娘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吧?张嫂子和秀儿姑娘烧了热水,一个个都把身上的晦气洗掉吧!早点睡下,明天还要早起下地干活!姑娘待人和气,那也是有条件的,前提就是你们老老实实的听话干活!不然,呵呵,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咱们姑娘可是个厉害有手段的,到时候谁吃了亏,只能怨他自己!” 说毕喝道:“都散了吧!” 众人心下一凛,声音起起落落的应着“是”,几乎所有人却也只是嘴上应应罢了,其实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众人均想: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厉害?再有手段也是有限!秦管事分明糊弄吓唬我们呢!当我们都是傻的…… 秦风和苏子季目光一扫心里便有了底,不觉暗暗冷笑,转身去了。 两人如今一起住在西厢房,分住不同的房间而已。 回到屋里,苏子季便笑道:“这些人只怕还不老实啊,必得亲眼见了姑娘的手段才知晓厉害!” 秦风叹道:“这也难怪,人不都这样吗!姑娘家根基太浅了!往后,咱们少不得多多费心,姑娘待咱们,是真的不薄!” 扫了一眼屋子里样样崭新的物件,窗明几净的房间,秦风又是一叹。 “嗯,这个自然。”苏子季也点点头,又笑道:“管人的事以你为主,你若是有什么主意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咱们哥俩没什么不能说的!” 连芳洲跟两人商量之后分了工,人事这一块由秦风来主管,苏子季兼管,但可以把更多的精力和心思用在创造发明上。 从前,也是差不多如此分工的。 “子季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有什么事自然会同你说!”秦风笑笑,说着轻轻一叹,“如今日子才刚刚有了起色,倘若咱们俩之间却生出什么嫌隙来,那可真正是——” “咱们不会的,这辈子都不会……”苏子季心中一黯说道,两人相视一笑。 李氏和张秀儿烧了好几锅水才够工人们用,之后又烧了一锅他们自己用,好在河边离得近,几步路就到了,不愁没水。 等所有的一切收拾完毕,已经是戍时末了,一家四口终于回屋关上了门。 这屋子三间两进相当于一共有六间房间。后厢房一间住张秀儿,一间住张亮,中间那间是后堂。外边中间一间自然是厅,靠近门这一间张小均两口子住,万一以后晚上有人叫门也方便听见。相对的那另一间则用来放置些杂物和盆桶等生活用品。 一家子直到这时候都有种浑浑噩噩不敢置信的感觉,张亮兴奋得进进出出房间跑了好几趟,眼睛亮亮的道:“爹、娘,这里真好!比咱们从前住的可好太多了!我还从来没住过比这大、比这好的房子呢!爹,娘,以后咱们都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了好不好?” 谢谢好想告诉你、丢了幸福的猪的打赏, 另,明天有加更! 200.第200章 堂兄来了(1) “你这孩子!”李氏听了既心酸又欢喜,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他们是做奴婢的,在哪儿岂由得他们说了算? 张小均看出她的心思,便道:“姑娘真是个好人,咱们只好好好跟着姑娘干,我想是能留下来的。” 张秀儿也忙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姑娘人好,简爷……也好。” 李氏脸色一变,不由盯了张秀儿两眼,颇为踌躇片刻,道:“简爷也是主子,咱们做奴才的,最要紧守好自己的本分,背后议论主子这种事还是少做罢了!天不早了,都去睡了吧!” 张秀儿呆了呆,忽然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不觉脸上红了红,猛的站了起来一扭身跺脚道:“娘,您胡思乱想什么呀!我,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如今咱们家才刚刚安稳下来,好不容易有个栖身之所,你女儿是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吗!” 李氏略感放心,忍不住又道:“就算不是刚安稳下来也不该那样想!” “我可没想什么!什么都没想!我就是那么说说罢了!咱们是什么身份,我哪里那么蠢做那种事!”张秀儿说着,眼眶都红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李氏见女儿这样忍不住有点伤感,忙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秀儿你别生气,是娘失言了!娘知道你向来是个最懂事的!唉,娘主要是怕呀,咱们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娘是真的怕呀……” 张秀儿听了这话眼泪差点儿滚落下来,恼羞之情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忙勉强笑道:“娘,我懂,我都懂的!” 李氏轻轻嗯了一声,将女儿揽入了怀中。 张小均轻轻一叹,默默不语。 第二天早饭后,阿简便向连芳洲道:“今天你和阿泽就别去地里了,我和秦风、子季带他们去就行!”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嗯,我明天再跟着去。今天还得跟张嫂子他们一家子交代些事情呢,还有柴禾,也得多拉两车过去!好在开荒的时候收拾了许多,并不缺用。” “缺了也没什么,”阿简笑道:“过两日整好了地,十来个人砍两三天柴足够烧一冬了!” 连芳洲听得笑道:“人多就是有好处啊!” “那倒是!”阿简亦笑道。 连芳洲和连泽来到大院这边时,下人们已经去地里干活了,整个院落里静悄悄的。 见她们来了,李氏忙笑着叫“姑娘、二少爷!”迎了上来。 连芳洲与她闲话两句,便让她一家四口都过来,带着他们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哪一处是做什么、平日里该如何收拾等都说了一遍,又交代了他们平日负责的活计,都是些日常琐碎。 张小均和李氏一一的答应了。 “姑娘,奴婢早上也出门转了转,咱们这大院旁边这小片地得有一亩多吧,奴婢想着开垦了做菜地也不错!不知道合不合适,请姑娘拿个主意。”末了李氏问道。 连芳洲有些诧异,旁边是一块带着缓坡的地,所以当初她买下这一片的时候没有连那里一起买。不过,李氏说得不错,开垦了做菜地倒是不错。 只有一亩多,属于零碎边角,只要开垦了就行,并不需要什么手续。 而且,李氏提醒得很及时,看来她得再在这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荒地好开垦了做菜地,以后的人只会更多,每天菜蔬上的消耗可不小呢! “也好,”连芳洲便笑着点点头,说道:“那便开垦了吧,你们有空就去做!下午我叫人送一套农具过来,等开好了跟我说一声,我再给你拿些菜籽过来!” 李氏很开心的笑着答应了。 “你们去忙着吧!以后一日三餐都是你们母女负责了!张叔也暂时做些零碎打杂的活计吧!日后我自有安排!”连芳洲又道。 李氏等都答应着,李氏便带着女儿去开始准备午饭,连芳洲和连泽、张小均则往这边运了好几车的柴禾。将堆放在自家院子外头的小山似的一大堆也只运走了一角。 一日过去。 晚上的时候,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是连立和乔氏的儿子、连芳洲姐弟妹几个的堂兄连海,令一家子大感意外。 连海比连芳洲大三岁,高高的个头,长的颇为斯文,眉宇间透着淡淡的书卷气,狭长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目光很是和善,因这和善令他整个人显得沉稳不少。 他穿着一袭湖绿色的直裾,黑面千层底的布鞋,手里提着两盒礼物从从容容而来,分明和善友好的笑容和举止言语,令连芳洲姐弟妹几个都是一怔。 “三姑奶奶!芳洲,阿泽、澈儿、清儿!”连海微笑着一个个招呼过来,道:“我今日刚从学里回来,顺便来看看你们!” 连澈和连芳清不说话,下意识的扭头看连芳洲,连泽满脸警惕,连芳洲沉吟,三姑奶奶呆了呆,“哟”了一声,假笑道:“是大才子回来了呀!劳大才子亲自上门,这怎么敢当呀!” “三姑奶奶,您这么说我真是无地自容了!”连海有些讪讪的低下了头,笑道:“我,我能坐下来吗?” 三姑奶奶见受了自己的刺他却丝毫不生气不由一怔。 连芳洲等也有些意外。 这种场合阿简向来是不参与的,只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做隐形人。 这是搞什么鬼!连芳洲心里暗自嘀咕,不过听见人家这么问了,她也不能太过分,毕竟,人家没准很快就是秀才了,整个大房村如今还没出过秀才呢! 单看这一点,连芳洲在连海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也不能把他得罪了。 不过,她也不会傻到掏心掏肺的对待他,只能说礼数上不错就是了! 虽然她没有从前的记忆,但是看连泽的反应便可知道,连海跟他们的关系显然并不亲厚。不过,也不像跟连立和乔氏的关系那么差劲就是了。 “堂兄说笑了,快请坐吧!”连芳洲便站了起来笑了笑,连泽等也都站了起来。 “自己人,芳洲你们不用客气!”连海笑着坐下了,顺便递上了礼物,笑道:“这是在城里买的两样点心和一套文房四宝,我知道你们如今也不缺银子用,就是一点心意罢了!” 这话有意思。 201.第201章 堂兄来了(2) 连海说的是“自己人”而不是“自家人”,又说“我知道你们如今不缺银子用”。他一直在书院中苦读如何能知道两家人这阵子发生的事?显然是回来之后从连立、乔氏那里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还笑得这么自然、这么和气的上门,这位堂兄倒是颇得大伯父的真传呢! 连芳洲突然之间竟有些期盼起来,盼着早点知道他来自家想干什么? 这礼物,她自然是笑纳了的。 见到连芳洲收下了礼物,连海的心中明显一松。 客套两句,连海轻轻一叹,望着连芳洲道:“芳洲堂妹,前阵子发生的事情,真是,真是对不住!我跟堂妹陪个不是,还请堂妹原谅。” 连海说着起身,竟是郑重的向连芳洲拱手作揖的行起礼来。 小双胞胎还小,尚不觉得什么,连泽和三姑奶奶怔了怔之后却是明显的露出了三四分不敢置信和过意不去。 不过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而是下意识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脸色微变,心道这位堂兄,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他一个男人,又占着兄的名分,又是在科举上大有希望的,竟拉的下脸来给我赔不是…… 连芳洲可不想稀里糊涂的受他这个礼,忙也起身往旁边避了避,“嗤”的一笑,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道:“说起来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堂兄几次,我可不记得堂兄什么时候得罪过我们,这什么赔不是啊、原谅啊的话我可真正不敢当!” 明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连芳洲却不肯含糊过去,连海不觉微窘。 可转念一想也是,这位堂妹倘若没这么厉害,自己的爹娘又怎么会屡屡在她手下吃亏呢?从前她和气,是因为二叔、二婶还在吧…… 跟聪明人,还是说明白话的好! 何况,这里又没有外人,先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大家伙心知肚明,便是拿出来说一说,又有何不可? “芳洲堂妹别提了,这是存心让我脸上下不来呢!”连海苦笑了笑,一脸真诚的看向她,道:“俗话说子不言父过,无论我父母做过多少不该做的事儿,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便说,道歉却是要的!堂妹,一切都是我们家的不是,你若不接受我的道歉,堂兄心里是真的很不安!” 他顿了顿又道:“我是真心诚意的向堂妹道歉,不如堂妹你说,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一定照办!” 连海的语气掏心掏肺的真诚,满脸满眼的诚恳。 连泽忍不住看向连芳洲:“姐姐……” 连芳洲忙笑道:“堂兄快坐下说话吧!都过去的事情了何必再说呢!既然堂兄非要这么说,我,我就无礼拿大一次,原谅便是!” 连芳洲很想听听,接下来连海会说些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连海显然大大的松了口气笑着坐下,笑道:“芳洲你们向来是心软心善的。” 连芳洲自然是笑着谦逊的。 “时候不早,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我知道如今每天你们都有事情忙着的!”又坐了片刻连海便站了起来告辞,临走前又郑重的向连芳洲保证道:“芳洲堂妹,你放心,我爹和我娘……他们以后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我不会允许他们那样做!” 连海的语气十分的坚决决然,连芳洲一时有些错愕,只当自己听错了。 她眨了眨眼,看清他那样的表情,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不是玩笑。 “堂兄言重了……”连芳洲陪笑了笑。 连海的语气中诚意十足,没有人听了他这话会怀疑他的真诚。 但是,他毕竟是他们的儿子,自古只有老子管儿子哪儿有儿子管老子的?何况是在这极重孝道的古代? 就算连海有心管,连立和乔氏不听,他又能如何? 以后连立和乔氏还闹不闹,可不是他这番保证能起作用的。 不过,也不会半点作用也不起吧? 他若劝阻在内,他们多少应该还是会听的。 这样,其实也不错。 连海也知道自己的爹娘先前做得太过分,自己这一席话即便诚意十足,也不见得能完全令人相信。他看了看连芳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一叹,微笑道:“那么我先回去了!” “堂兄慢走。”连芳洲笑着点点头,与连泽等送了送。 “姐,真是太好了!以后大伯父和大伯母不会再跑来咱们家闹事了,对不对?”送走了连海,连泽一脸的轻松和欢喜,迫不及待向连芳洲笑着说道。 连芳洲淡淡一笑,道:“也许吧!只要堂兄能劝得住大伯父和大伯母。” “堂兄将来是大有出息的,他的话大伯父大伯母一定会听!”连泽又道。 “嗯!我想也是吧!”连芳洲笑笑。内心深处,她也愿意多相信连海几分。 第二天,连芳洲也下地去了,在地头不时来回走动,看众人干活,偶尔检查一下是否正确。 虽然秦风和苏子季、阿简都没有跟她说,但是今日往地里那些下人们旁边转了一圈,她心里便有数了。 许多人根本就不熟悉农活,整地的时候一不留神就出现各种问题,比如不够平整、深浅不同、拌塘泥和草木灰不够均匀等,必须得有人不停的提醒、纠正。 昨日秦风三人肯定是累坏了。 连芳洲不由有些过意不去,倘若早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昨天她便也会过来了,也好分担一些,让秦风、阿简他们不至于太累。 咳,其实,累的应该主要是秦风和苏子季,阿简也不懂种地的。 阿简这人有个极大的好处,他不懂的事情绝不会插手,就好比此时,他就站在堆放着塘泥的那边,帮着装筐,而没有过来指手画脚。 “王三,你这不对,这一片地没有拌均匀,先别往前去了,把这再整整。”连芳洲忽然唤住了一人。 所有买回来的这些人中,全部重新起了名字,不是姓王就是姓李,按着数字往后排。 “是,姑娘!”王三陪笑着回头,笑嘻嘻道:“姑娘,奴才并非有意,实在是不太对,能不能请姑娘亲自指点指点?” 王三的语气说正经又略带轻浮和漫不经心,说不正经分明又显出恭敬,竟是一种颇为含糊的语气。 这种语气令人找不到错处,当然,听起来也很不舒服。 202.第202章 收拾刁奴(1) 用不着回头或者转身,连芳洲便敏锐的察觉到王三的话音刚落,便有数道目光或躲躲闪闪的、或饶有兴趣的、或等着看戏的向这边看来。 “当然可以。”连芳洲神色平平,无论是神情、语气的反应都是应该有的反应,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她从王三手里接过锄头,看着他道:“我这就教你,你看仔细了。” “哎,哎!”王三挑了挑眉,仍是笑嘻嘻的,似乎为了表示自己的恭敬似的,他还弯了弯腰,可那眼珠子却滴溜溜的四处乱转,泛着异样的光。 连芳洲点点头不再说话,熟练的示范了起来。 “姑娘真厉害!真是了得!不想姑娘对这地里的活也这般熟练,真是难得,难得啊!”连芳洲刚有动作,王三便在旁边大呼小叫的称赞起来,那故作夸张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显得轻浮。 也许是王三的试探连芳洲没有责怪,众人的胆子也大了些。王三话音刚落,临近处便响起稀稀落落的低笑声。 有人还玩笑道:“王三,你少拍姑娘的马屁了!嘴这么甜,抹了蜜呀!” 王三冲那人挤眉弄眼,笑嘻嘻的回道:“我嘴上抹蜜没抹蜜,你怎的知道?” “哈哈,可能今早趁你没醒他尝过呗!”一人又道。 众人“哄”的笑起来,笑声响亮。 地垄另一头的秦风和苏子季听到这分明不甚正经的笑声,忍不住皱了皱眉,朝连芳洲看了过去,见她无事人似的,便也没有吱声。 只是两人相视一眼,均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哪个不怕死的惹事了! 连芳洲对这些笑声、玩笑打趣声置若罔闻,只向王三淡淡问道:“我刚才教你的,你会了吗?” “呃,奴才笨得很,看的不太清楚,姑娘能不能再教奴才一遍?”王三见连芳洲好说话,胆子更大了一些。 甚至,欺连芳洲年少,自己又长得相貌不错,居然不知死活的意淫出了某种想法:哄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姑娘没准心里也对我颇为有意呢,不然怎么会这么和气…… 如他所想,连芳洲很和气的道:“好,那我就再教你一遍!你看仔细了,等下试一试。” “哎、哎!”王三挠挠头,点头哈腰的连连陪笑答应。 连芳洲一边示范一边细细的向王三解说。 王三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一双细长眼睛却是骨碌碌转个不停,故意冲着四近左右的人挤眉弄眼做鬼脸,逗得好些人嘿嘿、呵呵的低笑,也有些人皱起了眉头很是看不上他这副样子。 连芳洲尽收眼底也不点破,心中冷笑:姑娘我正想找个人出来做筏子敲打敲打,你却自己撞了上来,可怨不得我! “行了,你来试试!”连芳洲说着将锄头递还给王三。 王三见她递了锄头过来倒也“哎”了一声接了过来,装模作样的锄了几下,又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陪笑道:“姑娘,奴才这……还是不太会呀,姑娘能不能——” 连芳洲不等他说完便不太客气的截断了他的话,微微蹙眉正色道:“我仔仔细细教了你两遍你还不会?你是天生笨呢还是没有用心?我再教一遍,这回你看仔细了!” 连芳洲这话一出,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不知谁“哈”的笑出了响声。 连芳洲不在意,王三的脸色却变得有点不好看了。 “看好了!”连芳洲又示范着,然后抬起头,目光沉静而淡的直视着他,道:“会了吗?便是再笨的人也应该会了吧?” 王三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他认为很好说话的连芳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在众人躲躲闪闪却分明含着幸灾乐祸的眼神中,王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又羞又恼。 “姑娘,奴才从来没种过地,奴才是真的不会,还请姑娘另外给奴才安排一份活计吧!”王三隐忍着恼怒说道。 他一步一步的装傻装疯试探,只想探探主子的脾气,可是连芳洲的好脾气令他的胆子越发大了,也越发的轻视她。到了此时她变了脸色,大大出于王三的意料,他觉得这是没法接受的。 连芳洲冷冷的盯着他,突然厉声喝道:“跪下!” 王三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瞪着连芳洲。 他当然没有跪下。 一边干活一边偷看的众人一凛,下意识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愣愣的朝这边看来。 “我叫你跪下,你没听见吗?”连芳洲挑了挑眉,声音发冷。 “姑娘,出什么事了!”一直注意着这边的秦风和苏子季也发现了不对,连忙赶了过来。秦风又扬声把阿简也叫了来。 连芳洲不是个爱动不动发脾气的人,阿简一看这情形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不由瞟了连芳洲一眼,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王三见来了人,精神振了振,却是收起了方才的轻浮态度,一副受了委屈欺负的模样陪着小心道:“姑娘,奴才是真的不太懂种地啊,这也不是奴才的错啊!姑娘您就为了这个便喝骂奴才、动辄让奴才跪下,奴才心里头不服,大家伙都长眼睛可都看着呢!” 连芳洲扭头向秦风道:“秦管事,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秦风点点头答应,不等他吩咐,早有人高声的叫了起来,离得远的也飞奔去叫。 片刻,十来个人全都围了过来。 连芳洲这才又向王三冷冷喝道:“跪下!” 王三抿了抿唇,脸色由红转白,变得铁青。 他冷着脸扭头一旁,垂着眼睑,无声的反抗着。 连芳洲也不着急,挑眉冷笑道:“怎么?我这个做主子的,叫不动你一个奴才了?” 王三轻轻一哼,针锋相对道:“奴才不知错在何处,还请姑娘明示!” 连芳洲冷冷道:“我不需要跟你一个奴才讲道理,我让你跪下,你就得跪下!我再问你一遍,你跪,还是不跪!” 王三没有想到连芳洲这么强硬,心里没来由的已经有点慌了神了,但是让他就这样认输服软,他如何丢得起这个人? 203.第203章 收拾刁奴(2) 就在刚刚一刻多钟之前,他可是威风得紧的! 倘若几句话就被这所谓的主子拿下了,他将来岂不是要被这些家伙们笑死? 绝对不行! “姑娘无缘无故折辱奴才,奴才不能心服!请姑娘恕罪了,奴才不能跪!”王三微微仰着头,声音也响亮了些。 不知道的,还当连芳洲怎么了他、还当他是个有骨气有气节的呢! 连芳洲随手朝人群中指了两人,淡淡吩咐道:“既然他不跪,你们俩上去帮帮他。” 那被点到的两人面面相觑,迟疑的应了声“是……”,那叫李二的走了上去轻轻拉扯王三示意他跪下,那叫王四的却是动了动脚步并没有上前。 “放开我!”王三用力推开李二差点推他跌了下去,大叫道:“我没有错我凭什么要跪!姑娘,你虽然是主子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你没看见大伙儿都同情我吗!” 王四的只反应不动作和李二的迟疑显然令王三信心大增、勇气也大增。 只要大家伙儿抱成团,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就算是主子又能怎样?只要今天硬气过去了,今后的日子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其实这乡下地方虽然不怎么样,可是,生活过得还是挺不错得的…… 说起来,也是连芳洲心太善。 昨天买了这些人回来,虽然她训了话,好话丑话都说了,但是她只不过是个小姑娘,又是乡村人家,这些人有几个是真心听进去了?后来她又是新衣裳铺盖、又是新屋子、又是白面馒头还有肉汤的招呼着,那等心思刁钻的越发认定她好欺负。 否则,这王三也不敢如此胆大,装模作样的故意攀她说话。 连芳洲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又点了两人,指着李二道:“你们两个,跟他一起,教教这眼睛里没有主子的奴才跪下!谁要是敢再迟疑,这活呢,你们也不用干了,咱们这就上城里去吧,你们哪儿来的哪儿滚回去!哪怕亏十两八两银子我也绝不留你们!我就不信,姑娘我有银子还买不来听话的人!” 他说完扭头吩咐秦风:“去把驴车套了,有不听话的,咱们立刻就进城!” “姑娘这是威胁我们吗?”王三冷哼道:“这种乡下地方,当谁稀罕呢,走就走!” 王三见状觉得留下来固然好,但这丫头如此刁钻可恶,便是留下来只怕也讨不了好,还不如主动点的离开。 反正,这种乡下破地方,又是种地,能有什么出息?半点油水也捞不到!还不如到别的人家呢! 王三昂着头便要走,连芳洲冷笑道:“站住!你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里,这会儿你可还算是我的奴才,你以为你想走便能走吗?信不信我整死你!” 王三心里一凛,暗道怎么忘了身契了? 听了这话只得停下脚步,却是冲连芳洲冷哼道:“不是姑娘要让我们走的吗?何必又出言阻拦?呵呵,我虽然是个奴才,可也是一条命,姑娘想要整死我未必有那个胆子!姑娘以为出了人命官府不会过问吗?呵呵,哦,我忘了,你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哪儿懂得世态规矩呀!” 连芳洲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奴大欺主! 她差点儿没被王三给气笑了,冷笑道:“我是不会再留你,可也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你说我没法子整死你?一天三餐给你吃些冷冰冰不堪的食物,晚上赶到柴房里卷着破被子过夜,我想要不了三五天你就没这么精神同我嘴硬了吧?嗯?倘若你再失足掉进河里泡上一泡,这个天气,感染风寒也挺正常吧?我做主子的不给奴才请大夫也是天经地义吧?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身体不好咯!病得半死就算姑娘我开恩,赏你个自由身,抬到破庙里自身自灭,呵呵,你觉得你能撑过这么个冬天吗?” 不止王三,众人听了连芳洲这话俱是一呆,先不觉得怎样,越想越觉得冷汗涔涔。 冬日里最是难过,西南这一带虽然冬天还算是好的了,温度不会太低,可饶是如此,哪一年没有穷人、乞丐冻死的? 若是真像她说的那样,别说王三,又有谁受得了?想要不死也难了! 即便死了,也是白死。这种情况官府是不会过问的。 王三脸色一白,不自觉的分辨道:“我怎么会失足掉进河里?我又不是——” 说到这里他的身子猛地一震,瞪着连芳洲,对上她冷冰冰的眼神,只觉得脊梁骨上一阵一阵发冷。 是啊,他说到底只是个奴才。作为主子的连芳洲想让他失足掉进河里他就一定会失足! 一时间,鸦雀无声。 与连芳洲说的那番话比起来,众人更觉怕的是她本人。 她能轻描淡写的说出那番话来,就不是个好欺负的,王三看走眼了,他们都看走眼了! 他们哪里想得到?一个乡下十来岁的丫头,即便家里有点钱见识也是有限,可是她却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拿下!”连芳洲冷冷一笑目光扫过李二三人,冷冷道:“莫非你们都想学他不成?没关系,你们想学的就尽管学,今天先饿一天都别吃饭!” 李二三人一凛,哪里还敢迟疑?忙答应一声,不由分说上前便拉着王三强行令他跪下。 这一下是动真格的,跟先前的花架子可不一样。 王三气急败坏的叫嚷个不停,这一次谁也没有听他的。 “姑娘!你、你好狠毒的心肠!我不就是不会种地吗?你叫人教了便是了,何至于如此折辱我,还说出那种狠毒的话来!你就不怕遭报应吗!”王三被人强压着跪在地上,还犹自不甘的瞪着连芳洲恨恨道。 阿简和秦风、苏子季见状,不约而同放下了心,安安心心的站在一旁看戏。他们知道,连芳洲已经成功的突破了口子,接下来更用不着他们帮手了。 “掌嘴!”连芳洲喝道。 李二再不犹豫,扬起手便“啪”的给了王三一记耳光。 204.第204章 收拾刁奴(3) 王三痛得“啊”的叫了一声,抬头恨恨的瞪向李二啐他骂道:“好你个李二,你不得好死!” 这批人当中,王三原本就是个显得跋扈出头的,挨了李二这一巴掌,立刻把他恨上了。 “我说了住手吗?继续打,打到他服软为止,我看他还挺神气呐!”连芳洲冷冷道。 李二见王三都落到这样了还冲着自己发火,心里也不由得恼了,扬起手啪啪啪的直往王三脸上招呼。 王三惨叫着,拼命扭着身体挣扎躲闪,可是双臂被人反剪背后死死的按着哪里能动的了? 一开始他还一边惨叫一边底气十足的叫骂着,骂着骂着声音渐渐变得含糊也变小了,最后骂声终于消失,只剩下了痛得惨叫的声音。 众人见状,无不身体一僵,心下怦怦的剧跳着。有那胆子小的,手心里一片冰冷****。 连芳洲却还是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眼皮子都不跳一下,更是没有半点儿叫停的样子。 李二打得手都麻了,略顿了顿,吸一口气又继续啪啪的打。 王三的惨叫声变成了呻吟——不是不痛,而是痛得他已经没有力气呼叫了。 此时,他的两边脸颊红肿得不像样,嘴角早已渗出了血,牙齿也松动了,整个脸上火辣辣得痛得厉害,两耳嗡嗡嗡的轰鸣着。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王三终于想到了什么,终于大声叫了起来。 可惜李二的巴掌没有停下,而他因为嘴巴被打伤了声音变有些含含糊糊,连芳洲和众人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王三不得不忍痛大声清晰的叫了一声“我错了!”连芳洲这才叫李二停手。 王三低着头,嘴角流血,整个脸猪头一样红肿得渗血,蔫头蔫脑跪在那里仿佛抽走了精神气,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嚣张? 连芳洲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歹毒,说我无缘无故罚你,就让大家伙都听听,我是不是无故罚你!哼,存心欺主的奴才,别说罚你,便是打杀了,又待怎样!” 连芳洲便指了离得近、看到了所有事情经过的王二说道:“你跟大家伙说说,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也叫大家都听听,是不是我连芳洲无缘无故折辱奴才!” 王二忙恭声道“是”,定了定神,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哪里还敢有半分推辞或者言不尽实。 连芳洲雷厉风行的手段和狠厉已经实实的镇住了他们。 众人听完王二所言,看向王三的目光不由变得有些鄙视。 做奴才的,如此明摆着戏弄主子,换做在哪一家必定都会受罚,连芳洲打他耳光,喝命他跪下,并没有什么错。 这是事实,也不止王二一个人看见,王三自然无可辩驳。 可是,他心里却是怨恨的,认定连芳洲是下了陷阱让他投。 假如她先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话,自己肯定也不会如此。 是她没安好心! 他却不想想,他说了不会,人家教他,这有何不对?倘若他是个老老实实认真要学的,又怎么会那样得寸进尺故意戏弄?分明就是他自己心思不正、动机不纯! 连芳洲冷冷道:“看来你们一个个的都没把我的话当话!我再说一遍,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了你们!这两天你们吃的住的我哪一样亏了你们?只要你们忠心做事,往后还有更多的好处呐!可谁要是动了坏心眼儿,我这里是容不下的!” 连芳洲说着向秦风道:“秦管事,这就套车吧,你和阿简这就进城一趟,把这个王三,还有那一个都送走吧!有合适的再买两个回来,没有也就算了!” 她说着一指方才她让上前拉王三跪下只应声脚步没动的王四。 王四脸色发白,双脚一软跪了下去,忙求道:“姑娘,我,我做错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连芳洲冷冷道:“你没把我这个主子的话放在眼里,我的话你听都不听,留着你有什么用?不必说了,都走吧!” 众人心中一紧,脸色微微的又变了变。 就为了这个?王四哪里肯服气,还要分辨,秦风明白连芳洲是要杀鸡给猴看,便喝道:“休要再说了,起来走吧!姑娘的话你都不听,姑娘还留你做什么?今后人人都学起来,像什么样子?” 王四不敢再说,耷拉着脑袋站了起来,在王三的冷笑声中,跟在秦风和阿简身后一同去了。 “没事了,大家接着干活!”连芳洲淡淡说道。 众人哪儿还敢有半句不听她的?闻言齐齐答应一声,一步不敢停的继续着先前的活计。 这一天,所有的人明显老实了许多,听话了许多。 下午秦风和阿简回来,另买了两个人回来,仍旧叫做王三、王四,补了他二人的缺,继续干着活。 连芳洲不知道的是,秦风和阿简把王三、王四两人刚刚退还到蔡五郎手中不过一个多时辰,赵茹君便派人将这两人买了回去,分别起名字叫做赵三、赵四。 转眼腊月二十了,地里的活计终于做完了,那一百五十亩的育苗地已经整的妥妥当当,只等来年开春的时候直接育苗便是。 仓库大院旁边的小菜地也开垦了出来、撒上了菜籽。 连芳洲家的菜园出产的蔬菜根本不够食用,这一阵子她只得掏钱在村里买。好在都是村里人自家地里出产的蔬菜,十分便宜。 长久下去不是办法,连芳洲在石头坪那边靠近小花果山脚下的地里划了有五亩左右准备用来种蔬菜,这两天秦风带领着下人们正在松地播种。 自从那天连芳洲雷厉风行处置了王三,卖掉了王四,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都变得敬畏了,没有谁再敢小瞧她。 毕竟,可没有谁愿意在这样的大冬天“失足”掉进河里。 而且,连芳洲待他们着实不薄,铺盖衣裳厚实,每一顿不是米饭就是白面管够,每两天还有一顿荤菜。这在从前是不敢想的。 今天有8更!妹纸们一定要订阅哦,今天关系依依pk成绩呢!拜托大家啦! 205.第205章 采购年货(1) “还有两天就是冬至小年了呢!过了小年,可就要准备过大年了!咱们上城里去采购些年货吧,嗯,等二十七八再去一次,到时候再多买些菜。”连芳洲跟阿简商量道。 阿简点点头,笑道:“不说别的,光是卖炭分的钱,也足够过个好年了!想买什么这次索性都添置了吧!还有澈儿,不是来年要上学堂吗?笔墨纸砚和启蒙的一些书本也该买回来了!衣裳鞋袜也该给他多置办两套。” “正是这话!”连芳洲笑道:“不光澈儿要上学堂,我想着,家里每个人都该认认字,将来总有好处!阿简,我知道你是识得字的,你先教教我们好不好?” 连泽、连澈等都以为连芳洲如今认识的有限的那些字都是阿简教的,除了惊讶大姐姐聪明也没有多想。 可是连芳洲只会看,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说来也是惭愧。 她想趁着机会索性大家都学一学,包括连芳清。 阿简点点头,笑道:“好,这样好了,以后每天晚上咱们都学半个时辰。学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几本,若单纯认字差不多也就能行了。到时候再想学,便买了书本自己看就是。” 连芳洲笑着称是。 跟连泽等人说了明日进城买年货,大伙儿都开心坏了,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要买些什么。 连芳清和三姑奶奶说的是一堆的吃食,连泽和连澈倒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一个想要一双适合山野林里走动的皮靴子和一双猎人手套,连澈则想多要几挂鞭炮放个过瘾,还想要一只小狗。 连芳洲则盘算着给家里人每人再添一套新衣裳鞋袜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还有下人们也是一样,再给连澈买一个手炉。不然春节后他上学堂,写字的时候冻了手就不好了…… 众人说的热闹,连芳洲回头瞧了一眼微笑看着的阿简,笑问道:“阿简,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连泽听见了也忙道:“是啊阿简哥,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好了!这几个月来幸亏有你在我们家呢!” 众人都称是。 望着一张张善意带笑、发自内心的笑脸,不知为何阿简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温暖,一种似乎久违了的、许久许久都没有感觉到的温暖。 虽然他此刻还是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他却能肯定,便是在失忆之前,他也许久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 他原本没有什么想要的,这时候却突然有了豪饮的兴致,便笑道:“唔,听说裕和县的梨花酒很出名——” “这个简单,到时候多买几坛,管你喝个够!”连芳洲笑道。 连芳清脱口便道:“我听枣儿姐说,她们家还有果子酒呢!她说很甜很好喝,她都能喝的!”她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的望着连芳洲。 “好,到时候咱们去她家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卖一些!买了回来咱们都尝尝!“连芳洲便笑道。 几人听了都开心叫好。 连泽忽然眼中一黯,道:“到时候别忘了多买些香烛钱纸,冬至要给咱们爹娘上香呢!” 他这话一落,原本大好的气氛顿时低落了许多,连芳清小嘴一扁差点要哭出来,连澈也黯然了。 连芳洲轻轻一叹,柔声道:“这是自然,咱们不会忘了的。咱们都不许伤心了,爹娘在天之灵看到咱们好好的,一定也会开心、会保佑咱们的!若是咱们再伤心,爹娘也会不快乐的!” 连泽等都点头嗯了一声,脸色稍缓。 连芳洲说着起身,笑道:“顺便我去问问张婶和阿娟,看她们要不要也去买些东西,人多一些更热闹!” 三姑奶奶听毕忙道:“芳洲啊,你都邀张婶去了,我也要去!我还没进过城呢,也想去开开眼去!” 说毕一脸紧张的瞪向连芳洲,很是担心她不肯答应。 连芳清忙也道:“是啊是啊姐姐,让三姑奶奶也去吧,人多了热闹嘛!” 连芳洲心里暗暗好笑,三姑奶奶竟比先前更怕她了啊! 她也不想想,这阵子她做的事情哪一样不是雷厉风行吓死人的?在她的胡萝卜加大棒下,三姑奶奶若是不怕那就怪了! “去,当然去了!”连芳洲好笑道:“到时候三姑奶奶你可得帮着照看清儿和澈儿呢!” “好好好,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三姑奶奶大喜,乐呵呵的连连点头。 连澈不满的嘀咕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啦,哪里要人照顾啦!” “哟,那城里到处人挤人,可不比咱们乡下,仔细人拐子拐了去!”三姑奶奶便道。 连芳洲一笑,已出了门。 今年的炭已经不烧了,李家几个人也都清闲在家。 连芳洲来的时候,张婶和赵氏、李娟正围坐在火盆旁边纳鞋底,火盆里烧的炭火自然都是自家窑里的碎炭。 “芳洲来了!来,快这边坐,这里暖和!”张婶看见是她来了立刻招手朝身边示意,十分欢喜。 赵氏和李娟也都笑着同她打招呼,问她今天怎么有空。 连芳洲笑着答应,挨着张婶坐了下来,闲话几句便笑道:“我想着过两天就是冬至了,打算明天进城买些年货呢,不知道张婶和嫂子、阿娟要不要去?要去的话咱们就一起,又方便又热闹!” 赵氏眼睛一亮,羡慕的笑道:“那是方便,你们家现在有驴车了嘛!娘,你看,反正咱们也要买年货的……您要是不想去,我去?” 张婶想了想,便向连芳洲笑道:“要是不麻烦的话,那就——” “娘,您跟芳洲也太生分了!要是麻烦芳洲还能上咱们家来请咱们嘛!芳洲,那就这么说好了啊,明天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来叫我一声就行!”赵氏一喜,立即乐呵呵的抢着说道。 今年家里可赚了不少的银子,足够三四年的用度并且还是过得宽裕的那种,加上原本分摊要种的棉花又可以不种了,手里可以活动的余钱就更多了。赵氏早就盘算着要如何如何添置东西过个好年了。 今天有8更!妹纸们一定要订阅哦,今天关系依依pk成绩呢!拜托大家啦! 206.第206章 采购年货(2) “好!”连芳洲看了张婶一眼,向赵氏笑着点了点头,又拉着张婶的袖子扯了扯,笑道:“张婶,您也一起去吧!阿娟也一起去,人多好热闹热闹啊!” “那怎么好,你们家就好几口人,到时候又买上许多年货,那驴车哪儿能坐得下这么多人呢?等以后我们再去好了!”张婶笑笑,顺势瞅了赵氏一眼。 这个儿媳妇真正是—— 张婶也只有暗叹的份,当着连芳洲,她也不便教训她。 “这个张婶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我来解决便是!”连芳洲抿唇笑了笑,极力的邀请张婶。 张婶原本也想去的,加上李娟在一旁频频看她,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连芳洲这才欢喜起来,笑着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姐弟妹四个、三姑奶奶、加上张婶三个,阿简赶车,浩浩荡荡的便进城去了。 热热闹闹的坐了满满一车的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里。 因为是年下了,城里格外的热闹,人挤人、肩挨肩,远远望去一片人头耸动,喧嚣无比。 以往都是三天一集,如今近了年边,每一天都是集日,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街道两旁各家店铺门户大开,甚至在门口也摆着临时的货架,将自家最好的商品堆堆摆摆的显出来给众人看。每一处门户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新上了漆亮堂堂的,更有些讲究的在门廊下挂着大红的灯笼,缀着金黄的流苏坠子,更添喜庆。 与那卖大红春联、福字、五彩年画的摊子铺子相映相衬,年味十足。 更有无数推着小推车的小贩、摆地摊的小商人、出售鸡鸭禽类以及各种果蔬山货的村民们占据了街道上每一处可以占据的空隙吆喝叫卖着,形形色色,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光是置身其中什么也不买,心里也是十分快活的。 将驴车寄存,众人便下了车。 “真是好热闹啊!哎呀,瞧得我眼睛都不够用了!”三姑奶奶眨了眨眼睛惊叹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想要什么今日咱们就买什么,一年也就这么一次,都别有什么顾忌!”连芳洲很大方的向弟妹们笑道。 连芳清、连澈等自然欢呼喜之不尽,三姑奶奶也笑呵呵的。 赵氏忍不住瞧了张婶一眼,见她一手牵着李娟,只是慈爱的笑着看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并没有附和连芳洲这话,不由心下暗暗有些失望和羡慕。 她也想放开了买啊,不过显然婆婆是不会准许的。 转念一想,不拘怎样总比去年要好得多吧?总能做两身好料子的衣裳、买两朵好看的花戴戴吧?别的东西买不着还看不够吗? 一看众人跃跃欲试的兴奋样,连芳洲却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生怕人挤人推走散了,便回头跟阿简笑道:“阿简,劳烦你帮我看好澈儿和阿泽,我跟着三姑奶奶和清儿,倘若咱们走散了,仍旧在这里见面!” “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不会有事!”阿简点头笑笑。 连泽撇撇嘴不满:“姐,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是第一次进城!” “是,知道你不是小孩子啦!”连芳洲好笑,又跟张婶几个同样约定了万一走散的话。 众人一路走一路看,人多速度就慢,一样样看过去,张婶三人买的东西不多,连芳洲一家却是买了不少了。 各种吃食首先是少不了的,大袋的瓜子松子花生桂花糖、芝麻糖等糖果,杏干、葡萄干、干枣、柿饼等果脯,还有金黄的柑橘、本地出产的丰水梨、邻县运来的甘蔗等等,全是买的吃食。 因为还有一众下人也分一份,连芳洲索性都买了许多,最后全都寄存在那家卖水果的铺子里,说好了等下来拿。 经过卖胭脂水粉、各种绢花、银钗银镯等饰品的几家摊位,都是小姑娘们爱的东西,走得就更慢了。 连芳洲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便往一旁卖春联年画的摊子上瞅了瞅,看着那春联上的字写得很是不错,一张张大红底色的年画上,有画着抱着大鲤鱼、穿着福字肚兜的胖娃娃,有画着满堂福的招财进宝童子,也有画着财神爷的、画着捧着仙桃伴着仙鹤寿星翁的等等。最多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胖娃娃,梳着冲天辫子,眉心点着大红痣,穿着肚兜,戴着手镯脚镯,无一例外的身前身旁堆着金银财宝,十分讨人喜欢。 连芳洲不觉来了兴趣,含笑欣赏翻看着,默默的算了算家里和大院那边的门户,一口气拿了二十副对联、二十几张年画以及四五十张福字。 再看那大红的剪纸更是精致无比,有花开富贵的、有连年有余的、有金玉满堂的、有三君子的、有瑞草祥芝的、有福禄寿的、有刘海戏蟾的、有当年应景生肖的等等,形状除了圆形还有扇形、菱形、葵花形等,连芳洲很快被这些精美的图样吸引了,每一样不同的图案拿在手里都舍不得放下。 她一下子就挑了那么多的对联年画,摊子老板早注意上她了,见她拿在手里欣赏着舍不得放下便笑眯眯的鼓动道:“姑娘真是好眼光,我这儿的剪纸可都是精品啊!姑娘要我给姑娘便宜点如何?买了回去贴在窗户上喜庆,多贴几张更好看!还能当花样子用呐!” 连芳洲问了多少钱一个? 那老板一下子就乐了,忙笑道:“原本是各有各的价的,有的便宜有的贵,姑娘是大主顾,又是真心喜欢,我也不分那么细了,每一张都按照最便宜的三文钱给吧!” 这个价钱的确不算贵,连芳洲笑笑,便很痛快的要了三十多个。 最后一结账,一共是九百多文。 连芳洲看着三姑奶奶他们那边挑选得差不多了,连芳清手腕上多了一对带着小铃铛的银镯子,便笑道:“挑好了不?挑好了咱们走吧?嗯,就去卖料子的地方挑几匹好的裁衣裳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答应一声,看到连芳洲怀里抱着的这一大堆齐齐睁大了眼睛。 三姑奶奶叫了声“我的天!你怎的买了这许多?” 207.第207章 采购年货(3) 阿简“扑哧”一笑,接了过去道:“我来拿着吧!就是瞧着好看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啊!” 连芳洲尽数交给阿简手中,不好意思笑笑:“反正回去贴着也喜庆嘛!”还是阿简懂她,一看便知道她是喜欢。 “我差点儿倒是忘了,我们也得买一些呢!”张婶见状笑道。 连芳洲忙拉住了张婶,笑道:“婶子,我买了这么多还不够吗?你家要多少上我们家拿便是!” 张婶瞧了瞧阿简怀里的那一大堆,点点头笑着说“好”谢了一声便罢了。 众人一路说笑着往卖布料、绸缎的店面走去,路上有卖糖葫芦和糖炒栗子的,连芳洲便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张婶和阿简不要,又买了几包糖炒栗子。 差不多吃完手里的糖葫芦,也到了一家人来人往、店面较为开阔的布庄。 看到门口摆放着一二十匹花色鲜亮、看起来料子质量也很好的布匹绸缎,众人一致决定,就是这家了。 连芳洲一行八九个人一下子进了铺子,立刻便吸引了众人的眼光,众人忍不住都看两眼。 做生意的,又是大年下,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虽然见他们多是孩子料想买不起什么东西多半是看热闹的,掌柜的和伙计也没有往外赶人。 “你们喜欢什么样的料子自己挑吧!挑好了跟姐姐说一声,不要自己出门,知道么?”连芳洲笑道。 三姑奶奶眼睛早已闪闪发亮,牵着连芳清笑道:“芳洲你放心,我看着清儿呢!”说毕拉着连芳清往颜色最鲜亮的一片大步走了过去。 连泽也跟着连澈一起。 “咱们也挑一些吧!这些东西看着还真是不错呢!”张婶笑着跟赵氏和李娟说道。 姑嫂两个都笑着答应。 赵氏便又笑得有些讨好的向张婶道:“娘,要不咱们一人就做里外两身吧,一身做普通的料子平日里也能穿,一身做好一点的,过年访亲会友穿着也体面些啊!” 张婶看着儿媳妇紧张而期盼的神情,想着烧炭的事儿她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便点点头笑道:“行,你们就去挑吧,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两身三身都成!别忘了你给三合也挑两身!” 赵氏喜出望外,眉开眼笑的忙笑着答应,拉着同样欢欢喜喜的李娟去了。 连芳洲瞟了一眼三姑奶奶她们,招手唤那伙计前来,笑道:“就是那种下地干活穿的用的葛布,那藏青色的和天蓝色的每一样给我拿十二匹,素色的内裳料子拿十八匹,你们这里,可接活计?” 那伙计眼睛一亮,忙点头陪笑道:“接,接呢!在我们这儿买的布料做工还能便宜点,做一套按原价的八折收费。”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再有那枣红碎花的、桃红缠枝花的各拿一匹,豆绿菊花、雪青暗纹的也各拿一匹,还有深蓝、棕褐的各拿一匹。除了这些,我可能还要八九匹好一些得别的,这价钱上,是不是再便宜一点?” 连芳洲说着朝三姑奶奶、连泽等的方向扫了一眼。 伙计的顺着目光一瞧,再瞧瞧三姑奶奶她们面前的那些好衣料,心里头便有了数,点头陪笑道:“姑娘是大客户,定然还能便宜些的,您稍候,我问问掌柜的去!” 连芳洲笑着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那伙计的回来,向她陪笑道:“掌柜的说姑娘是今儿头一个大客户,便再便宜些讨个吉利!衣料都给您打九折!姑娘,我们这赵记向来是不打折的,要不是新年图个好名头,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儿呢!姑娘您今儿算是来着了!” “这位小哥可真是会说话!”连芳洲一笑,说道:“也罢了,我也不同你们再争了,只是我要的东西尽快与我好好做出来便是!” 伙计忙笑道:“这个您放心,我们店里的手工那都是一流的!” “这话我可是记下了!”连芳洲便笑道:“回去倘若发现有不好的,我可是会找上门来的!” “您就放心吧!”伙计的笑眯眯道:“到时候来取的时候您细细的瞧了,倘若有什么做的不满意的,我们一定给您重新返工!” 连芳洲却是轻轻哼了一声,半认真半玩笑的笑道:“取的时候自然是会检查的,只是有的毛病当时未必看得出来呢!过后来找,你们想要不认账啊,那可也难!” 那伙计的一愣,忙笑道:“姑娘说笑了,肯定不会如此!” “可不就是说笑嘛!”连芳洲同他相视也笑了起来。 那伙计的殷勤的陪在身旁,问她要不要介绍介绍新来的料子?连芳洲含笑谢了好意,说道自己会看让他请便,伙计客气几句便退下了。 连芳洲看到阿简闲闲的斜靠站在一壁,双手松松的交叉抱在身前,微微一笑,便走过去笑道:“你怎的也不看看?在这里发呆做什么?” 阿简见她过来便放下抱在胸前的手换了个姿势站直了直,笑道:“我不需要,还是算了吧!” “好歹过年啊,便挑两样吧,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不说,叫大院那些下人怎么看呢!”连芳洲笑道。 阿简想了想,便点头笑道:“我实在不知道怎样选,反正我不挑的,阿泽要怎样的便给我要一样的吧!” 连芳洲不由好笑了笑,点头说好,又笑道:“不是总惦记着打猎吗?干脆一人做一双皮靴子好了,再给你和阿泽一人多做一双衬毛的皮护膝、皮手套吧!” “嗯,也行!你看着办便是!”阿简笑笑。 为人处事上,阿简有着旁人不及的直觉和敏锐,可生活上自理的能力是真的很差。他这话旁人倘若听见了必定要说他是借口,但连芳洲知道,他这是实话。 想来,他从前真的是从富贵人家里出来的、从小有人照顾伺候所以在这些方面不上心吧? 可是,他却没有富家子弟的娇贵习气,什么累活都能干,而且一点也不嫌弃,还真是—— 两人说了几句话,听到三姑奶奶在朝她招手,连芳洲便向阿简笑道:“应是选好了,咱们过去吧!” 两人便一同过去。 208.第208章 又见杨家人 一时各人都挑好了料子,三姑奶奶也帮连芳洲挑了两匹,一个海棠红绣兰花的、一个月白绣紫藤花的,一套葛布,一套宁绸,连芳洲见了也就罢了。却又亲自过去给拿了一个碧蓝底色深蓝碎花、一个棕绿底色淡青竹叶暗纹的给阿简。 随后又要了好几张牛皮、麂皮,给众人各做皮靴。给连泽和阿简做护膝和手套。 一时算了账连带做工一共是二十三两银子。 连芳洲痛快的付了账,几个人往后堂去量了身,连芳洲又将给家里下人们做的大致说了尺寸,约定好四天后来取。 张婶和赵氏、李娟也买了一家子的好几匹,她们家三个女的都能做衣裳,便没有在这儿做,只多买了些针线,准备带回家做。 拿着这些东西不好逛,张婶便将这些布料暂时寄存在店中,说好等下再来拿。 众人笑呵呵的正出门,不想迎面来了三四个人,双方俱是一怔。 对上杨淮山那明显惊喜发亮的眼睛,连芳洲厌恶的偏头避开,心中大叫冤家路窄。 杨淮山眼底掠过一丝受伤,黯然伤神。 杨婆子瞟了儿子一眼,再瞟连芳洲一眼,看到张婶也在,便不敢太明目张胆,却是冲地上用力的啐了一口,眼睛朝连芳洲大大翻了个白眼用力一剜,骂道:“没人要的贱货,摆出这风骚样子给谁看!亏得老娘我眼睛亮早早退了这门亲,省得成天看你出来丢人现眼!” 杨婆子的声音又尖又利,而且她并没有半点儿遮掩的意思,说这番话时目光直直的瞪着连芳洲,仿佛还生怕众人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一样。 连泽等怒目相视。 三姑奶奶更是睁大眼睛瞪着杨婆子尖叫道:“你这死婆子又胡说八道什么!一回一回的要不要脸呐!” “娘,别说了,好多人都看着呢。”杨淮山也忙轻轻扯了扯杨婆子的袖子低声说道。 花小花见状咬了咬唇,原本就憔悴的脸色更是白了白,低垂的眼底划过一抹怨恨。 “大伙儿看着才好呢!不要脸的贱货,勾引我儿子不成又勾搭上别的男人了,还真是不甘寂寞呐!”杨婆子一边说那双眼睛便落在阿简的身上微微冷笑。 随后一下子甩来杨淮山的手,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好像他不附和这自己一起骂连芳洲十分不应该似的。 “你胡说什么!”连泽大怒,扭头瞪向杨婆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反倒是连芳洲与阿简这两个当事人的反应出奇的平静,阿简轻轻扯了扯连泽示意他住口的同时,连芳洲也拉住了摆开架势要跳出去跟杨婆子叫骂的三姑奶奶。 连芳洲勾唇淡淡一笑,用一种宽容无奈的眼神瞟了杨婆子一眼,那眼神,就好比大人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她淡淡的柔声说道:“大娘,何必呢!”说毕向张婶、连泽等道:“我们走吧!” “嗯,好孩子,那等闲言碎语,你别放在心上!”张婶轻叹着道。 “既是闲言碎语,我自不会放在心上!”连芳洲笑了笑。 在周围纷纷议论的声音中,连芳洲一行人施施然出了铺子。 众人的议论声显然不如杨婆子料想中的那般唾弃指责连芳洲,反而是议论她的更多一些,这令杨婆子十分羞怒,恨恨的瞪着连芳洲的背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突然,杨婆子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细小东西打中了膝盖,一个踉跄,身不由己的朝旁边一名皮肤白净、穿着棕色缠枝宝瓶纹长袍的中年男子身上直直跌倒了过去。 乍一看起来,倒像是她在投怀送抱故意引诱似的。 杨婆子尖声“啊!”的惊叫,与此同时那中年男子也“啊”的惊叫了起来。 “不要脸的贱妇,你想干什么!”中年男子身旁的妇人更是怒不可遏尖叫起来,充满敌意和鄙视,气急败坏的将杨婆子往旁边一推,指着她怒气冲冲骂道:“你往我夫君身上倒什么!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要脸!” 众人齐刷刷的看过来,“轰”的一下全都笑开了。 那中年男子也十分恼怒,嫌恶的拂了拂袖子往旁边闪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有儿子媳妇和女儿在,杨婆子的脸上涨得通红,不甘示弱骂道:“明明是你男人撞了我,占老娘的便宜你还敢骂老娘!” 那中年男人闻言不敢置信瞪了她一眼,一副倒胃口的模样呸道:“就你?比我们家老妈子还不如!你有什么便宜可给人占?倒贴也没人要!” 周围众人一阵哄笑。 “我跟你们拼了!”杨婆子恼羞成怒,尖叫着扑上去…… 店铺里一下子好不热闹。 走出没多远的连芳洲等人在杨婆子和那中年男人惊叫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好奇的回头张望。 连泽兄妹三个眼睛亮亮的,脸上带着笑意,幸灾乐祸笑骂道:“真是现世报,活该!” “这么老个老婆子还这么不要脸,那杨家从老到小就没一个好东西!芳洲,别搭理那些话,那就是个疯子!”赵氏也撇撇嘴。 连芳洲淡淡瞟了阿简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当然不会把这种闲话放在心里,咱们走吧!” 众人说笑着,便不再理会身后的哭闹尖叫和争吵,回头离开了。 连芳洲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落后众人半步,将阿简轻轻扯了扯,低笑道:“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阿简倒是没有躲闪,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那老婆子的嘴太臭了,让她出个丑也好!”他抬起头,浓黑长眉挑了挑,笑问道:“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不是!”连芳洲笑着摇头,一本正经道:“做得太对了!多谢你,阿简!” 两人相视低笑起来。 众人拐进了卖各种吃食蔬菜禽类的市集,因为两家要买的东西各有不同,约好在出口那里相见,便各自分开。 连芳洲让阿简与连泽、连澈去买鞭炮、酒,祭祀要用的切得方方正正的大块五花肉,顺便买几根大骨、两只猪蹄,以及冬笋、腐竹、豆干、鱼干、芝麻等干货, 她和三姑奶奶、连芳清则去买冬至要吃的其他各种菜肴,包括两条大鲤鱼和四只活鸡。 众人分散,很快便将东西都买好了。 209.第209章 王三来了(1) 一时汇合之后,肚子也有些饿了。便就近在一旁的摊子上要了汤面。吃完了顺便又称了好些热腾腾刚刚出锅的蜜枣糕、油炸的面窝、麻花、酥饼等带回去吃。 连芳洲想着索性今晚晚饭也懒得做了,便又买了五六斤人家包好的饺子带回去。 “这么多的东西,可怎么放呢!”赵氏瞧着各人手上的大包小包,忍不住担心起来。 连芳洲便笑道:“放心了,我方才又雇了一辆车!” 见张婶要说什么,连芳洲忙又笑道:“我们家人口众多,买了这么多东西,即便你们不来我也是要再雇一辆车的!你们来了正好,也不至于空出地方来浪费了!” 张婶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便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其实还亏是前天已经给大院那边大大的采购了一次,米面油盐酱醋干菜等买了满满的一大车回去,要不然今天要买的东西更多! 众人都是干惯了活计了,说笑间很快便将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放好了,分坐了两辆车,便回家了。 这时候,已经是申时了。 冬天太阳下去的早,走在路上,阳光已经薄弱了许多,身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到了家,太阳更是不见了影,天空泛着淡淡的白。 众人七手八脚笑着将东西卸了下来,打发了那雇来的车子离开,这才一样一样的收拾起来。 阿简将驴车赶到后院卸车,顺便把驴子关进栏里喂了。 三姑奶奶则把买来的那几只鸡关在鸡笼里,特特叮嘱连芳清、澈儿不要打开笼门:“买回来的鸡认生呢,跑出去也就难抓回来了!” 连芳洲将那生的饺子和鲤鱼拿回厨房,想着晚上两条鱼都得裹着面粉下油锅炸了,明天好用,还有那大块的五花肉,得用滚水煮好。 连泽、连澈帮着将猪肉以及其他的菜蔬干菜等也都拿进厨房,一样一样的放好。 各种零食吃食连芳清正在做一只勤快的土拔鼠往屋子里搬…… 正忙活着,忽然门口传来一个懒洋洋又大咧咧的声音:“有人吗?有人在吗?” 正在厨房里忙着一样样归置东西的连芳洲三人一怔:这个时候是谁来了啊? 连泽忽然“咦”了一声,有点奇怪的向连芳洲道:“姐,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他露出一副苦思而不得的表情,使劲揉了揉脑袋,说道:“可是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呢!”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连芳洲同他相视纳闷,显然两人都没有想出来。 “我去看看!”连澈将手里东西一放便奔了出去。 “咱们也去!”连芳洲和连泽也忙跟上。 三姑奶奶已经把门打开,一边问道:“你是谁呀?找谁的?” 连芳洲如今做的事情接触的人多,来个把陌生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三姑奶奶也不奇怪。 “县城赵家来人了,你家姑娘呢?还不叫她出来迎一迎!”来人却是大大咧咧的问道,一边探头往里头望,脚一抬就要进去。 他的腰间腰带上胡乱别着根鞭子,是个车夫。 “哎哎,你哪家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呀!”三姑奶奶见这人漫不经心的举止中分明透着一种蔑视鄙视的疲赖无赖,顿时也恼了,伸开双臂将他一拦,很不客气的瞪他。 “是你?” “王三!” 连芳洲和连泽不约而同惊诧道。 “姐、二哥,是那个前几天被赶走了的王三?”连澈睁大了眼睛,也感到大奇。 王三眼底闪过一丝恼羞恼怒,冷哼一声昂起了头,向连芳洲硬生生的道:“连姑娘认错人了,我叫赵三!是县城里赵府的人!” 至于连泽、连澈两个,他连眼角也不朝他们斜一下。 赵三?连芳洲差点儿没给气得笑出声来。那赵府的赵茹君小姐可真正是个妙人,买了个人去,取个名字却这么偷懒! 不过,人家想叫赵三也不是不可以啊,不是吗? 连芳洲没回答赵三,偏头向连泽笑道:“蔡五郎倒是个能干有手段的,这么快又做成一单生意了!” 做成的这单生意,当然就是将赵三卖出去了的生意了。 连泽顿时也笑了起来,点头附和道:“姐姐说的是呢!” 赵三气了个倒仰,脸色白了三分,也冷了三分,正欲反唇相讥两句,连芳洲又瞧着他诧异的道:“赵家?是哪个赵家买了你去?” 她分明看清楚了停在院子外头的马车,却非要这么问。 赵三本以为连芳洲他们看见他之后惊讶之余会害怕,毕竟,在她卖了自己之后赵家立刻又买了自己这意味着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抖一抖威风,出一口先前的恶气,没想到,一开口便被她如此蔑视。 甚至,她连赵家都假装不知道! 但凡提起赵家,只要不特特点名是哪个赵家,谁不知指的是谁家? 赵三冷笑道:“连姑娘会不知道吗?就是裕和县富贵屈指可数的赵家!” 这下,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害怕了吧? 赵三说完,胸膛下意识的挺了挺。 “瞧这小家子气劲儿,不过是个供人使唤的,瞧这派头,真叫人看不上!”三姑奶奶翻了翻白眼。 连芳洲便向三姑奶奶笑道:“三姑奶奶,厨房的东西我还没有收拾好呢,你去收拾一下吧,澈儿,你去帮忙!还有清儿也不知搬那些东西进屋收拾得怎样了,你们等下去看看。嗯,天也不早了啊,差不多该生火做饭了,今天大家伙可都有点饿了呢……” 连芳洲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紧不慢,似乎没完没了。 赵三就这么被她“明目张胆”的冷落在一旁,气得胸膛都要炸了。 他忍无可忍,提高了嗓音叫道:“连姑娘——” “闭嘴!”不等他说完连泽沉着脸呵斥道:“你一个奴才怎的这般无礼,没看见我姐在说话吗?难道说赵家就这么仗势欺人!放任一个奴才欺到前主子家里来了!” 赵三顿时滞住,只得忍气吞声绷着脸站在那里。 即便他心里再瞧不上连芳洲姐弟,即便再想报仇,他还是知道有的事情不能乱来的。 210.第210章 又见王三(2) 倘若连芳洲拿这话问上赵家去,或者是将这话传开去,赵小姐未必还肯留他。 连芳洲好不容易吩咐完了,看着三姑奶奶和连澈笑眯眯的去了,这才理了理被风吹掠在脸上的几丝秀发,慢腾腾的向赵三“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赵小姐又把你买了去啊!” 她就那么闲闲的站在那里,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三,云淡风轻的笑道:“看样子你过的还可以嘛!” 说毕微微扬头,居高临下的淡淡道:“赵小姐命你来有什么事?说吧!” 赵三几乎气了个倒仰! 这叫什么事? 怎么跟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赵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小小的连家又是什么人家?这贱丫头先前那样折辱自己,难道她不会怕吗?不会怕自己在赵府得了势找她的麻烦吗? 赵家即便一个管事,在城里的人脉也要比乡下的连家要多得多!想要动一个小小的连家,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她怎的一点也不怕?她怎么可以不怕! “我姐问你话呢,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连泽不耐烦道。 赵三忍住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心里自我安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冷哼一声,口气很冲的道:“喜鹊姑娘来了,简公子在吗?” 阿简是喜鹊的心上人,说到阿简赵三多少带上了点礼貌。 连芳洲便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喜鹊又来了啊,阿泽,你带喜鹊姑娘去后院见阿简,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连芳洲说着瞧也不瞧赵三一眼掉头便走。 笑话!不过是个从她手里被发卖出去的奴才,如今在别人府中也只是个奴才而已,就敢当自己是个人物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了!莫非他竟这么天真的以为自己怕了“攀上了高枝”的他不成? 倘若她连他都怕了,今后还怎么管手下那些人?将来还想做成什么事? 连芳洲不知道那赵茹君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打发个被自己逐出门的弃奴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这件事情本就是赵家做得不地道,分明就是故意羞辱,她反击回去,赵家半点法子也没有! 真要摊开了说,不对的也是她赵家! 莫非,她嫌赵家仗势欺人的名声还不够响亮? “你!”赵三睁大眼睛下意识追了连芳洲两步,不得不又停下了。他没想到连芳洲竟然如此不给赵家面子! 喜鹊姑娘那可是当家小姐身边的红人,屈尊下降来她这破落户家里那是看得起她!她不应该陪着笑脸客客气气的亲自将喜鹊姑娘迎进门去款待,然后去把阿简叫来见喜鹊姑娘的吗? 怎么居然让喜鹊姑娘去什么后院! 喜鹊是知道赵三跟连芳洲家那不愉快的过往的,今日她说要来,赵三主动请缨当车夫,喜鹊见自家小姐默许了,便也痛快的答应了。 在路上时赵三表示主动为她开路,也有顺便出心里一口恶气的意思,喜鹊也不喜连家人尤其是连芳洲,闻言当然乐得答应。 赵三一跳下马车进去,车厢里的喜鹊便支起了耳朵仔细倾听,听到连芳洲三言两语便将赵三拿下马来还叫人捉不到半点错处,不由心里也堵得慌。 她不由暗骂赵三蠢笨,怪不得会被人打成那样发卖,真不知小姐买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回去做什么! 听见连芳洲走开,交代连泽带她去见阿简,喜鹊连忙下了车。 她知道,在马车里等着连泽来请她是不现实的,若是再耽搁下去,连泽没准就转头“有事要忙”去了!到时候更加下不来台的只会是她! 喜鹊不由在心里暗恨:倘若是小姐亲自前来,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如此怠慢! 实际她也明白,自家小姐来了,那个连芳洲不管心里怎么样,面子上肯定会客客气气的招待! 谁叫自己不是小姐、只是个丫头呢?人家主人凭什么巴结自己? 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喜鹊心里恨天无力。 “有劳连公子了,阿简哥哥在哪里,请你带我去吧!”喜鹊走进院子,客气的向连泽笑着,顺便瞪了赵三一眼。 赵三一怔。 连泽也有些意外的瞧了她一眼,淡淡道:“请跟我来吧!” “好!”喜鹊便笑着同连泽去了。 没走几步连泽又停下,回头冲着赵三道:“喂,赵三,你把你们府上的马车挪一挪,挡着我家大门口了!” 赵三脸色更沉了两分,又气又急又羞又怒,偏着头只当做没有听见。 连泽便道:“赵府的人难道就这么不懂规矩吗?你既然不动,我可要自己来了!”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喜鹊忙叫住他,不满的向赵三道:“赵三,还不快去将马车移一移!” 赵三不敢不听喜鹊的,虽然对于喜鹊这种当着外人的面给自己人没脸的行为十分委屈,还是低低“哎”了一声去了。当然,少不得白了连泽一眼。 连泽才懒得搭理他呢,连回一个白眼都欠奉,领着喜鹊往后院去了。 连芳洲在屋里看着,暗自好笑,向连芳清和连澈笑道:“想找别人的麻烦,却把自己摆在不占理的位置上,真是个笨人!”趁机向连芳清和连澈进行了一番现成的教育。 听得连芳清和连澈频频点头称是,小兄妹俩都是聪明人,还提出了好些见解。 连泽将喜鹊带到后院,阿简正在喂驴子。连泽叫了声“阿简哥”,说明来意,便走了。 阿简一看见喜鹊,脸色顿时变得老黑。 “你怎么又来了!”阿简的语气甚是不耐。他简直有点要抓狂了,没想到这喜鹊脸皮竟然这么厚!似乎不死不休啊! “阿简哥哥!”喜鹊选择直接忽视了他发黑的脸色,嫌恶的瞧了一眼地上,提着罗裙的裙裾、踩着精美的枣红绣花鞋一步三摇的朝他扭过去,柔声道:“阿简哥哥你怎么做这种粗活呢!” “我乐意!”阿简白了她一眼,冷冷道:“有什么事,说吧!” 他连敷衍都懒得了。忍不住暗暗有些抱怨连芳洲不够意思:明明知道他讨厌这个该死的丫头,她怎么也不帮他解决了! 晚上8点还有两章! 211.第211章 喜鹊打听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啊,明天就冬至了呢,我——” 喜鹊喋喋不休的套近乎,阿简哪里听?不耐烦打断:“到底有什么事?” 喜鹊一怔,对上他徒然盯过来的、冷冰冰的眸子,那些絮絮叨叨的套近乎、说感情的话硬生生咽回去了,朝他走近了一些,讪讪笑道:“那个,听说你们这阵子在整理种棉花的育苗地呢!这棉花难不成跟水稻似的,还得专门育秧不成?” 原来是为了这个! 阿简眸中精光微闪,淡淡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要是想知道不妨去问——你想问谁问谁去,总之我不懂!” 他原本想说让喜鹊去问连芳洲,转念一想没准人家正等着他这句话呢,便不肯说了。 “原来你也不懂啊!”喜鹊笑笑,不死心又道:“可是,前几天你们不是在整地吗?” “是。”阿简简洁无比的答道。 喜鹊精神一振,忙道:“听说整的正是育种地,阿简哥哥,你们是怎么整的啊?” 阿简冷冷瞧了她一眼,问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来问我干什么!再说,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好奇,想要问一问!”喜鹊笑笑,说道:“赵府也分摊了不少的棉花种子嘛,我顺口问问罢了!” 阿简哼了一声没再理她了。 喜鹊又说了些话,阿简只当做没听见。 喜鹊见问不出来什么了,便讪讪笑道:“阿简哥哥你先忙着,我走了啊!等正月里我再来给阿简哥哥拜年……” 她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勇气去问连芳洲。况且,她也知道连芳洲是不会告诉她的。 再说赵三心里暗骂着,气忿忿的将马车往旁边挪了挪,等他回过头来看时,连家的院子里早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竟是将他晾在这儿了! 赵三兴头头的上连家来,卯足了劲是要报复出心中一口恶气的,并且也很自信的认为能够出这口恶气。 谁知道一而再的受挫,恶气未出反倒又添了几口气,心里怎能不恼? 虽没人理他,他也大模大样的进了连家院子,故意四处乱看乱瞅,看到地上堆放着的一些家什物还故意用脚去踢。 “这个人真是没品!”连泽嘴角抽了抽,鄙视的说道。 “我去赶他走!”连芳清一跺脚。 连芳洲轻轻拉住她,淡淡笑道:“他本来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你还指望他有什么品呢?放心吧,用不着咱们去他也会倒霉的!” 连芳清睁大眼睛有些困惑,连澈想了想确是眼睛一亮:“姐姐是说三姑奶奶……” “嗯。”连芳洲点点头。 三姑奶奶是个很顾自家东西的人,赵三这般在院子里到处乱走乱看,三姑奶奶生怕他占自家的便宜偷拿什么东西肯定早盯上他了。 他居然还敢乱踢东西,三姑奶奶能饶得了他才怪! 三姑奶奶是长辈,有的事情连芳洲他们姐弟妹出面反而不如三姑奶奶出面来得好。 果然,连芳洲这正说着呢,三姑奶奶突然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盆的冷水“哗啦”一声朝着赵三泼了出去。 离得有点远,赵三感觉到了下意识的忙避了避,那盆泼出去的水没有正中目标,却也将他衣裳淋湿了一片。 “噫,真可惜了!”屋子里的几个人不由扼腕,看到赵三的狼狈样,忍不住又好笑起来。 “你干什么!”赵三气急败坏转头,怒目相视。 三姑奶奶见他糟蹋自家东西早已心疼不已,见没泼中他也有些小小的遗憾,当下尖声笑道:“哟,你还没走呢?也不吱个声儿我哪儿知道院子里有人呢?对不住了啊!我要扫地了,你还是出去候着吧,省得灰尘沾了你一身!” 三姑奶奶直瞪瞪的瞪着赵三,脸上笑着,神情却是咬牙切齿,见赵三不语,瞪着他便将盆放下,去拿竹扫把。 “疯婆子!”赵三低骂一声,恨恨不甘的退了出去。 人家要扫地,他还能拦着不成?这破院子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要是不走,那灰尘肯定一头一脸的扑过来!罢了罢了,他何必跟一个乡下婆子计较! 三姑奶奶见他出去了,便呵呵笑着收起了竹扫把,没好气道:“门口候着就对了!你一个奴才,我们家又没人招呼你进来,你乱进个什么劲?赵家就这么没规矩吗!” 赵三一口气噎住,干瞪白眼。 连芳洲等暗暗好笑。 不一会儿,喜鹊也脸色不太好的从后院出来,上了马车,命赵三赶车,“走吧!” 赵三一愣:就这样走了?他还指望着喜鹊为他报仇呢! “你没听见吗?走吧!”喜鹊见马车不动,不由挑起帘子不耐烦瞪他。 “哦,是,是!”赵三这才如梦初醒,只得怏怏的赶车。 阿简不一会儿也气急败坏的进屋了,瞧了连芳洲一眼,欲言又止。 连芳洲见他这样颇有点气势汹汹问罪的架势,心里不觉微微的恼,脸色也微沉了两分,有些生硬而不自然的道:“你那喜鹊姑娘,走了?” 你那喜鹊姑娘?阿简听到这话愣住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能不知道他有多厌恶那个喜鹊,还说什么“你那喜鹊姑娘!” 阿简粗声粗气的道:“不是我那喜鹊姑娘!等下回她再来,你帮我打发了吧,我不想再看见那个丫头!” 连芳洲一怔,没想到阿简会这么说,顿时有点儿讪讪不好意思,“哦”了一声小声分辨道:“那个,你板着脸进来,我还当你不痛快那喜鹊姑娘走得早呢……” 见阿简有点气急败坏她忙又抬头笑道:“好吧,下回我一定帮你赶她走!不过她若是非要见你我却也管不着!” 阿简顿了顿,轻轻叹道:“你可知道那个喜鹊问我什么了?问我棉花育苗地的事儿。” 不光连芳洲,连泽也警觉了起来。 “她问这个做什么?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自然什么都没说!”阿简摇摇头,说道:“想必是赵家小姐让她打听的吧,赵家小姐什么时候注意到这里来了?” 晚上8点还有两章! 212.第212章 冬至祭祀(1) 连芳洲微微冷笑,道:“你可知道前几天被我们转卖的王三?赵家小姐买了他去,改了个名儿叫什么赵三,刚才就是他赶车送喜鹊来的!” “原来如此!”阿简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道:“这么看来,那赵家小姐恐怕还会注意着呢!” 就算她再注意,她也不知道棉花究竟是什么东西,也许她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并不十分清楚,那么这注意也就有限。 连芳洲笑了笑,便道:“想必她是好奇的成分多一些,咱们小心防备着有人搞破坏就行,至于其他的,大可不必如防大敌!” 阿简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 倘若自家不摆出慎重以待的阵势,那么对方的兴趣便只会泛泛,这才是最好的保护。 所要防备的,便是赵三会不会动什么歪心眼儿。 傍晚的时候,连芳洲和阿简、连泽又去了一趟大院那边,送了好些猪肉和别的菜肴过去。又跟大伙儿说了今日制了新衣裳和鞋袜,等过三四天就能取回来,每人里外两套。 众人都十分欢喜道谢了。 第二天一大早,连芳洲姐弟妹们便起床了,洗漱好后,便一声不响的忙着祭拜爹娘的准备工作。 爹娘的牌位得请下来擦拭一新,供案上、香炉、烛台也要擦拭干净。 连芳清和连澈坐在屋子里,在认真的叠着纸钱。 厨房中,三姑奶奶准备杀鸡。 昨晚将鱼炸了、祭肉也煮好了,等下热一热就行。 这是一件严肃而难过的事情,看着沉默做活的姐弟妹们,三姑奶奶叹了两声,阿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说牵牛去河边喝水出门去了。 “芳洲堂妹!阿泽!”一袭浅蓝暗冰纹长袍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擦拭供案的连芳洲和连泽转身抬头,就看到连海走了进来,神情温和。 连海温和的瞧了他们姐弟一眼,神情微黯,上前柔声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原来他是特意为了爹娘祭祀的事情来的。 连芳洲和连泽眼中不觉也多了一抹温情和感激。 无论怎样,连海给他们的感觉跟连立和乔氏不一样。 连泽和那两个小的对他的印象从以前的无感一下子变得极好,连芳洲在没有证据证明他大奸如善之前,虽然心内怀着两分警惕,却也愿意信任三分。 “堂兄来了!”两人招呼了他一声,连芳洲便轻叹着感激道:“不用了,堂兄,我们自己来就好!这是我们为人子女应该做的!” 连泽也点点头“嗯”了一声。 “好吧!”连海点点头,柔声微笑道:“这也是你们对二叔、二婶的一份孝心,我就不插手了!等会儿多给二叔、二婶磕几个头、上几柱香就是了!” 连泽闻言立即感激的道:“多谢堂兄!” 在他眼中,堂兄将来那是要考科举做官的大人物,能对爹娘做到如此,他是真的很感动。而因为连立和乔氏的对比,无形中连海的这些话、这种行为就更令人动容了。 “这是应该应分的,怎么说傻话来了!”连海摆摆手,微笑道:“得了,你们做你们的吧,我就不耽搁你们了!我上外边屋里坐坐,等你们忙完了先跟我过去,咱们先一块儿给祖宗磕了头、上了香,再过来祭拜二叔、二婶吧!对了,我爹和我娘,等会儿也会过来的。” 说后边那句话之前,他的语气明显顿了顿。 差点把祖宗给忘了! 连芳洲在心里暗叫惭愧。 她忘记了,连芳清和连澈根本不懂,连泽却是记得的。但是祖宗的神案在连家老宅也就是大伯父家,连泽并不认为大伯父和大伯母会让自己姐弟妹过去祭拜。 倘若非要过去,大道理虽然是在他们姐弟妹这边,但大伯母那样不讲理的人,是非要理论吵架一番才肯妥协的。连泽并不想在今天这种日子里同大房吵架。 堂兄主动提起这事儿,他岂能不喜? 连泽心里一暖,就差没感激涕零了,连连点头谢着连海。 连芳洲也笑着道谢。 至于连立和乔氏等下要不要过来祭拜他们的爹娘,姐弟俩谁都没当一回事儿。 来就来,不来也就算了! “这是应当的,瞧你们这么说倒叫我过意不去了!”连海笑了笑,便出去了。 “姐,咱们快一点吧!”连泽生怕耽搁了去祭拜祖宗,不由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也快了些。 不一会儿姐弟俩将这神案、烛台等清洗得干干净净,地上也洒扫干净了,便走了出来。 连海正与连芳清、连澈一边说笑着什么一边叠钱纸,见他们出来便笑道:“这钱纸也快叠好了,等下就过去吧!” 连芳洲、连泽答应一声,将盆里的脏水倒了,洗干净手,连海已经带着小兄妹俩在等着了,于是便准备往老宅过去。 连芳洲将煮好的整鸡、整鱼和方肉用盘碗装好了分放在两个竹篮子里,也准备带过去,顺便又带了些钱纸蜡烛香和鞭炮。 拜祖宗这种事,她可不想沾长房的光。 连海见她这样也没说什么,淡淡笑着说了声“我来吧!”将装了方肉和整鱼的篮子接了过去。 跟三姑奶奶说一声,众人便随着连海去了。 三姑奶奶是出嫁之女,娘家这种祭祖的大事,当然不是她可以参加的。 瞧着一下子空荡下来的屋子,三姑奶奶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失神,忍不住抬起衣袖轻轻抹了抹湿润的眼睛。 姐弟妹几个对她都很好,连芳洲很大方,她已经攒了四五两银子了,想来再过二三年,求着连芳洲帮衬帮衬,买上四五亩水田是不成问题的。也就是说,将来老了动不得了,还是能吃得上一碗饭的。 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没有丈夫,又没有儿女,还能怎样? 她忍不住朝安置连芳洲爹娘牌位的小小厢房瞟了一眼,心中更是一阵伤感酸涩,将来她死了,还真是连个上香祭拜的后人都没有呢! 夫家那些人,她是早就不指望了的。 213.第213章 冬至祭祀(2) 连芳洲姐弟妹到了连立家,连立倒是一派温和,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乔氏的脸则绷得直板板的,鼻孔里哼了一声对他们的招呼也装作没看见。 不过,姐弟妹几个在经历了一波又一波的冷眼冷言磨练之后,乔氏这种单纯的摆脸色根本作用不大。几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大伯父,是不是要开始了?”连芳洲笑问连立。 “嗯,把东西都摆上吧!”连立勉强点点头。 连海便招呼起来,指点着他们姐弟妹哪一样怎样安放,偷空还警告的瞅了母亲一眼。 乔氏心里闷气暗生,少不得骂了几句,好在只是在心里骂而已。 一时祭品摆上,碗筷放上,酒也斟上,连海插上了香,连立便领着众人以此排好位置跪下磕头,嘴里少不得碎碎念些什么“保佑家宅兴旺、子孙平安”等语。 三道酒之后,各人以此往火盆里烧了钱纸。 然后燃放了一挂鞭炮,便完成了。 连芳洲等便将自家带来的鱼肉和鸡收了起来,连海一旁帮忙,笑道:“你们先去准备准备,等一下我们就去!” 乔氏见连芳洲他们居然要把祭祖的东西带走而不是主动留下来,心里头忍不住恼意顿生: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送过来的东西岂有要回去的道理?跑到自家来祭祖,便是留他一点东西怎么了! 乔氏脸上的恼意越来越盛,正要开口寻连芳洲等人的晦气,连海恰好走到她的身边,笑着轻轻推了推她道:“娘,您将东西收拾收拾、洗洗手吧,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堂妹堂弟他们那边!” 乔氏哼了一声,恨恨瞪了连芳洲等一眼转身走开了。 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出了老宅的门,连泽不由笑道:“姐,今天大伯母居然没有骂人呢!” 连澈立刻道:“她想骂的,可是堂兄拦住了!” “她倒是听堂兄的话!”连泽轻轻哼了一声。 连芳洲好笑道:“管她呢!她不骂咱们乐得清静,她要骂了,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就是就是!”姐弟妹几个都笑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三姑奶奶的伤心劲儿已经过去了,笑眯眯的迎了出去,从连芳洲手里接篮子,打量打量他们的脸色,笑道:“气色还好,不像跟人吵过架的!你们大伯母就没说几句?”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大伯母倒是想说的样子呢,可是大堂兄拦住了!”连泽等笑道。 “我说呢!”三姑奶奶一拍大腿,让连泽和小兄妹进屋烤火,她和连芳洲者进了厨房。 这些祭祀过祖宗的鱼肉和鸡需要再放回汤里加把火热一热,然后才能祭父母。 这边堪堪准备好,连立和连海也从外头进来了。 “家里头有些零碎事要忙着,你们大伯母便不过来了!”连海笑着向连芳洲等说道,目光含着歉意。 连芳洲忙笑着道“无妨!”乔氏不来他们没有一个觉得遗憾或者生气的,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时祭品摆了上去,上香、点烛,连芳洲姐弟妹四个和连海跪了下去,连立和三姑奶奶站在一旁。 磕下头去,连芳清忍不住眼泪汪汪呜呜的小声哭了起来。 她一哭,连澈忍不住也用手搓着眼睛抽噎着,连芳洲和连泽虽没哭出声,也感到了一阵伤感。 那种自内心深处而来的伤感突然间以一种迸发之势席卷而来,冲击得连芳洲的整颗心脏一阵钝痛。 莫名的,她鼻子一酸,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悲凉和哀伤。 这不是她的感觉,但又那么深切的感觉到了!她知道,这是本尊残留的意识在这一刻突然回来了! 连芳洲说不清是惊是惧还是什么别的感受,一下子怔怔的呆在了那里。 直到被一声声“姐姐!姐姐!”的声音唤醒。 猛然回过神来的连芳洲,瞧着围在自己周围一张张带着紧张和关切的脸,以及小兄妹俩脸上的泪水,她心中一暖,勉强笑了笑柔声道:“我没事、没事了。” “芳洲堂妹,快起来吧!别难过了!”连海叹了口气,怜悯的道:“二叔、二婶也不愿意看到你们难过的!如今你们过得好,他们在天之灵必感欣慰,别难过了!” 连立、三姑奶奶也劝了两句。 连芳洲道谢,由连泽三个扶了起来。她忍不住瞟了连海一眼心中暗道:从前堂兄可从来没有唤过我芳洲堂妹啊!他似乎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没有正眼瞧过阿泽他们。 这时正巧听见连立小声跟三姑奶奶说道:“这冬至祭祖,你怎的还不回田家去?不管怎样那也是你的夫家!” 三姑奶奶低低冷笑,压低了声音冷冷道:“哟,大哥这是关心我吗?关心我怎么还说出这种话来?我回去?呵呵,我回去有立足之地吗?田家若想我回去,早就叫人来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回来这么久,那边可是连个口信也不见捎来,巴不得我永远别回去呢!” “你!”连立脸上有些过不去,拂袖低喝“不知所谓!”便不再开口。 连芳洲脑子里下意识的又想起三姑奶奶在夫家的情形。 的确,很不堪。 她猛的一惊,她想起的那些,并不是最近听说的,而是似乎很久之前听说的。但她知道那是事实,不是她的臆想。 脑海中灵光一闪,连芳洲浑身一震猛然变色,本尊的记忆,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复苏! 意识到这一点,脑海中关于往事的记忆仿佛又变得更加清晰了些! 连芳洲唇角微扬,不由得暗暗欣喜。 烧了钱纸、放了鞭炮,连海和连立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去了。 连海又热情的笑着邀请连芳洲姐弟妹们和三姑奶奶晚上过去一块儿吃晚饭,被连芳洲客气的婉拒了。 大伯父面上不显心里肯定不痛快,而大伯母面上心里都会显出不痛快的。连芳洲才不想去看他们的脸色,更不想弟妹们去看他们的脸色。 自家又不是没饭吃。 214.第214章 阿简思家 连海也明白她为何会拒绝,无奈而抱歉的笑笑,也就没再坚持。只是叮嘱了几句晚上点蜡烛仔细看着点。 连芳洲笑着答应了。 忙乎了一早上,这才准备做早饭吃。 “阿简怎么还没有回来?我去看看,外头冷,你们就在家里烤火别出去了!”连芳洲交待道。 她脚步轻快的来到平日里饮牛的这一段河段,果然看见阿简斜斜的靠站在河边一株落了叶子的柳树上,微微抬头望着前方,风吹动他的头发不时飞舞,衣角翻飞如蝶,仿佛能听得到猎猎之声。 他的背影,显得那么的萧瑟和孤寂。 连芳洲瞧了一眼在河岸上地头吃草的牛,慢慢走近阿简。 阿简的功夫很好,平日里她或者别的什么人走近他,还有老远的距离他便感觉到了,然后回头。 可是这一次,连芳洲一直走到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回头。 “阿简。”连芳洲轻轻的叫他。 阿简猛然站直了身回头,见是她扬眉笑了笑,道:“你怎的来了?祭拜好了?” 连芳洲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轻轻道:“你可是想家了?” “想家?”阿简怔了怔,揉了揉太阳穴失笑道:“我不知从何想起啊!” 在一处河滩上清醒过来之后,已经大半年了,他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阿简,他有些急躁了。 连芳洲看到这样的他心里忍不住暗暗的难过,饶是她再聪慧,对于这种事情也无能为力。 她只能安慰他,虽然她也知道这种安慰在有的时候多么的苍白无用、多么的聊胜于无。 “阿简,会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的!”连芳洲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想,只是时机未到吧!” “时机?”阿简本是豁达之人,连芳洲来寻他,他心里的伤感和烦躁已经消除了几分,听到连芳洲这话,忍不住好笑起来,深邃的眸底亮光闪闪,笑道:“这种事也有时机?” “当然,”连芳洲正经得不能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道:“比如某些你记忆特别深刻的事情再现,比如你失忆前发生过什么事儿再次发生,没准会刺激想起些什么呢!只可惜,对于这些咱们都不知道,只能等了!” 阿简偏着头想了想,笑道:“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连芳洲不管他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假听进去了,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都是一松,笑道:“走吧,回去吃饭啦!我有感觉,你一定会想的起来过往的!一定会的!就算,就算你想不起来,我想你的家人迟早也会找到这儿来,他们会帮你想的!” “没准他们以为我死了呢!”阿简笑叹了一声。 “不、不会的!”连芳洲心中一急且没来由的一痛,下意识脱口便道。 阿简诧异睁了睁眼,他没有想到连芳洲会如此反应。一时望着她,有些怔怔。 连芳洲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种滋味令她很不舒服,她强行压了下去,笑道:“走了,回去吧!” 阿简笑笑,回头看了看那水流清浅、蜿蜒流淌的溪流,若有所思的道:“你说,我要不要跳进河里试一试呢?当初我醒来的时候,便是在双流县上游的渝河河滩上。” “你胡说什么呢!要试一试也不是现在啊!”连芳洲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瞧了一眼那冬季里出奇清澈、看上去出奇冰冷的河水瞪了他一眼。 阿简笑笑,赶着牛跟上了她。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起床,感觉到特别的、格外的冷,仿佛浸在满满的寒气中,那是一种几乎浸到骨子里的冷。 打开门才赫然发现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霜,廊檐下也垂着一串手指长短的冰棍儿俗称“狗牙”的。 “原来打霜了,怪道这么冻死个人!”三姑奶奶哆嗦着,往相互搓着的手上哈了哈气。 连芳洲感同身受,呼出一口白气说道:“快近年了,冷这么几天也不稀奇!只是怎么打霜了呢!这么大的霜,不知道要冻死多少树呢!” 农业专业出身的连芳洲比别人更明白霜冻对农业的危害,气温的骤然降低,会令许多农作物都承受不住而变蔫甚至死亡。尤其是霜冻之后天气又立刻一下子回暖,危害更大。 三姑奶奶受连芳洲提醒“哎呀”一声,忙道:“也不知道菜园里那些菜受得住受不住!等下我得看看去!” 连芳洲也猛然想起那几亩紫云英,心中暗叹。 那几亩紫云英长势极好,长了有小半尺高了,密密麻麻一片浓绿,瞧着好不喜人。 等到开春气温回暖,东风一过,起码能长过一尺。这可都是上好的绿肥啊,除了肥种紫云英的那块田之外,还能割下许多运到别的田里。 不过这一场霜冻下来,还剩下多少就难说了。 三姑奶奶急急忙忙去了菜园,不一会儿垂头丧气的回来,叹道:“果然伤了不少,哎,真可惜了,一下子哪里吃的完!等吃了早饭一起去把那些伤了的都弄回来喂鸡、喂牛算了!” “若还能吃的,等要回来了给大院那边也送些去!”连芳洲忙道。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个!也省得花银子去买!”三姑奶奶一拍脑袋笑道。 早饭后,太阳渐渐升起,连芳洲姐弟们、阿简、三姑奶奶都去了菜园。 许多菜叶子还青着,可是叶子梗却如凝胶一般融烂了,这些都不能再留。便统统摘了回来,挑了好些出来,用大框子装了两筐,送去大院。 连芳洲和阿简、连泽一起去,她顺便过去看看那口新打的井怎么样了,有没有冻坏了。 还有小花果山上的那些树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想起来,连芳洲心里便有些堵得慌,那可是他们几个人费了好大得劲才弄回来的呢! 送菜到了大院,李氏和张秀儿便出来接了,李氏笑着道:“今早一开门好大的霜呢,这样冷的天姑娘和二少爷、简爷怎的亲自来了,说一声让我们去取也就是了!” 谢谢巧艳的打赏! 215.第215章 不省事的刁奴 “顺路罢了,何必又叫你们跑一趟?”连芳洲笑笑,看着阿简和连泽帮忙将两筐菜搬回厨房,笑问道:“新打的那口井怎么样?” “奴婢也惦记着呢,早上一开门就忙去看了,所幸还好,没有怎么样!”李氏笑着道。 连芳洲听她这么说顿时放了一半的心,与阿简、连泽去看了一眼,果然井水清幽幽的澄澈无比。井沿因为是用最好的青砖砌了的,也不见崩裂什么的,便放了心。 “那些人都还老实吗?这两天有没有闹事的?”阿简瞧了一眼那十二个下人住的地方,问道。 “都、都还好,没事,没什么事!”李氏赔笑道。 连芳洲眸中精光一闪,她分明看到了李氏眼中闪过的迟疑。还有张秀儿,索性低下了头。 连芳洲顿时警觉起来,盯着李氏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有什么……”李氏身子一颤,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她不是会撒谎的人,又是在主子跟前,这话说的有何等气短心虚不必人说。 阿简与连泽相视一眼,阿简便道:“我们先到门房坐坐。” 连芳洲点点头,看着他们去了,便又问李氏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氏的唯唯诺诺和胆小令连芳洲有些不耐烦起来,皱眉道:“究竟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呀!你不说就是包庇那些下人,等我回头把人叫过来一个一个的问清楚了,连你一块儿罚!” “不要!”李氏惊叫起来,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连芳洲的面前,嘤嘤的低泣起来。 “姑娘!”张秀儿忍不住哭了出声亦跪了下去,朝连芳洲磕了个头哭道:“姑娘,求姑娘为奴婢做主啊!” 连芳洲心头一紧,皱起了眉头正要问,李氏一伸手扯了扯张秀儿,求道:“姑娘,能不能让秀儿先出去?” 连芳洲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点了点头。 张秀儿便听话的起身离去。 李氏这才哭出了声,断断续续的向连芳洲说起了缘由。 连芳洲听得大怒。 原来,竟是李四调戏起了张秀儿。言语无礼也就罢了,昨日晚上竟起了坏心眼儿偷偷守着,张秀儿给秦风和苏子季送了热茶水出来时,竟色胆包天拉住了她意欲强迫。 张秀儿惊惧之下奋力逃脱回家大哭,一家子听毕气愤无比又不敢声张,毕竟这种事情嚷嚷出来怎么吃亏的都是女人。昨夜母女两个几乎哭了一夜。 “你们可真是糊涂!”连芳洲听完气得脸都青了,没好气道:“出了这种事就算我不问你们也该主动向我禀告才是,怎么再三再四的问你也不说?你就打算让你女儿平白吃了这个亏?昨晚是侥幸,倘若再有下次呢?你有几次侥幸!” 李氏脸色一白,捂脸痛哭道:“奴婢不是不想说,可是,这种事情奴婢实在是——姑娘,奴婢求求你,求求你可千万别把我们秀儿配给李四啊!昨晚秀儿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说的什么糊涂话!”连芳洲听得又好笑又好气,说道:“你怎的会这么想!” 李氏只是哭,除了哀求说不出别的话来。 其实不用她说,连芳洲略想想便明白了。 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无论是被骗也好、被强迫也罢,有了肌肤之亲后,女子的清白便没有了,便不能说上个好人家了。除了嫁给毁了她清白的那个人之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 哪怕那个人是个无赖混混,都只有认命! 想到这一点,连芳洲顿时有些踌躇起来。 李四是肯定要严惩的——不是严惩,而是她不会再留着他了。可是要处置他,就必须得公开这事儿,不但要让众人心服口服,更是杀鸡儆猴。 可这样一来,张秀儿的闺誉就难免受损。 连芳洲一时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便向李氏道:“你先起来吧,这几天别让秀儿一个人到处乱走,不光是晚上,这大院子里住的人少,好几处院落都没有人的,随便发生点什么事谁知道?你们自己警醒些,李四那混蛋,我是不会饶了他的!你们放心就是!” 李氏脸色一白,急道:“姑娘,奴婢求求您这事儿不能捅开了说啊,要是说了,秀儿的名声就全毁了!” “清者自清,你们有什么好怕的?”连芳洲皱眉,看李氏白着脸急得不行的样便又道:“行了,我知道分寸!今日就别让秀儿出门了,让她好好在屋里歇一歇。我会尽快处理这事儿!” “是,姑娘……”李氏垂头答应,看着连芳洲去了。她仍旧没有听明白连芳洲到底有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不把这件事情公开,心里头忍不住一阵七上八下。 连芳洲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缓和了情绪,去叫了连泽和阿简出门,一块儿往小花果山去。 连泽忍不住问道:“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呀?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啊?”连芳洲呆了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有这么明显吗?我觉得我已经隐藏得很好了!” 阿简忍不住“嗤”的一笑,道:“这样的脸色还说已经隐藏得很好?你自己拿块镜子照照!” 连芳洲轻轻一叹,便道:“你们都是我最亲近、最信得过的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你们听了不要再告诉别的人就是!”说着,她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真是岂有此理!这也太不像话了!”连泽恨恨道:“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人家秀儿姐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难不成就这样叫他给白欺负了不成!人家有爹娘在,他就不怕找他算账吗!” 阿简微微挑眉,冷冷说道:“看不出来那个李四倒是个有心计的,打的好主意!幸好昨晚没有发生什么,倘若张秀儿真的被他给毁了,张小均夫妇即便再恨,除了把张秀儿嫁给他还能有第二种选择吗?” “这、这——”连泽瞠目结舌,最后却丧了气,只觉得心中憋闷得慌,半响闷闷道:“这叫什么道理,明明是那李四的不是,反而叫他得尽便宜去!而且,除此之外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好法子了……” 连泽忽然又“哎呀”惊叫起来,忙道:“姐,那,那这事儿岂不是不能公开?要不然会有风言风语的。难道,就任由李四逍遥了不成!” 216.第216章 处置 阿简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冷笑道:“他做梦!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家是不能再留他了!看来王三那件事这些人看的还不够清楚啊,一个个的,鬼主意倒是不少!哼,真当咱们好欺负了!” “不过,”她轻叹道:“你说的也没错,这事儿不能公开!否则就算赶走了李四,秀儿的名声也毁了。她是个好姑娘,我也不忍心,而且,她爹娘兄弟未必不会心中有怨……” 这一家子做事十分勤恳,很是忠厚靠得住的,连芳洲对他们十分满意,并不想因此与他们生出了隔阂。 可是,光悄无声息的卖了李四,达不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谁敢保证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李四? 阿简想了想,淡淡说道:“这事其实也好办,昨天晚上的事情自然不便公开,但不是说之前李四当着众人就说了好些调戏之言吗?” “反正,既然是要杀鸡儆猴,苛刻一点也无妨!”阿简又笑着加了一句。 连芳洲眼睛一亮,顿觉豁然开朗,不禁拍手笑道:“你说的很对!” 只有连泽还在那里愣愣的,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不明所以。 他正要问,连芳洲没好气道:“这种事情你少打听!不干你的事!” 连泽想想也是,跟人家姑娘家相关的事儿他这么关心做什么?过了年他也有十三岁了啊! 来到小花果山,三人爬上山顶,这才发现每一个树桩都包缠着厚厚的稻草,更根部也盖着稻草。 连芳洲顿时放了心,又惊又喜的笑道:“这定是秦风和苏子季带人来做的了,倒是他们想的周到!” 阿简和连泽也放了心,笑道:“早知道问他们一声就好了,也省得来这一趟!” 连芳洲雷厉风行,生怕李四认定张家人不敢将这事儿声张非但不懂得后退反而逼上门去,下午将李四叫了出来,阿简和秦风、苏子季便将他制服了。 塞了嘴巴捆得结结实实扔在驴车上。 李四嘴里呜呜有声,不甘的抬头瞪着连芳洲。 连芳洲冷冷一笑,便将他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冷冷道:“你人品如此败坏,我这里岂能容你?赶你走算便宜你了!” 李四脸色惨白,这才知道是昨天晚上的事儿坏了事。他后悔不已,呜呜有声挣扎着想要解释,想要求连芳洲原谅。 连芳洲哪里可能理会他?阿简索性一拳将他打晕,用一床席子盖着,与秦风两个赶车往城里去了。 到了蔡五郎那里,阿简少要了一半的银子,特特让蔡五郎将他卖往外地,越远越好,蔡五郎痛快的答应了。 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众人才发现李四不见了。 相互问起来,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众人不免着了慌,当下推举了两人去禀报秦风和苏子季。 谁知秦风和苏子季听到他们的禀报面不改色,慢吞吞的说道:“他啊?我们忘记告诉你们了!他嘴巴不干不净,人品不是个好的,姑娘已经把他给卖了!你们都回去吧,以后就当没有他这号人!” 这两人脸色一白,心惊肉跳的慌忙答应退下了。 出到门外,两人面面相觑。 李四嘴巴不干不净指的是什么,他们当然知道。有那忠厚的背地里还劝过李四,不该那样调戏人家姑娘,可是李四不领情,反而抢白人家,也就没有人好说什么了。 没想到,姑娘竟因为这个把他给卖了…… 这件事情一下子就在众人中间传开了,心惊之余人人警惕了起来,谁也不敢再行差踏错。 到此终于,这些人彻底的老实了下来。 有了他们的言传身教,以后连芳洲再买了人来,便容易管教得多了。 一开始的严厉苛刻,还真是做对了。 张家人提心吊胆了一天,听到事情如此解决,昨晚晚上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知道,而李四又被卖了,彻底的放了心,对连芳洲越发的忠心耿耿和敬重。 这晚晚饭过后,连芳洲郑重的将一家子集合在了一起,来进行今天的最后一项事情:学识字。 书已经买回来了,笔墨纸砚也都买够了。 姐弟妹四个刚好一人占据桌子的一面,一共两本三字经,两人共看一本。每个人的面前,放着一叠裁好的纸张。 “先前我说过的,不光澈儿要上学堂,咱们几个都要识字,从今天晚上起,每天晚上都要抽出半个时辰学习。今晚便开始了,大家都要认真对待,多认识几个字,读一些书,学一些知识,脑子也开窍些,人也聪明些,省得将来被人骗了还蒙在骨里呢!” 连芳洲郑重的说道。 连泽、连澈和连芳清也一脸郑重的点头称是。 阿简嘴角抽抽,心道:还没见过启蒙前说这种话的,合着识字念书便是为了不被人骗? 三姑奶奶瞧了一眼放在桌子底下的火盆中炭火依旧燃得很旺便不再管,坐在一旁磕着松子笑眯眯的看他们。 “阿简,你来教我们吧!”连芳洲便向阿简浅浅一笑。 阿简笑着点点头说了声“好”,便先教他们念。 一共就教了“人之初,性本善”两句六个字。 反复念了好几遍,阿简便让他们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默认。 连芳洲是认识了的,便暗暗打量三个小的。 三人都很认真,嘴里念念有词,一个字一个字的极其认真的看过去。 之后阿简又随意指着某个字让念出来,让背下这两句,反复数次熟练之后,便教他们写。 连芳洲其实就是想找个机会练字的,这坑爹的繁体字她真的不会写,一个都不会。 “阿简,早知道咱们从笔画少、简单容易的字开始认就好了,像一二三之类的这样一开始写起来也好学些。”拿起毛笔,连芳洲忍不住说道。 阿简微微诧异的挑了挑眉,瞧了连芳洲一眼,迟疑道:“芳洲觉得,一二三四更容易写吗?” “当……是我一下子糊涂了!瞧我这记性呢!”连芳洲正想说“当然了”刚一开口猛然想起这是繁体字、繁体字啊!坑爹的繁体字一二三四可不容易写啊,还是人之初更容易啊! 217.第217章 练字 她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兼慌乱,生怕阿简怀疑了什么,忙笑道:“当我没说,你教我们吧!” 阿简笑笑,便挨个的教起来,从连泽开始。 跟刚开始学习握笔写字的小孩子一样,拿着毛笔连泽的手在微微的发抖,而且觉得那笔握在手里怎么握怎么别扭,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姐、阿简哥……”看到弟妹睁着两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连泽更加觉得不自然了。 “你刚刚开始学呢,不要紧,放轻松一些,以后习惯了就好了!”连芳洲忙笑着柔声安慰道。 阿简也笑道:“你姐姐说的不错,谁一开始都是这样的!” 连泽紧张的心这才略略一松,缓缓的舒了两口气,一笔一划的由阿简几乎是把着手教了三个字。 “就照着这样慢慢的写,手要稳,笔尖要定,下笔用力,不要歪,坐得端正些。”阿简在旁边看着他自己写了三个,一边指点着。 连泽看看自己写的,再看看阿简写的,大感泄气。 阿简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刚开始自然是写不好的,过个四五天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再过一二年,便可极工整了。读书写字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学好的,慢慢来!” 连泽挠挠头,终是精神一振,笑着说是,专心的练习着了。 连芳洲瞧了瞧阿简示范的那字,但见笔力遒劲,铁画银钩,大气磅礴,忍不住心中暗赞。她越发心中轻叹:阿简的身份看来真的不简单啊! 阿简依次又教了连澈和连芳清,最后才到连芳洲。 见轮到自己,连芳洲忙挺了挺腰杆坐直了些,端正身姿,冲他这老师讨好的笑了笑。 阿简却是突然有点儿尴尬为难起来,挠了挠头,似乎遇上了大难题。 连芳洲大奇,诧异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那个,”阿简咳了一下,陪着笑脸,支支吾吾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连芳洲睁大眼睛奇怪的看向自己,阿简更觉尴尬了。 他搓着手,陪笑道:“唔,要不,芳洲、你、你看看能不能……” 连芳洲瞧得有些不耐烦了,心里暗道一声莫名其妙,将纸往他面前一推,将毛笔递了过去笑道:“你写一遍给我照着描啊!” “啊?”阿简先是一愣,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连忙点头笑道:“好、好!我这就写,你那么聪明,照着看一定就会的!” 这话怎的听着这么别扭呢? 连芳洲不禁纳闷寻思起来。 等阿简写好,她才脑中一闪猛得的想到了:合着阿简方才是为要不要手把手教她而纠结啊! 这还真是—— 连芳洲忍不住“扑哧”偷笑起来,惹得连泽等都抬头看她。她忙正色道:“没有什么,继续,你们都继续写!” 一时各人每个字写个十个,花了有两刻多钟才写好,无不透了口气。 连芳清大大的“呼”了一声,搁下毛笔甩了甩酸痛的手抱怨道:“真的好累哦,好难写!” 连芳洲瞪她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难写也要写!谁要是敢偷懒,可是要打板子的!” 连芳清“啊”了一声吐了吐舌头。 嗑松子嗑得津津有味的三姑奶奶吐掉嘴里的皮,一边嚼着一边忍不住道:“芳洲啊,你和清儿又不要考秀才做官老爷,认得几个字就算了,那么严厉做什么呢,瞧你把清儿给吓的!” 连芳洲回头向三姑奶奶笑道:“我觉得无论男女多认识字、多念几本书都有好处的,反正,总不会有坏处!三姑奶奶,要不你也来学学?” 三姑奶奶见连芳洲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吓了一跳,慌忙摇着手笑道:“不用、真不用了!我觉得我就这样挺好的!你们学,你们学,呵呵!” 三姑奶奶老老实实在旁边嗑松子瓜子,对他们读书写字的事儿再也不敢插嘴了。 连芳洲微微一笑,见吓退了她也就不再多言了。 要不然的话,三姑奶奶时不时的在旁边插嘴动摇军心,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都写好了,便将四个人所写的收在一起做比较,连芳清的写的最差劲,连芳洲的自然是最端正的,可也就是端正而已,要说什么风骨、什么笔法那是完全谈不上的。 连芳洲还特特关注了连澈的字,心下有几分满意。 “姐姐真厉害!写的真好!”连芳清忍不住叫道。 “小马屁精就你嘴巴甜!”连芳洲嗔了四妹一眼,笑道:“你们阿简哥哥的字就在一旁对比着呢,姐姐这个哪里说得上好?” 阿简便笑道:“你初学能写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芳洲真的很聪明!” “是啊是啊,姐姐真厉害!”连泽和连澈见了,也都这么说。 连芳洲心中暗道惭愧,心道这繁体字我是拿它没有办法,可是我前世写过的简体字有多少数都数不过来,做这种换汤不换药的事儿倘若还不如你们初学的,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你们三个写的也很不错,就是要多练,过一阵子便能写好了!”阿简笑笑,在连芳洲的建议下,一张张的点评过去,圈出写得较好的某个字。一番点评下来,除了连芳洲,连澈得到的圈圈最多。连泽、连芳清也有。 连澈原本便是要上学堂念书的,他写得比旁人好连泽等都觉得是天经地义。 不过,看到自己所写的也有值得肯定的,信心一下子变增长了几分,来了兴致坚持学下去。 一开始不宜学的太多,今晚上就只学写这三个字。 连芳洲见三个人兴致极高,便由着他们再练一阵子。她便起身去厨房烧一锅热水等下好洗手洗脚。 推开门,凛冽的北风挟裹着寒气扑面而来,连芳洲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心中盘算道:等棉花收成卖了钱,一定要重新盖大大的新房子,厨房坚决不能再弄在外边了。 借着窗户里透出的淡淡光线,仿佛许多细细的泡沫粒子似的东西从天空飘落下来,密密麻麻,无声无息,带着轻盈而飘逸的旋律,令人见了心为之一振一喜。 218.第218章 下雪 连芳洲不觉勾唇露出笑容,情不自禁伸手在空中接了接。细细的雪花一落到手掌中,触碰到掌心里暖暖的热气,转瞬便无声无息的化成了水点。 “下雪了!下雪了呢!”连芳洲转身向着屋里笑道。 “下雪啦?” “真的!” 屋子里姐弟妹们都兴奋起来,一阵桌椅挪动争先恐后的起身奔了出来,三姑奶奶也顾不得嗑瓜子跟了出来。 “呀!真的下雪咯!太好啦,太好啦!”姐弟妹几个拍着手欢呼起来,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 每年顶多就是一两场雪,有的年份还不下,下雪可以说是件稀罕事儿,值得期待和兴奋。 “哎呀,还不小呢!”三姑奶奶兴奋的比划着,半眯着眼望了望天空,笑眯眯道:“这看样子能下一晚上!” 连芳清等听了都欢呼起来,越发喜欢。 下雪嘛,当然是下的越大越好玩儿了! 别说打雪仗、堆雪人什么的,便是踩在雪白的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踩得咯吱咯吱的响便有趣得紧。 连芳洲心中亦欢喜,轻轻笑道:“但愿能下两场大大的雪,雪水一化,咱们今年那些新开垦的土地可就有福了!而且,还能冻死许多土里的害虫和草籽!明年清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阿简偏头瞧了她一眼,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啊,什么时候惦记的都是那些地!” “那可不,”连芳洲向他笑道:“那些地我花了这么多的心血呢!” “阿简哥哥、阿简哥哥!”连芳清和连澈忽然奔过来拉扯着阿简,仰着头眼巴巴的道:“阿简哥哥先前说过等下雪了要无打猎呢!” “对啊对啊!阿简哥,要不咱们明天就去好不好?”连泽眼睛也是一亮,兴奋得两眼发光,恨不得立刻就天亮了。 新打制回来的铁弓箭,可还一次没有用过呢! 而且又练习了这些时日,他也很想再试一试。 阿简无奈的笑笑,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还没开口,三姑奶奶大呼小叫的道:“不行不行!这下雪天路滑着呢,走着走着鞋子会湿的,又冷,打什么猎呀!眼看要过年了,都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吧!” 连芳清不高兴的撅了撅嘴,委屈的撒娇:“姐姐,明明你们先前说过的嘛,怎能说话不算数呢!” 连澈也忙道:“就是就是,不是做了皮靴子嘛?穿着皮靴子就不会湿了!” “对、对,三哥说的是!”连芳清立刻精神一振。 连芳洲被他们缠得没法,便征询的看向阿简:“你看看……” “可以试一试,如果不怕冷的话——” 阿简话没说完,连芳清等忙不迭的表态绝对不怕冷云云。 连芳洲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几个小的都拍着手欢呼起来,三姑奶奶白了连芳洲一眼哼哼道:“你就惯着他们吧!” 机会难得,其实连芳洲自己也有几分期待,只不过她是长姐,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见弟妹们开心,心中也暗暗的欢喜起来。 至于三姑奶奶,也就是这么说说罢了。 “这外头冷,快都进屋去烤烤火去!”众人说笑看了一会儿,连芳洲一笑,便将人都赶回了屋子里。 这雪足足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推开门,地上、屋顶上、树上……远远近近到处一片洁白。 大雪掩盖了一切的颜色和棱角,整个世界呈现出统一的粉妆玉砌般的色泽,一切都柔和了,恍若另一个世界。 天空中,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比起昨天晚上来大了许多。在天空中翻飞如杨絮柳絮,扰乱视线,略走几步,身上、头上便沾了薄薄一层。但有缝隙,便往脖子里钻。 却是没有一个人嫌弃厌恶的,还在院子里,便可听得外头不时传来孩子们快乐的欢笑声。 连泽兄妹三个穿上了厚厚的衣袍,迫不及待的奔出门口加入了玩耍的孩子们。 “好大的一场雪!看来真是老天眷顾!”瞧着空中益发纷扬的大雪,连芳洲心中十分欢喜。 阿简微眯着眼睛仰头看了看,笑道:“这场雪只怕还得下个一天才罢休呢!” “阿简还会看天气啊!”连芳洲笑道。 “说不上会不会,就是感觉。”阿简笑答。 连芳清三个这一溜烟出去玩儿了也不知道回来吃早饭,直到将近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回家来鞋子也湿了,裙摆也湿了,身上到处都是雪花沾点的水印子。一个个脸上红通通的,双手冰凉。 三姑奶奶一边让换衣裳鞋袜一边没好气的念叨,连芳洲倒是一笑了之没有理会他们。小孩子嘛,难得有这样好玩的时候。 “姐,今天能进城里去取靴子不?”连泽问道。 “说好的是明天呢!今天可去不了!”连芳洲笑道:“你们阿简哥哥说这雪啊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停下来了要化也没那么容易,你们就放心吧!” 阿简微笑道:“雪停后一两天再去更好,那时候山里的鸟禽野兽没了东西吃、受不了冻自然就会出来寻找吃的!” 连泽等听见他这么说才都放了心,兴高采烈的讨论起来。 这雪如阿简所说,果然一会大一会小一直下到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才慢慢的停止了。 这个时候,地上已经积了到小腿肚子那么厚的雪层了。 第二天中午,阿简和连芳洲、连泽要去城里取做好的衣裳鞋袜,连芳清和连澈也闹着要去,连芳洲拗不过他们,便同意了。 一路上,但见处处银装素裹,平日里看惯看厌了的风景便有一番特色赏心悦目,几个人戴着厚厚的帽子、裹着大围巾,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只是雪层虽然没到能够阻碍交通的地步,行起来到底不如往日轻快,这一趟来回,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 回来经过大院的时候,连芳洲将给下人们做的衣裳又叫秦风和苏子季来领了去发给众人,然后这才回家。 三姑奶奶也是盼着新衣裳的,一回来几个人便高高兴兴的试穿起来,自有一番热闹。 因为这场大雪,大家看那一双双皮靴子格外的满意,拿在手里摸着,巴不得立刻就明天了,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明天的行程来。 219.第219章 打猎(1) 三姑奶奶忍不住又劝道:“你们真的要去吗?这个天是真的冷啊!仙藤山那边是山区,比咱们村子这边只会更冷,你们别一个个回来都病倒了!” “不会的不会的!今天出门都不觉得冷呢!三姑奶奶,您就别说啦,明天我们给您猎好东西回来!”连芳清生怕姐姐听了三姑奶奶的话又有动摇连忙说道。 三姑奶奶又好笑又好气,“哟”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怪声怪气的道:“是,我可等着我们清儿给我猎好东西回来呢!” 几个人听得都笑了起来。连芳清自己也不好意思捂着脸呵呵的笑了。 三个小的兴奋了一夜,第二天天刚刚亮便起来了,主动帮忙烧火刷锅的做早饭。 昨儿阿简可是说了,路不好走,得去早一点。 连芳洲想着一路上的寒风忍不住打起退堂鼓,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三个小家伙七嘴八舌的拦下了。 连芳洲笑笑,便作罢。 匆匆忙忙吃了早饭,大家便准备出门。 驴子仍旧牵着去,能驮着东西。 出了门没有多久,连芳清和连澈便骑到了驴子背上。 昨天开始,雪就已经化了,今天太阳微微升起,雪仍旧在慢慢的融化。 路边大的小的水渠中汇入融雪涓涓细流,哗哗的流淌着,渐渐的进入了山峦连绵地带,树叶、树枝上的雪水融化,更是滴滴答答响成一片。 好在这些山路平日里鲜少人走,并不起泥泞,走起来倒没什么阻碍的。 越入山峦之间,两边所见的景致也越发的好看起来,气温也下降了,树上、山石上的积雪并没有融化的迹象,仍旧白扑扑的覆盖着,或者化成了透明的冰。 “好冷!”连芳清忍不住双手捂在嘴边呵了呵气。 连芳洲正要玩笑两句要不要回去之类的,小丫头又双眼亮亮的说道:“这样冷的天一定会遇上许多山鸡野兔的是不是啊阿简哥哥!” 连芳洲话没出口却说不出来了,不禁一笑。 阿简笑道:“这得到了山上才知道!眼下说这个可有点早了!” 很快到了仙藤山,连芳清和连澈下了驴背,阿简将驴子牵到一片长势茂密的小树林中,将那驴子拴好。 连芳洲含笑向他道:“咱们别往太深的林子里走了,就在附近看看吧!这个天,我实在是有点不放心呢!” 仙藤山这一带的雪层,比连芳洲想象的要厚的多。 想想也是,这儿是山区,气温原本就更低,雪更难化,而且,下雪的时间也多半比村里那边要长得多。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阿简微笑道:“我在前边带路,阿泽跟着我,你看好清儿和澈儿两个就行!” 连芳洲笑着答应。 “阿简哥哥,咱们往哪里去呀!这里的雪好大好大啊,这山、这树可真好看!”连澈问道。 阿简扭头看向连泽,笑问道:“阿泽,你说说,咱们应该往哪儿去呢?” 连泽眼睛亮亮的,摸摸头想了想笑道:“就是上次东北方那个山谷好了,我记得阿简哥说过那个山谷是狩猎极好的地形!多半有机会遇上大的猎物呢!” 阿简赞许的冲他点头笑了笑,又笑道:“咱们先不着急去那边,嗯,先往枣林那边去吧!没准儿会有些野鸡之类的禽鸟在那儿寻找吃食。” “不错不错!那枣林的地上可是掉了许多的枣子呢!”连芳洲眼睛一亮,拍手笑道。 连芳清、连澈等一听有理,都高兴的附和着。 阿简领路,连泽随后,跟着是连澈和连芳清,连芳洲走在最后,一行人朝着枣林的方向过去。 差不多靠近时,阿简抬了抬手停了下来,回头轻声道:“把脚步都放轻一点,咱们慢慢的靠上去!你们后边走的记得踩着我的脚印就好!” 连芳洲等都点头答应。 越来越靠近那片枣林,连芳清停下回头悄悄说道:“姐、三哥,要不,咱们等等再走好不好?” 连芳洲知道她是为了三姑奶奶那句话呢,要是今天空手而归,三姑奶奶没准还会笑话她呢! “好,咱们就等等!”连芳洲笑道。 阿简和连泽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轻轻拨开挂着冰棱的枝叶,往林中扫视而去,连泽眼睛突然一亮,指着远处一个划拨雪地低头觅食的五彩影子惊喜道:“阿简哥你看,真的有锦鸡呢!” 阿简点点头,微笑道:“距离有点远,你去不去?” 难得一来就遇上了猎物,连泽心里头欢喜得不得了,忙点点头:“去,我去!” 阿简笑笑示意,连泽便兴冲冲的悄悄靠过去了。 阿简朝另一个方向往前走了一小会儿,亦看到两只灰白的野兔在雪地上追逐,他微微一笑,搭箭拉弓,飕飕两支箭带着风声疾迅而去,两只兔子先后中箭,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阿简哥哥真厉害!”已经赶了上来的连芳清三人静静的看着,不由喜道。 “阿简哥哥,我们去捡回来好不好?”连澈忙道。 “去吧!”阿简笑着点了点头。 连澈和连芳清开心不已,欢呼一声,摇摇晃晃的奔了过去。 几个人在枣林以及附近这一片山林中转悠了大约有两个时辰,连芳洲又在好几处地方清扫了扫,随手撒下几把金黄的稻谷。 原本不过是聊胜于无的行为,却不想在这样的天气中真的引来了好些飞禽,除了野鸡、锦鸡还有松鸡、鹧鸪、斑鸠、麻鸡等大大小小的。 阿简对这些小东西兴趣不大,随手射箭总会射中,连泽正好用来练习,倒是射下了不少。 最后收手的时候一数,大大小小将近三十只,光野鸡就有六只,还有在开阔雪地处得的三只野兔。 “今天收获真多!够咱们吃到过年呢!”连芳清十分欢喜。 连芳洲看到看到如此丰厚的成果也心喜不已,不由暗道也就是在古代、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大山,要不然哪里还能见到这么多的野物。 阿简寻了个地方将这些飞禽放好,朝远处的山谷望了望,回头向连芳洲道:“要不然,我和阿泽过去看看,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这林中山路,跟咱们来一路上走的那山路可大大的不一样!” 220.第220章 打猎(2) 连芳洲看了看连芳清和连澈,这两个小家伙也玩够了,她便点点头笑道:“行,那你们去吧!我们就在这儿寻一处背风的生一堆火烤烤,你们早点回来,最多再过两个时辰,咱们就该回去了!” “好!”阿简笑着点头,便与连泽一起去了。 连芳洲便与连芳清、连澈一起寻了好些柴禾干枯枝叶。好在这儿是大森林,地上的枯枝枯叶有好几层,只有最上边一层被雪打湿了,雪水未化,下边的仍是干燥。 寻了个背风的地方,很快姐弟妹三人便生起了大大的一堆火。 望着腾腾的火焰,在雪地里格外的妖娆和明亮,也格外的令人觉得暖和。 三个人坐在火堆旁边说笑着,因为温暖,浑身都放松了,只觉得无比的惬意。 “姐姐,阿简哥哥和二哥真厉害,猎到了这么多的猎物,等回去三姑奶奶一定不会再怪我们了呢!”连芳清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眼睛亮亮的说道。 “姐,打猎真好玩儿,我也想学武功了!”连澈却是忍不住心动,羡慕起连泽来了。 连芳洲便向他笑道:“你是要进学堂念书的,学武功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不过,也可以每天起早跟着你二哥随意练一练,权当强身健体也好。姐姐希望你念书念得好,却不希望看到你变成书呆子!” 连澈想了想,扬起头笑道:“好,我明天早上就起来跟二哥哥一起练!” “我不用上学堂,姐,我也想学射箭!”连芳清甚是迫不及待的说道,仿佛她来做这件事情再合适不过了似的。 “好啊,”连芳洲淡淡一笑,不紧不慢道:“那你就跟着你二哥练吧,每天天没亮就起床,晚上我们都睡觉了他还要在后院打完一套拳才睡,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有的时候雨天都不拉下的……” 连芳洲还没说完连芳清已经慌忙摇摆着小手摇着头连声说“不要、不要了!” 连芳洲和连澈都笑了起来。 连澈又道:“二哥很辛苦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姐姐也很辛苦。” 连芳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等你明年上学堂了,也会很辛苦的。” “我不怕苦,”连澈立刻仰起头看着连芳洲说道:“姐姐,我一定很努力念书,嗯,跟堂兄一样,不,比堂兄还要努力!” “好,姐姐相信你一定比堂兄还要厉害!”连芳洲一笑,生怕他万一念不好想左了生出些别的什么想法来,忙又道:“只要尽力就好,至于结果,咱们顺其自然就行!” 连澈似懂非懂,仍是点点头“嗯”了一声答应了。 连芳清一旁听着看着突然有点心里空落落的起来,便拉着连芳洲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姐姐、姐姐,人人都有事情做,姐姐你说我做点什么好呀?” 连芳洲和连澈都好笑起来,连澈忍不住取笑道:“你有什么好学的呀?最多也就是绣绣花、做做针线罢了!” “不要!”连芳清想也不想便撇撇嘴,一副很是瞧不上的神情说道:“姐姐从来都不做这个的,我才不要做呢!姐姐,要不然,以后你做什么我给你帮忙好不好嘛!” 连芳洲心中倒是一动,微笑道:“好,当然好了!可是你得先识字、能写能算,你如今还小呢,等过二年长大一些再给姐姐帮忙!” 连芳清眼下也没想帮做什么,她还想好好的玩一玩呢,听见这话正中下怀,心中欢喜,搂着连芳洲咯咯笑道:“还是姐姐最疼我了!” 连澈在旁做鬼脸取笑她不害臊,多大了还往姐姐身上蹭。 连芳清冲他龇牙吸了吸鼻子,可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 看着那些猎来的禽鸟,连芳洲笑道:“你们饿了吧?横竖咱们也无聊,烤几只填填肚子吧!” 这话一出连芳清和连澈自是欣然同意的,兴致勃勃的跟着连芳洲忙起来。 连澈留在这儿看火,连芳洲挑了两只肥大的山鸡与连芳清两个来到溪流旁用带来的柴刀处理了,带回火堆旁便折了树枝削尖穿过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焦香的味道,一滴一滴的油滴在火焰上腾起一朵朵小火花,发出滋滋的响声。 姐弟妹三个人很快活的分食了一整只,剩下一只放在一旁慢慢的烤,留给连泽和阿简。 “不知道阿简哥哥和二哥他们会不会有收获呢!”连芳清抬头看看浅浅的阳光说道。 “仙藤山不说别的,山鸡野兔多着呢,他们肯定不会空手而归!”连澈道。 连芳洲笑道:“没多大一会儿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又问他两个冷不冷? 两人都摇摇头,不过到底又去捡了好些柴禾来,等下阿简和连泽回来好暖和暖和。 “姐姐!姐姐!”三个人正坐在火堆旁说着话,连泽带着兴奋的声音欢喜的从那边传来,连芳洲等望过去,便看到连泽兴奋的大声笑道:“姐!姐!我们发现黄羊群了,猎了三只呢,好大一只哦!” “真的!”姐弟妹三人都惊喜的站了起来忙迎过去。 连芳洲往连泽身后看了看没有看见阿简,忙问道:“你阿简哥呢?” 连泽看了她一眼忙笑道:“姐别担心,阿简哥走在后边呢,让我先过来跟姐姐说一声,让姐姐别担心。好大的三头黄羊呢,一头该有四五十斤,我拿不动……” 连芳洲听说阿简没事松了口气,听了这话忙又道:“那岂不是阿简一个人拿?这怎么行!清儿、澈儿你们在这里等着,阿泽走,咱们去接一接阿简,咱们俩抬总可以吧?” 连泽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又转身与连芳洲去了。 阿简半路看到他们,便笑道:“你们怎么来了?我不过多走一趟罢了,不妨事的!你们还是回去吧!” 阿简用手腕粗的木棒做了扁担,两头用山藤各自将一只黄羊捆了四蹄挂在扁担上走过来。 连芳洲笑道:“哪儿能光让你一个人辛苦了?我们都是废物不成!今日倒是好运气啊,这黄羊一看就肯定好吃!” 221.第221章 乔氏又骂 山野间奔跑运动的走兽,肉质上乘,非圈养的能比。连芳洲光看到,似乎便已经闻到黄羊肉的香味了。无论是清炖、红烧、干煸还是烧烤,想必味道都是一流吧! 阿简“扑哧”一笑,说道:“听起来你很喜欢,那也不枉来这一趟了!” “那是的,怎么能不喜欢呢!”连芳洲笑道:“你先过去吧,还有一只我和阿泽去拿!” 阿简知道她的脾气,指了路,又叮嘱小心,便让他二人去了。 一时都取了回来,五人便坐在火堆旁烤着火,小兄妹俩问着猎这黄羊的经过,听得津津有味。 连芳洲将那只一边烤着的山鸡好好的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让连泽和阿简分食了,含笑道:“等下咱们就回去吧!这三只黄羊得回去赶紧处理了!” 阿简点头说是。 那些山鸡野兔之类的,用麻袋装了,搭在驴背上。一只黄羊也就横着搭了上去,阿简仍旧挑着两只。五个人便回家去了。 直接将黄羊送到了大院,那边地方宽敞,人手多,而且离河边也宽敞,在这边处理极是方便。 这是极大、极难得的大猎物了,众人又是高兴又是稀罕,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连芳洲一向来大方,不用说,肯定晚上能吃上了。不但晚上,肯定能吃上好几顿! 人手多,很快便将黄羊剖解清洗干净,将所有的内脏都另归一处也都叫人去洗干净了。连芳洲命除了特意留下来一只整的,内脏不留,准备明天合着几样山货给双流县的表姐送去。 无论如何她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到年边了理应送送年礼,这样一只黄羊很拿得出手了。 虽然并不名贵,但这样的野味还是不常得的,想来苏家人也会喜欢。 还剩下两只,留下半只以及两副内脏在这儿,大半只用来送礼,张里正家和张婶家一家一条黄羊腿。连海堂兄自回来之后往自家跑了好几趟又是道歉又是示好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也得给他家送去一腿,不然,村里人都要说自家姐弟妹们不懂事。 还有几位村老那里,连芳洲也算是受过人家的帮助,况且他们年纪大了,便是寻常孝顺也说得上,也得一家割上两三斤。 除此,住在自家周围的好几家邻居也得表示表示啊。如此一番分配下来,自家剩下的还真是不多了。 不过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和阿简都不太在乎这个,瞧着众人看着开心,他们的心情也极是不错。 送给张里正等几家是连芳洲和连泽亲自去的,张里正等自然都是笑着感谢的。难为她想得如此周到。 可乔氏在知道她家猎了三只黄羊而只给自家送来一只羊腿,心里便十分的不满起来。 瞧了那足足有七八斤重的羊腿冷笑道:“那丫头还是那么贼精,惯会做表面功夫呐!哼,就给咱们送来这么一点子,亏她拿得出手!这倒好,倒叫旁人夸她一声‘有孝心’!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会算计的人了!” 乔氏越想越觉得不甘、不满,将连芳洲连带连泽等翻来覆去的骂着。 连立一言不发,反正他也不喜欢连芳洲几个,自家婆娘爱骂就骂个够好了! 连海自乔氏一开始骂便去把院子门给关上了,他忍着忍着,终于忍无可忍,便劝道:“娘,你何苦呢?这么骂他们你心里不觉得难受吗?就凭你们先前那样对他们,她能送来这些就不错了!” 乔氏“呸”了一口,气道:“你还是我儿子吗?竟然帮着他们来说我、说你的亲娘!你真当那死丫头是心里有咱们呢?哼,她还不是为了面子、还不是怕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呢!要不然也不会就送这么一丁点儿玩意过来!我们先前对她怎么了?” 乔氏振振有词,嚣张无比的怒声道:“我们是他们的长辈,他们爹娘没了,一切大小事务本来就应该是我们来做主、我们来安排!可是你看看,那死丫头眼睛里哪儿有我们了?防我们跟防贼似的,哪里当我们是长辈!腆着脸皮攀上了那旁门左道的远房亲戚就把我们这正儿八经的嫡亲伯父伯母踩到了泥里,呸,什么好玩意儿!阿海啊,你爹你娘是实心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分明是被人家算计了,反倒叫大家说我们的不是!反倒在外人面前她倒摆出一副受足委屈的样子!就说做妾那事儿,那又怎样?人家那大户人家的妾比穷人家的亲戚还尊贵,不说别的就看咱们村的花金桃,瞧瞧人家现在过得多风光!我是给那死丫头享福的机会,那是抬举她,她不领情也就罢了,还闹到了里正他们面前花言巧语的哄我……” 乔氏越是数落越是觉得自己有理,越是觉得连芳洲一千一万个对不起她。 数到后来气愤得胸口都要炸开了,拉着连海的手气苦道:“阿海啊,娘的希望可全都在你身上了啊!你可一定要为娘报这个仇啊!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出这口气啊!叫那么个毛丫头给踩脚底下,我死也不甘心!” “娘!你胡说什么呀!”连海的眉头皱了起来,忙道:“这大过年的,你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呀!多不吉利呀,别说了啊!” 乔氏不依不饶,恨声道:“我都快被她给气死了,还怕什么吉利不吉利!阿海,你一定得答应我!” 连海无奈,轻轻叹了口气,道:“娘,不是我做儿子的说你们,这件事你们一开始就错了!你们不该太轻视他们,随随便便就出手。在道理上落了下乘,还能怎样?” 乔氏哼道:“那死丫头向来是个老实巴交的,谁知道她中了什么邪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 “她能不变吗?”连海想了想,其实根本想不出来那几个堂弟妹从前是怎样的人,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没有跟他们在一起玩过,骨子里,他一直跟爹娘一样有点看不起他们。只不过他从来不会像他娘这样动不动翻个白眼、骂几句什么的,他只是在心里看不起。 222.第222章 连海的想法 他说道:“二叔、二婶没了,他们几个一下子成了孤儿,跟着芳洲堂妹又被杨家退亲,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那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怎么能什么改变都没有?这是想一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可是偏偏你们还把她当做从前那个人来看待,能不吃亏吗!” 乔氏听他说得有理,叹气道:“早知道先问过你就好了!可惜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儿子啊,你是读过书的人,比我们要有主意,这事儿,可就全靠你了啊!” “娘!”连海正色道:“这什么报仇、报复之类的话您和我爹往后都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想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连字,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看看,他们家猎到了黄羊还不是给咱们送来了一份?倘若没亲没故的哪家跟他们家闹成那样,他们能送吗?所以说,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你、你这叫什么话!这怎么可以!你是想气死你娘吗!”乔氏睁大眼睛尖声大叫,差点儿跳了起来。 连海脸色一沉,颇有两分不耐和冷冰的道:“娘,芳洲他们现在攀上了苏家和崔家,跟他们闹翻对咱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苏家是双流县首富,瞧瞧芳洲这大手笔,苏家肯把那么多银子交给她手里那必定十分信任她!还有那崔公子对他们如此亲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崔公子应该是苏家的姻亲表家,人家可是西南名门世家!说不定将来我要考科举做官,还得求人家帮帮忙呢!咱们凭什么跟人家扯上关系?还不是得靠芳洲他们!” 乔氏愣了愣,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过了一会儿却又咬着牙道:“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我这心里头这口气就是不顺!” “不顺也得顺!”连立听儿子说了半响终于豁然开朗听明白了,他哼了一声瞪着乔氏道:“不顺的时候就想想儿子的前程,不知道这口气会不会顺一点!往后见了他们,别再给我阴阳怪气的,得跟他们打个招呼,得露点笑脸!” 乔氏听了差点没跳起来,连海又道:“那也不必。只要不跟他们起冲突便是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做就是!” 连海深知母亲的脾气,让她看到连芳洲那姐弟妹几个主动打招呼、露出笑脸还不如不主动打招呼、不露出笑脸的好。 他便柔声叹道:“就算是为了我的前程,又怎么忍心让娘受委屈呢?娘以后要是见到他们,远远的避开不搭理就是了,倒也没有必要上赶着讨好他们!” 这话说的简直太好了! 跟丈夫那话比起来,儿子的话真正说到了乔氏的心坎上。 “还是我儿子懂得心疼我,唉!”乔氏欣慰不已,也不吵着闹着要连海为她报仇了,很痛快的点头笑道:“成!往后我懒得见他们就是!” 等儿子当上了官,到时候要他们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不可! 这么想着,乔氏心里更加痛快了。 原本连芳洲就打算要去一趟双流县给方晴送年礼的,各种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如今得了这黄羊,正好明天就去。 送些什么她也已经盘算好了,晒干的蘑菇挑那好的、罕见些的装上七八斤左右,还有前阵子做的萝卜干也装上几斤,托人好不容易弄来的野蜂蜜两罐有四斤左右,还有便是一整只去了内脏的黄羊、前几日从孙猎户那儿买来的一对活锦鸡。 三姑奶奶让她进了城里再去买些点心、绸缎什么的连芳洲没有放在心上。苏家那儿稀罕这种东西。买了去回头用来赏给下人反倒让人看轻了她。倒不如索性送些本土本色的乡下东西去,倒也大方。 给各家各户送了黄羊肉回来,便闻到厨房里传出来浓郁的焖肉味。连芳洲不由吸了两口气,这野味就是不一样,光闻这肉香便让人垂涎欲滴了。 她刚进屋准备叫上连泽他们帮忙一块儿把明早出门要带的礼物准备准备,张婶笑眯眯的叫了声“芳洲在家吗!”从外边进来了。 连芳洲忙应了一声笑着跑出去。 张婶是来道谢的,连芳洲忙笑着应了两句,张婶眸光微敛,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芳洲啊,有没有给你大伯父、大伯母家送了去?” 连芳洲忙点头道:“已经送了,也是送了一只黄羊腿,婶子,可够了?” “送了就好,够了、够了!”张婶笑道:“你家如今人口多,又说了要给苏家送一只去,又给这么多人家都送了,给他们送一腿很说得过去了!” 说着又笑道:“你这孩子是个心里有数的,我就是白说说!不管怎样那都是你们的长辈,况且你那堂兄回来之后对你们还是不错的!你要是不给他们送,会让人说闲话的!这种闲话说得多了,对你们姐弟妹几个都不好!” 连芳洲不由点头称是,感激笑道:“婶子,要我说您和李叔才是我的长辈,也只有你们才会对我说这种话了!” 他们姐弟妹几个没有爹娘,行事就更加引人注意,但凡稍有差错,旁人第一句就会是“没有爹教娘管”,这对他们的品行是会有很大的影响的。 而因为他们的处于弱势,旁人诋毁起来就会更加无需顾忌。 这种影响平日里各过各的日子不觉得什么,但一到了某些关键时刻,便会为人所挑剔、嫌弃。 比如将来给连泽和连澈说媳妇、比如给连芳清说婆家、比如连澈要上学堂考秀才参加科举等等,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人家不会看人品? 这一点连芳洲早就无奈的认了,也让连泽他们三个都明白了。 之所以要那张断绝关系、两不相干的字据,为的是杜绝连立两口子插手他们家的事,而不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张婶呵呵的笑道:“其实用不着我说,你心里都明白着呢!你们姐弟妹几个都是明白人!” “我也怕会有糊涂的时候呢!”连芳洲笑笑,颇有两分依赖撒娇的意味说道:“婶子,以后您想到什么事儿,可都要提醒提醒我啊!” “那是自然,就算你嫌我啰嗦,我也会说的!” “才不会呢!” 两人又说了一阵,张婶便笑道:“是这样的,我来找你们还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个忙。不知道……” 223.第223章 再去苏家(1) 连芳洲忙痛快的笑道:“婶子您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会做!” “要是为难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勉强!”张婶笑笑,道:“这事儿啊,得阿简出马才行。” 连芳洲越发奇了,忙让连芳清去后院叫阿简来。 张婶这才叹道:“这几日天气不是不太好吗?我娘家落村那边前天晚上有只大虫闯进村子里叼走了一家人家养的猪!村里人倒是找到了那大虫的窝,可是没有个厉害的人一起帮忙,谁也不敢去。要任由这样吧,又怕那大虫得了甜头还往村里去。咬了猪啊、牛啊大家伙都心疼死,万一要是咬了人岂不是更加——,我娘家兄弟今天下午到了我家里,原本是想请孙猎户帮帮忙的,我家三合说,孙猎户只怕还不如阿简呢……阿简,你看看能不能……要是不行也就算了,我仍旧让他们请孙猎户去!你们千万别勉强!虽说有二两银子的谢礼,要真猎到了大虫那皮子也归猎人,可你们也不缺这个!” 连芳洲便看向阿简,连泽姐弟妹三个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上来听了,连芳清和连澈既新奇又有点害怕,连泽眼睛却是有点发亮,跃跃欲试的。 阿简想了想,说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明天芳洲要去双流县苏家……” 连芳洲忙道:“若是你觉得能行那便去吧,我让秦风或者苏子季他们陪着去一趟也是一样的。只是,这样的天气,那大虫定是饿狠了才会冒险到村子里行凶,定是个不好对付的,你,你自己想想。” 张婶也忙点头道:“芳洲说的是,咱们两家人不用那些虚的客套!也没有什么为难的!若是不去直说便行!本来嘛,这种事谁也不敢保证的!” 阿简看了连芳洲一眼,向张婶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去一趟吧!” 张婶看向连芳洲,连芳洲心里虽然也有点儿担心,不过阿简的本事她还是相信的。 不说别的,单说听了这事儿他眉头都不皱一下,点头答应这态度就好像人家请他去挖白菜一样可见他是真的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既然阿简答应了,他自己做主便可!”连芳洲向张婶笑了笑。 张婶显然十分欢喜,拍手笑道:“成!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过来喊阿简,就跟我那娘家哥哥去一趟吧!” “好!”阿简点点头。 张婶便笑着告辞了。 “你真的可以吗?” “你自己去苏家没事吧?” 连芳洲和阿简同时开口。 两人都笑了起来,连芳洲先摇了摇头笑道:“放心吧,没事的!总不会回回碰到无良车夫吧?我知道你功夫了得,可是,大虫凶狠,小心点啊!万一不行千万别硬着头皮上,哪怕叫人嘲笑几句便嘲笑几句好了,平安回来才最重要!” 阿简点点头,连泽已经在旁边颇有些不以为然的道:“姐,你太小看阿简哥了,阿简哥厉害着呢!别说一只大虫,就是两只、三只肯定也不是他的对手!” “住口!”连芳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瞧你瞎说什么呢!” 阿简忙道:“我心里有数,你说的我都记着了!要是不行我掉头就回来,别人要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好了!” 他这话说是这么说,可听起来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倒把几个人都逗得笑了起来。 “姐姐,我就是随口说说嘛!姐,要不我给阿简哥做帮手、我也去好不好?”连泽看连芳洲脸色好转了些,又小心的陪笑道。 “你确定你不会添乱?”连芳洲心里一紧,却不便反对,生恐薄了阿简。 连芳清和连澈不约而同“呀”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紧张起来。 “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添乱!我保证到了那里什么都听阿简哥的!”连泽忙道。 阿简与连芳洲相视一眼,便道:“他若要去,就去吧,我会看着他,你放心便是!阿泽他不是莽撞之人。让他去看看也好!” 连芳洲微微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阿简会拒绝连泽去呢,谁知他竟一口答应了。 阿简从不说大话的,他说可以那定是可以,想来是自己关心则乱吧! “那就去吧!不过你得听阿简的,不许乱来,知不知道?”连芳洲板着脸正色道。 连泽忙也严肃的点头:“我会的!” 连芳洲又扫了一眼小兄妹两个:“这件事不许拿出去说,也不许告诉三姑奶奶!” 正准备兴奋的讨论一番的小兄妹俩“哦”了一声,瞬时偃旗息鼓。 不一会儿三姑奶奶做好饭,一家人便开开心心的围着桌子吃晚饭了。 今晚的菜肴格外的丰盛,红烧黄羊肉块、蒜苗辣椒炒羊杂、爆炒芹菜羊肉片,还炖了一只肥大的山鸡,加了野生的栗子和红枣干。一桌子香气四溢。 剩下的那些,足够吃到正月了。 第二天一早,张婶便过来笑着请阿简过去吃早饭。 这是俗例,阿简便叫上连泽一起去了,顺便将装着铁弓箭的皮囊也背上,还另有一个大大的包袱,里头装的是皮靴子、护膝。 张婶有些诧异的看了连泽一眼,见连芳洲没有反对便也没说什么,笑着一起去了。 三姑奶奶好奇的“咦”了一声,说道:“张婶好好的叫他们去吃饭做什么?” 连芳洲随意回了一句,三姑奶奶也没在意。 连芳洲打算带秦风和张秀儿一道出门,便让连澈和连芳清过去说一声,让他们等下上宅子这边来。 连芳清见她带张秀儿去不带自己,一开始还挺有意见的,连芳洲解释了几句才又罢了。 大年下的,带着连芳清去,倒像打秋风的。连芳洲不愿意让年纪还小的连芳清或者连澈去受人家下人们的白眼。那些人就算什么都不说,但是举手投足神气之间无意流露的态度便足以表达他们的意思! 自己和连泽年龄大了些,心智也更坚定,倒没什么,但是连芳清、连澈不一样。她不想让他们有那种卑怯的、低人一等的感觉。 224.第224章 再去苏家(2) 吃过饭,看到秦风和张秀儿来了帮着套车拿东西,三姑奶奶这才反应过来,呆了呆,问道:“不是阿简和阿泽陪你去吗?他们呢?” “张婶有点儿事请他们帮忙!”连芳洲漫不经心回了这一句。 三姑奶奶“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三人来到县城里。连芳洲将驴子和驴车寄存在车马行,雇了一辆体面的马车,说好了价钱,这才重新启程。 这一次她直接找了管车马行的头儿,隐约的点出了上次的事情,请他帮忙叫一辆车。 对于这种事情车马行的头儿岂能不知?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连芳洲说到了他面前,又给他留了面子,他却不能不管一管。 这小姑娘听说话就不是个好惹的,万一事情闹大了,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马车轻快,还没到中午,就到了双流县城。 径直来到苏家,门房识得连芳洲,又知道少夫人看重她,忙陪笑迎了上来,一面差人速速去禀报少夫人。 很快方晴身边的李妈带着两个小丫鬟就来了。 “连姑娘来了!快请进吧,少夫人一听说姑娘来了欢喜得不得了呢!”李妈笑着道。 连芳洲笑着跟李妈打了招呼,塞了个红包在她手里,又笑道:“带了些东西特意来看看表姐,都是乡下东西,就是个新鲜罢了,还请李妈收下,不笑话才好呢!” 李妈早已看见了堆放着的东西,听连芳洲一一说了,忙笑道:“这也难得了,连姑娘有心,什么都想着少夫人,怪道少夫人称赞连姑娘知礼和气呢!” 说着便命将那只黄羊抬到厨房,又叫两个小丫头带着那些蘑菇干、蜂蜜等跟着走。瞧了秦风和张秀儿一眼,命门房带下去好生招待。 张秀儿有些怯怯,秦风却是不卑不亢的谢了,跟了那门房去。倒惹得李妈多瞧了他两眼,心道这连姑娘还真是个有本事的,这样的下人便说是哪个大家里出来的管事都有人信! 一时进内与方晴见了面,方晴十分亲热的笑着叫了声“芳洲!”拉着她一同坐下,笑道:“你可真是有心,这么大老远的还跑来看我!” 连芳洲笑道:“本来就该来看看表姐的!只是一回去便忙着!”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带了些乡下土产,那蘑菇是我们姐弟妹几个自己采了晒干的,萝卜干也是自己做的,那两瓶蜂蜜是真正的野蜂蜜,那一对山鸡是从村里猎户那买来的,那只黄羊是昨天猎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现成东西,表姐别嫌弃!” “难为你心细,还什么都想着我!”方晴原本也不觉得那几样东西怎样,毕竟,对她苏家的少夫人来说,她想要什么没有?可连芳洲这一样一样这么一说,无一不让人感觉到她的心意和诚意,这就不同了! “表姐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投桃报李原是应该的!”连芳洲笑道。 方晴见她落落大方,说的话听了既不觉谄媚又心里舒坦,不觉更高看了她两分,笑道:“我哪里帮了你什么?不过是借几个钱罢了,不值得一提!对了,你那棉花种得怎么样了?” 连芳洲便笑着简单的说了一遍,笑道:“还得等到年后开春才种呢!到时候忙,怕是很久不会有空来看表姐了!” 连芳洲这是在打着预防,棉花的事情她只想等到收获了再说,不想传得太广。可方晴倘若问她她又不能不说,索性不来的好。真有什么事,让秦风来一趟就是了。 “这有什么,你忙你的正事儿要紧!”方晴一笑便不再追问,两人说了些闲话,她又嗔道:“怎么没带清儿和澈儿来呢?带他们来我也见见,我都没有见过他们呢!” 连芳洲笑道:“这个天实在有点冷,带着他们不方便,等天气好些了,总有机会带他们来的!澈儿还罢了,清儿淘气着呢,表姐见了只怕要嫌烦呢!” “怎会!”方晴笑道:“小孩子淘气原就正常,我家那个大的还不是一样!小的别看还小,也懂得磨人了!” 提起儿子,方晴脸上不自禁流露出一抹温柔。 连芳洲顺着同她说笑了几句,便起身笑道:“家中无人,表姐,我得赶着回去了!等下回有空再来看表姐吧!” “怎么这么快就走!”方晴也站了起来,诧异道:“这才多大会功夫?住一晚上明日一早走不一样嘛!” “我真是不放心啊,如今快过年了,早点回去也好!这会儿回去,傍晚也就能到了!”连芳洲笑道:“表姐,您可别再留我了,我真得走了!” 方晴见她再三坚持挽留不得,便叹道:“你这大老远的来,饭也不吃一口就回去,叫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连芳洲笑道:“这不是赶时间嘛,还能有人说表姐的不是不成?若方便,给我下一碗面条就是了!” 若非真正当做亲人,岂会说出这种话? 方晴心中倒是一松一暖,忙点头笑道:“也罢,那就随你吧!”忙命李妈去厨房吩咐一声。 李妈是最懂得方晴心意的,出了门便叫个伶俐的丫头速去厨房说一声,在哪儿等着将面条拿回来。她自己则忙去准备回礼。 李妈心中不由暗道:这连姑娘真是个光风霁月的坦荡人,又知礼又聪明,唉,可惜不是少夫人正经的娘家人!不然,少夫人也少许多烦恼…… 少夫人无论在老爷夫人还是少爷面前都得宠,少爷甚至为了她连通房妾室全都打发了,一心一意只守着她,她的话哪有人不听? 厨房很快便将一碗花了心思做的面条送了上来。 连芳洲笑着客气一声,便往饭厅中吃去了。 李妈已经将回礼打点好,便上前一一的回明方晴。 这些东西每年人情往来苏府都要用上许多,早已准备好了的,便是做衣裳的尺头料子、糕点、荷包等物。连芳洲与方晴很投缘,少不得加厚一份。 方晴听毕点点头,叹道:“下回不必特特加重了,我这个表妹虽开口跟我借了钱,却也是个有骨气的,你当是我那娘家人呢?你把庄子上孝敬的腊鸡、腊鸭、腊肠什么的装一篮子,还有铺子里送来的几样江南小菜各拿一罐添上!” 这是比着连芳洲送来的东西还礼,是真正的礼尚往来。 也就是说,这是真正拿连芳洲当平等亲戚走动了。 明天有加更!请大家支持! 225.第225章 又见崔绍溪 李妈会意,笑着道了声“老奴糊涂”忙去吩咐了。 不一会儿连芳洲吃了面条,便过来跟方晴告别。 方晴握着她的手笑道:“我知道你家里着实是走不开,我也就不留你了!咱们表姐妹之间也用不着讲那些虚的,往后天气暖和得闲了,你别忘了再来看我!记得带着清儿他们都来!” 连芳洲笑着答应。 便笑道:“我从我们县城里雇了马车,说好了等下一起回去,我该走了!表姐保重!” 方晴点头一笑,道:“嗯,你路上小心!”又指着摆放在桌上的东西笑道:“不过是些寻常东西,也是你来一趟的心意。这些腊味是我们庄子上做的,味道还不错,还有那些江南小菜,前几日才得的,拿回去尝尝!” 连芳洲笑着道谢,方晴仍旧让李妈带人送她出去。 李妈领着连芳洲出去,便派人快步先去叫秦风和张秀儿。 等连芳洲出了二门,秦风和张秀儿已经等在那儿了,见了她忙迎上前。 “连姑娘好走,奴婢便不远送了!”李妈交代门房上的小厮帮着拿东西送他们上车便向连芳洲施礼告退。 连芳洲点头与她别过,便与秦风、张秀儿去了。 因为连芳洲说很快就会出府,雇来的马车就在巷子口等着,旁边有卖吃食的小摊,车夫将就胡乱吃了一点。见连芳洲他们出来,精神一振。 一时将东西放车上安置好,连芳洲少不得又给了门房赏钱。那门房自上次就知道她是个大方的,欢欢喜喜的道了谢。 连芳洲等上了马车,便让车夫往回赶。 总算是走完了这一趟,等连泽和阿简回来,便准备过年的事情,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 路上连芳洲和秦风、张秀儿偶尔说些闲话,马车出了双流县城,速度便快了起来。 谁知才跑了大约七八里路,一阵得得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隐隐的还有人大声呼唤着“连姑娘、连姑娘!” 张秀儿“咦”了一声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侧耳倾听,奇道:“姑娘,这是不是叫您呢?” 秦风听了听也道:“小人听着在叫‘连姑娘’,没准还真是叫姑娘呢!难道,是苏府的人?” 苏府的人?哪里是什么苏府的人! 连芳洲只觉得头大,分明就是那崔绍溪的声音!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呼唤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连芳洲没法子装作没听见了,便让车夫靠边停下了马车。 随着一声“吁——”,骑在马上穿着华服、裹着出风毛披风的俊美男子勒住了马,凑在车窗旁笑道:“芳洲,是你吗?” 连芳洲撩起了车帘,点点头笑道:“是崔公子啊,你叫我不知有什么事呢?” 崔绍溪可算是秦风的恩人,秦风忙弯着腰起身向他施礼:“崔公子!” 崔绍溪只冲秦风瞟了一眼点点头,注意力全在连芳洲身上,她俊眉一扬,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波光流转,晶亮得令人不敢逼视。 他不快道:“芳洲,你可真是的,怎的来了才这么一会儿就要走?还好我回府在表嫂那儿听说了,要是再迟一些,不是要追到裕和县才能追上你!” 他口里抱怨着,俊美的脸上却带着笑容。 连芳洲只好耐心的笑道:“我家里还有事要忙呢,不能耽搁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家吗?” 崔绍溪便笑道:“回家了,家里也是无聊,正好给外祖家送年礼所以我昨日又来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巧碰上你啊!这不是离着过年还有好几天嘛,你何必这么急着回去,再住两天吧!” 连芳洲摇头,笑道:“年下表姐也忙,我家里也走不开!”说着忙笑道:“我还要赶路呢,倒难为你有心还特意出城相送,这样冷的天,你快回去吧!” “我——”崔绍溪眼巴巴的望着她,想要说什么可是瞟了一眼秦风和张秀儿又不方便说了,又不好意思叫连芳洲下车,可就这样放她去了心中着实不舍,便笑道:“我后日才回家呢,横竖无事,便送你到家去吧!” 苦着脸跟在他身后的崔义吓了一跳,忙叫道:“爷!” 崔绍溪回头瞪他,没好气低喝道:“闭嘴!你回去跟我外祖和表哥说一声,就说我去探望朋友,明日便归!去吧!芳洲又不是外人,也不用你跟着了!” “爷,不行啊!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会打死奴才的!”崔义急得要哭了,祈求的望着连芳洲。 连芳洲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我怎么不是外人了?你这话当真莫名其妙! 不用崔义抛来祈求之色,连芳洲也不会让崔绍溪心血来潮的跟自己走的,顿时脸色微微沉了沉,毫不客气的道:“不行!我们家可没人有功夫招待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吧,别跟着去添乱了!” “是啊是啊三爷啊,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您去凑啥热闹呢?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崔义急得想伸手拉扯崔绍溪,却又不敢。 “芳洲……”崔绍溪颇有两分委屈看了连芳洲一眼,分辨道:“我就是,想去你家看看……” 连芳洲心下有些过不去,崔绍溪是帮过她的,这么对他着实不该,可谁叫这人听不进去劝呢? 她放缓了脸色柔声道:“崔公子,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样冷的天,你就这么跑出来了,万一受了风寒病了,大过年的,叫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你,你若真的要去,也得等明年春暖花开了再去啊!” 崔绍溪脸上这才又生出了几许容光,笑道:“我就知道芳洲你不会那样对我的!也罢,等过一阵子我再去看你吧!对了,后来你买了下人没有?不知道够不够用?那些人可都还服管教?要不我回去帮你物色十来个调教调教送过来?” 连芳洲心里一暖,微笑道:“已经买了十来个,都还老实!” 崔绍溪听说买了人,而且还老实,顿时露出两分不相信的神色。 连芳洲暗叹,心道到底是世家豪门出来的贵公子,所谓的拜高踩低、奴大欺主他自是见得多了。像自己这种既无父母、又无根基、亦无老成持重长辈或者管事帮衬的,新买的下人哪里能够服帖? 看他整日笑嘻嘻的一副风流样,心里却不糊涂。 明天有加更,请大家支持! 226.第226章 跟来的表妹 连芳洲便淡淡笑道:“也有不老实的,不过如今都老实了!不是秦风和苏子季吗?他们会帮我的!” 崔绍溪这才放了心,点头笑道:“那就好,那我便放心了!” 你有什么不放心?你可真的别再说这样的话!连芳洲忍不住心里叹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们两个记得好好的帮连姑娘,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崔绍溪瞅了秦风一眼说道。 秦风连忙弯腰回答“是”。 连芳洲正欲催促他赶紧回去,忽然听见崔义叫道:“三爷三爷,您快来,苏府的马车来了!呀,是苏家表小姐!” 这时候,连芳洲等也听到了苏欣儿“表哥、表哥”的娇喊声。 连芳洲脸色微变,连忙道:“我真的得走了!崔公子,你可千万别跟苏小姐说见过我啊!” 崔绍溪一扭头看到那苏府的马车就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听到连芳洲这么说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连芳洲顿了顿,望着他冷静而坦诚的说道:“再留下来打招呼我可真的要赶不及回家了!可若明知是苏家小姐却不打招呼,太不礼貌了!” 崔绍溪见苏欣儿跟了上来,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送连芳洲一程了,点点头道:“放心,那你快走吧!晚了就真不好了!” “告辞了!”连芳洲点点头,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连芳洲刚刚走,苏欣儿的马车便近来了,她掀开车帘,嘟了嘟嘴不高兴的冲崔绍溪道:“表哥,我叫你你怎的不答应呢!” 崔绍溪已经掉转了马头,没好气道:“你没见我骑着马吗?一开口风直往嘴里灌,我怎么答应你?再说了,你这不是到跟前了吗?” “倒是我没想周全误会表哥了!”苏欣儿对于崔绍溪的话一向来是很听得进去的,先前还抱怨呢,转眼间就惭愧上了。她好奇的朝连芳洲的马车瞧了一眼,问道:“表哥,那是什么人啊?怎的匆匆忙忙的就走了?表哥出城找他做什么来的?” 听到苏欣儿一开口就是一大串的问题,恨不得自己一天到晚的行踪都要跟她禀报一番她才满意似的,心下厌烦无比,看也不看她懒懒说道:“就是个朋友!人家急着要回家!” 苏欣儿“哦”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正要说什么,崔绍溪突然转头陪笑道:“我说表妹啊,这天真是冷,我可有点受不住了,我就先走一步了啊,你慢慢回吧!” 说完扬鞭用力抽了几下,身下坐骑嘶鸣一声扬开四蹄飞奔起来,崔义见状也忙跟上,听着表小姐急得在后边呼叫不停,忍不住暗暗摇头。 苏欣儿扬声叫了好几声崔绍溪却是越去越远了,她不由气得跺脚,俏脸一沉娇哼道:“表哥他怎么回事呀!难道没有听到我叫他吗?他要是觉得冷,可以上马车啊!怎么这样就去了!万一吹了风病了可怎么好!” 菊香对于自家小姐痴恋表少爷智商下降接近零的这种话早就习惯了,听到她这么说并不敢劝,想了想,陪笑道:“表少爷是知礼的,哪儿能跟小姐您共乘一辆马车呢?”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又不会介意!”苏欣儿白了菊香一眼。 菊香忙又道:“小姐虽然不介意,奴婢想表少爷定是生怕影响了小姐的闺誉,表少爷是为小姐着想啊!” 苏欣儿寻思着,俏丽的小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释然,点头笑道:“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我想也是这样的!可是,唉,表哥万一受了风寒岂不是我的错!身子要紧还是破名声要紧呢,表哥可也是个糊涂人……” 苏欣儿倒是巴不得自己的名声跟表哥搅合在一起呢。 菊香明白她的心意,陪笑着。 “回去吧!”苏欣儿挑眉,说道:“我得回去看看表哥去才放心!快一些!” 在菊香无语又不敢说的眼神中,车夫答应一声,忙掉头朝城里回去。 连芳洲一行人申时中刻便回到了裕和县城,换了自家的驴车,回到家里时,天色还没有真正的暗下来。 刚放下东西喝了杯热茶,连芳洲便忍不住往张婶家去。 张婶见她来笑着喊了声“芳洲来了!”用不着问也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 “张婶,可有消息了?”连芳洲有些不好意思,猎杀这种事情吧,说快也很快,慢也会很慢,没准还会无功而返。 张婶轻轻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笑道:“还没有消息,我也等着呢!你放心,我娘家哥哥说了,一有消息不管什么时候立刻就叫人来说一声!” 又安慰道:“同行的好几个壮汉呢,别的不说,力气有的是!就算办不了,也肯定不会有事的!” “嗯!”连芳洲点点头,笑道:“阿简和阿泽都是稳重的人,我也知道不该担心的,就是心里头有点紧张,不来您这儿转一趟心里头未免不安!” 张婶听她将话说得这样诚实倒笑了起来,点头道:“你的心情我明白,我可不是一样的记挂着呢!” 说了几句闲话,连芳洲的心也平静了不少,便回家去了。 连芳清和连澈虽然年纪小,还真是极听话、忍耐性也很好,答应了连芳洲不跟三姑奶奶说还真是没说。尽管三姑奶奶也发现了这兄妹俩一整天仿佛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问了,他们也没有实话实说。 看见连芳洲回来,三姑奶奶便道:“阿简和阿泽今晚回不回来吃饭呀?既然是帮张婶家做事,想必晚饭也在他们家吃的吧?” 连芳洲“嗯”了一声,道:“他们去张婶娘家那边去了,可能明天才回来!” 三姑奶奶“哦”了一声也没在意。 晚饭的时候,少了两个人似乎少了许多似的,人人都觉得心里仿佛空缺了一块。吃起饭来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晚饭后,连澈和连芳清忍不住悄悄的问连芳洲:“姐姐,阿简哥哥和二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呀?他们不会有事吧?” 明天有加更,请大家支持! 227.第227章 打虎 连芳洲笑道:“你们阿简哥哥那么厉害的功夫怎么会有事?你们就放心吧!阿简哥哥不在,今晚咱们还是得写字念书,将先前学过的写两遍、读几遍!” 连芳清和连澈乖乖的答应着,姐弟妹三个将桌子擦拭干净,便搬出笔墨纸砚继续写了起来。 连芳洲心里想着,看来该去张木匠家里订一套书桌书架了,等过了年澈儿上了学堂,就该有个专门的书桌了。 天刚刚亮,连芳洲刚起来,张婶便兴冲冲的过来了,一见她便喜得拍手笑道:“成了成了!我大侄儿来过了,说那大虫已经被打死了!哎哟,呵呵,阿简可真是厉害真是了不起呐!” 听张婶细细的说来,连芳洲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那大虫窝所在的地方地形颇为复杂,不便猎杀。 阿简便让村里人赶了一头猪在适合猎杀的地方做诱饵设下陷阱,终于在昨天半夜里引得那大虫上钩,阿简便射杀了它,还说连泽也出了力,众人都刮目相看呢! 张婶没说的是,为了这一头猪的诱饵村子里许多人都不肯同意,谁也不愿意出这头猪,合伙出也有人不愿意,说到底就是不相信阿简,生怕一头大肥猪最后打了水漂。 后来还是张婶的娘家哥哥看不下去了,表示愿意自家出这头猪做诱饵,这才开始布置陷阱,所以这件事情耽搁了不少时间。 连芳洲听张婶兴奋的比划着说着,心中那悬着的一根线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笑道:“我就知道阿简一定行的!这就好了!”忙又笑问道:“既然已经猎杀了大虫,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呢?” 张婶笑道:“这可是一件大事啊,落村的人要是这样就让他们回来了那成了什么了!他如今可是落村的恩人!当然要留下好好的吃顿饭才回来!还有那张皮子,也得剥了带回来啊!” 连芳洲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今天能回来就行!” 张婶笑道:“应该会回来的。按道理,应该好好的在村子里起码住上三天、热热闹闹的招待一番才回。不过我想,年边了他们也不会愿意在哪儿多待!” 连芳洲舒心的笑了,这话倒是。连泽顾家,阿简也是不爱同外人来往的。 送走张婶,连芳洲才将事情跟三姑奶奶说了。 三姑奶奶听得一愣一愣,回过神来“哎哟”一声捂着胸口差点儿跌倒,她白着脸,瞪着连芳洲,嘴唇哆嗦了半响才瞪着连芳洲结结巴巴的道:“你说什么?大、大虫……他、他们是去、去……我说芳洲,你、你胆子也太大了点!你怎么就这么胆子大呀!那大虫多凶狠,是会吃人的!你、你竟然让他们去了!你竟然让他们去了!” 连芳洲暗自庆幸没有事先跟三姑奶奶说,也庆幸这话说在张婶走了之后,要不然,叫人家张婶听了心里多过意不去? “三姑奶奶,这不是没事儿了吗?阿简的功夫那么厉害,阿泽其实就是跟着去看看热闹,又不要他做什么,这有什么可怕的呢!”连芳洲笑道。心中却是暖暖的,三姑奶奶是真的关心他们啊! “这种事儿哪儿能说得准?”三姑奶奶没好气瞪她一眼,道:“这一次谁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呢?阿简要是受伤了或者怎么了多可惜,咱们家好多事情还靠他呢!阿泽是你亲弟,年纪又那样小,你怎能就同意让他去了?哼,看热闹?这种事情是能看热闹的吗!” “……”连芳洲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道:“阿简的功夫您也是见过的啊,别人不信咱们自己心里还能没数?我也交代过他们的,倘若看着情形不对就赶紧回来,他们又不是傻的,还能明知不行硬拼去?再说这个天气,万一哪天咱们村也有大虫之类的祸害呢?他们见识一回万一再见也有点底!” 三姑奶奶道:“落村那边周围都是山,也就他们那儿有这种事!咱们家这边没什么山,那零星几座小山头是藏不住大虫的!这次就罢了,以后你可不能这么糊涂!” 连芳洲自然是满口笑着答应。 三姑奶奶又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半响,又细问了一阵张婶说的话,忍不住也有几分得意,笑道:“经过这件事,阿简和阿泽算是成了个人物了,对家里倒也有好处!哎,没想到阿泽这孩子小小年纪这么厉害!” “……”连芳洲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午的时候,连泽和阿简就回来了,张婶的娘家兄弟父子两个送了他们回来。 阿简手里多了个卷成一卷用粗布包着的东西,自然便是那张虎皮,张婶娘家兄弟提着的篮子里头装了好几块虎肉、三四根虎骨。 他们父子先送阿简和连泽回来,留下两块虎肉、两根虎骨,笑着谢了又谢便去了张婶家。 阿简和连泽客气的将他们送走,一家人这才进屋好好的说话。 虽然分开才一天一夜多一点,可一家子都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 连泽高高兴兴的叫着“姐姐”和弟妹们、三姑奶奶,晶亮的眼睛里满满盛着兴奋。 三姑奶奶的数落声,连芳清和连澈的追问声,连芳洲的关心,七嘴八舌一屋子的热闹。 听连泽眉飞色舞的说着整件事的经过,小兄妹俩不时的惊呼惊赞出声,三姑奶奶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不住的念佛。 阿简在旁默默的喝着茶,含笑听着看着,也不打岔。 连芳洲一笑,回头向阿简小声笑道:“还顺利吧?你们有没有遇险呢?” 两人都平安归来了,但是否遇险却是难说。 阿简笑着摇摇头,颇有些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只大虫罢了,我并不觉得怎样。”他偏着头想了想,又道:“跟那天咱们在仙藤山猎山鸡黄羊是一样的感觉!” 连芳洲忍不住“嗤”的笑出声,好笑道:“你这话要是叫人听见了,非说你吹牛不可!” 阿简也笑了,又向连芳洲道:“所以这话我没有跟别人说啊!你可信我?” 连芳洲一怔,轻叹道:“阿简,你原来到底是什么人呢!” 阿简耸了耸肩,亦叹道:“我也很想知道!”又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可信我?” 228.第228章 除夕(1) 连芳洲想了想,笑道:“阿简是不会骗我的!我当然信!” 阿简扬眉一笑,心中莫名的一阵温暖。 老张和小张从连芳洲家离开后便去了张婶家,将剩下的两块虎肉和两根虎骨给了他们。 虎肉可是难得的稀罕东西,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吃上一口;虎骨用来泡酒,强身健体是极好的。 李叔见了便笑道:“你们也是的,那一头虎能有多大,落村那么多人分,你们自己只怕也没能分得上两块,还有这虎骨,就更珍贵了,怎么都拿来给我们了!” 老张忙笑道:“妹夫这话见外了,我们自家也留了!这是特特拿来给你们的!要不是你们介绍的这阿简,事情哪儿能这么顺利?这个阿简,还真是不简单呐!” 老张又说又叹又笑的夸着阿简,张婶和李叔也来了兴趣不由问起来,听了都深以为然,感叹不已。 小张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听父亲只捡好的说,便冷笑道:“阿简大哥和阿泽都是好样的,就是我们村里有些人太不地道!真正说起来就叫人生气!” 老张没想到儿子会说出来,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不由瞪了儿子一眼,“你这孩子,真是……” 小张却瞧了他一眼说道:“爹,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姑母和姑父又不是外人!再说了,阿简大哥是他们帮忙请去的,告诉他们也好叫他们心里头有个底!省得将来生出什么事情来!” 张婶和李叔听了这话心中都是一惊一吓,张婶急得忙道:“哥,到底怎么回事呀?你们可一定要跟我说清楚!要不然,这往后我还怎么跟芳洲一家子见面呢!” 老张闻言,轻轻的叹了一声。 小张看了父亲一眼,忿忿然说道:“我爹不说,还是我来说吧!还不就是为了猎杀大虫的事儿!先前简大哥提出用一头猪设下陷阱那事儿我跟姑母说过就不说了,你们不知道,猎了大虫回来之后,那些人看着那虎皮又生出了贪心,背着简大哥想要霸占那张虎皮呢,说什么这事儿是咱们村里组织的,虎皮理应归村里所有,至于简大哥,已经出了二两银子的价钱请他,他并不亏了!可这一张虎皮成色极好,至少值得十几两银子呢!” 听到这儿张婶不觉低呼了一声,脱口说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呢!明明头先说好的事儿怎能变卦!” 想到阿简是自己介绍去的,张婶不由跌足道:“要真是这样,我往后还怎么跟人家见面!” “谁说不是呢!”小张愤愤道:“还是我和几个佩服简大哥的兄弟坚持,又说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我们整个落村都会被人嘲笑看不起!最后那些人才不得不退让了。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我都叫人瞒着没敢让简大哥知道!” “还有更可笑的呢,”小张又道:“那些人不得不让出虎皮,居然想着天一亮就让简大哥和阿泽离开!谁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还不是不想让他们分一份虎肉!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简大哥有本事,他们还想吃虎肉?不被老虎吃就算好的了!” 李叔和张婶都黄了脸。 李叔叹道:“确实太过分了!别说这么危险、这么要紧的事,就算事平常事人家帮了忙总得留一顿饭吧?一大清早赶人走,还真是……” 小张把心里憋屈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之后,觉得好受了许多。又听到姑父、姑母都跟自己看法一致,脸色就变得更好看了些,叹道:“那些人的行事,真正无耻之极教我看不上!后来我们好几个人商量着,便将简大哥和阿泽请到我们家去用饭,几个平日里交好的弟兄们相陪,也省得他跟那些人一处万一受了什么闲话我们心里反过意不去!这不,吃了早饭我们父子俩便送他们回来,顺便来看看姑父和姑母!” “大郎懂事了!”张婶听到这里舒了口气,笑道:“你想得周到!哎,这种事,以后我是再也不敢跟阿简开口了!对了,那虎肉,可给了他们没有?” “给了!”小张点点头,“是我们几个跟着简大哥上山的人执意要给,他们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 小张说到这里还是觉得有点闷闷的,给是给了,只不过没给多少,他心里仍然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 “唉,”张婶长长叹了口气,“这事儿闹的!以后我真的再也不管这种闲事了!” 李叔看了大舅子和外甥一眼,忙又安慰道:“你们也别想太多了,阿简和阿泽他们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气的人,芳洲也不是!好在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这就行了!” “对、对,正是这话!”张婶也忙点头笑道。 小张父子俩心里也觉好受多了,舒心一笑点了点头,便又扯起了别的闲话。 这天晚上,又下了半夜的雪,一直到过年连续好几天都出奇的寒冷。大家伙平日里相见打招呼的口头禅也从“去哪儿?”、“吃饭了没”变成了“这天真冷啊!” 连芳洲看着修整得结结实实的屋顶,以及那糊着厚厚窗户纸的窗子,心里便格外的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 屋子里再燃烧着旺旺的炭火,弟妹们穿着暖暖和和的厚衣裳,这个冬天,即便再冷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连芳洲特意买了一口百五六十斤的大肥猪来宰杀,请了张婶、张里正、牛氏、堂兄一家以及左邻右舍来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杀猪饭。 那猪肉自家留了一半,另一半送到大院那边让他们分食。当然,秦风和苏子季是独有一份的,她特意交待了李氏单独留出来,给他们二人单独开小灶。 秦风和苏子季将来是要管那些下人的,必须要处处显出他们的高人一等、与众不同来。 在这种年代,做主子的绝对不能太平易近人。这是连芳洲亲身得到的感悟。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整个村子里仿佛到处都洋溢着浓浓的年味,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再穷的人家,今日也会欢欢喜喜的过年,想方设法吃上一顿好的,以图来年得个好兆头。 229.第229章 除夕(2) 一大早连芳洲一家子便都起来了,穿着颜色鲜亮的新衣裳,说笑不断。 简单吃过了早饭,便开始贴春联、挂红灯笼。转眼间,家家户户因为那张挂的红灯笼、贴着的火红春联、福字、年画,处处都显得跟平常不一样起来,瞧着格外的喜庆。 一般吃过早饭、贴好春联,就开始做年夜饭了。年夜饭通常要比平常吃得早,下午申时末左右便吃饭,吃过之后大人孩子便呼朋引伴串门玩耍,村子里会变得极其热闹。 虽然早早开始准备,但今日这顿饭因为要做的菜肴格外的多,而且格外的精致,所以花费的时间也不少,一家子进进出出的忙活不停,说笑声不绝,极是热闹。 关于今晚的菜肴,连芳洲与三姑奶奶前几天便商量好了,清炖黄羊腿、蒸腊肠、糖醋鲤鱼、梅干菜蒸扣肉、笋干蘑菇焖炒鸡块、酱排骨、酿豆腐、酿冬瓜,再备了好几样青菜白菜和山药、腐竹、粉丝、猪肝猪腰瘦肉等,打算晚上就着清炖黄羊腿的汤下炉子,一边烫菜一边吃,不然冬天菜凉的快。 鲤鱼昨晚便整条裹着面粉下了油锅,要与整鸡敬过祖宗之后才做菜;扣肉是前日杀猪的时候特意留出来一块最好的五花肉来做,当时便洗干净用五香粉、盐腌制过,之后整块放锅里煮、在皮子上涂上蜂蜜下油锅,如此反复折腾了好几次,整块肉基本上没有什么肥油了,皮酥肉松,今日切成块在底下垫上切细的梅菜干蒸一蒸便是香气四溢。 做酿豆腐、酿冬瓜的馅料是现调的,连芳洲和三姑奶奶一共做了三种馅料,两种分别是以黄羊肉、梅花肉为主料,稍微加了点剁碎的韭菜和芹菜,另一种以大白菜、粉丝、腐竹等素菜为主加肉调味。 连芳洲和三姑奶奶忙个不停,连芳清等也不时来来去去的帮忙,只有阿简向来不碰厨下事的,喂了牛和驴子,便在屋里烤火微笑瞧着他们。 敬过祖宗之后,便正式开始做菜了,将整鸡剁好,整鱼重新下一次油锅便捞出来做糖醋,酱排骨腌制好了等着下锅,羊腿早已炖好,酿豆腐也已经煎好,酿冬瓜和梅菜扣肉正在锅里隔水蒸。 等各色菜肴做好,放了鞭炮,便可以准备吃饭了。 连海又过来了一趟,笑着道了新年好,与连芳洲姐弟妹几个说笑一阵,凑近连芳洲小声问她要不要过去一起吃年夜晚热闹些? 若是正常来讲,连芳洲家没了爹娘,当然是两家合一家一起吃的,但是对于连家大房和二房来说,还是不必了。 对着乔氏,连芳洲相信姐弟妹几个都吃不下什么的。没的大过年还去找气受。 便笑着婉言谢绝了。 连海心知肚明,原本也就料到会是如此,略劝了两句便笑着罢了,只说晚饭后自己再过来陪他们坐坐。连芳洲自然是欢迎的。 等所有菜肴即将出锅,村子里不时的从各个方向传来了爆竹声,看来家家户户晚饭的时间都差不多啊! 连芳洲便也笑着叫连泽等:“快把咱们家买的大鞭炮拿来!咱们也该放鞭炮啦!” 这是男孩子最爱的事情,连泽和连澈响亮的答应,利索的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挂鞭炮拿了出来。 连芳洲可不放心让他们来点,将大红的鞭炮在地上摆放好之后,阿简拿了根点燃的香上前点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满整个院落,大红的碎屑四处飞溅,腾起的带着火药味的烟雾渐渐弥漫开来,连芳清扑在连芳洲怀里捂着耳朵却是咯咯笑着,连泽、连澈早已在旁等着鞭炮响完好去捡那没燃的留着放着玩儿。 更多的炮竹声穿墙而来,整个村子里响声此起彼伏。这是一年最最热闹的时候。 “好了好了!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快都回屋,该吃饭了!”三姑奶奶笑呵呵的,瞅了眼睛往地上扫恋恋不舍的连泽和连澈,嗔他们一眼道:“快回屋去先吃饭吧,这炮等下再捡,又不会生脚跑了!天还早着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一起进屋。 “芳洲!三姑奶奶!你们准备吃饭了没!”张婶和李娟笑眯眯的从外头进来。 “张婶!阿娟!”连芳洲等忙招呼,笑着道:“正准备吃呢!你们呢?” “嗯,我们也快了!”张婶笑着,手里提着个篮子,笑道:“做了不少的菜,给你们送了点你们没做的来!尝个新鲜!” 连芳洲和三姑奶奶忙笑着谢了,请她们进屋,三姑奶奶便去厨房拿碗来装菜。 交情好的两家人,每每都会这样。 张婶揭开篮子盖,将碗里的菜一样样夹进三姑奶奶拿来的空碗中。有粉蒸肉、小炒回锅肉、蒸猪肚等好几样。 连芳洲也装了好些酿豆腐、酱排骨给张婶,笑着说了几句话,张婶母女俩便回去了。 不一会儿,连海也送了碗菜过来,有肘子、火腿、酿鸡蛋等。 连芳洲也笑着道谢接了,同样各样菜装了些给连海拿回去。 只不过,接下这两家的菜心情是不同的,连芳洲不用想也知道连海送菜过来的时候乔氏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会说多难听的话。 倘若大伯父大伯母真的有心送菜,来的就会是乔氏,而不是连海了。 不过好在来的不是乔氏,否则,过年都会影响心情的。眼不见为净,这话的确很有道理。 一时再无别事,一家子便热热闹闹的围坐在桌子前吃起晚饭来。 今日吃饭摆的是圆桌,取团圆之意。圆形的桌面下支撑的桌架却是带着凹槽的四方架子。桌面中间有一块脸盆底那么大的圆形可活动木板,将其取了,便可将小火炉放置下去恰好放在桌架的凹槽上。这样小火炉上方堪堪与桌面持平,放汤锅的时候不至于太高了。 在小火炉中放上炭火,将煮羊腿肉汤的小圆锅放上去,一样样菜式环绕摆上。连芳洲又特意开了两坛酒,一坛是先前阿简要的,另一坛是从林家果园买的果酒。 230.第230章 为他缝衣 姐弟妹们与三姑奶奶、阿简坐下,锅中汤水沸腾翻滚,带着腾腾的热气,酒香菜香中,大家伙说说笑笑吃得十分热闹。 晚饭过后,离天黑还有不少的时间,连芳清和连泽、连澈等便出去捡炮,口袋里装着满满的瓜子松子、果脯等出去玩,连芳洲叮嘱了几句燃炮竹的时候小心点别伤着了,又笑着让快些回来要发红包的,三个人笑着答应去了。 三姑奶奶和连芳洲便将桌子收拾收拾。因晚上还要吃宵夜的,桌上的菜肴都没有收起来,只是将桌子挪往靠墙放着,拿个扁圆的竹罩子罩上便好了。 洗好了碗,三姑奶奶瞧瞧连芳洲,便笑眯眯道:“芳洲啊,你要不要出去转转?” 连芳洲真没这个兴趣,摇摇头笑道:“还是不去了,也没什么好去的,我情愿在家里烤火。” 三姑奶奶忙道:“你不去那我可就去了啊!我出去转转很快就回来!” “行,您去吧!”连芳洲笑笑。平日里,三姑奶奶便是个喜欢串门子的。 三姑奶奶“哎”了一声便出去了。 等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连芳洲才赫然发觉就只剩下她和阿简了。 转念一想阿简在自家住了这么长时间,早已跟自己人一样了,乡下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即便单独待着也不见得就有谁说什么闲话。 她心中暗笑,很快便去除了心里头那点儿尴尬,与阿简坐在火盆边。 “你要不要出去玩一玩,我可是听说了今晚好几家都有牌局呢!”连芳洲笑道。 阿简摇摇头,笑道:“我不喜欢玩那个,还是与你在家说说话吧!” 连芳洲笑笑,道:“也好!横竖没事,你上次去射杀大虫时穿的那件衣裳不是勾破了一道口子吗?你去拿来我给你补一补吧!这两日都给忘了!” “好!”阿简眼睛一亮,笑着起身去了。不一会让便拿了那衣裳来。 这些缝缝补补的事情连芳洲先前不会,但只要学起来还是挺容易的,穿针引线,已是显得十分娴熟。 就着红红的炭火的光和一旁点得亮亮的油灯,连芳洲一边低头仔细的缝补着,一边同阿简说话。都是些家常如连泽习武可还行?这几天我们几个跟你读书写字还算不笨吧?等开春了咱们就把果园种起来;还有棉田,那些下人应该都听话了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看着老实心里蔫坏的…… 她不敢说别的,她想,阿简一定在想家的。只是他这么一个失忆的人,即便想家也无从想起,比那远在异乡漂泊的人更多了一份可怜。 阿简也不知知晓还是不知晓她的心意,笑着同她闲话着,火光映得脸上亮堂堂的,一双眸子格外的黝黑深沉,仿佛并不曾想自己的家。 她纤细的脖颈低垂着,露出光洁白皙的肌肤,和线条柔和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出不可思议的细腻柔和之感,阿简无意瞥见,不觉微微的失了神。 一时连芳洲轻轻舒了口气道了声“好了!”抬起头来,揉了揉垂得有点儿酸疼的后颈,将手里的衣衫抖了抖,笑着道:“你穿上看看明显不明显!” 阿简笑着道了声“好”接了过去,伸手摸了摸那整整齐齐的针脚处,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甜和暖。 “缝得很好,比我刚来那时候整齐多了!”阿简扬眉冲她笑着,起身展开穿上。 连芳洲叫他说得不好意思“嗤”的一笑,顺口笑道:“那时候我才刚学呢,哪里就会?” 阿简一怔,诧异道:“刚学?”他不由打量着她。 连芳洲猛然醒悟暗叫糟糕,心道自己都是快可以出阁嫁人的年纪了,说刚学谁信呀!这不是开玩笑嘛! 她急中生智干笑两声,轻轻道:“从前都没认真学,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才认认真真的……” 阿简怔了怔,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和两分,轻轻“嗯”了一声,似是想说什么又忍住,最终没忍住柔声道:“你这么聪明学什么一学就会,虽然没了爹娘也不比别人差,以后一定会有个好姻缘的。” 他怎么说起这个来?连芳洲纳闷寻思,心道是了,我说那时候起才认认真真的学,那时候我不是才振作起来吗?想必他觉着在那之前我有爹娘护着,做什么都不必太上心吧…… 连芳洲笑笑,说道:“看缘分吧,我是不会强求的,太没意思了!”好姻缘?听他说这话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堵、有点烦,可是他的语气分明那么诚挚、那么的由衷。 “会有的!”阿简笑道:“你能这么想,也是难得的福气呢!” 连芳洲笑笑,细细瞧了瞧他那上身了的衣裳,拍手笑道:“我的手艺果然有长进了!不细看怎么都看不出来!” 说着又沮丧的“唉”了一声,道:“其实真的是委屈了阿简你,像你这样的本事在我家里衣裳破了还要缝,要是别的人家只怕早就扔了给你另作新的了!” 她想了想又道:“等来年咱们赚了银子,再也不缝补了,划了口子咱们就做新的!” 她这似赌气一般带着孩子气的话引得阿简笑了起来,不以为然笑道:“我有什么委屈?在这里我很轻松自在,不过划破道口子罢了,也没有什么!” 他突然觉得,就算一辈子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就算一辈子都住在连家,想必也是件不错的事吧? 可怜的阿简这时候可没有想过自己也要成家娶媳妇的事儿。 “哎,我就知道阿简脾气最好了,我那大方话是不说白不说啊!”连芳洲又拍手玩笑道。 阿简就颇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姐、阿简哥,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门突然被推开,连泽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的身量又长了不少,湖绿色的暗纹长袍穿在身上衬得身形格外挺拔。 连芳洲的心猛的一跳漏了两拍,竟没来由的有点心慌意乱,两只手下意识的绞了绞,勉强笑道:“你怎么就回来了?澈儿和清儿呢?” “他们还在玩儿呢!”连泽说着撇撇嘴瞧了连芳洲一眼,说道:“姐姐说的好像不想我回来一样!姐姐放心吧,他们跟阿娟姐在一起,阿娟姐说会帮看着他们的!” 231.第231章 夜半敲门 这话说的! 连芳洲顿时有点讪讪,硬生生的逼着下意识就要看向阿简的目光,决定忽略连泽那话,忙笑道:“那你怎么不玩了呢?没有跟谁拌嘴吵架吧!” “没有啊!”连泽说着,神色一正,认真的看向阿简说道:“阿简哥说习武之道贵在坚持,我该回来练一练了,所以就回来了!” 阿简赞赏的点点头,顺手将那补好的衣裳脱下放在一旁,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走,咱们上后院去!” “那就去吧!”连芳洲笑笑,目送他二人出门。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平日里哪个不帮着家里干活?别说古代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即便是有,也没有几个孩子有空去玩。 过年的时候,有好吃的,又有时间玩,还能放放鞭炮,这是十分难得的了,所以孩子们都盼着过年。 难得连泽这等时候都没有忘记要放下玩回来习武,可见他是真的真的对这件事情很上心。 他有这份心志,学什么不成? 连芳洲顿时觉得很欣慰。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三姑奶奶领着连芳清和连澈也回来了。 连芳洲倒好笑起来,不知道他们三个怎么凑在一块了。忙让坐下烤烤火,倒点热茶水喝两口。 两个小的脸上冻得红通通的,手指冰凉,眉眼间却神采飞扬嚷嚷着“不冷!” 三姑奶奶忙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阿简也出去了?不是说阿泽回来了吗?人呢?” 连芳洲笑道:“阿简和阿泽在后院习武呢!” “什么?”三姑奶奶愣了愣,“瞎”了一声道:“这大过年的还不消停消停,这可真是……” “他喜欢也好,学成了也是一门本事!”连芳洲淡淡一笑,趁机教育了连芳清和连澈一番,让他们今后学什么也要像二哥一样持之以恒。小兄妹俩都点头答应了。 不一会儿阿简和连泽也进来了。 两人的头发有点儿乱,衣裳被吹得冷冰冰的,却是气喘吁吁,出了大汗的样子。 喝了杯热茶稍作休息,连芳洲便拿了红包来,笑道:“这会儿人可都齐了,该发红包了!” 有红包拿三个小的都开心得不得了,尤其连芳洲说了这钱是给他们自己留着花的,不再收回来,就更令人欢喜了。 三姑奶奶也领了一个,连芳洲少不得多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是真的感激三姑奶奶。如果没有她在的话,当初想要留下阿简也会顾虑重重吧? 阿简没要,接了过来又还给连芳洲了,只随口笑着让她帮他存起来好了。 连芳洲知他素来便是如此,亦笑着又接了过来。 “我们去大院那边看看吧,也不知他们都在做什么!去发了红包,好歹得交代两声,人多了又闲就容易出事,晚上灯火也得仔细着!”连芳洲向连泽和阿简说道。 连泽和阿简答应一声,各人披上了厚披风,戴了帽子,提着灯笼就这么走过去。 经过两次立威,秦风平日里又管得严,今晚更是只准在院子里玩不许往村里来,天一黑便命张小均关了门,众人也没敢有什么意见。 秦风严禁赌博,推牌九也只是玩玩,彩头不敢拿钱,不过是些瓜子花生之类的玩意儿权当热闹。 连芳洲三人过来,发了红包,叮嘱了一些话,众人都很兴奋,都道东家厚道,直热闹了好一阵连芳洲三人才走。 回到家里,吃了宵夜,连芳清和连澈便有些困了,两人硬撑着不肯睡,说是要守岁,等放完鞭炮再睡。 连芳洲闲着无聊,便随口讲故事打发时间,谁知不但两个小的,几个人都听得入了迷。阿简是惊讶居多,没想到她如此奇思妙想。 到了子时,伴随着此起彼伏、响炸夜空的鞭炮声中,姐弟妹们也来到院子里点燃了一长串鞭炮。 爆竹声声中,建德三十年正式过去,进入了建德三十一年。 新的一年,新的希望。对于连芳洲来说,事业才刚刚起步呢! 相互道着“新年好!”欢笑声中众人进屋,连芳洲便笑道:“好了,都去睡觉吧,明天可要早早的起来拜年哦!” 这回是真的困了,一个个哈欠连天的答应着,各自洗漱回房睡下。 迷迷糊糊的仿佛正做着梦,隐隐似乎听到一阵急切的拍门声和呼喊声。 连芳洲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晰,那拍门声和呼喊声也越来越清楚。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忙穿上衣裳,点了灯来到隔断叫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也听见了,她进来时正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急道:“这到底是谁呀,叫得人心惊肉跳的!大过年的,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知道是谁,我听不出来声音!应该不是咱们熟悉的人,先去看看再说吧!”连芳洲道。 两人出来,阿简和连泽也从房间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芳洲,是在叫你呢!”阿简目光沉沉。 “我也不知道!”连芳洲苦笑摇了摇头,四个人便一同出去。 院子门刚一打开,连芳洲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悲悲戚戚叫了声“连姑娘”的同时便跪了下去,把四个人吓了一跳! 阿简下意识的上前将他们三人挡在身后。 “你是——孙叔!”连芳洲大吃一惊,忙叫连泽扶起孙长兴来,急道:“孙叔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呀!” 来人正是住在村边窝棚里的猎户孙长兴。 此时的孙长兴,头发凌乱,衣裳也乱,眼睛通红,满脸的憔悴和惶急之色令他的面相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 他不肯起来,抬起头目光直直的望着连芳洲,这样的目光,充满着绝望和祈求,似乎只要你答应了他的要求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死在你的面前。 “连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阿明吧!连姑娘,我做牛做马报答你,求求你救救我家阿明啊!”孙长兴哑着声音流泪,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若非绝望绝不会哭成这样! “孙明哥?”连芳洲脸色一变,忙道:“出什么事了!” 232.第232章 感恩 此时,阿简已经和连泽两个强行将孙长兴扶起来了。 虽然扶了起来,可孙长兴就像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似的,整个人歪歪斜斜的歪在阿简身上,一放就会摔倒。 孙长兴哑着声音道:“他发烧了,发烧了,他烧得厉害,烧得好厉害呀!连姑娘,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不光连芳洲,三姑奶奶和阿简连泽都不由变色,三姑奶奶还惊呼了起来。 这样的天气烧得厉害,那是会出人命的。 连芳洲当机立断,点点头道:“我们马上去镇上!阿简,快套车!” 孙长兴大喜,道谢不停又要跪下,叫连芳洲止住了。 “你快点回去准备准备吧!我们这就来!”连芳洲道。 孙长兴语无伦次的点头说是,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阿简先去拿了几样晒干的草药让三姑奶奶立刻熬一碗来,这才去套车。 连芳洲将厚厚的毡毯拿着,又准备了四件厚厚的披风、帽子。 套车很快,火没有熄灭,熬药也很快。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都准备好了。 连芳洲将毡毯和衣裳交给连泽和阿简,又拿了钱袋给阿简,说道:“我就不去了,阿简拜托你了,你和阿泽跟着一块儿去吧!这毡毯给孙明哥盖着,这几件大衣裳和帽子你们和孙叔孙婶穿戴着,这药罐子和勺子阿泽你拿好了,等下灌孙明哥喝下,路上小心!快点去吧!” 连芳洲一个姑娘家,这种事情自然不便亲自去了。好在有阿简,没什么不放心。 “放心,我们先去了!”救人如救火的要紧事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阿简和连泽匆匆出门。 望着那挂着风灯的驴车速度极快,很快那一点微弱的亮光便去的远了,三姑奶奶念了声佛,催着连芳洲回屋。“赶紧回去吧,我煮了姜汤,喝两口暖暖再睡,唉,可别着了风寒了!” 说着又叹:“这大过年的,真是可怜!他家就这一根独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两口子也别活了!唉,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连芳洲心中亦叹。 两人心情都有点沉重,小声的说着话,一人喝了一碗姜汤这才重新回去躺下睡觉。只是谁也睡不着了。 连芳清和连澈两个是真的困了,睡得很是香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二哥和阿简哥哥不在家问起来,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兄妹两个关心了两句,连澈望着连芳洲无比深情而懂事的说道:“幸好我们有很能干的姐姐,要不然我们生病了可怎么办呀!” 连芳清一怔,扑向连芳洲怀中紧紧抱着她,腻声道:“就是就是!姐姐最好最好了,我最爱最爱姐姐!” 连芳洲感动得不得了。 的确,倘若自己是原来那个连芳洲,这几个小的一旦发烧,谁会来管死活? 将近中午的时候,阿简和连泽才回来了。 连芳洲和三姑奶奶忙问怎样? “已经没事了!在医馆里抓了药现成熬了灌下去一碗,天亮的时候人就醒了,烧也退了。抓了药回来再吃上两三副,调养几天就好了。”阿简说道。 连泽插嘴道:“那和春堂的大夫还说呢,幸亏先服了一碗药,要不然送去的时候就晚了,十之七八会给烧给傻子!” 他瞥了阿简一眼,无不崇拜的道:“阿简哥真厉害!阿简哥,你能不能教教我这样的本事?” “当然可以。”阿简微微一笑。 连泽很是开心的应了声“是”,躬身谢过。 连芳洲亦笑了笑,向阿简温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简你心地这么好,一定会有好报、心想事成的!” 阿简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二人相视一笑,阿简冲她颔首微笑,道:“借你吉言!对了,孙家那窝棚实在是太破旧了,这种天气哪儿能受得住?我就做主把他们带进大院了,让李氏给收拾了两间屋子让他们暂时住下,吃饭就跟着他们一起!那里有多余的铺盖,我也让李氏拿出来给他们先用着。”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这没什么,便让他们住着吧!”她心中一动,冒出了个想法。 孙明已经无恙,众人都松了口气。 大年初一,总体来说大家的心情还是极好的。 阿简和连泽忙了一夜,吃了饭用热水洗了脸泡了脚,便回房歇着去了。 不一会儿,孙长兴两口子来了,连芳洲忙迎了出去。 两个人一进院子叫了声“连姑娘”便要跪下磕头,连芳洲慌忙扶起了孙氏,忙叫孙长兴起来。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遇上事儿能帮的帮一把原本就是应该的,孙叔和孙婶这样叫我怎么好意思呢!” “连姑娘你是好人!菩萨心肠,老天保佑你们事事如意、健康发财!要不是你,我那可怜的儿子就——”孙氏哽咽着,捂着脸又低低的呜咽了起来,一双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不堪。 连芳洲忙劝,孙长兴也道:“快别哭了,大年初一你在连姑娘家这么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别哭了!” 孙氏这才硬生生止住了,擦着眼泪勉强向连芳洲笑道:“对不起连姑娘,我,我不是有意哭的,我只是,心里太——” 三姑奶奶从厨房洗了碗出来,便道:“有什么话快进屋坐下说吧!别都站在外头了!” “对、对,快进屋吧!”连芳洲也忙笑着道。 孙长兴和孙氏答应着,一同进屋坐下。 两口子感恩戴德的又感激了一回,说起昨晚的事情,真恨不能掏心掏肺。 三姑奶奶比较八卦,忍不住问了好些细节经过,陪着孙家两口子感叹了一回。 “要不是连姑娘,我们一家子可真的就完了!真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孙氏叹道。 “连姑娘是好心人,”孙长兴也叹道:“我当时想也没想就往你们家跑,我就知道连姑娘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孙叔、孙婶,你们快别再说这个了!要是再说,我可走开不听了!”连芳洲能体谅明白他们的心情,可是听着这一句句感恩戴德的话,心里还是觉得有点羞窘。 其实,她也没做什么,真的当不起如此。 233.第233章 孙长兴的心思 “好好,不说、不说了!”孙长兴和妻子相视一眼笑着止住了这个话题,孙长兴又正色道:“连姑娘啊,看大夫抓药的钱都是简公子给的,我们当时光顾着着急,竟忘了带了。你问一问简公子一共多少钱,回头我们给你送来!还有,” 孙长兴顿了顿,有点为难的说道:“我们那个窝棚等过了正月我会叫人去修,我担心我家阿明受不了那冷,这几天能不能先住在你们那大院里?要多少钱你说一句就当我们暂时租用……” 孙长兴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阵抽抽,他心疼。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这么花出去他岂能不心疼? 可是两口子实在是被昨天晚上的事情给吓怕了,银子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儿子的命啊!万一要是再来一次,儿子还能经受得住吗? 咬咬牙,还是租用连家的房子罢了!过了这个冬天再说。 连芳洲忙道:“不过借住几日,哪儿说得上什么租用不租用的,说这话就太见外了!看大夫抓药也花不了几个钱,也别再提了!你们尽管安心在那儿住下就是,就同他们一起吃饭吧!若实在看不下去,便帮着做些家务就是了!” “这怎么行!”孙长兴坚决不肯,说道:“连姑娘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昨晚那么麻烦你们,半夜里没有赏银哪儿敲得开医馆的大门?我都明白着呢!我们一家三口也不能白住白吃饭啊!说出去我们成了什么人了,这个钱我们一定得拿的!” 连芳洲见他执意如此,便点点头,笑道:“也罢。那就给二钱银子吧,也不必细算了!” 孙长兴昨晚可是亲眼看见的,阿简光塞给那医馆大夫的赏银就有二钱。 他眼眶一热,勉强笑道:“连姑娘真叫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行,那就二钱银子,我们占便宜了!等过了正月十五我们就搬回去!” “孙叔太客气!”连芳洲笑笑。 孙叔掏了二钱银子给连芳洲,两口子千恩万谢,心里记挂着病中的孙明,便起身告辞走了。 三姑奶奶瞧了一眼那二钱银子,向连芳洲笑道:“这孙长兴倒还挺实诚的,你说了不要钱他还要给,我可真担心他听了你那话就不给了呢!” 连芳洲不由微微笑了笑。 三姑奶奶白了她一眼,继续道:“你也是,这有什么不能收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像昨天晚上那种情况,有几个人肯帮他?也就是咱们罢了!别说二钱,二两都使得!那可是一条命呢,还是他们家的独苗!” “好了三姑奶奶,人家家里本来就困难,咱们能帮得上的帮一把,也算是积福积德了!再说了,我这不是要了银子吗?你还说那么多呢!”连芳洲笑道。 “哎,你说的也是!那就当积德积福吧!”三姑奶奶终于闭嘴了。 连芳洲其实猜测,孙长兴之所以非要给钱不可,是为了孙明吧? 孙长兴给银子,是为了不让旁人说他家“占便宜”之类的闲话吧?听说孙明在学里的成绩很是不错,很有希望中秀才、接着考举人什么的。若因为“占便宜”的闲话影响了名声,岂不是因小失大?况且,本来这事儿他就应该拿钱的。 连芳洲打断自己的思绪自嘲一笑,真是,自己怎的能这样想呢?是不是心理有点太阴暗了?不应该啊不应该! 其实连芳洲想的没错。 出了村子,见四下无人,孙氏便心疼的埋怨孙长兴,“人家连姑娘都说了不要钱,你干嘛还要非给人家?人家如今有钱着呢,又不缺这点!咱们给了就做到了本分,她不要,那是她的好心,咱们就是受了也是天经地义不是?往后,咱们多念着人家的好,心里头记着这份恩情就是了!二钱银子呢,哎!” 孙氏叹着气,心疼不已。 “你一个妇人你懂什么!”孙长兴同样看着四下无人,叹气道:“连姑娘虽然不在乎虽然如今有钱,可这银子咱们还是得给她。要不然叫人说起来,咱们家成了什么人了?那些小人什么话说不出来?我们老了脸皮一厚就过去了,别人说多了渐渐也就忘记了,可你忘了儿子吗?万一人家对儿子说三道四,那怎么办?儿子将来是要考科举的,他的名声可不能受一丁点的污水!你可听明白了?” 孙氏吓得一身冷汗,脸都白了! 心有余悸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孙长兴脸色缓了缓,叹道:“知道就好!唉,其实说起来连姑娘真的是厚道心善,才要了我们二钱银子!咱们家如今这个状况,来年二月份儿子就要考秀才了,吃穿用度上绝不能委屈了他,非但不能委屈,还要比先前好一些!还有咱们那窝棚我看也得修一修不能再拖了!再加上咱们日常的开销!真是处处都要钱,因此连姑娘说二钱银子,我把脸一老也就装个糊涂了!咱家不是还有好些风干的野鸡、野兔吗?等下挑两只好的给连姑娘送去。剩下的就全部拿到那院子交给张嫂子吧!咱们在那边吃饭,总不能白吃。” 孙氏虽然还是心疼,但这一回不用丈夫说也知道非要这么做不可的,便很干脆的点点头道:“行,我记下了!” 孙长兴见她那个样子也有些不忍,他何尝不是一样的心疼?可是…… 他叹了口气,道:“等咱们的儿子考中了秀才,就会好得多了!等他哪天中了举人,咱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阿明那么聪明,又那么懂事孝顺,咱们将来一定会享福的。” 孙氏的眼睛亮了起来,憔悴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两三分可以称之为容光焕发的神色。 她最爱听这种话了,这话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源泉。每当劳累时,忍饥挨饿时,受着凄风苦雨的折磨时,只要想一想这种话,她便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嗯,”孙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呓语般无限向往的叹息道:“等到那时候,咱们再也不愁吃、不愁穿了,能住上好房子,吃饱肚子,冬天穿得暖和,我就心满意足了!” “会的,将来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孙长兴点点头,眼中也亮了亮。 234.第234章 人言真的可畏 孙长兴和孙氏回大院看了看孙明,见他无恙,孙氏便回自家窝棚去收拾收拾。 虽然家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搬到人家这院子来住,也得收拾些生活用品。 打了两个包袱,她又将那些风干的野味挑拣了品相最好的一只野兔、两只野鸡出来,其余的打包装好。提着行李去大院的时候顺便将这一包也带过去,那三只等会儿再给连芳洲送去。 李氏也是厚道人,孙长兴三口住进来她和女儿、儿子进进出出的帮了不少,又是生炭火又是送热茶热水的。 见孙氏拿了一包野味来,因为没有连芳洲的话她还不敢收,后来去问了秦风。秦风想了想点了头,她这才收下。 李氏抽空忍不住向张秀儿感叹道:“咱们真的是摊上了好主子了!如今也算衣食住有了着落,吃得饱穿得暖,住的地方也干净暖和,也不朝打暮骂的。要不然这样的天,可要怎么过呀!看看这孙家,唉,也真是可怜!” 张秀儿听得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娘您放心,我会好好干活,一定会让姑娘满意的!” 李氏笑了笑。 放下东西,孙氏便又回去拿了那两只野鸡一只野兔上连芳洲家去。 连芳洲倒是意外,见她一片心意便也不再推辞笑着收下了。装了一小袋的小米和一瓶从苏家带来的开胃小菜交给孙氏,让她拿回去可以熬些稀粥给孙明喝。 孙氏大喜,感激不尽。 晚饭后,连芳洲跟阿简又说起了孙家的事儿,不由得笑道:“看到孙家的这样,我倒是有个主意正想要跟你商量商量呢!” 阿简便问是什么主意? 连芳洲说道:“就是三岔口那边,明年又是棉田又是果园的,我还想在果园里养鸡呢!没有个人在那里看守也不太好。正好孙家也无田地,靠着孙叔打猎过日子也不是一回事儿!遇上天气不好的,十天半个月进不了山也很正常!我想索性雇了他两口子帮我看守那一片你看怎样?索性他们也不用回那窝棚住了,就在小花果山上先临时搭建个房子住下!等明年冬天,那边自然是要另外盖好房子的!” 连芳洲说完看向阿简笑问道:“你觉得怎样?” 阿简笑道:“你已想得如此周全哪儿有什么不好?这样算是两全其美了,想来孙家也会乐意的!” “孙家不会觉得我唐突吧?”连芳洲听见阿简这么说放了一半心,忍不住说了自己心里的担忧。 脑子里灵机一动起了这个念头之后,连芳洲是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 他们两口子知根知底,又没有田地,正好可以一心一意的帮着她看管。 而且,孙长兴是当猎户的,对人迹行踪什么的必然比常人更加敏锐,到时候再买两条狗给他们喂养着,每日里巡视几次,假如有什么人想打坏主意的,多半逃不过他的眼睛。 “为何会觉得唐突呢?”阿简倒是好笑了起来,说道:“反正要是我我就不会!这对他们来说分明是好事呀!” 连芳洲瞧了他一眼,道:“可是,他家儿子不是要考秀才吗?他们会不会觉得受雇与我面子上过不去……” 阿简瞅着她古怪的瞧了一眼,好笑道:“你什么时候生出这么奇怪的想法!他们家境就是那样,打猎跟受雇与你有何分别?又不是卖身为奴。再说了,你给他们工钱,也是解决了他们的难题,他们求之不得才是!” 连芳洲顿时放下心来,笑道:“你这么说我心里便有数了!过几****便向他们提一提,真要这样,咱们也省许多事呢!” 阿简笑着说是。 过了三四天,连芳洲果然试探着向孙长兴和孙氏两口子提了这事儿。 孙氏一听说提供地方住——光看这院子她便知道肯定比自家那窝棚的条件好,一日三餐不用管,每个月每人还能有五钱银子的工钱。 而且听连芳洲的意思,还能抽空去打猎的,只是去之前必定要经过她同意。而且有几个月份特别忙的时候不能去,不过工钱会加倍。 这就是十分体贴难得的事情了,孙氏相信,若不是连芳洲有心相帮,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条件! 孙氏立刻就要答应,被孙长兴咳了一声给止住了。孙长兴笑着说这是大事,一下子拿不定主意想要考虑考虑。 连芳洲也没有立刻就非要答案不可,很痛快的答应了。让他们考虑两天再说,不愿意也没有什么的。 谁知连芳洲离开大院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孙长兴在背后叫着“连姑娘”追了上来。 她便含笑站住了。 孙长兴跑上来笑着点头道:“这事儿就按连姑娘说的办吧!连姑娘安排就是!” 连芳洲微怔,很快笑道:“那行!那你们就安心先在这边住下吧,暂时别搬回去了!你们那窝棚,想修的话便修一下,暂时不修也无妨!” 孙长兴笑着答应,道了谢,便转回去了。 连芳洲不禁失笑,这才想明白,想来孙长兴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是去跟儿子商量去了吧?孙明倒是明白人,让他答应了。所以,他便追着上来跟自己说? 虽然过了年,这几日仍旧是冷,似乎并没有缓解的意思。 农闲无事之时,传言更是风一样长了翅膀传得既快又远。 阿简在落村打死大虫得事儿很快便传遍了十村八寨,传得沸沸扬扬,人人提起他都满是好奇。本村好多人都特意上连芳洲家来寻阿简说话,打听这件事的经过。 阿简不是虚浮爱名声之人,人家兴致勃勃的问,他答得平淡无奇,就好像吃饭睡觉一般简单。不但令来人大失所望,渐渐的,更流传出了好几个不同的解读版本。 有的人是全心相信的,毕竟落村的小张等亲身经历的人都这么说还能有假? 有的人将信将疑,想着落村那张家可是张婶的娘家,张婶一向来跟连芳洲一家子交好,老张家岂能不帮着阿简吹嘘吹嘘说说话?要不然阿简自己怎的没多少话说呢?可见是心虚!不过还好有自知之明! 235.第235章 狼来了 也有的人不以为然,觉得那大虫又不是阿简一个人打死的,当时落村不是也去了不少人吗?分明是众人的功劳啊!阿简就算比那些人出色一些,也有限吧? 还有的人觉得,阿简要说多大力气、箭法什么的多好想必有限,不过呢,应该是挺聪明的一个人。要不然怎么会想出设陷阱诱杀的主意呢?可见这陷阱才是立的第一大功,至于阿简本人,即便他不在,被陷阱所困,射杀了那大虫随便换了人也是早晚的事儿吧? 几种版本相互交叉一传,加上阿简本人的态度,众人对这件事情渐渐的便失去了兴趣,觉得阿简也就那样了! 甚至有人替落村抱起屈来,抱屈中又多少带着点嘲笑。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设陷阱诱杀呢?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全村人真是胆小,都给吓破了胆了连这么简单的主意也想不到!平白便宜了阿简,得了一整张虎皮呢! 哎,阿简也是的,他居然也好意思要…… 这些话传到连芳洲等人耳中,阿简置之一笑根本不理会,张婶倒是过意不去,让李叔和李三合特特过来安慰劝慰了一番,连泽更是气得不行为阿简打抱不平! “那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真的以为设陷阱那么容易吗?在什么地方设、设成什么样的、什么时辰将那大虫引诱来哪一样没有讲究?他们只看到那大虫被顺利猎杀了,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件事情太简单、太容易,传来传去竟然把阿简哥说着这么不堪,真是气死人了!” 阿简听了连泽这么说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温言道:“我猎杀那大虫一是承张婶的情,二是为民除害,如今这两点都做到了,别人爱怎么说与我何干?习武之人,切忌争强好胜、争勇好斗,用,也要用在正道上,你可记住了?” 连芳洲也忙点头道:“阿简说得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些闲言碎语何必理会?难不成要一个个的找人家说理去?这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咱们自己问心无愧便是了!” 连泽心中不由一凛,颇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点点头笑道:“阿简哥和姐姐说得对,是我想差了!” 阿简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你年纪还小,正是争强好胜的少年脾性。不过,你能听得进劝,这也不容易了!” “嗯!我不气了!我也懒得理会他们!”连泽顿时又心情一振,笑眯眯的说道。 想想到底为阿简不平,嘀咕道:“要是咱们村里也来一只大虫才好呢,叫那些人都看看阿简哥是真有本事还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这分明就是孩子气的话说的连芳洲和阿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嗔他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咱们村里来了大虫难道是好事?” 连泽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无趣,便又笑道:“我就是说说罢了嘛,反正咱们这一片都没什么山,不像落村那边山多,藏不住大虫的!” “你知道就好!”连芳洲一笑。 几个人说说笑笑,便将这事儿丢到脑后了,自顾过着自己的日子。 谁知,这个世界上偏有一个词叫做“一语成谶”,连芳洲和阿简以至连泽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话,竟然也算是一语成谶了! 之所以说“算是”,是因为袭击大房村的不是大虫,而是狼。总共十一二头的狼群! 那天晚上,众人被凄厉的狼嚎声和惊恐的尖叫声所惊醒,不一会儿,所有人都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小孩子的哭叫声不绝于耳。 众人醒来是醒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门,而是将院子门、家门紧紧的关闭着,全家人聚在一起拿着棍棒躲在屋中瑟瑟发抖。 那些泥土夯成院墙结实的人家,心中更安定一些;而那些仅仅用半人高的竹编篱笆围城院墙、或者根本没有院墙的人家,则唬得脸色发白,全身筛糠似的抖。家中孩子的啼哭声也被大人死死的捂住嘴。 连芳洲家的院墙是泥土夯成的,有一人多高,院子门当初为了防备连立和乔氏也特意修整过,结结实实。 一家子在堂屋中,三姑奶奶瞧了阿简一眼小心的问道:“阿简,你能杀大虫也能杀狼的对不对?而且,咱们家的院墙很结实、狼群根本进不来的对不对?” 阿简脸色凝重,目光有点沉沉,皱眉道:“虽然最近天气寒冷,可是大房村周围并没有深山峻岭,只不过偶尔一两座不高不大的小山,怎么会引来狼群?咱们家这院墙,只不过一人多高,倘是成年的狼,要进来也就是一个跳跃的事儿……” 众人无不变色发出低低的抽气声,三姑奶奶更是“啊”的低叫一声险些软倒,惊恐的道:“那、那怎么办!怎么办呢!” 连芳洲凝神听了听,担忧道:“听起来好像,数量不少呢!” 阿简侧耳倾听片刻,道:“应该不少于七八只!” “我的娘啊!”三姑奶奶终于忍不住瘫软在地。连澈小脸发白,连芳清惊叫一声忙要去拉三姑奶奶,说道:“姐,阿简哥,我们怎么办呀!” 连泽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眼睛亮得出奇,显然正在强忍着兴奋。见状好奇的问连芳清和连澈:“你们俩怎么不害怕呢?” 连芳清撇撇嘴,说道:“有姐姐和阿简哥在,我才不怕呢!” 连澈加了一句:“还有二哥!” 连芳清忙点头道:“对、对!还有二哥!” 连泽咧开嘴笑了笑。 连芳洲有些无奈的扭头瞧了他们一眼,心道这俩小家伙倒是信任我,只是,我心里也没底啊! 狼群已经进村,虽然眼下并没有袭击自家,但是谁又敢保证下一秒会不会来呢? “阿简……”连芳洲看向阿简。 连泽见自家姐姐终于出声了,当即精神一振,说道:“阿简哥,咱们去试试吧!只要咱们将那狼群射杀了,我看还有谁敢质疑阿简哥!” 236.第236章 对策 “阿泽!”连芳洲皱眉,呵斥道:“你当是闹着玩吗?不下七八头狼你当那么好对付!况且,这可是寒冬里的狼!” 冬日天气寒冷,缺少食物,谁知道这些狼是不是饿得狠了?人饿得狠了都能做出狠事儿来,何况是狼? 这时候,那充满着戾气的狼嚎声越发的尖利而响亮了,撼天动地,直冲云霄,一声声仿佛近在耳边,重重的击在心上,令人心惊肉跳的颤栗! 狼嚎声中,那几乎嘶哑了的呼救声也越发的显得凄厉,带着极度的绝望和恐惧。 这两种声音交织着,其带来的冲击力与恐惧感无以言喻。 “阿简!阿简!救命啊!救命啊!阿简!救命啊!”突的,那呼救声猛的一变,数个声音齐齐尖声叫起阿简来了,夹杂着女人和孩子的哭声。 连芳洲等均是一震。 连泽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冷笑道:“这个时候,他们倒想起阿简哥来了!” 连芳洲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却更知道,倘若阿简不去相救,那些人必定会迁怒。 有的时候,人心就是这么奇怪。 明明阿简跟所有人一样没有义务和责任这个时候去救人,但是如果他不去的话,就是不对。 连芳洲忍不住担忧的看向阿简,那目光又有点愤愤不平。 “谁也不知这些饿狼会不会袭击咱们家,我本来便打算收拾它们!”阿简冲连芳洲微微一笑。 “我们该怎么办?”连芳洲勉强笑笑,低声问道。 阿简道:“光咱们几个人不行!我这就去大院一趟,把孙长兴和那十几个人都带来!阿泽,你悄悄出门,注意警醒着点,跟左邻右舍说明利害,让大家准备火把、棍棒、能敲打出大响声的铜铁器物铜锣等。” 他想了想,说道:“张婶家院子宽大,位置也好,都去他们家集合,等我回来安排!” 连泽点点头答应。 阿简不再迟疑,便出了门。连芳洲低低道了声“小心!”他点点头,转眼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连泽正要走,连芳洲拉住了他,正色肃声道:“倘若有人家不愿意,你就说如果不能齐心协力灭了狼群,它们尝到了甜头必定还会来,到时候进了谁家谁说得准?” “我知道了!”连泽点点头。 连芳洲又道:“你小心点,千万别逞强知道吗?” 她生怕连泽少年心性一时冲动控制不住,又加了一句:“万一打乱了你阿简哥的计划那可就糟糕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的确巨大,连泽肃然应是:“放心吧姐姐,我不会乱来的!” “保护好你自己!”连芳洲终于放了心,道:“我这就带着三姑奶奶和清儿、澈儿他们去张婶家,你叫了人也赶紧去!” 连泽郑重答应,又让姐姐小心,便悄然出门。 连芳洲姐弟妹三个将三姑奶奶从地上扶了起来,连芳洲叹道:“三姑奶奶,你也听见了吧?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上张婶家去,不说别的,人多也有个照应!你还能走吧?” 三姑奶奶见他们几个镇定,也渐渐的镇定了不少,忙不迭的点头道:“好、好!能、能!” 心中想道:的确应该上张婶家去,人越多的地方越好,就算万一狼来了,被咬到的几率也不大不是吗…… 连芳洲可不知道三姑奶奶这时候心里头在盘算着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准备了火把、棍棒,拿了锡盆、铁皮桶,四个人分拿了,悄悄的来到了张婶家院子外头叩门。 这个晚上没有那户人家还没有醒,也没有那户人家醒来了没有起床一家子聚在一起。 连芳洲等人的叩门声和轻呼声张婶一家子几乎是立即就听到了,一刹那的悚然之后听明白是她,李叔和张婶、李三合慌忙一同上前开门,迅速的将他们拉了进去。 “你们怎么来了?”张婶问了这话不等连芳洲回答又忙道:“阿简和阿泽呢?哎呀,不会、不会真的去救王七郎一家子了吧?哎呀,他们不要命了吗!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这么没轻没重去冒险呀!” “阿简和阿泽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你先别急,先听听芳洲怎么说!”李叔轻轻咳了一下忙说道,看了张婶一眼。 张婶这话自然是关心连芳洲一家的,原也没错,可是这话却把王七郎一家得罪狠了,要是叫他们家知道,到底不妙。 张婶也醒悟过来了,顿时脸上微窘,忙道:“我也是关心芳洲,唉!” “我懂的!”连芳洲连忙点头,吩咐了三姑奶奶和两个小的不许把刚才张婶那话说出去半个字,忙将阿简的安排说了一遍。 李叔和张婶、李三合听到至少有七八头狼,三个人忍不住都有点儿双腿发软、心惊肉跳。 要知道,即便是光有一头狼不除掉就足以搅合得整个村子不得安宁了啊! 张婶拍了拍胸脯,喘息着道:“怪不得,那叫声那样渗人……” “别啰嗦了,咱们都听阿简的,赶紧准备吧!”李叔跺了跺脚,苦着脸叹道:“阿简说的不错,这些狼要是不除了,祸害可不小,谁知道明晚轮到谁家呢!” 众人都说是,便分开准备。 张婶和连芳洲、三姑奶奶、赵氏等去准备拿东西,李叔和李三合父子俩手持棍棒守在院门后边,等来人敲门了便放人进来。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只要不是糊涂透顶的便知道狼群不除谁也不能置身事外,见有人出来领头这件事情众人下意识的便心里一松,觉得有了主心骨,连泽一家家的通知过去几乎没有拒绝的。 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来到了张婶家,很快,张家的屋子里、院子里乌压压的站满了人。 虽然站满了人,但是却并不嘈杂,即便偶尔的交谈也是压低了嗓音,似乎害怕大声了引来狼群似的。 原本受了惊吓啼哭不已的小孩子们因为人多了,胆子也大了些,在大人的哄说下也渐渐止住了哭声。有的还好奇的睁大乌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看。 众人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害怕,气氛却依然紧张而凝重。 237.第237章 对付 令连芳洲没有想到的是,连泽通知到连立乔氏家后,连海不顾爹娘的劝说苦求,坚持要跟连泽一块儿去通知大家,说是两人分开来通知会更快一些,又说靠近王七郎家附近的那些人家就不要去通知了,以免引来不测。 连泽倒没想到堂兄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也有如此胆色,心下暗服,不禁对他大生好感。 而事后,连海更是不但在村里,也在十里八乡获得了更好的名声。 很快,阿简便带着连家十一个下人和秦风、苏子季、孙长兴来了,孙长兴还将自己的弓箭也带来了。 众人看到阿简、孙长兴,还有那十一个身强体壮、行动整齐划一的连家下人,心中更松了些。纷纷低声欣喜道:“阿简来了!”、“太好了,阿简终于回来了!”、“有阿简在一定不会有事!” “阿简,要怎么做你安排吧!这声音真是怪渗人的!恐怕,恐怕王七郎家那院子抵挡不了多少时候了!”张里正越众而出,皱眉说道。 众人也纷纷点头小声说是。 阿简点点头,让张里正挑了七八个稳重冷静、身强力壮,平日里颇有些威严的人出来领头,其中就有李叔。 几个人便在一起商量。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阿简说,张里正等人频频点头的听。 没多久,连泽和连海也回来了,说是能通知的人都已经通知了。 阿简点点头,示意所有人都站好,目光一扫,低沉着嗓音道:“哪些人胆子大愿意站出来请往前两步,我另有安排,其余的就站在原地别动。时间不多了,要快!” 连家那十一个下人和秦风、苏子季、孙长兴等自然都是站出来的,连泽也站了出来。 众人虽然一开始都害怕,也不知为何,当沉俊凛冽的阿简往这一站,气势如山,凌厉如剑,深邃似潭的眸光中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东西,那些青年男子们一个个便觉得心头霎时间涌起豪情万丈,仿佛抛头颅洒热血亦无所畏惧! 随着一声声“我”、“我”、“还有我”、“算我一个”的声音,便站出了二三十人。 还有那跟连泽一般大小的见他也昂首挺胸的站了出来心下一阵激荡冲动也站了上前。只是立刻又被家里的大人给强行拉回去了。 “好!”阿简点点头,将这些人带到一旁去交代吩咐。里正也将剩下的所有人甚至女人们都聚集了起来安排。 那些主动站出的胆子大的,是主力,抵挡在最前边,其余的众人也有拿棍棒锄头的,但更多是分配举火把、拿着各种铁器铜锣等负责击打。 所有人分成四组,堵住王七郎家附近的四条路,只留下一条通往村后荒野草地的道路。 那片荒野之后,是一条溪沟。溪沟之外,是大片大片的田野。 那溪沟宽将近一丈,但是溪水却浅。如今这冬日,水就更浅,堪堪只到脚踝。 但正因是冬日,这些天又奇冷,如今是半夜时分,溪水冰冷彻骨,溪边草地早已结了霜,相信能对狼群有所阻拦。 安排妥当,众人便在几个领头人的带领下分批离开。 阿简又命秦风和苏子季带着那十一个扛着锄头、木棒的连家下人赶往村后。 没有办法。大房村地势平坦,仓促之间亦难得设防,狼群数量众多,一时来不及杀死全部也不能留它们躲避在村子里某处,赶出去总更好些。 随着越显凄厉的尖叫声传来,那带着无限的绝望和恐惧,令留在院子里的众人齐齐唬了一跳,毛骨悚然! 阿简微微变色,低声道:“不好!只怕狼群已经跃过围墙进入王七郎家院子里了!” 众人齐齐变色,阿简低喝一声“走!”带着连泽和孙长兴急急而去。 刚出了张婶家院子,连泽和孙长兴眼睛一花,回过神来哪里还有阿简的影子? “这、这是——”孙长兴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瞪向连泽。 连泽心中一阵激荡神往,简直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骄傲的道:“阿简哥的功夫很厉害的!我们快点去吧!” “哦,好!”孙长兴点点头,与连泽两个急忙跟上。 不出阿简所料,来到王七郎家附近,阿简便听到了狼爪扑挠王七郎家门窗的声音以及那屋子里王七郎一家的鬼哭狼嚎声。 院子外头的围墙下,也还有五六头狼在走来走去,不时停下朝围墙挠几下嚎叫两声。 暗夜中,那绿油油的一双上眼珠子发着森森的幽光,望一眼,冰寒彻骨。 可阿简并非常人,自然不会被这些狼群吓住了。他搭箭拉弓,重重一拉一放,“嗖”的一声锐利粗大的鉄箭迅疾破空而去,正中狼头,几乎横穿而过! 一声凄厉的惨叫令人肝胆欲裂,那中箭之狼扑地气绝。 阿简心中暗道一声“亏这弓箭下了本钱制作,极是顺手!”,在众狼齐齐一愣、齐齐转头目光如电盯向他的时候,又是一箭破空而去,射穿了一头狼的大腿,凄厉的哀嚎冲天响起。 所有的狼和人都惊呆了,王七郎一家子哭叫恐惧声戛然而止,院里的狼嗖嗖返身跃了出来,与墙外的同伴们一起,瞪着冒着幽幽绿光的双眼,一步步朝阿简逼近过来。 那受伤的狼一拐一拐跟在后头,哀嚎不已。 极淡极淡的月光下,阿简数了数,除掉死了的那头狼,一共有十一头! 阿简心中一凛,不敢大意,当下迅速向后倒退,一边退一边搭箭拉弓又是“嗖嗖”两箭射了出去,随着两声惨叫,又是一死一伤。 可狼群显然也被阿简这般行事给激怒了,只见当先一只身形更大的头狼仰天长啸一声,四爪如风领着众狼向阿简的方向扑了过来。 阿简的箭囊中只剩下两支箭了。 狼群来势太快,已经来不及搭弓射箭了。 阿简身形灵动,吸了口气往旁边疾闪,纵身跃上了一旁的矮墙上,迅速往一头飞快退去,拔出一支箭再次射出。 狼群猝不及防调换方向,刹那的松懈已给了阿简足够的反应时间,又是一头狼倒地身亡,狼群彻底的怒了,朝着阿简愤怒嚎叫,露出森森白牙。 阿简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是我的长剑在就好了! 长剑吗?难道原来他是惯用长剑的? 238.第238章 众人杀狼 只是他来不及琢磨这点凭空冒出的心意,又有两只狼受伤惨叫了起来,却是连泽和孙长兴到了。两人在与阿简所在的墙头相对的另一处墙头。 原本扑向阿简的狼群这才发觉背后也有敌人,行动不禁滞了一滞,三四头转身凶狠的瞪着孙长兴和连泽的方向。 那凶神恶煞充满戾气的眼神令连泽的手微微一抖,心里也生出两分害怕来。孙长兴不愧是行猎多年的,见状没有半点儿慌张,侧头向连泽低喝道:“不要慌,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连泽舒了口气,点点头“嗯”了一声。 随着阿简箭囊里最后一支箭射出重伤一狼,孙长兴和连泽也各自又射出了两箭,连泽一箭射空一箭中伤,孙长兴两箭都中先前受伤的狼,但也仅是受伤并不能灭它性命。 如此一圈下来,死了三头狼,剩下的九头重伤三头,轻伤五头,仅仅只有两头没有受伤。 “阿简哥!”连泽冲阿简大声叫唤。 “可以了!”阿简大声答应。 转眼间,三人带着的火把便点燃了来,随着几挂鞭炮被从高处抛下,在狼群中炸了锅,众狼惊慌失措的嚎叫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去对付他们三人? 烟雾弥漫中,几头狼嚎叫着横冲直撞。 张里正、李叔、连芳洲等先前集合的众人听着那一声声的狼嚎惨叫早已手心里捏了一大把汗,一个个心紧张得突突剧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或者双眼死死的瞪着前方,谁也不敢出声。 杨淮山昨天陪同花小花回娘家还没有走,此时也在人群之中。他特意跟在有连芳洲的队伍中,一双眼睛也不时的盯着连芳洲。 不知何时竟来到了她的身旁,趁众人注意力不在这儿压低声音低声说道:“芳洲,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连芳洲身侧的手紧了紧,心下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特特过来跟自己说话?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要是落在哪个有心人眼中,他不知道又是一场风波吗!自己有没有事,也用不着他来多管闲事! 她瞧也没向他瞧一眼,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挤了挤。 杨淮山神色一黯,露出一抹苦笑。 “鞭炮声响起来了!响起来了!” “快快快!” 众人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下子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手里拿着火把的人急急忙忙将火把点上高高举起。挡在前排胆子大且身强力壮的青年们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握紧了手里的锄头和木棒。拿着铁皮桶、铜锣、锡脸盆以及其他能发出声响的妇人们也紧了手中的物件,严阵以待。 “狼!狼!”前方的青年们惊呼起来,发一声喊,众人齐声大喊,火把齐晃,鸣声四起,将那冲到跟前的狼齐齐吓了一大跳! 耀眼的火光原本就是狼群所畏惧之物,加上巨大的响声以及众人那堪称地动山摇的呐喊声将狼群吓懵了,第一反应掉头就跑! 众人见狼群掉头逃跑,信心大增,勇气大增,激愤激荡之下,呐喊声、敲打声根本停不下来! 很快,整个村子仿佛处处充满了呐喊声,充满了撼天动地的响声,狼群仓皇而逃,处处受堵,晕头转向! 终于发现了一条无人阻拦的道路,慌忙逃窜! 阿简俯身在墙头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状一跃而下,从死狼身上取回了自己的箭。 连泽和孙长兴也跃了下来。 阿简便道:“你们把那三头受了重伤的解决了再跟上来!”说毕展身追去。 连泽和孙长兴连忙答应。 那三头受了重伤的狼伤势原本就重,之后又受了惊吓、又被狼群冲撞,除了一头还一拐一拐的企图离开,其余两头根本只有躺在地上哀嚎的份。 这样的狼,孙长兴和连泽自然是有把握的,两人一点也没有惊慌。 刚刚把那头一拐一拐企图离开的狼处理了,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中,无数举着火把、扛着锄头的青年冲了上前。 连泽和孙长兴目瞪口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两头奄奄一息的狼就被众锄头几乎打成了烂泥! 他二人哪里知道,这些青年们听着这边的动静,只觉得新潮澎湃,勇气大生怎么也没法儿平静下去,不知谁发喊一声“不怕死的跟我一起上!咱们也去帮忙!”就这样冲上来了! 打死了这两头狼,众人无不快意,更加觉得热血沸腾直往脑门上冲,仿佛有无限的力量冲击胸腹之中,再不发泄出来就不得安宁。 于是不知谁领头呐喊一声,众人一声招呼,朝着狼群退去的方向追击而去。 转眼去得远了! 连泽和孙长兴两个面面相觑。 “快!快追上去!”孙长兴脸色微变,连忙与连泽两人急急追去。 等两人追到那一片荒野的时候,那场景,令两人睁大了眼睛呆在了当地。 还有四头狼没有死,但是场面相当的混乱。众人挥舞着锄头、木棒、火把乱糟糟叫嚣成一片,四头狼显然是给吓的懵住了,左躲右闪、晕头转向,被跑来奔去的众人搅得花了眼睛,连逃跑的方向都找不着了! 这种情况下,阿简哪里还能够用箭?万一伤着人就麻烦了! 阿简心中暗叹,原本他安排了秦风和苏子季带了连家那十一个人在两边溪岸上长长一段倒下了许多的酒,等狼群被逼进入溪中,两边火起迫使它们上不了岸;等连泽和孙长兴也赶了过来,加上留守在这儿的十来个人,相信全歼狼群并非难事。 可是,被这一群冲动的青年全部给破坏了。 阿简无奈,随手从就近身旁的人手中夺过木棒,加入了上去。 围着狼群攻击的人数虽然多,但全部都是不成章法的,有的时候还自己人相撞起来。幸亏有了阿简和连泽、孙长兴加入,最终才将所有的狼全部歼灭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受了伤的。 但是这个伤非但没有人在意,反而变成了炫耀的资本。 239.第239章 逃了一只 众人将死狼的尸体抬了起来,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议论讨论着,纷纷赞着阿简,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不同。连泽和孙长兴也收获称赞无数。 阿简的身边更是围了无数的人,争相与他套着近乎,夸赞着他。阿简不骄不躁、神色淡淡的反应,令众人更加敬服不已。 众人抬着死狼,簇拥着阿简,兴高采烈、熙熙攘攘的回村。 这时,天已经隐隐亮了。村里的战场也已经打扫出来,所有人都在大槐树下集合,树下的广场上一溜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头死狼,所有人都在围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人人的神情都是兴奋的。 连芳洲和三姑奶奶、连芳清、连澈远远看到回来的阿简、连泽,紧绷的心才彻底的放松,笑了起来。小兄妹俩更是欢呼着飞奔迎了上去。 待众人均上前,张里正笑得眼睛放光,和几个村老来到阿简面前,张里正用力拍了拍阿简的肩膀,感激的笑道:“阿简,真是多亏了你了!若没有你,真不知这天晚上会酿成什么样的惨祸,唉!阿简,你这是救了我们整个大房村啊!” “是啊是啊,多亏我们有阿简!” “哎,阿简真行!要不是他,哪儿有这么过瘾的事儿,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还能打狼呢!” 不知道哪一个青年兴奋的大叫着,引得一片青年人附和称是。 张里正没好气冲那些声音呵斥道:“好了好了!你们就别跟着瞎起哄了!要是没有阿简,你们一个个腿肚子发抖挪都挪不动一步,这会儿倒抖起来了!” 众人“轰”的笑开了。 那大嗓门青年也咧开嘴笑了,也不生气,挠了挠头笑嘻嘻道:“我不是说了有阿简在嘛!” 他说着精神一振,忙道:“阿简哥不但箭法好,棒子也使得虎虎生风,一看就是练家子!阿简哥阿简哥,什么时候有空了也教教我呗!” “我也想学,阿简哥!” “还有我、还有我!” 这人话音一落,众青年们情绪沸腾,七嘴八舌的纷纷叫唤了起来。 连泽脸上满满都是笑,兴奋得脸上放光,一双眸子亮得出奇,眉宇间全是骄傲。阿简哥可是一直在教他呢! 二狗子几个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吭,阿简的身手他们自然是领教过的。但那么丢脸的事情他们也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面对众人的吹捧,阿简的神色仍是清清淡淡,只笑了笑随口敷衍了两句。他的功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教给人呢?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也就是三分钟热度说说罢了,不会有谁像连泽一样吃得起这份苦头的。 吵嚷声中,王七郎一家连同爹娘儿女哥嫂挤开众人上前,就要跪下向阿简道谢,慌得阿简连忙相扶。旁边人也七手八脚的帮着扶了一把,少不得对阿简又是一番称赞。 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和三姑奶奶、张婶等静静的站在旁边含笑看着阿简,并没有如同众人那样挤上前去。 等到了家去,有多少话说不得?看到阿简和连泽平平安安的回来,连芳洲心里便无比快活了。 看到阿简受到众人的推崇和敬服,她心里似乎也很快活。 这种快活说不出来所以然,却如同清泉般流淌于心间,仿佛充满四肢百骸,充满每一处血管,令她整个人似乎都要飘飘然起来。 足足热闹了又两刻多钟,在张里正呼喝了数次“肃静”之后众人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张里正先是感谢了阿简一番,然后便说到这些死狼如何分配的问题。 张里正的意思,一半的狼皮属于阿简和连泽,孙长兴分得一张,剩下的卖了银子归入村里公中,至于狼肉,每家每户按着人口多少每人都有一份。 众人都无异议,阿简更不会说什么。有的厚道人还小声说这狼皮就是全部给了阿简三人也应当。附和的人不在少数。 连芳洲听了,心中一暖,颇有欢喜得意。 大家伙听说有狼肉分,顿时又兴奋欢喜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还从来没吃过狼肉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等语。 只是,突然的,阿简眸光一敛,正色低喝道:“不对!我数的清清楚楚,应该有十二头狼才对,怎么这里只有十一只!”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原本嬉闹欢快的现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人人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打扫战场的时候是大家伙一起上的,绝对没有谁有本事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的偷走一只狼带回自家里去。 如果阿简所说属实的话,也就是说,还有一只狼,逃了! 众人虽然真正见过狼的不多,但关于狼的故事传说却是听得不少的,对于狼的脾性也略有了解。最了解的是,狼的报复心极强。 “阿简,你、你不会数错了吧?你真的、看清楚了少一只吗?”张里正胸膛起伏猛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问道。 阿简神情凝重,点头道:“我绝不会看错!” 而且据他猜测,逃走的那只,多半是头狼。 “这可怎么办!” “天啊!” 阿简的威信在这一个晚上得到了飞跃的跳级,他的话,配上他此刻的表情,没有人会不相信。众人忍不住担忧起来。 也有青年们叫嚣“怕什么!区区一头狼有什么可怕的,来了打杀了便是!”有人附和也有人反驳。 阿简心中暗叹,那头狼应该就是在村后一片混乱中逃脱的。倘若当时场面不是那么混乱,它也逃不掉!即便逃掉了,所逃的方向位置也会被他所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 “阿简,你,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张里正喝斥众人肃静,连忙问道。 霎时齐刷刷无数双眼睛落在阿简身上。 阿简怔了怔,便老实说道:“没有什么法子,只能等,等它再来!” 人群中响起一片的抽气声。 连芳洲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心道这算什么好法子。 “那,那要不要也设个陷阱啥的?”张里正充满希翼的问道。 240.第240章 遭遇漏网之狼 “大可不必,”阿简摇摇头,道:“狼跟大虫不一样,聪明着呢!就算设了陷阱我想也是没有用的!狼的报复心理极强,我想,它一定会再来的!” “可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来呀!万一伤到了人怎么办?阿简,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张里正不死心的道。 众人议论纷纷皆点头,求着阿简。 “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阿简苦笑道:“只能每日派人在进村的各处道路悄悄守着,看它什么时候来了报一声信!目前也只能如此了。这样的天气,我想,它应该撑不了多少天就会来的!” 不过也难说,狼的报复心里既强,耐性也是出奇的好。即便等上几个月才来报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众人对狼性也略知一二,知道阿简说的都是实话,原本是盼着他能有什么出乎寻常的奇策,既然没有,心中虽说有失望这失望也并没有多深。 “那就只能先如此了!”张里正叹了口气,众人便一同商量怎样轮流守候。 既然要守,自然是白天晚上都要守。 白天也还罢了,晚上,这可是个苦差事。 可经过了这一个晚上,众人也知晓其中的利害,即便再自私的人也不敢拿自家的性命来开玩笑。而那些青年人正是一腔热血沸腾的时候,更觉义不容辞,纷纷主动请缨,事情倒是很快便敲定了下来。 因为出现了这么一个意外,众人那激动、兴奋的心情顿时便消散了大半,分狼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欢喜了。 更多的人精神紧绷了一夜感到了无比的疲惫,除了那些青年人和少数爱凑热闹的,基本上一家只留一个人在这儿领肉,其余的都会去睡觉了。 连芳洲家没有谁留下来,张里正说了回头会连狼皮一起给他们送去。连芳洲实在是困倦得不行,便也没有推辞,笑着道了谢,一家子就回去了。 “阿简哥,你说那只狼什么时候会再来呢?”连泽既紧张又兴奋的问道。 “这个就难说了,”阿简说道:“这些日子尤其是晚上最好都不要出门,白天也小心点!” 众人都答应着。 回到家里,烧了一锅热水洗脸,众人连早饭也不想吃,随意吃了点过年前做的年糕之类,便各自回屋睡觉了。 除了阿简。 他的精神格外好,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心底搅动、翻腾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有些莫名的激动,胸膛中被什么东西满满的激荡着。 可要细细想去,却又什么也抓不住了。 阿简忍不住暗叹暗想:难道真如芳洲所言,应了记忆中的景所以我似乎要想起什么似的?只是这刺激来的不够强烈,所以我只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却没有具体的东西? 我到底是谁?从前是干什么的?我对狼似乎并不陌生,相反还比较熟悉,难道我从前真的也是猎人吗?但是为什么每每想着自己是一个猎人我却没有任何的亲切熟悉感? 阿简心情不能平静,叹了两回,有些发怔。 将近中午的时候连芳洲起来了,出门便看见阿简正抱着双手站在院子里,微微抬头望着天空发呆不由一怔,她忙叫了一声“阿简”快步走上前去。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快进屋去吧!”连芳洲光瞧了一眼他被风吹着斜往一边的衣袍似乎都僵住了便知道他在这外头待的时间肯定不短。 她并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只当他是为那逃走的狼而烦恼,便柔声劝道:“虽然逃走了一只狼,但那又不是你的过错,你别想太多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这几日注意着些,等来了还得靠你才能对付呢!你也累了一整夜了,就算不想睡觉,也不能在这外头站着啊!进屋里坐着歇歇去吧!” 阿简听她唠唠叨叨一大串心中不觉一暖,心道横竖想不起来我何必自寻烦恼?倒不如且过眼下罢了! 便也没有分辨什么,笑着“哦”了一声,乖乖的进屋。 连芳洲跟着进去,将盖了灰的炭火拨开,加了些炭,扇了扇,一边笑问他道:“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做点什么吃的?”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吃两块年糕就行了。”阿简笑道。 连芳洲便笑着切了年糕拿来,又拿了一个可以架在火盆中的铁丝小架子来,将切成一片片的年糕放了上去,笑道:“等下烤得软和了你就吃吧,我去大院那边看看!昨晚上大家都辛苦了!” 阿简点点头“嗯”了一声,连芳洲一笑便去了。 连芳洲脚步轻快的出了家门,往村口的大院走去。 然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刚刚走出村口,听到一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略怔了怔扭头去看,这一看,整个人如坠冰窖,直直僵在了那里。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显清晰,眼前一花,一头半人高、体型修长的灰狼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前左脚一拐一拐的,吐着鲜红的舌头,铜铃般的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盯着她。 那只受了伤的狼,原来竟在这儿! 好巧不巧的,竟被她给遇上了! 这一瞬间,连芳洲的心脏仿佛突然一下子被一只手攫住了,心跳剧烈加快,快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她知道,倘若那狼要追上来,她动也是无用。 连芳洲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回盯着那狼,那一口森森的白牙,见之鸡皮疙瘩顿起。 她嘴角轻轻扯出一丝苦笑,这真是——报应啊! 狼群毁在阿简和阿泽手中,就连孙长兴如今也是她家雇佣的人,这头狼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这个正主儿! 连芳洲屏着呼吸,正暗暗叫着“我命绝矣!”徒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惊叫:“芳洲!闪开!快闪开!” 连芳洲一回头,脸色一变来不及出声,那惊叫的男子已经一阵风般冲了过来,将她往旁边一推:“快跑!快跑呀!” 这一刹那,连芳洲傻了眼,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眼睛直瞪瞪的瞧着那男子,喉咙一阵堵塞。 是他,怎么会是他,杨淮山! 241.第241章 得救 “快跑!快跑呀!”杨淮山见她不动急急叫着。 连芳洲看的清清楚楚,他脸上的焦急惶急之色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这个男人对自己还真是—— 连芳洲只觉得心里一阵苦涩! 杨淮山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那只狼一开始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它被激怒了! 一双冷冰冰的眼睛阴狠的盯着杨淮山,仰天一声嘶吼,露出森森白牙朝着杨淮山扑了过去! 杨淮山吓得手脚酸软,本能的往旁边躲避。 可是无论是他本人还是连芳洲都明白,凭他的本事最终是不可能躲得过这只狼的。 带着血腥气的一阵风扑面而来,杨淮山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心里竟是出奇的宁静和欣慰。 “啊!救命!救命呀!”看呆了的花小花这时候才换过了神,双手捂着耳朵尖声的大叫了起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在娘家吃过午饭,他们两口子是打算回夫家的,可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就在杨淮山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闭上了眼睛的他耳畔却传来了那只狼的惨叫声,他一惊,睁开眼睛,才发现那只向他扑了过来的凶恶的狼已经毙命倒地,一只冷冰冰的鉄箭穿喉而过。 连芳洲看向眸光沉沉却满脸焦急的阿简,心中一松,朝他笑了笑轻轻点头。 “你这贱人!都是你这贱人害的!”花小花骤然看到丈夫脱险,松了口气之余深深的愤怒和怨恨徒然乍起,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她猛的起身朝连芳洲冲了过去,一掌将她推倒在地,扬起手便要打她耳光。 “住手!”花小花的手臂一紧,一扭头对上阿简那双有点发冷的眼睛,心中一凛,微张着嘴被他推到了一旁。 “还是先去看看你丈夫吧!”阿简瞧也没瞧她一眼冷冷一哼,忙去扶连芳洲,低声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连芳洲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勉强笑道:“你怎么会来?幸好你来了!” 幸好,他来了!否则杨淮山一定会死,那么她今后将如何面对杨家、花家两家人? “你出门之后我突然感到心里边有点不安稳,还好,我来了!”阿简低低说道。 “血!好多血呀!相公!相公!你醒醒!你醒醒啊!”花小花突然尖叫了起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满了愤恨和惊惧。 连芳洲和阿简一惊,连忙过去。 “你这——”花小花看到连芳洲狠狠瞪了一眼就要开骂,意识到阿简就在旁边不甘的闭了嘴,恨恨呸道:“你给我滚!给我远远的滚开!” 连芳洲没理会她,而是询问的看向阿简。 阿简回头向她道:“他没有事,只是肩膀上受伤晕了过去,你回村去叫几个人来抬他回去!” 连芳洲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便往村里走去。 耳畔,是花小花呜呜咽咽的啼哭,似怨似恨似伤心。 连芳洲长长的舒了口气,却仍然觉得心中的闷气半点也没有消散,仿佛压了块大石似的沉重得难受。 当杨淮山推开她的那一刻,她震惊了。她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情意竟深至于斯! 然则,他又何苦呢! 杨淮山很快便被人抬回了丈母娘家,许多人都去看望,张婶陪着连芳洲也在,阿简也在。 杨淮山的肩膀上被狼爪子撕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几乎见骨,皮肉也撕掉了一块。 好在并没有伤到什么要紧处,邻村请来的大夫说养上两个月就好了。众人都放了心。 花小花哭得不行,那眼泪水就没有停下过,时不时看向连芳洲的目光更是说不出的忿恨。 连芳洲默然不语,心中只有苦笑。这种事情倘若她和花小花掉个个,她想她必定也是恨,也是伤心的。 众人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花家的人看向连芳洲的目光都带着忍气的不善。 之所以说这不善是“忍气”的,因为碍于阿简,他们谁也不敢骂连芳洲,张里正也在第一时间夸了杨淮山几句,赞他“不愧是个男人大丈夫,行事值得人敬佩!”花家的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加上连芳洲又主动赔偿十两银子,经过张里正同意,这头狼连皮带肉全都给杨淮山,花家人就更没话说。 否则,花婆子和她儿媳妇早就撒泼撒赖抓着连芳洲厮打闹腾了。 总而言之,所有的人心情还是不错的。至少这头逃跑的狼已经被击毙了,除去了后患,用不着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用不着大晚上不能睡觉在村口守夜了。 没过多少时候,得到村里人报信的杨家人也来了,杨婆子两口子带着大儿子大儿媳都来了。 刚进花家院子,杨婆子一拍大腿苦天苦地的大叫一声“淮山啊!我的儿子啊!”就大哭了起来,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杨婆子已经听那报信人简略的说了事情原委,这时候瞥见站在人群里的连芳洲,愤恨的指着就开骂。 可不等她一句话骂完,张里正脸色一变喝道:“杨家嫂子还是先去看你儿子吧!你儿子救了人,是个有胆有识的男人,我们大房村都记他这份情!” 杨婆子根本没听懂张里正这话,张里正拦下了她的话令她十分气恼不甘,便向花婆子道:“亲家,我儿子可是你嫡亲的女婿!你们花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就白白的看着他被人欺负!” “行了行了你给我闭嘴,先去看儿子吧!”杨老爷子却是听懂了张里正的话,老婆子要是再骂连芳洲,那就是跟整个大房村作对。 他心里吃了一惊,不知何故。 张里正其实早就想走了,但是阿简偷空找他说了几句话,所以他才一直留下来。 眼看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杨家老头子明显听懂了自己的话,便用不着他再留下了,当下便向众人道:“让淮山好好休息吧,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吵闹的紧,打扰了他就不好了!” 众人都说是,纷纷告辞。 杨婆子指着连芳洲尖叫道:“她不能走!这账还没跟她算清楚!”一句话没说完被杨老爷子喝斥拉住。 众人一改从前爱看热闹的脾性,仿佛人人都没有听到她这话,反而好几个小媳妇、婶娘跟连芳洲说着话一同都走了。 杨婆子气得倒仰,胸膛起伏着,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242.第242章 心难定 等众人都走了,气急败坏的杨婆子便埋怨起亲家和儿媳妇来,被杨老爷子骂了好几句才勉强消停,气鼓鼓的听着亲家公说着事情的经过。 最后,花家老爷子叹道:“这么大一头狼都赔给了咱们,连家又给了十两银子的医药费,淮山也得了个好名声,这件事我看就算了,亲家公觉得呢?” 杨婆子处处争强好胜,向来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的,见花老爷子只问亲家公的意见,而没问自己这个亲家母的意见,顿时心里就不痛快起来,沉着脸骂道:“呸!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儿子救了那小贱人的命,十两银子就打发了!” 花老爷子脸色顿时也难看起来,带着两分冷冰冰道:“昨天晚上狼群来袭,如果不是连家人主持,指不定那帮畜生要祸害几时!这日子还不知怎么提心吊胆!十二头狼啊,光是那嚎叫声都听得人腿肚子直发抖。如今连家人是整个村子的恩人,刚才张里正的话你们也听见了,你们说,还想怎么样?” 花家三小子忍不住也插嘴道:“就是,昨晚连家人救了整个村里的人,今天姐夫救了连姐姐有何不应当?再说了,要不是后来简大哥及时赶到,姐夫只怕就没命了呢!这两下抵消,我看咱们家不吃亏!” 他还没说完便被娘和姐姐花小花给啐了。 杨婆子气道:“你这小子怎的这么不懂事,咒你姐夫呢!” “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自己想想难道不是?”花家三小子也觉没趣,哼道:“你们杨家又不是大房村的人,你们去闹得不可收拾倒是痛快出气了,我们家以后还怎么做人?”说着气呼呼的起身走了。 花老爷子忙向两亲家陪笑说了些好话,又叹道:“我那小子说话虽然不中听,可是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女婿的命说到底也是人家救的,而且,怎么着也得给张里正面子吧?这银子和这头狼你们都带回去,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们说呢?” 杨婆子还不依不饶,谁知花婆子也不依不饶起来了。 银子就罢了,这头狼难道不应该留在花家吗?就算不全留,也应该留一半吧?那狼皮也应该平分吧? 于是花婆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愤怒的指责起杨淮山来,说如果不是他多事根本不会弄到这个地步,这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当着自己媳妇的面舍了性命去救前未婚妻,他心里究竟还有没有自己的媳妇?又将花家当成什么了! 这话恰恰说到了花小花的心坎上,再想想出嫁后的种种不如意,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婆婆又是个厉害会磋磨人的,忍不住放声悲哭起来。 花家人一个个的脸色也变得极不好看,包括花老爷子在内。 杨婆子哪里是个肯退让的?自然不甘示弱的反驳,气急之下居然还怪花小花自己没本事,拢不住丈夫的心,许多事情还要她这个做婆婆的出面来管,也不知道在娘家的时候是怎么教的!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花婆子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破口大骂起杨婆子来,扑上去要撕她的嘴…… 这一场闹剧,最终以双方和解而告终。 找连芳洲算账的话谁也没有再提。 而对于那只狼的处置,最终两家平均分。 杨婆子心里懊悔不堪,心道一开始亲家公不是说了全部是自家的吗?这下子倒好,只得一半了! 不过,在自家老头子的威压下,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说起来,自家儿子那无异于打儿媳妇一家子脸的行为也的确有错,在花家她根本不应该抖威风的。 可那连家,也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了! 杨淮山的伤还不宜挪动,两家便商量着让他在花家先休养几日,等伤口愈合了再回去。 杨婆子巴不得儿子在花家把伤完全养好了再回去,临走前细细叮嘱儿媳妇:“好生照顾你相公,记得及时请大夫换药,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别马虎了!多做些好吃的给他,或者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做!这可是你相公,别小家子气舍不得银子!” 她又私下里恨恨向花小花道:“要是银子花完了,就去问连家那贱丫头要!淮山是为了救她才弄成这样,我就不信她敢不给钱!” 花小花脸色一白,胸口堵得慌。“淮山是为了救她才弄成这样”这句话令她恼怒不已。 杨婆子见她变了脸色,也不说什么,哼了一声就走了。 走了一阵子,杨婆子下意识的朝连芳洲家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喃喃低声道:“没想到那个贱丫头倒是个有本事的,还有这样一门有钱的亲戚,早知道跟她家做亲也不错,至少不用受她爹娘的气……” 杨老爷子皱了皱眉头,瞅了她一眼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回到家里,连芳洲的心情才稍稍好转,只是心上仍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毕竟,杨淮山在生死关头挡在了她的面前啊!如果当时阿简出现得慢上几秒,他就死定了…… 这一份救命之情,连芳洲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释怀。 阿简看到她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忍不住抬眼看了她好几回,见她神思怔怔,终忍不住低声说道:“杨淮山那伤口虽然深,好在没有伤筋动骨,这种天气也不容易发炎,你别担心了,他休养休养就能好起来的。” 连芳洲转头朝他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阿简,我最感谢的人是你。幸好,幸好今天你去了,要是迟上那么一点点,我这辈子可该怎么办!” 阿简心中只觉一松,眼睛明亮了些,脸上的笑容也自在了两分,微笑道:“芳洲,事情都过去了!他救了你,我救了他,咱们并不欠他的,所以你不必内疚!说起来谁敢保证昨晚那狼群不除便伤不到花家的人呢?所以总的来说,还是他们家欠了咱们的!” 连芳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情也松快了许多。 她又向阿简微笑道:“我不方便再去花家了,阿泽他们也不便去。劳烦你帮我关注着,再使些银子也可以的!” 阿简点头答应了下来。 连芳洲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叹道:“说起来也奇怪,我们这大房村周围又没有什么深山,怎么会引来狼群呢?那狼群若是饿得狠了,怎的又不去抓猪抓牛,住村边的人家也没事,怎的就盯上了王七郎家呢?” 243.第243章 祸根如此 阿简猛然回过神来,忙道:“咱们这就去一趟王七郎家!我原本还想问问,后来给忘了!” 连芳洲一怔,觉得阿简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头,一边与他一道走一边忙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阿简点点头,道:“等到了王七郎家你就知道了!” 连芳洲“哦”了一声便没有追问。 两人来到王七郎家,王七郎一家子热情无比的迎了进去,忍不住又说了一大通感激的话。 如今家里的窗户纸还是破的,门上也有数道深深的抓痕,光是看着这些狼群留下的痕迹,便令得他们两腿发软。 简直不敢去回想昨晚那情形,不敢想象这样尖利的爪子若是抓在自己身上会怎样。 好一阵寒暄,阿简才说到了来意,“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那狼群为何偏偏找上你们家?” 阿简这话一落,王七郎家几口人面面相觑。 各自冥思苦想片刻,均摇头。 王七郎还苦恼的说道:“说起这个我们也奇怪极了!那狼群到底中了什么邪,怎么就冲着我们家来呢!” 他说着带着几分热切的看向阿简,忙问道:“简老弟,你帮我们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唉,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村里好些人都来问过我们这事儿了,有的人那话真是——不好听!” 连芳洲和阿简轻轻相视一眼,心道那是自然。那狼群谁家不去单来围攻住在几乎是村子中央的你们家,若说没有特别的原因谁信?如果你们自己也找不到原因,那就是天谴,或者可以称之为“报应”。 如果人家是这样认为,说的话好听就怪了! 阿简道:“你们再仔细想想,肯定有原因。你们想想这阵子有没有遇上过什么特别的事?有没有做过什么跟平常不一样的事?” 王七郎家几口人闻言低头细细的寻思起来,可一家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苦笑着摇头: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我们家是老老实实的庄户人家,能有什么事呢?这刚刚过完年,连地里田里都没去,年前也没有什么农活要做,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啊!”王七郎苦笑道。 这下子,阿简也为难了。 他想了想,便道:“要不然这样吧,你们先想想,我们先回去了。等你们什么时候想到了再跟我说一声!我想,那狼群绝不会平白无故来的!” 王七郎一家子也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便点点头很痛快的答应了。 连芳洲和阿简正要告辞走,突然墙角一个垫着稻草的筐子里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呜呜的低声叫唤着。 王七郎见连芳洲看向那边,便笑道:“是前两天路上捡回来的一只小狗……” 他话还没有说完,连芳洲脸色微变,指着那毛茸茸的灰色小狗惊道:“阿简你看,那像不像狼崽子!” “狼崽子!”王七郎一家子惊呆了。 阿简心中一凛,几步过去将那王七郎口中的小狗抓了起来,眸光一敛,苦笑叹道:“我说你们,胆子可真大!什么小狗,还真就是狼崽子!难怪那些狼要围攻你们家了!” 阿简记得清楚,狼群中的确有一只哺乳期的母狼的。他一时竟没想到这个提醒王七郎他们朝这儿想,幸好芳洲看见了! 王七郎一家子齐齐变色惊呼,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瞪着这呜呜叫着的小狗——小狼崽,额上一层冷汗。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王七郎喃喃说道。 阿简晃了晃手中呜呜扭动着身体四肢的小狼崽,向王七郎道:“你们看这小狼崽怎么处置?” 王七郎忙不迭向后退,慌乱的摇着手道:“我们不要、不要了!简兄弟啊,你想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吧,还是你带走吧!” 王七郎媳妇也忙道:“可不是,你们帮帮忙赶紧带走吧!多瞧一眼我两腿都直发软!唉,真是作孽呀,要早知道是个狼崽子,我早就扔出去了!” 阿简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带走了!” “带吧带吧!”王七郎家众人求之不得松了口气。 阿简一笑,便与连芳洲一同告辞了。 连芳洲倒是不觉得害怕,反而好奇的看个不住。这小狼崽毛茸茸的,长得憨头憨脑,眼睛也水亮水亮的清澈无比,还真的是挺可爱的。 不过,昨晚那狼嚎,可真的一点也不可爱! “你打算怎样处置它?”连芳洲忍不住问。 “你说呢?”阿简笑道。似是顺便用力捏了捏,小狼崽立刻又扭起了毛茸茸、软乎乎的身体,抗议的呜呜几声,水汪汪的大眼睛颇为委屈的望向阿简。 是真的好可爱啊!连芳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触感也很好。 唉,难道要杀了吗? 想到这个,连芳洲感觉一阵不忍。 回到家里,连芳清和连澈、连泽、三姑奶奶等都起来了,对于中午村口发生的那件事,他们一无所知。 看到阿简手里的小狼崽,几个人的眼睛齐齐一亮。 连芳清“呀”的一声,又惊又喜的蹦了过来,伸手小心翼翼的揉了揉小狼崽的头,欢喜道:“好好玩的小狗哦,姐姐,以后我来照顾它好不好?” 连芳洲一愣。 连澈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笑道:“真的好可爱的小狗,姐姐、阿简哥,你们从哪里得来的?姐,我跟清儿一起照顾它吧!” 三姑奶奶撇撇嘴角:“这么小点的东西顶什么用!又看不了家!唉,这么冷的天,能过得了不?你们应该等天气暖和一点再买一只的!” 只有连泽对着那狼崽子左看看、右端详,“嘶”的吸了口气,疑惑道:“姐,阿简哥,我怎么老觉得这只小狗有点儿奇怪呀!” 连芳清嘴快的道:“因为它比普通的小狗更加可爱惹人疼!”自家的小狗,当然是最好的。 对此连澈也“嗯、嗯”的点头表示认同。 连芳洲哭笑不得,不过心中一动,也忍不住有点跃跃欲试起来,眼睛亮亮的看向阿简,无声的问:可以吗? 244.第244章 收养小狼 阿简勾唇笑了笑,向她点头道:“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吧?” “真的吗?” “嗯!” “那太好了!”连芳洲拍手笑道,一挥手道:“你们三个都坐下咱们再说!” 连泽等莫名其妙,三姑奶奶也眨了眨眼睛:这丫头怎么了? 当听连芳洲说出这毛茸茸的小东西形似小狗其实是狼的时候,三姑奶奶惊叫一声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去。 连泽露出一副“我说怎么怪怪的!”的神情,连芳清和连澈则眼神大亮显然更感兴趣了。 听说要把这小狼崽子养在家里,三姑奶奶那是坚决的反对:狼是能养的吗?长大了那是会吃人的啊!她已经一把年纪了,可经不得天天提心吊胆的了! 又说,你们看它现在是像狗一样老实,可狼就是狼,怎么养它也变不成狗!依着她的意思,装在麻袋里乱棒打死! 她这话一出,连芳清和连澈立刻警惕的看着她。 连泽倒是一副可有可无的。 最终小狼崽还是留了下来,三姑奶奶从阿简那里再三的要了保证,只得不甘不愿的退步了。 其实最打动她的还是连澈的一句话,连澈说:“等小狼长大了,像狗一样给咱们家看门,多威风呢!咱们把它当成狗来养,它自然会听话的。它还这么小呢,跟咱们亲近了往后便不会伤害咱们的!” 于是,小狼崽便正式的成为家中的一份子了。 连芳清、连澈开心得不得了,忙忙得便要给它做窝、给它准备吃的。 连芳洲这时轻轻咳了一声,脸色稍正了正,道:“先别去,我有件事……要同你们说说。省得你们还不知道呢……” 她要说的,自然是杨淮山救了自己的事。 没有道理这件事外人都知道了自家人不知道的,万一出去玩逛有人顺口问起说起不知该如何搭话反而不好。 几个人见她的神情不像看玩笑,连泽和三姑奶奶惊疑不定,两个小的也有点奇怪,便答应一声都坐了下来。 这话到嘴边,连芳洲又觉得有点儿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说,斟酌酝酿了片刻,到底是慢慢的说了。 几个人听得脸上表情无比丰富,一会儿惊一会儿又道侥幸,看向连芳洲的眼神便带了几分珍重贵视。 想到差一点儿就见不到这个姐姐了,兄妹三人的心都突突的跳起来。连芳清更是扑进她怀里磨蹭撒娇。 三姑奶奶念了声佛,说道:“总算那杨家的还有点良心!还知道救你!罢了,这回两家也算是两清了,往后啊,我也不恨他了!” 连芳洲:“……” 连泽则沉默片刻,说道:“我也不恨他了,没想到他也是个有胆的人,还不算——”窝囊两个字连泽很有说出来。 连芳洲便道:“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了,所以我也得告诉你们真相。如果有人跟你们说起这件事,就说咱们家十分感激就行了,别的就不要多说了!还有,以后遇上花家或者杨家的人留个心眼,提防着点!” “你是说——”三姑奶奶的眼睛猛的一亮。 连芳洲无奈的道:“不用想也知道,杨家和花家的人肯定恨死我了,只不过碍于阿简刚刚救了全村,又有里正叔发了话,他们不敢怎么样。杨家在的远还好一些,花家可是本村!谁知道他们背后会不会做出什么来?尤其是花婆子婆媳两个!” 阿简也点头道:“你们姐姐提醒的没错,防人之心不可无,花家人觉得花小花受了委屈,花婆子又是那个性情,还真难说!” 这倒是有可能的,连泽等都连忙答应。 虽说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个年才算过完,但庄户人家可没有几个会真正闲到那个时候的。 基本上过了初五,顶多初六、初七,该走的亲戚也走完了,该歇的也歇够了,基本上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主要做的农活一个是砍柴,要不等春天来了雨水多,就不方便了;一个是整理田地为春耕做准备。 初八这天,为大院那边定制的所有门窗以及各种家具器物等全都做好了,这天木器店里便派人来安装。 有秦风和苏子季,连芳洲便轻松了许多,不用和阿简整天的在那里盯着了。 与此同时,连芳洲又请李叔、李三合以及张木匠等人帮忙,在小花果山上临时搭建一座房子,这是要安排给孙长兴两口子住的。 小花果山顶上是连芳洲特意留出来将来要盖小别墅的地方,这时候盖的不过临时,因此没用砖头,全用木头、木板,屋顶就用杉树皮。 这座小木屋打算盖三间,内部再用木板隔出一间较小的厢房,方便孙明从书院回来好住。 圆木梁柱搭成支架,厚实的木板钉成四壁,每一个房间各留窗户两扇。 为防透风,又在四壁钉上了一层结实的油毡布。再糊上染了淡淡栀子黄色的墙纸。各色床柜桌椅都是新作的,虽然木料寻常,样式也简单,但十分整齐。 灶台也砌了一个小小的,他们想自己煮便自己煮,不想便往食堂那边去吃。倘若想自己煮,便从食堂领该得的那份米粮菜蔬便是。 屋子离地面半米,有木楼梯上下。以防雨水潮湿或者蜈蚣蚂蚁等蚊虫。 连芳洲又跟孙氏说,等开春了可以在这屋子周围种些凤仙花、薄荷、艾草等。凤仙花防蛇,薄荷、艾草防蚊虫。 不过花了不到三天的功夫便搭建好了。孙长兴和孙氏也一直在帮忙,看到搭建好的新房子,干净整齐明亮,比起自家那破败且可算是千疮百孔的窝棚好了不知多少倍,心下俱是大喜,心中暗道幸亏当初这么选择了!不然,自家那窝棚可怎么住呢! 如今这边还不需要人守,可孙长兴和孙氏无疑将这儿当做了“自己的”家,便跟连芳洲说等过了正月十五孙明去书院,他们两口子便搬进来。 连芳洲说是随他们自己的意思。 眼看正月要结束,连芳洲得带着连澈去一趟林家村。 大房村没有学堂,最近的只有林家村有,所以连澈得上哪儿去上学。 学堂一般过了正月十五开学,如今也该去报名了。 245.第245章 拜见先生 阿简赶着驴车,连芳洲与连澈坐在后边,车上放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按照规矩装了送给学堂先生的束脩。 分别是: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除了这几样按照礼数规定必须准备的东西。另一个篮子里连芳洲还装了一只孙氏当初赠送的风干野鸡、一挂从苏家带回来的腊肠、和二十只鸡蛋。当然,还有一个疯了二两银子的红包。 连澈才刚刚起步,又不是在本村,为了能让人家先生留个好印象、肯对连澈多用几分心,连芳洲可是下了血本了。 穿着崭新的湖绿交领长袍、厚底黑色布鞋,打扮得整整齐齐的连澈有点紧张,两只小手不安的扭着,不时的朝旁边望一望,又看一看姐姐。 终于到了,阿简将驴车停好,三人下车。 阿简在这儿等候,连芳洲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牵着连澈,往那学堂后边孟先生的住处走去。 “姐姐……”连澈突然拉住连芳洲的袖子停下了脚步,抬头睁着一双水亮亮的眼睛看着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我有点害怕呢!姐姐,你说孟先生会不会喜欢我?我,我能学得好吗?” 连澈毕竟还是个孩子,又从小没离开过家里、没离开过他们这些兄姐的,特别是爹娘去世之后,他和连芳清对自己这个姐姐变得更加的依赖。如今乍然就要投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的全部是陌生的人,心里难免是会忐忑的。 连芳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微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学习,孟先生一定会喜欢你的。你看,咱们在家的时候阿简哥哥教的那些不是都学会了吗?孟先生应该也是差不多这样教的,你肯定能学得好的!” 连澈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容,眉目舒展,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嗯,我一定会听先生的话,一定会努力的学,将来也要考秀才、考科举,那样就没人敢欺负咱们家了!” “我家澈儿最有志气了!”连芳洲心中一暖含笑道。 说着三人一道往前走去。 这几天陆陆续续的也有人来报名了,孟先生是不再出门只在家中等着的。 连芳洲客客气气的叫了声“孟先生”便带着连澈上前,恭恭敬敬道:“我是送我家幼弟前来上学堂的,以后还请孟先生多多教导!” 连澈迈着方方正正的步子上前,朝孟先生深深鞠躬:“大房村连澈见过孟先生!” 孟先生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们几眼。 姐弟两人长得眉清目秀的,穿着也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又十分规矩知礼,孟先生心里便先生了几分好感。 而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姐姐送幼弟来上学堂的,一般都是父亲或者爷爷送来。 “嗯,免礼吧!”孟先生忍不住问道:“怎的是姐姐送来?家中的大人呢?” 连芳洲忙道:“并非有意唐突无力,实在是,爹娘,已经不在了……” 孟先生目光猛的一亮,忙道:“倒是老夫唐突了!”又正色道:“姑娘可想清楚了?这上学堂念书非一朝一夕之功,花费的银钱越往后可就越不在少数啊!姑娘……” 孟先生没有直接说出来,但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读书是要花很多钱的,你一个姑娘家能供应得起吗?又能供应多久?看你的年纪,只怕也差不多该嫁人了吧? “多谢孟先生好心提点!”连芳洲感激笑了笑,用无比坚定的口吻道:“先生放心,今日小女子既然送了舍弟来学堂,只要他好好的学,小女子必定将他送出头!” 孟先生微微一笑,点头道:“姑娘一片苦心令人佩服!正月十七便过来吧,记得带午饭,再带些柴禾,大房村离这儿也不算近,中午在我这儿烧火热一热饭菜罢了!许多学生都是这样的。” 连芳洲忙笑着答应,道了谢,便将束脩献了上去,笑道:“不成敬意,请先生笑纳!” 连澈见这先生待人十分温和,长得也颇为儒雅,心里便先安定了,见先生答应了收下自己,心中大喜,忙上前跪下行了大礼。 孟先生见他十分聪明伶俐,也甚是喜欢,捻须呵呵一笑便抬手命他起来。 看了一眼连芳洲送来的束脩十分丰厚,心中便信了她刚才说的话,却是将那个红包拿了起来还给她:“有这么些东西已经足够了,这银子就拿回去吧!往后用钱的时候还多着呢!” 连芳洲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分说,也就不拒绝人家的一番好意,心想往后逢年节的时候厚厚的预备年节礼就是了,便大方的谢了收下。 孟先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笑了笑。 “行了,到正月十七那天再来,你们回去吧!” 连芳洲与连澈忙告退离开。 连澈精神为之一换,比起刚才忐忑不安完全两样,他脚步轻快,兴奋而快乐的笑道:“姐姐、姐姐,先生看起来很温和、待人很好呢!” 语气中竟是有点迫不及待上学堂了。 连芳洲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遂笑道:“这下子你可放心了?好好的跟着孟先生念书,不许跟同窗淘气!” 连芳洲原本还担心这位孟先生是个迂腐刻板之人,只会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不通世事只会死读书本把人教成书呆子——通常做私塾先生的不都是郁郁不得志的酸儒吗? 若真是这样,她就得用自己的方式多多的提点、影响连澈了。 谁知这孟先生倒是个很不错的人,很符合连芳洲心目中的先生形象。她满意了。 连澈连连点头,“嗯嗯,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念书!” 姐弟俩相视一笑,说话间已经出到前边。 “已经好了?怎么样啊?”阿简一手扶着驴车斜斜的靠着,见他们回来了便站直了笑问道。 “这孟先生还真的不错呢!澈儿在这儿我也就放心了!”连芳洲笑道。 “那就好!”阿简一笑。 246.第246章 开春 三人便打道回府。路上连澈还兴奋得紧,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叽叽喳喳跟连芳洲说个不停,连芳洲含笑听着,少不了又教导了他一些话。 初十这天,大院那边的所有门窗便安装完毕。 眼看着,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的暖和了。 虽然仍然刮着北风,虽然太阳的温度依旧不高,虽然举目四望仍然不见有新绿,但却已没有了那种刺骨的冷,反而令人感觉到那酝酿着、就要破势而出的属于新生命力的张扬与活力。 春天的脚步已经很近了,眼所未见,感觉却是骗不了人的。庄户人家都忙碌了起来。 无论去年的收成是好是坏,新的一年新的希望,家家户户精神抖擞、干劲十足,为一个丰收的年景而奋斗着。 连芳洲计划,石头坪和三岔口的地也该整理整理了。 先是雇十二头牛加上自家的两头,将所有的地犁一遍。 这些地在年前刚刚开垦整理过,因此这次犁地就轻松得多了,速度也很快,不到两天得功夫便好了。 经过雪水的浸润,又是烧过荒的有许多的草木灰混在地中,这么一看泥土竟是十分的肥沃。秦风和苏子季看了,也都说是很好的地,连芳洲也是这么认为。 为了尽量的减少春天时野草为祸,连芳洲让秦风和苏子季去药店买了许多的雷公藤,又在市场上买了许多生石灰。雷公藤泡水,生石灰直接用干的,都是要用来撒在地里杀死杂草种子和虫卵的。 杂草的生命力极强,烧荒虽然也能烧掉一部分,之后细细的整理土地又将那些牵牵绊绊的根须也毁了大半,但这毕竟是从未耕种过的新地,倘若不事先多做几趟处理,将来种上了棉花,光是除草这一项活计就得累死人。 今年天气格外冷,又下了大大的一场大雪,连芳洲已经感到十分幸运了。 连芳洲又跟苏子季比划讲解描述了一番,苏子季经过一番折腾和改进,做出了喷雾器。用轻薄的锡皮做器身,黄铜做喷头,牛皮做软管,十分好用。 东西做成了之后,连芳洲和苏子季相互佩服。连芳洲彻底的相信了他的心灵手巧、匠心独具,苏子季则对她的奇思妙想叹服不已,兴致勃勃的问她可还有什么别的奇妙东西要自己做的? 连芳洲便笑道:“等过阵子我买两架纺车、织布机来,你好好的研究研究、琢磨琢磨,将来自然还有更要紧的东西做呢!” 苏子季很痛快的笑着答应了。 喷药水、撒石灰的事右秦风、苏子季带领十一个下人去做已经足够,连芳洲便没有再请人。 小花果山上的果树苗,却是要开始移栽了。 这个时候移栽下去,等春风春雨一到,树苗便会迅速的定根、抽芽,倘若等到抽芽之后再移栽,就不如现在好了。 先前种下去的那些树桩,已经可以看见有包裹着苍灰外皮的芽苞冒出来了,只等一阵春风吹过,这些芽苞一夜之间便会冒出点点新绿。 先移栽的是城里花匠给带回来的那两千多棵柿子树苗。 连芳洲和连泽、阿简赶着驴车将那些树苗全部拉了回来,自家姐弟妹四个、阿简全部上阵,还有张小均和张亮、张秀儿、孙长兴两口子,又请了张婶李叔和李三合两口子一道,花了差不多三天的时间全部栽种了下去。 因为树坑都是先前挖好了的,省了许多事。 孙氏望着这大片的果树心中一动,笑着向连芳洲道:“连姑娘,我们山顶那屋子周围好大一片空地呢,要不要种些竹子呀?这时候种下去,过三个多月就能吃上竹笋了!” 连芳洲笑道:“倒是你提醒了我,是该种些竹子,不过那屋子周围的空地却不能种,那片空地是要盖房子的。就在边缘些的地方种几棵吧!” 想象着将来绿竹成荫、凉风习习的情景,还是挺不错的。 连芳洲便带着孙氏两口子上到山顶,指了几个地方可以种,笑道:“就种楠竹吧,竹子长得高大,竹笋味道也好!” “行!”孙氏笑道:“连姑娘放心,这两天我们就去挖了回来种下!”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城里每年都有花灯会,不过乡下人却是几乎没有人会想着去看这份热闹的。 离家这么远,看完了花灯怎么回家? 过这个节,便是吃汤圆。 一大早,三姑奶奶便让阿简帮忙磨粉准备做汤圆。因为大院那边也要送些过去,连芳洲生怕阿简累着,原本打算上城里买米粉。阿简笑道无妨,轻轻松松不到一个时辰便将需要的米粉全部磨好了。 一共调了好几样馅,红豆沙、芝麻白糖、花生沫白糖、桂花白糖,每一样都做了好些。 过了这日,便算是正式过完年,进入繁忙的春耕了。 十六这日,吃过早饭连芳洲和阿简、连泽便去林家果园搬果树苗。那边将近两千棵各种果树也该种上了。 连芳清听说去那儿,便闹着要去跟林枣儿玩,连芳洲索性将她和连澈都带去了。 两千多亩地已经施放好了自制的除草杀虫剂,秦风、苏子季便带着下人们开始整那六十多亩水田。 犁田、疏通水渠、修整田坎、挑粪、撒粪忙个不停。那几亩撒了紫云英的暂时还不犁,得等再过一阵子快要种田的时候才犁,也要让紫云英有足够的时间再生长一些。 四周的田地里,都是各家各户忙碌的身影。不时可以听到甩着鞭子赶牛的吆喝声。 众人看到秦风等人忙碌的身影,个个都是壮劳力,做事手脚麻利、井井有条,不由既羡慕又感慨。 “芳洲可真行,这日子过的,跟小地主似的了!” “可不是,又是田又是地的,还有这么多的下人使唤!唉,我们这些人,怕是一辈子都比不上人家咯!” “谁叫怎么没有好亲戚呢!” “有好亲戚也得大方肯帮忙才行呀!” “芳洲命好,那姐弟妹几个都命好!” “……” 众人议论着、感叹着,少不得又说起连立乔氏两口子,无不嘲笑他们不懂享福。如果不是当初太霸道刁钻小心眼,非要将两家人关系闹成这样,如今可就沾了大光了! 不过,他们那儿子还真行。别看是个书生,胆子倒不小,来了狼那天晚上也敢挨家挨户的叫人去!唉,连海怎么是那样两口子的儿子呢! 这些话也有传到连立乔氏耳中的,也有没传到的,连立冷笑,心中懊悔憋屈不已,乔氏则气得在家里大骂,到底没敢再往连家找茬去。 247.第247章 上学堂 林家果园在的毕竟不远,张婶一家子不能来帮忙了,一下子便少了四个主劳力,连芳洲便与阿简商量,先运回来一千棵,种完了再去运剩下的。 忙活了一天回去,三姑奶奶便向连芳洲道:“今天上午孙长兴家那儿子孙明来过了,说是特意来向你道谢的!今天他得回城里书院去了。他说的话文绉绉的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谢谢你!” 连芳洲听得忍不住好笑,“哦”了一声笑道:“孙明哥也太多礼了,孙叔和孙婶都不知谢了我多少回了!” 三姑奶奶白了连芳洲一眼,道:“那是人家懂道理!我看他气色挺好的,瘦是瘦了点,透着精神,二月里没准就考中了呢!” 三姑奶奶絮絮叨叨的,连芳洲随口应着,也没太搭理她。想起昨晚上连海过来道别,心中想道:他们俩都是今年考秀才啊,二月里一场、四月初一场,要是考过了那就是秀才了!也不知道谁能过。大房村里还没有出过秀才呢!这要是一下子中了两个,张里正和村老们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呢!这样孙叔他们一家在村里的日子也好过些…… 明天早上,连澈就要去林家村的学堂念书了。今天晚上连芳洲特意让三姑奶奶做了好几个好菜。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气氛都有点儿不一样,连澈努力的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正经模样,连芳洲看得又好笑又不舍,鼓励了他一番,又仔细的叮嘱了好些话。连澈一一的都答应了。 要说最不舍他的就是连芳清了。 小丫头嘴巴扁扁的,脸上的神情几乎要哭出来,可怜巴巴的道:“三哥哥,你去上学堂了,谁陪我玩呀!” 她低头看了一眼正巧趴在连澈脚边呜呜撒娇等着肉骨头吃的小狼,又道:“你看,小灰也舍不得你呢!” 她这么一说,连澈也有点难过不舍起来,看看她,又看看小灰,说道:“清儿你在家听姐姐的话,我,我回来了就陪你玩的!” 两个小的同时出生,一同长大,天天都在一起玩从来没有分开过,如今乍然说要分开,难免心里都会觉得难受。 两人这副恋恋不舍、好像一分别不知多少年才能见面的神情把连芳洲等都逗得乐了! 连芳洲好笑道:“你们两个真是胡闹!清儿你三哥哥是去学堂学习长学问的,这是大事儿,有什么好难过的呢?等他晚上回来,照样跟咱们一块吃饭、饭后一起写字,又不是住在学堂里!” “真的!”连芳清眼睛猛的一亮,欢然笑道:“原来三哥哥不像堂兄那样住在学堂里啊!” 原来小丫头果然有这种担心啊! “你三哥哥还小呢,自然是每天回家的!这下子你安心了吧?”连芳洲又笑道。 连芳清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先前那不舍的低沉气氛尽数消去,一家子和和乐乐的用饭,少不得各种叮嘱和交代。 连澈一一的答应着。 饭后抽了个空,连泽叫连澈到门口廊檐下,低声跟他说道:“阿澈,要是学堂里有人欺负你,你回来了跟二哥说,二哥帮你出气,别让自己受委屈了!还有,也不要让姐姐知道,清儿知道不要紧。” 连澈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有些困惑道:“哥,你怎么会这么说呢?难道真的有人会欺负我吗?” 连泽撇撇嘴无声一哼,却是笑了笑,“也许没有吧,毕竟你年纪还小,我就是担心有人会欺负你!” 但愿没有吧,连泽心道。不过,自家兄弟姐妹没有爹娘,学堂里难免没有淘气的,谁知道呢? 连澈便笑道:“我知道了哥,有先生在呢,我想应该不会的!” 连泽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同他一起进屋。 等到夜间在后院练完了武功,阿简却向连泽沉声道:“澈儿还小,又不是本村的,又是新人,恐怕会被人欺负,你跟他说一声,受了委屈别忍着!至少回来要告诉我们。” 连泽大为感激,点点头笑道:“多谢阿简哥关心,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我还让他不要告诉我姐呢,我姐好多事要操心,这点小事我们兄弟自己解决就可以了!” 阿简赞许一笑。 第二天早早吃过早饭,三姑奶奶又给连澈装了饭盒,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什么“午饭记得在先生那里热了再吃!”、“放好别泼了,不然仔细挨饿!”、“放学了早点回来,别在路上耽搁!”、“认真听先生的话,别淘气,好好念书……”等,连澈一一的答应着。 连芳洲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该交代的昨晚已经说过了,许多事情连澈是该自己去面对、去解决的,而不是再三再四的提醒叮嘱个没完,这样会很容易让他养成依赖的坏习惯。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连芳洲便笑道:“行了三姑奶奶,澈儿也不小了,他都懂呢!时候不早,该出发了!” “哦,那去吧,去吧!放学就回来啊!”三姑奶奶拍了拍连澈肩膀笑眯眯道。 说好了今日让连泽送他过去,七八里的路程,不近也不远,明天就是连澈一个人去了。 兄弟两个便跟家里人道别,一家子送出门口。 三姑奶奶见状忙道:“怎么不套车呢?咱家不是有驴车吗?省得他们走路了!” 连澈忙道:“我自己能走的!三姑奶奶!” 话刚说完,连泽便拉着他去了。 三姑奶奶还在这儿向连芳洲抱怨:“澈儿还这么小呢,你怎么就让他走这么远的路呢!要是家里没车也就罢了,明明有车也不肯送他!” 连芳洲便道:“车还有别的用处,总不能天天送他吧?是不是还得雇个车夫天天接送啊?澈儿是去念书做学问的,不是去享福的,咱们这样人家的子弟,即便是上学也不能惯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享福享惯了,将来万一要是念书出不了头,回来还能下得了地、干得了活吗?” 阿简也道:“芳洲说的不错,太惯他那是害了他,万万不能那样。”他不由得多瞧了连芳洲两眼,心道芳洲能想到这一点不难,难的是做得到!她一向来可是格外的疼小兄妹俩的! 三姑奶奶顿时没了话说,只好叹了口气作罢,心里可是疼惜了半响。 248.第248章 早点回去 三姑奶奶想着,要是阿泽也去上学就好了,兄弟俩好歹还有个伴。可惜那小子家里头如今明明有那条件了,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只说晚上跟着阿简念念书认得几个字就行了! 连芳洲和阿简略作收拾,便带着连芳清去小花果山继续栽种果树。 三个人到的时候,孙长兴两口子和张小均父子已经在了,谁知不一会儿张婶和赵氏也来了,远远的朝他们打招呼。 连芳洲忙笑着答应冲张婶婆媳俩招了招手,大声道:“婶子、赵嫂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说话间张婶婆媳已经近前,张婶便嗔了连芳洲一眼埋怨道:“你这孩子也是的,先前我不是说了吗?等你们再栽果树的时候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好来两个人帮帮忙!如今还没有到春耕的时节,家里头哪里就有那么忙了?” 连芳洲心中一暖,知道倘若自己再说见外的话未免不伤了张婶的好意,便坦诚的笑道:“这次是我错了,好婶子,我下次再不这样了!” “这还差不多!”张婶笑笑,便同赵氏两个熟练的上前帮起忙来。 下午的时候,离太阳下山还有不短时间,阿简望了望天边,向连芳洲笑道:“今天不如回去早一点吧?我看还有个两天多一点也就能全部种完了。” “还早着呢!”张婶忙道:“你们要是累了就歇一会儿,我们再做一会没关系的!” 赵氏听见就直起腰“哟”了一声,说笑道:“娘,瞧您说这话!芳洲还罢了,阿简怎么会累呢!你这话说了叫阿简笑话呢!” 几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感激的瞥了阿简一眼,向张婶等笑道:“其实今天我正想着早点儿回去呢,今天是澈儿第一天上学堂,应该快放学回来了……”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张婶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吧,明天再来!澈儿第一天上学堂指不定有多想你呢!这可是大事!” “我也记挂着他呢!”连芳洲笑笑,众人便在山下的水渠洗了手,一同回去。 回到家中没有多大会儿,连澈果然回来了。 连泽送他去,没有再去接他。 看到姐姐哥哥等众人,连澈眼睛亮亮的,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亲近笑着叫人。 三姑奶奶拍着手笑眯眯道:“哟,我们家小秀才回来了!先生有没有夸你呢?” “三姑奶奶!”连澈叫三姑奶奶说得不太好意思,却是眉眼含笑求表扬的向连芳洲道:“先生夸我的字写得不错呢!还说我会背那么多三字经,实在难得!先生说我只要好好学,一定会有出息的呢!” 众人听了这话都十分开心,三姑奶奶更喜气洋洋的叫着“今晚加菜”,连芳洲笑道:“那你可别辜负了先生的期望,这都是你阿简哥的功劳!” 连澈不等吩咐,便也说是,向阿简恭恭敬敬施礼道起谢来。 到了学堂里他才那么的庆幸,幸好阿简哥哥先教自己学了这么一阵,新来的学生好多拿着笔都发抖呢!先生教了许久都拿不稳拿不对,纸上、衣服上、桌子上都沾着墨汁。 不像他,他会写了那么多字呢! 阿简一把携住他,微笑道:“这都是你自己用心的结果,这么多礼做什么呢!” 连泽“呵呵”笑了两声,取笑道:“咱们家的小秀才真的不一样了,才去了一天学堂就这么知礼了!说不定过两年就真是秀才了!” 笑声中连澈脸上一红,扑到连芳洲身上撒娇道:“姐,二哥取笑我!” 连芳洲好笑道:“你知书达理,别跟他一般计较!” 这话分明也是不厚道的取笑了。 连澈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撅着小嘴脸上红红的。 连芳洲见他要恼羞了,便携着他一旁坐下,含笑道:“姐姐说着玩的呢,你上学了,自然不能跟从前一样,懂得礼数是应该的,不然,别人会说的!”又瞪连泽:“你还好意思说澈儿,叫你跟他一起上学为何不愿?你若去了,咱们家岂不是有两个秀才了!” 连澈一旁拍手,笑着说“好主意”。 连泽却是忙看了阿简一眼,说道:“我可做不来秀才,我还是跟阿简哥习武比较好!”说毕往旁边挪了挪。 阿简的功夫早就令他心折,他心中的梦想就是努力再努力的习武,有一天跟阿简哥一样那么威风。谁要是敢来家里撒野,他就站出来要谁好看! 他心里所想的这个“谁”,基本上指的就是连立和乔氏。 连芳洲见他那样淡淡一笑,也没有再逼他,转而问起了连澈今天在学堂里的情况,先生教了什么?说了什么?有几个同窗?都是多大年纪的、哪村的人?相处得好不好?中午怎么吃饭的?等等,林林总总问了一大堆。 连澈一一的回答了,滔滔不绝说得很仔细很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天上学啊! 正说着连芳清抱着小狼从外头进来了,一看见连澈便双眼放光欢喜的叫道:“三哥哥,你回来啦!” 连澈看见这个双胞妹子也十分开心,站起来笑呵呵的“嗯”了一声走过去,从她怀里接过小狼,摸了摸小狼的头问道:“小灰乖不乖?” 连芳清点点头:“它可喜欢跟我了,我跟姐姐二哥从地里回来它就黏了上来呢!” 看着小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围着小狼转,连芳洲笑笑便不再问了,起身做别的去了。连泽跟在阿简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晚饭后,连芳洲方才又仔细问了连澈一回,心中一动,忽然又问到有没有人欺负他? 连澈想起二哥叮嘱的话,摇摇头忙说没有。连泽这才放下心来。 好歹,他跟着阿简哥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武功了,要是自家的幼弟被人欺负还找不回场子来,那也太窝囊了些。 忙了两三天,所有的果树苗终于全部栽种下去了,相信经过一场雨便可成活抽芽,连芳洲松了口气。 那几百个树桩,只等仲春时节再去林家果园买一下健康无病害、长相上乘的枝条回来嫁接便可。 嫁接的果树生长速度十分快,当年就能结果成熟,连芳洲还是很期待的。而这些新栽种的,为了让树苗有更多的营养生长,即便结了果也是要打落的,省得抢营养。 晚上回家,不想,乔氏却来了。 249.第249章 借人 三姑奶奶是一看到连立和乔氏就没有好脸色的,听到她在院子里叫唤便沉着脸赶出来,粗声粗气瞪着她道:“哟,这不是大嫂吗?又来打什么主意、算计什么了?”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好听,要是以往乔氏听到了那是万万不肯罢休,定要跳脚跟三姑奶奶对骂的,可是今天,她只是冲三姑奶奶翻了个白眼而已。 三姑奶奶一怔。 乔氏理都没理三姑奶奶,朝屋子的方向走去,尖声道:“芳洲你在不在家?回来了没有?” 这声音既尖利且生硬,还带着一股强按住的不耐烦,令人听在耳中十分的不自在。 连芳洲皱了皱眉头,压下心中的腻味劲儿走了出来,客气而疏离的问道:“是大伯母啊?有事吗?” “没事我来做什么!”乔氏这么应了她一句,然后越过她大步往屋里走:“进屋里再说吧!” 连芳洲只觉得脑门上一群乌鸦在飞,微微冷笑了笑,跟着进屋。 坐了下来,连芳洲便低头出神不吱声了。既然人家这么喜欢反客为主在她的家里大摇大摆的想要压她一头,她也没有必要主动出声,还是等她自己开口吧! 乔氏见连芳洲这副样子忍不住一股怒意直冲上来,心里骂了几句“死丫头”终究也没敢骂出声。 她用力挪了挪屁股,板凳吱嘎吱嘎响了两声,便硬邦邦的说道:“你大伯父这几天身上有些不爽利,我们家的田还没有犁呢!你家不是有下人吗?叫三四个去帮一下!” 连芳洲勾了勾唇,嘲讽轻笑。 瞧瞧,来找她帮忙都是这种态度,倒像是她欠他们家的一样。 连芳洲没有说话。 乔氏不耐烦了,提高了嗓门道:“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连芳洲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平而冷。乔氏一怔,竟是下意识的把头偏了偏,不敢与她的目光相接触。 “大伯母也说了,是我们家的下人,为什么要给你们家帮忙?”连芳洲冷冷说道。 “你的意思是不肯了?”乔氏尖声道,冷笑道:“你大伯父病了,你还要逼着他下地!” “大伯母的家事我怎么可能会插手呢?”连芳洲笑道:“逼大伯父下地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连芳洲,你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怎么?亲大伯叫你帮忙做点事都不行了?”乔氏冷笑。 “我也没说不行啊!”连芳洲淡淡一笑,道:“行,大伯母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若是不帮岂不是叫人说我太不近人情?好吧,明天我就叫两个人去过去,怎么安排你自己看着来!对了,帮大伯母办事,大伯母总得管饭吧?” 乔氏听见她答应了心里正得意,听到连芳洲叫去的人还得自家管饭顿时又恼了,眼一瞪就想发作。 连芳洲冷冷道:“不管饭光干活,说到哪里也没有这个理!大伯母总不能将便宜一个人都占了吧?” 这意思是她若不肯管饭,她就拿这事出去说道去了。 乔氏之所以敢上门来嚣张的让连芳洲派人帮她家犁地,就是吃准了连芳洲不得不答应。 亲大伯父生病了,堂兄又去了书院备考,家里就大伯母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家里十来个仆人,却连这么一点儿“小忙”都不肯帮,试问人家会怎么看她? 所以连芳洲答应了。 她让乔氏管饭也是一样的道理。 从来没有个帮人家干活不要工钱还不管饭的,倘若连芳洲说出去了,那就成了乔氏仗着长辈的身份欺负人了。连芳洲下次拒绝她的要求那便是理所当然。 那可不行!乔氏家里还一大堆农活等着连芳洲家的下人去干呢! 不就是管饭吗?给他们弄点儿稀饭、两根咸菜就足够了! 乔氏想到这哼了一声:“行,管饭就管饭!” “那就这么说定了!”连芳洲一笑。 乔氏一走,在门口偷听的三姑奶奶就急急忙忙进来了,急道:“芳洲你真是糊涂了!你怎么能答应她呢!这个婆娘心奸着呢,有一就有二,她尝到了甜头下次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这是你的下人还是她的下人呢!” 阿简同情的看了连芳洲一眼,便道:“三姑奶奶你别怪芳洲,芳洲,毕竟是晚辈,她若不肯帮忙,别人会说闲话的!阿泽、澈儿他们一天一天长大,澈儿又进了学堂,有的事情芳洲哪怕不愿意也必须去做。” “那就想个法子呀!”三姑奶奶忙道:“可不能这么惯着他们!” 阿简笑道:“这个,我想芳洲已经有法子了吧?” 三姑奶奶闻言,睁大眼睛瞪向连芳洲,仿佛在等着她的解释。 连芳洲朝阿简笑了笑,便道:“这个,我也还没有想好!容我再想一想吧!” 第二天一早,连芳洲指定的李二、李三便扛着犁耙、牵着牛大摇大摆的去连立乔氏家。 遇见人少不得问。于是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连立病了干不得活,乔氏让连芳洲叫人去帮忙犁田的事儿。 众人的眼光忍不住有些古怪异样起来。 不过,经过乔氏连立闹腾了那么多场,对于这话众人是不信的。而且许多人知道,连芳洲肯定也是不信的。 可不信归不信,人家这么说了,这人她还非派过去不可,不然,就成了她的不是了。 于是众人感慨了一回,无不在心里叹着连立和乔氏命真好啊!脸皮也真够厚啊! 乔氏给李二、李三准备的早饭是每人一碗清得几乎见底得稀饭,用筷子搅动,只有几粒粥米半沉半浮。 没有咸菜。 乔氏原本是打算准备咸菜的,不过她想了一想,又把咸菜给省了。 喝粥就喝粥,要什么咸菜嘛! “快吃吧,吃好了赶紧去地里!”乔氏很有主人派头的吩咐:“好好干活,别给我偷懒,不然中午没饭吃!” 乔氏自以为这威胁很有分量、很致命,李二、李三早已暗暗相对翻了个白眼,心里十分看不上,心道我们兄弟又不是你家的下人,你得瑟个什么劲? 还中午没饭吃?就算自己两人累死累活想必也不会有饭吃吧?还好早上是吃饱了才过来的,要不然就得饿着肚子干活了! 今天有加更 250.第250章 拿乔 要知道春耕秋收忙碌的时候,即便家里条件再差的人家,也会尽着家里干活的壮劳力吃饱吃好,这样才有力气干活。像乔氏这样的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还真少见。 不过,乔氏心里压根也没把他们当成人看就是了。 二人心中不由感慨,幸好我们主子是连姑娘!能摊上连姑娘这样的主子,真的是难得了! 李二、李三也没跟乔氏争辩什么,两人平平淡淡“哦”了一声端起那清汤似的“稀饭”喝了起来。 乔氏见他们老实不客气的喝自家的稀饭,一双白多于黑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盯着他们,心里暗骂“好吃懒做!” 想想不忿,在一旁念叨个不住:“别光顾着吃,到了地里记得好好的干活,把那田给我犁深一点、细一点知道吗!我说的话你们听见没有?吃吃吃就知道吃,猪投胎呀你们!” 李二、李三不由暗怒,在来连家之前他们在别的人家也当过下人,可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乔氏这样的。 李二耐着性子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乔氏却又瞪着李三喝斥道:“还有你,知道了吗?别给我装死!” 李三手一松,“哐啷”一声清脆的响声手中的碗落地,摔成了碎片。 “你干什么!”乔氏脸色一变尖声叫了起来,指着李三鼻子骂道:“你这个败家东西丧门星,连个碗也拿不稳!这都是钱买来的,你给我赔,给俄赔钱!笨手笨脚的蠢奴才,瞎了眼的才会买下你们!” 李三便道:“我说连家大娘,你还怨我?要不是你突然那么大声喊我也不会吓一跳!更不会不小心摔了碗了!还好没有划破手,要是划破了干不了活,我那份活你帮我干吗?” “你!”乔氏没想到一个下人也敢跟她顶嘴,气得哆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李三也在旁不紧不慢的说道:“连大娘,我兄弟这话也没错,刚才差一点我手里的碗也要摔了呢!你让赔钱可没有这个理,要不咱们出去给大伙儿说道说道,让大家给评评理?” 连立一直躲在房间里仔细听着,听见乔氏那张做乔的抖威风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深恨她生事儿。这时候听见李三说要出去说道说道,到时候理亏的可是自家。 毕竟,这两人又不是自家的下人,乔氏这么动辄说骂本就不该。连芳洲那死丫头最会来事儿的,到时候趁机将两人收了回去岂不是亏大了? 连立想到这便重重的咳嗽起来。 乔氏可不是什么聪明人,连立在里头咳得肠肺都要出来了乔氏还在外头张牙舞爪的骂道:“说道就说道,老娘还怕你们两个奴才下人不成!哼,真是什么人养什么样的奴才!跟你们那坏透了的主子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一说到连芳洲,看着地上那白汪汪的碎片,乔氏的邪火就一股一股的往上窜,心里一动,便认定这两个人必定得了连芳洲的什么嘱咐,故意来给自己使坏添堵的,忍不住骂得更欢。 事实上,连芳洲当然会给了他们嘱咐,她可不想自家帮着这两口子养长工。 就算乔氏不挑事,他们也会挑事的。 当然,想要乔氏不挑事其实也太难了点。 李二、李三没吱声,任由她骂。 连立听得气急败坏,心里暗骂“蠢婆娘”,也顾不得再咳了,他知道自己就算把肺咳出来这蠢婆娘也不会识趣的。 连立便压着嗓子显出两分沙哑的叫道:“给我倒点水来!给我倒点水!” 乔氏听见了,这才暂时放过李二、李三,倒了杯水进去了。 李二和李三相视一眼,李三不由骂道:“这死婆娘真是太可恶了!姑娘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亲人!” “这有什么办法?你当姑娘不厌烦他们吗?他们不要脸姑娘还要呢!咱们忍忍就是了!”李二道。 “那还能怎么办!”李三轻轻一哼,又低低骂了句:“死婆娘!” 乔氏从房间出来后,脸色虽然仍然很不好看,却也没有再骂他们两个了,没好气哼道:“还在这木头似的愣着干啥?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去!懒骨头,尽知道偷懒!” 李二、李三相视,转身便出去了。 “连家大娘,能喝杯水吗?有点口渴!”走到院子里,李二忽然又道。 “井里有水,自己打上来喝!”乔氏没好气道。 如今这天气,虽说已经不冷了,也在一天一天的向春天靠近着,但到底还是有两分凉意的,乔氏却是连热水也不肯给他们一口。 不过两人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李二“哎”了一声,便打水。 乔氏生怕他们弄脏弄坏了自家的井,忙抬脚跟了出来看。 李二正是要引乔氏出来,见她睁着一双白多于黑的死鱼眼瞪着自己,便道:“中午是我们回来吃饭还是连家大娘给送田里去?” 乔氏没好气道:“回来什么回来?就在田里吃!”来来回回的不嫌浪费时间吗?她巴不得他们今天一天赶紧把活干完,省得还要浪费她家的口粮。 李二又笑嘻嘻问道:“那你给我们送去?” 乔氏瞪了他一眼,十分不情愿的道:“我给你们送去!” 说着这话乔氏心里又不爽起来,她可是“主子”,给两个下人送饭,他们有那么大的福气吗?可是,总不能不给他们吃啊,要不然连芳洲那死丫头肯定又有话说了。 李二“哦”了一声,便招呼李三:“我们走吧!” 两人就这么去了。 乔氏见他们居然没有向自己恭恭敬敬的道别,瞪着他们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怪不得是个奴才,一点教养也没有!” “你又在念叨念叨什么!”连立从屋子里出来,怒目呵斥:“他们会干活就行了,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你啰嗦,这会儿早就到田里了!” “我那不是,”乔氏心虚的分辨道:“好不容易来两个下人,还不准我抖抖威风,也学那地主家的老爷夫人一把嘛!再说了,这两个奴才那副懒样,一看就叫人生气!怎么怨得我骂!” 今天有加更 251.第251章 闹剧 “你就爱多事!”连立冷笑道:“学地主老爷夫人?你也得有那个命!要是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这话乔氏听了特别的不爽,忍着心里的酸味道:“我怎的没那个命?等我儿子出了头,我就是官家的太太!哼,可比那土财主体面多了!到时候买上十七八个丫鬟奴才,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谁管的着我不成!” 连立哼道:“那也等到了那一天再说!我可警告你,别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让他们好好的干活,将来咱们家的活计就不用愁了!” 想到今后自家的活计都有人包了,连芳洲那死丫头心里指不定多么不情愿却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乔氏心里就一阵痛快。 便眉开眼笑道:“老头子你就放心!那死丫头拉不开这个脸,不然我非把她家名声弄臭不可!哼,两个奴才我还拿捏不住吗!莫非她家的阿猫阿狗我们都该敬着不成!” 乔氏在家里耀武扬威、得意洋洋,李二和李三已经往田里去了。 关于做午饭这件事,乔氏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快到中午的时候才不紧不慢的做饭了,炒了个白菜,割了一截腊肉放在米饭上蒸了,切了一碟子,油汪汪晶莹剔透,浓郁的香味令人闻之垂涎。 这是她和连立的午饭。 端起碗的时候连立忽然抬头问了一句:“那两个下人呢?他们怎么吃?” 乔氏翻了个白眼说道:“等下我给他们送过去!”又加了一句:“哼,叫老娘给他们送饭也不怕折了寿!” 连立听了便没再多话,只道:“那你快点吃,吃完了就给他们送去!这腊肉就不必送了!”意思是给他们吃白菜便可以了。 这句话其实连立根本用不着说。 果然,乔氏听了白他一眼:“知道!”那意思是,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两人吃完饭,连立便催着乔氏赶紧给李二和李三送饭去。 乔氏没法,只得念念叨叨的上厨房装吃食去。 连立见如此便放了心,当然不会去看乔氏装了什么“午饭”去。 乔氏见早上自己给李二和李三一人一碗那样的稀饭两人都不敢吱声,午饭理所当然也是同样稀得见底的“稀饭”,加上她心里恼恨早上被李三打破的那个碗,盛稀饭的时候还特意比早上少了一勺子。 不过是个奴才,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敢挑剔不成! 乔氏冷笑着,提着竹篮子,慢腾腾朝田里走去。 这时候正是各家给田地里干活的家人送饭的时候,乔氏到了田边,看到李二和李三还在田里干着活,心里便有小小的满意和得意:不就是个奴才,看吧,到了地里还不是得乖乖的给自己干活! 哎,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啊! 有村里人从身边经过打招呼,无不羡慕的说乔氏“命好!”乔氏先是得意的勾着嘴角笑了笑,随即又不以为然的道:“这算什么呀!等我儿子当了官,比这更好!” 那打招呼的人呵呵笑了笑就走开了,心里很有两分看不惯乔氏。 可是看不惯归看不惯,那又能怎样?搁不住人家就是命好啊! 乔氏站在田坎上神气十足的欣赏了一回劳作的李二和李三,然后才扯着嗓子叫他们过来吃午饭。 李二和李三高声答应,一前一后的朝这边走来。 “吃吧!赶紧吃完了好干活!你们还真是够懒的,我家总共才九亩地,怎的一天干不完!你们自己看看,田里的泥土怎么这么老大一块的,再多犁几次,这样的怎么能种!”乔氏又开始数落。 李三便抬起眼睛,向乔氏客客气气的道:“连家大娘,这地犁得再好也就这样了,得耙过才能细了,你也不是没种过田,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恰好有两三个人正往这边走来,听见这话忍不住“哄”的笑开了。 庄稼人谁会不知道这个呀? 王广媳妇还冲乔氏取笑着道:“人家乔嫂子命好,是享福的富家夫人,哪儿懂得这种田地里的活计呢!” 同行的两人顿时起哄取笑着,说道:“是啊是啊,乔婶子跟我们不一样,人可是大户人家,瞧瞧,连下人都用上了!” 乔氏如何能够真正不知?她只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骂人骂顺了嘴故意这么说的,哪曾想这李三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自己顶嘴,害得自己平白受人嘲笑。 再想起早上被他分明故意摔的那个碗,真是新仇旧恨凑一块了! 乔氏瞪着眼尖叫道:“李三!你敢跟我顶嘴!” 李三仿佛被她的喝骂声吓着了,“哐啷!”一声,手里的碗又跌到了地上。 田坎上的泥并不硬,这个碗没有摔坏,但是碗里的汤汤水水却泼洒了一地。 这时候,王广媳妇三人正巧走到他们身旁,忍不住也是一怔,停下来看了看。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连家大娘、对不起!”李三脸色发白,吓得手足无措。 乔氏怒极,一连串尖酸刻薄的骂声从嘴里出来。 李三还在不停的道歉请罪,李二忙好言相劝,向乔氏分辨道:“连家大娘您消消气吧,李三兄弟就是解释了一句让您放心罢了。他胆子小,您方才那一声他是真的吓着了,不是故意的,您就别骂了行不……” 乔氏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见着软的岂有不拿捏逞威风的?李二、李三兄弟两个越是道歉服软,她越是骂上了瘾。 王广媳妇三人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本来嘛,说是羡慕嫉妒也好,打抱不平也好,连立和乔氏对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做出了那么多无良的事,如今却还理所当然的用着连芳洲家的下人,众人心里都有点看不惯——当然,倘若连芳洲不肯让下人给连立乔氏帮忙,她必定又会被人说闲话。 有的时候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的奇怪不合理,却往往被人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看到乔氏这样咒骂人家的下人,许多言语还牵连着连芳洲,这就真的很叫人看不过去了。 252.第252章 骂上瘾了 王广媳妇等便忍不住帮着劝了几句。 陆陆续续从前路后路又来了三四个人,见状不免相问,嘴快的立即三言两语的说了,于是众人都觉得乔氏做得有点过了,特别是看到李二、李三两人那副惊慌失措、可怜巴巴的样子,更加觉得乔氏过分。 “乔嫂子,算了吧!瞧你把人给吓的,还怎么干活呀!” “就是,人家不过说了句话解释解释而已,你何必气成这样呢!唉!” “要不说人家命好呢?要是我啊,有人给我干活,我肯定客客气气的好好招待,唉,就是没那个命呀!”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着,乔氏更是恼恨不已:这连家二房是不是跟她相克啊?怎么连两个下人也尽让她不顺? 那死丫头敢没上没下的顶嘴,难道你们也敢! 乔氏肆无忌惮,任谁劝也不管,脸红脖子粗更加恼羞成怒的骂着。 众人见她如此不给面子,一个个也觉得没趣,便不再劝了,只是这么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空旷的田野上,就只有乔氏一个人的骂声在响。 渐渐的乔氏也觉察出了两分异样。 没来由的,她感到针芒在背,那叫骂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却是腰杆子一挺,瞪着李二、李三骂道:“还杵在这儿干啥?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去!光知道偷懒!” “我、我们还没有吃午饭……”李三下意识的又道,只是声音在乔氏一瞪之下渐渐消失。 李二更是同时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忙陪笑道:“您别生气,我们这就去干活,这就去干活……” 说着拉着李三下了田。 众人见状暗暗摇头叹息,也都散去了。 乔氏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昂首挺胸站在田坎上,冷笑连连。心道两个死奴才,也敢跟老娘斗! 她捡起地上的碗,用手擦了擦放回篮子里,看了一眼篮子里那碗李二也没有吃的稀饭,乔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嘟囔着骂了两声,提着篮子理所当然的走了。 至于李二和李三还在饿着肚子干活要不要紧,她根本不去考虑。反而还觉得他们活该,理所应当受到教训! 可是没有想到,她才刚刚回家,就对上了怒目相视的丈夫。 乔氏心中一虚,不敢跟他对视,转念想想田间发生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回来,就算传回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心虚的啊! 这么一想,她立刻又挺直了腰杆子道:“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会是真的病了吧?” 因为心虚所以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 她话音一落,连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冰冰咬着牙道:“要是真的就好了……” “啥?”乔氏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连立嘴角狠狠的抽了两下,恨声道:“还能有啥?连芳洲那个死丫头,她居然请了大夫来给我看病!” “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什么时候那么好心——啊!那、那不是……”乔氏尖酸刻薄了两句才猛然察觉到不对劲,顿时脸色一白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瞅着连立。 连立脸色早已阴沉了下来,不吱声。 “那死丫头,果然是不安好心!”乔氏忍不住也咬牙。 如果连立真的病了,她当然不会请大夫来看病。可她偏偏就请了!这就说明她根本就是怀疑连立并没有生病! 乔氏不由得骂道:“这死丫头那心思不知怎么促狭,竟然对长辈这么无礼,这种事情也是能猜测的吗!” 我这个做大伯母的都说你大伯父病了,我说是那就是,你不老老实实的听着,整什么幺蛾子! “那、那大夫说什么了?那死丫头又说什么了?”乔氏忙问道。 连立冷哼:“那死丫头什么都没说!” 乔氏一愣,顿时又放下心来,不以为然撇撇嘴,哂然道:“没说就好!也是,就算装病又咋啦?就是叫她家两个下人帮帮忙咋啦?亲伯父亲伯母难道还没有这个脸!” 连立冷着脸没搭这话,却是忽然盯着她问道:“田里的活计做得怎么样了?那两个人没使什么心眼儿吧?” “老实着呢!不过两个小小的下人而已,还敢翻了天不成!”乔氏眉头一扬,说得颇为扬眉吐气。 连立眸光却是沉了沉,淡淡道:“你呢?你没怎么着人家吧?” 乔氏心中一凛,强自嘿嘿笑了笑,说道:“你说什么呢?我能怎么着人家了!这话真是!”说毕便朝厨房走去。 连立盯了一眼她的背影,虽然心里头隐隐的觉得似乎有点儿不安,不过也没有往深处想去。 两口子没有想到的是,傍晚的时候连芳洲和阿简、连泽找来了。 连芳洲开门见山的向二人表示,今后不要再叫他们家的下人帮忙干活了!若他们实在忙不过来,就按行情价出钱雇,她可以将手下干活干的最好的下人给他们,还可以给他们打八折! 此言一出乔氏睁大了眼睛就要叫骂,却不知为何对上连芳洲那冷冰冰的眼神,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连泽十分不屑哼了一声,便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一个装病,一个拿他家的下人不当人看,连午饭都不给人人家吃还把人家骂了半天逼着下地干活,路过的村邻劝两句都劝不得!越劝反而越骂得厉害! 如此不把人当人看,心肠可见歹毒,传出去虐待下人的名声难不成很好听?总之,他们姐弟妹几个是万万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他们没了爹娘本就福薄命小,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绝对不做! “大伯父、大伯母若是觉得我们刻薄,咱们大可以请里正、村老们裁决!若没有异议,我们就先回去了!”末了连芳洲凉凉的丢下两句话。 乔氏不等连芳洲说完便尖叫了起来:“连芳洲!是你!是你下的圈套是不是!一定是你!你又算计我!” 连芳洲冷笑道:“我算计你?你当我跟你一样那么闲吗?整天同你算计?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倒是说说,我怎么算计你了?你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说毕轻哼一声,带着连泽和阿简走了。 253.第253章 死性难改 “连芳洲,你给我站住!”乔氏尖叫着提步要冲上去拉她,却被连立从背后扯住了。 “你给我站住!”连立低喝着。 连芳洲站定了脚步,转身冲连立轻轻一笑,淡淡道:“还是伯父是个聪明人!” 再转身,这回是真的走开了。 “你干嘛拉着我!”乔氏喘着粗气怒意翻腾:“一定是她设的陷阱,一定是她!我说呢,那死丫头那么大方把人给我们使唤!我就说呢!原来她又在背后动了手脚!黑心肝的死丫头!”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对上连立冷冰冰的脸色,似乎只要她一说“是”那蕴含的怒意便会一冲而出铺天盖地而来,乔氏有些心虚的别开目光:“什么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连立怒喝道:“这话该我问你!你究竟做了什么?快说!” 乔氏动了动唇,原本还不肯说,被连立再次怒喝,吓了一跳,这才慌忙遮遮掩掩的说了。 连立跟她做了大半辈子的夫妻,还能不知道她那性格?不把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她所说的话永远都会有所保留。 乔氏在连立紧紧的逼问下只得吐露多一点、更多一点,最终无可隐瞒全部都说了。 连立气得哆嗦,骂道:“你这死蠢死蠢的婆娘,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算他装病被连芳洲拆穿了又怎样?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有些些的不舒服,谁又能说不是? 顶多,别人在背后说几句、笑几句,过阵子也就罢了,谁会整天记着这种小事? 可是,他装病,跟这死婆娘的所作所为联合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那就变成了故意折辱连芳洲家的下人,说白了就是当长辈的他们嫉恨侄女侄儿们过得好而故意添堵找茬。 不然,怎么会叫人家来帮忙干活,连碗饭都不给人家吃,只给一碗清的见底的稀饭,就连这人家都没能吃到嘴里,把人家臭骂了一顿后赶着人饿着肚子下地干活! “你怎么能做得出来!你这蠢婆娘心里都想些什么!”连立跺脚恨恨不已。 他瞪着乔氏,越看越不顺眼。他想,他是个聪明的,如果不是因为这蠢婆娘拖后腿,他和二房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都是这个蠢婆娘坏事! 可偏偏许多事他不可能一个人去做,甚至许多事情还得这死婆娘出面才更合适。 这么没用的婆娘,休了拉倒!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瞬间的心动又变成了无奈。 别说这把年纪了休妻不厚道,别说为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休妻叫人笑话。阿海是这婆娘的儿子啊,他那么出息,他说什么自己都得让他几分,他怎么可能让自己休了他的亲娘? 况且,有个不贤被休的母亲,他的前途谁知不会受影响? 连立突然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无力! 罢了!今后还是过自己的日子吧,二房那边,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了!就这蠢婆娘这一辈子也没希望改得了的脾性,再招惹二房也不过多给人看一场笑话、说一场口舌! 眼不见为净,就当看不见二房的富裕好了!反正,过几年只要儿子出息了,哼,谁比谁强还说不准呢! 连立深深的呼吸吐纳了几口气,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些,再看乔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乔氏可不知道连立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犹在那里愤愤不平的碎骂着。 连立望过来时她突然“啊”的叫了一声,咬牙道:“我知道了!那碗稀饭是那该死的奴才故意打泼让人看见的!那死奴才肯定是得了那死丫头的嘱咐,陷害我呢!” 猛然抬头对上连立目光的乔氏,浑然不觉丈夫那目光的异样,她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恨恨道:“是那死丫头陷害我,她又陷害我!走,咱们找她去,我要当面问她,我要找回这个公道!” 如果说中午乔氏有多洋洋得意那么此刻就有多恼怒!那个死丫头,打一开始就在算计她!一肚子坏水没安好心眼! “你给我住嘴!”连立瞪着她,恨铁不成钢冷笑道:“你说她算计你?不错,她就是算计你!你这么蠢,被她算计到了我一点也不奇怪!我也蠢,明明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我居然还以为你能改、还以为你能成事!呸!” “你、你这是什么话!”乔氏既愤怒又委屈,睁大眼睛愤愤道:“你明明知道了那死丫头算计我,你居然还说风凉话!你、你——” 连立冷冷低喝道:“亏你还有脸说!如果你不出幺蛾子,该送饭送饭,送完了该回来回来,她就算再想算计又怎么能?你自己想想!” 连立愤怒无比,喘着粗气。 他却也不想想,倘若他们两口子真是那种该怎么样便怎么样,不玩心眼、不耍诡计的,也别说像张婶他们一样格外的对连芳洲家好,就做到像张里正那般不偏不倚、正儿八经的,两家的关系也断断到不了如今的地步! 没准儿连芳洲早就主动找他们帮忙,两家相互帮助、一同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亲亲热热了! 连芳洲姐弟妹们走到这一步其实都是他们一步一步给逼出来的。 他们何尝不盼着自家有个关键时刻能够站出来做主的长辈? 这家中有长辈和没有,区别大得去了! 乔氏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不错,如果她老老实实的做了米饭炒了菜给人送去,如果人家不小心跌落了碗她不骂人,是不是就不会弄成这样了? 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 乔氏仍旧气愤不甘的啐道:“不过是两个下人奴才,什么东西!给他们吃白米饭吃腊肉,他们也配吗?有稀饭就不错了!明明下贱,还当自个多高贵似的!还敢当着我的面摔碗,什么东西啊!不骂几句我心里能好受吗?他们就是欠骂!” “你——”连立心里徒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婆娘非但没有半点儿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反倒更加理直气壮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他还有什么话说?他还能说什么?就算说得再多,那也是徒劳无功! 254.第254章 下雨天 “你就不知道避着人?”连立冷哼道:“叫人传得全村都知道了你很有脸面吗!” 这句话乔氏是非常认同的,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中。 “我也后悔了!我就不该当着人那样!”乔氏终于垂头丧气起来,立刻却又咬牙切齿道:“所以我才说这一切都是那个死丫头的设计!是她在害我!” “老头子,你快想个法子找回场来,我心里头真是憋屈得很!”乔氏急急的望着连立道。 连立瞅着她,绝望的闭了闭眼。 她憋屈?真正憋屈的是他! 合着他先前说的都白说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沉不住气,那死丫头就算再有心设计又怎能成事? “你给我消停点,这件事情以后都不要再说了!以后,我们就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也别再去招惹他们了!”连立嘴角抽了抽,咬牙道:“就权当他们死了!” 他也不甘啊,那么大的富贵,原本应该都是他的、都是他来掌控安排的,谁叫他白白的把机会拱手让出去了? 早知道那死丫头立下那两不相干的字据是为了等这么一天,他说什么也不会立,反而还会主动站出来照顾、抚养他们! 悔不当初啊! 乔氏愣了愣,回过神来刚一张嘴那话还没有出口就被连立一瞪眼给瞪回去了,连立冷冰冰道:“你给我记住了!听见没有?你要敢背着我折腾,休怪我大义灭亲!” 乔氏一个哆嗦,这些年四邻八乡在年节或者哪家大户人家给老头子老太太做寿的时候偶尔会搭戏台请戏班子唱戏,她也是听过几场的,这“大义灭亲”是个什么意思她还是懂的。 “灭啥?”乔氏气得道:“你要杀了我不成?你、你!”她太愤怒太气了,一时说不出下边的话。 杀她?她还真是敢想! 连立觉得自己给她气得快要自杀了。他拂袖冷哼道:“你要再折腾事儿,我会把你用绳子捆了送去跪祠堂外边!你想去吗?” “……”乔氏打了个冷颤,身子一僵。 连立又重重一哼,转身进屋去了。 还没到晚上,天空便渐渐的阴沉了下来,风推着云层渐渐归拢、盘踞,阴沉的颜色越来越重,浓云密布,高高的苍穹仿佛矮了一大截,仿佛就要倾压而下。 要下雨了。 这是初春的第一场雨。 虽说一旦下雨便会耽误活计,而且刚刚有回暖迹象的天气立刻又会迅速降温。 不过,众人对于这场雨还是很期待的。 这雨一下,泥土就更松软,春天的脚步也会更近了。 到得傍晚,果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中雨。 早在天空变幻时,田地里干活的人们早已陆陆续续的回家。此时多半隔着门窗看着外头的雨帘说笑着家常闲话。 外边风雨成片,水雾濛濛,更衬得家中温暖而温馨。 此时,孙长兴和孙氏在山顶的木屋里。 见到下雨,孙氏的心情竟是格外的舒畅与快意,听着外头的雨声,她呵呵的笑了几声,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里认真擦拭着弓箭的丈夫以及卧在丈夫脚边的懒懒的小黄狗,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语气轻快的向丈夫道:“当家的,下雨了、下雨了呢!” 孙长兴擦拭弓箭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道:“知道。”又道:“不就是下雨吗?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听了他这话,原本兴高采烈的孙氏神色一黯,轻轻的叹了口气,神色与方才的欢喜雀跃完全两样。 她幽幽叹着,低低的道:“从前,我最怕便是下雨了。只要一看到这天阴沉下来,我那心便一阵一阵的揪着,可我再揪着心也没有用,这老天爷要下雨还是会下的。于是我只能盼着那雨赶紧下完、天赶紧的晴起来,然后,又愁着下一回下雨……” 孙长兴擦拭弓箭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一手持弓,另一手拿着抹布僵在了那里。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不由得也听起了外边的雨声。 妻子不说他都没想起来,虽然没想起来,但从前他也是厌恶雨天的吧? 雨天就没法进山狩猎。仙藤山森林古老而茂密,湿气本来就重,即便雨停之后也得等上五六天甚至八九天才能进山。于是他就只能够去那些小山里转转。往往一天也就只得两三只山鸡,远不如仙藤山的肥大。 还有家里那窝棚,一到雨天处处漏雨,地上到处淌着水,踩一脚,泥泞不堪,有的时候雨大了,连那小小的木板床上都要放着木盆接雨水,一个半个时辰就得倒一次水,晚上根本就别想睡觉…… “当家的,”孙氏湿润了眼眶眨了眨,笑道:“瞧,如今这多好啊!外头再大的雨,咱把门一关,屋里头干干爽爽,想怎样就怎样,什么也不必担心,多好啊!当家的,我其实一点儿也不贪心,真的,我只要将来啊,咱们也能有这样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屋,我就心满意足了!” 孙长兴听到妻子这话忍不住有点儿愧疚,他抬头望向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说道:“会有的!等咱们阿明出了头,高房大院都会有的!” 孙氏眼睛亮了亮,焕发的容光中带着一种作为母亲的骄傲,她也笑了,点点头笑道:“咱们阿明又懂事又孝顺,一定会出息的!” “那是!”孙长兴感慨一笑,又道:“连姑娘是个好人,等咱们阿明将来出息了,咱们一定得报答报答她!” “这还用说?”孙氏笑道:“那是应该的!咱们将来不管有什么都有连姑娘的一份,要不是她,唉,阿明的命……瞧我说这个做啥,阿明这也算是必有后福了!” 两口子在这儿感慨感叹着,连芳洲一家子逗了一番小狼,忽然想起连澈还在学堂没有回来,一个个便坐不住了。 “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呢!”三姑奶奶皱眉,说道:“芳洲,去接接吧!” 连芳洲心里头却在琢磨着,这种天气,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呢,是该去接,可要怎么接? “你们在家,我去一趟吧!”阿简说道:“我赶着驴车去一趟,顺便给他带件衣裳!”雨披是肯定也要备的。 “阿简哥,还是我去吧!”连泽起身笑道:“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的!我能赶车!” 他如今渐渐长大了,可不想让姐姐还把自己当个半大孩子,做什么只是副手。区区接兄弟下学这种小事还要阿简哥跟着,那他真是个废人了! 255.第255章 欺负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行!胡闹!”三姑奶奶立刻瞪了他一眼。 连泽很是郁闷扯了扯嘴角,看吧,说他胡闹,真的当他是孩子。 “姐!”连泽看向连芳洲,有点眼巴巴的。 阿简便向连芳洲道:“既然阿泽这么说想来他自己能应付,就让他去吧!” “那怎么行呢!好几里路呢!阿泽怎能跟你相比啊!”三姑奶奶一下子就急了。 连泽眉头微微皱了皱,倔强的脸上更显郁闷。 “那你便去吧!我看也差不多到放学的时候了,赶紧吧!”连芳洲笑笑,又止住瞪眼欲分辨的三姑奶奶:“让阿泽去吧,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路程不近也不算远,再说了又都是平路,好走着呢!” 答应了一声去准备衣裳雨具的连泽脚步一顿,嘴角又撇了撇,看看吧,说这是小事,就由着自己吧!他有点苦恼,真的人人都还把他当成孩子啊! 不过,姐姐这态度还算是好的了,只要他认认真真的再出两样成绩,便会有所不同了吧? 连芳洲说的这些理由三姑奶奶岂有不知?但是在她认为的连泽自己还是个孩子的前提下,那些理由统统是站不住脚的! 于是三姑奶奶愤愤道:“你们都答应了,我也没有法子!瞧瞧,他都自己准备去了,可听你们的话了!”这话带着淡淡的醋味。 阿简便道:“三姑奶奶,阿泽其实做事很稳重的,你就放心吧!他也不小了,也该试着独立做些事情了,总不能什么都靠着芳洲一个啊!” 三姑奶奶哑然。房间里的连泽则是精神一振。 准备妥当,匆匆打个招呼,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连泽便甩起鞭子赶着驴车去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他和连澈两个满身潮气、衣摆袖子还湿漉漉的回来了。 连芳清抱着小狼就坐在廊檐下等着,看见驴车进了院子,急忙起身冲背后欢声叫道:“二哥、三哥回来了!”又扬开嗓子跟连泽连澈招呼。 连芳洲等均放了心,三姑奶奶笑道:“回来就好,去了那么久可真叫人担心!回来了就好了!厨房里有热水,等下好好的洗一洗。” 连泽和连澈回到家里,连澈匆匆跟众人招呼一声,一溜烟便进了房间去换衣裳。 连泽笑着多说了两句话,也去换了。 一时兄弟两个出来,连芳洲忽然有点仔细的打量着连澈,只把连澈看得有点发麻,勉强陪笑道:“姐,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呀?” “没有什么!”连芳洲收回目光一笑,道:“你没事吧?” 连澈手一紧,脸上肌肉狠狠跳动了两下差点要招架不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忙笑道:“没事、没事啊,我好好的!” “怎么没事?”三姑奶奶从厨房进来一瞪眼,道:“都淋成了这样还说没事呢!小心得了风寒!这个天,最容易受凉了!来,你们俩一人一碗快把这姜汤喝了!” 连澈听完三姑奶奶的话,那紧绷的身体暗暗放松,和连泽两个连忙笑着道谢接过喝了。 连芳洲冲他们一笑,站起来道:“好好歇一歇,我去做饭了!” 连澈和连泽悄悄相视了一眼放了心似的,连芳洲只做没有看见。 一晚上连芳洲都没有再过问他们什么,只是在晚饭后找到了阿简,向阿简轻轻道:“澈儿分明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说不定是被学堂里的学生们欺负了,可是他们兄弟俩不肯跟我说我也不想逼问,阿简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也许阿泽愿意跟你说的。” 连芳洲说着微微蹙眉,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个年纪的孩童本就是调皮捣蛋最爱生事的,咱们乡下人家,哪一家的孩子是个安分老实的?澈儿是新生,生得又瘦小斯文,一去就得了先生的喜爱和夸奖,看他不顺眼的人不会没有!” 对于这一点阿简似乎也并不意外,反而挑眉一笑,很感兴趣的笑问道:“澈儿也不是头一天上学了,为何你说今天他回来不一样呢?” 连芳洲轻轻哼了一声,嗔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傻子呢,他虽然遮遮掩掩的进门,可我还是瞧见了,衣袍湿了那么一大片,许多地方还带着明显的褶皱,分明清洗过,还有那双鞋,若说是被雨打湿透了也说得过去,可太干净了点,光是湿,半点儿泥浆也不见,你见过雨天谁的鞋子会成那样吗?分明在河边清洗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肯定发生什么了!” 连芳洲说着有些气恼的瞪向阿简,闷闷道:“他们连我也不肯告诉,当然就更不肯告诉三姑奶奶了,人家找你帮忙你倒好,倒问起这个来了!” 阿简呵呵低笑两声,好笑道:“他们既然连你都不肯说,又怎么肯跟我说呢?” 连芳洲一怔,片刻道:“这可不一样!他们不跟我说,你若问却会跟你说,阿泽必定不会瞒你。” 听着她仿佛带着嫉妒的语气,阿简不禁有两分得意,扯了扯嘴角点头,轻笑道:“好吧,我帮你问问!” 连芳洲这才一笑,轻轻道了谢。 连泽果然没有瞒着阿简,只是让阿简不要告诉连芳洲。 阿简答应了,转头就去找连芳洲竹筒倒豆子了。 果然不出连芳洲所料,连澈就是被林家村和杨家村三四个顽劣的同窗给欺负了。 据他说来,他们阴阳怪气、逮着机会便冷嘲热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一直没有闹出格,连澈怀着小心提防着,也没有跟谁说。 今日恰好下大雨,将近下学的时候雨停,杨家村那杨文孝、杨文忠便主动凑上来笑眯眯的说一起走。 连澈本来不肯跟他们一起的,可那两人热情得过分,而且根本不容拒绝,半拖半拉的硬是拽着他走了。 刚刚出林家村,走着走着旁边有个泥坑,那两人竟是不约而同一个肘弯推、一个伸腿拌,连澈身不由己跌进了坑里,狠狠的摔了一跤,半身衣袍全沾染了黄色的泥浆水。 256.第256章 自己解决 幸亏他向来爱惜书本,用油布包包裹了一层,否则书本也都要湿透。 那杨文孝、杨文忠见状桀桀怪笑起来,与此同时从旁边灌木丛遮掩后也挑出两个拍着手大笑的男子,叫林进、林飞。 连澈从地上爬起来,抿了抿唇,不用想便知道这个泥坑定是林进和林飞掘的,不然不会那么深,他不会这么狼狈。 瞧着黄色的泥浆水沾染了连澈半身,淋淋沥沥的正往下滴淌着,四个人笑得简直前仰后合,笑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一边笑还一边打趣着连澈。 一个说:“哎哟连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好好的走路怎么走到泥坑里去了!” 另一个又叹息道:“哎,先生不是老夸你聪明吗?我看也不怎么样啊!走个路都能摔个大马趴,跟我家里养的那鸭子似的,真是笨啊!” 说着越发放肆的大笑起来。 “你们不要这么说嘛,好歹咱们是同窗!”笑了一阵,又一个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胸口,将他推得踉跄几步,诚恳坦诚的叹道:“连澈,你真的太不小心了!以后走路可得看着点啊!哎,刚才我还想拉你一把的,可惜没来得及!不过呢,我是真的有心拉你的,就算先生知道了也会夸我好心对不对?” 这话一出另一个也反应过来了,便瞪着连澈道:“对对对,我也有心拉你的,是不是?” 林家村那两个“扑哧”笑了一下,然后忍着笑正经道:“这个坑绝对不是我们挖的,是本来就在这儿的,我们只是正巧路过!连澈,你可记清楚了!” 连澈抿着唇,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眶中隐有潮湿,他死死的忍住。在四个明显高了他一头的孩子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瘦小。 他不吭声明显惹恼了取笑他的四人,杨文孝便狠狠道:“喂,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明天你要是敢在先生面前乱说话,你就等着我们的拳头吧!哼!” 再顽劣的顽童也害怕先生,这是祖祖辈辈那种浸润到了骨子里的尊师重教理念的反应,他们再胡闹,也不敢当着先生的面来。更不能不怕先生的责罚。 四个人一齐逼近上来,齐刷刷的围着他威逼着他答应。 连澈还是抿着唇没有开口,小脸苍白的站在那里,睫毛微垂,却倔强的不肯开口。 尽管,他本来也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先生。但他们威胁他,他就是不肯开口。 四个人推搡威胁着他,见他还是这副样子不由恼羞成怒了。杨文忠便冷笑道:“看来他惊吓过度变成哑巴了,不如咱们帮他清醒清醒吧!” 林进眼珠子骨碌一转,便笑眯眯道:“好啊好啊,我听说晕过去的人泼一盆冷水就会清醒过来。他失了魂似的不如我们也泼冷水试试看!” 杨文孝便也拍手笑道:“这个主意不错!虽然咱们没有盆子可刚下过雨这大大小小的水塘多的是!” 四个人说着笑着顿时又兴奋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好玩极有趣的事儿了,放肆的嘲笑着上来拉扯连澈的衣裳手臂,竟是要将他又弄到水坑中去。 连澈又气又急又恼,愤怒的挣扎着,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可是他人小力薄,又怎么是这四个人的对手? 这四个人见他愤怒的挣扎叫喊,反而更加来了兴致,拉拉扯扯着他嘻嘻哈哈的取笑着,将他朝那水坑拖去。 连澈气急得小脸涨得通红,心里更是急得不行。 可是,有什么用? 眼看着就要被这几个人推到泥水坑里了,他急得双眼赤红,目中含泪。 被人如此羞辱,他怎么受得住? 恰在这时候,传来了一阵吆喝赶车的声音和辘辘的车声、牲畜的蹄声。 林进四个人吃了一惊,也顾不得羞辱连澈了,慌忙将他放开,眨眼的功夫都跑开了。 来的人正是连泽…… 如此详细的经过连澈当然没有跟阿简说,在亲眼看见了他狼狈样的连泽的逼问下只告诉了他一人。 阿简跟连芳洲说的是:“他的确是被几个人找麻烦了,不过,这事儿阿泽说他会处理,让我不要告诉你,也别担心。” 连芳洲微微蹙眉,阿简便温言道:“他们今后一步步走入社会,要面对的事情还多着呢!既然阿泽这么说,你且装作不知,这事儿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想了片刻连芳洲点点头:“也行,不过,你帮我提点阿泽几句。那些人毕竟是澈儿的同窗,不管他怎么替澈儿做主出气,都不可冲动。要知道,澈儿往后还得跟他们一块上学呢!还有,这件事情倘若闹大了闹到孟先生那里,他更会害了澈儿!” 连澈被人欺负他没有错,但他因此怀恨在心下狠手报复同窗,必定会给孟先生留下睚眦必报、有辱斯文的印象。 试问真正的读书人,又几个会动不动跟人拳脚相向的? 至于那几个欺负了连澈的人,连芳洲就没把他们当读书人看。不过是家里家境还可以,爹娘便送到学堂里认识几个字罢了! 毕竟科举之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单是一个秀才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多少人从小小孩童苦读至皓首白发,也不能中!乡下人家,又几个是认了真让子弟读出头的? “我方才已经提点过他了!”阿简笑了笑,道:“阿泽不是冲动的人。” 连芳洲“嗯”了一声,朝他感激一笑,低声道:“你帮我跟紧着这事儿,有了进展别忘记告诉我听!” “那是自然!”阿简笑道。 第二天、第三天仍旧下着雨,下一阵停一阵,就这样阴阴雨雨一直过了五六天,天空才彻底的放晴了。 云层高而远,经过几天大雨的洗礼,阳光一照,天空格外的明澈透亮,空气中充满着泥土独有的芳香气味。 不知不觉中,已是初春了。河边的柳树、坡上的杂草皆冒出了影影的绿意,迎面而来的风中透着丝丝的温暖。 不时还能看见两三个飞掠而过的灵巧鸟儿的身影,鸣声啾啾,清脆悦耳。 257.第257章 敲诈 天空一彻底放晴,地上的积水便迅速的蒸发掉。不过两天的功夫,除了一些较深的积水坑洼,别的地方已经见不到下雨的痕迹了。 自那日放学被人拦下欺负之后,连澈下了学便老老实实的等着连泽赶车来接。这几日下雨,连泽每天都赶着驴车来接他的。 经过阿简旁敲侧击的提点,连泽每天都会提前去那么一点,在学堂门口候着,不但接连澈,顺便也将学堂里同路的学生们顺路载送一程,包括杨文忠和杨文孝。 这样的雨天最厌赶路,加上乡下的孩子又几个是不爱坐车的?连泽和连澈的慷慨令他们十分的兴奋欢喜,披裹着雨披纷纷道了谢爬上车,一个个喜笑颜开大赞连澈。 就连孟先生也颔首投以赞许的微笑:这孩子家里有驴车来接,非但没有得意洋洋的在同窗们面前炫耀,也没有赏赐般的许给人方便,而是真挚而诚心的邀请同窗共乘,小小年纪,不骄不躁,心地善良,不愧是他看重的人! 一时间,连澈名声大好。 杨文忠、杨文孝等心里有鬼,先两天并不敢上连家的驴车,而且还担心他会跟先生告状呢! 到了第三天,连澈主动邀请他们,他们又见他一点也没有向先生告状的样子,心中大喜,毫不客气的爬上了车,认定连澈是怕了他们,洋洋得意之余甚至动了坏心眼:看不出来这小子家里还挺有钱嘛,过几天叫他拿几个钱来花花,没有钱有什么好吃的也行,不然的话,哼……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天放晴之后连泽便不再赶着驴车来接了,别的学生们都不觉得什么,毕竟连澈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怎么可能专门为他配一辆车呢?下雨天能够得个方便,大家心里都很感谢他的。 这份感激之情转变成的友谊并没有随着雨天过去而终结,愿意与他亲近结交的人更多了。 可杨文忠、杨文孝等就不这么想了,这天中午趁着别人不注意把连澈拉扯到了角落里,凶巴巴的问道:“连澈,你哥这两天怎么不赶车来接我们了?” 连澈睁着一双黝黑的眸子平静的望着他们,突然感到有点想笑。 看看,他们质问起他这话来居然理直气壮的,好像他欠了他们似的。 “我家里要用啊,而且,原本我也是自己走回去的。就是那几天下雨不方便,我二哥才来接我。”连澈迎着他们的目光平平解释道。 杨文孝“哼”了一声,瞪着他道:“我看不是吧?我看是你觉得我们大家占了你的便宜了,所以不愿意让家里的驴车再来了!连澈,你也太小气了吧!” “就是!”杨文忠也瞪他道:“明天就叫你哥还赶车来,而且,从明天开始,把我们兄弟两个送到杨家村去!” 连澈平静的看了他们一眼,抿了抿唇。 杨文孝顿时恼怒起来,气哼哼道:“怎么?你不愿意?连澈,你敢不愿意吗?” 连澈目光闪了闪,他为什么不敢?他又不欠他们的! 杨文忠示威警告的挥了挥拳头,压低声音喝道:“你敢不愿意,小心我们的拳头!哼,别以为我们治不住你!上次的教训还没受够是不是?” “家里真的要用车,我哪里能做得了主?要不然,从一开始就会让车来接了!”连澈轻轻的说道,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眸子清澈水亮,显得特别的坦诚无辜,没有人会怀疑他在撒谎。 杨文孝和杨文忠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是不太可能的,那什么让连家的驴车天天送他们回家那更是故意刁难的话。他们真敢那么做,连澈的二哥还能不跟他家里大人说?要是说了大人岂会不追问?万一他们欺负连澈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挨教训的可就是他们了。 他们两个自小性子刁钻狡黠,从无数欺负弱小的过程中得到的经验就是先撂下过分的狠话,然后再宽容的退一步,就能令对方如释重负、死心塌地的答应他们的要求。 他们不懂这叫做漫天要价就地还价,却将其作用发挥得极好。 两人听了这话相视一眼,一人一句将连澈教训骂了一顿,然后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神情说道:“罢了!瞧你这可怜样!我们也不难为你了,你有钱吗?明天带四五个铜板来!” 杨文孝又加了一句:“要是有多就多带点!你总不会一个铜板都没有吧?要是没有,哼!” 两人瞪着四只眼睛,凶巴巴的盯着连澈。 原本他们以为还要再费些功夫还能让连澈服软,没想到连澈还没等他们多说什么连澈就一口答应了:“好……,我还有几枚铜钱,是我姐给我的零花钱。我明天拿来给你们就是了。” 杨文忠、杨文孝大喜,忙道:“一共有多少?” 连澈说道:“大概四五枚。” 那也不少了。杨文忠、杨文孝心花怒放,一个说:“那你明天千万不要忘记了!不然的话,别怪我们兄弟的拳头不认人!”另一个道:“以后你们家再给你零用钱都拿来给我们,有什么好吃的也别忘记了!多久你家人会给你一次零用钱?” 连澈忍着心中无比的厌恶,淡淡的应付着他们的盘问。 这兄弟俩喜得差点没两眼放光。 正说着,张宽无意中经过,看见他们呆了呆,叫道:“连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杨文忠、杨文孝一惊,扭头瞪了张宽一眼哼了一声,向连澈道:“别忘记刚才说的事!我们先走了!” 两人趾高气扬的走开了,自然也是不把张宽放在眼里的。 “连澈,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张宽连忙过来问道。 张宽是去年来的学生,而且他一个堂兄一个邻居好友也在学堂,杨文忠兄弟并不敢欺负他。 “没有!”连澈笑着摇了摇头。 张宽将信将疑,也没有追问,便笑道:“没有就好!他们两个可霸道了,总爱欺负人!要是他们欺负你你告诉我,我让我哥揍他们!” “嗯!他们要是欺负我我一定告诉你!”连澈感激的点了点头,便同他一起说笑着走了。 258.第258章 他们怎么也来了 这天放学回家,连澈便跟连泽两个在房间里叽叽咕咕商量了半天,说了些什么无人得知。 第二天上学,杨文孝和杨文忠自看到连澈起便频频向他示意,又是咳嗽又是使眼色,可连澈一直跟张宽或者别的杨文孝兄弟俩有所忌惮的同学在一起,急得他们两个团团转也没辙。 两人私下里一商量,认定连澈是言而无信,气愤不已,便忍耐着沉下了气,只等着放学了再好好的收拾他一顿叫他长长记性。 就不信,即使他今天放学不落单,难不成还没有落单的时候吗?等堵到了他,要他好看!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兄弟俩正要盯着连澈好找他算账,谁知道一个错眼的功夫等他们回过神来,连澈已经不见了。 兄弟俩既惊且怒,问了同学得知连澈刚才一个人已经匆匆的走了,两人收拾书本飞跑着追去。 跑出林家村不远,果然便看到连澈那脚步急急的身影就在前边,两人一同松了口气。 “这混蛋小子,他居然还敢骗我们!哼,骗了我们还自以为聪明的逃跑,他跑得了吗!”杨文忠气愤极了,挽起袖子就要跟上去揍他。 “等等!”杨文孝心思更细一些,拉住他说道:“先别急,这里空旷得紧不方便,我记得前边不远处有一片树林子,咱们先远远的跟着,等到了那里——” 两人不约而同的贼笑起来。 谁知两人没跟多远,林进和林飞大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从后边飞奔了过来。 杨文忠忙转身朝他们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粗短的眉毛挑了挑,兴高采烈说道:“哈哈,咱们运气真不错!他们俩来的正好!” “好什么啊!”杨文孝的脸色却变得有点难看,说道:“他们怎么会来?他们来了我们岂不是少了一份好处?” “啊?”杨文忠愣住。 “啊什么啊!”杨文孝没好气道:“从连澈那小子那里得来的好处,他们能不分一份吗!” 杨文忠恍然大悟,急道:“那怎么办!要不,让他们别来了?” “笨蛋!平白无故的叫他们别来了,他们不会问为什么吗?他们起了疑心,咱们怎么好解释?”杨文孝白了他一眼。 杨文忠急了,又道:“也对啊!那,那怎么办呢?” 杨文孝哼了一声,说道:“今天先放过连澈那小子,明天再找他算账!” “对、对!这个主意好!”杨文忠顿时兴高采烈,无不敬服的咧嘴笑道:“还是你聪明!” 杨文孝哼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些,自己也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两个人说话间林进和林飞已经快走到跟前了。 “你们俩怎么来了啊!”杨文孝笑眯眯的说道。 林进和林飞相视一眼,挤眉弄眼,神情显得颇为不友善,前者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杨文忠脸色微变连忙道:“我们没有去哪儿!” “笨蛋!蠢材!”杨文孝在心里暗骂,来不及阻拦杨文忠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他便笑嘻嘻道:“就是,我们除了回家还能去哪儿啊!你们不回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飞“嗤”的一笑,没好气道:“得了,你花花肠子最多了,我们可懒得跟你磨蹭功夫,是连澈叫我们来的,他说在前边树林子旁等我们,还让我们叫上你们一起去!” “我说,”林飞慢腾腾的道:“你们兄弟俩也太不够意思了,哼,居然想瞒着我们独吞好处!” “没有没有,我们才没有呢!”杨文忠顿时急了,睁大了眼睛。 是真的很笨啊! 杨文孝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哼道:“原来他已经跟你们说了啊!本来我们也想跟你们说的,只是,只是今天看那小子的样像想赖账,所以,嗯,我们就打算先问他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跟你们说,没想到他居然说了……” 林进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肯定不是这样,真当他是连澈那样的笨蛋那么好骗吗?不过他打不过他,反正自己两个也来了,他们也不能背着自己两个拿好处,所以,他决定不跟他们计较了。 “我们过去吧!万一那小子跑了呢!”林进便道。 四个人都说是,连忙追了上去。 那片树林眼看在望,连澈忍不住悄悄回头望了两回都没有看见追来的四个人,只好放慢了脚步。 他总得让他们看着自己进那树林啊!不然他们不来了怎么办? 他很体贴的想道。 杨文忠四个人很快追了上来,连澈微微转头瞥见,便忙加快了步子,他不想跟他们一起走。 连澈刚刚走进小树林不一会儿,杨文忠、林进四人便来了。 杨文忠和杨文孝一是怒他今日不搭理自己,二是怪他自作主张告诉了林进、林飞,此时再无外人,无所顾忌,两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怒气冲冲瞪着连澈。 刚要开口,连澈却是心平气和中带着可怜巴巴的神色小心的说道:“你们……要不要商量一下?我今天带来了九个铜板,该怎么分?” 四个人的眼睛同时一亮,露出贪婪的神色。 连澈慢慢的从袖袋中摸出一把铜钱,摊开手掌,那一枚枚外圆内方、沉甸甸的铜钱似乎散发出一种格外诱人的魔力,令四个人的心都是一跳。 “给我!”杨文忠一急,上前伸手就要拿。 还没拿到被人从身后一拉,杨文忠气急怒目转头,只见林飞不高兴道:“你急什么呀!凭什么你都拿了!” “就是!”林进也哼了一声。 杨文忠脸上一热,愤愤的收回手,吱唔道:“我、我没有说都拿了……”声音却是小了下去,显然,他先前是真的都想拿了的。 不过,他心里也挺委屈的,他不是贪心啊,而是下意识的动作啊!废话!看到有钱就这么摊开在自己面前,一时受不住诱惑而伸出手去,这不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吗? 不过他委屈归委屈,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259.第259章 挑拨 连澈显得有些怯怯,小心的收回手去,有点过意不去的小声说道:“要不,你们商量一下,看怎样分吧!等你们商量好了我再给好了,行不?” “行不?”问着这两个字的时候,连澈是看向林进和林飞的,语气十分的客气,但却眼角也没有斜向姓杨的两兄弟。 林进和林飞心中顿时得意,杨文忠和杨文孝则垮了脸色冲他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连澈仿佛被他们这哼的一声吓坏了,神色一惊,抿了抿唇,惊慌求助的飞快扫了林进和林飞一眼,迅速的垂下了眸。 林进和林飞不由得也生出两分看不起杨文忠兄弟的心来,林飞忍不住道:“你们两个这么凶干什么呀!连澈那话难道说错了吗?难道我们不应该先商量好了吗?”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杨家兄弟听了这话甚是憋屈恼火,可这又叫他们如何解释? 连澈这时候又抱歉的轻轻说道:“文忠、文孝,你们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一定先问过你们再,再叫人还不行吗……” “你知道就好!”受了满肚子憋屈气的杨文忠又是一哼,外加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什么意思!” “啊!原来你们真的想吃独食!” 林进、林飞大怒,恼羞的瞪着杨文忠。 杨文忠气得大叫:“什么叫我们想吃独食!你们不要脸平白想要分一份才是真的!” 十个铜板啊,他不敢说跟杨文孝平分,杨文孝肯定会分给他四个的,现在好了,多出了两个人,他能落得两个就不错了!生生的少了一半啊! 而且这兄弟俩面目如此可憎,居然让连澈那小子怕他们胜过怕自己兄弟,这怎么可以? “你骂谁不要脸!”小孩子本来就是容易冲动惹事的,况且这四个本来又都是欺负惯人了的主? 被杨文忠当面骂“不要脸”这是很严重、非常严重的事,林进和林飞气得气息都粗了,眼睛喷火瞪着杨文忠。 杨文忠本来就对他们横插一脚十分不快,见他们当面质问起自己来,不由得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得差点跳起来骂道:“就是你们不要脸!我就骂你们不要脸怎么了!” “文忠!”杨文孝一见不好连忙想要阻止,只是哪儿还来得及? “死杨文忠你是什么东西!你敢骂我不要脸我打死你!”林飞气得跳脚,抡起拳头就冲上去要打杨文忠。 “来就来,谁怕你呀!谁打死谁还不一定呢!”杨文忠毫不示弱。 “不知死活的小子!”林飞大叫一声扑了上去,不等杨文孝和林进反应过来,那两个人已经叫骂厮打在了一块。 连澈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轻轻咧了咧嘴,心里无不遗憾的想:真是的,我还有许多后手还没有使出来呢,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杨文忠生得本就比林飞高大,力气也大得多,林飞虽然凭着一股气勇猛无前,但还是很快就败下阵来,挨了杨文忠两下拳头,痛得惨叫连连。 他吃大不过大叫道:“林进!你快点来帮忙!啊!痛死我啦!” “杨文忠,你给我住手!”林进一见也急了,冲上去加入战团拉扯杨文忠。 两个打一个自己岂不是亏大了?杨文忠心里一急,百忙中扭头朝杨文孝大声呼救。 林进和林飞听到他呼救下手更快了。 杨文忠立刻便从上风变成了下风。 “你们都给我住手!都给我停手!”杨文孝咬了咬唇,没有上前帮忙,却是冲着打成一团的三人大叫了起来。 林进、林飞哪里理会他?杨文忠动作倒是顿了一顿,不过因为这一刹那的放松立刻又挨了好几下拳头,他痛得惨叫连连,发狂的野兽般迅速还击,虽然自己身上也挨了好几下,但是却成功的狠狠的给了林进和林飞几下子还击,痛得他们大叫。 转眼间,三个人又狠狠的打在了一块儿。 至于杨文孝叫“住手”,谁还有功夫理会他? 连澈见了,咧了咧嘴角,然后不忍的垂下了头。这三人打得衣裳撕烂了、头发乱了,鼻青脸肿的,真的很可怜。 杨文孝又气又急又恼,一蹬脚暴喝道:“给我停下!全都给我停下!杨文忠,你给我住手!听见没有杨文忠我叫你住手!住手!” 杨文孝暴雷般的大喝,携带着说不出的怒意,三个人均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停。 杨文孝趁机冲上去,用力将杨文忠往后一拉,气道:“我叫你住手你没有听见吗!” 杨文忠涨红了脸,眼眶也红了,委屈的道:“他们欺负我你不帮我,你还来骂我!要是你帮我,他们哪儿是咱们俩的对手!” 正在擦拭破了的嘴角的血渍的林飞听见这话,朝地上“呸”了一口,气哼哼怪叫道:“是么?那要不要试一试?” “都是兄弟,你乱说什么!”杨文孝白了杨文忠一眼,放缓了语气扫了三人一眼说道:“咱们都是兄弟,为了一句话不合打成这样岂不是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说着,他朝站在一旁的连澈恨恨的瞪了一眼。 杨文忠、林进、林飞也不是傻子,听了这话心中一凛,齐齐看向连澈的目光就有点变了。 杨文忠更是指着连澈大叫道:“好啊,你小子阴着呢!你小子挑拨的是不是!” 林进、林飞的脸色更是一变。 “我没有!”连澈十分委屈,忙小声说道:“我就是问你们怎么分配……明明是你骂人你们才打起来的,怎么怪我?” “对!你骂谁不要脸呢?”经连澈提醒,林飞立刻又想起了前事,十分恼火的瞪着杨文忠。 “都别说了!”杨文孝见双方剑拔弩张又有要打起来的趋势连忙将杨文忠拉了拉,先是朝连澈喝了一声“你给我闭嘴!” 这才向林飞、林进道:“那小子鬼心眼多着呢,满肚子坏水!不信你们看看,原本咱们已经心平气和了,可是刚刚他一句话差点又令得咱们动手!他还敢说他委屈呢,哼!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就说最开始吧,如果不是他,咱们能打得起来吗?这姓连的小子,就是个坏透了的坏水!你给我闭嘴,你敢开口我就揍得你满地找牙!” 260.第260章 教训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瞪着连澈说的。 连澈只好闭了嘴不做声。 “你们想想,是不是我说的那样?”杨文孝又心平气和的说道。 林飞和林进呆了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跟杨文忠这一架打的,不分伯仲,谁也没讨好,谁都是一身伤。两人胳膊上、身上、脸上、手上到处都疼,衣裳也撕破了几处,想着回去肯定会挨大人骂,又想着弄成这样全是因为连澈,两人看向连澈的眼神渐渐不善。 “别听他胡说!”连澈看了林进、林飞一眼,板起脸蹬了杨文孝一眼,没好气道:“杨文孝,你向来贪得无厌又性情狡诈歹毒,别什么脏水往我身上泼!如果不是你兄弟骂人,林进、林飞也不会生气,凭什么怪我?你别以为我好欺负!” 林飞听见跟杨文孝比起来明显瘦小单薄的连澈气势十足的说“你别以为我好欺负!”忍不住“嗤”的笑了出来。 林进没笑出声,也咬了咬唇,眼中盛满笑意。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喜感啊!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杨文忠气极,粗声粗气瞪着连澈。杨文孝也愣住了,不敢置信睁大了眼。 “我说你们别仗着自己有几斤力气便以为我好欺负,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连澈向后退了一小步,却是仰首挺胸瞪着他们俩,该说的话说得清清楚楚,半点也不含糊。 这一下,林飞双手叉腰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林进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我们就欺负你了怎么了!”被林飞林进的笑声刺激,杨文忠既恨连澈又恼两个姓林的,气得冲连澈咆哮。 “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凭你瘦得跟个小鸡似的,还敢嘴硬!等一下要你跪下来哭着求饶!”杨文孝也怒了。心里少不了也把一旁看笑话的林进林飞骂了个遍。 杨文忠和杨文孝怒气冲冲朝连澈走过去想要把他暴打一顿,不想一前一后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拇指大的石头打中了两人,一个被打中后背、一个打中膝盖,疼得皆是怔了怔低叫了声“哎哟!” “是谁!给我滚出来!”杨文忠气得大叫。 话音没落,在连澈身后不远处的灌木后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女孩身量跟连澈差不多,穿着一身水红的袄裙,梳着两个小包包头扎着红色的绢花,肌肤白皙,长相甜美,一双眼睛水汪汪闪亮亮的,如同阳光照耀下的最清澈见底的清泉。 男孩却能称得上少年了,穿着半新不旧的藏青短褐,比连澈高,也壮实许多,浓眉大眼,薄唇紧抿,气势迫人,那双眼睛冷冰冰的盯过来,便是处于暴怒中的杨文忠和杨文孝也不由得心中一怯,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林进和林飞心中一紧,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屏了屏呼吸。 连澈朝正向他走过来的连泽和连芳清招了招手,欢喜叫道:“二哥!四妹!” “三哥哥,下雨那天就是这两个不长眼睛的欺负你呀!”连芳清轻蔑的瞟了杨文忠和杨文孝一眼,不屑哼道。 连泽和连澈原本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连芳清的,可是连芳清偷听到了他们说话,据她自己说,她是“不小心”听见的,气极了也要跟来,两人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杨文忠见对方一个小丫头居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而且将林进和林飞撇清了光冲着自己兄弟俩来,当然不是他们怕了,就是觉得不公平啊!当下气得叫道:“死丫头你瞎说什么!不光我们两个,还有他们!哼,就算欺负他了又怎么样?今天连你也欺负了又怎么样!” 林进和林飞见杨文忠时刻不忘记拉自己下水,脸色一黑难看起来。 跟杨文忠的懵里懵懂不同,杨文孝很快就明白了,拉住了杨文忠瞪他们哼道:“这么说你们是为了那天的事情来的了?呵呵,就凭你们也想来报仇!” 说话间杨文忠又“啊”的惨叫了一声,杨文孝等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原来刚才趁着不备,连芳清用弹弓一记石子又打了杨文忠一下,正中胸口。 连芳清咯咯的笑起来,拍手嘲笑着“笨蛋!” 林进和林飞乐得见他吃瘪,目光闪烁在旁偷着乐,很是幸灾乐祸。 “死丫头!你们是找死!”杨文忠恼羞成怒,这一下杨文孝也怒了,见杨文忠朝连芳清冲上去打便向林进和林飞道:“连澈这小子太阴险了,你们以后还想跟我们玩就过来帮忙!” 林飞一怔,有些犹豫。学堂里他们四个玩得最好,况且除了杨家这兄弟俩别的人也不太跟他们玩,杨文孝这话还是挺有效果的。 林进眼珠子一转,却是笑道:“不是吧?就他们那样的,哪儿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先上,我们帮拦着不准他们逃跑!” 林飞也忙点头笑道:“对对对!你们不会是怕了他们吧?连这么三个人都打不过?” 杨文孝十分恼火,哼了一声,便要上去。 谁知,他还没上去,只听得一声惨叫,杨文忠已经被打趴在地上,连澈的二哥一脚踩在他的背后,神气活现,被踩的杨文忠却动弹不得,好不狼狈。 这一下子,杨文孝三个人都惊呆了,脸色一变。 杨文忠虽然有点儿笨,脾气又暴躁,听什么话反应也比别人反应慢上两拍而且经常转不过弯来,但是,他力气可不小,打起架来绝无可能一个回合就落得这么惨。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身量个头跟他差不多的。 连芳清又在一旁咯咯的拍手笑着,顺手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对着被踩在地上的杨文忠没头没脑的抽打下去,一边打一边骂:“叫你欺负我三哥!还敢不敢欺负我三哥了!还敢不敢横行霸道了!还要不要钱了!” 一边骂手里可是一点也没停,抽得杨文忠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杨文孝、林飞三人都呆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 实在是,这情形太——诡异了! 这小丫头长相这么甜美,没想到下起手来可半点也不心软,那叫一个狠呀! 261.第261章 胆颤 “住、住手!给我住手!”杨文孝又惊又怒,大声喝叫起来。 “你给我闭嘴!”连芳清冲他大喝一声,回过头来又继续没头没脑的抽打着杨文忠,一边抽打一边骂着。 杨文孝肺都快气炸了,忍无可忍冲上去就要打连泽:“放开文忠!” 连泽等的就是他,冷冷一笑,脚下根本不松,身子一偏灵活的避开了杨文孝的拳头,跟着双手迅如闪电擒住了他往前一顿,抬脚朝他膝盖扫了下去。 杨文孝同样惨叫一声身不由己“扑通”跪跌在地,而连泽的脚收回去后仍然稳稳的踩在杨文忠的背上。 连芳清方才停了一停,等连泽的脚又踩了回来,这才继续抽打斥骂杨文忠。 杨文孝一条胳膊脱了臼,一只脚脚踝也脱了臼,跌倒在地上根本起不来。他虽然没有大叫大嚷着喊痛,可是那瘫在地上颤抖不停的身体,那扭曲的五官咬得发白的唇,以及额头上那大颗大颗冒出的汗珠,无一不彰显了他的痛。 林进、林飞睁大眼睛瞧得大骇,忍不住双腿有点发软。 杨文孝是什么人他们一清二楚,可他居然吃了这么大的亏,可想而知连澈的二哥有多可怕…… 如果可以的话,两人恨不得立刻离开。但他们不敢,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至始至终,连澈抿着唇站在旁边,什么都没有说。 又过了好一会,连泽才淡淡说了声“清儿,可以了!”,连芳清才停了手。 杨文忠那惨叫声立时显得格外的突兀。 “闭嘴。”连泽居高临下冷冷说了一声,杨文忠没有还在呻吟,他便冷哼道:“再不闭嘴你找抽吗!” 一旁的连芳清扬了扬树枝,眼睛立刻一亮。 杨文忠一惊,嘴里那半声呻吟立刻硬生生的止住了。 连泽扫了他和杨文孝一眼,不紧不慢道:“我是澈儿的亲二哥,你们看清楚了,下回要是再敢欺负他,哼,就不是今天这样小小的教训了!” 连泽的声音十分平和,字字句句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杨文忠兄弟和林进林飞俱是一凛:这还叫小小的教训,那不是小小的教训会是什么样…… “听见了没有!”连泽突然厉喝,冷冷的盯着杨文忠。 “听、听见、听见了!”杨文忠一个哆嗦,脸色发白。 连泽又瞪向杨文孝:“你呢?听见了没有?” 杨文孝痛得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心里对连泽是又恨又怕,听到他的问话也不回答,反而轻轻的哼了一声。 连芳清便“哟!”冷笑了一声,气哼哼的道:“你的嘴还挺硬的嘛!”说着折了一根更大的树枝,走过去对着杨文孝也没头没脑的打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打得他脸上都花了。 杨文忠自己还被连泽踩在脚下,见杨文孝吃瘪却急得大叫“住手!”,见连芳清根本不搭理他,情急之下大叫道:“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呀!又不光是我们欺负连澈,凭什么光拿我们兄弟出气!不公平!不公平!” 林飞和林进脸上一白,恨恨瞪了杨文忠一眼,心里把他骂了无数遍。 幸好,连家兄弟妹三个似乎都没有听到他的话,没有半点反应。林飞和林进稍稍松了口气。 杨文孝年纪虽然小,可一向来蛮横霸道惯了,哪里肯轻易服软?可到了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不服软也不行了,因为他根本就踢到了铁板上! 连芳清的鞭子没头没脑的抽下来,显而易见自己倘若不服软是不可能停下来的,这痛牵动身上的痛实在是叫人受不住了,他只好大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连芳清“呸”了一声,骂道:“我看你还嘴硬不嘴硬!嘴再硬我也是不怕的呢!” 连泽哼道:“你们知道最好!要是敢生出报复的心思,别怪我不客气!我的兄弟,不是你们能欺负的!”说着一脚把杨文忠踢到一旁。 杨文忠“哎哟”一声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呻吟着勉强坐了起来。 “文孝!文孝!”杨文忠一坐起来,忙不迭向杨文孝爬过去,拉着他急道:“你怎么样了!” 杨文孝一只胳膊、一只脚脚踝都脱臼了,被杨文忠一拉一摇,立刻又痛得龇牙咧嘴,有气无力的喘息着道:“我的手、我、我的脚……” 杨文忠吃了一惊,忙仔细看这才发现他一条胳膊软软的垂着,唬得腿脚都软了,带着哭腔道:“文孝,文孝,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呀!” “笨蛋!”连芳清呸了一声,鄙视的道:“胆小鬼!不过是被我二哥扭脱臼了而已,什么大不了的!” 杨文忠忍不住看向连泽。 连泽见他果然是个笨的,便好心的提醒道:“你求我,求我我就帮他一把,不然的话,这胳膊、这脚可就废了!” 杨文忠一听这话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道:“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文孝!” 连泽冷哼道:“那你们可给我记住了!今后要是敢欺负算计我家兄弟,除非你们一辈子不出门!” 说着上前蹲了下去,漫不经心的拉过杨文孝的胳膊,众人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杨文孝惊天动地的惨叫之后,连泽瞪他一眼:“叫什么叫,试着动一动已经没事了!” 林飞腿一软,“扑通”跌倒在地,慌忙又爬了起来。 连泽接着又同样的将他脚踝也给正了,哼道:“记住了,若有下回,可不光是吃这点小小的苦头了!” 说着,带着连澈和连芳清扬长而去。 驴车就掩藏在一旁的灌木后,三人上了驴车,心情愉快的往家里赶回。 连芳清显得心情很好,嘲笑了一番杨文忠和杨文孝,又向连澈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三哥三哥,以后还有这么好玩儿的事情你们一定不许偷偷的做,一定要告诉我呀!算我一份!” “你可真是——”连澈好笑道:“我可不希望再有这种事情了!” “就是!四妹你这样哪里像个姑娘家!”赶车的连泽忍不住回头白了她一眼,仍旧回头赶车,忍不住问道:“澈儿,你干嘛让我们放过那两个小子呢?上次不是说他们也动手了吗?” 饶是已经出了口恶气,说起这事来连泽仍旧恨得牙根有点痒痒。 262.第262章 后续 自己的兄弟从来没有招惹过谁,他们凭什么那样捉弄欺负他?那一次倘若不是恰好自己及时赶到,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连澈慢慢说道:“上次是他们四个人一起动的手,这次只教训姓杨的两个,他们必定会恨上毫发无损的林进和林飞,今后他们相互之间看不顺眼斗起来,就没有闲心来对付我了,连带着许多同窗也少些麻烦。” “原来如此!”连泽恍然大悟,连芳清也“哦”了一声。 连泽不禁叹道:“哎,阿澈,怪不得你家先生也夸你聪明,你这个主意阿简哥也说好,可是直到你说,我才直到好在哪里!” 连澈忍不住“扑哧”笑了笑,挠挠头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啊,二哥。” 至始至终不让连澈动手,也是阿简说的。 阿简说,连澈将来是要考秀才走科举之路的,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还是站在一旁看着就好。又说那杨家兄弟既然这么蛮横霸道,是从没吃过亏的主,那么下手就一定要够狠一些,要让他们真正的记住,从此真正的怕了,彻底的歇了报复的心! 再说连泽兄弟妹三人离开之后,林飞和林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招呼都不跟杨文忠兄弟打一个也飞快的跑了。 一边跑一边心里暗自庆幸逃过了一劫。 不过,没有挨打的他们心中的惊惧可一点也不比杨文忠兄弟的少,将来看到连澈,他们更加绝对的不敢再招惹了。 杨文忠朝他们背影“呸!”了一口,骂道:“不讲义气的两个胆小鬼!哼!真不要脸!” “那两个卑鄙小人,我算是看清楚他们了!”杨文孝也骂道,稍动一动牵动伤口,忍不住又轻轻哼了起来。 “明天再找他们算账!”杨文忠又骂了几句,忙吃力的去扶杨文孝:“文孝你怎样?能起来不?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回的晚了要挨骂的!” 他低头看看被撕烂了一长条的袖口,还有脸上的伤痕,哭丧着脸道:“怎么办呀,回去肯定挨骂的,可能还会挨打!” “连澈那个阴险小人!”杨文孝衣裳虽然没有破,所经受的痛楚却比杨文忠严重了不知道多少倍,听到这话立刻便骂上了罪魁祸首。 杨文忠脸色一白下意识四下扫了一眼,忙扯了扯他嘘声道:“文孝,小声点,别说了!” “怎么?你怕啦?”杨文孝扬眉,粗声粗气的瞪着他。 “我……”杨文忠嚅嚅诺诺,低下头不吱声。 “胆小鬼!哼!”杨文孝骂了一声,气势却并不足。 “我们打不过的……”杨文忠小小声的说道。 杨文孝没有搭理这话,只道:“扶我起来,我们回去吧!就说,就说路上摔了跤……”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边商量着应付大人的对策一边回去了。 连泽兄弟妹三个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回到家,那眉眼之间仍是遮掩不住的兴奋之色,连芳洲见了故作不知,也只如往常一般笑着招呼。 不过,事情解决了,连泽和连澈都觉得没有必要再瞒着姐姐了,毕竟,姐姐是一家之主啊。 晚饭后,连泽便将前因后果跟连芳洲说了一遍。 说着邀功似的道:“姐放心,以后相信没有谁敢欺负阿澈了,以后他可以安安然然的去上学了!” 三姑奶奶听说连澈受了欺负,早把人骂了个透,听到今天他们报了仇,这才又高兴起来,大大夸奖了一番。 连芳洲自然也不会怪自家兄弟下手狠,便点头叹息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兄弟能够相互扶持,姐姐也放心几分。只是要记住,凡事切记不可冲动,必得筹划周祥,前前后后都想到了方可动手。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不可留下什么把柄累及自身。” 连泽和连澈都答应着。 连芳清在旁忙道:“不光是他们兄弟,还有我、还有我呢!我也帮了大忙的!” 说得众人都笑了。 第二天连澈照旧平平静静的去上学,林进和林飞见了他便心虚的躲开,恨不得在他面前充当隐形人。至于杨文忠和杨文孝,一直到三天之后才来上学。 两人虽恨连澈,却也真的被连泽教训得狠了,并不敢起半点报复之心。 反而将满腔的怨恨迁怒在了林进和林飞身上。到底寻了个机会四个人打了一架。 偏生又被人看见,告到了孟先生那里,一人挨了孟先生十下戒尺,罚抄了三百大字才作罢。 无论是做秧田还是做棉花的育苗,都得到三月中旬,如今有秦风带着那十一个下人整理田地里的活计,连芳洲的时间还算是比较宽松的。 花了五六天的功夫,连芳洲便将那些挖回来的树桩子全部都从林家果园买来健康的枝条嫁接上了。 每一个树桩子上都嫁接了两到三条健康的枝条。春风一过,春阳一照,那嫁接的枝条抽蕙长芽,一天一个样,不过三四天的功夫,望去便是满目新绿,翠嫩可喜。 此时,果园中那些移栽过来的果树苗也都发芽长叶了。只有十来棵没有成活,连芳洲迅速的补了苗。 新长的枝叶生长的速度很快,隔个两三天去看,便是一片绿色了。那些桃树、梨树、杏树之类的,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打上了花苞,枝干上密密麻麻的,有的水脉充足向阳处,甚至还盛开了一朵半朵,红的粉嫩,白的如雪,在满目的嫩绿映衬下,格外的明媚鲜艳讨人喜欢。 想象着过不了多久这一大片便盛开鲜花如海,连芳洲姐弟妹几个便不由得一阵神往。 住在这一片新绿环绕之间,孙氏的心情显然也是极好,向连芳洲等保证着,一看到大片开了花必定说一声。 “原本我还想着这树苗还小呢,撑不起来荫凉,到了夏日会过于太热,明年再养鸡也不迟。不过看目前这样,今年养也能呢!”连芳洲满心欢喜的向阿简笑道。 阿简点点头,便笑道:“是不是要提前安排布置一番?” 263.第263章 鸡舍 “那是自然!”连芳洲笑道:“不然这么宽的地方可怎么管?还不知跑哪儿去呢!” 两人都是行动派,当天晚上回去商量了一阵,第二天便一样样的准备开了。 既然打算养鸡,鸡舍自然是要盖的。 连芳洲事先在山脚下也留出了不少的平地没有开垦成棉田就是预备盖鸡舍的,这时便请了人忙活了起来。 人字形的木棚预计并排着搭建两间,彼此独立,每一间长约十三米,宽约六米,同样是木质结构,高高的顶上搭盖杉树皮,离地面悬空半米左右,有宽一米多的几个木板阶梯连接。 每一间的地板没有封死,而是搭了框架之后,用一根根两指宽的结实长木条挨个钉了过去,每两根之间留下一指宽的缝隙,这样,关在里头过夜的鸡拉了粪便就可以顺着缝隙漏下去,只需要在底下或者鸡舍中间可活动的底部地板用手柄长长的特质铲子清理粪便,白天将左右十个窗户打开,对流通风,鸡舍中便干干净净、空气清新,可以预防滋生病菌。 考虑到还小的小鸡跟成年鸡混养不太方便,每一间中又专门隔出一间缝隙较小的。 除了这两间,又单独建了一间稍微小一些的屋子专门用来给母鸡孵蛋,以及喂养刚刚出生的小鸡。 那刚出生的小鸡只需要养上十天半个月,便可以换至那两间鸡舍中专门隔出来的一段缝隙更小的屋子。 鸡舍旁边的地上,又用表面光滑的青砖特意砌了好几处长宽各一米半的平地,专门用来喂鸡吃食饮水,分散在鸡舍四周,使鸡吃食的时候不至于拥挤在一处。 连芳洲今年打算先养个两千只试试,盖两间这样的鸡舍便够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这座山的南北两面她各预留了建造两间这样的鸡舍。其余周围的地方也全部栽植了果树。 等鸡舍建起来之后,她再在满山、山脚到处都撒上一些薄荷、艾草等之类的草本,即可预防蚊虫滋生,让鸡啄食了也是好的。 鸡舍在建造着,栅栏也开始围起来了。为了防黄鼠狼、野老鼠等,连芳洲特意在城里定制了高达两米半的铁丝网,下边还要砌上高十公分左右的砖石地基,在这砖石地基上安装铁丝网。 然后,再去林家果园买些藤本蔷薇,沿着铁丝网栽种一圈,让这些长着刺的蔷薇顺着铁丝网攀爬上去,既是一道漂亮的风景,又可遮阴,又可遮挡外边视线,可谓一举数得。 这些工作安排了下去,命秦风派人盯着跟进,便没有连芳洲什么事了。 鸡舍有了,她得想法子弄鸡苗去。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现代化的孵种场,光靠从农村一家一户的零散买显然不靠谱。 大多数的人家孵出的小鸡都会自己养的,不孵的鸡蛋都攒起来拿去卖了。别说人家舍得不舍得卖,就算舍得买,又能有多少?想要买够两千一二百的鸡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连芳洲多方打听,才打听到县城东郊的小王村有一户懂得炕鸡的人家。 所谓的炕鸡,是一门秘而不传的绝活,会的人寥寥无几,一个县顶多有那么一两家人家会,甚至没有。 小王村这家姓王的人家,世代便会这个。 他们家里有特别打建的炕,需要炕小鸡的时候便将鸡蛋往炕里一个个的放,然后通过烧炭火传递的温度进行孵蛋。 没有别的窍门,一切全靠经验。 在没有温度计、没有一切仪器可以依靠的这个年头,想要光靠感觉不偏不倚保持适合孵蛋的温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有二三十年的经验断断不行。 温度低了孵不出小鸡,温度不够勉强孵出来的小鸡抵抗力很差通常很难得养活,看起来就不够精神。温度高了,种蛋便会变成寡蛋,照样也孵不出小鸡。 如今小王村这王姓人家便是他家那五十岁的老头子在主持这件事,每年带着他那三十多岁的儿子做跟班学习。 每当炕鸡的时候,老王头便整日整日的窝在炕上,吃喝拉撒几乎不离炕头,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感受那炕鸡的温度,在整整二十四五天里根本不可能睡一个安稳觉。 当所有的小鸡孵出来之后,胡子拉渣、双眼凹陷熬得通红、神情憔悴得不像样的老王头闷头总能一口气睡上三天三夜! 这炕出来的小鸡,便是用来卖的。需要买小鸡仔来养的人家通常都是在春天买,因此老王头炕鸡仔也只在春天炕。 一只小鸡仔能卖八文至十文钱,春季里炕上三四炕,除掉买鸡蛋的成本,差不多一年的家用钱就有了。 当连芳洲和阿简、连泽找到他家的时候,听说连芳洲一要就是两千只,老王头便有点犯了难。 他家一次炕小鸡只能炕七百只,刚刚炕了一炕卖了,得歇上十天左右才能继续。 连芳洲一开口两千只,他虽然很想赚这份钱,但也无能为力。 连芳洲忙笑道:“这不打紧,这样正好呢!你就分三次炕了给我便是了!不用着急,炕了一炕之后照旧歇够了再炕下一炕!” 连芳洲深知这种完全靠经验来掌控的精细活计,人的精神状态只有调整到最好才不会出错,否则,只要出现一点偏差,那就是满盘皆输的收场。 老王头十分开心,连连点头笑道:“这就太好了连姑娘!这就没问题,过几天我便能炕上一炕!等差不多了我托人给你捎个信,你赶车来拿。我家里可以准备扁竹筐,你们只管来人就行了!” 连芳洲大喜道谢,忍不住又问道:“你既然能炕小鸡,不知道能不能炕小鸭子呢?” 老王头一愣,这炕小鸡是祖传的技艺,这么多年来父父子子可都没有想起来除了炕小鸡也炕小鸭。 “这个,还真没有……”老王头双手一摊笑了笑,心中暗道“惭愧!”,早想到这个炕一些小鸭来卖岂不是又多了一条财路? 不过很快,老王头便不懊悔没有想到这条财路了。因为这件事情即便想要试一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264.第264章 孵小鸡 鸡蛋和鸭蛋孵化的时间根本不一样,也就是说炕鸡蛋的时候不可能顺便炕几个鸭蛋。鸡蛋孵化的时候,离鸭蛋孵化还差着好几天呢! 孵出鸡蛋、把小鸡捉出来的时候,温度必定会有浮动受到影响,而那鸭蛋正是孵化到关键的时候,这一来还有什么戏? 若说专门孵一炕鸭蛋,毕竟没有经验,也不知温度与炕鸡蛋的需求是否一样,一样且罢了,若不一样,这一炕蛋就全毁了,别说赚钱,本钱都全投水里去了,如何敢试? 而且,孵鸡蛋起炕的时间是二十三天,到了这天便起炕。正常用母鸡孵化鸭蛋需要二十七天,也不知炕蛋具体哪一天、哪个时辰起炕最好,万一把握不住,一炕蛋也是一个废字! 连芳洲见老王头说了“没有”之后便没了下文,想了想便了然,向老王头笑道:“我出银子买一两百个鸭蛋,您能不能试一试?如果能试成了,没准我还要找你炕一些鸭苗呢!” 老王头眼睛一亮,顿时喜得点头,连声笑道:“这个可以!我可以试一试!不过,得等些时候了!” “那是自然,先把鸡苗炕好了再说!”连芳洲笑道。 于是连芳洲便留下了五两银子,二两是买鸭蛋的,三两是买鸡苗的订金给老王头。 老王头十分欢喜,接了银子谢了又谢,与儿子一同将连芳洲三人送了出去。 路上连泽忍不住问道:“姐还要买鸭苗吗?买了放在哪儿养啊?咱们村边那条小溪河可养不了多少只呢!” 就连阿简也忍不住有些奇怪。 连芳洲笑道:“咱们村边那个小河沟中能养多少?就算要养也不过要上二三十只给李氏嫂子顺便养着罢了!我这是提前做做准备啊,今年不养,明天说不定要养呢!” “明年!”连泽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无奈叹道:“姐姐你打算得可真是长远啊!” 连芳洲和阿简不禁都笑了起来,阿简便道:“你姐姐心里必定有了打算,我看这提前做足准备也好,等到了明年也省得忙不过来!” 连泽嘴角抽抽,顺口嘀咕道:“反正姐姐做的什么打算阿简哥都说好的……” 他这声嘀咕有点小,连芳洲和阿简都当做没有听见,说起了别的。 连芳洲倒是想今年便养上一些呢,只可惜手头资金哪里还够?如今满打满算只剩下三千两了,棉花种下之后管理的费用倒是不多,可是后期还得请人做处理棉花的各种工具啊,纺棉线、织棉布什么的,她还想自家开个铺子卖棉布呢! 这些哪一样不需要银子?不说别的,要雇佣几个手艺上好的织娘,价钱便不低。 没有几日,便传来消息,连海和孙明两人都通过了县试,在四月里再通过府里的一次考试,就正式成为秀才了! 成为了秀才,就意味着见了官员不必下跪行礼,家里不用缴纳赋税,可以免除自身和妻子的徭役,还可以直接就地方上的公事向知县大人提起意见和建议,每个月还能在衙门里领五斗米的补助。 如果再进一步,便是举人,那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官场。若不能再进一步,寻个学堂坐馆当起教书先生,那也不错! 总之,中了秀才,好处是实打实的。 连海和孙明如今算是一只脚踏进秀才的门槛了。 消息传回村里,众人高兴之余又羡慕得不行。连立和乔氏出门走路腰杆都挺得更直,说话的声音也更大了。 而孙长兴两口子也欢喜得要落泪,心情既雀跃又紧张,那提起的心,非得四月之后才能完全落下的。 乔氏兴奋之余,胸中郁气一扫而空,立刻就想要去连芳洲家里找茬,被连立给拦下了。 乔氏十分不服气,连立只冷冰冰的说了一句:“阿海现在还不是秀才,你急个什么劲?何至于急这两天!万一让人看了笑话,以后你还有脸见人吗你!” 连立的意思万一阿海没考中那岂不是丢脸丢大了?只不过这“不中”两个字太不吉利,他们两口子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两字的。 乔氏嘴硬“我们阿海这么聪明肯定能中的!又不像孙家那货,穷鬼一个,哪儿能有这么大的福气!”到底软和了气势下来,没有去找连芳洲的茬。 孙长兴两口子却是又特特的去向连芳洲表示了感谢,连芳洲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应付起他们来简直有点狼狈。 天气一天比一天的暖和,阳光普照,连芳洲算了算,便打算着手准备棉花育苗了。 至于那六十多亩水田的一应事务都已经交给了秦风负责,她这边轻松不少。 在棉花种子下地之前,还得经过一番处理。而那地也须得再梳理一遍。 点了六名下人由苏子季带领着去整理育种地,连芳洲和阿简、连泽、张小均一家子便忙着处理那些棉花种子。 家里这边地方太狭窄施展不开,连芳洲便将所有的棉花种子全部用驴车搬运到大院那边去。 因为栽种棉花每年都需要处理种子,故而大院这边是特意建有一间屋子用来处理种子的。这屋子有两层,上层干爽可存放种子。 当然,此刻搬运过来的种子马上就需处理,自不必存放了。 一共七八千斤的棉花种子,估计得花个大半天的功夫才能完全搬运过去,堆放在那边的空房子里。 张小均一家子并三个下人在那边帮忙卸货堆货,连芳洲和阿简连泽也带了三个人装车,阿简还兼带赶车。 进进出出的正忙着,一个连芳洲应该叫伯娘的刘大娘在门口看了阵,同连芳洲打着招呼,说着说着笑眯眯的便进了院子。 连芳洲听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同自己扯着闲话,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她原本不在意,不一会也意识到了,便停了下来带着刘大娘来到一旁笑问道:“伯娘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什么事您直说便是了!” “怪不得人人都说芳洲你是个爽快人!”刘大娘顿时笑了起来,点头道:“可不是有事呢!那啥,” 她压低了嗓音略略凑近连芳洲悄声问道:“芳洲啊,伯娘跟你打听个事儿,你那远房的表哥阿简,他有没有成亲、有没有定下亲事啊?” 265.第265章 说亲 什么?连芳洲唇畔的笑意一僵,心里没来由的堵上来一口气,一直堵到了嗓子眼。 “伯娘这话是……”连芳洲尚不觉,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的不情不愿和勉强。 “是这样!”刘大娘精神振了振,笑眯眯道:“我娘家有个外甥女,今年十六岁,长得花朵儿一般水灵,性子又温柔,待人又和气,又会操持家务,又做得一手好针线!在我们那边啊,求亲的人差点没踏破门槛!可我哥哥嫂子就这么一个闺女儿,呵呵,不瞒你说啊,他们早商量好了想要找个上门女婿!我看阿简就挺合适的!” 连芳洲脸色没变,神情却是一敛,刘大娘仿佛察觉到了,忙道:“你放心,阿简上门去绝对不会受委屈的!生的孩子除了头一个,之后的也都跟他姓!我哥我嫂子家境很不错的,家里头良田几十亩,住着青砖大瓦房,上哪儿找这么好条件的去?将来他们百年之后,这一切可不都是阿简的了?要是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连芳洲心里头恼火憋屈得不行。 其实她一直知道,阿简先是打虎,后是射狼,名声传开之后有许多人来打听他是否婚配,只不过那些人打听的对象都是三姑奶奶,从没有跟她打听的。 毕竟嘛,她自己都还是个没有许配人家的姑娘呢,来问她这事儿的确不太好! 而三姑奶奶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但凡有人打听,她都说阿简是订过亲的,于是那些人后边的话便没有再说出口,暗暗可惜一番也就罢了! 连芳洲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对于三姑奶奶如此行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 也不知道这个刘大娘,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怎么竟亲自问上了她了! 而且,居然还是让阿简入赘。 连芳洲心里愤怒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在这个对香火传承看得如此之重的年代,若非种种不得不为、迫不得已的原因,谁家会愿意自己的儿子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哪个男人又愿意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阿简那样一个堪称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刘大娘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这话本身就是对阿简的侮辱! 似乎为自己的恼怒找到了发作的渠道,连芳洲格外的恼,脸色也有些变了。 “既然是这么好的亲事,伯娘为何不来个亲上加亲呢?小王哥好像也没有说媳妇吧?”连芳洲由于气恼,想也没想便颇为冷淡的说道。 这话一出刘大娘脸色就变了,忍不住提高了嗓音道:“你这是什么话!” 连芳洲见她恼羞急了淡淡一笑,道:“这是什么话?原来刘大娘也认为这话不好听啊!既然您觉得这话不好听,干嘛又说给我听了?” 她不理会刘大娘那瞠目结舌的样子,冷冷道:“我那表哥不会愿意给人做上门女婿的,刘大娘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刘大娘气得一滞,半响道:“你又没有问过他,你怎知他不愿意?哼,从没见过,这做表妹的,做起表哥的主来了!” 连芳洲还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你自己去问他!” 连芳洲心里没来由的感到有点儿气恼,虽然她知道,阿简十之七八是必定不会答应的,可是,也保不齐他听到人家姑娘水灵灵花朵儿似的、听到人家姑娘既温柔娴淑又会持家心动啊! 万一他要是心动了—— 心动就心动呗!他心动,她还能管得住不成?本来他也不是她这家的人! 连芳洲咬咬唇,扭头大大的呼出一口气。 “我这就问他去!”刘大娘恼羞下不来台,话赶话说了这么一句,一跺脚便朝阿简走去。 阿简正与那三个下人在往车上装棉花种子,见刘大娘过来有些诧异。 连芳洲悄悄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那刘大娘笑眯眯的同阿简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便到一旁去说话了。 连芳洲只觉得一口气堵了上来,重重咬牙低哼了一声,背对着他指挥着他们装车,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一会儿,刘大娘闷闷不快的走了,阿简仍旧走了过来搬运装了棉花种子的麻袋。 只是,他特特的看了连芳洲几眼,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意思。 连芳洲知道他来了,想要看看他的神情,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故作自然放松神情,悄悄的偏头抬了眼角睨过去。 不偏不倚,恰恰这时候阿简也朝她瞧了过来,四目相对,连芳洲顿时有种做坏事被人捉了个正着的感觉,心头突的一跳,窘得脸上发热。 她正窘得不知道是该装作这是不经意的意外还是怎么的,阿简冲她笑了笑。 这一笑,令连芳洲彻底的恼羞成怒了。 她刚刚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阿简已经几步过来,向她低声道:“那个,刘大娘给她娘家外甥女说亲,我拒绝了。” 连芳洲睁大了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阿简。 他没头没尾的、平白无故的、莫名其妙的跟她来了这么一句,这算什么! “腾”的一下,她的脸上顿觉烧得厉害,滚烫滚烫的。 对上他那双深邃幽远的黝黑眸子,连芳洲慌乱了。 她慌忙别开眼神,竟有点儿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她心虚的想道:这关我什么事? 阿简一滞一愕然:是啊,他跟她说这个做什么?这关她什么事?可是那话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顿时他也有点儿讪讪的不好意思了,讪讪笑了笑,支支吾吾道:“嗯,那个,毕竟,我住在你家里,那个——” “什么!”连泽听到了一句半句,从另一边几乎是跳了过来,气极了的大声道:“刘大娘要给阿简哥你说亲事!这怎么行!” 连泽这大嗓门一喊,三个下人齐齐吓了一跳,不由得朝他看去。 连芳洲更觉恼怒且心虚,瞪着连泽轻斥道:“阿泽,给我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 连泽一下子也回过神来自己那话似乎没来由而且没道理,语气便缓了下来,小声道:“本来就不好嘛!阿简哥何等英雄,怎能随随便便娶个女人了事?” 他说也就说了,还向那三个下人道:“你们说是不是?” 266.第266章 喜鹊又来 那三人齐齐愣住,其中一个颇为机灵的连忙点头:“是、是!简爷的媳妇当然不能是寻常村姑了!” 另外两个见状也连忙跟风的点头称是。 连芳洲气得脸上红白交加,简直羞怒了!呵斥道:“连泽!”他才多大,什么叫“随随便便娶个女人?” “我不说了还不行!”连泽缩了缩脑袋,忙奔到阿简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讨好的陪笑道:“阿简哥,你别生我的气啊,我说的是真的,随随便便一个村姑哪儿配得上你呢!做媒的一张嘴都会吹牛得紧,她越说的好听越是假话,阿简哥你可千万不要上当了!” 阿简下意识瞟了连芳洲一眼,向连泽微笑道:“我不怪你,我本来就没有娶媳妇的想法。” “那是,那是!寻常人你也瞧不上啊!”连泽顿时放了心,笑得一脸的讨好和奉承。 连芳洲听了这话心里却是先一松继而一怅。他说,他本来就没有娶媳妇的想法…… “好了阿泽,你少说两句,快去干活!”连芳洲嗔他,尽量忽略了阿简那话给自己心里带来的闷闷不快。 “阿简哥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啊!”随着那娇娇媚媚的声音传来,连芳洲、连泽和阿简心里便是一阵腻味。 不用回头三人便知,喜鹊那个妖精似的丫头又来了! 连芳洲厌恶的蹙了蹙眉,今儿不是天朗气清,阳光普照的大好天气吗?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上门来了? 阿简头也不会跳上了车,扬起鞭子便赶着驴车出门去了。 “阿简哥哥!你这是去哪里呀!是我啊,喜鹊!我来看你了!”喜鹊见状不由大急,连忙上前。 “喜鹊姑娘!”连芳洲笑眯眯的拉住了她拦下,笑得客气而疏离:“你来可是有事?” 这不是废话! 喜鹊白了她一眼,扭头焦急的瞪着赶车出去了的阿简,急忙道:“我没找你!”手下一甩便要甩开连芳洲去追阿简。 连芳洲哪儿能让她如愿?手里用力抓住了她,笑得纳闷道:“原来你没找我啊?你不找我你跑到我家里来做什么?这可奇了!” 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功夫,阿简赶着驴车已经去得远了。 “你!”喜鹊回头怒向连芳洲道:“我是来找我阿简哥哥的!” 连芳洲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的无名火呢,喜鹊这话恰恰又应了景,她不由冷下脸色冷冰冰道:“阿简没有你这么个妹子,别阿简哥哥、阿简哥哥的叫,跟你不熟!” 喜鹊下巴一扬,轻轻“哼”了一声根本不把连芳洲这脸色这话放在眼里,反而不屑道:“阿简哥哥都没说跟我不熟,你凭什么替他说话!阿简哥哥也从没说过不许我这么唤他,你管的着吗!” 连芳洲心中更怒,一时气得竟无话可说! 这种自我感觉如此良好,良好到可以称之为不要脸的女人,连芳洲还真是头一回见过。 喜鹊见她说不出话来,更是得意,重重又是一哼,道:“我懒得跟你说话!等阿简哥哥回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连芳洲便嗤笑道:“你既然这么上赶着奉承阿简,随便你!只是,我家里正有事忙着呢,你既然也不是来找我的,就请出去门口等着吧!王二、王三、王四,把这位喜鹊姑娘给我请出去!” “你敢赶我走!”喜鹊瞪着连芳洲尖叫。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我们正忙着干活呢,你要真想留在这儿也行,万一磕着碰着你了你可别说我们欺负你!”连芳洲一挑眉,淡淡说道。 王二、王三和王四已经放下手里的东西逼近过去,三个人逼得很近,几乎没贴到喜鹊身上去:“喜鹊姑娘,请吧!” 喜鹊厌恶的狠狠瞪了他们三人一眼,皱了皱眉头嫌恶的哼了一声转身,嘀咕道:“当我稀罕呢!姑娘不跟你们这等粗鄙之人一般见识!” “这麻袋里装的是什么?哟,好像是什么种子之类的啊!”给喜鹊赶车的赵三不知道什么时候鬼鬼祟祟的绕到了后边,拍打按搓着那些从阁楼上搬了下来堆放在廊檐下的麻袋,猛的叫道:“啊!我知道了!这不会是棉花种子吧?连姑娘,这是准备要种棉花了吗?” 赵三说着,用力拍了拍上面的麻袋,抬起头笑嘻嘻显出几分疲赖的看着连芳洲。 除了后来填补上的王三,王二和王四都很清楚赵三和自家姑娘的恩怨,见赵三如此无礼,忍不住微微蹙眉,心里生出一股厌恶。 连芳洲毫不容情的教训了赵三一顿,又立刻将他发卖。众人心惊之余原本对她都颇有微词,总觉得她太过心狠了。 如今见赵三这副神情却觉得,连芳洲当初只那样小小的教训他一顿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棉花种子?”喜鹊眼睛一亮,不等连芳洲阻拦也奔了过去,拍了拍,捏了捏,笑道:“果然是棉花种子!哎,这棉花种子到了播种的时候了?” 连芳洲原本想命王二等人上去阻拦他们的,不过此刻她改变主意了,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盯了喜鹊一眼,不情不愿的淡漠道:“你自己没脑子想吗?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节了!” 若是连芳洲好声好气的说,喜鹊想必还会存有疑虑,可连芳洲这副神情和语气分明就是被她撞破了不得不说真话的神情,喜鹊深信不疑,心中雀跃起来,便道:“是要先在育种地里育苗?” 连芳洲不耐烦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没好气道:“请你们出去,我们还要干活呢!” 她冷冷盯了他们一眼,挑眉嗤笑道:“原来赵府的人脸皮都这么厚吗?那是个什么人家,怎么教出来的下人一个一个的都这么半点规矩也不懂啊!” “你胡说什么!”喜鹊和赵三脸色微变,嘀咕了两句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凡事上升到了赵府,就不是他们两个能承担得起的了。赵府的名声倘若因为他们受损,赵茹君是饶不了他们的。 走到门口,喜鹊不由转头恨恨的盯了连芳洲一眼,郁闷得紧。 267.第267章 棉花育种 连芳洲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凭什么见了自己这赵府当家小姐身边的左膀右臂居然不懂得巴结奉承?不巴结奉承也就算了,还一点也不怕她,动不动便拿话挤兑她! 自己可是小姐的心腹啊,她难道不知道吗?小姐只要动动手指头,她连芳洲在裕和县便寸步难行!真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 赵三见她神色间愤懑不平,便凑上来陪笑小声道:“喜鹊姑娘别跟这乡下粗俗女人一般见识!将来有她哭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先回府了?” 得回府跟小姐禀报一声,棉花种子可以下地了。 小姐嘴里说着不用再扩大棉花种植,光种摊上的那些就够了,可后来到底命人暗中又收购了不少,府中一共有一千六七百斤的种子呢! 看来小姐这次是卯足了劲要跟连芳洲这丫头比试比试了,自己可不能坏了她的大事。 倘若她知道自己得到了消息还耽搁着迟迟不归、不想着第一时间回报给她,她是会着恼的。 至于阿简哥哥,下回再来看望就是了! “走罢!回去!”喜鹊咬了咬牙,一甩手帕不甘的上了马车。 阿简和连泽赶着空车回来的时候,看到喜鹊和赵三已经走了,不禁松一口气 连泽便道:“这真的是赵府那样人家出来的大丫环吗?怎么这么不要脸!赵小姐也不管管她,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就不怕丢她家的脸吗!” 连芳洲和阿简不觉相视一眼。 赵小姐为什么不管?他们自然知道,还不是为了种棉花的事儿! 她不过是个丫头,又不是赵家的正经主子,就算在外头做了再不要脸的事儿,赵小姐只需要摆出一副痛心而慈善心肠的姿态高调将她处置了,众人也只会赞她赵府家风严、规矩好,只会鄙视喜鹊一个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又怎么会丢她赵家的脸? 阿简忍不住来到连芳洲身边,低声问道:“这么轻易便将她打发走了?” 这话说的!连芳洲心中顿觉腻歪,偏了头似笑非笑的瞅着阿简,低低的道:“你很失望么?阿简哥哥?” 听到这一声“阿简哥哥”阿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道:“怎么会!我,我就是奇怪这次这么好打发……” 喜鹊唤“阿简哥哥”他满心嫌恶,连芳清和连澈唤“阿简哥哥”他听着顺耳,连芳洲刚才那么一唤,不知为何,那一刹那,他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竟有点儿惊慌失措。 所以,他努力的做出一副正经正色的样子来,好掩盖那分明的不自在。 连芳洲见他如此态度,反倒觉得自己不该那般语气对他,忙缓了语气轻轻一笑,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阿简恍然明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是赶回去报信了!”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连芳洲淡淡一笑,说道:“有的事情,我是不会让他们打听了去的!对了,你说,我要不要考虑一下把所有的棉田通通围上铁丝网呢?” “什么?”阿简吃了一惊,怔了怔道:“这个,不至于吧?派人巡视着便是了!这棉花是衙门下令推广的,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破坏,被抓住了是要定重罪的!” 连芳洲深知这些棉花的重要性,因为太看重,所以下意识的认为别人也这么看重,所以才会这么说。 看到阿简的反应,她不禁释然一笑。 说的也是,种棉花的有无数家无数户呢,只不过数量不如她家的罢了。 在她眼里矜贵,在别人眼中只怕就是侵占田地的野草!真要破坏,嫌疑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是我小题大做了!”连芳洲笑笑,便将此事丢过。 喜鹊和赵三回到赵府,喜鹊立刻赶着去寻了赵茹君说了这事。 赵茹君听毕,却没有喜鹊想象中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点头笑道:“说来也是,春耕秋收,如今这时节岂不正是育种播种的时候吗?说下去,咱们家也该准备准备了!” “啊?是,小姐……”不用说,喜鹊显得很失望,她以为会得到小姐的夸赞的。 赵茹君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道:“这次你做的很好,以后但凡听到什么,记得要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你可打听清楚了,那棉花,种植起来跟别的庄稼有什么不同?” 心情刚刚低落下去的喜鹊猛的精神一振,可那脸上的笑容才露出一一半立刻又僵住消失,她忙躬身回道:“那连芳洲刁滑的紧,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主儿。不过小姐放心,奴婢会时时刻刻注意着那边的!问不出来,奴婢还不会看吗?只要看到了,奴婢立刻便回禀小姐!” “嗯!”赵茹君含笑点头,又笑道:“你到底不是庄稼人,即便看只怕也看不出来什么,况且,你也不方便踩着绣鞋往地里看去。若是能找个靠谱的人打听打听,岂不是强一些?” 找个靠谱的人打听?喜鹊一怔,立刻便明白了:小姐这是暗示她收买连芳洲手下的人。 赵茹君看她神色便知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微笑道:“该花钱的时候便花,只要花的值!” 喜鹊腰杆挺了挺,仿佛有了依仗,忙屈膝陪笑:“小姐放心!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赵茹君一笑,点了点头,挥手命她退下。 第二天,连芳洲便开始处理那些棉花种子了。 一共八千斤的棉花种子,需要摊开在太阳底下曝晒三天。晒好之后,按照一次一千斤,分八次来处理。 用五六十度的水浸泡种子,浸泡七八个小时,让种子充分吸收水分。 做这一项工作是在处理种子的屋子里,那屋里有特意砌的一个底部和四壁都镶着光滑青砖的长形池子。 浸泡种子之后,便将种子滤干水分装进麻袋中,一只麻袋只装一半。运到另一间屋子里放着。然后在屋子里燃烧四五个大大的火盆,用炭火的温度来催芽。 半日翻动一次麻袋,以便所有的种子均匀受温。 原本这些种子在浸泡之后、催芽之前是要消毒一次的,可是这年头哪里来的专用于种子消毒之物?连芳洲也只能罢了。 当那些种子基本上都冒出芽嘴了,便可以撒入事先整理好的育种地里了。 明天有加更哦! 268.第268章 崔绍溪探望 除了撒种子这最后一道工序,做这些工作都是连芳洲和阿简、连泽、连芳洲四个人,张小均一家子只帮忙烧水、挑热水送进来,剩下的事情均不沾手,家下的下人们包括秦风和苏子季,都没有沾手。 这是极繁琐的事情,当所有的种子都下到地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连芳洲等均累得够呛。 累是累,看着这承载着希望的种子播撒了下去,人人的心中还是充满着欢喜的。 连芳洲便让孙长兴两口子以及特别点出来的四个下人分时间段负责巡逻看守这片育种地,以防出现什么状况。 这时候,小花果山上的各种果树花期也差不多过了,落英满地,嫩绿的枝叶色泽渐渐转浓,投下一片一片的绿荫十分喜人,而那条条长枝上,更是结了密密麻麻许多豆子似的小果子。 这时候秧田也已经育苗了,秧苗才刚刚长了有一寸来长,离种田的时候还早着呢! 连芳洲便组织众人上小花果山,除了嫁接的那些果树,其余的将树上结的果子全部摘掉打落。 众人见了惋惜不已,都说没想到结了这么多的果子,留着结果岂不好?这一下子全部毁去,不知道损失多少呢! 连芳洲只是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可惜的?这果树苗还嫩着呢,是挂不住这么多果实的,就算这会儿不摘掉,长着长着因为营养跟不上也会陆陆续续的掉落的,最后能留到成熟也不过十之二三罢了!与其让那些长到一半就会掉的果实消耗果树营养,还不如都打落了,让果树健健康康的长!等明年啊,必定能结更多的果子!” 连芳洲心中却想,这些果树之所以结那么多果子,想必跟蜜蜂采蜜授粉也有关系吧? 天气回暖之后,连芳洲便将去年冬天救下、用糖水养着的蜜蜂搬到了小花果山顶上。又放出风声让村里人看见有野生的蜜蜂群来带她去便可赚二十文钱,另外又装回来了七窝蜜蜂。 如今,小花果山上已经有八箱蜜蜂了。这满山的果树开花时,行走其间赏花,耳边眼前尽是扇动翅膀嗡嗡有声的小精灵们。 不但这儿,连芳洲想,那些开了花的紫云英、林家果园的开花果树、以及那漫山遍野盛开的野花、村头村尾各家地头门口的开花果树上,想来都有这些小精灵们的身影吧? 原本那些蜂箱安置在小花果山顶,孙长兴和孙氏还有点儿害怕,后来连芳洲与弟妹们戴着纱帽去割了一次蜜,收获了十七八斤顺便给了孙长兴他们两斤之后,两口子便再也不害怕了。 非但不怕,还主动承担起了照看这些蜂箱的活计。 众人听了连芳洲说得有理有据的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不过却也没有反对了,都笑着道:“连姑娘的话必定有道理的!连姑娘说了要这么做做了总不会有错!”便一个个开始忙活起来。 十几个人忙活了两天,终于全部做完了。 这时候,连芳洲算算日子,小王村那边老王头炕的小鸡差不多该破壳而出了吧?嗯,是时候将鸡舍布置布置了。 刚刚破壳而出买回来的小鸡还嫩着呢,虽然那间用来关养小鸡的屋舍更加讲究一些,但还是得铺上一层均匀的稻草晚间好保暖。 还有小鸡吃的米,也得搬运一袋过来。 用小米养个十来天,便可以让李氏在食堂厨房用大米、小米分别煮熟之后,搅拌均匀,添加一些米糠喂养了,一天喂养三次。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小王村那边来人通知了。 谁知道,好不容易有点儿空闲时间可以歇一歇的连芳洲,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崔绍溪又带着崔义,主仆两个骑着马、赶着马车又来拜访了。 崔绍溪换上了软绸团花纹的月白圆领箭袖长袍,镶着银蓝的边,腰间束着镶嵌美玉的腰带,越发显得丰神俊朗,眉目俊秀,一挑眉一微笑,一举手一投足,那种属于世家清贵子弟独有的风流韵味儿十足。等闲见之,不敢逼视。 当连芳洲和连泽、阿简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崔绍溪正和三姑奶奶、连芳清说笑得欢腾,连芳清一口一个“漂亮表哥”的叫着他,还让他看自家那养了三个多月生长迅速跟普通黄狗差不多大的小灰。 看到连芳洲他们回来,崔绍溪风度翩翩的起身,笑着道:“芳洲,你们回来了啊!” 见他主仆两个又来了自家,连芳洲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阿简和连泽也十分意外。 “崔公子!”连芳洲按捺下苦笑,笑道:“你怎的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怎么?芳洲不欢迎我吗?”崔绍溪眼中一黯,轻轻的叹了一声。 这一叹,真个是风情万种,见之不忍。 连芳清忙道:“不会不会的!我姐姐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漂亮表哥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连芳洲瞟了妹子一眼,只好笑道:“这正是农忙时候,就怕没有空闲招待你怠慢了!” “这没什么!你们只管忙你们的,不用管我的!”崔绍溪微笑道:“我也挺好奇地里的活计呢,便是随你们一道去看看也好啊!” 光是想象着他白衣翩翩、风流俊俏的佳公子往庄稼地里站的情形连芳洲就忍不住想要好笑,忙忍着笑道:“正好这两****得闲,你玩两日便回去吧!里正家里也要忙着农活呢,你住在那里我怕你不习惯!” “我不住那里,”崔绍溪忙道:“清儿说你家大院不是建成了吗?我去那里住下就好!对了,这两****既然得闲,咱们去仙藤山打猎好不好?你可别小看我,我箭法也是不错的!” 说着又叹道:“唉,可惜我来的晚了,没赶上小花果山的果树开花,清儿说好看得紧呢!” “……”连芳洲一阵无语。这小丫头,竟是什么都跟崔绍溪说了啊! 他还叹气说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他那样的家中,花园中什么样的名花异卉没有?想看多少看不到?偏这会儿说得跟真的一样! 269.第269章 主意(1) 要是让他住进大院那边,谁知他要住多久才肯离开?自己是真的没空陪他玩。就算有空也不行啊! 只要一看到崔绍溪,连芳洲自然而然的便想到苏欣儿,然后与他相处说话,便先带了两分客气和距离。 “还是住里正家吧!”连芳洲笑道:“大院那边什么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可不是待客的地方!再说了,上次你借宿里正叔家里,这一次又不去了,也不太好!” 这“不太好”自然是对连芳洲不太好,张里正是非常乐意接待崔绍溪这样身份贵重、人物俊朗的客人的,连芳洲自家能待客就罢了,偏要把人送到大院那一群下人住的地方也不选择他家,张里正的确心里会膈应的。 崔绍溪也于这些人情世故上只有比连芳洲更加懂的,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有些不太想去张里正家而更愿意在连芳洲家,可更不愿意让连芳洲平白受张里正的膈应,便点点头笑道:“好吧,那,我听你的就是了!” 他不说“我去”,而是说“我听你的”,一边说还一边看向连芳洲,笑道:“芳洲,明日陪我去打猎好不好?” 瞧他说的!好似他特意为着打猎而来的似的!分明才从清儿口中知道仙藤山的吧? “不太好吧?”阿简忽然淡淡说道:“春季禁猎,崔公子不知道么?我看要打猎得等到秋天了!” 崔绍溪自然知道,春季禁狩猎禁杀伐,便道:“便是不为打猎,山中风景秀丽,也值得一游啊!芳洲这些日子你想必也累了,正好可以放松放松岂不是好?” 阿简又道:“你要是真体谅芳洲劳累,就别胡乱出主意了。那仙藤山离这儿可不近,乃是崎岖山路,行不了车,光走过去就要将近两个时辰!” “这样啊!”崔绍溪虽然打心底非常不想认同阿简这话,可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心中的不服气和对连芳洲的体谅相比,到底不忍连芳洲太累着了,便叹了口气说道:“那就算了吧!” 阿简见他这人还不算任性光顾着自个的,脸上神色也缓了缓,便又道:“那就在附近转转吧,小花果山上风景其实也不错的,你不是很惦记着那些棉花吗?也可以看一看!看过了后天便可启程了!” 阿简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合着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句。 崔绍溪脸色一变正要顶两句,连芳洲心中暗笑,忙接口道:“对对对,崔公子,我们这儿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这西南风景优美的地方多着呢!你在我这里,真是浪费了大好春光了!” “芳洲,你也想赶我走?”崔绍溪心中大感失望,瞧着连芳洲问道。 他帮过自己许多,连芳洲见他隐有恼意心里不是没有愧疚与过意不去,但同时恼意亦生。 他这算是什么? 说他对自己颇有好感,连芳洲是信的,可要说他会为了这份好感而付出到什么地步,连芳洲就懒得去想了。 双方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自己是绝对没有可能嫁给他为正妻的,做妾?她连芳洲还不屑! 既然如此,他这么一出一出的又有何意思? 更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苏家的大小姐苏欣儿呢! 连芳洲只得耐心的说道:“崔公子,你想多了,我怎么会赶你走呢?我家的条件你也看见了,真的不适合留你在这儿,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你若非要那么说,我,我也不知说什么了……” 三姑奶奶听了半响听得甚是不耐烦,便道:“这有什么好说过来说过去的呢!人家崔公子来都来了,大家又不是外人不是?好好乐呵两天岂不是好?崔公子啊你别在意,芳洲是真的怕委屈了你了,肯定没有别的意思的!” “我知道、我知道!”崔绍溪听连芳洲那么说心中便是有什么恼意气闷统统都消失了,便柔声道:“芳洲,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当我没来时候一样,真的,不用特特管我的!我又不是光会吃喝玩乐的纨绔,芳洲你可别小看我了!我这次来找你,其实也有正经事呢!” “正经事?”连芳洲一怔,狐疑的瞟了崔绍溪一眼,下意识与阿简相视。他找她能有什么正经事,连芳洲还真的想不到。 阿简也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崔绍溪注意到连芳洲和阿简之间的默契,心中十分的不快,无声的哼了哼。 他想,他们之所以有默契,那是因为整天都在一起,嗯,他想个法子将阿简调开,换他天天陪在她身边,那就不同了…… “是啊!”崔绍溪扬眉一笑,道:“是这样,芳洲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手里头有些闲钱,想要做点儿什么生意,却又不知道做什么好!不如芳洲你帮我想想!” 崔绍溪说得一本正经,阿简听得扯了扯嘴角:这算什么?他崔家手下能干的管家掌柜无数,想要做点儿什么生意还能没人?这小子也不知在打着什么歪主意! 三姑奶奶原本还当是什么呢,听了这话顿时大感无趣,打了个呵欠起身笑眯眯道:“你们聊着啊,我做饭去了!哎,一会儿澈儿也该回来了!” “我也去帮忙!”连芳清便唤着小灰,跟着三姑奶奶去了。姐姐一回来漂亮表哥便不跟她聊天了,说这些她不爱听的,她也觉得没趣啊。 连芳洲忙起身走出去,跟三姑奶奶讨论商量了晚上做什么菜,这才又回转来坐下,笑问道:“你要做生意?不知道做什么?” 似乎在打探他这话究竟有几成真的几成玩笑。 “对啊对啊!”崔绍溪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连忙点头,笑道:“芳洲,那些正儿八经的生意我瞧得都厌烦腻味了,想做点儿不一样的,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 连芳洲不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连泽便凉凉的道:“崔公子,我姐姐哪里有什么不正经的主意,崔公子还是自己想去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崔绍溪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了,连忙笑道:“芳洲你懂我的对不对?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想,芳洲你跟一般人不一样,定有常人所料不及的奇思妙想,所以啊,我便向你请教来了!” 270.第270章 主意(2) 其实在他一开口的时候连芳洲心中便动了一动,她心中的确有一个好主意,原本是准备自己赚了大把的银子之后再做的,可转念一想,跟崔绍溪合作也不错,最好,让表姐也参与一份,就更好了。 虽然她如今一分银子也没有,可是,点子是她出的,光凭这个她完全可以占上一份,对于这个她可并不觉得不应该或者占了他们的便宜! “不知道,你有多少本钱?”连芳洲笑问道。 “银子不是问题!”崔绍溪听到她这么问大感有戏,眼睛一亮顿时兴高采烈的慷慨道:“芳洲你说要多少便有多少!” 阿简不由瞟了连芳洲一眼,不做声。 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这个你可真说着了!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呢,往里头扔钱可真是要不少啊!你真的确定要听吗?” “那是自然!”崔绍溪想了想,才点头。他知道连芳洲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一张口便敢跟表嫂借一万两的,她说不少那就是真的不少。 不过,他觉得芳洲越是这么说就表示她越是信任自己、越是把自己当做朋友,所以,他十分欢喜。 便又笑着加了一句:“七八万两、十来万两都不是问题!” 崔义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呆了呆,不敢相信的瞪着主子。 连芳洲心中一凛,笑道:“你猜得还真是八九不离十了!我想,十万两是肯定要的。” 崔义眨了眨眼,眼珠子转动了动看向连芳洲,又呆住了。 阿简和连泽也是一怔:她一开口便是这么大一笔钱,这是要做什么? 至少十万两…… “好说、好说!”只有崔绍溪在那儿抚掌笑道:“如此看来芳洲出的必定是好主意!快说快说!” 连芳洲便笑道:“我是打算,在双流县买下一片有山有水、有平地有缓坡、景色不错的清静之所,建造一所园子。” 崔义翻了翻白眼:建一所园子,就敢说十万两!还真是大言不惭。 崔绍溪可不觉得连芳洲这话有什么不对,而是笑道:“芳洲说建园子那就建园子,不知要建成什么样子呢?” 连芳洲便笑道:“双流县处于西南交通枢纽之地,富庶繁华,每日里无数的巨商大贾做生意往来,这座园子呢,可供他们邀朋引伴一同游玩放松。我想,园中要有山水可寻幽,有湖泊可泛舟垂钓,若有温泉就更好了!还要有跑马场、射箭场可供骑马射箭消遣;嗯,还有蹴鞠场可让他们亲自下场也好、命仆人随从组队也好,可观看比赛;还有听戏看戏的戏台子自然也少不了了;文人墨客喜欢的曲水流觞也要有……当然,除了这些,还要有从江南北地描画了照着建造的各种有名的亭台楼阁桥塔,还要有梅林、牡丹园、桃花林、芙蓉圃、百果园等可供四季赏花之所,园中再放养些仙鹤、孔雀、梅花鹿、各种漂亮水禽、各色锦鲤金鱼等等各种美丽优雅的小动物,还要有最上等的厨子和最舒适方便的客栈……总之,让人在里边可以尽情玩乐消遣!你觉得如何?” 简单的说,她想建造的其实就是一个休闲公园。只不过这个公园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在里头玩一天至少得花费几百上千两! 连芳洲说完,半响,都没有听到崔绍溪回答。 她心里顿时有点儿不安,目光一扫不由怔住,原来,不禁崔绍溪目瞪口呆在那里,阿简、连泽和崔义三个也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我,说这话有什么不对吗?”连芳洲扯了扯衣襟。 “真难为你想出来!”阿简叹了这句便不说了。 崔绍溪也叹了声,道:“芳洲,你可真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照你所设想,十万两只怕还不够呢!不过,双流县往来的富商多得是,便是本地也大多富豪,这样一座园子一旦建成了,那银子真的是淌水似的哗哗的来!” 崔绍溪自己出身富贵,十分能理解富翁财神爷们的心意。那些主儿们只要玩乐得开心,是根本不会在乎银子的! 按照连芳洲的设想,那园子中是什么都有了,再在细节上多多做些功夫,在“精致”二字上多下心思,不愁没有人去消费。 连芳洲点点头,说道:“十万两我想也不够呢,不如,索性问问我表姐表姐夫他们有没有兴趣?还有啊,我可不白出这主意,也得算我一份儿。银子你们先出,算我借你们的,回头赚了钱便直接从账目上还给你们,二分利息。” 崔绍溪忙笑道:“你出了这么好个主意,本钱不用你出也应当,还说什么利息不利息呢!这事等过几日咱们就去找我表哥表嫂吧,我想他们肯定也有兴趣的!” 连芳洲便笑道:“你先去吧,我还要种棉花呢!” “有了这样一座园子,还种什么棉花呀!”崔绍溪玩笑道,随即又说起那座园子,越说越是兴奋难耐,恨不得立刻便有这样一座园子出来,好进去玩玩。 崔绍溪虽然好玩,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几个人讨论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便不说了,还郑重的告诫连芳洲,在“咱们的”园子还没有问世之前,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要是传开了去,虽然没有几个人有这份财力效仿,可那神秘的效果就没有了。 连芳洲自然笑着说是,忍不住暗暗瞟了崔绍溪一眼,心道瞧不出来他在生意上头倒是极有天赋呢!大世家出身,到底不一样。 晚饭过后,坐着说了一会闲话,连芳洲便催着崔绍溪主仆去张里正家休息了。 饭前已经跟张里正打过招呼,一家子都开心极了。 崔绍溪无奈,只得命崔义备了份礼物,命赶车的车夫将车赶过去,由阿简和连泽送他们过去。 张里正一家子十分热情的招呼,崔绍溪可有可无,在厅上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闲话几句便借口困了往房间去。 他住的仍然是上回那间房间,铺盖寝具等用的仍旧是从自家马车上搬下来的。 牛氏的目光落在那一样一样往厢房里搬去的东西,闪了闪。心内已暗暗盘算着,都是好东西啊,就算是变卖也能卖不少银子啊…… 明天有加更 271.第271章 苏欣儿追来 第二天,连芳洲和阿简、连泽等打算随意带崔绍溪四下走走看看,顶多一二天好送他离开。 谁知,这天众人刚刚吃过早饭,便听得外头有一个孩童的声音叫道:“芳洲姐、芳洲姐,你家来客人啦!” 这时候,一阵马车停下的声音已经传来,连芳洲和众人都是一怔。 “来客人?”连泽嗤的一笑:“我们家什么时候这么多客人了!” 众人忙起身出去,只一眼看到那戴着薄纱帏帽,穿着海棠红绣蝶恋花褙子、粉色绣梅花百褶裙、正扶着丫鬟的手下马车的客人,连芳洲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变。 与她一样脸色变了的,还有崔绍溪。 崔义呆了呆,脱口道:“表、表小姐!” “谁?谁?哪个表小姐!”三姑奶奶一变打量那少女一边问道,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一下,那少女柳腰款款,举止优雅,所穿衣裳质地奢华,虽然看不到发髻上的钗环装饰,不过,腰间系着的美玉和手腕上那汪着的一泓碧水似的翡翠镯子即便再不懂行情的人看了也知道价值必定不菲的。 阿简瞟了一眼脸色有点发白的连芳洲,向三姑奶奶低声道:“苏家的大小姐,芳洲那位方家表姐的小姑子。” “原来是苏家的小姐呀!难怪这样神仙似的美人!”三姑奶奶恍然大悟。 阿简忍不住微微蹙眉,苏家小姐那脾气,可不是好的。三姑奶奶这语气不但放松,而且欢喜,显然是认为苏家既然肯借给芳洲银子,那么苏家的人对自家人必定是友好的,她又是毛毛躁躁的性子—— “三姑奶奶,这位苏家小姐脾气可是不小的,为着亲戚颜面,咱们最好都离她远远的,让芳洲去应付罢了!”阿简低低叹道。 “啊?哦、哦!”三姑奶奶点点头,那双眼睛可仍然没有从苏欣儿身上收回,眼中满是羡慕和对有钱人家小姐那行事派头的一种新奇新鲜。 阿简微微摇头,便不再做声。 连芳洲心里暗暗叫苦,笑着唤了声“苏小姐!”便迎上前去。 可苏欣儿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听到她的招呼,轻轻揭下帏帽随手递给身旁的丫鬟,便满脸是笑的向崔绍溪走去,娇声笑道:“表哥!表哥!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啊?叫我好找呢!” 崔绍溪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向后避了避,避开苏欣儿那欲挽自己胳膊的手,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苏欣儿俏丽的小脸蛋染着淡淡的红霞,分外可怜可爱,她轻轻偏头,牵引着那拇指大的珍珠坠子轻轻摆动着,越发娇俏无比。 “表哥,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啊!”苏欣儿可爱的撇了撇小嘴,目光向四周随意一扫,嫌恶的皱皱眉头,说道:“表哥,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啊!又脏又乱的,比我们家的马棚还不如!表哥,不如我们回去吧!” 苏欣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如黄莺儿一般又响亮又清脆,根本没有半点避讳,仿佛看到这副情形、说出这番话对她来说是再自然而然不过的事情一样! 至于连芳洲等人,至始至终她连眼角也没有瞟一下。 三姑奶奶那满是羡慕且带着敬畏的一直看向苏欣儿的目光终于变了,而且大怒,她一张嘴,便忍不住要说些什么。 阿简一直跟在三姑奶奶身边,注意着她的反应,见状眸光一敛,低低道:“三姑奶奶,别让芳洲难做。” 苏欣儿的话虽然有口无心,可的确是伤人得紧,可说到底,她是方晴的小姑子!苏家的千金大小姐! 三姑奶奶便轻轻哼了一声,忍下了要说的话,却是转身便进屋里去了。 连泽也觉没意思,同样寻了个空往后院去了。 连芳洲只做没听见,不过也没再上前。苏小姐是冲着崔绍溪来的,想来也不会在意她这个主人的态度的,那就都交给崔绍溪的解决吧! 崔绍溪脸色一沉,冷冷道:“你怎么说话的?” 苏欣儿委屈的咬了咬唇,不服气道:“我说的是实话嘛!这里脏死啦,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气味也那么难闻!表哥你是何等身份,这种地方哪儿配表哥停留?表哥,我们走吧,好不好嘛!我一点也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要走你自己走!我又没叫你来!”崔绍溪气得脸都白了,冷冷道:“你胆子可真肥了,居然偷偷跑到这儿来了!” “我还不是跟着表哥你来的嘛!要不然,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苏欣儿撇撇嘴很是委屈幽怨的瞟了崔绍溪一眼,忽然眉眼一扬,整个人又变得容光焕发起来,娇羞的瞟了崔绍溪一眼,轻轻说道:“表哥你是关心我吗?你,你放心好了,我一路上走的是官道,没事的。我可是苏家的大小姐,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对我无礼?” 说着,她又央着崔绍溪离开。 崔绍溪听她这么说显然是误会了自己,顿时既无奈又哭笑不得,偏生又解释不得,当着连芳洲等人的面,更觉羞窘难堪得不知道该怎样好。 连芳洲见苏欣儿的话越发的不好听,可崔绍溪偏偏冷着脸不搭理,再这么僵持下去也没意思,她心中暗叹,柔声道:“崔公子,我们乡下地方简陋,实在不是你和苏小姐待的,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是啊是啊,表哥,我们回去嘛!”苏欣儿扬眉灿笑,这才瞥了目光打量了连芳洲一眼,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是我嫂子那个什么表妹对不对?这就是你家,的确是够简陋的!” “是啊……”连芳洲淡淡一笑。对这种一出生便是天之娇女的千金小姐,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欣儿!”崔绍溪猛的吸了两口气,沉着脸认命的道:“我们走吧!” 他抱歉的看了连芳洲一眼,苦笑了笑。再留下来,天知道苏欣儿还会说出什么?况且苏欣儿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他不买账,却不能让连芳洲难做。 “嗯,好!”苏欣儿十分开心,冲他灿然一笑。 “慢走!”连芳洲朝他们微微颔首笑了笑。 272.第272章 如此吃醋 连芳清颇有点舍不得崔绍溪,听到他说要走了,便道:“漂亮表哥慢走,等你有空再来看我啊!” 这话崔绍溪极是爱听,听着极是顺耳,不禁含笑点头道:“好,等下回我再来!” 正欲转身离去的苏欣儿脚步突然一顿,她猛的转头,盯着连芳清冷冷道:“你刚才叫表哥什么?漂亮表哥?还让他再来?” 连芳清十分不喜欢苏欣儿,见她凶巴巴的跟自己说话便将胸一挺,朝她叫道:“我就是喜欢漂亮表哥来我家,我不喜欢你来!” “清儿!”连芳洲一看便知道要坏事,暗暗叫苦忙上前拉住了她。 “你说什么!”苏欣儿已经脸色大变尖叫了起来,白着一张脸瞪着连芳清,那表情恨不得将她撕了,她尖声叫道:“你说喜欢表哥!你一个乡下小丫头你算什么东西,你竟敢喜欢我表哥!” 苏欣儿这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只有崔绍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哆嗦着唇出声不得。 “你给我闭嘴!”崔绍溪大怒,猛的揪住苏欣儿的胳膊不管不顾的往外走,冷声道:“苏欣儿,好,你很好!” 苏欣儿还不肯走,一边挣扎着频频回头一边叫道:“你放开我!表哥你放开我!我今儿不教训那小丫头我就不信苏!她算什么东西,敢跟我抢……” 连芳洲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个姐姐虽然漂亮,可是好凶,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连芳清便是再不懂也明白她骂的是自己,小嘴一扁,眸中隐有水光,委屈道:“姐姐,我又没惹她,她干嘛对我这么凶嘛!” 连芳洲深深吸了口气,柔声道:“咱们不跟她一般计较!我家清儿最好了!”说着让连泽带她进屋。 连芳清听到自家姐姐这么说,不觉展颜一笑。 连芳洲几步追了出去,轻轻柔柔唤了声“苏小姐!” 苏欣儿正被崔绍溪命丫鬟婆子强拽上车,扭头见了连芳洲立时怒目而视,张嘴欲骂。 连芳洲忍着心中的无比厌恶,抢在她那必定难听的话出口之前淡淡说道:“苏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家清儿还小呢,只是当崔公子当成长辈一样罢了,并非像苏小姐想的那样!苏小姐你想太多了!” 苏欣儿一愣,忙道:“真的?” 连芳洲淡淡道:“自然是真的,我有必要骗苏小姐吗?” “那谁知道呢!”谁知苏欣儿可不买她的账,满是疑心愤愤的道:“要不然表哥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他那么讲究的人肯来这种地方,必定有原因!难道,真的不是为了那个丫头?” “够了!”崔绍溪气得五官都要扭曲了,紧紧握着的骨节泛白的手抖个不住,他冷冷道:“清儿还是个孩子,你说出那种话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可说不定,我——”苏欣儿刚想说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便喜欢你了,看了崔绍溪的表情一眼又识趣的吞下了这话,又道:“那倒也是,表哥你是什么身份,怎么着也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个丫头!” 连芳洲深呼吸,面无表情只做没听见。 崔绍溪冷着脸盯那车夫:“还不赶紧赶车走?还愣着干什么?” “表哥你呢?”苏欣儿连忙道。 崔绍溪不耐烦一挥手:“到村口等我!”见苏欣儿嘴一张还想说什么似的便眼睛一瞪,道:“要不然你就自己走!” 苏欣儿见他像是真的要发火了,便不敢再强硬,咬了咬唇点头道:“那……好吧,表哥你可快一点来啊!” 崔绍溪哼了一声,瞪那车夫。那车夫吓得脖子一缩,忙赶车去了。 崔绍溪转头,充满歉意的看向连芳洲,不等他开口,连芳洲便笑道:“她还是个孩子呢,我不会跟她计较的,你快走吧,省得她又闹。” 崔绍溪郁闷得不行,蔫头蔫脑闷闷道:“好吧,我,我先走了!” 连芳洲笑着点头“嗯”了一声,崔义听见,连忙麻利的收拾去了。 连芳洲转身回去,在门口便听到三姑奶奶气愤不已的在那儿数落,她不由好笑,想着这会儿进去三姑奶奶指不定拉扯着她说个没完呢,索性往后院去了。 想想苏欣儿竟连清儿的醋也吃了起来,她“嗤”的笑出了声,心中却越发警醒起来:苏欣儿这个脾性,真的是任性之极。可千万要跟崔绍溪保持距离啊!要是万一哪天被她疑心了什么——用不着证据,只要她认定,就必定会闹得大家面上都难看…… 过了三天,小王村那边老王头终于派人来了,让连芳洲后天便过去,将鸡苗运回来。还特意叮嘱让他们早点去。 连芳洲忙痛快的答应着,表示后天一定会去。 刚出生的小鸡虽然很小,可一辆驴车只怕也不够,连芳洲便打算到了那日进城里再雇一辆车。 这天一大早,连芳洲和阿简、连泽便出发了。 进城雇了车之后,两辆车便一前一后朝小王村老王头家行去。 到了老王头家的时候,还不到中午。 老王头的老伴端着个小板凳在院子门口的槐树下坐着做针线,听到马车声抬头看,连忙将针线箩放下,起身一边打手势一边朝着马车奔过去。 拦下马车老王头老伴便小声笑道:“连姑娘你们可来了!小声一点过去,别弄出大动静了!那炕鸡出壳可是关键时候,经不得吓的!” 连芳洲心中一凛,连忙笑着答应,与连泽两个轻轻跳下了车,让阿简和那车夫也下来,牵着驴子慢慢的靠近。行动言语间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小心。 “还有多少时候?”连芳洲笑着问老王头老伴。 老王头老伴低声笑道:“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便出壳了!出壳等半个时辰,就能运走!连姑娘你们先坐一坐等一等!” 连芳洲含笑说好,又试着笑道:“那个,到时候我能不能也进去看看?” “这——”老王头老伴顿时有点为难。这为难还是因为连芳洲慷慨的拿出了买两百个鸭蛋让她家老头子试一试炕鸭蛋的面子,不然,她定然是一口回绝的。 273.第273章 买鸡苗 连芳洲忙笑道:“我就是好奇,想要看两眼!我保证不弄出一点儿声响。” “我也做不了主啊!”老王头老伴一摊手,笑道:“要不然这样,等下我问问我家老头子!” “嗯,那我可等着了啊!”连芳洲笑道。 老王头老伴就在院子外头摆了张小桌子,给他们倒了茶水,就在院子外招待的他们,连芳洲他们受她言行影响,说话都不敢大声儿。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得老王头在屋子里喊了一声什么,老王头老伴连忙起身道:“好了!好了!连姑娘我先进去了,你到门口等着,若是可以我叫你进去!” 连芳洲点头答应一声“好!”忙跟进去,站在门口的廊檐下。 不一会儿,老王头老伴从里头推门出来,招手笑道:“连姑娘快来,我家老头子答应了!” “谢谢大娘!”连芳洲一喜,连忙跟了进去。 此时,那用来炕鸡的特制炕已经掀开,满屋子很快便熏得暖暖。 老王头父子和他媳妇站在地上紧张的盯着炕里,地上放了两个大大的竹筐和一个扁圆的簸箕似的高半尺的扁筐。 连芳洲轻轻走近前去,凑眼往炕里一看,只听到一声声轻微的脆响中,无数的小鸡几乎在同时啄开那薄薄的蛋壳破壳而出。 只要有一只小鸡破壳而出了,手上戴了手套的老王头老伴便利索的将那带着血的蛋壳轻而快的捡起扔到一旁的竹筐里,老王头父子两个则忙着将那些刚出壳身上还湿漉漉站都站不稳唧唧叫着的小鸡捉住放在炕中一头略高的平台上。 待得过三四分钟,身上的毛干了,腿脚也有劲站起来了,一个个毛茸茸的好不可爱,正睁着点漆般绿豆似的小眼睛四处乱望乱叫。老王头父子一手一个准,将那些已经烘干了毛、站稳了脚的小鸡抓住放在扁筐中…… 三人动作麻溜娴淑,谁也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里只有无数只小鸡唧唧的嫩叫声。 这些小鸡身上的绒毛有黄色的,也有灰色、黑色、棕色、黑灰、棕黑等各种颜色,连芳洲朝那扁筐中瞧了一眼,心中充满喜悦。 她没有打扰三人,看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有了第一批鸡苗,她想,今后她应该是不需要再买鸡苗了,以后可以专门留出一部分母鸡做种鸡,让它们孵蛋。 陆陆续续的,留有两百只想来便足够了。 老王头炕鸡的本事的确很了得,所有的鸡蛋在半个时辰之内全部破壳而出,剩下还有七八个是出不了壳的坏蛋。 连芳洲看的大为惊叹,这回是真长了见识了。 要知道,即便是母鸡抱窝孵蛋,也从没有过半个时辰内便全部破壳而出的,一般都在一两天之内相继破壳。 待得所有的小鸡装在扁筐里后,老王头便向连芳洲笑道:“连姑娘,可以运回去了,这个天晚上虽然还有些凉,不过这么多的小鸡挤在一处也不会冷。回去记得先喂食温水,两刻钟之后再喂食小米,第一天别喂太多……” 这与连芳洲前世所知的差不多,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而是笑着点头答应。 老王头便笑道:“实在抱歉连姑娘,我实在困倦极了先去歇着了!” “您辛苦了,请便吧!”连芳洲忙道。 老王头双眼凹陷,熬得通红,胡子拉渣,黝黑的脸瘦得成了张老树皮,憔悴得不行。 他儿子虽然年轻些,看上去也是同样的憔悴不堪。 这炕鸡,真不是个轻松的活,难怪他们父子一年也就只在春季炕上几炕,这种活计根本也不可能一年四季的做。 七百只鸡苗装了四只扁筐,一辆车里装了两只,几个人便告辞了。 结清这一次的账款,连芳洲又多给了二两银子给老王头的老伴,老王头的老伴又惊又喜的连声道谢,将连芳洲等人送出了老远。 驴车直接来到三岔口的小花果山下的鸡舍旁,除了孙长兴夫妇,张小均两口子带着张亮也赶过来帮忙了,还有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也在等着。 打发走雇来的驴车,几个人便小心的将四扁筐鸡苗分别抬到这两处鸡舍,小心的放了下去。 听着小鸡苗啾啾啾啾的叫个不停,又嫩又脆,听得人心里酥酥的满是喜悦,众人兴奋的小声的交谈着,唯恐生怕惊到了小鸡苗。 山顶上孙氏那木屋里就能烧水,连芳洲早让孙氏烧了滚水晾凉,这时候便提了小半桶下来,用大楠竹剖开两半打通节做成的水槽固定在地上,便让鸡苗饮水。 每一间鸡舍里放了好几处竹水槽。 小鸡苗们先是惊奇的盯着瞧了片刻,然后便有些胆大的啾啾叫着奔过去,伸着脖子用那尖尖嫩黄的小嘴啜水喝,喝一口便抬头望天咽下去。 有了领头的,很快便有更多的小鸡涌上去了,啾啾叫着饮起水来。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好可爱呀!真好玩儿!”连芳清眉眼弯弯的笑着,忍不住蹲下去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其中一只,触手毛茸茸的、柔软柔软的触得她手心痒痒的,连芳清忍不住咯咯的低笑起来。 张亮见了也忍不住心痒痒起来,忍不住也蹲下去伸手要摸。 李氏见了,慌忙将儿子拉扯了起来,轻轻摇了摇手使了个眼色。 张亮眼中微黯,却是懂事的没有再去摸了。 “姐姐,我带几只回家去养好不好嘛!姐姐!”连芳清忽然来到连芳洲身旁拉着她的手撒娇道。 “对对对!咱家里院子那么宽大,能养十来只都没有问题!啊不,二三十只都可以!”三姑奶奶也忙点头说道。 连芳洲想了想,对上连芳清那乌亮乌亮满是期盼的目光却是摇了摇头,在连芳清失望起来正要继续缠磨的时候笑道:“何必带回家去养这么麻烦呢?清儿不是一直都想为姐姐分忧吗?嗯,姐姐还真是没多少工夫管理这些鸡呢,不如就交给你来管如何?” “真的!”连芳清大喜,眼睛顿时水亮得夺目,欢然笑道:“这么多小鸡都交给我来养吗!” 连芳清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从今儿起,她也是有“差事”的人了。 274.第274章 派差事 这么多小鸡呢!而且,据她所知,这只是其中一批,这果园里得养上两千来只呢!都归她来管呢! “当然是真的,”连芳洲笑道:“不过可不光是小鸡小的时候交给你来管,长大了不可爱了,你也得继续管!事情琐碎着呢,嗯,我会让你李氏嫂子和你秀儿姐帮你一起,你愿意不愿意啊?” “愿意愿意!我愿意的!”连芳清连连点头,兴奋得小脸发光。 三姑奶奶怔住,忙道:“芳洲,你不是开玩笑的?” “三姑奶奶,这事儿怎能开玩笑呢!嗯,你要是闲了也来帮帮忙!”连芳洲笑道。 三姑奶奶这才痛快的“哦”了一声。 李氏也忙笑着上前应是。 眼看着小鸡苗们喝得差不多了,连芳洲便与众人将那竹水槽一一收了起来拿了出去。便又命孙长兴等闲杂人等散了,除了自家人,只留了李氏下来。 连芳洲便笑着向连芳清道:“清儿,你既然担下这件事情了,姐姐说什么你可要认真听好了哦!以后每天三次要过来喂,刮风下雨都不可偷懒,可知了?” “姐,我才不会偷懒呢!”连芳清信誓旦旦。她早就想帮姐姐的忙了,只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她的事情做,心里头早就着急得不行,好不容易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岂肯错过? 李氏也忙笑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帮四姑娘的!” 连芳洲笑着点头。 她说让连芳清管理这事儿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一个人精力有限,总得找个人分担分担,这分担的人,当然是自己人更好。清儿也不小了,也该学着担事儿了。 因为小鸡苗刚刚喂过水,还得有好一会儿才能喂食小米,连芳洲便跟妹子和李氏叮嘱了好些注意事项,鸡舍的清理、如何通风、怎样保持卫生干净、如何喂养等等,连芳清一一的点头受教,李氏和三姑奶奶则听得一愣一愣的,都笑说从来不知道养鸡竟然有这么多的讲究门道。 三姑奶奶向来是个没成算的,便忍不住嘀咕道:“芳洲你也不知道哪里想来学来的门门道道,怎的竟讲究如此!咱们村里头哪家哪户不养鸡呀,也没见谁整的这么麻烦嘛,那鸡还不照样该长的长、该生蛋的生蛋!” 李氏虽然没有出声附和,但那神情明显表示了同样的意思。 连芳洲原本就要叮嘱警告这些话的,趁着这么好的机会立刻便正色道:“三姑奶奶你错了,而且错的离谱!村里头各家各户虽然都养鸡,虽然都没有这么多讲究,可是你看看,哪一家能养成百上千只吗?少的七八只、多的也不过二三十只而已!就那么几只,当然没有许多讲究,可咱们一养便是成百上千,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不好爆发了鸡瘟,损失可就大了!你们可明白了?” 李氏心一凛,忙道:“是、是,奴婢明白了!奴婢见识浅薄能懂得什么呢,姑娘怎么说便怎么做!” “就是就是,姐姐说得有理,姐姐放心吧,我们会按照姐姐说的做的!”连芳清也连忙说道,想了想又笑道:“我看姐姐说着也累,不如,姐姐把这些统统写下来吧,得闲了我便多看几遍,也省得会忘记嘛!” “你倒是提醒了我!”连芳洲便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今晚便开始写。”她说着瞟了阿简一眼,写繁体字她还是挺不习惯的,她口述,阿简动笔好了。 正好可以将相关的知识归纳总结一番,也不错。 顺便再装订个册子给连芳清,让她记日志,哪日出现什么问题、如何解决等一一写下,将来这些都会是宝贵的经验…… 李氏忍不住羡慕的看了连芳清一眼,笑赞道:“没想到四姑娘也是识文断字的,真了不起!” 连芳清甚是自得的扬了扬眉,却是笑眯眯的道:“这有什么呀!秀儿姐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教秀儿姐也认几个字啊!” “真的!”李氏一喜情不自禁叫了出声,反应过来神色一敛,陪笑着偷偷看连芳洲的脸色。 连芳洲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不过她装作没听见。连芳清爱胡闹便由她闹去。若是张秀儿真的是个聪明有心识字的,她再栽培不迟。还有张亮也是一样。 张家这一家子自来了之后的表现她很是满意,若能好好培养了,将来便是臂膀。 “那就多谢四姑娘了!”李氏见连芳洲没说话,便向连芳清小声笑着道谢。 “不谢、不谢!”白得一个徒弟,连芳清正开心着呢。 说了一会儿话眼看时辰差不多了,连芳洲便与众人用特制的锡盘装了小米,再在地上铺了特意订制的小块的芦苇席子,把锡盘放在上边,让小鸡啄食。 一间鸡舍弄了十处这样的。小米落在芦苇席上,仍然能够被小鸡啄食,而不是掉入缝隙浪费了。 等喂好了,便将芦苇席子和锡盘统统收走,芦苇席子拿出去晾晒,锡盘则要清洗干净。 忙完这些活,小鸡苗们吃饱喝足了,一个个发出满足的声音,挤挤挨挨的扎堆卧下睡觉。 连芳洲与众人便悄悄退下。 连芳洲便向连芳清和李氏笑道:“这两天我还带一带你们,往后可就全都交给你们来管了哦!” 连芳清很是喜欢这种“责任重大”的感觉,很开心的点头,脆生生的答应了。 从鸡舍出来,连芳洲和阿简、连泽又去看了一回棉花育苗地,已经发芽冒出了点点嫩绿,远望去一片绿意十分喜人。 这些小嫩苗还需要精心照顾,连芳洲已经跟秦风交代了不少。得等到四月二十日左右才能开始移栽。 在这之前,却要先准备插秧种水稻了。 这些事情同样有秦风在操心,连芳洲只需要去看一看就好。 这阵子,她算是忙里偷闲,暂时轻松下来了。 可这轻松也不是完全身心的放松,心里头要惦记的事情仍然不少。 眼看着棉花苗已经破土而出,连芳洲便特意给了苏子季五十两银子,让他去南昌府纺纱织布的那些大作坊里多走走、看看,研究研究纺车、织布机的构造,务必做到了若指掌,三个月之后再回来。 至于银钱方面,用在哪些方面他记个账目,不够花了再拿便是。 275.第275章 苏家来人 连芳洲如此用心良苦,为的是棉花一收获回来,便能最快的进行处理。 崔绍溪和苏欣儿离开三天后,双流县苏家来人了。 来的竟然是方晴身边的那位李妈,带着两名普通仆妇。 连芳洲见了她一怔,心中立即便明白了两分为何,忙笑着将人迎了进门。 李妈笑着施礼道“连姑娘!”,又一一见过三姑奶奶、连芳清等,跟着来的两名仆妇手里皆捧了两个礼盒,恭敬搁在桌上齐齐退往李妈身后。 李妈便向连芳洲陪笑道:“少夫人特意命老奴来给姑娘请安,区区薄礼,还请姑娘笑纳!” 虽说以连家的状况跟苏家说不上礼尚往来,可这礼物既然送进了门,连芳洲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便笑着道谢受了。 李妈忙又笑道:“老奴来的时候,少夫人特意备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和一套虫草赤金嵌宝的头面首饰,是特特给三公子和四姑娘的。说是从未见过三公子和四姑娘,那文房四宝是恭喜三公子上学堂,首饰则给四姑娘戴着玩吧!” “表姐真是有心了,也太客气了些!”连芳洲笑着命连芳清上来致谢,又笑道:“澈儿这会儿还在学堂里呢,我便代他谢过了!等什么时候得闲了,必定带他们去看望表姐!” 李妈忙笑着答应,夸了一番连芳清,又道:“老奴回去便禀报少夫人,少夫人必定喜欢!” 寒暄几句,李妈又笑道:“老奴这里还有几句少夫人交代的话要说给姑娘听……” 连芳洲见状,便让三姑奶奶带着连芳清去厨房再烧点热水泡茶。 三姑奶奶最是喜欢看大户人家出来的人衣着穿戴与行事做派——除了喜鹊,听见连芳洲叫她去厨房烧水眼珠子都不错一下的嘟囔道:“还有热水,还有热水呢……” 反倒不如连芳清机灵,笑嘻嘻的叫着“三姑奶奶”强拉着她走了。 跟着李妈来的那两名仆妇亦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李妈便站了起来,向着连芳洲施了一礼正色道:“连姑娘,前几日我们家大小姐那事儿……真是抱歉了!还请连姑娘看在她年纪小口没遮拦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计较!我们家大小姐向来是——” 李妈冲连芳洲为难的笑了笑,她是下人,方晴是嫂子,都不便说苏欣儿的不是。 连芳洲何尝不知? 方晴即便不派人来这一趟她也没什么可说,何况派了身边最得用的妈妈来了? “李妈你快别这样!”连芳洲忙笑道:“苏小姐性子天真,心直口快,其实并无恶意我何尝不知呢?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呢!” 李妈便笑道:“我家少夫人也是这么说,说连姑娘您是个大度之人!”顿了顿又道:“少夫人还有几句话带给连姑娘,这话也有我们少爷的意思在里头,说是崔家表少爷已经把事情跟他们说了,他们也觉得是个极好的主意,若是连姑娘有空这两日不如去一趟我们府上,到时候大家见了面再详谈……这是少夫人的原话,少夫人说连姑娘您会明白的。” 连芳洲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心中十分欢喜。 苏家是双流县的首富,他们也加入一份,这件事情办起来就更加顺利了! “表姐和表姐夫也认为这是好主意吗?这真是太好了!”连芳洲笑道:“只可惜我这几天还没空呢,好些东西放不下。有劳李妈回去跟表姐和表姐夫说,就说我们彼此不如先都想想,等过几****必定寻个空闲过去,到时候大家把各人的主意都凑在一起再商量岂不是更好?请你回复表姐、表姐夫,我一定会去的!” “是,老奴回去便按照连姑娘说的回禀少夫人!”连芳洲说一句,李妈连忙暗暗的记下一句。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指的什么事她并不清楚,方晴命她传的话她也就只知道传话并不明白何事。 话已说清楚,李妈便起身笑着告辞。 连芳洲也不多留,客气的送了她们主仆三个出去。 等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从厨房里拎着烧好的水壶过来时,李妈等已经去了好一会了。 “这就走了?害得我白烧了水了!”三姑奶奶无不遗憾,向连芳洲笑叹道:“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也就是个下人,叫人见了也不敢小看!” 连芳洲笑笑,“这是我表姐身边最的用的妈妈,地位自然不一般。说是下人,其实也是有丫头伺候着的,算得上大半个主子呢!” 三姑奶奶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感叹了两句她又丢开,眼睛瞅着送来的那些礼物,连芳洲一笑与她和连芳清一起拆开,除了特特给连澈和连芳清的那两样,余者与以往一样,都是衣料尺头、堆纱精致的宫花、小巧的荷包等物,不过这一次的除了这些,还有好几件品质很是不错的钗环首饰和几块白玉、青玉制作的玉佩。 三姑奶奶见了眼睛都亮了,拿了一支钗头为松鼠葡萄图案的金钗,一个劲的夸着别致,又笑道:“你那表姐可真是大方!这些东西怕得值个,值个——多少银子?” 三姑奶奶觉得自己估计不出来,便索性问连芳洲。 连芳洲也不知道,不过只怕七八百两是有的,表姐送这么重的礼是为了什么她也心知肚明。 她没有回答三姑奶奶那话,只是笑道:“你喜欢这金钗便送给你了!只是我有句话三姑奶奶须得记住,那日苏家那位大小姐在咱们家院子里说过的话你就当从来没有听见过,半个字也不准在外边说,知道了吗?” 虽然这儿是裕和县,可毕竟与双流县也相隔不远,那些话传了出去却不是什么好听的。 “清儿,还有你,”连芳洲看向正摆弄着虫草头面甚是新鲜欢喜的连芳清,笑道:“可记住了?那日发生的事情,半个字不许说出去。” “放心吧姐,那位漂亮姐姐那么凶,还左一句右一句的嫌弃咱们家脏,我才不会说出去呢!”连芳清撇撇嘴道。 她到底还小,苏欣儿喝醋那些话她是全然不懂。 三姑奶奶想了想,“啊”的一声倒是明白了,恍然道:“原来这是封口费啊!” 276.第276章 清明 “……”她还知道封口费! “放心吧,不说,绝对不说!”三姑奶奶见连芳洲看向自己立刻信誓旦旦笑眯眯的说道,美滋滋的将金钗收了起来。 没过几天就是清明,这是连芳洲爹娘过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 按照当地的规矩,给刚去世的亲人做的第一年清明不能在清明节这天的正日子,而是要在清明节之前。 连芳洲和三姑奶奶、连泽商量之后,便打算在清明节前两天去给爹娘上坟。 如今家里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了起来,那种惊慌失措、那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不知明日在何处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连芳洲等虽然仍然悲伤,但已经没有那种肝肠寸断之感了。 去上坟的前一天,各色香烛白幡祭品鞭炮都已经备好,这天晚上,连芳洲与连泽、连澈去了连立家,问问他们两口子明日要不要跟自家姐弟妹四个一起去上坟。 谁叫他们是长辈呢?这一趟连芳洲他们再不愿意也得去。 乔氏听了来意就冷笑:“哟,这种时候倒想起我们来了!平日里也没见这么想着呐!” 她心里恨恨的想,等我儿子考中了秀才回来,要你们好看! 连芳洲颇为无语,心道猎了黄羊、杀年猪的时候难道没分给你们?什么叫做这种时候想起你们来了? 她理都懒得理会乔氏,只目光平平淡淡的看向连立等着他的回答。至于连泽兄弟两个,只是陪着来的更没有必要开口。 给弟弟、弟媳上坟,连立心中也是不太情愿的。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而是他们大房一向来要强惯了、一向来都骑在二房的头上惯了。 因此潜意识里他觉得,他这个兄长给长辈上坟也就罢了,凭什么弟弟、弟媳也要他出一份力? 说起来这理由十分可笑,但连立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连芳洲姐弟妹四个陪着小心、毕恭毕敬、苦苦哀求他“赏脸”,那么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可连芳洲他们那平平淡淡爱去不去的表情,着实令他心里感到憋屈得很。 连立还在故作沉吟,故意要等连芳洲开口说几句软话求一求自己,连芳洲已是淡淡一笑,道:“大伯父若是忙着没空,那就别去了,我爹娘能理解的!我们走吧!” “不错,我们可没空——” “明天早上要出门了来叫一声,你爹娘是我亲弟、亲弟媳,没个长辈去,别人会说你们做儿女的不孝!去吧!”连立憋着气,却果断的打断了乔氏的话。 连芳洲姐弟三人无声交换了个眼神,心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爹娘是你什么人呐…… 听到连立如此为自己着想的话连芳洲眼皮子也没有动一下,只淡淡的应了声“好的!”便带着连泽和连澈走了。 “这副死样子,倒像咱们欠了她似的!”乔氏瞪着他们的背影啐骂道,忍不住又向连立道:“你干嘛要答应去?就说咱们忙着不就得了?哼,就那两口子活着也没少给人添堵,死了就死了,还去上什么坟!” 关起门来的时候对于自家婆娘这些恶毒刻薄的话连立从来都不会反驳或者警告,这也是乔氏为何在面对连芳洲等一次一次忍不住大骂出口的原因。试想想,平日里骂惯了的人,突然间你叫她学会忍耐,怎么可能? 他只是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当我想去?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兄弟,我不去能行吗?村里头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连立愤愤不已,若是在从前,他找个农活忙的借口不去,就算偶有那么些人看不过眼,想来也不会说什么,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连家二房在村里已经立起来了,甚至比从前的分量还要重得多! 在这种情况下,他多少也得顾忌一二! “就算心里头再别扭,明日你也给我老老实实的,你给我记住,就算是为了替咱们儿子博一个好名声,也别给我生事,听见没有!你要是看不顺眼,我不管你在心里头怎么嘀咕,一个字也别给我说出来!”连立瞪着乔氏呵斥。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乔氏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权当默认。 第二天早上,连芳洲一家子吃过早饭,便将上坟的钱纸蜡烛香、鞭炮、祭品、白幡以及用来清理杂草杂树的柴刀、铲锄等色色整理好,用几个大小不一的篮子装好。连芳洲便道:“可以了,这就准备出发吧!阿泽,你去叫一声大伯父、大伯母,就说我们这就出门,他们若是手头事情没有忙完晚一些去也没事儿!” 连泽响亮的答应一声,往连立家跑去了。 连立和乔氏原本的确是想磨蹭磨蹭故意生点儿事出来,听到连泽这么说那股气顿时憋在了胸口,恼火的随着连泽一起过来了。 上坟是大事,连芳洲一家子都去了,包括三姑奶奶和阿简。 连立和乔氏过来,便一块儿上山。 连芳洲事先已经分派好了谁提什么东西,连芳清和连澈两个空手,她也根本没有让连立和乔氏帮忙拿的意思。 乔氏巴不得,她本来也没打算帮什么忙。照她看来,她能给面子去就不错了! 连立原本也乐得清闲,可转念一想这一路上走去不知道会遇上多少人呢,既然都去了,何不索性好人做到底,省得叫人说闲话?便慈爱的去接连芳洲手里提的篮子,笑道:“芳洲啊,来,让我来提着吧!” 连芳洲手里提着的篮子里装的是钱纸蜡烛香炮竹等物,连立要在外人面前表示表示,连芳洲也不想拦着,笑着道了句谢便将东西递给他了。 “你也别空着手,帮一下忙!”连立接过篮子,又转头向乔氏道。 乔氏满心不情愿的去接三姑奶奶手里的篮子,拉长着脸道:“给我吧!” “大嫂太客气了!”三姑奶奶一偏身微微后退两步,似笑非笑道:“我这个做姑奶奶的也没有什么东西给二哥二嫂,就让我尽一分力吧!再说了,这篮子里头装的是祭品,大嫂哪儿做过这种重活,万一打翻了怎么办!” 277.第277章 上坟 “你什么意思!”乔氏猛的抬眼,瞪向三姑奶奶尖声道。 三姑奶奶吓了一跳似的睁大了眼,叫道:“哎哟大嫂,你干什么呀!我是一片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那么大声想吓死我呀!” “你!” “行了行了!既然这样就让三妹提着吧!时候不早了,走吧!”连立忙叫住乔氏不让她继续胡搅蛮缠。 连立暗自庆幸,亏得小曼提醒,要不然他差点忘记了自家这婆娘的性子。要真的让她帮着提篮子,九成九的可能她会“一不小心”的把篮子摔在地上。 要真是那样,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岂能善罢甘休?这事儿闹开了,大家也只会说她的不是! 那婆娘自以为聪明找到了个好的借口发泄让人挑不出错来,可人人都不是傻子,哪儿会相信这种“一不小心”的巧合? 乔氏对上连立那暗含警告的目光,憋着一口老气鼻音浓重的一哼,顺带翻了个白眼给连芳洲,瞪着三姑奶奶道:“你记好了,是你自己抢着要提的,不是我不肯帮忙,你记好了!”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招呼着众人走,听到三姑奶奶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回道:“那是那是,我记着呢,记着可清楚呢,绝对不会冤枉了大嫂你!” 乔氏被她那态度气得倒仰,见众人都走了,这才一顿脚低骂一声跟上。 连家在大房村也是住了好几辈的,连芳洲的爹娘葬在祖坟偏西的位置,夫妻俩的坟墓相近。 已经大半年没有清理过,加上春天草木生长的速度格外快、格外茂盛,此时坟头上已经长满了杂草、匍匐着各种藤蔓灌木,还盛开了不少星星点点的野花。周围的树木也生长得格外的快,树枝伸展得老长老长,几乎将两个坟茔都遮盖了起来。 “咱们好好清理清理吧!清仔细些,这些杂树杂草实在生长得太快了!”连芳洲便道。 连泽等答应一声,当下割草的割草、锄草根灌木根的忙活起来,连芳洲拿了把柴刀便去砍那周围伸展过来的枝桠以及一些长得过近的小树。 连立装模作样的整理那些祭品钱纸等物,乔氏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一边嚷嚷着“热死了!”一边掏出帕子擦汗,就地歇息起来。 连芳洲姐弟妹等本来就没想过他们会帮忙,该做什么做什么,对他们行为视而不见。 谁知乔氏却突然叫住了阿简,无不尖酸的道:“哎,我说阿简你又不是我们连家的人,这种事情不劳你这个外人动手!你还不赶紧给我停下,欺负我们连家没人吗!” 连芳洲等众姐弟妹的手俱是一顿,连泽自得阿简传授武艺之后对他十分敬重,听到此言不由大怒,浓眉一挑便要说话,在接受到连芳洲淡淡瞥来的目光之后轻轻一哼,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连家二房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看连芳洲的眼色行事?众人便也继续着手里的活,只当没听到乔氏的话。 “大伯母,阿简是我们家远房亲戚,他有心帮忙,我们姐弟妹都感激不尽!“连芳洲淡淡说道。 阿简便笑道:“说起来是他们姐弟妹收留了我,尽点心意原是应当。况且,我有的是力气!” 说到有的是力气这句话的时候,阿简有意无意的朝乔氏瞟了一眼。 乔氏猛然记起在他手里曾经吃过的亏,脸色一白,哼哼两声不敢再言语了。 连立显然也想起了前事,手里的动作一僵。 “行了,别光在这儿胡言乱语了,我们也帮帮忙吧!”连立站了起来说道。 “我累死了,走都快走不动了,还怎么帮!”乔氏恶声恶气的瞪了连立一眼。 “你!你简直是!”连立气得白了她一眼,冷哼着自己上前帮忙。 乔氏看着忙活的众人,突然觉得自己坐在旁边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她索性移动身子,背对着连芳洲众人。 连芳洲他们没有谁理会她。 经过一番细致的清理,两个坟茔看起来已经十分光鲜整齐了,连泽和阿简又培了土,连芳洲便至一旁砍了根指头大小的小树苗,截了丈余长,与连芳清、连澈挂上白幡,交给连泽用力插在了坟头上。 接着,众人便开始摆放祭品、点蜡烛、香,敬了酒、烧了钱纸跪拜祭告一番,便将祭品收起,点放了鞭炮。 倒是好笑,跪拜祭告的时候,乔氏倒是上前了。她当然不会下跪,却也难得的亲自点燃了三炷香朝着拜了拜,然后念念有词道:“保佑我家阿海得中秀才,那也是你们大侄子,他出息了你们面上也有光不是。你们的能耐有限,我也不求靠你们保佑他将来当大官,千万保佑他这次得中秀才……” 连芳洲、连泽等无语的暗翻白眼。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这空旷之中听来格外的脆响,硫磺硝烟味随着那脆响声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几个人双手掩耳躲避在旁,连芳清和连澈说笑商量着等下去捡那没点燃放响的小炮仗说得热闹,连芳洲温柔含笑的看着他们。 日子总是向前继续的,逝去的亲人不应被遗忘,过往的悲伤也不应该总被记着。 一时鞭炮声歇,连芳洲便笑道:“咱们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哪儿留有火星,万一引起山火就麻烦了!” 乔氏“嗤”的一声,不屑低声道:“多事!这个季节哪里那么容易起山火!” 当然,众人没有一个理会她的。 一时检查毕了,众人这才提着东西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乔氏突然几步来到连芳洲身旁,说道:“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你们祭拜过了爹娘,可别忘记了还有祖宗!” 这话听着真是不好听! 连芳洲也懒得给她好脸色,语气颇为生硬的道:“大伯母也太小瞧我们了,这种事情也需要提点吗?到时候我们自会齐齐全全准备祭品香烛等物,不劳大伯母操心!” “自己准备?”乔氏声音有些发尖。她原本的意思可不是这样,她原本是想让连芳洲把银子交给她,让他们家来一同准备祭品。毕竟,两家是一个祖宗不是吗? 278.第278章 产业 “对啊!”连芳洲很是淡定并且理所当然的道:“已经分家了,我们怎么好意思不也准备一份呢!” “多事!芳洲做事向来周全,你那么多话做什么!”连立呵斥住乔氏,心里骂道:真是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就罢了,偏还要说!你还真当这几个人是从前那样任由你打骂不还手? 连芳洲笑笑,不再多言。 回到村里岔路口时,连芳洲便笑道:“今晚大伯父和大伯母请过来一道吃晚饭吧!” 这是当地的习俗,一起做了清明,总是要一块儿吃顿饭的。 “不必了!”乔氏冷冷一哼。看到这几个没规没距眼睛里没长辈的家伙她便忍不住来气,跟他们一桌吃饭自己能吃的下吗?吃下去怕也消化不了! “那也行,”连芳洲点点头,便笑道:“那么我们做好晚饭了,给大伯父你们送些菜过去!” 乔氏又是一哼没吱声。 连立便笑道:“行,这样就行,芳洲想得周到!” 连芳洲笑笑,双方便分道各自去了。 乔氏这才愤愤道:“你就任由这几个没规矩的小崽子欺到头上?哼,说得好听,什么做好了给我们送过去,我呸,也不知道会送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倒得了好名声!” “能消停吗?”连立白她一眼,拂袖而去。 乔氏在背后骂骂咧咧的跟着。 转眼间过了清明,该到了插秧种田的时候了。如今家中人手充足,区区六十多亩水田插种起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不用连芳洲操心。 育苗地里的棉花苗已经长了有两三寸高了,在连芳洲的小心伺弄下长得极好,看去绿油油的十分健康。再过十一二天,便可以开始移栽了。 连芳洲盘算着,移栽之前那些地还得再整理整理,不过那就不用太着急了,一边整理一边移栽,顺便将春风吹又生、刚刚冒出苗头的野草杂草给清除一次。 新开垦尤其经过大火烧荒的荒地虽然比较肥沃,但就是野草杂草太容易生长,这得过个三四年才能变成熟地,麻烦一些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小花果山上绿意浓浓,一棵棵果树长势格外的好,靠近山顶的那一大片因为是嫁接树,生长得更快,枝头上挂满了果实,豆子似的枣子、比拇指大一点的柿子,差不多有鸡蛋大小的桃子、石榴,以及差不多快要成熟的李子、杏子和杨梅等等,见之令人格外心喜。 第一批那七百只鸡苗也已经长了不少,差不多有小拳头大了,早已经离开了幼苗室,放养在果园里撒着欢儿的跑,只有连芳洲和李氏母女来喂食的时候敲那挂在鸡舍廊下悬挂的一块铁块铛铛的响才扑棱着小翅膀兴奋的欢叫着从各个方向跑来。好在这四下都有铁丝网围得严严实实,倒也安全。 在连芳洲的指点喂养下,一只只身体十分敦实,公鸡、母鸡的分别已经很是明显,小公鸡头顶上的冠子更高、更红一些,小母鸡的翅膀则已经长出了羽毛。 四下转了一圈,连芳洲颇为满意,就连苏子季也来信说一切顺利,她的心就更踏实了。 她便打算着,该去一趟双流县苏家了。 那件事是她出的主意,她自然要参与的。 去苏家之前,姐弟妹几个和阿简又去了一趟仙藤山。 连芳清唤着大狗似的小狼跟上,顺便把张秀儿和张亮也叫上了。孙长兴少不了也来凑这份热闹。 连芳洲想了想,顺便叫上孙氏。 她没有叫张婶家的人,这正是农忙时节,她叫了赵氏和李娟也分不开身去的。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在东方刚刚露出一线鱼肚白,蒙蒙亮的时候便出发了。 连芳洲的想法很简单,如今这时节想必蘑菇已经长了很多了,她想采些蘑菇明日带去苏家,能猎到好东西也顺便带些去。再加上两瓶自家的蜂蜜,也就差不多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走起路来却也半点不耽搁,反而比平日还要快了些似的。 仲春时节的仙藤山,与别的季节风景又有不同。青山巍峨,百木丰茂,一眼望去连绵起伏片片苍翠,许多不知名的鸟儿欢快的飞过,树木间,山林中,怒放着簇簇鲜艳的喜鹊以及各种不知名的野花。 这般山明眼净,光看一眼便令人的打起精神。 “原来这就是仙藤山啊!这么高、这么宽啊!”孙氏举目远眺不由感叹。 说起来,原先一家子过生活都靠着丈夫在这仙藤山中打猎,关于仙藤山这个名字她早就听得腻了,可这还是头一回来。 因着自家的关系,她看这仙藤山的心情,与别人就有些不同。 阿简走向连芳洲,说道:“这样吧,我和孙大哥往山里走走看看能猎到些什么,让阿泽跟在你们身边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时节大森林里各种藤蔓杂草牵绕羁绊难行,虫蚁蛇类也最多,你别往那树木遮挡的阴暗森林里去,捡熟悉的且是向阳的地方去几处看看就行了!要仔细一点,小心下脚,万一遇上什么也别惊慌,阿泽的功夫学得很不错的,必定能护周全。孙氏、李氏她们也都是省事的人,但凡你吩咐了,必定不会不听,倒也省了心照看了!” 连芳洲心中一暖,点点头轻笑着道:“你放心,我知道的!你们也别去太远了,申时中刻咱们还在这儿碰面回去!” 阿简一笑,“我自是知道。” 连芳洲也笑了,他的功夫那么厉害,哪需她来提醒? 越是相处,连芳洲越发觉得他这个人有太多太多她所不知道的东西,越发觉得他深不见底。似乎他随手就能拿出什么旁人难以企及的东西来似的。 阳光透亮,山风吹过,不知从哪里吹来的白色丝絮轻轻的粘在了阿简的头发上。连芳洲见状低低道了声“别动”,微微抬头仰望着他,抬手将那棉絮轻轻掠下。 “姐!姐!我们快些走吧,小灰这么兴奋我快看不住它了!”连芳清忽然奔过来大声叫道。 连芳洲吓了一跳,仿佛被人撞破了什么似的慌忙收回了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阿简怔了一怔,倒是站着没动。 279.第279章 她对你跟对别人不同 连芳清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还在叽叽咯咯的说着。 “好了好了,咱们这就去吧!”连芳洲朝阿简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微笑。 阿简回以一笑道:“你们去吧!” 看着连芳洲姐妹牵着手去了,阿简这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绿荫下,孙长兴在等候着他。 正如阿简所言,李氏母女、张亮、孙氏都很听她的话,倒是比从前的赵氏好相处多了,她如何安排她们都不会有异议。 唯一的变动因素就是连芳清带来的小灰了。 因为担心小灰野性难改,一开始连芳洲是不同意带它来的,可阿简说小灰迟早要长大,迟早要走进野外的世界,倒不如让它从小习惯。毕竟小的时候还好掌控,等它长大了野性爆发,那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可不,眼下小灰就是兴奋得一双眼睛里冒着精光,欢蹦乱跳如同打了鸡血似的。连芳清不停的时而大声呵斥,时而软语轻言,分明一行几乎尽是性情温和、沉静少言的女子,愣是给变得热闹无比。 连芳洲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看到小灰这样,心里还是隐隐有点儿揪着。毕竟,这是狼啊,虽说从小便养在家中,跟自家人已经十分熟悉,可毕竟是狼,且看它到了这野外如此兴奋得两眼冒光,便知道那狼性有多么的根深蒂固。 连芳洲不得不时时笑着提醒连芳清,让她管好小灰。 孙氏和李氏母女也很有些忌惮,时不时便身子一僵跟在连芳洲身后,警惕的打量着小灰。 张亮倒是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被母亲轻轻拉扯止住,撇撇嘴不敢了。 阳春时节,万物勃发,山中的确很多蘑菇,去年看好的那几个地方,都长出了不少。 连芳洲听了阿简的没有往那过于茂盛的森林中去,只在甚是疏阔、光线明亮的地方徘徊。 见了蘑菇,她简明扼要叮嘱了一番该如何取舍选择之后,便招呼众人采摘起来。 连芳清却是不必了,她只管看着她的小灰。 小灰颇为不听话,动不动便四下乱窜,连芳洲便吩咐连泽:“你不用跟着我们,快跟着清儿吧,你们好生看着小灰便是!我又不去那阴暗潮湿的地方,这里亮敞着呢,不用担心的!” 连泽想了想,便笑着答应。 他瞟了一眼眼巴巴祈求的看向自己的张亮,便笑道:“姐,要不,让阿亮也跟我一起去?” 张亮大喜,忙紧张的看看自己的娘,又看看连芳洲。 连芳洲却不好直接做主的,便看向李氏。 李氏何尝不知儿子正是贪玩贪图新鲜的年纪?平日里也难得出来一趟,又素知连泽的本事,便笑道:“二爷这么说了你便去了,就是别淘气乱跑,这大青山里万一走失了、摔着了可不是玩的!二爷和四姑娘有什么吩咐也别躲懒!” 张亮听见母亲答应早开心坏了,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却没有忘记父母素日的教导,规规矩矩的谢过连芳洲说了告退的话,这才同连泽去了。 今日运气不错,这一片蘑菇正是最鲜嫩的鸡油菌,色泽奶黄,质地鲜嫩,无论是炒还是凉拌都是上乘的美味。 四个人一人在一角,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摘采着,一边采一边说笑。 连芳洲今日特意准备了好几个不大不小的麻袋,像这样嫩且难得的新鲜菌子便打算一只袋子装一样,省得被压坏了或者窜了味。 既是要送礼的东西,她家虽拿不出什么名贵的,却愿意用上十足十的心意。 那边阿简与孙长兴会合后,便在阿简的引领下向山中走去。 孙长兴忍不住回头朝连芳洲等人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拍了拍阿简的肩膀,笑得颇有几分挤眉弄眼,低笑道:“阿简,我看连姑娘对你挺好的呢!” 这话阿简甚是认同。 想起他来到连家的因果,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由衷的道:“是啊,芳洲她对我很好。”又加了一句:“他们全家都对我很好!” 谁知孙长兴听到他这话后“嗤”的一笑,古怪的瞅了阿简一眼似乎在思索他说这话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看不出什么端倪,他便又笑道:“不是这么说的。阿简你真的很了不起,怎么说呢,你跟咱乡下这些人看着便觉不一样,又有那么厉害的本事,哎,除非是鬼迷了心窍不知好歹的,不然谁都会对你好的。” 他凑近阿简,压低声音甚是神秘的又一笑道:“我说的连姑娘对你好啊,是跟别人对你不同的好。” “不同的好?”阿简怔了怔,蓦地身子微僵。 他只不过从没往这方便想去,只不过是身在其中而不自知,并不是他傻。 只稍稍一想,孙长兴这话他便懂了。 立刻,一股极好极好的喜悦从心底如同清泉般汩汩的冒了出来,阿简的心蓦地一阵柔软,连带着他整个人精神面貌亦微微为之一变,唇角眸底亦带上了一抹温柔。 仿佛徒然之间,他整个人精神奕奕得刺眼,原本就高大的身形变得更加高大,令他身边的孙长兴立时感觉到一种倾压之感,下意识的往旁边退了退。 可是很快的,这种无比的喜悦之情便被他收敛了下来,就像燃到了最后一刻的蜡烛,徒然增大的炫亮之后立刻跌入沉沉黑暗。 孙长兴不禁一阵愕然,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心里也没来由的生出一丝不安,暗暗埋怨自己不该随意拿阿简来开玩笑。 正当他忐忑不安时,阿简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用一种淡淡的口吻道:“连姑娘收留于我,我很是感激的,孙大哥,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也别在外头乱说这种话,对连姑娘不好。” “哦!不说、不说!呵呵,你放心吧,我绝不会乱说的!连姑娘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做恩将仇报的事儿坏她的名声呢!”孙长兴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却又忍不住狐疑的暗暗瞟了阿简一眼,心道不对啊,那两人的神情分明就是…… “嗯,孙大哥是个讲信用的人,我信得过!”阿简点点头,声音低沉。 孙长兴呵呵笑了笑,忙岔开话题,与他聊起这仙藤山来。 280.第280章 采蘑菇 阿简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 孙长兴察觉到,不知不觉便住了口。 阿简心里的确有些闷闷的难受,忍不住胡思乱想。 芳洲,喜欢他吗?她对他,真的跟对别人不同吗?光是想想,阿简便忍不住心跳加快脸上微热,心中微妙的欢喜着。 那笑意还不及到达唇角眉眼,他又暗暗一叹。他怎能对她生出什么心思来呢?他可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人啊! 在没有确定自己的身世之前,他是不能也不敢对她有什么想法的,这对她太不公平。 而且,万一他的身份有什么妨碍呢?到时她该如何自处? 可这么想着,他便情不自禁的想到连芳洲总有一天会遇上心仪的男子、会与那男子拜天地入洞房、与那男子生儿育女白头偕老,这么想着,他心里同样十分不好受,而且,隐有恼意憋屈。 他可没想,他恼怒憋屈个什么劲?他有什么立场来恼意憋屈? 孙长兴忍不住侧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阿简一副纠结得不得了的神情,他不由一愣,忍不住道:“阿简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舒服?”阿简想想,是的,他的确不舒服,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没有什么!”他摇摇头,似乎要将那那种讨厌的情绪摒除。 连芳洲等人一共走了六七处,采摘了许多蘑菇,带来的麻袋全都装满了这才一人挑着大大小小两三袋从林间出来。 “真没想到这山里头这么多的蘑菇!哎,真是遍地都是啊!”孙氏忍不住感叹。 李氏笑道:“这里没有人来,当然就多了!往后得闲了,咱们时不时也能来一趟!弄些回去做菜也好。” 孙氏回头朝这延绵起伏、仿佛无止无境的大青山望了一眼,生生打了个冷颤,忙笑道:“除非像今天这么多人,要两三个人可不敢来!这个地方可不是那么好来的!” 李氏一怔,忍不住想象着自己独自处身这无边的森林,四周寂寂,就连阳光也是无声而寂寞的,然后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从那茂密得不像样的深林中冒出个什么东西来,或者万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勉强笑道:“难怪、难怪这地儿平日里没人来……” “可不是!”孙氏叹道:“当初我家那口子全靠在这一片打猎维持一家子的生计,唉,每天他出门我这心都是提着吊着的,幸好连姑娘给了我们一份差事,不然那样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呢!连姑娘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话一说起来心里便感激不尽!” “婶子也别这么说,那不是我也正缺人手吗!”连芳洲笑道:“你们要总这么说,我年纪小也经受不住呢!” 说着几个人都轻笑了起来。 “姐姐!姐姐!”也不知道连芳清从哪里钻了出来,双眼亮晶晶的兴奋叫着朝连芳洲跑来,一只手里紧紧的抓着一只兔子的的长耳朵。 那兔子被她这么抓着,两长两短四条腿划船似的蹬个不停,那样子看起来要多可笑又多可笑。 “你慢点,小心摔跤!”连芳洲看着她一脚深一脚浅的忍不住叫道。 李氏和孙氏都笑着惊讶起来:“哎呀,好大的一只兔子!四姑娘从哪儿得来的!” 说话间连芳清已经跑到了她们跟前,得意洋洋的举着那兔子献宝:“姐姐,这是小灰逮住的哦!小灰可厉害啦,你看你看,这兔子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呢!姐,我带回家去养着好不好?” “哎呀,还真是呢!连个牙印也没有!”李氏和孙氏惊讶不已,张秀儿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连芳洲便笑道:“你爱养就养吧,回去做个笼子装起来,别弄脏了院子。还有,别耽搁了喂鸡的事儿!” “不会不会!不会耽搁啦!”连芳清见姐姐答应了,兴高采烈的连忙笑道。 连泽和张亮也过来了,小灰欢蹦乱跳、活力无限的在他们身旁乱窜。 连泽笑呵呵的跟连芳洲等打了招呼,眼中神采奕奕,兴奋的道:“姐,小灰真的很厉害,突然往前方草丛里扑了过去,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呢,没想到它是抓兔子去了!姐,往后咱们再出来打猎,可以带着小灰了!” 连泽无不遗憾的想道,刚才三个人在山林中一路走一路嬉闹,不知道惊走了多少藏身暗处的猎物呢!如果下次特特带小灰来狩猎,它肯定比这一次表现要好得多…… 连芳洲便笑道:“这个我可不懂,等你们阿简哥回来了跟他说吧!” 李氏早看见了儿子两手抱着一个大大的鸟窝。说是鸟窝差不多有个鸡窝那么大,抱在胸前满满的,像个球,几乎全部挡住成了一个球。 李氏便忍不住瞅了两眼,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啊?” 张亮便道:“是野鸡窝,里头有好几只小野鸡崽子呢!嗯,还有别处窝里掏来的十几枚野鸡蛋!四姑娘说要带回家去养的。” 张亮说了是连芳清要的东西,李氏“哦”了一声便不再吭声了。 “小野鸡崽子?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呢!”张秀儿好奇的过去探了探。 连芳洲转头瞅向连芳清。 连芳清显摆过了,已经将那乱踢乱蹬的野兔交给了连泽手里,见状笑嘻嘻扑到连芳洲身上撒娇道:“姐姐、姐姐,让我养着嘛,好不好?我能照看得过来的!姐姐!” 连芳洲心中一动,心道若是将来得到的野鸡多了,办起一个野鸡养殖场也不错。这小丫头既然有这个心,倒也不妨一试。 连芳清最会察言观色,见姐姐意思有所松动,忙可这劲儿的讨好撒娇,顺口便道:“姐,我将这些野鸡崽子拿去鸡舍跟咱们家的鸡一起养好不好?嘻嘻,等它们长大了,也跟小灰似的喜欢缠着我,就算长了翅膀必定也不会飞走!” 李氏等听着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也又好气又好笑,收了笑容便道:“你想养那就养着,这也没什么!至于长大了缠不缠着你、飞不飞走我也不管,但却不能拿到鸡舍去养,就养在咱们家后院里吧!清儿你要记住,鸡舍的卫生一定要做好,除了那些鸡,别的什么东西都不能养在那里,知道了吗?” 281.第281章 少年心事 连芳洲不是玩笑的语气,连芳清连忙乖巧的应了一声,又好奇问道:“为什么不能养在那里呢?那里地方大着呢,就是养了也不打紧!” 这话连芳洲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便道:“总之就是不能。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养在一起很容易滋生细菌,万一发生了瘟疫处理起来也更加困难!所以,不能混养,知道吗?” 别说在这古代了,即便是现代,那些个养殖场一旦发生瘟疫便是灭顶之灾,传染起来根本连留给人回旋挽救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可没有什么消毒、预防的药丸药水,在这方面就更要注意。 连芳清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动辄几千上万的养殖场,自然不知道瘟疫爆发的可怕。 连芳清自养鸡以来从姐姐那里听到了不少新鲜的词儿,这话她偏着头想了想,又问了几句,便明白了。 李氏可不明白,不过也用不着她明白,她只要照做就行了。 孙氏忍不住瞧了连芳洲一眼,叹赞道:“连姑娘真是博学多识,这话我怎的都听不懂呢!” “我姐姐聪明着呢,她的话我也经常不懂!”连芳清嘴快的笑道,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一时出到外边,众人将装着蘑菇的麻袋放在阴凉处,连泽将那只兔子用藤子绑住了四肢也扔在一旁。 张亮将那野鸡窝也小心放在一旁,然后他瞥了小灰一眼,想了想,又将那野鸡窝捧了起来,抱着走到一旁的灌木丛旁便,将那野鸡窝安安稳稳的放在灌木高枝中。 他一转头,看见连芳清正眨着一双水亮亮的眼睛瞧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挠了挠头忙走过去笑道:“四姑娘,我把那野鸡窝放得高一点,省得万一小灰淘气……” 连芳清恍然大悟,水汪汪的眸中骤然一亮,眼波流转笑吟吟拍手笑道:“还是阿亮你想得周到!” 她说着便招手大声叫“二哥!二哥!”,见连泽看了过来便道:“你把我的兔子放高一点嘛,万一被小灰伤着了怎么办!” 连泽一想也是,虽说小灰叼了这兔子来献宝的时候没有咬伤它,可谁知道它会不会心血来潮? 便过来将那兔子提了起来,放到了一处敦实的树杈上,嘴里却取笑道:“伤着了就伤着了呗!伤着了就让小灰重新给你抓一只好了!” 惹得连芳清大发娇嗔。 他呵呵一笑,便过去帮着连芳洲他们拾干柴准备做些中午吃的了。 张亮得了连芳清一声称赞笑得嘴巴差点咧到耳朵根,只觉得心中满是喜悦,整个人都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起来。 他勇气大增,忍不住又小心的向连芳清笑道:“四姑娘,我听说野鸡最爱吃虫子之类了,河边的草地上好多蚂蚱呢,我帮你捉来喂它们好不好?还有河里的小虾……” 连芳清听了更是喜欢,点头笑道:“那好啊好啊!你捉了蚂蚱便拿我家里给我!你真好,阿亮!” 张亮愣住了,“腾”的一下脸上突然通红,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慌里慌张的垂下了头掩饰般的抬手挠头。 连芳清见了他的窘样觉得有趣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见他似乎越发的不自在了,也不敢再玩笑了,忙关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怎的这样红呢?” 张亮的心“怦怦”剧跳差点儿跳出嗓子眼,吃了一惊慌忙摇手道:“没、没有!我、我、可能是太阳有点大……” 他心虚得不敢再看连芳清,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也许真的是太阳有点大,他只觉得额头、脸上、脖子上在冒汗,脑子里也混沌乱糟糟的乱成一片。 连芳清不疑有他,便忙笑道:“那你就在这儿阴凉处先歇一歇吧,我先过去姐姐那里啦!” “嗯、嗯!四姑娘慢走!”张亮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连芳清一笑,便走开了。 在她的身后,张亮慢慢的抬起头看,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离开,脚步轻盈如同一只花丛中翩然起舞的蝴蝶,张亮忍不住看的有点痴,心道:四姑娘生得真是好看,人也真是好,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这么好的…… 连芳洲一行人来的时候带了好些连壳煮熟的鸡蛋、还有生红薯和芋头,这时候生起了火便将这些东西全部埋在了灰里,不远不近的坐着说笑,不时添一把火,等着烧熟。 四月天正是春光最浓的时节,阳光已然灼热,可此处处于山间,处处透着阴凉,倒不觉得怎么热。 想起那条溪流,连泽又和连芳清两个带着小灰说要跑去捉鱼,连芳洲忍不住心里痒痒,便也要去,还顺带邀请了张秀儿。 张秀儿犹豫,连芳洲便笑道:“你还是别去了,在这儿看着火吧!” 张秀儿忙笑着答应“好”,松了口气。她性子贞静,不是爱玩的。 李氏和孙氏见他们姐弟妹三个说笑着脚步欢快的去了,孙氏忍不住笑叹道:“连姑娘看着那么能干,倒是小孩儿心性似的,这么大人了还贪玩呢!” 这话李氏作为下人却是不好接口的,只是笑了笑。 孙氏醒悟,便不再说这个,说起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家常事来,李氏不由也听住了,两人很快说得火热,张秀儿只坐在一旁矜持的听着,不时过去拨弄一下火堆。 张亮背靠着一棵大树,仰头怔怔的望着枝枝叶叶出神,一时黯然一时心跳加速,好一阵才平静了下来,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确定看起来跟平日没有什么两样了,这才慢腾腾的朝李氏她们走过去。 “咦,四姑娘她们呢?”张亮没有看见连芳清在不由暗暗失望,忍不住脱口问道。 李氏早些日子便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他对四姑娘着实太殷勤了些,有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的看四姑娘,此时听到他一开口便问四姑娘不由得心中更是暗恼。 当着孙氏又不敢露出行迹来,非但不敢露出行迹,还紧张着一颗心生怕孙氏听出来、看出来什么。 282.第282章 猎物 要是万一有什么传到了连姑娘耳中,连姑娘便是要转卖了儿子自己又能说什么?或者把一家子全都转卖了,归宿又在何处? 她是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凉,身侧的手忍不住紧紧的握了起来,心中暗道:等今晚回去就得好好的警告教训他一顿,得趁早掐断他的心思,不能再拖了! 她瞅了儿子一眼,若无其事的淡淡笑道:“三位主子说是去溪边玩去了,你还不累呢?快坐下来歇一歇。” 张亮听说连芳清他们去了溪边眼睛先是一亮,正要说自己也去,突然对上母亲那冷锐的目光便是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眼中微黯,低低“嗯”了一声,便老实的坐了下来。 孙氏还瞧了他一眼向李氏笑道:“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我看阿亮也不是那跳脱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怕他乱跑乱钻不成?何必拘着他呢!” 李氏便笑道:“他哪里还是小孩子?明年虚岁便十三了,也该管起来了!”说着又叹道:“我们是做下人的,得知道下人的本分,哪儿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光想着玩?” “这倒也是!”孙氏便也笑着点点头,又道:“连姑娘待人厚道,你们也是好运道!” “可不是,我们一家子唯有尽心尽力,为主子尽忠,也不枉主子看得起了!”李氏又道。 张亮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戳中了,脸色微微发白,那一刹那,心似乎都被掏空了,呆呆的坐在那里,再也听不到母亲又说了什么,似乎连他自己这个人,也空了。 混混沌沌中,一阵银铃般轻快的笑声传来,仿佛将他的意识也从那混混沌沌中拉了出来,瞬间清明了不少。 张亮忍不住抬头,朝那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那张明媚鲜艳的笑脸就这么直直的、生动的映入眼帘,在阳光下明媚得刺眼。 他心中一阵闷痛,忙低了头不敢再看。 母亲说得对,自己是个下人,对主子要恭敬、要尽忠,那样的想法是绝对绝对不可以的,连想一想都不能。 他真是该死,四姑娘那是小仙女一般的人物,怎是他敢胡思乱想的? “张婶、孙婶、秀儿姐姐、阿亮,看我们捉了好多鱼呢!咱们中午可有口福啦!我二哥哥真厉害,小灰可叫他比下去啦!”连芳清兴高采烈的娇脆着笑道。 李氏她们早已迎了上去,从连芳洲等人手里接过了那剖洗干净的鱼,闻言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泽也不禁笑了起来,颇为无奈的笑道:“得,得!你可真是我的美好妹子!” 张亮没有跟上来,李氏笑着笑着想到自己的儿子忍不住一阵心疼心酸,四姑娘生得这样玉雪可爱,眉眼飞扬,整个人都是鲜明鲜活的,她到哪里,笑声便到哪里,连家这些下人,对连姑娘是又敬又畏,对四姑娘却没有人不喜欢、不维护的。 实实是她的性子太招人喜爱了。 自己的儿子与她年纪相仿,难怪会对她上了心。 可惜,有什么用! 主是主,仆是仆,这身份便是一道永远也不可能逾越的鸿沟。连姑娘心地善良待人极好,但这是有前提的,一旦触怒了她,她那手段说是雷霆万钧也一点不夸张!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肖想她疼着宠着的妹子,岂能不恼? “把这些鱼都烤了吧!还是我想的周全,来的时候特意带了调料了!”连芳洲笑着,从身上摸出来两个黄纸包。 一包是细盐,另一包是混合了胡椒粉、辣椒末的调料。 李氏接了过去笑着答应,众人便忙碌了起来。 不一会儿,浓郁焦香的烤鱼味便弥散开来,垂涎欲滴。 这溪中野生的鱼很多,连泽如今身手又格外敏捷,三人虽去了没多久,也弄了十几条上来。 众人吃过,又特意留了两条最大的在一边慢慢的烤,是为阿简和孙长兴准备的。 山中天色比之平原宽敞之地更容易晚,刚过申时,便有浓浓的巨大的山影投射了下来,罩下一片阴凉。那灿烂的阳光也收起了炽烈的温度。 连芳清伏靠在连芳洲的怀中已经沉沉睡去,张亮只瞧了一眼那甜美娇憨得不像样的睡颜便努力的令自己扭过头去,又怕自己控制不住,索性起身去照看那一窝小野鸡崽子。 连泽带着小灰到不远处的树下靠坐着休息,李氏和孙氏的交谈声也小了许多。 众人在安静的等着阿简和孙长兴回来。 “连姑娘!连姑娘!今日运气真是不错,猎了好大一头野猪呢!”直到孙长兴兴高采烈的声音如同半空中响起似的,众人才精神一振回过神来。 连芳清也揉了揉眼睛迷瞪瞪的从姐姐怀中醒过来。 听说他们猎了野猪,众人一下子兴奋了起来。野猪不比家猪,性情是十分凶猛的,能猎到野猪,也是难得。 看着阿简和孙长兴两人砍了藤条捆绑四蹄、用木棒抬回来的大野猪,至少有两百来斤,通身黑得发亮,嘴长长的面相十分凶狠,尖利白牙森森足有两寸来长,鬃毛既长且乱,使得看上去显得皮十分厚。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十分兴奋。 那抬着野猪的木棒上,还挂了一大串花花绿绿的猎物,都是山鸡野鸡之类的。 连芳洲忙叫连泽将那些山鸡野鸡收了起来,忙道:“这么壮的野猪一定很凶吧?你们胆子倒是大,若是没有把握,还是别动手的好!” 野猪皮厚,性情又凶猛暴躁,一旦不能一击毙命受伤被激怒,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人人都认为野猪长着一副蠢像,其实可一点也不蠢,最懂得如何攻击人。即便你逃到了树上,它那长长的嘴和牙齿也能将树根给拱了掀了。 阿简听到这话下意识朝连芳洲看了过去,连芳洲刚巧向他看了过来,眸中的关切之意浓浓。 不知怎的,阿简有点遗憾,也有点发闷。 “可不是!瞧这样都这么凶!”孙氏也道。 孙长兴一拍大腿兴奋且由衷的笑道:“这不是有阿简兄弟在嘛!哎,以前我也碰见过野猪,可还真的不敢对这畜生下手!今儿可算是过瘾了,也见识了!阿简兄弟那箭法真是,啧啧,不当猎人可惜了!” 283.第283章 去苏家 连泽听见他夸阿简,早已骄傲的挺起了胸膛眼睛亮晶晶的,比他自己受到了夸赞还要开心,不由向孙长兴问个不停。 连芳洲见状笑道:“有多少话回去问不得?快让他们歇歇,吃点东西,咱们把那些蘑菇整理整理,也该准备回去了!” 众人看看天色,都笑着说是,便忙了起来。 今日仍旧牵了驴子来,不过这驴子照旧是搭两袋最沉重的蘑菇以及给连芳清骑的,所以那头大野猪就只能够让孙长兴和阿简继续抬着了。 好在两人都有力气,抬着这两百来斤的野猪还真不算什么。 刚刚回到村子口,便引来了许多小孩子跑着闹着跟在后边看热闹。许多大人也见了,少不得也要羡慕赞叹一番。 连芳洲仍旧让把这野猪抬到大院,李氏和张秀儿忙忙生火烧水,就着快要落山的太阳,一群人便将这大野猪给处理了。 阿简向连芳洲道:“可惜今日没能捉到什么活物,要不明天带半扇野猪肉去吧!这深山里生长的野猪肉也挺难得的,平日里有钱也没地方买去呢!那些野鸡之类的,你我看不带也行了!” 连芳洲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点头笑道:“嗯,等整理好了就放在这边吧,明日一早套了车咱们就过来装车。唉,当时建这大院的时候弄个地下室就好了!” 地下室的温度更低一些,也好容易保存,这么大一只野猪呢! 阿简微微一笑,道:“夜间温度低,存放一个晚上不碍事的。只是自家留的那一半得尽快处理了!”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心里便盘算开了该如何分配。 自家留下的这一半倒好说,张里正、张婶以及几位村老、连立家都是要送的,左邻右舍也要送一些,家里下人又有这么多,还愁吃不完么? 三姑奶奶也跑过来看热闹了,切肉的时候在旁边指手画脚的不时吩咐“要这块排骨,芳洲他们都爱吃的,多要一点!”、“要这块上好的前腿肉!”、“野猪蹄炖汤还没吃过呢,拿这个前腿!”、“再切几斤看起来好看些的……” 最后,三姑奶奶又把她自己爱吃的猪耳朵和猪尾巴要了。 猪尾巴也就罢了,那猪头就这么生生割掉耳朵着实难看了些,张小均便向三姑奶奶赔笑,说这猪耳朵上这么多细毛,等跟猪头一起处理干净了再给她送去。 三姑奶奶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又顺便要了几根骨头,装了满满一大盆,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连芳洲见剩下的还够分,也就由着她。将野鸡山鸡多留了两只交给李氏,让李氏特意留两只专门给秦风炖汤。 因为野猪生长在山中,吃的都是野菜,平日里上山下山的锻炼又多,因此是几乎不长膘的,厚厚的肉皮下边只有薄薄的一层肥肉,剩下的尽是精细的瘦肉,在肥瘦上三姑奶奶倒是没的挑剔。 晚上,连芳洲便将明天去苏家要带的礼物打点了出来,顺便用包袱包了几件衣裳和梳妆的妆奁,这一次既然是为了那件大事而去,少不得要在苏家住上两三天的。 连芳洲又准备了好些市面上买来的精美荷包,里头装着两钱、三四钱的银馃子,预备到时候打发赏钱。 方晴自不会难为怠慢她,可下人们会不会有什么心思就难说了,连芳洲宁可大方一点。 “姐,那个,要不你还是带着秀儿姐去吧,我,我不想去苏家。”连泽磨磨蹭蹭的道。 苏欣儿那些话,实在是令人听了极度的不舒服,连泽性子本就颇傲,少年意气,越发听不得那些。 他不像连芳洲,连芳洲是活过一辈子的人,许多东西能理解体谅,也看得淡了,知道什么需要在乎、什么不需要在乎。 连芳洲想了想,便道:“这可不好,姐姐这次要在苏家住上两三天,秀儿性子太老实了,不适合跟着出门。你和阿简到时候住在外院,只别给人添麻烦添乱、别到处乱走乱问,该做什么做什么便是。你表姐拿咱们当亲戚走动咱们只管去,咱们不巴结人,也用不着受人的气。若有人刁难,你只管走开不理会便是,闲言闲语谁管得了呢?倘若当真,可真成傻子了!苏家在双流县也是要名声的,府中仆役未必就敢做出什么过分之事来!倘若真的太过分,还有你表姐呢!她未必就不管!” 自己的姐姐都说了这么一大通了,连泽哪儿还说得出拒绝的话,便闷闷道:“好吧,我知道了,姐!”顿了顿又道:“姐,终有一日,咱们可与苏家平起平坐对不对?” “会的!”连芳洲骄傲的一扬下巴,灿然笑道:“如今咱们不都是为了这么一天在努力吗!” “嗯!”连泽眼睛亮了亮,重重点头两人会心一笑。 连芳洲又向阿简柔声笑道:“阿简,阿泽难免虑事不周,或许冲动,还麻烦你到时候帮我照顾他呢!” “我自会的,你放心!”阿简笑笑,却是垂着眸没有看她,目光更没有与她的相触。 阿简从前不会这样的,连芳洲微微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想,笑着谢了一声也就罢了。 却不知阿简心里又胡思乱想、心乱如麻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想着:她跟我说话这般客气,应该没有如孙大哥说的那样待我吧?我不是应该松一口气吗?可为什么心里却隐隐的有点失望?有点闷得难受?也不对呀,她将兄弟嘱托给我照看,分明拿我当自己人……她究竟,心里是怎样看我这个人的……究竟是近还是远,是与旁人一样还是不同……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便出门了,张小均赶着驴车送他们进了城里,待他们雇了马车后,便又将驴车赶了回去。 临近中午,连芳洲三人来到了苏府。 门房上许是得了方晴的招呼,加上连芳洲来了两次每一次对该赏的下人从不抠门,态度亲切而大方,既不畏缩巴结也不倨傲,苏家这些同她打过交道的下人对他们一行态度甚是和蔼。 见他们来了早笑着叫着“连姑娘、连二公子、简公子”的上前招呼,帮着提拿东西请入门房坐下候着,一边早有人去通知二门上的婆子给少夫人通禀。 连芳洲笑着客气谢了,当然,少不了有红包开道。 284.第284章 表姐妹 很快李妈便带着两个小丫头笑眯眯的迎了出来,寒暄几句,李妈便领着他们三人一同进去。 带来的礼物亦交给李妈安排处置,李妈见了那半扇野猪肉、许多鲜嫩的蘑菇、蜂蜜等,便知道连芳洲是用了心的,心中更是暗赞连家有心思、有诚意。 一时三人来到方晴那里,正好奶娘带着两个孩子也在,彼此见着说笑了一阵,这儿到底是内院,阿简和连泽便告辞出去。 方晴忙笑道:“我便不留你们在这儿了,便在外头好生住下吧!等少爷回来了再请见过!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伺候的下人便是,无需客气!若嫌闷,这双流县里倒还热闹,也颇有几处值得一逛的地方,说一声让下人套车去逛逛也好!若不想出门,府中花园也还颇看的过眼,这个时节正是好景致的时节,去看看也挺不错的!” 说着又吩咐李妈:“你亲自去一趟,将阿泽和阿简交给管家亲自安排,派妥当的人过去听差!” 连泽和阿简忙客气的笑着谢过。连泽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心道姐姐说的不错,这位表姐是真心与我们做亲戚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用心吩咐了,处处替我们设想得周到! 他这才突然想明白:也许正是因为表姐真心结交,姐姐才肯一趟趟上门吧?不然,以姐姐的脾性,即便再需要钱、即便苏家再富有,她也断断不会上门来看人的白眼。 连泽心中释然,对苏欣儿也就没有那么反感厌恶了。便是看在表姐的份上,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连泽和阿简离开后,方晴命两位奶娘将儿子也抱了下去,便拉着连芳洲进暖阁说话,笑着道:“我原本也想着你这两天就该来了!果然今日就来了!你也是的,我拿你当自己人,也不怕在你面前说一句,我们家里什么没有?便是没有,也没有买不到的道理!你何必费心思弄那些东西?那蜂蜜自家出的也就算了,野猪肉是那么好猎得的?还有那蘑菇,怕是昨日刚采的吧?李妈说不下七八种呢,都是难得的,你何苦去费这个劲!下回快别这样了!” 连芳洲听着她半埋怨的这番说教,心中却是一暖,便也笑道:“表姐家有那是表姐家的,我带来的是我的心意!表姐不嫌弃便是了,至于我怎么弄来表姐不用管的!只要领受了我的心意我心里便觉好了!下回还是要这样的!” 方晴一怔,两人不觉相视笑了,方晴好笑道:“罢了罢了!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既然如此,我只管领受你的心意罢了!” 说着扬声唤大丫头双玲,笑着吩咐道:“去厨房说一声,用那野猪肉和蘑菇今晚多做几道菜,给老爷和夫人、小姐添菜,跟老爷、夫人、小姐说,这是我连家表妹特意送来的,都是新鲜的好东西,特特孝敬两位老人家,给小姐也尝个新鲜!” 双玲笑着答应去了。 连芳洲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表姐吩咐厨房做了菜送过去也就是了,何必还特特这么一说呢!” 方晴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爷夫人必定也喜欢的,你放心就是!” 说着又半当真半玩笑的轻叹道:“这么些年,我娘家亲戚可从没有人给我带过礼物呢,从来只有从我这儿要的份!我也该叫人知道知道了,我也是有靠谱娘家人的人,也省得叫那起子奴才在背地里叽咕!” 说着笑了起来,连芳洲也笑了笑,却不好应答什么。 以方晴如今在苏府的情形来看,连芳洲自是不信还有奴才敢在背地里说她的闲话。 不过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当初她刚进的时候这种事应该不少吧?毕竟,苏方两家的门第悬殊太大太大了,以方晴娘家当初的情形来看,苏家的一个三等管事在他们家面前都是可以趾高气扬的,而她却一跃成为他们的主人,试问如何能令人心服? 还有,她说的娘家亲戚的话,想必也不是假的。有那样拖后腿的娘家,就更怪不得夫家瞧不起了。 方晴本是豁达之人,如今既玩笑般提起旧事就说明她已经不在乎了,一笑便不再提此事,轻轻一叹,遮遮掩掩的说起苏欣儿的事,向连芳洲暗示般的道了歉。 连芳洲不等她说完便忙打断了,一再的表示自己真的不在乎。说苏欣儿还是个孩子,心性单纯,她所言也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直言表达所见罢了! 嫂子说小姑子的不是,这本来就是尴尬之事,连芳洲自能体谅方晴的为难。 方晴见她如此说,心中更是过意不去,握着她的手笑道:“好妹妹,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唉,你说的也是,欣儿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便娇宠惯了,她跟咱们哪里一样?向来是想什么说什么无所顾忌,倒真不是坏心!” 连芳洲自是附和,心中却想道,苏欣儿这种脾性,在娘家人人惯着宠着也就罢了,将来到了婆家,谁肯惯着宠着?倘若不改,那以后吃苦头的日子长着呢,也不知苏老爷和苏夫人是怎么想的…… 连芳洲心中这么想,方晴说到这个话题却忍不住轻轻一叹,头疼的低低说道:“爹娘向来疼宠她,舍不得她受一丝丝的委屈,我做嫂子的也不好说什么。将来她出了阁,少不得苏家要仗势欺人护她周全了,你表姐夫就这一个妹子,虽然如今也很是不满她任性胡闹,也经常气急败坏的叫骂,可他心里仍是疼她的!” 连芳洲听了这话不禁好笑,笑道:“表姐有此心,苏小姐也是个有福的了!” 顿了顿她忍不住又道:“苏家与崔家倒是门当户对,苏小姐与崔公子也是才貌相当,苏老爷、苏夫人既然这么疼女儿,为何……” 什么才貌相当不过是表面话,其实她想说的是苏小姐那么喜欢崔公子,做爹娘的岂能不知?既然疼她,为何不在这事情上给她做主呢? 285.第285章 方晴的继母来了 连芳洲问这话,纯粹是因为好奇纳闷,倒不是巴不得崔绍溪娶了苏欣儿。苏欣儿这人娇纵、霸道、占有欲强得吓人,绝不是崔绍溪的良配。 方晴听明白她的意思,轻叹道:“谁知道爹娘是怎么想的?其实先前欣儿这样他们也管过的,可欣儿一哭一闹一折腾,娘便又心疼得什么似的!这一来二去的,想管也管不了了,也只好由着她去!” 方晴心中自是明白,苏老爷、苏夫人也明白,崔家是什么人家?他们家的儿媳妇是那么好当的吗?虽说门当户对,又是亲上加亲,可两口子一致认为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肯定会受许多委屈、吃许多苦头,从来就没起过跟崔家结亲的心思!可是偏偏,苏欣儿对崔绍溪又是那个样,他们想管又心疼,试着管了几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如今也只得由着苏欣儿闹了。 他们想着,只要崔绍溪娶了亲、生了子,自家女儿自然也就死心了!到时候再给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保管她一辈子都顺心顺意、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什么委屈也不必受、什么苦头也吃不着! 可谁知道,崔绍溪在家中也是祖母和母亲疼得不得了的幼子,亲事非要自己做主不可,迟迟也没见他说要娶谁!苏老爷和苏夫人就算再着急上火,也不能催着外甥赶紧成亲呀! 一来二去的,就弄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些内情,方晴自是不便跟连芳洲说。不过连芳洲也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信息,那就是苏家从来就没有跟崔家结亲的意思! 如此,连芳洲的心也算是暗暗的松了一些。 这样万一将来崔绍溪对自己不错的事儿被苏欣儿知道闹出来,至少自己不会惹怒苏老爷和苏夫人,不会让表姐太过难做。 当然,这件事永远闹不出来,那是最好! “别说这个了!对了,前阵子敏之回来跟我们说了那个主意,我们都说好呢!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双流县富庶繁华,富人甚多,南来北往的大商贾无数,要是有这么一个园子供人消遣游乐,不知有多受欢迎呢!你猜猜你表姐夫和敏之做什么去了?呵呵,他们啊,这几天迫不及待的往城外看地方去了!”方晴掩着嘴笑道。 “真的!”连芳洲眼睛一亮大喜,笑道:“我也就是那么想一想,也不知道成不成!表姐和表姐夫也都说成,想来是真可以的!” “嗯!自然成的!”方晴笑道:“我们想着,这地方不能离城太远了,太远了也不方便!他们等不得,想必也是想着出去遛遛马,便都出去了!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们了,这两天咱们好好的合计合计,想着尽快便动工起来呢!” 苏家有的是银子,只要他们家想做,那就一定能做得起来!至于银钱方面,根本不是问题! 方晴便笑道:“我们大致说了一下,这份生意便分成三份,我们苏家占四成,你和敏之各占三成。至于本钱嘛,主意是你出的,你只需出自己该摊上的那份一半,先用我们垫着,等赚了钱再扣除,利息什么的就不必说了!你看如何?” 这十分公平合理,且出乎连芳洲的意料,原本她觉得自己顶多能分两成,不想却还多了一成! 这是在双流县做的事儿,苏家自然该占大头。 连芳洲便笑道:“倒是我一个钱不出反而获利,如此我已是受之有愧了,哪里还有什么意见?” “这主意是你出的,这一份该你所得!”方晴抚掌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几日咱们好好的商量商量,拿个章程出来!” 连芳洲点头称是,又抱歉的笑道:“我最多只能待三天,这时节该移栽棉花苗了,地里走不开。” 方晴听毕便点点头,笑道:“这也是大事,放心吧,不会耽搁了你这事儿的!”说着幽怨的叹了一声。 连芳洲听了这叹息惊讶不已,忙笑问何故? 方晴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叹道:“我是真的后悔呀!早知道当初也投一笔本钱,跟你一起种棉花好了!” 在连芳洲因讶然睁大的眼睛瞪视下,方晴继续道:“瞧瞧,你随随便便出的主意便是个来大钱的,可见种棉花必定也能大赚!我真后悔,后悔死了!” 连芳洲听得也乐了,笑道:“借表姐吉言,要是真能赚了大钱,来年咱们一起赚便是!” “这话极是!到时候咱们一起赚!”方晴拍手道,两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表姐妹两人在这儿说着建园子的事儿说得十分热闹,匆匆用过午饭,忍不住又说起来。 连芳洲提着自己的看法意见,也注重听着方晴的想法,毕竟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这个时代的审美、消费习惯等肯定不如方晴了解。 而正因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看问题、想点子所站的高度、所拥有的眼界和思想又是方晴万万不能及的,往往能提出十分巧妙的好点子,令方晴赞叹不已。 两人真是越说越投机了。 正说得热闹,双玲忽然隔着帘子在外头唤了两声“少夫人!少夫人!” 方晴与连芳洲正说得兴起,被双玲打断甚是不悦,饶是知道身边人不会不知轻重胡乱打断,心中仍有些不快,淡淡道:“何事?” 双玲自是听出了她的不快,顿了顿,小声道:“少夫人,呃,亲家夫人和亲家小姐来了……” 亲家夫人、亲家小姐? 连芳洲一滞,想必就是方晴的那位继母和继妹吧? 方晴嘴角弯了弯,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淡淡道:“既是如此,就请进来吧,让李妈去招待着!就说我歇了午觉了,有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吧!” 双玲福身应“是”,低头出去了。 “表姐……”这是方家的家务事,连芳洲也不好说什么,忍不住犹疑的瞧了方晴一眼。 那继母阮氏虽然不是好东西,可毕竟占了名分,方晴如此也不知会不会妨碍了名声。 “不妨事的,”方晴似是看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淡淡一笑,道:“我那继母和继妹这大半年来往我家里来的可勤快呢!哪个月不来个一趟两趟的?” 286.第286章 继母继妹的心思 她嘴角勾了勾,无不嘲讽的道:“说起来还有更可笑的呢,我那继母一个劲儿的把我那继妹往我面前推,百般的夸奖她长得水灵,又乖巧又听话,又温柔又贤淑,又知书达理,又聪明能干,啧啧,真正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第一好的女子!回回都想把她留在我这里小住,上一回还给我的夫君做了一双鞋呢,还问我不知道合脚不合脚!” 饶是方晴当做笑话一般来说这事,脸颊肌肉仍然跳了跳,心中一堵。 连芳洲愕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没出阁的姑娘给男人做鞋,还要问合不合脚,这是想干什么? “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连芳洲也不知怎的,下意识的问道。 方晴瞧了她一眼,“嗤”的一笑,道:“我直接说我家夫君针线上挑剔,从不穿外边来的东西,瞧都没瞧一眼直接赏了身边的小厮了!也不知那小厮穿着合不合脚!” 连芳洲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心下暗叹,在这个孝字压死人的年代,做儿女的真正难死,她家里那一对伯父伯母已经令她烦不胜烦不知要花多少心思去应付了,更何况这阮氏还是正儿八经的“母亲”,比伯父伯母又要更亲一层! 也亏得是方晴,若是差一些的,定就被她拿捏住了!否则她大闹开来,方晴如何在夫家抬得起头来? 方晴向她一笑,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早就不在乎了,就是心里头气的狠了同你闲话几句罢了!若真为这个也要生一场气也太不值!那种糊涂人还不配叫我生气!” “表姐你心胸豁达,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这过日子冷暖自知,问心无愧便是,许多可笑可叹之事的确不值得上心!”连芳洲亦道。 方晴拍手笑道:“你这话真正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可不是也这么想的!芳洲,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连芳洲抿唇笑笑,道:“我也越来越觉得喜欢表姐呢!” 两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便起身,含笑道:“表姐中午歇歇吧,下午也好有精神见她们!我先告退了!” 被继母和继妹那么一搅合,方晴也没了再说的兴致,点头笑道:“你也回房去歇一歇吧,路上想必也累了!睡醒了再过来咱们说话!横竖那件大事儿不是一时半会说得完的,等你表姐夫和敏之他们回来咱们再商量!” “好!”连芳洲点头笑笑,由双秀领着出去了。 暖阁里,方晴的脸色沉了沉,也没有休息,而是懒洋洋的支着肘靠在榻上出神,过了好半响,方坐了起来轻轻冷笑,淡淡道:“去把她们请进来吧!” 她说的“她们”当然就是继母阮氏和继妹方慧了。 不一会儿,一阵粗鲁急躁的脚步声传来,阮氏还没有进屋那大嗓门就传了进来:“阿晴你也是,大中午的歇什么歇,还叫我们等了半天!见我们来了也不出来迎一迎,你眼睛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还有你亲妹子吗!” 对于阮氏这些话,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谁也不搭腔,装作没听见,甚至连望也没特意朝她望一眼。 方慧那有些尖利的声音便道:“娘,你少说两句惹人厌吧!人家可是苏家的少夫人,将来的主母呢!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客人,迎不迎也没什么的!” “礼数还能错?错了不是叫人说嘴!哼,不过有句话说对了,我们又不是客人!”阮氏又道。 心中则愤愤的想:这贱丫头当真走了****运了,可惜当初跟苏家做亲的时候我的慧儿年纪还小,不然这种好事还能轮得到她!她有那么大的福气吗!将来的主母?我呸!苏家将来的主母,是我的慧儿还差不多! 方晴两口子住的这院落十分宽敞,独成一格。 就在方晴命人去请阮氏和方慧的时候,她已经从东暖阁出来了,进了西暖阁。 这西暖阁是方晴特特命人收拾出来,专门用来接待阮氏和方慧的,平日里除了命人收拾打扫她从来不踏进来半步。 阮氏和方慧一人一句尖酸话进来,招呼不跟方晴打一个,熟门熟路的一屁股坐下,小丫头识趣的奉上茶来立刻退下。 暖阁中,就只剩下她们三人。 “母亲和妹妹来了啊!坐吧!”方晴笑着招呼道,明明她们已经坐下了,她偏还要这么说上一句。 阮氏的屁股重重的挪了挪,轻哼一声,然后便是无休无止的各种指责,方晴手里端着茶碗,一手捏着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抹着面上浮茶,早已自动免疫,神飞天外,琢磨着建园子的事儿。看起来,却是一副老老实实在听着教训的样子。 方慧早已发现方晴神思不在这里,可她指责出来方晴是断断不会承认的,方慧自己却做不到方晴那样,被母亲的聒噪吵得脑袋嗡嗡嗡的直响,不得不打断道:“娘,你就少说两句吧!老说这些做什么呀!” 方慧心中自我安慰道:我这也算是帮她说好话了,等将来我进门了,这个人情少不得叫她还的。 想想英俊的姐夫,方慧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脸上微红。 阮氏说得口干舌燥也有些累了,便趁着台阶下,端起茶碗咕噜咕噜喝了半碗,向方晴道:“你看看你妹妹对你多好!你将来要是对不起她,那真是没良心了!”又问道:“怎么不见女——苏少爷?” 阮氏对于方晴的这门亲事一直都是羡慕嫉妒恨着的,最开始的时候还千方百计的想要破坏。 可是,一向来不管自己怎样欺负继女都不吭声的丈夫却动了真怒,狠狠的警告教训了自己一顿,声称若是这门亲事做不成,就把她给休了。没奈何她这才又气又恨的消停了。 那是她傻。方晴只需要在父亲面前说结成了这门亲事往后会给家里带来多少多少的好处就足以让父亲完完全全、毫不犹豫的偏向自己! 287.第287章 如此心思 为了表白自己“丈母娘”的身份,阮氏在苏景和面前一口一个女婿的叫着。 苏景和知道自己媳妇在娘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哪儿能看阮氏顺眼?看不顺眼的,这位小爷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忍!” 要知道,从前他没有跟方晴一心一意相好时,可是双流县出了名的花花纨绔,曾经为了个青楼女子跟别的纨绔大打出手,连苏老爷的话都不听,把苏老爷都气病了的,他会在乎别人说他不敬丈母娘? 被苏景和毫不客气的教训吃了苦头之后,阮氏再也不敢管苏景和叫“女婿”了,并且还有点儿怕他。 方晴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明显眼睛亮了亮的方慧,暗自冷笑,淡淡笑道:“不知去哪儿了。” 方慧暗暗失望,忍不住道:“姐夫是你的夫君,他去哪儿你会不知?”方慧心里酸溜溜的想,姐夫对你千依百顺的独宠着,他出门去哪里会不告诉你? “男人家的事儿我怎知道,”方晴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个妇人罢了。” 这话哄谁呢!方慧不满的哼了一声,却找不出什么来反驳。 “行了!慧儿是你亲妹,你没事儿抢白她做什么!”阮氏没好气白了方晴一眼,在亲生女儿频频使来的眼色下终于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便道:“家里头这阵子正忙着,我和你爹也没空照看你妹子,嗯,就让她留下来陪陪你吧!你别再推辞了!这是你亲妹子,在你家住几天你就这么容不下?苏家还没有几间空房子、少这一碗饭不成!” 阮氏气势汹汹的瞪着方晴,似乎她的眼睛瞪得越大威慑力就越强,方晴就越不敢拒绝似的。 “好!”这一次,方晴倒没有拒绝,痛痛快快的笑着点了头。 阮氏和方慧相视一眼,方慧眼睛亮亮的,满脸的欢喜雀跃与自得。一想到可以住下来,每天都有机会见到姐夫,她的心便控制不住的剧跳起来。 只要多接触,姐夫就一定会发现她的好、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她才十四岁呀,真是花一般的年纪,不比这个年过二十、生过两个孩子的姐姐强? 只要姐夫喜欢自己、护着自己,她方晴就算想阻止自己进苏家的门也不能够!等自己讨了姐夫的欢心,休了她都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回就让慧儿在你这里先住一个月吧!家里头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阮氏满意的笑了起来,语气也缓和了些。 靠着方晴,方家如今日子虽然过得不错,但跟苏家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苏家的仆人们个个都服少夫人,对她这位少夫人的母亲却是从骨子里瞧不起、那明里暗里的各种鄙视的眼神、轻慢的态度令阮氏气得倒仰却半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所以,原本满心想在苏家耀武扬威的阮氏接连碰了几次壁后不得不灰溜溜的败下阵来,说完了事情,她是一刻也不愿意再在苏家待下去的。 在这儿待着,她不自在。她可不是个愿意忍耐的人,每回一待久了,回家总要气闷好几天。 倒不如在自己家里,也有三四个伺候的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也好!”方晴见她起身,自己便也起身笑着点了点头。 “嗯!”阮氏满意的就要往外走。 方慧见了却显出几分焦急的神色来,赶了两步上前一把拉扯住母亲的袖子,干笑道:“娘,我、我胆子小,住在外头有点害怕呢!除非,跟在姐姐身边……” 饶是方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听了这话仍是大怒,这是她们夫妻俩的院子,方慧这话就是明目张胆的要求住在这院子里了!这成什么样! 阮氏却是猛然想起,心中暗道差点儿误了女儿的事,便向方晴道:“你听到了吧?多照顾你妹妹,她胆子小,就让她住在这院子里吧!反正这院子房子多得是!” 方晴听着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心中大怒,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苏家房舍多得是,小慧害怕我派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就是,我这院子里房间多,人也不少,没有空闲的可以安置!母亲要是觉得不放心,就把她带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话!”阮氏气得脸上发白。 方晴绷着脸,抿了抿唇,不做声,却是半步不让的意思。 “你——”阮氏气得不行,却也知道这事儿方晴占理,况且这里是苏家的地盘,哪一个奴才不是看方晴的脸色行事?真要闹起来自己也讨不了好! 方慧也没想到方晴态度这么坚决,心中自是恨的,可又担心母亲闹起来方晴不肯留自己住下,那就亏大了! 她忙扯了扯母亲的袖子笑道:“算了吧娘,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也别难为她了!” 方晴不屑扯了扯嘴角,听听,别难为她了呢,她们多宽宏、多大度、多会为她着想! “看看你妹妹多会为你着想!”阮氏却是好不脸红的把这话说了出来,白了她一眼道:“好好照顾好你妹子,别叫那些不长眼的奴才欺负了她!” 方晴笑着答应,又道:“母亲不放心可以带她回去的!” 阮氏顿时噎住,瞅了方晴一眼,鼻音浓重的哼了一声,十分不悦的转身离开了。 她就知道,这个死丫头表面上恭敬,实际上恨不得她死,那说出的一句句话恨不得把她气死! 方晴笑笑,命李妈送出去。至于她本人,她要谨遵母亲吩咐安置亲妹啊,当然走不开了。 阮氏刚走,方慧便忍不住向方晴问道:“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呢?”说到姐夫两个字,语带娇羞,面上可疑的泛起一抹红晕。 双玲、双秀并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或垂眸或撇嘴或暗暗翻个大白眼,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方晴心里腻味得不行,当着她的面妄想她的夫君,她还娇羞上了! 她当她是个死人不成! “你们都下去吧!”方晴目光淡淡一扫,众丫鬟婆子屈膝福身,应了声是,规规矩矩的退下。 呵呵,4月第一天,我能求几张月票么,么么哒 288.第288章 借力 双玲和双秀忙上前扶着方晴转身进屋。 方晴瞟了方慧一眼,笑道:“你是进屋坐坐,还是去客房休息?” 既然人家吝啬一声姐姐,她自然不会上赶着叫妹妹。 方慧看了她一眼,笑道:“我陪姐姐坐坐!” 方晴一笑“嗯”了一声,转身进屋。方慧带着自己的丫头宝儿也随后进去。 方晴偏头不知低低吩咐了双秀一声什么,双秀点头答应,很快便又出去了。 方晴和方慧仍旧回西暖阁坐下。 方慧忍不住又笑问道:“呃,姐,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啊?” 方晴心里又气又想笑,看吧,这就是她的娘家人,永远不知道厚颜无耻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下午自然就回来了!”方晴随意打发了一句,不等方慧开口,又道:“我还得理事儿,妹妹回客房歇着去吧!双玲,叫两个妥当人带亲家小姐下去!” “不用、不用!我不累!”方慧眼睛一亮,忙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你的,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坐坐!” 方慧满心欢喜期待,巴不得方晴赶紧离开!这样,等姐夫回来,她就能单独跟姐夫相处、多说说话了!这可是千载难得的好机会! 方晴冷冰冰道:“这可不成!你虽是我娘家妹子,可毕竟不是苏家的人!苏家的规矩不能坏,主人不在,岂能留客?” “那你就别把我当客人不就行了?我本来也不是客人!”方慧白了方晴一眼,居然有点儿不耐的催促道:“你去办你的事吧,我自己留下!” “放肆!”方晴脸色一沉,冷冷道:“你是我娘家妹子,来了我家却不肯守府上的规矩,这不是摆明了给我没脸、丢方家的脸吗?我若是纵容了你,连父亲母亲的体面也丢了!” 方慧见她突然变了脸色,那目光寒冰冰的刀子一样,忍不住心中一颤,抿抿唇瞪着她道:“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母亲让你照顾我、你敢不听吗?” 方晴“嗤”的一笑,冷冷道:“我教你规矩、省得丢了方家的脸,这就是最大的照顾,要不然将来你出阁之后,旁人会说方家的女儿没有家教的!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叫人带着你走?” 方晴可没那么多功夫和耐心跟她理论,眼神已经十分不善了,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当真想耍无赖,她就直接动武了。 “你!你!”方慧气得脸色发白,她没想到母亲才刚走,方晴就敢翻脸。 她气得手都在颤抖,胸口搅合成一团,在心里尖叫大骂,恨不得将方晴碎尸万段。可是看到那虎视眈眈欲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婆子,她立刻便知道方晴是动真格的了! 这个贱丫头,她真以为攀上高枝便能耐了吗?等回去了,再让母亲好好的教训她,非要她跪下来求自己原谅不可! 想象着方晴在自己面前跪下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自己原谅的情景,方慧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冷哼一声,扭头便气冲冲的出去了。 宝儿忙叫了声“小姐!”快步跟上。 过了大半个时辰左右,双秀从外边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这两人十七八岁的年纪,见了方晴连忙施礼,笑着叫“姐!” 方晴见了他们脸色也好看许多,笑道:“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这二人,乃是方晴的娘家弟弟方耀与弟媳妇柳蓉。 方耀也是继母阮氏所出的儿子。 在方晴有针对性的应对下,方耀早已毫不犹豫的投入了她的阵营。男人嘛,有几个会拒绝大有前途的好事业呢? 就连他那一见钟情的媳妇儿,其实也是方晴背后一手策划! 在柳蓉的影响下,方耀越发对方晴死心塌地,越发看不惯母亲和亲妹,没少帮着方晴说话,惹得阮氏撒泼,方耀更加反感。 如今,方耀在双流县县城安了家,在方家最大的一家绸缎庄里当掌柜,收入丰厚,夫妻恩爱,两口子对方晴夫妻都十分感激。 对于方慧,方晴原本也起过拉拢的心思。男人重事业,女人当然就是想嫁一个好郎君了! 可是方慧既愚蠢心又大,竟妄想她的夫婿,方晴岂能容她? 闲话二三,方晴便叹道:“母亲和妹妹今天又来了,当着你们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妹妹那心思不该动,我是绝不会同意的!所以我不想留她住在府中,她那个性子,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我想让你们把她带走,让她上你们家去住几天,便送她回去吧!” “姐姐……”方耀顿时羞愧不已,母亲和亲妹的心思他自是一清二楚,今年方慧已经十四岁了,所以母亲便迫不及待起来了。他不是没劝过,可反倒挨了母亲一顿臭骂,父亲居然教训了他一顿,说什么姐妹共事一夫那是佳话,而且方慧可以帮着方晴管好苏少爷,不让他再沾别的女人,以后苏家都是方家的云云。 不用想,父亲这些话都是母亲洗脑的。 他虽然哭笑不得气得不行,可又能对父母怎样? 方耀立刻点头,说道:“姐姐放心,我们这就带小慧走!” 方晴点点头,笑道:“那就有劳你们了!” “姐姐客气了!”方耀笑笑,犹豫片刻又道:“姐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要不,姐姐做主给小慧寻一门亲事吧……” 在方耀看来,母亲和亲妹这种想法简直是找死。别说姐姐是个极有手段的,姐夫也不是个善茬啊! 依姐夫的性子,就算他被小慧算计了两人发生点什么,他说不负责就是不负责,谁又能怎样? 你跟他说名声?他根本不在乎!你说他仗势欺人?他就是仗了欺了怎么了! 而最有可能的是,他被算计了必定也会以牙还牙的算计回去,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小慧。 退一万步说即使小慧顺利得进苏家的大门,只怕前脚进门,后脚跟着就进佛堂,过个几个月半年传出死讯都有可能! 姐姐是个极有手段、雷厉风行的人,母亲和妹子对她并无半点恩情,反而从前一再欺压,别妄想姐姐会替她求情做主!到时候不主动收拾她就不错了! 289.第289章 被人惦记的愤怒 方晴听了这话就好笑道:“阿耀,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小慧的亲事,我能做主吗?” 方耀一怔,自己也沮丧的笑了起来。 的确,母亲怎么可能让姐姐做主呢?她以己度人,是认定姐姐会害她们的。 “等过几天送她回去,我会跟母亲说,让她赶紧给小慧许配人家!”方耀说道。 方晴一笑点头,道:“那就最好不过了!否则,将来真的发生点什么事儿伤了感情,可真是不好说!” 方耀心头一跳,慌忙答应。 方耀和柳蓉也不多留,这便去带方慧走。 方耀不禁又头疼起来,生怕方慧不跟他们走。柳蓉淡淡一笑,让他放心,结果只说带方慧去逛街买东西,便成功的将她给高高兴兴的弄走了。 至于等到了晚上她再闹着要回苏府,那可就由不得她了!自有方耀拿出兄长的款来喝斥,把话给她说明说透,她要是执迷不悟,反把好心当做驴肝肺,那么他们夫妻俩也问心无愧了。 毕竟,这个世上的人,你可以拦着她生,却无法阻止她找死! 临近傍晚的时候,苏景和和崔绍溪终于回来了。 进了府两人分开,苏景和回到院子里,还不及换衣裳便兴冲冲的先去东暖阁里看媳妇,挨着她坐下伸手便将她搂住,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笑呵呵道:“晴儿,今天我和敏之可找到好地方了!就在城外东南方五里多远,那儿可真是好!你表妹什么时候来?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咱们买了下来,快的话下个月就能动工了!” 对苏景和来说,赚钱是次要的,毕竟到了他家这个富裕程度,赚钱不赚钱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 重要的是,建成了这样一座园子,岂不有得玩了?这才是他迫不及待的原因。 “芳洲今天已经来了,”方晴看了他一眼,笑道:“要不明天咱们就去看看吧!芳洲不能多待,待个两三天就得回去呢!” “已经来了?那太好了!”苏景和顿时大喜,兴致勃勃的笑道:“咱表妹主意多,趁着商量定了,剩下的事情咱们来搞定就好……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苏景和这才注意到媳妇的异常,忙关切问道。 他将人拉入怀中抱着,低头在他耳畔柔声道:“宝贝媳妇儿,是不是怨你夫君这几天冷落你了?”他嘟囔着道:“实是这几天天天在郊外骑马探看地方累坏了,晚上一沾枕头就睡——” “你胡说什么呀!”方晴不由大羞脸上发红,她就知道这浪子怎么改也改不了本性,说话没三句正经的! 合着他以为她脸色不好是因为他晚上倒头就睡没有跟她做那什么什么?真是—— 方晴光想一想便觉得脸红不好意思,亏他还说得正儿八经似的! 苏景和最爱看她含娇羞怯、满面红晕的样,见状一下子又乐了,握着她的柔软纤细的手揉捏着,笑道:“瞧这脸色,比刚才好看多了!还是这样好看,美,我媳妇儿真美呀!” 这浪荡子! 方晴双手捂着发烧发热的脸,直觉没脸见人了! 不过,她的心情不知不觉间却好了许多。 苏景和见状更乐,笑得欢畅不已。 他正想再说几句撩拨撩拨添一把火,听到双手捂着脸的媳妇闷闷说道:“我那继母和继妹今天又来了。” 一句话说的苏景和沉了脸色,他这才明白媳妇气色为何会不好。 “那两个蠢妇又做什么了?”苏景和骂道:“我媳妇我连重话也舍不得说半句,倒给她们一遭一遭的来添堵,反了她们了!惹得小爷发了脾气,小爷我整死她们!” 苏景和骂阮氏和方慧骂得顺溜不已,丝毫没有身为女婿和姐夫不该如此的自觉。 他顿了顿,又奇怪的“咦”了一声,纳闷道:“以前她们也没来得这么勤快啊,好像是这几个月——这几个月怎么了?” 方晴慢慢放下了捂着脸的双手,轻轻坐直了身子,冷笑道:“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苏景和眨了眨眼睛,失笑道:“这话荒唐,跟我有何关系!” 方晴忍不住“嗤”的一笑,那母女俩千方百计想要算计苏景和,可苏景和压根半点儿心思都没有,也不知方慧知道后,芳心会不会碎一地! “怎么不是?”方晴轻轻一叹,便将阮氏和方慧的那点心思说了。 让苏景和心里有个底也好。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这种货色也敢肖想小爷,给小爷提鞋小爷还觉恶心呢!不要脸的蠢妇,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光想那贱样便忍不住给她几巴掌!真是气死我啦!” 苏景和听了这话顿时气得脸上涨红,猛的起身在地上转圈差点没跳脚,他阴测测的道:“小爷我还从来没碰见过这么恶心的事儿!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打小爷的主意,信不信老子找七八十来个乞丐狠狠的毁了她!” 方晴做梦也没有想到苏景和对这事的反应这么大、这么恼羞成怒、这么恶狠狠,她怔了怔,顿时有点啼笑皆非,想了想,又忍不住“扑哧”的好笑起来。 苏景和听见她的笑声猛的站住,狠狠的瞪着她。 方晴素日不怕他的,此时见了他这神情也不由得有点心里发麻。 见他猛然朝自己蹬蹬蹬的走过来,她慌得下意识的后退,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 “哼!”苏景和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紧贴着墙壁,双手撑在墙上,将她整个人牢牢的圈住,低头居高临下的咬牙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早就知道了这恶心事儿对不对?怎不早说?哼,你居然还一趟一趟由着她们来!要是小爷早知道,早就解决了她!” “我——”方晴张了张嘴,竟然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连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只在暗暗侥幸,心道幸亏让阿耀两口子将人给带走了,不然就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 290.第290章 看地方 “知道错了不?”苏景和板着脸。 方晴喉咙吞咽两下,连忙点头:“知道,了……” “还敢吗?” “不敢了。”方晴心中闷闷的想,我只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继妹而已。 “听话不听话?” 方晴呆了呆,听到头顶传来那威胁意味十足的一声“嗯?”忙点头道:“听话!” “听话就好,晚上再收拾你!”苏景和哼了一声低低的笑,哪里还有方才的火气。 方晴愣了愣,心道这哪儿跟哪儿啊! 她正要辩驳,苏景和眼眸半眯邪邪的道:“还有话要说吗?你是想小爷现在就收拾你吗?” 方晴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两相权衡之下,还是晚上再收拾她吧!他性子上来便不管不顾的,她可做不到啊! “那还差不多!”苏景和一笑,这回是真的满意放松了,搂着她仍旧至榻前坐下。 方晴闷闷嘀咕道:“你就会欺负我……” “你还有理了?”苏景和没好气在她柔软的腰间用力揉捏几下,恨声道:“我可是你男人,你居然由着那小贱人肖想不出手,居然还好意思怪我?媳妇儿,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说着有些委屈似的道:“你对我没以前好了……” 方晴顿时苦笑不得,却又觉得爱他这样爱的不行,想想好像自己还真的应该挺不好意思的。 她忙圈住他的腰,将整个人往他怀中软软贴去,在他胸前微微仰头,水汪汪一双眼睛温柔的凝着他道:“我哪里对你没以前好了?我对你一心一意只有比以前更好!谁叫你是我的夫君呢!可那是我娘家人,一个处理不好,方家和苏家都没脸面,我只能徐徐图之。” “去他的徐徐图之!”苏景和听了前边一半话甚是欢喜,听了后一句又哼了一声,瞧着娇妻略带委屈的样心又软了,便道:“算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也别徐徐图之了,交给我吧!光想想那小贱人心里头惦记着老子、老子心里就腻歪!啧!这感觉真他么的不好!” 方晴睁大眼睛瞪着他,想了想,迟疑道:“你……行不行呀?” 方慧再不堪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子,不是庶妹,而是继母所出的也算是嫡妹,一个不好连带她自己的名声、连带苏家也会受影响。 虽然她非常鄙视方慧,但是为了这种女人搭上自己的名声,却是一桩非常划不来的买卖。 苏景和又是邪邪一笑:“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吗?” 方晴脸上腾的一红,啐他娇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景和呵呵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方晴一滞,瞪他一眼懒得再理会,起身抬手抿了抿发髻笑道:“我去娘那里请安,你去不去?时候不早了,等下便请芳洲、阿泽他们过来用晚饭了!” 苏景和这才道:“我先去更衣,你等等我!”又掰着她的肩膀笑道:“宝贝媳妇儿,你放心吧,这事放心交给我吧,我有分寸!” 说毕放开她大步出去了,他牙疼似的嘶了一声,摇了摇头,心道:被什么阿猫阿狗惦记的滋味怎么这么腻味呢!真是难受、太难受了! 两口子说说笑笑着往苏夫人那里去请安,顺便把在母亲这里消磨了半天的两个儿子带回院子。半路上遇上苏欣儿,苏欣儿身子一缩本想避过,见露了行踪避不过只得陪笑上前,怯怯的叫了声“哥哥、嫂子!”兔子似的跑开了。 方晴忍不住瞅了苏景和一眼好笑道:“你对欣儿做了什么?她怎的怕成这样?” 苏景和脸色顿时沉了沉,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说我怎么有这么一个妹妹?她若不是我嫡亲妹子,小爷早拿鞭子抽她一顿给扔庄子上自生自灭!我们苏家的脸都要叫她丢尽了!” 方晴便知这位娇纵痴迷的小姑子肯定又对崔绍溪做什么了,她也头疼得紧,便柔声叹道:“她年纪还小,少不经事罢了,你管教便管教,也得悠着点来,不然爹娘心疼,又是一场闹。” 苏景和恨声道:“都是爹娘给惯的她,还有什么可闹的!总有一天闹得在双流县出了名,我看哪个正经人家肯要她!” 方晴也不禁皱了皱眉,苏府的门禁甚严,关于苏欣儿痴缠崔绍溪的事情没有谁敢在外边乱说,可这丫头倘若真的一味如此不知改过,谁也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传开了去。 毕竟,口舌之防自古以来便是最没谱的。 苏景和又道:“要照我说,直接给她订一门亲事,押上花轿了事!总比她这么闹腾的强!” 方晴笑道:“那也得找合适的人家啊!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准的事,你也别太上火了!” 苏景和听了“上火”两个字眼珠子下意识滴溜溜的又朝方晴身上转去,惹得方晴娇嗔暗瞪,便嘻嘻一笑,摸了摸下巴道:“也是,不提她了,提起就生气!真要嫁不出去大不了养她一辈子!” “……”方晴瞟了他一眼,没吱声。有这样说话的哥哥吗? 晚饭的时候,除了连芳洲、连泽和阿简,崔绍溪也来了,没有看到追着崔绍溪纠缠不休的苏欣儿,连芳洲大感诧异之下也暗自松了口气。 看到连芳洲,崔绍溪的眼神明显亮了亮,人也精神了许多,只是当着表哥、表嫂的面并不敢造次,跟连芳洲说话面上带着笑却是客客气气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众人在偏厅饮茶,便忍不住议论起那园子的事来,粗粗的讨论了一下,又约好了明天去实地看看,便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用过早饭,一行人便出门。 看着他们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出府离开,苏欣儿从一丛茂密的石榴树后出来,望着崔绍溪马背上那挺拔的身影,越看眼神越痴,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想去,可是实在是怕了哥哥了,没法子,这几天还是先躲着哥哥吧! 连芳洲等一行人出城,没有多久便到了崔绍溪和苏景和看中的那块地方。 众人下车下马,信步走去。 291.第291章 兄妹 崔绍溪不着痕迹靠近连芳洲,主动笑道:“芳洲你看看这地方如何?我们看了好几处,还就觉得这儿比较合适,你有没有什么看法?你要是觉得这儿不好不必顾忌,直说便是,你的看法不会有错的!” 连芳洲微笑道:“说起挑选地方,我可不如崔公子和表姐夫!不如先看看,只要有山有水、地形地貌丰富且便于改造,就很好了!毕竟,更重要的是后天的设计和建设!” 崔绍溪笑道:“芳洲所言极是!三言两语直指精髓!”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崔公子可真的太抬举我了!”说着忙笑着岔开话,笑说与方晴夫妇一起,便加快脚步过去了。 连泽和阿简一道,见崔绍溪老往自家姐姐身边去便不由得急了,忙对阿简道:“阿简哥,我们也上前去吧!我姐做什么都喜欢跟你有商有量的,你不过去帮她参详参详吗?” 阿简一怔,不由得看了连泽一眼,对上连泽无辜坦然的眸子又暗笑自己多心,点点头笑道:“也好,咱们走吧!” 这一大片地方果然很不错,山脉雄浑成形,有缓坡也有石壁,山涧间还发现了一道飞瀑,虽不大,却无疑为这山色增添不少灵动之姿。除了有山,还有大片平缓之地,有溪流经过,形成好几处大大小小的水塘,这些水塘稍稍整形开挖,便可成湖。到时候沿着湖畔,又可作许多布置。 看了一日,又指点着何处可作何安排,一说之下十分合适,几个人都没有异议便将此处定了下来。 苏景和第二日便命管家将这方圆千三百余亩土地全部买下来,几人便商量起来该如何开发建造。 连芳洲不便于太过表现生怕引人疑心,只是在他们所言的基础上略略补充一二。反正上回在大房村的时候,她已经跟崔绍溪说的差不多了要建的那些东西。 至于具体怎么设计,何处起屋,何处建亭,何处栽花种树,何处开凿湖泊池塘,何处圈建马场射箭场等等,以及所需要什么太湖石、良驹马匹、名花品种、仙鹤孔雀等等从何地采买,便不是连芳洲的事儿了。 崔绍溪和苏景和商量着过几天请那胸中有丘壑的名家设计一番,至于采买,苏家的生意遍布西南,几乎与全国各地都有往来,筹备起来也非难事。 细细商量了三天,连芳洲和连泽、阿简这才告辞。 这三天里,崔绍溪总是不经意的便对连芳洲格外关注照顾,他们离开,崔绍溪很是不舍,亲自送他们出了城,在连芳洲的再三相劝下方回转了去。 连芳洲一行人离开,苏景和和崔绍溪便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手下得力人进行各方面的准备,争取早日将园子建成。 反正两家都有的是钱财和人手,只要圈定了土地,完全可以多处同时进行。两人商量着到了九月份重阳节的时候最好便能完工,到时候秋高气爽,正好可以在园中登高骑马过重阳岂不是美事一桩? 安排好这些,苏景和便跟方晴打了招呼:他要将方慧解决掉! 他愿意动手,方晴乐得清闲,只笑着叮嘱了一句小心行事别坏了两家名声即可。 苏景和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嘴儿,笑嘻嘻满不在乎道:“放心吧,对付这么一个又蠢又刁的愚妇对你夫君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这话方晴倒是十分认同的。 再说那天方慧被方耀和柳蓉骗了回去,逛了半天街买了好些衣裳料子和脂粉之类的,有点累了便让柳蓉送她回苏府。 柳蓉只说先回去跟方耀告个别,回到自家院子里,便将她交给了方耀。 方慧跟方耀告别欲离去,谁知方耀脸色一沉,将她教训了一番不准她去,命她安安分分在家中待几天,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家,别肖想那有的没的。 方慧听了这话又惊又怒又羞,对着方耀尖叫哭骂撒泼起来。 方耀冷冷的瞅着,冷冰冰道:“你自己看看你这泼妇样,居然还敢妄想攀上姐夫那样的人!人家身边的丫头也比你体面!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老老实实回去让爹娘给你找个人嫁了的好!若是再这样,迟早有的你吃亏!” 方慧差点没被他气得发疯,扑过去便要挠方耀的脸,方耀冷冷将她推开,一把锁将她锁在了屋子里。 方慧扑门大骂不已,过了三天才消停了下来。 方耀见她终于不哭不闹了,便又耐心的劝了她一番,方慧只是垂着头不吱声,方耀只当她听进去了,便放松了警惕,说第二天亲自送她回家。 谁知道,第二天方耀送她的路上,她竟偷偷的逃跑了。 方耀气急败坏,四处寻了一圈无果,只得急急忙忙的去苏府向方晴禀报。 毕竟,方慧再不堪那也是他的亲妹子,一个单身姑娘家,又是在她所不熟悉的县城里,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不得悔死? 方晴心中冷笑,安慰了方耀几句便命他回去了,保证说方慧不会有事的。 以方家在双流县的势力,要找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重要的事,这个方慧,需要人去找她吗?根本不需要! 她不肯跟方耀回去,就一定会回苏府来! 在双流县中打听苏府的位置,更不是难事。 果然,方耀走后不到一个时辰,门上便有婆子来报:亲家二小姐来了! 方晴冷笑,命人请她进来。 方慧一进来,看见方晴仿佛看到了最亲的亲人一样,大哭着叫着“姐姐”差点儿没扑进方晴怀中,放声哭道:“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呀!” 方晴厌恶无比,嘴角嘲讽的勾了勾,帮她做主?帮她做主勾引自己的夫君吗? “你哭什么!”方晴皱皱眉头,不耐烦的道:“阿耀那天派人来跟我说了,说留你住几天,他是你亲哥哥,难道还会虐待你不成!你哭成这样是什么意思?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方慧一怔,没有想到方晴竟然会这么说,心中不由大恨她无情无义,却是脸色一白给收了哭声,抹着眼睛啜泣不已。 292.第292章 方慧不甘 方晴皱眉道:“来了就住下吧,明天我再叫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方慧急道:“我、我不要回去!娘说了让我在这里住上一个月的!你不能赶我走!” 方晴嗤的一笑,淡淡道:“由不得你。我过两日与你姐夫要出一趟远门,你要是不回去,就上阿耀那里去!” “我——”方慧急了,悄悄瞟了方晴一眼,略带羞涩扭捏的吱唔道:“姐姐,姐姐带着我一起出门吧……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我还可以帮着姐姐照顾姐夫,为姐姐分忧……” 方晴忍着咆哮的冲动,给她气得差点要笑了,冷笑道:“这个就不用麻烦你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种话当着我也就罢了,若叫人听见了定要说我们没家教,教出来的姑娘不知廉耻!” 尽管方慧早就怀着那心思,听了方晴这话也不禁羞恼得涨红了脸。 她气急败坏,想着索性捅破这层窗户纸,直截了当的让她为自己做主跟了姐夫更好!她就不信她敢不答应,这可也是母亲的意思! 谁知方慧嘴唇刚动,话还没有说出口,方晴已经冷冰冰道:“下去吧!回房间休息去,别出门乱晃!明天我就叫人送你回去!” 双玲、双秀等见状不由分说将方慧连推带扯的拥了出去,方慧气急败坏哪里来得及开口? 被强行送回客房的方慧气极了,大骂了方晴一通,阴着脸不说话。 目光沉沉的方慧阴沉了半响,忽然一拂袖子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丫鬟宝儿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提醒道:“小姐,嗯,大姑奶奶刚才不是说了吗?让咱们不要出去……” 宝儿以前没少给方慧出主意、在她面前挑拨,后来被方晴不动声色收拾得差点丢了半条命,见了方晴噤若寒蝉,背后更是不敢多言。 对于方晴吩咐的话,她哪儿敢不当一回事? 方慧正一肚子的火气,并且这一肚子的火气都是由方晴而来,听到宝儿这话一肚子火勾起,被刺激得差点跳起来,一指头狠狠的戳上宝儿的额头,骂道:“你这死丫头忘记了吃的是谁家的饭了吗!竟敢当着我的面帮她贱人说话!信不信立刻发卖了你!” 宝儿脸一白,忙讨饶哀求认罪不已。 方慧冷哼一声,赌气道:“她算个什么东西,她说不准出去便不出去吗?我呸!她见了我娘还不得叫‘母亲!’,我娘说什么她还不得老老实实的应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骂了几句觉得心情好了些,又恨恨道:“等着瞧吧,等我回去见了我娘,嗯!” 这个时候宝儿不敢不表示忠心,偷偷的四下瞟了瞟,赶忙陪笑着附和。 方慧更觉畅意几分,大摇大摆带着宝儿出门,在苏家内宅闲逛起来。 说是闲逛,方慧其实也是很识趣的。比如,她不会往苏欣儿院子以及苏夫人居住的正院方向去。 想到方晴说的,后天她就和苏景和出一趟远门,方慧的心里便闷闷的觉得难受。 尤其是她想象着方晴一路上对苏景和巴结讨好、哄得苏景和眼睛里只有她的情形,就更觉得闷闷的难受。 难受得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不公平、不甘感觉。 这种不知她从哪里能生出来的奇葩感觉令她越想越觉得窝火,最后得出结论:什么出远门,肯定是方晴那小贱人生怕自己接近苏少爷、生怕苏少爷看上自己而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不让苏少爷接近自己、看到自己的好!哼,早就知道她心胸狭窄、心地不良,早就知道她变着法儿的想坏自己的好姻缘!她根本,就是在嫉妒自己! 方慧这么想着,心中舒坦了许多,舒坦的同时更加不甘。 她忍不住想,如果这时候她能够见到苏少爷,然后让他后天也带着自己一块儿出门,那么方晴那小贱人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吧? 越想,方慧的目光越亮起来。 至于苏少爷不会带她同行?她相信绝对没有这种可能!她比方晴年轻,皮肤比方晴的白,容貌也比方晴更美上两分,苏少爷没有道理喜欢方晴而不喜欢她! 除非他瞎了眼!但是他并没有瞎眼啊! 方慧拿定了主意,便悄悄的往二门附近的花木丛中装作赏花,实则在等苏景和。无论苏景和是回院子还是书房,她都不会错过。 方慧不但自己注意着二门方向的动向,还生怕错漏让宝儿也帮忙注意着。 宝儿张了张嘴想要劝说两句,最终还是没敢吱声,轻轻的答应着。当然,她是什么也不敢做的。 方慧的主意还是很不错的,很快,便听到了动静,苏景和和崔绍溪两个带着三四个仆人正往二门处走,看样子似乎是要出门。 方慧所在的位置不对,呆了呆,想要赶上去已经来不及,好在她听到了苏景和和崔绍溪的对话,说是后天要出门,今晚要上玉芙楼喝酒,不醉不归…… 眼珠子一转,方慧顿时有了主意。 她急急带着宝儿回房间,挑了一身桃红缕金花草纹样橘红镶边的缎面对襟褙子、五色牵牛花刺绣百褶裙换了,梳了个精致的反绾髻,发髻上插戴了一支光彩夺目的芙蓉花宝石金钗,这芙蓉花用红宝石片由金线穿织而成,衬着绿玉片叶,花蕊为串着米珠的金丝,从花心中还坠下两根一长一短的金丝流苏,末端缀着雨滴状的一红一绿两颗宝石,十分的鲜艳夺目。 除此又簪了好些细碎的珠花,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系上鸾带玉佩,戴着璎珞项圈、宝石镯子,涂脂抹粉,带着宝儿出门去了。 她并非苏家的小姐,她要出门门上人自然不敢拦,便任由她去了,只命人飞快报给了方晴听。 方晴听毕也没多想,苏景和今日刚刚叮嘱过她不要倘若方慧要出门让她不要管,她当然也就不管了。 她心里隐隐猜到,苏景和定是要对方慧做什么了。 不过,既然自家夫君让自己只管看戏,她就老老实实的看戏好了。她还不至于圣母到别人明目张胆的来抢她的夫君,她还要为人操劳操心,她欠抽吗? 293.第293章 设局 于是这个晚上,玉芙楼里发生了一件颇为香艳之事。 管着双流县最大码头的孟元超孟三爷喝醉了酒,居然被一位前来用餐的女客爬了床,那女客清醒过来之后反而又哭又叫的骂个不休…… 当天晚上,得到消息的方晴便去了方耀、柳蓉那里,厢房里,是犹自哭闹不休的方慧。 方耀见了方晴,脸上涨得通红,简直快要没脸见人了。 方晴一叹,反而好生安慰了他几句,让他们夫妇好好照看方慧千万别发生什么意外,明儿一大早,她便会派人将父亲、母亲接来,一同商量此事。又再三的安慰方耀,说那孟元超并非不讲理的人,事情必定能妥当解决的。 方耀更加羞愧得恨不能钻地缝里去,红着脸道:“姐姐,谢谢你!都是这死丫头不要脸,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来,姐姐,如果没有你——” 方晴大度一笑,柔声道:“都是自家人,别说这些了!你姐夫喝醉了,我得赶回去照顾他,我就不多留了,你们两口子今晚辛苦些!” 方耀和柳蓉自然连声答应,将方晴送出门去。 谁知哭闹的方慧听见方晴来了,不顾一切从房间里冲出来大骂方晴,还要扑上来抓她的脸,口口声声说是被她害了。 方耀早已从宝儿那里清清楚楚的了解了一切,对方慧心怀不轨自作聪明最后作茧自缚的行为已经十分不齿,此刻见她居然还有脸出来对着姐姐闹,不由大怒,上去“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光打得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将所有人都唬住了,现场一时静默。 方慧两边脸颊顿时红肿老高,脑子嗡嗡的响,呆了呆,瞪着方耀张嘴欲骂,方耀狠狠喝了声“给我闭嘴!”面沉如霜的喝命两个老妈子将她押回厢房,愧疚不已的向方晴道歉。 方晴心中冷笑,面上却甚是不忍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轻轻道:“我能理解,她是一时羞愧难当这才口不择言,阿蓉你跟着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只怕她这会儿也未必愿意见我!我先回去了!” 柳蓉连忙答应一声告辞转身去了,方耀见姐姐受了委屈还如此宽宏大度,心里真正要愧疚死了,抱歉的话颠三倒四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恭恭敬敬的将方晴送了出去。 方晴回到家里,那“喝醉了酒”的苏家大少爷苏景和正懒洋洋的歪在东暖阁软榻上,手里握着本传奇画本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不时朝门帘的方向瞅瞅,等着媳妇儿回来。 听到外头丫鬟一声“少夫人回来了!”他便将手里的书卷胡乱一扔,嘿嘿笑着起身。 方晴进来,双玲奉了茶立刻退下,苏景和笑着揽住她坐下,迫不及待的邀功笑道:“如何?我做的不错吧?那贱丫头总算解决了!” 方晴笑道:“你跟孟三哥串通好了的?那个,这样会不会太委屈孟三哥了?” 苏景和冷笑,道:“孟三哥也是个好汉,家中产业丰厚,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哼,就凭她敢算计小爷,小爷早把她不知扔哪个下贱地方去了!她还想好好的嫁人?做梦呢她!” 方晴想了想,点头叹道:“这倒也是!” 苏景和便笑道:“你不用内疚,虽然是小爷设计了她,可她如果不起歪心眼就不会上当,说到底是她自找的!孟三哥人不错,脾气也不小,手段更有的是,今后你就放心吧,孟三哥有的是法子收拾得她乖乖听话,再也不敢给你添堵!孟三哥的妻子也是个彪悍有心计手段的,保管收拾得她服服帖帖,让她做个平妻,对得起她很了!就为了这个,我还给孟三嫂和孟三嫂的娘家许了老大的好处呢!” 方晴静静的听他说完,这才抬起头道:“我没有内疚,我只是在想明天怎么应付继母。笑话,正如你说,她若是个好的就不会中计,她自己歪心眼怨得了谁?我为什么要内疚?难不成人家来抢我的夫君,抢不着我还替她惋惜!” “……”苏景和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薄唇一扬,笑道:“妒妇!” 方晴挑了挑眉,含嗔似笑非笑。 苏景和乐了,赶忙又讨好的笑道:“我喜欢!” 方晴“扑哧”一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安置吧!明日——” “嗯,时候不早了,咱们安置!”苏景和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哈哈大笑着打横抱起了她大步走出暖阁。很明显他说的安置跟她说的可不是一个意思,至少不完全是。 虽然两人连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真到了榻上也是什么花样都玩儿,可苏景和每每如此,方晴还是羞得俏脸通红,伏在他怀中都不敢抬头! 第二天起床,苏景和神清气爽,方晴眉眼间娇媚得似要滴出水来,两人梳洗之后哄了一会儿子,带着去苏夫人那边请安,顺便把两个儿子放在那边,回来用过早饭,又处置了几件事,这才一同出门,往方耀家去。 两人到的时候,方父和阮氏明显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 而且显然他们已经从方耀和宝儿那里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这真是方晴故意晚来的原因。 方父和阮氏正气得不行,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屋子里的气氛颇为凝重,很明显在方晴和苏景和来到之前很发生了一些事。 至于发生了些什么,方晴猜都能猜得出个大概:方父气得大骂方慧,阮氏必定将一切怪在孟三爷头上大骂孟三爷,连带还会骂方晴,怪她没照顾好妹子,方耀听不过去会忍不住插嘴,于是三个人相互指责吵闹一番…… 阮氏正没好气,看见方晴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来,越开越觉她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再对比自己亲生女儿的那个惨样,认定方晴是来看笑话的,这会儿心里头指不定怎么开心怎么乐呢!顿时一股邪火“噌”的一下直往脑门上窜,瞪着方晴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还有脸来!我们都来了老半天了你才来,你倒好大的架子!我把你妹子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给我照顾的!” 当着方父的面,阮氏多少有所顾忌,“小贱人”什么的便只能在心里头骂。 294.第294章 继母威逼 这也是这么多年她能够将方父哄得服服帖帖的缘故,她永远知道当着方父与背着方父应该怎样对付方晴。 可惜她运气不好,这一套她会用,方晴比她更会用,所以从前在家的时候,她虽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却几乎从来没能在方晴身上讨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连方晴的亲事她也半点奈何不得,顶多就是恶狠狠的骂。 可是偏偏对于这个,方晴是压根不在乎的。 若换了别个稍微弱一点的姑娘,婚事被继母拿捏在手中,不用想那结果肯定是很惨的。婚事惨,那就是一辈子的惨。 方晴当即委屈的看了父亲一眼,先是行礼见过父亲和母亲,这才颇为无奈的叹息道:“母亲何出此言?还是我一大早派人派车去接了父亲母亲呢,我自然知道你们来了有一会儿了,我早上得给婆婆请了安方能出门,这不从婆婆那里出来赶着就来了!我来之前父亲和母亲先了解一下事情经过也好啊!我为何没有脸来?小慧住在苏府我何尝有半点怠慢?倘若我真是那样的人,母亲又怎么会放心让她住在我那里?昨儿个小慧说都没跟我说一声非要出门,二门上的婆子拦着还挨了她的骂、她还警告人家不许禀报我,若非那婆子晓得轻重犹豫一阵到底去跟我说了,我还不知她出了门呢!可等我派人出门找的时候,哪里知晓小慧去了哪儿?您怎么能怪我呢!” 阮氏恼羞成怒,怒道:“反了你了,你还敢顶嘴!” “娘,你能讲讲道理吗!姐姐说的一点没错,小慧那个脾气还不都是你给惯的,现在她出了事你倒好意思怪姐姐!哼,她要出门别说姐姐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能拦得住吗?若姐姐拦住了,只怕到时候你又要怪姐姐不怀好意吧?”方耀忍不住冷声道。 “你——” 阮氏气得倒仰,正要叫骂,方父喝道:“好了,你少说几句!这件事不能怪阿晴!阿晴啊,你母亲也是为你妹子急了,你别怪她!” 方晴心里冷笑,父亲虽然不会像继母那样对她,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至少对她是如此。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为她着想过,他只会对她诸多要求。 “我明白的!”方晴柔声点点头,连“父亲”两个字都懒得叫了。 阮氏还要说什么,苏景和却看不下去了,他握了握方晴的手以示安慰,狠狠瞪了阮氏一眼冷冷道:“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晴儿是我苏家的媳妇,用不着你管教,我苏家的媳妇在双流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县令夫人面前也是有座位的,你出言辱她就是跟我们苏家过不去!嘿嘿,跟我们苏家过不去,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那我们就走!这烂摊子你们方家自己收拾!” 阮氏脸色一白,连看也不敢看苏景和一眼。 方父脸色也变了变,干笑着道:“让贤婿看笑话了,她妇道人家糊涂,贤婿别跟她一般见识!呵呵,快坐、快坐,这件事情还要请贤婿出面才行呢!” 方父说着,频频给方晴使眼色,示意她帮着说几句好话。 方晴却似被阮氏吓住了一样,一直垂着头,哪里看得见方父的眼色? 开玩笑,夫君帮她出头,她难不成还要说夫君的不是? 方父无奈,一边在心里埋怨方晴,一边忙陪着笑脸说着好话安抚苏景和。 苏景和脸色这才缓了缓,不耐的哼了一声,拉着方晴一块坐下。 柳蓉极有眼色的忙命丫鬟奉茶。 这边还没开始说正事呢,方慧听见苏景和来了,哪里还坐得住?哭着从厢房里一头闯了进来,昨天晚上挨了方耀耳光的两边脸颊还有些红肿,两只眼睛也红肿得桃子一般,发髻松松的挽着,穿着水红绣花衣裳,腰肢束得细细的,衣带半松,露出一抹葱黄绣花的抹胸,哀哀哭着叫了声“姐夫!”便朝苏景和扑来,呜咽道:“你要给我做主呀!” 方晴努力的忍了又忍,才忍住嘴角没有翘起来。 方慧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扑到苏景和身上顺便把衣裳扯扯露些地方给苏景和来个“肌肤之亲”好让他负责吗? 不用问了,这种不要脸的无耻招数肯定是阮氏给她出的。 方慧显然听进去了,顾不得有父兄在场也要博这最后一把。 可她们也不想想,如果苏景和负这个所谓的“责”,那真成了活王八了!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愿意当王八。 方耀看到她这个样子,脸一下子“腾”的涨得通红,绝望的扭头一旁只当没看见:他怎么会有这么无耻、这么不要脸的亲妹! 苏景和满脸的嫌恶,恶心得都要抓狂了,他毫不犹豫、想也没想的抬起脚,不等方慧扑到他身上,一脚便将她踹了出去。 方慧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痛得脸色发白,努力的撑起半身,泪眼盈盈的看向苏景和,不敢置信的哭道:“苏少爷,我是方慧,我是方慧啊!苏少爷!” 这一刺激,连姐夫也不叫了。 “慧儿!”阮氏惊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忙冲上去扶了方慧起来,柳蓉见状心中鄙视,却也不得不满脸关切的上前做样子搀扶低声安慰。 阮氏又惊又急,猛的扭头瞪向方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苏景和无不厌恶的喝道:“方家的家教怎么差劲到这个地步了!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夫,竟然如此无礼!行止不端、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阮氏只得忍下要骂人的话,转而安抚女儿。 方慧听了这话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又是不甘,一把推开母亲向着苏景和哭道:“苏少爷,求求你救救我吧,求求你了!我,我愿意与姐姐共事一夫,哪怕只在你身边做个丫鬟也行啊!苏少爷,我是真心爱慕你啊!姐姐,求求你帮我说说好话吧,你帮我说说好话吧!” 阮氏立刻向方晴喝道:“阿晴你听见没有?你妹妹都不计较名分大小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脱的!你若是个贤良的就不该阻着这桩美事!将来,你也好有个膀臂!自家姐妹不比那外三路来的女人强!” 295.第295章 小爷不在乎名声 方父听了也不由得心中一动,看了方晴一眼示意她答应。两个女儿都嫁给了苏景和,将来方家的日子只会更加好过! 在方父看来,方慧比方晴更加亲近自己,将来进了苏府肯定也会更加孝顺自己。、 方晴怒了,冷笑道:“美事?你们当我是傻子吗!昨天晚上你刚刚爬了孟三爷的床,今儿又想进苏家的门,明儿又想做什么?嗯?” 苏景和亦冷哼,握着方晴的手起身,无不嘲讽的道:“晴儿,她们不但把你当成傻子,也把小爷我当成傻子了!这种没廉耻的货还敢肖想小爷!小爷见了也嫌恶心!晴儿,咱们走吧,看到这下贱货小爷恶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想必这件事情用不着咱们出面了,人家主意大着呢!” 苏景和说着又向方耀友好的笑了笑,懒懒的道:“阿耀啊,你是个好的,跟他们不一样,姐夫我心里头清楚着呢!我和你姐就先走了,明天带你媳妇上我们那用晚饭去!” “姐夫……”方耀心里又暗松感动又羞愧尴尬,努力的想挤出一抹笑,那笑显在脸上却扭曲的紧。 方慧听了苏景和这一句句刀子似的话,挖心挖肺的难受起来,绝望羞恼的掩面大哭起来。 她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姑娘,那些话也是忍着羞涩鼓起勇气才说出口的,却不料一颗真心被苏景和踩得变成烂泥,如何受得住? 他见苏景和和方晴真的要走,慌忙拦住,祈求的道:“姐姐!姐夫!有话好好商量、好好商量啊!” 孟三爷在双流县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苏景和撒手不管,方家的人根本不可能奈何人家,方慧吃亏也就只能白亏了。 方父一听这话也急了,慌忙站了起来正要出声。不想,怒火中烧气得到了极点烧掉了理智的阮氏突然对着苏景和发起飙来,指着他骂道:“苏景和你个王八羔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少在老娘面前拿架子!你娶了老娘的女儿,在老娘面前就是晚辈,见了老娘你得敬着!你敢这么羞辱慧儿,老娘跟你没完!” 阮氏徒然生出的勇气源源不绝的支撑着她,王八、混蛋的把苏景和骂得体无完肤,众人都呆住了,一下子鸦雀无声,连正在哭泣的方慧都停下了哭声。 苏景和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目光如寒冰嗖嗖的盯着阮氏,只不过片刻,他微微冷笑,扬着下巴,薄唇紧抿,竟是满脸的平静,半点儿也不在乎似的。 方晴看了他一眼,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夫妻俩相视一眼,同样的神色平静。 方父从震惊中猛然回过神来,从座位上惊得跳了起来,气急败坏拉扯着阮氏:“住口!你给我住口!” “你放开我!”阮氏骂得上气不接下气,见苏景和至始至终没有吭声,只当他是被自己吓唬住了,冷冷一哼,没好气冲方父理直气壮道:“苏家又如何?苏大少爷又如何?娶了我们方家的姑娘就是方家的女婿,在你和我面前就是小辈!我这个做长辈的教训晚辈几句有何不可!哼,不想听啊?不想听就别娶我们方家的姑娘!” “你——”方父心里发急,眼睛一瞪想要骂阮氏几句,可是他顿了顿的空隙居然也没有听到苏景和半句的反驳。 方父心里“咯噔”一下,那原本想要骂阮氏的话便骂不出口了。 心中反而暗喜,如果能让苏景和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当然是一百一千个愿意的。 方耀动了动唇,傻了眼,还没回过神来。除了方晴,只有柳蓉心里明白,不由暗叹,忍不住开始同情起阮氏来。 阮氏还嫌不够,狠狠的白了苏景和一眼,见他不敢吭声怕了自己,更添得意。 心中只觉得舒畅无比,甚至暗暗后悔,早知道他就是个纸老虎早就骂他一顿把他拿捏住了,何至于怕他?真是白怕了! 阮氏头一昂,傲慢的冷笑道:“你们乖乖的把慧儿接回去,以前你对我们不敬我们也就不计较了!不,不能就这么便宜把慧儿接走,得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慧儿这般人才,过了门得做平妻,两头大!” 说着这话的时候阮氏嫌恶的瞟了方晴一眼,仿佛让方晴和方慧两头大是方晴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而她心中已经在酸溜溜的生闷气:这个贱丫头如何配跟我的慧儿平起平坐?等慧儿过了门少不得要想个法子把管家的权力要过去,嗯,我让她交出来她敢不交!还有她生的那两个崽子,也得弄到外头庄子上去,我慧儿生的孩子才应该是将来继承苏家家业的嫡子…… 方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以为没有希望了的,没有想到峰回路转居然又柳暗花明了! 喜得简直心花怒放,因为激动身子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她抬起头,满脸喜色、娇娇怯怯的看向苏景和,好不含情脉脉。 “听见了没有!”阮氏又瞪着苏景和厉声喝道。 苏景和这才抬头,一双眸子平平的看向她,淡淡笑道:“你说完了没有?” 阮氏没想到他会如此一副云淡风轻、丝毫不在乎的神情,不禁一呆,脑中有刹那间的空白,似乎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苏景和脸色一沉,阴狠狠的冷笑道:“你说完了可就轮到我了!老子没功夫跟你废话!” 他扭头向外扬声喝道:“苏全!” 一名打扮伶俐、长相端正的长随慌忙冲了进来,恭恭敬敬垂手道:“奴才在!” “你给我听好了!”苏景和淡淡道:“小爷我看方家突然很不顺眼,你等会带一帮人去方家,把先前我们苏家送的东西统统给我拿回来,房契、地契、银钱财物、各种摆设等等等等,一滴不剩统统给小爷我拿回来!拿不走的就给小爷我砸!总而言之,少夫人嫁小爷之前方家是什么样,就让它变回什么样!” “你敢!”阮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尖声道:“你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苏景和坏笑道:“你还真说着了,我的继丈母娘,我一点也不怕!” 296.第296章 无耻 他说毕不理会阮氏的打岔,继续向苏全不紧不慢的吩咐笑眯眯道:“听到没有,人家还想戳小爷我的脊梁骨呢!嗯,这个不可不防,毕竟我们苏家是有头有脸的,丢不起这个面子!你带几个人好好的监视着这一家子不靠谱的,要是看见或者打听到他们在外头胡言乱语,就给我揍,往死里揍,记着,要背着人,我们苏家还要面子呢!要是屡教不改,那就弄点哑药伺候他们喝下,打一顿撵出双流县!” 苏全响亮的答应着。 阮氏唬得脸色发白,强自道:“你、你敢!” 苏景和阴测测一笑:“你可以试试小爷敢不敢!” “你不敬长辈,就不怕天打雷劈吗!”阮氏尖叫起来。 苏景和嘿嘿坏笑:“小爷还真不怕!而且,这个不用你操心,小爷保准在天打雷劈之前先叫人弄掉你!” 苏景和说着牵着方晴的手,懒洋洋道:“哎,行了,该吩咐的事儿我都已经吩咐完了!真是无趣的紧!白白浪费小爷半天时间!晴儿咱们走吧!苏全,别忘记小爷方才吩咐的!” “是,少爷,您放心吧!”苏全跃跃欲试,语气中大是兴奋。 “扑通!”一声,阮氏软软的瘫倒在地,双眼直愣愣的死鱼一般。 这才意识到苏景和不是开玩笑,这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无边的恐惧和寒冷瞬间从心底生出、蔓延,冰冷彻骨! 阮氏的脸色白得像纸,不可抑止的发起抖来。 方慧也呆了一张雪白的脸,站在那里木头似的僵住了。 苏家有钱有势,人家偏不在乎名声,偏要仗势欺人,你能怎样? 方耀也僵在了那里,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母亲先前说的那些话着实太过分了,求情的话他说不出口!也没有资格说! 姐夫没有对自己赶尽杀绝,今后自己多少还能周济爹娘一二,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眼看着苏景和和方晴要走,方父猛的醒悟过来,“啊!”的一声慌忙冲上去;拦住,苦苦哀求道:“贤婿,贤婿呀!你别生气,你千万别生气!贤婿呀,你丈母娘——呃,那婆娘懂得什么?她说的话算个屁!你就当她老糊涂胡言乱语!贤婿呀,慧儿那死丫头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怎么可能进苏家的门,她娘的糊涂话做不得数的!贤婿你向来对我们极为照顾,我都记在心里感激得很呢!你向来大度,别跟那婆子一般计较!算我求你了!” 方父苦着脸,向方晴求道:“阿晴,你帮着说句话呀!” 苏景和不等方晴开口冷哼道:“出嫁从夫,我不准她说她就一个字也不能说!”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贤婿,求求你饶了那婆娘这一遭吧!我、我是无辜的呀!”方父吓了一跳连忙又认错又求,哪儿还敢再招惹方晴。 苏景和似意有所动,却忽然转头向方耀笑道:“大舅哥,我突然嘴馋,想吃素芳斋的点心,能不能劳烦大舅哥去帮我买两盒呢?弟妹啊,劳驾去烧点热水泡茶吧!” “不劳烦、不劳烦,应该的、应该的!”方父连忙答应,随即瞅了方耀和柳蓉一眼低喝:“还不快去!” 方耀和柳蓉相视一眼,乖乖退下。 两人心里都明白,苏景和定是还要做什么不想让自己两口子看见以免自己两口子尴尬,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方耀不由暗叹,落到这一地步,是爹娘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他真的出了门去。 苏景和这才挑挑眉,向方父似笑非笑道:“刚才好像有人骂我不孝呢!” “没有没有!贤婿素来孝顺,我心里清楚着呢,谁敢胡说八道我跟谁急!”方父忙道。 “有人还想在外头说闲话坏我苏家和我媳妇的名声呢!”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苏景和冷笑,一指阮氏,道:“她刚才明明就是这么说的,小爷听得清清楚楚,岳父大人当小婿是聋子吗?” 竟是半点不留情面的指了出来。 阮氏的脸色猛的白成了雪,眸底竟生出惊惧,瞪着死鱼眼惊恐的看向苏景和。 她动了动唇艰难的低低说了个“你”字又无力的闭上了嘴。 她还能说什么?求情?不管用的!指责人家不孝?更不管用!威胁宣扬出去他不孝?这简直就是笑话了! 而且,她也没有这个胆子。她可不想下半辈子变成哑巴。 方父一时滞住,脸色也很难看,一张老树皮似的干巴巴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讪讪的笑着祈求的看向方晴。 这一次,方晴没有低头,更没有回避他祈求的目光,但是,却没有给他他希望看到的反应,更没有如他所愿开口。 方晴心中这一次是真的失望透了,心凉透了,已经没有必要再顾及什么了。 反正自她出嫁之后对娘家的帮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没有谁会挑的出她的不是。也是时候让他们看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了,省得总以为自己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吃穿用住样样都是自己提供的,没有半句感激也就算了,却还一再的说她的坏话、一再的算计她。 这回连她的丈夫都明目张胆的算计起来! 阮氏母女也就罢了,可眼前这个明明是她亲生的父亲,竟也跟她们一般来算计自己!他的心怎可偏颇至此! 若非自己出阁的时候方慧还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只怕当初便逼着自己答应一同出阁吧?这种在别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家的人绝对做得出来的! 方父没有等到方晴的援助心里不禁有气暗骂,见苏景和又冷笑着要带她离开心中大急,忙陪笑道:“她那是胡说八道!她是老糊涂了!贤婿,你是何等人物,别跟那死婆子一般计较!” 苏景和“哟”的一声,阴阳怪气的笑道:“岳父大人的意思,就因为别人不是个东西,就能仗着她不是个东西随便骂人了?小爷我挨了骂就白挨了?笑话!那小爷岂不是亏大了!这亏本的买卖小爷从来是不做的!” 297.第297章 动手教训 他说着又嘿嘿一笑,摸了摸下巴道:“以小爷的身份和教养呢,也不可能骂回去是不是?不然岂不是太掉价了?岳父大人,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苏景和双手一摊,显得十分十分苦恼无奈。 方父怔在了那里。 方晴暗暗白了苏景和一眼,心中好笑,他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教养”呢,倘若真是个有教养的人,早就被专会撒泼撒赖不要脸滚刀肉的阮氏给辖制住了! 幸好啊幸好,她的夫君其实是个一点也没有教养的人。 苏景和见方父在那里发呆,便有几分不耐烦起来,冷哼道:“看来岳父大人是一点也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啊!既然如此就别浪费时间了,小爷我忙着呢!可没工夫陪着你搅合!苏全,爷先前的吩咐一个字也别忘了!” “是!少爷!”苏全响亮的回答。 “别、别呀!”方父慌了手脚,哭丧着脸道:“贤婿,那你说怎么办吧!” 苏景和冷笑,淡淡道:“这个么,就看岳父大人你有没有诚意了,我只想消心里这口窝囊气!他/娘的,老子长这么大连老子亲娘也没这样骂过老子呢!” 苏景和狠狠的瞪向地上的阮氏,这一刻是动了真怒。 别说娘了,就算是爹也没这么骂过他,今日这泼妇竟敢如此,自己的连带媳妇的,新仇旧恨,不一次拿回来怎么对得起双流一霸的名头? 方父一咬牙,跺脚道:“好!这死婆子老糊涂,今儿我就教训教训她,为贤婿你出口气!” “是主持公道!”苏景和好心的提醒。 方父只得点头陪笑:“是、是主持公道。” 他再不犹豫,来到阮氏面前,撸起袖子,一手提着她衣领,另一手高高扬起,“啪!”的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阮氏长相颇美,又素来蛮横霸道惯了,霸道不成还会撒泼撒赖,从来只有方父被她管得死死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被自己管得死死的男人居然敢抡起巴掌结结实实的打自己! 这一巴掌的分量就变得格外的重,因为不但代表着巴掌,还代表着她阮氏在那个家的地位改变了!这是她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方父这一巴掌很用力,打得阮氏脑袋猛的偏向一旁,半边脸庞火辣,耳朵也嗡嗡的出现了幻听,晕乎乎的眼前金星直冒。 因为太不敢置信所以阮氏傻了眼,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啪!”的又挨了重重一巴掌,还有方父“糊涂娘们、败家娘们”的骂声。 阮氏徒然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股力量挥舞着双手凶恶的扑向方父,因愤怒而显得格外的尖利的叫道:“你敢打我!你这个老东西你敢打我!” 方父抵挡不住阮氏的反击,脸上迅速多了两道血痕狼狈不已。 阮氏气得发了狂,尖声叫骂着、厮打着,如同暴怒中的狮子势不可挡。 方父吃痛,也恼火起来了,同样怒骂着还手。 两人扭打成一团,惨叫怒叫哭叫响成一片,兵兵乓乓各种家什物件遭受鱼池之殃,纷纷落地砸得稀烂,屋子里霎时一片狼藉。 苏景和“哟哟”两声大乐,忙将方晴拉着往安全的地方退了退,笑道:“晴儿小心点,千万别伤着了!” 方慧也被吓着了,惊慌失措的一遍遍尖叫着“爹、娘!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可是暴怒中的阮氏和同样暴怒中的方父这个时候哪儿听得见其他声音?就算听得到,两人也不可能会停下来。 方慧又急又慌,想要上前阻拦又不敢,看见母亲挨打又心疼,看到父亲的脸上又多了一条划痕也心惊,除了没用的叫根本没有别的法子。 无意一瞥,看到苏景和和方晴好整以暇、相依相偎的在一旁看戏,苏景和满脸是笑、温柔小意的不知在与方晴说着什么,方晴微微抬头回以一笑,浓浓的情意流转其间,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入进去。 方慧又恨又妒,咬牙暗骂:方晴,你这小贱人何德何能让苏少爷如此待你?这一切原本就应该是我的!只可惜我出生晚了几年,否则,当初嫁进苏家的只会是我,哪儿还有你什么事!哪儿轮得到你如今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方慧恨着恨着,那一夜没有休息好原本就苍白黯然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和扭曲。她咬着唇,转头瞥了一眼还在尖叫厮打、早已发髻散乱衣裳凌乱的爹娘,恨意徒然转深:当初你们为何要那么快应下亲事?为什么就不能等上几年、等我长大了再应?为什么你们不早点生下我!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 都是你们,毁掉了我的一生! 冷冷的盯着爹娘,方慧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惊慌和担忧,有的只是满满的恨意和巴不得他们再打得狠一点的幸灾乐祸。 她不动声色突然蹲了下去,从地上捡了一片锋利的碎瓷片握在手里迅速起身,假装哭叫着“爹娘!你们别打了!”却是猛的朝方晴扑了过来! 捏紧手中锋利的碎瓷片,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划破方晴的脸! 她咬牙切齿的想道:小贱人,划破了你的脸,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还拿什么去勾引苏少爷! 如果离得近,方慧说不定就能得逞了。 可惜,她离方晴和苏景和实在是有点远,想要出其不意那难度系数也太大了点! 看到她面目狞狰的朝自己扑过来,方晴动了动眼皮子,神情平静,脚下连动也没动一下。 真是好笑,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执迷不悟! 这世上果然有一种人,那副歹毒狭隘的心肠是天生而成的,是撞破了南墙也永远不知道回头的! 方晴没动,苏景和也没动,苏全大步上前抬手挡住方慧,一把便将她推倒在地,冲着因为极度怨恨和愤怒、不甘而发狂尖叫的方慧瞟了一眼,不屑的“嗤”了一声,连多瞧一眼都欠奉。 看到方晴依旧仪态端庄的站在那里,看到苏景和握着她的手,看到那两人眼中的不屑和嘲弄,方慧忍无可忍,“啊!”的尖叫一声,脑子里徒然一阵空白,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竟晕了过去。 298.第298章 气晕了 方慧这一声充满着怨恨和不甘、格外高亢的尖叫将正在厮打的方父和阮氏惊住了,两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看到方慧软倒在地,阮氏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慧儿!慧儿!”跌跌撞撞奔了过去,抱着方慧哭天抢地,大骂方晴。 方父脸上挂了重彩,两边袖子也被撕烂了,胳膊上、腰上不知被掐了多少下,腿上也被踢得发痛,头发也被抓掉了好几撮,身上的衣裳皱皱巴巴哪里还有半点人样? 正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咬死阮氏的时候,听到阮氏又在撒泼骂人,方父立即找到了理直气壮再次动手发泄的借口,不由分说奔上去便痛揍阮氏,骂道:“死婆娘,慧儿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你还有脸哭、还有脸骂别人!看老子不打死你!” 阮氏再霸道也是个女的,在力气上哪儿能跟方父相比?两人打了这么半响她早已经力竭了,这时候又关心方慧乱了心神,那憋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更不可能还打得动。 被方父揍得尖叫连连,一开始还倔强的偏要骂个不停,后来招架不住了终于不敢再骂转为求饶。 方父不解恨,又狠狠给了她两记耳光,这才气喘吁吁的放过了她,骂道:“你这泼妇、毒妇,我们全家都让你给害惨了!老子告诉你,今后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再敢折腾老子要了你的命!” 阮氏瞳孔一缩眼底闪过惊惧,她不敢抬头,只是哭着爬过去将方慧又抱在了怀里,哭道:“慧儿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吗?看到你的亲生女儿被人——变成这样,你当爹的就一点也不心疼吗!慧儿呀,你怎么这么命苦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呀!” 方父看到方慧容颜憔悴苍白、双目紧闭软软的倒在阮氏怀中,说不出的可怜,忍不住也是一阵心疼。 方慧嘴巴甜,跟他十分亲近,这两个女儿之间,他理所当然的更加疼爱方慧。 他心中忍不住暗暗埋怨方晴太过无情,可有哪里还敢说半个字?非但不敢说,连谴责的眼神也不敢带出半个。 又想若不是阮氏,事情也到不了这个地步,心中更恨上了阮氏。 他不敢恨方晴,难不成连阮氏也不敢恨吗?打了这一架他才知道,母老虎也不过如此罢了! 苏景和哼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威慑力却不小,就连阮氏的哭叫声也下意识的低了下去。 “不过是晕过去罢了,大惊小怪做甚?怎么?是不是还想借题发挥、指桑骂槐说是我们夫妻俩干的呀?”苏景和阴阳怪气道。 “不敢不敢!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方父吓了一跳慌忙道。 方晴扭头吩咐苏全:“去打一盆凉水来!” 苏全应声而去,很快端了凉水进来,见方晴冲他点点头,便上前毫不客气的朝着方慧的脸上泼了过去。阮氏想要阻止哪里能够?连她也被泼了一身的水。 阮氏气极,偷偷的白了苏全一眼,不敢吭声。 受了冷水的刺激,方慧咳了两声悠悠醒转。 她呆了呆,看了阮氏一眼“哇”的哭着扑进她怀中,叫了声“娘”哭得好不伤心。阮氏也心酸,母女俩抱头痛哭。 方慧一边哭,一边还不忘记偷偷的用眼角偷看苏景和的神色,见他压根没朝自己投过来半个眼神,更加难过失望,只是那哭声却无力继续下去了,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苏景和吩咐苏全将两张抢救出来的椅子放好,携着方晴坐下,懒洋洋的笑道:“岳父大人,小婿心里痛快了,这口气算是出了!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没有的话,我们夫妻俩就先回去了!” 方父老脸一红,听说他要走吱吱唔唔道:“那个,那个贤婿先前的吩咐……” “那个么,”苏景和慷慨的一挥手,笑道:“我心里舒坦了,当然就不作数了!” 听了这话不禁是方父,就是阮氏也暗暗松了口气。 方父看了方慧一眼,忙道:“还有慧儿的婚事,你看——” 方慧和阮氏身子下意识一僵,侧耳倾听起来。 方慧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抬头朝苏景和含情脉脉的看去。 正在这时候,方耀买了点心回来了,柳蓉一直叫婆子看着门口动静,见方耀进了院子,便也从厨房中出来了,身后的婆子手里提着烧好的水。 两口子一进屋,看到这狼藉的情景都吃了一惊,再看看方父和阮氏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耀又气又急又心疼,这可都是他花钱一样一样置办起来的家私啊,其中还有三四个瓶子一个值得差不多上百两呢,全都给砸成稀烂了! “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方耀恼火极了。 柳蓉不做声,心里也十分不快,心道这做公公婆婆的在儿子媳妇的屋子里打架打成这样,亏他两个伸得出手! “怎么?你也埋怨上了?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看我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不说帮我做主反倒还怪起我来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阮氏瞪着方耀骂道。 方耀厌恶无比,忍着气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动手!都是一家人啊!传出去了没的叫人笑话!” “你冲我叫什么叫!可不是我先动的手!”阮氏恨恨道。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要借机编排方晴,连苏景和也捎带几句,可现在哪里还敢? 况且,苏景和可没有说过让方父动手打她的话! “说正事吧!你们的家务事回头再说!”苏景和不耐烦道。 方耀便哼了一声,让柳蓉和丫鬟婆子拿了小凳子来,勉强将地上收拾出一片干净的地儿,几个人坐了下来。 苏景和便道:“这事小爷我都不好意思说!孟三哥要不是我的熟人,根本不会理会这事儿!我好说歹说,他和孟三嫂才勉强答应让你们小女儿进门做妾!” 原本说好的是做平妻,这也是看在方晴的份上,苏景和不愿意让人说方晴有个做妾的妹子,可经过这么一场闹,做平妻真是便宜她了!谁不知苏家的少夫人是个什么人呢?好名声也没有必要在这上头争! “什么!” “做妾!” 阮氏和方父不约而同的惊叫起来,方慧眼前一黑差点儿又晕了过去! 299.第299章 做妾 做妾?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是个做妾的命!她一直认为,方晴那样的都能嫁到苏家那么好的人家,她比方晴强一百倍,她的姻缘当然也应该比方晴强一百倍! 后来她爱上了苏景和,便满心里都是将方晴取而代之的念头和自信。 如今竟然听到要让她做妾,这话还是从苏景和口中说出来的,方慧气得差点想死。 “我不做妾!我不要做妾!”方慧哭叫起来,眼泪汪汪的看着苏景和。 苏景和“嗤”的一笑,没理会方慧只向方父道:“怎么?你们还不乐意?昨晚晚上孟三哥喝醉了在房间休息,你们家这位小女儿可是主动爬的床,衣衫不整的被那么多人看到,这事儿早就传开了,还有哪个人家会愿意要她?你们不愿意,那就养着她吧!” 苏景和说起这事来可是毫无所谓的,与他何干? 方父和阮氏相视一眼,两人都纠结不已。 阮氏咬咬牙,小心翼翼的道:“那,就算要嫁,也是是个平妻吧,不分大小,将来生了儿女都算嫡出……” “不!我不要!”方慧急了,那个什么孟三爷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粗鲁汉子,长得又凶,连苏少爷的一半也比不上,让她嫁给这种人,别说做妾,做妻她也不稀罕! 方慧哭着向苏景和道:“姐夫,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怎么会变成那样的,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姓孟的,怎么可能会——,姐夫,我是被人暗算了啊!对,一定是被人暗算了!我昨晚去玉芙楼是,是,是为了找你去的啊!” 她说着脸上一红,居然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垂了垂眸,就差没有直白的说“我昨天想爬的是你的床!”了。 苏景和的脸色黑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她,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方慧娇羞够了,又抬头泪汪汪的看向苏景和,“姐夫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真的是被人给害了!那害我的人,就是不想让我接近你,就是怕我会影响了她的地位!” 仿佛还怕苏景和不明白她暗示得有多清楚,她一边说还一边朝方晴深深看了一眼。 方晴一点都不气,因为她突然觉得,跟这种人生气简直掉价! 苏全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差点要掉在地上,表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而且,他还挺佩服的。不要脸到了一种境界,也不是普通人能企及的。 “慧儿,你就闭嘴吧!”方耀的脸“腾”的又红了,又有找地缝的冲动。 尤其看到爹娘面上居然还有那种“万一她说动了苏少爷呢”的期盼表情,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突然的,苏景和哈哈大笑起来。 在众人的错愕中慢慢止住了笑声,神情可以称得上温柔的含笑向方慧道:“哦?昨晚原来你是去找我的?” 方慧心中一喜,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就是去找姐夫你的!” “这么说,”苏景和悠悠笑道:“你昨晚其实想爬的是我的床?” 方慧呆住。饶是她不要脸,可听到这更不要脸的直白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所措。 阮氏哪儿肯让女儿这好不容易回转的一线希望泡汤?便忙陪笑道:“苏少爷说笑话了,我们慧儿怎么会这样呢?慧儿她一向来仰慕你啊!她是真心实意的仰慕你的!” 苏景和理都不理阮氏的打岔,继续云淡风轻的向方慧微笑道:“呵呵,就算你想爬小爷的床那也没什么,就算爬上了也无所谓!你想借此来要挟小爷、妄想进我苏家的门,那也是不可能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从今往后,你要再敢踏进苏家大门半步,小爷我就叫人打断你的双腿!谁求情都没用,你要不信可以试试!” 方慧的脸色“唰”的变得雪白,目光直愣愣的瞪着苏景和,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傻了! 她喉咙里拉风箱般嚯嚯响了几声,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阮氏的身上。 好不容易重新升起的希望瞬间碎成了渣! 苏景和起身,冷冰冰道:“下午申时末孟三哥家会有一辆马车过来接人,至于上车还是不上,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方父向后一顿,怔怔的说不出话来。阮氏呆了呆,又哭了起来。 方耀犹豫纠结着,很想说点什么,柳蓉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什么也不说了。 方晴冷冷的看着,心中冷笑。 想当初,阮氏挑唆着父亲将自己卖给人做小妾,他可是非常心动的。要不是恰好在那时候苏家派人上门提亲,自己实已经做好了逃跑离家的打算。 “咱们走吧!”苏景和不屑嗤了一声,牵着方晴的手转身离开。 阮氏回神,忙道:“嫁妆、嫁妆呢!就算愿意进门,也得有嫁妆呀!” 苏景和见她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忘记敲诈自家一把,心里更觉厌恶无比,头也没回冷冷道:“这事儿孟三哥是看我的交情才肯的,关嫁妆什么事?不过是做妾,要什么嫁妆!孟家又不是没钱,看不上这个!” 说着没再搭理他们,带着方晴离开了。 “这、这可怎么办呀!我的女儿呀,你怎么命这么苦呀!”阮氏跌足哭喊起来,隐隐又传来“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了慧儿……”等语,方晴和苏景和已去得远了。 下午申时末,孟家果然派来了车。 马车半新不旧,悬挂着苏蓝碎花的车帘,除了车夫,就只有两个穿着普通的婆子跟车,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将哭得泪人似的方慧半押半扯的拉上了马车。 放下车帘,一名婆子沉沉的道了声“走罢!”,那车夫便挥动鞭子赶起了车,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转角处了。 在院子门里偷偷往外看的阮氏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低低的哭了起来。 这是她的心肝宝贝女儿啊,从小就懂得跟她一个鼻孔出气的女儿啊,她原本还指望着她嫁进大富大贵的人家好教自己扬眉吐气呢,谁知道就这样一辆小车无声无息的便叫人给接走了。 300.第300章 种棉花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个没出息的男人,窝囊废!连自己的女儿也管不住!逼着我的慧儿往绝路上走!丧尽天良的贱丫头!”阮氏瞪着方父,骂着骂着却又骂起了方晴来。 方耀见了跺脚求道:“娘!娘!您就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吧!姐夫那个性子可不是开玩笑的,您还没闹够吗!” 他愤愤道:“如果不是从前你和慧儿总欺负姐姐,总肖想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事情也到不了今天这地步!做妾就做妾吧,看在姐夫的份上,料想孟三爷也不至于亏待了慧儿!你要是再闹万一传到姐夫耳中,那就不好说了!” 阮氏一惧,下意识朝门口方向瞟了瞟,又哭起女儿来。 方父一把揪住她,瞪着她沉声喝道:“阿耀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么多年一直以来你都在欺负阿晴?” 阮氏心中一虚,下意识的避开目光不敢跟他对视。 方父立刻认定了心中猜想,一时又惊又怒又悔,脸色铁青瞪着阮氏道:“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啊!我就说嘛,阿晴小的时候与我还那么亲近,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再也不肯靠近我、也不大在我面前说话了,加上你这婆娘的挑拨,我只当她恨我、怨我、对我不孝,没想到都是你啊、都是你给害的!” 阮氏强辩道:“你别把什么都怪在我身上,她自己不肯亲近你****什么事?我什么时候拦过她了?” “你还有理了!”方父心里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如果不是因为这贱人挑拨,方晴怎么会跟自己生分?那么自己现在的日子肯定会更加好过!更加威风!都是这婆娘害的! 他越想越恨,骂了句“臭婆娘!”抡起巴掌又朝阮氏打了下去。 阮氏尖叫哭喊着还手,方耀和柳蓉见了忙上前劝阻,院子里又闹成一团…… 这些事,方晴和苏景和就不知道了。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过当作一场笑话罢了!他们还得赶紧将建园子的事情做起来呢,哪里还有空闲管别的? 第二天,方父和阮氏就灰溜溜的回家去了,好长时间都不敢上苏家的门。 送走了他们,方耀带着柳蓉便上苏府给方晴请安,顺带道歉。 方晴倒是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反而好言安抚了一通。说起昨天的事情,又无奈的叹息了一回,并且向方耀表示,只要方慧老老实实过日子,孟家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方耀放了心,越发羞愧感激不已。 他两口子离开的时候,方晴又拿了五百两银票给他们,笑着说昨日闹成那样,他们拿去看有什么该添置的便添置上。 昨天的损失虽然不止五百两,可是两口子平白得了这一大笔补助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沮丧郁闷的心情缓解大半,收下银票道了谢,这便去了。 连芳洲和连泽、阿简回到家,便开始商量移栽棉花苗了。 将近两千八百亩地要全部种上,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好在已经到了四月中下旬,春耕农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人手不够,可以雇佣。 连芳洲去进城找了赵六,通过他这个中间人,仍旧雇佣的是去年李青、吴小毛等三十个人。 连芳洲留了个心眼儿,移栽棉花的时候少不了还要在那地里再施肥一次,这肥料的配比特意挑了信得过的自己人做。在育种地里将苗移出、运送的活计也是自己人。 雇佣来的那三十个人就在地头上等着种。 除了他们,张婶李叔一家四口也来地头上帮忙。这是自己人,连芳洲接受了。再有村里好些阿简的粉丝也要来,连芳洲就好言谢绝了。 自己全部的寄托都在这些棉花上,管理是比较严格的,村里那些人良莠不齐,万一到时候弄出点什么事自己还不好说,说了还得罪人,倒不如一开始就省去这个麻烦。 这年头众人种什么都是直接播种,除了水稻之外,就没有育苗、移栽一说。 这里头看似简单,实际上讲究也多着、细致着呢。 方法得当,不但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幼苗的损伤率,移栽的幼苗成活率也会大大提高。 雇佣这么多工人干活,少不了得做午饭。如今地方宽敞,便都在大院那边做。 这事就交给李氏母女,三姑奶奶每天也过去帮忙,所有人忙得热火朝天。 由远及近,连芳洲打算先把石头坪那边的地种好了再种三岔口这边的。 为了使一垄垄棉花种植的时候保持一条直线,以方便将来除草、除虫、施肥、浇水、采摘等管理,她还特意弄了几个线锤,用麻线在地里扯出长长的线条,种植的时候便依着这条线往前,相互之间的行间距也全都量过。 昏天昏地忙了八九天,石头坪那边已经全部种好了,便又开始转战三岔口。 连芳洲如今已经不下地,而是与秦风一起负责监察教导指挥的工作。 每日里在地里巡视一遍,看看成活的情况。 几场春雨过后,土地非常湿润,这些幼苗移植的时候又带着土、种了之后从就近水渠中浇了水。栽植过后经过一晚上的露水滋润,第二天看去基本上都返了根,一棵棵挺得直溜溜的,舒展着碧绿的叶子好不精神,叫人见了格外喜爱。 当初开地的时候连芳洲便顺便将水渠引到了各处,每一条水渠宽深只有尺余,却是纵横交错布满整个土地,浇灌起来十分的方便。 其实除非连续干旱一二十天否则根本用不着浇水,因为水渠中的水自然会从地下浸润,而且水渠很多,靠着蒸发增加空气里的湿度,晚上气温下降凝结成露水,也足够棉花生长所需了。 到了五月初的时候,终于把所有的棉花地都种好了。 种完之后,便是护理、管理了。 连芳洲叫人在两处地头各搭建了个木棚,特特交代了秦风,各派三个人带着两条训练好的狗长期住在那里,每天回来一个人吃饭,顺便给两人带回去。一天至少要巡逻两趟,连芳洲自己也不时过去转转。 今天只有早上4更,晚上没有了,下周一补 301.第301章 张亮的请求 当然,这些人辛苦,所以得到的报酬也很丰厚,工钱比其他人多一倍,多加一套衣裳、两双鞋子,吃的饭菜也比别人更加好一些。 再当然,如果他们偷懒瞒上,那后果绝对不是他们愿意承担的。 其中补苗补了一些、移栽的过程中损失了一些、一开始育种的时候又损失了一些种子,结果就是棉花苗不够种,还差大约五十亩地的苗。 连芳洲也不打算再设法弄苗了,这五十多亩正好用来种红薯、花生和土豆。 她家摊到的土豆种子一共种了三亩多地,剩下的种二十亩红薯,其他全种花生。 土豆可以做菜,花生自己吃或者卖了榨油都可以,红薯除了秋天可以收获果实,红薯藤还能用来喂鸡。 花生、土豆直接在地里打坑下种子,红薯却不是这样了,也是先育苗,然后将藤蔓剪了下来再种。 藤蔓类的植物都有个特点,就是越剪越发的快,所以育苗只需要育半亩地产生的藤子就足够移栽了。 一个红薯基本上可以发十来根枝条,移栽的时候便一根根剪下来,隔一张叶子留一张,每两根一组横着往地里种,等间距的埋一截土露出一截在外边如此循环,波浪似的。 连芳洲将这个法子教给了张婶。 张婶是不打折扣的信的,赵氏却有些将信将疑,只不过她是儿媳妇,在家里话语权不高,才分辨两句就被张婶拿住了。 于是种下去之后,赵氏几乎每天都要跑去看两趟,直到确定已经生根活下来了,这才又欢喜起来,想着节省下来那么多红薯,满心关系。 然后,她的忧愁又来了,私下里担忧的问连芳洲道:“那些红薯藤活是都活了,可是,那能结果吗?别不是光长藤子不结果吧?那可就糟蹋地了!” 连芳洲好笑,可想想也是,赵氏并不懂,会有这种担忧一点儿也不奇怪,于是便笑道:“嫂子放心,如果到时候不结果子,那地里一年出产多少红薯我就赔偿多少给你们!”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赵氏顿时眉开眼笑,笑着又叹气摇头道:“不行的,婆婆肯定不会要的……” 连芳洲觉得其实赵氏人不坏,就是太顾着自家的利益了,所以难免有点小心思。但也就是小心思而已,若说为了利益而害人,她也是绝对不会做的。所以连芳洲对她并不反感。 听了这话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要不,到时候我直接补偿银子给嫂子?嫂子放心,我一定不告诉旁人,谁也不告诉!” 赵氏眼睛就是一亮,神情明显松快了下来,显然是千肯万肯的。 呵呵的笑了几声,搓着手虚客套了几句,然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笑道:“这个,多不好意思呀!呃,也不用你全都赔偿,就赔一半好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连芳洲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赵氏见她如此嘿嘿的笑,心里反而有点过意不去,又说了几句“有事要帮忙尽管说啊!”之类的才离开。 果园里的小鸡已经长有拳头那么大了,整天撒着欢的在果园里蹦跶,一只只身上已经长出了一撮一撮的羽毛。 小公鸡的羽毛长得更慢一些,东一撮洗衣错的,许多小母鸡全身都已经长满了花色的羽毛,看上去甚是矜持。 连芳洲算算,估计还有个十天左右,小王村那边应该又会来人叫去运第二批鸡苗了。 在原来的棉花育苗地中,连芳洲特意留出了二十亩专门用来育种。 虽然棉田里棉花结的种子第二年也能种,但是那样的种子跟专门育种的种子怎么能比? 没有人比农业专业出身的连芳洲更明白好种子的重要性,所以,育种也是十分十分重要的事情。 这二十亩育种地连芳洲便打算亲自照看,她,加上连泽和阿简,一些粗重简单活计让秦风叫人过来帮个忙,足矣。 这二十亩地是要精心侍弄的,施肥、除草、除虫、浇灌什么的都要做到精益求精,以保证结出来的种子达到目前能达到的最高水平。 这样经过一年年的筛选,必定能够得到优良的品种。 这天早上,一家人吃过早饭,连芳洲和阿简、连泽讨论着正想去育种地看看,谁知张亮却上门来了,腼腆的笑着叫了人打了招呼,满脸的犹豫纠结。 连芳洲对张家的人印象很不错,见张亮如此便忙笑问何事:“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没什么需要顾忌的!” 张亮很是老实规矩,这阵子虽然每天都捉了蚂蚱或者捞了小鱼小虾给连芳清喂那个头见长的野鸡崽子,但他从来闷声不响的将蚂蚱或者小鱼小虾送了过来,连多跟连芳清说一句话都没有便匆匆走了。 所以在连芳洲的印象中,这真的是一个很老实很老实的孩子。 能让老实孩子纠结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事儿。 张亮听见问怯怯抬头看了连芳洲一眼,咬咬唇,突然跪了下去,磕头道:“姑娘,我想跟二爷一起习武,求姑娘成全!” “什么!”连芳洲睁大眼睛愣住了。 一旁的阿简、连泽也不由得诧异的抬起头来。 张亮一窘,脸上“腾”的涨得通红,心也紧张得怦怦直跳,垂着头都不敢抬,却依然求道:“姑娘,我不怕苦,求姑娘成全!” 因为激动,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快先起来,有话慢慢说!”连芳洲这才回过神来,忙示意连泽将他拉起来。 张亮知道连芳洲的习惯,再磕了个头,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鼓起勇气抬头,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紧张而祈求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不觉瞟了阿简一眼,阿简颇为无辜的回她一记眼神: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轻轻叹了口气,连芳洲柔声笑道:“好好的你怎么突然生出这个念头呢?你爹娘,知道吗?” 张亮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学,以后可以为姑娘做事。我爹娘不会不同意的。” 这话就是他爹娘其实还不知情了。 今天只有早上4更,晚上没有了,下周一补 302.第302章 同意 虽然他们一家子是买回来的奴才,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连芳洲还是愿意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的。 毕竟这家人她是真心想要依为臂膀培养成心腹重用,她需要他们与她同心,在任何情况下都对她死心塌地、绝不背叛。 人心,从来不是强势或者金钱就能得到的。 见连芳洲不说话,张亮急了,忙道:“姑娘,我真的不怕辛苦的!求求姑娘了!您就答应我吧!” “这样,你先回去吧,等我问过你爹娘再说。或者,你回去跟你爹娘商量商量?”连芳洲道。 张亮有点失望,不过也还有希望,犹豫片刻点点头,勉强说道:“那我先回去跟我爹娘说一声。” “嗯,去吧!”连芳洲笑笑。 张亮恭恭敬敬退下,连泽便向连芳洲笑道:“姐姐,我觉得张亮习武也挺好的,姐姐就答应了吧!这样,我也有个伴啊!” 更重要的是,将来有谁再想欺负自家,多一个战斗力强些的帮手啊! 连芳洲瞟了阿简一眼,玩笑道:“这个我说了可不算数,你不如问你的师父去吧!” 连泽便期待的看向阿简。 阿简笑道:“张亮正如他自己所言,看上去是个能吃苦的,不过天分上,就有点差了,他要真的想学,也不是不行。” 连泽连忙抢着陪笑道:“所谓勤能补拙,肯吃苦多少事做不成呢!阿简哥,就让他一起学吧!顺便晚上也一同认几个字。” 连芳洲忙道:“还说不到这个,先看看他爹娘什么意思吧!若他爹娘同意,阿简又愿意教授,我自然不会拦着的!” 连泽一喜,眉开眼笑道:“我想张叔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张亮可跟咱村里那些人不一样,他一定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自从阿简展露了杀狼绝学后,村子里许多小年轻都闹着要跟他一起习武,连泽的兴致也上来了,以大师兄自居,巴不得多来几个师弟。 可这些人哪儿有几个是真心想学的?那一时的冲动和热情过去之后,剩下的单调枯燥和仿佛无穷无尽的苦头可就不是他们愿意承受的了。 很快的,就再也没有人上门了。当然,他们依旧尊崇阿简。 连泽对此十分的怨念,埋怨那些人没有毅力。阿简倒是云淡风轻的笑劝了他几句,原本他就没打算认真教他们。他的本事,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学的。 如今听阿简说张亮应是个真能吃苦肯学的,连泽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致,哪儿有不磨着连芳洲的? 张亮也没叫他失望,当天傍晚便又过来了一趟,说是他爹娘已经同意了,请连芳洲成全。 连芳洲这才亲自去问了李氏和张小均,她看的出来李氏是不太情愿的,但他们最终都点了头,又再三的道倘若张亮学不会或是淘气,请姑娘尽管把他赶回来。 连芳洲离开后,李氏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向丈夫道:“阿亮到底是怎么了?做什么非要习武?唉,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总觉得——他最近心思沉了许多,跟从前不一样了!” 张小均何尝没有感觉?而且他很清楚的感觉张亮的改变跟那天晚上夫妻俩与他的谈话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他听进去了他们的话,郑重的向他们保证绝对不敢对四姑娘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连偷看四姑娘都不会去做,也绝不往四姑娘面前凑,而他们观察一阵见他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但是,他就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我看学点功夫也挺好的,”张小均生怕妻子多心没有把自己想的跟她说,笑着劝慰道:“多一样本事傍身,也多一条出路不是?万一将来咱们不能在连家到头,就算到了新主家,对他也有好处啊!你就放心啊,自己的孩子还能不了解他的性子吗?他是不会仗着会武为非作歹的!” “那倒也是!”李氏心中一松,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张亮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大喜,忙跪下谢过连芳洲,又向阿简恭恭敬敬的磕了头,道:“以后给简爷添麻烦了!” “起来吧,以后不用这么多礼!我要求甚严,你能坚持便坚持下来,若不能随时可以退出,并无妨碍!”阿简听他没有管自己叫“师父”心中颇为满意,他身份未明,是不可能会收什么徒弟的。 再说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拜他为师。 “来!快起来!”连泽欢欢喜喜的将他拉了起来,笑道:“真是太好了,以后咱们可以一起切磋切磋,你可一定要坚持下来了!” 连芳洲和阿简听到都好笑起来。 张亮却是十分郑重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连芳清带着小灰从外头进来,看见张亮在这儿眼睛一亮,笑着叫了声“阿亮!”便笑问道:“二哥刚才说什么切磋?二哥要跟谁切磋呀!” 连泽便笑道:“阿亮以后也跟阿简哥一起习武,我们当然可以切磋了!” “真的吗?太好了!”连芳清微微扬唇,拍手笑道:“阿亮,你要努力哦,我等着看你把我二哥打败!” “没良心的小丫头,是谁给你掏的鸟窝、谁陪你带小灰散步的!”连泽笑道。 连芳清做了个鬼脸,好不怨念的撇撇嘴道:“可是每一次你都好勉强呢,一得了空闲便光想着习武!哼,等阿亮打败了你,也好教你知晓,不是一有空闲就习便能习得最好的!” “哟,我家的小丫头说起话来倒挺有道理的!”几人听着都笑了起来,连芳洲便笑道。 “可不是有道理!姐姐也认同的对不对?” “还好意思拉姐姐下水!”连泽 张亮也僵硬的笑了笑,只是垂着头脸上有点红。早在看见连芳清进来时他早已低着头往旁边站了站,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 听到她用那娇娇脆脆极好听的声音让自己好好习武打败二爷,张亮的心扑扑的跳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心里却火热滚烫的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四姑娘让我好好习武打败二爷,我便一定要好好习武争取打败二爷,只要四姑娘欢喜,叫我做什么我也愿意的…… 今天只有早上4更,晚上没有了,下周一补 303.第303章 中秀才之后 连芳洲见张亮低着头、抿着唇、脸色微红的站在一旁便笑嗔连芳清道:“好了好了,阿亮是老实人,你们兄妹两个拌嘴别把人家扯进来!阿泽,以后你们一同习武,可不能看阿亮老实便欺负他!” “不、不会、不会的、姑娘言重了!”张亮慌忙说道。 连泽也笑道:“姐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怎么可能呢!” “知道你不会,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连芳洲一笑,便向张亮道:“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就过来!” 连泽便忙说了每天晨练的时间,张亮答应一声,告辞去了。 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连芳清一眼。 出了连家大门,张亮抬头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比那天边的晚霞还要灿烂,脚步比那飞掠而过的燕子还要轻快。 他下定决心要习武不为别的,就为了学成之后将来能保护四姑娘,为了每天可以过来看一眼四姑娘。 他不贪心,每天只要看一眼就足够了。 他会很小心、很小心的,绝对不会让四姑娘发现、不会让所有人发现自己对四姑娘的想法。 因为那种想法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如果被人知道了,会累及四姑娘的清誉,而自己也将永远失去再见四姑娘的资格,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光是想想将来再也不能见到四姑娘,他的心里便堵得难受,心慌意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也知道,四姑娘将来肯定要出阁的,他也想好了,等四姑娘出阁的时候他便求着陪嫁过去,终其一生,他都不想离开她,哪怕只远远的看着、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得上忙,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为了这个目标,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所以,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努力习武,再苦再累,他都绝不会退缩! 没过几天,小王村老王头那边便派人过来了,说是两天之后过去运第二批鸡苗。 连芳洲笑着答应,打发了来人。 到了这天过去的时候,顺便将连芳清也一块儿带过去了。 出乎连芳洲意料,那第一批鸡苗小丫头照顾起来并没有虎头蛇尾,一如既往的细致耐心,连芳洲渐渐的便放了心,这第二批便全部交给她来管理了。 连芳清自是开心,精神抖擞的答应了,眉开眼笑的拍着胸脯保证她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 小灰越来越听话也越来越厉害,野鸡崽子也一天天长大毛色看得见的鲜亮起来,又负担了家里的活计得到了姐姐的重用,连芳清觉得日子不要过得太满足了! 养鸡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连芳清,连芳洲更多的心思便在护理棉田上,尤其是育种田。 端午节后,终于从县里传回来了消息,孙明和连海都考中秀才了! 消息传回,大房村沸腾了! 一下子出了两个秀才呢,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全村人都感到了与有荣焉,高兴非常!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由衷的高兴,至于过后有多少人还是如此、又有多少人是羡慕嫉妒,那就不好说了。 于是,很快的,孙长兴便从张里正手里拿到了一直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户籍书,算是正式的在大房村落户了! 拿到户籍书的孙长兴感慨万千,张里正很是客气的笑着说早就想着将这户籍书为他们办下来了,只是总忙着或者没人提醒给忘了,这不,给拖到了这时候真是不好意思…… 孙长兴当然不会故意挑张里正的理给他难堪,反而很是理解的附和了几句,然后诚恳的道了谢,将对他的态度和反应甚为满意的张里正送走了。 虽然儿子中了秀才,而且据书院的先生说继续中个举人什么的没有问题,可张里正毕竟是村官,得罪他可没有好处。 落了户籍,便可以永久性的分得一块宅基地、每口人可以开荒三亩地——全都是免费的。 原本他们家住的那窝棚,土地并不属于自己所有,也就是说,假如有人看中了那块地,只需要花一点钱买下来,他们就得搬走。 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挑选的宅基地就在窝棚那里。 连带一块菜园,一共差不多两亩左右的面积。 至于开荒的地,也很快挑选好了,跟张里正说了之后,拿了张里正开的证明,便可以上县衙里将地契给办下来。 他们一家三口一共可以开垦九亩地,这九亩地可以是水田也可以是旱地,但水田哪里那么好开垦?适合开垦水田的地方基本上都被人开垦光了,只好挑了九亩旱地。 虽然如此,但这真正是自家的东西,拿到地契之后,两口子仍然欢喜的一夜睡不着觉。 中了秀才,少不得要摆个酒席请村里人吃饭庆贺一番。 孙长兴一咬牙,决定拿出四两银子来办酒席请全村人吃个饭。 考秀才每年都可以考,正式的科举却是三年一次。 横竖今年正是秋闱,得两年之后才到下一届,还有的是时间给儿子存钱备考。而且家里头有了地,日子也会过得比以前松快些,存钱也更容易些。 连芳洲知道他们的难处,特意封了十两银子、一套较好的文房四宝、外加一宝蓝一翠绿两匹细葛布作为贺礼送了过去,笑着向两口子道:“到时候请村里人吃饭倘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说一声!我们家别的不好说,人手还是能抽得出两个的!有些菜需要去城里买,赶了我家的驴车去便是!好几家商铺我也算是老主顾了,回头告诉你,你上门去就说是我给他们介绍的生意,还能便宜些!” 两口子心中一阵感激,这才是真心实意想着帮助他们的,她搓着手,笑着看着连芳洲,除了喃喃的反复说“谢谢连姑娘!真是太感谢了!”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都是同个村里的人,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连芳洲笑着告辞。 她离开之后,孙氏摸着那两匹手感亮滑细致的细葛布欢喜的笑道:“这马上就要到盛夏了,正好可以给阿明做两身体面衣裳,他出门也光鲜些!” 又瞧瞧那文房四宝,更是欢喜无限的感慨道:“连姑娘真是个好人!人又好又大方,心又细,唉!” 孙长兴也点头道:“可不是!别看村里这么多人都跟咱笑着说‘恭喜’,可谁知道他们心里头想什么呢!” 304.第304章 乔氏抖起来了 孙氏忙道:“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既然说了‘恭喜’你可也得好好的听着,面子上的功夫可不能错了,不然别人更加有的说了!说咱们轻狂!阿明好不容易中了个秀才,又有前途,不知道多少人看着眼红呢,咱们家在这村里是没根基的,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叫人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坏了阿明的名声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是那么傻的人吗?心里有数就行了,面子上当然错不了!”孙长兴笑道:“我也要给你提个醒呢,你知道就最好!” “那就好!”孙氏放了心,又白了孙长兴一眼:“我做娘的还能不知道?只要为了阿明好,我什么都会想一想!” 孙长兴笑笑,说着又微微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明明知道咱家的情况,好些人还拿话挤兑尽嚷嚷着要咱请客吃大席,还说什么这是天大的喜事,席面起码要八凉八热、得有鸡有鱼!” 鸡和鱼都要有了,那么猪肉当然是必须要有的。 这话一出,孙氏的心沉了沉,身子微僵,片刻轻轻叹道:“别人这么说……其实也没错。这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吗?是该好好的请人吃个体面的席面!唉,咱就当破财消灾吧!” “破财消灾”的内涵,一直小心翼翼存活于大房村的两口子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好些人觉得自家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外来户凭什么儿子比他们那些人的儿子还要有出息?不好好的破财请大家吃顿饭,谁的心里也不舒坦!最好这顿饭将他们家所有的储蓄全部花光!总不能好事都叫他们给全占了,这点钱也舍不得花! 这话听起来很没有道理,逻辑也非常的奇葩,但是,许多心里不平衡的人理所当然就是这样想的! “我何尝不知这个理儿!”孙长兴叹了口气,道:“我大概算了算,至少得办二十桌,有鸡有鱼,一桌咱就按十二个菜吧,至少也得三钱银子,二十桌至少也得六两,这还不算给帮忙人的红包、请人帮忙砍柴禾、买些给小孩吃的瓜子花生零食、租用碗筷、买大米等,这算下来怎么的也得七两多吧!过两天儿子就回来了,等村里头办完席面,儿子还得去书院拜谢先生、还有同窗也要聚一聚……” 这哪儿哪儿都是要钱啊! 两口子不禁愁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的全部家当也就只有六两多啊! 最后还是孙氏出了个主意,眉头轻舒,笑道:“要不,咱们找连姑娘预支一个月的工钱?这总差不多了!” 孙长兴同样眼睛一亮,正要说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迟疑道:“这个……咱们还是先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吧!要不,我这两天去仙藤山闯闯运气!” 孙氏赌气道:“跟连姑娘借不也一样?连姑娘肯定会答应的,你这又是何必!” “你妇人家懂得什么!”孙长兴轻轻哼哼,却没有解释。 孙氏不服,少不得逼问,两人争执了起来。 不过,没争执多久这场争执便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结束了。 因为这个时候两人才想了起来连芳洲送来的、封在红封纸中的银票没拿出来,看到那面额十两的银票,一切的争执戛然而止。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一叹。 “连姑娘真正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呐!”孙氏叹道:“当家的,咱们看来真的是苦尽甘来了,遇上了贵人!” 孙长兴点点头,说道:“这是连姑娘的好意,这银子咱们就先留着用吧,你见了连姑娘也不必特意提起这事儿道谢。总之,咱们记在心里就行了,等将来咱们阿明有出息了,再好好的报答连姑娘!” 孙氏点头称是。 同样的礼物,连芳洲备了两份。 一份送给孙家,另一份当然就是送给堂兄连海了。 无论怎么说这也是连家的大喜事,就算再不待见礼数也不能错,何况,连海对他们姐弟妹几个还是不错的,无论从前或者以后,至少目前是不错。 可是,收到礼物的连立、乔氏跟孙家夫妇的反应,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连海和孙明一样,都还没有回来。 连立哪里稀罕这些东西,尽管连芳洲还比给孙明的那份多加了两坛花雕酒、一对市面上买来的刺绣精美的如意头形状的荷包。 连立不稀罕,也就撇撇嘴“切”了一声,乔氏却不干了。 她愤怒的道:“那死丫头这是什么意思?打发叫花子呐!哼,阿海中了秀才,他们二房也平白的沾了光,她又不是拿不出钱来的,就给这么点!她是存心恶心人呢还是怎么的!不行,不能这么算了!” 自打得到儿子考中秀才的官方消息,乔氏整个人就抖了起来,见了谁都得意洋洋活像立马她就升级为官家老太太了似的。 她最想的,就是上连芳洲家好好的显摆一番、好好的刺激羞辱连芳洲姐弟妹几个一回。 只是连立警告并且拦住了她。她不懂连立还没有完全糊涂,知道儿子前脚中了秀才后脚自家婆娘就上二房去找茬羞辱人传了出去不是什么好名声! 当然,倘若儿子中的是举人或者秀才,那么就算他家做得再过分,也没有人敢传不好的名声。 连立不让去,乔氏再不愿意也只能忍着。 可是,现在“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让她忍着她绝对不干! 看到连立瞪过来,乔氏便理直气壮的瞪回去,道:“怎么?我不能去?要是就这么算了那死丫头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哼,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凭什么她们一家什么也没付出就坐享其成!笑话!难道出去了她们不沾光?难道别人说起来不说她们是我们阿海的堂妹堂弟!” 乔氏越说越觉得自家亏了、亏大发了,立刻就要去找连芳洲说道说道。 连立叫住了她,便道:“我也没说不让你去,你急什么?多长点心眼,别三句两句话就叫人家下个套子套进去了!还有,别在门口跟她吵,要说话也得进屋去说!” 省得万一丢人又丢大发了! 今天也是4更,下周一补 305.第305章 强悍的逻辑 乔氏听丈夫这次也支持自己,更加觉得自己占了十足的理由,当即精神抖擞的道:“当家的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说毕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她又停下,回头向连立道:“当家的你去不去?要不,咱一起去!” “我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得好好的合计合计等儿子回来后请酒席的事!”连立连忙拒绝。 让乔氏一个人去,就算出了什么纰漏他还能收个场、善个后,一句“这婆娘不懂事、别理她”就完了。 乔氏心里头已经在迫不及待了,听连立说不去她也没再多说,哼了一声便风风火火的出门了。而且听了连立的话,她心里立刻又多了个主意。 乔氏一副亏大了、满脸怒气的闯进连芳洲家,连芳洲和阿简、连泽正要去棉田,见状不禁皱皱眉。 阿简瞥了乔氏一眼,便向连芳洲道:“我去把套好的驴车解了,顺便牵驴子出去吃草喝水。” 乔氏哪一回来不要折腾半天?看这架势,今儿上午是没法子出门的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阿简一眼都看透了,连芳洲心里也明白,便冲阿简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让连泽跟他一起去了。 “大伯母有事?坐下说吧!”连芳洲挑眉一笑,闲闲坐了下来。 乔氏鼻孔里“嗤”的一声,尖酸刻薄的道:“哟,真是不敢当,难得了,还肯叫我一声大伯母、还肯请我坐下呢!比以前懂事多了呀!” 乔氏的胸膛又挺了挺,她认为连芳洲这次对她的态度比从前要好得多——尽管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之所以连芳洲的态度会改变,那是因为她的儿子现在是秀才了!连芳洲怕了她了! 连芳洲暗暗翻了个白眼,只当没有听见这话,果断的低头喝茶没有理她。 反正理不理人家既然来了,该说的话必定会说的,至于看眼色什么的,在人家心里那是不存在的。 乔氏还等着连芳洲再客客气气的巴结她几句呢,见她垂眸沉默不禁心里又恼怒起来,咬牙暗骂道:死丫头!又是这副死样子!你就等着吧,等我儿子回来,我要你好看! “我说芳洲啊,你说说,你堂兄考中了秀才,是不是咱连家的一件大喜事?”乔氏咬牙又咬牙忍下心里的气,用一种尽量显得和气、并且循循善诱的语气和方式慢慢道来。 “那是,”连芳洲点点头,不自觉的想起这件事传回来之后连澈在自己面前郑重无比的承诺他一定要考中秀才、然后还要考举人和进士,一定要让村里人人都羡慕姐姐,面上神情不觉柔和了许多。 不过一看到乔氏那愤愤不甘的脸色,连芳洲立刻拉回了开小差的心思,笑着等乔氏接下来的话。 乔氏一拍大腿,道:“你知道就好!这阿海的学业很好,书院的先生都夸赞的,说他往后出息大着呢!将来肯定能做官的,还是大官!这你们到时候也都跟着沾光,你说是不是?” 说到后边一句,乔氏的语气又不甘不愿的发起酸来,心中暗道:凭什么他们也跟着沾光?凭什么!还不就是因为姓连!倒是投了好胎了…… 她却不想想,连芳洲他们姐弟妹如果不姓连,她又怎么敢几次三番的跑上门来撒野撒泼。 连芳洲猛的抬起头,盯着乔氏道:“大伯母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从来没指望过沾堂兄什么光!我们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有多大的本事捧多大的饭碗,不该我们想的我可从来没想过!我敢保证阿泽他们也绝不会想!所以大伯母你多虑了!你要是不相信,不如咱们还去找张里正和几位村老,白纸黑字写个明白?” 乔氏顿时愣住,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连芳洲竟然对此是持着这样的态度!她居然没有半点儿感恩戴德凑上来巴结的意思,反而要撇清关系,她脑子进水了吗? 连芳洲脑子进水没进水乔氏没兴趣去深思,她突然有一种放空的茫然感觉,就好像原本料定一击必中的拳头打了个空。 “笑话!”乔氏冷笑道:“白纸黑字顶什么用?哼,俗话说得好,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姓了连,又叫我家阿海一声堂兄,自然就沾了便宜了,还敢跟我提什么白纸黑字!” 乔氏难得脑筋清楚英明了一回,说出这番话后,腰杆子又挺得直了直。 连芳洲嘴角勾了勾,细声细气的微笑道:“那么大伯母特意来找我,是个什么意思呢?” 她双手一摊:“爹娘生了我们姐弟妹下来便是姓连,这个我们也没有法子!我也不怕当着大伯母的面把话说清楚,倘若可以选择,我也不希望跟大伯父大伯母你们牵扯上什么关系、不愿意沾这个光呢!” 躲在门口窗台下偷听的三姑奶奶听了连芳洲这话不由得按了按胸口,心怦怦的跳得厉害为连芳洲担忧:这丫头唉,怎的这么跟乔氏说话呢?乔氏那婆娘可是个出了名的胡搅蛮缠不讲理,她怎么就这么糊涂了呢,就不能好好说嘛…… 有道是今时不同往日,秀才不是那么好考的,连海考中了秀才,连立和乔氏在村里的地位立刻就咸鱼翻身变得不一样了。加上乔氏又整天得意洋洋的到处吹嘘儿子学业成绩好,将来必定做大官云云,三姑奶奶被这些话妥妥的给吓住了,气焰一下子消了大半。 从前她是一点儿也不怕乔氏的,非但不怕,比乔氏还凶。可是现在出门,假如看见乔氏,老远她就绕道避了开去。心里还有点不安生怕乔氏会翻旧账…… 所以今天乔氏上门,三姑奶奶没有像往常那样也凑在一边听着给连芳洲壮胆做帮手,反而连门都不敢进只敢在窗台下偷听。 听到连芳洲这么呛乔氏,她能不担心吗! 乔氏显然被连芳洲这话给气坏了,瞪着连芳洲说了个“你”字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今天也是4更,下周一补 306.第306章 乔氏满意了 连芳洲一脸的诚恳与掏心掏肺的真挚:“大伯母,我是说真的,如果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那可有多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鬼话!”乔氏气得七窍生烟,她引以为骄傲的事儿在连芳洲看来竟然是避之唯恐不及!而且因为避不掉而十分苦恼! 还有没有天理啊! 乔氏觉得脑门一阵眩晕,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白着脸,哆嗦着唇,瞪着连芳洲恨声道:“你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这种大方话有什么用!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事实!” 事实就是占了我儿子的便宜! 连芳洲见乔氏一副气得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样感觉很无语,也很不能理解,便耸了耸肩道:“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有法子!” “哼!”乔氏连连冷笑,冷冷道:“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没有白白占人便宜的理!你瞧瞧你送过去的那些破烂货!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值得几个破钱!你打发叫花子呢你!” 原来是为了这个!连芳洲算是明白了,挑眉淡淡道:“破烂货?如果大伯母不稀罕的话,就给我送回来吧!我也不好意思污了您老的眼!” 说着又无比讽刺的道:“似乎我还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吧?这就先要破费银子了,哎,这账我觉得好像挺亏本的呢!” 乔氏气得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冷哼道:“你少给我东拉西扯,连芳洲我告诉你,我不上你的当!哼,我儿子是秀才,有大好的前程,要不了几年,我就是大官儿的亲娘,跟那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一样,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连芳洲差点要笑出声来了,中了个秀才便能想得如此长远,这想象力还真不是盖的,十匹马都拉不住啊! “既然如此,我先恭喜大伯母了!”连芳洲无不讽刺的道。 乔氏哼了一声,傲然道:“你知道好歹就好!没两天阿海就要回来了,我和你大伯父已经商量好了,要办流水席请村里人吃饭,要办三十桌,不,四十桌,一桌至少得二两银子,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得一百两!这个钱你们总不能一点不出吧?” 她斜了连芳洲一眼,道:“也没叫你全出,你拿六十两来就可以了!” 连芳洲呆了呆,只觉得听这人说话心里实在是憋屈得紧。 二两银子一桌?她开什么玩笑!有鸡有鱼有肉可以做得很丰盛的一桌菜也不过两三钱银子,她张口便是二两一桌?当她是傻子呐! 连芳洲自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特别是在乔氏这种语气和态度下当这个冤大头。 不过她没有急着反驳分辨,而是颇为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我们拿六十两你们却只拿四十两?” 乔氏听了这话理所当然的认为连芳洲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话,只不过还略有一点儿不甘,自己再加把劲就能够妥妥的将她拿下,当即精神一振,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阿海是我们的儿子,他取得今天的成绩那都是我们的功劳,你们是上赶着白占便宜的,那还不是多出点?没全让你们出就不错了!” 说着这话时乔氏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有了连芳洲这六十两办酒席已经足够了,嗯,到时候就办个二十桌——其实十桌就够了,二十桌太多!至于菜色嘛,有八个菜足够,鸡鸭鱼肉什么的意思意思就行了,算下来一桌顶多一钱银子,柴禾直接从这丫头家里拿去烧,她去年垦荒不是拉回来这么多吗……这样算下来,办完酒席之后等于自家还白得五十多两银子! 乔氏可一点也不担心村里人会有意见、会说他家小气。 在她看来,自家愿意办酒席请他们吃就不错了!他们自家的生活又有多好?还敢挑三拣四? 就算不请,等将来儿子做了大官,他们还不是照样的争着上门巴结! 乔氏的设想非常美好,非常心花怒放,可她还是太轻敌了。 连芳洲听了她的解释恍然大悟,之后又好气又好笑。乔氏无比强大的奇葩逻辑令她再一次的深深感到其脑回路的不同寻常! “大伯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连芳洲沉吟片刻,缓缓的说道。 回应她的是乔氏的两声冷笑,还有窗台外三姑奶奶差一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三姑奶奶如今虽然忌惮乔氏,但是一牵扯到银子的事儿她心里便立刻生出一股强大的勇气来,叫了声“芳洲!”大步走了进去。 不带这么糟蹋钱的!乔氏那话只有傻子才会信呢!三姑奶奶看向连芳洲的眼神无比的谴责和怨念。 她正要说话,连芳洲向她使了个眼色,笑着招呼她坐,然后继续向乔氏道:“不过这银子我不能交给大伯母,等堂兄回来了我亲自交给他!” 不等乔氏开口她轻轻一笑,道:“花这么多银子,我总得好好的沾一沾堂兄的福气吧?这钱,我只交给堂兄,大伯母你什么话都别说了!” 连芳洲斩钉截铁的话令乔氏甚是不快,但她却找不出什么来反驳。 而且,她这种想要沾一沾福气套近乎的做法其实也很正常,就更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想想横竖她已经答应给钱了,给自己手里和给儿子手里还不是一样? 哼,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再问儿子要过来,特意的拿来她面前显摆显摆,气死她! 这么想着,乔氏心里便痛快了几分,很痛快的点头道:“好!很快阿海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你可别忘记!” “大伯母放心,这么重要的事儿我怎么会忘记呢?”连芳洲笑笑,又道:“就算我忘记了,大伯母您也会提醒我的对不对?” 乔氏脸色一沉,重重哼了一声起身甩手去了:她不跟这死丫头一般见识! 离开了连芳洲家,乔氏只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心情十分的愉悦。因为从交锋以来,她就没有赢过,但是这一次她赢了! 不但赢了,而且还得了大大的实惠! 这怎么能不令她高兴呢? 今天也是4更,下周一补 307.第307章 这个蠢妇 心情极好的乔氏回到家,便眉飞色舞、迫不及待的将事情的经过跟连立描述了一遍,当然少不了添油加醋,把连芳洲如何心不甘情不愿却不敢得罪她的神情态度翻来覆去的描述。 连立摒除现象只关心本质,压根儿没细听乔氏的吹嘘,忙问道:“银子呢?在哪儿?” 六十两啊,可不是小数目! 不得不说,连立很会戳痛处,一开口就把乔氏这一趟唯一的不圆满给揪了出来。 乔氏脸上的笑容和勃勃的兴致立刻便扫了大半,怏怏的道:“银子还没到手,那死丫头说她要亲手交给阿海也好沾沾阿海的福气!” 她说着忙又安慰丈夫道:“反正没两天阿海就会回来了,咱也不急在一时!哼,就她那刻薄相还想沾福气,美得她!” 乔氏一脸的嫌恶。 连立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道:“也就是说,银子并没有拿到手?” 这话隐有怪她无用的意思,乔氏不服气了,便道:“不过这两天的事儿,急什么呢!我就不信她敢赖账!” “……”连立瞅了她一眼,半响说不出话来。这不是敢不敢赖账的问题好不好! “你就不能让她这会儿就把银子交出来?左右不过这两天!她要沾福气等阿海回来请我们一家吃个饭不也一样?”连立说道。 “对啊!”乔氏眼睛一亮,立刻便想再去连芳洲家一趟问她把银子要回来,想起连芳洲那斩钉截铁般干脆的语气又有点迟疑了,便笑道:“那还用说?等阿海回来了她请咱们吃饭那是应该的!我就不信阿海开口了她好意思拒绝!哼,到时候再把银子要过来,岂不省事!” 连立没再吭声,转身就走了。 跟她说话他嫌累,鸡同鸭讲啊! 这个又蠢又笨的婆娘,被人家给耍了还自以为呢! 当娘的当到她这个地步也是叫人无语了! 她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性子难道她一点也不知道? 阿海会问那死丫头要银子吗?没准知道了这事儿还把自己老两口说一顿。若是在他回来之前把银子要到手了也就罢了,要不到那便是不可能再要得到了! 连芳洲那死丫头定是笃定这一点,所以才乐得说大方话!那死丫头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这蠢婆娘也真是够蠢的,还不如那死丫头了解阿海。 连立所料不错,乔氏一离开连芳洲家,三姑奶奶就迫不及待的埋怨起连芳洲来了。 六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她怎的说给就给了。 连芳洲便笑道:“三姑奶奶你放心吧,我就是那么一说,这银子她一两也要不走的!” 三姑奶奶表示不信、表示我不是那么好骗的,恨铁不成钢的控诉道:“你少哄我了,我听得清清楚楚呢,你都亲口答应了!” 连芳洲答应的事情绝对会做到,三姑奶奶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我的确是亲口答应了啊!”连芳洲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放心吧,堂兄是不会要这个钱的。他不要,不就没事了?” 三姑奶奶仍然表示不信、表示你这话哄鬼呢,继续控诉道:“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人?送上门的钱还不要!我说芳洲啊,这可不是五文六文,是六十两啊!” 六十两,对于三姑奶奶来说那是一个极大极大、大得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的馅饼,她不信有人面对这么大一个馅饼会不动心。 “您不信我也没法子了啊!”连芳洲做出颇为苦恼的样子皱皱眉,笑道:“要不咱们赌一把?你输了你藏了多少私房钱全部给我,你赢了你有多少私房钱我再给你多少?” 三姑奶奶立刻警惕起来,睁大了眼睛摇着手说道:“那可不行!” 想了想便气馁的叹道:“哎,算了,想必你还有别的法子吧!你说她要不走那就多半要不走,我这个老实人哪儿猜得透你在想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出去了,嘴里小声嘀咕道:“回回就会拿我的私房钱说事儿……” 连芳洲不禁莞尔。 那银子,连海是绝对不会要的。这位堂兄可比他的爹娘聪明许多、也理智许多呢,最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若要了这六十两银子,连芳洲可不会客气,必定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试想想吧,堂兄考中了秀才,孤儿一家的堂妹堂弟们拿钱给他办酒席,一拿就是六十两,他还想要什么好名声? 而且,便是看在自家跟苏家、崔家颇有关系的份上,他也绝不会冲动的。 读书人的脑子就是更好使、目光更长远啊,哎! 乔氏离开不一会儿,阿简和连泽便回来了。 仿佛能掐会算,几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大伯母走了啊!”连泽看看连芳洲,问道:“她又来闹什么呢?” 连芳洲微笑道:“哪一回由着她想闹什么便闹什么了?” 连泽听了笑起来,望着连芳洲的目光好不崇拜。他就知道,只要姐姐在,什么事情都难不倒的!说了声“我去拴驴子!”便牵着往后院去了。 阿简走近连芳洲,低声温言道:“她可是拿连海中了秀才的事儿来要求你什么?” 连芳洲瞧了他一眼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阿简心道看乔氏那分明抖起来的样子,这还不好猜? “你别愁,他们两口子虽然生性贪婪、唯利是图,可是连海明显是个明白人,目光可比他们长远着呢!等他回来了,不会让他们闹的。”阿简又道。 连芳洲轻轻“嗯”了一声,苦笑叹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堂兄毕竟不经常在家,我那大伯母、大伯父又惯会仗势欺人的,只怕往后的日子又要不得消停了!” 阿简想了想,可不是如此?连海在的时候自然能拦得住他们一二,连海不在,那两口子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可是在连芳洲来说,的确又不便撕破脸。 就算他们趁着连海不在真的做下什么,毕竟是连海的父母,连海就算事后知道,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308.第308章 两位秀才回村 阿简挑挑眉,很不以为然道:“不就中个秀才吗,有什么了不起,真不知那乔氏和连立为何能嚣张至此!区区一个秀才又算的了什么!” 连芳洲听毕便抬眼深深的瞟了阿简两眼,“哧”的一笑抿唇微笑道:“阿简你想必出身不俗,下意识便觉得一个秀才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我们大房村还从来没出过一个秀才呢!我堂兄算是第一个!这么想想,你就知道我那大伯父大伯母为何会抖起来了!” 阿简一愣,自己也笑了,甚是抱歉忙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芳洲你,你可别生气。”说着又苦笑:“倘若我的身份真如你所言那般就好了,我必定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连芳洲冲他一笑,他这话她是信的。而一个人潜意识里的感觉也不会错,阿简是个实在人,不是那种喜欢吹嘘浮夸的人,他既然认为秀才没什么大不了,那就不是酸溜溜的风凉话,而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倒是我的不是,又招惹你想这事儿了!”连芳洲有些过意不去。 阿简已经麻木了,或者说已经不抱希望无所谓了,或者潜意识里更是觉得其实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自然而然想从前的事情便想的少了。 对连芳洲这话不置可否,却是道:“我看澈儿聪慧,比你那堂兄天赋更高,又肯用功吃苦,考个秀才算不得什么!你那大伯父、大伯母也不过一时威风罢了,等澈儿也中了秀才、举人,何至于顾忌他们?” “说的是!”连芳洲顿时精神一振,笑道:“倒是你提醒了我,我也相信我家澈儿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罢了,眼下我能避开便避开他们,等澈儿长大有了出息,也足以护着这个家了!” 她说着又冷笑:“先两天我正想着大伯父和大伯母迟早会为了这个上门找茬呢,没想到今儿才来,倒是比我预计的晚了些。正好,等大堂兄回来借此敲打敲打他们!” 倘若只是自己一个人,连芳洲怕了连立和乔氏就怪了。 可是她不得不为连泽、连澈和连芳清他们着想,所谓的投鼠忌器正是如此。 “我看这样行,”阿简点头笑道:“连海没有他们那么糊涂!” 过了两天,连海和孙明一起回来了。 他们两个虽然同在一个书院里念书,但是从来没有作伴同行一起回来,这是第一次。 孙明心知肚明,自家那种情况,连海其实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的,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什么,但住在同一个村里却从来不说话、没有联系,这本身就是非常明显的信号。 想必,连海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也能考中吧? 这一次连海却主动邀他一块回村,孙明心里甚为不屑,但仍是客气的笑着答应了。 两个人的杀伤力比一个人要大得多,佳话也更成为佳话。 于是,两人回村这天,整个大房村都沸腾了!张里正和村老们亲自相迎,几乎是全村人都涌上来笑着恭喜,簇拥着他们两人一直回到家——回的是连海的家。 别人不好说,村老们和张里正他们却是打心眼里高兴的,村里一下子出了两名秀才,突破了零立刻变成了二,这简直就是飞跃啊!是全村的骄傲啊! 他们激动不已,少不得将他们大大的夸奖着,说从小就看着这孩子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如今长大了果然不一样!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将来中举人、进士也是有希望的,没准还能中个状元呢!等当了大官、没准还能当上宰相太傅啥的,哎哟哟,老威风了…… 把个乔氏和连立听了欢喜得恨不得生出根尾巴来摇一摇。 当然,众人熟悉的是土生土长的连海,看着从小长大的当然也是连海,所以嘛,这些夸奖的话绝大部分夸的也是连海! 足足热闹了小半天,众人才意犹未尽的相继告辞。张里正和村老们还商量了明天开祠堂祭拜先人,让大房村的先人们同乐。 日子是早就看好了的,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是黄道吉日。 众人离开之后,孙明便也向连海和连立、乔氏告辞回家。 连海送他到了门口,连立突然从里边追了出来,让孙明他爹晚上过来一趟,商量一下酒席怎么操办。 毕竟两人都中了秀才,肯定是都要操办的,事先商量一下省得重了日子,办什么规格的,也得先说好,省得一个太丰盛、一个太寒酸叫人说闲话。 孙明笑着答应了,说晚上自己会陪着父亲一起过来一趟,丝毫没有纠结“为什么是我们来你家而不是你们去我家商量?”这种问题。 孙明步履轻快的上了小花果山,推门进屋,笑着叫“爹!娘!”,自家人见面少不了又是一番亲热和热闹。 孙氏真是怎么看儿子都看不够,给他煮了两个鸡蛋搁了蜂蜜,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吃,一边看一边絮絮叨叨的问他考试的经过,又问累不累、紧张不紧张等等。 孙明微笑着一一的都说了。 说得差不多了,孙明便说了从连家出来的时候连立说的话。 孙长兴和孙氏相视一眼,便笑道:“这是应该的,我们原先也想着两家人要商量商量呢,只是人家不开口咱们来提显得有点轻狂了!行,等晚饭后咱们爷俩就去一趟!” 孙氏却不由得问道:“你回来了不赶紧回家怎的反倒去了连家?我和你爹知道你今天要回来,可是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呢!还下山到岔路口走了三趟,你这孩子真是,怎的跑别人家去了!” 孙明便淡淡一笑,道:“我是和连海一起回来的,张里正和村老们还有村里许多人都在村口迎接呢,我也不好不去。所以就顺道一块儿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孙氏这才释然,又颇为得意的笑叹道:“唉,还是我的儿争气,真是没有想到,咱们也有今天这么扬眉吐气!以前遭的罪啊可算没有白挨!” 咳,继续明天补,明天更10章! 309.第309章 孙明要娶芳洲 “是啊!咱们儿子是真的争气!”孙长兴也一脸的笑,古铜色显黑的脸上放着光。 孙明却感觉心里有些酸涩,眼眶也有点儿润润的潮意,他勉强笑了笑,用一种轻快的语气笑道:“以前的日子都过去了,爹娘不要再想着以前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对!对!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孙长兴和孙氏连连点头,满心欢喜的笑道。 孙明想让爹娘跟着高兴高兴,便笑道:“不说以后,就眼下吧,从下个月起,每个月我可以在衙门领三斗大米呢!” “真的!”孙氏又惊又喜。 孙长兴也开心坏了,乐呵呵的道:“阿明说有就肯定有,阿明怎么会骗我们呢!”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孙氏欢喜道:“每月有三斗大米,咱们家又有了地,等办完了酒席,我和你爹赶着将地都开垦出来,还能种上红薯芋头和花生、大豆,呵呵,这往后啊,不说别的,一日三餐是有着落了!” “可不是!”孙长兴浓黑的眉毛挑了挑,咧开嘴兴奋的笑道:“闲暇时我再去仙藤山猎些野味卖钱,俭省一点明年争取将房子盖起来,就盖个像这样差不多的木头的吧!再给你攒钱参加乡试、会试,哎,这日子光想想都有奔头。” 两口子说得热闹,孙明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蹙,若有所思的看了爹娘一眼。 “有件事我们正要同你商量呢,”孙长兴忽然又向孙明道:“是这样的,如今你中了秀才,身份跟从前不一样了,将来又是要考举人的,这名声更容不得半点不清白。我和你娘商量着,等过一阵子我们将原先那窝棚修整修整,咱们还是搬回去吧,现在夏天也不怕什么,等到了冬天再好好的大修一次,保准修得严严实实的。还有,我和你娘也不在连姑娘这儿受雇干活了!毕竟,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等将来你做了官,有一对做别人下人的父母,会叫人瞧不起……” 孙氏眼中一黯无声叹息,点点头道:“你爹说得很对!正是这个理!” 其实,他们两口子都挺舍不得这个地方、舍不得这份活计的。可为了儿子的前程,再舍不得也只好舍了。 孙明皱皱眉,脸色变得微微有点不好看,便道:“爹娘这又是何苦?我知道你们舍不得这份活计,再要找像连,连姑娘这样好的主顾可不容易!我的名声不需要你们这样来成全!再说了,你们堂堂正正做人做事,事无半点不可对人言,有什么好避讳的?我一点也不在乎,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你们就放心吧!” 孙长兴和孙氏一下子愣住,两人都没有想到儿子会这么说。忍不住又劝了好一阵,孙明耐性的反复与他们说明,再三保证不会对自己有影响,加上孙长兴和孙氏原本其实也不想离开,这才罢了。 孙明见劝住了他们,又正色道:“爹、娘,正好孩儿这里也有件事想要跟你们商量,还请爹和娘成全!” 孙长兴和孙氏听见他说得正经,连“成全”都扯了出来,不由得心一紧,忙问何事? 孙明抬眸,深深的望了爹娘一眼,郑重道:“爹、娘,我想娶芳洲为妻。我想请娘跟她家三姑奶奶提一句,等我中了举人,便迎娶她过门!如果在我中举之前她有了更合适的人家,大可不必等我,更不必有所顾虑。” 说这话的时候,孙明的心跳有点加快,不觉垂下了头脸上微微有点臊热,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爹娘。 他有信心,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举人,他是能考中的。 沉默。 半响,孙长兴才惊道:“什么!你说什么!” 孙氏也因为吃惊而“啊!”了一声。 孙明定了定神,乱跳的心平复了不少,道:“我说,我想娶芳洲为妻。” “你疯了不成!” “这怎么可以呢!” 孙长兴和孙氏同时惊道。 两人被儿子的话齐齐的给震惊了,他们从来做梦都没有想过儿子居然会有这种想法!这真是太—— 连芳洲的确很好,他们也一直很感激她——尤其是她救了儿子的命,可是,这跟儿子要娶她为妻那是两回事啊! 她是个被人退过亲的,上无父母长辈帮衬,下要抚养幼弟幼妹,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虽然乡下女子没那么多讲究,在外边干活可不都抛头露面,可是连芳洲跟那些人不一样啊,她得跟形形色色的男人打交道! 而且,她的名声虽然并没有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虽然一直都是她那无良的大伯父和大伯母欺负她们姐弟妹、她只是反击而已,可是,一个姑娘家如此泼辣有心计手段,有几户人家愿意娶回去做儿媳妇呢? “阿明,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孙长兴叹道:“我知道了,连姑娘救过你的命,你心里感激,想要报答她对不对?” 见孙明张嘴想要说什么,孙长兴抬手重重往下一切阻止了他,继续道:“连姑娘的救命之恩、援助之恩我和你娘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等将来你有出息了,咱们家肯定是要报答她的!可是,你也犯不着拿终生大事来开玩笑啊!” “就是就是!”孙氏也忙道:“要报答连姑娘方法多得是,为何要如此呢?你将来是要做官的,你的妻子应该是贤良淑德、温柔贤惠的良家女子,若是中了举人,便是大家闺秀也娶得!怎么也不能是连姑娘那样的啊!” 这孩子,中了秀才配连姑娘都绰绰有余了,他倒好,还说要中举之后才娶她,倒像是现在配不上她似的!哪个做娘不站在儿子这边?听到自家儿子这么说,孙氏心里还有些许的不自在。 孙明不悦道:“娘这是什么话?难道芳洲就不是良家女子了?难道她不贤良淑德?儿子觉得她比所有的姑娘都要贤良淑德!还有,爹,我娶她并非因为她救过我、帮过咱们家,我,我是——” 孙明脸上一红,心跳又有点加速,低着头小声道:“我是因为我想娶她……” 简单来说,我喜欢上她了! 咳,继续明天补,明天更10章! 310.第310章 连海的反应 孙长兴和孙氏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你这孩子!”孙氏哭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呀!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孙氏是真的哭得很伤心,她做梦也没有想过,儿子想娶的人是连芳洲,虽然连芳洲很好很好,可是做儿媳妇的话,她心里总有种别扭的感觉,并且,还有点忌惮和害怕——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的的。 “阿明,”孙长兴也艰难的道:“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等,等你中举之后再说……也不迟!” 等你中举之后,自有不知多少人家抢着跟咱们结亲,多得是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任你挑选,到时候想必你便不会这么固执了! “婚事自然是到时候再提。”孙明却道:“可现在我只想让芳洲放心,所以,私下悄悄告诉她一声更好些!” “……”孙长兴在心里哀叹: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爹、娘,孩儿心意已决,请你们成全孩儿吧!”孙明说着跪了下去,道:“芳洲是个好姑娘,若能娶她为妻,是孩儿幸事!你们从小便疼孩儿,这一次也疼一疼孩儿吧!”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孙长兴和孙氏又急又心疼,慌忙去拉孙明。 孙家虽穷,可从小到大孙长兴和孙氏都竭尽所能给孙明能给的最好的,而孙明也极懂事,从来没有对爹娘提过什么要求,甚至可以说,这是他头一回对爹娘提要求。 可是一提,就是这样天大的事。 孙氏和孙长兴根本不懂得如何拒绝儿子,两人看到他跪下去时便慌了神,同时也明白了他的决心! 两人拉扯他不起来,无论如何苦劝不得,终于一咬牙,点了头。 “孩儿谢爹娘成全!”孙明这才欢欢喜喜的起身。 孙氏默默的看了看儿子,忍不住又流下泪来,心里有点酸酸的想:这儿媳妇还没进门呢,儿子便如此待她,我这个娘倒退后了…… 孙长兴则暗暗叹道:唉,罢了!阿明如此欢喜,便成全了他吧!连姑娘,其实也很好,她虽性子泼辣厉害了些,可却不是不讲道理的…… 再说连立家,众人都离开之后,一家子仍然沉浸在兴奋中,乔氏更是乐得颠颠的打了鸡血一般,呵呵呵呵的笑声就一直没停止过。 两口子七嘴八舌的问了连海一番考试前后的话,不免又乐了一回。 终于连立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并且在见识上显然比那没脑子的婆娘要高出一大截,所以他要单独跟儿子谈谈话,便咳了一声端着声音叫乔氏道:“行了,有什么话晚上再说吧!刚才来了那么多人,你看看地上多脏,板凳也乱七八糟的,还不去收拾收拾?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再看看有什么菜,晚上做点好的给儿子补一补!” 乔氏不情不愿“哦”了一声,一边站起身一边揉了揉腰,扫了一眼地上果然乱七八糟,不由得嘟囔道:“我说这些人也真是的,怎么弄得这么脏!抬起屁股就走,凳子也不说帮放好,这是要累死我呐!” 顿了顿她的眼睛一亮,道:“那死丫头家里那么多下人闲着也是闲着,我想着这几天恐怕有的忙的,不如去叫两个过来帮忙干活!阿海,你去说,现在就去!哎哟我差点给忘了,还有银子,那死丫头答应给六十两的,你顺便一起要过来!” 对于前半段话连立没有什么意见,可是后半段就不该这么说了!可惜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乔氏已经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透! 连立心里一阵无语:这婆娘,真是笨的到家了!这张大嘴巴特么的太不会说话了! 果然,连海听了这话忙道:“娘先别去,芳洲向来懂事,她知道办酒席要人帮忙不用我们说她自己也会主动提的!你说让我去要六十两银子,这是怎么回事?” 乔氏见儿子并没有反对让连芳洲家的下人过来帮忙顿时信心大增,立刻眉飞色舞的将自己如何“拿捏”得连芳洲无话可说、答应拿六十两银子出来办酒席的事儿,还一个劲的催着儿子赶紧去拿。 连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他忍不住偏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眼底那一刹那的犹疑令他立刻明白,母亲说的是真的! “娘!”连海一下子站了起来,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能不能消停点,别三天两头的闹事了!还有什么‘死丫头’、‘死丫头’的往后别这么叫了,芳洲好歹是你的亲侄女,又不吃你的不穿你的不要你养活也没讹你赖你什么,你至于这么恨她吗!叫外头人知道了,只会说你没个长辈的样、说你刻薄!你何必呢你!” “你、你——”乔氏没想到儿子劈头盖脸就将自己一顿臭骂,一下子惊呆了,脸上涨得通红,睁大眼睛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连海大大的舒了口气,又道:“什么六十两银子你就别想了,我不会去要的,你也不准去要!这件事提也不准再提!咱们家又不是拿不出银子来办酒席,有五六两银子撑死足够了!你倒好,张口就跟人家要六十两,这事儿要是传了开去,咱们家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戳死,别说你们的名声不好听,就连我也会被人说刻薄欺负孤儿孤女的堂弟妹们!好听么?” 原本心里委屈并且悲愤交加的乔氏听毕吓了一跳,强自分辨道:“不会的吧?我又没偷没抢,是她自己愿意拿出来的,怎能怨我?哼,再说了那丫头除非她愿意,不然是个听人欺负的主儿?” 连海冷笑道:“你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同样的事发生在别家人家这么说给你听,你信?” 乔氏张了张嘴,无言了。 的确,乡下人家办酒席说死也要不了六十两!六十两啊,足够一家五六口人的人家三年的生活费用了,并且还能够过得很不错!谁又不是傻子会主动捧出这么多银子给别人。 更别论自家对他们姐弟妹可实在说不上好…… 乔氏脸上有些下不来,哼哼道:“这怎么能一样?人家如今可是大财主似的呢,管着那么多的地,手下那么多的人,哼,区区六十两银子在人家眼里算个啥?手指缝里漏一漏也不止六十两了!我又没找她要六百两、六千两!” 咳,继续明天补,明天更10章! 311.第311章 软硬兼施拿下爹娘 “……”即使是亲生儿子,即使一向来知道母亲做事经常不着调,然则这一刻,连海还是被母亲的强悍逻辑给气到了! 他又气又急,有些恼怒的道:“娘你这都是什么话!爹,你也不管管娘!这些话传了出去,咱们真的没脸做人了!哼,你们还指望我有朝一日中举人进士当官呢,这个秀才不被革了去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呀!”乔氏吓了一大跳,嘴里慌忙碎碎念了一大通,让神佛菩萨们不要把儿子的话听进去。 “这里头的干系厉害你能有我清楚?我可没胡说!”连海冷笑。 “阿海说得没错,你就消停点吧你!”连立也急了,瞪了乔氏一眼道:“这六十两银子的事儿不准再提,你听见没有!你这婆娘当真目光短浅,万一连累了阿海,我看你哭去!” 乔氏哼哼两声,肉疼得不得了,却不敢再分辨什么了,小声嘟囔:“不提就不提,什么了不起……” 连海冷静了下来,却已经无力跟他们细细的解释目光短浅与目光放长远的区别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说那些道理他们是不会懂的,他们没念过书,看问题根本不可能跟自己站在同一高度上,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什么长远、什么将来,对他们来说都是虚的! 既是虚的,让他们怎么看得见? 他们根本不会明白,如果能借着堂妹攀上崔家和苏家将会带来多大的好处! 瞧瞧他的娘,眼睛里就只有区区六十两银子! 爹比她要聪明一点,可也只是小聪明而已,上不得大台面! 连海沉着脸色,看了连立和乔氏一眼,郑重道:“爹、娘,原本这些话我就要说的,既然今天说到了这,我就一起说了吧!你们听清楚了,我虽然中了秀才,但咱们家从前怎样今后还怎么样,在村里人面前你们不要太炫耀得意了,里正和村老们、年岁大的德高望重的长辈们,该尊敬的还得尊敬!不然,坏了名声可不好听!” “对!对!阿海说得没错!”连立连连点头,白了乔氏一眼低喝道:“你听清楚了没有?往后管好你那大嘴巴,别到处跟人唧唧歪歪胡说八道去!咱们阿海出息了,不知道多少人心里头嫉妒呢,咱不能叫人捉住咱们的错处!” 乔氏原本还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家儿子出息了,她凭什么就不能在外头说道去?这可是她生平最得意的事情,没有之一! 听到后两句恍然醒悟,连忙点头称是。 连海心中稍松,又道:“还有,就是芳洲、阿泽他们,不许在外头说他们的坏话,还有,更加不许找他们要各种各样的好处!如果你们原本还有这个心思的,趁早别想了!要是叫我知道,” 连海见爹娘都是一副不甘、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中顿时憋火,没好气道:“要是叫我知道,你们是我爹娘,我也没法子说你们的不是,唯有当着众人的面亲自给他们道歉!请求他们谅解!” “什么!” “不行!” 连立和乔氏没有想到儿子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约而同色变! 连立是完全惊呆住了,乔氏光是想一想儿子在连芳洲面前低声下气赔不是的情形就感到挖心挖肺的受不了! “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乔氏气愤得发抖,叫道:“你是什么身份,那死,那丫头是什么身份,你给她赔礼道歉,她受得起吗她!” 连海见他们如此反应反倒放了心,“嗤”的一声冷冷道:“你们不去招惹他们,我自然也不会这么做!我这话是认真的,不是玩笑!” 连立和乔氏胸口一滞,两个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又有点悲从中来的伤感。 就算被连芳洲抢白气得再狠,也不如儿子这几句话来得狠,儿子这话,等于拿刀子在戳他们的心肝啊! 他们那么以他为骄傲,他却说要当着人的面向那死丫头赔礼道歉,这不是生生在打他们的脸吗!这不是存心让他们的心痛死吗! 连海见他们如此也有点过意不去,便柔声叹道:“爹、娘,我心里一直明白着呢,咱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做儿子的,难道还会害你们、还会故意让你们难堪?总之你们听我的就对了,该怎么做我心里自有主张!只要你们听我的,将来享福的日子长着呢!” 听了这话连立和乔氏的脸色才缓了过来,胸口也没那么憋屈得慌了。 虽然两口子不懂儿子为何要这么做,可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 想想也是,儿子是读书人啊,比自己两口子可聪明多了,他的道理自己两口子不明白再正常不过! 连海见他们气色有所松动,又趁机好言安抚了一番。 这一番软硬兼施,终于令连立和乔氏牢牢的记住了他的话,不敢有半点不服、不从。 得知乔氏做了什么好事儿,连海哪里还坐得住?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出门去连芳洲家了。 不出连芳洲所料,连海来不是要银子的,而是说好话道歉的。并且暗示她,今后自己的爹娘再也不会办糊涂事了。连芳洲也乐得说大方话,表示不会介意,双方聊得甚是融洽。 晚饭后,孙长兴父子去了连立家,商量办酒席的事儿。 连立和乔氏白天刚被儿子磋磨了一顿,锐气大减,对他们父子俩分外客气。 孙长兴受宠若惊,孙明回想今日白天所见的他们两口子的态度,不由飞快瞟了连海一眼,若有所思。 连立和乔氏虽然很为儿子中了秀才的事儿开心,但若说因此他们便舍得花钱大操大办的置办酒席请众人吃喝那就大错特错了。 以他们想来,意思意思就得了,用不着多好。 并且,为了凸显自家更大方一点,他们觉得孙家的酒席比自家还要更简单一点,美其名曰:“你们家不比我们家,根基浅,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孙长兴听毕就为了难。 连立两口子向来是难缠的人物,连家又是本村人,无论如何又有连芳洲一层的关系,对于他们提出的要求,自家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312.第312章 办席面 还是孙明开了口,先是客气的表达了连立为自家着想的意思,又表示自家如今终于得以在大房村落户,这都是大伙儿照顾,并且将来还需要大伙儿照顾呢,所以,这酒席除了庆贺自己中秀才,更有向所有村民表示谢意的意思,所以无论在桌数上和质量上都要好好的办。说着又诉了难处,说不好好办一来自家心里过意不去,二来也是对村里人尤其是里正、村老们不敬!这不敬,自家是万万不敢当的…… 最后孙明表示:自家要办二十桌,一桌的规格是三钱银子,再少也不好意思了!又让他们放心,吃席的时候必定会将为何其中的缘由说明白!总而言之,不会让人觉得他家的办得比连家的好是连家人小气! 连立和乔氏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可是这话是孙明说的,他们多少有点顾忌,不敢抢白,不然,早就反对指责了。 饶是如此,乔氏也板着脸僵硬的道:“这么说你们是铁了心的了?” “我们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改。”孙明微笑着说道,十分和气。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乔氏顿时一滞。 连海便道:“爹、娘,咱们也按这个规格办便是了!图个热闹吉利,也花不了多少钱嘛!” 孙明的话反驳不了,连海是绝不可能让孙家的席面办得比自家更好的。不说外人会不会说道,至少自己心里就不舒服。 连立和乔氏听他这么说,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驳儿子的面子,只好答应了。 孙长兴和孙明松了口气,又简单的商量了几句,各自定下了日子,这才告辞。 “这办下来,六两银子都止不住呢,唉!浪费了!”乔氏在那唉声叹气的心疼。 “就这一回,娘你就别念叨了!人家来吃席少不得会带礼,亏得也有限!”连海说道。 六两银子他其实并不怎么放在眼里,说着话不过安慰母亲罢了。 乔氏“哟”了一声,没好气道:“还带礼呢!不过几个鸡蛋、一双两双鞋底、几棵白菜罢了!怕是连只鸡都舍不得带!到时候一家子都来吃,吃不完还带走,我可真不稀罕这礼!” 连海瞟了她一眼,懒得说话了。 连海和孙明又是祭拜本村先人、又是请客吃席,大房村接连热闹了好几天。 连家办酒席的时候,连芳洲的确拔出了五个人过去帮忙,还有六个要管理棉田,分不开身。 进城采购各种菜蔬也是用的她家的驴车,张小均赶车。 至于柴禾,连芳洲拒绝了乔氏的要求,表示自家的柴禾不多了,勉强够自家用,大院那边每天也得做饭烧火呢,过阵子棉田里就该除草施肥了,忙得很,没有空,她自己想办法吧! 乔氏见她出人、出车的给自家干活心里头正得意洋洋,不想却不能予取予求也有被她拒绝的事儿,心里一时气得不行,连芳洲直接懒得搭理她。 乔氏很想将连芳洲痛快的大骂一顿,想想从来没在她手里占过便宜,再想想前两天儿子特特交代的话,只得忍了,在背地里骂几句了事。 吃席时,连芳洲封了二两银子的红包。 可以说,全村所有人送的礼加起来都没有二两银子,乔氏迫不及待的拆开红包看了,先是一喜,之后又骂连芳洲小气,说她家那么大的家业,却只舍得拿二两银子,分明瞧不起人! 她也不贪,至少也得二十两吧? 她刚忍不住在连海面前发牢骚抱怨,就被连海警告了一番,只得硬生生的憋住,过后背着连海跟连立唠叨。至于连芳洲面前,更不敢去啰嗦了。 还有让她感到更可气的呢,连芳洲出人出车的帮自家干活那是因为她沾了自家的光、因为她姓连! 可是那孙家算什么东西?孙长兴不过是她家受雇的下人,按照礼数见了自己也得称呼一声主人呢,连芳洲凭什么同样出人出车的给他家帮忙? 乔氏心里头那把火给堵得,几天不自在、几夜睡不着,想方设法的跟孙氏打听连芳洲给他家包了多少红包。 她发誓,假如连芳洲给孙家的红包比给自家的还多,她一定骂上门去,谁也别想拦着她! 结果得知连芳洲只包了一两银子,心里这才稍稍平衡,其实却是觉得连芳洲还是给得多了!又怀疑孙氏是不是骗她的,缠着孙氏翻来覆去的再三问,把个孙氏弄得哭笑不得! 在村里办过了席面,连立和孙明又结伴同行进城,得在酒楼要两三桌体面的席面感谢先生的教导、还有同窗的同学也得请一请。 往往这种时候,先生还会出面替他们邀请几位在当地颇有名气的前辈,这是极难得的机会,许多同窗便是为了这个,也都会接受他们的邀请而不会多想自己落榜了不好意思赴宴。 中了秀才之后,就不必再去书院上课了,而是在家里自己用功,每半个月拿着作业上书院里跟先生请教请教、再请先生布置新的功课即可。有的时候还会参加一些诗会、聚会之类的活动,正式踏入文人儒士的圈子。 打听到连芳洲家的棉花什么时候移栽,赵茹君便也命令自家的棉花开始移栽。 赵小姐一声令下,下人们立刻卯足了劲。 赵家最不缺的就是人,千多亩地不到三天的功夫便全部种好了! 可是,赵茹君去地里巡视的时候却直皱眉头。这些棉花苗虽然也是一垄一垄的种下去,可因为人手太多了,又没有个统一指挥的,一垄垄地歪歪斜斜的,而且垄与垄之间的距离也不相等,每一垄大小也不一样,种的棉花苗间距也不一样! 有的地方死苗了又没有多余的苗来补种,便空荡荡的空缺在那里,看上去别扭极了。 还有许多苗在移栽的时候受了损伤,叶片受损尤为严重,好些顶端不知何时被掐断了的也还那么种在那里! 总而言之看过去就一个字“乱!” 赵茹君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脸色微沉不说话。 313.第313章 打听 负责这事儿的赵庄头惴惴不安,陪着笑道:“这种地都是这样,只要种好了、到时候开花结果就行!小姐放心,奴才一定会细心照顾的!” 赵茹君便道:“咱们毕竟没种过棉花,这一次就算了,下回弄得像样些。这个样子乱七八糟的,我一个外行瞧着都难受的紧!” “是、是,小姐放心,下回必定弄好!”赵庄头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这回是他太心急了,只想着赶速度早早完成好叫小姐夸奖,谁知道人一多反而乱了事! “还有,”赵茹君沉吟片刻,又道:“派机灵点的人去大房村打听打听,看看连芳洲家是怎么做的,我会让喜鹊也去。没准儿人家有更好的法子呢,咱们应该虚心点好好向人家学!” 也只有赵茹君,才能把偷师的话说得如此谦虚。 “那是!那是!”赵庄头忙又点头。 于是,喜鹊又一次来到了大房村。 喜鹊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兴奋之极,下了马车看到阿简忙奔过去,兴高采烈的问道:“阿简哥哥、阿简哥哥,听说正月那时候你射杀了十几头狼是不是真的啊?人家都说狼是铜头铁腿豆腐腰,可你一箭就把狼头给射穿了,阿简哥哥你真厉害啊!快点跟人家说说嘛!” 连芳洲刚巧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大大的白了喜鹊一眼。这货的消息得多滞后啊! 其实,连芳洲倒是冤枉了喜鹊。喜鹊住在深宅大院中,平日里即便跟着赵茹君出门也都是有目的的,办完了该办的事儿便回府。顶多也就是在街上逛一逛、买点儿胭脂水粉、零食点心什么的,阿简射杀狼群的事儿虽然传播得很广,但喜鹊是真的现在才知道!赵茹君也是同样。 瞟了一眼阿简那憋屈的表情,连芳洲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见阿简郁闷抓狂的望过来,连芳洲抿唇笑笑,转身又回屋去了。 她已经没有闲工夫跟喜鹊计较了,这货的脸皮厚的很,一遭遭受冷遇一遭遭的来。她爱来就来吧! 反正,阿简足以应付她! 阿简见连芳洲淡定进屋,脸色顿时有点儿黑,一转头对上喜鹊那发花痴的脸,更觉厌恶,移开目光淡淡道:“有事?” 喜鹊一滞,忙又笑道:“阿简哥哥,春节那时候你真的射杀了那么多狼吗?你竟一点儿也不害怕,可真厉害呢!” 阿简不置可否,懒得搭理她。 喜鹊自顾自说了一阵,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呵呵的笑了笑。独角戏唱起来总是格外艰难的。 “对了,如今棉花苗都已经移栽好了吧?那就没什么事儿了!阿简哥哥有没有空,我们家小姐想请阿简哥哥上我们赵府去一趟,教教那些家丁护院几下拳脚功夫,不知阿简哥哥意下如何?”喜鹊又陪笑着说起了正事儿。 这是赵茹君所交代的。 自打得知了阿简射杀群狼的事迹后,赵茹君后悔得胸口憋着一口气! 早知道如此,她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把他留下来! 当初她倒是真心想要留他,只不过他拒绝了,她向来骄傲惯了,便觉得此人虽然本事不小,脾气性格却一点也不讨喜,难不成自己堂堂赵家大小姐,走到哪儿人捧到哪儿的却还要去求他? 他也太瞧得起他自己了! 可是如今方知,自己还真是看走了眼、失算了! 如今再旧事重提显然更不可能,她也拉不下这个脸。于是她便想着寻个借口先把人弄到府里再说,等他到了府中,自己有的是法子和手段收服他! 赵茹君很有信心,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能令阿简对她服服帖帖。 手下有了这样一个勇武出众之人,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双流县的货运生意,她早就想插一把手了,只可惜那些盘踞霸占码头、船运生意的大老板多多少少都有****背景。 要让那些人心甘情愿让她赵家分一杯羹,不是靠钱开路就行的,得用力量来征服! 阿简一听她又骄傲自豪的提到“她们赵府”心里腻味得紧,便毫不客气的道:“意下不怎么样!” 喜鹊委委屈屈道:“阿简哥哥你干嘛总是这样对我呢?我,我并没有得罪过你呀!就是请你暂时帮帮忙罢了,这也不行吗?” “哦?”阿简挑了挑眉,无不讥讽的道:“你请我帮忙我就得忙,你当你是谁?” 阿简极少会用这种嘲讽的语气同人说话,喜鹊那委屈的语气实在令得他怒了。 你请我帮忙我不乐意,你还委屈上了?倒像我多亏欠你似的! 喜鹊顿时哽住,弱弱的道:“人家,人家也没有这个意思嘛……算了算了,既然阿简哥哥你不愿意,我、就当我没说过还不行嘛!” 出乎阿简意料,喜鹊居然这么快就屈服了,只不过她却没有离开,而是立刻又扬起了笑脸,兴致勃勃的笑道:“阿简哥哥,我能去你们的棉田里瞧瞧吗?从没见过,就想看一个稀罕。” 阿简眸光一闪,心里立刻警惕起来,面上却淡淡说道:“跟黄豆花生也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们赵府就没摊上?” 喜鹊一滞,又笑道:“我就是顺路,顺便想去看一看!阿简哥哥,这都不可以吗?” 阿简被她左一句“阿简哥哥”又一句“阿简哥哥”叫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耐烦应付,便朝屋里努努嘴道:“我做不了主,你问正主儿去!” “哎,我这就问去!”终于从阿简口中得到一句不一样的话,喜鹊立时又欢喜起来,脚步轻快的去问连芳洲。 连芳洲听她说完,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不过是个种在地里的玩意儿罢了,还能长出金子来呀!你想去看就尽管去看个够好了!” 喜鹊有点意外。她以为连芳洲会拒绝的,就算不拒绝,至少也会多问几句吧? 没想到她一开口她就同意了。 314.第314章 棉田旁的争执 “行,那我就去了啊!”喜鹊回神点点头笑道。 “去吧去吧!就是当心点,别踩着苗子了,不然我可是会心疼的!”连芳洲又笑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喜鹊忙笑道。 连芳洲便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出门,你看——” 喜鹊对于连芳洲主动巴结讨好奉承自己这种事情早已经死了心,也没在意连芳洲的态度,笑道:“我也该回去了,告辞了连姑娘!” “慢走不送!”连芳洲点点头,看着她出去了。 赵府一个丫头而已,她还不至于上赶着亲自送出去。 喜鹊离开之后,连芳洲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其实喜鹊一提起棉田的事儿,连芳洲心里便生出了警惕,只不过越是警惕就越不能让人家看出端倪,所以她才会用那么平静的语气回答喜鹊的话。 而且她也很明白,自家的棉田面积那么大,喜鹊要是想看就算她不同意人家也照样能看得到。既如此,她为何不乐得说大方话? 不一会阿简进来,蹙眉道:“我总觉得这个喜鹊这一次跟以往不太一样,芳洲,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 连芳洲摇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猜得出来?赵小姐好像对咱们家的棉田很感兴趣啊!” 阿简知道连芳洲对那些棉花苗有多看重,便道:“想必是好奇吧,毕竟你又是买地又是买种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还是小心点的好,回头让秦风交代下去。要不,再多养三四只狗?” “嗯,我看也好……”连芳洲也觉得很有必要,如今棉花苗还小呢,一眼望过去基本上什么都看见了,等到了六月下旬七月之后,棉花苗生长茂盛起来,铺满了整个棉田,即便是躲几个人在里头也看不出来?万一被人做了什么手脚,那可真是亏大了! 连芳洲寻思着该上哪儿买狗去,一抬头见阿简有些欲言又止,便忙笑道:“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呢?” 阿简想了想,摇摇头笑道:“没有!” 斟酌再三,他还是没把喜鹊请他去做什么护院家丁教习的事儿说了出来。横竖自己已经拒绝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省得她又多想…… 喜鹊来到石头坪的棉田旁边,还没走近呢,就听到一阵狗叫声。等她反应过来,两只凶恶的大狗吐着舌头围着她哈哈的摇头吐气打转,把她吓了一大跳。 这边是王三、王四、王五三人负责看守,见状便一起过来,审视的打量了喜鹊一眼,王三便道:“你是谁?有事吗?” “我是县城里赵家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我可是刚从大房村你们主子连姑娘那儿来,我就随便走走、看看,这事儿连姑娘是知道的!”喜鹊眸光流转,妩媚一笑。 三人相视,王三便客气道:“既然如此,姑娘便在边上看吧,不要进去,除非我们姑娘亲自派人过来交代,否则是不让人进去了,万一踩坏了幼苗我们担当不起!” “哟,三位大哥,至于这么较真嘛!我会很小心的!”喜鹊抛了个媚眼娇声笑道。 其实原本她并不是非要进棉田不可,可是王三这么说了,她却非要去踩一踩较这个劲! 王三三人丝毫不受她的媚眼的影响,依然坚持。 喜鹊顿时拉下了脸,下死劲儿白了王三一眼,这白眼没什么凶相,娇嗔的意味更浓。 “真正讨厌的紧!”喜鹊扭着小蛮腰可爱的跺了跺脚,娇嗔道:“我都说了会小心的啦你们不相信吗!哼,我喜鹊是那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人吗!不过是走走看看,你们至于这么小气嘛!” “我们姑娘有令在先,做下人的不敢不从,还请姑娘不要难为我们!姑娘若实在想进去,不去去请我们姑娘派人陪着再来,我们必定不敢再阻拦!”王三依然客客气气的道。 “我就是看看,只要你们不说,你们姑娘又怎会知晓?真是不知变通呢!”喜鹊又娇嗔道。 王三顿时正色道:“姑娘这话就错了!你也是做下人的,难道不知主子的吩咐不敢违抗的道理?” “你——”喜鹊恼羞成怒,顿时涨红了脸。 心里头恨恨的想:这连家的人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怎的一个二个都是这副臭脾气!一个个都是瞎子不成?我这么个大美人儿就站在跟前,居然当做看不见!哼,谁稀罕呢!姑娘我走到哪儿不是众人巴结奉承到哪儿,真没见过这种榆木脑袋的! “我说几位兄弟,你们三个大男人跟个姑娘家较真,害臊不害臊呀!”赵三停好了马车过来,笑眯眯的同王三、王四、王五打招呼。 王三是后来买了顶他的缺的,并不认识他,王四、王五看见他,不由交换神色,毫不掩饰心中的鄙视。 当初赵三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连芳洲狠狠教训了一通然后撵走他们可是亲眼所见其经过,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今看到赵三、想起当初他那副贱样,仍觉得恶心不已。 “你怎么来了?”王四忍不住道。 赵三冲他友好的笑了笑,笑道:“离了这儿之后,我便进了赵府。知道是哪个赵府吧?就是裕和县首富的赵家!我给喜鹊姑娘赶车,这不也来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上大房村可好几趟了,连姑娘没告诉你们吗?” 王四、王五相视,颇为无语,心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连姑娘有必要特特告诉我们你的事儿? 你的事儿又跟我们有何干系? “也是!”不等他们回答,赵三“嗤”的一笑,又道:“她当初不念丝毫主仆之情把我赶走,巴不得我凄凄惨惨的死在外头才遂了她的心呢!如今看到我进了比她那破地方强百倍的赵府,活得比从前还要光鲜,她心里能好受才怪,当然也就不会说什么跟我有关的事儿了!” 其实赵三真心想多了,离开了连家之后他过得怎么样连芳洲根本不放在心上,更没有主动关心过。 315.第315章 赵三挑拨 当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倘若他赵三自以为巴上了赵家而企图对连家动什么坏心眼,连芳洲也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王四、王五不吭声,因为面对自我感觉良好的赵三,他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现今的王三更是有点莫名其妙。 赵三却不这么想,他只当他们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当下得意的“哈哈”一笑,拍了拍王四的肩膀,瞧了他和王五一眼,笑道:“说起来咱们兄弟也好久不见了,不请我进屋子里坐坐?还有这位新来的兄弟,正好亲近亲近呢!” 王四不动声色偏了偏身,从赵三的爪子里解脱出来,往后退了两步,淡淡说道:“我们没空,赵兄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何必这么较真!”赵三丝毫不觉得尴尬,仍旧笑嘻嘻的道:“我说你们整天就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旁边转来转去,一天连个人影子都见不着也不觉得闷吗?在这儿做有什么出息呀!要不,我回去跟赵小姐说一声,帮你们求一求情,也在赵府找份差事?又体面、月钱又多、条件又好,岂不是比在这儿要强多了?我可是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不忍心你们受苦才会帮你们,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至于连芳洲那,你们不必担心,赵小姐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赵三这番话,令王三三人心中更加不耻,当下一个个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 不说他当着他们的面挑唆他们背主,单是如此肆无忌惮的张口就叫前主人的名字——这前主人还是个未出闺阁的女子,便令他们十分不耻。 当初明明是他做的太过分了,连姑娘可没有半点对不起他! 这种心胸狭窄、又刁钻疲赖又记仇的小人,王四他们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连芳洲对他们可都不薄,顿顿米饭馒头管够,农忙时节每天都有一顿肉,平日里隔三差五也能吃上一顿,简爷、二爷他们猎了野味回来,哪一次他们也都有份。吃穿住哪一样都极好。 更重要的是,从来没有朝打暮骂,至于拿下人当牛做马的虐待或者不高兴了随便打骂出气更是从来没有过! 更更重要的是,连姑娘和秦管事不止一次透露过,自己这十一个人作为连家第一批下人,只要忠心肯干、有一定的能力,将来家业扩展了,他们必定会受到重用,提拔为大小管事,娶媳妇什么的也不必操心。 还有什么比这个诱惑更大? 年后连姑娘便命秦管事每天教他们认两三个字,到得如今,已经认得两三百字了,三字经、千字文什么的也能看的懂了。 所以,对于连姑娘的话他们是深信不疑的:若不是做管事,教他们认字做什么?会干活就行了! 当然,连姑娘也说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当管事,这还得看个人造化。 就比如李大,他就对庄稼活更加感兴趣,尤其是当时育苗的时候,除了连姑娘和秦管事,就数他做得最好了。连姑娘便说他今后可以走“技术”路线。 他们不懂啥叫“技术路线”,但却懂了连姑娘说的技术路线不比管事的待遇差。 有了希望和奔头的王四等人,又怎么会被赵三几句话给撩拨了? “我们没有赵兄那么大的追求,在这乡下地方待惯了,哪儿也不想去!赵兄不必说了!”王四笑笑。 王五也笑道:“是啊是啊,还是种地心里头踏实些,呵呵,我又不能说会道,也没有别的想头!” 王四和王五好歹跟赵三共事过,尽管心里头鄙视,说话还是带了几分客气,王三就不管了,他脸色一沉,挑了挑眉盯着赵三道:“你这个人说话怎的如此可恶?说到底你也不过人家府里一个下人罢了,何必在我们面前装呢!说这种话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我们姑娘的名字是你叫的?赶紧给我滚,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赵三顿时恼怒,瞪了王三一眼正要反唇相讥回去,突然听到“啊!走开!走开!”的尖叫声传来,那是喜鹊。 众人望过去,只见喜鹊被两只大黄狗狂吠着撵得尖叫后退。 “喜鹊姑娘!你没事吧!”赵三吃了一惊,顾不上嘲讽王三,慌忙赶了过去。 王三三人不动声色相视一眼偷偷好笑,也忙跟了过去。 赵三缠着他们说话给喜鹊制造机会他们又不是傻子,还能一点也察觉不到?之所以没有盯着喜鹊,正是因为有这两条厉害的大狗啊! 看到赵三来了,惊魂未定的喜鹊稍稍松了口气,小脸煞白煞白的,委屈得眼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好不娇娇怯怯、楚楚可怜,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心软! 王三他们是男人,却没有心软。 听到赵三在那里骂两条狗:“不识好歹的畜生!还不给我滚!” 王三眉头便皱了皱,说道:“你一个人,跟畜生较什么劲?你骂它它能听得懂吗?这位姑娘如果不是偷着想往棉田里跑,它们根本不会追着你!我们连姑娘是个爱惜庄稼的人,最容不得外人践踏,这位姑娘还是别动歪心思的好!” 王四、王五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显然认同王三这番话。两人心里差点没笑翻。 他们跟赵三有交情不便说什么,王三跟他可没有交情! 喜鹊脸一阵红一阵白,一跺脚恼羞成怒道:“什么玩意儿,当姑奶奶稀罕呐!只有那眼皮子短浅没见识的,才把废物当做宝!赵三,我们走!” 说毕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王三、王四、王五三人又等了片刻,确定他们真正的离开了,这才往地边的屋子走。 王五忍不住“嘿”的一笑,说道:“不过是个丫头,还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呢,瞧那做派,真令人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王三、王四深以为然。 喜鹊气得不行,从来顺风顺水的她就只有在连家才受到过如此羞辱,这番“奇耻大辱”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令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316.第316章 赵茹君来要人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她差点没七窍生烟,在马车里不停的骂着连家人。 赵三不觉将赶车的速度放慢了下来,仔细听着喜鹊的叫骂,不时附和安慰几句,当然,他的附和和安慰不仅仅是附和和安慰,带着挑拨和刺激。 喜鹊骂了半响,又听了半响赵三的挑拨,冷笑道:“连芳洲那贱人太过分了,不过一个乡下丫头,便是巴结上了苏家又有什么了不起?哼,她还好意思说别人,她自己还不只是苏家养的一条狗!姑奶奶治不了她,有的是人收拾她!” 赵三心中大喜,却又假惺惺的“好心”劝了喜鹊几句“不要冲动”、“人家虽是个乡下丫头到底是有田地有下人使唤的主子”等,越发激得喜鹊差点跳起来。 回到赵府,喜鹊便去跟赵茹君复命。 “奴婢请不来简公子,简公子似乎很听连姑娘的话,连姑娘不表态他便也拒绝了奴婢。奴婢无能,说服不了连姑娘,还请小姐责罚!”喜鹊一副老实样,说着跪了下去。 赵茹君挑了挑眉,抬手淡淡道:“罢了,这么说来也不能怪你,你起来吧!” 待喜鹊谢恩起身,她又问了好些阿简的反应,然后沉吟着不说话了。 喜鹊悄悄抬眼看了看她,又陪笑道:“小姐,奴婢还顺道去石头坪那边连家的棉田看了看呢!” 赵茹君对这个似乎更感兴趣,抬头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喜鹊精神一振,便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总而言之在她的描述下,赵家的棉田跟连家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如她所料,向来样样争强好胜——尤其不能容忍别的女人比自己更能干的小姐脸色沉了下来。 “赵三跟连家看守棉田的那两个伙计挺熟的,只可惜也不知连姑娘许了他们什么好处,赵三什么也没能打听的出来!”喜鹊又道。 赵茹君“嗤”的冷笑,淡淡道:“没有好处,当然撬不开别人的嘴了!” 相反的意思就是,只要许以利益,就不信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去准备一下,明日咱们一起上大房村一趟!”赵茹君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微笑道:“我也想去瞧瞧连姑娘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 喜鹊精神大振,连忙应是,立刻退出去张罗了。 赵茹君本来就没指望喜鹊真的能请得动阿简,只不过让她去试探试探罢了。 这一次,她要亲自出马! 她必须要把阿简弄回来,不然,她哪儿拿得出人去闯入双流县的码头? 她一直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虽然裕和县本地也有许多混道上拳脚功夫不错的地头蛇、浪荡子,但这些人都没什么好名声,而且绝大多数生性贪婪无节操,自己是个女子,又无兄长撑家业,她不敢冒险跟那些人牵扯上关系,万一请神容易送神难,从此缠着她不放,即便赵家是当地首富,她也不能不忌讳。 但是对于阿简,她完全不担心这种可能。 没有为什么,她相信她的感觉不会有错。 第二天一大早,赵茹君匆匆用了些早点便带着喜鹊和两名老妈子、两名骑马随行的家丁,由赵三赶车,往大房村连家赶去。 在去连芳洲家之前,她先带了份备好的礼物去了一趟连立家,十分客气的表示了来意,说是想请阿简去自家帮忙调教护院家丁,请连海帮忙跟连芳洲说说。 县里的首富赵家的当家小姐主动上门、亲自抛出橄榄枝,连海岂有不愿意的?当即受宠若惊,一口便答应了,陪同赵茹君往连芳洲家里来。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不答应? 赵小姐亲自上门来请,这是多大的面子、多深的诚意?请阿简去调教下人,这是有面子的事儿,说出去芳洲家也面上有光不是? 连海理所当然的认为,连芳洲一定会答应的。 看到连海陪着赵茹君来家里,连芳洲和阿简、连泽等当时就愣住了,有点不知所措。 赵茹君冲她和阿简点头笑笑,十分客气的微笑道:“连姑娘、简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赵小姐这是?”连芳洲笑道:“什么事儿让赵小姐亲临,真是不敢当!” “连姑娘客气呢!”赵茹君一笑,抿唇道:“我今儿来呢,还真的有件事想要请连姑娘帮忙呢!”说着示意跟着的老妈子将礼物奉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连姑娘笑纳!” 那老妈子上前,双手捧着两个用红绳绑在一起叠着的两个礼盒,递给连芳洲。 态度很是恭敬,但是,却很不合适。 她不过是赵茹君家里的奴婢,却要连芳洲亲自伸手来接她手中的礼物,这分明就是将连芳洲当成与她身份对等之人。 从来没有哪家奴才当着自家主子的面给与主子身份平等的人如此递东西的。 连芳洲心中冷笑,神色不变,眸光却冷了下来。 这赵茹君当真有意思,一边客客气气的同她笑着说话,一边又任由自家奴才不动声色给她下马威。 她到底想干什么?真是有意思极了! “赵小姐有心了!”连芳洲一笑,再开口时语气便带上了两分明显疏离淡漠的客气,朝旁边的桌子努了努嘴,向那老妈子道:“搁那儿吧!” 老妈子一怔,没想到连芳洲没如她意料中的伸手将礼物接了过去,居然有一刹那的意外。 意外也就罢了,居然还抬头毫不遮掩目光中的意外直直的看向连芳洲:乡下丫头见到有礼物送到眼前,不是应该欢喜得忘乎所以、迫不及待的接过去吗?她怎么反而没半点情绪起伏的让自己搁一边呢! 连芳洲既没有变色,也没有呵斥那老妈子,而是似笑非笑的迎视着她的目光,眸底扫过淡淡的嘲讽。 那老妈子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垂下头下意识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将礼物搁在了桌上。 应了之后她又不禁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一个乡下丫头说话跟在小姐面前应答一样的态度?她配吗! 老妈子憋屈不已,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 她发誓,假如时光倒流,她绝对、一定不会那么恭敬的对她说话! 317.第317章 下马威 连海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有些不太自在。 而连芳洲那淡淡嘲讽的神色落在赵茹君眼中更是如针芒在背,平白的窜起一股恼羞之色。 在她看来,连芳洲分明就是在讥讽自己赵府家教不严、奴才们没有规矩。 “没规矩!还不退下!”赵茹君眸光一沉,冷冷的盯了老妈子一眼。 老妈子吓了一跳,慌忙垂头应“是”倒退着出去了。 连芳洲目光轻轻一扫门口,看到另一个老妈子抱着锦绣的坐垫、靠垫之类正走过来,很明显,这是嫌弃自家的椅子脏、要拿了自家的坐垫来垫一垫,尊贵的赵小姐才肯坐呢! 连芳洲心里冷笑,便向赵茹君客气的笑道:“家里简陋,椅子凳子也简陋,我就不请赵小姐坐了,还请赵小姐见谅才是!赵小姐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我们这样的乡下人家,想来赵小姐前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简简单单的说完了,也省得耽搁赵小姐的功夫!” 赵茹君一阵尴尬,忙笑道:“连姑娘客气了,我哪里这么讲究了!” 为了表示自己是真的不讲究,主动坐了下来。 连接碰了连芳洲两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她心里憋屈不已,原本她的确是不屑坐这种地方的,铺了自家的坐蓐后只要客气的笑说一句“我就这点子讨人嫌的毛病,叫连姑娘见笑了!”也就完了。 谁知还没等她开口呢,却又叫连芳洲将了她一军。 阿简目光一瞟,也看见了抱着一堆东西从外头正走进来的老妈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便向连芳洲笑道:“你招呼客人,我和阿泽先出去了!” 连芳洲冲他笑笑“嗯”了一声点头,赵茹君忙笑道:“简公子能不能留下来?我也有点儿事要同简公子说呢!麻烦简公子了!” 阿简飞快的瞟了一眼站在赵茹君身后的喜鹊,想起昨天喜鹊跟他说的话,心里有些不快,与连芳洲交换了个眼色,便客气点头:“赵小姐言重了!” 连泽便跟姐姐说了一声自己出去了。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去了小花果山摘杨梅和杏子不在家。 “赵小姐有什么话便请说吧!”连芳洲与阿简坐了下来,又笑着请连海坐下。 这时那抱着坐垫靠垫的老妈子终于走了进来。 她可不知道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见赵茹君坐在那里,立刻大呼小叫的道:“哎呀我的小姐!你怎么能坐这种地方呢!这得多脏呀!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慢了两步,累得小姐受委屈了!小姐您快起来,老奴这就给您铺好!” 连芳洲不说话,阿简也不说话,连海也不说话,三个人却不约而同都或似嘲非嘲、或颇含兴味或尴尬不已的看向赵茹君。 赵茹君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 这辈子,她都没有这么难堪过! 偏那老妈子只记得主子的吩咐要给连家姑娘一个下马威根本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家主子的脸色有多难看,嘴里絮絮叨叨念个没完,脚下也没停,几步走了上去,陪笑请赵茹君起来,她好为她垫上垫子,以免她尊贵的臀部弄脏了! “李妈妈,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喜鹊俏脸一沉瞪着那老妈子,低声呵斥道:“小姐都没开口你嘴里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有你说话的地儿吗?我知你是好心、心疼小姐,却也不能错了规矩!都是小姐平日里脾性太好给惯得你们,什么时候竟学会自作主张了!还不赶紧退下!” 那李妈妈愣住,茫然的看向赵茹君,仿佛在向她求证喜鹊的话:不按原先的剧本走,真的行吗? “还不退下!”赵茹君低喝。 李妈妈心中一凛,慌忙低头道:“是!是!”也不敢深究原因何在,慌慌张张的退下去了。 “下人不懂规矩,叫连姑娘、连公子和简公子见笑了!”赵茹君陪笑了笑。 连芳洲没有半点儿怪她的意思,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仿佛那是件没什么了不起、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继续先前的话题:“不知赵小姐亲临有何贵干?” 赵茹君见她没有趁机明嘲暗讽几句心中正一松,猛然想到她意思分明就是:赵府那样的府邸,奴才们不懂规矩也实属正常,赵小姐,我不怪你的! 顿时她又气得胸口一闷,险险变了脸色。 赵茹君暗暗咬牙,更坚定了要将阿简弄走的决心。 不说别的,就是让连芳洲不痛快她也要这么做不可! “我是有件事想要请连姑娘给个面子,这件事,我跟连公子说过了……”赵茹君一笑,看了连海一眼。 连海笑笑,便向连芳洲道:“是这样,赵小姐想请一位武功高强的人当教习教一教赵府的家丁护院们,刚好知道阿简春节里射杀过狼群,所以便想请阿简去赵府教一段时间!如今你手下干活的人手充足,又不是农忙时节,并不差阿简一个,要不,就让阿简去一趟吧!” 赵茹君忙笑道:“连姑娘放心,我是真心实意请简公子去帮忙的,等过一阵子教得差不不多了自然便将他送回来。简公子说起来还救过我呢,我不会亏待了他的!去了赵府便以上宾之礼招待,还会拨两名下人专门伺候他。至于月钱,更大可商量!连姑娘这里若是缺少人手干活,这也没什么,缺多少人尽管同我说一声,我让管家派人过来帮忙便是!” 连芳洲气极了,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赵茹君这么说,她心里就是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向来冷静的她此刻却有种将赵茹君一脚踹出门去的冲动。 连芳洲的怒意几乎遮挡不住,这么明显是个人都看见了。 见她越是如此反应,赵茹君心里就越觉痛快,痛快得胸口那种憋屈的感觉一下子都消除了大半。 “连姑娘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赵茹君久久没有等到连芳洲的回答,微微一笑,笑容有点柔弱,有点委屈,笑道:“我只是请简公子去府上传授一阵子拳脚功夫,并不是不让他回来了啊!” 318.第318章 恶毒心思 “是啊芳洲,”连海也忍不住劝道:“赵小姐都这么说了,你就同意了吧!再说,这对阿简也有好处啊,他的名声也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对他绝对没有坏处的!” 何止没有坏处,还有大大的好处啊! “连姑娘,还请连姑娘成全!”赵茹君竟是站了起来,慢慢朝连芳洲走了两步,微微屈膝弯腰朝连芳洲行起礼来,无比诚恳的道:“连姑娘,请连姑娘给我一点儿薄面吧!” 连芳洲更气——不带这么挤兑人的! 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赵茹君就算挤兑她、就算叫了连海来当说客那又怎样? 更何况,这事儿她根本不可能越过阿简坐主。在她心里,阿简从来不是寄居篱下的外人,而是如同亲人般的朋友! “芳洲——” 连海一句劝说的话还没说完,连芳洲也站了起来,往旁边避了避,淡淡道:“赵小姐快别如此,我可担当不起!而且我想,赵小姐你问错人了,去不去赵府阿简自己说了算,你不如问他吧!” 赵茹君忙笑道:“我自然会问简公子的,可我也想问一问连姑娘!只要连姑娘说一声同意便可!毕竟,简公子在连家住了这么久,连姑娘不表态,简公子这般重情重义的人又怎好离开呢?” “赵小姐似乎还没明白我的意思!”连芳洲心里冷笑,瞧了她一眼继续道:“阿简是我家亲戚,他有选择的自由,我尊重他的选择,绝不会对他的私事儿指手画脚胡乱干涉,那我成了什么人了?阿简如今就在这儿呢,赵小姐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连姑娘,你误会我了!我,我只是觉得,简公子他既然住在连家,他的事儿我问一句你这个连家的主人总是应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赵茹君脸色微变连忙解释,说着顺带祈求的瞧了连海一眼。 连海受宠若惊精神一振,忙向连芳洲劝道:“是啊芳洲,赵小姐会这么问也是人之常情!她这是尊重你这个主人啊!” 连芳洲冷笑,正色向连海道:“堂兄这话我却不明白了,我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吗?阿简的事情他自己做主,赵小姐非要我表不该我表的态岂不是没意思得紧?” 如果一开始只是愤怒,这会儿连芳洲算是明白几分了。 赵茹君就是故意的,她故意当着阿简的面这么问她,她敢说倘若她满口答应了,那便是等于把阿简卖给了赵茹君,阿简心里又怎会好受? 她相信以赵茹君的本事,即便原本没有这个意思,到时候三绕两绕的话从她嘴里出来,也必定变成这个意思。 到时候,阿简心里怎么会好受?恐怕即便他想留下来也不好说了吧? 赵茹君果然极聪明,不动声色的,先是下马威,后又挖坑,花样一出接一出的,她也不嫌麻烦! 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自己当成傻子! 若她真心诚意想请阿简去教授家丁护院,她不会拒绝,相信阿简也不会。 可是现在,她相信阿简是不会去的。 “芳洲!”连海没想到连芳洲如此执拗,顿时有些下不来台,更觉在赵茹君面前丢了颜面,声音里带了淡淡的不满,蹙眉道:“人家赵小姐客客气气的请你帮点小忙,为了表示诚意和尊重,人家都亲自上门来了,你怎么能这样跟人家说话呢!” 连芳洲心里不知该笑还是该气:瞧瞧,原本堂兄跟自家关系还是不错的,也叫她给挑拨了! “赵小姐,你请回吧!”一直没有开口的阿简忽然淡淡说道:“我不会去你府上教授什么护院家丁的,我没那个兴趣!” 没有想到阿简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赵茹君和连海都愣住了。 连海不禁有些暗恼阿简的不识趣,人家赵小姐说的条件那么好,你倒好,一开口就拒绝得干干净净,别以为有几斤蛮力杀了几头狼便了不起了!也不过是个莽夫罢了! 他其实恼的是阿简太不给他面子。 他却不想想,阿简为什么要给他面子?他不是同样拆连芳洲的台吗?就因为赵茹君亲自上他家去客客气气的将他请了来,就因为他问也没问过连芳洲和阿简便满口答应了赵茹君如今承诺没法兑现他就有资格恼了? 恼归恼,连海却深知阿简在村里的威望,并不敢轻易出言训斥。可以说,如今村子里除了他的爹娘和花家的一部分人,其余的没有不承阿简的情!或者是他的死心塌地的拥护者。 赵茹君脸上一阵臊热,她努力的使自己冷静下来,努力使脸上那能带得脸蛋发红的臊热感消散下去,勉强笑道:“简公子你不要再考虑考虑吗?我真的只想请你帮帮忙而已啊,我是带着十分的诚意的!” “赵小姐请回吧!”阿简瞧也没瞧她一眼,道:“太平之地,又有县衙差役巡逻,赵小姐府上的护院家丁要防的不过是普通毛贼,用不着特意学什么功夫。真要说到‘学功夫’三个字,没有十年八载是不可能的,赵小姐真的打算让护院家丁学十年八载?” 赵茹君顿时无言,便轻叹一声站了起来,叹息道:“是我唐突了!说出来不怕简公子笑话,前阵子听说邻县一个大户人家家中遭了盗贼受损严重,我家中人丁单薄,又无兄弟扶持,难免担忧,恰好又听说了简公子杀狼一事,我心里便冒出了这么个主意!不想说了行外话,倒叫简公子见笑了!” “可是,”她抬起头诚挚无比的看向阿简,道:“我是真的想请简公子去府上指点一二的,至少,我能买个安心!再说了,连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中房屋又狭窄,有道是瓜田李下,简公子便是为了连姑娘着想也不好长长久久的住在连家啊!连姑娘不会怪我心直口快吧?我跟连姑娘一见如故,也甚是佩服连姑娘行事做派,这才肯同连姑娘说这等话,若是对旁人,我是万万不会说的!” 连芳洲和阿简猛的朝赵茹君盯了过去,四道目光如同四道利剑,赵茹君竟生生的打了个冷颤,一股冷气从心底弥漫开来。 319.第319章 怒 连芳洲心中大怒,赵茹君这话用心何其狠毒! 不但是“好心”的提醒,更是红果果的威胁。 今日她如不能如愿,恐怕没几天便会谣言满天飞了。连芳洲自己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的,可她不想带累了阿简。还有,投鼠忌器,她的弟妹们也绝不能因此而被连累…… 饶是连芳洲足智多谋,一时之间也有点儿无法应对。 连海的脸色也变了变,大有醍醐灌顶之感。 心道幸亏赵小姐提醒,不然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阿简是绝对不能留下来了!否则当真传出点什么来,连我的名声都要被连累了…… 连海再也坐不住,便道:“芳洲——” “赵小姐果然是好心好意,”阿简浓眉一挑,深邃似潭的眸子凝视着她,眸光明明平平,却令赵小姐森森的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道:“不过赵小姐多虑了。芳洲收留我,我一直感激不尽,大院那边建成之后也早已搬了进去,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流言。即便这边屋子院子,还有三姑奶奶在呢!” 连芳洲亦冷冷道:“清者自清,什么瓜田李下这种话赵小姐还是不要说的好,这种话谁来说也不该赵小姐来说啊!我也好心提醒赵小姐一句,赵小姐同样没出阁呢,有的话还是不说的好!” “什么瓜田李下!”冷不丁从门外一阵风般冲进来一道月白的身影,冷冷道:“芳洲和阿简明明是清清白白,是谁在这儿大放厥词!” 众人吃了一惊,看清来人那俊美如玉的容颜和潇洒飘逸的气质连芳洲不由一怔:“崔公子!” 赵茹君和喜鹊眼前一亮,一时都有些呆住。 喜鹊悄悄打量着崔绍溪,目光痴迷,心醉神迷,脸上悄悄的爬上两朵红云:这位崔公子,好生俊朗! 连芳洲叫出了崔绍溪的身份,赵茹君一呆之后猛然回神——被崔绍溪那冷冰冰含着怒意的目光给刺激的。 对于一个一直关注着连芳洲家的人来说,她当然知道崔绍溪的身份。 赵茹君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难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屈膝行礼:“崔公子。” 赵家在裕和县势力不小,可跟德兴崔家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崔家随便出来个管事,她赵茹君的亲爹也得上赶着亲自招待——人家还不一定卖这个面子! “嗤!”崔绍溪冷笑,毫无感情的目光冷冰冰睨着赵茹君,直盯着赵茹君脸上勉强挂着的笑意越来越往下掉、直盯得她如针芒在背极不自在,崔绍溪这才冷冷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小爷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小爷听听!” 赵茹君愣住,并且觉得委屈! 她说连芳洲和阿简,关这位崔公子什么事儿?他为何表现得比两个当事人还要激动!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种语气来质问她! 可饶是心里头气且委屈,赵茹君却仍是不敢得罪崔绍溪。尽管心里不服,仍然陪笑着答道:“我,我不过好心提醒——” “我看你是心肠歹毒!”崔绍溪冷冷打断她:“芳洲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是你随意能说的吗?我警告你,别动她的主意!你最好给小爷记住了,倘若外头有一星半点的关于此事的流言,信不信我让你那赵府在裕和县除名!” 赵茹君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置信的瞪着崔绍溪,心里被冲击而来的愤愤不平搅得天翻地覆! 凭什么!她赵茹君是人人称颂的奇女子,在这裕和县唯有她一个才能称得上天之骄女、唯有她一个女子有资格受到众人的称赞和维护!连芳洲,她算什么?她不过是个毫无见识的乡下穷丫头!凭什么连她都得不到的贵人的青睐却如此维护着她! 什么时候她赵茹君混得连一个乡下穷丫头也不如了! 自打连芳洲进入众人的视野,又是买地又是种棉花的,赵茹君便一百二十分的看她不顺眼。 没有别的原因,而是她理所当然的认为除了她之外,所有的女子都应该是毫无见识、愚昧不堪的,只有她赵茹君是个特例,是唯一一个能与男子匹敌、站在男人身边丝毫不逊色的女强人! 她不容许在这裕和县再出现第二个这样的女子!绝不可以! 所以,她一直关注着连芳洲家,一直纵容喜鹊找阿简,当王三被连芳洲卖了之后她第一时间便买了回去!连芳洲种棉花她也要种! 原本她只是带着不屑的态度来看待连芳洲,因为她认定她一个毫无见识的乡下丫头根本不可能有本事手段做得成大事,无论什么事到了她的手里肯定会变成一团糟!不用她出手她最后也会成为一个笑话! 可是,等她突然想起似乎自己期待的结果并没有发生,再打起精神关注她时,这才赫然发觉不声不响的,那小丫头的生活居然有蒸蒸日上的趋势,就连那个阿简,也成了大房村的英雄!这不可能! 今日眼看她成功的将连芳洲逼入了死角,并且还挑拨得她那个大有前途的秀才堂兄跟她的关系出现了裂缝,谁知,崔家的公子竟然来了!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奚落她! 赵茹君气得心里的小人在发狂的尖叫,但她一向来是个善于隐忍的人,面上丝毫看不出来。她呆了呆,抿了抿唇强压着委屈道:“崔公子这话,好没道理,我,我真的只是好心提醒连姑娘,有道是忠言逆耳,崔公子会误会也没什么……崔公子是聪明人,岂能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外头的人要说什么,我如何管的着?即便外头有什么流言,崔公子又怎能不分青红皂白怪在我的头上!我,我——” 她委屈得说不下去,咬了咬唇,倔强的扭头低垂着眸,柔弱可怜可爱中透着说不出的坚强,叫人见了不但心生怜惜,更心生敬服! 可惜她碰上的是崔绍溪,崔家最不缺的便是形形色色的女人,从小到大他什么样的没见过?赵茹君再好再美,单凭咄咄逼人的那一番话,足以令他厌恶到底! 更何况,赵茹君那话分明戳中了他的痛处啊! 芳洲是他看上的人,他还盼着有一天娶回去呢,听到这死女人把她和阿简扯到一块,他能不气炸了吗!能有好脸色给她吗! 320.第320章 威胁 当然,这个原因赵茹君是不知道的,所以她更加觉得郁闷憋屈。 不过,倘若她知道了这个原因,恐怕只会更更加觉得郁闷憋屈! 崔绍溪一挑眉一瞪眼,瞪着赵茹君道:“我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怪你,怎么的?” 在赵茹君一张脸变得青红交加的羞窘惊诧中,崔绍溪二世祖般嚣张威胁道:“你要是不信只管试试!” 赵茹君只觉脑门一阵眩晕,她低垂着眼眸不停的眨着眼睛以化去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倘若今日被气哭的事儿传了出去,她真正不要见人了! “还不给我滚!”崔绍溪哪里耐烦看她这副样子?一拂袖子不耐喝斥。 他出身清贵,平日不觉一旦发作起来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睥睨之势,赵茹君也算是颇有见识的,可此刻面对发怒的崔绍溪仍然心中一寒,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对上位者的敬畏之情。她身旁的喜鹊,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发抖。 “还不滚!没听见我家少爷的话吗!”崔义眼角一斜,冷冷盯了过来。 赵茹君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一个下人也敢对自己呼喝,而偏偏她还拿这个下人没法! 她咬咬唇,轻轻朝连芳洲瞥了一眼,只盼着连芳洲能够帮她说两句话好把场面圆过来。 连芳洲迎上了她的目光,淡淡的道:“赵小姐请回吧!我们乡下人家,招待不起赵小姐这样的贵客,也不敢高攀赵小姐!”所以,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是别来我家了,换句话说,这里不欢迎你! “是我唐突了!”赵茹君那青红交加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立刻就坡下驴的告辞。 “等等!”连芳洲又叫住了她,瞟了一眼她身后的喜鹊,道:“这位喜鹊姑娘似乎很喜欢往我们家来,我们家没有闲人有空招待,为免失礼,喜鹊姑娘以后还是不要再来的好!” 喜鹊脸色一变,手足无措的张惶道:“我、我——” 赵茹君勉强陪笑道:“这奴才不懂事,给连姑娘添麻烦了!连姑娘放心,我会好好管教她的!她不会再来给连姑娘添麻烦!” 连芳洲点点头,看着她们灰溜溜的去了。 尴尬的人除了赵茹君主仆,还有一个连海! 自从崔绍溪出现之后,连海就当起了透明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心里更是懊悔得要死! 崔公子早不早晚不晚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呢! 还好还好,他虽然惹得堂妹有一点儿不快,但基本上还算没有撕破脸。 连海不由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他知道崔公子这会儿会来,如果他知道崔公子的态度,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帮着赵茹君说话!不对,一开始赵茹君去请他帮忙做说客的时候他便会客气的拒绝了! 连海功利心虽然强,但有一点比连立强,那就是永远冷静、理智,懂得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比如这时候,假如换做是连立,必定变着法儿腆着脸的上赶着巴结崔绍溪,哪怕吃了白眼和淡漠也锲而不舍。 连海就不会这样。 他知道连芳洲是个有脾性的,刚才自己才说了令她不快的话,这时候还是主动消失更好一些,有什么要说的,等她气消了再说也不迟。 他便果断的向连芳洲抱歉的笑笑,说道:“芳洲,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连芳洲对他甚是失望,失望他帮着外人说话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堂妹。 而且不用想她也知道,赵茹君瓜田李下那番话成功的挑拨了连海。如果不是恰好那个时候崔绍溪出现,连海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甚至会逼着阿简离开。 “嗯,堂兄有事自去忙吧!”连芳洲点点头,态度因客气显得有些疏离。 连海虽然明白十之七八她是不会留自己的,但心里仍然有那么一两分的希望,听到连芳洲这么说,他心里仍然是有失望的。 不过他不敢怪她,友好的笑笑,又向崔绍溪客气的道:“崔公子,告辞了!” 崔绍溪压根连他长什么样都懒得看一眼,只是听到连芳洲管他叫“堂兄”便点头“嗯”了一句。 连芳洲对他态度不熟络,他当然也不会热情。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在连立一事上受到的教训有一次就足够了! “刚才幸亏你来了,要不然还真是麻烦!”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时,阿简便郑重向崔绍溪抱拳道谢。 “我是为了芳洲好,你谢我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崔绍溪是怎么看阿简都不顺眼,皮笑肉不笑道:“芳洲好好一个姑娘家,总不能让你带累坏了名声不是?” “可我还是要谢谢你,这话说的也是!”出乎他意料,阿简认同的点头。 崔绍溪一怔,随即喜道:“那你就不该还住在这儿了,大院那边那么宽,你早该搬过去了!” “我正有此意!” “要不要我帮忙?” “不需要!” 连芳洲皱了皱眉,便笑道:“你又帮了我一次,崔公子!” 她张了张嘴,只是冲他感激的笑了笑,感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觉得听起来再如何美好的感谢语也显得太过苍白!说那样的话就显得太矫情了些,崔绍溪也不是看在这一声“感谢”上才帮她的。 可是,他的好意她注定没法回应,只能在心里记住,将来如有机会再报答了! “我帮你是应该的!”崔绍溪立刻回了一句,笑得好不温柔,与先前那二世祖霸王似的形象完全两样。 连芳洲笑笑,招呼坐下,便问道:“对了,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你猜!”崔绍溪得意洋洋的道。 连芳洲瞟了一眼他得意的神情,突然眼睛一亮,忙笑道:“是不是跟秀苑有关?” 秀苑便是三家打算在双流县建的那座园子的名。 “这你都能猜得到!”崔绍溪呆了呆,不服的又笑道:“你再猜一猜跟秀苑有关的什么事儿?” 连芳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这也能猜得到! 321.第321章 设计图 阿简却是心中突然一动,便道:“秀苑的设计图纸出来了?”他瞟了崔绍溪一眼,心道能让这家伙乐颠颠的特意跑来献宝,这就错不了了! 连芳洲果然眼睛一亮,拍手笑道:“阿简说的不错,我看也是!崔公子,真的是秀苑的设计图出来了吗?好快啊!真是太好了!” 崔绍溪很是不甘的飞快瞟了阿简一眼,心里郁闷得不行,早知道就直接说了不让她猜了,她居然说“阿简说的不错”,哼,这家伙不过误打误撞猜中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崔义最了解自家少爷了,从他的表情便可窥探内心数分,不由嘴角抽抽,心道少爷,您可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了!小心眼儿也就罢了,在这么点小事儿上小心眼,您害臊不害臊呐? 崔绍溪当然不觉得害臊。 他皮笑肉不笑的冲阿简笑笑,这才道:“不错,秀苑的图纸已经叫人设计出来了!我特意带来给你看的!” 说着崔绍溪便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大纸,几个人来到桌前,将图纸铺展开来,一边指着各处给他们看一边解说。 连芳洲见了满心欢喜,不时点头,欢然笑道:“真是太好了!这图纸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不知打算什么时候开工呢?” 有钱就是好啊!不拘做什么用钱开道总是雷厉风行!连芳洲不觉在心里感慨。 崔绍溪笑道:“图纸出来之前,整个园子外围便砌起了高墙圈起来了,图纸一出来立刻便开工了。除了这个时节不适合栽树种花,其他的都是各处同时进行!如今那里正热闹着呢,想来过得两个月便可完成一大半了,到时候你再去看看保准耳目一新!” 连芳洲点头笑道:“到时候我会去的!这么开来,到九月重阳节的时候便可开张营业了!” “嗯,不会有问题!”崔绍溪笑道。 他瞧了阿简一眼,忽然又笑道:“如今那工地上忙得不可开交,不知道阿简有没有空,不如过去帮着管一管倒好!” 阿简想也没想便道:“我不去!” 崔绍溪一滞,气道:“为什么?” “没兴趣!” “你!”崔绍溪忍着气,笑道:“不会很累的,你去那边转转,也算是芳洲这一份有个人在场岂不好?芳洲,你觉得呢?” 阿简便道:“我不擅长这种琐碎事儿,去了也不过添乱而已!再说了,我也不放心!” 不放心哪里?当然是不放心连家了。谁知道那个赵茹君还会不会闹出什么新花样?还有连立两口子,真的消停了吗? 崔绍溪顿时气结,正要反唇相讥,连芳洲只觉头大,忙笑道:“崔公子你就别坚持了,阿简他既不愿意那便不去!有你和表姐夫安排人手便足够了,平白的又叫阿简去做什么呢!对了,你这次来表姐和表姐夫可知道?表姐还好吧?” 连芳洲转移了话题,崔绍溪也只好作罢,闷闷道:“表嫂么?她当然好了!她那令人恶心的妹子已经彻底的被解决了,她好着呢!”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连芳洲一喜,忙又问道:“那,她的继母呢?有没有找她的麻烦?” “……”崔绍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没事儿这么主动做什么?这下好了,话题越扯越远了! 瞧着连芳洲满脸期待和紧张,不回答或者含糊回答他又不忍,只得认命的细细说来。 阿简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瞥了崔绍溪一眼不由好笑,便起身说有事出去了。 崔义频频的给崔绍溪使眼色,等崔绍溪将方晴的事情说完,时候已经不早了。 而他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不能在此久留。 没好气瞪了杀鸡抹脖使眼色催促的崔义,崔绍溪不得不起身,沮丧的道:“芳洲,我还有事儿要办,得走了!等下次有空我再来看你!”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嗯,你有事要办便去忙吧!路上小心!” 崔绍溪听见她关心自己顿时精神又涨了几分,点点头笑道:“我会的!等下次来再跟你说秀苑的事儿!” “好!”连芳洲一笑,送了他们主仆出去。 “对了,”崔绍溪忽然又停下,回头正色道:“那个姓赵的女人你不必理会,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不利于你的谣言无端端生出来!我会叫人好好的同她说的!” 好好的同她说,连芳洲明白崔绍溪这是要使用手段了。 “谢谢你!”连芳洲心中一暖。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个!”崔绍溪不快,又生怕自己这话说得重了会让连芳洲难受,便忙又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总之你不必担心便是!我得先走了!” 连芳洲一笑,点点头道:“一路顺风!” “下次再来看你!”崔绍溪翻身上马,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看连芳洲,这才策马去了。 连芳洲瞧着他们主仆两个没了影子,这才轻轻一叹往回走。 她没想到,阿简竟真的把赵茹君的话听进去了,他真的要搬到大院那边去住。 “那赵茹君说话虽没怀好意,可那话却也没错,我还是搬出去好一些……”见连芳洲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忙又道:“不过几步路距离罢了,跟以往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随便你!”连芳洲扭头不看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住得好好的,突然间没来由的搬走,岂不是分明叫人生出猜测?什么流言不流言,咱们村里从来没人这么想过、说过,你我清清白白,又有何惧?家里又不是没有长辈,你要避的哪门子嫌疑?你要搬去,那便去好了!” 她心里是真的有几分恼火,那赵茹君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几句话便可干扰她的生活?呃,似乎,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才生气…… 阿简一怔,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他还没说话,连泽从后院过来刚好听到连芳洲这番话吃了一惊,一阵风般冲了上来,抓着阿简的袖子紧张道:“我姐姐说什么?阿简哥你要搬走吗?你要搬去哪里!不要离开我们家好不好……” 322.第322章 堂兄羞愧 “……”阿简心里无力,忙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原想搬到大院那边去。不过想想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实在没必要这么麻烦就算了!” 其实连芳洲那样说了阿简心里便已经改变了主意,正好连泽又送了个台阶下,他要是再纠结个不清那就是傻的! “那就好、那就好!真吓死我了!”连泽拍了拍胸膛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他又安慰阿简道:“姐姐说年底我们要盖新房子的,到时候阿简哥你就不用跟我们兄弟一起挤了,没有多久了的!” “什么话!”阿简不由失笑,在连泽肩膀上拍了拍,哭笑不得道:“我是这种挑剔嫌弃的人吗?” 连泽想了想,说道:“不是!”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连芳洲不觉也微微的笑了笑。 阿简朝她看了过去,笑道:“其实还是住在这儿我心里安稳些。” “那就安心住着吧!”连芳洲一笑,心中下意识加了一句:直到你离开。 这么想着,她心里忍不住又有些乱了起来。 正好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带着小灰摘了杨梅和杏子回来了,兴高采烈的同连芳洲他们分享劳动的果实。连芳洲一笑,遂压下心中的那点儿烦乱。 晚饭过后,连海过来串门了。 虽然仍旧笑着招呼,但连芳洲对他的态度明显的疏离客气了许多,连海心里苦笑,只好装作没有看见,同他们说些家常。 其实连海很想单独和连芳洲说几句话,可是连芳洲丝毫没有让弟妹们回避的意思,他也不便提,那满肚子解释分辨外加示好的话愣是一句也没法儿说出来。 连海无奈,坐了好半响只得强打着精神离开。 连芳洲还算有点儿良心,亲自起身送他出去。 连海精神一振,总算逮着了机会,在院子里向连芳洲低声苦笑道:“芳洲,今天的事真是抱歉!我以为赵小姐请阿简去做教头只不过是件小事,这才答应帮忙说几句好话!如果知道你和阿简都不愿意,我说什么也不会帮她这个忙的!” 连芳洲心里冷笑,这话可真是拿她当傻子了! 她抬起头,一双沉静如水却明亮如星的眸子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连海,那纯粹坦然的目光逼得连海几乎不敢直视。 “我想问堂兄一句,”连芳洲轻轻说道:“倘若今日崔公子不恰好那个时候来了,堂兄会不会逼着我将阿简赶走?会不会觉得赵茹君瓜田李下那些话会连带影响了堂兄的名声?” 连海一惊,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有种所有的心思被人窥视个清清楚楚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爽,他身体一僵,顿时有些恼羞。 “堂兄大可不必生气,”连芳洲悠悠的说道:“咱们两家是立过字据再无关系瓜葛的,所以,我们姐弟妹几个即便干了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坏事,也绝对不会影响了堂兄的名声的!倘若有人不相信,堂兄可以请里正、村老们作证的!” 连海的脸一阵一阵的发烧,他应该庆幸现在是晚上。 “芳洲,”他调了又调那恼羞紊乱的气息,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说道:“今天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我不该不搞清楚状况便胡乱说话!是,赵小姐瓜田李下那番话的确令我有所触动,我当时也的确想到了自己的名声,可我也为你担心啊!要是那些话传了出去,你今后还怎么做人?还有阿泽、澈儿他们又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连芳洲微微冷笑,挑眉道:“大不了我嫁给他便是了!我一个上无爹娘下有弟妹的孤女,撑起一个家容易吗?我嫁给他想必也没有几个人忍心指责我吧?” 连泽哑口无言。 的确,连芳洲如今在村里的人缘很好,作为一个姐姐,她所作所为值得人尊敬称赞;她救过孙明的命,阿简救过全村人的命,虽然阿简在她家住了这么久之后他们要成亲,但因为一直有三姑奶奶在,可见她和阿简是清白的! 就算有人质疑,也不能怎么样。她的身后,还有崔公子和苏家呢!单看今天崔公子的架势,便知有多维护她了…… 连海背后直冒冷汗一阵后怕,不由暗自庆幸今日崔绍溪出现得及时。否则的话,他那些话一出口,与连芳洲的关系势必破裂。 “堂兄,”连芳洲见他不说话轻轻一叹,叹息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失望和苦涩,她轻轻的道:“大伯父和大伯母对我们做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不少吧?那些事过去了多说无益,但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永远也不可能再尊敬他们、再真心实意的把他们当做长辈。我一直以为,你与他们是不同的!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你知道吗?这才是我感到最难过的!如果你真的把我们当做亲人,是不是应该尊重我的意见、站在我这边,而不是帮着外人向我施压?是,你说你不知道,但你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你其实可以选择闭嘴不是吗!我今天真的很失望、很失望……” 连海惊呆住了,心中顿时既酸涩又羞愧,胸口闷闷的难受,简直无地自容! 他不敢看连芳洲的眼睛,低着头哑着嗓音道:“芳洲,对不起!对不起……今日,今日的事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会了!” 连芳洲没有说话,连海只听到那若有似无的叹息,无限的失望,无限的惆怅。 “芳洲!”他吸了口气,苦笑道:“你再相信我一次,你和阿泽、澈儿、芳儿都是我的堂妹堂弟,我们都姓连、是亲人!今天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连芳洲仍然沉默,片刻方轻轻说道:“时候不早了,堂兄回去吧!” 她虽然没有说“相信”,但是神情却是缓和了许多,这令连海暗暗松了口气,他正色道:“芳洲,你堂兄我别的不敢说,但说过的话绝对算话!” 他深深的凝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的离开。 看着他离开自家院子,连芳洲慢慢上前,将院子门轻轻关好,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眸底闪闪的亮。 323.第323章 弟 孙氏说亲 她不是个傻的,要把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的全部得罪光。对症下药才是王道! 对连立和乔氏那种,除了毫不留情的打压没有别的办法,但是连海明显跟他们不一样。 其实今晚她一直在等,在等连海来。 当然,也有可能不来。 假如他不来,那么就没有后续了,连芳洲会果断的将他划入连立、乔氏的同类。 当看到连海出现在自家的那一刻,连芳洲的心里便有数了。她明白堂兄并不想同她把关系闹僵!他是来挽回的。 有一点他和连立乔氏很像,就是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也好借口也好来为自己的错误开脱并且企图蒙混过关。 倘若这一次让他蒙混过去了,难说没有下一次。 所以连芳洲毫不客气的、直截了当的同他说了那番话,让他不要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以为哄一哄就好。 他既然想来和好,就得有承认错误的勇气,就得拿出诚意来! 这个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明明是他做错了,却三言两语便想要糊弄过去、便想取得自己的原谅,然后将来可以借势。 连芳洲没有想到,自己说出的那番话取得的效果比预料中的还要好! 看着连海那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表情,连芳洲暗暗松了口气,堂兄这个人吧,人品其实还是不错的。 连芳洲觉得,但凡还有羞耻之心的人,便还不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再说赵茹君主仆离开连家,上了马车,赵茹君的脸色一下子便垮了下来,靠坐在车厢中怔怔的望着前方出神。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此刻的她心中必定无比的愤怒。 不过怒归怒,赵茹君却不会随意迁怒。她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那可以极度克制的忍耐性。 所以,喜鹊在缓过了神之后,便斟了一杯温茶双手奉与她,轻轻道:“小姐,您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赵茹君没有看她,却伸手接了过去。 喜鹊心中一松,忍不住抱怨道:“那连芳洲真是个不懂礼数、不知好歹的乡下野丫头,客人上门连杯茶也舍不得上,果然没教养——” 赵茹君突然转头盯向她,那目光太过凌厉,以至于喜鹊喉咙一梗,不敢再说。 赵茹君收回目光,小口小口轻轻的喝着手中的茶水,喝得很认真。 喝了半杯,她的神色已经完全如常,心中那股愤懑羞辱之气也完全压制了下去。 随手将茶杯朝旁边一递,在喜鹊接过时不紧不慢的道:“今天在连家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 当时只有喜鹊在场,那两名老妈子已经退到了外边。 “是!小姐放心,奴婢不会说的!”喜鹊小声的道,瞟了一眼车帘。两名老妈子可没她的待遇,只配坐在外头车沿。 赵茹君点点头,今日丢脸之事除了她就只有喜鹊知道,她不怕她敢乱说出去。至于连芳洲他们是绝对不会说的。 “小姐,这可太便宜连芳洲了!”喜鹊一想起连芳洲说那话从此之后再也不准自己去找阿简哥哥,她心里便愤恨之极,便道:“小姐,就算外头有什么流言,无凭无据的那姓崔的难不成真的敢对咱们怎样!这里可是裕和县!” “闭嘴!”赵茹君瞪了喜鹊一眼冷冷呵斥,冷冷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姓崔的不是咱们家能惹得起的,他若真要做什么,便是知县大人也只有听命的份咱们又能奈何?” 赵茹君的手心紧了紧,况且,他根本不需要经过知县,他只需要扶持支持族里那些对自家家产虎视眈眈的族人们,就够自家麻烦的了! 不过,喜鹊那丫头说得也没错,不能这么便宜了连芳洲那丫头了!总会有别的法子的! 热闹过去,孙家便将亲事提上了议程。 这天,孙氏特意穿戴了一番,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去找三姑奶奶说话。 从前是没有条件,如今又整日在林间地头忙着干活,孙氏又不是个在穿戴上讲究的,一向来都十分简朴随意,难得有如此整齐的时候。 见她如此一番,饶是神经大条的三姑奶奶也感觉到了不一样,她诧异的多打量了孙氏几眼,拍手玩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成?瞧孙嫂子这身打扮,伶伶俐俐的!” 孙氏原本还有点头疼不知怎么启齿呢,听三姑奶奶这么一说遂就坡下驴的笑道:“可不是好日子、有好事儿呢!” “哦?什么事什么事!孙嫂子快说来听听!”三姑奶奶眼睛一亮忙问道,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孙氏见无人在旁,下意识凑近了近三姑奶奶,放低了声音轻笑道:“这事儿说起来,还跟三姑奶奶家有关呢,还请三姑奶奶帮着说说话呢!” 三姑奶奶更来了兴致,连连催问。 孙氏瞧了她一眼,便笑道:“我就不跟三姑奶奶拐弯抹角了,那也没意思!我想为我家阿明求娶芳洲做媳妇,等两年后阿明中了举人、芳洲也除了孝,便可成亲。三姑奶奶,这门亲事你看可行?你是芳洲的长辈,少不得这事儿先问问你了!” “什么!真的!”三姑奶奶错愕之后随即大喜,不觉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这是真的?你们真这么想的?” 要说从前的孙家,当然是配不上连家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孙明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据说考举人是没有问题的! 饶是三姑奶奶不懂科举,也知道考中了举人之后旁人见了是要恭恭敬敬称呼一声“举人老爷”的,更会有本县本乡的乡绅、员外、财主们前来送礼结交,可收获良田财物无数,更会有那贫苦过不下去的贫穷夫妻甘愿投奔卖身为奴…… 运气好的,还能直接补个知县的缺! 总而言之,考中了举人,那就是一步登天、由贱变贵了! 这也是一开始孙氏和孙长兴不愿意自家儿子娶连芳洲的原因。 这一样样的好处都是清楚可见的,对于连芳洲来说,能结这么一门亲事简直就是天上掉下大馅饼了! 多少大家闺秀都轮不到呢! 324.第324章 芳洲拒绝 想到这一点,三姑奶奶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嘿嘿两声向孙氏道:“这门亲事说起来是我们家芳洲占了大便宜呢!我有话直说孙嫂子你可别恼。我们芳洲是跟人退过婚约的,孙秀才大把的好前途,到时候取了正经功名啥样的姑娘娶不着,你们怎的瞧中了我家芳洲呢?” 三姑奶奶警惕起来,睁大眼睛正色道:“我们芳洲可不做妾的!” 孙氏何尝不知这个理?心里也委屈呢!听三姑奶奶这么一说顿觉这话简直说到自己心坎上了,暗自一叹,谁叫儿子喜欢呢! 她忙笑道:“三姑奶奶瞧你说的,我们是什么人家,怎能让芳洲做妾呢!当然是三媒六聘的正妻了!芳洲是个好姑娘,人品、相貌、行事都好,又对我们家有恩,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我们……是真心求娶,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孙氏最后半句话三姑奶奶直接忽视掉了,她可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够给连芳洲委屈受! 想到连芳洲救过孙明的命,又好心帮衬孙家,她心里一动,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了,遂放下心来。 “这就好!这就好!”三姑奶奶笑眯眯道:“这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你们两口子也都是厚道人,我们芳洲不会吃亏!等她回来我就跟她说!” 三姑奶奶满心欢喜,觉得连芳洲能找到这么好的一门亲事真的是圆满了!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哎,这丫头就是命好啊!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孙氏心里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茫然怅然,有一刹那的失神,忙又笑着嘱咐三姑奶奶道:“我们家的意思呢这事儿咱们两家先私下里定下来,等我家阿明中了举人之后再过明路请媒人提亲。也省得太招眼!” 三姑奶奶深以为然,又生怕将来孙家反悔,便又道:“要不,先悄悄合了八字换了庚帖,两家先交换了信物小定吧!这样大家也好放心不是!” 孙氏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 反正儿子是铁了心的,小定下来让儿子安心也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三姑奶奶喜得一拍手,容光焕发笑呵呵道:“这往后啊,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啊!” “是啊……”孙氏笑了笑。 于是,等晚饭过后,三姑奶奶便笑呵呵拉着连芳洲去房间说话,还特意把门关了起来,吩咐不准连泽他们偷看。 连泽很是纳闷,疑惑道:“三姑奶奶今天怎么了?遇上什么高兴的事儿了,笑得跟朵花似的!” “就是就是!”正在逗着小灰玩儿的连芳清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我还以为三姑奶奶捡到钱了呢!我问她她还说我胡说八道!” “你当然胡说八道,”连澈很淡定的道:“三姑奶奶要是捡到钱了,只会偷着乐,才不会笑成这样呢!” “……”阿简便道:“跟你们有何干系,一个个尽在这瞎猜什么!是时候读书写字了,还不赶紧都坐过来!” 房间里,莫名其妙的连芳洲瞧着一个劲儿冲自己笑的三姑奶奶,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勉强笑问道:“三姑奶奶,到底什么事儿这么神秘啊……” 您这是整哪一出啊,有话赶紧说吧,这样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当然有事啦!”三姑奶奶抚掌笑道:“是大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 “啊?”连芳洲张了张嘴,疑惑的睁大眼睛。 “来,我慢慢的告诉你你就明白了!”三姑奶奶拉着连芳洲在床沿坐下,喜滋滋的道:“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哟,等听我说完别开心得晕了过去!” “……”连芳洲觉得自己还不如这会儿晕过去的好,“您快说吧!” 三姑奶奶呵呵一笑,便道:“今儿孙明的娘来找我了,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是为孙明求亲来着!孙家想求娶你做儿媳妇呢!是三媒六聘的正妻!” “什么!”连芳洲受惊过度大声惊叫了起来,外屋的四个人齐齐一怔。 连芳清立即起身要冲进去,被阿简一声“回来!”叫住了。 房间里,连芳洲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觉无力望天,扶额道:“三姑奶奶,您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这是多大的事儿,我怎么可能胡说八道呢!”三姑奶奶嗔了连芳洲一眼,继续喜滋滋的笑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是千真万确的!”瞧你,高兴傻了吧? 连芳洲眼珠子都直了,片刻怔怔道:“真的?” “当然!”三姑奶奶白她一眼,“比珍珠还真!” “……” 三姑奶奶捏了捏她的手,大包大揽的笑呵呵道:“这又没有旁人,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事儿你一点心也不用操,全都交给我!” 为表决心,三姑奶奶把胸口拍得嘭嘭响,道:“过几天咱们就把八字合了、把庚帖换了,交换信物下了小定,等孙明中了举人,再把这亲事过了明路!哼,到那时候呀,你就是举人夫人,羡慕死旁人!看谁还敢小看你!那不要脸的杨家,还不得气得脸都绿了!那才出了这口恶气呢!” “三姑奶奶,”连芳洲终于理顺了纷乱的思绪真正回了神,她苦笑道:“这事儿就不必劳烦您了——” “什么?”三姑奶奶的声音既意外又受伤,愤愤不平道:“不劳烦我难不成你还打算让大哥和乔氏出面?那恶婆娘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你还相信她?靠她办事,哼,指不定在背后使什么坏呢!” “您误会了三姑奶奶,”连芳洲叹道:“这门亲事你帮我推了吧,我不会嫁给孙明的!” “什么!”高声惊叫的变成了三姑奶奶,同样惊动了外屋四人。 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默契的都没有吱声。 与连泽、连澈他们的探究好奇的神情不同,阿简的目光则有些复杂。 这屋子不大,距离不远,三姑奶奶和连芳洲的谈话他虽没有字字句句听得分明,却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 325.第325章 孙明亲问 “您先听我说!”连芳洲抬手止住了三姑奶奶,缓缓说道:“门不当户不对,我高攀不起,况且,我舍不得离开大房村,在清儿、澈儿他们没有成年之前,我也不想考虑这个。” 后边的话三姑奶奶只当没听到,因为在她看来那根本就是废话!清儿、澈儿他们如今才多大?等他们成年连芳洲再来谈亲事,还有人愿意娶她么! 三姑奶奶自动忽略了后边的话,只反驳前一半:“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如今,如今那孙明还不是举人老爷呢!这时候定下婚约正是门当户对!” 连芳洲悠悠道:“三姑奶奶您也说是‘如今’了,那么以后呢?以后他中了举人、甚至中了进士那又是什么光景?三姑奶奶,我不想再被人退一次亲啊!” 三姑奶奶心中一震脸色也变了,呆了半响,道:“不、不能吧!这不当官的都说糠糟之妻不下堂么!他、他就不要名声了?我不信!” 连芳洲“扑哧”一笑,叹道:“三姑奶奶,话是这么说,可事实怎样谁知道呢?总之,我是不敢再拿自己的亲事来开玩笑了!到时候人家是官,咱们是民,人家只需要拿澈儿的前途和清儿的亲事来要挟,我就只有认命的份儿!就算人家要求我主动提出退亲,我也不敢不从啊!” 三姑奶奶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凌乱了! “不能吧!这不能吧!”三姑奶奶喃喃说着,却比连芳洲更加明白这事儿很“能”。 人心都是会变的不是吗?到时候万一再来这么一出,连芳洲这辈子别说嫁个好人家,还能不能嫁的出去都成问题了! 谁也不敢去赌这个“万一”啊! 连芳洲冷眼瞧着三姑奶奶在那儿纠结,见差不多了便柔声道:“明儿您跟孙婶说一声,就说我们不敢高攀。虽然救过孙大哥一命、帮了他们一把,但也不敢要他们如此报答,这对他们太不公平了!这件事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三姑奶奶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只好算了!唉,真可惜了,这么好的亲事!” 连芳洲勾唇笑笑,起身道:“咱们出去吧!这件事情我不想让阿泽他们知道!” “那还用说!”三姑奶奶瞅了她一眼点头。这事儿不成功传了出去那就是一桩笑话,三姑奶奶怎么可能说出去呢? 看她二人从房间出来,连泽等几双眼睛不约而同齐刷刷的转向两人,连芳清更忍不住问道:“姐姐、三姑奶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 三姑奶奶一瞪眼:“小孩子家家,管那多闲事!” “与你们无关的事儿,写你们的字吧!”连芳洲也笑道。 阿简忍不住深深瞟了连芳洲一眼,继续教他们写字。 晚上躺在床上,连芳洲许久才睡着。 她是真的叫三姑奶奶今晚说的事情给惊到了。 孙家会向她提亲,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儿!真的是太……意外了! 连芳洲摇摇头,将此事摒除不再去想。 她对孙明并没有感觉,这门在所有人眼中明显是自家占了天大便宜的亲事她也不想结,她不想将来一言一行都受到无言的压迫,否则,所有人都会指责她的不是、指责她不知足! 第二天,三姑奶奶无不遗憾的向孙氏婉拒了这门亲事。 孙氏先是一怔,继而心中狂喜。 她并不是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心中狂喜,面上情不自禁的便带了几分,好在三姑奶奶也是个神经大条的,并没有察觉什么,不然,铁定有的嫌隙生。 这件事情,还没有为大众所得知,就这么被彻底的掐死在摇篮中了。 孙氏自以为对儿子有了交代,心安理得的跟孙明说了这事儿。 孙明一怔,继而苦笑,低低说道:“我就料到会是如此,她根本瞧不上我……” 孙氏还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并没有听到儿子的嘀咕,只是劝道:“既然连姑娘不愿意,这事儿咱们也不能强求,我看你也就别想了!且安心念书吧,等你考上了举人、进士,有了功名做了官,还愁娶不到媳妇吗?到时候好好的报答连姑娘就是了!” “娘,你真的按我说的那样跟人家说了吗?有没有隐藏什么?”孙明不死心,忍不住问道。 孙氏脸色微变,心里一阵受伤:“你这是什么话!你娘是这种人吗?我既然答应了你去说道,当然不会隐瞒!” 孙明一阵懊恼,赶忙赔罪道歉不已。自己母亲的脾性他当然清楚,只是,这个结果他太不想接受罢了,所以才会忍不住这么一问。 孙氏又是难过又是暗自心惊,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儿子对连芳洲并不是报恩,而是真的喜欢、很喜欢! 想到连芳洲那么厉害的手段,她心里一时之间真是纠结不已:这要是真的成了自己的儿媳妇,自己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孙明到底不死心,这日连芳洲来三岔口这边看棉田,一个人去野芭蕉林查看水源地的时候,终于等到她单独行动的孙明忙悄悄跟了过去。 他要亲口问一问她,不然,他的心里总不踏实。 “连姑娘……”孙明张了张嘴,“芳洲”两个字到底不敢喊出口。 连芳洲身子微微一僵,定了定神,慢慢转身,冲他点点头微笑道:“孙大哥!” 连芳洲到底是个姑娘家,这跟自己想要议亲的对象突然出现单独相处并且很有可能还怀有某种目的,她一时不觉尴尬,脸上的微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得以保持。 “孙大哥……可是有事?”安静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连芳洲很不习惯这种感觉,便勉强笑着问道。 “我——”孙明张了张嘴,话到了嗓子口突然觉得难以出口。因为紧张他的脸有些发红,眼眸低垂更是看也不敢看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又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他出声,便故作轻松的笑道:“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真的是太尴尬了! “等等!”孙明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到底不忍错过,急忙叫住了她,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低声道:“我娘跟三姑奶奶说的事儿……你……知道了?” 326.第326章 误会啊误会 连芳洲的脸一阵发热,顿觉极不好意思,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窗户纸已经捅破那份不可言明的尴尬便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孙明舒了口气,鼓起勇气抬头,正色向连芳洲道:“连姑娘,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我是认真的,等我中了举人,便三媒六聘迎娶你为妻,一生一世绝不相负!我,我会对你好的……” 磕磕巴巴努力的说完这番话,孙明的心怦怦的剧跳着,身子轻轻的颤抖着。天知道他有多紧张! 飞快的瞟了连芳洲一眼,他又喃喃加了一句:“我真的、真的是、认真的……” 在孙明紧张的期待中,连芳洲轻轻摇了摇头,她缓缓抬头,清澈如泉水的一双眸子看向孙明,轻柔的道:“孙大哥,你的妻子应该是大家闺秀,再不济也该是出身良好的贤淑姑娘,我对你的仕途没有任何助力,而且,我放心不下阿泽、澈儿他们,这两年并不打算嫁人!孙大哥,这门亲事根本是不现实的,我们并不合适,所以,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别说了,我也当你没有提过!” 脑子里“嗡”的一下,孙明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他似是不敢相信连芳洲的话,喃喃又道:“我会对你好的,我是认真的……” 连芳洲又摇摇头,断然道:“我拿定的主意从来不会更改!对于不合适的事情我也从来不会多想!孙大哥,咱们有多不合适,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体谅我!” 孙明一滞,半响说不出话来,眼中本就没剩下多少的光彩更是一点一点的黯了下去。 连芳洲暗叹,又道:“我还要查看查看水源,孙大哥还是快回去吧!孙叔和孙婶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他们是极好极好的父母,你应该听他们的话,好好的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让他们扬眉吐气!” 孙明眼中一酸,猛的抬头望了连芳洲一眼,心中说不出是股什么滋味。她真的,很聪明,也很理智冷静,只是,这样不是太苦了些吗…… 孙明知道自己说不动连芳洲,轻轻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连姑娘,今日之事便当我从来不曾提过吧!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一定不要顾忌,尽管直说。只要能帮,我一定会帮你的!” 连芳洲点点头:“多谢孙大哥!” 孙明想了想,轻轻的又道:“你那堂兄,虽然功利心重了些,却不是个胆大心狠之人,做事保守,也够理智,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样做对你最有好处。想来有他在,你大伯父、大伯母会收敛很多。” 连芳洲猛的抬头,睁大眼睛瞪向孙明。 孙明轻轻一笑,轻柔道:“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四下一片寂静,唯有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风吹过,宽大的芭蕉叶窸窸窣窣的轻轻响动,阳光撒了一地。 站在那里,连芳洲有种不真实的怔忪。 也许,他们都错看了孙明,他才是个聪明人。 连芳洲轻轻一叹,摇了摇头继续查看水源,突然身子一僵,盯着地上的人影子不做声。 阿简暗暗苦笑,从一丛野芭蕉后走了出来。 连芳洲心一跳,有点发窘,干巴巴道:“你、你都听见了?” “嗯。”阿简轻轻点了点头。 见连芳洲恼怒瞪过来,他有点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见你一个人过来有点不太放心也来了,谁知就看到……咳,我真的不是有心偷听的!” “算了!反正已经过去了!”连芳洲闷闷的道,又道:“不要跟别人说。” 阿简点头:“我不会说的!” 他想了想又道:“昨天晚上,三姑奶奶特意叫你进房间就是说这事?” “是啊!”连芳洲轻轻一叹,甚感无力,为毛找上门来的亲事其实都不错,可实际又不可行呢!老天爷这是故意玩她的吧? 阿简看到连芳洲那有点闷闷的神情,认为她是“忍痛割爱”故而难过,心里一时也有点闷得难受,忍不住道:“其实这门亲事你若想答应那就答应了便是!” “嗯?”连芳洲猛的抬起头,盯向他。 因为惊诧连芳洲抬头的速度太快、眼睛太亮,阿简误以为是她听了自己的话心里又生出希望,便忍着心里那加重的闷继续道:“孙明,这人不错,他说的话信得过。他说了会对你好就一定能做到……” 在连芳洲直视的目光的逼视下,阿简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这种压力不是令人害怕,而是不自在。 他暗暗的舒了口气,忍着不自在继续道:“其实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我看的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 连芳洲很恼火,最令她恼火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恼火。 总而言之越听下去,心里的那把火越燃烧得旺盛! 终于忍无可忍,她冷笑了两声。 阿简的声音戛然而止,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硬着头皮加了最后一句:“我是真的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 “真看不出来,原来阿简你还会看相呢!要不,再帮我瞧瞧与孙大哥喜结连理后有几儿几女啊?”连芳洲嘲讽般道。 阿简一怔,喜结连理、几儿几女,这些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而且,一想到她要跟别人喜结连理、生儿育女,将来与别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阿简心里更觉说不出的难受,胸口闷得仿佛压了块大石头。 连芳洲这嘲讽的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真是,阿简明明也是一片好心为她着想,是真的好心啊!她没来由的跟人家撒什么气呢! “你就别劝我了,”连芳洲想及此心里顿时内疚起来,遂望着阿简柔声笑道:“孙大哥与我不合适的,我啊,还是老老实实种地的好!有了银子还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吗?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连芳洲没想什么“碰上喜欢的人、爱的人”,只要合适,能够相敬如宾、和和气气的过一生,也就行了!当然,如果没有也可以的。反正,她绝不会迁就、更不会委屈自己。 为了嫁人而委屈自己,在她看来这是最傻缺的事儿!简直没事自己找虐! 327.第327章 姐弟情深 “……”她前后对比变化之大的态度令阿简一时有些错愕,动了动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连芳洲见他那样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轻叹道:“算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没趣的紧!我还要看看水源,你先去吧!” 阿简点点头,便道:“有什么事叫一声,我先走了!” 看着阿简走开,连芳洲怔怔的出了片刻神,自失一笑,很快便抛开这事儿不再想了。 她向来不是个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事情上的人。 然而,连芳洲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黄雀。除了阿简,连泽竟然也听见了孙明和阿简那一番话。 这是晚上的时候,连泽特意叫了连芳洲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提到,差点儿没把连芳洲吓了一跳。 连芳洲顿时有点儿恼羞,嗔他道:“你如今也学坏了,这都打哪儿学来的!连姐姐与人说话你也偷听!” “我——”连泽有些尴尬张了张嘴,说道:“我哪儿想得到孙大哥会跟姐姐说——呃,我看姐姐过去,只是想去给姐姐帮点儿忙。谁知道孙大哥也会去……” “所以呢?”连芳洲瞪着连泽,质问道:“你这会儿叫我出来,是想要对我说点儿什么呢?” 连泽嚅嚅半响,终于鼓起了勇气,道:“姐,你嫁给阿简哥吧!” “你、你说什么!”连芳洲太过意外以及心慌,一不留神竟被口水给呛着了,弯腰拍胸咳个不停,咳得脸上通红,好不容易缓过了气,瞪着连泽道:“你这是,哈胡说八道什么呀!这、这哪儿跟哪儿呐!” “我是认真的,”淡淡的月色下,连泽的眸子亮晶晶的,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异常的严肃正经。他望着连芳洲道:“姐姐,你为了我们付出的太多了,你该为你自己考虑考虑,不该光想着我们。你若没有个好归宿,,我们几个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他的表情太认真,语气也太认真,以至于连芳洲一时有些怔忪,望着淡淡月色下少年瘦而不弱的身影,明显比她刚来那时候高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再过得一二年,想必要比她还要高得多了! 几乎是突然之间,连芳洲意识到,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还有澈儿和清儿,也在一天一天的长大。她的心里,无端的便生出一种感慨! 连芳洲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连泽继续又道:“阿简哥其实是喜欢姐姐的,我看得出来姐姐待他也与待别人不同。阿简哥虽然来历不明,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也都很喜欢他,姐,他做我们的姐夫难道不好吗?他一定会对姐姐好的!而且,他也一定能护着姐姐不叫姐姐受半点儿委屈!咱们这儿的规矩,爹娘都没了,又无别的长辈帮衬,守孝只需过百日,家中兄弟姐妹便可成亲,如今早已过了百日了,姐姐若是——” “好了别说了!”连芳洲那因震惊而慌乱的心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他轻轻的长舒了口气,望着连泽柔声道:“这些话,你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说,更不能对你阿简哥说,知道么?” “为什么?”连泽抿了抿唇,小小的少年有点儿委屈和恼火,道:“我说的是正经的心里话,姐姐为什么不愿意!” 连芳洲让他给气笑了,故意道:“哟,你这是逼着你姐姐出嫁呢?” “姐!”连泽有些恼羞成怒。 “阿泽!”连芳洲见他动气不再逗他,轻叹道:“你光想着姐姐,却忘了替你阿简哥想一想了。” 连芳洲慢慢的说道:“阿简如今还没有想的起来他的身世和过往,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早已经成亲并且有儿有女,或者已经有了婚约呢?姐姐如今嫁给他,将来他记起了一切,你可想过到时候姐姐将置于何地,而他又会陷入何等两难境地?还有他那妻子或者未婚妻,对她们又是多么的不公平?” 说着这些话,连芳洲的心里渐渐的弥漫着一种酸涩难言的味道,胸口闷闷的难受之极。 其实,这些话早早的不知在心头萦绕隐现了多少次,只不过她每每冒出一点苗头她便果断的不去深思细想,因为她不愿意想。 可是今日连泽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她便是不想面对,也不得不直视正面了。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他在自己心里变得不一样了呢?也许是他赶走那些大伯父收买闹事的无赖维护自己时,也是是大伯母暗算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他从天而降的相救,也许是一天天的相处、一点一滴的维护与帮助,也许—— 也许从他来到自家那天吧!那时她便感觉到他的不同,难免更多关注,越关注,越觉得他好,何况,他是真的好! 连泽怔住了,脑子里空荡荡的,心仿佛被掏空,一阵茫然。 他怔怔的望着姐姐,明明姐姐的神情十分平静而恬淡,可是他却从中无端感觉到一种莫名难言的哀伤与惆怅。 他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这么怔怔的望着她。 她说的这些,他从来没有想过!而她一说出来,他便知道先前那话自己是的的确确不应该说! 连泽身侧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暗自愠怒:这个世道,对姐姐何其不公!何其不平! 原本她有喜之悦之的好亲事,却无端端的遭人退亲;又因为自己兄弟妹年幼拖累,她不得不将自己的亲事靠后不予考虑;好不容易有人不嫌弃她、愿意娶她并且承诺会一辈子对她好,可是,因为残酷的极现实的原因她却不能答应! 同样因为极残酷的极现实的原因,她也不能嫁给阿简哥…… 难道姐姐这一生,便注定寻觅不到良人、得不到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吗! “好了!”连芳洲见连泽一脸色郁郁苦相,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笑嗔他道:“瞧你,你才多大呀,替姐姐操什么心!姐姐的事情你就别多想了,这天下那么大,总会有合适姐姐的人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姻缘自有天定,许是姐姐的缘分没到呢!这是老天爷该操心的事儿,你操的哪门子心呀!” 328.第328章 赵氏来了 “姐!”连泽叫她说的也笑了起来,然后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别叹啦!”连芳洲一开始对这事儿便秉持着极其冷静理智的态度,所以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神色便又如常,见连泽还在哪儿颇为纠结,便玩笑道:“等咱们赚了大把的钱,还愁没有好人愿意娶你姐姐吗?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姐,”谁知连泽却一本正经的道:“如果有人是为了钱财而娶姐姐,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正的对姐姐好、怎么会珍惜姐姐、保护姐姐!不要也罢!” 说着他又轻哼了声,道:“这样的人,我还不放心把我姐嫁给他呢!” 连芳洲叫他的话给彻底逗乐了,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见连泽被自己笑得瞪着眼睛有点恼羞,她忙咬唇忍住,又道:“那就先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罢了!再说了,只要有大把的银子,即便不嫁人,难不成姐姐还会受苦?难道,你和你未来的媳妇儿还容不下姐姐?” “姐!”连泽大为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半大的少年人一说到娶媳妇什么的话题总觉得满心的别扭,羞窘得脸都红了,低着头瞧自己的脚尖,凶巴巴的道:“谁也不能对我姐姐不好!咱们家里永远都是姐姐做主!谁也不准有二话!对我姐姐不好的人,哼!” 连芳洲唇角情不自禁溢出一抹笑意,不是为了将来能够掌控弟弟的家而心满意足,而是感念于他的一番对自己好的心意。 将来么,等他成了家自然是要过他自己的日子的,连芳洲可不是一个掌控欲强的人,跟未来弟媳妇争夺管家权,这种事儿她除非是傻了才会去做。 连泽这番话说得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并且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他的婚姻是何等的坎坷波折,为了他那桩婚姻,他最亲爱的姐姐几乎被伤透了心! 好在,最终的结果仍然是圆满的。 自这晚后,姐弟俩都没有再提过这事儿,日子依然如常的过着。 连自家人都没有人人都知晓连芳洲又提过亲事,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孙氏和孙长兴两口子见到连芳洲原本心中还有点儿忸怩不自然,可连芳洲若无其事的笑着同他们打招呼说话,两口子心中一松,大家心照不宣的当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七月初,在连芳洲的细心关照和秦风盯着下人们的辛苦劳作打理下,棉田里的棉花苗已经长有将近一米五了,长势十分喜人。 一眼望去,整个棉田里如同绿色的海洋,被那绿色的枝枝叶叶填补得没有一点空隙。风吹过,绿色的波浪由近至远一层层翻涌而去,背面的叶子被风掀起,露出片片灰白,蔚为壮观。 连芳洲心里琢磨着,再有三四天,就该开始打顶了,这是保证棉花丰收的关键,也是她的杀手锏。所以,连芳洲决定这个活计完全由自家人来完成!一个人都不请,连到时候极有可能会主动来帮忙的张婶一家子也要拒绝。 也许将来这技术会传播开去,但是,能保密多久是多久不是? 七、八月也是最炎热的盛夏,这样的天气,最容易滋生病菌,鸡瘟流行。 许多村子每年七八月份里都会爆发鸡瘟,家家户户的鸡几乎有一大半都会遭殃,唯有那些去年挺了过来的、体内产生了抗体的可以完全木有压力,至于其他的,那就只有自求多福、听天由命了! 其实鸡瘟爆发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原因就是鸡饮用了不干净的水而引起。 夏日高温曝晒,阴沟里、小水塘里以及村里屋前屋后各种坑坑洼洼的小水坑里的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腐烂味道,其中带着多少细菌可想而知,喝了这样的水,那些鸡想不得瘟疫都很难。 早在六月中旬的时候,连芳洲便郑而重之的跟连芳清和李氏打过招呼,务必要做好鸡舍的消毒卫生工作,尤其在鸡群的饮用水上,绝对不能让它们饮用生水,必须得是煮沸之后晾凉,而且还是泡了专门从药铺里买来的、清热解毒的杭白菊的菊花茶。 每天三次固定时间饮水,饮好之后水槽必须拿走清洗干净备用。 加上鸡舍附近先前种植的薄荷、艾草也生长成片,且最近又插种了不少的仙人掌,应该可以确保安全无恙了。 别的也就罢了,仙人掌是最好的预防鸡瘟的植物。 原本裕和县是没有仙人掌的,这还是在规划秀苑的时候,连芳洲提议建造一座专门种植奇花异卉的花园,比如仙人掌、猪笼草、昙花、光棍树等等诸如此类,苏景和他们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四处搜罗,连芳洲趁机要了许多的仙人掌,特意种在果园围栏旁边和鸡舍旁。 连芳清对于姐姐的交代一向来也是不打折扣执行的,加倍上心的照看着,一天里倒有大半天的时间都在小花果山那边。 小灰虽然被当成小狗一样的养着,天生的气味和气场却没有变,至少在鸡群们的眼里没有变。自打第一次小灰进入养鸡场引起一片鸡飞鸡跳之后,就再也不被云去进入。 每次连芳清进去,小灰便在外边的棉田里转悠,有的时候碰上巡逻的狗,顺便掐一架切磋切磋。 连芳洲紧张了几天,毕竟养鸡场一旦染上鸡瘟,在没有任何化学药物可以治疗的今日,那必定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她跟着亲自指点了三天,见连芳清和李氏母女一样样做得妥妥帖帖,便完全放了心,转而一心扑在生长到了关键时期的棉花上了。 这天早饭后,连芳洲正打算和阿简、连泽去地里看一趟,赵氏却从外头走了进来,见了连芳洲便笑眯眯道:“芳洲这是要出去呢!” “赵嫂子!”连芳洲笑着点点头:“想去地里看看,嫂子是从哪儿来呢!” 不怪连芳洲这么问,赵氏穿着洗的褪了色的酱红色格子短褐,下边是草鞋,下襟靠近地面那一截半湿不湿的,还沾着些草屑,头上挽着的扁平发髻也有点凌乱,同样沾着两三片草叶子。 329.第329章 赵氏偷听到的消息 赵氏见她问顿时精神一振,不由得拉了连芳洲,一边往旁边走一边道:“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说呢!” 拉着连芳洲走开,她才道:“我跟你说啊,刚才我在靠近石头坪那边的坡地上割草,听见好几个人在说话,商量着要坏你的棉花呢!说啥‘只要事情办成了,他家小姐不会亏待了他们!’我没敢看,不过听声音有两个是咱们村里的二狗子和癞子!” 她说毕好奇的问道:“芳洲,你种棉花种的好好的,这又是招惹了哪家的什么小姐呀?怎的这么恶毒!” 对于庄稼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使坏手毁掉别人的庄稼更恶毒的事儿。这不仅仅是毁掉别人的心血,更是断人一家子的活路! 村子里哪怕是再不合、再吵架打架闹得天翻地覆的也从来没有人会起这种心思,即便当初花家和杨家那样的厌恶恨极连芳洲,也没有想过要偷偷的把她家的庄稼通通毁了!所以赵氏才会这么说。 连芳洲微微冷笑,没回答赵氏这个问题,却是问道:“赵嫂子,你确定你没听清吗?你确定那说话的是二狗子和癞子?” 赵氏“切!”了一声,自信满满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没听清?就是这么说的!好几个人的声音呢,别的我不敢保证,二狗子和癞子肯定错不了!他俩的声音一个沙哑像老公鸭、一个跟破锣似的,怎么可能会听错!” 连芳洲不禁好笑起来,不过想一想赵氏形容得还真是的!便感激道:“赵嫂子,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咱们都是邻居,你有什么好处都想着我们家,这点儿事值得说什么呀!你可要多多上心一点,那二狗子、癞子都不是啥好鸟,人嫌狗憎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得出来的!”赵氏又道。 “嗯!”连芳洲点点头,又笑着道谢了一番,送赵氏离开了。 赵氏一走开,连泽便迫不及待上前,气冲冲道:“姐,赵嫂子说的会是真的吗?二狗子、癞子他们好大的胆子!他们说的什么小姐,到底是谁啊?” 赵氏那大嗓门,自以为拉了连芳洲一旁说话旁人没听见,事实上连泽和阿简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连泽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家招谁惹谁了。 阿简却是心知肚明,看向连芳洲道:“你打算怎么办?” 言下之意是,无论你打算怎么办,我都会支持你。 连芳洲心中一暖,不觉微微笑了笑,便道:“这世上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既然知道这件事情跟二狗子、癞子他们有关系,那就好办得很!” 连芳洲一挑眉,直截了当的道:“咱们就问问他们去,问问他们究竟跟赵家有什么勾当!” 阿简眼睛一亮,同时有点儿目瞪口呆。 不得不说,连芳洲这个法子很直接、很暴力、很没有道理,不过,这是最有效的防患于未然。 “好!”阿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了二狗子他们要使坏,为什么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非要等他们做出点什么来才进一步行动?那样不是太累了吗? 对付这种人,拳头才最管用! “阿简,到时候还要你出力了!”连芳洲又笑道。二狗子他们在他手里吃过大亏,阿简出手绝对的事半功倍、效果十足。 “这个自然!”阿简笑道。 “姐、阿简哥,你们还没告诉我呢,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小姐要跟咱们使坏啊?”连泽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在一旁气呼呼的气得想要跳脚! 话说,不带这么无视他的好不好!他也是连家的一份子啊不是! “就是那天来咱们家的赵茹君赵小姐!”连芳洲缓缓说道。 “她?”连泽吃了一惊,呆了呆,奇道:“就是那个县城里的首富赵家?喜鹊的主子?咱们家跟她家井水不犯河水,她抽的哪门子风这么歹毒!” 连芳洲难得的叹了口气,双手一摊苦笑道:“我也很纳闷!” 连泽突然“啊”了一声,哼道:“我知道了!定是阿简哥不肯去她家,她怀恨在心呢!也忒不要脸了吧,阿简哥难不成还没有选择的自由吗?不想去自然就不去了!她当她是谁呢,非要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呀!” 阿简淡淡道:“阿泽你后一句话却是说对了,这世上就有一种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围着她转,一旦有人逆了她的意,她便感到无边的愤怒和气恨,哪怕是极小的事儿,在她看来也是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连泽心中不觉一凛,怔怔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这也太、太可怕了!” 连芳洲瞟了他一眼,笑道:“你能到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人,人心险恶超乎你的想象呢!姐姐倒是情愿你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这些!” 她沉吟片刻,又道:“阿简不愿意去赵家,虽然赵茹君不痛快,不过我总觉得,像她那样的聪明人,应该不会为了这点事情如此大动干戈!唉,我总觉得她很厌恶我,是那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厌恶!从我见她的第一次开始,我便有这种感觉,也许我上辈子跟她有仇,她这辈子报仇来了吧!” 阿简和连泽不禁都笑了起来。 连泽撇撇嘴,十分肯定的道:“就算姐姐真的跟她上辈子有仇,那也肯定是她做的不对!她还好意思报仇?” 阿简忍不住大笑,拍了拍连泽的肩膀笑道:“你这小马屁精,什么时候嘴巴比清儿还甜了!” “我说的是实话!” 这下子连连芳洲也撑不住笑了,笑道:“你可真够配合的,你阿简哥才说呢,你便再表现一回!” 三人说笑归说笑,很快便做了安排如何应对此事。 晚上,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二狗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哼着不三不四的小曲一脚踹开自家的院子门,进去之后又熟稔的反腿一脚将门踹得关上,大摇大摆的朝那墙壁剥落得不成样的土坯房走去。 进屋、点灯,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倒杯水喝好睡觉,冷不丁脖子上一片冰凉,身后一个声音冷冰冰道:“别乱动,也别叫唤,不然我割断你的喉咙!” 330.第330章 夜闯 冰凉的刀刃在昏黄的灯光下依然雪亮得刺眼,二狗子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哆嗦着唇想要说什么哪儿说得出来,只听到牙齿咬得咯咯响。 阿简“嗤”的一声轻笑,收回匕首的同时一脚把他踹在地上,冷冷道:“二狗子!你看看我是谁!” 二狗子疼得哼叫一声,软在地上狼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支撑着瘫坐在地上,生硬的抬头、看,然后整个人一呆,眸底满是惊恐,哆嗦着道:“你、你、你是阿简!” 阿简“嗤”的冷笑,深邃的眸子黑得深不可测,雕琢般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淡淡的光线下是纯粹的力量的象征,二狗子光是看见他,已经三魂七魄差不多丢光了。 “原来你还认得我!”阿简盯着他不紧不慢道。 “认得认得!”二狗子忙点头哈腰陪笑道:“简爷您是村里的大英雄,是真汉子,我二狗子不认得自己的爹妈祖宗也不敢不认识您啊!简爷您有什么吩咐叫小人过去吩咐一声就好了,这么晚了劳动您的大驾,小人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阿简理也不理他,只是淡漠的道:“今晚我可不是一个人来,你没看见?” 二狗子一怔,顺着阿简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连芳洲和连泽静静的站在一旁,他一惊,突然有点心虚慌忙移开目光,陪笑道:“连、连姑娘怎么也来了!呃,这大晚上的连姑娘一个姑娘家在我这儿出现恐怕不太好吧——哎哟!你、你怎么打人!” 话没说完,二狗子就挨了连泽一拳头揍在胸口,痛得佝偻着腰颤抖起来。 连泽气呼呼哼了一声,晃了晃拳头挑眉道:“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还揍你!” 二狗子敢怒不敢言,抱着肚子哼哼唧唧的呻吟着。 连芳洲叫住了连泽,冷冷的盯着二狗子道:“我们今晚来呢,有几句话要问你,你最好放老实点,若是胆敢心存侥幸满嘴谎话,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我问你,今天你和癞子他们跟赵家的人在石头坪那边一处坡地后说了什么!” 二狗子身子一颤,脸色猛的发白,半响方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么?”连芳洲轻轻一笑,柔声道:“你是不是又皮痒了?嗯?” “跟这种人客气什么!不说打到他说就是!”连泽一眼瞪了过去,扬起手就要打。 “别!”二狗子只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脑袋,颤声道:“你们、你们这是屈打成招,你们想干什么!眼睛里还有没有王法!” 二狗子心里大叫倒霉,这什么事儿呀!明明是四个人一起答应干的事儿,怎么还没干连家姐弟就知道了?不找别人偏偏来找他?欺负他孤家寡人一个吗! 一个阿简已经够恐怖了,现在还加上一个连泽…… 连芳洲不屑冷笑,道:“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也省得遭受皮肉之苦!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提王法?这村里哪家哪户不厌你恨你,我敢说,就算今天晚上你死在了这屋子里,也不会有半个人为你喊冤、更不会有半个人为你报仇,你信吗?” “你们……”二狗子瞳孔骤然一缩,惊惧道:“你们要、要、杀人灭口!” 连芳洲的话令他又气又急又胆战心惊,他何尝不知,倘若连芳洲他们真的杀了他,村子里所有人绝对背地里欢呼庆贺,绝对不会为他伸冤。就算是癞子他们也不会! 再想想阿简连狼群都能杀,杀他区区一个人,岂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二狗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连芳洲一笑,道:“那倒不至于,你不用紧张!顶多打你个半身不遂、再割了舌头!杀人灭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二狗子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白着脸道:“我、我跟你们、无、无冤无仇——” “那就老老实实把今天你们说的话给我重复一遍!”连芳洲冷声道。 “连姑娘,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我怎么说呀!”二狗子满脸的苦大深仇相,简直字字血泪。 若非赵氏说得那么肯定,连芳洲几乎要怀疑真的是自己怀疑错了他。 “我可以发誓的!我可以对天发誓!”二狗子举起了手,手心向天。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连芳洲眸光徒然一寒。无赖果然是无赖,耍赖的本事那真是登峰造极的! “姐姐!我揍死他看他说不说实话!”连泽眼睛发亮,挥着拳头跃跃欲试。 阿简冷不丁道:“打他的小腹或者胃部,别打脸!把他手臂拧脱臼你也可以试一试,就怕你力道不够,做得不够干脆利落!” 连泽眼睛一亮,笑道:“我正好可以试试!阿简哥你教我后我还没试过呢!” 二狗子听得气愤无比:这是拿他当死人吗! 阿简他打不过,但是连泽就不一定了!他眼珠子飞快的朝门的方向瞟了一眼,暗暗卯足了劲准备着,就等着连泽靠近给他一脚然后飞奔夺门而出。 只要逃出去了,大不了在外头躲一阵子等连家被赵小姐收拾干净了再回来!或者干脆投身进赵府为奴,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这儿强?反正他就一个人,什么累赘也没有! 到时候,哼,连家姐弟落在了他的手里,他非弄死他们不可!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二狗子那一脚还没踢出去,连泽的拳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打在了他的肚子上,痛得他惨叫一声虾子似的弓起了身子,连泽理也不理一把揪住他的手臂,只听得“咔擦!咔擦!”两声清脆的声响,二狗子痛得脑门一阵眩晕冷汗直冒,左边胳膊软软的垂着。 “你、你——”二狗子瘫在地上,喘息着瞪连泽。 连泽冷笑道:“哟,还挺有骨气!”说着毫不犹豫拉住他另一边手臂。 二狗子唬得魂飞魄散,慌忙哀嚎道:“连二爷、连二祖宗,求求你不要了、别动手、别动手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没种的货!”连泽放开他,鄙夷的呸了一声。 331.第331章 威胁恐吓 连芳洲冷冷道:“我劝你最好说实话,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同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你别以为只要糊弄过眼前,一走了之躲在赵家就可万事大吉!哼,不是我夸口,阿简想要教训你,你以为躲在赵家便可无事?你要是再不说真话,我也不是非问你不可,打死了你倒是干净!” 二狗子脸色一白,他相信赵家能护得住他,毕竟,那可是裕和县的首富,只要给他一笔银子离开裕和县,不就万事大吉了?虽说其实他一点也不想离开生活惯了的裕和县,可保命要紧不是吗? 但是,他更相信假如不说实话连芳洲他们真的会要他的命! 两相权衡之下,二狗子咬咬牙,终于将实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找他们的是赵三,据赵三说,连芳洲曾经对赵小姐十分无礼嚣张、得罪了赵小姐,赵小姐要给她点教训,便让他们毁掉她的棉花地。 赵三提供油,让他们放一把大火将连芳洲的棉田全部烧毁了! 只要事情能够做成功,便给他们每人二百两银子! 这话一出,连芳洲和连泽、阿简都不由变色,继而心中大怒大恨,赵茹君的心肠,当真狠毒如蛇蝎! 更令他们既愤怒又侥幸的是,赵三和二狗子他们商量好了明天晚上就动手。二狗子、癞子、蛤蟆、二两四个人,每两个人一组,同时在三岔口和石头坪的棉田里点火。 连泽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朝连芳洲看了一眼,如果不是赵氏听到、又跑来告诉了他们;如果不是姐姐主动出击而不是等着抓现行,还真不知后果会是怎样! 连芳洲双眸中一片冰冷,赵茹君,她果然觉得地球应该围着她一个人转吗!这是要把他们连家给毁了啊! 原来打着如此歹毒的主意,这就难怪不见棺材二狗子死也不肯张口了! 二狗子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气闷,吓得连呼吸都不自在。他不由自主道:“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我什么都说了,你们、你们不能再动我……” 连芳洲静静的望着他,淡淡道:“你现在就去,把癞子、蛤蟆、二两叫到你家里来!现在就去,至于理由,你自己编!阿简,劳烦你陪他走一趟!” “好,”阿简点点头,瞟了二狗子一眼淡淡道:“走吧,我会在暗中跟着你!” 二狗子差点没给噎死,就算要监视跟踪,能不能说的委婉一些? 原本听连芳洲让他出门去叫人他还暗暗雀跃呢,只要出了这道门,傻子才会转回来!可没想到—— 连芳洲见他沮丧气闷憋屈的样不由冷笑,冷冷道:“你以为方才不打你的脸是为了什么?” 二狗子呆了呆,憋屈得真想一头撞死! 跟连家人玩,他永远也玩不过! 二狗子认命的默默从地上爬起来,默默的踉跄着出去,也不管默默的、无声无息跟上的阿简。 大约两刻钟之后,门口传来一阵吊儿郎当的嘻嘻哈哈和杂乱的脚步声,是二狗子领着那三人来了。 那三人见二狗子家里亮着灯也丝毫没有怀疑什么。 直到进了屋,看到静静的站在那里的连芳洲和连泽,三人方齐齐变色,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因为太过意外、太过吃惊,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竟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二狗子见状暗叫侥幸,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什么都知道了,”连芳洲扫了三人一眼,淡淡道:“听说赵小姐以每人两百两的价钱买你们帮她做事,不知道她可给了订金?” 不光三人,连二狗子也愣住了,四个人睁大了眼睛,有点发傻。 “问你们话呢,不说?”阿简从后边进来,淡定的将门关上,道。 三人一凛,下意识转头,看到阿简的一刹那,喉咙里那反应过来就要脱口而出的狂骂生生的噎了下去。 上次在地头被阿简揍得那么惨,他们可都还记着呢! 二两见连芳洲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不觉开口道:“一人给了一两银子,赵三说等事情办完后再每人给二百两!” 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儿丢人,一两银子的定金算是定金吗?便又加了一句道:“赵三可是写了二百两的欠条、按了手印的,不会骗我们!” 二狗子嘴角抽了抽,心道赵小姐要对付的人是连姑娘,你跟连姑娘解释这么清楚是生怕她不知道赵小姐是来真格的吗? “哦?”连芳洲挑了挑眉,道:“不知道那欠条上是怎么写的,是写赵三欠你们二百两呢还是赵小姐欠你们二百两啊?那手印,是赵三按的,还是赵小姐按的啊?” 四个人怔了怔,下意识的觉得连芳洲问的古怪,这事儿也有点不对劲,二两便道:“赵小姐是什么人,怎么会见我们?当然是赵三按的手印,那欠条上,写的也是赵三……” 他们虽然不识字,却让识字的人念过听了,事关二百两银子,绝不会记错。 连芳洲便“嗤”的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啊!这么说来,这欠条跟赵小姐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四个人又不是傻子,一听之下齐齐变色,癞子惊呼道:“怎么可能!赵三是赵小姐家的下人,他明明跟我们说过,是赵小姐吩咐——” 癞子小心的瞟了连芳洲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至于他没说的那些话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连芳洲冷笑:“如果赵三矢口否认呢?你们有证据吗!” 二两道:“赵三为什么要矢口否认?哼,白纸黑字就在这儿呢,他还敢赖账不成!” “对,我们兄弟也不是好欺负的!他赵三还敢不给钱!”蛤蟆也道。 连芳洲冷笑:“给钱?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到时候你们这条小命保得住保不住都难说!你们上了那赵小姐和赵三的当了,还在这儿做着发财的美梦呢!” 四个人呆住,二狗子和二两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癞子和蛤蟆却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连芳洲,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 蛤蟆还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332.第332章 真相 连泽也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家姐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当然不像癞子蛤蟆那样,心中纳闷,面上仍是一片淡漠。 连芳洲睨了蛤蟆一眼,嘲讽道:“你还笑的出来?等听我说完你再笑得出来我便服了你!” 她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想必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这棉花是县令大人下令推广的,你们把我的棉花毁了,我只要让我堂兄写张状子递到县衙,你们觉得县令大人会置之不理吗?” 看到几人的脸色果然一变,连芳洲又冷笑道:“县令大人下令推广棉花,就算是赵家也承担不起故意毁坏的责任吧?这不是故意打县令大人的脸吗!你们以为到时候赵茹君还会护着你们、帮你们说话?别做梦了!” “倘若不供出赵茹君,这就是你们蓄意为之,不是流放便是在几十板子下去再收监坐牢,这辈子能不能重见天日还得看你们家里舍不舍得拿银子去赎!倘若供出赵茹君,你们手里的欠条是赵三写的,跟你们接头的也是赵三,赵茹君她也绝对不会承认半个字的!而你们又拿不出半点儿同她有关的证据,谁会信你们?” “赵三是她的人,她怎么赖得掉!”二两咬着牙说道。 四个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很显然,连芳洲的这番话起了作用,他们至少听进去了一半,并且也心知肚明她这些话绝非空穴来风。 四人此时才猛然想到:是啊,棉花不是县令大人下令推广的吗?他们怎么忘记了这一茬!这两千多亩棉田倘若真的毁了,只要连海往县令大人面前告一状,把这事跟县令大人的面子牵扯上关系,他们绝对会很惨很惨! 连芳洲嗤笑道:“也许你们还不知道赵三是谁吧?赵三原本叫做王三,是我买回来的下人,只是此人心术不正,刚买回来没几天又被我给卖了!后来赵茹君又把他买了回去,改名叫赵三!赵茹君完全可以说赵三是因为对我怀恨在心故而报复,所以才会收买你们做这事,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别说你们,就是赵三,也被她给卖了!赵家有的是钱在县令面前打点,又有了赵三这个替罪羊,县令大人干嘛不顺水推舟、干嘛非要跟赵茹君过不去刨根问底?所以,这件事情到了最后,我的棉田被毁、你们被抓、赵三被牺牲,唯一达成了目的的只有赵茹君!” 四个人脸色彻底的白了,癞子舍不得那二百两银子,强自道:“这,这不过是你的猜测,做不得数……” 连芳洲冷笑:“二百两银子的魅力果然大,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执迷不悟?如果赵茹君不是打着这个主意,为何给你们打欠条的是赵三?为何订金都不给你们?这还用得着想吗!” 阿简便道:“一旦给了你们订金,到时候搜了出来便成了证据,毕竟,赵三一个奴才可没有本事一人给你们二三十两的银子,但给你们一两,还是可以做到的。至于那欠条,至始至终都没赵茹君什么事!赵茹君跟芳洲有过节,却平白把你们变成她报复的工具,可笑你们居然还做着二百两银子的大梦!” 连芳洲又冷冷道:“到时候事情成了,就算我们放过你们,赵茹君也不可能放过你们!她又不傻,留着你们万一将来说漏了嘴败坏她的名声吗?杀了你们倒不至于,不过绑了远远的卖到外地什么盐场、矿场做苦力,你们这辈子也休想再回来!以你们的人品,就算失踪了,想必当回事儿去寻找的人也不多吧?” 四个人顿时一滞,他们倘若真的失踪了,哪有人会去寻?巴不得他们再也不要回来还差不多! 二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喃喃道:“难道我们真的被那狗杀才给耍了?难道真的被那狗杀才给坑了……” 连芳洲冷笑道:“是不是,你们自己想想!” 二狗子几个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面面相觑,心中除了愤怒更多憋屈。 向来是他们算计别人,哪儿有别人算计过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儿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做,可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被人拿着当刀子使的情况! 四个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要说刁钻奸猾他们认第二没人认第一,连芳洲那番话他们只略想一想便知道九成九就是真相!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让赵茹君那小贱人给耍了! “小贱人,欺人太甚!” “他娘的,难怪嫁不出去,原来是这种蛇蝎心肠的货色!” “活该她赵家绝后!” 四个人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憋火,忍不住大骂起来。 还是二两最先回过神来,冲连芳洲拱了拱手道:“多谢连姑娘提醒,要不是连姑娘你,我们兄弟这回被人卖了还蒙在鼓里呢!” 连芳洲轻哼一声冷冷的瞅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用不着多谢我,我不是为了你们,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安全起见,这裕和县我看你们还是别待下去了!在离开之前愿不愿意与我合作再坑赵茹君一把?先说好了,我没有赵茹君那么厚的家底,我一人只能给你们二十两,离开裕和县要怎么活下去,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不过我好心劝你们一句,做人啊,还是厚道点的好!” 四个人的眼睛霍的一亮,相互之间交换了个眼色,转眼之间便定了主意。 二两便道:“连姑娘果然爽快!好,我们离开之前就跟连姑娘合作一把,请连姑娘吩咐该怎么做!” 第二天上午,二两四人如约在赵府某处小小的角门跟赵三见面。 赵三很满意,很快便从角门里驶出来两辆马车,不用问马车里装的自然就是一桶桶的油了! 二两四个人不动声色相视一眼,心中均道:好狠毒! 先前作为一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角色,他们当然不会这么想,可是角色变化心态自然也变化了的四个人此时想到赵茹君那歹毒的心肠,忍不住都是一阵寒颤。 如果没有连姑娘提醒,他们会被她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吧? 333.第333章 抓个正着 四个人盯着马车的眼睛均是一亮,情不自禁的露出贪婪的神色,蛤蟆更是兴奋的搓了搓手,咂吧着嘴小声道:“这么多的油啊,能卖不少银子呢……” 这声音不轻不重,恰恰让赵三听见而已。 赵三猛的转头,盯着蛤蟆。 蛤蟆尴尬的陪笑了笑,忙讨好的道:“开玩笑、开玩笑!我说着玩的呢,说着玩的!” 二狗子也连忙陪笑道:“对对对,我们哪儿有这么大的胆子呢!他啊,就是嘴贱,呵呵!” 癞子迫不及待便忙笑道:“那啥,没别的事儿了我们就先走了哈!” “等等!”赵三眼珠子一转,笑道:“我还没请示过小姐呢,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小姐再说!” 二两一把抓住要走的赵三,拉着他来到一旁,小声陪笑道:“那啥,赵三哥,能不能先给点儿定金呢?十两八两的都成,兄弟们手头有点紧啊,呵呵!” 赵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眼底闪过一道鄙夷,心道你们这些游手好闲的无赖货色,什么时候手头不紧? 他便不耐烦道:“你急什么?等过了今晚二百两银子就到手了!不过一晚上就等不得了吗?再说了,昨天我才给了你们一人一两,这么快就花完了?” 赵三的嘲讽和鄙夷没能逃过二两的眼睛,二两心中暗怒,听他这么说不动声色又陪笑道:“那个,就不能这时候给点嘛,要不,一人五两?” “没有了!”赵三甩开他的手,皱眉道:“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明天天一亮你就来找我,到时候二百两保管一文钱都不少你的!行了别啰嗦了,好好把事情办妥才是正经!” 说着便进赵府去了。 二两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沉了沉,无声冷笑。 至此,他是彻彻底底信了连芳洲的话了。 再说赵三急急匆匆找到赵茹君,便禀报道:“小姐,无赖混混就是无赖混混,那人品简直差的不行!当着奴才的面居然都漏了口风要卖了咱们的油换钱呢!奴才看,不如奴才带几个人跟着他们吧!” 赵茹君目光微沉,皱眉道:“他们有这么大胆子?”略一沉吟,终于点头道:“这样也好,索性天黑之后你们把油直接运到地头上,帮着他们一块儿把油泼在那棉田里,等你们离开之后再让他们点火!去八个人吧,要小心点,动作要快!”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合适的人、定下这么完美的计划,可不能因为几个混混的贪心而毁了! 赵三说的事儿她完全相信是真的,那些卑贱贫贱的无赖子,有几个是有人品节操的?万一真的背着他们卖掉一大半,到时候烧起来火势不够猛烈功亏一篑叫她如何甘心? 越是关键的时候,越是一点儿差错不能出啊! 赵三得了赵小姐的话,忙答应一声,便出去安排。 他命人仍然将那两辆马车赶回赵府,说是自家小姐体恤他们,这油到了晚上会有赵府的人运送到地头,他们只需要到时候赶到地头就可以了。 二两四人自然是十分失望的,再三的表示这时候把油运走更方便云云,赵三认定了他们心里有鬼哪儿会信?没有半点商量的把他们赶走了! 四人怏怏告辞。 在赵三看不见的地方,四人的脸色均拉长了下来,变得十分难看。 “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东西!”蛤蟆啐道。 二狗子亦冷笑:“他也就是赵茹君身边的一条狗!倒是忠心,也可怜,还不知道被自己的主子给卖了个干净呢!” 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有点不甘心起来。赵茹君的心思被连姑娘点破,也就没法子实现了,也就是说,赵三这条狗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成了主人的弃子,放任他这么耀武扬威的,岂不是令人心里头难受得紧? “算了!别节外生枝!哼,落在赵茹君那种人手底下,他将来的下场也好不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二两道。 众人想想的确如此,便一同都走了。 入夜,两辆马车悄无声息的从城外赵府别庄驶出,不紧不慢的朝大房村方向驶去。 车厢里,各坐着三个家丁,放着六桶大大的油。 不到一个时辰,两辆马车便分别来到了三岔口和石头坪的棉花地里,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巡逻的人和狗——对于这一点,他们居然没有丝毫的怀疑不对劲,而是沾沾自喜自己的运气,这就是真正的自己找死、该死了! 赵三带着三个家丁在石头坪这边悄悄停好车,与二两、二狗子接了头,几个人便不声不响的挑着油往东南边悄悄走去。 风从那边往棉田的方向刮,点火自然要在那边。 “动手吧!油泼得远一些,多泼几处!”赵三一声令下,几个人便将油不声不响的泼了出去。 正泼得起劲,突然间灯光大作,一个冷冷清清的女音低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名家丁唬得手一抖,提着的油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淌了满地的油,其余两人也僵住了,只有赵三一刹那的惊诧后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就朝着浓密的棉花地里跑。 只是还没跑出两步便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跟着上去两个连芳洲家的下人,将他押了起来。 另外那三名家丁也是一样的下场。 赵三恨恨的瞪了二两和二狗子一眼,骂道:“你们两个无赖东西好大的胆子!我们家小姐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等着瞧!” 连泽扬手给了赵三一巴掌,骂道:“死到临头你还嘴硬!” 赵三脸上一阵火辣的痛,他却丝毫不顾那疼痛,冲连芳洲冷笑道:“死到临头的是谁还不一定呐!识相的赶紧放了大爷,否则大爷将来绝饶不了你们!哼,连芳洲,你以为你是谁,得罪了我家小姐,你的死期才真正到了!” “你家小姐?”连芳洲挑了挑眉,冷冷道:“是你家小姐让你来烧我的棉田的?” 赵三此时被连芳洲人赃俱获,情知抵赖已是不现实的,最好是能够威胁恐吓一番,令连芳洲知难而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334.第334章 只准你坑我吗 他哼了一声便冷笑道:“不然你以为呢?哼,连芳洲,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敢得罪我家小姐!在这裕和县,就没有敢得罪我家小姐的人!识相的赶紧把我们给放了,再给我家小姐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否则,哼,连芳洲,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跟赵府斗?就算今天你抓住了我们又怎样?下一次呢?下下次呢?我家小姐想做的事儿就没有做不成的!你不会天真得认为抓住了我们便万事大吉了吧?哼,就算你把我们送到衙门,我们小姐也自有法子把我们完好无损的救出去,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 “不错!你要是识相的,就赶紧把我们放了!” “快放开我们!谁有功夫跟你在这儿扯皮!” 其他的赵府奴才也气势汹汹的帮着腔。 连芳洲哈哈笑了两声,冷笑道:“这么看来,我要是不放还不行了?” “你自己心里头明白!”赵三亦冷笑,自以为那番话拿住了连芳洲,颇为得意。 “衙门又不是你们赵府开的,你想的太天真了!以为就这么几句废话我便怕了你?”连芳洲道。 赵三气极反笑,嘲讽道:“自古有钱便是大爷,衙门怎么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衙门也必定向着我们赵府!连芳洲,你能有几个钱,居然就想跟赵府斗,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连芳洲目光平静的盯着赵三,半响方道:“我从来没见过如你这般恬不知耻、没脸没皮的人!你们赵府,倒真是仗势欺人呐!” 赵三嚣张的大笑起来,狂妄的道:“仗势欺人你又能奈我如何!你倒是想呢,可你有的势仗吗!连芳洲,你一个乡下野丫头,再怎么着也上不了台盘!识相的,就赶紧的、乖乖的把大爷们放了!否则,哼,除非你有本事杀了大爷们,不然你就等着吧!” “你这是威胁我?”连芳洲冷冷道:“你们赵府的人要烧我的棉田,被我逮了个正着非但没有半点儿悔过之心反而要威胁我,甚至连县令大人,都必定会帮着你们欺压良民?” 连芳洲这话分明就是设了个套子让他们钻,只要是脑子还有几分清醒清明的就不会上当,可是,原本万无一失的事情出现了完全的逆转,自己几个人一个不拉的被连芳洲逮了个正着,赵三心中又气又急又慌,早已乱了心神,只盼着用最嚣张、最狂妄的态度和言语将连芳洲吓住先逃过这一劫,哪儿还想得到其他? 听了连芳洲这番话,非但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儿,反而冷笑道:“你明白最好!啰嗦什么,赶紧放我们走!” 连芳洲不再搭理他,而是扭头向着一处黑暗道:“里正叔、村老爷叔们、堂兄、孙大哥、你们可以出来了!” 火光大亮,赵三等人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众人,一个个惊得面如土色! 张里正等人面无表情,冷冷道:“赵府的小姐,当真厉害呐!” “活了一辈子,我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狂妄无耻的人!”村老们叹息。 “刚才那些话我们一句句都记得了,跟我们回去,签字画押吧!”孙明淡淡说道。 “你坑老子,连芳洲你个——” 赵三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瞪着惊惧的眼睛狠狠瞪向连芳洲,大叫着叫骂,还没骂出来,就被连泽狠狠一拳揍在嘴巴上,脑袋一偏,骂声变成了惨叫声。 连芳洲目光冷清的扫过他们,定在赵三脸上,冷冷道:“只准你们坑我,还不许我坑回去吗?” 连芳洲一声令下,王一、王二等便将赵三四人押回大院,张里正等也都一同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秦风和李一、李二等已经将三岔口那边的四个赵府下人也抓了回来。那边不需要跟他们废话做戏,逮着人便捆了回来。 连海还略有犹豫,孙明早已执笔将方才赵三说的话一五一十都写了下来,一气呵成。 他小心的将那张纸拿起,吹了吹,恭敬的递给张里正和村老们看。 张里正接过瞧了一遍,点了点头,又念给众村老们听了一遍,众人听着的确是赵三那番话的意思,便点点头,于是挨个在那张纸上按了手印、由孙明写上各人的名字,最后孙明和连海也分别按了手印签了名字。 张里正和村老们代表的是大房村的人格人品,再加上孙明和连海两位秀才的签名,还有捆着关押在偏房的赵三等八个赵府的奴才、以及二狗子等人证、油桶和未来得及泼出去的油、马车物证,赵府想要置身事外,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儿! “秦管家,你带两个人去赵府一趟,把事情说一遍,请赵府赵老爷来一趟。如果他不来,明儿一早,我们连人带东西便敲锣打鼓的送到县衙去!”连芳洲向秦风道。 秦风点头答应,立即便带着两个人去了赵府。 自家只有驴车没有马车,秦风也不客气,直接上了赵三等人赶来的马车往赵府赶去。 赵老爷听了秦风的叙述和不软不硬杀伤力却绝对十足的话,又惊又气差点儿没晕过去。 人家大半夜的跑到家里来说这话,赵老爷丝毫没有怀疑有假。 况且,自家的女儿自己知道,赵老爷命管家在花厅作陪稳住秦风,自己急冲冲便去找女儿。 赵茹君还没有睡。 她正处于一种极度的难言的兴奋之中。她在等,等着赵三的好消息! 一边紧张的等候,一边在心里抑制不住的想象着,想象棉田大火烧起后的壮观,想象发现大火后连芳洲等人的惊恐和绝望,想象明天之后连芳洲一家人变得一无所有的情形…… 越想,赵茹君越是兴奋!越是兴奋,又怎么睡的着! 直到房间的门被急切的敲响。 赵茹君眼睛顿时大亮,忙站了起来喜道:“难道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完了!孙嬷嬷,快去开门!” 今晚喜鹊同样十分兴奋,自告奋勇守在二门处等消息,赵三一回来告诉了她,她便立刻回来禀报给小姐! 孙嬷嬷忙答应一声上前打开门—— “爹?怎么是你!”看清楚来人,赵茹君顿时愣住。 赵老爷踏进来,冷笑道:“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335.第335章 有请赵老爷 “爹!你说什么呀!”赵茹君意识到自己有点儿乐过了头,便笑道:“爹,这么晚了你来我有什么事儿吗?” “哼!”赵老爷甩着袖子气冲冲坐下,盯着她冷冷道:“你今晚派赵三他们去干什么了?” “爹!”赵茹君脸色微变,笑道:“爹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是谁在爹面前说了什么?” “你还跟我装!”赵老爷大怒,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一套描画山水的细瓷茶具轻微的跳动,他瞪着赵茹君厉声道:“连家的秦管事都找上门来了,这会儿还在花厅里坐着呢!赵三他们被人抓了个现行,全都落入了人家的手里!你还不跟我说实话!” 赵茹君脸色大变,惊道:“这不可能!”忙又望着赵老爷紧张的问道:“那么赵三他们可把事情办成了?” “你——”赵老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片刻方拍拂着胸口喘息着道:“君儿啊君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让赵三他们去做什么了!” 赵茹君咬了咬唇,固执的望着父亲,仿佛表明父亲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她就什么也不说似的。 赵老爷心里又痛又气又失望又难过又震惊,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还不说!”赵老爷怒道:“那连家的秦管事还在花厅等着呢,非要我跟他立刻走一趟不可!你要是不说,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到时候如何跟人家周旋!” 赵茹君猛的睁大了眼睛,怒道:“连芳洲竟敢如此嚣张!她让爹去爹便去吗?她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赵茹君不是傻子,那秦管事既然能逼得自己的爹答应随他走一趟,那么肯定手里握有什么把柄或者依仗,那么十之八九,二狗子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放火…… 这一刹那,涌上赵茹君心头的感觉竟然是失望和不甘。 赵老爷简直气得不行,可却不得不忍下差点喷老血的那口气耐着性子道:“你以为我想去?可人家说了,要是不去明儿就把赵三他们统统送衙门里去!” “那又如何,”赵茹君不屑冷笑,傲然道:“送衙门便了不起吗!” 连芳洲能送,她就能把人弄回来!不就是多花点银子吗?赵家不缺这点儿钱! 赵老爷长长叹了口气,无力的道:“罢了罢了!我若不跟你说清楚,你是不会甘心的!” 便把秦风转述的话一五一十的又向女儿诉了一遍。 赵茹君脸色这才大变,咬着银牙怒骂道:“卑鄙无耻!连芳洲那贱人当真卑鄙无耻!” 里正村老们以及两位秀才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并且愿意作证,赵三等人又被抓了个正着,这足以令赵家声名扫地、令她赵茹君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还有连芳洲所威胁的,如果父亲不去,她便敲锣打鼓的把人送衙门。这敲锣打鼓的目的当然不是字面上的,而是一路上逢人便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如此一来,县令大人就算不想秉公处置都不行! 这个乡下野丫头,好狠的计策,好毒的心思! 赵茹君气得脸色雪白,眼睛发红,愤怒的咒骂不已。 “你还不赶紧给我说!”赵老爷怒道:“时间不多了!” 赵茹君咬咬唇,尽管非常非常不想再提这件对她来说堪称耻辱的败笔之事,却也明白倘若不说就是害了父亲。 没奈何,只得勉强说了。 赵老爷还没听完,便气得嘴唇哆嗦,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赵茹君说完之后,赵老爷瞪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也没有骂她半个字,只是无力的叹道:“夜深了,睡吧!”便脚步虚浮的出去了。 赵茹君有一刹那的怔忪,父亲的背影,给她一种颓丧的、绝望的感觉,她不懂,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秦风早料到赵老爷会去问赵茹君,因此也不着急,气定神闲的坐在花厅等着。 看到赵老爷穿戴整齐出来,他便站起来笑眯眯道:“赵老爷好了?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人老了,不中用了!收拾了这半天才好,让秦管事久等了!”赵老爷苍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略拱了拱手道。 “呵呵,无妨!无妨!时间还充足着呢!请吧赵老爷!”秦风大度一笑,抬了抬手,不卑不亢,恰到好处的友好与客气。 “请!”赵老爷点点头,看了秦风一眼,目光有点复杂。 赵老爷不觉想道:这秦管事举止从容稳重,言谈大方,彬彬有礼,风度气质俱为上乘,看起来比自家的大管家还强些,那连家能有这样的管事,可见其主人必定不俗。 君儿真是傻了,好好的怎会非要跟人家较劲。人家又不曾得罪我们赵家! 唉,她即便再能干,到底是个女子啊…… 赵老爷一时有点儿怔忪,不知道自己把家产交给女儿的打算是不是害了她…… 秦风将赵老爷领到了大房村大院,看到跪在廊下的一溜八个赵家奴仆,看到屋子里坐着的张里正、村老们以及孙明和连海、连芳洲等人,赵老爷老脸一红,顿感无地自容。 他到底是老经世故之人,处理起事情来可比赵茹君老练多了。 他可没赵茹君那么死要面子,上来便客客气气的见过张里正等人,打过招呼之后,便拱手向连芳洲郑重道谢,谢她给赵家留了颜面,没有将事情捅到衙门里。 连芳洲原本是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的,她觉得赵茹君那样的人,她爹又能好到哪里去?指不定比她更难缠呢! 此时见赵老爷如此放低姿态,她心中大大松了口气,便顺着赵老爷的话头不卑不亢的客气了几句,言外之意就是让他放心,既然已经请了他过来,那就是私了,不会再往衙门里捅。 当然,前提是私了成功。 赵老爷听她确确实实的表了态,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谈判如何私了的问题了。 336.第336章 谈判 赵三等八人那是必须要受到惩罚的。 八个人被带了进来,向连芳洲磕头赔罪。赵老爷表示,回去一定每人给他们三十板子,绝不姑息,并且以后赵家再也不会有人做这种事情,让连芳洲放心。 连芳洲会放心才怪。 她想了想,便向赵老爷笑道:“三十板子我看就免了!毕竟么,他们都是奴才,主子有令做奴才的也不敢不听!” 这话令赵老爷一阵尴尬,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这是他女儿办下的糊涂事儿呢? “还不赶紧向连姑娘道谢!”赵老爷瞪着赵三等人呵斥。 赵三等松了口气,连忙道谢。当然,除了赵三,其他七人的感激都是发自内心的,只有赵三认定连芳洲是没安好心、小恩小惠。 连芳洲又继续笑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赵老爷能答应。” 主动权掌握在人家手里,自己还能怎么样?赵老爷只好苦笑,“连姑娘但说无妨。” 连芳洲笑笑,也不啰嗦,一指赵三等人:“我要他们八个人的卖身契!” 赵老爷脸色微变,赵三等人则直接煞白了脸低低的抽气,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打心眼里的感到冰凉恐惧! 他们差点儿烧毁了连芳洲的棉田,后来又大放厥词,连芳洲不恨死他们才怪!倘若卖身契落到了她的手里,那离死期也不远了! 在座的所有人,别说赵老爷,即便是张里正、秦风等无不心中一凛,暗道:连姑娘真正厉害! 赵老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里暗自斟酌着,正琢磨着要如何应答这话妥当些,急得差点儿丢了魂的赵三却等不及了急吼吼的道:“老爷!老爷!您可千万不能答应她啊!千万不能啊!老爷!” 连芳洲勾了勾唇角,无声冷笑。 赵老爷则气急败坏瞪他怒斥道:“闭嘴!” 事关性命,赵三哪儿肯闭嘴?要是落到了连芳洲的手里,岂不等于羊入虎口,他是真的会死的啊! 赵三苦求道:“无论老爷要如何责罚奴才都认了,求求老爷千万别把奴才们的卖身契交给别人啊!求求老爷了!” “赵老爷,你们府上的规矩可真松啊!随随便便一个奴才在主人面前也敢如此嚣张!”连芳洲无不讽刺的笑道。 这话说得好听是规矩松,说得不好听就是奴大欺主,做主子的没有威仪,一个奴才都敢大呼小叫不放在眼里! 赵老爷老脸一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禁尴尬,恼羞成怒瞪着赵三喝道:“叫你闭嘴没听见吗?再多嘴一个字试试!” 赵三脸色一白,垂着头不敢吱声,眼底却闪过一抹怨毒的光。 “连姑娘,这——”赵老爷十分为难,苦笑道:“这事儿咱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连芳洲淡淡一笑,道:“赵老爷您先听我把话说完。赵老爷的话我自是信得过,只是赵老爷家大业大,府中奴仆众多,其中有某些心思刁钻难管的刁奴也说不准啊!我相信您的承诺,但却不敢相信贵府上还会不会有人起这等心思!毕竟赵老爷您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府上所有下人不是?这八个人的卖身契就先放在我这儿,等我的棉花收获之后,倘若一切相安无事,我自然就把他们的卖身契还给赵老爷!倘若贵府还有人不甘心,那么这几个人我一定会把他们卖得远远的,远到这辈子也休想再踏入裕和县半步!既然赵老爷保证府上再不会有人做这等缺德事儿,总得给我点实际的保障不是?我只要他们的卖身契而已,他们仍旧跟赵老爷您回去,该做什么仍旧做什么!” 连芳洲这话一出,赵三等八人均是一怔,虽不至于完全放松,却比先前要好多了。 赵三心里暗暗叫苦,他是最热衷于毁掉连芳洲家业的人了,可这样一来,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了! 而这,正是连芳洲要的效果。 在赵老爷来之前,她已经分别盘问过这七个奴才,个个都是赵府的家生子,在赵府有爹娘兄弟姐妹以及远近亲戚,有的还有媳妇儿女,这就好!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自然会帮她看着赵茹君,不会再让她乱来!否则的话,他们就等着跟亲人分离一辈子吧! 赵老爷愣住了,略想了想便明白了连芳洲的目的,他不禁心中颓然一叹:这连姑娘看着小小年纪,好深的心思、好厉害的手段!君儿真是糊涂啊,为何平白的招惹她呢?她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啊!同为女子,她应该与她做朋友才是啊! “连姑娘想得周全,也罢!那就如此吧!明日老朽会派人拿他们的卖身契来交给连姑娘,顺便把他们带回去!”赵老爷只得点头叹息。 “那就有劳了!“连芳洲一笑点头。 赵老爷想了想,又主动道:“不管怎样,今晚这事儿是我们的不对,除此之外,我再拿二百两银子,给连姑娘压压惊,老朽的一点心意,还请连姑娘不要拒绝!” “那就多谢赵老爷了!”连芳洲想了想轻轻一笑点了头,目光轻轻扫了张里正等众人一眼,随即站起来向他们福了福,陪笑道:“说起来,今晚倒是劳烦几位叔公和里正叔、堂兄、孙大哥你们了,这二百两银子我也不敢要,便借花献佛,算是给各位叔公、里正叔、两位兄长的辛苦钱吧!” 村老们的眼睛立刻星子般闪亮起来,老树皮般皱皱巴巴的脸上笑得像朵菊花。人人都笑着推辞:“哟,这怎么好意思呢!”、“就是!这也谈不上帮什么忙,做个见证罢了!”、“说起来都是一个村的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咱们村里的人被欺负,要是连这点儿事情都不肯出面,要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有什么用!”、“就是就是!”、“……” 村老们虽然推辞着,但谁都瞧得出来他们打心眼里的欢喜。 也难怪,二百两银子呢,这几个人分一人能分二十几两呢,不过是做个见证,便能赚二十几两,这么好的事儿哪儿找去? 337.第337章 结果 连芳洲笑得越发恭谦,一个劲的说这是他们应得的,没有他们这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在场,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撑得住场面云云。 说得众人越发开心,拿这银子也觉得有了充分的理由了,对连芳洲更是看的顺眼。 赵老爷又是暗暗一叹:这位连姑娘的手段心计,真正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君儿向来理智冷静,这回是怎么了,怎么骨头非要挑硬的啃呢!可她也得想想她啃得动啃不动啊!唉! 赵老爷再了解女儿也是个男人,女人的心思有几个男人能猜得透?倘若他知道他的女儿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看不顺眼裕和县再出一位女强人,不知道会是一副何等目瞪口呆的表情!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吧!赵老爷,我希望咱们两家不会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否则下一回,不见官只怕也不行了!”连芳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柔,面上还带着笑,只是这话的意思却丝毫不客气。 “连姑娘放心!老朽在这裕和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自然算数!我们赵家,绝对不会再有人干这种事儿!”赵老爷点点头。 “那就好!”连芳洲冲赵老爷施了一礼,道:“夜深了,也就不留赵老爷了!赵老爷请吧!” “告辞!”赵老爷点点头,瞟了一眼仍被捆着在地上的赵三等八人,带着管家和随从出去。 原本,他除了打算补偿连芳洲二百两银子,还打算在场的村老、张里正等一人给二十两辛苦费,好教他们看在这银子的份上对赵家生出些好感,至少拿人手短,不会在外边说什么话。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连芳洲竟然会来了“借花献佛”这么一招,拿着他赵家的银子来做人情买人心,效果居然还出奇的好,他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肯一个人给一百两,也失了先机,效果绝对比不上先开口的连芳洲。反而落在人的眼中会觉得他是看见连芳洲给了他才给,根本不是诚心! 索性他便懒得花这份冤枉钱了。 “连姑娘!”赵老爷忽然又停了下来,沉吟道:“那张字据能不能……能不能交给老朽?” 他指的是孙明所书赵三所言事情经过、村老们和里正签字按了手印的字据,这字据要是传了出去,赵家的脸面可真就丢尽了!这东西留在连芳洲手里,赵老爷实在是觉得心里不安! “赵老爷,”连芳洲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笑道:“您放心,我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把这字据的内容传出去的!叔公们和里正叔他们也不是爱嚼舌根的人!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相信他们的人品!” 连芳洲顺口又送了顶高帽子出去。 张里正脸色果然就微微的有点变了,似笑非笑的向赵老爷道:“赵老爷放心,你们说话算话,我们大房村的人也是说话算话的!这字据本来就应留在芳洲的手里更妥当些!” 村老们也都说是,有人直接干脆问道:“赵老爷难道不相信我们的人品?” “不是不是!老朽不是这个意思!”赵老爷只得陪笑道:“我当然信得过各位和连姑娘!那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谁叫做事儿不地道的是自家人呢?赵老爷忍不住冷冷盯了地上的赵三一眼,若非这狗奴才口出狂言,事情本来不会到这地步!君儿真是糊涂了,怎么会买回家这种奴才! 赵老爷一行离开之后,连芳洲又将张里正、村老等也送离开,然后吩咐秦风:“叫几个人把他们关押起来,好生看守着,这绳子就解开了吧!” 反正赵老爷说了明儿会派人拿卖身契来换人,这些奴才也不可能会逃跑。 秦风答应一声,吩咐人去照办,连芳洲和阿简、连泽也自回家去。 “那赵茹君心胸狭窄,这一次虽然吃了这么大的亏,我看她只怕未必会甘心!芳洲,你打算怎么办?”阿简不由问道。 连芳洲有多看重那些棉花他可是一点点都看在眼里的。 离棉花收获还有将近三个月,连芳洲也不禁有些头疼,苦恼的叹道:“这事儿还真是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可想!只能尽量小心再小心了!” 阿简瞅了她一眼,淡淡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你到底心肠太软了!” 连芳洲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便道:“原本我想着,倘若赵老爷跟那赵茹君是同一类人、同样的态度,我必定不会心软。可他不是。赵老爷不是个糊涂人,我想,他既然答应了,应该能守得住赵茹君吧!” “但愿如此!”阿简道。 “姐姐、阿简哥!”连泽看看连芳洲、又看看阿简,摸了摸脑袋一头雾水的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阿简瞧了一眼连芳洲,向连泽道:“要永除后患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彻底的毁了赵茹君就行!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惜你姐姐心肠太软,看在赵老爷的份上不愿意赶尽杀绝!那赵茹君,只怕未必肯善罢甘休!” 连芳洲叹道:“赵茹君虽不是东西,可赵老爷那人我看是真的挺厚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愿他能管住他的女儿!” 连泽瞧了阿简一眼,挠挠头道:“姐,我觉得阿简哥说的有理,那个赵茹君长得便一副刻薄相,只怕未必会领情呢!”他又道:“不过姐姐的决定,我总支持的!” “小马屁精!”阿简和连芳洲都笑了起来。 阿简便道:“回头加派值夜巡逻人手吧!明日我和阿泽再做些捕兽夹、暗器陷阱在周围,也好放心!” 连芳洲大喜,顿时笑靥如花,连连点头笑着称好。 赵三等八个人被关押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反正如今大院那边别的不多,空房子可多得是! 那是真正的空房子,没有床没有被子枕头,连稻草都没有。 如今是盛夏,乡下晚间倒是不热不冷,这么过一夜吃不了苦头。 338.第338章 解决 可是,能让赵茹君挑选出来做这件事情的当然不是普通的家丁,无不是赵府的家生子、属于赵茹君的心腹之人。 这样的人,虽然也是奴仆,却是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的,谁家里没有些小小的产业、谁在家不是高床软枕? 对他们来说,这个晚上可受了老罪了! 赵三忍不住骂骂咧咧的骂着连芳洲,到了这时候还不忘记挑拨。 那七人中也有一两个被他的话挑拨了起来,忍不住也发起了牢骚。 更多的人却是听不下去了,一人忍不住道:“我说赵三你就消停消停吧,横竖不过一个晚上,好歹熬过今晚,明儿咱们就能回去了!这件事被人家抓了个正着,不进衙门已经是万幸!要是换了别个脾气坏一点的,当场把我们揍个半死,谁又能说什么?难不成你觉着人家还应该把咱们当成客人招待!” 另一人也道:“就是,别忘了咱们的卖身契就要攥在人家手里了!最好别再出什么事儿,不然……” 众人心中一凛脸色一变,一下子都不再吱声。 那连姑娘的话可是说得清清楚楚,万一自家小姐再做什么,这卖身契她是不还了的,到时候被远远的卖到外地,一辈子也别想跟家人团聚,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们也太看得起连芳洲了!”赵三哼道:“就凭她还敢跟我们赵家作对不成?就算她手里拿着我们的卖身契又怎样?她要是真的有那个胆子,早就把事情捅到衙门去了,咱们还能好好的在这儿?大小姐绝不会不管咱们的!你们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先说话那人怒了,冷笑道:“赵三,你少在这儿挑拨!你孤家寡人一个,当然无所谓!我们都是有家有业有亲人的,我们冒不起这个险!我警告你,今后你最好消停点,别再撺掇着大小姐做什么!否则的话,哼,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纷纷道:“对!你要做什么也得等明年卖身契收回之后,要是连累了我们,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 一人忽然道:“听说你之前是连家的奴才,对前主人倒是够狠,我真奇怪,小姐怎么会看重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 “天生白眼狼!” 赵三最听不得别人说这事儿,顿时恼羞成怒,啐道:“连芳洲那死丫头——哎哟,你敢打我!” 他一句话没骂完,左边脸颊上便狠狠的挨了一拳,不由捂脸大怒,瞪着那揍他的人。 那人挥了挥拳头,冷冷道:“老子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吗?我们的卖身契都在人家的手里,你小子最好消停点,激怒了人家、连累了我们,别说揍你,揍死你老子都敢!你要是不相信尽管试试!” 其他人目光一沉,同样冷冰冰的盯着赵三。 赵三又惊又气又恨又恼,咬牙叫道:“你们上了那丫——她的当了!她不正是打着这么个主意,让咱们自相残杀!” 那人不屑嗤笑,仍然冷冰冰道:“老子只认事实!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赵三顿时哑然,不错,就算真的是这样,也不能改变卖身契紧紧捏在连芳洲手里的事实。 “最后警告你一遍,消停点!”那人重重一哼。 赵三轻轻摸着火辣辣疼痛的腮边,恨得心里头大骂连芳洲,却再也不敢说半个字了。 第二天早上,门哐啷一声被从外头打开,是秦风派人来领他们出去洗漱如厕,之后又将他们领到了食堂,每人给了两个白面馒头一碗大骨头熬的热汤。 众人大感意外,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心下一时什么感觉的都有。但无论哪种感觉都免不了有感激的成分,纷纷觉得连姑娘真的是个厚道人!若非自家小姐—— 唉,做下人的,是不能说自家小姐的不是的! 只有赵三不屑的轻轻“切”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一看就不安好心!” 被昨晚揍他那人冷冷一眼睨了过来,赵三心一虚,别开了目光。 “吃完了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着吧!你们赵老爷派人送了卖身契来,你们就可以走了!” 等赵家的管家带了卖身契来,一一验证明白,连芳洲便让赵管家将人都领了回去。 看着装着赵府八个人的马车离开,秦风忍不住问连芳洲道:“姑娘,赵家的人真的会消停了吗?其实姑娘完全可以把他们交给衙门!这棉花是朝廷下令推广之物,他们竟胆敢起这等坏心,往小了说是不给知县大人面子,往大了说那是跟朝廷作对,只要事情传扬开去,知县大人绝不会姑息赵府!” 而有了官府介入,赵府绝对不敢再次动手。否则,那就真的是不把知县放在眼里、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这个后果绝对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连芳洲只淡淡一笑,道:“毕竟是一个县的,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往后咱们多上点心便是!” “是,姑娘!”秦风微微躬身答应。心中却仍然有些狐疑。在他的印象中,自家这位主子绝对不是个做事儿留尾巴后患的人,只看她当初干脆利落处理赵三便知一二。这次她放过赵茹君没有惊动官府,绝对另有原因。 只是,会是什么原因呢? 秦风冥思苦想了几天,依然不得其解! 他只能默默的在心里感慨: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啊!这个世界真的变化得太快,我这老头子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 他却不想想,这世道有几个人跟得上他家主子的想法呢? 秦风猜测得没错,之所以没有让官府介入,连芳洲的确另有打算。 连芳洲不想让任何人、任何势力介入她的宝贝棉花、跟她的宝贝棉花牵扯上任何关系。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棉花带来的利润会有多大! 如果这时候让官府介入了,到时候棉花收获之后,万一官府强行再次介入,无耻些的以“保护”为由索性全部掌控住了,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她宁肯自己辛苦些、麻烦些,好歹能保证这些棉花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不是吗? 有点累,今天明天都只有4章哦, 339.第339章 赵茹君的愤怒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全家总动员为所有的棉花打顶,打顶后的棉花才会开花更多、结实更多,产量也更大。 十几个人除了三姑奶奶在家里做饭其余的全部上阵,披星戴月、日赶夜赶的忙活了十二三天,才终于将所有的棉花打顶完成。 在这期间,小王村的老王头又派人来了一趟,说是鸭苗孵化出来了一批,请连芳洲过去看看。 连芳洲心中甚喜,带着连泽与阿简、连芳清一块儿去。 老王头说,这一次在孵化的时间上掌握得不太好,两百枚鸭蛋只成功孵化了一百二十多只,他准备再试一次。 这结果已经出乎连芳洲意料的好了,瞧着一只只手掌大小毛茸茸的鹅黄色小鸭子,连芳洲十分欢喜,挑走了五十只,剩下的便让老王头自己处理。 五十只小鸭子交给李氏和张秀儿养,做了鸭舍关在大院生活区后边。如今小鸭子还小,禁不得凉水,便圈在后院养着。养个十来天,便可以赶到村边的小溪里觅食放养。 对于赵三等放火未遂,自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赵茹君险些气得没大病一场。 最令她气愤的是从小到大对自己只有夸赞的父亲竟然也为了此事将自己教训了一顿! 还有府中那些她依为心腹的家生子奴才,一个个居然吓破了胆,当真拿那攥在连芳洲手里的卖身契当回事儿,他们以及他们的亲戚明里暗里的居然真的将自己的行踪看得死死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有人会向父亲打小报告,父亲便会对自己苦口婆心…… 赵茹君恨得牙根痒痒! 越是恨,就越要做点什么来发泄心中的恨,否则,她会被憋死的! 她被连芳洲气得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报复回来、只想出这口恶气,尽管赵老爷防范得严,可赵茹君毕竟管理生意这么多年,并非养在深闺的女子,府中的人不能用,府外的人她想要用还是很简单的。 于是,当几个被捕兽夹夹伤了腿的小混混被连同他们的口供一起送到赵老爷面前,赵老爷气得哆嗦,将赵茹君重重教训了一顿。 与此同时,二狗子、二两、蛤蟆、癞子四个人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裕和县,并且有消息不知从哪儿传出来,据说他们离开裕和县是因为得罪了赵府的大小姐赵茹君,差一点被赵小姐杀人灭口,所以才不得不离开家乡。 这事儿一传开来,众人哗然。赵茹君的名声一落千丈! 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况且二狗子他们的确是跟赵茹君牵扯过关系,尽管赵老爷一再的分辨解释跟他们失踪跟自家女儿无关,可他却也拿不出能说服人的理由来。 赵家族里那些觊觎他们家产的族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族人们以赵氏一族的名誉因此受损为由过问此事,差点儿没把赵老爷给逼上绝路。最后花费了无数的银子和人脉,闹得焦头烂额,方将此事敷衍了过去。 赵茹君却将一切迁怒在连芳洲的头上,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赵老爷对她彻底失望了,将她软禁在家,对外声称是养病。 赵茹君软磨硬缠甚至连绝食都闹出来了,赵老爷依然无动于衷,赵茹君这才慌了神,请母亲帮忙求情,跪在父亲面前苦求原谅。 赵老爷丝毫不为所动,淡漠的道:“爹想过了,你一个姑娘家,本就该娇养在深闺之中,爹真是悔不当初啊,当初不该教你生意经,更不该允许你在外头抛头露面!如今也不算晚,你还是乖乖的学学女红刺绣、管理内宅吧!这才是一个姑娘家该学的!” 赵茹君脸色顿时煞白,忙道:“爹!您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替您分担谁替您分担呀!难道您情愿将辛辛苦苦赚下的家业被族里那些白眼狼给瓜分了吗!我是您的女儿,这一切理应由我来继承管理啊!”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赵老爷静静瞟了她一眼,道:“爹想了又想,这样太为难你、辛苦你了!爹已经决定再纳三房妾室,不看容貌、不管出身,只要好生养的就行!如果三年之后还不能为你添个小兄弟,爹便在族里过继一个孩子。” “不!不行!我不同意!”赵茹君尖叫着,瞪着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就连赵夫人也白了脸色,吃惊的看了赵老爷一眼,眼眶一红,低头不语。 赵老爷一挥手,疲惫的叹道:“原本我不想说的,可你今日既然问了,我就说了!回你院子去好好休息吧!” 赵茹君哪里肯,脑子里被突如其来的怒气横七竖八的冲撞得发了昏,气急败坏叫道:“爹!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对得起我娘吗!” 赵老爷忍不住有些生气,沉着脸道:“你这是跟谁说话?有你这么做女儿的吗!” 他瞧了泫然欲泣隐忍着的妻子,心头一软,道:“这个更不用你操心!你有了小兄弟,我和你娘将来老了也好有个依靠!无论是妾室生的还是过继的,都会记在你娘的名下由你娘亲自抚养!还不下去!” 赵夫人听丈夫这么一说,顿时心头大定,便忙拉扯着赵茹君低声道:“君儿,别闹了!快走,快跟娘走!” 赵茹君疯了一般尖叫挣扎着,气急败坏的叫嚷着,赵夫人无奈,只得招呼丫鬟婆子们一起上阵,强行把女儿拖了下去。 赵老爷长长一叹,摇了摇头,立即便吩咐管家派人打听哪儿有好生养的女子,准备纳妾。 闺房内,赵茹君伏在床榻上哭得一塌糊涂,丫鬟们全部被赶了出去,只有赵夫人在她身边苦劝。哪里劝得住! “娘!爹他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不是说好了咱们家的产业由我来继承的吗?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好容易赵茹君哭够了,终于呜咽着开了口,她抬头眼泪汪汪的望着赵夫人,水润的眼眸闪烁着灼人的光芒:“娘,您怎么也不帮我说说话!我可是你的女儿呀!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爹把家产传给别人!” 有点累,今天明天都只有4章哦, 340.第340章 报复之心 面对女儿这番无礼的话,赵夫人有点恼怒,也有点儿不自在的羞愧,她只得劝道:“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多个兄弟有何不好?将来也好有个靠山!这女人有没有娘家做靠山,那可大不一样——” “什么大不一样!什么靠山!”赵茹君气得大叫道:“我就是靠山,还要什么靠山!赵家的家产本来就该是我的,我是爹的嫡亲女儿呀!娘!” 赵茹君猛的瞪向赵夫人,咬牙道:“娘您难道忘记了吗?那几个姨娘是为什么生不出孩子?难道您都忘记了吗!这赵府,只能是我们母女的,是我们的!娘您后悔了是不是!” 赵夫人脸色一变:“你!” 她呆呆的看着女儿那冷冰冰的苍白的脸,那阴沉沉的眼睛,心中一滞,竟说不出话来。 当初,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和女儿联手,不动声色的使了手脚,令得后院那些妾室们没有一个能够有孕,又买通了大夫,令得老爷竟没有半点儿怀疑,只当是注定命中无子! 又加上她和女儿一次次的不动声色的明示暗示,老爷终于也认同了将来将家业传给女儿、招婿上门的主意。 可谁也没有想到,女儿和老爷竟会有闹到如今地步的一天! 老爷又要旧事重提,又向她许了那样的承诺,多年的夫妻,她相信他不会食言。 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毕竟是风雨相携过了一辈子的人,老爷并非贪花好色之徒,即便再多来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她相信也绝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当年年轻气盛,争强好胜,容不得别的女人为老爷生儿育女,结果却害得老爷这一脉绝嗣,这几年思来想去,她未尝没有后悔过。 可是因为心虚,也因为女儿一直做得很好,后悔的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并不深想,直到此刻,她是真的后悔了! 如果当初她没有做那些阴损事儿,赵家也不至于绝后!女儿早就定下一门合适的亲事出了阁,日子何等美满?如今却—— 如今她纵然后悔,又有何用? 女儿是绝不会让她后悔的! 她那个性子,万一把一切捅到老爷面前,老爷还会顾及几十年的夫妻之情吗?不休了她就算好的了! 没有子嗣这么多年老爷受了多少烦恼、顶了多少族里的压力她心知肚明!一旦他得知真相,他能饶了自己吗?绝对不会! 赵夫人的心,瞬间跌入冰窖,冷得透彻。 “娘!”赵茹君呜咽道:“娘,爹他太无情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呢!哼,他竟还想生个儿子来取代我的地位、竟想过继!我不会同意的,我绝不会同意的!” “君、君儿……”赵夫人的声音带着颤抖,看着女儿,感觉那么的陌生和冰冷。 她的嘴唇哆嗦着,很想说些什么、劝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重复着一句话:“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赵茹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她依偎在她身上紧紧的抱着她的肩膀,哽咽道:“娘,您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受委屈,您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就像从前我帮你一样……” 赵夫人身子僵了僵。从前,她帮她那样…… “唉!”赵夫人轻轻一叹,眼中不觉也湿润了起来,一只手不自觉的搭上赵茹君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 事已至此,后悔还有什么用!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与她早已绑在了一起! “别再惹你爹生气了,我,会帮你的!”赵夫人艰难的道:“你爹疼了你这么多年,我想,他那些话只是在气头上说说罢了,他不会的!” 赵茹君在心里不屑嗤笑,气头上?说说罢了?爹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他既然说了,就一定是下定了决心! “娘,我听您的,我不会再惹爹生气!”赵茹君半闭着眼眸,轻轻的道:“我想也是,爹就是说说罢了,那样的事儿是不可能发生的……” 赵夫人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却也只有黯然的份。 赵夫人离开之后,赵茹君镇定了许多,唤了声“来人”,吩咐打水洗脸,重新梳妆。 待得收拾妥当,坐在月洞窗前,手中端着茶盏,她又成了那个仪态优雅、端庄沉稳的大家闺秀。 眸底蓦地闪过一道凌厉,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一旁的梅花高几上,轻微碰撞出清脆的声音,赵茹君一挑眉,冷声道:“喜鹊!” 垂手侍奉在外间的喜鹊忙答应一声疾步进来,陪笑道:“小姐有何吩咐?” 赵茹君拂袖起身道:“笔墨伺候,我要写信!” 啥?喜鹊瞪大了眼睛,满脸来不及掩饰的诧异。 她还以为小姐要有所行动了呢,没想到居然是要写信!这又是哪一出? “你傻了?还不赶紧!”赵茹君见她发呆怒斥。 “是、是!”喜鹊吓了一跳,慌忙跟上准备。 赵茹君端坐在书桌前,面前铺展着雪白的信笺,手中执笔,略一沉吟,便下笔如飞,转眼写了两封信,小心的装进信封封好口,交给喜鹊,冷冷吩咐道:“这两封信着妥当人送到双流县首富苏家,一封给苏家的小姐苏欣儿,苏小姐收到信后,这另一封接到我的吩咐后再交给住在苏家那位姓崔的表少爷!记住,这两封信很重要,务必找妥当人去做,信一定要送到他们手里,悄悄的送,别让其他人知道!” “是,小姐!”喜鹊郑重的将信接过,小心的在身上放好,忍不住问道:“小姐,那连芳洲如此可恶,居然挑拨得老爷这样对小姐,小姐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吗!奴婢替小姐不服!” 难得喜鹊这时候还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着想,赵茹君心中顿时一阵感慨,对喜鹊也缓了几分脸色,哼道:“你觉得可能吗?我真的没有想到会阴沟里翻船,居然叫一个乡下丫头给算计了!这是耻辱!不毁了她,我誓不罢休!” 有点累,今天明天都只有4章哦, 341.第341章 给苏欣儿的信 这话喜鹊爱听,眼睛不由得也亮了亮,可是一想到老爷的吩咐,想到赵三他们根本不敢再做什么,她又沮丧了,叹道:“是啊,谁想得到那么一个粗鄙不堪的乡下丫头居然如此心狠歹毒呢!可惜老爷如今——” 赵茹君“嗤”的冷笑,挑眉道:“报仇这种事儿也不一定非得亲自动手!要不这世上也没有‘借刀杀人’这一说了!你手中这两封信,便是对付连芳洲那贱人最好的利器,所以,一定要找妥当的人确保万无一失的把信送出去,知道了吗?” 喜鹊呆了呆,道:“这两封信?” 赵茹君喜欢自己掌控一切、安排一切,最不喜向旁人交代,今日跟喜鹊说了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见她还问个没完便有些不耐烦起来,一挥手道:“你照做便是,到时候就知道了,啰嗦什么?” 喜鹊不敢再问,忙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大房村中,连芳洲丝毫不知赵茹君背后的小动作,所有的棉田已经打顶完毕,过一阵子再除一次草、浇灌一次,就可以等着收获了! 还有小花果山上嫁接的那几百棵柿子树,枝头上果实累累,想来到了初冬能做上一批柿饼,还有其他的那些嫁接的果树,也挂果颇丰。 今年的果实她并不打算卖,收棉花也是件辛苦的事儿,这些果子便留给大家伙解解馋吧! 这日恰逢十五,苏欣儿陪着母亲上寺庙里进香。一个戴着帏帽遮盖头脸的女子避开众人给了她一封信。 苏欣儿本来不想接的,但那递信的女子压低着嗓音说信中所言与她的崔家表哥有关,苏欣儿立刻毫不犹豫的便将信收下了。 回到家中,辞别母亲回了房间,苏欣儿迫不及待的便拆开了信。 越看,脸色变得越是难看,怒气冲冲一巴掌拍在桌上,俏丽的小脸是前所未有的狰狞可怕,一双眸子冷冰冰的盯着前方不语。 贴身服侍的大丫环菊香、菊丽惊得面面相觑,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发寒。 两人相互打了几个眼色,菊香败下阵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赔笑道:“小姐,今日上香您想必也累了吧?要不要——” “出去!” “小姐?” “我叫你出去!”苏欣儿转头,瞪着菊香。 菊香无奈,只好屈膝福了福身,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苏欣儿只叫菊香出去,没叫菊丽,菊丽便不敢动,只得赔笑道:“小姐,您、您怎么了!” 她不问便罢了,一问出来苏欣儿听了便觉得无比的委屈,抿了抿唇,竟伏在桌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压抑的哭声虽然很低,但那伤心任谁都听得出来! “小姐!您怎么了!”菊丽大吃一惊,慌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后,愁眉苦脸的哀求劝道:“小姐您别哭了,求求您别哭了小姐!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奴婢这就去禀报夫人或者少夫人——” “不许去!”苏欣儿抬起头,满脸的泪水,道:“不许告诉我娘,也不许告诉嫂子!” “是是是,奴婢不告诉!小姐,您别哭了好不好!奴婢给您倒茶!”菊丽连忙倒了一盏温茶递给苏欣儿,眼巴巴的望着她,不敢再说话。 苏欣儿没接她的茶,掏出绣帕拭了拭泪,吸了吸鼻子,小嘴一扁向她道:“阿丽,你说表哥他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 “啊?”菊丽一怔,同时心中了然,仿佛有点明白了:原来跟表少爷有关啊,难怪小姐会失态! 只是,小姐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个?那封信—— 她忙陪笑道:“应该不能吧!从来没听表少爷说过他有喜欢的人呀!小姐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呢……” 苏欣儿轻轻哼了一声,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们一个二个当我是傻的呢!说这种话别说哄我了,你们自己也不信吧?” 她勾了勾唇,嘴角那浅浅的笑容看上去竟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凄凉和无奈,她低低道:“表哥他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小姐……”菊丽喃喃,不知该怎么劝她。 苏欣儿目光徒然一冷,隐隐带着几分疯狂,咬牙道:“可我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自打我记事以来唯一的梦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嫁给他、做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只能是我,只能是我!谁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都不会放过!绝不会放过!” 她的语气蓦地又转为轻柔,望着菊丽柔声道:“表哥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好的,对不对?总有一天他会喜欢我的,你说呢?” 菊丽张了张嘴,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勉强点点头:“会的,小姐您这么好,表少爷总有一天会喜欢您的……” 苏欣儿的眼睛亮了亮,精神一振,恨恨道:“所以,有人胆敢打表哥的主意、胆敢跟我抢表哥,我绝对饶不了她!你说是不是!” 菊丽被她这话完全的震到了,忍不住睁大眼睛吃惊道:“小姐您在说什么!难道有人、有人——” 苏欣儿哼了一声,道:“我要出门一趟,就说去庄子上小住几日,你陪我一起!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听见没有?” 菊香性子冷静沉静,做事懂得顾全大局,是苏夫人特意挑选出来放在女儿身边的,为的就是女儿任性的时候能够从旁劝解一二,菊丽却是苏欣儿自己挑选的丫头,当然更听她的话! 就好比此刻,菊丽虽然为难,并且也明白不该这么做,但是她却不敢违拗苏欣儿的意思,勉勉强强点头应了个“是”字。 很快苏欣儿便带着菊香、菊丽并两位三十来岁的家奴出了门来到郊外苏家的一处庄子。 她将菊香扔在庄子上,立即便吩咐车夫赶车往裕和县赶去。 她到裕和县没多久,赵茹君便知道了。赵茹君冷笑了笑,吩咐喜鹊派人盯着她的行踪。 苏欣儿并非一味莽撞之辈,这一路上的时间足够她冷静了下来。 当然,以她的脾性,冷静也是有限的,尤其是事情牵扯上了崔绍溪。 苏欣儿住进裕和县最高档的客栈,立刻便吩咐那两名家仆去大房村打听连芳洲和崔绍溪的事儿。 342.第342章 苏欣儿的报复 在两名家仆震惊的表情中,苏欣儿不紧不慢的吩咐道:“你们去好好的打听打听,表哥是不是去过大房村,是不是去找过那连芳洲,是不是,对她格外的好……你们机灵点儿,别让人看出你们的来历,更别让连芳洲知道这事儿!” 说出这些话,苏欣儿的心也一点一点的乱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两名家仆领命去了,傍晚的时候便回来回禀苏欣儿,将打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苏欣儿说了一遍。 越听,苏欣儿的心就越往下沉,等他们说完退了出去,苏欣儿怔怔的坐在那里,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小脸上一片煞白。 菊丽有点担心的看了看她,见她始终不吭声,她有点站不住了,轻轻道:“小姐……” 苏欣儿“哇”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呜呜咽咽的抽泣道:“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我!他、他宁肯喜欢一个乡下丫头也不喜欢我!难道在他的眼里,我苏欣儿还不如一个乡下的丫头吗!呜呜,我恨死了,恨死了!” “这,这也许是误会吧!”菊丽想了想,忙赔笑道:“表少爷再糊涂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村姑呀!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苏欣儿呜咽道:“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不可能!菊丽你说说,表哥那么骄傲的人,如果不喜欢,他什么时候对一个人那么好了?” 菊丽一时也愣住,想想似乎还真的是这样呢!至少,表少爷对小姐就没有这么上心过…… 苏欣儿的一声轻哼令菊丽猛的回过神来,她连忙又陪笑劝道:“小姐您多虑了,您想想啊,表少爷是什么身份,崔家怎么可能会让他娶一个村姑进门呢!就算他对这个村姑有点儿,嗯,特别,那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反正那村姑是进不了崔家的大门、是不可能威胁得了小姐的!” 这话令苏欣儿心中舒坦了些,她冷哼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就算是这样我心里也不痛快!一个没有教养的乡下丫头,凭什么能够得到表哥的青睐,便是一眼也不行!哼,她敢勾引表哥,我就要她付出代价!” 菊丽心中一震,苏欣儿的脾性她是知道的,忍不住为难道:“可是,可是那个连芳洲毕竟是少夫人的表妹,这样会不会——” “你怕什么?”苏欣儿瞪她道:“不过是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妹罢了,算什么东西!嫂子难不成为了这么一个上门打秋风认下的表妹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顾了?哼,就是这样才更可恶!如果不是去咱们家,她怎么可能会认识表哥!亏她当着我的面装无辜,背地里居然勾引表哥,实在是可恶至极!我要是饶了她,我就不姓苏,这往后,我也不用见人了!” 菊丽听她这么说忍不住也生气起来,忍不住骂道:“那个连芳洲还真是可恶!明明知道小姐喜欢表少爷她却横插一脚!她眼里倘若有少夫人这个表姐都不会干这种缺德事!少夫人的亲戚,怎的都是这样不要脸的!” “这话不错!”苏欣儿大感畅快,挑眉冷笑道:“明儿一早咱们就去大房村,替嫂子教训教训那不要脸的表妹!” 主仆两个正商量着,突然响起叩叩两声敲门上,菊丽叫了一声“谁!”忙过去开门,却只看到门口地上放着的一封信。 她连忙将信捡了起来交给苏欣儿。 苏欣儿拆开一看,立刻便知道是那戴着帏帽的女子所写。 将信折叠成细条放在火上烧了,她冷冷一笑。 至于那戴着帷帽的女子是谁、这么帮助她究竟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利用她,她并不在乎,她只知道,她告诉自己的,正是自己在乎的,这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苏欣儿吩咐两名家仆在街上收买了十一二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大房村赶去。 两名家仆一开始吓了一跳,还当苏欣儿雇这些人是要去打架,忍不住苦劝。 听得苏欣儿再三保证不是去打架,他们方才放了一半的心。忐忑不安的跟着。心里头早就叫苦不迭:早知道是这么一趟差事,说死也不能跟小姐出这趟门…… 苏欣儿没有直接上大房村,而是直接拐弯去了石头坪。 连芳洲胆敢勾引她的表哥,她当然不会放过的。不过在找她算账之前,她要狠狠的给她一个下马威,毁掉她的棉花! 叫她认清自己的本分!不该肖想的不要肖想! 苏欣儿带着混混浪荡子们和两名家仆、菊香浩浩荡荡的上了岔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连芳洲的棉田附近。 三只大黄狗早已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蹦跳着狂吠不止,王大、王一、王二三人很快便朝着狗叫声的方向赶了过来。 看到这十来个人,三人齐齐一愣,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位姑娘,请问您——” 王大一句话还没说完,苏欣儿便冷冷的打断问道:“这就是棉花?是连芳洲的棉花?” 王大虽然明显的感觉到了苏欣儿浓浓的敌意,但是在她的威压下仍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不错,这儿的棉花都是我们姑娘的!请问姑娘您是谁?来这儿所为何事?” “那就没错了!”苏欣儿理都不理会王大,傲然的一挑眉,指着前方的棉田叫道:“给我冲上去,能毁多少毁多少!做得好每人我赏你们一百两银子!” 众混混浪荡子这辈子都没拿过一百两这么多钱,听到苏欣儿的话眼睛惊人的亮起来,兴奋的纷纷叫嚣着就要冲向棉花田。 至于王大三人和三只狗,能拦得住谁? 王大等人大吃一惊,不等他们开口,那些人背后一声大喝“住手!”随着话音刚落,孙明奔了上前,伸开双臂挡住了他们,冷冷道:“你们是要钱还是要命!一百两银子的确不少,就怕你们没命花!” 众混混浪荡子们均是一怔,不由自主的便停下了脚步。 343.第343章 三寸不烂之舌 说来也巧,昨日孙明和连海一同进城访友,今日一起回家,刚好看到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跟着一辆马车往石头坪方向来。 石头坪那边除了连芳洲家的棉田便是一片荒芜,因此不用想也能猜到个大概这些人是冲着什么去的。 两人当时便吓了一跳。 连海赶紧跑回去给连芳洲报信,而孙明则急急忙忙跟了上来,恰恰拦住了苏欣儿等。 苏欣儿见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气得不轻,恨恨瞪着孙明喝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在本姑娘面前大呼小叫!哼,我告诉你,本姑娘是双流县首富苏家的大小姐,本小姐高兴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轮得到你来管!你少在这儿大放厥词!” 孙明压根不明白双流县苏家的大小姐跑到这里来找连芳洲的晦气是为什么,他只知道绝不能让她得逞。 他根本看也不看这位骄横十足的大小姐一眼,盯着那群人冷冰冰道:“我叫孙明,大房村人,今年刚刚中了秀才。你们都是裕和县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棉花是县令大人奉了朝廷的旨意下令全县试种推广吗?这是裕和县最大的一片棉田,连姑娘积极响应县令大人的号召,种了这么多的棉花可不是你们能随意毁的!你们敢动手,毁的不仅仅是连家的棉花,也是不给县令大人面子、是跟朝廷作对!我亲眼所见,定会一封诉状递到县令大人手里,你们有谁不信的,尽管试一试!” 众混混浪荡子们一下子怔住了,下意识的看向苏欣儿,明显的起了退怯之意。 他们虽然天不怕地不怕,打架斗殴、偷鸡摸狗耍无赖什么事儿都敢做,但始终牢记一条,那就是民不与官斗! 孙明是个秀才,他是有资格向县令大人递诉状的,并且县令大人还不会不当一回事儿。 倘若毁的是别的庄稼,就算告到县令大人那里他们还真的不怕,顶多挨一顿训斥几下板子,跟一百两银子比起来他们毫不犹豫的都会选择一百两银子! 可是,这是县令下令推广试种的棉花,这就不一样了…… 孙明倘若非要上纲上线不可,倒霉的只能是他们! 苏欣儿见孙明三言两语便将众人给镇住了,气得脸上涨得通红,指着孙明大骂道:“你少在这里唬人!试种又如何?大不了到时候跟县令大人解释清楚,姑娘我是寻连芳洲的晦气,跟他无关!哼,我们苏家有的是钱,还没有摆不平的事儿!你不过是个秀才,有什么了不起?哼,你要是再啰嗦,信不信姑娘我整死你!到时候革了你的秀才,叫你这辈子再也参加不了科举,我看你还显摆什么!别以为姑娘说着玩,这么点小事儿对我们苏家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罢了!你要是不信可以试一试!” “你!”孙明给气怔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蛮横无理、如此把蛮横无理的话说得理直气壮的人,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苏欣儿心中一阵痛快,用力的瞪了孙明一眼,傲然道:“识相就最好!识相的给姑娘滚一边儿去!你们听好了,尽管动手毁了这些棉花,我保证你们无事,每人给你们二百两!给我尽情的毁!不用客气!” 苏欣儿神态无比的嚣张狂妄。 众混混浪荡子们忍不住又心动了,二百两啊!二百两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大不了等会儿拿了钱便离开裕和县上外地避一避风头。何况这可是苏家的大小姐,苏家大小姐都这么说了,以苏家的势力保他们无事想必也不难吧? “孙大秀才,不好意思了!”领头一人瞧了孙明一眼坏笑道:“弟兄们就是吃这口饭的,拿人钱财替人做事,苏小姐既然雇了我们,我们理所当然听她的话,至于别的,我们一概不知!嘿嘿,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精神一振,只觉豁然开朗,纷纷叫嚣着是,抬步便要往前冲! 孙明急得心里头猫抓似的,可是再急他也明白才过去这么一会儿,恐怕连海还没回到大房村呢,连芳洲等人是绝对不可能这时候赶得过来的! 他人就这么站在这里,如果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赖混混把连芳洲的棉田给毁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情急生智,孙明冲着苏欣儿冷笑,飞快的大声喝道:“苏家的小姐不过是个只会在背地里使下三滥手段的恶毒女子!你跟连姑娘有仇有怨,却不敢当着她的面报仇,只敢背着她做这种勾当!当真不要脸!不要脸之极!苏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菊丽和那两名跟来的仆人脸色同时一变,菊丽瞪着孙明怒道:“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胡说八道吗!”孙明冷笑,不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除非今天你们杀了我,否则不出三天,我定教整个裕和县和双流县人人都知晓此事,知晓苏家的大小姐是个什么人、知道苏家是个什么人家,教的出这样的女儿!” 菊香顿时哑口无言。 “你!”苏欣儿脑门一阵眩晕,气得身子晃了晃,瞪着孙明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 孙明冷笑道:“被我说中无话可说了!实不相瞒,已经有人去告诉连姑娘了,有本事你便等连姑娘来了当着她的面试试,背后偷偷摸摸下黑手,” 他鄙视无比、十分不屑的瞟了苏欣儿一眼,掷地有声毫不客气的道:“真不要脸!” “你!你!”苏欣儿气得七窍生烟,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此刻她对孙明的怨恨绝对超过对连芳洲的! 好容易缓回来一口气的苏欣儿喘了喘,瞪着孙明恨恨冷笑道:“好!那本姑娘就等着!哼,你以为我会怕了连芳洲那死丫头吗?等她来了,我就让她亲眼看着!” 孙明暗暗松了口气,可不想,还不等他这口气完全的松下去,苏欣儿瞪着孙明道:“我非常非常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说的那些话!所以,” 她指着孙明向那些混混们喝道:“你们给我上,给我狠狠的揍他一顿!一百两银子!” 344.第344章 大小姐的脾气 “……”孙明震惊了,这一刻他真心搞不懂自己碰上的这位苏家大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她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叫人揍自己!这是什么状况? 孙明到底是个秀才,一百两虽然诱人,那些混混们却依然有点儿迟疑,跃跃欲试的迟疑,在心里权衡着要不要冒险。 苏家两名仆人却吓得不轻,忙瞪了那些人一眼使了个眼色,向苏欣儿陪着笑脸低声劝解道:“小姐,何必节外生枝呢!还是算了吧!” “是啊小姐,这种没品的人小姐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为了这种人气坏了您多不值得!” “就是,这种酸儒就是个呆头鹅,懂得什么呀!小姐您是个胸襟气度宽广的,跟他这种小人计较没的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小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少夫人一定会为小姐做主的……” 倘若知道小姐雇这些人是要干这事儿,他们肯定不会听她的胡来。如今真是骑虎难下了! 苏欣儿脸色原本缓了缓,听了那最后一句又气冲冲道:“不回去!今儿不收拾了连芳洲我绝对不回去!退下吧!” 两名仆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相对苦笑后退。 他们劝解苏欣儿那些话时声音虽然放低了些,其实也没有多低,至少孙明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忍了又忍,方忍住没有暴走。 苏家的仆人劝她便劝好了,为何却把他往泥里踩踏。还有那些劝解的话,他真的没有听错吗?怎么听起来跟劝个三岁孩童一般! 不得不说,富家小姐的世界,像他这种穷人是无法明白的! 好在孙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知道苏家那两名仆人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为了救自己,所以他也就懒得计较。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大小姐你跟她讲道理是完全不可能的,她只会用银子开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要是真的被人莫名其妙的这么揍上一顿,那滋味必定好不了! 苏欣儿正等得有点不耐烦,连芳洲和阿简、连泽、秦风、连海以及连家五六位仆人终于急急忙忙的赶到了。 苏欣儿见那一群朝这边赶来的人,猛的瞪向孙明叫道:“你敢骗我!” 孙明莫名其妙,没好气冷冷道:“我骗你什么了?” 苏欣儿怒道:“怎么除了连芳洲还来了这么多人!” 孙明气得差点儿笑了,冷冷道:“怎么?只准你带人来闹事,还不准别人带人了!再说了,我可没说来的只是连姑娘一人!” 苏欣儿一滞,瞪了他一眼,恨恨道:“早知道这样我多雇些人好了!哼,连芳洲,连芳洲,我的人你也敢抢……” 孙明一直注意着苏欣儿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错过她口中的话,听了那最后一句他忍不住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她的人?抢?连姑娘抢了她的人…… 连芳洲原本还以为来闹事的是赵茹君的人,如果是赵茹君的人,孙明和王大三人是铁定拦不住的,她心急如焚,已经做好了面对最坏的结果。看清楚是苏欣儿,而那些混混们还站在那里并没有付诸什么行动,顿时心中大定! 王大等人也早看见了他们,心中一喜。 “苏小姐!”连芳洲气喘吁吁的上前,向苏欣儿笑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苏欣儿抬头看着她,毫无预兆的,抬手便是一巴掌朝她的脸上打去。 所有人皆愣住了,紧跟着是一阵低低的抽气低呼声,一个照面便不言不响的便打人耳光,这还真是! 阿简和连泽在这些人之中动作算快的,可这一下变故太突然,他们即便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也来不及阻止!一人惊呼“芳洲”、一人大叫“姐姐!”都是不约而同心中一滞。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芳洲本人却是反应过来了,等众人一个眨眼的功夫,便看见连芳洲握着苏欣儿那高高扬起不及落下的手掌。 “苏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连芳洲依然客气的问道。 她心里却在苦笑,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尽管她提心吊胆,无数次的祈求老天保佑! 可是很显然,老天并没有保佑她! 在看清楚来的人是苏欣儿时,她立刻便想到了崔绍溪。 除了崔绍溪,没有什么能让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跑到这儿来寻她的晦气! 苏欣儿那蛮不讲理的脾性她是见识过的,因此虽然面上笑着上前同她打招呼,其实心里早暗暗戒备着。 好险,差一点就要挨上这一巴掌了! 如果打她的是赵茹君,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打回来,并且还会理所当然的算上利息。但是,这个人是苏欣儿,不要说利息,她根本不可能还手。 “你放开我!”苏欣儿怒目相视,挣回自己的手,哼道:“干什么?我想打你!” “……”连芳洲。 苏欣儿盯着她,咬牙骂道:“连芳洲,我想打你!我想划花了你这张脸!想毁了你这个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连泽肺快要气炸了,便要奔过去。就算是苏家的大小姐,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阿简手一动,稳稳的拉住了连泽,使了个眼色低低道:“别给你姐姐添乱。” 连泽第一听连芳洲的,第二便听阿简的。他气哼哼的哼了两声,果然停了下来。 连芳洲十分无语,皱了皱眉,客气的道:“苏小姐,我想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苏欣儿冷笑道:“怎么可能是误会!连芳洲你这个表里不一的贱人,就凭你——” “苏小姐!”连芳洲脸色一冷,冷冰冰的道:“苏小姐今日雇了这么些人来,是想毁我的棉花、寻我晦气?如今我的人手比你的多,今日你是没法儿如愿以偿了,苏小姐还是让这些人退下吧!有什么话咱们俩慢慢说!当然,如果苏小姐觉得那些话当着人可以随便说不必顾忌,我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 菊丽和那两名仆人早就在心里急得要发疯,自家小姐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连姑娘争男人,这要是传了出去,大小姐的名声毁个干净不说,自己必定也会被老爷夫人少爷打死! 345.第345章 步步紧逼 听到连芳洲这么说,菊丽连忙扯了扯苏欣儿的袖子低声求道:“小姐,您可是千金大小姐,您的事儿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可以听的!” 苏欣儿原本还在为连芳洲那句“我的人手比你的多”而恼火,听了菊丽的话立刻便冷静了两分。她也不傻,知道这种事儿传了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好,便冷哼一声,瞟了那些人一眼淡淡道:“没你们什么事儿了,退下吧!” 这些混混们一看到连芳洲带来了这么多人便知道今日多半是占不了便宜的了,可是也不能白白的来这么一趟啊,领头的便道:“苏大小姐——” 苏府一名家仆打断道:“诸位请跟我来吧!苏府自然亏待不了各位!” 看来这次非得用钱堵住他们的嘴了,这事儿倘若留下首尾,老爷夫人少爷都饶不了自己! 那领头的只为求财,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冲苏欣儿拱了拱手,讨好的笑道:“苏大小姐,往后倘若有什么招呼,记得再寻兄弟们!告辞,呵呵,告辞!” 苏欣儿淡淡的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也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此刻她的眼中只有连芳洲,这个敢跟她抢表哥的人,菊丽和苏家那两名仆人却气得脸都白了几分。 堂堂苏家大小姐,要做什么事儿苏府有的是使唤的下人,再不济庄子上多的是佃户,几时需要再跟这些混混打招呼! 连芳洲见众混混们退下,便扫了秦风等人一眼淡淡道:“你们也退下。” 苏欣儿忽然一指阿简:“他要留下!” 连芳洲和阿简相视,两人均有点奇怪苏欣儿这又是要抽哪门子的风。 “好,我也留下。”阿简点了点头。 对阿简来说正中下怀,连泽和孙明、秦风等也感到放心一些。苏大小姐的任性娇蛮可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芳洲跟她单独待一块儿,真的很教人担心呢! 其实,他们完全是担心多余了。在自己的地盘上倘若还教苏欣儿撒泼欺负了,连芳洲觉得自己也不用混了。 众人都远远的退了开去,连芳洲轻轻一叹,颇为无奈的看了苏欣儿一眼,苦笑道:“苏小姐,你今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苏欣儿瞪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以至于面对她的眼神和神情,连芳洲会有一种自己杀了她全家的错觉。 “连芳洲你少给我装蒜!”苏欣儿冷笑道:“我嫂子是个好人,只可惜她娘家的亲戚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你连芳洲自然也不会例外!嫂子好心好意帮你,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你竟敢勾引我崔家表哥!哼,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就凭你也配得上崔家表哥?崔家的一个三等丫头也比你体面些!便是配崔家的管事你也只能做妾!” 阿简的眉头皱了皱,看向连芳洲。 苏欣儿这张嘴巴,还真是够毒的。 连芳洲心里的无奈却多过气愤,她心平气静的道:“苏小姐,你真的误会了,我从没勾引过你崔家表哥,不用拿镜子照我也知道配不上你崔家表哥!崔家的三等丫头体面不体面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可能给崔家的管事做什么妾。总而言之一句话,我跟崔家没有任何关系!苏小姐你大可放心!” 苏欣儿没想到她被自己揭穿了居然还如此镇定,居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丝的惊慌、羞愧、无措,想起那戴着帷帽的女子所给的信中之言,苏欣儿更怒,啐道:“连芳洲,你果然是个没脸没皮的无耻之徒!我嫂子那么精明的人没想到也叫你给骗了!敢做不敢当,算什么东西!” 连芳洲有些恼了,便道:“苏小姐这是非要逼着我承认了?明明没有的事儿我为什么要承认!我承认了,苏小姐难道便开心了吗!” “你!”苏欣儿被她顶撞气得七窍生烟,她恨恨道:“这本来就是事实,你承认不承认也改变不了!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表哥跟你如果真的没有一点儿关系,他怎么可能会关心你、特意跑来看你?这破地方,若非为了你,表哥怎么可能会来这儿!” 说到“为了你”三个字,苏欣儿只觉得伤心得心都要碎了,瞪着连芳洲几欲双眼喷火! 她是那么那么的在乎表哥,在乎得能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呢?说起表哥的时候竟然一脸平静就好比说的是张三李四一样! 可是偏偏表哥喜欢她、看重她、把她放在心上,为了她一趟又一趟的来这种鬼地方!他可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好过! 越想,苏欣儿越是愤恨与伤心,更将连芳洲恨到了骨子里。 连芳洲无奈叹道:“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有法子!崔公子的确来过这儿,不过——” “承认了?不继续赖着了?哼,我还以为你会硬撑到底呢!”苏欣儿恨恨道。 等她嘲讽完毕,连芳洲继续道:“可他真的不是为了来看我,先前他说想看看棉花,看看这县令下令推广的棉花长个什么样,后来,后来是秀苑的事儿……” 这理由怎么听怎么苍白无力,连芳洲自己都有点儿编不下去。崔绍溪这回还真是害死她了!可她又怎能怪他? 毕竟,这跟杨淮山的情况还不一样。 杨淮山是明明已经另外订亲了,偏还要跟她纠缠不清,这就可恶了。可崔绍溪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苏欣儿,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苏欣儿自己在内都知道他不喜欢她,那么他无论做什么事儿,根本用不着考虑苏欣儿的感受! 可偏偏苏欣儿是方晴的小姑子,就这么一层关系便将连芳洲陷入了两难,果断的躺着也中枪! 她不提秀苑也就罢了,一提秀苑苏欣儿更生气,不由啐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就你这穷酸破落户能拿得出来几个钱?哼,一定是表哥帮你的对不对,不然你怎么可能占得到三成的股?连芳洲,你可真不要脸!” 346.第346章 发誓 “苏小姐,”阿简听她一句一句的骂着听不下去了,冷冷道:“崔公子喜欢不喜欢苏小姐那是他的事,与芳洲何干?你口口声声骂芳洲不要脸,你自己又很要脸吗?崔公子是不是认识芳洲之后才不理会你,这个你自己心里头比任何人都清楚!芳洲说过她不会进崔家的门就一定不会,苏小姐大可放心!苏小姐与其在这儿跟芳洲纠缠不清,倒不如想想如何让崔公子喜欢你!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打骂了芳洲,崔公子便会喜欢你了吧?” 苏欣儿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膈隐隐胀痛说不出话来! 她瞪着阿简颤声道:“关你什么事?谁要你多嘴!我一直在努力,努力的让表哥喜欢我,如果没有连芳洲,表哥他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心意!可就是因为她!” 她愤怒的指着连芳洲,含泪道:“就是因为她的出现,勾走了表哥,打碎了我的希望!让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用心都成了笑话!都落了空!这口气不出,我岂能甘心!” 心中一痛,泪水忍不住簌簌而落,苏欣儿飞快的低头擦拭掉,不叫连芳洲和阿简看到自己的狼狈,抬起头来,眼神冷得像冰。 她盯了连芳洲一眼冷冷笑道:“连芳洲,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抢了我的表哥、毁了我的希望,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今日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会毁了你的,我一定要毁了你!毁掉你在乎的一切!连芳洲,你拦不住我的!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的耗!除了表哥,我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了表哥,我更什么都不在乎!” 连芳洲只觉得身心俱冷,浑身仿佛浸入冰窖般冷了个通透! 她看的出来苏欣儿绝对不是说笑话,也明白她这种衣食无忧爱情至上的任性娇女真的能做得出来。 她防不胜防,根本也没法儿防。 “我怎么说你都不信,我也没法子!”连芳洲缓缓道:“你说吧,你要我怎么样你才信?” 苏欣儿的眼睛亮了亮,咬了咬唇,盯着连芳洲不说话。 连芳洲苦笑道:“苏小姐,你就直说了吧!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信我!” “无论什么你都肯去做?”苏欣儿冷冷反问。 这话—— 连芳洲半认真半玩笑道:“你总不会要我去死吧?”要我去死,那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苏欣儿不屑嗤笑,冷冷道:“我苏欣儿向来是个讲理的人!” 连芳洲和阿简下意识相视,两人都有种哭笑不得的荒唐感觉:真亏她说得出来这话,并且还说得如此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她要是个讲理的人,全天下就没有不讲理的人了! “愿闻其详!”连芳洲道。 苏欣儿一直阿简:“你不是说过他是你未婚夫吗?你马上嫁给他!” 她冷笑:“你们既然是未婚夫妻,为何迟迟不成亲?哼,你还说对我表哥没有想法,谁信你呢!” 阿简惊呆了,不由睁大眼睛惊讶的看向连芳洲。芳洲什么时候说过他是她的——未婚夫吗?他的心居然狂跳了几下,有点儿……窃喜? 连芳洲窘得脸都红了!可怜巴巴的看向阿简,张了张嘴,这个时候哪里好解释?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说过这话。只不过那次在双流县明月楼,苏欣儿这么说的时候她笑着含含糊糊的糊弄了过去并没有否认。 可是苏欣儿哪儿管这个?她理所当然便认定是连芳洲说过了! 连芳洲的情绪终于出现了波动,这令苏欣儿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终于拆穿了她的老底,她终于惊慌失措了! 苏欣儿异常愤怒,冷笑道:“连芳洲!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勾引表哥,那你为什么还不跟你的未婚夫成亲?哼,你们马上成亲,我就信了你!否则,你根本就是别有居心!骗子!” 她犹嫌不够,又对着阿简讥讽鄙视道:“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看不住还好意思!还不如一头撞死省得丢人现眼!是男人的,你们马上成亲!” 阿简窘且郁闷: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就算他们真的是未婚夫妻,成亲不成亲也轮不到她苏欣儿来管吧? 苏欣儿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连芳洲,步步紧逼:“连芳洲,你敢答应吗?呵呵,我就知道,你耍我呢!可惜,我是不会上当的!” “你讲不讲道理,阿简他,”连芳洲看了阿简一眼,“他不是我的未婚夫!这件事跟他无关,你别把他牵扯进来!” 连芳洲不由懊恼,事情好像越来越糟糕了,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将阿简平白的卷进来! 万一阿简有妻有子或者有正牌未婚妻呢?将来他恢复了记忆她如何对得起人家? 苏欣儿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瞪着连芳洲恨声道:“连芳洲,你给我等着!你别得意,你给我等着!除非我死——” “你不就是怕我抢你的表哥吗?何至于如此!”连芳洲忽然抬头,冷冷道:“我可以到我爹娘墓前发誓,我连芳洲这辈子绝对不会嫁给你的表哥、绝不会与他牵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你看看可否满意!” 苏欣儿一时怔住,连芳洲那清冷的神色令她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儿害怕。 阿简皱皱眉,什么也没说。苏欣儿太可恶,他要教训她也不急在这一时,至少不能在芳洲面前,省得她又把账算到芳洲头上。 “苏小姐,这样你满意了吗?”得不到她的回答,连芳洲冷冰冰的又问了一遍。 苏欣儿从来都不会认为自己有做错事情的时候,她是不会有错的,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尽管此时她内心深处隐隐已经相信了连芳洲的话,相信了她真的没有勾引过自己的表哥。 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冤枉了她是自己的错!要错也是她——谁叫她不早早解释清楚害的自己误会?所以,还是她错! “好!我暂且相信你一次!”苏欣儿轻轻一哼,傲然道:“本小姐没有那么多时间同你啰嗦,走,咱们现在就上你爹娘的坟前去,你发誓,这辈子都不准肖想我的表哥,更不得与表哥有任何关系,否则,你爹娘的在天之灵永远也得不到安息!”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苏欣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恼火。 今天恢复5更啦,话说,我能求个月票么 347.第347章 火上加油 连芳洲还没开口答应,一个男子怒斥的声音油然而起:“苏欣儿!你太过分了!” 竟是崔绍溪! 三人齐齐吃了一惊。 连芳洲苦笑着勾了勾唇角,无力轻叹。真正无巧不成书,崔绍溪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表哥!”苏欣儿眼睛一亮,面上的神情情不自禁的柔和了下来,目光痴痴的看向崔绍溪,忙笑着迎上去娇声道:“表哥,你怎么来了!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走开!”崔绍溪嫌恶的一拂袖子后退两步避开苏欣儿,盯着她冷冰冰道:“我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肠歹毒!芳洲好好的哪里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这么作践人!” 苏欣儿脸上的笑容和温柔的神情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脸色煞白,绝望充斥着每一根神经,她怔怔的道:“表哥你,你是来找她的?你帮她说话?你、你在怪我吗?你在为了她怪我……” “哼!”崔绍溪冷冷道:“你要是还有点羞耻之心,就赶紧给我滚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苏欣儿泪水簌簌而下,止都止不住,也没有伸手去擦拭,而是就这么怔怔的、呆呆、目光迷离的看着崔绍溪,痴痴的道:“你教训我,你为了她教训我……” 连芳洲一阵无力,她很想让崔绍溪不要再说了,可她更明白只要自己一开口,苏欣儿只会更恨自己! 阿简无声一叹,不自觉挡住了连芳洲,向崔绍溪淡漠而客气的道:“崔公子,令表妹到底是个姑娘家,崔公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别吓着她了!再说了,此事本是误会,崔公子不要太激动!” 苏欣儿鼻子一酸,“哇”的伤心大哭了起来。连一个外人都比表哥对自己好,难道在表哥眼中,自己真的这么不堪吗! 崔绍溪下意识朝连芳洲望去,视线为阿简所挡他十分不快,哼了一声道:“用不着你管!我就是见不得芳洲受委屈,苏欣儿那么胡搅蛮缠,亏你还在芳洲身边,居然也不知道护她一护,平白让她受委屈!” 崔绍溪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看人脸色、什么叫做为人作想,他心里怎么想的嘴里便怎么说、行动便怎么来,更何况此时处于盛怒之下? 苏欣儿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大哭着飞奔离去。 菊丽和两名苏家的仆人看见了连忙迎了上前,菊丽扶住苏欣儿担忧的道:“小姐,你没事吧!小姐你别哭,别哭了啊!” 另一人小心翼翼道:“小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不管什么事儿,请老爷夫人和大少爷做主,他们总会护着小姐的!” “我恨死她了!我恨死她了!”苏欣儿恨恨的骂着,无力的倒在菊丽身上,菊丽忙扶着她朝外边走去。 一名仆人跟在旁边,另一人飞奔去命车夫把车再赶过来一点! 连泽、秦风等静静的看着,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经过孙明面前时,苏欣儿突然停下了脚步,猛的抬头。 她恨恨的瞪了孙明一眼,突然扬手用力打了孙明一个耳光,骂道:“贱人!” 这一下变故太快、太意外,直到那清脆的响声传来,众人才回过神来,无不目瞪口呆! 孙明更是被她打得懵住了,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贱人?这是——在骂他?不但脸上痛,孙明更觉得窘了! 连海忍不住咳了两声,死死忍住脸上的笑意。 “小姐,咱们走!”菊丽警惕的瞪大眼睛与那名仆人护着苏欣儿,生怕孙明找场子。 苏欣儿重重的又哼了一声,这才在菊丽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去了。 “孙大哥,你没事吧!”连泽担忧的过来问道。 秦风也甚是愧疚忙道:“孙公子,那边木屋里有冷水,敷一敷吧!真是,这个——呵呵” 连海见状也忙上前关心。 毕竟,孙明是为了连芳洲才挨的这一下。 这边的变故连芳洲、阿简、崔绍溪那边并没有注意到。 连芳洲面对崔绍溪的紧张和关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僵硬的摇摇头勉强笑道:“其实就是一场误会,其实,其实你不用来的……” “还说没什么!”崔绍溪皱眉道:“她说的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真是太过分了!我知道你看在表嫂的份上不同她计较,可她那样欺人太甚你其实用不着忍,表哥表嫂都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他欲言又止,顿了顿低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 “崔公子!”连芳洲不等他说出来忙打断了他,急忙道:“苏小姐刚才的情绪看起来很不对劲!我担心她路上会出事儿,你快去看看吧!” 崔绍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叫连芳洲给打断了,他无奈的笑笑,叹道:“可是你——” “我真的没事!”连芳洲摇了摇头,忙笑道:“你快去看看她吧!而且,表姐和表姐夫那里,麻烦你帮我解释解释!发生这样的误会,真是抱歉!” 崔绍溪猛然想到不错,苏欣儿那丫头向来刁蛮任性,在她看来她是从来不会做错事的,要错也是别人错!这一回去指不定怎么颠倒黑白的哭诉告状呢,他得跟着赶紧回去才行! 这么想着崔绍溪便站不住了,点点头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放心,我会叫表哥看好她,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她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她经常这样发疯,不值得当真!” “你快去吧!我知道了!”连芳洲勉强笑笑。 崔绍溪惦记着赶上苏欣儿,便也不再耽搁,深深的望了连芳洲一眼叹息一声,冲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阿简忽然赶上了他,沉声道:“你回去仔细盘问盘问那位苏小姐,我看这事儿有点太巧合了,也许,另有内情也说不定!” 崔绍溪一拍脑袋,咬牙道:“不错,好端端的,这丫头怎么可能会突然发疯跑到这儿来找芳洲晦气,这事儿的确有点不对!我会仔细盘问的,多亏你提醒!” 348.第348章 伤心欲绝 “……”阿简没有再说什么,他能说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吗?苏欣儿会知道崔绍溪对芳洲好的事儿他从来就不觉得能够瞒得了多久,苏欣儿盯崔绍溪盯得这么紧,此时方知此事已经不易了! 他感到不对劲的是他和苏欣儿的前后脚太巧合了!这个刚刚来找麻烦,崔绍溪好巧不巧偏偏也来了,要是说这里头没有猫腻,谁信! 当地只剩下连芳洲和阿简两个人,连芳洲比刚才更觉尴尬。 一直以来无论面对任何事、任何人都能从容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连芳洲,终于不淡定了! 她张惶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话还没有说出口脸上便觉一阵发热。 “阿、阿简,”好不容易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连芳洲尴尬而艰难的低低说道:“真是对不起……平白无故的,又把你卷了进来……” 听她这么说不知为何阿简心里有些失落,他猛的抬头看向她,阳光下,雕琢般轮廓分明的冷峻脸庞越显立体,薄唇抿了抿,他摇了摇头,笑道:“那苏家的大小姐就是个疯子,你也别放在心上!” “嗯……”连芳洲轻轻舒了口气,心里一松的同时似乎也有点儿——失落。 她强迫自己将这奇怪的情绪压了下去,道:“下次倘若她再来找麻烦,你就不要出现了,还是避开吧!这件事我想我能自己解决。” 阿简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 连芳洲便笑道:“阿泽和秦管事他们只怕等急了,咱们快些过去吧!” 阿简点点头,与她一同过去。 连泽、秦风、连海等见他二人走过来便忙迎上去。 连芳洲安抚了众人一番,让秦风加派人手巡视看守。连泽和阿简相视,看来捕兽夹什么的放置得还不够多啊! 瞥见孙明脸上的掌印,连芳洲倒是吃了一惊,忙问何故。得知是苏欣儿离开之前做下的,她不禁苦笑,再三向孙明表示歉意。 这苏欣儿的脾性,还真是不能以常人度之。这种迁怒都做得出来! 再说苏欣儿上了马车,便抱着菊丽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肝肠寸断。 菊丽一开始还不停的叫着“小姐”安慰她,后来见她自哭自的,自己说的话根本一个字也没让她听进耳中,她便也不劝了,只是不停的轻轻拍拂她的后背,让她哭个够。 苏欣儿怎能不哭、怎能不伤心? 虽然知道表哥从来没有接受自己的情意,并且时不时的便表现出拒绝和不耐,但他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对她怒斥喝骂,并且,还是为了维护别的女人! 这层窗户纸一捅开,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她那一厢情愿、一直努力的希望如同一个肥皂泡般的破灭了! 她想,今后表哥肯定再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了,肯定连敷衍应付都不愿意了!那她还有什么希望? 这一切,都是连芳洲的错!如果不是她,表哥怎么会这般对自己! “菊丽你说,那个整天抛头露面混在男人堆里的乡下丫头,她有什么好啊,她有哪一点能跟我比啊,为什么表哥为了维护她那样吼我!呜呜,表哥从来没这么对过我,可是却为了她……”苏欣儿只觉得天地世界都崩塌了,又是一阵泪如雨下。 “小姐……”菊丽喃喃的,一时也怔住了。 她从小伺候苏欣儿,这位大小姐有多娇蛮任性她一清二楚,她虽然也哭过,并且还很爱哭,自觉受了委屈就呜呜的哭,然后夫人、老爷或者大少爷、后来还有大少夫人便千方百计的哄着她、劝着她,直到把她哄得破涕为笑。 其实说白了,她以前的哭只不过是撒娇的一种手段而已! 只有此刻,她是真正的哭得肝肠寸断,那种伤心伤痛和绝望,令人听得心里发酸、发凉。 菊丽听着,忍不住眼眶也湿润了。 “小姐,表少爷他,他只是贪图一时新鲜而已,他,他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真的看上一个乡下丫头呢!小姐,您别难过了……”菊丽喃喃的道。 苏欣儿却摇了摇头,哽咽着道:“你不懂,你不懂的!我太了解表哥了,我感觉得出来,他是认真的,他真的是认真的……” 菊丽冷笑道:“那又怎样!崔家是不可能要那样的儿媳妇的!即便是做妾,还抬举她了呢!” 苏欣儿咬咬唇,只是拭泪却不说话了。就算是做妾,那也不行! 表哥心里有了她,就是不行! 马车辘辘而行,突然骑马随行的家仆惊叫了一声“表少爷!” 苏欣儿心中一喜,忙不迭的拨开车帘,仰起小脸娇怯怯的唤道:“表哥……” 这张清丽娇俏的瓜子脸上满是泪痕,明珠般漂亮的一双眼眸泪光盈盈略带红肿,瞧着好不可怜可爱,可崔绍溪冷冷盯过来的目光只有厌恶,他冷冷道:“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不要再去迁怒旁人,否则,别怪我不念亲戚情分!” 苏欣儿呆住了,那颗已经满是裂痕的心“嘭”的一声瞬间支离破碎,碎成了渣渣! 她眼底的伤心和绝望就这么直白的流露出来,那种满满的不敢置信,仿佛被最亲最信任的人捅了一刀捅个透心凉! “表哥,”她的舌头僵硬,好容易才一字字道:“你,你说什么!你,你——” “苏欣儿,别逼我!”崔绍溪的目光缓了缓,俊脸却依然绷得紧紧,挑眉冷冷道:“我觉得你应该一直都知道,我并不喜欢你,这辈子也不可能会娶你!” 苏欣儿的脸瞬间退去所有的血色,变得煞白,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靠在菊丽的身上,手心却死死的攥着,抠得掌心一片血色。 “是因为,连芳洲吗?”她咬着牙,仰着头,眸中盛满了泪水,将目光分割得支离破碎,包括他的倒影,却难得在他面前倔强一次,硬是忍着不叫泪水滴落。 崔绍溪盯着她,良久方道:“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娶你,我不喜欢你,也从不是个会勉强自己的人!” 他虽没有直接回答,却也等于回答了她的话。 苏欣儿无力的放下车帘,闭上眼睛,泪水如决堤洪水而下。 349.第349章 搬离苏府 隔着薄薄的车帘,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他就这么走了,连问也不再多问她一声,就这么走了! 菊丽忍不住也哭了,呜咽道:“小姐!小姐!表少爷他这样对你,你何必再喜欢他!您何必呢!” “何必呢!”苏欣儿凄然一笑,忽然看向菊丽,哭着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啊!我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又有什么法子呢!” 菊丽一时怔住,忽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崔绍溪在苏欣儿之前便回到了苏府,一回去便命崔义去收拾行李。 崔义瞟了自家公子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奴才这就去!” 崔绍溪听见他叹气反倒好笑起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叹个什么!无聊!” “公子!”崔义便陪笑道:“其实,呃,也用不着搬出去住吧,这样是不是太生分了,苏老爷、苏夫人还有表少爷、表少夫人他们心里怎么过得去!” 可事已至此,崔绍溪哪儿还肯在苏府继续住下去?便瞪他道:“你要是想留下你自己留下好了!秀苑那么一大摊子事儿还不得管?我住到那边去就近管着倒也比在这儿方便!收好了东西你直接便送到秀苑去,在那边收拾一处干净的屋子,再叫人购置些家具器物,去吧!” 崔义知道自家主子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了,便答应一声,老老实实的去了。 崔绍溪一拂袖,便去找苏景和与方晴。 这段时间他是得避开苏欣儿省得彼此尴尬,但在离开苏府之前有些事情却一定要向苏景和他们说清楚。 苏景和与方晴听崔绍溪说完,方晴脸色一变,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苏景和。 她心里自然是担心连芳洲的,可身为苏欣儿的嫂子却不便问这话。 有的话哥哥可以说,嫂子却不能说。 方晴在这些人情世故上一向来很通透,也很周到,她虽收拾得丈夫服服帖帖除她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别的女人,但该给丈夫的尊重却是一分不少。 “那死丫头,真正把苏家的脸丢尽了!她人呢?你怎么不把她抓回来!对了,芳洲怎样?没被她伤着吧?”苏景和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牙切齿。 崔绍溪便道:“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到了。芳洲无事,不过只怕以表妹那个性子,未必就肯这么罢休!” 苏景和点点头,立即便扬声吩咐丫头去二门上吩咐,等苏欣儿一回来便过来禀报。 想起苏欣儿那脾性,苏景和也有点头疼,苦笑道:“怎么突然就闹了这么一出!这死丫头真是脑子烧坏掉了,整天听风就是雨疑神疑鬼的!你和芳洲?亏她怎么想得出来!也不知哪根神经搭坏了,真是!” 崔绍溪听了这后一句脸色微变,抿了抿唇轻轻的哼了一声,顺便白了苏景和一眼。 苏景和正为自家妹子头疼,并没有看到崔绍溪的表情听到他那一哼,又向方晴陪笑道:“这真是委屈芳洲了,明日你让李妈去一趟跟人家赔个礼道了歉吧!让她放心,我会管好欣儿,不会让她再胡闹的!” “欣儿这边还要你多多费心,芳洲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你放心就是,我会处理好的!”方晴笑着点了点头。 苏景和“哎”了一声,摸了摸脑袋,向崔绍溪半认真半玩笑的道:“要说起来这事儿罪魁祸首可是你呢!其实我家欣儿挺不错的,难得的是对你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你让往西绝不往东,你叫站着绝不坐下,干脆你娶了她得了!也省得整天整出这么多事儿!“ 崔绍溪火烫似的后退两步,没好气道:“表哥,你少打我的主意!我今日再正正经经的跟你说一遍,我不会娶表妹的,绝对不会!我从来就没想到要娶她,你知道的!” 崔绍溪的表情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苏景和一时有些意外,不由怔住,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也大感没趣。心道敏之这是怎么了?这种话老子也不是头一遭说,他至于弄得跟个贞洁烈女遭调戏似的吗! 方晴身为女子,感觉更细腻些,当即便察觉到了什么,便使了个眼色给苏景和,向崔绍溪含笑问道:“敏之,是不是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什么?咱们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景和瞥了崔绍溪一眼也不禁狐疑,忙不迭点头道:“对啊对啊,晴儿说得没错,到底还有什么事,你快说呀!” 苏景和毕竟是苏欣儿的嫡亲兄长,苏景和从小胡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但从小到大却把这个妹子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爱。 苏欣儿那些句句难听的话崔绍溪根本没有跟他们说,只简单的叙述了苏欣儿认定连芳洲跟自己有什么跑去找她的麻烦这件事情本身。苏景和他们当然没有他听到她那些话的感同身受,自然也不能理解他的情绪。 崔绍溪并不想在这事儿上多做纠缠,反正今天他已经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了,表哥就算犯糊涂,表嫂可不会,总之苏欣儿今后怎么样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现在想的是临走前阿简跟他说的那番话。 “这事儿古怪,”崔绍溪苦笑了笑,道:“今早我收到了一封信,门房上说是我家里来的信,不敢耽搁便立即给我送了,我拆开看了才知道,根本不是家里来信,信上没有署名,只说欣儿去找芳洲的麻烦了,让我赶紧过去……” 崔绍溪将那信拿了出来,递给苏景和。 苏景和与方晴均是一怔,看了那信,不由也纳闷。 “这算怎么回事!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苏景和揉揉脑门,向方晴道:“晴儿,你怎么看?” 方晴摇摇头,只道:“这里头必定有原因,我看,还是等欣儿回来之后问了她再说吧!” 崔绍溪便道:“表嫂说得没错,我想这事儿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可目的是什么却难说!等表妹回来你们慢慢商量吧!对了,我想搬去秀苑那边住一阵子,近一些顺便好监督监督照看着,省得那帮孙子们偷懒!如果有事,差人去叫我!舅舅、舅母那里,还请表哥和表嫂帮忙说一声,我就不去请辞了。” 以苏家在双流县的势力,以及方晴的头脑,崔绍溪完全不担心这件事情抠不出幕后主使。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反正他也帮不上忙。 350.第350章 兄嫂问话 苏景和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快的怒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怕我们苏家硬逼着你娶欣儿?你大可放心,你不乐意娶,我还不乐意嫁呢!我可不会把妹子嫁给一个心里没她的人!” 方晴皱皱眉,扯了扯他的袖子,柔声道:“你这么粗声粗气的做什么?我看敏之说得也有道理,秀苑那边的确也该有个人在那儿守着!横竖离得也不远,有什么事便差人去请敏之回来不也一样么!” 崔绍溪被苏景和吼得有点尴尬,听到方晴这么说立刻忙不迭的点头,陪笑道:“表哥,你就让我去吧,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苏景和向来很听妻子的话,方晴也这么说,他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瞪着崔绍溪重重一哼,十分不客气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崔绍溪摸了摸鼻子,心里郁闷不已:他倒护着他妹子,可是,能不能也替他这个表弟想想啊! “表哥、表嫂,我这就先去了啊!”崔绍溪闷闷拱手。 苏景和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倒是方晴微微一笑,吩咐李妈送他出去,柔声笑道:“秀苑那边正乱着呢,你自己多注意些,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便来跟表嫂说一声!” 崔绍溪只觉一阵春风拂过心房,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忍不住扬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点头笑道:“好,如果需要表嫂帮忙,我不会客气的!” “哼!”苏景和又是重重一哼,拉黑了脸。 崔绍溪呵呵一笑,冲他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一边跟方晴告辞离开,一边想道: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这小子真气死人了!我家欣儿难道就这么不堪吗?他见了就躲也就罢了,可现在倒好,连咱们府上也不肯住了!真是岂有此理!”苏景和愤愤不平,尤其愤愤的道:“你还给他好脸色,要我说就该乱棍子打出去!” 方晴嗔他一眼,道:“我又没拦着你不准你乱棍子打他出去,你在这儿发什么牢骚呢!” 这不是重点好么! 苏景和顿时一噎,气哼哼道:“我家欣儿有什么不好!” 方晴轻轻一叹,道:“没有什么不好,只有合适不合适、喜欢不喜欢。敏之不喜欢她你做哥哥的再怎么着急上火也没用!而且他二人虽门当户对,可在我看来却不合适。两个都是一样家里宠着长大的,一样的任性、自我,不懂忍让,谁也不会肯迁就谁,这要真凑一块了,必定是怨偶!敏之搬出去也好,但愿欣儿能慢慢的把他忘记了!” 苏景和想想也觉得妻子说得对,不觉丧气道:“这死丫头也是一根筋通到底,她到底怎么想的,人家不要她,她还死乞白赖的往上凑!” 方晴淡淡瞅了他一眼没吱声,却在琢磨着崔绍溪的那些话。 不一会儿,双玲进来禀报:“大少爷、少夫人,小姐回来了!” 苏景和顿时放下满嘴里的抱怨,忙道:“人呢?还不赶紧把她给我叫来!” 双玲望了方晴一眼,为难的道:“大少爷,小姐她,她说有点累,想要休息休息,不想任何人打扰……” “你说什么!”苏景和睁大了眼睛。 “下去吧!”方晴冲她挥了挥手。 双玲忙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苏景和猛的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急躁的走来走去,不停的搓着手,气急败坏道:“看来真的出事了!这回真出大事了!” “你先别急,人回来了就好!”方晴起身拉着他的胳膊挽着,柔声劝道。 以苏欣儿的脾气,在崔绍溪那里碰了壁,苏景和根本用不着派人去叫她,她哪一回不是主动哭着喊着跑到他这儿来告状求安慰求找回场子,这还是头一遭在崔绍溪那里受了委屈非但不来告状哭诉反而说自己累了、不让任何人打扰! 可不就是出大事了? “咱们过去看看吧!”方晴道。 苏景和略略迟疑,妹子说累了、不让人打扰,他还真有点不忍心,不过他知道他的媳妇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说去,那便去得。 “走吧!”苏景和道。 两人来到苏欣儿的院子,并没有让人通禀。 苏欣儿哪里休息了?一个人呆呆的靠坐在窗前盯着窗外的石榴树,神色怔怔的,仿佛魂灵出窍。 苏景和见了又气又痛又恼,若不是方晴拉着,立刻便发作起来。 “欣儿!”方晴柔声笑道。 苏欣儿一动不动,魂游天外还没有回神。 菊香、菊丽的脸色有点儿发白,菊香张了张嘴想要叫她,被方晴使了个眼色屏退。 方晴便上前,轻轻拍了苏欣儿肩膀一下,笑道:“欣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欣儿吓了一跳慌忙回头,看到是方晴和苏景和,顿时又闷闷的回转了头,“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苏景和见她这副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来看看你,”方晴自自然然的打断了苏景和的话,顺势在方晴身边坐下,见她脸上泪痕犹在,发髻也有些乱,一双眼睛更是红肿的跟桃儿一般,她不由叹道:“欣儿,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呢?这话菊丽也说过,可菊丽毕竟是个奴婢,语气跟方晴是不一样的,听在苏欣儿的耳中也是不同的! 苏欣儿突然感到了莫大的委屈和伤心,“哇”的一下扑在方晴身上哭得惊天动地。把苏景和吓了一大跳! 好不容易苏欣儿才停止了哭泣,一下一下的抽噎着,急得苏景和差点抓狂。 好容易方晴劝住了她,便问起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可勾起了苏欣儿的伤心事了,鼻子一酸,差点儿又哭起来,断断续续的诉着苦。 苏景和听她说完便皱眉道:“你和敏之这么闹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闹便闹,又关芳洲什么事?你怎的把人家又牵扯进来了!” 苏欣儿下意识看了方晴一眼,小嘴一扁:“如果没有她,表哥不会这么拒绝我!总有一天我会打动表哥,都是因为她!” “简直笑话!”苏景和气起来,怒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敏之和芳洲?你开什么玩笑!” 351.第351章 分析 “我——”苏欣儿咬咬唇,幽幽道:“表哥喜欢她!表哥待她跟跟待旁人是不同的!表哥喜欢她啊!” 苏景和怔住。 方晴却淡淡一笑,道:“且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便是真的那又如何?芳洲性子刚强,绝不会与人做妾,而且她对敏之根本没有半点儿男女****!欣儿,你信嫂子吗?嫂子保证,芳洲她绝对不可能嫁给敏之,也不会跟敏之有任何私情瓜葛,你相信嫂子吗?” 方晴很了解苏欣儿的脾气,她怕她不管不顾起来连芳洲要吃亏,便如此郑重道。 苏欣儿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方晴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却不知自己这口气松得有点儿太早了! 因为,苏欣儿岂有不知连芳洲不可能进崔家的门?她恨的是崔绍溪心里有连芳洲!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却无法做到的事情让连芳洲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这让她情何以堪!如何能忍? “我看你就是糊涂透顶了!”苏景和没好气道。 方晴没理会他,仍然问苏欣儿:“欣儿,是谁跟你说的敏之和芳洲有什么?” 苏欣儿身子微微一僵,很快便道:“嫂子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是谁跟我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没有骗我!” “你什么态度!你就这样跟你嫂子说话!”苏景和气极。 “夫君!”方晴瞟了他一眼,便向苏欣儿柔声道:“你既不肯说那便罢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睡一觉醒来便什么都好了!嫂子让厨房给你做些你爱吃的晚饭时候送过来!欣儿,你要记住,你是苏家的大小姐,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好好的跟爹娘兄嫂说,自家亲人,都盼着你好、断断不会害了你!” 苏欣儿心中一暖,委委屈屈点头:“我知道了嫂子!”哽咽两声幽怨的瞪了苏景和一眼,“还是嫂子对我最好了!” 苏景和张了张嘴,郁闷的闭上,与妻子一同离开。 “就这么就完了?”苏景和十分不甘,皱眉道:“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在欣儿面前嚼舌头根!他娘的,叫老子找出这人来,老子非揍死他不可!” 方晴便笑道:“想知道吗?那就快些回咱们院子吧!” 苏景和一怔,方晴施施然已经走了,他忙跟上,迫不及待的问,方晴没理他,只管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回到自家院里,李妈已经在候着了。 随两位主子进屋,福了福身,李妈便向方晴点点头道:“少夫人,老奴已经问了菊丽了。” 见方晴冲她挑挑眉,李妈便继续道:“前日小姐陪夫人去上香,有人给了小姐一封信,昨儿小姐便去了裕和县……” 李妈一五一十的说完,苏景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沉着脸一言不发。 方晴屏退了李妈,方向苏景和道:“我想菊丽没有胆子撒谎。欣儿的脾气你最清楚,她可不懂得什么隐忍,前日知道的事儿,忍到昨天才出门想必前夜她一夜都没有睡好!就是不知道这挑拨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苏景和杀气腾腾的冷声道:“敢拿我妹子当刀子使,真当老子是死人吗!” 方晴继续道:“此人能有本事先后把信送到欣儿和敏之手里,可见必定不是普通百姓,怎么着也是个颇有家财势力之人。挑拨得欣儿和敏之翻脸、芳洲又平白受气,这个,我倒有点看不准了,他究竟想做什么?” “藏头露尾不是什么好东西!真以为这样老子便找不出他了?等老子找出他是谁,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苏景和咬牙切齿。 方晴蹙了蹙眉,慢慢道:“挑拨欣儿和敏之翻脸,进而让崔家和苏家成仇?这不太可能,敏之本就不喜欣儿,他两个挑破这层窗户纸是迟早的事儿,这脸也是迟早会翻的,崔家和苏家何等关系,长辈们又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人,断断不会为了这个起嫌隙!那会是什么?为了算计芳洲?以欣儿的脾气,必定要寻芳洲晦气,可是,芳洲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人?哼,这人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利用苏家的大小姐!又或者,有哪个姑娘看上了敏之,所以使了这么个法子逼得敏之离开苏府好趁机接近?嗯,这个倒不难确定,只需问问敏之最近有没有结识哪家姑娘、看看他搬出去之后有没有主动巴结讨好的姑娘便知……” “真是气死我了!”苏景和犹自气得够呛! 无论哪种情况,苏欣儿都被人当做了刀子使,这是苏景和最最恼怒的。 方晴这才瞧了他一眼,便笑道:“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别气了,只要判定了他的目的,这个人不难找出来!等找了出来,你想怎么报仇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苏景和点点头:“这个人我绝不会轻易饶了!我这就去找敏之,问问他有没有惹了什么桃花债!要是因为这小子连累了欣儿,哼!” 方晴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敏之已经够委屈了,摊上这么一个表妹,偏这表妹又有这么一个兄长,真是——啧啧! 她便忙道:“你好好和敏之说,别又生出什么事儿来,不然岂不是遂了旁人的意!明天我亲自去一趟裕和县大房村找芳洲问问。说起来,我也该去她家瞧瞧了!” 苏景和道:“你尽管放心去!也别担心我和敏之,我是那样不省事的人吗?” 顿了顿他又道:“你叫几个丫鬟婆子好好看住欣儿,不许她出门!” 方晴双手一摊,笑叹道:“这你可难为我了!我做嫂子的,如何管得住小姑子出门?” 她略一沉吟,轻叹道:“我想,这件事还是告诉娘一声吧!欣儿那个样子,万一又弄出点什么事儿来,那可怎么办!” 苏景和便点头道:“也好!反正敏之搬了出去爹娘必定要问原因的!早让他们知道也好,欣儿这丫头再不管教,真个无法无天了!” 他忍不住又抱怨道:“说起来这事都怨爹娘,明明知道敏之不喜欢欣儿,他们自己也舍不得欣儿嫁进崔家受规矩束缚怕她委屈,却也不管管她,由着她纠缠敏之!” 352.第352章 处置安排 公婆的不是可轮不到方晴来说。要说这事儿公婆也不是没管过女儿,只是宠纵惯了的女儿哪儿是那么好管的?也忍不下心来管啊!一来二去的,终于到了这地步了! 方晴没跟着去,只让苏景和一个人往苏夫人跟前说去了。 苏夫人听了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可她第一句话问的却是:“欣儿上裕和县连家姑娘那儿去可有吃亏?敏之没有帮着外人欺负欣儿吧?” 至于崔绍溪看上连芳洲了、要娶连芳洲之类的话苏夫人是半个字也不信的,她倒觉得敏之故意造成如此误会就是为了让女儿不再纠缠他!唉,其实这样也好,让女儿死了心,乖乖的听爹娘的话嫁人! 苏景和气得叫道:“娘,你这是什么话!欣儿这样都是你惯的!” “你这小混蛋!”苏夫人白了儿子一眼,理所当然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惯她我惯谁?我可舍不得她受一丝半点儿委屈!那连姑娘我也知道她受委屈了,只要她没伤到欣儿,你叫管家带些银两好好的补偿一下她、再说几句好话便是!那什么棉花,欣儿要是喜欢,毁了就毁了呗,什么大事儿,咱们赔就是了!先前家里那些名贵的什么牡丹芍药、异国名种的海棠什么的,几百上千两银子一棵,欣儿也不知毁了多少,那棉花还能比这个值钱!” “……”苏景和给苏夫人气乐了,半响道:“得,娘!人人都说我不讲理,娘啊,跟您比起来,我可差的太远了啊!怪不得您是我的娘!” 苏夫人一点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好笑,皱眉道:“这有什么不对?我又没纵着我女儿胡作非为,不是都说了补偿吗!我知道,那连姑娘是你媳妇的远房亲戚吧?看你媳妇面上,多补偿些也没什么!让你妹子出了心头这口气,没准就能收回了心呢,唉!” 苏景和觉得跟母亲压根儿没法沟通,便决定撇开这个,不然说到天黑也说不清楚,便正色道:“可这事分明是有人利用了欣儿!欣儿生性单纯,又那么喜欢敏之,那人也不知到底想干什么,好阴毒的心思!哼,敢利用我的妹子,我定饶不了他!” 这话苏夫人立刻便听进去了,不觉也恼道:“真正大胆!我们苏家还好好的在这儿呢,居然有人就敢利用欣儿!你快叫人揪出这人来,给我好好的教训!” “这是自然!”苏景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趁机便道:“如今事情尚未明了,我担心那人还会利用欣儿。所以这几天,娘啊,你可得叫人好好看住欣儿,不准她出门!省得她再被人利用!” “这话说的很是!”苏夫人点点头,当即便吩咐了身边的婆子往二门处说去。 苏景和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苏景和立即便去了秀苑那边找崔绍溪,问他方晴猜测的那些话。 崔绍溪差点没跳起来,斩钉截铁的摇头表示没有。苏景和确定后,这才回家。 回家跟方晴点点头,方晴若有所思,片刻方道:“若非那人信中告诉,欣儿不可能知道芳洲种了棉花,更不会想着去毁掉,难道,是为了那些棉花?” 双流县与裕和县虽然是邻县,但毕竟也有些距离,况且方晴平日里要打点自家的生意,又要管家、照顾丈夫儿子,也没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关心不相干的事情,此时想来想去,还真想不出什么名堂。 她便一笑说道:“算了不管了!明日去见了芳洲便知道了!” 苏景和便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看看!” “下次吧!”方晴白他一眼,道:“你还是在家里守着欣儿更好些!况且你去了,有些话我也不好同芳洲说的!” 苏景和想想也是,“哦”了一声也就罢了。 忽然目光又闪了闪,凑近方晴很八卦的笑问道:“你说,敏之是不是真的看上你的芳洲表妹了?” 方晴盯了他一眼,挑眉淡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紧张!”苏景和摇了摇手,笑嘻嘻道:“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敏之的自由,我又不会因为欣儿的关系迁怒你家表妹!” 方晴的神色松了松,摇摇头道:“反正芳洲绝对不会跟敏之在一起的!你别胡说八道!” “那可不一定,”苏景和大喇喇的道:“咱们俩还不照样成亲了?不也过的挺好的嘛!没准他们有缘分呢!” “……”对夫君你的胸襟为妻甚感佩服,只不过—— “我说一定不会便一定不会!”方晴见他还要啰嗦,便瞪他道:“你还嫌不够乱呢?瞎说什么呀!哼,咱们俩?咱们俩当初是怎么成亲的你心知肚明,你能跟敏之比吗!” “……”苏景和很久很久没被人戳过痛处了,张了张嘴竟一个字说不出来。半响方闷闷哼了一声,蔫头蔫脑道:“不是说了不提从前的么……” 苏欣儿哭着离开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赵茹君的耳中,赵茹君的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俏脸如罩冰霜,唬得禀报消息的喜鹊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垂手站在她身后一动也不敢动。 窗外的青砖地上洒落一地的阳光,明亮的耀眼,对比之下,屋子里的一切更显得阴沉阴冷,连带着赵茹君的脸,亦笼着一层阴影。 喜鹊瞟了她一眼飞快的又垂下头去,不由暗暗的在心中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小姐不再像从前那样优雅、美好,待人说话和颜悦色,做事情永远从容不迫、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嘴角噙着那花朵似的笑意仿佛她天生便是高高在上的!是人所不及的! 而不似如今,仿佛浑身充满了戾气,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真是个蠢笨如猪的东西!”赵茹君握了握拳,忍不住骂道:“连青梅竹马的心上人都被人家给勾走了,结果什么仇报不了不说,反倒叫人给气得只会哭!苏家那么大的势力难不成是摆设吗!这个苏欣儿,真是够蠢的!” 喜鹊动了动唇,想了想又闭上了。 353.第353章 表姐到访 赵茹君还在那儿喃喃道:“连芳洲,连芳洲,我就不信你运气真的会一直这样好……如果苏家恨上了你,用不着我出手,自有人对付你,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好轻狂的!到时候,只要你愿意,我赵府还是愿意收留你一条贱命给你口饭吃的!你就等着瞧吧!” 她一扬眉,冷冷道:“喜鹊!过来!” 她仿佛,已经看到连芳洲家破人亡没了一切,然后,被她买进赵府为奴为婢,想怎么羞辱折磨便怎么羞辱折磨!只要一想到可以肆无忌惮的折磨那个女人、让那个女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卑贱的向自己讨好奉承,她便忍不住心花怒放! 第二天赶早用过早饭,方晴便带着李妈、双玲等乘车赶往裕和县大房村,去见连芳洲。 昨日的事情发生之后,连芳洲和阿简商量,两人料想苏家应该会来人,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并且还是方晴本人亲自来了。 除了连澈去上学了,连芳洲姐弟妹三个和三姑奶奶都上前与方晴见了。 方晴命李妈将礼物奉上,又携着连芳清的手笑着夸赞了一番,向连芳洲笑道:“我早就想来你家看看了,只是一直不得闲,今日倒是遂了心愿了!” 连芳洲笑道:“家中简陋,没什么可招待表姐的,表姐可千万见谅!” 方晴一笑,柔声道:“咱们姐妹之间,用不着这些虚礼的!”说着眼神一黯,又道:“难得来一次,还请芳洲领我去给表姨、表姨父上三炷香,也不枉来这一趟了!” 连芳洲点点头,便起身领着方晴去,“爹娘在天有灵,知道表姐的心意亦会感动的!” “这是做晚辈的理所应当!” 拜祭了连芳洲父母之后,连芳洲便知道方晴有话要说了,便让三姑奶奶他们都避开,阿简和连泽出去了,三姑奶奶和连芳清杀鸡做饭好待客。 见屋子里没了旁人,方晴方叹道:“昨儿的事情敏之已经跟我们说了,欣儿那里我们也问了,这件事,叫你受委屈了!” 方晴说着便将苏欣儿收到信很可能被人利用前前后后说了出来,又苦笑道:“那信欣儿说她已经毁了,也不肯告诉我们内容,她娇贵惯了,我们也不好逼她!芳洲,你可知,是怎么回事吗?我有点怀疑,这事儿是不是——针对你?你可是得罪谁了?” 其实昨日苏欣儿离开之后,连芳洲冷静下来立刻便想到了赵茹君,此刻听方晴这么说,就更加确定。 她微微冷笑,道:“苏小姐性子单纯,不懂人心险恶,此事怨不得她!表姐你还真说着了,的确是有人存心跟我作对!只是没想到却连累了你们和崔公子,真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方晴听她这么说自己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里又怜又爱又是愧疚过意不去,不由得握着连芳洲的手叹息道:“好妹妹,你快别这么说了,你比谁都不容易,真是委屈你了!” “表姐!”连芳洲笑笑摇头,道:“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儿,凡事有因有果有根可循,我也并不觉得自己委屈!表姐今儿便多待一会儿吧,这件事我从头细细的同表姐说了!” 方晴自然不会拒绝。 连芳洲便从头说起赵茹君的几次刁难,尤其上上次赵三等人半夜想要放火烧她家棉花被逮个正着的事儿,她无奈摊手道:“我自认与她素无交集,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可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就是千方百计想要毁了我家、毁了我的生活乃至于我这个人!这女人的心思,天生的歹毒,没得救了的!” 方晴听毕也有点瞠目结舌。 她完全不怀疑连芳洲会撒谎。 并且,她并非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闺秀,赵茹君的心态倘若换了是苏欣儿那是一点儿也不明白的,但方晴能明白! 她轻叹道:“赵茹君么,她的大名我也听说过,原本还以为她是个人物,值得结交一番呢,不想却是个心胸狭隘自私的!也许她觉着你对她造成威胁了吧,所以才这么不遗余力的非要打击陷害你不可!有的人就是这样,觉着全天下人的目光只能够围绕着她转!只有她配站在高高的顶峰藐视众人,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 她说着又冷笑道:“如此说来,这事儿必定是她做的了!她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真当自己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么!” 连芳洲听了心下明白,苏家这是要对赵茹君动手了!她巴不得! “欣儿如今被看管在家,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你放心便是。小人难防,难保那赵茹君会不会狗急跳墙,你多留心!”方晴又道。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我会的!我可不怕她,我手里还握着她的把柄呢,赵老爷倘若管不了自己的女儿,我也不会守什么信用的!” 方晴赞许的点头一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性子!人家不仁,咱们也用不着顾忌!” 说着二人相视而笑。 连芳洲察觉方晴有些欲言又止,便坦然道:“表姐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表姐方才还说自家姐妹不用客气呢!有什么话让你这么为难呢!” 方晴一怔,笑叹道:“这话说起来还真的有点儿难以出口!” 她正色道:“芳洲,我问你,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你和敏之,究竟有没有——” 连芳洲身子一僵,她就知道,这件事迟早会有人问出来的! 趁此机会将话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了,倒也省事儿! 她便正色道:“表姐,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没有!也绝不会有!崔家是什么人家,我们连家是什么人家,我还不至于拎不清自己的斤两!何况,我对他也没有那样的感情!我对崔公子一次次相助十分感激,他若看得起我,愿意把我当朋友我求之不得,但是别的,没有!” 方晴抱歉的道:“对不起芳洲,这话是我问的无礼了!其实我也明白你和敏之根本不是一路人,你不可能会喜欢他的,这个跟家世出身无关!今日又得了你亲口这句话,我心里就更有数了!” 354.第354章 一波又起 连芳洲忙笑道:“表姐不需如此!其实我早就想说清楚这事儿,只是自己却不便主动提及,表姐这么问,我倒是正中下怀呢!还请表姐,跟崔公子提一提吧!若是因为我的原因误了他,可就不好了!” 方晴会意,微笑道:“我会转告他的!你放心,崔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要管教也是管教自家的儿子,断断不会对你如何的!” 连芳洲暗暗松了口气,笑了笑。说真的她真的挺害怕崔家迁怒的,迁怒她,迁怒她的亲人,这都是她无法承受却更无法抵抗的! 毕竟,崔家只要露出这个意思,根本用不着他们动手,有的是人为他们分难解忧。 方晴忍不住又问道:“还有阿简,你——你们——” “也没有什么!”连芳洲摇了摇头,眼中飞快划过一抹黯然,笑了笑,便向方晴道:“实话告诉表姐吧,阿简他,其实不是我的远房表哥,而是我们无意中救回来的人。他,他失忆了,并不记得自己是谁,所以便一直住在我们家里。表姐消息灵通,倘若知晓哪家走失了什么人在寻人,还请跟我们说一声呢!没准能找到他的家人!” 方晴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又道:“如此说来他倒是个可怜人!行,这事儿我记下了,等回去便吩咐众人留心!” “那就多谢表姐了!”连芳洲说不出心中是欢喜还是失落,起身笑吟吟向方晴施礼道谢。 方晴笑着拉住了她。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三姑奶奶做好了午饭,便留方晴主仆几个用了饭。 略坐了坐,方晴等便告辞离去了。 虽然听了连芳洲那么说,方晴已经可以肯定背地里挑拨这事儿的必定是那赵茹君,可她向来是个讲理的人,就算明知道,也得先找到证据再说。 要找证据也不难,回到家里两口子商量之后,便决定第二天派人去裕和县打听打听。 不想苏欣儿当天晚上忽然病了,发了高热整个人额头、脸颊滚烫,双颊不正常的一片潮红,迷迷糊糊的尽说胡说,哭着闹着口口声声都是“表哥!”,把个苏夫人心疼得直哭。 这一晚,苏家几位主子都没有睡觉,一直守在苏欣儿的屋子里,灌了药下去,直到天亮苏欣儿额头的温度才慢慢的有所消退,双颊的潮红也退下去不少,人也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不再说胡说,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方晴便劝了苏夫人、苏老爷回去休息,答应与苏景和两个必定守在苏欣儿身旁,等她醒过来必定前去禀报。 苏夫人、苏老爷上了年纪的人,又担心了一晚上,这时候还真是困倦极了,便依言离去。 苏夫人又紧紧握着方晴的手含泪道:“媳妇啊,欣儿可是我的命根子呀,你们可一定要看好了她,千万不能让她有什么事儿!我看她平日里与你处得倒是不错,等她醒来你好好的劝劝她吧,她这样,把我这个当娘的置于何地呀,她就一点儿不为我这个做娘的想吗!唉,冤孽呀!” 方晴连声答应,又安慰了苏夫人一番,送他们到门口,苏夫人执意让他们进去陪着苏欣儿。 两口子忙着苏欣儿这边,等苏欣儿这一场病基本痊愈,心情也劝得略有好转,已经过去三天了。 而他们做梦没有想到的是,这三天中发生了什么事! 仅仅三天的时间,裕和、双流两县县城内风一般的刮过一阵流言,茶馆酒楼、街头巷尾、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着一件事:双流县首富苏家的大小姐和裕和县大房村一个叫做连芳洲的乡下丫头抢男人大打出手,那苏家的大小姐还带了人亲自打上门去…… 好歹这散布流言的人还没有彻底的昏了头,知道崔家是自己惹不起的! 这种二女争夫的风流韵事儿原本就极容易吸引人们的眼球、引人注意,更何况其中之一的女主角还是双流县首富苏家的大小姐! 对于富贵人家的风流韵事儿,那就更是百姓们乐意津津乐道的新闻了! 一旦沾染上一个“色”字,流言总会流传得特别的快、特别的广,并且经过无数人的转述、加工、脑补、想象,会衍生出无数的版本,甚至越传越不堪! 照这个速度下去,只怕没有多久,不但县城,乡下各处、以及周边邻县都要传遍了! 苏景和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多年未动怒的他砸了好几个花瓶还不解恨! 哪个不要脸的敢如此,这是当他们苏家都是死人吗! 此事原本要瞒着苏老爷苏夫人和苏欣儿,可哪里瞒得住? 苏老爷和苏夫人知道后,气得差点儿晕倒,苏夫人更是大哭了起来。 无论这件事最后如何收场,无论是不是谣言,总而言之,她的女儿名声算是彻彻底底的毁了! 没有哪个好人家还会来求娶,哪怕苏家是当地首富! 苏夫人立刻下令软禁了苏欣儿,严禁她踏出院子半步!任凭她怎么哭闹都不许!更对近身伺候女儿的丫鬟婆子们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在小姐面前露半个字,这条命便不用再惦记了! 最令苏夫人和苏老爷受不了的第二天便有媒人上门为苏欣儿说亲。 求亲的对象是城北一户姓沈的人家,那家虽然颇有钱财,两口子一个贪婪无耻,一个粗鄙悍妇,独生儿子也是个吃喝嫖赌无所不具的烂人。 苏夫人听媒人说完,又惊又怒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指着媒人大骂,若不是丫鬟婆子们拦着,还要上前扇她耳光! 媒人狼狈不堪的离开苏府,临走还嘀咕:“都这样了还端什么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呢,人家不嫌你家小姐婚前****、不在乎这一顶绿帽子你们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苏夫人事后听说了,气得连声嚷嚷叫人去拆了媒人的房子。 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落到如今这地步,苏夫人又气又恨,竟迁怒上了连芳洲,怪她不知好歹勾了外甥,这才惹得女儿动怒…… 355.第355章 苏家的报复 所幸方晴是个明白事理的,及时劝住了苏夫人,要不然还真不知连芳洲那边会发生什么事! 这事儿对连芳洲的影响远远没有对苏欣儿的大,毕竟双方身份的差距太大了,连芳洲在大房村的人缘也好,向来光明磊落,背地里虽然也有那么几道意义不明的目光,但至少她的生活没有被人所扰乱。 饶是如此,她也气得不轻。 “赵茹君真是疯了,没想到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不给她点教训,岂不是便宜她了!”阿简目光沉沉向连芳洲道。 连芳洲摇摇头,冷冰冰的道:“阿简,我没事的!不过是几句谣言罢了,还动不了我什么!这一次咱们什么也不用做,苏家不会让她好过的!咱们别挡了苏家的路,苏家的报复,不是她一个没有兄弟帮衬空有财富的女子能承受得起的!这谣言,苏家自然有法子平息下去!” 阿简看到她镇定如斯,心中的愤怒也不觉平息了好些,点点头道:“也好,那就先看看苏家会怎么做。赵茹君这个祸害,不除了迟早还会作怪!” 连芳洲点点头,“苏家可没有一个善茬!”哪怕是她的表姐。 再说苏景和在家中发作了一通,阴森森的冷笑道:“赵家那贱人似乎忘记老子前几年的名声了!老子做好人做了太久,一个毛没长齐的贱丫头也敢动老子的家人,她自己要往死路上走,可怨不得别人了!” 方晴知道苏景和这回是动了真怒,情知劝也无用,只柔声叹息道:“小心点,别弄出人命来!” 苏景和不屑嗤笑,冷冷道:“弄出人命又怎样?这种贱人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苏景和从前可是双流县一霸,双流县三教九流各方势力与他都有瓜葛,他出手大方,颇讲义气,与各路头目皆称兄道弟,经常在一块儿惹是生非喝花酒,根本无人敢惹! 虽然他退出江湖很多年,跟方晴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但跟从前那些人的交情却没变,有人有事请他帮忙他也乐于援手,偶尔也会瞒着方晴偷偷摸摸的与他们小聚一下。 其实方晴有什么不知道的?只不过看在他总算还有所顾忌没有往青楼里去、也没有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假装不知罢了! 苏景和一句话,那些昔日的兄弟自然不会帮忙。 这日,当一群人在酒楼说这事儿说得唾沫子横飞被几个混混拿住当场打了个半死,同一天城中发生多起同类事故,便再也没有人敢胡乱传半个字。 苏景和带了几个人杀气腾腾赶往裕和县,与当地的地头蛇一联系。于是,裕和县也上演了同样的一幕,所有的谣言如同随风而来一般也随风而去,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谣言这种东西,一旦被禁住,自然也就流传不起来。苏景和暴力的手段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这日,出门办事的喜鹊被人带到了苏景和的面前。 喜鹊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仗着赵茹君的宠信虽也趾高气扬、耀武扬威,但哪儿见过苏景和摆出来的杀气腾腾的场面? 她本身也不是个有骨气的人,苏景和都还没有做什么,只不过几句冷冰冰的恐吓,唬得脸色发白瘫倒在地的喜鹊便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招了。 确认了罪魁祸首果然是赵茹君,苏景和面沉如霜,杀气顿现。 喜鹊吓得魂都快没了,跪在他面前不停的磕头,也有人喝斥她,她的手却像不受控制似的一下一下不停的左右开弓扇打着自己的耳光,苏景和见了竟有几分想笑,越发鄙视不已。 喜鹊不过是个没骨头的奴才,苏景和问完了话便让她滚蛋。 喜鹊踉踉跄跄的回到赵府,那吓得飞到天外的魂魄尚未归位,病了好几天方才勉强还了魂,却再也没有从前的嚣张和鲜活,整个人变得有点儿疯疯癫癫,很快就被嫌她“不中用”的赵茹君所嫌弃,赶下去做了个粗使丫头。 她从前得意的时候没少欺负人,施恩没有,结仇的倒不少,这日子过的不用说苦不堪言,没有一天不在受罪,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打发走了喜鹊,苏景和便留了几人在裕和县,让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查赵家的阴私事儿。尤其是,关于赵老爷子嗣的事儿。 用苏景和的话来说:“这姓赵的既然能生一个女儿,没有道理纳了七个小妾一无所出!除非他这女儿是他老婆偷汉子生的!你们给老子好好查查,这赵家的后院,呵呵,只怕不干净呐!” 赵茹君毁他妹子的名声,那么他就同样毁她的名声! 只要有猫腻,无论是赵夫人做的还是她做的,苏景和都有法子跟她扯得上关系!到时候,他倒要看看,一个谋害父亲子嗣害得父亲绝嗣的阴毒女人,还有没有哪个男人会要! 还有赵氏一族,岂容如此恶毒败坏家族名声的女人坐拥这么多的财产,只要稍加挑拨,相信他们必定会像饿狼一般的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赵家!他倒要看看,到时候她的亲爹赵老爷会怎样对她! 如此,可比他亲自动手教训她要精彩得多! 苏景和所料不错,有钱有人、不折手段的前提下,什么事情查不出来?况且,赵夫人和赵茹君两个内宅女子,所用的手段也就那么点,能隐瞒这么多年,那是因为没有人去查! 苏景和得到禀报上来的资料,冷冷一笑,命管家写了封详详细细的信送给赵老爷一封、赵家族里一封! 那信上明明白白的说了前因后果,一切的证人证据,从哪个药店买的药、跟哪个大夫串通、府中哪些奴仆经的手、算命先生又是哪儿来的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原本,赵夫人生下赵茹君之后,只盼着自己能再生一个,给侍妾们下的不过是避孕的药物。 到得后来赵茹君八九岁上,竟劝得母亲下了绝嗣的药,还有那算命铁嘴先生,也是她一手安排。 356.第356章 真相之后 这两封信在赵府引起了轩然大波,赵老爷按照信上所言探得真相,顿时惊呆了。当族长带着族人们上门责问时,赵夫人羞愧得投缳自尽,虽被人救了下来,却也没脸再见人,入了赵氏家庙静修。 绝丈夫子嗣的狠毒妇人,按照赵氏一族族长和长辈们原本的看法是要把她休了,可她投缳自尽表示尚有一丝羞愧之心和悔意,又给公婆送过终,又是上了年纪的人,最后才决定容许她进家庙静修。 不过,身边除了一个老婆子之外不准带任何服侍的人,衣食住行一应用度当然是最简单简陋的。 每月月初有人给她们送去一个月的米粮柴禾,她主仆两个便自吃自做,直到老死。 赵茹君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惊呆了,同时心下一沉,明白大势已去。 她不像母亲,起初尚存了侥幸之心。她当机立断,立刻便藏匿了一大笔的金银财宝以及地契田契,这些东西足够她下半辈子过的十分富足,并且还能做许多别的事情。 对她来说,必定也得先去尼庵里待上几年了。赵氏族里那些老东西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这是退而求其次的打算。 在此之前,她还有另外一个打算,那就是:嫁人! 连要嫁的人她都已经想好了,这个人便是连海。 虽然跟连海只见过那么一次,但她却看明白了连海此人是个功利心极强的。此时的赵茹君还很自信,只要自己晓以利害,动以利益,他一定会娶自己的。 毕竟,娶了自己,就等于拥有了赵家的财富!而且以自己的聪明和手段,将来必定能成为他的贤内助! 只要他娶了自己,自己便也等于同苏家拉扯上了关系,看在这一层关系上,苏家必定会手下留情!到的这时,她是真后悔了,后悔不该利用苏欣儿、招惹苏家!她做梦也想不到苏家的报复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烈! 赵氏族里那些个老东西,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到时候自家跟苏家、崔家攀上了亲戚,只要拉起这两家的大旗一番吓唬,再一边许以好处拉拢、一边杀鸡儆猴打压分化他们,根本就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将来自己就是连芳洲那贱人的嫂子了!虽然带了个堂字,可父辈却是亲兄弟,比其他的堂字要亲近许多! 到时候,有的她好看! 这么想着,赵茹君心里竟然格外的畅快起来!迫不及待的派人给连海送信。 这一次事关重大,她要亲自和连海见面,向他呈说明白。 然而,令赵茹君没有想到的是,她送去的信如石沉大海,连海非但没有一个字的回信,到了约定见面的那天也没有出现! 赵茹君怀疑是下人没有把信送到,还好好的盘问了一番。那心腹之人诅咒发誓信亲自交到了连海手中,但连海什么都没说,他便只好回来了! 赵茹君愤恨不已,一咬牙,决定自己乔装出门去一趟大房村,她必须要见到连海! 谁知,当她到大房村的时候,不但连海不在家,就连连立和乔氏也不在,据说,连海带着爹娘上外祖家小住一阵去了。 赵茹君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连海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在躲她! “他不愿意!他居然会不愿意!他一定不知道娶了我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他居然不愿意!”赵茹君不甘不忿,心中恨极。 忽然想到连芳洲,她更恨了! 连海怎么会不愿意?必定是连芳洲那贱人说了什么,一定就是这样! 这贱人,三番数次的坏自己的事儿,此生与她,势不死不休! 赵茹君虽恨,却也明白了此事有了连芳洲插手,她是绝无可能得偿心愿了!只能,另做打算! 但对连芳洲的恨意,难免又加了重重一笔。 连芳洲真是躺着也中枪,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发生过。 要怪只能怪赵茹君她根本不了解连海。 连海的确功利心很重,为人也很有些小心思,但是,他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人,更不是一个胆子大敢冒险的人。 上次他已经站错了一次队惹得连芳洲很是不满意,这一次他如何还敢? 娶了赵茹君固然能够得到不少好处,他也颇为心动,但是,他不敢! 因为他知道这么一来连芳洲绝不会再原谅他! 倘若连芳洲是另一个性子那还有的商量,可她的性子和手段自己是见过的,除非她自己愿意给,否则他从她那里什么都不可能得到! 而他一旦娶了赵茹君,那就等于堵死了在连芳洲那里得到什么的可能。 一边是虽然拥有财富但已经声名狼藉的赵茹君,一边是可以借势的苏家甚至崔家,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他又怎么可能会去见赵茹君?会给她什么答复? 这条路行不通,而她所料不错的话,族人们那头只要一商议清楚,这两天必定便会上自家来闹腾,她只能迅速的谋划第二条路。 赵老爷自打明白了自己没有子嗣的真相之后,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精神气,呆呆愣愣、浑浑噩噩的。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并且,梦还没有醒! 否则的话,怎么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儿呢! 他的结发妻子,还有他捧在手心里疼了快二十年的亲生女儿啊,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不,这不可能! 当听到赵茹君求见自己的时候,赵老爷第一反应是:不见! 他不知道时至今日,他还如何与女儿见面!见了她之后,又会怎样。 可他最终长叹一声,还是见了。 毕竟,这件事情迟早都要面对的!在族长和族人们到来之前,与她先见一面也好! 尽管此时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再信她!也绝不会,原谅她!哪怕她是自己的女儿。 赵茹君进来,便跪在赵老爷面前,叫了声“爹”,便道:“女儿不孝!不敢奢求爹的原谅,所作所为,也不敢辩白!女儿只是不服,不服为何生为女子!” 赵老爷心中一酸,眼眶微微的湿润了。 他不觉想,是啊,为何她生为女子!倘若她不是女子,那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他心里的怨恨竟有几分转为了怅然。 妹纸们,继续求月票、推荐票、订阅什么的,呜呜呜 357.第357章 赵府的闹剧 赵茹君又道:“爹,我决定如梅花庵修行,为爹和赵家祈福,只盼爹能够早得贵子,令女儿心中能略略好受一些!”说到这里,赵茹君已是语带呜咽。 赵老爷嘴唇动了动,竟不知该说什么,神情明显怔了一怔,显然颇感意外女儿会这么说。 赵茹君见自己都这么说了父亲依然没有半句好话,更没有半句挽留,心中也是一凉,慢慢生出一抹绝望和悲愤:无论如何,她为这个家、为父亲付出了这么多!可是到头来,所有的好处统统都不见了、不算数了,所有的疼爱也都是假的!父亲他,待自己何等无情! 她想了想又道:“爹,族长他们必定会说什么为了赵家的名声如何如何,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在打咱们家家产的主意!爹,往后我不在了,您可得多留点心意!您,女儿想,您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过继什么的,您可千万不能心软太早答应!过后却可暗中慢慢的访,有合适的,还不满周岁的,倒也罢了!” “我自会料理……”赵老爷终于僵硬的喃喃出声,这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赵茹君想听到的。 赵茹君再次狠狠的被伤心了!她恨这世上一切的人!所有的人都是虚情假意!唯有利益,才是真的! 她想了想,又低低的道:“这一回,只怕族长和族里那些长辈们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不过短时间内料想也不能拿咱们家怎么样,毕竟过继什么的这是大事,牵扯到多方利益。爹,女儿会为爹和姨娘们祈福,女儿想,两三个月后,一定会有姨娘怀孕的!” 赵老爷目光霍然一亮,目光直直的朝着赵茹君盯了过来,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赵茹君仰着头,一眨不眨迎视着他的目光,一字字道:“爹,只有这样,方可徐徐图之!不然,族长和族里长老们不会轻易罢休的!” 赵老爷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也只有如此了! 府中侍妾一定会怀孕,并且要让族长和族里所有人都相信!这样一来,才能有喘息的时间,才能徐徐筹谋图之。 纵然女儿不堪、不孝,可是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平白的双手奉送给别人,赵老爷心里也是不甘的! 他再次感慨无比,女儿为什么不是儿子呢! 赵茹君放下了心,只要家产不立刻被那些该死的族人们瓜分占据,她就还有机会! 她重重的向赵老爷叩首下去,哽咽道:“爹,不孝女儿告辞了!爹,往后,您多多保重!” 赵老爷什么也没有说,看了女儿一眼,只觉得心酸。 赵茹君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父亲片言只字,心中又是一阵冰凉,咬咬牙,自己站了起来,慢慢的退了出去。 次日一大早,赵氏族长便带着族人们气势汹汹的上门问罪了。 赵茹君正等着呢,见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来了,冷冷一笑,一边吩咐下人备车,一边来到外边厅上。 不等族长和众族人们发作问罪,赵茹君便向父亲磕头告辞,当着众人说要去庙里为自己所作所为赎罪、为父亲祈福姨娘早日生下弟弟。 族长和众人一怔,赵老爷顺着这话已经她起身去了。 “就这么让她走了?这女子如此恶毒,连带我们赵氏一族的姑娘们名声都受了损坏,岂能如此便宜了她!”有人不甘心,愤恨的道。 赵老爷长叹道:“虎毒不食子,况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这是去赎罪,便让她去吧!难不成,我这个做爹的,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不错,赵茹君所作所为虽然令人不齿,但她都说去庙里赎罪了,还能杀了她不成? 赵茹君心里冷笑,这些人,一个个蠢笨不堪,还敢妄想自家的财产!真正是愚不可及! 她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施礼告退,出门上了已经等候着的马车,往庙里去了。 赵夫人得到消息,更觉伤心,便是这时候投缳自尽,被身边丫头救起…… 如此两件事闹下来,等到消停,已经快到中午了。族长和众族人们来的时候那汹汹的气势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两手空空的就这么离开的! 赵老爷自然也不肯退让,他还不到五十岁呢,以前是被妻子和女儿动了妾室们的手脚才没有孩子的,谁敢说他今后便没有孩子? 可赵氏族人哪儿这么好打发?不是说妾室生的算个什么玩意儿哪里比得上赵氏族里的嫡出孩子就是声称赵茹君母女两个所作所为令赵氏一族蒙羞、影响了全族的名声,要赵老爷给个说法…… 总而言之,就是闹得不可开交! 这一次族长和族人们占了理,闹起来更加不可开交,赵老爷不给出他们满意的答复,这几十口子人竟然就住在赵府不走了! 到点吃饭,晚上睡觉,人家完全不把自个当外人,赵府的仆人也都被他们使唤得团团转! 赵老爷气得倒仰,可势单力薄又能怎样? 仿佛还嫌不够热闹似的,关于赵茹君先前做的种种龌龊事情也一件一件的爆了出来,包括她收买人半夜里要烧连芳洲家的棉花、事情败露又想杀了收买的那几个人灭口逼得人不得不远走他乡的事也爆了。 只是这时候赵家的脸面已经丢得差不多连里子都没了,赵老爷又哪里还会去指责连芳洲的不是? 于是,关于苏家大小姐和连芳洲抢情郎的事情也是赵茹君怀恨在心造出来的谣言的话也为众人所知。很快,这事儿便再也无人提起了。 至于赵茹君为何要跟连家作对?这个苏景和没有放出什么官方谣言,以赵茹君如今那狼藉的名声,多得是人会脑补、会给出十七八个事由。 总而言之就是连姑娘无意得罪了心胸狭窄的赵家小姐,赵家小姐怀恨在心…… 受此影响,赵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掌柜伙计们人心惶惶。 赵老爷偏偏又被众族人们缠住,别说去打理生意,就是想要个清净都不得。 求票 358.第358章 快要收获了 在双方你来我往进行了长达七天的拉锯战,终于达成了协议:两年之内赵老爷的妾室倘若没有怀孕的话,他必须得从族里过继;赵家的名声受了影响,赵老爷得拿出一大笔钱来补偿,并且安排一些赵家子侄进店铺干活。 赵老爷不得不答应了下来。此事方才作罢! 但是这之后,赵家的生意做起来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赵家那些子侄,有几个是不带着私心而来的?还有一个赵茹君,她虽然在庙里清修,但到底管理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手底下还能没有几个心腹得用人? 如此一来,赵家内部变得更加热闹无比! 这也是赵老爷小气,总觉得自家的财产是自己挣来的,平日里半个子也不肯分给族人,更别说让族人沾光了! 在生意上再精明,却将自家族人当成仇人般对待,赚得再多的钱,一旦出事,却连半个援手都没有。 发了财却吝啬的不肯相帮族人,哪怕有那穷得没饭吃的上门想要求他随便给个事情做做得口饭吃他也不肯!借钱什么的更是想都不用想! 他不惜一切的想要跟赵氏一族划清界限,这才引起了公愤,一旦他家有事,众人岂能不趁着机会好好的敲他一笔出心头这口恶气? 苏景和那边一直关注着赵家的事,在这种情况下赵茹君居然没有被赵氏族人逼死反而逍遥自在的卷了财产住到了庙里,遥遥监控着赵家的生意,苏景和倒是“啧啧”了两声,向方晴冷笑道:“没想到这个赵茹君倒真有几分本事!小爷一开始倒是小看她了!” 方晴倒不觉得有多意外,只道:“这人一旦没脸没皮起来,哪儿有这么容易死?她心肠如此歹毒,又不是那养在深闺不经事的,能想得出这样的法子也算不得稀奇!” 苏景和摇了摇头,笑道:“想得出这样的法子倒不稀奇,难得的是那份当机立断的决断!” “怎么?”方晴听了便似笑非笑的瞅着他,道:“咱们家的大少爷这是不打不相识,对人家颇为好感呐!” 苏景和啐了一口,拥着妻子陪笑道:“就那种货色,老子还真瞧不上!这女人啊,笨还是精明都没什么,不要脸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说着又冷笑:“既然如此,这事儿就不算完!且瞧着吧,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没耍出来!” 方晴瞟了他一眼笑笑没吭声,心中却不免替赵茹君感叹一回。 最好她是真心实意的清修了,不然的话,这下场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这位小爷已经许多年没整过人了,赵茹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苏欣儿的主意! 转眼到了八月份,还有一个月,棉花便开始陆陆续续的成熟了、可以摘棉桃了。 站在棉田旁边举目望去,连绵起伏的绿色波浪由近至远翻涌而去,,连芳洲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几分,胸腔中是满满的喜悦。 “这些棉花长得比我原先预料的还要好呢!今年的年成也好,该下雨的时候下雨,该放晴便晴了,真正是风调雨顺!再过一个月,便可以收获了!”连芳洲向身边的人笑道。 阿简偏头看向她,深邃的眸子里隐隐带出一抹他自己也不知的温柔和喜悦。看到她欢喜,他心里便也十分的欢喜。 不知不觉一年快要过去了,不知不觉,他在这里竟然已经待了这么久了!阿简顿时有些恍然,他不由得想,也许,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不错的。 “嗯,到时候又要忙上一阵子了!”阿简点点头笑道。 连芳洲轻轻道:“赵茹君那里总算暂时消停了,等这些棉花全部收上来……” 察觉到她话里淡淡的担忧之情,阿简不由得偏头看向她,微笑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个姓赵的消停了,这些棉花眼看就要丰收,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嗯!是很好的事,”连芳洲见没能瞒过阿简自己的情绪,便轻叹着苦笑道:“正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我有点担心,担心会有人眼红使坏。” 阿简想了想,道:“寻常人没有这个胆子,就算眼红,也不过背地里说几句罢了!赵家自己还闹不清楚,也不会打这个主意,至于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只有——” 他看向连芳洲,道:“只有知县大人。这棉花到底是他下令推广的,倘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他为了领工,只怕说不定会做点什么事儿。” 这正是连芳洲所担忧的。 她一直都打听注意着,除了她家,别家的棉花长得那叫一塌糊涂,瘦弱伶仃的,而且没有打顶的棉花,能结多少果实? 所以,一旦众人发现了棉花的好处,她家这两千多亩,必定是最为惹人眼球的。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呢!”连芳洲轻轻一叹。 阿简挑了挑眉,便笑道:“这是你的私产,就算是知县大人,也不能强人所难,更何况还有苏家呢,你表姐和表姐夫是真心待你的,有他们在,知县多少会顾忌!还有我……我总会护着你的!” 连芳洲心里一暖,心中一下子又变得畅快了起来,随即点头笑道:“有你在,我也放心不少!阿简,我还有个主意,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阿简闻言当即便笑道:“你的主意一向来都不会错的!” 连芳洲浅浅一笑,淡淡道:“我听说,丁太傅自回乡后十分关心民生稼墻,丁太傅德高望重,为人清廉正直,如果,有他庇护,便是知县也不敢动什么心思!” 阿简不禁讶异挑眉,向连芳洲笑道:“芳洲,你可真敢想!” 连芳洲撇了撇嘴,说道:“你是笑话我异想天开呢!唉,我也知道这件事情要做成不容易,可是——” 阿简忙笑道:“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是说你的胆子很大,敢想人之所不敢!不过,咱们可以试一试!” 连芳洲不禁也笑了,嗔他道:“你如今说话也会拐弯抹角了!这件事要做,就得做得自自然然、水到渠成,最好让丁太傅自己上咱们家来。” 倘若直白去请,万一丁太傅要是不来,那就更不妙。就算他来了,知县大人只要略想一想难免想不到连芳洲这么做的用意,此时虽不敢对她做什么,但他心里存了不痛快,官家想要寻百姓的不是,那还不简单吗? 这才是连芳洲觉得为难的地方。 359.第359章 苏子季回来了 阿简想了想,便笑道:“这件事其实也不难,你忘了秦风吗?他好歹是做过官吏的,人情世故甚通,可让他跟丁家的管家结交。等到棉花收获上来之后,只要让那丁家的管家看到棉花的好处,他自然会跟他家主人说。” 连芳洲眼睛一亮,拍手喜道:“这话说的极是,就这么办!还有一个多月棉花就能收获上来了,嗯,现在让秦风找机会跟丁家的管家结交起来正好!” 这件事少不得要下一些本钱,不过连芳洲不会在乎这个。 阿简见她眉间舒展,心情不觉也愉悦起来,瞟了一眼那些棉花,忍不住又好奇道:“这棉花,真的有这么好、这么神奇吗?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来究竟哪里好!” 连芳洲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要是让你这么容易便看出来,那也不稀奇了!” 阿简笑笑,叹道:“我倒真有些等不及了!” 连芳洲微笑道:“等不及的何止是你,知县大人只怕也等着看结果呢!” 这一任的知县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但也算不得多么清廉正直,就是普通一员,然后有一点小贪和功利。是个比较令人放心的官。 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连芳洲说了一句便丢开了,望着远方顿了顿,轻笑道:“苏子季,也快要回来了吧!” 苏子季此时,正在回来裕和县的路上。 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连他一起是七男六女一共十三人,还有十来口大大小小装满了各种杂七杂八工具的木箱子。 这日在双流县码头下船已经是傍晚,码头上依然热闹,众人的脚步却已透着匆忙和疲惫。 苏子季忙着指挥众人把那些大箱子和各人的行李包袱一一往船下搬,他便向一名二十四五岁、穿着翠绿细葛绣花衣衫的秀丽女子微笑道:“苏姑娘请稍候,我这就去寻车,今晚咱们得在双流县住一晚上,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家了!” 苏锦点点头,微笑道:“苏管事请便,这里我会看顾着!”声音柔和,举止沉稳大度,令人看去便觉十分舒心。 双流县向来繁华富庶,码头上有许多招揽生意的马车、挑夫,这些人长年累月吃这碗饭,早已锻炼出一双火眼金星,一看苏子季这模样神情便知是要住店的,“呼啦”一下子涌上来一大群人,围着他争相自荐着。 许是一路来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苏子季不复初时的狼狈无措,熟练的挑了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顺眼厚道的,示意他与自己一旁说话。 众人见他已经选定了人,便各自散去。 连人带行李,得雇四辆车,苏子季跟这人讲好了价钱,便让他帮忙再寻三辆车来,又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客栈落脚。 许多客栈跟拉人的马车之间都有协议,给拉一次客户入住成功,客栈便会给车夫一定的酬金。 苏子季说了自己住宿的要求和预算费用,那车夫便向他推荐了两三家,苏子季点了一家,车夫喜滋滋的满口答应,自去招呼相熟的车夫过来。 “苏姑娘,你们带着随身行李先上车等候吧!”寻来了马车,苏子季照例笑道。 “好!你们辛苦了!”苏锦笑笑,目光扫过众男子点了点头,众人都笑说“无妨!”苏锦便带着红花、翠霓、流霞、凤喜、绿莹几个人一同上了马车。 箱子虽然不少,好在人手也充足,加上四个车夫一起帮忙,转眼间便全部都搬上了两辆大车。苏子季分别点了两个人跟随押车,其他人上了剩下的一辆马车,便浩浩荡荡的往客栈去。 到了客栈要了房间,匆匆吃过晚饭,众人一路劳累,便匆忙漱洗睡下了。 唯有苏锦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苏子季这一走,便去了当今纺织业最为发达的江南桑蚕之乡南浔。 苏锦,是当地最有名的织女,今年二十五岁,五年前丈夫去世,并未留下一儿半女,如今独自一人过活。 只可惜遭人陷害,惹了官司,被下了大狱,眼看就要被发配流放! 苏子季到底做过官的,深深明白人才的重要性,遂当机立断决定先斩后奏,一边写信给连芳洲说明此事,一边花了三百两银子上下打点,终于将苏锦救了出来。 连芳洲收到信后很快便给苏子季回信,十分赞同他此举,随信同去的,还有五百两银票。 经此一事,苏锦已经没法在南浔再呆下去,加上苏子季盛情邀请,又再三夸赞连芳洲为人,苏锦遂答应带着纺织技术同样杰出的丫鬟红花一起跟苏子季前往裕和县。同时,还从中穿针引线,帮着苏子季雇下了翠霓、流霞等人。 若非遭此飞来横祸,苏锦在南浔其实生活得十分富足,并不愿意背井离乡这么大老远。这一路眼看着越走越是远离繁华,越走离开家乡越远,心里也越来越不是滋味。 听说明日就能到裕和县了,她心里突然越发添了几分不安,一种对未知的不安。越想越是烦躁,突觉口干舌燥,便起身欲倒水喝顺便坐坐静静心。 红花与她共住一室,早已听到她翻来覆去的折腾,听见她起身便忙也起来,笑着叫了声“小姐!” 见她要倒水喝,红花忙抢上前动手,笑道:“还是奴婢来吧!” 苏锦接过已经变得温吞的茶水,饮了两口放下,向红花轻叹着苦笑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早就说过,你肯跟着我来,咱们以后就是姐妹!” 红花撇撇嘴,道:“若不是小姐搭救,奴婢这条命只怕早就没了!当着人要避讳一二也就罢了,私底下就咱们两个,还是像从前那样奴婢觉得自在些!” 苏锦知道红花执拗起来也是了不得的,便笑了笑不多说了。 红花瞧了她一眼,犹豫片刻终是轻轻说道:“小姐是不是担心明天到了连家会——小姐放心,当着连家小姐的面,我懂得分寸的!” 苏锦瞧了她一眼,笑着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360.第360章 苏锦主仆 红花便又笑劝道:“我知道小姐心里头不安什么。其实,小姐大可不必如此!连家若好,咱们就待下,倘若不好,倒不如来这双流县,方才乘马车过来一路上我往外边瞧了瞧,这儿还挺繁华的!以小姐和奴婢的本事寻份事做并不难。等咱们赚到了钱还清了苏管事,小姐想去哪儿,奴婢便陪着小姐去!这是当初说好的,料想苏管事也不会食言。” 苏锦却摇摇头,温言道:“话虽如此,其实不过是我为了多增加一点筹码才这么说罢了!苏管事救了我,我既来了便是再难一时半会也是不会走的!只是,我心里——很是不甘!” 红花黯然,低低道:“小姐,咱们已经离开南浔了,您何必再想那么多呢!虽然咱们都知道是那姓何的贱人在背后搞的鬼,她一直以来都嫉妒小姐!可是,咱们没有证据的!这个仇,咱们报不了啊!” “我何尝不知!”苏锦苦笑,嘴里越发不是滋味,轻轻道:“为何老天如此不公,害人逍遥法外、反倒名利双收,被害的却差点枉送了性命、不得不背井离乡!” 红花心里也不是滋味,倘若不知道仇人是谁也就罢了,难就难在明明知道是谁,却没有一点儿证据,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得意嚣张,这才是最令人难受的! 这种强烈对比反差的感觉,根本就不能去深想,越想就越要发疯! 红花也十分不甘,想了想勉强笑道:“小姐,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且看着她吧,总有一天她会得到报应的!老天虽不公,却并非无情,小姐这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当时奴婢都快要哭死了,却一点儿法子也没有,谁知道苏管事会伸出援手呢!虽然苏管事更看中的是小姐的本事,但毕竟救了小姐不是?而且这一路上,苏管事对小姐一直以礼相待,十分的客气,并不曾在小姐面前以救命恩人自居,更没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小姐,有这样的管事,那主人家想来也不会差的,您啊,就放心吧!” 苏锦听她说着这一大串不禁也笑了,轻轻摇头笑嗔道:“你啊,这张嘴真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跟抹了蜜似的!唔,不过呢,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果真轻松了不少!” “这就对了嘛!”红花嫣然一笑,便道:“小姐要把心放开,咱们重头好好的把日子过起来!至于那贱人,哼,咱们就等着看她有没有好结果!所以啊,小姐一定要放宽胸怀,长命百岁!” “你这丫头!”苏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主仆两个相视,心中皆感温暖。 苏锦却不知,阴差阳错的,她来到了裕和县,进了连家,成为了第一个纺织棉布的织女。之后的之后,有一天进京受到了皇后的接见、朝廷的表彰,获得了无上的荣耀,成为纺织业上里程碑式的人物载入史册、地方志。 当她衣锦还乡回到南浔、受到万人敬仰欢迎的时候,那曾经因为嫉妒而陷害她的何姒,在对另一位技艺超越了她的织女故技重施的时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寄居破庙,以乞讨为生,见到她的风光回归突然受刺激发了疯,落水身亡! 到得那时,苏锦心中早已没有了恨,只有无限的感慨。她吩咐了人安葬何姒,入土为安。 红花见劝好了苏锦,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她忽然眨了眨眼睛,向苏锦狡黠一笑,压低了声音勾唇低笑道:“小姐,苏管事这人看着挺不错的,很有教养,很稳重,长相也很不错,更难得的是,对小姐也很好,您说会不会——” “你胡说什么!”苏锦不等她说完便急忙呵斥住,皱眉道:“红花,苏管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心下感激,将来必定报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休要在这里胡说!要是万一叫苏管事知道了,今后见面岂不尴尬!” 红花吐了吐舌头,忙陪笑着讨饶表示知错,却又忍不住道:“小姐真的不考虑考虑吗,小姐还这么年轻,又这样出众,您和苏管事真的是——” “红花!”苏锦脸色一变,声音转厉,正色道:“这种话往后莫要再说!倘若害了苏管事家庭不和,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红花一怔,轻轻叹息一声垂首道:“是,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想来也是,苏管事这个年纪只怕孩子都有几个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妻室?自家小姐,可不是给人做妾的。 苏锦见她这样反倒柔声道:“玩笑话也得有个度,有的话是不可乱说的,知道么?天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呢,歇着去吧!” 红花笑着应了声是,服侍苏锦躺下,便也在榻上睡下。 次日用过早饭,便一行人四辆马车,便往裕和县大房村赶去。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到达裕和县城,相比富庶繁华、行人车马川流不息挤挤挨挨的双流县,显得清净许多。 众人进了街边的面馆吃午饭,准备吃饭后再回去。 苏子季虽然送了信说明这几天会到,但是谁也没法把行程掐得这样准,这么多个人回去了再叫张嫂她们做饭也是麻烦。 安顿众人坐下,苏子季点了两个人一起去市场里买些菜带回去。 因为知道要来不少人,想来家里米面都有准备,但菜类就难说了。 苏子季熟练的吩咐着买肉、买豆腐、豆干、鱼干、时令蔬菜等,哪里还有半点儿当官的影子?分明一个管家婆!要是叫昔日同僚见了,指不定惊讶嘴巴张大得能吞下一整个鸡蛋! 买好了菜装上车,苏子季三人才进店坐下匆匆吃面,之后便上车往大房村赶回去。 与苏子季如同倦鸟归巢的激动兴奋相比,苏锦的心中难免又叹息两声。翠霓等见惯了江南的繁华,见此也不禁咋舌,悄声笑道:“若不是看在苏姐的面子上,出的工钱又不低,苏管事那人也不错,打死我我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就是就是!这都到乡下去了!唉,真不知道主人家有没有苏管事说得那么好!” “怕什么!咱们又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人,想要欺负咱们可没那么容易!” “就是!咱们只不过是签了合约,又不是卖身!” 361.第361章 回来 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不住,苏锦听了便微笑劝道:“你们也别想太多了!是好是歹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咱们只为求财而来,只要住宿生活条件还过得去也就罢了!” 众人便笑道:“可不是!苏姐都这么说了,咱们当然听苏姐的!” “就是,本来便是看苏姐的面子来的嘛!” 苏锦又笑着应和了几句,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马车在大院门口停下,在门口撒着欢儿扑腾的两只大狗立刻奔上来围着人蹦跳着狂吠。 苏子季下了车脸上便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一走好几个月,他是真的很想念很想念这里啊!内心深处,其实早已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 他低头呵斥两声,两只大狗立刻摇着尾巴呜呜两声老实了。 张小均和张嫂、张秀儿听到动静忙打开门,一看见苏子季众人眼睛一亮,纷纷笑着招呼。 张小均笑道:“苏管事,你可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连姑娘可一直惦记着呢!” 张嫂也笑道:“算着这两日你们也该到了!屋子都已经收拾布置妥当,快些进去吧!家里的人都出去做事了,咱们得自己动手了!” 说着一边让张秀儿赶紧回村里去叫连芳洲,又问苏子季等可吃午饭了? 苏子季笑着回答,指挥着众人一边搬运东西,一边与张小均夫妇闲话着,又让张嫂带苏锦等人下去安置。 苏锦六人住在单独的女子住宿的一处院落,苏锦和红花单独住一间小房间,剩下翠霓、流霞四人共住一间。 都是新院落,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该有的生活用品也都有,苏锦和红花的屋子自然又更讲究一些,虽不奢华,也谈不上精美,但住着绝对舒适、舒心。 众女子便相当满意,更兼这样轻松亲热的氛围着实让人的心情没来由的便轻松愉悦起来,再想想那比在家乡高出四倍的工钱,众女的心情就变得更好一些。 至于那七个新来的男仆,全部姓田,以此取名为田一至田七,却是买断了身契的,是要做苏子季的手下处理棉花的,安排进了一个房间也就行了。 进了房间,红花四下一看就先欢喜了,向苏锦笑道:“可比奴婢想象的要好太多了!这位连姑娘倒是个细心体贴之人!倘若她人也像这番布置这么好,咱们安心住下也没什么不行!” 苏锦便笑道:“苏管事不是个浮夸之人,原本就是你多心了!好了,连姑娘只怕快要到了,先把东西搁下回头再收拾吧!咱们先出去!顺便去叫翠霓她们一声!” 红花笑着答“是”,抿了抿唇心中暗笑,心道我哪里多心了?原本是小姐您多心了才是呢! 苏锦等人虽是受雇者,但却是高等的技术人员,算是半个客人。 连芳洲早就叮嘱了李氏、张秀儿等人,待这些人要尊敬、客气,要尽到礼数,当然,也不能把自个当做她们的奴才任由使唤差遣,不卑不亢就可以了。 她们一行人都住在二楼,下了楼守在楼梯口的李氏便上前笑道:“我们姑娘快要来了,几位姑娘请随我来吧!”便将她们领到了一处客厅,请她们坐下,随后便去倒茶。 翠霓瞧了一眼外边青砖铺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落,还有那长形花圃里栽种的月季、杜鹃、石榴、月桂等葱葱茏茏的花木,不觉向苏锦笑道:“这儿虽是乡下,倒不想却是个好地方!瞧着叫人心里也舒坦,说句公道话,咱们从前干活的地方、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么好呢!” “可不是,就可惜是乡下,地方有点儿偏了!”凤喜笑道。 “咱们是来赚钱的,没地儿花钱岂不更好?还能多存一些呢!”绿莹又道。 “多存?姐姐是要攒嫁妆吗!”红花嘴快的接了一句,绿莹红了脸笑着要打她,众女笑作一团。 苏锦也笑了笑,忙道:“快别闹了!连姑娘来了见到多不好!” 众人这才笑着重新坐下。 连芳洲得到消息,便忙赶了过来。 阿简和连泽去了石头坪那边的地里,她便一个人来了。 苏子季在院子门口等着,见了她便笑着迎上去:“姑娘,我回来了!” “苏管事!”连芳洲见他神采奕奕也十分开心,笑道:“我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怎样?可有把握了?” 苏子季笑道:“学了不少,想来是有把握的!还买了不少的工具带了回来,也不知到时候用得上用不上!” 连芳洲笑道:“苏管事做事我放心!等下让小均叔帮忙打扫一间空屋子,往后就专门给你放那些东西吧!” 苏子季大喜,笑着谢过连芳洲,便笑道:“这一次买了、雇了不少人,我大概跟姑娘说一说……” 虽然他在信中也跟连芳洲提过一些,但却没写得那么周全,此时便一五一十的简单说了一遍。 又道:“这位苏姑娘的纺织技术是当地最好的,人也聪慧,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肯来咱们这儿的。所以……我当初跟她说的是,倘若她来了觉得不满意、不想留下,咱们不能强迫她留,她会赚了银子还给咱们。” 说到这里,苏子季停了下来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点了点头,微笑道:“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些傲骨,这个我能理解。咱们这儿跟江南比起来自然远远不及,她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这种事情得双方情愿,倘若她不愿意,我们就算硬把她留下来,也没有多少用处!”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矫情,不过,连芳洲觉得还能接受。 苏子季闻言便笑道:“姑娘胸襟开阔,肯设身处地为人着想,我甚是佩服!不过我想,姑娘一定会有法子留下苏姑娘的!” 连芳洲与他相视一笑,道:“这也得看缘分!” 苏子季笑笑,又道:“除了一个叫红花的是苏姑娘的奴婢,其他四个都是雇佣来的,签了一年的合约,不过咱们承诺的条件和工钱倘若达不到,她们可以单方面毁约,姑娘你看——” 连芳洲挑了挑眉,道:“一年,有点儿短了。至少得三年!”她可不想自己雇佣来的人刚刚学会怎样纺织棉布,便被人挖墙脚给撬走了!这岂不是亏大了! 求月票、求订阅啊妹纸们!么么哒,爱你们! 362.第362章 见面 苏子季摊手苦笑:“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提,但她们不愿意。”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我会跟她们好好谈一谈的!” 苏子季便放了心,笑道:“姑娘一定会有办法!她们在客厅里候着了,姑娘请吧!” 连芳洲一笑,便与苏子季一同过去。 李氏进去倒了茶,便一直垂手站在客厅的门口候着。看见连芳洲和苏子季过来,便忙笑着叫“姑娘、苏管事”迎了上去。 苏锦等便扶发髻的扶发髻、拂衣襟的拂衣襟、扯袖子的扯袖子下意识的略作收拾整理,目光齐齐的朝着门口望,等着见连芳洲。 话说,苏管事可没少夸他的这位女东家,众人对连芳洲那是真的好奇。 当连芳洲和苏子季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众人看见一个梳着垂鬓,银钗绾发,穿着一身豆绿衣裳的清丽少女站在那儿,第一印象就是:好小! 无不吃了一惊,一下子眼睛睁得老大,怔怔的忘记收回自己的目光。 姑娘家的年龄相貌都不是轻易能够拿来议论的,更何况苏子季还是连芳洲家的下人? 他跟苏锦等夸连芳洲的时候,夸的是“能干”、“善良、和气”、“待人极好”等关于品行的,所以,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连芳洲至少也像苏锦这样的年纪。 谁知,却是这么一个明显才十五六岁、看起来青涩得如同一朵花骨朵似的少女。 连芳洲冲众人微微一笑,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苏锦的身上,笑意更深,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苏锦一呆,她没有想到连芳洲会一眼就认出她与旁人的不同,心中一阵感慨,竟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名为“知己”的感觉来。 她亦回她一点头一微笑,见那双明亮的眸子更亮、更灵动了些,苏锦唇边的笑意亦更深。 “几位姐姐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请坐吧!”连芳洲从容而入,含笑说道。 众人不觉一阵恍惚,先前还觉得她是青涩的花骨朵,这一开口、一举一动起来,却又如同那盛夏全开的蔷薇,鲜艳而热烈。 众人忙收回目光,讪讪陪着笑了笑,一道坐下。 连芳洲看向苏锦,笑道:“这位就是苏姐姐吧!苏管事在信上跟我说过了,这儿简陋,委屈苏姐姐了!” 苏锦起身笑道:“连姑娘客气!” 连芳洲便忙也起身,向苏锦抬了抬手笑道:“苏姐姐不必如此多礼,快坐下吧!” 苏锦含笑道了谢便仍旧坐了下来。 闲话二三,连芳洲目光轻轻一扫众人,又笑道:“你们赶了这么长的路想必都累了!我也就长话短说了!” 众人情不自禁的看向苏锦,苏锦没想到连芳洲是个这么爽快利落的人,心中便又多了三分喜欢,含笑点头道:“连姑娘请说!” 连芳洲便微笑道:“我家请几位姐姐前来是做什么的,我想苏管事必定已经跟你们都说清楚了!如今棉花还没有下来,但也快了,你们这些日子便好好休息,若是想去地里看看棉花也可以,不去也罢了!这些日子虽然没有开工,但工钱依然会按照合约上说好的给你们,等棉花下来之后,我会再买几个小姑娘,到时候还请几位姐姐用心教导她们!各位姐姐平日里有什么要求的,可以跟张嫂提,我这儿的条件相信姐姐们也都看见了,能做到的自不会推辞,可倘若一时做不到的,也请各位姐姐见谅!” 连芳洲说着起身朝众人福了一福。 众人忙起身还礼,苏锦便笑道:“连姑娘客气了,您是雇主,付了我们工钱、安排好了食宿便已尽到该尽的本分,我们理所应当尽自己的本分做好该做的事情!” 连芳洲听了这话心中大定,这就很好,这样大家彼此相安无事,便能少许多麻烦。 她感激的看了苏锦一眼,笑道:“话虽如此,可众位姐姐到底远道而来,生活习惯、吃食什么的少不得会有不习惯的地方,这是人之常情,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一定要说出来才好!” “那就多谢连姑娘了!”苏锦感激一笑,众人也都笑了起来,都说连姑娘想得周到,心中亦安然了几分。 连芳洲面色正了几分,正色道:“这棉花,实不相瞒我是第一次种,在此之前别说你们,我也没有见过!所以,这棉花的织布机跟蚕丝织布机有没有不同、操作起来是否两样现在都还说不好!不过各位姐姐是个中好手,举一反三料想不会有问题!而苏管事对于这些工具器具制作上颇有天赋,倘若有不合用的地方,他应该能够解决,各位姐姐大可放心!” 众人神色先是一动,听到这话才又放心两分。 苏子季便笑道:“姑娘放心,据我料想应该所差不多,改造之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红花忍不住好奇道:“连姑娘,你说——你也没有见过这棉花?” “是啊!”连芳洲笑笑。 红花不禁咋舌,笑道:“连姑娘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连芳洲微微一笑道:“你们的胆子同样很大呢!” 众人相互相视,想了想,不禁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便笑道:“这棉花虽从未见过,但倘若没有人肯做这试一试的第一人,那么如今也就不会有人去养蚕、缫丝,不会有绫罗绸缎了!几位姐姐既然来了,我是真心盼着能与我一道尝试一回!即便不成,也就这么回事儿,倘若成了,几位姐姐可就成了棉纺织业第一批织女,相信对几位姐姐只有好处绝不会有坏处!” 众人不禁心头一热,相视点头。苏锦的心也不由动了一动,在南浔她显然已经待不下去了,如果能在棉纺这一片新的领域闯出一番成就,失去的容光自可复得!甚至还会更甚! “连姑娘说的是!”苏锦看了众人一眼,向连芳洲缓缓开口道:“横竖我们都已经来了,总不能这样就走。既然连姑娘信得过我们,我们便陪着连姑娘试一试!” 翠霓、凤喜等众人都笑着点头称是,表示必定会全力以赴。 连芳洲笑着表示了感激,又道:“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得要各位姐姐们心甘情愿!各位姐姐这几天可以好好的想一想,究竟要不要留下来。倘若有不愿意的,我会叫人护送姐姐们仍旧回去,并且每人封二十两银子做路费!倘若愿意留下来,那么咱们就得重新订合约了!” 363.第363章 谈判 众女同时一怔,下意识看向苏锦。 屋子里的空气立时变得凝重了几分,涉及到合约,众女没有不重视的。 苏锦的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蹙,目光闪了闪,含笑问道:“不知连姑娘这话是何意?” “其实也没有什么!”连芳洲笑道:“待遇方面一样都不会变,我要提的只有两点。一是各位姐姐如果决定留下来,那么就不能中途退出,至少,今年绝对不能退出。否则工钱我一文钱都不会支,而且还得给我十倍的赔偿。” 苏锦看了众女一眼,想了想便道:“连姑娘这话也算不得过分。我们姐妹赚的是辛苦钱,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退出,可是万一发生什么不得不退出的事儿——比如在这儿做不下去……” 苏锦就差没说连芳洲万一故意使坏逼迫她们主动退出该如何了。 连芳洲再看向苏锦的目光多了两分佩服,笑道:“我不会做什么逼迫人的事儿,姐姐们不信也可以提出相应的限制条件,这个事后姐姐们再商量便是!还有一点,这份合约我想跟姐姐们签三年。” 连芳洲这话音刚落,众女便“轰”的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苏锦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向连芳洲苦笑了笑,道:“我们能知道原因吗?” “当然!”连芳洲十分干脆的说道:“此事一旦试验成功,你们便是第一批掌握了棉纺织技术的织女,到时候身价多半会涨,也会有别的人出大价钱从我这里挖墙脚!我不愿意我辛辛苦苦寻来的人被别人白白的挖走!这样我太亏了!” “……”众女瞬间石化。 苏锦也愣住了半响,方笑道:“连姑娘真正是个妙人!你说的,虽然也有些道理,可是,三年的时间毕竟太长……” 连芳洲笑道:“待遇到时候咱们可以重新订,总而言之我不会让姐姐们吃亏!不过,如果姐姐们实在不愿意签三年,也行,三年之内不得在别的雇主那里使用棉纺织的技术,必须离开裕和县回南浔,如果有人违约,我也不要什么赔偿金,但我会将此事大大的宣扬出去,名声什么的会不会受影响,我可就管不了了!” 众女心中不觉一凛,呆呆的看着连芳洲说不出话来。 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心思如此缜密,做事如此老练,令她们不禁自愧不如! 连芳洲见她们不做声,便又腼腆一笑,说道:“我这个人胆子小,做事喜欢防患于未然,言辞之间倘有过激之处,还请几位姐姐见谅!几位姐姐也不必急着回答我,你们可以回去好好商量商量,三天之后咱们再决定,你们看如何?” 她又由衷的强调:“我是真心实意的想留下各位姐姐帮忙!还请姐姐们多多考虑!” 众人心情这才又回转了来,神色放松,笑着寒暄,都说三天之后必定给她答复。 苏锦不觉瞧了苏子季一眼,向连芳洲笑道:“苏管事先前与我等说连姑娘很是能干,今日一见方知果然名不虚传!” 众女听毕也都笑着称是。 连芳洲也不管这话究竟是真的夸赞还是带有别的意思,大大方方的笑道:“我既然请了各位姐姐前来,那便是真心实意的想与各位姐姐合作。这些话虽然不太好听,只是说清楚了,将来也能少许多的麻烦,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各位姐姐,都有好处!至少,不会有坏处不是?” “这话倒是!” “连姑娘性情爽朗,我们心里也踏实许多呢!” 众女一想,遂都笑道。 苏锦也笑了,只是她有些疑惑,挑了挑眉,忍不住笑问道:“连姑娘未雨绸缪确是应该,只是,连姑娘也有些小心过度了吧?我们姐妹既然是连姑娘请来的,又怎么会被别的人挖走呢!” 况且,别人家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啊!那棉花,真的就这么好? 连芳洲听出她的疑惑,不过这时候却不便解释,等到众人看到了棉花的好处,那可真的难说的紧! 她只笑道:“我性格如此,只有如此心中方才踏实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苏锦笑笑,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事议定,连芳洲便起身笑道:“各位姐姐便好好考虑考虑吧!今晚我会让厨房多做几个菜好好的招待各位姐姐,各位姐姐倘若在吃食上有什么忌讳的便跟张嫂子说一声!今晚我就不过来了,姐姐们自便!” 苏锦等笑着谢过,便送连芳洲出去。 出了门口连芳洲便笑着让她们回去歇着,说还要与苏子季去见另外那几个人。苏锦等看着他二人离开也就告辞回去了。 众女上了楼,便拉着苏锦进她们房间小坐。小坐是假,主要当然是商量对策。 “这位连姑娘,瞧着比咱们还要小呢,没想到这么厉害!” “就是就是,她那眼神好似一眼能把人心底看穿了似的,我都不敢同她对上!” “脾性看起来倒不错,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其实把合约订清楚一点对咱们也有好处!” “对对!所以啊,连姑娘提的要求只要是合理的咱们答应便是,但咱们也要提一些啊!” 这话众人都称赞,但她们见识到底有限,便都齐刷刷的看向苏锦。 苏锦叫她们嚷嚷得头有点疼,便笑道:“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我看,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嗯,先好好的想一想吧!后天咱们再一块儿商量商量,看看大家各自都想到了什么。” 众女都称是,真有些累了,闲话几句,苏锦便起身,与红花回自己房间去了。 买回来的那几个男子,都是苏子季精心挑选过的,在手工上都有几分天分。 这些是自家的下人,连芳洲对他们自然不必像对苏锦他们一样,只是见了个面认个脸,软硬兼施告知了该守的规矩,也就告辞了。 一来她相信苏子季的眼光,二来,先来的那些人自然会把赵三的例子拿出来说,如果他们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交代完这些事,连芳洲便回村里去了。 364.第364章 陪她演一场戏 不一会儿,阿简和连泽也回来了。 略作收拾,阿简照例寻连芳洲说话,告诉她棉田里一切都正常,让她放心。 那赵茹君虽然已经进了尼庵“清修“,可显然无论是连芳洲还是阿简都不相信她是真的去清修。 打着清修的名号,倘若她暗中想要做什么事情,只有比以前更加容易的。如今每天阿简和连泽都会去两处棉田走一趟,一来倘若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能提早发现,二来也督促看守的人更加上心。 如此一理,外人根本无法靠近棉田踩点,晚上敢冒险乱闯的几率便会下降很多。那些捕兽夹、陷阱都不是玩的! 听阿简说来,连芳洲如同往日含笑答应,笑道:“你做事素来谨慎,我很放心!”就是不知,你还能在我家里待得多久…… 这样的念头自然而然的从心底闪过,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抹淡淡的惆怅和不是滋味,连芳洲不禁暗暗苦笑,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最近总喜欢胡思乱想这原本就不该想的? 其实一开始自己便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不是吗? 明明知道是一回事,管不住自己去想又是另一回事,明知不该而管不住,那种纠结和煎熬真正能令人窒息狂躁! “阿简,”连芳洲狠狠的在脑子里打小人,把那作怪的小人打下去,清了清神智,犹豫道:“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阿简有些奇怪的瞧了她一眼,便笑道:“什么事这么为难吗?你这样神情倒叫我纳闷!” 连芳洲也笑了起来,叹息道:“前日表姐那边派了人来,说秀苑已经建好,请我去看一看,说好了明日便过去,我,我想……” 话到嘴边,说出口她仍然觉得十分的为难。 倘若在苏欣儿这件事之前,表面上一切都没有被打破,那么来报信的肯定是崔绍溪。 可是前天来的,并不是崔绍溪,而是方晴身边的李妈。 连芳洲看到李妈原本还心中一松,以为崔绍溪终于放开了。 可李妈除了邀请她前往之外,还吞吞吐吐、半遮半露的说了一些话。连芳洲这才知道,原本崔绍溪是要来的,但方晴说正好有几句话让李妈带给连芳洲,便让李妈同行,崔绍溪便只好不来了。 想想都知道,连芳洲很快就要过去,方晴有什么话等她来了再说不是一样?何必非得让李妈去说?这摆明了是不让他跟连芳洲有单独相处说话的机会。 在这之前,方晴已经把连芳洲的意思通过苏景和向崔绍溪透露了,但显然崔绍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并不死心,方晴又怎能让他如愿以偿? 虽然崔家夫人答应了崔绍溪婚事由他自己做主,但这自己做主并非无限制的自己做主。至少,连芳洲想嫁进崔家,那是绝不可能的! 倘若惹得崔夫人震怒,倒霉的只会是连芳洲一家子。 可崔绍溪的事情别说方晴和苏景和,就是苏家老爷和夫人也没法儿管,方晴无奈,只好让李妈带了些话给连芳洲,最好是连芳洲能有法子让他死心! 如今事情还没闹开,崔家那边一点儿风声也不知道。 万一知道了,方晴拿不准崔家那边会不会做点什么。此事早了早好。 连芳洲听了李妈的话心中也十分无奈,这样的人,这样的家世,从一开始她都没有过别的想法,云泥之别,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更何况后来又有苏欣儿虎视眈眈,连芳洲即便原本有想法只怕也立刻就吓回去了。 可是,要让他彻底的死心,该怎么办?这件事的确旁人帮不了,只能她自己去做。 连芳洲想了又想,便把主意打到了阿简身上,心里默默的愧疚纠结,她真的太对不起阿简了,什么都要麻烦他…… 阿简难得见她开口也会有为难的时候,不觉更是好奇心大起,等了半响见她还在那里纠结他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温言道:“芳洲,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为难?你直说便是,不必如此!” 连芳洲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一热,终于鼓起勇气轻轻道:“阿简,我,我想让你这一趟去双流县陪我演一场戏!” 演戏?阿简睁大了眼睛,微微蹙眉。这个,他好像真的不太擅长呢! 连芳洲心中略松,接着又道:“你陪我演一出戏,咱们两个假扮未婚夫妻——崔公子他实在是,我也是被逼无奈!想来想去只有如此方能了结此事!我知道,其实真的委屈你了,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有谁更合适……” 说完了心头一阵轻松,连芳洲抬头看着阿简。 阿简愣住了,他没想到连芳洲突然会说起这事。想想苏欣儿那一场闹腾,再想想崔绍溪,他不禁暗叹,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为她。 在这件事里她何其无辜,可这世上不是你无辜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谅解和同情的。 崔家一旦知晓此事,人家可不会管你无辜不无辜。 用不着崔家,那日苏欣儿打上门来,但凡她表现得弱一些,早不知受了多大的羞辱、收获多少嘲笑了! “你委不委屈?”阿简问道。 “啊?”连芳洲一怔,有些发傻。 阿简便道:“你都不觉委屈,我又怎会委屈?你……你若决定这么做,我会配合你。” 连芳洲看着他,心里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失落,那种不是滋味的滋味又无声无息的蔓延上来,她轻笑着点点头,柔声笑道:“我不委屈!我啊,只想和弟妹们好好的过日子,多多的赚钱,将来逍遥自在,不用看人脸色、不必受制于人,更不会挨饿受冻!今后买一座大庄园,闲暇时栽花养草,兴致来了游玩天下,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此一生已是心满意足!所以,我不委屈!” 所以,做戏的时候一定要做足、做得彻底!做得跟真的一样!名声、清誉什么的,你大可不必为我考虑! 连芳洲很想把这两句话也直白的说出来,可是这话在喉咙打了好几个转,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365.第365章 悸动 阿简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眸光晦暗莫名,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嗯!”连芳洲的心突然狂跳了两拍,莫名的感到一种陌生的刺激兴奋,居然有一点点——期盼明日早早到来。 阿简面上倒是平静依旧,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他略一沉吟便道:“明日,就咱们俩去,阿泽就别去了吧!” 连芳洲摒除心头那点儿微妙的悸动,忙点头笑道:“这话正是!明日阿泽不会去!” 倘若连泽也去了,阿简会不会别扭她不知道,她自己就先要别扭死了!当着亲弟的面,还怎么做戏啊! 这一晚,连芳洲翻来覆去的折腾,哪里能睡好?快天亮时实在熬不住困头才打了个盹,才刚刚睡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脑子里一个激灵,忙翻身坐了起来。 怔怔的想着什么,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惹得听到动静也坐了起来要起床的连芳清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满是好奇。 连芳洲对上妹子那清澈明亮的眼神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忙笑了笑,有些心虚的笑问道:“你瞧我做什么呢!” “嗯?”连芳清挠了挠头,蹙了蹙小小的眉头偏头想了想,然后认真的向连芳洲道:“我觉得,姐姐好像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呢!” 连芳洲一惊,这回不但心虚,而且有点儿羞窘了!这丫头,真是——叫人说什么好呢! “胡说八道,哪儿有什么不一样呢!姐姐脸上又没长出一朵花来!”连芳洲伸手在她有点婴儿肥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笑道:“快起床吧!” 连芳清却“啊”的一声拍手笑道:“姐姐这样一说我倒觉得了,姐姐脸上虽然没长出一朵花来,不过,嗯,今天更好看呢!” “……”连芳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脸却不可抑止的发热发红,白了连芳清一眼嗔她道:“少啰嗦了,还不赶紧起来,你的小灰还有园子里那些鸡还等着喂食呢!” 这是每天连芳清乐此不疲的大事,尤其最近陆陆续续的已经开始有母鸡下蛋了,她就更开心。顿时眼睛一亮,也不纠结姐姐脸上长花的问题了,高高兴兴的答应一声,迅速起床。 连泽对于这一次不跟着姐姐和阿简哥去双流县并没有觉得半点儿疑惑或者不妥,姐姐是什么样的人,阿简哥是什么人品连泽岂有不知,他并不觉得他们两个单独出门有什么不对——其实他压根就没往这儿想过! 此时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责任感,郑重向连芳洲和阿简道:“姐姐和阿简哥放心去吧,我每天都会去棉田里仔细巡视一遍,绝对会看守得牢牢的不叫人有半点可乘之机!” “嗯,家里就交给你了!”连芳洲满意而欣慰的笑笑,道:“有什么事儿记得跟秦管事和苏管事商量!” 连泽笑答“放心!”,看着连芳洲和阿简去了。 照例在县城里换乘马车,便往双流县赶去。 今日是为了刺激崔绍溪,连芳洲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娇嫩的丁香色绣紫藤花镶边褙子、淡青的镶边绣花百褶裙,梳着垂鬓,鬓角一边簪了娇艳的两朵海棠绢花,一边插戴着镶了珍珠的金钗,脸上薄施脂粉,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明艳动人。阿简瞧着,微微的有些失神。 她平日衣裳都是素净简单的多,发髻也是随意一绾,顶多用极普通的银钗固定发髻,描眉画唇更是不曾,今日这样打扮倒是头一遭,惹得连芳清大赞“姐姐好漂亮!”,三姑奶奶也吃惊的瞅着她上上下下看了至少三遍,然后自以为真相了的凑近她神神秘秘的道:“是不是你那表姐给你寻了什么好人家今儿要去相亲了?哎哟,苏家少夫人看上的人家肯定不差,芳洲你这样打扮就对了!啧啧,真是标致呢,一定要把人拿下……” 听得连芳洲没听完就把三姑奶奶给敷衍着推开了。 马车轻快,很快就到了双流县城外,车外变得喧嚣起来,无数的各种声音透过车帘传入耳中,马上就要进城了。 连芳洲的心跳骤然加快,情不自禁紧了紧手心,抬头朝阿简看去。 察觉到她的目光,阿简抬头平平迎上,冲她微微一笑。 连芳洲也笑了笑,心头一松。只是一松之后,仍旧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以至于她觉得脸上都有点儿发热。 “你,”阿简顿了顿,微笑道:“你别紧张……”其实,他面上虽平静,心里着实也不好过,想到就要面对的,心里那种陌生莫名的感觉嚣张而汹涌的冲击而来,他脑子里有点乱! “嗯!”连芳洲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真是不中用啊,不就是演个戏而已吗?自己又不是这古代土生土长的女子,演个戏算的了什么大事?怎么会紧张成这种样子,真是丢脸死了! 也许,只是因为与自己一起演戏的人是阿简所以才会——连芳洲脸上一阵羞红一阵发热,果断的下了定论:这是因为大家太熟了的缘故!所以才会尴尬! 可是,至于跟陌生人演戏这种事情,连芳洲压根连想都没有想过! 两个人各自一副心事,各自正乱着,就听得车夫客气的笑道:“公子、姑娘,到地方了!” 两人回神,这才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下意识又各自别开,连芳洲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要起身,手脚竟然也有些酸软! 真是没用啊! 阿简哪儿知道连芳洲所感所想,生怕连芳洲笑话自己,暗暗的调息几回,终于内外看起来一样的平静,他便向连芳洲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咱们下去吧!” “嗯……”连芳洲勉强点点头,手心里都是汗。忍不住又在心里大骂自己没用。 阿简下了车,连芳洲遂放松自己往后靠着大大的呼了几口气,将狂跳的心努力按了又按,这才慢慢起身。 她挑起帘子提裙弯腰出了车厢,阿简略一迟疑,瞟了一眼笑眯眯迎上了的门房,朝连芳洲伸出了手—— 366.第366章 演戏吗 连芳洲略略一滞,心中一荡,抿唇僵硬的笑了笑,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放在阿简的手中。 两人俱是微微一颤,心底莫名的荡漾。 连芳洲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去,阿简手掌忽然合拢,轻轻的将她的手握住了。 温热宽厚的大掌包裹着自己的小手,那种感觉,陌生而新鲜,连芳洲吃了一惊,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张嘴只道了个“你——”字,突觉身子一空,却是被阿简直接抱下了车。 “小心点!”连芳洲下意识的正欲挣扎,阿简已经将她轻轻放下低声说道。 他脸上也微微的有些发红,神情之间极是不好意思。 方才那一刹那,也不知是怎么了,握住她那么柔软那么纤细的小手,脑子里一下子便炸开了,心中蓦地温柔得不像样。她的手,怎么可以那么小、那么柔软,他的手掌轻轻合拢便可将她完全包裹在内,那种感觉,真是,真是—— 于是,他脑子一热,便情不自禁的将她的手一拉,把她抱下了车。 “我没事。”连芳洲轻轻抬头看向他,唇畔扬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羞涩如一朵花,在慢慢绽开。 “嗯。”阿简的双手话扶在她的腰间,那种感觉又来了,好柔软,好纤细,好——叫人受不了! 他忍住用力揽抱摩挲的冲动,不得不放开了她,无不遗憾的道:“我们走吧!” 门房已经近前来,大家也是熟人了,门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眨了眨眼睛笑呵呵道:“简公子、连姑娘这是——” “你哪儿那么多的废话!还不赶紧在前边领路!”冷冷清清的声音从旁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崔绍溪和崔义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刚刚下马的样子。 崔绍溪脸色十分不好看,绷得紧紧的,门房从没见过这位温文清俊的表少爷发过脾气,吓得一哆嗦,忙陪笑道:“是、是!”向旁边退了退。 见到了正主儿,连芳洲那过山车一般慌乱狂跳、忽喜忽惊的心却奇迹般的镇定了下来。她大大方方往阿简身旁靠了靠,向崔绍溪点头微笑道:“崔公子,这么巧!” 阿简也冲他点了点头。 崔绍溪轻轻一哼,目光至始至终盯在连芳洲的脸上,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 连芳洲虽然不至于心虚——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只是,在他这样的目光下,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崔义更是唬得差点没魂飞魄散,轻轻扯了扯崔绍溪的袖子,哭丧着脸恳求道:“公子、公子……” 这里可是苏家的大门口啊,公子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连姑娘看,根本就是豁出去不怕人知晓的架势,这是要做什么呀! “崔公子,”阿简轻轻一咳,轻轻一握连芳洲的手随后放下,动了两步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崔绍溪的视线,淡淡笑道:“我和芳洲已经订亲,只等明年芳洲出了孝便成亲。倘若到时候崔公子有心,可以来喝一杯喜酒!” 崔绍溪“嗤”的一声轻笑,收回目光盯向阿简,四目相接,电闪雷鸣火花四溅,什么做戏演戏这一刻阿简根本没想。两个人是真的在较劲。 崔绍溪却没有搭理阿简这话,一眨眼收回目光,越过崔绍溪的肩膀朝他身后看去。 虽然他其实并没有看见连芳洲的脸,目光却一下子变得温柔了起来,柔声微笑道:“芳洲,你这样打扮很美、很好看!” “……”连芳洲动了动唇,心里除了苦笑只剩叹息。 “表姐和表姐夫想必等着呢,咱们进去吧!”连芳洲与阿简并排,偏头向他含笑说道,这才看向崔绍溪,大大方方、自自然然的笑道:“崔公子,请吧!” 连芳洲面对自己时那丝毫不在意的神情,那明显疏离客气的态度,以及她对着阿简所流露出的绵绵情意和亲昵,活像一根锋利的钢针狠狠的刺进了崔绍溪的心中。 崔绍溪的脸色更白了两分,眼底划过一抹痛苦,那看向连芳洲的目光,却越发显得深而且沉。 他冲她点了点头,依旧笑得温柔说得温柔:“那就进去吧!” 至于阿简?那是谁?他连眼角也不斜一下! 阿简并不在意,与连芳洲并排进府,对崔绍溪的冷脸和冰冷的目光视而不见。他所见的,唯有他心爱的娇美的未婚妻。 有了她,便拥有了全世界,怎么看都是一个被幸福满满包围的满足男子。 崔绍溪察觉到这一点,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恨不得冲上去揍阿简一顿。 崔义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纠结来纠结去终于没能放下心,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道:“公子,您、您没事——吧!” “给我闭嘴!”崔绍溪转头瞪了他一眼,定了定神,才发现连芳洲和阿简已经走到前边去了,他心头又是恼恨又是酸涩,一咬牙便快步跟了上去。 他知道她今天会来,所以才从秀苑那边过来,没想到刚刚下了马,却看到如此刺眼刺心的一幕!一颗心碎得稀里哗啦! 外头发生的事儿早有人飞奔禀报了苏景和和方晴,方晴一愣,轻轻叹息一声,这事儿,委屈表妹了! 苏景和却忍不住抚掌大笑,道:“芳洲真是个妙人,这下子倒热闹了,敏之这回该死心了吧!” 见妻子不如自己这么开心,听了这话反而白了自己一眼,苏景和愣了愣便明白了,忙向方晴笑劝道:“其实,我看阿简很不错,与芳洲正是一对呢!” “若是真的自然再好不过,可明明就不是……”方晴摇摇头,道:“算了,这时候还说这个有什么用?芳洲很不容易,但愿敏之不要再胡闹了!” 苏景和叹道:“其实敏之也挺可怜的,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芳洲!唉,他上头有两位兄长呢,又不是独子,什么家族责任也摊不到他头上,其实如果他非要坚持的话,姑姑和姑父未必不会顺了他的心意……” “你被他洗脑了?”方晴怀疑的瞪了苏景和一眼,警告道:“你最好别胡乱出主意!他愿意芳洲也不愿!你当真以为只要敏之坚持、姑姑、姑父勉强接受,芳洲就能在崔家过得很好?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凭自己的本事这日子过得多好,将来只有更好的,何必去过那战战兢兢的不自在?” 求票哦~~ 367.第367章 崔绍溪的愤怒 苏景和想想也是,换做自己是连芳洲,只要不是被富贵迷昏了眼冲昏了头,就不可能会答应这事。 “算来他们也快要到了,咱们出去吧!”方晴见他在那里出神就是一笑,二人一同出去。 两人还没出院子呢,连芳洲和阿简便进来了,两人身后,是脸色铁青的崔绍溪。 三人也就是前后脚的距离,前边一双璧人浓情蜜意、温情无限,后边跟着个脸色那样难看的,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方晴和苏景和俱是一怔! “表姐、表姐夫!”连芳洲与阿简上前,笑着招呼。 阿简拱手,“苏少爷、苏少夫人!” “自己人无需多礼!”方晴忍着爆笑的冲动,上前几步握住连芳洲的手,亲热的笑道:“我估摸着这时候也该到了,快进屋吧!” 崔绍溪也上前施礼,勉强缓了缓脸色唤了声:“表哥、表嫂!” 苏景和冲他笑笑,道:“你也来了,一起进屋吧!” 接到方晴暗暗丢过来的眼色,苏景和只好硬着头皮当着崔绍溪的面朝阿简和连芳洲看了一眼,笑着问道:“你们俩这是——好事近了?” 苏景和话音刚落,立刻就感觉到自家表弟那目光刀子似的落在自己的身上,虽然没有与他正面对上,但那种感觉确是实实在在的,如针芒在背。 苏景和不禁苦笑。 “我看明天天气应该不错,表哥、表嫂,不如明日一早就上秀苑去吧!顺便明天可以在那里住上一晚,倒也不错!那边现在样样都是现成的,带了用惯的铺盖过去就行!”崔绍溪突然笑道,苏景和下意识看过来的时候,他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苏景和摸摸自己的鼻子,讪讪的笑了笑,扭头看向方晴听她的意思。 他明白表弟的意思,表弟的意思是让搭他的话,把方才那问话给糊弄过去,可他哪儿能这么做呢? 一声不吭不回答又显得太生硬不像话,而且彼此的交情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他便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方晴。 嗯,这样掩饰一番,就完美了。哎,关键时刻,我还是挺有急智的! 苏景和心中居然还有空得瑟! 方晴含笑,照样看向连芳洲,不过她没有照搬丈夫的套路,而是轻柔的笑问连芳洲道:“芳洲你觉得呢?” 连芳洲是有未婚夫的人了,遇事自然不会自作主张,便看向阿简。 阿简不着痕迹的捡回了先前苏景和抛来的问题,笑着道:“我和芳洲前阵子已经订亲,只等明年芳洲出孝便成亲。原本这次来也是要告诉你们的,到时候若不嫌弃还请一起去喝一杯喜酒!” “这是真的吗?”不等苏景和说话,方晴先是又惊又喜,向“含羞带娇”不好意思的连芳洲瞧了一眼,笑道:“这是大喜事儿呀!恭喜你们了!到时候不管别人,我是一定要去喝一杯喜酒的!” 苏景和也笑,很想附和妻子说一声“我也去”,到底不敢太刺激表弟,便只是笑,没有出声。 连芳洲和阿简自是客气道谢不已。 说话间众人已经热热闹闹的进了屋落座,除了崔绍溪的脸色十分难看,别人都还好。 苏景和心中暗叹,装作没看见,笑道:“敏之那提议我看不错,明天咱们便去秀苑,索性在那边住下好好的玩儿两天,如今那边布置得差不多了,就等着重阳节那天开张呢!” 连芳洲与阿简相视一眼,阿简便笑道:“客随主便,苏少爷和少夫人安排便是!” 崔绍溪哼了一声偏要反驳他道:“秀苑芳洲也占了三成的股,也算是主人不是客人!要说客人,只有简公子你一个才是客人!” 阿简并不在意这话,只是笑笑,连芳洲的眉头却微微的蹙了蹙,看向阿简的目光更加温柔关切。崔绍溪见了,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话可不是这么说!敏之这话就见外了!”方晴嗔了崔绍溪一眼,笑道:“芳洲既然已经跟阿简订亲,也算是自己人了!” “就是就是,敏之你今日怎么了,怎么尽说糊涂话呢!”苏景和和稀泥打着哈哈,心中哀嚎:这样说话真他么的累啊! 连芳洲浅浅一笑,道:“崔公子其实也并没有说错,秀苑咱们三家都有份,可到底也是分的清楚明白的,要在这上头说什么‘自己人’却是不太应景呢!” 崔绍溪见连芳洲这话分明表示她和阿简才是自己人,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失望,看向连芳洲的眼神,分明就是一副被她抛弃、为情所伤的模样。 方晴见状不仅仅是想扶额,而是想骂人了!敏之这是怎么回事,有他这样的吗! 明明人家两个已经订了亲,他那目光反倒越发无所顾忌了!这还好芳洲和阿简九成是在做戏,倘若是真的,两口子岂不是平白生嫌隙? 他难道以为芳洲跟阿简一拍两散,便会嫁给他吗?幼稚! “你们啊,各有各的道理!”方晴一笑,便转了话题,笑道:“明日到了秀苑,咱们好好的逛一逛,说起来建好之后我们也没去逛过呢!特意想等你来一起才去,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慢慢的给补齐全了!” 连芳洲笑道:“听表姐这么说我倒有些迫不及待了呢!一定比想象中还要好,要说补充什么的,我可不懂,我啊,只管来看热闹!” 连芳洲便趁机笑着问起关于秀苑的事情,方晴和苏景和少不得回答,总算没有再被崔绍溪带歪了楼。 崔绍溪始终一言不发,一双眼睛不是痴痴的看连芳洲,便是瞪阿简。 阿简不在乎他瞪自己,但却觉得他看向连芳洲的眼神十分可恶,突然有种把他一双眼珠子挖下来的冲动。 不知不觉,看向他的眼神也带上了冷意。 崔绍溪察觉到了阿简的敌意,非但没有收敛并且觉得自己有做错,反而更激起了斗志,毫不客气的还以他同样充满敌意的眼神。 那边三个人说得热闹,这边两个人眉眼官司也打的无比热闹! 屋子里这诡异的情形,令侍奉一旁的双玲等丫鬟们无不捏了把汗。 求票啊妹纸们 368.第368章 劝说 直到连芳洲推说有点儿累想要歇一歇,这种诡异的情形才算了结。 方晴忙命人领连芳洲和阿简下去歇息。阿简依旧在外院客房,连芳洲在内宅。 崔绍溪目光闪了闪,想着等会儿寻连芳洲说话,却被苏景和硬拉着去书房有事相商。 崔绍溪心中轻轻一哼,转念一想明日到了秀苑再说也不迟,横竖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反正,谁也阻止不了自己! 他们就算定亲了又怎么样?这不是还没有成亲吗!就算成亲了,也还可以和离!他不在乎!只要是她,他就不在乎! 目光沉沉的盯着阿简和连芳洲离开的背影,崔绍溪心中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屋子里的方晴长长吐了口气,真的好累!并且她开始怀疑,这主意真的能行吗? 方晴轻轻叹了一声,眉头蹙了蹙,敏之比她想象的,用情更深!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对他,还是对芳洲。 出了院子,连芳洲便让李妈稍候,她要与阿简一旁说几句话。 “真是对不起,我连累你了……”连芳洲心中甚是愧疚。 “别这么说,”阿简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沉声道:“芳洲,什么都别想,你要记住咱们现在的关系,不然一旦叫人看出什么来,可就白费功夫了!” 那姓崔的实在太可恶,阿简心中一怒,情不自禁的有点儿假戏真做起来了。 连芳洲一怔,眼中掠过一抹不自然,却是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嗯,我知道了……” 她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突然有点疯狂的想道:这两三天,我便当做一场梦,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只按着我的心来做,又有何不可? 梦醒的时候,再说吧! 她轻轻颤了颤,抬起头看向阿简,柔声笑道:“你去歇着吧,晚饭时咱们一块儿过去。”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似乎又不一样了。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这样妩媚娇羞的神情,以及俏脸上这样的张扬的容光焕发,是之前那一刻所没有的! 阿简一时有点儿发傻,也有点儿挪不开眼睛。 “快去吧!”连芳洲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脸上一热,咬了咬唇嗔他道。 “啊!”阿简猛的回神,有点儿讪讪的笑了笑,点头道:“嗯,那我先去了……” 其实他想说,他一点也不累,一点也不想去歇息,只想这么站在她的面前,再看看她、再同她说几句话。 阿简恋恋不舍的跟着领路的小丫头往外院走去,连芳洲冲李妈笑笑,前往客房。 “简公子对连姑娘真正是情深意重呢!连姑娘好福气!”李妈不由笑着打趣道。 连芳洲脸上一红,笑道:“李妈说笑了!” 李妈忙笑道:“哎哟,老奴可没有说笑,是说真的!老奴在少爷和少夫人跟前伺候了这么些年,哪儿有不知?简公子那眼神、那神情,跟我家少爷看少夫人是一样的……” “李妈!”连芳洲更觉不好意思。 李妈见她羞得脸都红了,整个人看起来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容光焕发的鲜艳,一时有些挪不开眼,不由暗暗赞一声“好样貌!”,又笑道:“这是好事儿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等连姑娘你到了老奴的岁数就明白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心里有你的夫君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连芳洲一怔,目光有些黯然,轻轻一笑。 李妈见她害羞,便也不再打趣她,送她到了客房,吩咐小丫头好生伺候着,便回去向方晴复命了。 客房中,连芳洲躺在床榻上,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一样的一团糟,阿简的身影与李妈的话不停的重现,搅得她翻来覆去,哪里睡的着? 心里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她甚至有点恨这样的自己,明知不该,怎么可以? 书房中,崔绍溪一进去便气冲冲的坐下,没好气白了苏景和一眼道:“你还是我表哥吗!” “这话稀奇!”苏景和笑嘻嘻的,道:“你娘和我爹是亲兄妹,我是我爹的儿子,你是你娘的儿子,你说我是不是你表哥!” “表哥!”对他的胡搅蛮缠,崔绍溪显然十分不满。 “你还想怎样!”苏景和叹道:“敏之,算了吧!你也看见了,人家都已经订亲很快就要成亲了,你难不成硬要拆散人家?” “不可以吗!”崔绍溪嗤之以鼻,道:“这种事表哥你又不是没做过!” “胡说!”苏景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你少冤枉人!我是这么没品的人吗!” 这是暗示他是个没品的人了?崔绍溪的脸黑了黑,便道:“哪有冤枉?那年姓柳的那小娘子和她家表哥不是吗?” “根本不一样!”苏景和有点心虚,仍是说道:“那小娘们自己嫌她家表哥穷,上赶着小爷,小爷见她还有几分姿色逢场作戏罢了,不过花几个银子的事儿!芳洲虽然也爱钱,可她是嫌贫爱富的人吗?” 苏景和问得理直气壮,心里忍不住暗暗擦汗。有光辉历史的人伤不起啊! 崔绍溪骄傲的道:“芳洲当然不是!她,”他的目光又温柔下来,唇角不觉也带上了笑意:“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这人没救了! 话说,人家姓连,跟你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你骄傲个什么! “敏之,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不能太冲动!”苏景和又语重心长的劝道:“芳洲跟你真的不合适的!她心里有的是阿简,并不是你,你今日又不是没看到!” 崔绍溪不吭声,漂亮的桃花眼半眯着,就这么打量着苏景和,一动不动。 苏景和被他看得有点儿发毛,摸了摸鼻子没好气道:“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崔绍溪“嗤”的一笑收回目光,淡淡道:“表哥,芳洲心里有没有阿简、她跟那个阿简是怎么回事儿我心里有数!表哥,莫非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我看起来很傻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景和强作镇定,心里默默的哀嚎:媳妇儿,这法子貌似行不通啊!他好像察觉了什么啊! 369.第369章 去秀苑 “什么意思?”崔绍溪挑了挑眉,冲着自家表哥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冷哼道:“表哥心里头清楚,何必要我说破这层窗户纸?” 苏景和张了张嘴,片刻方道:“反正话我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事实也摆在眼前,不是你不相信便不存在!你非要执迷不悟,那也随你!只不过,你别闹得太过了!倘若人家芳洲不情愿你却非要骚扰人家,敏之,你跟欣儿有何分别?” 崔绍溪脸色微变顿时怔住,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苏景和见状心中说不清是感慨更多还是松一口气更多一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敏之,你好自为之!” 崔绍溪沉默了半响,方轻轻道:“我不会害芳洲的,更不会……” 苏景和见他这个样子也有些不忍。从前流连花丛,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没什么分别,后来一心一意的跟媳妇过,苏景和也明白了,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一样,但也有那么些是不同的。总有一个是进了自己的心坎上,值得一辈子呵护疼惜,即便有再好的,也不如这一个合心合意! 倘若是从前,见崔绍溪这样他必定会嘲笑,此刻却只觉得不忍。 这种事旁人再怎么劝解也无用,他动了动唇想要多劝几句也不知说什么好,便苦笑道:“罢了!你自己等着瞧吧!你只别忘了,你是德兴崔家的长房嫡子,芳洲,她只是一个没有爹娘的乡下村姑!有的事对你来说微不足道,但却极有可能对她造成不好说的影响或者伤害!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崔绍溪不答,抿了抿唇,眸光更加深邃。 苏景和本就是个不羁无谓之人,除了他的媳妇这个世上还真鲜少有令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事儿,就算是对崔绍溪的同情不忍,也只是一会儿过,转眼,他又是老样子了。 “你是回秀苑呢,还是今晚在这儿住一晚?”苏景和笑问道。 “当然是住一晚!”崔绍溪理所当然的瞪苏景和。 “哦!”苏景和嘴角抽抽,一阵无语。心道你还真是够无聊的,不就是想盯着阿简和芳洲吗?哼,你也不想想,在你看不见的裕和县大房村,人家两个天天都在一起,没准还花前月下呢,你有本事守着去…… 晚饭就在方晴苏景和起居室的饭厅里用的,崔绍溪难得的竟没有找阿简的麻烦,也没有看他不顺眼,让阿简反而有些奇怪。 不过能够大家彼此相安不生事,他当然不会主动挑拨。 在苏景和和方晴的不安担心中,一顿饭总算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一宿无话。 次日用过早餐,众人便往秀苑去。 因要过去小住两日,苏景和和方晴少不得要带不少行李。 这等琐事自有李妈、双玲等安排,方晴等便先行一步。 连芳洲与方晴乘马车,苏景和、崔绍溪、阿简三人骑马。 马车里表姐妹俩说说笑笑十分的轻松惬意,至于外边那骑马的三人行之间是如何的微妙就不好说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便到了秀苑。 此时的秀苑,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高高的青砖粉墙内,修整得令人耳目一新。 宽阔的青砖大道,每一条大道两旁栽植的都是清一色的同种树木,香樟、银杏、桂花、紫槐、木棉、雪松等等,远远望去自成一景,行走在这大道上,更有一种磅礴大气油然而生。 大片碧绿的草坪,错落有致点缀的各种花树山石,修建成各种形状的绿化带,以及湖泊、溪流、亭台楼阁等,无不透着清雅精致,细节处处理也十分到位,超乎纯天然的随意与野性,又保留了山水一脉大自然的清新与天然。 又有散养其中不时可见的梅花鹿、孔雀、五彩锦鸡、白鹤等,水边更是鸳鸯、鹭鸶、天鹅等各种水禽的天堂,更平添了许多灵动之气。 乍一进门,众人便是眼前一亮,齐声赞好! 方晴命人将马车两边的车帘挽了起来,又吩咐车夫缓行,笑道:“咱们一路过去一路看,等会儿再各处好好的逛一逛!” 连芳洲笑着称是。 她心中既称奇又欢喜,她只是提了几句,实际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许多呢! 马车走过一条香樟道、银杏道,拐入花木丛生的小道,不多会儿,便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他们这两天便住在这里,大院落里头有三个小院落,晚上关了门自成一体,足够住了。无论是大院还是小院,布置装饰皆独具匠心,方便舒适而且别致。 像这样的院落在整个秀苑中一共分布着九处,号称“人间九秀”,这一处叫做清华瑶台,其他八处分别是流云出岫、临水红霞、如锦花屿、涵碧清辉、万鹤松风、芙蓉山榭、飞花泻绿、秋思山房。 皆是院中有院,还带着小花园,每一处院落皆与周围景致融为一体,出门便可赏景。有何需要只需派人说一声,只有秀苑殷勤提供。最适合富商携带家眷入住消遣。 当然,价钱也不便宜就是了,租住一月需白银五千两,除了可以任意在园中游玩赏景,其他消费另算。 经过精心雕琢修饰的秀苑十分精美,原本苏景和、崔绍溪打算多建造几座院落,连芳洲一句物以稀为贵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的确,倘若太多,就不值钱了!那些富商们之所以情愿慷慨砸钱,为的就是有跟别人不一样的享受和体验。倘若差不多的有钱人都能住得起,对他们来说便失去兴趣了! 这一处清华瑶台是建造在地势平坦之处,却在平坦之地故起高台,流水穿凿而过,锦鲤游鱼喋喋,推窗便可远眺,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牡丹、芍药,更远可见东边绿宝石般椭圆形的湖面银光跳跃,湖后相隔大片草坪便是一带苍松山脉,傍晚白鹤翩然归山,划过天际,鸣声清越,缓缓落下隐于苍松之中,背后是落日夕阳,万道霞光,美不胜收。 进了院子,崔绍溪主动邀请苏景和、阿简与自己一个院落住,苏景和虽然不太情愿与方晴分开,看了连芳洲一眼也只好笑着答应了。 要不然,难道让崔绍溪和阿简两个住?打起来就麻烦了! 370.第370章 秀苑 连芳洲和方晴要了东边的小院,这院落至平地堆台高达六七米,推窗望出去,视野开阔,风景优美,真正心旷神怡。 因为太过激动、太过喜欢与震惊,连芳洲一时之间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所见所想,只是笑着向方晴道:“这儿真好,真的很好!表姐,你们真厉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把这儿完完全全变了个样!” 方晴得意的笑了笑,道:“不光是我们厉害,这最初的构想还是你出的呢!如今双流县里大家谈论得最多的便是秀苑了,不过,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来的!九月九开张那天会举行一场赛马,到时候双流县排的上号的名流富豪都会参加,你若有空记得也要过来!还有呢,除了咱们住的这处清华瑶台,剩下那八秀已经都有人预订出去了,就等着九月九住进来呢!还有大公馆那边的客房,也预订了六成以上。这一下子进账四五万的银子,将来只会更多!” 连芳洲笑道:“如此正好,要不了一年成本只怕就回来了!”又无不遗憾的道:“九月九我只怕来不了了,今后有机会再说了吧!” “惦记着你的棉花呢!”方晴含笑道。 “嗯,这是自然。”连芳洲亦笑。 建造这座园子其实主要在“别致”、“精致”、“新奇”上做文章,几乎没用什么名贵的材料,包括花木少见的有,但顶级名品显然是不可能有的,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地儿! 因此总共只花费了不到三十万的本钱,因为创意是林茵的,在设计的过程中又出了不少的好主意,分摊到她头上的本钱只有五万。 方晴忍不住有点好奇问道:“你那什么棉花,真的就这么好吗?” 连芳洲心中突然一动,笑道:“表姐,到时候做出了东西,我还想通过你们苏家的渠道售卖出去呢!咱们可以合作的!不过你用不着这会儿答应我,等见了东西再答应也不迟!” 方晴不禁笑了,她最喜欢的就是连芳洲这样的性子,跟她说话省事省心,便痛快的点头笑道:“好啊,只要见了果然是好东西,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两人相视一笑。 稍作歇息,几人便出了门一处一处的逛去。 整个秀苑大体分为生活区与游玩区。生活区在中心位置稍微偏东的一片平坦之地上。 建有本质上功能等同普通客栈实际上品味甩普通客栈几条街的高档公馆,有最舒适的套房、最好的餐厅和厨子、还有室内的泳池、健身房、棋牌室等,旁边不远便有戏台。 又另有十二座风雅别致的玲珑小院,可供朋友小聚商议事情,实是再方便不过。 连芳洲等人先从公馆这边看起,最高五层、高低错落的建筑群雄浑大气,飞檐斗拱,珠帘玉户,如汉代高阁一般有空中廊桥相互衔接,不禁别致,往来亦十分方便。 连芳洲等进去便处处瞧得眼花缭乱,已是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其间的奢华与精美。 差不多到了午饭时候,众人便在公馆中用饭,特意聘请来的几位大厨已经入住,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使尽浑身解数做了顿午饭。 佳肴虽好,只可惜连芳洲等还想多走走别的地方,也只胡乱吃了几口,稍作歇息便又出门。 整个秀苑虽然处处栽植有鲜花树木,真正接连成片成园的一共十二处,分别为遍植牡丹、芙蓉、桃花、梅花、菊花、荷花、海棠、杜鹃、玫瑰,外加竹林、桂坪和百果园。 各处自然并非栽上花木便了事。依着地势和各种花的形象在布置、衬映上少不得下了许多水磨功夫,花与景相得益彰、相映成趣。 这几处除竹林和百果园皆配着相应的亭台楼阁、小憩的房舍以及戏楼,便于设宴赏花,每一处以攀爬各种蔷薇、藤蔓的高高铁丝网作为院墙围了起来单独成园,在应景的季节里有客人欲包下园子设宴,倘若想要隔绝外人便将各处的大门、侧门一关即可,不会为任何人所打扰,女眷们更不会被冲撞,十分方便。 别的也就罢了,那些特意从西北沙漠中弄来的各种巨大的仙人掌、仙人球、仙人柱等整个秀苑各处都有,矗立于百花之中,十分别致。 除了十二园,还有万字迷宫阵、射箭场、骑马场、蹴鞠场、马球场、文人骚客所喜的曲水流觞亭,湖中有游船可游湖垂钓采莲,山中有径可探幽寻芳登高望远! 靠近西南方还有一座完全野生自然没有人工动过半点的山脉,山中树木茂盛,灌木丛生,还有一道白练似的瀑布和完全野生野像的山沟溪流,专供喜爱清幽野趣的客人游玩。 在最高的一座山上,用洁白的大理石建造雕琢了一座高大雄浑的观景台。 这一处眼界最开阔,站在这观景台上,几乎大半个秀苑的景致尽收眼底,山上遍植桃杏李梨樱桃枣柿枇杷等各种果树,便是百果园所在。 春季桃杏李等各种果树开花,亦另有一番风味。 山脚下,便是赛马场,远远可见翡翠般澄亮的湖和湖畔山上的白塔,以及湖中仿扬州的二十四桥…… 连芳洲等看了几处园子真是处处都有惊喜,也不觉累,反而更增兴致。 “只可惜这些花草树木长得都还不怎么样,等到了明年春天,一定又是另外一个样!”方晴笑道。 连芳洲嗯了一声点点头,笑道:“不过冬天应该可以赏梅了呢!” 可以赏梅了,便有生意了。方晴一下就明白连芳洲的意思,也好笑了起来。崔绍溪幽幽的看了连芳洲一眼,很想跟她说说话,可阿简却在她的身边,总是有意无意的阻挡着他。 他眸光暗了暗,轻轻哼了哼。有本事,他便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双流县往来的富商极多,这些富商大多是行商,即便在当地置办宅院也不过当做临时住所不会太讲究太宽敞,许多人甚是都没有置办宅院,而是在大客栈中或者城中租住一处院子。 这样一来,待客请客便极不方便。 有了秀苑这等好地方,根本不用想,方晴等都知道必定会成为这些人的首选。 371.第371章 撞见 租用园子待客,顺便在苑中游玩一番,样样都有人帮着准备齐全,岂不既体面又省事? 当然,所费不赀。 但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钱!最贪图的就是享乐。只要能享乐、有体面,根本不会在乎花钱。 转眼来到了万字迷宫阵这儿,这一座迷宫占地十来亩,呈正方形,青砖垒成,巷道纵横交错密如蛛网,却绝大部分都是行不通的路,只有东西南北四处各有一处出口。 “这儿倒是有趣!咱们进去走走,看看谁能第一个出来!”方晴眼睛一亮,顿时拍手笑道。 连芳洲也来了兴致,笑道:“好啊!那咱们就试试!” 苏景和摸了摸鼻子,笑呵呵道:“总要有点彩头才好!” 方晴便嗔他道:“什么彩头不彩头的?不过是玩一玩罢了!要说彩头,嘻嘻,谁输了今晚亲自下厨做一桌菜?” 苏景和大笑,“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我做的菜,你们敢吃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瞟了一眼那堪堪高过人头的一道道巷壁,忍不住笑问道:“这要是万一有人进去了始终找不着路出来怎么办呢?” 崔绍溪终于可以抢到机会同她说话,便笑道:“训练了四条狗,到时候小狗可以把人顺利领出来!” 连芳洲恍然大悟。 “这个法子倒妙极了!”苏景和笑道。 众人都有点跃跃欲试,说笑间相继走了进去,留了跟着的丫头小厮和管理苑中的魏大管事等在外头等着。 这样的迷宫,单独走才更有趣。进了迷宫几个人便各自挑了一条路往前走着。 巷道并不宽敞,也就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行走,多一个人便觉挤了。 脚下是平整的青砖地面,远远望去,似乎这样的巷道永远也没个尽头没个完似的。 看着四面八方、四通八达的岔道,连芳洲也来了兴致,遂加快了脚步,想要在里头试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拐了道弯一抬头就看见前边的道路又堵死了,连芳洲不觉摇了摇头轻笑出声,这个地儿,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好走出去呢! 她转身正欲寻找新的出路,却赫然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袭雪青圆领长袍、风姿依旧的崔绍溪,不觉一怔,眉头不可见的微微蹙了蹙。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崔公子,这么巧呢!”连芳洲微笑着向崔绍溪打招呼,目光清澈,神情自然,这一声招呼的语气都跟从前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崔绍溪心中一阵失落,也有点茫然,怔怔的看着她不语。 他所期待的、所盼着想着的,绝不是这样,绝不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她还可以在他面前如此坦然、如此大方。 难道,她真的没有心吗! 崔绍溪那俊朗的脸上神色终于变了变,脸颊的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两下。 “不是巧,”他看着她,神情依然温柔,温柔中却多了一抹从前不敢带出的脉脉情意,一字一字道:“我是特意跟着你来的。” 连芳洲只觉呼吸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直截了当的话。 果然,说话最怕遇见的,便是不管不顾、直截了当之人,尤其是在不可以直截了当的情形下。 不过,话还没有说到见底的地步,连芳洲依然还想装糊涂,便诧异的挑眉笑了笑,道:“跟着我来的?崔公子真是说笑了呢!崔公子住在秀苑这么久,对这儿可比我熟悉的多了,只怕这小小的迷宫阵你也早就走熟了吧,哪儿还需跟着我!我却是不认路的!” “芳洲,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才会搬到秀苑来住!”崔绍溪没接连芳洲的茬,一双眼睛胶着紧紧盯在她的身上,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一眨不眨瞧着她柔声道:“芳洲,你该知道我的心!我——” “崔公子!”连芳洲没有退后,因为退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她的语气却冷了下去,眸中没有一丝情愫,毫不躲避的迎着他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足以令崔绍溪那脉脉的情意迅速冰冷几度下去。 “你和苏小姐之间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你的心。”连芳洲缓缓说道:“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我以为咱们可以做朋友的,可惜你要的不是这样,我也只能说抱歉了!” 顿了顿她又道:“你帮过我,我不会忘记!将来你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芳洲,”崔绍溪虽然早已料到她会拒绝自己,但在听到她的话的这一刻,心中那种疼痛依然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苦笑道:“你为何非要这么说?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对你更好,你为何不肯给我一次机会呢?我不信是因为崔家的缘故,你不是那样胆小怕事之人……” 听了他这话,连芳洲脑子里下意识的浮现出阿简的影子。 这个世上,真的没有比他对自己更好的人了么? 她不及深思,向崔绍溪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不仅仅是因为崔家的缘故,就该明白我对你从来没有什么想法。而且,崔公子,我已经订亲了,明年出了孝就会嫁人,这样的话你莫要再说了,我也不想听!” 崔绍溪的脸色又是一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手背青筋突冒。 她如果想要伤人的心,总这么轻易而举的做到。 “芳洲,我从来没有认真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我不会放弃的,”崔绍溪的声音变得平静,却令连芳洲心中更加不安。 他缓缓的道:“你记住,我不会放弃的。” 连芳洲眸光一沉,崔绍溪又轻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一些会伤害到你的事,更不会****纠缠着你令你陷入无端苦恼之中。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是真心实意的对你好,亦能护你一生一世!” 连芳洲心里有些云里雾里的发怔,崔绍溪这番话,实在是令她费解得很! 她正不知该说什么好,一道低沉淡漠的声音冷冷传来:“她的一生一世,不需要你来护,你的真心实意,也不必用在她的身上。” 连芳洲心中一凛,抬头望去:“阿简!” 谢谢月票哦!今天继续求票啊,周末了,大家也要动动手啊! 372.第372章 你们在演戏对吗 虽然她和阿简其实只是做戏,可这一刻被他撞见自己和崔绍溪在一起、还有被他听到崔绍溪说的那些话,连芳洲依然有一种——叫做心虚的感觉! “我——”她下意识的张口想要解释。 阿简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温言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我都懂。” 连芳洲的心没来由一松,冲他轻轻的点头笑了笑。 崔绍溪看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突然冷笑道:“芳洲,当着我的面这戏大可不必做!你们是在演戏,还是特意演给我看的戏,对不对!” 连芳洲微微一惊,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也有点无措了。分明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简却挑了挑眉,道:“崔公子说笑了,这种事如何能演戏?演戏,岂不委屈了芳洲?” 阿简的话听起来无比的认真,认真得连芳洲眼中都忍不住震惊。 崔绍溪连声冷笑,只是不信。 阿简索性长臂一勾,揽住连芳洲的腰拥向自己紧紧的抱着,在连芳洲低低的惊呼中低头便在她脸颊上吻了吻。 冰凉的唇吻在自己的脸颊上,连芳洲不禁脸上一热,身子触电般轻轻颤了颤,心里一阵异样的酥麻,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傻在了那里! 她的肌肤细腻白皙,触感极好,亲吻下去少女淡淡的馨香不知从何而来飘入鼻中,阿简心中一热,只恨不得再狠狠的多亲几下,连那娇美小巧花朵一般的唇也一起亲了。 不过,不好当着崔绍溪的面多亲,继续揽着她却是无妨。她柔软娇小的身子伏在自己怀中,阿简的心怦然而动,一时竟有点痴了。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如今看来,感觉还不错。 “你!放开她!”崔绍溪不由大怒,拂袖上前便伸手拉扯阿简。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怎么会有这种人! 当着他的面如此轻薄他的女人,真当他是死人吗! 崔绍溪动了真怒了。 只是他的力气与阿简比起来差得不是一般的多,阿简一手仍旧揽着连芳洲的腰,另一手轻而易举便握住了崔绍溪的拳头,令他半点也动弹不得。 “崔公子,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放开我的未婚妻,更没有资格对我动手!而且,”阿简冷冷瞧着他:“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动手了!” 崔绍溪怒极反笑,“你除了有几斤力气还有什么?你配不上芳洲!” “这个不用你管,”对他的攻击阿简丝毫不以为意,只挑眉淡淡道:“芳洲她选的是我。” “这不可能!你趁人之危!” “这不是你说了算!” “你们别争了,”连芳洲一时觉得头有点大,这两个人,当她是死人吗! 她挣开阿简揽在腰间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崔绍溪见状重重一哼,用力收回自己的手,虎视眈眈瞪着阿简。 “崔公子,请自重!”连芳洲的声音除了冷淡,还带上了几许怒意。 怎么会弄成这样,真是太荒唐了! “芳洲……”崔绍溪眼底划过一抹伤痛。连芳洲当着阿简的面如此,令他感到无以言喻的伤心和痛心。 连芳洲面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一言不发抬脚便朝外边走去。 阿简叫了声“芳洲”快步跟上。 转眼间,两人便消失在崔绍溪的面前。 崔绍溪觉得自己也应该跟上去的,只是那脚仿佛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动不得。 他无力的靠在巷壁上,仰头望天,低低的笑了笑。 他慢慢抬手,抚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用力按了按。想她的这颗心,仿佛变得更加炽热、跳得更强烈了! “我不会放弃的,芳洲,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见我的好……”崔绍溪轻轻的道。既是告诉自己,更是表明某种决心。 阿简几步追上连芳洲,两人拐入了另一条巷道。 连芳洲知道他跟在身后,她不知道停下来该说什么,只好一直往前走,直到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那一声低低的“芳洲”传来,她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缓缓回头。 “你……可是生气了?”阿简看了她一眼,迟疑着低问道。 连芳洲脸上微微一红,片刻方轻轻摇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这也是为了演得逼真,让崔公子相信。真是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是在演戏?” 连芳洲抬起头疑惑的望着阿简,仿佛在等着他解惑,实际上却是明显在岔开之前的话题。 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太——尴尬了! 想起来连芳洲仍然觉得脸上有火在烧,觉得心跳得厉害。阿简他怎么会——那样呢! 谁知,让她更加尴尬的还在后头呢! 阿简一点也不配合,没有为她解惑,而是握住她手腕的手也没有放开,反而进一步将她纤细柔软的小手整个又握在了他的手掌里,认真而坦然的对她道:“我没有在演戏!” 连芳洲心中大震,猛然抬起头震惊的瞪向他。 阿简那深潭似的眸光似有波光涌动,棱角分明的五官多了两分凝重,他再一次重复:“我没有在演戏!” “芳洲,”他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又道:“我以为你懂我的心的,我也以为我懂你的心。” 连芳洲一时痴了,眼睛突然感到有点酸涩,嘴里的苦味慢慢的蔓延,越来越浓重。 “阿简,”她忍着眼中的泪意,颤声道:“不行的,不行的……” “为何?”阿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固执道:“你明明就——” “阿简!”不等他说完连芳洲便打断了他,狠狠心断然道:“阿简,总有一天你会恢复记忆的!这一天也许在一年两年之后,也许就在明天,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但是,最后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料!阿简,倘若忆起往昔一切的时候,你我要如何自处,你家中妻儿又该如何自处!许是你我并无这般缘分,就莫要强求了!其实,像现在这样也很好。我很感激的,由衷的感激,真的。” 阿简一愣,恍然道:“一直以来,你所顾忌的所为难的便是这个?” 373.第373章 你在担心什么 难怪,她对他的态度一时极好一时又有点儿别扭,或者说是隐忍,弄得他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提着吊着。却原来,是因为如此! “难道我不该如此?”连芳洲反问。 “当然不该!”阿简只觉豁然开朗,整个世界都鲜艳明亮了许多,他顿时笑道:“你怎的不早跟我说,芳洲,我并没有娶过亲,更没有儿女。你的顾忌,是完全不存在的!” 连芳洲心中一凛,忙道:“你、你想起来了?想起来从前了?” “没有。”阿简眼神微黯摇了摇头,道:“可我知道,我没有娶过亲。芳洲,你信我。” 那种原本该是最亲昵的人之间的牵挂的感觉,就算没有记忆,应该也会有所感觉与触动,但他没有。而且,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连芳洲瞠目结舌,这也能算数? “明明,明明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可能——”连芳洲忍不住道。 阿简蹙了蹙眉,这个问题他也没法回答。只好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也许家里太穷了娶不起亲吧!芳洲,你会不会嫌弃我?” 阿简说着,有点可怜兮兮的看向连芳洲,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她给抛弃了似的。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没有道理会这样,你这样年纪——” “我不会记错!”阿简脱口而出,想到自己明明还没有恢复记忆似乎不应该这么说,但他只稍作停顿很快又道:“我不会记错的,芳洲!你要信我!” “……”连芳洲嘴唇动了动,面对这样的他,不相信的话她还真的说不出来。 “芳洲,”阿简眼中的光芒盛了盛,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低道:“我,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我怕你听了会生气、会再也不理我、会赶我走,因此并不敢轻易开口。这一次,这一次……”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也不知自己的身份是否清白,他曾经想远离她,可不是他想便能做得到!于是,他改变了主意。 假戏真做,其实也很好!倘若将来忆起了一切,倘若忆起的一切并不那么美好,他也会尽他所能护住她。 于千万人之中遇上这一个让自己倾心、恰好也喜欢着自己的人是多么不容易,他想,他这一生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唯有她。 连芳洲怔怔的看着他,心中翻涌着滔天巨浪。 他既这么说了,她便信他好了,有何不可? 再说,再说除了他,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要嫁人。 即便将来的一切与他二人所想完全不同,即便将来他忆起他有家有室,那又如何? 到的那时,他尽管回去寻他的妻室儿女、与他们团圆,而她,仍旧会与弟妹们住在大房村,做回连芳洲! 在这之前,既然动心了,为何要辜负上天恩赐的这一段岁月? 偏偏他就失了亿,偏偏就到了她家里…… 连芳洲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温柔,唇角微勾,眼底眉梢的笑意越来越浓。 一种无以言喻的欢喜没上心头,连芳洲抬眸看向阿简,不可见的深情在眸底如涟漪般渐渐的扩散开来。 “芳洲!芳洲!”阿简大喜,突然一下子抱住了她就地转起圈来,胸中是满满要溢出来的欢喜,无限的欢喜。 连芳洲让他孩子气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圈着他的脖子忙道:“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阿简足足转了好几圈方心满意足的放下了她,却是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英朗的眉宇间划开欢喜灿烂:“芳洲,我很欢喜,真的很欢喜!” 连芳洲心中一甜,不觉亦勾唇笑了笑,四目相对,心灵沟通,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开了花。 “咱们快些出去吧!在这里头待的时候可太长了。”连芳洲柔声笑道,又道:“叫别人知道了,不好……” 她并不想太过刺激崔绍溪,那样做,她的心里其实也会过意不去。如今既然与阿简两情相悦,做戏什么的就不必了。 真实的,远比做戏的要更有用,亦不必急在这一时。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迷宫阵,苏景和与方晴已经等在外边了。独不见崔绍溪。 “你们总算出来了!”方晴向连芳洲笑道。苏景和的目光则在两人身上骨碌骨碌的来回打转,好像非要看出点什么来似的。 若是平日连芳洲会大大方方、坦坦然然的回望过去,可是今天,她居然感到有点儿心虚!心虚得不敢对上苏景和的目光。 “让表姐和表姐夫久等了!”连芳洲笑道。阿简亦笑了笑,那目光温柔的在连芳洲身上打了个转,恋恋不舍的挪开。 方晴笑笑,便道:“既来了咱们便走吧!前边便是观景台,咱们上去看看!敏之他有事,就不去了!” 连芳洲和阿简下意识的相视一眼,笑着答应,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崔绍溪有事?连芳洲心中暗叹。转念又想,他这样的公子哥,要什么没有?即便这会儿他不开心、不高兴,等有了另外的新鲜的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自然也就好了! 她实在不必内疚太多的。 上了观景台,魏大总管殷勤的一处处指给他们看,细细的介绍哪儿是哪儿,有何特色等。 观景台周围遍植菊花,皆为黄白之色的普普通通的小朵野菊,此时开了绚烂一片,望去半山皆是。 野菊虽普通,但这样如海洋般成片成片,给人造成的视觉效果还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等到了九月九那日,众人游园别的地方不去,这观景台是必定会来的。既登了高,又应景的赏了景,岂不两全其美! 从观景台下来,太阳已经渐渐往西边坠沉,铺呈霞光万道,将天地间一切渲染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众人游玩了大半天也有些累了,打算下山顺便看看马场便回住处休息。晚饭有人从公馆那边送过来,便不过去了。 赛马场极大,分为内外场。 内场有个足球场那么大,除了骑乘玩乐,也可供不熟悉赛马之人练习,也是作为正式比赛的场所。 外场便是绕观景台山脚一整圈的跑道,有平地,有树林,也有略带起伏的山坡,更为刺激。 374.第374章 回家 马棚就在内场旁边隔着一带紫藤花墙后边一带,一共二十六匹特意从草原上购买的上等良驹,身长七尺,身形矫健,皮毛如上好的缎子般油光水滑,昂首挺胸,神情倨傲,好不神气! 几人看了赞不绝口,若非天时已晚便要骑上一骑、试上一试。 回到住处,各自回院子歇息。 连芳洲洗脸净手后,便推开窗靠着窗台眺望远方出神。 越发显得柔和的霞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她那本就温柔无比的神情愈显温柔,沉浸在一种,可称之为甜蜜的情愫之中。 方晴想起从迷宫阵出来之后自己丈夫贼兮兮的同自己悄声说“芳洲和阿简只怕不是做戏,是来真的了……”的话,不禁微微一笑,上前笑道:“瞧什么这么出神呢?还是,在想什么人啊?” “表姐!”连芳洲脸上微微一热,小声道:“表姐胡说什么呀!” 方晴瞧她这样心里暗暗好笑,看来果然是了。不然这妮子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哪里会脸红害臊? 唔,能看到她害臊,机会还挺难得呢! “我哪里胡说?”方晴讶然睁大了眼睛,一本正经道:“好吧,是我在胡说八道,你可敢发誓,你和你那个未婚夫之间,永远不会有什么吗?” “……”连芳洲嗔道:“表姐!” 话说,虽然她什么都懂,但是其实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懂也是假懂。作为旁观者,她能够理解,但是身居其中,也会害羞害臊的啊! 尤其是,原先明明是做戏,她虽然没说,但方晴和苏景和应该都知道真相,如今才过了多久,做戏就变成了真的,这个——她脸皮这么薄,怎么不难为情啊! 方晴“扑哧”一笑,在她腮边轻轻拧了一下,笑道:“就咱们两个,你羞什么呢!阿简其实看上去真的很好,难得对你又好,你和他真能结成连理,也是一桩大喜事!” 连芳洲脸上的臊热稍稍退去,抬起头看向方晴,有点儿郁闷的问道:“表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晴一挑眉“哟”了一声,笑道:“你这张脸上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生怕人不知道似的,你说怎么看出来的?” 连芳洲吃了一惊,惊道:“有这么明显吗!” 方晴点头:“真的这么明显!” “……”连芳洲又羞了,抿了抿唇,笑了笑。 方晴一笑,拉着连芳洲坐下,问道:“在那迷宫阵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从那儿出来崔绍溪便推说有事走了,她和阿简又是那样神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连芳洲也不隐瞒也没全说,只道:“在里面见着了崔公子,说了会话。” 方晴点点头,这就难怪了! 连芳洲又轻轻道:“我想,崔公子很快就会明白的。” 方晴笑道:“这倒不用急了!” 连芳洲与她相视笑笑,她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她与阿简两情相悦了,成亲是迟早的事儿,崔绍溪就算再不甘不愿,也没有法子。 直到晚饭时候,崔绍溪仍然没有出现。 几人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却谁都没有提。 晚饭后不一会儿,方晴和连芳洲回院子,苏景和与阿简也回去了。 阿简忍不住多瞧了连芳洲两眼,这样的晚上,他哪儿睡的着?真想拉着她出去走走,好好的说说话。 此地清净,无可顾忌,实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可惜了! 连芳洲只做没瞧见他那样的目光,快步随方晴走了。 这人,怎的转眼仿佛换了个芯似的! 整个秀苑昨日也逛了大半个,剩下的几处园子如今花草都没长好,也没什么可看的,连芳洲与阿简便打算先回去了。 棉花丰收在望,连芳洲实在是放心不下。 方晴和苏景和便也不留,殷勤送了他们出门。 两人没让苏府的马车送,从街市上雇了,直奔裕和县回去。 上了马车,阿简可就不老实了。 坐在身边的是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四方密闭的车厢中又无他人打扰,他若是一本正经的干坐着,就是傻子。 不过,话虽如此,想要亲热也得有个由头啊,总不能不声不响的便把人抱住,那成了山寨里的山大王了。 阿简想了想,便笑道:“芳洲,你累不累?靠着我歇息一会吧!” 不等她拒绝,他已长臂一伸,将她从背后揽抱住,低头含笑望着她,深邃的眸中满是笑意。 “……”连芳洲被迫靠在他的胸前,咬了咬唇,俏脸晕红。 这叫什么破理由啊,她又不是第一回坐马车,怎的从前也没见他这么殷勤?哦,从前他正经着呢,大刀金马的坐着,目不斜视。 他见她抬眸望他,不由咧嘴笑了起来,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低低道:“芳洲,我好欢喜!你呢,你欢喜吗?” 他的眼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那棱角分明雕琢般的五官线条也柔和得不可思议,这样的神情如此相问,连芳洲心中瞬间亦柔软了下来,哪里说得出否认的话? “嗯。”她冲他展颜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唇边噙着花朵般的笑容,眼睛水亮水亮的。 “真好,真是太好了!芳洲!芳洲!”阿简仿佛乐坏了,紧紧的抱着连芳洲,扬眉满脸都是满满的笑意。 连芳洲心中一甜,不禁也笑了起来,放松的靠在他的胸前,轻轻的蹭了蹭。 她这一蹭阿简仿佛受到了鼓舞,便索性双臂用力将她抱坐在自己膝上,温柔而坚定的道:“你一定累了,乖乖休息一会儿吧!” 连芳洲很想说“我不累,一点也不累!”,看他这架势是不肯再放下自己的,便懒得反驳他,乖乖的嗯了一声靠在他怀中。 不得不说,被他这么抱着,可比坐马车舒适多了…… 连芳洲满心甜蜜的闭目养神,只可惜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心中被欢喜涨得满满的、不知道怎么发泄心中欢喜的男人怎么可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只抱着她呢? 375.第375章 相悦 他仿佛孩子新得了玩具似的,一会儿捏捏她的腰,一会儿握握她的手,一根一根把玩着她的手指,一会儿又弄弄她的秀发,或者低头在他额上轻轻的亲一亲,或者凑近她轻轻嗅她的味道…… 总之,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怎么玩怎么好玩! 连芳洲一开始心中亦欢喜他这样的亲昵,只装作不知,可渐渐的,她装不下去了,蓦地睁开了眼睛,温柔的、沉静的看着他。 这个正握着她的手指欲往唇边送的男人。 男人见她醒了扬眉冲她一笑,丝毫没有被抓现行的心虚,反而将她的手用力的在掌心握了握,温柔的叹息笑道:“你的手好小,好柔软呢!” 连芳洲张了张嘴,回了一句:“我是女人。” 阿简呵呵的“嗯”了一声,道:“你是我的女人。” “……”连芳洲脸上一红,狼狈的躲开目光败下阵来。 在他愉悦的低笑声中,她窘得不行! 原来他们虽然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原来她其实根本一点也不了解他! 难得,她看人也会看走眼了! 阿简见她羞窘又是低低一笑,柔声道:“你我是要做夫妻的人,是这个世上最亲密也应该最亲密的人,就咱们两个,你羞什么呢!” 很大度的又加了一句:“我不会笑话你的!” “……”连芳洲张了张唇,闷闷的应了一句:“我没说怕你笑话。” 话说出口她又懊恼,这话答的,这是重点吗?叫他给搅合得,智商直逼下限! “阿简,”在阿简的笑声中,连芳洲瞟了他一眼轻轻说道:“咱们的关系,先不要告诉旁人,也别叫旁人知晓,好不好?” 阿简略想一想,点头笑道:“这是应当的。别说如今你还没出孝,这事传出去终究于你名声有碍,而且,一旦公开了,我便不能与你住在一个院子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离开你身边。” 连芳洲也是这么考虑的,可听他说出来仍然觉得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不由红了脸轻轻啐了口。 阿简丝毫不在意,拥着她有的没的说了一路,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又带上浓浓的温柔的笑意。那样满满的欢喜,毫不掩饰的展露在她面前。 连芳洲暗自摇头,又觉好笑,又觉甜蜜。原来两情相悦竟是这等滋味么?瞧他平日里冷静沉稳,言语不多,若非于斯,她可是做梦也想不到他还有这样一面的。 若是有缘能与他厮守一生,必定不会乏味单调。只是—— 罢了!等到了那一步再说吧!何必想那有的没的! 只转瞬间,连芳洲便又转了念头,按下那此刻不必想的,重新与阿简说笑起来。 到了裕和县,两人便下了马车。 雇的那车是双流县的,车夫得赶回家,他们回大房村,在县城里另外雇车便是。 两人正走着,忽听到一人喊:“连姑娘!简兄弟!” 二人停下掉头,原来是老熟人刘甲,便笑着上前问候招呼。 “正好这么巧在这儿碰上连姑娘!”彼此寒暄过后刘甲笑呵呵道:“姑娘不是托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想要一间吗?正好如今有一间在四方街,还挺合适的,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那真是太好了!若是方便索性这会儿便去吧!”连芳洲顿时甚喜。 以后自家果园里的果子要卖、还有棉花产品、鸡蛋、鸡等这些东西要卖,总得在城里有个固定的地方。 当然,她也没想过要把自家的店铺做成大杂烩,目前主要是卖棉花产品,至于其他的鸡蛋、果子之类的,不过是需要有个可以洽谈生意的地方,不零售全部批发。 如今果园里的母鸡陆陆续续都下蛋了,现在一天多的时候能捡四五百个鸡蛋,等过两三个月只会更多。一个个的卖得卖到什么时候才完。 “我当然没问题,请吧!”刘甲笑着抬了抬手,这便领着连芳洲和阿简去看。 “对了,怎么不见阿泽呢?”刘甲一边走一边顺口问道。 连芳洲和阿简不约而同一滞,两人下意识相视一眼竟然都有点心虚。 “他——” “他身体不太舒服,病了!”连芳洲听阿简开口,心中一凛想也没想便连忙抢着道。 阿简暗暗瞟了她一眼,心里好笑。 连芳洲脸上一热,嗔了嗔他。真是,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呢…… 刘甲倒是丝毫也没有起疑,关心了连泽几句,还很体贴的表示如今时节就要入秋,白日虽然依旧很热,但到了晚上却比夏日时凉了许多,一不小心就会着凉…… 连芳洲暗暗擦了把汗,点头称是。阿简心里头忍着好笑。 来到四方街这一间铺面,刘甲随身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请了连芳洲和阿简进去,笑道:“一共两进,后边还带了个小小的院子,有个小小的库房和厨房。后头有楼梯上楼,楼上可以储存一些货物,还足够隔出厢房给伙计住,很是方便!这四方街也是咱们县城里的热闹处所,开了门不愁没有生意!” 连芳洲和阿简前后楼上都看了,心里也觉颇为满意,便笑问刘甲作价几何? 刘甲便笑道:“连姑娘果真是个爽快人!咱们也不是头一回做交易了,我给姑娘说个实价,一共三百六十两,再少也不能了!若不是主人家有急事要用钱,这铺面也不会是这个价钱!要按正常,至少也得四百一二十两。连姑娘是老主顾了,这铺子我特意留给姑娘先看,还没让旁的人看过呢!” 顿了顿他又笑着加了一句:“当然,做交易讲究的是两边自愿,连姑娘倘若不满意直说便是,回头我再留心别的!” 三百六十两,的确很便宜不可能再少了,连芳洲相信刘甲没有说假话。 买铺面房舍这种事儿,只要看了自己觉得满意便可,用不着非要什么货比三家,其实往往比来比去最后也就那么回事儿,不过浪费时间精力罢了! 连芳洲便看向刘甲笑问道:“这铺子,房契什么的可清白?没有牵扯什么比如兄弟、亲戚或者邻里、朋友之间的麻烦吧?还有,不知先前是做什么生意的?可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末了,妹纸们要么约会、要么逛街、要么看电视、要么一睡一整天,呜呜呜,都木有人给我票票、木有订阅了~~ 376.第376章 瞪一眼的误会 若是牵扯不清,买了后患无穷还不够麻烦的,到时候退都退不掉!倘若在这铺子里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闹出过人命、见过血光等,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什么客源。 连芳洲还是有点儿忌讳这个的。 “连姑娘大可放心!”刘甲不禁又抚掌呵呵的笑了起来,又笑又叹:“连姑娘,你可真是个细致人!说句实话,我老刘活了大半辈子,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真正的,还没见过姑娘这般小小年纪如此心里有成算的!这铺子先前是做皮货生意的,因主家不是本地人有急事回家乡以后不来了这才发卖,姑娘放心,要真是不明不白或者沾了什么忌讳的铺子、只要经过我的手售卖,我是必定会跟主顾说清楚的!不然将来出了问题跑来找我,我可是逃不掉的!” 说的三人都笑了。 “行,”连芳洲便很笑着点点头:“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明日我便过来付钱拿房契!” “行!”短短不过半个时辰便又谈成了一笔相当不错的生意,刘甲的心情相当的好,笑眯眯点头道:“既这么着连姑娘便回去吧,明儿我就专程在家中等候连姑娘,房契是早就准备好的!” 连芳洲笑着答应,彼此道别。 回到大房村,差不多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了,三姑奶奶和连泽等见二人回来了都很开心,一家子说说笑笑的准备做晚饭。 连芳洲在厨房里给三姑奶奶帮忙,想着阿简,唇角时不时不觉的轻轻翘起,俏丽的脸上平添几许往日不曾见的柔光。 她自己不觉得,整天除了做饭就东家窜西家跑最爱打听八卦的三姑奶奶早已朝她脸上瞧了好几回。 连芳洲终于在无意中一抬眼的时候对上三姑奶奶那贼兮兮的打量的目光,不觉一怔,诧异道:“三姑奶奶,你做什么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有什么不对吗?” 三姑奶奶两只手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索性大大方方的凑近连芳洲呵呵笑道:“不是不对,是不对劲!我说芳洲,你这次去双流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关于入股秀苑的事情,连家除了她就只有连泽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三姑奶奶也就只当她是寻常的探亲。 “没有啊!好好的你怎么会这么问呢!”连芳洲有点好笑的道。 “我说,”三姑奶奶冲她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你就别骗我了!瞧你这双眼睛,都能滴得出水来,还有脸上这笑,啧啧,哎哟,分明就是——呵呵,你表姐是不是给你介绍哪家公子相亲了去?” “你胡说什么呀!”连芳洲惊得手上打着的一碗鸡蛋浆差点掉地上,定定神正色道:“三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 “瞧你急的,还说没有!”三姑奶奶明显不信,又笑眯眯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对方多大年纪了?相貌好不好?家境还可以吧?你表姐总不会给你介绍个穷酸——” “三姑奶奶!”连芳洲忍无可忍打断了她,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道:“你真的误会了!其实,其实吧,是因为表姐答应我,咱们家的棉花下来之后倘若卖不出去她们苏家全部都要了,我听了这话心里开心,止不住的乐,你可想哪儿去了!” “这是真的!”三姑奶奶顿时把那点带了桃色的八卦之心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一亮又惊又喜的问道。 随着棉花收获的季节越来越近,三姑奶奶因为好奇也去地里瞧了一回,可她怎么瞧都瞧不出来这玩意儿最后能长成有用的东西,没少替连芳洲操心。 连芳洲也就听着,懒得跟她解释。反正到了最后结果出来了,根本用不着解释! 所以,听到苏家给了这样的承诺,三姑奶奶怎能不乐? “当然是真的!”连芳洲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有点好笑,又正色道:“这事儿你先不要跟别人说!” “我知道我知道!这种事儿怎么能跟别人说呢!”三姑奶奶立即乐呵呵的答应了,叽叽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哎,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了! 原来是这么大的一件好事,难怪这丫头乐呵成这样呢…… 三姑奶奶终于恍然大悟的真相了。 连芳洲暗松一口气。 可惜这口气松的有点早。 一家子吃晚饭的时候,阿简那目光不自觉的总往连芳洲飘,眉眼之间那神色,当真连个鬼都骗不了! 连芳洲暗暗气恼,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忽然抬眸狠狠瞪了阿简一眼。阿简一滞,这才猛然回神,冲她抱歉的笑笑,迅速撤回目光。 却不想这瞪的一眼却清清楚楚的落在了连芳清的眼中,连芳清眨眨眼睛,困惑的看看姐姐,又看看阿简哥哥,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不懂。 她好奇心向来很强,绝不肯含糊过去的。 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转,觉得问姐姐不靠谱,于是迅速往阿简旁边凑了凑,悄声问道:“阿简哥哥,你是不是惹我姐姐不高兴啦?” 连芳洲嘴里一口饭差点没喷出去! 三姑奶奶、连泽、连澈也都停下了筷子,几道目光齐刷刷的朝阿简盯过去。 没办法,谁叫小丫头这压低的声音其实一点儿也不低呢! 阿简苦笑了笑,下意识就要朝连芳洲看去好在硬生生的忍住了。其实他看她的时候很小心的,绝不会被人发现,结果她却自己捅了篓子,不过也不能怪她,女儿家便是平日里再强在这种事上总是娇羞些…… 同理,再沉默寡言稳重冷静的男子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总会有那么几分控制不住! 连芳清见众人如此,忍不住缩了缩,忙解释道:“我,我刚才看见姐姐瞪了阿简哥哥一眼所以才问的嘛……姐姐,你不要怪阿简哥哥好不好、也不要生他的气嘛,阿简哥哥最好啦……”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姐姐也很好!” 连芳洲有想吐血的冲动,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再瞪阿简一眼。 阿简笑得十分的轻松自然,向连芳清微笑道:“你看错了小丫头,你姐姐好好的怎么会瞪我呢?她应该是有事要同我说吧!”所以才“看”了我一眼而已。 377.第377章 丁太傅来了 “就是!”连芳洲心中一松,勉强笑道:“你阿简哥哥跟咱们一家子相处这么好,姐姐好好的瞪他做什么?你啊,不好好吃饭,瞎想什么呢!” 他二人的态度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大方得不能再大方,三姑奶奶首先便收回了目光,接着吃饭,还不忘说连芳清一句:“你这丫头,大惊小怪!” 众人也就恍然大悟,冲连芳清笑笑,各自吃饭。 连芳清顿时也疑惑起来,想了想,觉得自己真的是看错了……吧? 方才阿简既然说了自己找他有事儿,连芳洲少不得要描补描补,便自顾自的冲阿简笑道:“明日你和阿泽进城去找刘甲大哥吧!我就不去了!我忽然想起,苏锦她们的合约明日得签了呢!” 阿简点点头,笑道:“本来我也想说明日你别去了,我和阿泽去就行。这两天你也累坏了,好好的在家歇着!” 这种类似的关心的话从前阿简也不是没有说过,可此刻听来,那感觉跟从前是完全不同的。 连芳洲冲他笑笑,点头“嗯”了一声。 一场风波,就此偃息。 次日早饭后,阿简与连泽便带了银票出门,连芳洲穿戴整齐,便往大院那边去寻苏锦等人。 几个人仍旧在那天的会客厅商议此事,苏子季作为牵线搭桥的人也在场。 “不知苏姐姐和几位姐姐考虑得如何了?”连芳洲笑问,一边问目光一边不动声色的扫向众人。 除了流霞抬眼看了连芳洲一眼之外,凤喜、翠霓等都下意识的看向苏锦。 苏锦便笑道:“我们姐妹这两三日商量过了,连姑娘那样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仍旧一年一签,下一年双方满意,那么咱们再谈再签,倘若离开,我们三年之内绝不会动用棉纺的手艺!今年的合约一旦签订,我们也绝不会主动退出。只不过,我们也有条件,还请连姑娘斟酌。” 连芳洲听她们答应了下来,便知这几人都不是那刁钻难缠的、是讲理的,遂放下了心,至于她们提的条件,想来也不会过分。 苏锦所提的条件便是关于针对本年签了合约之后主动退出这一条,加了好几个前提条件,把她们能够想到的可能性都加了上去,又要求本村里正做中间人,以防连芳洲到时候不愿意支付高额的工钱而故意制造种种难处刁难她们、逼得她们不得不退出。 这原本就应当,连芳洲自然满口答应。很快便请了张里正来。 张里正这一年来没少得连家的好处,听闻这事儿不过做个见证,便也很痛快的答应了。 合约签订,双方各持一份,都很满意。 苏锦便笑道:“这些天我们姐妹们闲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连姑娘尽管开口!” 连芳洲看向苏子季。 苏子季便笑道:“原本也有些事想要苏姑娘和几位姑娘帮忙!叨扰之处,苏姑娘还请见谅!” 关于纺车种种,苏子季虽然琢磨钻研了许多时日,但论起熟悉,自然比不得从前天天都跟纺车打交道的苏锦等人。 他一开口苏锦便明白何事,随即微笑道:“这是应该的。我们姐妹拿了工钱总不能什么活儿都不做!” 正说着忽见李氏进来陪笑道:“姑娘,王二从石头坪那边地里回来了,说有极要紧的事儿寻姑娘!” 见连芳洲神色一凛她忙又陪笑道:“姑娘莫急!王二说了是好事!” 匆匆跟苏子季、苏锦等点了个头示意告别已经起身朝外走的连芳洲听了这话脚步一顿,这才继续往外走,问道:“好事?” 若说坏事她还能猜测得出个一二三来,好事?这想要猜中难度系数可真大! “是,王二是这么说的!” 苏子季听到是好事,那一脸的担心便放了下来,没有跟出去。 连芳洲来到门房这里,王二手里正端着个粗陶碗在喝水,一边同张小均说着什么。 见连芳洲来了,他忙将手里的粗陶碗一放,抬手随意擦了一下嘴巴,急急忙忙上前笑道:“姑娘、姑娘!丁太傅到咱们家地头看棉花呢,您快去一趟吧!” “什么?你说谁!”连芳洲吃了一惊,睁大眼睛诧异问道。 “是丁太傅啊!就是那个告老还乡的丁太傅,他来咱们地里了!”王二眼睛闪亮闪亮,无不骄傲响亮的又说了一遍。 “走,咱们路上慢慢说!”无论丁太傅来做什么,连芳洲都必须过去一趟,立刻便道。 “好!”王二点点头,与连芳洲便一同出门,急急朝石头坪那边去。 今日阿简和连泽进城,赶了驴车去,两个人只好用走的。 好在走路的话可以抄小道,急急赶路一刻多钟的时间足够了。 王二说,今日他们兄弟几个正在看守巡逻,忽然来了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位慈眉善目、须发花白、穿着银灰色道袍的高瘦老人及两位随从。 上前询问,才知道是丁太傅。 据丁太傅自己说,是访友路过此地,忽然想起听人说过大房村连家种了许多棉花,便特意停下来看看。 王大、王三留在那里相陪,王二脚程最快,便由他一路跑着回来禀告连芳洲。 连芳洲忍不住心里有点嘀咕,访友路过随意看看,连芳洲总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总有点儿别扭。 虽说一直听闻丁太傅关心稼墻,可毕竟是做过太子太傅的人,如今这棉花的效用还没有出来呢,他怎么会突然停下来看呢? 自己让秦风结交丁管家难道这么快就有效用了? 连芳洲想了片刻想不出来理由索性也不想了,加快脚步与王二急急赶去。 既然人来了,总归是好事不是? 差不多到地头的时候,连芳洲放慢了脚步,理了理鬓发,让呼吸慢慢的平复下来。 他二人赶来的时候,丁太傅一手背在身后,正在棉田旁含笑捻须的看着,身旁的王大和王三拘束的打起笑脸相陪。 看到连芳洲来,王大、王三不由自主的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大来头的贵客,实在不是他们能应付得来的。纵然这位丁太傅穿着很普通,看起来也很和颜悦色,说话声音也很温和。 但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光是想着他这个身份便足以令人颤抖哆嗦! 378.第378章 疑惑 “我们姑娘来了!” “姑娘,你可来了!” 王大和王三同时惊喜道。 丁太傅循着他二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葛布衣裙,梳着垂鬓。身量苗条,五官精巧,一双乌漆漆的眸子明亮有神,俏丽中透着几许聪颖能干。 丁太傅微微的笑了笑。 连芳洲已经来到跟前,向丁太傅屈膝行礼,微笑道:“不知您老人家光临,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神态自然,落落大方,脸上的笑容干净明媚,不谦卑、不谄媚、不紧张、不羞窘。 “这就是连姑娘吧?呵呵,无需多礼,无需多礼!老夫只不过偶尔路过,心中好奇这才过来瞧一瞧罢了!”丁太傅摆摆手笑道。 “多谢太傅!”连芳洲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又笑道:“早闻太傅心系黎民,关心稼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太傅若有兴趣,便多瞧一会儿吧!” 丁太傅呵呵笑了起来,笑道:“老夫也早听闻连姑娘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与常人不同!这棉田打理得也比别人家的棉田要强很多啊!” 连芳洲听了这话心中一怔,别的不好说,至少有一样她敢肯定了,那就是丁太傅绝对不是无意中路过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他应该是特意来的。 要说一时兴起看稀罕,他分明并非没有见过,那么还有什么稀罕可看?况且,他家应该也分摊了两三百亩甚至更多的棉花要种吧?他自家就有,何必跑来她这儿看! 秦风办事,倒真是利索之极! 既然他来了,这就是好事!自己总不能辜负了才是。 连芳洲便谦虚笑道:“太傅言重了,民女愧不敢当!乡下人家伺弄庄稼都一样的用心,别人家的也是很好的!” 丁太傅呵呵一笑,摇摇头道:“不然,连姑娘太谦虚了!不知多少人家随随便便撒了种子下去便不管不问,就算是我自己家里的棉田,也没有姑娘家的长的好!姑娘如此用心,是对朝廷政令的拥护,很好,很好啊!” 这话真正说到连芳洲心坎上了,有了丁太傅这句话,无论是谁想要来找她的麻烦都要掂量掂量! 连芳洲便笑道:“太傅夸奖,民女惶恐!” 丁太傅忍不住又呵呵的笑了起来,心中暗道:这个丫头,可真是个人精!瞧这一句一句话答的,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滴水不漏,任凭哪一句都可以大做文章。 “老夫只是实话实说!像连姑娘这样的女子真正是不多见啊!”丁太傅大笑着,闲话几句,便与连芳洲告辞去了。 连芳洲送他上了马车,眼看着那马车去远看不见了,这才回身。 “姑娘!真没想到丁太傅会来咱们家的棉田,这真是太好了!谁家也没有这样的荣耀啊!”丁太傅走了之后,王大等立刻兴奋活跃起来,喜滋滋的笑着道。 连芳洲不置可否笑了笑,道:“这件事的确是件大大的好事,只不过与人谈论起此事的时候不可夸大其词,态度要恭敬一些。” 王大等都笑着称是。 连芳洲见他们三人犹在兴奋的讨论着,便笑道:“你们继续守着这儿,该巡逻的时候千万不要大意、更不要忘记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王大等齐声答应,目送连芳洲离开。 连芳洲来到大院,迫不及待便寻秦风,笑着与他说了刚才的事儿,又笑道:“秦管事真是好厉害,你究竟跟丁家的管家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快便说动了丁太傅,今日丁太傅还特意到石头坪咱们家的棉田看了看、说了好一会儿话呢!有了丁太傅这几句话,我这心也安定不少!到时候再送东西,也更名正言顺了!” 连芳洲说着一拍脑门“哎呀”一声,笑道:“我先前真是有点儿急糊涂了!应该叫上你一起去才对!” 说着惋惜不已。 秦风一脸呆滞的听她说完,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姑娘,您说丁太傅来了?可是,我只跟丁管家套交情,关于棉田的事儿半个字也没有跟他提过呀!这不关我的事儿呀!” “……”连芳洲一怔,“不关你事?你一个字都没跟丁管家提过?” “是呀!”秦风点头。 连芳洲不由也呆滞起来。 这就太奇怪了! 自家事儿自家心里有数,她们家跟丁太傅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除了她让秦风有意接近丁府的管家之外,甚至从来没有跟丁家的人说过半句话! 可是丁太傅却没来由的路过、还特意与她交谈了一番话,他这样示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姑娘,”秦风察言观色不由笑着劝道:“丁太傅在咱们裕和县口碑极好,乃德高望重之辈,想必,他只是关心稼墻、欣赏姑娘所为吧?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好事呀!” “你说的是!”连芳洲也不禁一笑,道:“暂且便当做是好事儿吧,无论他是好意还是恶意,总会露出来的!”自己所要做的,便是行事小心再小心,这便够了。 “姑娘这么想就对了!”秦风笑道。 离开连芳洲家的棉田,马车里,丁太傅儒雅闲适的端坐着,捻须不语,凝神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着想着他忽然轻轻叹了一句,微微摇头呵呵的笑了笑。 这个连家的丫头,果然有些意思。别说普通的乡下女子,便是京城里的那些闺秀,见人待物也不见得有几个能够做的比她更好、更得体。难怪—— 他不由得想起昨日老友的小嫡孙崔敏之,那孩子昨日上门拜访。原本他还以为是特意来看望他呢,还老激动了一阵。后来才知是另有所求。 也是,自己一个一大把年纪的糟老头子,哪里能得他这样正是风流岁月的小年轻惦记呢! 他的话说得很是委婉,不过他依然听懂了。他拜托他帮忙对连家的大丫头照顾一二,尤其说眼下别让人打她那些棉花的主意。还再三叮嘱不要让她知道是他拜托的。 379.第379章 甜言 这不过是小事一件,故友的亲孙如此恭敬客气的亲自开口,他自然不会拒绝的。 待他欢欢喜喜的告辞离开后,他越想越好奇,越好奇越心痒,越心痒越忍不了。 几乎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位连家的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令德兴崔家的小公子念念不忘,如此大费周章的讨好佳人芳心。 于是,好容易熬了一夜,今天他就迫不及待的跑来假装路过了。 这姑娘,还真是不错!就是可惜出身有点低了…… 丁太傅不由又笑了笑。 现在的年轻人啊,老头子们是越来越不懂咯! 既然自己已经答应了他,这姑娘又是个如此有趣之人,回去便吩咐管家多加留意,能照应的时候照应一二便是。 刚过中午没多久,阿简和连泽便回来了。将那盖着鲜红官印的房契交给连芳洲。 虽只有薄薄的一片纸,但却是真正的属于她的第一家店铺。拿在手中,仍然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昨日看过,前后布局合理,收拾得也干净整齐,只需要略作收拾、重新刷漆、更换新的窗户纸、门帘等,再将货架一准备,便可开张,用不着大修大补。 连芳洲便决定将此事往后延一延,还是先紧着棉花要紧。 “今日我看了看石头坪那边的棉田,零零星星的也有些许棉桃成熟了,明天我想去地里去采摘。”晚饭的时候,连芳洲便说道。 棉桃成熟是一批一批的,只要开始采摘,基本上就不会间断。枝叶全绿的时候就开始陆续成熟采摘,一直会摘到最后叶片落尽、枝干枯槁为止。 阿简下意识的便接话道:“明日我也去吧!” 突然后知后觉想到这话有点儿太直白了便又补充笑道:“顺便在那边巡视一遍。阿泽,三岔口那边的就交给你了。” 连泽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三姑奶奶只念叨:“这左等右等总算等成熟了!明儿采了回来让我也瞧瞧是个什么稀罕样儿!” 连芳清和连澈也表示了好奇。 独有连芳洲一个人听了阿简那话心提了起来——是她多心了啊! 连芳洲一边笑着答应三姑奶奶和弟妹们,偷空嗔了阿简一眼,他要再这样说话,自己可真是吃不消! 这些人也是,难道是自己给人印象性别模糊吗?还是说他们已经完全的把阿简当做丝毫不需设防的自家人了? 他们就这么放心自己一个姑娘家与阿简一块出行吗?还是说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连芳洲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深深的郁闷了…… 次日早饭后,连芳洲与阿简从小路往石头坪。到了地头,阿简先与王大等人巡视,连芳洲便提了个竹篮往棉田里去。 如今成熟的棉桃还极少,肘弯里提着个竹篮足够走老远的距离了。 当时仍然枝繁叶茂,遮盖得整个棉田严严实实,想要在这几乎无边的绿中寻找那零零星星的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连芳洲也不需要赶时间,尽管慢慢的来便是。 走了小半个时辰,篮子里才装了勉强三分之一的棉花,手掌使劲按压,体积大缩,连五分之一都不到。 连芳洲自己都不禁好笑了笑。 其实,棉桃成熟之后也不会掉落,而是会一直挂在枝头。这种零零星星的采摘完全没有必要,完全可以等成熟的更多一些再采摘。 可是连芳洲不想等了。越早采摘了交给苏子季试验各种工具对之后越有好处,她巴不得能够看见第一朵棉桃成熟,然后采摘了拿回去。 连芳洲继续往前搜寻着,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以及随着这动静而来的脚步声,还有发出这脚步声的人的唤声,他唤道:“芳洲。” 连芳洲停下脚步,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有甜蜜在心底如涟漪般慢慢扩散开去。 是阿简来了。 “你还挺快的啊!”连芳洲回头笑吟吟道。 阿简生怕吓着了她,故此才故意放重了脚步声,见她回头他便疾步向她走去,扬眉笑道:“一切并无异常,我赶着过来了!” 这时候的棉花并非后世所见经过改良后便于采摘的矮化的棉花,一棵棵长得差不多有玉米那么高,人在其中,外头根本看不见。加上这一片地势虽然大体上看去是平坦的,其实也有些小小的起伏。 二人置身其间,四下并无一个人影。 唯有初秋的风吹拂而过,带走暑气,吹动枝叶沙沙作响。 连芳洲忽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明明晒不到什么太阳,脸上却一点点的发起热来。 阿简瞧着她那娇羞的样,面上如同染了晚霞般晕红可人,柔光细腻,顿觉心中一软,又怜又爱。 想到她在旁人面前永远都是坚韧果决的,唯有在自己面前方有此娇羞,心中更加满是欢喜。 “我来拿吧!”不等她出声接他的话,阿简已来到她的面前,轻笑着将她肘弯挎着的篮子取了下来。 却没有提着或者挎着,而是轻轻放在了地上,握住她的手低沉着嗓音柔声道:“这两****见你便忍不住朝你看、忍了又忍才忍住没跟你说什么话,芳洲,你说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他的语气中满是郁闷与苦恼,惹得连芳洲不禁笑了起来,偏头看他想了想,笑道:“要不,你搬去大院那边住好了。这样日子许会过的快一些!” “不去!”阿简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道:“你可是亲口说了让我留下的,怎能说话不算数?”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这不同的,此一时彼一时啊!” 阿简也笑了,点头道:“正是此一时彼一时!” 连芳洲顿时一滞,看向他,两人相视而笑。 阿简拉着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柔声道:“以后有什么事能交给我的便交给我吧,你不要太累着了!” 连芳洲心中一甜,原来有人肯做你的依靠,这种感觉是这般好。 她轻笑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自打你来了我家,我似乎没有与你客气过呢!说起来还真怪不好意思的……” 阿简故意“哦”了一声,想了想便问道:“这么说来是不是你早就把我当成自家人了呢?” 妹纸们,依依一如既往、锲而不舍、再接再厉的求票啊啊啊,给点动力哈! 380.第380章 蜜语 “你什么时候比我家清儿还嘴甜了!”连芳洲好笑起来。 阿简抬手理了理她鬓角被风吹起的鬓发,低头笑道:“我只在你面前如此。” 连芳洲想想他在连泽等人依旧是从前那般神情模样,不觉又笑了起来。 两人耳鬓厮磨一阵,连芳洲便轻轻推了推他站直了身,笑道:“咱们快些做正事儿吧!若今日能摘个十来斤,便可给苏子季送过去了!这几日倘若他便能做出除籽、纺线的器具,就再好不过!等棉花一大批量下来,可耽搁不起!” 阿简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看了连芳洲一眼,又轻声道:“芳洲,这棉花再要紧也没身体要紧,你不用这么紧张总担心的。我们这些人每日巡逻,周围遍布陷阱,又有赵家前车之鉴,我想没有什么人还敢打主意!” 连芳洲眼睛亮晶晶的,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紧张是紧张,担心是担心,我有分寸的!毕竟在这上头我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这眼看就要收获了,如今正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阶段,我怎能不紧张、不担心呢!” 阿简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好无奈的笑了。叹道:“罢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便由着你做吧!只是别累着自个了,能交给旁人的便交给旁人!芳洲,”他又抱了抱她:“我会心疼的。” 连芳洲心中一阵温柔,含笑嗔他。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寻找成熟的棉桃。 连芳洲还在睁大眼睛全神贯注的四下搜索,阿简一笑,已经拉着她坚定的朝着一个方向过去了。 连芳洲一怔,不禁笑了。他是习武之人,目力自然要比她厉害得多,她只需要安安心心的跟着他走就行了。 事实也是如此,在阿简的指点下,不过一个多时辰,篮子里便装满了棉花,再往下按压也装不下了。 连芳洲心满意足的笑道:“阿简,还是你最厉害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她从他手里接过篮子掂量掂量,七八斤是有了。 阿简笑着说好,将篮子仍旧拿了过去,道:“咱们下午还来好不好?” 用的是询问的的话,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连芳洲不用想,脸上都热了热。她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的点头“嗯”了声:“这点还不够呢,自然是还要来的。” 阿简才不管她的语气态度如何、知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呢,只要她肯来,他们便又可这样单独相处半天了。 听她这么说,他唇角微翘,眉眼皆变得温柔起来,丝毫不懂得什么叫做得寸进尺的又道:“明天、后天咱们还来好不好?” “……”连芳洲便笑道:“摘棉花是女人干的,你一个大男人来的多了不怕人笑话呢!” “我不怕。”阿简立刻说道,顿了顿又闷闷惋惜的道:“罢了,明日再说吧!” 他本来就是个不甚在乎旁人眼光看法的人,况且又能与她在一起,就更不会在乎。 只是,两人单独外出的次数多了,总会惹人耳目。 不说外人,三姑奶奶也还罢了,糊弄几句多半可以过关,可是那小兄弟妹三人可都是人精,难免他们不生疑。 他知道连芳洲又多疼着护着他们,也知道在他们心里姐姐是多么完美无瑕的一个人,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让他们对她改变了看法。 可是—— “芳洲,”阿简突然握着连芳洲的手臂,道:“你说今后咱们想要单独说句话该上哪儿去呢?” 单独说句话?连芳洲睁大眼睛动了动唇。 阿简有点儿闷闷的道:“整日见着你却没法说几句话,我怕我会忍不住——” 连芳洲先前对于他毫不犹豫一口否认娶过亲有家室的说法有过怀疑,不过到了此刻,是半点儿怀疑都没有了。 一个娶过家室、有过女人的人,断断不会如他此刻的反应。这分明就是,就是青涩初恋辗转思之、恨不得****在一起的反应嘛! 连芳洲心中甜甜的,脸上不争气的又爬上了红晕。 阿简神色越发的温柔,柔声笑道:“芳洲,咱们没成亲前,我不会——,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想……抱一抱你。你应了我吧,好不好?”当然抱住了顺便还可以亲一亲。不过这话阿简是不会说出来的。 连芳洲想要拒绝,却哪儿忍心?想了想,便故作苦恼的道:“可是,我也不知道哪儿合适啊!咱们家,就那么点地方!” 这话听着,真正是—— 想起连泽等人,连芳洲没来由的感到有点儿心虚。 阿简见她不反对精神一振,立刻便道:“我看三岔口水源地那边就很好,很清净,芳洲,咱们天天去那儿说几句话好不好?要不,两三天去一次也行……” 感情的闸口一旦打开,满满的欢喜爱恋便如汹涌的河水倾泻而下势不可挡,光是每天看见她这远远不够!他真想天天都如此时此刻这样与她亲密。 连芳洲笑了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倘在平日,连芳洲有些话说得再隐秘阿简都能会意她的意思,可此刻这分明已经是答应的话,阿简却没有听懂,仍旧缠着她固执道:“芳洲,你应了我吧!” 连芳洲没想到这个人的智商直线下降到了这等地步,被他缠不过只好含含糊糊的笑着应了。 阿简这才又欢喜起来,含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时候不早,咱们回去吧!你跟着我身后,别叫棉花枝叶刮到了。” 连芳洲答应,暗暗翻了个白眼,果然男人都是如此,得了好处,立马待遇就不一样了! 话说,她与他在这棉田里走了半天,他怎么没关心她有没有被棉花枝叶刮到? 两人走出棉田地,便将这一篮子棉花倒入带来的麻袋中好带回去。 采摘的时候,阿简满腔的心思都在连芳洲的身上,哪儿管什么棉花不棉花?此刻,他才真正打量起这因为连芳洲的缘故久仰大名、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的东西! 刚刚采摘下来的棉花如云朵般轻盈柔软,只可惜中间那一颗如谷粒大小的黑色种子破坏了洁白的纯洁,大大影响了视觉美观。 381.第381章 你想起什么来了 看到阿简捏起一小撮棉花用力捏了捏那黑黝黝的棉籽,连芳洲便笑道:“这中间的种子是要弄出去的,到时候纺纱纺线只要这白色的棉花。” “这就是种子吧,”阿简点点头,笑道:“这些要留着明年播种吗?” “你忘记了?咱们不是留了二十亩的育种地吗!这些虽然也可以做种子,但必定不如那些好!”连芳洲笑道。 育种地的棉花,用了最多最好的肥料,得到最精心的侍弄,生长得也最好。 便是不懂行的人在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棉田中也能一眼就发现那一小片的与众不同。 阿简恍然大悟,笑道:“我竟给忘了!” 他下意识的将手中那一小撮棉花的几颗棉籽撤了去随手扔在地上,再看看手里那洁白的棉花团,嗯,果然顺眼了许多。 “这个,要纺成线、织成布,好像也很不容易吧!”阿简瞧着手里的棉花,怎么想也没法儿将这玩意儿跟线团和布匹联系在一起。 连芳洲微笑道:“我想跟蚕丝的处理应该差不多吧!当然肯定也会有不同,要不然,我还让苏子季去江南学什么呀!” 阿简听得也笑了。 有苏子季在,这个问题他还是不用操心的好,反正,这个他不在行。 连芳洲又向阿简笑道:“咱们先不说纺纱织布,你且想想,这棉花用来做成被褥、或者做棉衣、帽子、棉鞋不也很好?反正,比木棉靠谱多了!” 阿简身子一僵,眼中突然放光,下意识脱口便道:“边关寒冷,倘若用这棉花做成棉衣,那士兵们——” 他不禁一怔,好端端的,自己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刚才那一刹那,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的画面呼之欲出,可是就差一点点,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瞬间又统统消失不见。 他只知道,那些画面十分熟悉,仿佛浸入骨血般的熟悉,又那么陌生,是如今的他绝对陌生的东西。 那是自己的记忆吗? 阿简呆呆的站在那里,努力的去想,去想,脑海中却依然一片空白,空荡荡的,他什么也没能捞得出来。 连芳洲也僵了僵,见状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抿了抿唇。 半响,徒劳无功什么也没能想起来的阿简轻轻叹息一声,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阿简,”连芳洲忍不住牵住了他的手,温柔的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顿了顿她又道:“你刚才说,‘边关寒冷,倘若用这棉花做成棉衣,那士兵们——’,阿简,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阿简看向她,有一刹那的怔忪,这话是他刚才说的吗?连芳洲不这么重复,他自己都不记得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了! 他苦笑了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话,似乎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边关……,难不成我从前在军营里待过吗……” “也许是吧!”连芳洲笑了笑,柔声安慰道:“你不要太着急了,既然你能说出那话来,说明你的记忆已经有被唤醒的迹象了,我想,你一定能想起来从前的!” 听她这么说阿简心中那种挠心挠肺恨不得想起什么偏什么却想不起来的感觉消了大半,笑道:“我想也是!总有一日,我会想起来的。” 连芳洲轻轻“嗯”了一声。 她那种略带不安的感觉很淡很淡淡到极致,但阿简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握住她的双手与她面对面,正色道:“芳洲,无论我想起来还是想不起来过去,你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芳洲,你答应我,别离开我!我真的没有娶过亲的!” 关于这一点,他异乎寻常的坚持,并且认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至于理由,他不知道。 “嗯!”连芳洲勉强笑笑,她是相信他,却总会忍不住去想那“万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太在乎了! 太在乎,就会变得更怕!怕那万一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你真的是军人,我想,没娶过亲还是很有可能的。”连芳洲笑了笑,不知是认同他的话还是安慰自己。 “你这么想我便放心了!”阿简顿时也笑起来,忽然又道:“不是可能,是一定!芳洲,你要信我。我决不负你!” 连芳洲心中一甜,展颜一笑。 两人从石头坪回来,顺路先去了大院。 听说连芳洲和阿简采摘棉花回来了,除了苏子季、秦风,几乎所有人也都跑来看热闹了,包括苏锦、翠霓等一群人。 众人看着捏着摸着,叽叽喳喳的说笑议论不住。 张小均、李氏等只是看热闹,表示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翠霓、凤喜等则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瞧着这棉花,脑子里同样困惑,这真的能纺纱织布吗? 苏子季却是眼睛放光、摩拳擦掌:终于轮到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众人看了一会儿热闹,连芳洲便笑着让众人离去,只留下了苏子季和苏锦,向他二人说道:“这些棉花先要晒干,之后除籽,之后轧棉、弹棉、纺纱,纺成了面纱,如何织布相信就难不倒你们了!“ 轧棉要用到轧车,主要是去籽,弹棉要用到棉弹弓,主要是梳棉,之后,便可以用纺车进行纺纱了。 这几样工具,都得靠苏子季来做。 关于这几样工具,连芳洲早就跟苏子季详细解说过,苏子季也询问了她有关于此的许多问题。 只不过那时候苏子季还没有见过真实的棉花,一切全凭想象。也亏得是他在工具制作上极有天赋,虽如此亦难不倒他。 如今亲眼看见,他脑子里立刻将先前在连芳洲这儿听到的东西一样样呈现了出来,变得形象而具体。 思如泉涌的苏子季兴奋得两眼发光,搓着手笑道:“姑娘放心,我立即就会试验。我想,要不了两日便有结果。” 他比连芳洲还要心急,笑道:“我看晒的话只怕得要两三天的功夫,不如烘干吧,我叫两个人一起慢慢的来,今日便可全烘干了!明天好干活!” “若你不嫌麻烦,那就随你吧!”连芳洲等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382.第382章 意识到 苏子季也笑笑,又向苏锦笑道:“只怕还有需要苏姑娘帮忙的地方,还请苏姑娘不吝赐教!” “不敢当!这原就是应该的!”苏锦痛快的笑着答应。 连芳洲交代完毕,便与阿简告辞了去。 苏子季捏着这些棉花,仿佛看待什么珍品宝贝似的,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过。 苏锦明白自己能帮的上忙的是纺车的改良,不过目前看来还不到那一步,与苏子季说了几句话便也领着凤喜等笑着告辞。 回到自己房间中,苏锦坐在桌前,手中握着茶杯沉吟得失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失神的将茶杯往嘴里送,这才发觉杯子是空的,她不禁一笑,红花已经很有眼力劲的上来倒茶。 一边倒一边忍不住笑道:“小姐,那棉花没想到是长成那个样子的,看起来跟木棉差不多嘛!这怎么能纺纱织布呢?我看连姑娘是疯魔了!” 说着又嘻嘻一笑,道:“连姑娘是这样,不曾想苏管事那样的精明人也是这样,到叫人瞧了觉得好笑!” 又劝苏锦:“姑娘你不用为他们操心,我想,碰了壁他们自然便晓得利害了!反正连姑娘是主动出高价聘请咱们的,这个钱拿着,咱们问心无愧!” “红花,”苏锦抬头看了红花一眼,幽幽叹道:“你在我身边待的年份也不少了吧?不想却仍是如此粗心大意!这棉花看起来跟木棉差不多,但韧性可比木棉好太多,木棉纺不了线,这个绝对可以!而且,木棉更轻浮,这棉花可扎实多了。就算不纺线织布,用来做被子,或者填充在衣裳里冬日御寒,都是极好之物!怪不得连姑娘出那么高的价钱请咱们来眉头也不皱一下……” 她秀气的眉毛一扬,漂亮的眸子闪闪发亮,抬头望着红花扬唇笑道:“红花,我有预感,咱们这一趟不会白来!连姑娘,这份目光和见识,果然非同寻常!真没想到这西南偏僻之地,竟有如此聪慧过人的姑娘!更难得的是,她还如此年轻,脾性又是这么好!” 红花愣住了,片刻才笑道:“小姐,我可从来没听过您如此夸赞一个人呢!”想了想又笑道:“不过说实话,连姑娘待人,还真的没的说!” 此地虽然偏僻,但她们吃的住的并无半分委屈,反而十分舒适。 苏锦微微一笑,道:“那是我从来没见过连姑娘这样的人!好了,回头跟翠霓她们几个说一声,这几日好好休息,要不了几日,就有的忙了!” 红花笑着答应,忍不住又笑问道:“小姐如此笃定?” “那是自然!”苏锦眸色一深。 下午,连芳洲和阿简又在石头坪那边的棉田里采摘了大约有八九斤棉花拿回去给苏子季,苏子季如获至宝的接了。 有了这十来斤,过两天两块地还可采摘几十斤,在棉花大面积成熟之前,这些足够苏子季试验的了。 苏子季果然没有辜负连芳洲的期望和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第二天便兴奋的叫连芳洲去看他做出来的轧棉机,还当场试验了一回。 轧棉籽又快又好。 连芳洲又惊又喜。 不过三四天的功夫,棉弹弓、纺车都做好或者改良好了。 这得益于先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足,东西的雏形和所需要的材料早已备齐,只不过是稍加改动而已。 当苏锦亲自示范,将经过棉弹弓弹好的棉条纺成洁白的棉线,所有的围观者皆敛神屏息,周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棉花,真的能纺成棉线! 而且,棉花的种植可要比养蚕种桑得到蚕丝要方便得多,产量显而易见也大得多! “成了!成了!姑娘,做成了!你看,这布多好!”苏子季激动不已,两眼放光。 苏锦也笑道:“这个布细密柔软,比麻布要好太多,葛布也不如这个,连姑娘,恭喜恭喜!” 凤喜等一个个亦上来又摸又轻轻的扯,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赞叹不已,同时激动不已。 连泽虽然不太懂,但看到这么多专业人士的兴奋,情不自禁也被感染了,双眼亮晶晶的向连芳洲道:“姐姐!你的辛苦没有白费!真是太好了!” 阿简勾了勾唇,心中亦是满满的骄傲和自豪,他的芳洲,果然是最好、最出色的。 尽管对连芳洲来说这是丝毫没有悬念的结果,尽管早已心里有数,可是此刻受到众人情绪感染,她心中同样一暖,笑道:“不光是我辛苦了,咱们大家都辛苦了!秦管事,说下去,等棉花收获完成之后,每个人都重重有赏!” 秦风笑呵呵的答应着。 欢喜兴奋劲儿过去,连芳洲便正色道:“这件事情,你们先都别说出去!我不希望旁的人这么快的知晓此事!” 秦风、苏子季、苏锦等都明白关系重大,遂正色点头。至于连泽和阿简,自然都是连芳洲说什么他们听什么,半点折扣都不会打的。 让众人散去,连芳洲、阿简、连泽以及秦风、苏子季又在一起商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苏子季忍不住道:“姑娘,我看苏姑娘为人可信,这纺纱织布的活计还得她们几个领头呢,有些事我觉得请她也听一听比较好。” 连芳洲冲他笑笑,便道:“她哪儿的事情稍候我会跟她说的,顺便先跟你们也知会一声。我想事不宜迟,明天我便进城一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买上七八个,让苏姐姐她们教她们纺纱织布。我之所以雇佣她们,也正是为了这个。” 出于技术保密——能保密多久保多久的考虑,连芳洲一开始就没有在本地聘请织女的打算,而宁肯让苏子季花大价钱从江南那边雇人。 那边纺织业发达,织女们技术更为精湛、接受新东西更快、上手也更快,但最重要的原因却是看中她们都是大老远的外地人,比本地人更方便控制技术外传。 连芳洲虽然也知道这技术根本不可能永远保密,天下也不是只有苏子季一个聪明人,纺棉线的专用纺车苏子季能改造成功,旁人自然也能。 她只不过想占据先机,先狠狠的捞上一笔。 383.第383章 安排 在苏子季诧异的抬起头来还没有问出声的时候,连芳洲又笑道:“今年这些棉花,我并不打算用来纺线织布,至少,这不是大头,大头是要做棉被!棉衣内胆!” 原因很简单,处理起来更加方便。 她看向苏子季,又道:“所以你尽快,把手头上的棉花做成三床被子,每一床六斤,我有用处。一条送给丁太傅,另一条送去给我表姐,还有一条我另有用处。另外,加紧教会田一他们弹棉花做棉被。” 送去做什么,不必细说各人自知。 秦风也大大松了口气,这么看来,销路自然是经由苏家了。这样倒省许多的事,也会少许多麻烦。至少,寻常人等不敢觊觎。 苏子季点头称是。 还有轧棉、弹棉、纺纱织布等各种工具的制作,也是苏子季负责。 制作这些东西,都有分解成为每一个零部件的图纸。每一样工具只有其中一个零部件由苏子季自己亲手来做,其他的分别让村里的张木匠和城里的两家木匠来做。最后由苏子季进行组装。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目的仍然也只有一个:保密! 连芳洲又笑道:“明日秦管事与我一同上城里去买人吧!还有那家刚买下来的店铺,也该装修起来了……” 秦风点点头,又道:“姑娘,这棉花是要紧东西,采摘的时候光有姑娘看着还不够,我也得看着,店铺装修那边——” 这倒也是。等棉花大批量的成熟起来,采摘、摊晒、去籽、进仓一系列的活计都需要人手,别说自己和秦风了,就是王一、王二、李一、李二他们都得全部上阵做管理人员进行管理和指挥调度,力气活得全部雇佣人手。秦风是不能去城里的。 连泽便抬头道:“姐,你要是信得过我,店铺装修的事儿我去吧!” 连泽的手紧张的握了握,他虚岁十四了,也是大人了啊!三弟上学堂越发显得稳重内敛,就连清儿小丫头也把养鸡场管理得有模有样的,他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不该管事吗? 岂不是叫小丫头笑话? 连芳洲看到他眼中的渴望,心中自然是欣慰的,便笑道:“那你说说,你要怎么样来做此事?” 连泽年纪虽然不大,这一年来跟在连芳洲身边耳濡目染也见多了,可再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子。 闻言知道有戏,精神一振,便道:“那些事我并不懂,不过可以去拜访赵六大哥,请他帮忙介绍靠谱的人。我只需兼管着便是,若有难以决断的,便回来问姐姐。” 阿简也道:“我会陪着阿泽去一趟,等他那边雇好了人再回来。” 连芳洲便笑道:“如此也好!那就这么定了吧!阿泽,其实遇事不一定非要问我不可,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也可试着去解决。我相信我的弟弟不是那等没脑子、没主见的人!” “好的,姐姐!”连泽十分开心,扬眉笑着点头。 又商量了些琐事,连芳洲便向秦管事笑道:“这些日子只怕还要秦管事多用心了,王一、王二和李一、李二那些人的脾性能力没有人能比秦管事更了解,谁该分配去做什么,还得秦管事来提。这几日秦管事也多多用心提点教导他们一番,省得到时候出什么乱子!” 秦管事笑着应了。 如此商量一番,事情差不多都定了下来,这才各自分别,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准备。 第二天从县城里回来,连芳洲和秦管事带回来了七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分别按紫字起名,紫蓉、紫兰、紫嫣、紫柔、紫鹃、紫莲、紫薇。 其实连芳洲真心很想将她们叫做紫一、紫二以此类推,但考虑到女孩子的名字这样叫总归不太好听便罢了。这一串的名字,记着可真够拗口。 这几个便是要跟随苏锦她们学习纺纱织布的,明年再来了新人,她们就会作为师父传授新人。 又添买了六人给苏子季打下手,这样他手下就一共有了十二人,准备工作都有别的人来做,勉强也够用了。 如此加上苏子季一共是十三人,今年的活计专管弹棉花,一人一天应该能弹上三床左右,这是在技术成熟之后。 今年风调雨顺,棉田的产量连芳洲大概已经给估算出来。 亩产约在三百斤左右,一共两千七八百亩,便是八十二三万斤左右,这是带棉籽的棉花,俗称籽棉。 一斤籽棉脱去棉籽之后,大概剩下三四两棉花,也就是全部棉花脱籽之后大概有二十九万至三十万斤棉花! 在采收、处理的过程中,大概会有百分之二至百分之三左右的损耗,最后能卖出钱的大概有二十八九万斤。 这些棉花全部做成棉被,按照一床七斤来算,便是四万一千多床。 加上苏子季在内一共十三人来做,一人得做三千一百床左右。当然,除去一部分棉花用来纺纱织布,一人的工作量至少也有两千八百床。 按照一天三床的速度,最少也得两年半的时间才能够做完! 光靠他们当然不现实。 连芳洲已经打算好了,自己有技术、有掌握了技术的工人,可以继续跟苏家合作嘛!以苏家的财力,再多的棉花也能消耗掉,至于人手,有了银子,还怕没有人手? 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这么大的生意,她自己根本不可能吞得下去! 她虽喜欢钱财,这条金光闪闪的财路也是她开的,但是她可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是一个美好的蓝图,也是一个美好的未来。 至于套棉被用的被套,这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富人家里都有专门做针线的人,自己能做,穷人买了布料和针线回家,也能自己动手,这上边就先不考虑了。 苏子季很快带着人很快就将两条棉被做了出来。 这东西光是用手摸了摸按了按便能感觉到有多么的暖和! 想到冬日取暖盖的毡毯,苏子季就心痒痒心里激动得厉害,恨不得马山就到冬天,可以盖着棉被试一试。 自家地里产了这么多的棉花,他这个首席技术人员还能没有棉被用吗? 嗯,除了棉被,棉衣、棉鞋什么的也可以试一试! 384.第384章 调戏与反调戏 这三条棉被,苏子季叮嘱了与自己一起做的工人们严禁讨论更不许说出去,偷偷的拿回了自己的房间,立刻便让张小均去请连芳洲,自己又去将秦风也请了来。 连芳洲看到这成形的棉被心中一热,终于成了!这是她盼了整整一年的东西呀!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想到今年冬天的舒适,她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 秦管事和阿简同样又惊又喜。 秦管事摸着那柔软厚实的棉被,手都有些颤抖,开口时声音也带上了颤抖:“这、这就是棉被?这就是棉被吗!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喃喃念叨,眨了眨眼睛,心中翻起的滔天激动令他的眼睛有点湿润。 “姑娘!”他突然朝连芳洲跪了下去,颤声道:“姑娘,这是功在社稷、造福千秋的大举呀!我,我……多谢姑娘!” 他到底是做过官吏的,并且还是与百姓生活休戚相关的农官,见此比旁人要更加激动一些。 “快快起来!这可当不得!”连芳洲忙向旁边避了避笑道。 苏子季一弯腰便将秦风扶了起来,打趣玩笑道:“瞧你,倒把姑娘吓了一跳!” “我就是太激动了!老毛病,老毛病了!让姑娘见笑了!”秦风拭了拭眼角。 连芳洲笑道:“见笑没有,我却当不起先生如此!我只为我自己,倒是叫你们见笑了!” 秦风忙道:“姑娘此言差矣,虽然如此,但此技术迟早会公之于世,这就是功在千秋!” 阿简忍不住盯了连芳洲一眼,目露沉思。如此一来,芳洲可就太惹眼了,他得时时刻刻看好了她,别让她遭了宵小之辈的暗算…… 连芳洲没多纠缠这个问题,抿了抿唇微笑道:“明日我和阿简去一趟苏家,至于给丁太傅送的这一条,再等上几日再说吧!” 总得跟苏家把办厂子的事情定下来,再跟丁太傅那边通气。而丁太傅一旦知晓,这件事情必定会很快的公开开来,在这之前,连芳洲得把一切的准备工作做好。 这叫抢占先机。 “好,明天咱们就去!”阿简正在寻思别的,听到这话立刻眼睛发亮发光冲连芳洲笑。 连芳洲不由暗暗嗔了他一眼。这人,就非要带出点痕迹来叫人看见才满意吧?又不是头一回去双流县了,偏这次开心成这样,这是怕旁人不生疑心吗? 好在秦风和苏子季明显完全沉浸在棉被带来的巨大喜悦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 “这样也好,姑娘可以跟苏家那边商量好后续的事情,省得到时候乱了阵脚。”秦风和苏子季都是通透之人,一听她这么说便明白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连芳洲便用一大块淡蓝色的碎花布将一床棉被结结实实的包裹住,与阿简二人赶往双流县。 经过裕和县城的时候,连芳洲很想去看看连泽和那新装修的店铺。斟酌再三终究没去,事情既然交给他去做,那便全心全意的让他自己拿主意吧,等装修好了自己再去看也不迟。 马车上,阿简自然毫不客气的将她抱坐在怀中,连芳洲略略挣扎,阿简哪里肯让?她拗不过他,也只好罢了。 “如今我才明白,为何你把这些棉花看得如此重!没想到真是个能获暴利之物。” 两人耳鬓厮磨说了一阵情话后,阿简拥着她轻叹着道。 棉花在已经普及的后世丝毫不觉稀奇,但在这个时代,的确如阿简所言,是能获暴利之物。 “幸好有你,我安心许多!”连芳洲抬眸,冲他嫣然一笑。 既然是能获暴利之物,可以发财,也可以惹祸。 虽然整个裕和县以及还有其他两个县都推广棉花,种植的总面积不可谓不大。但是,不可能有人懂得打顶的道理,在管理上更不会有连芳洲这般讲究用心,那么结出来的果实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子! 相对比之下,连芳洲家的棉花肯定会有人觊觎的。 连芳洲虽然未必会怕,未必保不住,只是肯定要多花费许多心力、费许多事。 有了阿简,可不放心多了? 阿简便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轻笑道:“正好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便来到你身边,芳洲,咱们时不时天生天成的缘分?” 连芳洲“扑哧”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我说一定是。”阿简笑道:“我定会护你。”说着又轻声笑叹:“当然,等你卖了棉花,便是一夜暴富了,你可不能不要我!” 他做出一副可怜相:“芳洲,我可是无家可归的,我只有你了呢!” 逗得连芳洲咯咯直笑,笑道:“说得这么可怜我也不忍的,嗯,要不我建了大房子留你下来看门吧!如何?” 阿简笑道:“看门有旺财们,还有小灰,让我去岂不是大材小用?我会暖床!” “你!”连芳洲的脸蛋顿时巨红! 嗷嗷嗷,他竟然说,他、会、暖、床! 不带这么调戏人的! 而且,他居然会说这种话。除非亲耳听见,不然打死也不信啊! 连芳洲顿时窘得一塌糊涂!双手捂住了脸。 阿简低低的笑了起来,拥在她纤腰间的手手紧了紧,低头在她颈侧轻轻吻了吻,柔声道:“你怎的羞成这样,你我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啊!” 连芳洲心里冒起一大串的感叹号加省略号。 好吧,也许他们俩角色对调了,他才是穿越的那一个! 可是听了他这样的话,她心里却是无限欢喜甜蜜的。 连芳洲羞窘过后,听着阿简愉悦且得意的笑声,被调戏的感觉令她果断的不服、不甘、不忿了。 怎么着也不能丢穿越人士的脸不是? 她便软软的往他身上贴了贴蹭了蹭,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微仰着头,媚眼如丝嗔他一眼,勾出一个荡人心魄的娇媚笑容,无不暧昧的腻声道:“阿简哥哥,你要怎样为我暖床呢?嗯……” 那一声“嗯”,尾音娇娇的向上拖着,略显低哑,听来性感暧昧无不。 加上这动作、这神态、这笑容,无一不透着娇媚、透着诱惑。 385.第385章 如此结果 阿简身子一僵,脑子里“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塌得天崩地裂! 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瞪着连芳洲,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舔了舔唇,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连芳洲,眼底有热烈的火焰跳动! 气氛突然的,变得暧昧无比。 惨了!连芳洲见状心中暗呼一声,不由懊恼玩得过火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她讪讪笑了笑,忙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起来,远远的离开,越远越安全啊! 可是,已经晚了! 阿简哪里肯放她走? 手臂一用力,将她与他贴得更紧,他的目光带着炙热的温度,紧紧的盯着她的脸、她的唇、她的眉眼。 “你、你、你放开——” “芳洲!”阿简仍然直勾勾的瞧着她,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的目光最后胶着在她那水润饱满的菱唇上,再也挪不开一分一毫。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着、鼓动着,鼓动他一尝芳泽。 他低头俯视着,下意识向下倾了倾,很想很想亲上去…… 连芳洲身子也僵住了,红唇微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怔怔的望着他,心怦怦的跳得很快。 只是,突然的,阿简有点儿不知所措,或者说,是犹豫了。 连芳洲瞪了半响也没等到他亲下来,有些扛不住这样的氛围,不觉抬眸向他看去。 “芳、芳洲……”阿简的声音低哑暗沉,说出来的话却叫连芳洲气得上上不来下下不去。 他迟疑着,结结巴巴说道:“芳洲,我、我可以……亲亲你的嘴唇吗……” 像一朵鲜花一样,味道一定很好,阿简在心里想道。 “……”连芳洲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他这话问的,真有水平啊!他要她怎样回答? 阿简等不到她的回答,有点儿失望,也很想来强的。可是,他还是不敢啊! 许是马车行经的时候绊上了一块石头,重重的一个颠簸,车内的两人身不由己的晃了晃。 连芳洲低低惊呼一声,总算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她只当没有听到阿简方才那话,勉强冲他笑了笑,心虚的道:“我、我有点累了,我想、我想睡一会儿……” 阿简心里的失望更多了一些,不过,她没有生他的气他已经庆幸了,忙点头笑道:“你累了便睡吧!” 连芳洲垂眸轻轻嗯了一声,就这么靠在他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为净的感觉真好,连芳洲慢慢的放松下来,终于免去了那份尴尬。 想想又轻轻咬了咬唇暗暗好笑,这个家伙,果然有贼心没贼胆罢了!呸,自己说的这什么话呢! 一时好笑一时好气,胡思乱想间,竟果真沉沉睡了下去。 直到阿简轻轻唤她的名字推了推她,她才眨了眨眼睛醒了过来:已经到了! “咱们下车吧!等回去你再睡。”阿简笑着道。 连芳洲坐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裙和鬓角碎发,见阿简在揉他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那样靠着,可是累坏了你吧!” “没有,”阿简一路上生怕惊醒她两只胳膊就没有动过,闻言便微笑道:“就是一点点酸而已,动一动便好了!我是男人,这如何算的累?” 连芳洲心中一暖,伸手替他揉了揉,两人相视一笑,这便下车。 方晴好苏景和听门上禀报说连家姑娘和简公子来了相视一眼心下不由奇怪。 苏景和拍手笑道:“我想起来了,他们应该是为了九月九秀苑开张的事儿来的吧!” “你傻呢!”方晴闻言嗔他一眼道:“后日才九月初一,芳洲怎么可能丢下家中事务跑咱们这儿住这么久?不管怎样,快请进来便知了!” 说着忙命人去请。又想着好在崔绍溪前日有事已经回德兴去了,要过好几天才回来,这回会清净许多。 主要是心累,伤不起呀! 连芳洲和阿简进来,彼此见过寒暄几句,连芳洲便向方晴笑道:“上次跟表姐说过棉花的事儿,可巧今日有了结果了,特意带了来给表姐和表姐夫瞧瞧!” 苏景和夫妻早瞧见阿简手里拎着的巨大包裹,还没有来得及问便听到连芳洲这么说,心知这就是了。 他便笑道:“就是这包袱里的吗?这样巨大!我倒有些等不及了!快拿出来、快拿出来!” 方晴不由嗔他一眼,这人,两个孩子的爹了,怎的还是这脾气。 连芳洲一笑,却是不经意的扫了一旁伺候的众人一眼。 苏景和有些不以为然:棉花裕和县既然是推广之县,那可就多的去了!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呢,芳洲小心的有点儿太过了! “你们都退下吧!”方晴却早已使了个眼色,李妈与众人退下。 连芳洲这才笑道:“表姐、表姐夫请看!” 一边说一边把放在榻上的包袱解开。 “这是——棉花做成的?”方晴和苏景和盯着这陌生无比的旁人大物一怔。 “嗯!”连芳洲点点头,笑道:“这个是棉花做成的被子,叫做棉被!表姐和表姐夫摸一摸看看!” “棉被?”方晴笑道:“亏你想得出来!你这丫头,鬼主意就是多!” 一边说夫妻俩一边上前。 一上手,两人均怔了一下。 连芳洲微微一笑,上前将棉被轻轻打开,笑道:“这是七斤棉花做成的,可以做更厚的,也可以做薄一些的!表姐和表姐夫觉得,这个冬天御寒效果如何?” 这还用问吗! “芳洲!真亏你想得出来!好,真是太好了!”苏景和眼睛放光,不由得抚掌笑赞道。 “不错!”方晴亦叹道:“这棉被看起来不比蚕丝被差!就不知你有多少?” 苏景和已经越想越兴奋起来了,立刻加了一句:“无论你有多少,我们苏家都要了!” 连芳洲便笑道:“今日我来正是要跟表姐和表姐夫商议此事呢!这棉花不仅可以做棉被,还能做棉衣、棉鞋,纺成棉线还能织成棉布!我家里今年收获的棉花我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三十万斤,我愿意给苏家一半,自己留一半!你们还可以派人去裕和县收购别人家的。只不过,别人家的当然不会有我家的长得好,这一点我可不怕夸口!” 386.第386章 与苏家的合作 说得苏景和与方晴都笑了,苏景和笑道:“芳洲你本不是浮夸之人,这话你说那就是实打实的!” 方晴却道:“不知棉花的果实是什么样子的?嗯,做成这样的棉被,不知要经过什么样的工序,需要掌握什么技术?” “到底是表姐!”连芳洲不由笑赞,便从随身的小包袱打开,让方晴和苏景和看,一边解释:“这是刚刚摘下来还没有去籽的籽棉、这是去了籽之后的。” “表妹想得周到!”方晴顿时大喜,细细看了。 连芳洲在一旁继续笑道:“表姐所言不错,从籽棉变成棉被,的确需要经过好几道工序、需要好几样工具!所幸我那儿的苏子季苏管事都做了出来。这些事情他都懂。我把棉花卖给表姐和表姐夫,工艺和工具当然也一样!” 连芳洲便简单的把几个月前自己特意送苏子季去江南学习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有意无意的引导透露给他们,苏子季之所以这么快便做出这些东西,是在那边发生了一些意外巧合…… 意外也好巧合也罢,方晴和苏景和当然不会去细究。对他们来说,这没必要。 “这可真是太好了!”方晴不由得握住了连芳洲的手,笑道:“你这么大方,我真不知说什么好!” 棉花也就罢了,最难得的是这样的技术和工具,以及处理的方法、流程和讲究。 方晴和苏景和都深深明白,这种知识是多么的宝贵。倘若连芳洲不说,光靠他们去摸索,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和财力人力才能做到。 “表姐快别这么说,您这么说啊,倒叫我惭愧了!”连芳洲笑了笑,坦然道:“表姐和表姐夫有什么想不到的?我也不怕实话说了!这么大的好处,我一个人可吞不下去!告诉你们,也是盼着后头有个苏家,旁人不敢轻易打主意罢了!” 这话说的方晴两口子都笑了。 “表妹你这性子,真正是!你虽是这么说,这份情我们苏家还是领了!” 其实,被富贵迷花了眼、迷失了心智的大有人在,当局中者,有几个在这种时候还能像她这么冷静理智的? 况且,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只要她主动示好,能够合作的对象又何止一个苏家? 商量了一阵细节,方晴和苏景和越听越是兴奋,末了方晴便笑道:“今晚表妹和简公子便在这儿住一晚吧!对了,那棉花多少银子一斤,不知表妹心里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个问题还真把连芳洲给难住了。 在来之前,她也想过这个问题,种棉花那一笔一笔的成本她也都清清楚楚的在本子上记录着。可是说到定价,她还是觉得十分为难。 因为此刻的棉花不是飞入千家万户的普通消费品,而是妥妥的奢侈品啊! “来的时候我也想过这事儿呢,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合适的,我想问问表姐和表姐夫的意思呢!”连芳洲便笑道。 说着她又看似不经意的道:“这一二年、两三年棉花固然是紧俏物,可是此物效用一出,朝廷必定大家推广。我想要不了多少年,价格一定会降下来,并且下降的幅度会非常大、价格会变得非常便宜!” 它不像宝石、珍珠等,那永远都是奢侈品,价格即便有波动也不会相差很大,而且一般来说都会升值。 连芳洲之所以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这价钱当然得往高了定,但也不能定的太高、太离谱,否则将来价钱一旦下降太多,那些最先买了的人难免心里会不爽。 有的人不爽就不爽,背地里抱怨两句也就算了。毕竟,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 可也不排除有那么一种人,不爽了就会觉得自己亏大了,就会生事儿! 无论是苏家还是连芳洲自家,这生意都想长长久久的做下去,没有必要无故结仇。 反正,他们两家已经占了先机,两三年的时间足够赚个盆满钵满了。 方晴是个极聪明的人,连芳洲这话苏景和听了眼中还露出几许迷茫,方晴已经想通了此中关键,猛然明白了过来。 她忙正色道:“表妹提醒的极是!我想,这棉被就以七斤重的为标准,七斤的一床就八十两银子吧!从表妹那里购买棉花,一斤不低于五两银子,至于技术以及工序处理上头的讲究,这个,还真不太好说,总共不会低于六万两,这事儿太大了,我们还得跟公公商量商量,表妹你看如何?” 这是把被子的价钱商量着定下来,以后两家人售卖都按照这个价钱来。 连芳洲吃了一惊,在心里快速的算了一遍,心跳的有点快,一下子她算不出来自己究竟有多少银子,只知道很多很多,绝对是个很惊人的数字! 也就是说,一夜之间,她暴富了…… “行,就按照表姐说的,我没有意见。”连芳洲强按住狂跳的心和狂喜的心情,点点头微笑着道。 “嗯!那么今晚你们就先住下!”方晴亦很开心的笑道。 当天晚上方晴一家子商量了这事儿,苏老爷见了棉被之后,同样很是惊讶兴奋,原本还想把价钱定的更高。 听方晴转述了连芳洲那番未来几年朝廷必会大肆推广的话后猛然醒悟了过来,惭愧的叹道:“我果然是老了,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方晴便笑道:“爹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位表妹啊,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聪明着呢!您不是老了,而是遇上的这个小姑娘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 “哦?”苏老爷顿时来了兴趣,笑道:“难道比你还强些?” “儿媳自愧不如!”方晴笑道。 苏老爷大笑起来,想了想便叹道:“罢了,如今真正是一代新人超旧人!你这表妹能有这份见识,可见必定不是普通之辈。更难得为人也好,不骄不躁,差不多的遇上这等暴利之事便不会有她这份见识!往后便做正经亲戚走动起来吧!” 387.第387章 翻墙 连芳洲来苏家借钱的事儿苏老爷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儿媳和儿子用的是他们的私房,他也就懒得过问。 他们老两口对儿媳妇很满意,对儿媳妇娘家亲戚却是向来不太理会的,因此自然而然把连芳洲也算入了其中一员。 方晴虽早就知道连芳洲跟那些人不同,可也不好特特的为她在公婆面前说好话。反正,她跟自己夫妻俩走动也是一样的。 所以连芳洲来了苏家这么多次,却从来没有拜见过苏老爷、苏夫人,而李妈等人对她的称呼也是“连姑娘”,而不是“表姑娘”。 方晴听到公公这么说自然是欢喜的,便施礼含笑答应,又笑道:“等下回芳洲再来,我再带她来给爹娘请安吧!” 这一次就算了,不然倒显得苏家得了她的好处便做出这样行经来似的,多少有点儿别扭。 “嗯!”苏老爷点点头,神情甚是欣慰。这个儿媳妇,向来很会做事的。 方晴又笑道:“明日我和夫君想亲自去一趟大房村看看,若当日就能把熟练技艺的工人带回来最好了。顺便,我也想去地里看看棉花!” 苏老爷点点头,笑道:“至于学新技术的人手和堆放棉花的场地、做各种工具的木材之类的大可不必担心,能提前做的安排我会安排!对了,你再问问你那表妹,棉花种子也给咱们家留点!” 明年就可以自己种了! 方晴一拍额头,笑道:“不愧是爹,我竟把这么要紧的事儿给忘记了!” 既然这棉花是这么好的东西,明年当然要种的。不从连芳洲家买种子从哪儿买呀! “对了爹,”方晴又道:“这棉花虽然也算是庄稼,可毕竟咱们从来没种过,我想这里头肯定有与别的庄稼不同的讲究……” 苏老爷不用方晴说完便明白了何意,当即点点头,两人又商量了一阵购买这种植技术花多少钱会让连芳洲觉得合适…… 两人商量完毕,方晴便笑着唤闲闲坐在一旁喝茶的苏景和。 苏景和慢悠悠的抬头,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好了?” 方晴点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苏景和便起身,两人一起向苏老爷施礼告退。 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媳妇管事自己游手好闲有何不对。 笑话!他这还算好的了。没看见阿简也是那样吗?今日他们商量事情,他可从头到尾坐在那里安然喝茶,连眼角也不朝他们斜一下。 他好歹是苏家的少爷,苏家的本钱是他的,阿简那才叫一无所有呢!人家都能自自然然的靠媳妇吃饭,他苏大少爷相比之下难道不是比他强了许多吗? 阿简可不知道苏景和在心里头把自己很很的鄙视了一番,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他向来只在乎他在乎的。 如今他最在乎的,就是多一点、再多一点时间跟心爱的女子约会,多说些话。 于是,一想到明天方晴和苏景和要同行的事儿,阿简便觉得心里头不太爽。 明明已经做好了计划,前景是那么的美好,无端端的被人全盘打乱这种感觉最糟糕了。 可是谁叫棉花的事儿如今是最大的事儿呢!他心里虽然不爽,却也很能理解。 于是,天黑了各自回房歇息的时候,想要再见见连芳洲、单独说说话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就像水里的一块木板,使劲按都按不下去。 终于,阿简翻了个身,果断的决定:不按了!由它浮着吧! 他迅速穿戴整齐,悄无声息的翻墙潜入了苏家内宅,顺着记忆来到客房。先前他曾经送过连芳洲回房。 抬眼看见窗格子上透着昏黄的灯光,倒影着摇摇晃晃的人影,只需一眼他便认出这就是连芳洲。 阿简不由勾唇笑了笑,理所当然的上前敲门。既然还亮着灯,谁能说这不是天意呢? 连芳洲纳闷的打开门,看见是他不由脸色一变吃了一惊,第一反应是四下瞟了一眼暗叫侥幸没有人! 然后想也不想一把抓着他往屋子里拉,低声道:“快进来!” 阿简更乐,喜气洋洋的道:“芳洲,原来你在等我啊,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哪里知道!”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怎的说来就来了。要是万一叫人当贼抓了,看你今后怎么见人呢!” 阿简便笑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怎会被人发现呢!”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连芳洲一阵无语。这是重点吗? 而且,她有担心吗? 瞪了他一眼,她不自禁的笑了,柔声道:“坐一会儿便回去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阿简笑道:“便是一夜不睡我也不困。不过,坐一会儿我就走,你要好好睡。” 连芳洲心中一软,轻轻笑着“嗯”了一声,看他的目光越发的温柔。 第二天,方晴便向连芳洲说了昨日与苏老爷商量的结果,棉花按五两银子一斤收购,连芳洲卖多少收多少。连芳洲家做出来的棉被苏家可以帮忙售卖出去,中间一个差价都不赚。做棉被的工艺技术以及工具制作,苏家花三万五千两银子从她手里头买!另外顺便预订明年需要的种子,价钱到时候商量。 方晴问了问连芳洲,明年打算种五千亩一共需要多少种子?还有怎样种植、管理的技术,花一万两银子向她买。 连芳洲一口便答应了,同时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有另外一条财路:卖种子啊! 先前竟疏忽了! 光是这个,便能大大的赚上一笔吧! 这四万五千两银子便抵了连芳洲秀苑的出资,还差五千两,便够了。 如今秀苑的九座别墅加上公馆的好些套房都已经收了押金出租了去,光是这些连芳洲能分的就不止五千两。 算起来,秀苑已经在为她赚钱了。 至于棉花方面,连芳洲给苏家十五万斤,一斤五两,便是七十五万两! 数额巨大,苏家这边先付给她五万两定金,连芳洲没有丝毫考虑的答应了。 方晴和苏景和随着他们一起回了大房村,亲眼见了地里的棉花和棉被制作过程,两口子惊赞不已。 388.第388章 采摘 方晴还留了个心眼,路过别的棉田的时候特特的看了几眼,结果发现跟连芳洲家的比起来根本就是不能看! 原本她还打算从连芳洲家要十五万斤,顺便再在裕和县收购其他人家的,见状立刻打消了念头。 原材料差这么多,做出来的东西岂能一样?她那做事精益求精的性子可忍受不了这种事情。 正因如此,苏家和连家的棉纺织品在质量上得到了保障,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这个行业的顶端,并且将这个优势一直保持了下去,成为这一行业的龙头! 一直到夜幕降临,方晴和苏景和才告辞离开。 不是连芳洲不想留客,也不是他们不愿意住,实在是连家连个多余的房间都没有,并不方便留他二人。 两人便打算在裕和县城住一晚,顺便把苏子季和两名技艺较为出众的工人也带走了。 临走方晴握着连芳洲的手笑道:“你们家的房子快些建起来吧!什么时候建好了,我还想来住上两晚、咱们好好说说话呢!” 连芳洲笑道:“这是一定的!我想今年年底就能建了!”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茬的棉花,她赚了可海了去了。别说建房子,便是建庄子都一点问题也没有! 棉花陆陆续续的就要成熟,明天就可以开始采摘了。 如今成熟的还少,还不需要雇人,自家的工人完全够用。包括张小均一家和三姑奶奶、连芳清都一起上阵。 可是再过大约七八天,就必须得雇人了,而且,慢慢的雇的人还会更加多起来。 一个成年人一天也就能摘两百多斤左右,顶天了也就三百来斤,想想看,三十万斤纯棉也就是八十多万斤,需要多少个人工日! 最多的时候一天估计得雇将近百人。 而还有半个多月就是秋收了! 好在棉花的收获期很长,高峰期恰恰能跟秋收错开,连芳洲心里才没这么担心。 要不然,极有可能连人都雇佣不到呢! 第二天,连芳洲带着银票与阿简进城。而秦管事安排众人去采摘棉花。 苏锦等几个姑娘自然是不去的,还有姓田的工人们留下来做摊晒、去籽等活计也是不去的。便又留了李氏和张秀儿母女两个做饭。 至于小花果山的鸡,连芳清一大早就过去喂养了,有孙氏在那边帮着。 到了棉田趁人不注意张亮来到连芳清身边,小声说道:“四姑娘,你小心一点,别叫这棉花壳子扎了手。” 虽说****都跟着连泽、阿简一起习武,张亮却连多看连芳清一眼都不敢。他心里本能的对连芳洲存着畏惧。 他知道自己即便有一丝丝的心意流露出来,也绝瞒不过精明的大姑娘。 他不敢冒这个险,他怕一旦被人发现,今后他想要看她一眼都不能了! 连芳清闻言回头看向了他,扬起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笑脸,笑道:“我才没有那么没用呢!一点点划痕不要紧的!” 张亮听着又是心中一阵疼惜,她不比他,皮糙肉厚,便是伤得太深再重也无所谓。她是个小姑娘啊,怎么能划伤手指呢?那会多疼! “四姑娘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不然,不然大姑娘会心疼的……”张亮知道自己劝阻不住她,心中黯然,又忙道:“四姑娘跟在我身后吧,装满了篮子也好让我提着。” “你这个人可真是啰嗦!”连芳清听着含笑瞪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一滞忍不住“扑哧”又笑了,笑着瞪他道:“你还发什么呆呀,还不赶紧在前边走呀!” “啊?好,好!”张亮回过神来大喜,忙在前边开路,细心的将那拂过来的枝叶都拨往一旁,看到有绽开得特别好的、摘起来最容易的棉花便留给她摘。 连芳清哪里知晓他的心思?见他留给自己摘只觉得是他忙不过来摘的,一边采摘一边与他说笑,不时又娇声呵斥跟着的小灰。 这一天,张亮的心都如同在云端上飞翔一番的轻盈而愉悦,娘不在身边,大姑娘他们也不在,他才敢偷偷的对她关心一二,仅仅也是一二而已。 爹娘的话他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身份,与她是不同的。 连芳洲和阿简进了城,便径直去寻刘甲。 今日,连芳洲要买的地就多了。 石头坪那附近都是荒地,据刘甲说总有七八千亩。 基本上都是平地,偶有小起伏的小丘陵。连芳洲早就看上了,买了下来跟原先的一千多亩连成一片,便是一万一千多亩,将来都开发了,好种棉花。 另外倘若有别的交通方便的荒地,也可以再买一些。 另外,她还想寻一处有山有水有山谷的地方,也不用太大,三四千亩、五六千亩都使得,这是想开垦成果园顺便养鸡的。而山谷中可以顺着水流在平坦处开挖四五个大鱼塘,可以养鱼,也可以养鸭子。 良田少不得也要买一些。最好是有现成的田庄,带着三四百亩良田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她想在县城郊区买一百多亩土地用来建造棉纺厂,将来做棉被、棉布就有了地方。 刘甲听她说完目瞪口呆,忙道:“连姑娘,你这是发了财了?” 连芳洲笑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双流县有个首富的表姐吗?”表姐这张大旗还能再扯一扯,现成的借口当真好用啊! 刘甲一怔,呵呵的笑了笑。 她拿出苏家的说话,他还真不好追根究底。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也就不过是好奇这才多问一句罢了,知晓不知晓与他有何关系? 有生意上门,他只管照做就是! 刘甲想了想,便笑道:“石头坪那儿的荒地马上就能把地契办下来,价钱嘛,仍旧按照之前的那样。呵呵,连姑娘一下子买这么多,我还能帮姑娘说说再便宜便宜!至于那有山有水谷坡平缓又不要太偏的地儿,我还得找找再说!嗯,庄子的事儿如今也还早呢!连姑娘也知道,眼下正当秋收,这个时节除非极特殊的情况是不会有人售卖水田、田庄的!总要等上两个月再看看。郊区的话……不知连姑娘打算要一百多少亩呢?呵呵,连姑娘说的越详细,我看的时候就越方便!” 389.第389章 又买地 “倒是我疏忽了!”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一百一二十、一百四五十都可以,甚至再多一些也没什么。” 反正,买了在那里将来总会派的上用场。 “行!”刘甲十分痛快,笑眯眯道:“石头坪那里明天就能过去丈量,郊区的地我想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后天也能看好!” 连芳洲笑着道了谢,便与阿简离开了。 两人又去了人牙子那里,说要再买十来个手脚伶俐、性子忠厚本分的年轻小厮,如果原本做过手工活的就更好!让人牙子不拘从哪儿寻来,价钱好说,要紧的是快一些。 人牙子十分痛快的答应了。 还有就是雇人的事,两人也去拜访了一回赵六,说了条件和差不多要人的时间。 摘棉花这种活计,女子做起来更灵巧,连芳洲特意点明最好都是女子。那种三十四岁的本分妇人最佳。 赵六一听就笑了,打听得是要摘棉花,便笑道:“连姑娘就放心了!只等秋收农忙一过,妇人们都闲置在家没什么要紧活计,人多的是随便挑!有赚钱的门路大家伙巴不得多赚几个补贴家用呢!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挑老实的!” “那我先谢过赵六哥了!”连芳洲一笑,又道:“李青、吴小毛那三十个人若是愿意去便也让他们去吧!他们家的媳妇妯娌这些若老实本分的我也愿意用,只不过丑话还请赵六哥帮我带上一句,倘若有手脚不干净、干活偷奸耍滑的,我也是不堪情面的!” “这个你放心!”赵六笑道:“连姑娘心肠好,有了活计第一个便想到照顾他们!他们要是任由家里人做出这样事来,自己也没脸!” 说得连芳洲也笑了。 她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李青他们那几十个还真都是厚道人,只不过谁知道他们的家人怎样呢? 而且,她是习惯了把话说在前头。 从赵六那里出来,已经申时过半了。 初秋的太阳依旧耀眼,但却没了那种灼热似火的感觉。此时走在那巨大的建筑物的阴影下,已经感到丝丝的凉意。 眼看着时候不早,两人便分头各自去一家木匠铺子里,预订打制各种工具的零部件。 等两人会合准备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往西边沉沉下坠了。 秋日的太阳落得也快,似乎前一刻还高高的悬挂在头顶的上空呢,一眨眼的功夫就快要沉到西山之后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雇到车呢!”连芳洲向阿简笑了笑。 如今家里已经又添了两辆驴车,不过都要去运棉花,今日张小均把连芳洲和阿简送进城后,连芳洲便让他仍旧回去了。 阿简笑道:“雇不到也不要紧,我陪着你慢慢走便是。” 连芳洲心中一安,冲他会心一笑。 有他陪着,安全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一点连芳洲还是很放心的。 阿简又微微凑近她小声轻笑道:“你要是累了,我还可以背你的。” 他突然有点儿向往,是啊,他还可以背她的嘛! 于是他便好心的建议道:“想必这个时候真的没有车了,咱们还是赶路吧!” 这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颜无耻?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不对,他现在在别人面前也不这样。难道说是她身上有某种特质把他的厚颜无耻的属性给激活了吗? 不要啊,她还是看以前的他更顺眼一些! 连芳洲遂决定不要理会这人的话,横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往车马行走去。 阿简低低一笑,叫了声“芳洲等等我!”快步跟上。 运气还不错,总算还雇上了一辆驴车,连芳洲很是欢喜,阿简则有些失望。 连芳洲加了价钱,这位车主方去掉面上的犹豫之色,请他们上了车。 谁知道出城还没有多远,这车却出现了问题,不能再走了。 车夫很是不好意思,向他二人抱歉陪笑道:“实在是对不住二位了!这,谁知道这——唉!好在两位有伴,赶路也方便。这是大道,咱们县内向来太平,不会有事的!那啥,就当我白送了两位这一段吧!” “无妨无妨!这也不是你的错!”阿简当即十分体谅的说道,博得车夫大大一记感激的眼神和笑容。 连芳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却也只好与阿简一起下了车,掏了十来个铜板给那车夫,笑道:“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这几个钱还请收下吧!” 车夫有些受宠若惊,张惶着手不知所措,反应过来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可以呢!再说,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这儿算得上才刚刚出城呢,顶多四五个铜板就够了。 连芳洲笑道:“这么晚了还劳烦你跑这一趟,这点钱算不得多,你就收着吧!” 那车夫纠结片刻,便道了谢欢欢喜喜的收了。 连芳洲和阿简便开始往家里赶路。她忍不住瞟了阿简一眼:这家伙,当真是乌鸦嘴啊…… 话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种潜质呢? 不过,如今天气还算好,在安全问题无需担忧的前提下,走走夜路也挺不错的。 阿简见她看过来很是无辜的笑了笑,道:“这可不关我的事!”虽然他如愿以偿了,呃…… 连芳洲“嗤”的笑出来,道:“我是那样没道理迁怒的人吗?趁着天还没黑,咱们走快些吧!” “嗯!”阿简惋惜的轻轻叹了一口气。天还没黑,可真不方便啊! 饶是如此,可两条腿赶路这种事儿完全由不得自己,走着走着天色就暗了下来,夜幕降临,然后几乎是一晃眼,天色便黑了。 一抹新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之上,一点两点三四点稀稀落落的星子忽明忽暗。 这个时候,连芳洲和阿简离村还有六七里路。 “你累吗?要不要我背你一段?”阿简终于看着连芳洲说出了这句在肚子里酝酿了半天的话。 生怕她拒绝忙又加了一句:“你放心,倘若附近有人走来逃不出我的耳力,绝不会让人看见的!” 390.第390章 规划 连芳洲不由偏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么撞入一双亮晶晶跃跃欲试的眸子里,她不觉好笑。 想想也是哦!她既认定了他,有何好推辞躲闪的?这种事儿要放在现代,算的了什么呢! “可是,”连芳洲故意显出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咱们没成亲呢,你可会因此看轻了我……” “咱们迟早要成亲的不是吗!”阿简忙道:“我怎会看轻你?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不过只要我一人知晓便够了!” 连芳洲“扑哧”一笑,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不会有人?” “不会!这大晚上了怎么会有人!” “你……不累吗?” “一点也不累!”不但不累,还很期待、很欢喜,因此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他又加了一句:“你试试就知道了!” 连芳洲低低的轻笑起来,微凉的晚风中这笑声如同一根柔软的羽毛从阿简心上唰过。 阿简笑了笑,微微弯腰,连芳洲便扑了上去,咯咯笑着圈着他的脖子。 阿简两手向后抱住她的腿往上颠了颠,笑道:“你要是累了便小睡一会,等到了村口我再叫你!” “我不累!”连芳洲笑道:“咱们说说话不好吗!” “好!”阿简一笑,稳稳的迈步连气息都没有粗一下。 连芳洲忽然轻轻叹息,柔声道:“阿简,你会把我惯坏的!你这样,真的会把我惯坏的呢!”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连芳洲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有一个男子如此相待! 这样的温柔和甜蜜! 阿简闻言回头瞟了她一眼,然后便笑道:“你的我的妻,我不惯你惯谁呢?你只知道疼惜阿泽、芳儿他们,总是忽略自己,我惯着你岂不正好?” “阿简!”连芳洲的心“怦”的一声似有烟花绽放,眼前心底因这绚烂欢喜且震撼。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些的湿润,脸上也有些发热发红。该死,她不会说情话,怎么听了也会觉这么难为情呢?果然她并不是个合格的穿越者吗? 她还在感动得七晕八素,想着也该投桃报李跟阿简说点儿什么,阿简已是又道:“所以你也要惯着我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离开我。” 连芳洲听得“嗤”的又笑了,道:“这叫什么惯呢!” “我说是便是,”阿简坚持道:“芳洲,你答应我了吧!” 连芳洲心中一黯,看来,担心他恢复记忆之后不知会发生何事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啊! 这么想着心里非但没有觉得平衡了一点,反而更觉两分难受。 “嗯!”她却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轻而坚定的道:“我答应你!”除非你已有妻室,否则无论将要面对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继续下去! 不觉间到了村口大院附近,已经可以看得见从大院中透出来的亮光。正与阿简说着话的连芳洲不由挣扎起来,忙笑道:“快些放我下来!快到家了!” “还远着呢!”阿简笑道:“这大晚上的那院子早就关上了大门,不会有人出来的!”最好是到了家门口再放她下来好了。 “不行不行!”连芳洲不干,在他背后扭着挣扎着:“可是我心里总觉得别扭啊!” 阿简无奈,只好把她放了下来,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下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低声道:“这有何可别扭?芳洲,我真想早些与你成亲……” 连芳洲脸上一热,犹豫片刻终于伸手也环抱住了他的腰身,伏在他怀中低低的笑道:“也没有多久了呢!其实那样也好,等今年过去,咱们家新房子就能盖起来了!” “嗯,”阿简顺口便道:“别忘了把房间建大一些!” 黑暗中连芳洲嗔他一眼正要说话,阿简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之后迅速放开了她,低声道:“有人来了!” 连芳洲一惊,慌忙收拾面上的表情,下意识离阿简远了两步。 阿简好笑,小声道:“别怕,似乎是清儿、澈儿和三姑奶奶他们!我仿佛听到小灰的喘气声。大概是他们担心咱们吧!” 这么晚没回来,他们能不担心么! “姐姐!阿简哥哥!是你们吗!”连芳洲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了连芳清的声音,小灰早已飞奔了过来,围着两人转了转。 “嗯!你们怎么来了!”连芳洲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笑着向他们走去。 “这个时候才回来,还怨得人担心呢!我说你也是的,这一整天干啥去了?怎的弄到这个时候!”三姑奶奶絮叨抱怨道。 连澈笑道:“三姑奶奶,姐姐和阿简哥哥回来就好了!就是担心姐姐累坏了,别的倒没什么,有阿简哥哥在,有什么可怕呢!” 说得几个人都笑了。踏着月光一路说笑回家。 转眼过了七八天,石头坪那边一共八千三百多亩荒地连芳洲顺利的拿到了手,按八千亩整付的钱。 在县城北郊有一块一百六十亩的地也顺利买下了,同样得到了很大的优惠。 还有刘甲替她寻找的一处有山有水有缓坡谷地之处也找着了,地方在杨家村那边。 毕竟大房村这边多是平地,偶有小山或者丘陵,越往杨家村那边去山地越多。 连芳洲和阿简跟着刘甲亲去看了那处,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 一带山脉并不很高,但坡势很缓,谷地十分宽敞,水源十分充足,那一条山沟足足有一丈多宽。 谷口是一大片将近百亩的沼泽地,不时可以看见有小股的泉水冒出来,无声无息的翻滚着如同花朵似的。 看来这下边有不少的泉水呢!开了塘养鱼是不可能了,不过呢,可以养鸭子啊! 想想若非这一大片平地是沼泽地,只怕早就被人开发成水田了吧?哪里还等得到她! 可以把这一大片开发成好几片养鸭场,中间以及周围多多的栽上樟树、松树、柳树以及一些桃杏树,既可以给鸭子们修葺乘凉,还能够固定水土。 鸭舍到时候也就建在树林中,鸭粪直接就能运上山给果树施肥! 还有那么多的棉花地也需要肥料呢! 至于养鱼,山谷中的空地足够开挖五六个鱼塘养鱼的了! 391.第391章 献上 在那儿看的时候,连芳洲盯着这一大片沼泽心花怒放的规划着、憧憬着,刘甲瞥见她的脸色,只以为她不满意此处,便两手一摊,苦笑道:“这一片烂泥塘的确很不讨喜,可这是老天生的,谁也没法子不是?这地儿白送!一个钱不要!” “啊?”连芳洲震惊了,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刘甲误会了她的意思,忙笑道:“你要是不要也行的!我找了好几处地方,就这处最合你的要求,只可惜了有这片烂泥塘!” 怎么不要? 连芳洲大喜,忙笑道:“这一大片我自然要的,到时候也丈量个具体的数量出来,一并写入地契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刘甲立刻点头。不过是麻烦一点点罢了,但这是大生意啊,又是老主顾了,怕什么麻烦? 做什么事情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除非天上掉馅饼! 此处叫做螺蛳山,这一大片一共六千六百多亩,刘甲放了水,按照六千五百亩算。 几处地买下来,一共花费了三万两出头。 石头坪的荒地得等到棉花收获完成之后、农闲时节再整理了。还有螺蛳山那边也是一样。 螺丝山那边,清理起来比石头坪要麻烦一些。沼泽要放水,等干涸之后才好挖塘,规划种树的地方还得运些泥土过来实一实。 山谷中开挖鱼塘虽然是顺着山沟水流走势来挖,但工程量肯定不小。 两边山上长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杂木和灌木藤蔓,也得一一的清理。 还有山沟得拓宽、还要建造鸭舍,看守人住的房舍、挖果树坑、购置各种树苗、开垦些种菜喂鱼喂鸭子的菜地…… 事情还多着呢! 也是得等农闲之后一样样慢慢来。 至于城郊那一片地,就暂时放着,明年再做规划。 如今村口的大院还够用着呢! 所有地契搞定的同时,也从人牙子那里又挑了十四个人回来,这样苏子季手下就一共有二十六人了。 加上其他打下手帮工的,一天至少能生产七八十条棉被。数量不多,但赚的绝对不少! 苏子季三人去了四天就回来了,棉被的生产已经正常运行。 地里的棉花一天比一天成熟的多,先前一天收一千多斤,如今一天已经能收四五千斤甚至更多了! 以至于这几天连芳洲还请了张婶一家子和村里好几个人帮忙。 连芳洲没有想到的是,孙明也跟着孙长兴两口子一起下地帮忙了。 那日在三岔口那边的棉田中遇见,连芳洲不由一怔,坚持让孙明回去。孙明却执意不肯,只笑道:“也不过就是这么一阵子,又不是长年累月的,我帮个忙有何不可!” 孙长兴两口子见了暗叹,苗氏心中更是暗暗道了一声“冤孽!”,勉强向连芳洲笑道:“连姑娘不用管他,他天天读书只怕也读得闷了,活动活动怕是也有好处!你忙你的去吧!” 他们两口子何尝没有劝过他?他如今是秀才了,怎么能做这种地里的粗活呢? 可是孙明执意要来,而且下了棉田并不是做做样子给人看,是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在干活。 他们两口子见了,耳中听着旁人或真或假的称赞,心里头是何滋味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孩子面上不说,心里何尝放下了?他就这么喜欢吗? 连芳洲见他们坚持也不好说什么了,便只好向孙明笑道:“既然如此我先谢过孙大哥了!只不过孙大哥可得听我一句劝,这毕竟不是该孙大哥干的活,偶尔活动活动筋骨、调剂调剂精神也就罢了,可千万别累着,更别弄伤了自己的手!更别耽搁了温习功课!要不然,我可是会内疚的!” “放心,我有分寸!”孙明笑道:“我从前又不是没做过活,算不得什么的!你去忙你的吧!” 孙明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他跟她无缘,不是吗? 连芳洲便笑着去了。 棉花一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布置妥当。棉被已经在生产,苏锦等也开始纺纱织布。 这个时候,不该再藏着掖着了。 连芳洲便将两床棉被亲自给县太爷和丁太傅送去。 送给这两位的不光光是棉被,而是在外边套上了连芳洲请苏锦做的杭绸被套。 送给县太爷的套了宝蓝色的折枝花卉,送给丁太傅的套的是豆青缠枝莲纹样。 毕竟送给他们的光拿着棉被去不太好看,连芳洲想要个很好的第一印象,不愿意留下瑕疵——哪怕是一点点。 而送给方晴和苏景和的不一样,那是要做生意的,当然是越真实、越本质越好。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万一将来有谁在县太爷或者丁太傅面前嚼舌根说她先给苏家送、后给他们送分明不敬诸如此类的闲话,连芳洲也可有话说:给苏家的没有被套自然快些,给他们的特意做了被套,自然就慢了! 县太爷听师爷说连芳洲一个小小民女求见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禀报就有点好笑。 他压根一个字都不信! 小小女子有何见识?光会大惊小怪! 原本是想推说没空让师爷随便打发了的,可师爷拿了连芳洲的不少好处,买地丈量更有交情在里头,便帮她说了些好话说动了县太爷。 县太爷这才勉强接见了连芳洲。 看到连芳洲解开包袱露出一床被子时,县太爷的脸色就沉了一沉:这是要做什么! 听连芳洲说完,县太爷明显愣了一愣,顿时双眼放光来了精神,上前摸了摸棉被,眼中的光亮更甚了,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这、当真是棉花做成的、做成的——棉被?”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岂不是立了一件大功劳!升官指日可待也!名声也会大大的提升! “是!县太爷请看!”连芳洲笑着点点头,将被套一头的盘扣解开,将那棉被从里边抽了出来。 “好!好!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县太爷乐得合不拢嘴,笑得脸上发红光。 笑声这样大,不知道的还当他捡到了十万八千两银子呢! 392.第392章 你有什么心愿 连芳洲不失时机的恭维笑道:“这都是托县太爷您的洪福啊!若没有您下令推广,民女也想不到这么个好主意!” 这一顶高帽县太爷戴的十分痛快,见她如此识趣倒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笑眯眯的道:“那也得你有心啊!哈哈!很好,很好!这个什么棉被,呵呵,好东西呀!真是好东西呀!” 连芳洲忙又笑道:“这的确是好东西,等做好了,民女再给县太爷送几条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种棉花的也不容易!”县太爷笑呵呵的推辞着。 连芳洲嘴角不由暗暗抽了抽,不好意思就怪了…… 忙笑道:“这是应该的!您不嫌少就好!” “那可不会,呵呵!”县太爷爽朗的大笑着。 又闲话两三句,连芳洲便趁机告辞。 出门的时候又跟师爷说了到时候给师爷也送一床。 这是稀罕物,师爷并不嫌少,很是开心的笑着道谢了。 出了门,连芳洲便与秦风又往丁太傅家去。 连泽那边有事,叫了阿简过去。 丁太傅的表现比县太爷更甚,哆嗦着嘴唇、颤抖着胡须,竟是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随后语无伦次的喃喃念道:“社稷之福、社稷之福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社稷之福、黎民之福呀!” 他的见识远远非连芳洲可比,哪怕连芳洲拥有上千年前人沉淀积累的知识,但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并不像丁太傅那样曾为国家顶级高官,看问题的深远甚至角度都是不一样的! 正因如此,丁太傅比她更加意识到这事儿将会带来的好处究竟有多大! “连姑娘,你可真是立了一大功啊!”丁太傅好容易稍稍压下心中的震惊激动与兴奋,笑吟吟的向连芳洲道:“此事非同小可,老夫必定上奏皇上,你再多准备几条棉被送过来,老夫好一道送往京城!还有,连姑娘,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这是帮她向朝廷请功了! 连芳洲心中一动,沉吟着,有些犹豫的看向丁太傅。 丁太傅见她态度如此谨慎,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分,便微笑道:“你有什么心愿但说无妨!呵呵,天子富有四海,无论你的心愿是什么都能够达成!” 连芳洲闻言忙向京城方向躬身弯腰低眉顺眼行了一礼以示对天子的敬仰。 这样的举动令得丁太傅又是一乐: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小,倒真是有趣!也不知这一套一套的,究竟从哪儿学来的! 连芳洲要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肯定会暗暗翻个白眼,还能从哪儿学的?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么! “民女倒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丁太傅考虑一二!”连芳洲向丁太傅施礼,微笑道:“民女有一幼弟今年十岁,甚是聪慧灵秀,也极懂事,在学堂里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先生常常夸赞呢!若有幸得丁太傅指点一二,是他的福气造化,民女一家亦感激不尽!” 丁太傅一怔,他没有想到连芳洲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他以为她会要金钱、要房产或者要土地,甚至异想天开的要一个封诰,就是没有想到她要的是这个! 丁太傅心中暗暗一震,忍不住重新审视起连芳洲来。 这个女子,真的很不简单呢! 自己是教过太子皇子的太傅,经他指点一二,即便是个再愚顽不堪之人,一个秀才地方学里肯定会给的。若真如她所言是个聪慧灵秀的,前途更不可估量…… 而且,如此一来连家跟自己丁家就有了牵扯不断的关系,在这地方上,无论办什么事,旁人总得看一看自己的薄面吧?这点自知之明算不得大言不惭,丁太傅比连芳洲更要明白人脉的重要。 这小丫头的心思和目光,很长远啊! 其实,他真心想多了!连芳洲从来没想过借着丁家的名头如何如何,她只是秉持着做事就要用心做好的原则这么说而已。 既然已经送澈儿上学堂了,当然想方设法也要促成他在这上头有所成就! 毕竟,名师难得啊!能得名师尤其是丁太傅这样既有大学问又久经官场之人指点一二,受益无穷! 见丁太傅捻须沉思久久不答,连芳洲心中苦笑,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太傅是什么人?那是皇子们的老师,即便告老还乡了那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岂能随随便便指点一个黄口小儿? “是民女唐突了!”连芳洲忙笑道:“民女不知轻重不该作此要求,请丁太傅见谅!” 与其等人家拒绝,倒不如自己辞了更好。人家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岂会粗鲁的直接说“不”? 就算是拒绝也得绞尽脑汁的想个好的由头与说法,何必叫人家这么为难呢? 丁太傅又意外了!这丫头,真正是个人精,叫人说什么好呢,唉!难怪崔家那小子…… 丁太傅面上忍不住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忽然觉得,姐姐这样出色,她的那位幼弟想来也不错吧?十岁的年纪,还很小,若真的是块璞玉,还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的雕琢雕琢。自己也省得晚年无聊。正好让靖儿有个伴也挺好的……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那真的是一块璞玉,而不是顽石。 丁太傅转瞬便打定了主意,向连芳洲微笑道:“你那幼弟,叫什么名字?” 连芳洲眼睛一亮,顿时看到了希望,忙恭恭敬敬的道:“幼弟叫做连澈。” 连澈?丁太傅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道:“明年的童生考试,叫他去考一考吧!” 尽管对于普通人来说,才十一岁的年纪就想考中童生有点难为人,大把的人可是三四十岁甚至更大都考不中呢! 可是,能入得了丁太傅青眼、能被他收为弟子的是普通人吗? 普通人,他可瞧不上! 连芳洲并不知道眼前这老头子动了收徒弟的念头,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 先答应下来再说! 她很清楚,如果明年能考中,丁太傅或许会指点一二,若是考不中,自己也没脸再要求了。 393.第393章 丁太傅 丁太傅微微一笑,一拂袖子笑道:“你倒是个好姐姐!此事不算,你可还有别的什么要求没有?” 连芳洲顿时怔住?这是——神马意思? 丁太傅忍不住笑出声,笑道:“你为朝廷立下这样的大功,可不是为老夫立的功。再说了,老夫也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他这样直白的一说,连芳洲倒真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她想了想,便笑道:“民女是个庄稼人,庄稼人最爱的自然是田地了。” 丁太傅也笑了,点点头道:“好,老夫知道了!你回去吧,好好的收你的棉花!过几日老夫想亲自去看一看,可否方便?” 当然方便,求之不得呢! 连芳洲不愿意夜长梦多,想了想便向丁太傅笑道:“不如就明日吧,趁着这几日天气晴好,就是不知太傅是否得空?” 丁太傅想了想,点头笑道:“好,那就明日!” 连芳洲笑着答应,这便告辞。 丁太傅看着这举止得体、气度从容有致的女子,忍不住有刹那的恍惚,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偏僻地方的乡下村姑,而是一个沉稳凝炼、风华无度、具有大家风范的干练女子。 便是大家闺秀这样的词来形容她,也不贴切。 他细细的想,似乎这世间所有适合形容女子的词都不适合用在她的身上。她与这个时代的女子,一点也不一样! 丁太傅忍不住笑了笑,又叫住了连芳洲。 连芳洲停步转身,神态恭敬听候吩咐,神态略显诧异。 丁太傅老脸一红,居然有点儿讪讪的轻咳了声,含笑道:“老夫挺好奇的,你可别生气,你为何不为自己求个夫婿呢?” 只要她说想要求个夫婿,朝廷自然会抬高她的身份,地方官甚至会出面为她做媒。有了这样的体面,求娶的人只会踏破门槛! 而且,这样她跟崔家那小子才会有一点可能吧…… 连芳洲一怔,看到丁太傅的神情的确只是好奇,她忍不住扬眉笑了,毫不见羞臊的说道:“这是民女的私事,民女自信能够应付得来,就不劳朝廷操心了!” 丁太傅不禁哑然失笑,摇头笑叹道:“连芳洲,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你那前夫一家,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家配不上你!” 丁太傅对连芳洲的好印象一再上升,既然她是好人,那么逼她退婚、嫌弃她的前未婚夫家当然就不是什么好人家了! 连芳洲不由也笑了起来,这笑不同先前,带了几分不同的温暖柔和之意。这个丁太傅,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她便笑道:“民女那前未婚夫人倒是不错,就是性格太懦弱了,什么都听他爹娘的!” 丁太傅恍然大悟:原来是老一辈的棒打鸳鸯啊! 接着心中一叹:这也难怪!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好,连家当时那样的情形,谁家肯娶呢?只是,这么做却有失厚道、不近情理、不守信义!这样的人家,宵小之辈尔尔! “若无他事,民女告辞了!”连芳洲又是一笑。 “去吧!”丁太傅含笑点点头。 连芳洲脚步轻盈的出了丁府,与在门房等候的秦风一同出去。 秦风光看她的脸色神情便知事情的结果很好,便笑着向连芳洲拱手道:“恭喜姑娘了!” “同喜同喜!”连芳洲冲他笑笑,扬眉笑道:“一好百好,我好你们自然也都好!” 秦风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姑娘向来是个大方的人!” 连芳洲心头欢快,满心喜悦,也想旁人同她一样的欢快喜悦,便向秦风笑眯眯的道:“你和苏子季苏管事跟着我这一年来也着实辛苦了,我平日里虽然没有把这事儿挂在嘴边,心里都记着呢!等收完了棉花、忙过了这一阵,你们有什么心愿便向我说一说吧,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做到!” 秦风身子情不自禁一颤,惊诧的抬眸瞪向连芳洲。 连芳洲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大,倒叫他吓了一跳,笑道:“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怀疑我只是随口说说?姑娘我——” “不、不!属下没有怀疑姑娘!姑娘向来言出必行属下是知道的!”秦风连忙道,只是气息有点儿紊乱,他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笑了笑,向连芳洲拱手道:“既如此属下先谢过姑娘了!” “这是应该的!”连芳洲一笑,忍不住又道:“你可是——想好了有何心愿?现在说出来也不妨的!” 秦风微微又是一僵,却是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收完了棉花、忙过这阵子再说也不迟!” 这些棉花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如果能够成功收获并且转变成财富,他的心愿应该可以很轻易达成。可如果一旦出现了意外,他的心愿,也就不用去想了。 他现在不想说,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不想再一次的,陷入失望。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走出来一次。 连芳洲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再追问,又兴奋的笑道:“明日丁太傅会亲自去咱们那里看看呢!等回去了这件事你好好的安排一下!” “真的!”秦风眼睛一亮,又惊又喜。这真的是天大的大喜事啊!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同你开玩笑!”连芳洲说着,两人相视大笑,热烈的讨论起来,越说越来劲。 送完了棉被,两人便乘车往四方街那处铺子走去。 据连泽说,差不多装修好了,还差最后一些收尾的工作。 连芳洲和秦风到那儿看了,果见里里外外收拾得焕然一新,几个工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干着活。 连泽看到姐姐来了也很开心,带着她前前后后、楼上楼下的看了说了一回,笑道:“明日一天,后日就能够全部结束了!姐,我想让阿简哥在这里陪我两天,后天我们一起回去!” 连芳洲不由得看向阿简,阿简便微笑道:“家里头料想无事,我就陪陪他后天回去吧!” 棉田防守成那样、又有丁太傅和苏家的名头倘若还护不住,那她连芳洲也太无用了! 妹纸们,快到月底了哦,扫扫各家仓库看看还有木有月票哈,不要浪费啦,求求求月票~~ 394.第394章 教弟 她便点点头笑道:“嗯,既如此你们便后天回去吧!我跟阿简说几句话,你们先去忙吧!” 连泽和秦风自然不会多想,连泽去监工,秦风陪着他一起。 连芳洲往后院仓库前那株白玉兰旁边站住,阿简一笑跟了过去,笑问道:“丁太傅那里也还顺利吧?” “嗯!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呢!”连芳洲笑得眉眼都弯了。 有些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她不会跟任何人透露,但是却可以跟阿简分享。 阿简听到她所说也十分高兴,笑道:“澈儿很好,是真的很聪慧灵秀,虽然开蒙晚了一些,但只要用功一些,明年考中童生是不会有问题的。不过,想要得丁太傅青睐,光考中还不行,还得取得好成绩、得有过人之处!我想,你回去后跟他细细说一说此事,平日里可让他去跟孙明学一学、让孙明指导指导!” 连芳洲不禁笑道:“还是你最好啦!我光顾着傻乐,都没想这么多呢!嗯,你说得对,可以让孙大哥指点指点澈儿!就让澈儿每天下学后先不急着回家,先去孙大哥那里学习一个时辰吧!” 反正现在下学得早,并不耽搁他回家。 说到指点连澈,尽管连海也是秀才,而且离他们家还更近更方便,但两人不约而同的连想都没有想到连海。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爹娘连立乔氏难缠的原因。 也许潜意识里,他们跟连海其实也不是一路人,尽管连海跟他的爹娘也不是一路人。 阿简忽然瞥了她一眼,有点儿酸溜溜的道:“嗯,每日让澈儿去吧!若是天晚了我会去接他回家,在这上头你一点儿心都不用操!那个孙明,你还是不要与他再见了的好!” 连芳洲一怔,忍不住“扑哧”一笑,挑挑眼角轻轻嗔他一眼低声笑道:“你这样,是不是喝醋呢!” “不然还能是什么!”阿简竟然不但大方的承认了,而且还对连芳洲居然这么问颇有微词,不满轻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那小子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好好一个秀才读书人,不一心一意的备考,反倒也跟着下地里折腾,若说他没有起什么心思,说死我也不信!” 连芳洲又好气又好笑,话说,她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她还没嫁给他呢,他管得倒是越来越宽了! “人家这叫劳逸结合!”连芳洲不由分辨道:“死读书读死书也没有多大的效用的!” “你少帮他狡辩呢!”阿简却道:“我可从来没听过什么劳逸结合,我只知道十年寒窗就要坚持不懈一鼓作气,只听过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月下用功,这怎么是死读书呢?” “……”果然代沟是不可以忽略存在的。连芳洲懒得在这上头与他纠缠,笑道:“算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往后澈儿便交给你去接,我不管了还不行么!我告诉你啊,丁太傅可是说了,明天会亲自去咱们那看看呢!” “真的!”阿简笑道:“如此咱们也可更放心一些!秦风和苏子季应该会安排得妥帖,不会有什么失礼之处。”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犹豫片刻又笑道:“你说,明日我要不要让澈儿跟丁太傅见上一面呢?” 阿简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看还是不必了。丁太傅既然说了等明年童生试之后再看,让澈儿安心备考便是,其他的都可不必考虑!就算此刻见了,又能如何呢?” 连芳洲顿时便释然了,笑道:“我也是有这样的顾虑呢!听你这么一说果然应该如此!那明日澈儿该上学还是去上学吧!” 阿简与她相视一笑。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方依依不舍的道别。 此时的两人都不知道,假如,第二天见丁太傅的时候阿简在场,那么他的身份也许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事。 可一旦如此,连芳洲也极有可能不会如期与他成亲,甚至会犹豫两难要不要嫁给他,而他也会陷入同样的两难! 可不管人为的意愿如何,事情依旧按照原本的轨迹,发生了。谁也不能回到那个“如果”的过去。 当天回去,秦风便和苏子季、连芳洲紧锣密鼓的安排起第二天丁太傅前来的事儿来。一直忙到了夜幕降临才回到家里。 吃过晚饭,连芳洲特特寻连澈说了话,将丁太傅的意思细细的给他说了。 连澈扑闪着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小脸上因为兴奋显得有点发红。 他双眼亮晶晶的看向连芳洲,不敢置信的问道:“姐姐,这是真的吗!丁太傅他,真的这么说的?” 太傅那是何等高高在上神一般存在的级别,那可是做过太子皇子们的老师的!这自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老师了,不然天子怎么会选中? 连澈从来都没有想过,那居于神坛上的如此重量级的人物居然会亲口答应指点自己! “傻瓜!”连芳洲不由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微笑道:“姐姐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样的玩笑话呢!当然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儿了!” 看着连澈一脸的笑,连芳洲又柔声道:“澈儿,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连澈顿觉心中豪情万丈,用力的点点头:“嗯,姐姐,我一定会把握住这个机会的!这是姐姐好不容易为我争取来的,我不能辜负了姐姐!我一定会努力!” 连芳洲听了这话又欢喜欣慰又有点儿不安,忙又道:“澈儿你能如此体谅姐姐的心,姐姐很开心!可是这种事情也是看缘分的,只要咱们努力了,就算最后没有成功那也没有什么!靠自己的努力,将来未必不能得到更好的成就!还有,姐姐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尊严,不要卑躬屈膝,更不要巴结讨好权贵。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丢弃自己的尊严、靠奉承巴结去获得,你可明白?” 连澈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想了想便道:“我懂的,姐姐、我会努力,但如果还是入不了丁太傅的眼,我会更加努力!我想得到什么,也会靠自己的努力,不靠别人的,嗯,施舍。对不对,姐姐?” 395.第395章 县太爷来了 “对!”连芳洲笑道:“记住姐姐的话,等过几年你长大了些自然就明白了!” 连澈乖巧的笑着点头答应,“姐姐的话,我总记得的!” 第二天上午,丁太傅就来了。 比连芳洲预想的来得更早一些,想必是刚刚用过早饭便赶着来了! 连芳洲不觉勾唇暗笑:看来这位丁太傅,也是个急性子啊! 好在昨日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想来不会失了礼数。其实自家是乡下人家,即便小有失礼,丁太傅也不会怪罪的吧? 连芳洲、秦风、苏子季等连忙迎了上去笑着招呼。 秦风和苏子季虽然也在京城里待过,久闻丁太傅的大名,但其实像他们那样的部门里的小小官吏基本上是没有机会见过丁太傅的。 此时见了,尽管知道丁太傅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是哪个甲乙丙丁小鱼小虾,但是两人乍见之下心中还是难免惴惴。 直到几句话过,觉得丁太傅人也挺和气和蔼的,又看到连芳洲一脸坦然自然的笑着相迎,两人的心才慢慢的安定下来。 两人不禁相视以目视意: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唉,比姑娘还不如!” “废话,要不怎么姑娘是姑娘,咱们只是属下呢!”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好歹是做过官的啊!” “可姑娘也不是一般小见识的寻常女子,不然你我又岂能甘愿为她所用,倾心竭力的为她谋划、做事!” “唔,这么说来倒也有理!” “本来就是这个理!” “……” 简单的寒暄过后,便领了丁太傅去看做棉被的过程,丁太傅赞不绝口,一直夸着。 没有看见连澈,丁太傅稍稍意外之后便明白了连芳洲的心意,不由微微笑了笑。这一家子,行事很有章法,很好。 在会客厅稍作歇息喝了杯茶,与连芳洲、秦风、苏子季等闲话一阵,丁太傅又要去看石头坪棉田。 连芳洲三人便只好领他去。 这一次在地里看到的景象跟上一次又有所不同。这一次棉花已经成熟不少了,许多人在棉田里劳作着。 那白色的棉絮团团结在一起,堪比雪色,丁太傅见了满心欢喜,掠着胡子含笑道:“看起来产量似乎还不错!” 连芳洲当然不会把打顶的秘密全盘托出,此时托出,太没有价值了! 便笑道:“还算可以吧!这一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丁太傅轻轻嗯了一声笑着点头。他虽然没有下过地,在书上却是见过那样的描述的,庄稼人侍弄庄稼,就没有不辛苦的。 这边正说着,忽然有人飞奔来报:县太爷来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 连芳洲不觉看向丁太傅。 丁太傅双手一摊,无奈笑道:“你别看着我,我也不知县太爷会来!既然来了,咱们迎一迎去吧!” 这是应当的,连芳洲便点头说了声“是”,与秦风等跟在丁太傅身后一同迎出去。 再说昨日,连芳洲离开县衙之后,乐不可支的知县大人也不用人帮忙,亲自搂着那床棉被兴冲冲的往后衙奔去。 他心里也非常兴奋,想找个人分享分享,这个人当然是与他利益休戚相关的夫人了! 知县夫人看到县太爷抱着一床被子乐得嘴巴合不拢的跑进来吓了一跳,惊得站了起来问道:“老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县太爷闻言就是一阵志得意满的大笑,哈哈笑道:“夫人啊夫人,我的好运气来了!这回可是立了一大功,升官指日可待了!哈哈!哈哈哈!” 知县夫人呆了一呆,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被子,疑惑道:“可是,大白天的老爷你抱着这么一床被子做什么呀!哎哟,这是什么样人呀,怎的送礼送这种东西!真是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蚕丝被虽然也值钱,但送这种东西不觉得很可笑吗?难道不知道县夫人她最爱的就是金子银子吗! “你懂什么!这可是天大的好东西!”县太爷笑呵呵的向夫人介绍:“这不是蚕丝被,这是棉被!” “棉被?”知县夫人怔了怔,不以为然道:“那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过!” 没听过就对了! 县老爷听她这么说面上的神情更加显得得意了,将那棉被放下,笑眯眯的同她说着来龙去脉。 知县夫人听得眼睛里渐渐的也放出光亮来,摸了摸那棉被,不由拍手笑赞道:“啧啧,真厚实!一看就暖和!冬天盖了这棉被,再冷都不怕了!那连家的,就光送了你一床?” 言下之意是,也太小气了吧! 县太爷白了她一眼,道:“你真是拎不清!一床几床被子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老爷我这次为朝廷立了大功,指定得升官了!哈哈!” 知县夫人想想也是,升官了,自然就会连带着发财了!于是她也笑了起来,好好的奉承了县太爷一顿。 两口子越说越是心花怒放,仿佛已经名利双收、耀武扬威了! 可是,知县夫人的眉头皱了皱,仍是不甘心的问道:“那连家的,真的就只送了一床棉被给咱们?” “你怎么又来了!”县太爷不耐烦瞪她。 知县夫人撇撇嘴,道:“送礼送的这样小气,我可真没见过!若不是托了老爷您的福,她能做得出这样东西来嘛!怎么着也不能只送一床吧!起码也得一二十床——不对,咱们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起码每人一床、咱们做主子的一人还再多两床!她也太不会做人了,我得教教她!” 自己叫人去开了口,她还敢不给?到时候得到了几十床棉被,除了留下给自己夫妻和孩子们用,剩下的还能拿来卖钱!越想知县夫人就越开心! “你给我住口!”县太爷脸色一冷,盯着她冷冷道:“你给我消停点,这事儿非同小可,我可警告你不要乱来!你以为这棉被是这么容易做出来的?倘若容易的话,满大街都是了,还有什么稀罕?还轮得到我叙功劳!人家连姑娘说了,等做好了还会再送几床过来!到时候好好的收了,你可不准东嫌西嫌的,更不准再向人家开口!人家也是要用来卖钱的,你张口就要几十床,开什么玩笑?人家主动把一份功劳送上门来已经是老爷我的运气了!再说今儿她带着棉被上衙门多着的人看见了,而且她也给太傅送去了,你要是贪得无厌逼出什么事故来,坏了我的前程,我可跟你没完!” 396.第396章 堂兄问话 知县夫人被丈夫一通声色俱厉的说教心里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勉强小声答应了,心里头少不得还是嘀咕的。 今日早上,县太爷得到师爷的禀报,说丁太傅去了大房村那位连姑娘那里看棉被棉花,他心中一急,生怕丁太傅把功劳揽了过去越过他上奏天子,一口茶没喝完急急忙忙命令备轿也赶着去了! 正好便是此刻到达。 连芳洲和丁太傅迎了上来,县太爷当着丁太傅的面哪儿敢托大?恭恭敬敬上前请安,连带着连芳洲等也沾了光——不用小心翼翼在县太爷面前伺候说话! 当着丁太傅的面,县太爷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说话待人那叫一个和气,这亲民路线走得半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彼此之间相互行礼见过,一行人便又重新回到棉田旁去看棉花。 看到这一眼望去几乎不到头的棉田,每一株棉花上都结了好几个饱满的棉桃,大部分还没有成熟,那零零星星成熟的,雪白雪白好不惹人喜爱。 县太爷下意识“咕嘟”吞咽了一声,心中暗暗道:这要是都做成了棉被卖了,得值多少银子啊…… 他心中忍不住也暗暗后悔:早知道如此,当初老爷我也买一些田地种上这玩意儿多好…… 县太爷逗留了大约两刻多钟,丁太傅便提议告辞回程。 连芳洲忙笑道简单备了酒菜,还请丁太傅赏脸。 县太爷是有意用了酒席再走的,可丁太傅坚持婉拒了,县太爷也不好留下,只得也笑着说了几句大方话,与丁太傅一同回城。 连芳洲早料到丁太傅不会留下用饭,略略坚持两句也就罢了,恭敬送了他们离去。 县太爷到的时候,连芳洲便悄悄的命秦风赶紧回去按照县太爷随从的人数每人准备一个红包。 秦风数清了人数,连忙便去了。 丁太傅只来了主仆三人,县太爷可是带了足足二十来号人! 送走了他们,连芳洲和苏子季等干活的干活,回去的回去。 那酒席既然他们不吃,连芳洲拿了两道菜回家吃,剩下的便让张氏晚饭给工人们添菜,数量不够再去小花果山捉两只鸡杀了。 连芳洲刚刚回到家里,连海便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进来。 他虽然很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从容,脚步也迈得不算急切,但那神情和眸底的隐忍急躁却说明了一切。 “芳洲!听说丁太傅和县太爷来你家棉田里看棉花了?是不是真的!”连海一看见连芳洲连忙问道。 连芳洲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丁太傅和县太爷岂是等闲能够结交得到的?尤其是丁太傅,一个学长如果能够有幸跟他说上几句话,得他几句赞扬,身价名声立刻就不一样了! 倘若是善于运用的,前途会平坦很多很多。 难怪一向来表现得十分稳重的堂兄,这回也失态了! 连芳洲还没有回答连海,就看到连立、乔氏两口子前后脚也跟着进来了。她的眉头下意识的微微蹙了蹙。 这一阵子亏了有堂兄盯着,大伯父大伯母两口子消停了许多,再也没有跑来她家里找过麻烦,今日他们居然又跑来了,只怕又要生事! 连芳洲只瞟了他们一眼,便向连海点了点头,笑道:“是啊,丁太傅和县太爷来看了会儿,已经走了!” 连海不挑明了说,她也就装糊涂好了。 “走了啊!”连海轻轻叹了口气,无不遗憾失望。 “他们好好的来干什么呢?不会就是为了看棉花吗?这棉花整个裕和县又不光你种!在哪儿看不是看,怎的非得到你这儿来看!”乔氏立刻便问道。 语气既含着酸,又愤愤不平。好像丁太傅和县太爷来连芳洲这儿看棉花对她乔氏来说是十分不公平、不应该的事情一样。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懒得理会乔氏这听起来叫人发腻发酸的语气,向连海笑吟吟的道:“是这么回事儿,昨儿我给县太爷和丁太傅家里各送去了一床用棉花做成的棉被,可能他们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说着又笑笑:“其实我也不太懂这些,是表姐和表姐夫那天来了跟我说的!” 反正,随着她那两床棉被献上去,相信棉被的事很快就会在整个裕和县甚至更宽的范围内传播开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什么棉被?你,县太爷和丁太傅见你了?”连海越听越是一头雾水,又不敢相信的问道。 丁太傅那样的人,哪个读书人不想去拜访他?可他谁也不见啊! 连芳洲这么一个小丫头他就见了?那棉被什么的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连芳洲知道自己不说个清楚明白是没法儿打发他们家走的了,便笑着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连立听了几句脸色就有点变了,忍着忍着听完猛的站了起来,沉下脸向连芳洲呵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乔氏同样眼睛一瞪,气冲冲张口正要说话—— 连芳洲已是脸色一变,冷冷低喝道:“大伯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的事儿,我自己能做主!不对,也不完全是我的事儿,我表姐和表姐夫前几天来你也亲眼看见了不是吗!” “你——” 连立顿时噎住,还要教训连芳洲,连海沉着脸叫了声“爹!”止住了他。 连立看了看儿子,不甘不愿的闭了嘴,脸上那神情却可算的上气急败坏。 “芳洲,”连海轻叹道:“你不要误会,昨日你的确有点冒失了,这么大的事儿商量一声不好吗?有我陪着你一起去也方便些不是?好在昨日你运气好,不然遇上中间使坏的刁奴什么的,那可怎么办!而且,倘若借此事能让我跟丁太傅攀上关系,无论是对会试还是对将来的仕途都是极有好处的!芳洲,我出头了,对你自然也有好处!” 连芳洲虽然早已明白连海就是这种人,无论做什么总要往“有没有好处”上想,可是此时听他这么说来,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别扭。 397.第397章 堂兄的心思 加上连立、乔氏的态度她十分恼火,闻言便轻轻一笑,瞟了连立乔氏一眼,半真半假的向连海道:“堂兄这话我可不敢当呢!将来堂兄得高中为官,我也不敢妄想什么好处,但愿大伯父、大伯母不趁机故意刁难整治我们姐弟妹几个我便心满意足了!并不敢要堂兄的照顾!毕竟,那是堂兄凭本事自己考上的,我们又没有帮上什么忙不是,怎么好无功受禄呢!” 连芳洲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令连海一滞,脸上微微有点发红,忍不住不满的瞧了父亲一眼。 若不是父亲多嘴,事情断断不会如此! 从前他不在跟前没见过父母是怎样对连芳洲的也就罢了,如今亲眼所见,才知自己的父母远远比自己想的要无理的多。 分明已经分家另过的了,况且连芳洲姐弟妹几个早已今非昔比,他们却固执的非要用从前的眼光看待他们,非要在他们面前摆一摆长辈的架子,非要什么事情都妄想抓在自己手里,这是想做什么? 别说是连芳洲,设身处地想一想,换了自己是她,心里也必定会不痛快! 连海心中还在哪儿七八道的绕着弯子,连立听了连芳洲那话又气上了!怒道:“你什么意思!” “你这会儿说得好听有什么用!真到了那一日,哼!”乔氏也尖声道。 连芳洲微微冷笑不语。 “爹!”连海已经唤住了连立,脸上有些不好看,说道:“家里头不是还有事吗?你和娘先回去吧!” “家里头没有——” “娘!”连海打断了乔氏,淡淡的语气中带上了一抹冷意和怒意。 乔氏还要再说什么,连立忙止住了她,深深的瞟了连芳洲一眼,道了一声“走吧!”拉着乔氏离开了。 连立心里头虽然也很不甘就这样走,可是他相信儿子比他有主意,比他聪明,有儿子一个人留下来就够了。 等事情完了儿子回去,有多少话不能问儿子的? “芳洲!”看着爹娘离开,连海叹了口气,道:“他们就是这样子,一辈子了,改也不可能改的掉了,你不要跟他们计较!那些气话也不要再说了!将来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容许他们乱来的,你放心便是!” 不得不说,连海就是比连立高明得多。 至少她听了他这番话心里头感觉舒服了许多。 可这也是连芳洲心里头其实很看不上连海的原因。对自己的爹娘尚能如此,还指望他对谁会真心呢? 当然,将来他若是做官出息了,是不会抛开爹娘不管的,可只怕也仅仅就是不会不管而已,连立和乔氏想要他身为人子的关心、体贴心意的照顾,那是做梦! 而连芳洲一家子倘若过的红红火火的,他也会很乐意跟他们来往,倘若有一天败落了,他不会落井下石,还会伸出一两次援手补贴几个钱,但也就仅仅如此! 这种人,是刻入骨子里的冷! 用一句话来说便是唯利是图! 只有利、可图的利,他才会上心。 连芳洲压下心中的反感,勉强笑道:“堂兄这么说,倒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那就好!”连海终于放心的笑了笑,道:“我就知道芳洲你一直是个大度的人。” “堂兄过奖!”连芳洲又笑笑。 连海见她始终不接自己的话,不得不自己重新捡起话头,道:“芳洲,不知道下回你们还去不去丁太傅那里呢?丁太傅毕竟是做过皇家师父的人,如果能,” 说到这里连海的声音顿了一顿。不知为何,面对连芳洲的时候,有些他觉得理所当然的话说起来总有点儿难为情。 “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对前途大有好处。芳洲,你愿意帮堂兄一把吗?”连海抬头,恳切的望着连芳洲。 连芳洲心中除了叹息,更觉得他有点可怜! 何必呢? “堂兄,你想得太简单了!”连芳洲做出无奈的样子苦笑,道:“丁太傅家的门槛又不是菜市场,我就一个乡下种地的小丫头,还能想去就去呀?我算哪根葱哪棵菜,人家怎么会搭理我!这一次若不是有了苏家表姐和表姐夫帮忙,我也去不了呢!” 她生怕连海又缠着她非得让方晴、苏景和帮忙,接着又道:“表姐再三叮嘱机会来之不易,让我务必把握住了,我当时可是硬着头皮上,捏了好一把汗呢!不过堂兄,你人聪明,念书成绩又好,只好好好的备考,一定可以考上的,何必想这有的没的呢!咱们家是什么人家,人家丁太傅又是什么人家,就算进了人家家里、见了人家,人家也未必见得肯提携呢!” 连芳洲后边这几句话却是真心实意的劝解。 做人,无论是想升官还是想发财,都是一种追求,连芳洲从来不觉得是见不得人、难以启齿的事,但得走正道,别总妄想着捷径。这个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然,升了官、发了财之后如何做官如何做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连海无不失望的叹了口气,听着连芳洲的劝解心中苦笑,心道芳洲你虽然聪明,可到底是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女子,见识、眼界都有限,聪明也只是小聪明罢了! 你哪里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呢? 天下的读书人千千万万,可最终能够考中举人、进士,最终能够得到官职的又有多少? 除了自身需要付出努力之外,更加重要、也更关键的是人情啊! 有人提携和无人相帮那是完全两回事啊! 所谓的朝中有人好做官说得不正是这个吗? 这些,又岂是她一个乡下女子能够理解、能够明白的? 连海很有信心,他相信只要自己有机会见到了丁太傅,并且跟他搭上话,他一定会看中自己、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到那个时候,自己在本地士林中那就跟普通的秀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将来做了官,这资源都还能继续用得上。 想想看,既是丁太傅的老乡,又得他的青睐,本人又才华出众,谁人会不多看重尊重几分呢? 398.第398章 连家大房 光是这么想想,连海就觉得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可惜,这原本美好的一切,原本完全可以变成现实的一切,都叫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堂妹给毁掉了! 多好的机会呀! 连海脸上的苦涩更甚,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怨恨连芳洲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连芳洲在这上头是愚昧的,她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做了多么愚昧不堪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同她计较呢? 他只是,为自己白白丧失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而扼腕罢了! “我听说孙明这几天也在棉田里,他今天有没有见到丁太傅和县太爷?”连海自叹自伤了一会儿,又向连芳洲问道。 这叫什么话?连芳洲不可察觉的蹙了蹙眉头,心中更觉腻歪。 自家忙着摘棉花,张婶一家子、孙明都知道去帮忙,他这个堂兄不去就算了。连芳洲原本也没有指望他去,毕竟他要备考嘛,万一到时候考不中没准连立两口子还会因此迁怒她呢! 可不去就算了,当着她的面,竟然问出这种话,他就不觉得有丝毫的脸红、丝毫的不好意思吗? 他所关心的、在乎的,居然只是孙明有没有跟那两个大人物搭上话! 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急了、乱了心智了。 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就乱成这样,这样的人何堪大用!就算将来真的当了官,永远顺顺利利不发生什么突然意外事件也就罢了,不然,他可如何能够应付得来呢! 这个官啊,不做只怕还好些! 连芳洲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嘴上却是懵懵懂懂的笑道:“当然没有了!孙大哥是去帮我们家摘棉花的,当时和工人们都在棉田里忙着呢!” “哦,那就好,那就好!”连海仿佛松了口气的说道,看到连芳洲似乎疑惑的看向自己,他神情不觉一滞,勉强干笑道:“我的意思是,他很好,很好,呵呵!” 连芳洲便也笑了笑。 连海便又向连芳洲道:“芳洲,以后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丁太傅他们再来的话,你可一定要跟我说一声啊!就算……就算堂兄求你了!这对堂兄很重要,好吗?” 连芳洲想了想,点头笑道:“好的!” 看这架势,不答应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先答应下来再说! 连海十分开心的笑道:“那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我会的!” “行,我就知道芳洲你是个最好的人了!”连海终于觉得得到了几分安慰,便笑着起身告辞了。 连芳洲也没有留他,送了他出去。 临出门前连海忽然又回头看了看她,笑道:“芳洲,刚才我问的孙明那话,就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不要跟他提起。” “嗯!”连芳洲笑着点点头。就算他不说,她也没有无聊得特特去跟孙大哥提起。这叫什么话?没的给人添堵呢! “那就好!”连海这才松了口气,冲她笑笑。这回是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嘱咐了。 送走了连海,连芳洲不由得抬头望天,长长的舒了口气。 跟这样的人说话,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痛快啊!可是偏偏,这也是她的亲人呢! 连芳洲暗下决定,一定要时时刻刻的关注着澈儿,澈儿绝对不能变成他这样!哪怕将来上学堂念书出不了头,也绝对不能歪成那样! 再说连海回到家中,连立和乔氏早已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了无数圈。乔氏从屋里到院门来回不知跑了多少趟向外张望。 终于等到了儿子回来,两口子的眼睛一起亮了起来迎上前。 “怎么样?那死丫头是怎么说的!”乔氏忙问。 连立见自己要问的话被妻子抢了,便不再开口,而是同样睁大眼睛瞪向儿子。 不怪他两口子反应如此激烈,主要是这件事情的确是太大、太重要、太要紧了! 如果能得到太傅的青睐,对儿子的前程是极有帮助的。 而乔氏想的则是,要是跟县太爷有了交情,往后在这村里老娘还不能横着走?就算是张里正那婆娘牛氏,哼,也得看自己的脸色!还有连芳洲那个死丫头,一次次的对自己不敬,让县太爷抓她去坐大牢!当然,她家的财产全部都要给自家! 连海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微笑道:“已经没事了!爹、娘,这件事你们别管了,也别再去问芳洲什么,总之,就不要再提了!” 连海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失望和郁闷,在爹娘面前也是一副云淡风轻、自有主张的神情。 “什么!”乔氏第一个就不答应,瞪大眼睛道:“那死丫头自作主张妨碍了你的前程,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要是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今后指不定还做出什么来呢!不行,我非要教训她不可!” “你给我消停点!”连立呵斥了乔氏一句,忙向连海道:“那丫头究竟是怎么跟你说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连海知道自己不说个清楚爹和娘定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不休,便轻描淡写的道:“芳洲她并不知道见丁太傅对我的好处,所以才没来告诉咱们。她已经说了,今后再有机会一定会告诉我的!” “哦!就这样啊!”连立半信半疑。儿子说的话他当然是信的,可是连芳洲的话那就—— 他可不是第一次吃亏了。 乔氏那厢则气哼哼的道:“那死丫头能这么轻易便答应了?我可不信!儿子你是不知道啊,那死丫头可狡诈着呢!她的话十句里头有九句半是要不得的!她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出息、看着咱们家越过越好?她巴不得咱们家败落呢!嘴里答应,谁不会啊!儿子你可别叫她给骗了!” 连海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连芳洲跟自家父母之间的恩怨他是清楚的,很难说她不会存了什么心眼。 可是,哪有如何呢? 她不是一个可任由人搓圆搓扁的,也不是三言两语几句好话就能够哄住的。 相反,她还十分的聪明。 又有苏家、崔家,又有了这么多的财富,如今跟县太爷和丁太傅也有一面之缘说不定还很得他们好感呢! 399.第399章 秀苑开张 就算她存了心哄骗自己,自己又能如何?说到底自己不过是她的堂兄罢了!而且还是个爹娘对她极其不好的堂兄。 连海越想心头越是烦躁,脸色也变得有几分不好看了。 “您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你们!”连海终于忍无可忍的冲着连立和乔氏抱怨:“我早就说过了,不喜欢他们就不要看、不要管他们,人家又没招惹你们妨碍你们什么,何必三番五次的去找人家的麻烦?如果你们当初对他们好一点,咱们两家的关系也不会弄到如今这个地步!要不是我,哼,只怕早就了断得干干净净了!” 连立皱起了眉头,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儿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氏则哼了一声,说道:“谁能想到那死丫头踩了什么****运会有今天呢!要是早就知道——” 要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怎样? 要是早就知道,会巴结讨好她、不再骂她?不行,这她可做不到! 对了,要是早就知道,一定早早的跟张里正和那几个村老们说清楚,今后连家两房就两家并一家,那几个小崽子跟着他们一起过,由他们来照顾!这样,他们的一切,不都是自家的了? 包括他们自己,都得老老实实的给自家干活! 哼,尤其是连芳洲那个死丫头,要是敢不听话,就把她给卖了! 乔氏越想越是后悔得不行,也更恨当初提出立字据各家过各家的连芳洲。 那死丫头,鬼心眼儿可真多!也不知道像谁! “要是能两家合为一家过日子就好了!”乔氏叹了起来。 连海听了她前边那话只觉得一阵气恼: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的娘竟然还如此糊涂! 可听了这后边一句,眼睛却不由得亮了亮。随即又苦笑摇了摇头,叹道:“罢了,都闹到了这种地步,又有字据为证,还有什么可合的!今后对他们客气点!在人前别带出幌子叫人说嘴!” 关起门来在屋里,连海从来不管乔氏左一句右一句“死丫头”什么的,自己的娘就是这样了,做儿子的还能怎么说? “那可是,万一将来就算有机会她也不跟咱们说,那怎么办?”连立又道。 连海的眉头不自觉的挑了挑,皱了半响摇头道:“不会的!芳洲她不是那种人,她既然已经亲口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他眸光一凝,坚定的道:“我不会让她食言!” “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乔氏眼睛又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 她早就盼着儿子能够为她想个好主意好好教训连芳洲一通,她相信儿子是有学问的人,也比那死丫头聪明多了,肯定会想出好主意来的。 可惜,儿子一直没有理会她的这个心愿。 如今听到这话,她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件事你们就别管了!”连海眉头又皱了起来,觉得自己太阳穴两边开始隐隐作痛。 他真是不明白,爹娘为什么就非要跟二房过不去?尤其是娘,为什么会把芳洲堂妹恨得咬牙切齿? 从前他们任打任骂欺负欺负也就算了,难道不懂得什么叫做此一时彼一时、不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想着他心里又无奈的笑了,他们当然不懂得,他们又没读过书!唉! 连海连劝解、解释的欲望都没有,正色的向连立乔氏道:“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情你们不要管,我自有主意!还有,以后不要再想着找他们的麻烦,就算我做儿子的求你们了!” “你——” 连立和乔氏脸色一变,俱是一呆! 两人相视一眼,怔怔的,听到儿子说这话,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好吧!”连立勉强笑了笑,点头道:“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我们就听你的!” “嗯!多谢爹和娘!”连海终于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九月九这天,秀苑如期热热闹闹的开张了。 预料之中的,连芳洲并没有过去。 棉花成熟的面积和数量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忙。 而且秋收也已经开始了,人手雇佣明显的不足起来。 不说别人,自家要不了几天都得分出人手去收割那六十多亩的水稻呢! 收割之后要扬场、摊晒,最后还要收进仓库,也有的忙呢! 无奈之下,连芳洲只好跟赵六那边说,差不多的人也暂时先雇佣了,只能多安排自家人看紧一点了。 趁着连续的大好晴天,能多收一些就赶着多收一些,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呢? 一旦下雨,就得耽搁了。 而且,成熟了的棉花可禁不得雨淋呢! 崔绍溪也从家中赶来参加秀苑开张典礼了,听说连芳洲没有来,他也没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 并且绝口不跟方晴或者苏景和提到连芳洲以及与她相关的事情。与方晴、苏景和等有说有笑的,心无芥蒂,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他的眸光深邃了许多,而神情,也不像从前那般张扬的肆无忌惮了。 苏景和心里头痒痒,找准机会忍不住问他几句,崔绍溪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道:“如今这样,不正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吗?怎么?表哥反倒不习惯了?我倘若对芳洲纠缠不清、死缠烂打,你便开心了?” “你胡说什么!”苏景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他这番话分明心中还是存着怨气、不甘的!可他又能帮得了他什么呢? “我只希望你是真的明白、真的想开了!”苏景和说道。 “表哥!”崔绍溪忍不住乐了,笑道:“我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说这种话!这话啊,表嫂说的还差不多!” 苏景和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好吧,果然历史有污点的人伤不起! 秀苑的开张活动办得非常成功,一共有四五十位双流县当地土生土长的、以及在此地做生意稍作停留的乡绅财主富商们参加,加上各人的随从奴仆丫鬟婆子、携美同游的妾室妓子、奉承的清客幕僚等,总有将近二三百人,热闹无比。 400.第400章 棉花事件 赛马活动进行得非常精彩与激烈,众人意犹未尽,当场便有好几人各自包场订下了日子要带朋友来玩儿。 待得游玩了小半个秀苑、登上了观景台,听了魏大管事等几位管事的解说,众人对这个地方一下子生出了浓浓的兴趣。 尤其是对那些短暂停留的富商们来说,在这儿住下,可比客栈强多了! 于是,开业三天之内,别说九座别墅小院,便是公馆也入住了超过三分之二!赚了个盆满钵满。 等三天之后算账,除去所有的成本,足足赚了将近六万两! 如今那些人住在那儿,每天都有各种消费,算下来一天至少能赚上数千两。按照此速度算来,用不了一年,便能回本。 方晴已经是很有经商天赋的精明厉害之人,可对此依然感叹万千! 除了赞扬连芳洲之外,更是大叹道:“那些商人富裕,个个都是大财主,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可我没想到他们一个个这么舍得花钱!” 对于她的这个疑问,苏景和倒是能解惑,便笑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有钱人不在乎花钱,只在乎独一无二的享受。能得到旁人得不到的享受,能够花得痛快合心意,就算花费再多的钱他们也不会在乎的!要不勾栏中怎么那么多一掷千金的主儿呢!” 谁让他们拥有最多的就是钱呢? 方晴便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状,瞥了苏景和一眼幽幽的道:“这个道理我这样人是再也不能明白的,比不得夫君你,一掷千金亲身体验出来的……” 苏景和面上的笑容一僵,恨不得掐自己的嘴! 好不好的多说那最后一句话做什么?真是没事儿找抽! 女人家就是这样,口里头总是说着“不在意”、“没关系”、“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诸如此类以示宽宏大度的话,转个背便使各种心眼变着法的折腾人。他又不是头一回在她这儿上当了,这倒好了,越活越回去了,她没诓他,他自己胡说八道个什么劲! 苏景和忙又陪起笑脸各种奉承讨好、好话说尽,方晴这才“嗤”的一笑,甚是宽宏大度的笑道:“我同你开玩笑说着玩的呢!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 “……”苏景和心里哀嚎,她又大度了! 方晴哪里去管他心里何样心思,琢磨着他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的。 要知道公馆中的菜肴好些是连芳洲提供出来、经过顶级厨师照做或者改良的,除了在公馆在外边绝不可能吃得到,即便是在苏家其他的酒楼中也是绝对吃不到,绝对的独一无二。当然,价格也贵的离谱。 还有戏院里演出的戏曲,也有好些是连芳洲详说故事,由潦倒又文采超然的秀才细细的编写出来的,经过连芳洲三次的提供修改建议,有好些精彩之处还是她亲自修改(主要是连芳洲记得的也就是一拉半拉而已),在外头也是决计听不到的! 同样的,许多歌舞也是教娘们得了连芳洲的建议与乐曲有感而发改良创作而来,在外边也是绝对没有的。 更别提这苑中别处不可见的奇花异卉和优美的景致、舒适的生活了! 这些,都是吸引人砸钱的本事! 想要热闹,这里有,想要幽静野趣,这里也有! 连芳洲很快收到了方晴的信,以及送信来的李妈同时奉上的九千两银子。这是除去她尚欠着的五千两本钱之后的纯利润。 连芳洲做梦也没有想到已经在赚钱了,倒是一笔意外之财。 方晴在信中详细的说明了那日的热闹,连芳洲闭上眼睛仿佛便能想象得到,心情十分畅快。等到冬天梅花开了,自己再去玩一回吧! 随着那天她往县太爷和丁太傅家中送了棉被之后,此事立刻如燎原之火的势头迅速的传播开来! 整个裕和县沸腾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上了这种叫做“棉花”的植物。 其实,世上的有心人多得是,用棉花做成棉被,并非连芳洲一个人想到了。 棉花成熟之后,也有好些人见这东西跟木棉差不多但比木棉的丝絮要结实,便心中一动,想到了用来填充被子、鞋子、衣服冬日取暖。 得到有人已经将这棉花做成了被子进献了县太爷和丁太傅,很讨了他们的欢心之后,无不扼腕叹息并且后悔。 与人闲聊之时少不得叹上几句“我早就想到了这个,只可惜没有那样大的胆子敢惊动县太爷和丁太傅!”,或者是“我也想到了,哎,可惜动作没有别人的快!真是悔啊!”诸如此类的话。 这些话辗转传入连芳洲耳中,三姑奶奶、连泽等都十分腻味并且为连芳洲不平,三姑奶奶更是很说了些刻薄的酸话,骂上几句“马后炮!也不嫌臊得慌!” 只有阿简私下向连芳洲笑道:“这样一来倒是好事,如此,你也不会显得太显眼!太与众不同!” 这话真正说到了连芳洲的心坎上,向他展颜笑道:“我听到这些传言心里头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呢!这样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也这么想就好!”阿简放了心,两人相视而笑。 有人乐得跳出来吸引众人的目光有何不好?反正她已经抢了先机给县太爷和丁太傅献上去了,这功劳是妥妥的。 而且,那些人就算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也想的太简单了些。一床棉被,岂是那么容易便能够做出来的?是光往被套里塞那么简单? 笑话! 事实上还真别说,几乎所有人还都是这么想的。 细心点的把棉花压实了实,填充之后用针线粗粗的缝上数道以达到固定的效果,再在外边另外套上一层被套。 懒一些的直接就拿棉花往被套里头塞,棉花毕竟不如木棉蓬松,岂能是一样的处理方法?睡着睡着那棉花全部都结成块或者团斜到一边,拿着抖了抖,继续盖。棉花毕竟 有的更粗心大意,棉花没晒干便装进去了,结果发了霉返了潮,连带着外边的被套都生出了霉点这才想起来该拿到太阳底下去晒! 401.第401章 叫我去帮忙吗 还有的甚至连棉籽都没有去除便直接填充进被套里,结果到了春日南风天或者雨水多的三四月,因为潮湿、空气中水分大,居然在被子里头发了芽…… 总之,无所不有! 更有那也大着胆子进献给县太爷的,结果被县太爷以“存心戏弄”之名大怒轰出了县衙,惹来无数人笑话。 县太爷看到那比连芳洲送去的低了明显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分明糊弄的所谓“棉被”,能不生气吗! 那些最擅长于寻找商机的精明商人立刻看到了赚头,开始大肆收购棉花。 一开始价格并不算高,一来觉得乡下人老实好哄,二来觉得全县所有庄户人家都种了,这玩意儿虽然见所未见,但其实也算不得稀罕了,哪里值得出高价钱收购呢? 当然,收购回来做成棉被出售,价格肯定不会低。 不但不会低,反而会很高、很高。 谁知众人一开始种这棉花的时候绝大部分都是怀着抵触的情绪,加上本来也不懂得如何侍弄,这长势能好就没天理了! 最重要的是并没有经过打顶,结果自然很少。不但少,而且小。 如此一来,数量真心不算多。 再加上乡下人虽然好哄,但是棉被的事情一传开,谁家收了棉花之后还肯卖? 穷人最怕的就是过冬天,有的买不起毡毯或者木棉被,只能盖稻草编成的软席或者狗皮、牛皮等动物皮子。 如今有了棉花,并且是自家地里出的,又不用花钱买,算起来家里头数口人的自家还不够用来做被子呢,谁会舍得卖? 就算那价钱很是诱人,绝大部分人也经住了诱惑。 于是转了一圈下来,所得远远超乎想象的少的商人们不得不提高了收购价钱。 如此相互之间一开始了竞争,这价钱就炒得越来越高,到九月底的时候,竟然到了一斤棉花八两银子的地步! 这样的高价,终于令绝大部分的人家经不住诱惑,卖了! 连芳洲知道了消息,特意给方晴和苏景和去了信,表示就按照先前说好的价格不变,棉被的售卖价也不会变。 方晴和苏景和很快就给她回了信,自然表示一切无异议。 两口子以及苏老爷不免感叹,待她更真心了几分。毕竟这个世上能够不被富贵迷花眼的,尤其是原本并不富裕的人,其实一点也不容易。 如今秋收已过,棉花正是收获最繁忙的时节,连芳洲终于雇到了足够的人手来采摘。又雇了二十来人专门除棉籽。 已经给苏家那边送去了六万斤,全部是除去了棉籽的。还有自家工人做出来的三千床棉被,有七斤的、八斤的两种规格。 因为借用苏家的销售渠道,连芳洲便每一床棉被减少五两银子让利给苏家,方晴和苏景和拗不过她也只好接受了。 即便如此,这一个月送过去的棉花加棉被,就赚了五十多万两! 而因此产生的各种成本在这个天文数字面前,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好在众人看到那招招摇摇的马车队运棉花往苏家,只当是苏家借连芳洲的手种的,并不知道是连芳洲发了这么大的财,倒省去了她许多麻烦,不必要在这方面花费心思。 至于苏家,谁敢打他们家的主意呢? 这日晚上,连立一家子吃过晚饭,连海便跟乔氏说道:“娘,明天我们俩也去给芳洲他们帮忙采摘棉花吧!” “你说什么!”乔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愤愤叫道:“你让我去给她采摘棉花!” “你也不许去,我们家不缺那几个工钱,你好好的在家里用功是正经!”连立也道。 两口子相视一眼,心里头都有点酸溜溜的。 棉花的事情可以说是现今最最轰动、也最最惹人眼热的事情了。 连立和乔氏心里头对连芳洲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两口子为此精神蔫蔫,好几天都没吃好睡好。 尽管两人都认为连芳洲不过是给苏家打工的,可这么大的利益,苏家就是手指缝里漏漏,那也足够普通人家吃穿好几年的! 这死丫头是真的走了大运了! 乔氏满心的不舒服,拐弯抹角的想要打听苏家究竟分给连芳洲他们多少银子,甚至连清儿都问了,可惜谁也没有告诉她她想知道的。 她这心里头正不痛快呢!正诅咒巴不得连芳洲倒霉呢!儿子却叫自己去给她帮忙,这不是拿刀子戳她的心肝肺吗! “这不是几个工钱的问题!”连海眉头皱了皱,说道:“总之我怎么做自有我的道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娘,你不去也行,反正明天我会去!” “你!”乔氏气得一口气闷在胸口,颤声道:“你、你还是我的儿子吗!你不帮我教训那死丫头出气就算了,居然还逼着我向她低头!我不去!你也不准去!你要是敢去,我、我——” 乔氏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威胁儿子。 沉思了片刻的连立却突然一把拉住了乔氏,点点头道:“去!那就都去吧!论理咱们是一家人,也应该去帮帮忙的!总不能比的连外人也不如是不是?阿海啊,摘棉花这种事你娘去就行了,咱们爷俩去问问有没有别的要帮忙,这回芳洲雇了这么多人,难道不要有人专门管着这些人的?万一他们偷了棉花怎么办!我们这也是为了芳洲着想啊!” 乔氏正要气急败坏跟丈夫顶撞几句,听到了这话眼珠子一转便不吭声了。 要说这棉花种子她家的当初当然没有卖给连芳洲,自己撒在地里了。 可是并没有打理,任由自生自灭。 等到棉花事件传得风风火火的时候,两口子这才急冲冲的上地里看去。一看傻了眼,有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掉了,剩下的一半稀稀拉拉的在杂草中求生存,结的棉桃不但稀少,而且瘦不伶仃的,摘了下来还不知道有几斤呢! 两口子都十分扫兴,为此还相互埋怨了一通。对连芳洲家的丰收更是怀恨在心了。 此时,连立的一个“偷”字令乔氏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402.第402章 乔氏的私心 人人都知道连芳洲家的棉田四周晚上会下陷阱、捕兽夹,又有巡逻的人和狗,谁也不敢晚上去打主意。 可是白天趁着采摘的时候偷一些岂不正是好机会? 那玩意儿松松软软的,一捏只有小小一坨,到时候穿一件宽松的袍子去,在里头多缝几个小口袋,一天没准能偷个十斤八斤甚至更多呢! 乔氏心里已经在美美的想开了。 听说在她那儿采摘棉花的都管得很严,有她家的下人盯着看着,一旦发现有人偷是要重罚的。 可是别人怕,自己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可是她的大伯母,哼,就不信她为了几斤棉花敢把自己打一顿!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连海可不知道自己的娘心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听到爹那么说皱了皱眉,道:“管事的事儿芳洲家自有人做,她不可能让咱们插手的,何必去自讨没趣?爹你就在家吧,我和娘去采摘棉花!” 他又加了一句:“孙明都能去,我是她的堂兄,去了也不丢人!” 不但不丢人,旁人也只会说好的。 连立虽知儿子那话是事实,却不太甘心,不由皱了皱眉道:“什么叫咱们插手?咱们是自家人,好心好意的去帮忙,她能说什么?她对你不是挺好的吗!” “正因如此,我才不愿意让她多心!什么都别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连海断然道。 连立无奈,只得勉强点头说了声“好吧!” 第二天一家人特意赶早吃了早饭,连海和乔氏便忙忙赶往连芳洲家。 连芳洲听他们说明来意不觉一怔,再看看乔氏居然没有露出半点儿不情不愿的神情,反而还冲自己笑了笑,好像生怕自己不要她去帮忙似的! 诡异,很诡异呀! 连芳洲抬头朝外边的天看了看,这太阳还是打东边出来吗? 不过无论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要来帮忙,她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的份。 便点头笑道:“难得大伯母和堂兄有心,正好阿简要去,等会儿便跟阿简过去吧!如今石头坪那边的事儿都是阿简和张婶、赵嫂子在安排呢!” 三岔口这边,则是秦管事和李叔、李三合、孙明一家子在管,秦管事有时候能去,有时候有事便是连芳洲去。 每一处还有王大、李大等数个工人一起帮着管,顺便也帮着采摘一些。连泽则与苏子季一起在大院那边监工安排。 如此一理,加上请来的人都是赵六帮忙精挑细选的忠厚老实人,每日早晨采摘前又会集合众人强调一遍定下的赏罚规则。这棉花虽然堪比白花花的银子一般值钱,这些日子以来,却什么偷盗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后果是难以控制的,那绝对是一发不可收拾。 乔氏听了她这话心里便不满起来,忍不住白了阿简一眼哼道:“我说芳洲,你也太分不清内外了!放着好好的姓连的自家人不用,偏要让那不相干的外人来安排事情,这算什么呀!天知道那些外人会背着你做什么小动作呢!” 连海喝之不及,不由扯了扯乔氏,向连芳洲笑道:“芳洲,我娘这张嘴就是这样,你别理她!你是个有主意的,自然样样安排的妥当!” 连芳洲只觉得十分无聊无趣,她当然不会搭理乔氏这话,便径直向连海笑道:“堂兄便先回去等着吧,阿简还有一会儿才出发呢!等下我让他去叫你们!”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连海点点头,拖着还想说什么的乔氏走了。 连芳洲和阿简面面相觑,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阿简笑道:“你如今能如此坦然轻松面对你那大伯母,真是一件好事!” 连芳洲好笑一叹,向他笑道:“不然怎么办呢?堂兄有句话说得还是很对的,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了,我既没有精力去改变她,也没有功夫同她生气,只能置之不理了!不过,” 她皱了皱眉:“我最担心的就是她要来帮忙,没想到还真的来了!天知道到时候会生出什么事儿来呢,等下你到了棉田里拜托张婶或者赵嫂子好好的盯着她。” 阿简笑笑,轻描淡写道:“她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小偷小摸偷几斤棉花,顺便再给你毁掉糟蹋一些吗!” 连芳洲“啊”的一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看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真是傻了,竟想不到这个!” 此时三姑奶奶在厨房做饭,连澈已经去上学,连芳清天天和连泽一起去大院也已经过去了顺便在那边吃早饭,屋子里只有阿简和连芳洲两人。 阿简的目光便温柔了下来,柔声道:“你不是傻了,是这阵子太累了。等过了这一阵,你要好好的休息休息,嗯,要不咱们就去秀苑住几天如何?顺便带阿泽、清儿他们都去!” 连芳洲心中一暖,又有点儿微羞,抿了抿唇含笑道:“嗯,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阿简笑笑,又道:“我看你那大伯母让张婶或者赵嫂子盯着都不太妥,毕竟一个村子里的,又是你的长辈,她们就算看见她的小动作也不方便说什么、更不好做什么。这样,我会把她安排在一个心直口快的妇人旁边。” 如此安排,自然不会向旁人透露乔氏的身份。 连芳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就这样安排好了!我这阵子叫白花花的银子迷花了眼,想事情都有点儿顾前不顾后了!” 阿简笑笑,深邃的眸子中柔情满现,凝着她,温柔无比的道:“有我在,你放心迷糊便是!可是芳洲,咱们好些日子没好好说说话了呢!” 连芳洲脸上一热,那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似的感觉又来了。 阿简见她嗔自己一眼便呵呵一笑,道:“还是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吧!” 用过早饭,阿简便去叫乔氏和连海。 看见阿简来了,乔氏还想拿拿架子摆一摆谱,被连海使了眼色拉住,又想着等会儿偷棉花的事这才没有说什么。 心里却不免把阿简臭骂了一顿没眼力劲,不过一个打秋风的远房亲戚,在她面前摆什么架子! 403.第403章 这婆娘是谁呀 三人来到地里,这边老早就已经开始忙碌了。大麻袋大麻袋的棉花堆放在一旁,三四个人在忙碌着装车准备往大院运送。 自家的车辆不够,连芳洲又雇了四辆车,这边分了两辆,加上自家的车一共是三辆。 这边管装车押车的是王四,见到阿简他们来了便笑着招呼了声,阿简冲他笑笑点头,领着乔氏和连海往棉田里去。 此时棉花的叶子已经落了一半,枝叶渐渐转黄,乍一看去,那雪白的棉桃显得更加惹眼。 乔氏瞧着这一大片白花花雪点似的棉花,眼中放出贪婪的光,恨不得这些全部都是自己的。 她忍不住又开始愤愤了:凭什么这死丫头家的棉花长得这么好,自家的却长成那种样子,真是不公平! 这死丫头也真是够小气的,这么多的棉花,也不说给自家送个几百上千斤去。 哼,平日里“堂兄堂兄”的叫着倒是亲热,到了利益上头还不是眼角也不朝自家斜一眼! 就冲她这,将来还想沾自家的光?她做梦呢! “这就是棉花?长得真不错!看样子丰收了啊!”连海从来没有来过,也没见过棉花——他可是读书人,怎会关心这种东西?见此不由感慨道。 阿简瞧了他一眼,点头笑道:“是啊!芳洲这一年着实辛苦,若再不丰收都说不过去了!” “芳洲很能干啊!”连海笑笑,便道:“我们这就下地去了!” 阿简想了想,便向连海笑道:“其实也不差一两个人,要不,你们就在这儿帮忙记数打包吧!未必要下地里去!” 这边有两个人是专门负责将众人采摘回来的棉花压实扎口记数堆放着,比起去地里倒轻松一些。 连海到了地头上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自然是听阿简的,再说他一个秀才,又从来没下过地的,让他下田地他还真的有点别扭呢! 因此听了阿简的话竟暗暗的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便笑着道:“那也行,我们就留下吧!到了这里,自然听你的安排!” “我还是下地吧!我惯熟做那个!”乔氏却立刻反对。 开玩笑,她是来偷棉花的,不下地怎么偷啊! 阿简见她坚持下地,也不说什么,带了连海过去那两人那里,便领着乔氏到一位林家村的顾嫂子身旁,说道:“就在这儿吧!跟着大家的方向往前采摘,不要乱走动!” “我知道!”乔氏很不满阿简这话,有种听他命令的感觉,口气便有点冲。 顾嫂子等周围四五个妇人忍不住停了停手里的活朝她瞟了一眼,相熟之间交换个眼神:这位嫂子是谁呀,口气这么冲! 阿简也不在意,便径直走开了。 众妇人们也不在意,看了一眼后低着头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 采摘棉花是按斤付工钱的,一斤三文钱,有的人摘得快的一天能够摘三百来斤,差不多一两银子! 真正的时间就是金钱。所以大家都很珍惜时间,谁有空去八卦呢! 要八卦什么时候不能八?非得跟钱较劲? 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同,乔氏故意挺了挺腰杆,揉了揉肩膀,四下看了一眼,见众人都低头忙着自己的,也没人搭理自己,不由有些扫兴,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 转念又想,这样也好,没人注意正好办事! 她便慢腾腾装模作样的采摘起来。 一边采,一边双眼滴溜溜的朝众人偷偷的瞄去,不动声色的离开众人越来越远一些。 “这位嫂子,你这边还没采摘干净呢,别往那边去了!”顾嫂子忽然冲她高声笑道。 乔氏吓了一跳,“哎哟”一声转过头,不满的瞪着顾嫂子道:“你是谁呀,要你多管闲事!” 顾嫂子人品好,又心直口快,这一小片五六个妇人都归她管。 为了方便,哪些人采摘哪一片区域都是大致划分好的。众人也都知道,一直也都遵守着。 乔氏这么一说,众人不由都怔住了,惊讶的看向她。 顾嫂子忍不住有点不快,可她不想节外生枝耽搁了手上功夫,便忍着气仍笑道:“嫂子面生,从没见过呢,是第一天来的吧?呵呵,这也难怪嫂子不知道了!连姑娘让我管着这一片呢,如何采摘、往哪儿采摘都是有范围规定的,不能乱跑,要不然啊,明天可就不用来了!咱们赚几个钱都不容易,这个机会更是难得,主家怎么说咱们自然照着怎么做嫂子你说对不对?” “那——” 乔氏很想骂一声“那死丫头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听她的!”,总算想起来场合不对,忍下了这话没说。 再想想那死丫头是个翻脸无情的,要是真的把自己赶走岂不是亏大了? 便哼了一声往回走,也没回应顾嫂子的话。 众妇人们又是相互交流眼神:啧啧,这婆娘什么玩意儿呀!人家好声好气同她说话,她连个屁都不放! 顾嫂子心里也更添恼火,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并没有同她计较,见她回来了也就罢了。遂继续自己的工作。 众妇人也是一样的心思。 乔氏哪儿是认真干活的主儿? 就算原本是,这会儿也不可能是。 看到连芳洲家的棉花如此丰收,再想想自家那淹没在野草中瘦不伶仃的可怜棉花,就恨不得眼睛里喷出火来把这一大片都烧光! 她很想顺便搞些破坏,可惜这棉花不像水稻,碰一碰谷粒就掉到地上了。无论她怎么碰,那棉桃都稳稳当当的生长在枝头,只不过悠闲的晃了晃而已。 她倒是想踩上几脚,无奈茎秆粗壮踩不倒,枝桠也很结实,她又不能光明正大的下死力气去毁。 结果弄得自己手上反倒划伤了两道而棉花从枝干到花半点损伤也没有! 乔氏气得要死,却也只能气着,无可奈何! 不甘心的停止小动作,乔氏便开始寻找机会往身上藏棉花。 这个时节棉花的叶片脱落了许多,遮挡视线的效果并不好,只要有心,无论附近的人在做什么都能很清楚的看得到。 这也是没有人敢大着胆子动手脚的原因。 可是乔氏是谁呀?她怎么会在乎这些! 预告:很快乔氏就作死最后一次了,不过不是现在,是快了! 404.第404章 偷棉花 眼睛滴溜溜的左瞄瞄右瞄瞄,迅速的将一团篮子里的棉花塞进了身上的小口袋中。 见众人各自全神贯注坐着自己的活,她心里舒了口气,又藏了两把。 伸手按了按,软绵绵的,给人一种很好的满足感和踏实感。 乔氏忍不住笑眯了眼。 只可惜,她采摘到的棉花本来就少,要是再往口袋里塞两把的话,篮子里就要见底了。 要是有人看见她篮子见底,难免会怀疑,会问,这就不好了! 乔氏忍不住生出几分烦躁来。 无奈之下也只好老老实实的采摘。 可她心思不在这上头,采摘了一会儿看看篮子里,又嫌太慢,一不留神手上又被划了一道,痛得她“哎哟”一声,将渗出血珠的手指头放进嘴里吸了吸,忍不住暗骂:这玩意儿真不是个好东西,怎么采摘起来这样麻烦! 目光一扫看见一位妇人的篮子装得慢慢的正往回要将棉花倒腾进麻袋里。 她眼睛一亮,顿时想到了好主意。 三步两步窜到那妇人身边,伸手欲夺她的篮子,十分热情的笑呵呵道:“哎呀你可真能干,摘了这么多了!我来帮你吧!” “哎!”那妇人忙偏身往旁边避了避,笑道:“不用帮,你自己去忙你的吧!” “没事没事!我帮你吧!”乔氏依旧笑呵呵的坚持想要抓那篮子。 “真的不用!”那妇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道:“嫂子你是新来的吧,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吗?我们每个人采摘了之后装进各自的麻袋里,装满了便扛出去过秤算工钱的!” 意思就是,这是我的工钱,你要干嘛? 乔氏愣了愣,心里暗骂连芳洲狡诈,讪讪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她不死心,坚持道:“我是真的只想帮帮忙而已啊!” 那妇人暗暗撇了撇嘴角,尤其在不经意瞥了一眼她那算得上空荡的篮子后心中更觉明了,于是笑眯眯道:“我知道啊,不过谢谢你了,真的不用!” 说着,还警惕的瞟了她一眼。 乔氏气得不轻,脸色也变了变,站在一旁不吱声。 那妇人也不理会她,将篮子里的棉花利落的全部倒入麻袋中,伸手进去按了按,将袋口松松的扎了起来,这才看向乔氏道:“这位嫂子还有事吗?” 采摘棉花的工钱很是可观,而且连姑娘说了,只要大家好好干,等结束之后,每个人还会送三十斤棉花。 话说,她们自家种的棉花收获起来未必有三十斤呢,而且长得也没有这么好! 这是多好的事儿,因此大伙都很珍惜这个打工的机会。哪一个下了地不是争分夺秒的抓紧干活,像乔氏这样的,还真是独一份。想不叫人起疑心都难! “啊?”乔氏回神,连忙摇了摇头,嘿嘿讪笑道:“没有、没有了……” 她嘴里这么说着,可是脚下却一步也没有动,还是这样站在这里。 那妇人不由得蹙了蹙眉:这位嫂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算了!理她呢! 她想了想,把属于自己的那半麻袋棉花提了起来,索性放在自己身边附近好了。 乔氏等她走开了才猛然回神,顿了顿,忍不住又低骂了两句,扫兴的走开继续采摘棉花。 虽然她不想干活,可是不自己采摘,她还怎么偷啊! “你在做什么?你在偷棉花!”当乔氏再一次贼头贼脑的往自己的口袋里塞棉花的时候,那只伸入衣裳里还没有来得及拿出来的手冷不丁被顾嫂子紧紧的握住。 抓了个现行! 这是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而且连姑娘是说过的,谁抓住了使坏的人重重有赏。 虽然人不是她们亲手抓住的,但她们都是见证不是吗? 众人“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看向乔氏的目光充满着鄙视。 “我早就看她不对劲了!没想到果然存着坏心思啊!” “可不是,瞧瞧她那篮子里,半天了就这么点,哪里是个干活的!麻袋还是空的!” “可不是空的,她摘的棉花只怕都在她自己身上呢!” “当真好大的胆子!” “也忒不要脸了!连姑娘这样厚道的人……” “就是,也不知道是谁把她给雇来的!” 乔氏在众妇人那红果果鄙视的目光和一句句议论中不由涨红了脸,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因为情绪太激动了,嘴唇一个劲的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顾嫂子这时候便大声道:“大家伙都看见了吧?这位嫂子,这事儿实在是你做的太不地道了!你可别怨我!走吧,咱们去见张嫂子去!” 说着方放开了她的手。 张婶和阿简都管着这整个石头坪这边,可张婶也是女的,出了这种事情当然是告诉张婶更加合适。 “就那个姓张的!她倒是抖起来了!”乔氏冷笑一声,甩了甩手。 众妇人一怔,顾嫂子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位嫂子,走,咱们过去吧!” “我呸!”乔氏冲地上啐了一口,傲慢的扬了扬头,冷哼道:“就凭她?她不过是给我家打工干活的,算个什么东西!还叫我去见她!” 这话令众人更是一愣,顾嫂子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意思呢?” “不会是失心疯了吧!”一人小声道。 “你才失心疯呢!”乔氏恨恨的瞪了那人一眼,向众人大声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都给老娘闭嘴!你们嘴里那连姑娘,哼,连芳洲那丫头,是我的亲侄女儿!我是她嫡亲的大伯母!哼,你们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叫她把你们统统都解雇了!把你们的工钱扣光!” 众人全部愣住了,鸦雀无声。 惊疑不定的瞪着乔氏。 她说什么?她说,她是连姑娘嫡亲的大伯母?这—— 这种话想必没有人敢乱说吧?难道,这是真的…… 想起刚才议论的那些话,胆小的已经有些着急害怕起来了,脸色也变了变。 乔氏见众人都不敢吱声,不由得心中暗爽! 此时她哪里还记得自家和连芳洲家的恩怨?光记得自己是连芳洲的长辈、是她的大伯母!是可以在这些人面前摆威风的! 这种感觉太好、太高大上了,以至于她别的什么都懒得去想。 相对于众人的惊疑不定,最难堪的就数顾嫂子了。 405.第405章 抓个正着还那么拽 毕竟,乔氏偷偷往自己身上塞棉花是她当众喊破、抓了个正着的。难道说,她要倒大霉? “可你若真是,真是连姑娘的大伯母,那刚才干嘛又这么做呢?”顾嫂子到底不甘,又问了一句。 众人忍不住也低低的议论起来,可不是,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乔氏哪儿是讲理的人? 她当即叫嚣道:“老娘乐意,你管的着吗!哼,老娘今儿过来看看,顺便装一些回去做双鞋子,你管的着吗!” 顾嫂子没想到她如此不讲理,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乔氏见自己三言两语堵住了她,心中越发得意,挑了挑眉,索性大大方方的将棉花往自己口袋里塞,还要去夺顾嫂子手里的篮子,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叫什么名字?明天不用过来了!除非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老老实实的向我赔罪道歉,哼,要是态度好的话,我就放过你!否则,就赶紧给我滚蛋!” 顾嫂子脸上涨得通红,怒了。 她用力夺回自己的篮子,冷冷向乔氏道:“就算你是连姑娘的大伯母,也不带这么糟践人的!我受雇干活,既没偷也没抢,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我做什么要跟你赔罪道歉?连姑娘是个最讲道理的好姑娘,相信一定不会冤枉我!究竟事情是怎样,各位嫂子弟妹们,到时候劳烦你们做个见证!” 众人听到顾嫂子这么说忍不住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感觉来,纷纷点头,都说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绝对不冤枉半个好人! 把个乔氏气得要吐血。 气急败坏的乔氏大叫道:“你们一个个我看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等着倒霉吧!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也不跟你啰嗦着,既这么着,咱们这就去张嫂子面前去吧,去说个清楚明白!”顾嫂子冷笑一声,便要拉扯着乔氏走。 乔氏哪里肯去?又气又急又自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东家”,非但不把顾嫂子放在眼里,反而比她还要凶,一手朝她脸上抓去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敢来拉扯我!” 顾嫂子抬手阻挡,两人扭做一团。 众人见状惊叫起来,忙上前拉扯劝阻。 这边闹腾得这样厉害,早有眼尖的人看见告诉了张婶和阿简,张婶和阿简先后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情形。 “这是干什么呀,快住手!”张婶忙叫道。 顾嫂子听到张婶的声音便停了手。 乔氏却哪里会停?趁机朝顾嫂子脸上挠去。 顾嫂子猝不及防惊呼一声,眼疾手快挡了一挡,脸上没有伤着,手背上却被她抓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她不由怒道:“你!” 乔氏却是不依不饶,“呸”了一声还要挠她。 众人没有想到乔氏如此撒泼凶悍,一时都惊呆了来不及反应! 眼看顾嫂子就要受伤,乔氏的手却是一紧,却是被阿简攥住了手腕,轻轻一动,便令她身不由己的向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张婶也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道:“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呀!” “你算个什么东西呀!这儿没你说话的份!”乔氏双手叉腰,朝着张婶啐了一口,又指着阿简骂道:“不要脸的货,忘了你吃谁家的饭不成!竟敢帮着外人跟我动手!” 阿简别说脸色变了,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的瞥了乔氏一眼道:“我没吃你家的饭,这种无聊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在我面前摆这种无聊的架子是没有用的。” 张婶脸色也丝毫没变,仿佛早就见惯不怪了,笑道:“乔嫂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话慢慢说呀!好好的你着什么急呢!不过啊,我们呢,都是替芳洲做事的,许多事情也做不了主,我已经叫人去请连姑娘了,相信她很快就会来了,等她来了再说也不迟!” “你也叫人去叫芳洲了吗?我也叫人去了!”阿简向张婶道。 “哎呀,要是知道你也叫了,我就不叫了!”张婶笑道。 两个人竟是把乔氏撇在了一边,自顾自的说得好不热闹。 顾嫂子等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状况? 看来这什么乔嫂子真的是连姑娘的亲伯母了,不过这关系似乎…… 顾嫂子心中安定了不少,站在一旁也不说话。既然张嫂子说请了连姑娘来,那就等连姑娘来了再说好了! 证据都在那乔氏身上呢,这会儿众目睽睽,不怕她捣鬼…… 众人的古怪神情显然乔氏也全都看在了眼里,这令她的怒气越发冲天。 她指着张婶和阿简气急败坏的大骂道:“你们给我等着!你们给我等着!等那死丫头来了,我要你们好看!” 阿简挑了挑眉,不语。 他心里虽然很不瞧不上乔氏的为人,但他也不会跟一个妇人做口舌之争。 只不过,“死丫头”这三个字听着真心叫他不痛快! 张婶则满脸说不出是好笑还是无奈的表情,这乔氏,她是不是气坏了脑子了! 她怎么会认为芳洲会毫无道理的袒护她、为她出头呢? 张婶索性也懒得理会她,只安抚顾嫂子等众人,让众人都耐心等一等,等连芳洲来处理事情。 乔氏却认为张婶是怕了自己,重重的哼了一声。 其实今日连芳洲原本是要与阿简一起过来这边看看的,乔氏和连海的出现令她改变了主意。 她担心连立会弄什么鬼主意。 果然,阿简他们出发没有多久,连泽便气呼呼的从大院那边奔了回来,说是大伯父跑过去了,一口咬定是她让他去帮忙管事的,正在那儿闹呢! 大院的作坊区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密是严禁闲杂人等出入的,雇佣来的那些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而且只负责粗重力气活和其中一些简单的工序。而且就算是他们也不能每天都回家,十天才能回去一次,吃住都在大院。 连立咋咋呼呼的跑了过去,天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来! 连芳洲心里暗骂一声,急忙与连泽赶过去,问道:“苏管事放他进去了没有?” 406.第406章 如此逻辑 “没有!”连泽摇摇头,说道:“他就进了大院,没进作坊区。苏管事不肯让他进,他在那儿骂人呢!哼,若不是怕小灰,只怕还要动手打人!” 连泽说着看了连芳洲一眼宽慰道:“姐姐放心,苏管事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也知道咱们家跟他们家的关系,所以不管他的话再难听,苏管事都不会往心里去的!” 连芳洲的眉头又皱了皱,这一贴狗皮膏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揭开! 姐弟两人匆匆赶到大院,还没进去,就听到连立的叫骂声一声高过一声。 连芳洲忍无可忍,扬声冷喝道:“大伯父!你来这里做什么!” 连芳洲连面子功夫也懒得做了,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冷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子季闭了嘴,瞧了连芳洲一眼冲她点了点头。 两三个帮忙阻拦的工人也停止了说话和动作,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连芳清叫了声“姐姐!”便奔了过来扑在她身上,气鼓鼓的道:“大伯父骂人!还想动手呢!” 连芳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冷冷的盯着连立。 连立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给气坏了! 要说连芳洲与他两口子虽然闹了无数场不愉快,每一次唇枪舌战也丝毫不留情面,可是,她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一上来就直截了当的展露怒意和冷意。 连立不由也沉下脸道:“芳洲,你眼睛里越来越没有长辈了!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大伯父,我跟你爹是同辈,你也得认我是长辈!你这样算是什么意思?” 已经很多次了,连芳洲连跟他拌嘴的兴致都没有,她冷冷道:“你别张口闭口长辈长辈的!你简直侮辱了长辈这个词!我爹的同辈这村子里不知道多少,可就是没有哪一个长辈像你这样乱闯我家!我请你马上离开!” 连立一滞,张张嘴正要说话,连芳洲又是冷冷一笑:“别跟我说你是一片好心来给我帮忙的!我不需要!请你离开!” 她说着又向苏子季道:“苏管事你做的很好,以后再有人敢乱闯,直接叫人轰出去关上大门!要是敢在门口耍赖,就给我放狗!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工作吧,别为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了进度!” 苏子季瞟了一眼小灰。有小灰在,加上连芳洲的性子,连立奈何不了她们姐弟妹的,何况张小均还在守大门呢! 他便点点头道:“行,那我就先去忙了!” “去吧!”连芳洲冲他笑笑。 苏子季便领着几个工人走了,顺便从里边把通往作坊区的中门给关上了。 “大伯父还不走吗?留在这儿想干什么?”连芳洲冷冷道。 连立见她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跟苏子季说得热闹,自己在她眼中就更没有似的,他不由又气了!怒道:“明明就是你的意思让我们一家子来帮忙,怎的又做出这副样子来!连芳洲,你欺人太甚了!” 连芳洲还没说话,连芳清已经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撇撇嘴说道:“大伯父刚才也是这么跟苏管事说的,可是我没有想到当着姐姐的面你也撒这样的谎!我姐姐怎么可能请你们帮忙呢!” 连芳洲心里头无语极了。就连连芳清都能够明白的道理,大伯父居然就不明白!居然还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 她的意思?他莫非见鬼了吧! “我的意思?”连芳洲指了指自己,没好气道:“我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意思!大伯父这话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怎么没有!”连立气急败坏兼振振有词道:“你大伯母和你堂兄已经去了地里帮你们摘棉花,是不是?他们帮了忙,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他们去地里,我来这儿,原是一个意思,难道不是吗!” 连立心里头岂能不气不恨?他原本以为苏子季一个下人,只要他拿出威风来呼喝就不敢把他怎么样,就必须得乖乖的把他请进去。 没想到他都说了这是连芳洲的意思,那苏子季还敢拦着他!倘若不是他多事,自己又怎么会再一次受这死丫头奚落? 只要进去了,事情上了手,他就不信这死丫头还能把他赶出来不成! 的确,如果他事情上了手,连芳洲还真就不好强行把他给弄走。那样做太难看,就算为了弟妹们,她也得顾及面子。 可连立没有想到,他进得了大院,却进不了作坊半步!这岂能不令他着恼! 连芳洲听了他这番话差点儿给雷翻了! 这叫什么强盗逻辑? 她答应让乔氏和连海帮忙采摘棉花,就等于答应了让他们全家来帮忙?所以,连立跑到这儿来要强行往里头闯,其实是她答应了的! 简直岂有此理! 最可笑的是,面对这样的强盗逻辑,连芳洲竟然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话!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连泽和连芳清。 兄妹俩虽然没有像连澈一样上学堂,但是读书学习却一直坚持了下来没有落下。这是连芳洲的坚持。 而且现在家里头条件好了,连芳洲还买了好些书籍,得空了便叫他们看,有时候是她,有时候是阿简会讲解一番他们不明白的地方。 所以他两个年纪虽然不大,但连立这番拐着弯的话他们也不费什么劲就理解了。 于是,兄妹俩也呆了。 “这、这样也行!”连芳清睁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道。 连泽瞥了一眼妹子这夸张的表情忍不住“嗤”的笑出了声。 连芳洲也想笑,但她笑不出来。 “大伯父你误会了!”连芳洲的语气满是冷意,冷冰冰道:“我很忙,没有闲工夫跟您说太多,可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我们家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我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有找你帮忙的一天,所以,请你今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儿了!那白纸黑字的字据,当初可不是白立下的!我不拿它说事,并不表示我忘记了这回事,请大伯父也记得!” 连立气得冷笑:“你好大的口气!我劝你说话别说太满了,做人呢,总要留点后路!哼,你敢保证今后就没有求着我们的一天?哼!总要走着瞧才知道,对不对!” 407.第407章 乔氏抖起来了 “对别人也许是,对我不是!”连芳洲毫不客气道:“难道将来就算有事我求你们,你们会帮我?呵呵,这种话连大伯父你都不信吧?何况是我!所以,我这话说的其实一点也不满!请吧!” 连芳洲瞟了一眼神色阴晴不定的连立,淡淡道:“大伯父还是自己留点体面的好,如果真的要我叫人请你出去,那可就有点难看了!” 连立终于真正的怒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瞪着她咬牙道:“好,很好!连芳洲,我会记住你今天的话,你也记住!哼,我倒要看看,等我儿子做了官,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求着我的一天!” “好,我等着!”连芳洲懒得跟他多嘴,毫不犹豫的干脆应道。 堵得连立胸口一滞,气冲冲恨恨的走了。 “姐姐!” 连泽和连芳清忍不住都有点担心的看向她,小小的眉宇间竟也显出了几许忧愁。 显然,连立的话还是对他们俩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的。 连芳清摇着她的手,娇声道:“姐姐姐姐,三哥的成绩一定会比堂兄还要好!他会比堂兄更加出息的!” “是啊姐姐,澈儿很聪明的!”连泽也忙道,想了想又道:“虽然我不太喜欢堂兄,可是我觉得他跟大伯父、大伯母是不一样的,他不会任由他们胡来的!” 连芳洲心中一暖,瞧了他们一眼微笑道:“这些事情姐姐会处理的,你们不要担心!你们只好好好的做好姐姐交代的事情,然后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可以了!” 连芳清又扬眉笑了起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重重点头道:“嗯,还有阿简哥哥呢!阿简哥哥最厉害了!” “……”连芳洲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又有一种异样的安然。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没有多久,石头坪那边先后来了两人报信,只说出事了,请连姑娘赶紧过去! 不用问,连芳洲也知道必定是乔氏闹出事了。 她简单交待了连泽和连芳清几句,连忙往那边去。 到了地头上,在那里过秤登记的连海看到她十分诧异,忙迎过来笑道:“芳洲!你怎么来了!” 连芳洲苦笑了笑,便道:“阿简和张婶都叫人回去告诉我,说这边出事了,让我过来一下!” 连海的脸色变了变。 跟连芳洲一样,听到这话想都不想他第一个也想到了自己的娘。 连海心里顿时又气又急又恼。 如今最不愿意自家跟连芳洲之间闹出什么矛盾,听到此事岂能不急? 气的是自己的娘真的是太不像话了,这才多大会功夫,她就有本事又闹出事儿来! 恼的是阿简和张婶。张婶也就罢了,未必知道他也来了。可阿简明明就知道他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出了事为什么不先来告诉他,反而还故意瞒着他却去叫了连芳洲,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跟你去看看!”连海当即便道。 连芳洲点点头,说了个“好”字,由那领路的人一同领着往那边去。 远远的,却已经看得清个大概,的确是乔氏闹事了。 连海心中那一丝丝的侥幸立刻荡然无存。 他不由蹙眉恼道:“想来这事儿定然跟我娘脱不了干系了!阿简也是的,我就在这里,他先过来跟我说不就行了?我自然不会让我娘胡闹的,却让你这么远又特特跑过来一趟!” 连芳洲闻言深深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多谢堂兄的好意,只是毕竟这都是来帮我干活出的事儿,我这个东家无论如何都该亲自过问才像一回事!怎么好劳动堂兄呢!” 连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觉有些讪讪,勉强陪笑道:“真是对不住,原本还想着给你帮忙呢,没想到却又给你添麻烦了!” 连芳洲听到他这种话一股怒意不由浓重袭来,很想翻脸好好的刺连海几句。 说实在的,相比乔氏和连立,面对连海的时候连芳洲的感觉更加的别扭、不自在。 他说得倒是客气,好听的话一套一套的,可他这么精明一个人,难道不知道他的娘是个什么脾性的人?难道不知道两家的过往恩怨? 却巴巴的把她拉来给自己“帮忙”,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心中存了这一股不满,听了连海那话本来应该说上两句“无妨”、“没事儿”之类大方客气话的,可连芳洲只是敷衍的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连海察觉到了她的不满,心里也有些微微的不痛快来。心道闹事是闹事,谁又敢保证主动生事那个是我的娘呢? “连姑娘来了!” 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一起朝这边看过来。 不一会儿,连芳洲和连海就来到众人面前。 张婶刚朝连芳洲迈出去步子,正准备跟她简单说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谁知道还等不到她的步子迈出去,乔氏已经叫了声“我的儿呀!”朝连海飞奔了过去,拉着连海的手嚎叫着诉起委屈来:“我的儿子呀,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啊,你娘我可要叫人欺负死了!你快帮我教训这几个没安好心、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这一个个的合起伙来冤枉我呀!你还是个秀才呢,总不能叫人这么欺负你的娘!” 顾嫂子等早就听说大房村去年中了两个秀才,这才猛然想起,其中一个不就是连家大房的吗!原来这乔氏就是连秀才的娘! 顾嫂子脸色不由变了变,下意识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恰好也朝她看过去,冲她微微笑了笑,示意她放心。顾嫂子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连芳洲就这么冷眼看着,看着乔氏仿佛窦娥似的拉着连海诉着冤屈。 到底是自己的娘,而且说句实话,连海见过慈母形象的乔氏,见过神情愤愤的乔氏,也见过撒泼骂人的乔氏,却独独没有见过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喊着诉着委屈冤枉的乔氏。 因此连海的心一刹那间就软了、愤怒了,理所当然的认定是自己的娘被人欺负了。 他好言安抚着乔氏,冷冷道:“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出来,我想,芳洲也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408.第408章 得寸进尺 “到底是我的儿呀!”乔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眼光一斜白了顾嫂子一眼。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是在连芳洲的地头上,听到儿子最后那句话又觉得十分不爽,哼道:“她给我公道?她不帮着外人欺负我就算好的了!还指望她给公道呢!儿子,你怕她怎的,她目无尊长,你送张帖子到县太爷那里去,抄没她的家产!把她打入大牢!我看她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连芳洲气得给笑了,“嗤”的冷笑出声。 “娘!”连海的眉头皱了皱,“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乔氏只见儿子答应了要帮自己出气,欢喜得心花怒放,哪里还把连芳洲放在眼里? 张婶、阿简等不听她的话,她原本就迁怒恨上了连芳洲,这时候更是一腔怨气发作了起来,那还不是怎么狠毒怎么说! 她哪里明白她儿子的心思? 乔氏听到连海这么说,顿时更委屈了,分辨道:“我没有胡说八道!要不是这死丫头使了坏心眼,这些人一个个怎么敢——” “娘!”连海低喝一声打断了她,向连芳洲露出个祈求又无奈的苦笑表情,皱眉道:“你不要再冤枉芳洲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连芳洲一愣,不着痕迹与阿简相视了一眼,两人眼底均带着疑惑:连海这是——怎么了?没有必要这么护着她吧? “连姑娘,是这么回事!”顾嫂子见连芳洲一言不发,连秀才又只问他的娘顿时就急了。 连芳洲闻言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轻柔的微笑着打断了她:“顾嫂子别急,你们一个一个的说,先听听我这位大伯母怎么说的吧!” “好吧……”顾嫂子心里头就算再着急,也只得无奈的勉强点头应了。 乔氏理所当然的又将这当做是连芳洲怕了自己儿子而不得不做的让步,鼻孔里“哼”了一声,便指着顾嫂子道:“这个婆娘冤枉我偷棉花!还有这些人!” 她一个一个的指了过去,竟是把所有人都怨上了,“这些人也帮着那婆娘冤枉我,个个都在旁边说风凉话!” “谁冤枉你了!”众人“轰”的一下炸开了锅,顾嫂子气急败坏道:“我亲眼看见、亲手抓住,你还敢抵赖?抵赖也就罢了,居然还倒打一耙!各位姐妹嫂子都是见证,你就算想赖也赖不掉!连姑娘、连秀才,你们要是不信就搜一搜她的身上!等你们搜过,自然就知道谁冤枉了谁了!” 众妇人们原本碍于连海、碍于乔氏与连芳洲的身份还有点儿犹豫不决要不要说句公道话,可是乔氏这一句话把她们全部都赶到了对立面。 众人立即七嘴八舌的纷纷附和起顾嫂子来。 乔氏哪儿是个听人说不还嘴的主儿?顿时便瞪着眼睛争辩叫骂起来。 众妇人见她骂人也怒了,一个个也骂起来。 乔氏就算再勇猛,毕竟只有一张嘴巴,面对七八张嘴巴,一只有认输的份儿。她嗓子都嘶哑了声音还是被众妇人的声音所淹没。 这令她更气愤了几分。 张婶动了动唇,看了连芳洲一眼,暗叹一声没有出声。 连海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可他自衿身份,别说跟众妇人对骂,就是喝止众妇人他都觉得有失身份,只有蹙着眉头干站在那里的份。 连芳洲见众人闹得差不多了,才出声叫停。 顾嫂子等自然都是给她面子的,听她出声都停了下来。 乔氏可不卖她的账,于是,就只剩下她一个嘶哑的嗓子在扯声大骂。 众妇人面面相觑,这个乔氏,还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堂兄,劳烦你叫住大伯母吧!咱们有事说事不是?这样又能解决什么呢?”连芳洲很是客气的向连海道。 连海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简直令他难为情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可他能怎么样?只能叫住了乔氏。 乔氏见自己儿子出声当然就住了口,心中却更得意了:她就是不卖连芳洲那死丫头的账,那死丫头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拿她没办法! 还是儿子的面子大啊! 就知道她会怕自己的儿子,哼! “大伯母,顾嫂子她们说你偷了棉花,你说没有,这么多人联合起来冤枉你,这有点说不过去吧?毕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大伯母还是让搜一搜身吧,其实事情要弄个清楚明白也挺简单的!”连芳洲客客气气的说道。 “你敢!”乔氏尖声叫道。 “芳洲,这样不好吧!”连海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毕竟,乔氏是他的娘。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连芳洲很无奈的轻轻一叹,似有所指的道:“其实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都觉得很不好!可是,除此之外堂兄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无论谁冤枉了谁,总有一方是无辜的。既然是无辜的,总得给人个交代是不是?这事儿,可不能这么不清不白的算了!” 连海顿时一怔,看着连芳洲说不出话来。 顾嫂子等齐齐都说是。 乔氏则大声反对,坚决不干。 双方差点又要吵起来,张婶连忙拦住了话头。 其实到了这一步,连海是倾向于相信顾嫂子等人的,可是,他仍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可是自己的娘啊! 连海不由后悔,早知道如此,他就不主动跟过来了! 如今最进退两难的,反而是他。 “芳洲……”连海看向连芳洲,露出祈求的神色。 他丢不起这个人啊!秀才的娘偷东西还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而且偷的还是自家堂妹的东西,这叫他情何以堪! 传了出去他会被人笑话死的! 没准还会联想到他的德行上,怀疑他德行有亏。 其实,从乔氏伸出手被顾嫂子当场抓住开始,如果有人想要在这上头做文章,他的德行已经有亏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心思不纯,非要拉扯乔氏来所谓的“帮忙”,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连芳洲没有接他那祈求的目光,低头看脚下的土地,淡淡道:“堂兄可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了吗?若是可行,我听堂兄的!” 409.第409章 这样也行 连海哪里能有什么好主意?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急得无法了,他也不知怎的竟学上了他的爹娘那无赖的本性,结结巴巴的小声道:“这件事、这件事我看不如慢慢的查吧,这一时半会的也难以有个结果——” 可他话没说完就被顾嫂子打断了:“连秀才这话可就不对了!不过是搜身罢了,很简单的事情,有没有一目了然,又怎么需要慢慢的查呢?再说了,离了这地儿,证据就没有了,到时候还怎么查!” 连海顿时噎住,抿了抿唇脸色有些苍白。 这话,原本就透着没道理得很!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氏却瞪了顾嫂子一眼,厉声质问:“你怎么跟我儿子说话的!” 威胁意味十足。 顾嫂子见她这样蛮不讲理倒好笑了起来,连带着,对连海这位秀才也没有刚刚乍一听说时的那种敬畏了。 她笑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乔嫂子?” “当然不对!一个字都不对!”乔氏哼了一声,仍旧坚持道:“我没有偷,就是没有偷!我身上有棉花就是偷的了?采摘了下来我不过是为着方便先放在身上而已!这就叫偷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了!” “你!你!你真是——”顾嫂子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乔氏。 她从来没有想到,众妇人也目瞪口呆:有人的脸皮居然可以厚到这种程度! 连芳洲不由在心底暗暗喝彩,话说,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也是一种境界!堂兄跟他的爹娘比起来,还差得好远啊! 连海眼睛却是一亮,迫不及待的朝连芳洲看去,一颗心紧紧的揪了起来。 此时的连海,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有的抓就不错了,哪儿还去管这根草是好还是烂? 乔氏的这番话,听在他耳中竟然有一种令他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么好的一种说法。 连芳洲没有出声。 她并不想跟连海彻底的闹翻,可是也不能太惯着乔氏了。 倘若这次顺了乔氏这话,她这种人是不会懂得什么进退的,只会认为自己怕了她,今后变本加厉谁也不知还会做出什么来。 连海见连芳洲没有吭声,忍不住暗暗焦急,便转向乔氏道:“娘!既然如此,您赶紧把摘下的棉花都拿出来吧!还等什么?” “我——”乔氏瞪了连海一眼,满心的话哪里好说出口?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娘!你还等什么呀!快点拿出来!”连海的脸色沉了两分,语气也显得有些急躁。 “拿就拿!”乔氏到底不敢违拗儿子,气冲冲的把先前塞进怀里的棉花一把一把的往外掏,深仇大恨似的往地上的篮子里扔。 她原本还想掏一半藏一半的,可一想到连芳洲那“搜身”的话,只得咬咬牙,忍着心疼全部掏了出来。 “没有了,就是这些了!”乔氏这下子底气足了,怒气冲冲的瞪着连芳洲道:“要不要来搜一搜呀?要是没搜出来你得给我磕头赔罪!” 连芳洲便半打趣半嘲讽的微笑道:“既然大伯母都这么说了,想来肯定是没有藏私了!倒也用不着再搜了!” 连海听见连芳洲这么说大大的松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情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可是乔氏心疼呀!忙活了半天一把棉花没捞着,反而手上被划破了两道口子,这憋屈劲儿太难受了! 她憋屈难受了,当然不肯就这么受着。 目光一扫众人,气冲冲道:“你们现在知道冤枉了我吧?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这事儿,没这么容易完!” “娘!你少说两句吧!”连立不满瞪了她一眼。 如果这不是他的娘,他都想上前给她两下子。真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她居然反倒不肯善罢甘休起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说呀!我说海儿呀,你可得给我做主!不能叫她们——” “娘!”连海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娘!您少说两句!” 乔氏从没见过儿子发这么大的火,顿时愣在了那里,动了动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连芳洲这才道:“大伯母,无规矩不成方圆,在我这儿干活的,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这棉花采摘下来没有放在身上的道理,暂时放也不允许!我这儿也不缺什么人手,你还是请回吧!” “你凭什么赶我走!”乔氏大怒。 连芳洲没理会她,只瞟了连海一眼。 连海将乔氏袖子一扯,冷沉的声音道:“我看娘你还是回去歇着吧!芳洲这也是为你好!” 乔氏没有听出来连海话中的维护之意,只觉得儿子当着众人的面居然也没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她感觉到十分伤心。越发气恼,瞪着连芳洲道:“她会为我好!这个死丫头她会为我好!她这是在扫我的脸面呢!” “芳洲,我们先走了!等回去了我再寻你说话吧!你……多包涵!”连海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索性直接拖了乔氏就走。 乔氏还挣扎着叫骂不已。 远远的,连芳洲还能听到她要跟自己拿这半天的工钱,又声称她的手被划破了两道口子,要医药费…… 张婶忍不住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顾嫂子等更是一个个惊得此刻都没有回神。 这是,怎样彪悍的一个存在! 连芳洲向众人道:“今日之事各位嫂子做得很好,我向来帮理不帮亲,原先怎样今后还怎样!今日为了这事儿耽搁了你们许多功夫!你们也是为了我,是一片好心,这样吧,今天你们每个人多算四十斤棉花的工钱,顾嫂子多算五十斤的!你们看可以吗?” 众人见一场风波如此终结,心里都很有些无语。可是碍于乔氏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最令众人介怀的就是耽搁了采摘棉花的功夫,好些人已经在心里头暗暗的心疼工钱了!不由暗自后悔多管闲事。 可听了连芳洲这么一说,众人心头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忙都笑着答应,直说连姑娘厚道。 这么大会儿功夫补偿四十斤棉花,她们绝对是赚了的! 连芳洲一笑,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都去忙吧!希望各位嫂子们还跟先前一样用心!” 众人都笑着答应着去了。 410.第410章 有话请直说 张婶叹了口气,上前向连芳洲温言笑道:“你这个大伯母向来都是这种性子,你不要与她计较、别往心里去!好在你堂兄人还不错,是个明白事理的,今后再有什么事,你也能省心些!” 对于连芳洲家的这一摊子麻烦事儿,张婶是最清楚不过的。 作为一个旁观者,可以说她见证了所有。 连芳洲如今哪里还会计较?只是觉得有点儿麻烦而已。 便向张婶笑道:“谢谢婶子关心!我可早已习惯了,与她计较实在犯不着!婶子放心吧!”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张婶一笑,便道:“那我先忙去了!” “嗯!”连芳洲笑笑,看着张婶去了。 阿简向她跟前两步,笑道:“你是在这儿,还是回去?” 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我还是回大院那边去看看吧!这里有你和张婶就好了!” 阿简笑笑,便道:“那也好,你先回去。”顿了顿又颇为困惑道:“你那堂兄——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你可知道?” “我先前心里头也正奇怪呢!”连芳洲经他提醒也回了神,皱眉道:“他今天的表现的确有点儿古怪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对于连海这种人来说,他那样的态度明显不代表什么好事儿。 “算了!”连芳洲想着只觉得头疼,便笑道:“我懒得回去了!就在这儿吧!” “好!”阿简可不正想留她下来,瞧了一眼棉田中隐约可见的许多忙碌的身影,无不遗憾的叹息道:“就是可惜,人太多了些!” 连芳洲不觉嗔他,两人都笑了起来。 阿简叫她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便笑着分辨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好好放松放松,不要那么辛苦!” “我也没说你有什么意思呀!”连芳洲白他一眼,遂笑道:“咱们别站在这儿了,我去跟张婶她们一处,你,你也去忙你的吧!” 阿简一笑,此处人多,的确也不方便与她两个人在这儿待太久时间,便与她道别。 连芳洲待到差不多收工的时候才回去。她没有想到的是,连海竟然还在过秤登记那儿忙活着,见她经过还笑着叫了声“芳洲!” “堂兄!你还在这儿啊!”太过吃惊了,连芳洲这惊讶的话脱口而出。 连海脸上划过一刹那的不自然,但很快这一丝不自然便消失不见。 他依旧笑得云淡风轻,装作没听懂连芳洲的言外之意,笑道:“天快黑了,好像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如今天黑得早,虽然天快黑了,其实却并不晚。而且这种活要的就是争取时间,所以每日收工都比较晚。 连芳洲笑笑,“我就先走一步了!” 连海原本是想跟连芳洲一起的,可连芳洲这么说了。他也不好硬要跟上去,便笑着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连芳洲顺便又去大院那边看了看,问了问进度。 等她回到家里洗了个澡,三姑奶奶已经差不多做好饭了,阿简和连泽他们也都回来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饭,便坐在一处说笑些闲话。等会儿就要开始学习了。 而没多久张亮也会过来,与连泽一起习武。 连海恰是这个时候来了。 “芳洲!”连海笑眯眯的进屋,与众人皆打了个招呼。 “哟,阿海来了啊,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呢!”三姑奶奶也笑道。 三姑奶奶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这话也是家常,可是听在连海的耳中却觉得含带着嘲讽的意味。 先前,他不说往连芳洲家来得勤,可三四天总会来串串门说上几句话,有的时候还坐一坐的。 自从连芳洲家开始收获棉花忙碌起来之后,尤其是听说了孙明也在地里帮忙之后,除了那一次他一家子上门问丁太傅和县太爷的事儿,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没有来的原因,当然是他要备考,恐怕还有生怕连芳洲他们叫他帮忙收棉花! 所以三姑奶奶乍见消失了许久的他又出现了,就这么随口问了一句。 连海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干笑了笑:“是啊,一直都忙着呢……” 连芳洲和阿简不动声色相视,阿简便起身,带了连泽和张亮去习武。 连澈回房间学习。 连芳洲知道连海来肯定有话说,为了让他赶紧说完赶紧离开自己跟前,她又让三姑奶奶带着连芳清回房间去了。 屋子里没了别人,连芳洲便看向连海。 “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连海搓了搓手,一开口却是苦笑着道歉:“我没有想到我爹我娘会那样……原本我也是一片好意,想给你们帮帮忙的,没想到反倒给你添了麻烦了!” 顿了顿又笑道:“说起来早就该来帮忙了,只是前一阵子我一直闭门读书,也就没空……” 这些面子上的套话对连芳洲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她其实很想跟连海说他不用这么说的,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他来不来帮忙。 “堂兄太客气了!自然是学业更要紧!”连芳洲也只好顺着他的话敷衍着笑道。 又半真半假的笑道:“堂兄还是继续在家中闭门读书吧!我这里真的已经不缺少人手了!浪费了堂兄用功的时间,万一因此连累了堂兄考不到好名次,岂不是我的罪过!” “无妨无妨!”连海忙笑道:“用功不在这几天功夫,我已经念得差不多了,断断不可能会因此影响了功课的!” 连芳洲暗叹,他难道非要自己把话直白了说吗? 不过,她倒是更加好奇了,他为何突然间非要来帮忙呢? “堂兄,就算你不怪我,我自己心里头也过意不去呀!”直白的话连芳洲还是要说的,笑道:“再说了,就算你不怪罪,到时候大伯父、大伯母只怕也饶不了我呢!” “他们不会!”连海急忙道:“这么没道理的事情,他们不会做的!” 连芳洲垂下了眼眸,笑笑不语。 这话,她没有必要反驳。只怕连海自己说了自己都觉得不信吧? 连海果然神情有点讪讪,又信誓旦旦的道:“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你放心吧,我会管着他们,绝不会让他们乱来!” 411.第411章 堂兄的目的 连芳洲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管?你怎么管?你管得住他们不找我的麻烦,难道还能管得住他们那张嘴?管得住他们在外头胡说八道? “堂兄,”连芳洲抬起头直视着连海,眨了眨眼睛,轻轻的说道:“堂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呵呵,如果有的话堂兄直接说便是了,我能帮的自然会帮!” 连海眼睛亮了亮,似乎颇为心动,可是迟疑了片刻,却又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没有什么……” 鬼才信! 连芳洲暗暗翻了个白眼,见过矫情的,可矫情成这样的还真少见! “堂兄何必客气?咱们好歹都是姓连的!”连芳洲又道,语气却已经带上了两分不耐烦。 连海心里便有点着急起来,忙道:“是,是有点儿事情想请你帮忙说两句好话,就是不知道唐突不唐突……” 连芳洲闻言便看向连海,等着他往下说。 不说也不行了! 想想早晚都得开这个口的,此时不说将来还不照样得开口? 此刻否认,将来再开口只会更觉得尴尬。 连海一咬牙,便向连芳洲笑道:“是这样的,呃,这个,在咱们裕和县,这推广的棉花种的最好的就是堂妹你了。而且你不是还给县太爷和丁太傅他们送了棉被、很得他们看重吗?这种事情,无论是县太爷还是丁太傅只怕都得向朝廷写折子说明,县太爷必定还会请功……县太爷自不用说,我想堂妹的一份功劳也是稳稳当当的!就是,就是你能不能跟县太爷说说,就说这种棉花的事儿,我也帮过忙……” 连芳洲瞬间全明白了! 原来,他是打得这么个主意! 难怪上赶着要给自家帮忙,这是看到棉花的好处显露出来了,所以想在功劳簿上添上一笔! 这打的,可真是好算盘呀! 连芳洲此刻心里的感觉很是古怪,说不清好坏。 能动脑子动到这一步,她想不服都不行啊! 没准到时候再放出些模棱两可的话出去,听在外人的耳中,只怕会变成自家种棉花主要的功劳是他的,而她连芳洲只不过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才取得的成就! 毕竟,他是念过书的人,见识自然比自己要好得多的! 连海见她不吱声,脸色也有些微微的不好,只是有求于人,自然得放低姿态,便又笑道:“就是多加一句话的事儿,这是很简单的事儿呀!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的确是不叫我为难,就是拿我当傻子耍罢了! 到时候你那爹娘没准还要上我面前来摆功劳要求分好处呢! “行!”连芳洲笑道:“堂兄说的是,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若是县太爷问起的时候我一定会说的!” 连芳洲想了想,很痛快的点了头,冲连海笑得无比的真诚,笑道:“本来堂兄也帮了忙嘛,我怎么能不说呢!” 连海顿时大喜,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他太兴奋、太欢喜了,不觉站了起来冲连芳洲拱手作了一揖,笑呵呵道:“堂妹,真是太感谢你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堂兄太客气了!”连芳洲亦笑着起身往旁避了避,笑道:“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是、是!呵呵!”连海兴奋得脸上发光呵呵的笑着,笑道:“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堂兄慢走!”连芳洲勾唇淡淡一笑。 她可是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他本来就帮了忙,而她也会实话实说! 他帮的忙就是收获的时候帮了几天过秤,她不会抹了他的帮忙的! 至于别的,他没帮过的她怎么能说呢?那可是欺瞒朝廷命官、欺瞒朝廷,她一个小小的乡下女子哪里敢在朝廷命官面前撒谎呀? 况且,他也没具体的让她说什么呀! 连海得了连芳洲的承诺,满心欢喜的离开,又去石头坪那边帮了两天忙,便出门访友去了。 等五天之后他访友回来,在家中歇了好几日,又去帮了两天忙,便没有再去。 因此当县衙那边来了师爷问连芳洲话时,连芳洲就按照自己想的那样说,对连海丝毫都不觉得愧疚。 方晴和苏景和来信,说是又有船队启程前往杭州,问连芳洲这边有没有棉被要送过去。 连芳洲便将第二批四万斤棉花和八百条棉被又送往双流县。 至于苏锦等人纺织出来的棉布,也有将近百匹了,堆放在库房中,连芳洲还不打算出售。 她也让苏锦她们不必着急,要紧的是教会自己买来的那几个女孩子纺织的手艺。还有就是将纺织的工艺提高,织出带有美丽花纹如各种绸缎绫罗一般的上等棉布。 这个不像棉被的需求那么凸显,在棉被的反衬下显得黯然失色了许多,但棉布可是个好东西,迟早人们会发现它的好处!到那个时候,还能好好的发上一笔。 她不是没有跟方晴和苏景和提过棉纺棉布,可很明显她们把这个当成了葛布、麻布或者绸缎一样的东西,这对他们来说不能吸引多少注意力。 随着第二批货物启程,棉花的收获季节已经过半,连芳洲也松了半口气了。 可是似乎,她这半口气松的有点太快了! 这日,宋庄的员外为老母亲办寿宴派了人来采买鸡蛋,要六千只,连芳洲便带着连芳清在小花果山养鸡场那边忙着点货、出货。 一个鸡蛋三文钱,六千只十八两。 在棉花的高额利润前微不足道,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而且,将来棉花的价钱肯定会降下来的,她得均衡发展,这才是长久之道。 谁知村里头一个八九岁大的两个小孩跑了过来跟她说她家里来了城里头的客人,三姑奶奶让她回去呢! 如今李氏和张秀儿忙着做那么多人的人,还雇了村子里两个女人一起帮忙,根本忙不过来,这边卖鸡蛋宋家又有足够的人手来,因此就只有连芳洲姐妹两个在这边。 连芳洲要是回去,连芳清一个人可搞不定。 412.第412章 城里来的客人 连芳清倒是越来越有胆识尝试新鲜事物,眼睛一亮冲姐姐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娇娇脆脆的道:“姐姐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的!再说还有小灰陪着我呢!” “那怎么行!尽胡说八道!”连芳洲笑起来。还小灰呢!难不成她还敢放小灰咬人? 连芳洲想了想,便就近在旁边的棉田里唤了孙氏来,请她陪着。 孙氏自是满口答应。 连芳洲交代清楚,便回家去了。 家中坐着位陌生的妇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皙,脸盘圆圆,梳着扁平髻,插金戴银的,说话带着笑,看起来甚是温和。 那一身暗红提花镶边缠枝莲纹缎面圆领对襟褙子、墨绿绣金撒花暗纹缎面百褶裙的服饰表明了其富家的出身。 她的身后,还侍立着两位两位穿着宝蓝比甲、白绫长裙的丫鬟。 连芳洲进来的时候,那妇人正跟三姑奶奶在说着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比较愉悦。 “哎哟芳洲,你可回来了!”三姑奶奶笑呵呵的站了起来,向她道:“这是城里头王记绸缎庄王老板的夫人!特意来找你的!” 王记绸缎庄?王老板! 连芳洲的脸色微变,眉毛轻轻的挑了挑。 这位夫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王记绸缎庄王老板,不正是去年她被花金桃和乔氏两个搞鬼弄去的那家吗? 这件事情在张里正和村老们面前解决后便没有外传,三姑奶奶并不知情。 连芳洲看向王夫人的神色便带上了警惕。 王夫人了然的冲她笑了笑,柔声笑道:“这位就是连姑娘吗?真是好个模样!比城里那些大家闺秀分毫不差呢!” “可不是!”三姑奶奶得意的笑道:“不是我自夸,我们芳洲不但模样好,本事也大,别说女人了,十个男人也比不上!” 这话说的有点儿不伦不类的,王夫人一怔笑了笑没有接话。 “原来是王夫人,有失远迎了!”连芳洲客客气气的向王夫人道:“不知王夫人光临寒舍可是有事?若有事,便请直说吧!我这人愚笨,别人不把话说透,我是不能明白的!” “连姑娘真是快言快语!”王夫人明显感觉到了连芳洲的敌意,勉强笑了笑。 “是啊是啊,不用见外!我们芳洲一向来就是这么个直爽的脾气!”毫不知内情也完全没有闻到火药味的三姑奶奶还在一边笑呵呵的道。 连芳洲也笑了笑,便向三姑奶奶道:“三姑奶奶您先回避一下吧,我想王夫人应该有事要跟我说!” 三姑奶奶顿时垮了笑脸“哦”了一声,一边郁闷的往外走一边嘀咕:“回回都是这样,有那么多可保密的……” 王夫人看了看三姑奶奶的背影,便向连芳洲干笑道:“三姑奶奶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如今这样的人可不多了呢!” “嗯!”连芳洲很是认同的点点头,笑道:“如今多的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的。背后给人捅了刀子,还能够若无其事的与人见面笑眯眯打招呼。至少这种事我们家的人就做不来!” 王夫人又是一滞,苦笑了笑。这位连姑娘的口角,好不锋利! 原本她只当她是个毫无见识的乡下丫头,只不过运气好巴上了苏家,如今看来,原先准备的那些话是不能说了。 就算说了,也未必有用…… “你们俩到门外守着。”王夫人向身边丫鬟吩咐。 两名丫鬟齐声应是,慢慢退了下去。 眼看着她们出了门,王夫人方向连芳洲轻叹一声,苦笑道:“怨不得连姑娘会生气,去年发生的那件事情,的确是我们家做的不对!可连姑娘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那件事分明是花金桃那贱婢自作主张,我们老爷也生气的很,已经把她贬为粗使丫环,她也得到该得的惩罚了!还请连姑娘消消气吧!按说,早就该来看看连姑娘、跟连姑娘说一声对不住的,只是——” 说到这里王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道:“我这个身子骨不中用,在庄子上调养了大半年,断断续续的好了又坏、坏了又好,如今才勉强有点起色,这不就赶着来了!连姑娘,去年那事儿,真的是很对不住,还请连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揭过这一页吧!” 她说着瞧了一眼堆放在一旁桌子上的三四个礼盒,笑道:“这里头有一张上好的貂皮、几匹颜色鲜亮的上好时新料子、还有两盒上等的燕窝和银耳,权当赔罪,还请连姑娘不要嫌弃!” 连芳洲也瞧了一眼那几个盒子,便笑道:“都是好东西,怎么敢说嫌弃呢!只不过无功不受禄,去年的事情早就已经了结了,若不是王夫人你提起来我几乎都要忘记了!如今您这样,倒显得我小心眼似的!所以,这些东西我是断断不能收的,王夫人说什么我都不收的!” 王夫人听她拒绝得丝毫余地也不留,脸上那原本就显得很勉强的笑意更是有点挂不住了。 她暗暗的匀了匀气息,心中暗怒。 心道别以为你攀上了苏家就了不起了,在我面前也耀武扬威起来!要不是我家老爷千叮万嘱,就你们这乡下的破地方,请我我也不来! 你算个什么?倒抖起威风来了! 她却也不想想,倘若换做她是连芳洲,在王家有过那样一段遭遇,未必会有连芳洲这么大度。 王夫人强忍着压下心中的怒意,勉强向连芳洲笑道:“连姑娘既然这么说,倒叫我越发惭愧,也不好再劝了!” 说着又轻叹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也怨不得连姑娘心里头仍有气。连姑娘若是心中不甘,我们老爷说了,那花金桃的身契可以送给连姑娘!从今以后,她就是连姑娘家的奴婢,连姑娘想怎样使唤都成!”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情愿交出花金桃这个罪魁祸首,把她交到你的手里,你想怎么报仇都行! 连芳洲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以为自己说动了她,不由暗喜,忙笑道:“如果连姑娘没有异议的话,明儿我就叫人连人带身契给连姑娘送来!” 413.第413章 宴无好宴 “王夫人不是在开玩笑吧!”连芳洲眨了眨眼睛,勾唇玩味的笑道:“王夫人难道不知道吗?花金桃是我们大房村的人,你把她送给我当奴婢,这是让花家人恨我呢!再说了,那样细皮嫩肉的宠妾,又怎能做奴婢,我们家里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要的!” 王夫人一怔,情急之下那话脱口而出,她倒没有想到这个。 便忙笑道:“是我失言了!一时忘记了这茬!连姑娘莫怪!” “没有什么!”连芳洲笑道:“王夫人也不是存心的不是?” “那是自然!”王夫人陪笑了笑。 连芳洲也笑了笑,低下头漫不经心的摆弄手里的手绢。 既然这位王夫人喜欢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来意,她也乐得奉陪! 反正,她耗得起。 那次事件之后,连芳洲有意无意的对王家绸缎庄和王家多了些关注,自然也知道了不少关于他家的情况。 那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夫人出嫁从夫,唯夫命是从,贪婪敛财;而那王老板更是个为了把自家生意做上去什么手段都用的小人。 有了这样的了解,再加上心中的怨恼,她对这王夫人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王夫人见连芳洲根本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也有些头疼。 俗话说拿人手软,所以她一上来就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人的套近乎,可谁知道统统都做了无用功,这怎么不令她恼火? 眼见无计可施,王夫人便索性开门见山,便笑道:“连姑娘,今日我来拜访连姑娘,是真心想跟连姑娘和解的。连姑娘方才说去年的事情已经了结,你也不在乎了,那么咱们这算是——和解了吧?” 连芳洲笑道:“事情已经了结了就是了结了,既然已经了结了,又谈得上什么和解不和解呢?王夫人你真心想多了!” 王夫人只当连芳洲答应和解了,便拍手笑道:“连姑娘果然是爽快人,叫人佩服!明日我们夫妻二人在梨花阁专门设宴请连姑娘吃顿饭,不知道连姑娘可肯赏光呢?” 连芳洲便有些奇怪的看向王夫人,笑道:“这是——倒叫我意外了!” “这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王夫人便笑道:“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跟连姑娘交个朋友,明儿中午,还请连姑娘赏脸呢!” 连芳洲稍稍沉吟,便点头笑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生受了!明日我必然会去!” “真是太好了!”王夫人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见达到了目的,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便起身笑道:“如此那就明日见了!连姑娘可一定要来哦,我就先告辞了!” “王夫人慢走!”连芳洲笑着起身相送。 她可没有忘记这位王夫人带来的礼物,目光从那几个盒子上扫过,客气的微笑道:“那些东西,还请王夫人叫府上的丫鬟进来拿一下吧!” “连姑娘真是……”王夫人无奈的笑了笑,到底还是叫人进来把那些东西抱走了。 傍晚阿简回来,连芳洲便跟他说了此事。 阿简也十分意外,挑眉道:“事情都过去快一年了,他们居然还好意思翻出来说事,若说单纯为道歉,这也太扯了点!” 顿了顿他又道:“那个王老板,是做绸缎布匹生意的,难道是打你的棉花的主意?” “八成是!”除此之外,连芳洲也想不出来还能因为什么。 阿简不由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答应了明天去赴宴?” 这种场合,他倒不太方便光明正大的陪在她的身边。 想了想阿简便笑道:“那么明日,我为你赶车吧!” 连芳洲想了想,笑道:“光天化日之下,我可不怕他们做出什么来!他们设宴邀请,还敢耍什么花样不成?不会有这么傻的人吧?” 她还是想让阿简留下来照看着地里的棉花。 “话虽如此,”阿简看着连芳洲,眼眸突然变得深邃,低声道:“但是我不想冒险,芳洲,我不想冒那哪怕万分之一的险。那个姓王的,不是什么好人!” 更重要的是,他有前科啊! 连芳洲一时怔住,不禁动容。终是点了点头勉强笑道:“那好吧,明日你陪我一起!” 阿简这才露出了笑容。 第二日,连芳洲如期而至。 驴车在酒楼门口停下,阿简向连芳洲柔声道:“你放心去吧,我会暗中看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担心!” “有你在,我才不担心呢!”连芳洲冲他一笑,便进去了。 阿简看着她走了进去上了楼,亦笑了笑,自去寻地方将驴车停好。 酒楼伙计领着连芳洲来到王老板夫妇包下的雅间,那夫妇俩已经等候在内了。 见了连芳洲,两人一同松了口气。 王老板瞟了他的夫人一眼,王夫人忙起身向连芳洲走来,自来熟的携着她的手入座,热情的笑道:“连姑娘可算是来了!我们方才还在猜测连姑娘到了哪儿呢!” 连芳洲实在不习惯王夫人这般的亲热,她觉得别扭,并且也感觉到了王夫人的别扭。 借着抬手理耳边碎发的机会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出来,微笑道:“王老板和王夫人一片心意,怎么好迟到呢!” “呵呵,说的是,说的是!都是朋友嘛!连姑娘,快请坐,请!”王老板虽然没有伸手来拉扯她,可这语气比他夫人还要自来熟。 连芳洲眉头不易察觉蹙了蹙,随即笑道:“王老板说笑了,芳洲哪儿敢跟两位称‘朋友’两个字!” “怎么不敢?以前不是,今后也是了!”王老板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意味深长的微笑道:“连姑娘真是有魄力,好本事!这么多人种棉花,独独连姑娘种出了这么大的成果!呵呵,这棉花可真是好东西呀!将来只怕还要请连姑娘多多照顾生意呢!” 连芳洲便笑道:“王老板又说笑了!我只会种地,哪里懂得什么生意呢?嗯,不过王老板既这么说了,将来要买什么布料之类的,自然会先照顾王老板的铺子!” 王老板见她故意歪解自己的话,果真如同妻子说的那样应答起来滴水不漏,两口子不由得暗暗交换了个眼色。 414.第414章 唱双簧挑拨 “连姑娘真是谦虚!呵呵,谦虚!”王老板又笑。 王夫人也笑叹道:“真正说起来连姑娘就是厉害!不知当初连姑娘是怎样想起来要种这么多棉花的?唉,这整个裕和县都没有人想得到,连姑娘却想到了!” 王夫人这话语气闲闲,看似随口捏来,却令连芳洲暗暗警惕起来,同样用那闲闲的语气笑道:“王夫人当真高看我了,还不是有我表姐和表姐夫相帮嘛!” 反正,他们的确是帮了她大忙了,所以这话并不是敷衍,更不是空穴来风。 “苏家少爷和少夫人,那是很了不起的!”王夫人只能如此笑笑。 虽然她对连芳洲那说了根本等于没说的答案很不满意,却也不好再问了。 她更知道,就算自己问了,连芳洲也是不会再说的。 王老板呵呵一笑,便岔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一些别的家常闲话。 连芳洲心中稍安,暂时放下了心笑着应答。 话说,跟人这样说话,真的是费劲之极,她一点也不喜欢! 正说着,门口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王老板眼睛一亮,忙笑道了一声“来了!”亲自上前去迎。 王夫人也站了起来,向连芳洲笑道:“是一位极相熟的朋友,连姑娘也只当是朋友便可,不必拘束的!” 连芳洲见她两口子站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闻言笑着答应了一句,心中更是纳闷:难道自己猜错了?这两口没有要跟自己说什么话的意思吗?要不然怎么会让其他人参与呢? 寻思间王老板已经迎了一人进来,两人笑呵呵的打着招呼好不亲热。 不过却让人一眼便可看出,王老板对那人明显态度颇为恭敬客气。 那人三十四五左右的年纪,穿着月白色竹叶暗纹的道袍,镶着一道半指宽的雪青的边,容长脸,颧骨略高,高高束着的头发令他的脸和五官看起来更加显得长,还有那双眼睛,略呈倒三角,看人似乎总是半眯着。 总之,此人给人的感觉甚不舒服,但是却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肖大哥,这位就是连姑娘,那位发明了棉被的连姑娘!呵呵,连姑娘,这位是肖老板,肖老板听说了这事可是非常的佩服连姑娘呢!” 王老板笑着向两人介绍。 “原来你就是连姑娘!没想到连姑娘小小年纪竟如此本事,真叫人佩服,佩服呀,呵呵!”肖老板眼睛亮了亮,向连芳洲笑着拱了拱手道。 “不敢当!其实是我运气好而已!”连芳洲还礼,谨慎的笑了笑。 如果她知道当初花金桃和王老板抓了自己就是要献给眼前这个男人的话,连芳洲一定会暴起立刻离开! 可惜,她并不知道,所以仍旧好好的留了下来。 “都站着也不嫌累得慌呢!快都坐下吧!坐下慢慢再说话!呵呵,也是时候用午饭了,这就叫伙计上菜吧!”王夫人热情的笑着张罗。 “弟妹还是这么贤惠周到啊!”肖老板呵呵的笑了起来。 王老板和王夫人也都笑了起来,口内连声谦虚着。 连芳洲也敷衍的随着笑了笑,心内不由暗暗蹙眉:这个什么肖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头?很显然他和王老板夫妇并非“朋友”这么简单!这两人那巴结的态度,当她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那么他们把他也请了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人才是真正要见自己说事儿的那个?他又会说什么? 连芳洲突然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就不来了! 随即又暗暗自嘲自己傻,这姓王的两口子她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还答应来赴宴,又怨得了谁?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两人缠人的功夫厉害着呢,就算自己今日不来,过后也得忍受他们没完没了的骚扰,倒不如早来早了! 何况,还有阿简呢! 想起阿简的话,连芳洲心中安定了不少,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寒暄间众人重新落座,王老板便出去叫伙计上菜。 不一会儿,已经准备好的各色菜肴便一道道的端了上来。 连芳洲扫了一眼,很是丰盛啊!这王老板两口子为了招待这位贵客,还真舍得下本钱呢! 她可没有那么自恋觉得这是为她准备的。 “来来来,先吃饭,先吃饭!咱们一边吃一边慢慢聊,呵呵!”王老板热情的招呼着,肖老板和连芳洲都笑着应答。 “连姑娘不必客气,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也不知连姑娘口味如何、喜欢吃些什么,倘若准备得不周全,还请连姑娘包涵呢!”王夫人又向连芳洲笑得很是亲切。 她口中说着“不周全”、“包涵”的话语,那语气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非但没有她所言的客气,而且相当傲慢自得、高人一等!就好像连芳洲从来没有见过好东西、吃过好东西,见了这一桌子好菜是长了见识、该对她两口子感激涕零似的! 连芳洲笑着客气两句,暗暗撇嘴。先别说在现代的见识,这些菜再好能比得上明月楼、比得上秀苑中的餐厅吗? 连芳洲很是谨慎,只捡王夫人下过筷子的菜肴随意夹了吃了两口,谈话只要不涉及自己、非要自己回答不可的,她只跟着傻笑,一个字也不多说。 王老板端起了酒杯要敬酒,王夫人也跟着凑趣磨缠,连芳洲无法推脱,只得也饮了两三杯。 几杯酒下去,桌面上的气氛明显便松快活络了许多,说笑声也更欢快了。 那肖老板看了连芳洲一眼,随口似的笑问道:“听说连姑娘两千多亩棉花大丰收了?真是可喜可贺啊!苏家真是好运气!” 终于来了! 连芳洲便笑道:“何尝不是我好运气呢!” “说的也是!”肖老板呵呵的笑起来,又道:“不过比起苏家,却是不同的!苏家这一次,起码能赚好几百万的银子吧?可我想,分到连姑娘手里的必定不多吧!” “我看也是!”王老板接着这话也笑道:“虽说投入的银子是苏家的,可这一年来出力辛苦的可都是连姑娘你啊!照我说,苏家跟你平分都是他们赚大发了!投入几万两,却是上百万、几百万的回报,还有什么不知足?哎,要是换了我,便是拿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五分之一也心满意足了,唉!” 415.第415章 装傻 肖老板又微微一笑,道:“休要这么说,我看苏家少夫人与连姑娘到底是远房的表姐妹,好歹也是亲戚,怎么着也不会太过分的!不说别的,收了这一季的棉花,连姑娘家的生活岂不是比从前有了很大的改善吗?这都是看得见的!” “那倒也是!”王老板又认同的点点头,感慨道:“人啊,贵在知足,知足常乐嘛!若没有苏家,连姑娘连生活都未必有改善,苏家拿大头也是应该的!” 两人一唱一和,若非知晓事情本质并非如此,若非连芳洲心智成熟性格冷静,只怕就要被他们给说动了! 两位真是,好口才啊! 面对突然而至的巨额的财富,试问天底下能有几人不动心?更何况连芳洲家原本是那样贫穷的生活境况? 正如他们所言,虽然本钱都是苏家的,可是辛苦劳作了一年的却是连芳洲啊,而且,凭什么苏家拿大头? 而且,苏家少夫人方晴与她只不过是没有什么交情的远房表姐而已,从来也没说照顾过她家,如今又占大部分的银子,换了谁,谁会甘心? 非但不会甘心,恐怕还会生出怨恨来吧? 肖老板和王老板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连芳洲的脸色神情。 连芳洲笑了笑,不语。 她没有必要跟他们解释。况且人家已经认定了事实,不是她几句解释就能管用的。 肖老板和王老板暗暗交流的彼此的眼底均闪过一抹亮色:看来,是说动这丫头了! 也难怪,在这么大的富贵面前,别说一个乡下的丫头,便是多少见多识广的聪明男人,尚且不能幸免! “对了连姑娘,如今你那地里的棉花还在收着吧?不知还有多少没收上来呢?”肖老板话锋一转,假装不经意的亲切笑问。 连芳洲便笑道:“还有不少呢!” 这算什么答案? 王夫人抛给丈夫一记眼神:看见了吧?就是这种态度! 不过肖老板很快又展露了依旧亲切的笑容,轻轻“哦”了一声,笑吟吟道:“连姑娘真的要发达了,没想到你家的棉花长得这么好,收了这么久还剩下不少!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吧!” “嗯,是挺欢喜的!”连芳洲又笑道。 冷眼暗暗瞟了瞟他:这个人,究竟想要说什么? “肖老板你就别取笑连姑娘了!”王老板呵呵的笑了笑,无不同情的叹息道:“连姑娘这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到头来还不是苏家都拿去,她能分得多少呢?” “不过连姑娘啊,”王老板饶有兴致的又笑道:“说句老实话,那棉花长在地里,谁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先前又无人种过,便是估算也算不出来!你不会真的老老实实的全部都交给苏家吧?” 连芳洲怔了怔,有些奇怪的看了肖老板一眼,故作不知的笑道:“当然全部交给苏家的,毕竟这是先前都说好了的!” 三个人都微微的笑了笑。 就算有那么点小聪明,到底眼界、学识的限制摆在那里,该聪明的时候却又笨的可以! “哟,连妹妹啊,说你老实你还真是老实呢!”王夫人掩口咯咯的笑了起来,嗔着她笑道:“就算你留下一些那苏家又怎么知道呢!毕竟地里收上来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 “可是,我留下来做什么呢?表姐和表姐夫拿了去可以卖钱的!”连芳洲说得一本正经、理所当然,落在肖老板三人眼中别提样子有多傻了! “可你自己不也能卖钱吗?”王老板立刻跟上一句,看着连芳洲,笑得意味深长:“连姑娘自己卖了,一来省事儿,二来也能多卖些钱不是?这得来的银子可全部都是你的,跟苏家半点关系也没有!” “这样……不太好吧?”连芳洲眉头蹙了蹙,一副很不理解,也很不赞同的样子。 “有何不好!”王夫人便笑道:“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的,可都是你一个人在辛苦!难道就不该得一份?倘若为了这个苏家便跟你翻脸,那也太不拿你当回事儿了!什么亲戚,便是对自家忠心的下人,也没有这么刻薄的道理!” “连姑娘是个聪明人,相信不用我们说也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见火候差不多了,肖老板又一次微笑着出了声,笑道:“连姑娘快人快语,我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实话说了吧,今日请连姑娘来正是给连姑娘送一份富贵来!不拘连姑娘手头有多少棉花,我们全部都要!苏家那边能给你几个钱?每一斤棉花我们给你五两银子!” 肖老板说完,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便紧紧的盯在连芳洲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王老板在旁又好心的解释:“一斤棉花五两银子,连姑娘知道这账怎么算吧?十斤就是五十两,一百斤就是五百两,一千斤就是五千两,一万斤就是五万两!卖的越多,银子就越多!连姑娘,这几万两甚至十几万、几十万银子可是转眼就到手了啊!有了这些银子,你们一家子就能过上财主员外的生活,这辈子都不用再种地了!” 王夫人又笑吟吟的加了一句:“别说这辈子,这样的金山银山,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花用不完呢!” “连姑娘考虑得如何?”肖老板微微笑着,看似矜持,其实眼中波光涌动。 打得好算盘! 连芳洲心中冷笑。 他们倒真是很会帮她算账嘛,连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算好了! 若她不是活过一世的人,若真正只是个没见过世面、没念过书不明事理的乡下姑娘,早就被他们一人一句的说昏了头、被那并不存在的十几万、几十万白花花的银子迷花了眼! 他们似乎没有告诉自己,倘若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如何承担苏家的雷霆之怒! 这账面上的银子算得真是好看,可他们倘若赖账不给,自己一个乡下丫头,又能耐他们何? 把人当傻子也没有这样嚣张的! 连芳洲微微蹙起了眉头,垂眸沉思。 416.第416章 一事无成又生一事 看在那三人眼中是如此,其实,她是在努力的使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 肖老板、王老板两口子只当是说动了她,三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也是,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呢?或许有那个几个,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村姑! 连芳洲终于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缓缓的扫了他们一眼,在他们三个人六只眼睛的迫切注视下,她苦笑着叹息道:“还是算了吧!我,呵呵,我只是一个乡下丫头,福薄命小,那么大的富贵我怕我享不起!再说了,苏家少夫人毕竟是我的表姐,怎么说也照顾过我,这个,我不敢——不是,不能……呵呵,呵呵呵!” 那三个信心满满在期盼着的人全都愣住了,沉思了半天,她就给了这么个结果? “连姑娘!”王夫人不觉有种被愚弄了的怒气,对连芳洲的称呼又从先前的连妹妹变成了连姑娘。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肖老板轻咳一声给打断了。 “连姑娘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呵呵,既然如此,倒是我们不该提了!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唉,只是可惜了!”肖老板笑呵呵的十分理解连芳洲,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一边说还一边笑着劝三人吃菜喝酒。 别的都还好说,可是连芳洲分明就是害怕苏家。她对苏家心里头存了惧意,那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一个乡下丫头,胆子能有多大?指望她肯为了银钱铤而走险,还是省省吧! 那苏家,还真是滴水不漏啊!走了什么****运,碰到了这样傻帽好控制的村姑! 王夫人不甘的闭了嘴,也只得堆起假笑:“妹妹这话真是,叫我说什么好呢!” 连芳洲也笑了笑,没有答话。 她心里也有些奇怪,这肖老板看起来就不是个好应付的,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吧? 果然,不一会儿桌上的气氛又松快了些,那肖老板又亲切的笑了笑,开始说话了。 “听说连姑娘前阵子给县太爷和丁太傅献上了棉被?” “是啊!”连芳洲笑道:“好歹这棉花是县太爷下令推广的,总得让县太爷看到成效。丁太傅有一次访友经过我那里棉田去看了一会儿,对棉花很是感兴趣,东西做出来了,自然也该给他送一送!” 连芳洲笑着解释了两句。 这件事是人所皆知的,她只得大大方方的承认。 肖老板“哦”了一声,笑道:“连姑娘那里听说买了好些人制作棉花,没想到连姑娘手下还挺多能人的呢!这样也挺好的,这笔银子就该是连姑娘一个人的了吧?” 连芳洲谦虚的笑笑:“成本还是要出的。” 这话简直就是天底下的第一大实话,生产什么东西不需要成本呢? 可这话听在肖老板、王老板他们耳中,自然而然的便认定她说的“成本”是指给苏家的成本。 肖老板忍不住又为她不平起来,同情的叹息道:“连姑娘真是好性子!” 原本他还想着游说连芳洲把棉被卖给他而不是苏家呢,照这样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苏家是不会让的。 不过—— 肖老板又笑道:“连姑娘那里做出的棉被我也买了一床回去,细看了看,跟别人做的相比极是讲究!不知道是怎样处理的?需要用到什么样的工具呢?” 他说着又“呵呵”的笑了笑,道:“当然了,我不会白白的请教连姑娘的,我这里有五百两银子,连姑娘拿去买茶水润润嗓子吧!” 肖老板说着,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绒盒,轻轻的打开放在桌上,往连芳洲那边推了推。 “肖老板真是出手大方!”王夫人见状便笑着接了过来,拿给连芳洲看。 里头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簇新簇新的,看上去十分诱人。 王夫人啧啧笑赞了肖老板两声,将那绒盒盖了起来往连芳洲手里塞,笑道:“连妹妹真是好运气呀,动动嘴皮子,一下子便白白得了五百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可真从来没有见过呢!” 五百两就想买她的方法? 苏家为此可是花了好几万两! 他们还真的是拿自己当成傻子了呢! 连芳洲心里冷笑不屑,面上却是丝毫没有显露出来。有点不知错所的看了看手中的绒盒,犹豫了片刻,笑道:“这……肖老板真的是太大方了!五百两银子的茶水钱,这茶可得多贵呀!别说我从来没有喝过这样贵的茶,就是买,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买呢!而且,呵呵,那样的茶哪里是我这样的人喝得起的,这钱我可真不好意思拿,肖老板还是请你收回去吧!” 连芳洲说着,将那绒盒轻轻放了下来,往肖老板的方向推了推,笑得很是无辜。 “哎呀连妹妹,你这是什么话呀!”三人一怔,王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咯咯笑了笑,握着连芳洲的手好笑道:“你呀,可真正是个老实人!肖老板说的茶水钱不过是面子话,就是问问你那棉被的做法讲究!” 连芳洲傻傻道:“这话我更不懂了,怎么问我话还要给我钱?” 这回连王夫人也哑口无言愣住了,憋得要吐血! 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 肖老板忍不住有点儿恼火,眸底迅速划过一丝冷意。 他在商场上混迹的年头也不少了,与无数人打过交道应酬过,什么样脾性的人没见过?可像连芳洲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原是我没有把话说明白,难怪连姑娘要心存疑惑,”肖老板暗暗压抑下心头的怒火,亲切的微笑道:“我只是想向连姑娘请教请教做棉被的过程,可也不好意思白白麻烦连姑娘,这点银子权当礼物,连姑娘还请笑纳!” 王夫人又一次陪笑鼓动道:“连妹妹就说道说道吧我们也听听稀罕!动动嘴皮子便能赚这许多,这天底下啊,我看也就只有连妹妹你独一份了!肖老板向来是不肯平白劳烦人的,况且他家大业大这点银子着实不算多,连妹妹可千万不要再推辞了哦!” 连芳洲却是固执的摇了摇头,笑道:“闲话是闲话,闲话哪里能收人银子呢!这个我可做不来!” 417.第417章 头晕 “既然如此,我看那就算了吧肖兄?连姑娘可真是个有趣的人!”王老板已经有些耐不住的急躁急切了,见状便向肖老板笑道。 虽然买不成棉花、棉被,可倘若能知晓出方法也是不错了。 虽然别家出产的棉花跟连家的棉花比起来品质相差不是一点点,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苏家,跟崔家连着姻亲呢,而且是那么亲近的姻亲,可不是好惹的! 肖老板见状也无计可施,只得笑笑说了两句面子情上的话将银票仍旧收回了。 三人都等着连芳洲开口。 连芳洲瞧了他们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其实吧,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先前因为好奇也去看了看,就是把棉花去了棉籽,然后在木板上摊成被子那么大的形状,摊均匀了再压实,用丝线横几道竖几道固定一下便成了!哦,棉花采摘回来还得晒上一晒,得把水分晒干了才行呢!” 肖老板和王老板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心里都很是怀疑:这就完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更重要的是,其实他们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也这样试着做了。但做出来的棉被跟连芳洲那里出来的还是不一样! “就是这样?”王老板疑惑道。 “对!就是这样啊!”连芳洲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没有用到什么工具?”肖老板不死心,又问道。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的感觉十分敏锐,料了个七七八八。 “用了木板、木头!”连芳洲又是一笑。 话说,这话其实也不能算她撒谎啊,制作那些工具的主要材料可不就是木头、木板嘛! 要是肖老板和王老板得知真相,肯定会气得吐血的! 王老板显然不信,还想要问什么,肖老板使个眼色止住了他,笑道:“原来如此啊!呵呵,开眼了,还真是开眼了!” 连芳洲听得肚子里暗暗好笑。 这位肖老板还真是个有趣的人,自己说的那些话其实根本等于什么都没说,他居然还在这儿惊叹“开眼了!” 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肖老板仿佛真的相信了她的话,没有再问任何与棉花相关的事情。 应付了他们半响,连芳洲心里也疲惫不堪,见状也慢慢的放下了心。 四人便一边用餐一边说着些闲话,不时肖老板又笑吟吟的举杯。 王夫人一旁殷勤相劝,连芳洲也不想与他们结仇什么的,便笑着也都喝了。 因为从前便是做科研工作的,连芳洲极少饮酒,就算饮酒也从来有度。 穿越到这儿之后,除了在苏家做客的时候饮一两杯基本上也不碰。 喝得最多的就数这次了。 前前后后只怕得有七八杯酒下肚了,连芳洲的头也渐渐的变得有些发晕起来了。 她忍不住暗暗叫苦:这具身体的酒量还真是不怎么样啊! 脑袋晕乎乎的,看什么仿佛都隔了一层雾,连芳洲情知自己不能再喝下去了,王夫人再举杯的时候便笑着坚决的辞掉了。 王夫人也没有再劝,反倒放下了手中酒杯,向她关切道:“连姑娘怎么了?是不是醉了!” “我向来不喝酒,头有些晕,叫几位笑话了!”连芳洲咬了咬牙令自己清醒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猛然一阵眩晕袭来,冲击得她差点儿又跌坐下去!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酒,怎么后劲这么大! 或者说,这身子的酒量真的是太不行了! 脑子越来越晕晕沉沉,连芳洲知道自己绝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要是再留下来,只怕便要出丑了! “真是抱歉,我该走了!”连芳洲笑了笑,向王夫人笑道:“今日多谢设宴相待!” 王夫人没有听到她提出要还席的话,心里头忍不住有点儿不痛快,不过也没说什么,也站了起来笑道:“要不要紧?要不,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了!我、我想我自己能走!”连芳洲朝王夫人笑笑,脚下一动,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天地都在旋转。 一不留神自己给自己绊了一下差点儿跌倒! 好巧不巧的,不知什么时候肖老板也站了起来正在她的身边,见她身子摇摇晃晃欲跌倒,自然而然伸手扶了她一把,关切道:“连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没事!”连芳洲笑着,想要推肖老板,却不想肖老板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臂,她此时的力气根本推不开他。 肖老板在连芳洲的身后左侧,握住的是她的右臂,而连芳洲的身体因为昏昏沉沉有点儿歪歪斜斜娇弱不胜,这时候倘若从正面看去,分明就是连芳洲柔若无骨的依偎在肖老板的怀中。 肖老板浑然不觉连芳洲在推他,仍旧关切十足的道:“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要是万一摔倒在外边可怎么好!弟妹,有劳你叫厨房给弄一碗醒酒汤来吧!” 王老板也忙笑道:“是啊是啊连姑娘,还是喝了醒酒汤好一些了再走吧!” 王夫人一怔,接收了丈夫的眼色,又悄悄瞟了瞟连芳洲和肖老板此时那副拉拉扯扯的样子,勾唇偷偷一笑,忙笑道:“是是是,我竟忘了这个,还是肖老板细心!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便连忙推开门去了。 却没有顺手将门关上,包间的两扇门就这么大大的敞开着,无论是谁,只要经过都能将里边的情形一览无余! 肖老板心中阴冷一笑,连芳洲,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的我! 哼,你不肯说,等你不得不成了我的人之后,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我倒要看看就算是苏家又能怎么样! 你我这副样子被人看到,我若再散布些谣言,跟不跟我可由不得你! 纵然你自己不在乎名声,总在乎你那两个弟弟一个妹子的名声吧?他们如果有个水性杨花的荡妇姐姐,那前程只怕好不到哪里去! 连芳洲,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谁叫你嘴巴又臭又硬! 连芳洲脑子晕得一塌糊涂,加上又是个现代人思想没有这么保守,而且背后也没长眼睛,没看到肖老板刻意做出来的两人的亲昵形状! 她只当肖老板是扶住自己而已,虽然不妥,可她既然推不开,此时脑子又晕乎乎的,也只好罢了。 418.第418章 阿简的愤怒 肖老板无声勾了勾唇,正欲低头更凑近连芳洲一点再“柔情蜜意”的说上几句话更坐实自己与连芳洲这份暧昧,突然冷不丁从旁闪出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来。 那男子闪身进了他们的包间,顺手将两扇门结结实实的给关上了! 肖老板和王老板都吓了一跳! “你是谁!怎么闯我们这儿来了!快——” 王老板当即大喝起来,“出去”两个字还没出口,连芳洲已经又惊又喜叫道:“阿简!阿简!”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把推开了肖老板,摇摇晃晃的朝阿简过去。 阿简目光沉沉的盯了肖老板一眼,上前张开手臂,自然而然的扶住了连芳洲,低下头道:“咱们走!” “嗯!”连芳洲笑了笑,唇角微微翘起。 整个人放松了下来,那种晕眩感越发的厉害,她眼睛都没有睁开,就这么扑在阿简的怀中。 阿简索性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中不叫人看见,一脚踢开门迅速下到后院。 直到两人离开好一阵,肖老板才回了神。 想起阿简那双黑沉沉望不见底的眼眸,那明明看起来十分平静却没来由令人感到胆颤心惊的神色,他便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看那人的穿着打扮也不是个有钱的,他绝对不肯承认自己在这么一个人的面前竟然有种自惭形秽、害怕的感觉。 “那人,是谁?”肖老板有点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向王老板道。 王老板似乎受到的意外和惊吓比肖老板更甚,肖老板连着叫了他两声他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茫然的看向他。 肖老板便又将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王老板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干笑道:“倒是听说连芳洲家里有个叫做阿简的人,据说是她的远房表哥,前来投靠的,很有两下子功夫。去年冬天赶走村子里来的狼群的,就是他了!唉,要说也是咱们运气不好,没想到他居然闯了进来!” 王老板怎么可能不认识阿简?记忆犹新才对! 可是那天晚上发生在他家的事情实在令他颜面扫地,自然是千方百计的保密着不许人知晓的。 他也就当然不会当着肖老板的面说出来。 肖老板听了这话心里不觉更觉憋屈和别扭,还有不服、不甘。 以他的富有,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买不到?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喜欢连芳洲。 只是觉得自己这么优秀的人,连芳洲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居然正眼也没瞧自己,见了那阿简却欢喜成那样觉得刺眼而已! 听到王老板这么说,他心里越发觉得无趣之极,随口敷衍了两句便推说有事先走了。 王老板原本还想留他一留商量商量,转念一想今日可真够不顺的,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商量事儿?罢了,还是改天吧! 便也没留他,殷勤的笑着送他出去。 不一会儿王夫人回来了,她的身后跟着这酒楼嘴巴最碎、最爱传八卦的伙计,伙计手中的托盘上便盛着一碗醒酒汤。 看到这包间里只剩下自己丈夫一个人,王夫人诧异的“咦”了一声笑道:“怎么只剩下你一个了?” 说着又意味深长的嘻嘻笑了笑,“不会是——” “行了行了,赶紧进来吧,你哪儿来那么多闲话!”王老板白了她一眼,暗含警告。 肖老板什么便宜都没有占到,万一自家夫人胡说了什么话,叫这伙计散播了出去,他还当自己有意嘲讽他呢! 而且,那个阿简也不是个好惹的,平白无故的去招惹他嫉恨做什么? 哼,表哥表妹,切!那副模样是正常的表哥表妹吗?当别人都是瞎子呢! 王夫人一怔,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跟丈夫顶撞,命那伙计将醒酒汤放下出去,忙问何故? 王老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深思了片刻道:“你说,连芳洲那丫头说的话可信不可信?” 王夫人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说道:“老爷要问我,我就说不可信,一点也不可信!那丫头句句话倒是都回答了,可是细细想来,她根本什么都没说!那丫头,就跟个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啊!”王老板失笑。 “正是!”王夫人点点头,仍旧愤愤。 “那就对了!”王老板冷笑了笑,慢慢说道:“我看那丫头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哼,你说的没错,那丫头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一点也不像个乡下的丫头啊!” 想起刚才突然闯进来的阿简,那样乌沉沉的脸色和眼神,王老板的心更加一紧。 “老爷,那咱们怎么办?难道就白白的看着那丫头发财!”王夫人顿时急了。 虽说家中那得宠的花姨娘就是因为连芳洲才失宠的,但王夫人一点也不感激连芳洲。 因为她觉得连芳洲既然进了自家的院子,就该老老实实的听老爷的安排被送去伺候肖老板,而不是企图逃跑,还闹出那样一番风波来!简直太没有把他们王家放在眼里! 当然,即便这样,花姨娘做得仍然不对,还是应该失宠的。 那么一个当初只配被自家老爷当做礼物送出去的丫头,转眼不到一年的时间却发了财差不多跟自家平起平坐,这简直岂有此理! 王夫人觉得自己没法忍受。 王老板横了夫人一眼,他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怎样把做棉被的技术弄到手。 棉花弄不到,这技术到手,苏家也无话可说。难不成世上只准苏家的人想得出来怎么做?别人都是傻子? 王老板轻轻哼了一声,冷冷道:“她也太自以为是了!苏家,苏家远在双流县呢,还能天天围着她转护着她不成!她也不过是苏家人赚钱的工具罢了!要对付她,有的是法子……” 王夫人没有听清楚丈夫的喃喃,“啊”了一声疑惑相望,王老板没有理会她。 酒楼中在后院备有马车,供喝醉酒又不方便叫车的客人使用,阿简直接下到后院,便将连芳洲抱上了一辆马车,向车夫道:“去四方街!” 419.第419章 因为有你所以放心 四方街那处铺子还没有开张,钥匙连芳洲和阿简都有。 马车里,连芳洲的头感到更昏更沉了,眼眸轻闭依靠在他的怀中,混混沌沌的自嘲笑道:“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呢!明明没有喝几杯酒,却醉成这样了!” 自己这状态就是酒醉,并不是其他。连芳洲敢肯定。 阿简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闻言抿了抿唇,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往自己身上按:“醉了便好好的休息,不要多话,咱们正往四方街的院子去,在那儿好好的歇一歇!” 连芳洲“啊”的一声一拍脑门,笑道:“亏你想得到,我竟忘了有那一处屋子,心里正叫苦着要这么颠簸一路了呢!” 她说着嘟了嘟嘴,小嘴红嘟嘟的十分可爱,醉眼迷离的带着娇憨,甚是好看。 阿简不觉心一软一笑,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睡吧!” 连芳洲含含糊糊嗯了一声,真的便睡了。 阿简如何抱她进了那院子,如何将她放在榻上,她全然不知。 直到感觉脸上、额上一阵冰凉似被冷水所激,她这才“呀!”的惊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正看见阿简用浸了井水的手帕擦拭自己的脸颊和额头,不觉嗔他道:“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吓死我啦!” 阿简手上依然为她擦拭着,一边笑问道:“怎样?舒服些了吗?” 一个惊吓加上冷水醒神,那种昏沉混沌的感觉立刻便消去了大半,她揉了揉太阳穴,笑道:“是好受多了!唉,没想到我酒量这么不好!” 阿简皱了皱眉,道:“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敢喝那么多!” “没有多嘛!”连芳洲顿时叫屈,想了想又觉得有点儿不太对,一挑眉说道:“真是奇了,似乎只有我一个人醉似的,他们怎的却没醉?况且,我喝的时候都有数的,按说不会醉到这地步才是……” 阿简亦挑眉,说道:“不会是迷药,不然在那包间里你便会晕倒过去了。我没见过中了还能如你这般不会昏迷的迷药。” “不过,”阿简又道:“倘若几种不同的酒按照一定的比例混了喝,却会使人加速醉到,我想,你还是着了他们的道了!” 连芳洲睁大眼睛,呆了呆,恨恨道:“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没想到这么狡猾!” 阿简哼了一声,冷着脸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可知我进去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吗?” 阿简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的,或者是沉默的,像这样的森冷,从来没有过。 她心里竟泛起一抹凉意,微微的有点发毛,忙陪笑道:“有发生了什么吗?好像……没有吧!后来你不是来了吗!就算你不闯进去,我也是要离开的!” “哦?你还记得离开啊!你动的了吗!”阿简一哼冷嘲热讽上了,便将当时所见一幕添油加醋并且恼火不已的说了一遍。 若非当时她醉成那副样子实在不便让更多的人看见,他非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两个无耻之徒不可! 尤其是那个姓王的,真的是很不长记性啊! 他的女人也敢动! 连芳洲呆住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向阿简。 阿简挑眉:“怀疑我骗你?” “没有!”连芳洲是真的没有怀疑他骗她,而是因为不敢置信而恼怒了! 根据阿简所言想象着,越想越是恶寒,忍不住捶榻恨恨:“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混蛋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亏我当时还当他好意呢!原来满肚子都是坏水!” 阿简不语,给了她一记“你现在知道了?”的眼神,继续默默的用浸了冷水的帕子为她擦拭脸上和额上。 听她气喋喋的抱怨不住,阿简心中的醋意酸味倒消了大半,顿时缓了脸色笑道:“好了,你不累吗?好好歇着!” “你……你不生我的气了吧?”连芳洲忙看向阿简。 这话出口她自己也是一怔。 她怎么会这么问?不应该啊!她又没有做什么!可是阿简明明是生气了,他在气什么?气她那个——不检点? 这乱劲! 阿简“嗤”的笑了出来,叹息着柔声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不该这么不小心!” 连芳洲心中一暖,勾了勾唇含笑道:“因为你说了有你在,叫我不用怕啊!所以,我便什么也没有多想!反正,有你在嘛!” 阿简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宇间那最后一丝阴郁也立刻消失不见,阳光普照,春暖花开! 她这话,听在他的心上,似最温暖的春风拂过,似最温柔的羽毛掠过,暖融融的,痒痒的,酥酥的,仿佛浑身几千几万个毛孔都张开了,舒坦得如同三伏天里饮了冰镇酸梅汤。 “嗯,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你出事!”阿简擦拭的动作不觉温柔了许多,低头下巴在她光洁的额上蹭了蹭,柔声低笑道:“我说了会护着你,自会护着。不过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留心眼。” “那是自然的!”连芳洲微微抬眸与他相视笑了笑。心中暗暗嘀咕:这人,越发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而且,原来他也是个有脾气的啊!这脾气还不小!并且,发起脾气来她居然有点儿怕他…… 一直以来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拿捏得住阿简的连芳洲,此时心里突然生出那么点儿不确定了…… 阿简见她眸光清明,脸上那种娇憨娇媚仿若无力的迷醉之态也消失得差不多了,人应该是清醒了过来,便道:“你好好的靠这儿歇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连芳洲原本想问他去哪里?听他那毫不犹豫的语气,想来是有事情要办,他既不说她不问也就罢了,便点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阿简走后,连芳洲不知不觉倦意袭来,便闭上眼睛睡了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阿简又已经坐在榻前,向她笑道:“醒了?” 连芳洲朝投照在地上已经斜斜的日影看了看,忙起身笑道:“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咱们该回去了!” 阿简笑道:“你要是还累可以还休息一会儿的,有我在怕什么?天黑了再回去也使得!” 他眼睛微微放光,连芳洲却是面上一热,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才不要呢!咱们现在就走!” 420.第420章 谁送来的信 阿简一笑,便道:“我出去等你!驴车我已经赶回来了!” 连芳洲嗯了一声,起来拢了拢头发,又将衣裙整了整,这才出去与阿简会和。 这个男人是真正的正人君子,绝不会趁她不便的时候占便宜。 比如说她发髻凌乱、衣衫不太整齐的时候,他眼睛绝不会到处乱瞄。 他占便宜都是光明正大的占! 回去的路上,连芳洲便将今日在包间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阿简说了起来。 阿简一直静静的听着。又有些好笑,这个女人,那样的回答真的会把人给气死的! “我说那王老板分明受了教训,居然还敢上赶着招惹你,原来是利益驱使!”阿简挑了挑眉,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棉花的利润太大了!也怪不得!” 的确。如今棉花的收购价钱早已经超过了五两银子一斤,原因是外地也有商贩涌入,竞争之下,收购的商家不得不不断的提高价钱! 而这又造成了许多人家奇货可居起了观望之心,事情越发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为了这棉花,兄弟反目的、邻里争执打架的、偷盗的等等各种事端也多了起来。 因为有三姑奶奶那么一个爱管闲事打听八卦的,这方面的消息连芳洲可是知道了不少。 想起这些连芳洲不由得皱了皱眉,真不懂这县太爷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他这父母官当得也太逍遥自在了吧?这些事他就不管管吗! “动心的人不少,可是敢打主意的只有他们。他们既然敢动这个心思,恐怕,未必肯轻易的消了!”阿简又道。 “好在已经收获得差不多了,防得严,又有丁太傅和县太爷亲自光临过的,又有苏家,料想也没有别的人敢打主意了!至于他们,”连芳洲撇撇嘴:“我以后不搭理他们就是了!” “说的也是!”阿简想到王老板他们是县城里的人,那姓肖的又不是本地人,心里也放心许多。 “等忙过了这一阵,我便远远的避开,咱们去秀苑多住些日子,放松放松,好不好?”连芳洲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嫣然一笑。 秀苑里不但风景好,而且还能够骑马,室内还有底部挖空烧炕似的供暖的游泳池,还有好多别的好玩的东西,多好! “嗯,那里很清净,咱们多住一阵!”阿简回头冲她笑笑,神情温柔得不得了。 在清净没人打扰、而且有她的地方,他自是期盼着的。 连芳洲脸上一热,不觉轻轻笑啐了一口,垂下眼眸抱膝坐下,不搭理他了。 阿简“呵呵”低笑了笑,转过头专心赶车。心里想着过些天是不是该劝说她买一辆马车,出门会方便许多,风吹不着日晒不到…… 接连两日下来都平静无澜的,前两天的事情连芳洲渐渐的也不放在心上了。 只要自己不接招,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就算想挑拨苏家,表姐和表姐夫可不是糊涂人! 连芳洲一点也不担心。 这天,连芳洲晚上回家三姑奶奶却递给了她一封信。 展开一看,连芳洲怔了怔,忙问三姑奶奶这信是谁送来的? 三姑奶奶哪儿会记这种在她看来属于鸡毛蒜皮的小事,道:“就是个长得普普通通的男的,反正看起来很普通!” 说了等于没说。 而且,三姑奶奶,人家长得怎么样,这是重点么? 连芳洲只好收起盘问的心思,寻了阿简私下说这事儿。 阿简看了信,也问了同样的话:“这是谁送来的?” 连芳洲苦笑了笑,把三姑奶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想必对方不愿意咱们知晓他的身份!不过,这信上说的事儿却得好好的提防起来!”阿简挑了挑眉说道。 这信中的话说得含蓄,却令人能够一看就明白意思。 信中说,县太爷的夫人极有可能会对连芳洲不利,而且,赵茹君最近一段时间往县太爷夫人那里去的很是勤快,极有可能此事与她有关! 县太爷夫人连芳洲并不认识,但是赵茹君,那是有宿仇的。十之七八这家伙又不安分了,挑唆着县太爷夫人来着! “想来苏家上回给她的教训还是太轻了些!没想到她还要兴风作浪!”阿简眸光一敛,冷冷说道。 “阿简,你帮我想想,”连芳洲的眉头却是蹙了蹙,偏着头想了想,道:“你帮我想想我究竟哪里得罪过这个赵茹君,她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阿简挑眉道:“你没有得罪过她,是她自己不知死活!这一次她倘若再不知好歹,芳洲,咱们也不用客气了!” 这是要彻彻底底的毁了赵茹君。 至少连芳洲听出来的意思就是这样。 她不觉一怔,看向阿简。 阿简笑了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交给我吧!” 连芳洲“哦”了一声,忍不住有点傻傻的问道:“可她是女人啊,你——当真忍得下手来对付她?而且,你不怕人说你不是英雄好汉吗?” 据连芳洲看来,男人是很在乎这样名声的! 阿简却失笑:“你哪儿听来的什么歪理!”说着正色道:“在我眼里没有什么男人女人,只有自己人和敌人。况且她若是个识趣的就该得到了教训,她偏偏无,怨得了谁?” 连芳洲不禁笑叹道:“阿简,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呢!” “自然不是!”阿简笑道:“你是我的人!” 这人,三句话不往这儿说他都不干! “也不知那位县太爷的夫人是不是个愚笨的,好在咱们得了消息,心里总有个准备。”阿简见她嗔了脸色便又道。 “嗯,”连芳洲认同的点点头,又笑道:“但愿这仅仅是个恶作剧而已!” 阿简便用一种“你没睡醒吧?”的目光看了看她。看得连芳洲自己也好笑起来。 凡事牵扯上了赵茹君,那就不会是恶作剧了! 话说那赵茹君也真是个有本事的。 进尼庵里清修才多久?居然又回到了赵府中了! 据说,她自从进了尼庵中,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和晚上两三个时辰睡觉,剩下的时间全部都跪在观音菩萨跟前虔诚的念经抄经。 为自己从前的过错忏悔、赎罪,并且日夜祈求观世音菩萨显灵,早日令父亲拥有可以继承家业的男嗣。 421.第421章 苏欣儿要见她 为此,她还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头,用自己的鲜血抄写了一整卷大悲咒,供奉在观音菩萨面前。 于是,在她离开府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赵府中果然传来了喜讯,赵老爷一位新纳的侍妾终于有了身孕! 消息传出,众人哗然! 哗然之后,便是各种叹息。为赵茹君叹息。 都说她的诚心感动了观世音菩萨,所以赵老爷的侍妾才会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加上赵茹君的人在市井茶楼中散播的各种有利于她的言论,于是她的形象立刻就挽回了几分。众人再提起她的时候,除了说她当初的糊涂事,更多的是称赞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对于知错能改的人,人们的心总是很宽容而且大度的。 恰巧这时候,正是棉花正当收获的季节。 赵家也有千好几百亩的棉田,长势当然不如连芳洲家的好,但数量上也不少啊! 积少总能成多不是? 棉花的暴利令赵氏族人们都红了眼,加上如今的赵府威信在他们中间大不如前,赵茹君又不在,赵老爷根本无法约束众族人。 那棉田几乎被众族人瓜分完毕! 赵老爷又气又急,派了管家带着家丁们前去赶人,管家和众家丁们反倒被联合起来的族人们一口一个“狗奴才”的呵斥住了,暴打一顿赶了回来。 赵老爷气得不得了!这么大的利益他可不甘心就这么双手奉送。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命管家带着众家丁们以及雇了好些人手忙帮采摘,跟族人们比赛起来。 结果那棉田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众人争抢之间,好些棉花被踩踏折了,许多根本就没有成熟的,也被猴急的众人采摘了不少。 赵老爷焦头烂额,只好趁着赵茹君名声回转之际派人将她接了回来! 无论怎样,女儿到底是自己的血脉,跟那些族人是不同的。 赵茹君回府之后,也没法阻止疯狂抢夺棉花的众人,她也只能仍旧命管家带着家丁们抢着采摘。 而且,她也留了个心眼,并不愿意尽全力去阻止族人们——那不是断人财路、遭人恨吗? 对她来说,完全没必要! 尽管她冷静的这么想,可却下意识的关注着连芳洲家的棉花。 听说了连芳洲在这上头的成功,她心里头又妒恨难受起来了…… 连芳洲还没有等来县令夫人和赵茹君的什么小手段,却等来了苏欣儿的贴身丫鬟菊丽。 当时连芳洲在棉田里做事,菊丽提着罗裙,嫌弃而倨傲的来到地边要见连芳洲。 连芳洲十分意外。 上回去双流县苏家,她便没有再见过苏欣儿,方晴和苏景和对她也只字不提。 她没想到她居然又来了,还派了个丫头巴巴的跑来见自己。 “菊丽姑娘有什么事吗?”连芳洲从棉田中出来,微笑着问道。 菊丽瞥了一眼连芳洲,下巴仰得几乎朝天,睨了她一眼傲然道:“我们家小姐要见你,这就跟我去吧!” “苏小姐来了?”连芳洲诧异。 菊丽冷笑:“这种乡下破地方怎么配我们小姐来?小姐在县城里呢!连姑娘,赶紧跟我走吧!我们小姐那脾气连我们老爷夫人和少爷少夫人从来都顺着的!” 言下之意你一个靠着苏家的穷亲戚,还是不要摆谱的好! 此时太阳还没升起到头顶,离午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连芳洲想了想,苏欣儿既然要见她,她不去也不好。她也想听听她究竟会对她说些什么! “行!”连芳洲点点头,笑道:“总得容我回家换一身衣裳吧?可以吗?” 菊丽瞟了一眼她身上所穿,一身绛豆绿色的普通葛布料子的短褐,发髻上包了块枣红碎花的包头,活脱脱一个村姑的打扮。 她顿时嫌恶的撇撇嘴:“既如此我陪你回去换!快些吧!我们小姐可从来不等人的!” 等你那是抬举你了! 连芳洲笑笑,让菊丽稍候,没理会她的不满径自去跟张婶交代了两声,一边叫人去寻阿简,这才领着菊丽一同回村。 连芳洲换好出门的衣裳,重新洗了脸、梳了头,阿简也正好从外头进来。 菊丽在一旁不停的催促,不由分说便拉着连芳洲的手要走,怎么着也不放了。连芳洲苦笑。 倒是阿简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连芳洲这才随着菊丽去了。 菊丽的马车很是轻快,一眨眼的功夫便离开了大房村。 令连芳洲没有想到的是,马车竟然没有进城! 当马车停下,菊丽从车上跳下去,跟她说一声“到了!”的时候,看到这山脉巍巍、绿树环绕的周边景致。连芳洲心下一凛,盯着菊丽低喝道:“这是哪儿!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菊丽不屑的撇撇嘴,显出很是看她不上的神情,不耐烦道:“这里是竹林寺的山脚下,你当是哪里!” 竹林寺? 连芳洲恍惚记得裕和县的确是有一处寺庙叫竹林寺。在大房村与县城相反的地方,离县城大约有十七八里地,据说香火还挺旺的。 连芳洲呵呵一笑,道:“你们小姐好好的怎么想起在这个地方见面?倒是奇了!” 菊丽眼睛一番,没好气道:“这是小姐的意思,我怎知道为什么?走吧,我们快些上山,小姐还等着呢!” 菊丽说着,便在前边领路。 连芳洲无奈,只得跟上。 走了不一会,她四下打量一眼,皱眉道:“这里是竹林寺的后山脚下吗?怎么这样清净!” “是后山脚下!既是后山,自然清净些!”菊丽说着又不耐的瞪了连芳洲一眼:“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啰嗦!有完没完呢,真是的!” 说着又愤愤不平的小声嘀咕念叨起来,念叨的是连芳洲就这样的还敢同她家小姐争表公子云云…… 连芳洲倒有些暗暗的好笑。 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上山,越往上,竹子越多。 过了半山腰后基本上都是竹子鲜少见树木了。 浓密的竹枝竹叶一竿连着一竿,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光线也一下子昏暗了下来。 深秋时节走在此间,只觉浑身透着飒飒的凉意。 422.第422章 是明算不是暗算 菊丽领着连芳洲从后门进了寺中,径直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落。 推开院门进去,连芳洲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一丛浅黄菊花前仿佛赏菊的苏欣儿。 相比从前,苏欣儿似乎瘦了许多,她沉默着,站在那半开半败的菊花面前, 那身着鹅黄色裙衫的背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瑟之意。 发髻也是简简单单绾着的垂髻,只插戴了两枚玉簪花和一根垂着珍珠的玉钗,如此素净的装饰,是绝不可能在从前的苏欣儿身上看到的。 连芳洲不由眨了眨眼睛,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苏欣儿。 她不禁心中暗叹。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崔绍溪!不然也不会如此为情所伤。 只是,崔绍溪并不是个轻易被人感动的人,他也是任性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苏欣儿倘若不能够自己走出来,这一辈子注定要生活在痛苦纠结之中了。 这些不是连芳洲该操心、能操心的,她只是感慨几句罢了! 眼下她感兴趣的是,苏欣儿要见她,是为什么? “小姐,连姑娘来了!”菊丽奔上前,站在苏欣儿身后恭恭敬敬的说道。 苏欣儿那瘦弱的身子似是僵了一僵,然后慢慢转身,双眸静静的凝着连芳洲。 “苏小姐!你找我可是有事?”连芳洲笑笑,上前几步来到她面前。 苏欣儿面无表情,目光沉沉的盯着连芳洲好一阵,方勾了勾唇“嗤”的轻笑出声。 说是笑,也可以说不是。因为她的脸上、她的神情没有丝毫的笑意。 “我真的看不出来,你通身上下究竟有哪一点能够配得上表哥!表哥他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果然,一开口便又是同崔绍溪有关。 “苏小姐,我跟崔公子之间什么也没有,我想你是误会了!”连芳洲道。 对于她这话,苏欣儿既没有相信也没有反驳,只是无可无不可的笑笑,道:“连芳洲,不管你怎么说,不管我信你还是不信你,表哥如今会这样待我、这样连一点点机会也不肯给我,都是因为你。这一点,便是你自己也没法否认,不是吗?” 连芳洲语塞,如果真要这么说,她的确无法否认。 可是,她只不过是个被无辜牵扯其中之人,毕竟崔绍溪会怎样做、要怎样对待她苏欣儿,并不是她能决定、能左右得了的! “苏小姐,你——” “你不用再说了!”苏欣儿拂袖打断了连芳洲,小巧光洁的下巴高傲的扬了扬,冷冷道:“总而言之,我心里头很不痛快!无论过去多久我心里始终都不能开怀!这都是因为你!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眸中如波涛涌动起来,闪烁着异常的光芒!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古怪残忍的笑意。 连芳洲背后一凉,不自觉后退了两步,盯着她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苏欣儿眸中的波涛越涌越烈,尖声恨道:“我要你倒霉!我要你从此被人践踏在脚底!我要你这辈子也休想再出现在表哥面前!” 说毕她高声大喝:“你们还不动手!还等什么!” 连芳洲来不及开口,更来不及反应。 冷不丁涌出五六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人,麻溜的擒住了她,不等她叫唤一团布团便塞进了她的嘴里。 连芳洲露出惊恐的神色,圆睁双眸瞪向苏欣儿。 苏欣儿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残忍,残忍中带着疯狂。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冲连芳洲挑眉笑道:“瞧瞧,对付你多简单呀!枉我之前费尽心思,都白费了呢!” 苏欣儿对她厌恶至极,说完了这话再也不想多瞧连芳洲一眼,转过身去冷冷道:“带她下去吧!” 几个粗使婆子便陪笑答应着,推搡架着连芳洲离开。 菊丽显然并不知道苏欣儿把连芳洲叫来是要如此对她,吓得呆愣在了一旁。 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两步,不安的小声道:“小、小姐,这,这样不会、不会有什么事吧?” “什么什么事?”苏欣儿目光锐利的盯着她,冷冷反问。 菊丽脖子明显一缩,心脏亦骤然一缩,没来由的对苏欣儿起了两分发寒的惧意,赶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奴婢,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小姐性情大变,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姐了,她还是轻易不要招惹她的好。 反正无论那连芳洲遭遇什么,都是小姐的意思,怎么样也怪不到自己这个丫鬟身上来…… “哼!”苏欣儿一哼,冷冰冰道:“不会说话往后就给我把嘴巴闭紧点,没事别乱说!” “是、是,奴婢记住了!”菊丽大气也不敢出。 苏欣儿仿佛没听见,怔怔的抬头望着天边,神思早飞走了大半。 众粗使妇人押着连芳洲脚不沾地的来到另一处院子,将她推进一间屋子里,便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此时,连芳洲除了嘴里塞着布团,身上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倒在地毯上。 她半眯着眼睛打量这屋子,显然是寺庙中较好的客房,布置得甚是讲究,也很宽敞,明暗厢房套着好几间房。 “连姑娘,咱们又见面了!”一人悠悠从素青色的帐幔后转了出来,薄唇轻抿,居高临下盯着地毯上的连芳洲。 连芳洲抬起头,看向她,赵茹君。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连芳洲没有想到,苏欣儿竟再一次的跟赵茹君联合在了一起。 没有如愿以偿的在连芳洲的眼中看到惊恐惊惧的神色,这令赵茹君感到有些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她很快就会倒霉,跟她计较做什么?她也就会装模作样强作镇定罢了! 想及此赵茹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在连芳洲的面前优雅蹲下,笑吟吟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会对你怎么样、一点也不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连芳洲,我不信你心里如你表面这样无动于衷!或许,你乖乖的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会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也不一定呢!” 423.第423章 其人之道还治 连芳洲扭头懒得看她。 “死到临头你还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赵茹君顿时大怒,扬起手便欲往连芳洲脸上招呼去。 赵茹君扬起的手风轻轻拂过脸颊,连芳洲心头一凉:今日这仇,她一定会报回来! 可是,赵茹君的巴掌居然变成了拳头,紧紧的捏了捏,又不甘的放下。 竟敢没有打她! 连芳洲诧异了,同时,心里也更多了两分不安。 赵茹君不打她,绝对不是突然之间良心发现,而是必定另有所图。 果然,赵茹君冷笑了笑,“来人,快些给她更衣吧!” 两名穿着湖绿比甲、梳着双挂鬓的丫鬟从旁闪了出来,轻轻答应一声。 一人掏出帕子,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朝连芳洲的鼻子嘴巴捂去。 连芳洲恨恨的瞪了赵茹君一眼,然后呼吸不畅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这混蛋,连迷药都省了! 连芳洲是被阿简叫醒的。 她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瞪着阿简道:“那个该死的赵茹君呢!” 她倒是淡定得很,一点儿后怕都没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发飙! 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阿简表示压力好大啊! 他朝那靛蓝色几何纹地毯上瞥了一眼。 这回倒在地上的人换成赵茹君了。 连芳洲掀开被子便要下床榻。 “芳洲!”吓得阿简失态的扑了上去,用力将她的被子按住,脸上有些发红,视线不敢直视她,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你、你不要冲动。你、还是先把衣裳穿起来再说吧……” 连芳洲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仅仅穿着中衣。虽然都是长袖子的,但在这古代,女子穿着贴身衣物叫男子看见了,跟光着被看是一样的。 她脸上顿时也有点讪讪的发红,闷闷“哦”了一声。 阿简暗暗舒了口气,猛的起身往一旁的厢房走去,逃跑似的那架势,似乎慢一步就会被连芳洲怎么了一样。 连芳洲不由得双手捂脸闷笑了几声,然后忍着笑速度的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话说,赵茹君命人给她换上的中衣料子可是十分的不错!这个贱人毒女可没有那么好心,越是如此,所图谋越是见不得人! “阿简,我好了!”连芳洲换好了衣裳,便小声叫道。 阿简低低的“哦”了一声,低着头走出来,脸上红晕还没全退,那窘窘的神情也还保持着数分,根本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连芳洲肚子里差点没笑翻,突然对将来当家作主拿捏这家伙又多了几分信心和把握。 原来他竟这么害羞呢! 连芳洲生怕阿简会恼羞成怒,也不敢逗他。况且此刻也不合时宜。 她便恍若没有看见他那般的神色,蹙眉正色道:“你可知是怎么回事?赵茹君她想要做什么?” 阿简的神色又恢复了几分,淡淡道:“你可知今日县太爷和县令夫人在此进香,而你所在的这间房就是他们两口子歇息之处?” 连芳洲呆了呆,不由变色惊道:“你是说、你是说她——” 阿简道:“看来那封信里说的全是真话。这事如果没有县令夫人的同意与配合,赵茹君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连芳洲心里不由一阵一阵的发凉,赵茹君是想造成她爬县令大人的床的假象? 然后呢?然后,就算她不要县令大人负责,县令大人想必也不能不负责吧?否则的话,岂不对他的名声有碍? 人家是父母官,她连芳洲一个小小民女的意愿岂能得到尊重? 到时候,无论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进了县令大人的后院! 对于县令夫人来说,掌控摆布她这样一个毫无背景根基的女子,简直太容易不过! 即便她明目张胆的命人打杀了她,再随随便便报一个“因病身故”,又有谁会为她出头? “县令夫人为什么会——”连芳洲又惊又怒问出了一半,转而咬牙道:“是棉花,对不对!” 县令纳了她,不但所有的功劳都变成他的,还有她赚得的银子,也全部都会变成他的! 这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啊!难怪县令夫人会肯与赵茹君一起做这种阴毒事! 只怕,县令本人也是知晓几分的,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显然也并没有拒绝。 “这帮该死的混蛋!”连芳洲不由恨极。 “芳洲!”阿简上前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抚道:“别生气了,她们不是不能得逞吗!” “不错!她们不能得逞!”连芳洲缓缓一笑,仰头向阿简道:“阿简,我——” “好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咱们俩之间的账将来慢慢算便是!”阿简温柔的笑笑,道:“这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连芳洲冷笑道:“怎么处置?这不是有现成的法子、现成的便宜吗?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差,我要是不利用上我自个都不好意思,你说是不是?” 阿简勾唇笑了笑,很认真的点头:“说得很有道理!” 随即他便笑道:“你动作快点,我去外头等你!” 连芳洲拉住了他,道:“我一个人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好歹你帮忙抬她到床榻上呀!” 阿简皱皱眉,嫌恶的看了昏迷不醒的赵茹君一眼,勉强答应:“好吧。” 其实阿简完全可以把赵茹君抱着放上去,可他实在不愿意这么做,连芳洲也不想让他这么做,两人便将赵茹君抬了上去。 “我出去了!”阿简掉头。 连芳洲答应一声,将赵茹君摆放好,费劲的解下她的衣裳、发钗,将她半边脸用秀发遮住,再用被子将她盖住。 做好之后她站在床边冷冷一笑,这就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她! 无论她和县太爷之间有没有什么,只要县太爷单独进了这间房,事情就算成了! 阿简领着连芳洲悄然全身而退。 后山竹林中,阿简笑问道:“要不要留下来看看热闹?” “不用了!”连芳洲摇摇头,撇嘴道:“恶心的戏码,不看也罢!咱们还是回去吧!” 阿简轻轻一笑,扬眉道:“也好,咱们回去!” 她说的不错,这种戏码,想来还真挺恶心的。 424.第424章 事情的结果 回去之后第二天,连芳洲借故和阿简进了一趟城,专门打听这件事的后续。 据说昨天在竹林寺,县太爷与主持大师讲经讲得好好的,突然感觉有点儿困倦,便回去歇息。 而他的夫人则去了后山的竹林赏景,并没有随着一同回去。 听到这连芳洲已经可以肯定,此事这位县令夫人一定有份。 县太爷进房间没有多久,县令夫人身边的妈妈带着两个丫头回来取披风,结果撞了个正着! 两个丫头受了惊吓,大声的尖叫了起来,又引来了门口的侍卫…… 原本,经历这一切的应该是连芳洲,所以县令夫人根本半点儿遮掩的机会也没有给她留。 她就是要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闹得越大,连芳洲越没有退路,也越没脸面! 没有了退路,她不得不委身做妾,没有了脸面,她在自己面前便永远也别想抬起头来!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堪称完美! 可是,因为其中的角色不是那一个选中的人,一切就都变了样! 赵茹君惊恐万分、满脸是泪,县太爷索性装头晕速速回城,而县令夫人是真的怒了,又惊又怒的朝赵茹君扑了上去又哭又闹又叫又骂,差点儿活撕了她! 不仅仅是因为眼看到手的银钱全部飞了,而且县令夫人很清楚赵茹君的手段,她进了自家后院,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饶是气愤、不甘,同时也有困惑,但县令夫人和县太爷却不得不认下此事,将赵茹君带回了县衙后宅…… 谁叫事情闹得太大了呢?就算想遮掩也没法遮啊! 茶楼中,阿简与连芳洲相对而坐。连芳洲的嘴角噙着笑意,眸子亮晶晶的。 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阿简为她续了茶水,微微一笑,便问道:“那姓赵的也算是自食恶果了,县令夫人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连芳洲轻轻一哼,眉眼一弯淡淡笑道:“那是自然,只不过,还不够!” 阿简一怔,看向她。 连芳洲断然道:“斩草不除根,谁知她会不会借上东风故态萌发?赵茹君可不是个善茬,我不会再给她翻身的机会了!你想想啊,如今她虽然把自己算计了进去,可万一她哄好了县太爷两口子呢?到时候背靠着大树,再兴风作浪起来就更难对付了!” “说的也是!你打算怎么办?”阿简眸光一敛。 连芳洲笑道:“这件事还得请表姐和表姐夫帮忙,咱们先回去吧,回去了我再慢慢的告诉你听!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阿简一笑,“好!” 连芳洲心里已经想好了对策,之所以需要方晴和苏景和帮忙,是想借助苏景和的人脉散布谣言。 有苏景和现成的人脉,她可省不少事,而且更可保证保密性和效果。 她要所有人都风传,赵府姨娘有孕,失宠的大小姐赵茹君另谋出路,盯上了县太爷这座靠山,故而设计了县太爷和县太爷夫人,终于如愿以偿得以成了县太爷的姨娘! 县太爷稀里糊涂收了赵茹君,无论怎样对他的官声必定有影响,这传言一出来,县太爷就成了受害者,他是绝对乐意听到的! 在这种背景下,他还肯收了赵茹君那是他大度宽容、是他负责。但他绝不会宠着赵姨娘,否则的话,岂不是自打嘴巴、岂不是叫人笑话是个傻子——被人设计了还拿人当宝? 第二波谣言则说这位赵姨娘自幼跟随父亲经商,头脑灵活聪慧,为人精明有手腕,在生意场上混得那是风生水起!有她为县太爷打理事务,县太爷必定会财源广进。这也是赵姨娘之所以敢设计县太爷的依仗所在!就算县太爷起先生气,这气总会有消的一天!等气消了,知道了她的好处,自然就会原谅了她!而且,她施展所学为县太爷赚钱,也是向县太爷赎罪不是? 如此,县令夫人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万一将来有一天大权旁落?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把她给毁了! 但是对连芳洲来说,这还不够! 所以她还会让人挑唆赵氏族人,让赵氏族人打着县太爷赵姨娘娘家亲戚的旗号横行乡里、为非作歹,做下那么几件叫人忍无可忍的恶事! 如此一来,就算她赵茹君真的是个宝,县太爷也绝对不可能还留着她! 她将注定身败名裂、凄凉凄惨! 连芳洲这一回,是完完全全动了真怒了! 不想,连芳洲还没有来得及去双流县找方晴和苏景和,方晴和苏景和却亲自上门来了。 连芳洲十分意外,忙欢欢喜喜的把他们请进了屋。 连芳洲发现方晴和苏景和的脸色都不太好,与她打招呼笑得十分勉强。 尤其是苏景和,可以说是隐隐透着戾气。 “表姐、表姐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连芳洲心里一紧,忙道:“是不是棉花——” “不是!”方晴忙握住她的手,露出一个勉强算是灿烂的笑容,叹息道:“棉花好好的并无事,是关于欣儿的,咱们进屋再说吧!” 听她提到苏欣儿,连芳洲的脸色也变了变,轻轻“嗯”了一声。 苏欣儿,竹林寺那件事苏欣儿也有份呢! 只不过连芳洲刻意的没有去想。 因为她不知道她该拿苏欣儿怎么样! 一来是因为苏家的原因,二来她看得出来,苏欣儿娇纵、刁蛮,本性并不坏,她只是还没有长大而已。 连芳洲手段狠,其实心肠却柔软,轻易不愿与人结仇。 再说那天,苏欣儿看着连芳洲被人带走,院子里空了下来,她的心似乎也一同变得空空的。 喜悦吗?她感觉不到! 按说终于毁了连芳洲,她应该会感到十分痛快的才对,毕竟她对连芳洲是那样的恨,毕竟她想要狠狠的教训她想了那么久! 可是那一刻,当夙愿终于得尝,她的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只是空,而且茫然,令她心慌! 满心烦躁之下,她没有让菊丽跟着,一个人在竹林寺后山随意走动散步散心。 结果神思恍惚间越走越远,当她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的环境是那么的陌生,而且已经不是竹林。 425.第425章 苏欣儿遇险 到处静悄悄的鸦雀无声,阳光从树枝间透下来,没有半点的温度,反而令地上的阴影看起来更暗、更浓、更阴凉! 苏欣儿惊得心里发凉,汗毛倒竖,一边高声叫唤着菊丽一边慌不择路的乱闯企图回到竹林。 只能说她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挑中的恰恰是相反的方向!结果只能是越跑越远。 后来,跑得精疲力竭的苏欣儿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身不由己向前扑倒,滚下了山坡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省! 而就在苏欣儿心烦意乱出去散步之后没多久,赵茹君那边便事发了,好不热闹! 菊丽小丫鬟被那样的热闹所吸引,偷偷的躲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 等热闹收场,她还意犹未尽。 等她回过味来,想起苏欣儿来,这才慌忙往后山竹林去寻。 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苏欣儿的影子! 苏欣儿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里,躺在破破烂烂的床榻上。 这样破败邋遢的屋子,呼吸之间还有一股发霉发臭的恶心味道,连苏府的马棚都比不上,苏欣儿当场就干呕起来,忙挣扎着要爬起来。 身上的衣裳脏兮兮的,好几处还被勾坏了,发髻也乱的不成样子,手臂上、腿上脚上似乎还有擦伤,火辣辣的痛。 苏欣儿忍不住呜呜的低泣起来,这辈子,她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然而,她没料到还有更可怕的! 救了她的是竹林寺附近一个小村子里一名混混,若非看到苏欣儿是个漂亮姑娘,那小混混才不会救她! 救了,也不是白救的。 简单的说就是他动了色心。 听到苏欣儿的哭泣声,那小混混便从外头进来,色眯眯的一双眼睛盯在苏欣儿脸上挪都挪不开,笑得无比的下贱猥琐。 苏欣儿恶心得不得了,下意识的倒退想要躲避。 可她越是这样,那小混混越发来了兴致,当时就要来个霸王硬上弓。 也许是那小混混太兴奋、太激动了,也太不把苏欣儿的挣扎放在眼里,而又惊又怒又惧又怕的苏欣儿潜力大爆发,推搡扭打间竟然将那混混推得跌倒在地,她便趁机跑了出去! 当时已是夜里,苏欣儿跌跌撞撞没命的跑着,小混混在后头不声不响的狂追着。 眼看逃不掉,眼前又有大河,苏欣儿将心一横跳了下去。 她投河之处正是河道拐弯之处,因为流水经年久月的冲刷,形成了一个宽而且深的潭,底下又有涵洞、漩涡,十分危险。 那小混混见苏欣儿扑腾了两下便沉了下去,嘟哝惋惜了两声,便掉头回家去睡觉了。 别说三更半夜,就算是白天,看见苏欣儿投水了他也未必会跳下去捞她。 美色诱人,但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命要紧? 而菊丽那边,嗓子都喊哑了,到处找不到苏欣儿,吓得直哭,慌忙下山去寻车夫说了此事。 车夫也急了,把菊丽好一通埋怨。 看到菊丽只知道哭,他也无可奈何。 两个人都知道,苏欣儿倘若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只有死路一条!甚至他们的家人,都会跟着遭殃。 别人不说,少爷可不是个善茬,他又那么疼爱小姐。 两人情急之下商量,让菊丽雇了一辆马车速速回苏府去报信,而车夫则请了一二十人帮忙在周围寻找苏欣儿! 让菊丽回去报信没有错,但大张旗鼓的寻人就大错特错了! 苏欣儿是什么身份?是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 别说是千金大小姐了,便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哪一个不把名声看的比性命还要紧? 那车夫如此大张旗鼓的寻人,无论寻得到寻不到,苏欣儿的名声都会全毁了! 如果寻不到,只有毁得更加厉害! 这车夫就这样一闹腾,苏欣儿这辈子也别想嫁到什么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 哪个好人家不要脸面?要脸面的怎么会要名声不清白的姑娘? 那种看在嫁妆份上不计较的人家,德行肯定不怎么样,苏家是不会看得上的! 菊丽哭哭啼啼的回了苏府,向苏老爷苏夫人等说了此事,苏夫人惊叫一声当场就晕了过去,苏景和则一脚将菊丽踹倒在地,恨不得将她打死! 苏景和立刻亲自带人赶往竹林寺山脚下的村子里,跟那车夫会和。 他一句话不说便命人将那车夫捆了带回苏府容后发落。亏那车夫还自以为自己做的很对,将借此将功赎罪的。 足足寻找了一夜,将周围几个村子都找遍了,仍然没有苏欣儿的影子。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苏景和接到消息说某个村子旁的河滩上有一名昏迷的少女,应该是被流水冲到岸上的。 他心中一跳,想也没想便往那边赶去。心中第一感觉这女子应该就是他的妹子苏欣儿。 当苏景和赶到的时候,远远便听到传来的哭声,正是苏欣儿的。他心中顿时大安,总算老天保佑,妹子无事。 不然的话,爹娘还不知会怎么样!就是他自己,也不会好过。 苏景和急匆匆的赶过去,发现河滩上除了身上披着一件男子披风、坐着啼哭的妹子,就只有两个年轻男子站在一旁,除此并没有围观的人。 他心中稍安,大声唤了一声“欣儿!” 苏欣儿身体猛的一震,抬头看见兄长,大声叫着“哥哥!”放声痛哭。 苏景和急忙奔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好言安抚。 看到妹子的狼狈样,他心里又气又恼,恨不得狠狠的教训她一通,可听她哭得如此伤心,又忍不住心疼。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苏欣儿,马车也已经赶了过来,苏景和命人扶着苏欣儿上了马车,这才看向那两个男子。 交谈之下才知道,其中一个正是大房村的孙明,另一位是他的同窗好友。 孙明昨日恰巧前来访友,今早与同窗去竹林寺进香,不想才出了村子没有多远,便看到河滩上热闹无比围着许多人。 又隐约听人说什么多半是陌生女子投河自尽被水流冲上岸云云。 孙明不欲多管闲事,同窗却起了好奇心拉着他过去看热闹。 426.第426章 一面之缘搭救 孙明与苏欣儿有过一面之缘,他心里虽对刁蛮骄横的苏欣儿很是看不上,但正因为如此印象却比较深。此时的苏欣儿看起来虽然非常狼狈,孙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再看到她身上衣裳坏了许多,胳膊露出一大截,领口也低低斜斜的,鞋子也掉了,又这么湿漉漉的裹在身上实在不成体统,便贡献了自己的披风,又劝散了围观看热闹的众人,拜托其中一人去帮忙寻一辆驴车牛车之类的车来,好将苏欣儿送回城里去。 苏欣儿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她此时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乱成一团,除了低着头惊恐羞愧的哭个不停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敢抬头看人。 她是完完全全的给吓住了。 直到苏景和赶来。 苏景和听孙明简单说了经过,便拱手道:“大恩不言谢,两位的恩情我苏景和记住了,必当重谢!将来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两位无需客气,只管上双流县苏家去寻我!我就先走一步了!” 孙明便笑道:“也是凑巧罢了,举手之劳当不得苏少爷如此!苏少爷还是快去看看苏小姐吧!” 苏景和冲他点点头,又道了谢,匆匆离去。 孙明与同窗看着苏景和离开,也没了兴致再上竹林寺。 孙明不由暗暗叹息,想那苏小姐,就在短短的不久之前,何等的高傲嚣张、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看人就像看脚下的泥。 没想到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相比孙明的叹息感慨,他那位同窗则要兴奋得多,两眼发光的兴奋道:“孙兄孙兄,我不是在做梦吧?双流县苏家?是那个双流县首富的苏家吗?天啊,竟然是苏家!” 孙明很是无奈的看看他,点头:“对,就是那个苏家。刘兄,你不会是当真想上门去讨好处吧?咱们可是读书人,怎么能——” “孙兄此言差矣!”那位刘兄兴奋难耐的搓了搓手,笑道:“你的学业精湛,连夫子都夸赞中举肯定没有问题,便是进士也有望的,你当然不愁了!可我学业平平,唉,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出头呢!说句真的,咱们这么累死累活的用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家里争口气、为了将来能够做官过上好日子!可是如果攀上了苏家,好日子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我还念书做什么呀!” “刘兄,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孙明吃了一惊。 他正要相劝,那位刘兄却将他的手按了按,笑道:“你不用劝我了,说句实话,这些年我也真是累了!与其这样看不到头的年复一年熬下去,倒不如珍惜眼前,你说呢?” 珍惜眼前这几个字用在这里,孙明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可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得谁! 他蹙了蹙眉,道:“你是打定主意了?” 刘兄不假思索点头:“当然!这可是天赐良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打铁需趁热……” “刘兄!那苏少爷可不是个善茬,你,唉!我就直说了吧,你可别太过分,不然小心得不偿失!”孙明见他大有立刻找上苏家去的架势,连忙提醒道。 “你就直说让我别太贪心不就得了!”刘兄假装瞪了孙明一眼,笑道:“我哪儿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挟恩求报,换了是谁谁也不乐意呀!我也不贪心,”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道:“我就要两间铺面、三百亩良田、一千两现银,不过分吧?” 说着他又笑道:“有了这些东西,妹子的嫁妆就够了,爹娘也可以生活得很好!而我呢,也不用再拼死拼活的用功,大家都很好!” “刘兄你真是!”孙明无奈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兄还在一个劲的催问他:“我这不过分吧?对不对?” 孙明便点点头笑道:“不过分,苏家是双流首富,这么点东西不过九牛一毛,一点也不过分!” 刘兄便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不过后来,这位仁兄并没有上苏府去要好处。 因为过了几天,苏家管家便带了五千两银票来送给他,说明是苏府感谢他救了苏小姐的恩情。 这位仁兄喜滋滋的客气一番收下了银票,然后铺子、良田都有了。 至于苏少爷的承诺,先欠着就好。万一将来有什么事也好找苏府帮忙。 而这位仁兄靠着这五千两本钱,加上他读过书比旁人更有头脑、善于经营,日子很快便红红火火的过了起来。 孙明同样也收到了五千两银票,不过他没有收,坚持让来人仍旧带了回去。 此是后话。 苏景和上车后没多久,哭得累了的苏欣儿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把个苏景和郁闷的要死。 他可是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她,也想狠狠的骂她一顿。 为了一个崔绍溪,她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她还有什么名声?别说门当户对,就算是略好些的普通人家,都未必肯娶她! 苏欣儿此次受了极大的伤害和刺激,回到府中便一病不起,把个苏老爷和苏夫人心疼得要命。 苏景和还算明白,趁着苏欣儿稍稍清醒的时候硬逼着她将事情的经过缘由都说了一遍。 对苏欣儿来说那就是一个噩梦,一个令她永远也不要再想起的噩梦,一开始只是捂着耳朵尖叫哭喊着不肯听,更不肯说。 可苏景和很清楚,她倘若不说,他们就一无所知,那么将会很被动,结果只会更糟糕。 便不顾爹娘的劝阻,逼着苏欣儿开口。 苏欣儿脸色惨白,几乎没被他逼疯,却终于哭哭啼啼的开了口。 苏景和听得怒极! 当初他再坏,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强抢民女、肆意欺压普通百姓这种事情从没做过。 他没有想到养在深闺的妹子心肠竟这般歹毒。崔绍溪不喜欢她,她便迁怒连芳洲要毁人一生! 她这么做的时候可曾想过连芳洲与她嫂子的关系?可曾想过她的无辜? 她就是太任性了!就是被一家子给宠得太无法无天了! 然而,这一次她受到的报应太大,大得不光是她自己承受不住,一家子都无法承受。 427.第427章 商量对策 那个企图对苏欣儿不轨的混混很快便被苏景和找了出来,将他打了个半死捆了起来随着船队远远的给扔到了千里之外的外地。而赵茹君这个罪魁祸首—— 苏景和目光中嗖嗖的透着寒意。 于是,这才有了苏景和与方晴造访连芳洲的事儿。 连芳洲听了方晴的叙说,再看看苏景和那铁青的脸色,心里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作何想。 她叹了口气,心中顿时浮起千般滋味,“表姐、表姐夫,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我心里虽对她有些许不满,但也明白她本性不坏,见到赵茹君之后,我更是什么都明白了!那****被赵茹君的人带走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苏小姐,真没想到——唉,现在再说这些又能改变什么!” 方晴和苏景和也黯然。 连芳洲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们也听出来了。 如果当时发现苏欣儿不见了,那车夫和菊丽会第一反应来找连芳洲,无论连芳洲再怎么怨苏欣儿,两家的关系摆在这里,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是个聪明人,没准能找到苏欣儿也不一定! 至少,她绝对不会像那车夫那般大张旗鼓的找人,最后弄得苏欣儿的名声被败尽! “芳洲表妹,有你这句话我便感激不尽了!”苏景和叹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比欣儿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如果不是欣儿已经收到了教训如今还卧病在床,我一定把她揪过来向你赔罪!芳洲表妹,看在她已经得到教训的份上,此事你便原谅了她吧!” “表姐夫快别这么说了!”连芳洲忙道:“听了这事我心里也乱的很,又怎么还会怪罪她呢!” 只不过今后,苏欣儿还想再对她做什么,也是不能了。 “那就好!”苏景和脸上的笑容明亮了两分,笑道:“看到你好好的,我这心里头也好受一些。” “那个赵茹君当真自作自受,芳洲,你难道就打算这样放过她吗?”方晴挑了挑眉,道:“今日我夫妻二人上门,除了向你表示歉意,还有就是商量商量如何对付赵茹君那贱人!这口气,苏家断断咽不下去!就不知你是怎么想!” 苏景和点点头:“你表姐说的是,当初我就不该放过那贱人!” 连芳洲一扬眉,断然道:“这一次我也不会再轻易饶了她!原本我还打算去一趟苏家请表姐和表姐夫帮忙呢,你们来了倒是巧了!” 连芳洲说着便将如何对付赵茹君的计划说了一遍。 方晴和苏景和相视一眼,两人眼底均划过惊异和赞赏。 “这主意极好极妙!我看就这么办!”方晴笑道。 苏景和也笑道:“得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这一次不玩死她我就不信苏!” 他说着又瞧了连芳洲一眼,忍不住感慨的玩笑道:“芳洲表妹,你可真行!唉,你没看上敏之我倒要替他感到庆幸了!十个敏之也不是你的对手啊,要真娶了你,今后还不得被你压得死死的!” 方晴闻言肘弯轻轻碰了苏景和一下,咳了一声笑道:“趁着机会咱们三个商量商量这事儿具体该怎么个做法吧!” 这人真是,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想一出是一出。如果不是因为敏之,事情也到不了今天这地步!偏你还要说,是嫌彼此不够尴尬吗? 苏景和也回过神来说错话了,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了笑,连忙点头:“对、对,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连芳洲微微一笑,只好装作什么尴尬也没听出来。 商量完了赵茹君的事情后,方晴看了连芳洲一眼,又道;“你们这县老爷和夫人也太贪了些!此事上他已经大有功劳,朝廷必定不会亏待了他,没想到竟还来打你的主意!你既被他们惦记上了,只怕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芳洲,索性绝了后患,连他们一块儿……” 连芳洲一凛,感激的看了方晴一眼,道:“实不相瞒表姐、表姐夫,我也是这么想的。就算不能扳倒他们,也得断了他们的那点念想!” 苏景和便笑道:“你们这位父母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这样的人并不是找不到弱点!这一次既然有赵茹君,正是最好的契机!你若信得过我,此事便不必再操心了!” 连芳洲当然信得过他。苏景和此人虽然有点儿邪,但说话绝对算话。 连芳洲便点头笑道:“表姐、表姐夫肯帮我,我感激不尽,怎会信不过?我便等着听好消息得了!” “正是如此!”苏景和闻言大笑。 方晴和苏景和惦记着家中,商量之后便着急赶回去,连饭也不留了。 连芳洲能体谅他们的心情,便也没有多留,送了他们出去。 临走的时候苏景和又拜托她多照看着孙明一家。连芳洲自然不会拒绝。 五千两银子的数目着实不小,孙明却能毫不犹豫的婉拒,人品着实高洁。 再说赵茹君,莫名其妙的从设局人变成了局中人,事发那一刹那的震惊是无人能比的。 何况她本就是个心高气傲不服输的人。 可再怎么不服输、再怎么痛恨无比,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既成的事实就是她从竹林寺直接就被马车送回了县衙后院,连赵家都没有机会再回。 县衙后宅,县太爷和县令夫人两个气急败坏的吵了一架。 自己夫人的如意算盘县太爷岂会不知?可是他也被棉花带来的巨额利润迷花了眼,在自己夫人连续不断的枕头风的吹拂下,便也不由得动了心。 想想到时候不但棉花的推广、利用的功劳完完全全属于了自己,还平白得那么多的钱财,多划得来! 自己夫人又再三的保证会万无一失,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况且,就是他自己也不认为连芳洲区区一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本事翻得了天!事情成了最好,即便不成,自己是县太爷,一个乡下丫头又能奈自己何? 于是,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自家夫人去运作……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428.第428章 赵茹君的不甘 连芳洲的影子都不见,稀里糊涂的却收了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原先的期望落了大空,叫他怎么不怒? 县令夫人也气急败坏之极,与丈夫不欢而散后,命人将赵茹君带到自己跟前,不分青红皂白先是命人一通掌嘴,倘若不是还要留着她那张嘴回话,她非叫人打落她满嘴的牙不可。 赵茹君痛得惨叫连连,心里气恨无比,可也知县令夫人从前不是她能得罪的,如今更不是她能得罪的。 遂放低姿态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再三诅咒发誓表示自己是受了连芳洲的陷害! 县令夫人打够了、骂够了赵茹君,心里的气消了之后,也信了赵茹君几分。 毕竟,赵茹君与她是共谋,她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对连芳洲的愤恨,县令夫人相信她绝不会在最后关头放过连芳洲。 信是信了她几分,可心里依然愤恨难平:“你不是说了万无一失的吗?怎么会弄到如此地步!哼,赵茹君,你可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本夫人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错信了你!” 赵茹君心中又羞又怒,面上却是羞愧悔恨难当,眼眶红红的向县令夫人赔了罪,随后便道:“夫人,是我疏忽了——” “掌嘴!”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县令夫人呵斥住,县令夫人盯着她冷冷道:“什么你你我我的?在本夫人面前你也配称‘我’?” 赵茹君恼得心里吐血,咬了咬牙张了几次嘴、提了几次气,方咬着唇道:“是——奴婢疏忽了,连芳洲家里有个远房的表哥,颇有些拳脚功夫,一定是他从中作梗!” 她原本想自称婢妾,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还没有得到县令和县令夫人的正式承认,贸贸然的自称“婢妾”照样会惹怒县令夫人。 “远房表哥?”县令夫人挑了挑眉。 赵茹君忙将阿简驱赶狼群的事情夸大其词的渲染了一遍,将他夸得神勇无比。 只有阿简非同一般的神勇,才会更显出自己的无辜:自己只是个普通弱女子,如何是他的对手? 县令夫人蹙了蹙眉,寻思了半响终于慢吞吞的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似乎还真的有这么一件事!” 说毕又怒:“你怎的不早说!现在说来还有什么用!”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疏忽了!奴婢没有想到连芳洲这样狡猾!”赵茹君连忙磕头认错,便又百般的撺掇县令夫人再次行事。 她的眸底闪过刻骨的恨意。 落到如今这地步,无论如何再难回头了!她只能将这原本不在计划中的人生咬牙走下去! 如果不是连芳洲,她岂会落得如此?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就算要下地狱,她也要拉着她一起! 只要能拉着她一起,死也甘心! 县令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嗤”的冷笑道:“这件事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便完了!不过,这也不关你的事儿,不是你该打听的!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房间中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出半步!哼,你要是敢不听,就给我试试!” 已然打草惊蛇,县令夫人当然不能就这么任由连芳洲逍遥自在,但她同样不会再相信赵茹君。 她得自己慢慢的想个周全的主意,再也不能出差错了。 刚刚出了赵茹君这档子事儿,总得等上一等,等这件事冷一冷再好做别的。所以,她还有的是时间慢慢的谋划。 横竖连芳洲也跑不掉,她的银子财产自然同样也跑不掉。 “夫人,奴婢——”赵茹君听毕大急,不叫她参与,她怎么能甘心! “不必说了!下去!”县令夫人岂会在同一个人这儿跌倒两次? 她与赵茹君原本就没有多深的交情,这次就是因为听她的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怎么可能还会听她的? 赵茹君张了张嘴,看到县令夫人那冷厉扫来的目光,终于又闭上了,垂首施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很快,便传出流言说赵茹君为了富贵权势暗算了县令爬床,这种谣言能让县令显得无辜与大度,他默认了。 于是,众人更加坚信了谣言。 紧跟着,第二股谣言又传了出来! 因为有第一股作为铺垫,对这第二股,众人更是深信不疑。 县令对赵茹君的才干是早有耳闻的,听到这些谣言倒是忍不住心中一动。 话说,让她帮自己做生意敛财,这也是给她赎罪的机会、是表示自己大度,不是吗? 只可惜,县令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赵茹君就因为对县令夫人不敬被她命人打板子打了个半死,只能躺在床榻上养伤。 而赵茹君并没有听到外边的传言,只当县令夫人是仍旧记恨上回的事故意整治自己,心中又恨又怕那是不用说的了。 县令夫人向来泼辣,而且很能豁出去脸面闹。 县令大人为了官威、为了名声,平日里不得不多做忍让。让来让去就让成了习惯,见状心里虽然不痛快,可也不能说什么,只得暂时把这念头打消了。 为了表明态度自己不在乎赵茹君,赵茹君伤成那样他甚至连看都没去看一眼、问都没有过问一声。 县令夫人见状,心中那一股怒意这才渐渐消弭不少。 县衙后院算是暂时平静了。 然而,县衙外可不平静。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赵氏那一干族人仗着是“县太爷的亲戚”无恶不作,欺压相邻、霸占良田,与人争斗差点弄出人命来! 闹得众乡邻敢怒不敢言。 赵老爷心急如焚,赵茹君是他的骨血,即便再恨再怨,多年的父女感情并不是假的,他也盼着她好。 于是赵老爷亲自上县衙拜访,厚礼送尽、好话说尽陪了无数的小心想要见一见赵茹君,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谁知县令夫人因那些谣言对赵茹君存了戒心,见赵老爷舍银子舍脸面的只为了见赵茹君一面,她理所当然的认定了赵老爷是要跟赵茹君内外勾结商量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勾当,哪里肯答应? 银子照收、好话照听,却是百般推脱,赵老爷费尽心思也没有能够见到赵茹君一面。 然后,等来的便是一干苦主联合起来告上县衙喊冤…… 县令大人震怒至极! 429.第429章 县令垮台 此事明显已经造成民怨沸腾,一个处理不好,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官声便要消失殆尽! 这裕和县可是有一位告老还乡的太傅盯着呢! 便是想徇私都得掂量着来。何况,在这件事上他为什么要徇私? 为了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赵茹君,值得哪一点? 县令大人毫不犹豫的便舍弃了赵茹君。 赵氏一众族人被县令大人公正廉直的问罪,赵茹君身为罪魁祸首,理所当然的被县令大人遣送回家。 然而,被县太爷狠罚了的赵氏众族人哪里肯善罢甘休?加上苏景和派的人煽风点火的挑拨,赵茹君再一次被赶出赵府,送入了家庙之中。 这一次,她可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了,更没有机会做任何的准备就被人押送到家庙看管了起来。 饶是别处藏有钱财,这种时候她又哪里有机会用得上? 看守她的都是族里对她恨之入骨的所谓族人。 赵茹君千方百计想尽了法子也无计可施。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感到绝望了! 难道自己的一生便要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阴森方寸之地?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正在这时,苏景和派人找上了她。 苏景和的人没有半点儿顾忌、直截了当的跟赵茹君说,要她帮忙弄县太爷垮台,事成之后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帮她离开赵氏家庙,不然,就直接弄死她! 如今她在赵氏家庙中也不过是苦捱日子,不会有人记得她、更不可能有人会来帮她。 九成九的可能是她这辈子就这样交待在这儿了。 就算突然暴毙,也不会有人为她喊冤的。 赵茹君根本没得选。 来人轻蔑的瞅了一眼她那发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冷冷一笑,便道:“我会帮你离开这里,你直接跑到丁太傅府上去,告发县太爷……” 来人吩咐完毕又冷冷道:“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我警告你别耍花样,否则定教你生不如死!你最好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别异想天开企图求丁太傅的庇护。你应该知道丁家门风清白清高,像你这种名声坏透的货色,丁太傅绝不可能怜惜于你!” 赵茹君身子颤了颤,哑着声音低低道:“我,我都记住了!” 一场意外的大火,将赵氏家庙烧了个精光。 赵茹君便是因此趁乱逃了出来,跌跌撞撞一身狼狈的逃到了丁太傅府前,跪在门口哭求丁太傅救命,声称县太爷要杀人灭口! 事关县太爷,又人命关天,丁太傅无论如何也得见赵茹君。 对于这一阵子县太爷和赵茹君的事情丁太傅也有所耳闻,加上赵茹君在这之前名声就不好,丁太傅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好在赵茹君在商场中打滚多年,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否则别说记得那人的吩咐,只怕连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全了! 丁太傅问到县太爷“杀人灭口”的原因,赵茹君便将竹林寺的事情和盘托出,甚至连苏欣儿所为也说了出来。 声称这是县太爷因为事情失败以及之后的事情而对她怀恨在心,故而派人放了这场大火。 又道若非他如此心狠想要自己的命,自己也断断不敢来告发他! 至于放火的证据,自然会有人证物证指向县太爷,这就不是赵茹君操心的了。 丁太傅听她说完倒是信了一大半! 事关棉花的功劳和巨大的利益,这位县太爷的本性他亦知晓几分,又有那么贪婪的一位夫人,能做出这等事来他觉得并非没有可能! 这些事情,只要查一查便可知晓真相,并不是多难的事儿。 而且,丁太傅也很恼火。 他亲自去了两趟连芳洲家的棉田,认为凭着如此,不会有什么人胆敢算计连芳洲,可没想到,别人不敢,这县太爷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功劳是跑不掉的,而且必是首功。谁知人心不足! 这等官员,留着何益! 丁太傅心中甚是恼火,面对赵茹君却没有露出半点儿意思来,只让人将她带下去,招来管家命亲信去查此事。 他虽告老还乡,但倘若眼睁睁的看着本地县令胡作非为而不闻不问,对他的名声也是大有影响的! 何况,崔家老友的孙儿请求照顾连家那丫头,他是亲口答应了的。一时想到苏家的小姑娘,忍不住又暗叹。 现在的年轻人啊,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唉! 丁太傅这边在紧锣密鼓的查证,没过两天,却又爆出了多起县太爷收受贿赂贪赃之事,街头巷尾一时传得好不热闹! 按说这种事儿哪个县没有?哪个县令不做?只要不过分,便是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的! 但这种事,跟民不告官不究是一样的,没人吱声,自然大家相安无事,可一旦被人捅了出来,到底是贪赃枉法的事儿,不处置了,朝廷的威严何在!律法的尊严何在! 县令大人气急败坏,正在后堂大骂、想方设法要将此事压下去时,却收到了丁府丁太傅的帖子,请他上门一叙…… 县令大人只觉眼前一黑双脚一软差点儿跌倒在地,背后冷汗涔涔而冒,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在不断的重复:完了、完了…… 他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十足的把握,丁太傅不会见他。 丁太傅的奏折很快发出,一份进京,一份送往江西知府衙门。这位县令大人,是彻底的栽了! 他到流放也没明白,这一切是苏景和与连芳洲在背后推波助澜。 赵茹君告发有功,丁太傅命人仍旧将她送回赵府。 赵茹君心中暗喜,有了这份功劳,赵氏族人还想要把她送往家庙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她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就算不能回家,去先前那尼庵里也行啊!至少,那里的人很容易收买。 可惜,赵茹君想得太美好、太天真了。 苏景和岂能容她继续逍遥下去,指不定哪天又蹦出来害人! 丁府的马车送赵茹君到了赵府门口,便离去了。 赵茹君还没有来得及上前敲门,就被人从身后打晕,拖进了一旁的巷子中。 430.第430章 赵茹君的结果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艘北上的船上,全身被绑成了个粽子。 赵茹君又惊又怒,拼命挣扎喊叫。 去家庙与她接头那人悠悠而出,笑吟吟道:“赵小姐稍安勿躁,没人会对你怎么样的!你这种蛇蝎心肠的货色,只会令人恶心!” 赵茹君忍着怒意冷冷的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堂堂苏家怎么说话不算话!不是说了前事一笔勾销了吗!” “如果前事没有一笔勾销,你以为你还能活着?”那人冷笑道:“算计利用苏家的大小姐,害得她……哼!” 说着他又无不嘲讽的道:“苏家人说话向来算话,说放你一条生路,你现在还活着,说帮你离开赵氏家庙,这不也是离开了吗?” 赵茹君哑口无言,半响方道:“既然如此,这算什么意思?” 那人好笑起来,挑眉淡淡道:“赵小姐一向来是个聪明过人的,还没看明白吗?我们说了帮你离开赵氏家庙,当然要远远的离开、离得越远越好是不是?” 赵茹君猛然睁大了眼睛,浑身如坠冰窖透心的凉。 她惊恐的瞪着那人,咬着唇强作镇定道:“你、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她张了张嘴,很想苦苦哀求一番,但总算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自己就算求也没有用! “去好地方!”那人嗤笑,冷冷道:“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吧,我会叫人好好照顾着你,不会让你死了!放心,等到了地方,会放了你的!” 赵茹君垂下了眼眸不吱声。 如今的她,没有任何与人谈判的资本,她只能等着,等着到了他口中的“地方”再做计较! 那人见她到了此刻还能如此冷静倒不觉有两分佩服,转而一叹,难怪小姐会被她利用得团团转! 从小受着娇宠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是这歹毒女人的对手! 赵茹君所在的位置是底部的船舱,暗无天日。 她所能感知到的就是船只走走停停,究竟走了多久多远、白天还是黑夜一无所知。 那位负责照料她的中年妇人只在吃饭的时候给她送饭,对她的问话根本无丝毫理会。 赵茹君泄了气,也只能收起一切心思,煎熬着这种几乎能把人逼疯的日子! 不知过了多少天,终于下了船。 然而赵茹君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又被押上了马车。 过了三日,终于在这天傍晚被带进一所院子。 赵茹君冷冷清清的望着那人,等着最后的安排。 这几日的煎熬是她从来没有遭受过的,此时整个人早已没有了半分精神,憔悴得近乎麻木。 那人瞪了她一眼,可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反而阴测测的向她狞笑道:“赵小姐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就是这儿了!赵小姐稍安勿躁,很快你就自由了!不过,为了让你不至于管不住嘴巴在外边胡说八道,我还得做点什么才能放心!” 他说毕低喝一声“来人”,便进来两名五大三粗的婆子和一名小丫鬟。 丫鬟端着个托盘,上边放着一碗汤药之类的东西。 “你、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赵茹君心一凉,惊恐的挣扎起来。 那人依然哈哈一笑,弹了弹衣襟笑眯眯道:“赵小姐是个聪明人,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说毕大喝:“灌她喝下去!” 两名婆子答应一声,冷漠的上前,按住挣扎的赵茹君,那丫鬟便将一大碗药汁一滴不剩的全部灌进了赵茹君的嘴里。 赵茹君被迫吞咽着,那温吞的,带着刺鼻刺喉辛辣涩味的药汁顺着喉咙一直往下、一直往下,仿佛把她的一颗心都浸泡在了里头。 这一刻,赵茹君想死的心都有了!眼泪止不住的一滴一滴的涌了出来。 药碗见了底,那三人才放过了赵茹君。 赵茹君仿佛被人抽掉了骨头般软软的滑了下去,闭上眼睛,泪水流得更快更急了。 那人冷冷一哼,冷笑道:“很难受?赵茹君,你有胆子设计利用大小姐的那一刻起,就该明白苏家绝对不会放过你!真不知你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苏家没有要你的命,你应该烧高香的!” 他说完再也没有瞧地上的赵茹君一眼,只冷冷的吩咐道:“把她这身衣裳扒了,换一身寻常葛布的!所有的首饰钗环配饰统统都给我摘下,给她十个铜板,明儿一早远远的扔出去!” 赵茹君心一凉,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嚯嚯响了响,没有发出声音。 这辈子,她都没法发出声音了。 这就是苏家给她的惩罚吗?这就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赵茹君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第二天,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正倒在一条人迹罕稀的巷子里。 她挣扎着爬起来,呆呆的茫然无措。 是的,她是自由了,可是自由了之后又能做什么?全身上下所有的家当只有十文钱,又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从前的本事,她今生只怕都没有机会施展了!能活几日,都成问题! 赵茹君突然觉得,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 然而,她却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注定只能一天一天的熬下去,看看能熬多久。 十文钱,她又苦笑了笑,嘴里是麻木的涩意。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等地步! 几乎是突然间的,悔恨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席卷而来,她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她的生活,原本多么的快活、自在、骄傲,谁人见了不称赞一声?她要什么没有? 至于连芳洲,她与她分明不是一路人。人家过人家的日子,又没有妨碍她什么,她何必一次次的有意刁难? 如今回头想想,从前她做的一切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然而她却执着的、固执的不肯回头、不肯认输,直到将自己的所有都搭了进来!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赵茹君悔痛得几乎要崩溃,她跌倒在地,扑在地上拼命的捶打着地面,疯了一般,张着嘴想要大叫,却只能发得出嘶哑的低沉的含含糊糊的“啊啊”的声音。 泪水,流了满面。 赵茹君在煎熬中撑了不到五天,便迫不得已进了青楼,成了风尘之人。 如今的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本钱便是那容貌了。虽然是个哑巴,但青楼里是不会嫌弃的。 431.第431章 自赎自身 苏景和得知消息后呸了一声,轻蔑的道:“我还以为她有点能耐呢,原来也就只撑了这么几日!” 赵茹君所不知道的是,这座青楼的主人是苏景和的朋友,这辈子,她都不要想着离开了! 这些,都是后话。 在赵氏族人仗着“赵姨娘”的势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的时候,连芳洲便明白是苏景和在行动了。 既然事情已经让苏景和去操心,连芳洲便乐得只专心看戏! 把心思仍旧放在棉花、棉被上边。 前几日下了一场雨,隔了好几天晾干了水分,今天才又开始重新下棉田采摘。 几日不下地,远远望去棉田里又是雪白一片了,又有许多棉花成熟了,看来得加紧进程才对。 这日连芳洲和阿简去大院那边转转,田四忽然从背后陪笑叫住了连芳洲,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连芳洲向来不把阿简当外人,见状自然而然的便笑道:“可是有事要说?直说便是!” 田四又陪笑了笑,犹豫片刻,走向连芳洲,一言不发跪了下来,叩下头道:“姑娘,小人想要自赎自身,还请姑娘成全!” 连芳洲与阿简都愣住了,两人不由相视。 “你说什么?自赎自身?” “是!”田四又朝她磕了一个头,求道:“姑娘您是个心地最慈善的,求姑娘成全!” 完全没有准备的连芳洲有点不知所措。 人去不中留,田四他们在苏子季的手下,做的都是技术活,倘若他的心思不在这儿了,留下也是个祸患,倒不如成全他的好。 依着连芳洲的性子,倘若是在平时,田四这么说了,她必定会立即慷慨答应。 但是,现在不是平时。 做棉被的技术除了她这里,就只有苏家会。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田四要求自赎自身,不能不令连芳洲多想了一些。 “你真的想清楚了?”连芳洲蹙了蹙眉,好心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在我这里,你们一个个虽然是下人,可我不会亏待了你们!这一点你来了这么些日子想必应该很清楚!” 田四便道:“姑娘是奴才见过的最好的主子,姑娘的恩情奴才会一直铭记在心!可是奴才心意已决,不需要再考虑了!如果可以的话,奴才想明天就走!” 不止连芳洲,阿简也不由多看了田四一眼。 田四的表现太急切了些!似乎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连家一样! 就算要自赎自身,也不至于急得如此地步吧? 连芳洲显然也看出来了,她不愿意往坏处去想,抱着一线希望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说,我——” 隔个五六日,连芳洲和苏子季是准许他们这些人出去逛一逛的,不过要求都是三人同行。 否则日复一日重复机械的劳作,效率只会越来越低。 所以连芳洲才会有此一问。 谁知田四听了她的问话明显身子颤抖了一下,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并没能瞒得过连芳洲。 不等连芳洲说完话,他便急切惊慌的截断了她,否认的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没有、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真的什么也没有!奴才、奴才就是想自赎自身!” 连芳洲的眉头忍不住又蹙了蹙,她还想再问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只道:“这件事你可跟苏管事提过?” 田四见她话中有松动之意大大松了口气,忙道:“姑娘您才是主子,奴才便是同苏管事说了苏管事也要禀报给您,只要您同意了,苏管事一定不会说什么的!” “这话不对!”连芳洲脸色微沉,语气便略略变了,正色道:“苏管事是你们的管事,你们的事都是他管着的,你有什么想法应该先跟他说!他能做主的便直接做主了,他做不了主的自会来寻我同我商量!你这样越过他巴巴的来找我,旁人都有样学样起来,他这个管事岂不成了摆设?还有何脸面?这是规矩,你们刚来的时候不是都说过的吗?” 田四垂着头不屑的撇撇嘴,心中极不服气,很有点“你就这么大点产业,为苏家白辛苦罢了,还摆什么架子!”的意味。 但他此时有求于人,也只有做恭顺装,老老实实的陪笑应是。 连芳洲便“嗯”了一声,断然道:“你去寻苏管事吧!” 说着抬脚便要走。 “姑娘!”田四顿时急了,忙道:“姑娘,那么这事儿您是答应了?” 连芳洲没说答应也没拒绝,还是那句话:“你去寻苏管事说去!” 田四张了张嘴,怔怔的看着连芳洲和阿简离开不见之后,慢慢站了起来,揉了揉跪得有些生疼的膝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喜滋滋的立刻转身去找苏子季去了。 “你答应放这人走了?”阿简问道。 “不然呢?”连芳洲笑道:“他既然动了这个心思,态度又如此坚决,我强行留着又有什么用?还的多花一分心思整天提防着,没的累呢!” 阿简也笑了起来,道:“留是不能留了,不过也正常,这世上的人并非人人都是你对他好他也对你好,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别有心思的!以前的赵三不就是个例子?只是,现在让他离开有点不好,怎么也要过完年之后更好一些!” 连芳洲明白阿简指的是田四学会了做棉被的技术,现在让他离开不合时宜。 连芳洲冷笑了笑,淡淡道:“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要走就走吧,好聚好散也是主仆一场缘分!我倒要看看他离开我这儿之后怎样发财呢!” “说的也是,我倒是忘了!”阿简恍然大悟,两人相视一笑。 丁太傅找过连芳洲,提出让连芳洲将制作棉被的工艺一共贡献上去给朝廷,这是利国利民、功在社稷的大功劳,他暗示了连芳洲朝廷一定会重重有赏。 连芳洲也同意了,但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朝廷推广这门技术之前,请丁太傅不要对外放出风声。 这要求并不算什么,丁太傅一口答应了。 432.第432章 赎身背后的人 因此,最迟明年,这技术就会传播开来,所以连芳洲对田四的离开并不是太在意。 这事在连家除了她,阿简是唯一一个知情人。 “相比他离开,我更加感兴趣的是,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连芳洲淡淡一笑。 阿简道:“这不难,只要问问他们出去逛的时候都遇见了什么人便知道了。” 连芳洲笑着轻轻“嗯”了一声,这些事,她相信苏子季会问清楚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子季怎么着也是当过官的人,如果连这一点都想不到的话,这个管事做得也就太差劲了。 所以,她只要好好的等消息就可以了。 再说田四听了连芳洲的话,兴冲冲的便去找苏子季。 不过,他可没有按照连芳洲说的依着规矩向苏子季提出要自赎自身的要求,而是直接向苏子季说,他要自赎自身,方才见到姑娘顺便向姑娘求了恩典,姑娘已经同意了,让来告诉他一声。 苏子季当时就愣住了,盯了田四一眼,眸光有点沉。 田四见他半响不语,心里忍不住有点紧张,也有点不安起来,勉强陪笑道:“苏管事,若是,若是您没有什么吩咐小人这就告辞了。明日,明日小人便想离开……”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苏子季终于淡淡一笑开了口,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明日你就不用去上工了,好好在宿舍等着消息吧!” 田四猜不透苏子季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得陪笑着告退了。 在他走后,苏子季的眸光闪了闪,冷笑了笑。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也只有这时候工人们才有机会从作坊里出来,田四想来是特意等着连芳洲的。 不过,苏子季却不信他的话。 苏子季立即便找了自己最信任的田大、田三,命他们下午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好了田四,以防他做什么小动作。 田大、田三都露出吃惊的神情,不过并没有多嘴问什么,而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了。 之后,苏子季又叫了前天跟田四一块进城的田七、田九问话。 下午,苏子季便去见了连芳洲。 两下一对,便对出了田四撒谎的话。 苏子季根本就没有相信连芳洲的话。 按说一个下人求着自赎自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倘若这个下人掌握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技术的话,自赎自身可就不是一件普通寻常的小事儿了。 如果连芳洲真的如田四说的那般同意了,一定会找自己商量,而不是就这么让田四过来跟自己知会一声兼且拜别。 况且,连芳洲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轻重,苏子季不相信她就这样轻易的答应了。 “田四实在太可恶了!姑娘,我识人不清,请姑娘责罚!”苏子季恨恨握了握拳头,愧疚说道。 连芳洲微微一笑,道:“人心隔肚皮,谁又敢保证能看的准呢?苏管事快别如此!” 她挑了挑眉:“这个田四,不能留了。” 苏子季便忙道:“姑娘可还记得城里的王记绸缎庄?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田四应该就是与他有了勾结!姑娘,田四不能留,却也不能平白便宜了旁人!” 他冷笑一声:“卖身契攥在姑娘手里,便是远远的把他发卖了,也没什么不可!” 至于什么自赎自身?真是笑话!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卖身契攥在主子手中的奴才下人,主子高兴,一文钱不要放他自由的也不是没有,不高兴了,便是有人拿金山银山来换也可以拒绝! 田四他们几个都是苏子季千挑万选买回来的,没想到才半年不到的功夫,他就生出了异心,这令苏子季感到深深的挫败,因此异常的愤怒! 相比之下,连芳洲的表情却甚是平静,慢慢的点了点头含笑道:“原来是王记啊,我猜着八九不离十也就是他们家了!” 难怪自从酒楼那次见面之后王记那边再无动静,连芳洲一直有些奇怪,因为那位王老板可不是个脸皮薄的,不太可能像是这么轻易便放弃的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如此看来,自从那日之后,王老板便开始筹谋了! 这么说来,在前天之前他和田四应该就见过面的。 连芳洲把自己的推断向苏子季说了,苏子季忍不住变了脸色,竟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忙道;“姑娘,我会好好的盯着剩下的人,决不允许再出现田四这种事情!我看往后就别让他们出门了吧!在院子里休息也是一样!” 连芳洲想了想,点点头笑着说了个“好”字。 是该好好的管一管了。毕竟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都有七情六欲,经不起太多的诱惑和考验。还是管得严一些的好。 至于忠诚度什么的,也许将来他们会有,但绝不是现在! 这也是田四背叛,连芳洲没有表现得有多愤怒的原因。 “至于田四,那王老板既然如此看重他,我们也不好阻了人家的前程不是吗?好歹主仆一场,看在往日他的表现还不错的份上,就成全了他吧!” 连芳洲笑笑。 “姑娘!这不行!这——” 苏子季一听就急了。 连芳洲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笑道:“苏管事,你可真是糊涂了呢!我记得他们每个人学的都只是一部分,不是吗?” 苏子季怔了怔,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王老板既然如此看重田四,嗯,向来应该会舍得下本钱才是!你江南之行、又买了雇了这么些人回来,可花了我上千的银子呢!如今正好可以有人帮出这份银子,我心里可开心着呢!” 苏子季怔着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抚掌笑道:“姑娘思虑周全,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不错,田四学到的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就算他跟王老板达成意向之后有心偷学,没人指点的话,也是学不到多少的,顶多只能懂得些皮毛而已。 田四并不是这一批人中的佼佼者,资质在那里放着呢!如此能学到的东西就更少了。 433.第433章 二千两的赎身银子 而且,所需要的那些工具只有自家才能做得出来,王老板以为有了人就行了吗?真是笑话! 苏子季一扫先前的愤怒和阴郁,眉开眼笑的向连芳洲道:“那么姑娘的意思,是打算让他走了?” “嗯!”连芳洲笑得轻描淡写,“拿一千两银子来,就让他去!” “姑娘,我觉得还能再多要一点!”苏子季咬牙切齿道:“跟他要两千两!扣除本钱剩下的一千两拿出一些给工人们打赏!叫大伙儿知晓了缘由也都高兴高兴!” 连芳洲嘴角不由的抽了抽,苏子季比她更狠!王老板和田四要是知道了非要气的吐血不可! 不过,她喜欢! “行!就按照你说的做吧!”连芳洲笑吟吟的,又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好了,两千两银子我只要一千两本钱!剩下的一千两,你和秦管事每人拿一百两,剩下的你看着办给工人们打赏,一个不拉都给,这阵子他们也都辛苦了!其余剩下的,便用来给工人们加菜吧!嗯,应该能加好些时日吧!” 给工人们的赏赐不能太多,不然以后给得少了反倒会令人不满,一人最多也就给二两——这已经是很大的数额了! 那么还得剩下好几百两银子,给众人添菜,估计能添到过年! 苏子季也乐了,起身向连芳洲笑着道了谢,又替众人谢了,表示一定会好好的解决这件事情。 那王老板既然背后出损招想要挖墙脚,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只是—— 苏子季眉头皱了皱,轻叹道:“姑娘,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往后只怕——倘若再有人要自赎自身的话……” 连芳洲却丝毫没有这种担忧,她看了苏子季一眼,很云淡风轻的笑道:“什么先例不先例?这种说法在我这儿可不管用!既然卖身契在我的手里、是属于我的奴仆,自赎自身也好、买卖赠送也好,那都得看我的心情!谁说这一次让田四自赎自身,下回再有人作此要求就一定得答应了?” 你要说不公平?一方是主、一方是奴,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身为奴才,却要来跟主子讲什么公平,岂不是苦笑? 苏子季豁然醒悟,笑道:“姑娘睿智,是我迂腐了!” 连芳洲微微一笑:“你不是迂腐,是习惯!” 苏子季从前到底是做过官的人,这种平衡权衡周全的事儿估计没有少做,然而他却忘记了,现在面对的是奴仆,并不是同僚。 苏子季心悦诚服哈哈一笑,便拱手告退回去处理此事了。 直到晚饭后,苏子季才叫了田四去说话。 田四心不在焉、心烦意乱、患得患失了整整一下午,终于等到了召唤顿时精神一振,连忙过去。 又想着万一苏管事和姑娘不答应呢?那可怎么办!心中越发添了几分紧张和忐忑。 来到苏子季面前,田四恭恭敬敬的行礼,苏子季却是一百个瞧不上眼,冷冷的盯了他一眼之后,便垂下眼眸懒得再瞧他。 苏子季也懒得捉弄刁难田四,开门见山的淡淡道:“我同姑娘商量过了,既然你有此心,留你也无用,姑娘慈善,便成全你了吧!” 刚听完第一句,田四那颗紧张忐忑的心便咻的放松下来,整个人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喜气洋洋,浑身骨头都轻了几斤! 他心花怒放,乐得也说几句好话赞一赞连芳洲,便眉开眼笑的陪笑道:“奴才知道姑娘向来是个慈善的,奴才会感激姑娘一辈子、一辈子记得姑娘的好!还有苏管事您,也是顶好顶好的好人,多谢您以前的照顾!” 苏子季听了他这些话只觉得腻味恶心得不得了,神色淡淡的哼了一声,道:“事情就这么说好了,你拿两千两银子来,卖身契给你!” 田四脸上的笑意尽皆僵住,愣了愣,不敢置信道:“什么?您说多少?” 苏子季心里一直快意,淡漠的道:“我说,拿两千两银子来,你便自由了。” “两千两!”田四终于意识到苏子季不是跟他开玩笑、他也没有听错,忍不住有些恼火道:“苏管事,你这不是太霸道了吗!身价银子如何要得这么多!” 苏子季“嗤”的一笑,似笑非笑的道:“就算是霸道,你又如何?” 田四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就算是霸道他又如何?这又不是做生意买卖,谁跟你讲公平!你一个奴才,跟主人讲得起公平吗? 苏子季冷冷瞥了一眼神色变幻目光闪烁的田四,唇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心里越发觉得连芳洲这个主意出的好! 田四心里虽然憋屈窝火,可人在屋檐下,非但半个字也不敢乱说,反而还要努力的使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平静。 “苏管事,能不能,能不能,”田四想了想,半吞半吐的道:“这事儿奴才、奴才得想想,明日奴才想出去散散心,您能不能通融通融?” 他这是要去找王老板商量呢! 苏子季当然会通融。 他故意沉思了片刻,不满的盯了田四一眼,方勉强点头道:“也罢!那你就去散散心、好好的想一想吧!” “是,谢苏管事!”田四舒了口气。 王老板对他的重视、友好和客气令他对自己的信心大增,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 他必须得去找他!两千两银子,虽然不少,可王老板那么看重他,说不定会—— 可要是万一不会呢? 他又该怎么办? 他自己是绝对没有两千两银子来赎身的。而自己先前又把这话说的太死太绝,就算恳求苏管事和连姑娘仍旧留下,只怕今后也难得有出头的一天。 况且,据王大、王一那些人说过,连姑娘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好欺负,当初……那是有活生生的前例的,众人皆亲眼所见! 万一连留下来都不能,又被冷血无情的连姑娘给转卖了—— 田四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他忍不住懊恼,早知道就应该先把身价银子的问题先说妥了再谈别的,或者不要把话说满留点儿余地! 眼下,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434.第434章 流霞也生了外心 这一晚,田四注定在心烦意乱中煎熬而过,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色颇为憔悴,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想到今天还要去见王老板,他勉强打起了精神,梳洗干净,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出了门。 田四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紧张的,不想王老板听了他的话之后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一拍桌子爽快应道:“不就是两千两银子吗!这不值得什么!这个钱我可以出!你尽管应下便是!” 王老板认定连芳洲是想挽留田四故意出难题刁难,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田四无论如何都拿不出两千两银子呢? 可她偏偏就是这么说了!这就说明她是想让田四知难而退! 哼,他就偏偏不让她如意! 她要价越高,不就越说明了田四的价值吗?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把那些人一个一个笼络得稳稳当当,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才说动了一个田四,岂能轻易放弃? 再说了,两千两银子虽然也不算少,可是一床棉被两三百两银子都有人愿意买的,只要多做几床不就都赚回来了? 田四没想到王老板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惊讶之余他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当即慨然道:“王老板!您真是、真是个痛快人!您既然看得起我,小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王老板嘴角暗暗抽了抽心里好笑,这个人可不是个聪明的,难道他一点也没想到他所拥有的手艺有多值钱吗? 区区两千两就把他给吓成了这样,果然是个奴才! 王老板呵呵的笑了笑,谦虚了几句,又顺便安慰鼓励了田四一番,笑道:“银子我给你没有问题!但在商言商,我也有条件的,拿了银子,这合约你可得给我签了。当然,我是信得过你的,但规矩总不能坏,形式还是要的,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田四连连点头。 王老板便笑吟吟的从身上拿出一张契约,笑眯眯的递给田四,笑道:“你大可拿去叫人念来听了,我在这里等着,等你听清楚明白了,签了这契约,我立刻便把银子交给你!” 田四微微一怔,他以为王老板会先给他银子去赎身,然后再说这契约的事儿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看来,他也不是如他所言那般信任我啊…… 这个念头在田四心中一闪而过,很快他便释然了:两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呢,人家王老板是个生意人,当然不会白给了!这是形式上的、规矩而已!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田四也没有去找别人念了,直接将契约又递还给王老板,陪笑道:“王老板真是太见外了,您念给我听不是一样吗?劳烦您了!” 王老板看了他一眼,点头笑笑:“也好!咱们将来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不是那等阴险卑鄙的小人!” 心中难免又把田四鄙视一番:果然是个天生的奴才命,心里半点儿成算也没有!不过,这样的人正好拿捏,不是吗! 王老板便一条一条的念给田四听了,田四也有听懂的,也有勉强懂得一半的,以他的脑子当然找不出什么问题,便当场按了手印,收了王老板的二千两银票! 苏子季收到银票后,当着田四的面不紧不慢的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点点头,将卖身契交给田四,笑道:“好了,你可以走了!你的东西,姑娘准许你都带走!” 田四原本还有些惴惴,生怕苏子季会盘问他银票的由来。毕竟谁都知道,他自己一下子不可能存得下这么多银子的。 苏子季一句都没有多问,田四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的感觉到有点儿失落,心里仿佛空了一块。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是,这张卖身契却是真实握在他手里的。 “你还不走吗?既然拿了卖身契,就赶紧离开吧,不要再逗留了!连家虽然比不得城里的大户人家,可也是有规矩的地方!”苏子季睨了他一眼,面色微沉。 “是、是,奴才这就走,这就走!”田四猛然回神,忙陪笑告别苏子季,转过身,脚步有些飘忽的离开了。 苏子季冲着他的背影微微的摇了摇头,暗自叹息。 真正是个糊涂人,被那王老板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住了,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偏愿意上王老板的贼船!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连姑娘,是多好的主子。她从来都不会亏待人。只可惜这份好,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气享的。 苏子季摇摇头,算了,理他呢!还是算算账把银子分下去是正经! 所有人都沾了光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想必都会感激他的吧? 苏子季不由促狭的笑了。 连芳洲听说了此事也没多话,收好自己的一千两银票,让苏子季按照先前说的分派剩下一千两,日子照旧。 少一个田四,并不能影响到她什么。 然而连芳洲没有想到的是,田四这边前脚刚走,后脚流霞又说要走。 苏锦来见连芳洲、跟她说此事的时候一脸的尴尬和气愤。 她不是没有劝过流霞,然而流霞是铁了心的一定要走,苏锦无奈,只好来见连芳洲。 作为流霞等人的“大姐”,她又是这样的性子,面对连芳洲时可想而知她心里有多难堪。 连芳洲反倒很看得开,安慰了苏锦几句,却又挑了挑眉笑道:“流霞姐姐有这种想法原本也不是什么怪事!毕竟人各不同嘛,许是她思念家乡想回去了也不一定。只是,田四前脚刚走她又这么说,就有点儿太巧合了些!呵呵,不瞒苏姐姐说,太巧合的事儿我是不信的!” 苏锦一怔,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不会的、她应该不会的!”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只能说明流霞的人品实在是太糟糕了,别说作为大姐头的苏锦,就是翠霓等人都要面上无光! 连芳洲看出她的尴尬浅浅一笑:“倘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流霞一个人的事儿,与苏姐姐你们有何干系?我方才也说过,人各有样,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虫子,怎能看得透彻旁人的心思呢?况且人心是会变的,看得透一时也不可能看得透一世!” 435.第435章 劝阻 “连姑娘!”听到连芳洲这么说,苏锦的心里略略好受些,却仍是苦笑道:“你虽大度,我心里却还是——唉!我们好歹是姐妹呀,她怎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连芳洲便忙笑道:“苏姐姐也先别忙着下定论,究竟是不是如此总要先问一问,也许是我猜错了呢!” 苏锦苦笑了笑,轻轻摇头叹息。 她是个聪明人,其实心里已经信了连芳洲的话。 连芳洲一笑,便与苏锦回大院,让张秀儿去叫流霞去待客偏厅。 流霞虽然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可是看到连芳洲还是会情不自禁的紧张。 唤了一声“连姑娘、苏姐姐”之后,流霞便垂头站在那里不做声,双手松松交握垂在身前,穿着一身豆青水纹的素色裳裙,梳着垂髻,只插戴了银钗银簪,甚是素净,纤腰袅袅,愈见可怜。 不过连芳洲可没有什么心思欣赏她的装扮和可怜娇态,直截了当便笑问道:“流霞姐姐要走?是要去王老板那里吗?流霞姐姐,那人只会干这种挖墙脚的勾当,可见人品不怎么样!流霞姐姐是个聪慧的女子,怎么田四信了他,你也会信了他!” “我跟田四不一样!”流霞脱口便反驳。 连芳洲把她跟一个奴仆相提并论,她岂能不反驳? 这话一出口,看到苏锦面上的失望和连芳洲面上的了然,她不由一怔。 这么轻易,连姑娘便从她嘴里套出实话了。 看了一眼连芳洲那仿佛洞若观火的眸光,流霞顿觉背后一寒。 话已出口,她也只能认了! 流霞轻轻叹息,轻轻道:“连姑娘,对不起……” 王老板给的条件太诱人,不由得她不动心。 连芳洲听出了流霞语气中的愧疚,她还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便又劝道:“流霞姐姐,那个王老板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上了他的当了!商人该有的诚信他可没有!他有的只是奸诈、狡猾!就算你再聪明、再提防,人家可是地头蛇,你却是孤身一个在异乡,就算到头来你明知道吃了亏又能奈他何!” 苏锦也不觉蹙眉道:“流霞,连姑娘说的很有道理,我看你还是——” “苏姐姐!连姑娘,”一门心思想要获得更大利益的流霞如何能够听得进去别人的劝说? 甚至对她们的好意不以为然。 她又不是傻子,旁人想要骗她便能骗得着吗?连姑娘口口声声说她“聪明”看来也不过是面上的话罢了! 可她自信,她的确聪明! 流霞轻轻的道:“这个世上的人,总是要讲道理的!遇上不讲理的,还有官府可伸冤呢!” 苏锦见她如此固执不由叹了口气,“流霞妹妹,这里不是江南!不是南寻!” 连芳洲也不觉勾了勾唇,流霞,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了!想必在那蚕桑发达的江南地区,女子的地位还是颇高的吧?自古以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真正不假! 蚕桑发达之地的女子比别处的女子赚钱更为容易,手中有了银钱,下意识的便会多几分底气,有了底气,自然就有自信,自信的人,是敢做许多别人不敢的事儿的! 想来在那里,官府还是颇为看重这些女子的。 可苏锦的话可谓一语中的:这里不是江南、不是南寻! 如此简单的道理,流霞偏偏就不懂。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咱们也好聚好散!但愿你能够心想事成!”连芳洲心中坦然的笑了笑。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她已经做得仁至义尽,流霞一味要往绝路上去,她干嘛非要拦着? 没的还招人恨!恨她阻人前程呢!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连芳洲是不会去做的。 流霞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同时也得承担风险和后果! “不过,”连芳洲话锋一转,笑道:“该说的话我还是得说!就按当初的合约来吧!” 当初定下的合约,这一年之内她们都不得反悔退出,否则便要赔偿两千两的违约金;三年之内不得从事棉纺织,否则便得赔偿五千两违约金。 对于织女来说,就算再富庶也不可能出手就是几百上千两,连芳洲已经把违约金定的很高了。 当初苏锦、翠霓等都觉得做到这两点并不是难事,也就是说这两点的风险其实是不存在的,所以都很痛快的答应了。没想到,不到半年的时间,却用在了流霞的身上。 流霞忍不住望了连芳洲一眼,勉强陪笑道:“既然连姑娘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原本,她还想说上几句好话求一求连芳洲、也让苏锦帮着她求求情的,可是看到连芳洲这架势,她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既然她已经猜到自己背后的老板是王老板,她也不必顾忌这么多了。 流霞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轻轻的放在连芳洲面前:“这是八千两银票,请连姑娘收好!” “流霞!你!”饶是答案早已呼之欲出,饶是苏锦心里已经有数,可是当流霞拿出八千两银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觉得好难堪! 违一年之约赔偿两千两,三年之约是五千两,流霞这是坦然的承认了她不会离开,她会留下来帮王老板。 连芳洲苦笑了笑,“好,好极了!流霞,你倒是个真小人!” 如此作为,倒也不失为一种坦荡啊!连芳洲无不讽刺的想道。 当然,想要不这么“坦荡”便从她手里拿走好处,她也绝对不干就是了。 苏锦那带着痛心、失望的惊呼令流霞如针芒在背的不自在,她不敢看苏锦,却抬头看了连芳洲一眼,轻轻道:“人各有志,连姑娘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呵呵!”连芳洲低笑了笑,眸光直视着流霞说道:“好一句人各有志!流霞姐姐,我最后奉劝你一句,人各有志也不能没了做人的底线,否则,便是有朝一日志向达成,也注定得不到旁人的尊重!” 流霞的身子猛地一颤,她轻轻一笑,勾了勾唇道:“多谢连姑娘好意!想不到连姑娘年纪轻轻见识不凡,倒真正难得!我却以为英雄不问出处,等到功成名就的那天,众人倾慕仰视,谁又会记得曾经的过去呢?便是记得,谁又敢提呢?” 五一快乐!求月票啊妹纸们! 436.第436章 居然没有工具 “你说的也有道理!”连芳洲笑了笑,淡淡道:“但是不敢并不表示没有。这样的功成名就最好是保持一辈子不变,否则,那酿成的苦果只怕没几个人咽得下去呢!” 流霞不再做声了,而是垂着头轻轻的道:“倘若银子没有出入,我便告辞了!连姑娘、苏姐姐保重!” “你好自为之吧!”苏锦轻轻叹息。 连芳洲大方一笑,拿起银票点数了一遍,笑道:“王老板真是个爽快人,八千两一两都没少!对了,” 她看着流霞一笑,又道:“你可知道?田四的身价银子我要了两千两,王老板也很痛快的给了呢!” 在苏锦和流霞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中,连芳洲笑语盈盈的继续说道:“苏管事江南一行一共花了千余两,田四一个人就都给我捞回来了,还挺赚的!我也不贪,自己留下一千两,剩下的一千两所有的工人下人们都能分一份赏钱,再有剩下的每天加餐吃点好吃的补一补直到花完,这阵子大家可都累了!唉,但愿田四聪明,将该学的技术都学到了,不然的话,王老板岂不是要亏死了!” 流霞脸色微变,心里头“咯噔”一下竟有些不安起来。有某种异样的情绪自心头飞快的闪过。 连芳洲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硬是塞进流霞的手中,含笑道:“田四走的时候你还在,这赏银你也有份,拿着,这是你该得的!” “连姑娘!”流霞没有想到连芳洲会这么做,顿时又羞又窘又恼,火烫似的要缩回手。 “拿着吧!”连芳洲却是不容她推辞,笑道:“你之所以离开我这里去王老板那里,不就是为了能赚到更多的银子吗?你敢说你不爱钱、不是这样想的?既然如此,多得几两总不是坏事不是吗?这是你该得的,为什么不要?那可太傻了!” “……”对上连芳洲那双清冷冷的眸子,她说这话时没有半分的嘲讽讥讽玩笑之意,反而一本正经、理所当然,这令流霞越发觉得难堪些,就好像自己在她面前生生矮了一头、好像所有的心思都被她看了个通透似的! 她想要拒绝,却一个拒绝的字也说不出来! 苏锦的脸上也有点发烧发热,心照不宣是一回事,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连姑娘这些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流霞的心中,也难怪她会发窘。 苏锦不觉心惊。 流霞到底与她姐妹一场,看到她脸上红不红白不白的尴尬在这里,她暗暗一叹,只得勉强笑道:“这是连姑娘赏给你的,你便收下吧!” 流霞暗暗松了口气,感激的瞟了苏锦一眼,微微屈膝谢过连芳洲,将那烫手的十两银票收下。 “祝你心想事成,早日达成所愿,你走吧!”连芳洲便笑道。 流霞如释重负,再不敢多言半个字,点点头转身便去了。 “连姑娘,我……”苏锦张嘴欲言,只化成一声轻叹。 连芳洲笑道:“苏姐姐别多想了,放心吧,个人各样,我分得清呢,你们都不用担心的!再说了,咱们还有合约呢,不是吗?” 苏锦不禁也笑了起来,点点头笑道:“连姑娘真正是个爽快人!唉,流霞她,真是糊涂!” 连芳洲笑笑没有接这话,道:“我心眼儿没这么小,违约银子已经交清楚了,从此便桥归桥路归路,背地里报复什么的我还不屑做!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去招惹他们!”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哪里顾得上跟个小小的流霞、田四斗意气?便是那王老板,她也不放在心上。 “我没有这么想,”苏锦忙道:“连姑娘光风霁月,我是信得过的!” 连芳洲虽然心里坦然,虽然就这样把流霞和田四放走了,可心里依然还是有点儿怅然和失落。 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在她这里待过的人。 留不下人,也表示她的失败啊!心里若是真的没有半点儿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院子里的紫槐,长得越发的好了,连芳洲靠在树下,看着天边渐渐落下去的夕阳,霞光万丈渐渐的变得柔和、黯淡,她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田四和流霞先后到了王老板那里,王老板和肖老板十分开心,还特意为他们设宴,由王夫人作陪流霞。 田四和流霞从没受过这种待遇,心里对王老板和肖老板更添知遇之恩,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不但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也好报答这一份知遇之恩! 可是,等到要办正事的时候,四个人才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他们既没有做棉被的工具,也没有纺织棉布的工具。 其实只要棉花变成了棉线,普通的纺车照样能用,问题是从棉花变为棉线的工具也没有啊! 王老板和肖老板无奈相视,先前的雄心壮志一下子消了大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连“器”都没有,还能做什么? “我、我一直以为,你们这里有现成的工具……”田四的心凉了半截,傻乎乎的说道。 流霞不觉皱眉,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也只有他才说得出这种傻话! “是我们疏忽了!”流霞叹道:“一时没想到这个!棉花不同其他的麻、葛、蚕丝,可不就该有不同的工具吗!” 流霞的口吻和语气获得了王老板和肖老板些许的好感,然而也就是脸色缓了缓,心里依然是十分不痛快。 其实也不能怪田四和流霞,上头主子们安排做主的事情,又怎么会跟他们说呢? 田四等人工作的时候,工具样样都是现成的,他理所当然便认为那样的工具到处都有,一时哪儿想得到那都是连家独有别无分号? 至于流霞,平日里颇为矜持,典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况且连芳洲也不会允许她们关心太多自家的事儿,也同样两眼一抹黑。所知道的仅仅是自己负责的活计而已。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也只能商量个办法出来。”肖老板轻叹一声,和颜悦色的微笑道:“不知两位可有什么好主意?” 437.第437章 长舌妇 田四精神一振,腰杆子情不自禁的挺直了直,心中颇有点儿热血沸腾。这种被人看重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他恨不得一下子拿出五六七八个好主意来回答肖老板。 可惜,他绞尽脑汁、倾其心智也就只有一句话:“我、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主意……” 流霞忍不住又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种废话! “王老板和肖老板还能不能,再聘请两个人来,事先跟他们说好,我想应该可以吧!”流霞试探着道。 “哪儿有那么容易!”王老板叹了口气,道:“连芳洲肯定会多加防范的,还想从她那里要人,怎么可能!况且,也未必有底下的工人知晓那些工具怎么做,想要从她那里弄现成的,更不可能!” 肖老板略一沉吟,便道:“这样,王贤弟无论如何且去试一试,没准咱们运气好呢?我呢,就派人在城里各个木匠铁匠等工匠那里打听打听,无论她用什么样的工具,总得找人做吧?” “对、对!此法大妙!”王老板眼睛一亮,抚掌呵呵笑道:“只要找到经手的木匠,总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 田四和流霞也暗暗松了口气,忙笑着恭维肖老板。 几个人便又忙碌了起来,只是,事实真的如他们设想的那样美好吗? 转眼到了十月底,棉花的收获已经全部结束了。 连芳洲遵守诺言,每位来帮忙的人除了结算工钱,还都送了三十斤棉花,众人欢喜无限,都说连姑娘好心肠。 采摘完了棉花,剩下的棉花杆子连芳洲并不着急处理。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十二月的时候放一把火烧了了事,既省事儿又能肥地。 虽然在现代社会,焚烧麦秆稻杆是一件很令政府头疼的事儿,一到了收麦收稻的季节,乡村镇子里随处可见拉扯的大红横幅或者贴着的各种标语,以及处罚条例。 而且还会有警察白天黑夜的巡逻,谁家要是被逮到,那是要罚款的。 可这里是古代,生态环境极好,焚烧这么点东西绝对不会对生态环境造成什么影响。 如今地里的棉花虽然已经结束了收获,但总有漏网之鱼的,枝头上总会有残存的一些。 连芳洲放出话去,每天都会有很多人上地里去寻找采摘,毕竟能摘一点是一点嘛!有的勤快又手脚麻利的,一天能采摘到五六斤呢!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 虽然每年秋收后都会有许多孩子提着竹篮去田地里拾稻穗,可这棉花比稻穗值钱多了!众人对连芳洲不觉更是感激,人人都说连家姑娘菩萨心肠。 其实在雇人采摘的时候,连芳洲已经优先照顾本村人了,可总有那么些不干不净、偷奸耍滑的,对这些人她当然是敬谢不敏的! 这时候那些人看到旁人欢天喜地的从连芳洲那里不但结算了一大笔工钱,而且还每人分到三十斤棉花,不免眼热,风言风语的就起来了。 到处说连芳洲不地道,发了财光顾她自己、不顾村里人,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瞧瞧这差不多两个月,天天马车进进出出,大车大车的棉花往那院子里送,哼,没个几万几千斤谁信呢!咱们村子里一共不过百来户的人家,每家送个几十斤又怎么了?能要的了多少!她不就是小气、舍不得吗!” “哎,人家现在是大财主咯!谁叫你没有这样的好运道?没有个有钱的亲戚呢!” “哼!谁稀罕呀!我不会种吗?等明年我把家里的田地全部种上棉花,怎么着也能收个百把千斤吧!” 除了酸话、风凉话,还有去挑拨乔氏的:“我们跟人家无亲无故的,人家瞧不起我们不给就不给咯,我们能说个啥?都说人一旦有钱了心肝也变黑了,唉,我看真的是!可乔嫂子,你不一样啊,你可是连家辈分最高的长辈,是她嫡亲的大伯母!怎么她就没给你们分点好处?这,不能吧!我说乔嫂子,这可是不孝啊,你也不说说?” 乔氏哼哼,冷着脸啐了一口道:“你也知道那死丫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哎哟,人家富贵了,眼睛里哪儿还有我们这伯父、伯母哟!亏得她娘老子不在了,不然,只怕连我那小叔、弟媳妇都要被她撵出门去呢!不给也好,省得背后还挨她的骂,黑心肝的!” 几个长舌妇听到乔氏这么说,心里头无比的畅快,几个人纷纷附和,极尽挑拨之能事。 乔氏越发骂得起劲儿,这才觉得心里头一口恶气消了些。 自然有人将这些话学给连芳洲听,三姑奶奶等气得不得了,要上门去找她算账,叫连芳洲给拦住了。 见三姑奶奶等愤愤然,连芳洲便笑道:“乔氏那个滚刀肉的脾性,你们又不是没有领教过,除非她当面来闹,不然你拿这些话去问她,她会承认吗?罢了,咱们权当没听到吧!她那张嘴一向来很贱,又不是今天才这样,不必理会!” “可是其他那些人——” 连芳洲冷笑,“那就更加不相干了,不相干的人说什么难道还要理会?那些人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越理她她倒越来劲了!我倒要看看,她们有没有求到我面前的一天!” 其实何尝没有给过乔家棉被棉花?只不过在乔氏眼中太少太少了! 她拿连芳洲给她的跟连芳洲自家的比,能不少吗?连芳洲除非是傻子才会送给她的比自家留的还多! 除了乔家,张里正家和几个村老那里连芳洲也重重的送了一份,又表示会捐银子修祠堂、建学堂,张里正和几个村老欢喜得不得了,对她交口称赞不已。 有了他们的鼎力支持,连芳洲还会怕那几个嘴碎的长舌妇?还需要在乎她们的话?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做到面面俱到、人人喜欢。 你越想周到,越是有人会挑你的刺儿,直到把你所有的家底掏空! 连芳洲前生曾经看过一则报道,某村里有一个人中了千万大奖,远近亲戚和村里人都想要分一杯羹,这人却不过面子情,只得家家户户都分了一些。 438.第438章 警告 可那些人拿到了钱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更来了劲,有的嫌少,有的指责他分得不公平,有的声称要做生意做投资请他再资助一点,有的说家里困难跟他借个几万渡渡难关——当然,想都不用想这种借是不可能还的! 一开始他不忍拒绝,便满足了先提要求的那些人。 可要求的人越来越多,他招架不了,只得婉言解释、拒绝。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越发引来众人的不满和指责,最后众口一词的认定他小气、吝啬、忘本,甚至还有性格凶悍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直接带人上他家赖着不走…… 总之,是闹得他痛苦难过得想要自杀! 连芳洲觉得,被人逼到这一步,真的就是他自找的! 她绝对不会成为这种人。 不过,乔氏那张嘴嘛,也的确太臭了!还有那些个长舌妇…… 连芳洲便去了一趟连立家,跟连海说了几句话。 闭门读书的连海气得脸上发白,冷着脸逼着母亲道歉。 乔氏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分辨道:“我就是说了几句闲话而已,有这么不依不饶的嘛!我都没上她家去闹什么!” 若不是儿子再三警告,乔氏岂会只在背后说几句图个嘴巴痛快?早就闹上连芳洲家去了。 这一点,连芳洲倒是相信。 不过,不去她家闹她倒委屈上了,连芳洲差点没叫她给气笑。 乔氏不肯道歉,连芳洲便起身笑道:“堂兄,既然大伯母不肯,那就算了吧!我从来不勉强人的!” 连海心头一紧,连芳洲向来是个恩怨分明、恩仇必报之人,倘若连这一点都看不清的话,他也枉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了! 见状忙拦下连芳洲打起笑脸好言相劝,再想想自己的母亲就是这个样了,若是逼她逼得急了,天知道她说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候反倒更加不好! 连海咬咬牙,道:“我代她向你道歉!” “你说什么!不行!”乔氏和连立不约而同惊叫起来。 他们对连海有多看重是个人都知道,让连海向连芳洲道歉,还是当着他们的面,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忍受的! “连芳洲,你敢!”乔氏心里又气又急,迁怒连芳洲。 连芳洲对他们一家子包括连海在内已经不耐烦了,这次的事情留下一条裂痕也好,将来连海在自己面前也不好意思再表现得那么完美无缺、那么自以为是的面面俱到并且要求自己同样的回报了! 读书人就是这点好,要面子! “不必了堂兄!”连芳洲淡淡道:“我受不起堂兄的道歉,大伯父、大伯母的也受不起!这次就算了!大伯母,要是再有下次,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要是当真不顾血脉亲情,真惹得我恼了做出点什么来,我怕你们承受不住!” 说完便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连海阻拦不及,急得叫着“芳洲!芳洲!”追了几步,连芳洲充耳不闻,加快脚步出了连家。 还能听得到乔氏不服的哼哼:“你当老娘是吓大的吗!说大话谁不会呢!” 连芳洲勾了勾唇角,放慢了速度。 生怕被人看见,连海是绝对不会追出院子来的。多半他会今天晚上又跑到自家去坐坐。 不过,连芳洲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家里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儿他们姐弟妹几个和三姑奶奶便会去双流县秀苑玩上几天,家里的一切事情托付给了秦管事他们。 连澈这几天就在大院那边用饭,晚上也住在那边。 至于那几个长舌妇,连芳洲放了话出去,将那几个妇人的名字清清楚楚的点了出来,说自家的棉花种子绝对不卖给她们家! 她倒要看看,她们会不会被家里人责罚!这可比她去跟人分辨理论要强多了! 坐上自家新买的马车,一家子开开心心的便出了门。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两个人一路上兴奋得不得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不时的撩起车帘往外看,看到了什么新鲜的又惊叫着赞叹一回。 连泽对此很是无奈,实在叫她们聒噪得受不了,便钻出了车厢:“我去陪阿简哥赶车!” 惹得连芳洲抿嘴一笑。 重阳节的时候,苏府来了体面的管事妈妈送节礼,连芳洲心里明白苏家这是拿自家当正经亲戚走动了。 当时便回了相应的节礼,这次登门,少不得得去给两位老人请安,说不定还会一同用晚饭。 能与苏家平等的结交,连芳洲心里也是愿意的。她并不觉得周老爷夫妇原先看不上自己有何不对。 本来嘛,两家相差甚远,又彼此不了解,人家苏老爷、苏夫人凭什么对你高看一眼? 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同和尊重,总要自己配得上才行。 无缘无故的,人家凭什么对你好? 没有对你轻视嘲讽鄙视,就不错了。 马车很快进了城,那种热闹的、喧嚣的、繁华富庶的因子仿佛充满在空气中,一呼一吸皆是,想要忽视都不能。 三姑奶奶撩起车帘的手舍不得放下,睁大眼睛应接不暇,啧啧咋舌道:“这就是双流县?唉,同样是县城,差别乍就这么大呢!瞧瞧人家这城里,热闹得跟天上似的!” 连芳清也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打量着外边,听到这话不觉歪头看向三姑奶奶,好奇的问道:“三姑奶奶、三姑奶奶,天上很热闹吗?” 三姑奶奶愣住,“瞎!”了一声振振有词道:“那当然,神仙住的地方能不热闹嘛!” 连芳清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连芳洲忍不住好笑,便笑道:“这儿是比咱们县城里热闹多了,等要回去前,咱们好好的逛一逛,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买一些!” “好、好!这主意很不错!”三姑奶奶顿时乐起来。 连芳清眼睛一亮,拉着连芳洲袖子眉眼弯弯的笑道:“姐姐,这里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呢!” 恰好这时候经过的酒楼里飘来一阵精致佳肴的香味,三姑奶奶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唇。 439.第439章 散心 连芳洲笑道:“当然有的,喜欢吃什么咱们都买些回去!” “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连芳清欢然笑道。 连芳洲笑笑,顺势为她整了整梳着两个小包包的发髻、整了整衣裳,拉着她规矩坐下,又看了三姑奶奶一眼,笑道:“很快就要到苏家了,三姑奶奶,就先别看了吧!” 三姑奶奶也知道正事儿要紧,答应一声便将帘子放下,端了端坐姿。 她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忍不住向连芳洲笑问道:“那个,芳洲啊,苏家说是首富,到底富到什么地步啊?他家的老爷和夫人,是不是跟苏少爷和苏少夫人那样和气?” 连芳洲笑道:“他们家怎么样么,等下到了你就知道了!首富的府邸还能差得到哪里去?便是个伺候人的丫头,穿的戴的也比咱们乡下富裕人家的姑娘媳妇强!不过人家好是人家的,咱们又不求着人家什么、又不想占人家的好处,就如同在家里一样,自自然然的就好了!” 三姑奶奶听她这么说,心里不觉更紧张了两分,呐呐的哼哼了两声,自己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连芳洲又道:“至于苏老爷和苏夫人,都是很和气的人,咱们都是乡下来的,便是一时不察说错了话,想必他们也不会跟咱们计较的!只不过,苏家小姐这阵子身子有些不适,苏老爷和苏夫人向来疼她,心里头难免有些抑郁,千万记得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起苏小姐!更不能问她的病情!这一点一定要记得,知道了吗?” 听方晴来信说,苏欣儿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终日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连门都不肯出一步,沉默寡言,一坐就是半天在那儿发呆,晚上经常会从噩梦中哭醒。整个人也瘦得不成样。 苏家上下因了她没有人不心烦,连芳洲跟此事多少有牵连,自然不能有人提起她,不然,岂不大家尴尬?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见她如此严肃的说苏欣儿的病,连忙都答应了。 三姑奶奶忍不住好奇道:“那苏小姐是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啊?若是一般的病,苏家这么有钱,什么好大夫请不来、什么稀罕药用不上呢!” “三姑奶奶,”连芳洲嗔了她一眼,轻责道:“都说了不要问,你还问呢!记住了,一个字都不许提!” “好吧好吧,不提、不提了!”三姑奶奶见连芳洲这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陪笑。 说话间已经到了苏府门前,因提前送过信,苏家都知道他们今日要来。 几个人刚一下车,苏府的二管家便从门房那里起身,笑眯眯的快步迎了上来招呼见礼。 连芳洲笑着同他打了招呼,一行人随他进去。 李妈也在二门处等候着,笑眯眯的将连芳洲等迎了进去。 因他们也算是方晴的娘家人,自然便先去方晴的院子。 略坐了一会儿,方晴和苏景和便起身,欲带他们去见苏老爷和苏夫人。 三姑奶奶自进了苏家院子之后,便没了声响。这苏家的富贵,别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连想她都从来没想过谁家的院子房子会建得这样壮观好看、收拾布置得叫人眼睛都花了。 三姑奶奶生了怯意,哪里肯去见苏老爷、苏夫人,苦着脸陪笑着愣是不肯去。 连芳洲无奈的向方晴笑了笑。 方晴笑着硬是拉拽着三姑奶奶,笑道:“您是长辈,怎能不去呢?公公婆婆都是极好的人,不过见个面说几句话罢了!快走吧!您要是不去啊,等会儿婆婆问起来我可拿什么话来回呢?婆婆会叫身边人再来请的!” “三姑奶奶,我陪你!”连芳清在连芳洲的眼色示意下,握住了三姑奶奶的手腕娇脆的说道。 “那、那就去吧!”三姑奶奶捏了捏连芳清的手,心中稍安,又忍不住担心道:“那个,我、我笨嘴笨舌不会说话,可别笑话我呐……”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公公婆婆不是这样的人!”方晴笑道。 众人便一起往苏老爷、苏夫人的院子过去。 看到连芳洲,苏夫人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自己那终日郁郁寡欢的女儿,心里微微的有点儿酸涩。 她也知晓此事怨不得连芳洲,相反,还是苏欣儿对不起连芳洲。 可做母亲的心,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 苏夫人眼泪差点儿要流下来。 好在连芳清很是讨人喜欢,苏夫人命人抓了一把糖果给她吃,含笑逗她说话。三姑奶奶见苏夫人脸上都是笑,不像在乡下偶尔见过的地主婆那样目中无人绷着脸,心里也松了下来。 连芳洲与连泽则显得稳重了许多,苏老爷暗暗打量姐弟二人一番,心中不免感慨良多。阿简一如既往的并不多话,厮见过后只悠然坐着,不时与苏景和交谈几句。 若非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跟自家合作的会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若不见面单凭行事,只怕许多活了大半辈子的商场精明人都不如她。 其实苏老爷很想和连芳洲深谈一番,但碍于辈分,也只得忍住了,只和颜悦色的说些家常话。 毕竟,让他跟一个小姑娘探讨生意经,还真是怎么想怎么怪异,心里这一关是过不去的! 好在有方晴与苏景和在,他也乐得省事儿。 苏老爷便笑道:“难得来一趟,便多住些时日吧!呵呵,听说棉花已经全部收完了,也该放松放松了!咱们做生意的,除了要会赚钱,也得懂得花钱才行!”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笑回道:“这次来可不是想着多住几日放松放松呢!” 苏老爷点点头,笑道:“秀苑是个好地方,我去过两回,真是不错!这件事你们也做得很好啊!” “若非苏家的财力、人脉,也做不来呢!”连芳洲笑着道。 许多东西并非有钱就能够买得到的,还得有人。苏家正好什么都不缺。 “你也很好!”苏老爷又笑着道,忍不住有点遗憾,若是他还有个儿子就好了! 又坐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连芳洲等便仍旧回方晴苏景和那边去。 晚上苏老爷果然命人设宴招待,不过苏欣儿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人提起她。 妹纸们,11继续求月票啊 440.第440章 秀苑小住 晚上仍旧住在客房,三姑奶奶单独一间,连芳洲和连芳清姐妹俩一间。连芳洲分明瞥见阿简离去时眼中的幽怨,忍不住抿唇暗笑。 次日早饭后,众人便辞别了苏老爷苏夫人,前往秀苑。 终于可以好好的放松放松了! 连芳洲还没在秀苑好好的逛过呢,这一次正好可以到处走走散散心。 这回住仍旧是上回住的清华瑶台。自上回住过之后,苏景和、方晴便特意将这一处留了出来不对外租用,专门留给自家人住。 方晴和苏景和住了一个小院落,连芳洲姐妹和三姑奶奶也是一个院落,阿简与连泽住一个院落,分配得正好。 房间很多,布置得十分精美舒适,连芳洲姐妹和三姑奶奶各自挑了一间。 连芳洲姐妹收拾好了,便过来看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小心翼翼的在床沿坐下,伸手拍了拍,抚摸着绣着折枝梅花的缎面床单,啧啧赞叹道:“这样的好料子,咱们想做衣裳都不得,他们苏家也太有钱了!唉,没成想我也有见识这样大世面的一天!真是死了都值了!” 她打量着室内那各种各样金玉瓷器的摆设,只觉得样样好看,小心翼翼的连碰都不敢多碰一下生怕弄坏了。 连芳洲心道,倘若三姑奶奶知晓这秀苑也有她的好几成股,不知道吃惊成什么样呢! 连芳洲姐妹闻言都笑了起来,连芳洲便笑道:“咱们家的好日子才开始呢,什么死的活的!嗯,这屋子真是不错,咱们小花果山上不是留了地基也要盖房子吗?咱们盖个跟这差不多的!” “好啊好啊!”连芳清拍手笑道:“想去住了便去住两日,可真有趣!” 三姑奶奶也笑得眼睛眯成了缝:“那得花多少银子呢!” 几人说笑着出了屋子,与方晴、苏景和、阿简在外边会和,马车已经等候在侧。 昨日便说好了今日要去秀湖烧烤。 在清华瑶台东面,推开窗远眺便可远远的望见一汪湖面辽阔的椭圆形碧湖,那便是秀湖。 秀湖环湖皆有景,各种花林花树不必说了,西畔是一片香樟林,专供烧烤的场地,临水栽植垂柳桃花无数,也是垂钓的好地方;东畔有造型别致的临水三阁,有石坊、还有水上戏台;北畔是拓宽、挖深湖面的时候用挖出来的泥堆起的小山,那处原本地势就高,山顶上修建着一座白塔,塔身倒影湖面,甚是赏心悦目。 东边有一道狭长的夹湾,刚入湾与秀湖衔接处是一道二十四孔呈半月形的汉白玉精致小桥,似长虹卧波,与山上白塔相映成趣。 夹湾两岸山石嶙峋,爬满各种藤蔓植物,尤以藤本蔷薇为多。 乘小船从中穿过,别有一番趣味! 穿过夹湾,眼前便豁然一亮,是一处广阔的浅水域。此中遍植荷花,可以想象得出夏日荷花盛开时将是何等绝妙的好去处。 便是此刻也不寂寞,岸边有大片大片迎风招展的芦苇,各种水鸟穿梭其间或觅食、或嬉戏,时而在水面扑棱棱着翅膀相互追逐发出愉悦的叫声,时而展翅掠起在水面盘旋,一派生机盎然,妙趣横生! 再往远处去嘛,那又是别的景致了! 此时,秀苑中除了连芳洲一行人之外,也住进了不少的客人。 连芳洲等无所谓,苏景和却不愿偶遇某位友人扰了兴致,早命人将香樟林周围几处角门关闭了起来。 格外外边单独成一方天地的自然是构建巧妙的一处处花墙。像这样类似的设计秀苑中还有许多,很是方便客人包场子。 倘若有女眷不愿叫外人看见,而又恰好是冬日初春花墙多有枯萎遮掩不住的,还可以拉起步幛,秀苑中准备了很多种风格的步幛,不愁挑不出一款喜欢的。 连芳洲等人来的时候,丫鬟仆妇们已经把烧烤要用的炉子、铁丝网、铁钎、各种调料和烧烤的各种肉类蔬菜类都准备好了。 一边的红泥小火炉上铜壶在煮着滚水,是预备泡茶用的。 “真是好地方,咱们乡下也有山有水的,就赶不上这儿一个脚趾头!哎,这山、这水都是怎么长的,跟仙境似的!”三姑奶奶四下望了望,忍不住又感叹了起来。 逗得众人大笑。 “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你们再来,虽然还没见过,可光想想便知那时候一定更美的跟仙境似的呢!”方晴便笑道。 这个时节正是什么花都没有的时节,只除了零零星星还在顽强对抗者渐渐变寒天气的野菊,就只有少数顽强开花的月季了。 “那好啊!”三姑奶奶笑眯眯的道:“芳洲带着我,我就来!” 众人又笑。连芳洲便笑道:“这个自然!只可惜澈儿这次没能来,等冬天咱们还来赏梅呢,顺便把他也叫来!” 此时正是差不多午饭时候,众人肚子都有点饿了,说笑着围着两个烤炉坐下。 方晴向连芳洲笑道:“你叫准备的那些什么韭菜、茄子、青椒、香菇之类的也都备好了!我可从来没见烤这些东西吃的!” 连芳洲笑道:“等下你就知道了,这些东西烤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呢!” 自己动手吃得香甜,几个人便都亲自上阵,没让丫环仆妇们上前。 东西准备得十分充足,各种肉片、排骨、鱼虾螃蟹都备有,难得还有野鸡和狍子。 不一会儿,便有滋滋的油滴落炭火上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引人食欲的肉香。 连芳洲刷足了料烤了一大串韭菜,用盘子装了分给众人品尝。 众人吃了都说好,方才丢下各种肉食,开始烤弄些蔬菜。 因管事的仆妇说怕主子们要钓鱼,鱼竿、鱼饵等都备好了,吃得差不多,连芳清便闹着要去钓鱼,连泽也跃跃欲试的。 只是两人听惯了姐姐的话,没连芳洲点头不敢去。 连芳洲看的又好笑又好气,便笑道:“那就去吧,要是钓上鱼来今晚我亲自下厨!” “真的!”兄妹俩眼睛一亮,连芳清立刻便笑道:“好久没吃过姐姐做的菜啦!今天可有口福咯!” 441.第441章 垂钓 “就是就是,咱们快去!这么大的湖还能钓不上来鱼?”连泽也笑道,兄妹俩乐呵呵的跑了去。 阿简起身笑道:“我去看着他们!” 苏景和瞧了连芳洲一眼笑道:“芳洲表妹可真能干!还会做饭啊!” “所以说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不懂我们贫穷出身的人,芳洲若不会做饭,三姑奶奶来之前他们姐弟妹吃什么呢!”方晴嗔了苏景和一眼,连芳洲和三姑奶奶都笑了起来。 “可不是,”三姑奶奶正吃着烤得外焦里嫩表皮金黄的鸡腿,感叹道:“芳洲是真不容易,那时候管着三个小的还不算,还得小心提防着她大伯父大伯母两个!” 苏景和闻言向方晴一笑:“你们俩不愧是表姐妹!” 方晴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三姑奶奶不懂苏景和这话的意思,连芳洲却是明白的,方晴跟她说过不少娘家的事情,她便笑了笑,说道:“可不是,我们从前怎样过日子表姐夫怎么可能想得到呢,生活的环境不同想不到也是人之常情嘛!呵呵,如今咱们还说这些做什么呢,那样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说的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方晴说着与连芳洲相视一笑。 连芳洲又笑道:“自从三姑奶奶到我们家之后,我就不太做饭了,也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有呢!” 苏景和便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芳洲表妹还会做饭么!今日你也吝啬,让我们都饱饱口福!” 连芳洲笑道:“那还得看他们能不能钓上来鱼呀!” “放心,一定能!”苏景和笑呵呵的,起身笑道:“他们不能我总差不了,我也上那边瞧瞧去!”说着便去了。 方晴这厢向连芳洲笑道:“为了让客人垂钓不至于扫兴,你都不知道我们买了多少鱼虾蟹蚌螺放进湖中呢!不但数量多,品种也齐全,基本上所有咱们这一带能养活的水产类都买了,连乌龟都放了两三百只。所以呀,”她笑嘻嘻的一挑眉:“今晚你可跑不掉了!” 说的连芳洲也大笑起来,想了想便笑道:“只要你们不嫌弃!要不今晚咱们上公馆那边去吃饭吧,那边大厨房里东西齐全地方也方便,省得这边还要麻烦准备!” 方晴自然是说好的。 这边平日不住人,东西自然都不曾备有。 方晴笑着起身,向连芳洲道:“咱们一旁喝杯茶去?” 连芳洲知道她多半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亦起身笑着说好。 方晴便吩咐丫鬟仆妇们:“伺候好三姑奶奶,不可怠慢了!” 连芳洲也笑道:“三姑奶奶你慢慢吃,累了就歇一会,想走走便去,记得叫人跟着,我同表姐喝杯茶去!” 三姑奶奶笑呵呵道:“你们有正经事忙去吧,我自己省得!” 正好她顺便向那管事嫂子打听打听这些烧烤的肉都是怎样腌制的,在家里也弄过两回,就是不如人家这个好吃.. 连芳洲和方晴坐下,便有丫鬟上前斟茶,摆上了几样精巧细致的糕点零食,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两人饮了半盏茶,闲话几句,方晴便笑道:“十月的利润已经分好了,你那一份是八千多两,正好这次你回去的时候一并带走!还有账本,你来了就看看吧!” 原本说好连芳洲半年看一次账本了解了解情况就行,方晴是觉得她顺便。 连芳洲却苦着脸道:“好表姐,你便疼一疼我吧!我是来散心休息的,才不想看那样麻烦的东西呢!还是按照原先说的吧!至于我的那份利润,这次的便带走,我想在双流县信誉好的大钱庄里开一个户头,往后劳烦表姐派人给我往里头存便是了,也不用特意去信告诉我!表姐的为人我自是信得过的!” 方晴不禁笑道:“听听!怪道旁人都说连家大姑娘能说会道,果然不假!这世上的好话到了你嘴里都说尽了!听起来你倒大方呢,实际上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麻烦事儿都推给我了!” 方晴嘴里佯恼说着看似委屈的话,心里却甚是佩服的。 毕竟这个世上涉及到银钱的事儿,并且不是小数目的银钱,有几个能如此淡定从容的。 连芳洲闻言笑嘻嘻的道:“能者多劳嘛,好表姐便疼疼我吧!你手下能人众多,不过交代一句就完的事儿!我会一直记得情分、感激你的!” 方晴“嗤”的一笑,道:“说的真可怜,我倒不忍拒绝了!到时候倘若发觉银子少了可别来找我呢!就算找了我也是不认账的!” “肯定不会!”连芳洲笑道:“肯定不会少的,表姐可是首富,哪里看得上我这几个钱!” 方晴笑道:“谁说看不上?我很看得上呢!你如今的身家,可不是几个钱了!”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连芳洲拥有了巨款的同时,苏家照样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对了,”连芳洲又笑道:“棉花种子表姐可想好了究竟要多少?我好给表姐留出来,只怕要不了多少时日便会有人开始上我家买种子了!” 这是正事。 方晴瞧了她一眼,微笑道:“今年就属你家的棉花种得好,光是你们那里便不知多少人会去求呢!一个村的不便拒绝,当地有头有脸的乡绅财主也不能不给面子,还有其他一些七七八八不能得罪的人请,想来到时候有你为难的呢!我先前和公公商量了一阵这件事儿,我们也不贪多,就要一千亩的就够了!还有崔家那边,能不能也给一千亩的?唉,还有好些平日里交好的人家也求上门来,别说你了,我都愁得很!” 苏家的棉被生意其实也是有两三家参股的,不是苏家拿不出本钱,而是不能一个人把好处全占了,总得给人也沾沾光。 而且做成的棉被转手卖给的二道贩子也都是相交较好的几个熟人,至于他们会把东西卖到哪里去、卖多高的价格那就与苏家没有关系了! 442.第442章 不信邪 这是有财大家一起发,分散风险,何乐不为? 连芳洲听方晴这样说感激一笑:“表姐这话,您是真正心疼我!两千斤没有问题。实话跟表姐说,我特意留了二十多亩棉田精心伺候正是为了留种子的,到时候分你一半!至于其他人托你买种子的,你按亲疏远近给我一分单子,我回去算一算!” “那就多谢你了,表妹!”方晴虽然也料到连芳洲多半不会拒绝的,可听她答应得如此痛快干脆,心里还是感到由衷的欢喜。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跟聪明人说话也很省事儿,她说了自家只要一千亩地的种子,连芳洲立刻就明白了。 话说,她家才要一千亩地的,别人家托人情的好意思要更多吗?便真有人不知好歹开这个口,她也能理直气壮的婉拒。 正是如此,连芳洲才敢让她开单子。 毕竟她自己要应付的人也不少啊! 方晴不由暗叹,只可惜了敏之和她注定无缘无份,不然将来大家还能更亲密,那可多好? 唉!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如今不也很亲密吗! 她无心敏之她是清楚的,只是敏之面上看起来平静了许多,究竟心里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还悬着呢! 听婆婆说姑母来信,说敏之懂事成熟多了,这阵子姑父和姑母对他都十分满意。 方晴心里突然间就生出个荒唐的念头,敏之他该不会是认为讨好了姑父姑母就可以提出要娶芳洲表妹了吧? 他若真这么想也太天真了些.. 想及此,方晴不由又是暗叹。 两人说笑一阵,便也起身往湖边去看连芳清他们钓鱼。 三姑奶奶也过去了,似乎谁又钓到了一只,那边正笑得欢腾着呢。 见两人来了,连芳清便格格笑着向姐姐招手笑道:“姐姐、表姐快来看,我们钓了好几条鱼呢!这湖里的鱼可真多!” 连芳洲和方晴笑着过去一瞧,果然一旁的锡桶里装了好几条鱼,大小品种不一。 方晴瞧了连芳洲一眼便笑道:“咱们今晚是真有口福了呢!” 连芳洲笑道:“还少了些,只怕不够!你们继续努力!” 连芳清、连泽还没玩够呢,自然笑着答应。 一旁阿简冲连芳洲笑道:“芳洲,我给你腾地方,你来吧!” 连芳洲还没出声,连芳清和连泽都笑了起来。 苏景和便笑道:“说来也是奇了,一样的钓竿、一样的鱼饵,可那些鱼就跟中了邪似的愣是在他那里不上钩!瞧见没,连我这个后来的都有了收获!” “真有这样的事儿!” 连芳洲和方晴两个都笑着惊讶了。 看连泽兄妹那要笑不笑的神情,多半是真的了。 阿简自己也觉得有些郁闷,便向连芳洲笑道:“所以让你来试试,别不是他们哄我这个外行,做了手脚我不知晓!” 连芳清便笑道:“就是就是,我也不信邪,姐姐你试试呀!” 连芳洲一笑,大方接过阿简手里的钓竿,坐在他起身让开的小杌子上,将钓竿重新轻轻的甩入湖中。 阿简就闲适随意的坐在她身旁的草地上,他身量比她高大许多,她坐的杌子也不是多高,看起来竟与他差不多高。 阿简眼角随意一扫,方晴早到了苏景和身边说笑着,三姑奶奶则与那兄妹俩嘀咕着,根本没人注意这边。 阿简瞟了连芳洲一眼,小声道:“你自己住一个房间好不好?我今晚去找你。” 连芳洲脸上一热,嗔了他一眼同样小声道:“清儿离不开我,缠我缠得紧呢!” 阿简目光越发幽怨,这家伙一到苏家仿佛就变了个人似的,尤其爱上了翻墙越窗这种事,还真是———不太好的习惯呢! 见他不作声,以为他到此为止了,连芳洲心里竟然隐隐的有些失望。真是见鬼了! 正当她因为失望有些想迁怒的时候,阿简却又轻笑道:“那也无妨,等她睡着了我再去找你。” 连芳洲“嗤”一下轻笑出声,片刻才轻轻道:“你别找错房间了。” 这是大有为他留记号指示的意思了。 阿简唇角弯了弯,浓眉一扬:“好!” 连芳洲一笑,正欲说什么,突然听见连泽“呀!”的一声叫道:“姐姐!姐姐!快呀!快拉钓竿呀!” 连芳洲吓了一跳手中一抖钓竿差点儿被她扔了出去,定睛朝湖面上看去,这才发现浮漂晃动,是有鱼上钩了! “哇,姐姐就是厉害!”连芳清语气中满是崇拜。 方晴和苏景和等也笑了起来,瞧着连芳洲拉起钓竿。 可谁知,连芳洲拉上了钓竿,鱼却脱身而去了!鱼饵已经不在,银色精巧的鱼钩在空中悠悠的晃啊晃。 众人大笑。 连芳洲呆了呆,失笑道:“真是岂有此理了,我偏不信邪!我再试试!” 阿简利索的帮她重新上鱼饵,就听到苏景和在那边幸灾乐祸的笑道:“是啊是啊,阿简也是试了好几次才信邪的呢!芳洲表妹也可以再试试看!” 方晴“噗”的一笑,嗔着苏景和笑道:“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啦!仔细等下是真的不信邪呢!总得看了结果才说话呀!” 苏景和甚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夫人所言甚是!” 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打趣起来。 连芳洲笑道:“我也觉得表姐所言甚是,至少有一半是这样!” 这一回钓竿甩了下去,连芳洲心无旁骛的等着鱼儿上钩,阿简亦看着湖面。 如方晴所言,这湖里的鱼果然格外的多,而且每天傍晚时分都有仆人在这一带投食一次,条件反射,这些鱼一饿了就会往这边游,所以很快,她手中钓竿的浮漂又动了。 “看,上够了!动作要快、轻一点!”阿简低声说道。 众人忍不住都望了过来。 连芳洲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点头“嗯”了一声,不知是手抖了还是动作慢了,等她收起钓竿的时候,又是空空如也,那银色的晃晃悠悠的鱼钩映着太阳光,要不夺目。 连芳洲和阿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两人都是一脸郁闷的表情。 方晴和苏景和乐不可支,连芳清几个也笑个不住。 “这可真是——我再试试!”连芳洲倔劲上来了,笑道:“我就不信了,今儿非钓到一条不可!” 443.第443章 新菜 阿简便道:“这次鱼上钩了,你让我来起竿!” 连芳洲想了想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表妹啊,还要不要再试试啊!”苏景和含着笑意的打趣传来。 两人这两句对话压低了声音,旁人并没有听见。 “当然要试试!”连芳洲扬了扬下巴。 连泽鼓励:“姐姐加油,这一次一定能成!” 连芳清则安慰:“不管成不成,姐姐在我心里还是最厉害的!哦,还有阿简哥哥!” 两人的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连芳洲倒是有几分好笑好气,这话安慰的,可真叫人觉得安慰! 这一回索性众人也不再钓鱼了,一起围了过来,专门盯着连芳洲甩下湖里的钓竿。 连芳洲左边看看、右边望望,不觉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瞧见岸上的人影岂不是把鱼都给吓跑了?我可不干!” “嘘,你瞧、你瞧湖面!”苏景和压低了声音努了努嘴。 连芳洲抬眸看去,浮漂微微的抖动起来,又有鱼上钩了! 连芳洲想也没想果断的将手中的钓竿塞到阿简的手中:“交给你了!” “嗯!”阿简顺势接了过来,手腕一扬,“哗啦”一声轻响,一尾大鱼随即被带着跃出湖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啪”的一声掉在岸边的草地上。 方晴苏景和一呆。 “钓到了!钓到了!”连芳清等则欢叫起来,连芳清忙上前双手去捉那在草地上跳跃扑腾的大鱼。 苏景和看看那鱼,再看看神情颇为得意的连芳洲和阿简,喃喃道:“这、这样也行?” “当然!难道这个不是鱼?不是我们钓上来的?可见不信邪是对的!”连芳洲得意笑道。 阿简亦笑:“芳洲说得很对!” 苏景和白了他一眼,笑道:“芳洲表妹说什么只怕你都会认同!我说你们俩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一旁笑吟吟听着的方晴闻言赶忙扯了扯苏景和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苏景和瞧了一眼连泽等,自知失言,嘿嘿的笑了笑。 阿简唇角勾了勾,眉宇间多了几分喜悦。这话他爱听! 连芳洲微窘,下意识的朝三姑奶奶她们那边看了一眼。 方晴便笑拉着她笑道:“我看这鱼也钓的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众人见玩得也差不多了,便都笑着说好。 连芳洲让人把鱼先送去公馆那边养着,等她去了再处理。 几人回到瑶台清华,各自回房间歇息一会儿再去公馆。 此时阳光已经薄弱了许多,正慢慢的向着西边的方向移动,远方的山际间,一轮红日显得越来越接近。 连芳清搂着连芳洲的胳膊蹭在她身上,亲昵的笑道:“这儿真好玩,哎,可惜三哥哥没来!姐姐,我们明天玩什么呀?” “明天咱们去骑马,好不好?”连芳洲笑着抚了抚她的秀发。 “骑马?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连芳清眼睛一亮,喜滋滋的跃跃欲试。 三姑奶奶却惊叫了起来:“骑马!那可太危险了!清儿你还这么小,不能去!芳洲你也别骑的好。” 连芳洲理解她的心思,笑道:“放心吧三姑奶奶,这里的马都是经过训练的,温顺着呢!不会出事儿的!也有专门给小孩子骑的蒙古矮脚马,有专人跟着的!” 三姑奶奶还要再说,连芳洲接着又道:“清儿他们多学些东西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您就放心吧,我看着呢!” 连芳清也连忙在一旁讨好点头。 三姑奶奶也只有不反对了,哼哼道:“罢了,你们一个总有那么多大道理,一个又磨人得紧,我还能说什么呢!” 说得姐妹俩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眨了眨眼睛,笑道:“明儿您要不要也试一试?” 想象着三姑奶奶骑在马背上的情景,连芳洲不厚道的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三姑奶奶,我们一起嘛,我也从没骑过呢!”连芳清嘴快的立刻接着道。 “不要不要!”三姑奶奶吓了一跳慌忙摇着双手:“我可不跟你们胡闹!”姐妹俩大笑起来。 略作休息,一行人便乘了马车往公馆那边去。 公馆那边也有专门留给自家人的房间和用餐的包间,连芳洲和方晴直接便去了厨房。 方晴是要给连芳洲打下手来了。 “我的手艺可赶不上大厨的好,等下你们都别嫌弃啊!”连芳洲利索的处理着鱼,笑道:“就做一个酸菜鱼、一个红烧、一个清蒸,再叫厨房里配几个菜,如何?” 方晴自然不会有意见,点头笑道:“你可真是越发能干了,做三个已经不少了!有什么想吃的,这就叫厨房准备。” 连芳洲笑道:“这儿的菜肴样样都好,表姐看着办就好了!” 方晴一笑,便转身向大厨吩咐着,顺口又问道:“最近可有没有什么新菜式?若有的话也上来!” 大厨答应着,指了指一旁篮子里的土豆,笑道:“少夫人不说小人也想不起来,这玩意儿也是裕和县那边今年推广种植的,叫土豆。前天小人让买了些回来,不过做出来的菜就是不太好吃。” “土豆?”方晴瞧了瞧,土黄色的皮,一个个扁圆扁圆跟鸡蛋的模样差不多,其貌不扬,便笑道:“既是如此便罢了,等试出了新菜再上吧!” “是,少夫人!” “土豆?”正在剖杀鱼的连芳洲手一顿,忙将鱼放下,洗干净手也过去看。 这阵子她满脑子里都是棉花,以及卖了棉花后白花花的银子,几乎把土豆给忘记了干净! 这也是好东西呀! “我真是糊涂,怎么把你给忘记了!”方晴一笑,便拿了一个土豆递给连芳洲,笑道:“你快瞧瞧,可瞧出些什么名堂来没有?” 方晴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无道理的笃定和信任。好像连芳洲只要看一看就一定能够看出与别人的不同来似的。 连芳洲心里“咯噔”一下,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表姐说笑话呢,太抬举我了!这土豆我们家地里也种了些呢,不过还没挖回来,也没上过饭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444.第444章 夜会 大厨便陪笑道:“什么滋味呢,也难说得很。蒸、煮、炖、炒小的们都试过,除了炖着还行,别的都不怎么样。尤其是下锅炒,一不小心就糊了!” 土豆里含着淀粉多,切成丝下锅炒之前还得用清水再洗一遍,在现代社会这是几乎人人都懂的常识,如今作为新事物出现,一时之间没人想到也在所难免。 连芳洲也不能立即就对他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听这大厨的意思是要放弃土豆,连芳洲便笑道:“好歹是新东西,你们再琢磨琢磨吧,没准能琢磨出点新鲜玩意来呢!咱们秀苑要的就是旁的地方没有的!” 大厨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连芳洲又笑道:“既然蒸煮炖炒都试过了,不知道有没有试过下油锅炸一炸?” 大厨一愣,忙笑道:“是,回头小的一定试试!” 方晴便笑道:“还等什么回头呢?现在就试试!等会给我们上桌!” “哎!小人这就交代去!”大厨笑着去了。 连芳洲便笑道:“炸好了先拿来我们尝一尝,若不好吃就不必上桌了!” 方晴却笑道:“我觉得应该不错的!”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连芳洲这边很快便将鱼开始下锅,那边油炸土豆条也新鲜出炉了。 土豆条下油锅前大厨还特意裹了一层生分和加了蟹黄的鸡蛋清,吃起来异常的松脆可口,透着特别的焦香。 几位大厨都品尝了一下,纷纷点头笑赞。 方晴也是眼睛一亮,笑道:“芳洲你可真是福星,这下了油锅的土豆条真是好吃!这道菜往后便在菜单里加上吧!” 大厨笑呵呵的应了,向连芳洲道:“亏得连姑娘提醒,要不小的有眼无珠错失良才了!”如此看来,往后是的还好好琢磨琢磨。 连芳洲笑道:“我家里弟妹们都爱吃油炸的东西,我也就是想到了随口一说而已!” 很快菜都做好了,连芳洲与方晴便回了包间,不一会儿一溜统一穿着藏青色短褐、戴着四方帽的伙计们手捧着托盘上菜,摆了一大桌子。 众人看到那几道鱼便知是连芳洲所做,不由都笑了。 方晴和连芳洲又将那刚刚出锅的油炸土豆条先捧上来让众人品尝,都说好吃。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尤其喜欢。 听说这是土豆做的,三姑奶奶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土豆是个什么玩意,不由惋惜道:“原来土豆就是这么个味道!唉,早知道多种一点就好了!” 连芳洲笑道:“咱们家种了也不少呢,够你们吃的!” 方晴又忍不住交代一句:“回去记得好好研究研究,有成果了别忘记来信!” “这是自然!”连芳洲一笑。 在公馆这边热热闹闹用过了晚饭,仍旧回清华瑶台。 说了明天要骑马,可把连泽和连芳清高兴坏了,对三姑奶奶絮絮叨叨的劝说担心哪里听得见? 泡了个热水澡,洗漱之后,连芳洲便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那一弯如眉的上弦月,晚风不时轻轻吹拂,带起沙沙轻响,却越发显得万籁俱静。 门口响起轻微的敲门声,连芳洲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忙奔过去开门。 阿简闪身进来,轻笑道:“咱们出去走走?” 连芳洲望了望开着的窗户,愣愣的道:“我还以为你会走窗户呢!” 阿简低笑出声,扬了扬眉:“你想看吗?下回便从窗户来!” 连芳洲“扑哧”一笑,嗔他道:“我是怕你不小心撞见三姑奶奶和清儿。” 说话间阿简已为她拿好了她早已准备在旁的豆青色底部绣着梅枝的披风,含笑道:“咱们走吧!” 连芳洲脸上微微的有点儿红,轻轻“嗯”了一声随他出去,一边问道:“咱们去哪里呢?这……会不会碰上巡逻的人啊!” 秀苑里每日白天有三次巡逻、晚间也有三次巡逻,除了有专门巡逻的保卫人员,还有专门训练的嗅觉极灵敏的狗。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在某些偏僻的角落里发生某些意外事情。 阿简笑道:“咱们去观景台吧,放心,今晚那里没有巡逻的。” 连芳洲先是一怔,继而脸上大窘,瞪他道:“你、你、你不会是、跟表姐夫说了……” 说了让巡逻的人别往那儿去? 阿简微微一笑,很是坦荡的道:“我是不忍拒绝他的好意!” “你可真是——”连芳洲白了他一眼,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还在默默的捂脸:表姐夫,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谢你八辈祖宗…… 阿简低笑道:“他是真的好意。” 连芳洲便偏头笑问他道:“你老实回答我,去观景台,也是他出的主意?” “嗯,他说,那个地方视野开阔,而且比较适合看星星。”阿简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连芳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他可说了明晚咱们可以去划船游湖,芦苇荡中颇有情趣?” “你怎么知道!”阿简诧异的睁大眼睛,笑道:“他的确说了泛舟湖上也不错,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连芳洲闷闷道:“我们走吧!” 连芳洲不由暗暗感慨:到底是从前混迹勾栏、风流倜傥的本色啊! 两人出了清华瑶台,往不远处观景台所在的方向行去。 除非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否则晚上没有点灯,到处一片黑魆魆的,天上无月,繁星璀璨却也只是在天上璀璨,可照不了地上的路。 两人悄然约会,当然不能打着灯笼,夜色便格外的黑、格外的暗沉。 连芳洲脚下不觉一脚深一脚浅起来,她不耐烦走了,忽然停下,拉着阿简的袖子娇声笑道:“好黑,你背我走。” “好,我背你!”阿简矮了矮身,将她背了起来,笑道:“你抱紧了,别摔下来!” 连芳洲笑道:“又不是骑马,还能摔么!” 阿简扭头看她,黝黑深邃的眸子明明比这暗沉的夜还要黑,却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磁沉笑道:“你想玩骑马?” “我——”连芳洲刚要回答,突然察觉到他这语气怎么听怎么的不对劲、怎么听怎么的不正经,不由得一下子脸上红云乱飞,在他背后拍了一巴掌恨恨道:“啰嗦什么,快走!” 阿简呵呵低笑起来,甚是愉悦,将她往上抛了抛,笑道:“遵命,娘子大人!” 连芳洲听他嘴里越发没个正经起来,心中又羞又有一点甜,同时还有一点恼,张了张嘴想要回他一句,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令她竟然羞于开口。 445.第445章 观景台 她只得任他低低的取笑,扑在他背上装死。 “你累不累?要不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上山途中,阿简的步履虽然依旧轻快,连芳洲却有些如坐针毡,不安的不时扭动。 “不要乱动,小心摔跤。”阿简的声音低沉中带了两人警告和隐忍。 连芳洲刚要张嘴,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一动也不敢动,羞得脸上阵阵的发着热。 伏在他的背上时间长了,衣衫相接处热得难受,属于男子的阳刚的气息也愈发的浓烈,加上又怕他吃力受累,所以她才越发的不安。却忽略了她伏在他背后胡乱动来动去,他一个男人怎么受得了…… 这么想着,脸上更红了些。 阿简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声问道:“你怎么不动不说话了?” 连芳洲恼道:“不是你说的不要乱动嘛!好啰嗦,快放我下来!” 阿简笑笑,出乎她意料的说了个“好”真的把她放了下来,不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打横将她抱在了怀中。 连芳洲低低的惊呼起来,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嗔道:“你做什么,吓死我了!” 阿简低下头,深邃如黑翟石般通透澄澈的眸子凝着她,神情温柔得令人心跳加速,他柔声道:“这阵子你累了,我哪忍心还要你爬山呢?你乖乖的就好。” 连芳洲心中一暖,一缕发丝被风吹拂掠过脸颊,痒痒的,酥酥的。 她唇边漾出鲜花般的笑容,抬眸柔声道:“可是你,不也一样累吗?” “我是男人,与你不同!”阿简一笑,道:“伏在我怀中,别吹了风。” 连芳洲听话的别过脸伏在他怀中,劝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 只觉得身子似乎在空中起伏飞掠而过,连芳洲吃了一惊,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想要睁开眼睛看个仔细,却发现带起的风果然不小,哪里睁得开眼? 等一切恢复了平静,他将她放着站在地上,她睁开眼睛,已经到了观景台上。 胸襟霍然一开。 虽说夜色很浓,可是站在这最高处俯瞰四周,天上是繁星满空,远远近近有人居住的地方带起几点亮光,将那周围的建筑物与景物带出隐约的轮廓形状,却另有一种新鲜的奇特的滋味。 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秋虫的鸣叫,更将这份难言的新鲜与奇特的感觉推上了极致。 “这儿真美!”连芳洲解下披风搭在一旁,双手打开伏在汉白玉的栏杆上,索性将束发的青玉钗拔掉,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如瀑自肩膀后垂落,调皮的跳动几下,被晚风丝丝缕缕的撩起,纤腰袅袅,五官显出美好的轮廓,眸子比天上的星子还要闪亮,香肩看似柔弱却坚韧的挑起了养家的重担,仿佛没有什么能将她难倒! 她脸上的笑容,永远充满自信,带着阳光的颜色。 “芳洲!”阿简一旁痴痴的看着她,看着她陶醉在美好的夜晚中,陶醉在吹拂而过的晚风中,他只醉于她光洁的小脸上那纯美的笑容。 “嗯?”连芳洲缓缓偏头,笑吟吟的看向他,触碰上他那毫不遮掩的炙热而深情的目光,连芳洲的心跳猛然漏了两拍,然后猛烈的狂跳起来。 “你、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芳洲!”阿简伸出手臂将她紧紧的拥抱在自己怀中,连芳洲身子一僵,想要下意识的挣扎却被他更用力的禁锢住了。 他一手紧紧的抱在她的背上,另一只手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下颔抵在她头顶低低的道:“你真美、真好看!” 爱人的夸赞与旁人的自是不同,听了这话能一直甜到心里。 连芳洲从他怀中抬头,轻轻后退半步,嫣然笑道:“你也很好看呢!” 阿简低笑起来,带着点无奈和宠溺轻轻刮了刮她微凉光滑的鼻尖,笑道:“我是男人,不能用好看来说。” “可我已经说了,怎样?”连芳洲嘟了嘟嘴,偏要使性子刁蛮一回。 “怎样?那、那——”阿简的脸上竟然难得的有些发红,他掩饰般的低哑道:“我亲亲你你不许拒绝!” 连芳洲眼眸徒然睁大,一脸的意外和讶然怔在了那里。 他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等等!这是什么逻辑! 她说的和他说的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强盗逻辑!强盗的因果关系! 连芳洲正欲张嘴反驳,唇上一凉一温,竟真的被他吻住了! 唇与唇相接,两人均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颤栗。 感受到他的渐渐变得温软的唇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描摹她柔软的唇线,在试着撬开她的唇,脑子里“轰”的一下,连芳洲下意识的伸手欲推他,却被他更紧的扣住。 吻,如挟裹着狂风暴雨的气势而来,步步逼迫,寸寸侵占,根本容不得她退让或者拒绝。 她如同海面上风浪中迷失了方向不得不完全将自己交给大海,顺势承接,唯有如此,只能如此。 等他终于在她突然而来的激烈的挣扎捶打中放开她时,连芳洲两边脸颊上通红,软得没了力气整个依偎在他的身上,喘息着捶他胸膛娇嗔道:“你、你可差点憋死我啦!” 阿简稳稳的拥着她,低头看她,眸中盛满宠溺疼惜和爱恋,他意犹未尽,却忙关切道:“要不要紧?咱们坐下歇歇。下回……我会控制!” 连芳洲抬眸瞪他一眼,控制?她撇撇嘴,显然不信。 阿简低笑起来,拦腰将她打横抱住,二人来到一旁的台阶坐下。 他将她拥着坐在自己怀中,将她整个人抱住,低头伏在她耳畔柔柔的叹息道:“芳洲,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的,此生有你陪伴,足矣!” 连芳洲勾了勾唇,脑海中下意识的闪过他那空白的过往,立刻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让那蜜一般甜的柔情自心底慢慢的充满,她微微侧头仰着看他,轻轻的笑着“嗯”了一声,低低道:“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男人。” 无论将来你走还是留,我都只有你一个,再也不会有人如你这般了。 “你胡说什么!”阿简皱眉,道:“你自然只有我一个男人,难不成还有别人?” 446.第446章 夜色太美 “对呀!我这是向你保证嘛!”连芳洲无辜的冲阿简眨了眨眼睛,委屈闷闷道:“难不成我还说错了?明明就没有嘛!你居然还说我胡说,那岂不是——” 阿简一怔,张了张嘴作声不得。 似乎,胡说的人应该是他? 连芳洲见状不觉咬唇咯咯的低笑起来。 阿简这才反应过来,又好笑又无奈:“你这是耍着我玩!” 连芳洲的笑声更清亮了两分:“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还怨我!” 阿简笑道:“我怎么想歪了?” 连芳洲便道:“你没想歪怎会说我胡说八道?我那话分明就是浓情蜜意的誓言!” 阿简哑口无言,瞧着她这张小嘴真是又爱又恨,笑道:“罢了,我说不过你!只是以后你不许再说叫我想歪的话!至于浓情蜜意吗?光说可不行!” 不等她反对,他一下子又堵住了她的唇,叫她的伶牙俐齿统统堵了回去,只剩下令他痴迷的美好。 繁星满天的夜空下,高高的观景台上,相依相偎的身影定格在这副画卷中,无比的和谐与美好。 这一夜,唯有浓情蜜意,情话绵绵。 连芳洲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着那湖水绿撒花的秋罗帐子发呆。 昨天晚上,她究竟的怎样回来的,她竟然完全都记不得了!她只知道她听他说着话,后来困了,然后他让她困了便眯一会,她眯了,结果醒过来之后,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连芳洲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看到自己身上还完完整整穿着昨天晚上的衣裳,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想想自己又好笑起来。 与他相恋之后,他有的时候是强势而霸道的,但都是在她意识清楚的时候光明正大的强势。 在自己睡了过去无所知觉的时候,他是绝不会做什么非礼的举动的。 可是,再怎么说也是他把自己抱回了房间啊! 连芳洲双手轻轻拍了拍脸颊,脸颊上又发热了,唇边却溢着甜蜜的笑容,一双眸子春水般亮晶晶的。 看着时候不早,伸了个懒腰便下床起身。 突然想起昨晚自己是散了发的,下意识抬手一摸,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他居然还帮她绾了发! 就他,会么? 连芳洲忙奔到镜子前照了照,唇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却撇撇嘴笑道:“真是难看死了!下回定不许他——” 下回?应该没有下回了才是!让人这么送回来,实在是不太好看呢! 连芳洲穿戴好了衣裳,打开门,侯在外头等着伺候的小丫头便笑道:“连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催水去,请姑娘稍候!” 连芳洲笑着点点头,仍旧回来坐下。 一时洗漱好了,便叫上同样收拾好的三姑奶奶一起去苏景和和方晴他们住的中间院子用早餐。 三姑奶奶少不得夸了一番房间里的香味如何好闻、被子垫褥如何柔软暖和等。连芳洲含笑听着,不时附和两句。 三姑奶奶忽然瞅着连芳洲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看的连芳洲心里直发毛。 她正准备问,连芳清已经好奇的先问道:“三姑奶奶这样看我姐姐做什么?莫不是你不认识她啦!” “不是不认识,”三姑奶奶笑了笑,感慨道:“哎,这秀苑真是个好地方!在这儿住着,养人!瞧瞧你姐,气色可比昨日好多了,水灵灵的!” “三姑奶奶!”连芳洲吓了一大跳,脸色大变勉强笑着好容易才镇定下来。脸上更是羞臊得直发热,连头都不敢抬。 如果不是知道三姑奶奶断断说不出面上一个意思实际一个意思的话,连芳洲定要以为她是故意嘲笑自己了。 “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三姑奶奶向连芳洲瞪了一眼,果然说道:“这也难怪,你在家里这些日子可不是辛苦了?如今心一闲下来,好好的放松放松,气色可不就好了?” “呵呵!”连芳洲只能干笑。 连芳清也细细瞧了瞧姐姐两眼,笑道:“三姑奶奶说得对极了呢,我也觉得姐姐比昨天更好看了!可是,” 她看看三姑奶奶,又想想方才照镜子的自己,奇怪道:“可是我们两个怎么没有变化呢?” 三姑奶奶白了她一眼,道:“你个小丫头没心没肺的,在家里难道还辛苦你了?我呢,也就做做饭,也不辛苦,效果当然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连芳清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然后生出些许的愧疚来,向连芳洲道:“姐姐,等我长大一点,我可以帮你做更多事情的!” “嗯,姐姐知道清儿最能干了!姐姐可等着你长大哦!”连芳洲一笑,又道:“其实你现在已经帮姐姐很多了,要不然姐姐更累呢!你也不用着急,得把身体养好,多多学习,将来自然能帮上姐姐的!” 连芳洲可不想自己大包大揽,将一切的风雨统统为他们挡下。那不是疼他们,而是害他们。 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长大,总有一天需要自己去面对。 如果事事依赖她惯了,独立得越晚,就会越痛苦。甚至有可能会长歪。 连芳清顿时精神振了振,连连点头,欢喜道:“嗯,我听姐姐的!” 三姑奶奶见她们姐妹亲密,也高兴得呵呵的笑。 三个人说笑着出了屋子,连芳洲的脚步忽然顿了顿,假装随意的笑道:“对了,方才那些什么气色好不好之类的话不要在表姐和表姐夫他们面前说起,知道吗?” “为什么呀?”连芳清的嘴一如既往的快,而且一如既往的是个好奇宝宝。 “因为,”连芳洲咬了咬唇,轻叹道:“表姐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得说我在家太劳累什么的,我都怕了她了!其实,我也没她说的那么夸张,是她太小题大做了!” 连芳清立刻点头:“嗯,姐姐不想被表姐说,那我们就不说。等回去了,姐姐不要劳累就是了!” “清儿最乖了!”连芳洲舒了口气,还是亲人疼她啊! 三人进去时,苏景和夫妇与阿简、连泽都在了。 447.第447章 打趣 连芳洲下意识的便朝阿简看去,阿简也抬眸向她一瞥,微微一笑。 “你们来了!”方晴笑道:“早餐刚刚送过来,咱们去吃吧,等会儿去骑马!” 众人便往餐厅走去。 苏景和突然咳了一下,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阿简和连芳洲身上飘过,笑得漫不经心:“昨晚上还不错吧?嘿嘿!” 连芳洲身子一僵,努力的忍着瞪他一眼的冲动,脸上肌肉狠狠的抽了抽。表姐对他的调教,很明显不够! “还好。”阿简淡淡的回了一句,声音中却带着笑意。 连芳洲一口气憋在胸口,真是—— “哦,今晚呢?”苏景和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阿简不紧不慢微笑道:“不劳费心!” 方晴忽然瞪了他一眼,道:“你们两个说什么?你不会带着阿简学坏了吧?” “没有!”苏景和忙笑道:“我就是问问他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而已,很普通的问话,呵呵!” 方晴疑惑的盯着他,又看看阿简。 阿简便笑道:“少夫人放心,他就算想要带坏我也没这个能耐!而且如果我无意中发现他学坏了,我一定会告诉少夫人!” “你——”苏景和瞠目结舌。 连芳洲则忍不住“扑哧”一笑,原本她还想着说苏景和几句找回场子呢,谁知阿简已经这么做了! 方晴也不由好笑起来,白了不甘心愤愤的苏景和一眼,向阿简笑道:“那我可承你的情了!” “少夫人不必客气!” 几个人之间打的机锋三姑奶奶等并不懂,也只当是一般的家常闲聊。来到餐厅,便坐下用早餐,一边讨论着骑马的事儿。 除了三姑奶奶,所有人都很是开心兴奋的下了场。 连芳洲见三姑奶奶瞧着众人一开始还有几分兴致,可很快就无聊得直打哈欠了。 连芳洲便让一名看起来性子开朗的仆妇陪着三姑奶奶到处走走,中午直接就上公馆那边去吃饭。 三姑奶奶乐得如此,便同那人闲聊着走了。 两世为人,连芳洲也是头一次骑马,跟连泽和连芳清一样的显得紧张而兴奋。 好在马场的马匹都训练得很温顺,所以很快便都掌握了要领,在小场上转了几圈,几人便策马往外围去溜达。 阿简娴熟的上马下马,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他微微怔了怔,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印在血液骨子里一样的熟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又无法具体分说,不觉又出起神来。 连芳洲见状心中一叹,轻轻策马来到他的身边,柔声道:“可是又想起了什么?想不出来便不要强求,既然感觉是对的,相信总有一日能想起来的!” 阿简不由精神一振,连芳洲这话很好的鼓励了他,让他看到了希望。 她说的不错,他明显的感觉到,回想从前时脑子里不再是那种混沌的空白茫然,仿若一片浓雾。 几次的触动下来,再想从前的时候,总有某些东西呼之欲出,这是好兆头。 阿简的骑术非常高超,但身下坐骑十分温顺,因此并不显出他的本事来。饶是如此,驯马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震惊和仰慕。 可驯马人身份低微,震惊也好佩服也罢并不敢多嘴,而苏景和、方晴等都是外行,什么也不懂,自然也没人看出异样了。只是觉得阿简在马上的姿势怎么那么好看、那么轻松闲适,笑攒了几句而已。 苏景和与方晴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家中也需照顾,第三天早餐后便离开秀苑回家了。连芳洲等又多住了三四天,在苑中自由自在的悠闲了几日。 几日里,姐弟妹几个的骑术学得还不赖,至少可以控制自如。 男孩子尤其喜爱马匹,就跟在现代男人都爱车一样,连泽对别的都没有兴趣,恨不得一天到晚泡在马场中,骑术比姐妹要练得好许多。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在专门的仆妇丫环陪同下将整个秀苑逛了个遍,尤为喜欢的是公馆餐厅的各种美食,两人吃的不亦乐乎。 至于连芳洲,当然也有了更多的时间跟阿简在一起。 总之,所有人都很满意很开心。 转眼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连芳洲原本还以为连泽和连芳清会很不舍、很留恋。 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人二话没说开开心心地收拾行囊,虽有不舍,但也就是普通人之常情的那种程度。 连芳洲准备了一肚子的安慰的话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她郁闷的忍不住问道:“这几天你们玩得这么开心,难道就没有一点不舍?” 阿简不由瞅了连芳洲一眼。 连泽笑道:“这里再好也不是我们的家啊。我还真有点想家里、想澈儿了呢!而且家里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我也是!我也是!”连芳清也笑盈盈道:“我还想小灰和我的鸡,不知道李嫂子照顾的好不好、又下了多少个鸡蛋了!” 连芳洲大感欣慰,甚至有一些感动,满意的点头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连泽立刻反对:“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连芳清立刻也跟着道:“我也是!我也是!” 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回去之前,少不得要再去一趟苏家道别。 而且,苏景和离开之前曾经单独跟连芳洲说过话,他恳求连芳洲见一见苏欣儿,恳求她帮忙劝劝苏欣儿。 倘若是方晴跟连芳洲说这话,连芳洲多半会婉拒。 她是很同情苏欣儿,也不会再起报复之心。但同情并不表示原谅,并不表示不介意。 苏欣儿要毁了她的时候可是带着刻骨的恨意,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 可她能看得出来苏景和作为兄长的两难、对妹子的疼惜之情,也能感受到他恳求的诚意和对自己的愧意。 看在他的诚意上,她便试试吧!至于效果,她可不敢保证。也没有人敢保证。 苏欣儿得的是心病,古人思想保守,苏欣儿又是千娇万贵的娇宠着长大的。那样一场惊吓,尤其是从水里起来衣衫凌乱破裂,对古人来说几乎等同于luo体,被人围观了,她能不落下心病就怪了! 11终于有一个执事了,哎,真不容易啊!谢谢好想告诉你! 另外,月票双倍啊,妹纸们有票投给11吧,不要等到月底啊, 448.第448章 再见苏欣儿 连芳洲几个一早便离开了秀苑进双流县县城,没有记着去苏府,而是在县城中有名的街市逛了一边,购买了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当地的特产,也买了好些裁剪衣裳的料子和胭脂水粉钗环之类的。 当然,书坊书局自然不会落下,姐弟妹各人挑了好几本书,连芳洲向书坊老板打听打听,又为连澈挑选了好几本。 大半天下来,身边多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袱,每个人手里都没空着。 提着这大包小包的去苏府当然不太合适,连芳洲等便找了一家客栈将东西全都寄存了,然后又买了几盒高级的点心礼盒和外地来的稀罕水果,这才去苏家。 如今她也是个富婆了,至少苏家人都明白底细的。从前买这样的东西是打肿脸充胖子,现在却是必要的。 方晴见了他们便携着连芳洲的手笑问:“怎的这时候才到?城里逛去了?你啊,还是太客气了!” 连芳洲明白她的意思是没让她陪着。 她笑了笑说道:“表姐是大忙人,我们不过闲逛罢了,哪里好意思再麻烦你安排人跟着呢!况且说句实话也自在些!” 方晴笑道:“说起来是我疏忽了,早该想到的,你不怪我便好了,用不着这般解释的!等下回来了,我可不管你自在不自在,亲自陪你逛逛!” 说的连芳洲也笑了起来。 一行人来到方晴院子,苏景和不在。方晴说这个时候苏老爷夫妇也不得闲,便只让李妈过去说了一声,明日再去请安顺便辞行便是。 方晴知他们逛了大半天也累了,略坐了坐便让他们去房间歇息,唯独留下了连芳洲。 方晴面上有些难色,苦笑着向连芳洲叹道:“你表姐夫回来方跟我说起托你的事儿,真是难为你了!倘若我事先知道,断断不会容许他这么做!欣儿是可怜,你却更无辜委屈!唉,如今既然你已经答应,再反悔也不好,我也不说什么‘你这会儿反悔还来得及‘的话了!等会我叫李妈陪你去一趟,能说便说,她若无理取闹,你做个意思就行了!我就不亲自陪你去了,料想你会明白我的!” 连芳洲心中一暖,点点头:“我明白的。” 方晴一边是亲嫂子,一边是远房的表妹,她若在场不过是左右为难罢了! 是帮理呢,还是帮亲呢? 连芳洲又笑道:“表姐不要怪表姐夫,那是他亲妹子他岂有不关心的?虽然是她对不起我在先,但一来她是受人挑唆,二来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过去的事儿便过去了吧!我不是那样放不开的人!” “你能这么想,我真是..”方晴感激一笑。报答的话用不着说,这份情分却是会记在心上。 等李妈从苏老爷苏夫人那边院子回来,便陪同连芳洲往苏欣儿的院子去。 她们到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李妈正要问小姐可在?忽然听到苏欣儿尖利的声音道:“连芳洲!你来干什么!” 连芳洲和李妈吓了一跳,两人去循声望去,只见苏欣儿从假山后冲出来,恨恨瞪着连芳洲。 菊丽早被处置了,菊香惊慌失措的想要去拉苏欣儿又不敢,只得挡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小姐!小姐!您不要这样!求求您不要这样!” “滚开”苏欣儿推得菊香一个趋趔,冲到连芳洲面前瞪着她尖声道:“连芳洲,你是来看我的热闹的对不对!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滚!” 自苏欣儿一出现,连芳洲看见她便吓了一大跳,才短短的一个多月,她瘦得只剩下个骨头架子!脸上没有一点儿肉,从前红润光洁的脸蛋如今苍白得跟鬼一样,两边颧骨高高的突起,眼窝深陷,双眸无神,神情布满戾气,几乎可算得上狰狞! 连芳洲震惊了,她知道她的状态肯定不好,但是她没想到竟不好到这种地步! “小姐!小姐!”菊香不停的哀求着,苏欣儿却只是瞪着连芳洲叫她滚! “连姑娘..”李妈叹了口气,看向连芳洲,意思不言自明。 连芳洲心中一叹,难怪苏景和会病急乱投医,原来苏欣儿的状况如此差劲! 她瞧了一眼李妈和菊香:“你们先下去吧,我跟你们大小姐说几句话。” 菊香还在犹豫,李妈已经答应一声拉着她出院子去了。 苏欣儿除了叫她滚,嘴里翻来覆去的就那两句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我恨你!我恨你!” 连芳洲冷哼一声,冷笑道:“看你笑话我没有这么闲!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笑话可看,倒是觉得你可怜!可悲!可恨!” “你可怜我!”苏欣儿尖叫道:“你不过一个乡下丫头,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你凭什么!” 连芳洲挑了挑眉,淡淡道:“你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的日子不过,偏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难道不可怜?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如此作践自己,难道不可悲?你只顾自己钻牛角尖,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可想过关心你、疼爱你的爹娘兄长,难道不可恨?你可知你爹娘为了你叹息多少回、流过多少眼泪、添了多少白头发?你作践自己不算,还要作践他们,倘若他们因此忧思成嫉弄出个好歹来,你不会后悔?只是到时候后悔又有何用?” 苏欣儿脸色更白,呆了呆,突然瘫软在地双手捂着脸痛苦呜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可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我这一生毁了、全毁了!表哥,表哥他再也不会要我了!他不会要我了!” 想到那散发着恶臭霉味、比自家马棚还不如的茅草屋里差点受辱的一幕、想到投河自尽醒来之后身上几乎被人看光的狼狈,苏欣儿浑身颤栗,双手抱头“啊!啊!”的失声尖叫着,凄厉如鬼。 门外的菊香和李妈都被她的哭声、尖叫声给吓着了。 菊香脸色一白就要往里头冲,被李妈眼疾手快拉住了:“连姑娘是个有分寸的,再等等!” 449.第449章 所谓劝解 见菊香神情坚决,李妈又叹道:“小姐回来之后整个人失了魂魄一般没点儿生气,她发泄出来这是好事。” 菊香一怔,似懂非懂看了李妈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连芳洲心里也不好受,等她的尖叫变成痛哭,连芳洲方幽幽道:“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可那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过去,你非要把自己陷在过去只会越来越消沉和痛苦,只会让你的亲人伤心。无论怎样,你现在还好好的在家里、在你爹娘身边不是吗?他们没有人嫌弃你、没有人抛弃你,一如既往的对你好,你的生活跟从前其实是一样的!无论再大的困难,凭你爹娘哥嫂对你的关心爱护、凭你们苏家的财势,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若非要钻牛角尖请继续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苏欣儿的哭声小了许多,却是不服气呜咽道:“倒霉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当然说的轻松!哼,如果,如果你真的不得已做了那县令的小妾,你待如何?” 这话问的无礼之极,同时苏欣儿也感到有些心虚,毕竟,她也是这件事的同谋者之一。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只是连芳洲懒得跟这位被宠坏了从来不知道为人着想的大小姐计较。她“嗤”的一笑,道:“我不会成为他的小妾,就算当时真的发生了什么被人撞见我也会设法把事情当成误会一场!我坚决不肯,自知高攀不起也不要什么负责之类的说法,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还能强迫我不成!不过我却不会在裕和县继续住下去,处理完我的棉花我一家子就会离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就是了!” 她回答得不像作假,苏欣儿怔了怔,忍不住又问道:“那你岂不是吃了亏?将来还怎么嫁人?” 连芳洲差点给气乐了,她还好意思说自己吃亏?还不是她弄出来的好事! 结果是她没吃亏,她自己反倒亏大了就是了!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方晴的小姑子连芳洲便懒得理会她了。 她哼了声说道:“小亏总比大亏好,我若做了他的小妾,亏的就是一辈子!至于嫁人,寡妇还能再嫁呢,我为什么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况且,我是受害者,倘是真心爱慕我的男子又怎会在乎?只会更怜惜我罢了!” 苏欣儿睁大了眼睛怔住,心中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不由得暗想:我也是受害者不是吗?我还是苏家的大小姐,比什么寡妇之类的可强多了.. 可是—— 苏欣儿痛苦的道:“表哥他,他不会怜惜我的!他不会..” 连芳洲有点不耐烦起来,道:“你还没有明白吗?看来你吃的教训真是白吃了!你表哥心里若有你你什么不需要做也有你,若心里没你,你做的再多也没用!” 这话如利刃直直的刺入了苏欣儿心里,她又哭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呀!我懂事起便喜欢表哥,这么多年只有越来越喜欢!如果不是你——” 连芳洲的目光徒然一寒冷冰冰的朝她盯过去,饶是苏欣儿没有看她也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下意识抬头朝她看去,下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是我什么?我难道没跟你说清楚吗?我与他之间什么也没有!你喜欢他、追求他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他不喜欢你、不接受你跟我更没关系!你总不能因为他不喜欢你便迁怒于我、非要害我吧?就算没有我,难道你就能保证他喜欢你了?没有我也会有别人,你对付的过来?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苏欣儿茫然了,她想要反驳连芳洲,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连芳洲又听到她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有点无语,她这是得多爱哭!这般自我到不管不顾一切的女子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就算再爱她也有厌烦疲惫的一天。 连芳洲便不再说话,沉默不语的站在一旁。 她爱哭就让她哭个够吧!哭够了她自然就会停下来了!她可不会安慰人。 苏欣儿一向来便是苏家当成公主在娇养的。别说她哭得稀里哗啦成这样,就是稍微有点儿不开心,一家子都会围着她转各种安慰。 她下意识的把这当成理所当然,只要自己哭了,旁人都应该来安慰自己。 半响没见连芳洲有动静,苏欣儿僵了僵,更觉得难过失落,哭声渐渐的也小了下去。 连芳洲费尽唇舌说了半天也没说动她多少,就是这个反应,却令苏欣儿有所触动,怔怔的想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在乎我、对我好!我哭了不是所有人都会安慰我、怜惜我! 此时再回想方才连芳洲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愧疚难过,她怎么能让爹娘和哥哥嫂子那样伤心呢?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啊! 苏欣儿终于停止了哭声从地上爬起来,抬起袖子胡乱的擦拭了几把眼泪,抬头看了连芳洲一眼,说道:“你虽然劝解我,可我很不喜欢你的语气和态度,你凭什么这样说教我呀?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这样,我会好好的对我的爹娘哥嫂!但是,我不会感激你的!” 连芳洲不屑嗤笑:“我一点也不需要你的感激,你大可不必感激我!” 院子门“哐啷”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苏夫人扶着方晴的手颤巍巍的进来,身后跟着两三个心腹大丫环并菊香。 还没走到跟前便哭道:“我的儿啊,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啊!你要是有个什么,我也不活了!” 苏欣儿闹出那么大动静,又是尖叫又是失声痛哭,想不惊动人都难,连芳洲看到她们出现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苏欣儿反倒吃了一惊,待看清楚母亲形如枯槁般憔悴的容颜,仿佛苍老了十岁,她“哇”的一下又大哭了起来,叫了声“娘!”冲上前与苏夫人抱头痛哭。 450.第450章 回家 方晴默默放开与苏欣儿抱头痛哭的婆婆往旁边退了退,冲连芳洲笑笑点了点头。 连芳洲也向她笑了笑。她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在这儿看人家母女情深,便指了指门口用口型对方晴说了句“我出去了”,便离开了。 李妈得了方晴的吩咐,忙跟上了连芳洲,陪笑道:“姑娘可真有本事,先前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不知开解过小姐多少回也没这回管用!姑娘想必也累了,少夫人吩咐老奴领姑娘先回去休息!” “有劳你了李妈,”连芳洲笑了笑,道:“我说的话不中听,你们夫人和少夫人不要生气就好了!” “呵呵,不会不会!姑娘放心!”李妈悄声向连芳洲笑道:“方才老奴在外头一直注意着呢,夫人没有生气,少夫人更不会您的气!”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李妈,多谢你了!” 一直到快要晚饭的时候,方晴才亲自过找连芳洲等人。 她自然先去见的连芳洲。 “芳洲,真是太感谢你了!那丫头总算是不往牛角尖里钻了!”方晴感慨万千地说道。 方晴一脸的倦意强打精神,想来是刚刚安顿平抚了苏欣儿。那苏欣儿还真是很能闹腾。 连芳洲自嘲的笑了笑:“表姐快别这么说,许是仇恨的力量更为强大吧,我说的话不中听,她便是为了同我争口气也不会再自暴自弃了!表姐和苏夫人不要怨我说话不好听才是呢!” “不会的!”方晴摇摇头,正色道:“公公婆婆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你?你啊,放一百个心好了!”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叫了三姑奶奶等一同过去用饭。 苏景和也知道了下午的事,见了连芳洲深深的做了一个揖,正色道:“芳洲表妹,大恩不言谢!” 连芳洲笑着往旁边让了让,忙笑道:“表姐夫如此大礼不但当不起,而且叫人怪别扭的,还是快快免了吧!我这浑身可都不自在了!” 说得苏景和自己都好笑了起来,也有点讪讪:“得,表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晚饭的时候,苏老爷苏夫人那边又来了体面的仆妇,特意送过来好几道菜,笑着说了好一通客气话,又说是晚上有事就不一起吃饭了,请他们随意。 连芳洲自然知道他们夫妇要陪伴女儿,这样最好,若是他们非要安排与苏欣儿一起用饭,反而大家都会不自在。 连芳洲忙笑着客气的道谢了。三姑奶奶等人并没有疑惑多嘴问缘由,显然连芳洲事先向他们透露过一二。 晚饭后,那边又来了人,是苏夫人送了好几样首饰给连芳洲姐妹并三姑奶奶,每人一对镯子、一对金钗,镶珠嵌宝的一看便价值不菲。苏老爷亦有重礼送与阿简和连泽。 连芳洲等欲要推辞不得。她不禁暗嘲,这好处也太多了点了。 尤其送给连芳洲那对暖玉镯子,方晴见了都惊讶,不说举世无双,绝对有银子也没处买去。 她生怕连芳洲不识货糟蹋了好东西,善意的笑着提点了几句。 连芳洲果然是个不识货的,虽然知道东西一定价值不菲,却也没想到这么值钱。 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连芳洲一行人便离开苏家回去了。 原本她执意不要苏家马车相送,然盛情难却只得罢了。以至于连芳洲不由得感到有点儿内疚,话说,她昨天骂苏欣儿是不是有点儿太凶残了? 回到裕和县县城,连芳洲便将苏府的马车打发回去了,另行雇了车子。 在回村之前,她让阿简陪她去了北城最有名气、规模最大的一家榨油坊。 此时用于榨油的是黄豆和花生,其中黄豆又占到了七成以上。原因无他,便宜嘛! 阿简很是纳闷:“你是想也做榨油这一行?” 采购的活基本上交给张小均了,连芳洲的性格是不会随意插手的。 连芳洲抿唇笑了笑,“咱们在双流县城里逛街的时候不是听见人说今年黄豆花生都丰收吗?价格肯定便宜,这时候进这一行正是大好时机呢!” 阿简无奈的笑了笑,“黄豆花生便宜,只怕油也不贵,还不是一样?” “可是咱们这一片地区丰收并不表示别的地方也丰收啊。双流那边交通便利,油可以销往外地!”连芳洲说着又笑道:“我如今只不过有这么一个想法而已,能不能做还不一定呢,先看看好了!” 裕和县城里一共有三家榨油坊,乡镇里应该也有的,自己还不一定能够挤得进去呢。 阿简却笑笑道:“只要你想一定能做!” “你就这么相信我啊!”连芳洲笑道。 阿简挑了挑眉:“如今你有的是银子,底气足,有什么做不了?” 连芳洲一怔,“嗤”的一笑,“好啊,你取笑我呀!” “我是实话实说!”阿简笑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快到了这家叫做周记的榨油坊,空气中传来浓浓的油香味,两人便停止了说笑,向那儿走去。 榨油坊是相当凌乱且显得肮脏的地方,这儿也一样。 十来个工人忙碌着,简陋的颇为原始的榨油工具在人力的推动下吱嘎吱嘎的响着,带着杂质而显得浑浊的豆油、花生油成线流出来,流到铁皮大桶里。 这油杂质太多,得经过沉淀之后才能出售。 连芳洲不禁皱眉,他们是懒呢,还是真的没有想到呢?在出油口用纱布做滤网过滤一下不就成了? 在前世她见过的,人家是用做蓑衣的那种棕榈皮过滤一层,将较粗的杂质滤去,然后再用好几层棉纱布做成的滤网再滤一次,成的油清亮透彻,一点杂质也没有。 饶是早做好思想准备,见状连芳洲仍然吃了一惊。这榨油的工具简直太原始太原始了。 连芳洲以前在乡下见过土法榨油,在现代社会,那是已经濒临消失的东西,可是现在看来,相对于此刻她所见的,真的是太先进了! 看来她开个榨油坊还是很可行的啊。 苏子季歇一歇,又有的忙了。 想来,他仍然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吧? 451.第451章 榨油坊 “喂喂,你们俩别在这儿碍事,榨油没见过吗?有啥好看的”买油在那边的铺子里,去那边吧!” 许是他们好奇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一个穿着棕色长袍、四十出头的高瘦男人不耐烦道。 这是榨油坊的管事周管事。 连芳洲忙笑问道:“你们这里收黄豆多少钱一斤?” 周管事看了她一眼,道:“两文钱一斤。你有多少?” 果然十分的便宜,连芳洲便又问道:“那去年呢?” “去年?”周管事不屑的嗤笑,不紧不慢道:“这可不能比,去年歉收,价格自然高一点,今年大丰收,就这个价还随便挑呢,你不卖别人卖!” 连芳洲“哦”了一声笑笑。如此看来,价格差距应该还不小呢。 “你们这里一百斤黄豆能出多少斤油呢?”连芳洲又笑问道。 若是别的问题周管事或许就不耐烦回答了。 但这个问题可谓恰巧挠到痒处,周管事顿时露出骄傲的神色,神气活现道:“谁不知道我们周记榨油坊出油率是最高的!一百斤平均能出十斤,有时候达到十一斤半!” “那的确不低了!”连芳洲由衷的点点头。 这榨油坊是完全开放式的,连芳洲一眼扫过去基本上什么都尽收眼底。 这儿处理榨油前的黄豆是用大铁锅炒,将黄豆的水分炒干,然后便可以榨油了。 想来这个时代用的都是这种法子吧?能出十斤油的确很多了。周管事或许夸张了点,但周记既然是龙头,想来九斤是有的,一般有八斤就不错了! 据连芳洲所知,炒干水分的黄豆打成粉,用铁铸的模具压制成豆饼,然后再榨油,出油率至少能达到百斤黄豆十八斤油,达到二十一二斤也并非不可以。 周管事听连芳洲的语气似乎不太以为然似的,便显得有些不太高兴,心道我跟个娘们说什么呀,她能懂就怪了! 周管事便有些不耐烦起来,白了他们一眼道:“我说你们到底是买油还是卖黄豆!有事儿说事儿,赶紧的!这不是消遣的地儿,没事赶紧走!” 阿简在周管事开骂的时候便将连芳洲护在了身后,说道:“我们就是先打听打听,回头再来!”便拉着连芳洲走了。 “这张臭嘴,那周记榨油坊有这样的管事迟早得垮!别搭理他!你可别生气!” 连芳洲好笑道:“你什么时候见我生气了?跟这种人生气才傻呢!” “你不气就好!”阿简笑笑,又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连芳洲笑道:“我还没有想好呢,回头让秦管事打听打听、跟苏管事也商量商量再说吧!不过,我想能做得!” 阿简“哦”了一声,笑道:“你觉得能做那便做吧!这人可恶得紧,给他点教训也好!” 连芳洲“扑哧”一笑,“你就这么相信我呢?” “那是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 回到家中,已经是申时中了,收拾收拾东西,歇一歇便可以做晚饭了。 回到自己家中,亲切感油然而生,几人说笑着忙着收拾打扫起来。 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便听到门口传来连海亲切得体的声音:“芳洲、阿泽,你们回来了!” “这哪里来的耳报神,来的倒快!”三姑奶奶忍不住嘀咕。 连芳洲微微笑了笑,扬声答了一声,迎了出去,客气得有点疏离。 以前三姑奶奶对连海的印象很不错的,可是这人相处得久了,是真心实意还是充斥着算计总会让人感觉到的。 “堂兄有事啊!”连芳洲笑着将连海往屋里请。 连海顾不得跟三姑奶奶等打招呼,只是冲他们点了点头,忙问连芳洲道:“听澈儿说你们去苏家了,住了好些天呐!” 连芳洲笑道:“表姐盛情挽留,便多留了几天!” 连海呵呵笑笑:“苏家人倒真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很愿意照顾亲戚啊!等我明年去参加乡试路过双流县,一定去拜访拜访!” 连芳洲笑笑,“哦”了一声。 连海意思是让连芳洲帮忙说说话从中说合介绍,连芳洲的反应令他有些失望。 转念一想她再聪明也没念过书,怎么能听得懂自己的暗示呢?罢了,等要去之前再找她说清楚就是。 想及此连海便将此事抛开,向连芳洲抱歉的笑笑,叹息道:“我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那天我娘真是太过分了,对不起!她就是那个脾气,嘴上不饶人,心肠却不坏,你别往心里去!本来那天我就想来道歉的,谁知你们出了门,这事儿这几天一直压在我心上也不好受,唉,你们总算回来了!自那天之后,我娘就没在外边说过那些话了,你放心!” 连芳洲早摸透了连海,私下里道歉的话说得溜得不得了。反正又没有外人听见看见么! 若是当这人,这种话他是打死也不可能会说的。 如果他说了,一定是想要说给某些大人物听。 连芳洲心里哭腻味而且笑不得,原本还以为能避开听这番话呢,谁知道还是没有避开,他可也真够执着的! “事情说开了就好了,堂兄请不必往心里去!那些话听着真正是叫人心里发寒,唉!堂兄可别怪我当时那么生气!”连芳洲叹道。 连海知道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几次三番的经历下来,就没想过仔她这里听到大方话,尽管心里也有点怪她小题大做,脸上却是满脸的笑:“不怪不怪!那是正常反应,不怪你!正如你说的,说开就好了!” 连芳洲笑笑:“堂兄说的是!” “对了,”连海又道:“前几天我去找澈儿,才知道他每天都跟孙明在一起让他指点。你也是的,怎么不叫澈儿来找我呢?我同样可以指点他啊!我是他堂兄,咱们两家又近,不是更加方便?我也会更加用心教他!咱们才是自己人啊!那孩子也是个倔的,那****要他别去孙明那里了上我那儿去,他说他得听你的!芳洲,你让他明晚上我那里去吧!” 452.第452章 连海来道歉 连芳洲笑道:“堂兄好意我心领了,他跟着孙明大哥惯了便由他去吧!呵呵,其实什么指点不指点啊,他小孩子家家不过是贪玩儿想上小花果山玩玩罢了,有的时候顺便与清儿一起喂喂鸡。” 上连海那儿让他指导?别说连芳洲根本信不过连海,就冲着连立和乔氏,她也不可能让连澈去他家。 “原来是这样!”连海顿时信了连芳洲的话,笑笑道:“澈儿还是个孩子呢,还没定性,小孩子总是贪玩一些的。” 光顾着贪玩,还念什么书啊! 连海心里很不以为然,对连澈不觉生出了几分轻视之心。同时觉得连芳洲眼界也不怎么样,居然由着连澈这样胡闹! 这样念书能念出成绩来吗? 连海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劝连芳洲半句。如果他真的把他们当作亲人,又怎么会不劝? 相反,他心里竟下意识的感到几分释然放松:连澈看来上学堂不过是扯大旗罢了,并不是读书的料啊!这就对了,哪儿有那么多人适合读书呢?连家有自己一个读书人就够了! “你们刚回来应该也累了,早点歇歇吧,我就先回去了!”连海说着起身。 连芳洲起身相送:“堂兄慢走!对了,苏家那边跟我说了棉花种子的事儿。我记得堂兄家一共十亩左右的旱地,我便跟苏家说了几句好话,表姐答应送你们二十五斤种子不要钱!你回去跟大伯父他们说一声,这一斤种子得卖到一两银子呢!这还是苏家仁慈!” 连海精神一振,忙欢欢喜喜的道谢:“多谢多谢!苏家真是太客气了!” 他在乎的不是二十五斤种子,而是苏家。 这正是个极好的借口,将来上苏家拜访就拿这个做由头,就说去表示谢意的。 连芳洲送走连海,唇角嘲讽的勾了勾。听听!他谢的是苏家,可没她连芳洲什么事儿呢! 连海兴冲冲的回到家,立刻将这事儿告诉了爹娘,连立和乔氏都乐坏了。 棉花是这么好的东西,今年苏家赚了这么多钱,连芳洲赚的都不会是小数目,明年他们当然也要种! 有钱不赚的那是傻子。 苏家白送给他们棉花种子,这是多大的体面呀!说明自家在苏家眼里还是很有分量的,苏家可不只认得连芳洲那丫头! 说的也是,自己的儿子可是秀才呢,明年一准中举,到时候就是举人老爷!哪儿是连芳洲家那几个毛孩子可相比的? 想个法子跟苏家搭上关系,争取明年由自家来管理那些棉田.. 两口子相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都想到一处去了。 “我说苏家的人可真是大方,棉花种子如今有人都卖出了二两一斤的高价,没准往后还会涨呢,苏家怎么那么傻,只卖一两呢?真是亏大了!” 连立念念叨叨的,向连海道:“阿海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跟苏家那边提一句,没准人家不知道行情呢!咱们提供了这么要紧的消息,苏家一定会高看咱们一眼,明年肯定就会把棉田交给我们来管理,哪儿还有连芳洲什么事儿!她今年可真是赚死了!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们了!” 连立越说心里头越热络起来,仿佛苏家已经把棉田交给自己管理,仿佛已经趾高气扬在棉田巡视,指派众人干活,仿佛已经看到那雪白的棉花全部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爹,你省省吧!”连海想也没想就给他泼凉水:“你也不想想苏家是什么人家,消息能没有咱们灵通?苏家有的是钱,这是行善积德呢,您就别想着瞎参合了!” 连立想想也是,消息满天飞苏家不可能不知道。他有些丧气,嘟囔道:“知道不知道也就是两句话的事儿,说了又不少块肉!万一他们真的不知道呢..” 乔氏则眼珠子一转,说道:“他们家卖一两银子一斤,别人都卖二两,咱们要是从他们那多买些,转手再卖了..哎呀!” 乔氏兴奋得拍手道:“当家的、当家的!咱们要发财了!” 妥妥的稳赚不赔的生意啊,而且风险可以看作是零! 连立眼睛一亮,不由也心动。 他还没说话,又被连海打断:“爹、娘!你们都消停点吧!别以为世上就你们是精明人别人都是傻子!苏家傻呢,会让人从他们那买了种子拿去转卖?必定有防范的法子!别到时候钱没赚到,把脸都丢光了!叫我也没脸见人!” 乔氏还要分辨,连立却醒悟过来了,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便叹道:“阿海说的是,苏家人不可能这么笨!这事儿咱们想到很多人想必也能想到,咱们先看看吧!” 假如有人这么做成功了,自家再跟风也不迟。 连海想都不用想便知道绝无可能有这种事的,又加了一句:“不要乱来!” 乔氏忍不住嘟囔道:“要我说都是连芳洲那死丫头促狭,哼,她要是让苏家多给咱们百多两百斤又打什么紧?这死丫头贼着呢,她怕咱们去问她要,抢先说了那话!哼,就二十五斤,亏她说得出口!” 乔氏越想越气,倘若是按地来给的话,自己肯定要给她说五十亩地,不一百亩! “那死丫头真是太狡猾了!”乔氏忿忿然,叮嘱连海道:“将来她要再说给咱们什么东西,你都多留个心眼,先不要答应下来!想想都知道,要是没有阴谋,她会主动给咱们东西!” 连立的脸色也变得有几分不好看,觉得乔氏说的真是太对了。连芳洲那丫头,真的跟个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连海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们有完没完!五十亩?一百亩?亏你们说得出来!咱们家明明没有那么多地,你们说着话也不怕人背后戳脊梁骨!难怪芳洲要这么防着你们了!反正是白给的,你们要是嫌弃大可以不要!” 乔氏气道:“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的你!帮着外人来说你爹娘!” “我是帮理不帮亲!” “也不见得咱们没理!”连立道:“要早知道这样,咱们不会现买几十亩地吗?怎么就是骗了她了?” 453.第453章 道歉的人一拨拨来 “此事到此为止,你们最好不要再生事!”连海无力,头痛不已。他真的没想到他的爹娘目光如此短浅。 连芳洲没准就是防着这呢,他们还好意思说! 看他们不服气的神情,连海为防止他们坏了自己的打算,便道:“我还想借着这事儿跟苏家搭上关系呢!” 说着便将自己的盘算说了出来。 连立眼睛一亮,一拍大腿笑道:“好主意,好主意!不如过几天你就去一趟苏家不是更好吗?何必要等到明年呢?” 连海只好耐心解释道:“明年顺路才是最好的时机,毕竟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值得特意去一趟,不然巴结的痕迹太明显,会叫他们轻视的!而且,现在?现在种子还没到手呢,就巴巴的去道谢,成什么了!” 连立只好闭嘴。 乔氏却听得不太懂,固执的道:“道谢便道谢,谁不喜欢别人上门跟自己道谢呀!这跟咱们要不要更多种子有啥关系!” 连海脸色一沉,看向连立。 连立便将乔氏呵斥着,骂道:“儿子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我警告你,要是你敢乱来坏了儿子的前程,我就休了你!” 乔氏脸色一白,轻轻两声不敢说话了。 再说连海离开连芳洲家时,没多大会儿,王顺媳妇又来了。 王顺媳妇也是在背后说过连芳洲自私、刻薄、小气等坏话,被连芳洲点名不卖给她家棉花种子的婆娘之一。 看到她来,连芳洲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王顺媳妇是伯娘婶子辈,连芳洲不便同她顶撞,不等她开口便起身唤连芳清,姐妹两个要上菜园子里去摘菜。 王顺媳妇神色讪讪,叫了声“芳洲”忙想拉住她。 三姑奶奶打横里一挡,似笑非笑道:“哟,这不是顺嫂子吗,我们这种没良心、又小气、又刻薄的人家可招待不起你这样的人呐!喏,门就在那边,你请吧!” 三姑奶奶嘴巴原本就不让人,如果不是连芳洲拦着,她当时都要上王顺家去骂去了,此时王顺媳妇送上门来,她又怎么会放过? 既然背地里平白无故的张口就作践人,还上人家家里来做什么? 王顺媳妇心里恼火得不行,脸上也涨得通红,可在家里被公公骂了一顿,又被男人骂了一顿,又挨儿子媳妇的不满言语,她哪儿还敢发火? 她心里也挺委屈的,要是早知道今年县里不推广棉花、不发棉花种子了,她说什么也不会那么张扬说连芳洲坏话的。 说来说去,也是自己倒霉罢了! “呵呵,瞧三姑奶奶这话,你可真会开玩笑!”王顺媳妇讪讪陪笑,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忙陪笑道:“我那是一时糊涂、胡说八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次吧!三姑奶奶你是个心善的,芳洲他们姐弟妹几个个个都是好样的,这满村里谁不知道、谁不夸来着?唉,我那天也不知道是,是——,都怪我一时糊涂!真是糊涂!” 王顺媳妇说着又扇了两下嘴巴,陪着笑脸苦苦的求着三姑奶奶。 若换在从前,三姑奶奶无理还要占三分呢,有理那是肯定不饶人的,怎么难听的话怎么来,不把王顺媳妇骂哭绝对不会收场。 可如今日子过的顺心,又加上多少受了连芳洲的影响,逞一时之快的事儿不会做了。 好歹一个村里的,今后总得留一线见面。 三姑奶奶脸色便缓了缓,叹道:“芳洲他们几个孩子,真是不容易啊!年纪这么小,却这么懂事!先前我二哥二嫂过世,家里多难,他们硬撑着自己过来了,如今自家好过了,也没忘记帮衬村里人一把,你说说,他们做的好不好?不是我说呀,多少人活了大半辈子,也做不来她这样的!你说是不是?” 王顺媳妇只觉得三姑奶奶这句句都是在说自己,可谁叫自己有短处被抓在人家手里呢? 只得忍着臊红的脸勉强点点头,笑道:“是,是,你说的——太对了!芳洲他们,他们一向来心地就好,肯帮人!要不怎么说好人有好报呢!呵呵!” “原来嫂子也是个明白人啊!”三姑奶奶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道:“嫂子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先前那么难的日子芳洲也没求过人,如今日子过得这样兴旺,她可是个又聪明又能干的,谁要是想平白无故的欺负她,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占不占理!别弄得自己下不来台就不好了!乡里乡亲的她都肯照顾,可这不表示她是个傻的,自己赚的钱拿出来给大家平分!你说换了是你赚了钱,你会白白的拿出来分给人吗?” 王顺媳妇被三姑奶奶连嘲带讽说得把头恨不得低到胸口上,羞窘得恨不得缩成个球团成一团。 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三姑奶奶问话她又不能不回答,只得忍羞含愧的小声道:“你,你说的对……” 三姑奶奶见王顺媳妇像个斗败的公鸡似的在自己面前耷拉着个脑袋,心情畅快了许多,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 本来还想再让嘴巴痛快痛快,想起连芳洲的交待,只得遗憾的忍住。 三姑奶奶便大度的一挥手:“你懂得就好!我看嫂子也不是个糊涂人,相信以后都会懂得了,是吧?” “是、是!”王顺媳妇暗暗松了口气,哪儿还顾得上在乎三姑奶奶的语气,连忙点头笑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犯糊涂了!” 三姑奶奶笑道:“那就好!” 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就算你再犯糊涂也不要紧,犯了糊涂总有清醒过来的办法的对不对?” 王顺媳妇一滞,艰难点头:“对……” 三姑奶奶圆满了,满意了!大度的一挥手:“行了,天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会跟芳洲说的!” “哎!”王顺媳妇连忙答应。她偷偷的看了三姑奶奶一眼,发现三姑奶奶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便试探着笑道:“那个,三姑奶奶,到时候能不能,能不能多给我们一些?” 454.第454章 商量 三姑奶奶立刻警惕的竖起了眼睛,瞟了她一眼,很谨慎的道:“这个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是苏家和芳洲做主,我可管不了!也不会管!我啥都不懂,万一叫人诓骗了咋办?那不是给芳洲出难题嘛!” “呵呵,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王顺媳妇不敢再说,恭维道:“三姑奶奶可真疼芳洲呢!” “那是!是我侄女,能不疼吗!”三姑奶奶傲然道。 “是啊,是啊,呵呵!”王顺媳妇说着,便告辞了。她心里不觉想道:倘若我有个这样的侄女,我比你还疼……乔氏那两口子那样的蠢人世上可不多见! 接二连三的,长舌妇们一个个都来向连芳洲道歉陪了不是做了保证,有的被三姑奶奶修理一通,也有的连芳洲自己见了。 当然,也有人没有来,刘小麦的媳妇古氏就没来。 那是个出了名的泼辣货,最是争强好胜的,刘小麦拿不住她。从来只有别人向她低头,从没有她向别人服软的时候,连芳洲也不能使她例外。 比如说吧,她偷了别人家的鸡蛋被人抓了个正着,都能理直气壮的骂人家:“谁叫你家的鸡偏偏这时候下蛋,不就是给我拿的吗!我又不是傻子,看见了怎么不拿!不叫人拿就看好你家的鸡!”然后强硬的把鸡蛋拿走,把人噎得半死。 三姑奶奶不免念叨几句,连芳洲只淡淡一笑,由她! 这是后话。 当天晚上晚饭后,苏子季和秦风过来寻连芳洲说话,连泽照例旁听着。 秦风一见她情不自禁便往额头上擦了把汗,苦笑道:“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这水深火热快要熬不住了!” 连芳洲诧异,笑道:“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也是难得!” 苏子季便笑道:“还能有什么,还不是棉花种子的事儿!秦兄这阵子可成了香馍馍呢!” “你就别笑话我了!”秦风苦笑,道:“姑娘走了之后,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个的巴巴跑来问棉花种子的事儿,搅得我头昏脑涨的,也不用干别的事了,光应付他们了!” 连芳洲一怔,不觉笑道:“说起来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是我无意中连累了你!” 她说着便将自己离开之前放出去那些话的事儿说了一遍。如果不是她提到棉花种子,这些人未必这时候就想得到。 秦风听毕愣了愣,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他们也太心急了些!” “能不心急吗!”苏子季冷笑道:“背地里说那么些混账话,当然会急!想来是打听到了今年官府不推广种子了,这才着急起来!” “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儿,早完早了。”连芳洲笑笑,让秦风和苏子季稍候,回房去拿了一张纸过来递给秦风,道:“按照这上边所写一份一份的将种子准备好,准备好了便给苏家去信,让他们派人来运。” 这便是方晴交给她的名单,连芳洲交给秦风的时候去掉了名字,只写了一份需要多少斤,一共多少份。 连苏家在内一共是十九家,共需准备五万斤左右,每一家都跟苏家一样是给一千亩地的种子。 除去各种损耗,连芳洲这儿差不多有三十六七万斤种子,给了这些并不算多。 但这些都是走人情的,赶来购买的人肯定不会少,加上自家需要的,仍是得悠着点卖。 今年自家发了财,不知多少人眼红呢,她并不想无端端遭人嫉妒恨。 秦风接过单子,点头答应。 苏子季又说了一番这几天棉被和棉布两边的情况。 商量完了这些事情,连芳洲便提起了榨油坊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笑道:“趁着今年黄豆、花生大丰收,开榨油坊还是很有前途的。咱们可不能只指望着棉花,毕竟棉花三五年之内价格必定大降。” “姑娘说的有道理!是该做长远打算,”秦风有些发怔,定了定神,不敢置信道:“姑娘,你,你说你有法子把出油率提高到百分之十八以上、甚至能达到百分之二十二,这,这不是开玩笑吧?” 苏子季也连连点头:“姑娘,这怎么可能呢!黄豆也好,花生也好,出油率都是一定的,原料都是一样的原料,怎么可能平白提高这么多呢!莫非,姑娘从哪里弄来了什么优良的品种?” “对、对!”秦风十分赞同苏子季的猜测,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然而,连芳洲轻飘飘“没有”两个字就将他的豁然开朗打碎了。 连芳洲一笑,便将自己的方法说了一遍,秦风一怔:“这样,这样就可以吗?” “我有八成的把握。”连芳洲笑笑。 苏子季想了想,笑道:“我觉得姑娘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打成粉更细致一些,比整颗的也要更加容易榨出油,按道理来说应该比整颗的出油更多。” 至于有没有百分之二十二,那就另说了。 秦风想了想,也点头笑道:“你这么一解释,听起来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姑娘,咱们试一试?” 连芳洲笑道:“你先派人打听打听行情,将地买回来把作坊先建起来,图纸回头我交给你。苏管事——” 苏子季会意,点头笑道:“做模具什么就交给我了,请姑娘吩咐。” 连芳洲笑道:“我只不过有些想法罢了,至于设想的合理不合理,还得咱们一起商量商量呢!” 苏子季笑道:“其实做东西并不难,难得的就是想法,姑娘聪慧过人,在下佩服!” 至于连芳洲从哪儿知晓的这些,他们虽然有些疑惑,但她行事一向来就不是寻常女子可比,他们又是下人,连芳洲自然也没有向他们解释的必要。 而技艺,或者独门知识,向来都是保密的,连芳洲不说,他们也不能问。 “苏管事太过谦了,你的手艺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呢!”连芳洲笑笑。 商量一阵将此事大概定了下来,连芳洲又道:“苏管事辛苦些,榨油坊的事儿就全部交给你来负责了,到时候我会另外找个人专门负责此事。螺蛳山那边我想尽快开始动工,同时家里这边也要盖房子,我和阿泽只怕是没空!” 455.第455章 前来撒泼的 盖房子的事儿连芳洲跟一家子说过,只有秦风、苏子季并不知道。两人听了便忙笑着恭喜。 秦风便笑道:“姑娘放心,如今好在棉花已经收完入库,其他杂七杂八的琐事我还能应付的过来!” “辛苦你了!”连芳洲笑笑。杂事琐事最是麻烦费时,连芳洲是知道的,榨油坊那边,到时候会另外派人去管。 这些事商量妥当,连芳洲便又提了提明天开始出售棉花种子的事儿,也有一些事项要提前安排好。 “姐姐,咱们真的要盖新房子了吗?”送走秦、苏二人,连泽傻傻的问道。 连芳洲笑道:“自然是真的,难道你不想? “不是!”连泽咧嘴笑笑,“我是,我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连芳洲笑道:“那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不是梦,是真的!” “嗯!”姐弟俩相视笑了起来。 次日早上,连芳洲便去张里正家说棉花种子的事儿。 如今这事儿是所有人都最关心的,张里正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连芳洲说。牛氏也竖起耳朵在旁倾听。 连芳洲一切都借苏家说事,说起来就容易得多。 她请张里正这里提供村里各家各户的土地资料,按土地情况售卖相应数量的种子,但最多不超过五十亩。 种子一两银子一斤,每家有一半的地可享受先拿种子、秋收后再给银子的优待,剩下一半地则需要当时付款。 这是很优待的事儿,张里正大为欢喜,再三的代表村里人感谢苏家和连芳洲。 他可不是糊涂人,知道如果没有连芳洲,苏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给村里这样的优惠。 原本好多人还在发愁买种子的本钱的事儿,虽然一两银子一斤比别人家的卖的便宜,但也不是家家买得起的。可收获后再付款,就好办的多了! 消息一传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沸腾了,奔走相告,比过年还要热闹。 大院那边已经安排好,大家可以去排队购买了。 附近村子本乡镇的人家也是同样待遇,买的时候得携带地契来,而地契必须是一年以上的,现买的不算。 至于更远处的人想要购买,就得拿现钱了。 乡绅员外们倘若要买,最多不超过一千亩。同样得拿地契,却不能赊欠款了。 当然,裕和县整个县种棉花的人家不少,别家也有种子的。可是只有连芳洲家大丰收,自然她家的种子在众人眼中是最好的! 因此还真有许多外地人赶过来买,便是双流县,都来了一拨拨的许多人。好在连芳洲早有安排,不至于薄了谁,结果倒是皆大欢喜。 再说大院那边门一开,村里许多人便赶过去排队购买,张里正提供的土地资料摆放长桌上,一目了然。 这使得一些原本如乔氏那样打着小算盘的人暗暗失望,不过想想也是,苏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明摆着的漏洞让人钻空子。 想想明年发的财,大家心里还是欢喜和感激更多。 那位死活不肯向连芳洲道歉认错的长舌妇顾氏没来,不过她男人麦叔却去了。 负责核对名册的王大翻看了一回,向麦叔道:“你家的名字被划掉了,所以不能卖给你,对不住了,下一位!”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笑。 麦叔是老实人,原本不好意思来,是被顾氏骂来的。 听到王大这么说,他脸上顿时涨得通红,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被划掉呢?我、我家没有人来买过啊!” 王大瞧了他一眼笑道:“您看着不象个糊涂人,怎么说糊涂话呢?怎么被划掉您难道不知道吗?” 众人的窃笑变成了哄笑,不知谁高声笑道:“麦叔,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背着人家把人家说得一文不值,转过身又来占好处!” “就是,当人是傻子呢!” “麦叔快些让开吧,我们还要买呢,别耽搁大伙儿功夫!” “就是就是!” 这棉花种子可是矜贵东西,早点拿到手里心里才踏实。 麦叔再也站不住,抿了抿唇转身出了人群回家去了。 没多大会,顾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人未到声先闻,顾氏拨开人群冲到王大面前,重重一拍桌子,双手叉腰大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意思!我家不是大房村的人?凭啥不卖给我们!老娘今天还非买不可!” 众人鸦雀无声,看着顾氏。 顾氏是出了名的泼辣货,什么话都说的出口的,即便有人想要帮连芳洲说几句公道话轻易也不敢开口。 王大笑笑,心平气和道:“你跟我闹也没用,这事不是我做主的!这事——” “这事是你自己闹出的结果,你跑到我这里撒野是什么意思?”连芳洲冷冷接口,从后边出来。 众人哗啦自动让道,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您来的正好!”王大忙迎上来。 连芳洲冲他点点头,看向顾氏:“我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我家的棉花种子不卖给你,至于为什么不卖给你,你自己心里知道,大家也都清楚,还要我说出来吗?” 顾氏无法否认自己说过那些话,那时候因为羡慕嫉妒为了噁心连芳洲、想要给连芳洲添堵,她好两回是故意当着很多人说的。 不过,她向来霸道惯了,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败走,甚至她连脸红尴尬都没有。 “我就是说了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顾氏大声冲连芳洲道:“你就是为富不仁、就是自私、就是吝啬!” 连芳洲也不生气,也不着急,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淡淡道:“嘴巴长在你身上,你想说什么旁人管不着,不过你得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我是不是为富不仁、是不是自私吝啬,不是你这种人说了算的!棉花种子是我的不是你的,我就是不卖给你,你又怎样?” “你!”顾氏瞪大眼睛,气极了却说不出话来。这种无力的感觉她还从来没有过。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很霸道不讲理的人了,可她此刻突然觉得连芳洲比她还要不讲理!还要霸道! 456.第456章 撒泼的踢到铁板了 尽管连芳洲的话其实很有理,没有半点错,但顾氏就是这样认为的。 在她看来,凡是要跟她讲道理的统统都是不讲理! 连芳洲轻蔑的瞟了她一眼,冷冷道:“你知道我最恼的是什么吗!我爹娘已经过世了,你最不该就是还拿他们来说事!” 说毕连芳洲扭头向王大喝道:“叫人把她给我轰出去!要是再敢来捣乱,见一次轰一次!” 王大答应一声,谁知还没来得及张口,只见顾氏“扑通”一声跪在连芳洲面前,向连芳洲磕起头来,大声的叫道:“连姑娘、连小姐,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把棉花种子卖给我吧!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难言的赌气味道,与其说是道歉,还不如说是故意恶心人。 众人一下子愣住了。 连芳洲也十分无语。 话说,跟眼前这位比起来,乔氏根本不够看啊!她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庆幸乔氏没这般能耐!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三四个中年妇人便上前去搀扶顾氏起来,口中劝说着些“有话好好说”、“连姑娘是通情达理的人!”等语。 顾氏哪儿肯起,挣扎着冲连芳洲越发闹得起劲,有不知道内情的人见了,不定怎么说连芳洲呢! 连芳洲往旁边避了避,向搀扶顾氏那几个妇人客气道:“既然人家不领情,伯娘婶子们还是算了吧,何必吃力不讨好!” 那几个妇人相视一眼,无奈的放手退了开去,冲连芳洲不好意思的笑笑。 连芳洲回以感激安慰的一笑。 顾氏又是一愣,哪有劝架的人半途而废的!这简直就是—— 顾氏又气又恨,从跪变成坐,坐在地上用力拍打自己的大腿打得啪啪作响,甩着头又哭又骂,唱念作打俱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连芳洲哪儿耐烦看她作戏?吩咐王大:“还等什么?把她给我请出去!关门!” 众人包括王大和顾氏在内,俱是一愣,谁也没有想到连芳洲居然如此强硬! 情不自禁的,众人对她生出了两三分畏惧和敬意。 从前虽然佩服她、夸她、咱她,但却没有畏惧,更没有敬意。 王大连忙答应,王四、王五便毫不客气的将疯了一样又骂又踢的顾氏给扭了出去,“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铁门。 反正大院宽敞,派发种子不受影响。 “大家继续吧!”连芳洲微笑道,云淡风轻,神情自若,丝毫不受影响。 众人心中的敬畏忍不住又多一分,纷纷笑着应声,仍旧排队。 好些人在心里感慨:连家难怪要发达,难怪呀!不一样咯,跟从前不一样了,今后对连家的人,可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要说顾氏还真是个奇葩,就这样了也不肯罢休,在外头砰砰的捶着铁门大声哭骂,并没有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有明白人心中摇头叹息:这婆娘真是个蠢到家的,芳洲会被她拿住就怪了,她越闹得过火只能越丢脸! 果然,连芳洲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放狗!” 随着一声尖叫,世界终于清静了。 连芳洲扫了众人一眼,便道:“非是我过份,但面子是相互给的,她不给我面子,我凭什么要给她?四处挑拨,说了那么些难听话,我并未回骂过她一句,但还让她平白占好处,我可真成了傻子了!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大家的我不会袖手旁观,可像她那样随意作践人还敢大模大样跑上门来要好处,沃野断断不容的!倘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诬陷的话,还请各位叔伯婶娘们帮我说句公道话!” 众人将来还指望着连芳洲照应呢,又素知她对人的确是个慷慨大方的,况且这事儿本来就是顾氏的不对,顾氏人缘又很不好,加上她露这一手的的确确震住了众人,因此谁会拒绝? 纷纷慷慨答应,点头称是。 为讨好她,好些人还说了些顾氏的坏话。 顾氏狼狈不堪、怒气冲冲的回家,心里有气把丈夫一通好骂。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向连芳洲道歉,她儿媳妇急了,私下里偷偷去找连芳洲,说了许多好话,替婆婆道歉。 连芳洲没有接受,不过却表示,棉花种子不卖给她家是一回事,但将来如果有别的事还是可以照应她一二的。 顾氏媳妇松了口气,想着将来能到她家帮忙干活也好,她家工钱可是很丰厚的。 她忙表示自己平时会劝着点婆婆,绝不会跟着她胡闹,又表示了自己的难处。 连芳洲表示理解。顾氏媳妇这才走了。 连芳洲最终也没卖给顾氏棉花种子。 顾氏气极了,越发背地里大骂连芳洲,各种难听的话不要钱的滔滔不绝,只是她再也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了。 每次她一开口露出点儿意思正要发挥,原本一起说话的人立刻找各种借口走掉了,根本没人听她的,更别说附和她、跟她一起说了! 渐渐的,众人远远看见她走来都会避开。 就连乔氏都一样。 原本她以为,就算旁人再怎样,乔氏总是恨连芳洲并且无所顾忌的。可乔氏挨了儿子丈夫的警告哪儿还敢再犯? 这令自以为找到了同盟的顾氏不仅扫兴,而且生气,便当面嘲讽挖苦了乔氏一番。 殊不知不能明着说连芳洲的不是已经让乔氏很憋屈了,顾氏的话又狠又刻薄,字字戳中乔氏的心窝,乔氏恼羞成怒,跟顾氏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跟顾氏成了死对头! 顾氏气得要死,只能在家里骂。而她一开骂,儿子媳妇总会出门去,远远的避开,只有丈夫在旁边苦着脸哀求劝她别骂了。结果是他反而挨了顾氏一场骂。 原本顾氏并不知道儿子媳妇有意避开,后来察觉到了大怒,外人她管不了自己的儿子媳妇难道也管不了吗? 顾氏偏要他们留下来听,还说了些很是难听的话骂儿媳妇,怪她撺掇儿子不听自己的,儿媳妇委屈得直哭。 她儿子终于忍无可忍,把她大骂了一顿,顾氏见不声不响的儿子动了真怒,竟真生出了几分害怕,这才消停了下来。 只不过,她的名声更臭就是了。 457.第457章 大舅爷和大舅奶奶 顾氏赌着一口气,七拼八凑了七八两银子要买棉花种子。偌大的裕和县,又不是连芳洲一个人种棉花,她就不信买不来! 可别人家够自己种的就不错了,其实根本都不够,谁有多的卖给她?许多当初卖籽棉的人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收购了籽棉的贩子手里倒是有,可多半都运到外地去高价出售了,哪里还轮的上她? 最后顾氏使出耍赖的看家本领,不知从哪儿终究买回来两斤多的棉花种子。得意洋洋的又说了好些酸话。 当然,没人理会她就是了。 也有人认为连芳洲做得太过,说她如今有了钱,更应该广结善缘,应该大度一点,何必跟顾氏那种人一般见识计较? 连芳洲只是一笑,向阿简、连泽、连芳清等笑道:“我不是观音菩萨,从没想过要普渡众生。况且这世上有一种人是天生的白眼狼,怎么喂也喂不熟的!” 没过两天,连芳洲姐弟和阿简进城去找赵六,一是要建房子需要用人,二是螺蛳山那边也得雇上三四十人左右,本村也会叫上三四十人帮忙,这些人就不必通过赵六这儿了。 赵六满口答应下来,笑着说了“恭喜!”又打趣笑道:“我就知道连姑娘一定要用人,都准备着呢!连姑娘可是大主顾,自从有了连姑娘,每年冬闲时节倒比忙的时候更忙了!” 连芳洲不禁也乐了,笑道:“怎么?赵六大哥这是在埋怨我吗?一年到头发财还不好!“ “好!好!当然好!”赵六哈哈大笑道:“我这不是变着法儿在夸你、讨好你嘛!”说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要好了人,看定了日子,连芳洲一家子便先搬到大院那边去。 好在人手充足,东西也少,一天的功夫便搬好了。 第二天,老房子便在李三合的指挥下给拆了,花了三天的功夫将地基清理了出来。 新房子连芳洲打算建得大一些,原先的地基根本不够,把院子外边的空地一起算上也还差了点。 连芳洲用自家的菜园跟地基旁边别人家的菜园换了一部分。 清理整理之后一共占地一亩半多,连房子带院子足够了。 图纸是连芳洲打底稿,然后一家子建议修改而成的。对这凝聚了所有人的大房子,姐弟妹几个都充满了期待。 看准了黄道吉日,就等着开工了。 如今人手、银钱都很充足,做起事来方便的多。 等着开工的日子,谁知也等来了麻烦。 果园里的柿子正是做柿饼最好的时候,这事儿连芳洲交给了孙氏和连芳清、三姑奶奶。 如今果园那边正忙着,得空的时候连芳洲也会过去看看,摘摘柿子。 还有就是,顺便与阿简在芭蕉林里单独说说话。如今住在大院中,人多眼杂嘴杂,两人在那儿越发连单独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日从芭蕉林那边若无其事回到果园,便看到张秀儿匆匆忙忙的奔过来找她,见了她松了口气的笑道:“姑娘姑娘,可算巧了,我正有急事要找你呢!大舅爷和舅奶奶来了,您快回去吧!” 今日连芳清等在采摘柿子,连泽进城去看建房子的材料和取回定制的整理螺蛳山那边的各种工具,并无人在家。 不过—— “大舅爷?舅奶奶?”连芳洲的语气带着疑惑,这又是哪路神仙? 她疑惑,张秀儿又哪里知道,只道:“我也不认识,从来没来过咱家的!不过,”她看了连芳洲一眼,小心的道:“不过看起来那位舅奶奶好生厉害的样子呢!大舅爷也,也——是个人物吧!” 连芳洲不由看了张秀儿一眼。 张秀儿性子柔顺,待人和气,从不会说人短长。可她都这么说,可见这什么舅爷舅奶奶不是个好应付的。 “先回去再说吧!”连芳洲笑笑。 真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啊!大舅爷、舅奶奶! 连芳洲在心里冷笑,爹娘过世之后他们可从来没露过面呢,如今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风声,倒是冒出来了! 张秀儿见连芳洲镇定自若、神情淡然,心中一宽,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两人一同回去。 不知为何,看到连芳洲这样的神情,张秀儿便有一种无论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她的感觉。 两人没走多远,便看到张婶急匆匆迎面跑来,见了连芳洲笑道:“正要回去呢?你知道了吧,你那舅舅和舅母来了!” “张婶”,连芳洲打了招呼,听她说便点点头:“秀儿跟我说了!谢谢你,婶子!你说他们好好的跑来我家里做什么!” 连芳洲压根不知道这舅舅舅母的存在,更不知品行——虽然知道多半好不到哪里去,但究竟是个什么路数却一点儿不知道。她只想在张婶这里能套出点什么话! 张婶便叹道:“芳洲,婶子从来没拿你当外人,这有的话论理外姓人不该说的,可婶子还是得说!你这舅舅和舅母,你看看你大伯母大伯父就知道了!不过,你这舅母可比你大伯母要厉害多了!如今你又有钱了,跟从前不一样,一举一动不知多少人盯着看着呢,澈儿又在上学堂,你可要在意些,千万别叫她拿住把柄捉住错处,白白坏了自家的名声!” “多谢婶子,我记住了!”连芳洲感激道。 心中却凉了凉,原来,又是一对极品! 唉,她命里怎么就这么遭极品呢! “你行事越发稳重周全,心里也是个有主意的,我也就白提醒你一声,若不说这一声,我心里头不踏实!”张婶笑笑,与她们一同往回走。 连芳洲忙笑道:“我再稳重周全也有限,还得要您多多提醒呢!也就只有您始终待我这么好,从来没变过!” 连芳洲说着轻轻一叹,心中一暖。 张婶欣慰的笑道:“不怕你说我倚老卖老端长辈的架子,我是真拿你当闺女疼!” “那是我的福气!”说着两人都笑了。 连芳洲忽然又问道:“对了张婶,您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这两口子一到,张秀儿应该就赶来告诉自己了,张婶怎么也知道了? 458.第458章 声情并茂的表演 张婶便叹道:“他们并不知道你们搬到大院那边去了,是去先前你家的地方找你们!你三合哥特意回去告诉我的!只怕全村有一半人都知道了呢!别人也就罢了,你得防着你大伯父、大伯母,别万一跟他们串通一气……” 连芳洲有点儿头疼,却叫张婶提了个醒,忙点头道:“我知道了!” 一路上连芳洲变着法儿从张婶那里套了些话,总算安定些,不那么两眼一抹黑了。 张婶陪她一起回了大院,不过没有陪她一起进去见刘谷子和姜氏,而是在门房那里同李氏说闲话,让张秀儿暗暗看着,若是有什么不好再来叫她。 有旁人在,好歹能说几句缓和的话。 连芳洲踏进去,便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短褐、三十四五岁、中等身材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枣红碎花褙子裙子的高瘦妇人。 男人四方脸,皮肤黝黑,宽额头,额上一道道横向的皱纹很深,看上去老实,可一笑起来便显奸诈;妇人薄嘴唇,尖尖脸,眼睛大大的、眼窝深深的,很是精明利落的神气。 那男人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只管喝茶吃点心,举止甚是粗鲁,妇人则笑眯眯的不停的同秦管事说着话追问着连芳洲家的各种事情,尖利的声音令人听着极不舒服。 秦管事脸上的表情几乎要挂不住,可见应付着两人是何等煎熬的差使。 他不怕应付人,但不要脸、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应付起来是真的很不容易。 这位舅奶奶就是这种人,什么都问,根本不管该不该问。逼得他只得一律用“不知道”、“不清楚”来回答。 饶是如此,她却不相信,竟然质问起自己来是不是故意瞒着她? 当真好笑! 她本来就是外人,什么叫“瞒着”她? 秦管事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什么客气,顾不得维持什么脸面了,硬扛着就是不知道! 然后不停的朝外边看。 连芳洲一出现,他立刻就看见了,同时心里暗暗的松一口气。 “姑娘回来了!”秦管事打断姜氏的话,立刻起身逃也似的迎了出去,笑道:“姑娘,你可回来了!” 连芳洲还从来没见过秦管事焦头烂额成这样,冲他抱歉安慰笑笑,“嗯”了一声,便在秦管事的陪同下走进客厅。 刘谷子、姜氏朝门口一望,两人眼睛均是一亮,暗道:几年不见,这丫头竟出落得这样水灵了! 懒洋洋疲赖的歪靠在椅子上的刘谷子这才仿佛重新长出了骨头,笑着冲媳妇说了声“可算回来了!”便站了起来。 姜氏一瞪他冲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飞快的道:“坐下,坐好!咱们可是长辈,你出去做什么?” 长辈,就得有长辈的样子!从来只有晚辈敬着长辈、迎接长辈,没有长辈反倒要出去迎晚辈的! 刘谷子恍然大悟,挠挠头嘿嘿笑笑,果然直直的坐着,扯了扯衣襟。 连芳洲和秦管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人端端正正的坐着,气势十足,姜氏上下将连芳洲打量了一番,还冲连芳洲点点头,笑吟吟的道:“你是芳洲吧?回来了啊!阿泽他们呢?怎的不见?” 倒像他们才是主人! 秦管事脸颊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两下,心里在为连芳洲哀叹:姑娘怎的都是这种亲戚!还好,有个苏家很好! 连芳洲心里只觉好笑,外人就是外人,他们主人的派头摆得再足也是外人!真不明白这是想干什么?给下马威吗?好像反过来了吧? 连芳洲冲姜氏点点头淡淡笑了笑算是回应,径自上前在上方的主位坐下,吩咐道:“倒茶,给舅舅、舅母换盏热茶,看看有什么点心再上两样来!” 如今家里这些东西都没断过,横竖经常要进城,都是在城里买的。 秦管事恭声答应了,便出去吩咐张秀儿,张秀儿忙去了。 一会儿工夫张秀儿便端了托盘进来,放着茶盏和点心。 刘谷子一见好吃的眼睛便亮了亮,连芳洲眼睛一扫便看见了,笑着让张秀儿将点心往刘谷子面前放,笑道:“舅舅请吧!不用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呵呵!”刘谷子果然不客气。 “味道还可以吧?” “很好、很好,呵呵!” “舅舅喜欢就多吃点!” “哎,哎!” 连芳洲笑笑,低头饮茶。 姜氏暗暗气恼,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完全被打破了,她暗暗翻着白眼不满的瞪向刘谷子:吃吃吃,就知道吃!猪投胎的啊!一副吃相,叫人看了不晓得心里头在怎样笑话呢!这丫头连个礼都没行呢! 不过她倒是挺客气的,这也是好兆头! 姜氏只能尽量往好处想,心中的气略消。 她连着给刘谷子使了好几次眼色,可刘谷子只顾着吃都没有看见,姜氏恼恨不已,只得清了清嗓子,自己笑道:“这点心好吃是好吃,可我们家里头穷,连饭都吃不上,饱一顿饥一顿的,平常哪儿能吃得到呢!叫外甥女笑话了!” 外甥女?连芳洲嘴角扯了扯,实在不习惯姜氏这样称呼自己。 “对啊对啊!”刘谷子终于抬起头来,抓起茶碗咕噜咕噜大灌了两口茶水,袖子一抹嘴巴,咂吧咂吧嘴向连芳洲笑道:“你舅母说得对,外甥女你发了财,帮衬帮衬我们呗!” 姜氏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这么直接能有效吗? 她忙向连芳洲笑道:“你舅舅心眼儿实在,说话直来直往的,好在外甥女是自己人,也没啥!要是在别个面前这样,叫人笑话死了!唉,他说的话虽然直了点,可也是实话,我们家原本也算有点家底,咬一咬牙总能过去,不至于求亲靠友的!可去年你外婆大病了一场,把家里的积蓄花光了,八亩水田卖出去六亩,我光顾着留在家里照顾她老人家,去年一年也没顾得上干活,光靠你舅舅一个人能做多少?你表哥、表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着呢!好容易你外婆养好了病,一年的活计却全都耽搁了,如今家里头连吃的都没有了,唉,我们两个是天天愁的呀,觉都睡不好!若不是知道外甥女你出息了,我们只怕真的要饿死呢!我们两个穷苦日子过惯了,再苦再难熬一熬也就罢了,可你外婆熬不得呀,还有你表哥表弟,唉,真是想起来就心疼死我了!” 姜氏口才极好,说得是声情并茂,说着说着语带呜咽起来,低头擦拭眼泪。 459.第459章 没安好心 连芳洲没有出声,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氏借着拭泪的时候撩起眼皮子偷偷看了连芳洲一眼,见她不吱声又低着头,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表情,她不由心中暗骂:真是越有钱越抠门!亲舅舅、亲舅母都上门来了居然这副样子! 姜氏接着又叹道:“听说去年妹妹和妹夫出意外不在了?唉,真是叫人伤心!丢下你们姐弟妹几个,真叫人可怜!唉,你们几个孩子也是太老实了,当时怎么也没想着去个人跟我们说一声呢!若不是去年我们自己家里一大堆事儿,光顾着忙着自家外头啥也顾不上,也万万不会不知晓这件事儿!那时候你们姐弟妹不晓得多难过、多伤心呢!想想就叫人心疼!前几****外婆和我们知道了,也伤心得大哭了一场!你外婆当时哭得就晕了过去,非要我们过来看看你们不可!如今见你们过得还好,我们这心啊,也就放下了!妹妹和妹夫的灵位在哪儿?快带我们去拜一拜吧!好歹请他们谅解,我们这时候才来看望他们,实在愧疚呀!” 连芳洲几乎要为她喝彩了,这说话的水平,实在是高! 谁听了能不动容? 即便连芳洲明明知晓她动机不纯、别有心思,依然被她勾起了几许伤感。 连芳洲不由暗叹:她这是遇上高手了! 一直沉默不语任由姜氏发挥的刘谷子听到这后一句话终于抬头接了一句:“对,对,妹子和妹夫的灵位在哪儿?我们还没去拜祭呢!” 他们的这个要求连芳洲不能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便起身客气的道:“舅舅、舅母有心,爹娘在天之灵也必感欣慰,两位随我来吧!” “有心有心,我们是真心诚意的!”姜氏眼中亮了亮,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两分,显然认为自己找对了打动连芳洲的切入口。 连芳洲领着他们去,秦管事也陪同一起。 秦管事不由暗抽嘴角,这妇人脸皮是真的够厚的,姑娘这嘲讽的话她是半点也没听出来,还回的这么真心诚意! 连芳洲爹娘的灵位暂时摆放在西边厢房背后,刘谷子和姜氏上前上香,鞠躬拜了三拜,将香插了上去。 站在他们的灵位前,姜氏突然转身,看着连芳洲道:“外甥女,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们当着你爹娘的灵位发誓,将来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们、保护你们,让他们安心!” “舅母,”连芳洲淡淡道:“我爹娘是本分人,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给人添麻烦,哪怕是亲戚。您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却不敢违背爹娘的意愿给你们添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姜氏顿时不快起来,脸色一沉,长辈的架势十足,嗔着连芳洲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呢!你娘和你舅舅是亲姐弟,又不是旁支堂表的歪亲戚,咱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亲人!如今你弟妹们都是你照顾,可真苦了你了,将来你还要嫁人呢,等你嫁了人,他们怎么办?你总不能为了他们不嫁人吧?这样不但苦了你,他们心里也会过意不去!你啊,真是太懂事、太见外了!” 连芳洲笑笑,“不劳舅母操心,我自己有主意的!” 姜氏原本以为说到她的亲事她多半会害羞,会不好意思多言,这就成了,等于默认了自己的意思,可没想到她竟然还答得出来! 姜氏心里又是一恼:一点不像个姑娘家,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半点儿没有,怪不得没人要! “你多大的人,能有什么主意,妹妹妹夫——” “舅母、舅舅,请吧!咱们出去吧!别打扰我爹我娘了!”连芳洲轻轻打断了姜氏的话。 姜氏怔了怔,见连芳洲已经抬脚往外走,无声一哼,叹息着柔声道:“好,好,那就出去说,你这孩子啊,是真孝顺,怪不得招人疼!舅母一见你就喜欢!” 是喜欢我的银子吧!连芳洲嘴角抽了抽。 来之前姜氏已经打算斟酌的很周全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把她爹娘不在自家没反应的事儿解释一番,再在婆婆身上大做文章,连芳洲不看舅舅舅母面子,总不能不看外婆的面子吧? 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若是再眼睁睁的看着外婆穷死,定会被世人唾弃。 她是刚刚从穷人变成有钱人,不知道多少人面上恭维着背地里嫉妒得咬牙呢,只要有攻击打击她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可姜氏没想到,眼看着动之以情已经有效果了,这丫头竟然又拐了回来,变成这样一副神情。 难道是自己太心急了? 可当着她爹娘的灵位她都不给面子,可见是个不孝的!等哄到了她手里的银钱,可得赶紧找个人家远远的把她嫁了.. 几个人重回客厅坐下,刘谷子眼睛便骨碌碌的又朝点心盘子转去,发现又装上了,很是开心。毫不客气的又吃起来。 姜氏端起茶杯慢慢喝茶,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再开口比较妥当。 “舅舅、舅母这么大老远的来,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是今天回去呢,还是住一晚再走?”连芳洲笑道。 姜氏听她一开口就是说走的事儿,心里有多两分不高兴,暗道连芳洲凉薄。 笑道:“咱们跟外甥女这么久没见了,这一见还有好多话要说呢,哪儿就舍得走?况且还有两个外甥、小外甥女还没见呢,若不是家里走不开还想多住几天呢!” “那也好!那就住一晚吧!地方简陋,你们别介意!”连芳洲笑笑。 “不会不会!自家人哪有这么多讲究!”姜氏亲昵的笑道:“你们家准备要盖新房子了吧?哎,你们是真的阔气了!等盖好新房子,我们再来多住几天给你们新房子多增加点人气!呵呵,叫你表哥表弟和外婆都来!” 连芳洲笑笑,道:“亲戚之间正常的人情往来是应该的!舅母、舅舅是刘家人,我们是连家人,舅母不要再一口一个自己人自己人的了,我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你说啥?”刘谷子抬起头来,瞪着连芳洲道:“我姐在的时候怎么教你的?这么没规矩!怎么跟你舅母说话!” 460.第460章 居然想鸠占鹊巢 姜氏心里也很恼火,连芳洲这是不把他们当回事!防着他们!简直岂有此理! 姜氏面上却不显怒意,反而很大度的笑劝道:“算了算了,外甥女还小不懂事,我还能跟她计较呀!都是一家人——” “亲戚!”连芳洲淡淡打断:“舅母,我都说了别再说一家人,我听着觉得不好意思!” “没规矩!”刘谷子一拍桌子,撸袖子骂道:“今天我就替姐姐教训你!” “秦管事!”连芳洲冷冷道:“送客!” 秦管事早就看不下去了,立刻挡在连芳洲面前,道:“舅爷、舅奶奶,请吧!” “你说啥?你、你敢赶我们走?”刘谷子不敢置信睁大了眼睛。 连芳洲挑眉一笑:“不是赶,是请!你们姓刘,我姓连,别在我面前摆谱!要摆也别在我家里摆!自家人?我爹娘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自家人上门?别跟我提什么不知道,这话哄谁呢!究竟外婆是不是病成那样,真当人打听不出来?我爹娘的事儿,你们那村我就不信这么久来没个人知晓,你们装作不知道便装吧,只别把我当傻子!” 刘谷子和姜氏的脸色难看极了。 姜氏见连芳洲丝毫不给自己留脸面,自己那些话根本无法打动她,既说服不了她也骗不了她,姜氏索性也不装了。 她冷笑道:“外甥女是有钱人了,看不上我们也难怪!谁叫我们穷呢!可不管怎么说咱们是亲戚,我们家里那位,是你娘的亲娘!我就不信你敢不孝敬!你对得起你娘吗!” 连芳洲冷冷盯着她:“我警告你,不要再拿我娘说事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连芳洲一双眸子异常的冷清,寒气逼人,望之只觉心间生生染上一抹凉意。姜氏不肯输了气势,暗暗咬牙,反而挺了挺胸冷哼道:“不客气?那你又能怎样!我们可是你的长辈!” “顺便再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摆所谓长辈的样!既然我爹娘不在的时候你们没来摆长辈的样,那就永远不要在我们姐弟妹几个面前拿长辈说事儿!因为你们不配!” 连芳洲冷笑道:“你问我不客气能怎样?你不是说我发财了吗?手里有了银子,什么事不好做?再挑战我的底线,可就别怪我!” “你!”刘谷子无比痛心的道:“姐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真是有辱门风!” 话是这么说,他却已经不敢看连芳洲,姜氏心中同样一凛。 连芳洲大怒,顺手拿起一旁的茶盏,一杯残茶冷不丁朝刘谷子脸上泼去,怒道:“我说了别拿我娘说事儿!有辱门风?既然如此赶紧给我滚!别辱了你家那高高在上的门风!” 突然的变故令刘谷子和姜氏措手不及,姜氏尖叫了一声,刘谷子则“啊”的怒喊,抹了脸上一把朝连芳洲怒道:“你敢泼我!” 连芳洲盯着他,一字字冷冷道:“别拿我娘说事儿,你们不配!我娘在天若有灵,也不会乐意看到你们冷漠无情在先,企图欺负她的儿女在后!所以,不要拿她说事!你们就不怕她半夜去找你们吗!” 姜氏脸色一白,心虚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是好心……” 在连芳洲了然讥诮的目光下,姜氏哼了一声。 刘谷子怒道:“可你外婆是你娘的亲娘总归不错吧?你连外婆的死活都不管,这是不孝!不孝,你懂吗!” 这么大的罪,你扛得起吗? 连芳洲“哈”的一笑,挑眉道:“我们只是亲戚而已,亲戚之间只有人情,没有孝与不孝!你这话叫人听见了,真能笑掉人的大牙!再说了,外婆不是有你们这对孝顺贤惠的儿子媳妇在吗?有你们做儿子媳妇的孝顺还不够?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儿子媳妇健全,却逼着外孙女孝顺养老的!你们可真说得出口!” 连芳洲对这位外婆也没有什么好感。 爹娘去世这么久,不是同样没有半点儿消息吗?不过这是古代,古代人重男轻女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连芳洲并不觉得什么。 但是,想要来平白拿自家的好处,那可就不行了! 刘谷子不但气,而且臊,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了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一个“你”字都说不出来了。 姜氏却冷哼一声,道:“这个家做主的不是你吧,该是阿泽才对!哼,他一定不会像你这样没良心!我们就等他回来评评理!外甥女啊,别说舅母没教你,姑娘家就得以柔顺为主才能找得到好人家,像你这样,将来是要吃亏的!你得张长记性!” 连芳洲心里烦不胜烦,冷冷道:“舅母你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大道理,我可真是多谢你了!这道理你先自己学吧!我倒没见你哪里柔顺了!难怪吃了亏!”找到了这样没出息的男人! “你!不识好人心!”姜氏气呼呼一屁股坐下,黑着脸不再理会连芳洲。 她就不信了,连泽也会像她这样不讲道理、没良心!等连泽回来—— 姜氏在心里迅速的盘算着,等连泽回来了该怎么说…… 连芳洲也不催他们,瞟了他们一眼便走了出去,示意秦管家在这儿守着。秦管家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一点儿礼数都不懂!”连芳洲离开之后,姜氏便轻啐了一口,又向秦管家套近乎笑道:“叫你看笑话了!这丫头这脾气可真是要不得!还好这是在家里,要是在外头,真不知别人会怎么说呢,唉!” 说着又是一通的数落叹息,一副既为连芳洲感到无奈,又感到痛心的感觉。 秦管事看得直反胃,他向来是最看重规矩的人,姜氏再有不是也是连芳洲的舅母,秦管事自然不会同她争辩,索性将头一低,当做没听见。 姜氏却当秦管事听进去了,更来了精神,絮絮叨叨的越发说得起劲。说自家多么艰难,多么的为连芳洲姐弟妹好,多么的关心他们,去年他们爹娘的事儿是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肯定连夜就赶过来了…… 461.第461章 告错了状 秦管事只觉得有一只苍蝇围着自己嗡嗡的叫,脑子里一片晕乎,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姜氏说得口干舌燥,拿起茶盏发现空了,便向秦管事笑道:“有劳这位老哥,给我倒杯茶润润嗓子吧!” 秦管事心道:你还是别润嗓子了,我可不想再遭这份罪! 他终于抬起头,淡淡笑道:“舅奶奶歇歇吧,别说那么多话了!”说着到门口冲不远处的张秀儿招了招手,张秀儿过来了便吩咐她去倒茶,却又使了个眼色,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姜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使唤人,这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她不由得挺了挺身端坐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忍不住暗暗的想:如果能从此过上这种日子,那可有多好…… 她忍不住朝门口望出去,打量了一眼外头视线所及,宽敞的院落,整齐干净的房舍,地上都铺着平平的青砖,比自家那小院子小屋子好太多不过! 姜氏突然在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横竖她家没有长辈,索性自家全家搬过来好了,给他们当当家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姜氏的心越发火热起来。将刚才对连芳洲的忌惮完全抛到了脑后!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一切忌惮都是浮云! 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能怎么样?只要这姐弟妹四个有一个答应,这事儿就能成…… 姜氏得意的勾了勾唇角,觉得既然将来自己是这儿的主子了,就得端出主子的架子来,让人人都敬畏自己,这样才好管。 于是她一改方才的笑脸和各种叹息柔和温软的语气,挑了挑眉沉着脸冲秦管事颇有几分不满的道:“怎么回事?怎么要个茶水这么久还没来!” 秦管事微怔,因为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位舅奶奶的态度怎么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 因为好奇,他忍不住抬头朝姜氏看了一眼。 这一看,更是傻了眼! 这位舅奶奶突然之间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这是什么意思?她想要干什么? 秦管事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更加苦苦思索起来。 这一思索,就走了神。 姜氏见秦管事不回答她的话,更加不乐意了,神气十足的道:“秦管事,我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吗!倒茶的丫头怎么还不来呀!这家里没个大人看着真是不成个体统,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躲懒!白花钱养活你们了!你还愣在这里干啥?还不赶紧给我催去!” 别说秦管事如坠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就连刘谷子也呆掉了,瞪着眼睛傻愣愣的瞅着姜氏,暗暗心惊:这,她不会是中邪了吧…… 越想越觉得是,刘谷子忍不住感觉有点发毛。 “我跟你说话呢!哑巴了!”姜氏见秦管事看什么奇怪东西似的看向自己,不由更恼:他这是什么眼神!哼,等我当了家,第一个便饶不了他! “舅奶奶这是什么意思?”秦管事终于没法淡定的守着他那套规矩了,一脸淡漠的道:“我不是舅奶奶家的下人,请舅奶奶尊重自个身份!” “你这是教训我!”姜氏尖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给我跪下!” 秦管事大怒,忍了又忍才忍住骂人的冲动,索性扭头看向一旁,来个眼不见为净。 姜氏出师不利更为动怒,一拍桌子:“跪下!给我跪下!连芳洲在我面前还是晚辈呢,你算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明儿就把你给卖了!” 怒极气极的秦管事反倒笑了起来,轻飘飘的瞟了姜氏一眼,不屑道:“您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怎么一句一句尽是疯话呢?我真是一句都没听懂!你明儿想要把我卖了?那你就卖吧!” “你!”姜氏气结,继而大怒。 如果说先前吩咐人做事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主人的感觉有多美好有多爽,此刻心里的恼羞恼怒就有多重! 一个下人而已,管事又怎么了?还不同样是下人!竟然敢跟她这个主子顶撞?反了天了! “你以为我不敢!”姜氏气急败坏,指着秦管事怒气冲冲道:“等阿泽回来,你看我敢不敢!阿泽一向来最是孝顺懂事的,我就不信他会容忍你这不省事的下人顶撞他嫡亲的舅母!” 秦管事扯了扯嘴角,没搭理她。 他心里不但气,而且觉得很是难堪,感到受了极大的侮辱。想他秦风,从前如何,如今如何,纵连姑娘大度,尊重他和苏子季,可这身份却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想及此,他怎不灰心、怎不难过!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姜氏怒气冲冲的又说了一句。 秦管事低头苦笑,嘴里一片苦涩。他才不该跟这等无知村妇一般见识! 过了中午没多久,连泽便从城里回来了。 进了院子,便听姐姐说了此事,心里不由也恼怒非常,跺脚怒道:“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舅舅是个又懒又馋的,只要有吃的就好,万事不管,什么都听舅母做主!先前娘还在的时候一年年没少在娘面前拿着外婆说事儿,一套一套的哄着娘!爹娘过世咱们明明托人给他们去信了,可是他们连个影子也不见、连一句话也没有,我只当两家就这样断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好意思上门来!外婆倒是疼咱们,可惜……那也是从前。爹娘过世,她,她也没来过一句话……” 连芳洲笑道:“好了,瞧你一回来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他们非要等你回来见你不可呢!走吧,咱们这就过去!” 连泽点头嗯了一声,姐弟俩一道过去。 刘谷子和姜氏见了连泽,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姜氏深情亲切的上前,满脸是慈爱关切的笑,如同先前对连芳洲一样,又是赞又是夸又是表达自己的愧疚,总而言之到了她嘴里真是好话说尽。 与对着连芳洲时不同的是,她还多说了一点,那就是一个劲的夸着连泽长大了、出息了,是个男人了,家里的事情理所应当该由他来做主。 又隐隐透出几分连芳洲不懂事,不尊敬舅舅舅母的委屈,连个下人也敢耍威风云云。 言里言外,都是让连泽给她做主。 462.第462章 外婆家 刘谷子也在一旁帮腔。他没有姜氏会说话,但到底是男人,气势更足,两人倒是相得益彰,配合的很是和谐。 “不怪芳洲外甥女,唉,姑娘家心细,想得也多,也是我们做舅舅、舅母的有不到之处,这才会令她误会了!”姜氏最后看了连芳洲一眼,大度而叹息的道。 连芳洲几乎要喝彩了,这等手段、这等心肠、尤其是这等口才,着实是委屈她了! 听听这话,就差没指着连芳洲的鼻子骂她小心眼儿、心胸狭窄了!偏偏还说得这样好听! 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连芳洲一直使眼色让连泽稍安勿动,连泽哪里耐烦听他们说这些?早就出言打断并且怒而反驳了。 他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说他姐姐的不好! 如果没有姐姐,自家姐弟妹几个如今不知被人如何轻贱、不知会过着怎样凄凉悲惨的日子!是姐姐护住了他们! 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姐姐,他绝对容不得人说她的不好。 看着姜氏终于停了下来,连芳洲勾了勾唇:“舅母说完了吗?如果没说完的话,请继续!不用客气的!” 姜氏怔了怔,轻轻一哼,道:“外甥在这儿呢,你若是个懂规矩的就该老老实实的一边站着。哪一家不是男人当家?你一个姑娘家,迟早要出嫁的,管得太宽可不好!这是身为女子的第一准则,许是姐姐没来得及教给你,你可要记住了!” 连芳洲的眼睛危险的半眯起,盯着姜氏很认真的道:“舅母,您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莫非是老糊涂了?我不是跟您说过吗?不要拿我娘说事儿!您又忘了吗?” 还老老实实一边站着?还第一准则?真是好笑了,她自己正儿八经的男人可就在旁边呢,怎么就没见她老实一会儿?这话一套一套的,倒会说别人!两只眼睛看不见她自己! “你想干什么!”姜氏警惕的瞪向连芳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可不想叫连芳洲泼一脸一身的茶水。 连芳洲“嗤”的轻蔑一笑。 “姐姐,你还跟他们啰嗦什么!我真是瞧见他们就生气!”连泽气呼呼的道:“当初爹娘不在,我们家明明去信了的,舅舅舅母既然没收到信、什么也不知道,此时又何必再上门?别把人都当做傻子!我们姐弟妹几个也不是傻的!姐姐是我们最敬重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我家里对我姐姐说长道短!我们家招待不起舅舅、舅母这样的好亲戚,你们请回吧!” “我是你亲舅舅!”刘谷子大怒。 姜氏也道:“阿泽,你糊涂什么!你舅舅舅母还能害你,你姐姐终究是要嫁人的,她可不是连家人!” 连泽更气,瞪着他们道:“你们走不走?要是不走别怪我赶人了!” 姜氏冷笑道:“一个二个怎的都这么不懂规矩、不懂尊敬长辈!也不知姐姐——哼,你们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连泽无不嘲讽的道:“当初我爹娘不在的时候你们对我们不闻不问,怎么也不想想自家脊梁骨有没有被人戳烂!” 当初爹娘突逢意外,姐弟妹四个便如同那失去了母亲羽翼保护的雏鸟,面对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惊慌失措! 大伯父、大伯母不是好人,那个时候,他们内心深处最盼着的便是舅舅舅母和外婆,盼着他们的安抚,盼着他们的保护。 虽然知晓舅舅舅母其实不太可能会帮自家多少,可哪怕只有几句温暖的话语也好啊! 可是,日盼夜盼,望眼欲穿,最终什么也没有盼来! 自那时起,心便死了。 此时再见,算计自家,还诋毁姐姐,岂有不恼? “秦管事,叫人赶他们出去!”连芳洲冷冷道:“送他们出大房村!” 跟这种人实在没有应付的必要了。 “你敢!”姜氏尖叫,气得浑身发抖。 失算,今日真是失算了!她没有想到才短短的两年不见,这姐弟俩竟变得这么厉害了!怪道人都说有钱人刻薄、没心没肝! 果然如此啊! 连芳洲和连泽都没在理会她,而秦管家已经叫了人来,毫不犹豫的将刘谷子和姜氏推搡了出去。 刘谷子和姜氏叫骂不已。 连芳洲冷冷道:“不识好歹,你们就再多骂几句试试!你要知道有钱人无论做点什么别的事儿都很容易呢!” 刘谷子还在骂,姜氏脸色却是一白,恨恨闭嘴。 当面不能骂,背后还不能说吗?她眼中划过一抹狠毒。 讨不了好处,也决不让你们有好名声! 刘谷子和姜氏离开后,连芳洲不由看了连泽一眼,她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脸色,可不太好呢! 连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看向她,闷闷道:“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咱们命这么苦,爹娘没了,便再也没有一个关心、疼爱我们的亲人……” 在那些人眼中,只有算计,只有利益。 更可笑的是,大伯父前阵子还有意无意的在自己面前说姐姐的坏话,说姐姐太精明了,必定会将所有的家财全部把持住,将来她要是嫁人的话肯定会全部带走。 他很好心的告诫自己,让自己多长几个心眼,不能到时候一无所有…… 自己当时没搭理他,这些话更是没在姐姐面前提过半句让她添堵,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是很恼火的。恼火挑拨这些话的大伯父。 也许别人会因为钱财而反目成仇,但他相信他们姐弟妹四个都不会!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的姐姐更不会! 退一万步说,就算姐姐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那也是她应得的,他绝不会有二话。 连芳洲闻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咱们姐弟妹四个不是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吗?咱们可都是嫡亲的亲人,比他们强多了!而且,爹娘是爱咱们的,还有三姑奶奶呢!” 连泽听得笑了起来,笑道:“三姑奶奶,其实以前我可讨厌三姑奶奶了,她嘴碎,什么话都乱说,又爱占小便宜,又惯会撒泼,可没想到如今就只有她站在咱们这边了!” 当然这里头有金钱的原因,但相处的久了总会有感情的,而且,三姑奶奶的确待他们很好。 463.第463章 上门看望 连芳洲笑道:“三姑奶奶只不过是一些小毛病罢了,无伤大雅!” 可惜有的人,是永远不会改变本性的,比如大伯父大伯母,再比如舅舅舅母。 那位姜氏舅母,连芳洲只见了一面便知是个比乔氏还要难缠的角色。至少乔氏可没她那么会说话、没她那么精明。 连泽也笑了,皱了皱眉头道:“其实外婆对咱们还是不错的,她也挺疼咱娘的,没想到——” 最令连泽感到伤心的就是,去年那个时候,居然连最疼爱他们的外婆也没有带来半个字! 连芳洲默然,安慰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 人心不能光用利益来衡量,但利益绝对是衡量人心的最好的东西!利益当前,人心的好劣无遮无挡! “可是,”连芳洲一挑眉头,道:“姜氏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外婆总归是咱娘的亲娘,如今咱们日子好过了,舅舅舅母好歹隔了一层也就罢了,外婆那里却不能不管的。明天,咱们姐弟妹四个便去一趟刘家村吧!” 连泽抬起头看她。 连芳洲便微笑道:“舍点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让舅舅舅母在外头乱嚼舌头,说咱们的坏话!虽然刘家村离咱们这儿远,可被人那么说道总不是好事!况且,外婆总是娘的亲娘!” “嗯,我听姐姐的!”连泽眉头舒展笑了起来,无比怀念的道:“外婆以前对我们挺好的,有一回从外婆家回来,她还瞒着表哥表弟偷偷给我们糖带回来呢!” 连芳洲听得心里有点发酸,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她的弟妹们真的都不是贪心的、无良的人啊! 第二天,连芳洲叫人去学堂给连澈请假,姐弟妹四个和阿简、两个下人一起,带了四床棉被、几匹料子、几盒点心和两只鸡、两块肉、两篮子水果并其他一些东西一同去刘家村。 连芳洲一行人大张旗鼓的进村,十分的惹人注目。 自然会有好事者上前笑问他们是去哪家的?是哪家的亲戚? 连芳洲正等着人问呢,当然不会吝啬多说几句。 她相信这些话很快会传遍整个刘家村,这么一来,姜氏就算想要败坏他们的名声也不行了! 就姜氏、刘谷子那样的人,名声能好得到哪里去就怪了!今日他们姐弟妹几个可是带了重礼来看望外婆的,她要再说他们小气、刻薄、没良心之类的,谁会信她?人家只会说她贪得无厌! 而当初爹娘去世这边半个人影也不见的事儿连芳洲也会慢慢的不动声色的传出来,到时候,人们谴责的就只会是姜氏和刘谷子! 连芳洲姐弟妹几个来到刘谷子家,刘谷子和姜氏已经得到了消息,和连芳洲他们的外婆老蔡氏一起迎了出来,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刘顺、刘安也跟在后边好奇的张望着。 看到连芳洲等人手里满满当当的礼物,姜氏眼里放光,心里无比的得意:到底还是毛孩子,当时拼着一股气对自己两口子语气那么冲,过后还不是老老实实的上门赔罪?哼,就知道他们不敢不低头! 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姜氏和刘谷子一脸亲切热情的笑着迎上来,姜氏伸手便要拉连芳洲,笑道:“哎哟大外甥女,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呵呵!” 连芳洲眼皮子也没朝她撩一撩,往旁边避了避,直接朝老蔡氏走去。 “哎呀,清儿都长这么大了,真水灵!舅母一看就喜欢!”姜氏一怔,立即又冲连芳清扬起了笑脸。 连芳清冲她撇撇嘴,说道:“我们来看外婆的!舅母你真的喜欢我吗?去年我爹娘去世我哭得那样伤心怎么也没见你去看我一眼?” 姜氏脸上僵了僵,笑意就有些保持不住了。 自打他们姐弟妹四个出现,老蔡氏一双含着泪的眼睛便一直怔怔的看着他们,老人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似激动,轻轻颤抖着手和嘴唇,眼睛一眨不眨舍不得离开他们姐弟妹四个。 连芳洲来到老蔡氏的身边,张嘴“外婆”两个字还没有叫出口,就被激动得不成样子的老蔡氏一把搂进怀中叫着“好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连芳洲身子一僵,她最不习惯同陌生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可是老蔡氏太激动了,她一时不好拒绝。 老蔡氏抱着连芳洲又哭又说着什么,可连芳洲基本上没听明白,只能听清楚几个字,大意大概是可怜他们、对不起他们之类的。 老蔡氏的情绪感染了连泽几个,小兄妹几个忍不住也呜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还是阿简劝住了连泽几句,连泽方收了泪,牵着连澈和连芳清走了过去,吸了吸鼻子劝住了外婆。 连芳洲松了口气,忙从老蔡氏怀中挣扎出来,勉强笑着道:“外婆您别伤心了,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嘛!” 说着又叫连泽几个上前一一拜见。 老蔡氏见了他们姐弟妹几个如今都出落的很好,气色好,精神也好,可见日子过的还是很不错的,心中欣慰不少,抹着眼泪呜咽道:“好,好,如今看着你们好,外婆心里也好受些!你们都是好孩子,外婆对不起你们啊!这两个没良心的——” “婆婆,怎好让外甥、外甥女他们在门口干站着呢,快进屋吧,进屋!”姜氏忙笑着道,又训斥两个儿子:“你们俩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招呼你们表哥表姐表弟表妹进屋,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刘谷子也笑呵呵的道:“就是就是,进屋,先进屋!”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老蔡氏冷着脸,恨恨瞪了刘谷子、姜氏一眼,咬牙骂道:“要不是你们这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瞒下消息,我今日都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女儿已经去了!我这外孙们当时可有多可怜!你们两个良心都叫狗给吃了!” 老蔡氏骂着骂着眼眶一红,又要哭了起来。 连芳洲和连泽等忙劝。 姜氏也低着头,拭了拭眼角呜咽道:“是是,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糊涂、我们错了!婆婆您千万别着急,别气坏了身子!您要是气出了好歹,我们岂不是该死了!我们对不住外甥、外甥女们,等下就当着您的面向他们认错赔不是!到底是亲人,我们当时就是过的再艰难也不能不管他们啊!” 464.第464章 内情 连芳洲听着姜氏这些忏悔懊悔的话,没有半点的感动,反而更对她鄙视了几分。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口才真是——难得啊! 没见连泽面上可是缓和了许多。 不等姜氏说完,老蔡氏啐她骂道:“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惺惺作态!你当我不知你安的什么心,不就是看着他们姐弟妹们如今过得好了想要谋算好处吗?我告诉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准许!我老婆子死之前也会把这事儿跟所有人说清楚明白,你们休想坏他们一星半点名声。” 姜氏面上讪讪的,勉强陪笑道:“婆婆,瞧您说的什么话呢!一家人玩笑也要有个度啊!” “谁跟你玩笑!我说的句句是真!”老蔡氏又喝斥道。 连芳洲忙扶着老蔡氏笑劝道:“外婆您消消气,那么艰难我们都过来了,又不是傻子,别有居心的人谁也别想骗我们!” 她这才发现老蔡氏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许是昨天知晓消息狠狠的哭过了。 连泽等也都附和劝说。 老蔡氏抹着眼睛呜咽道:“好孩子,我对不起你们娘,对不起你们!我还说你们娘和你们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原来——” 想起逝去的女儿,老蔡氏又洒了几把眼泪。 不等连芳洲等劝,她自己又收住了泪水,握着他们的手一同进屋。 连芳洲将带来的礼物摆放在一旁,表示是给老蔡氏的,姜氏盯着几床棉被眼睛放光,刘谷子和两个儿子则对吃的更感兴趣。 老蔡氏忍不住又愧疚叹道:“好孩子,难为你们还记得我,你们有心就够了!以后不必如此!我,唉,我老婆子心里更加不安呀!” 刘谷子一听这话就急了,忙道:“娘你这是什么话,外甥他们现在有的是钱,分咱们一些也没啥大不了的嘛!外甥你说对吧?” 连泽哼了一声不答。 连澈道:“舅舅这话说错了!我们一不欠你钱,二不欠你人情,三不欠你恩情,为何要平白分你?” 连芳清撇撇嘴:“你们昨天上我家还骂我姐姐呢,你们不是好人!” 老蔡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狠狠瞪向刘谷子:“不成器的东西!原来你昨天上芳洲那儿骂人去了?做舅舅的谋算外甥家的东西,你可真够不要脸!” “婆婆,他不会说话,您别同他计较!他的意思不是这样,是亲戚间该相互帮衬!做人不能太刻薄啊!” “你!”老蔡氏气得喘息起来。 “外婆!”连芳洲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舒缓,柔声笑道:“外婆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们眼里只认您,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连泽等齐齐点头说是。 老蔡氏拍了拍连芳洲的手,含泪道:“有空一年来一两趟看看外婆,外婆便心满意足了!” “会的!”连芳洲忙点点头,笑道:“等我们闲了,还想接您去住一阵子呢!” 老蔡氏张了张嘴,原想拒绝,可又想去看看女儿的坟墓,给女儿上柱香,便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姜氏见自己和丈夫、儿子根本插不进去嘴,不由暗自恼火,脸色也阴沉了几分。这几个毛孩子,怎么就这么难收拾! 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又陪老蔡氏说了一阵话,老蔡氏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笑容。 连芳洲等自然不会在这儿过夜,瞧这家里的状况,也不可能留他们吃饭。眼看着快到中午,他们也该告辞了。 老蔡氏很是不舍,却也知道自家的情况,便叹道:“你们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照顾好自己!唉,外婆老了,帮不了你们了!你们放心,有我老婆子在,没人能坏你们的名声!” 姜氏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恨了几分。 连芳洲则感激的道:“外婆,谢谢你!” 没有人比连芳洲更在乎连泽几个的名声,家中没有爹娘,名声上更容不得半点不好,否则别人就会说:“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能好得到哪里去!” 她自己无所谓,但他们不行。 连芳洲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和一个装着好几两散碎银子的钱袋子,一并交给老蔡氏:“外婆拿着花吧!这是我们孝敬您的!倘若有谁敢抢了去,外孙女会叫她知道代价!” 一次不能给的太多,给的太多了,反倒是祸事,也会让他们更加有的没的惦记! 刘谷子和姜氏十分恼火,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老蔡氏原本不肯收,连芳洲等再三说才勉强收下,道:“这是你们孝敬外婆的,谁也抢不走,外婆也没老糊涂!” 刘谷子和姜氏都是心中一凛,却不敢做声。 老蔡氏一辈子就一儿一女,男人去的时候儿子年纪还小,她和女儿未免多疼了他些,不想却惯出了好吃懒做的毛病。 老蔡氏看他烂泥扶不上墙也歇了心思,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可她没想到他竟然生怕外甥们投靠占他的便宜被他媳妇撺掇着对她隐瞒了女儿的死讯,令得老蔡氏大受刺激,也大动肝火。 如果说先前是灰心,那么现在则是绝望了。 他姐姐没出嫁的时候对他多好啊,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什么都省下来给他,他看到邻居小子穿一身新衣裳哭着也想要,他姐姐借着豆大的灯光熬夜多做绣活,就为了给他一身新衣裳。 甚至他娶媳妇的钱,他姐姐也帮衬了一大半! 可他什么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连她的最后一程都没有去送!反而还瞒着她! 如果她还由着他和他媳妇胡闹,害的几个外孙没好日子过,她倒不如死了算了! 老蔡氏平日里万事不管,性子也是温吞吞的,姜氏根本就没把婆婆放在眼里过,此时老蔡氏发起威来,她竟一句也不敢反驳。 尽管她心里气得要命,恼羞得要命,可是嘴上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姜氏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婆婆般,她从来没发现原来她竟也是个强硬之人! 婆婆要收拾儿媳妇,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姜氏也不想想,老蔡氏年青守寡,倘若不是个厉害的,早就被人欺负死了!有几个守寡带大儿女的女子,会是软弱好欺负的? 465.第465章 聪明人 连芳洲看老蔡氏的架势,心中便放下了一大半。有外婆在,舅舅舅母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她还是习惯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 连芳洲便向姜氏笑了笑,道:“舅母,往后外婆就劳你们多多照顾了!我有几句话,想跟舅母单独说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姜氏很想赌气说不方便,可想到连芳洲家如今的财富,这赌气的话愣是说不出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外甥女有什么请说吧!” 连芳洲笑笑,与她来到门口。 连芳洲眸光一冷,盯着她冷冷低声道:“我知晓你没死心,还想着算计我家的银钱财产,可你下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可以先去打听打听我的为人,城里的首富赵家的小姐赵茹君你知道吧?若把我惹恼了,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别拿外婆说事儿,我不吃这一套的,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威胁我!甚至我不需要太复杂的手段,我若说给舅舅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妇、给他一笔银钱,条件就是休了你,我想,他一定会很乐意!” “你!”姜氏脸色一白,睁大眼睛瞪向连芳洲。 连芳洲一笑,道:“俗话说妻贤夫少祸,多劝着点舅舅,照顾好外婆,虽不能大富大贵,可吃穿不愁是不成问题的!若再想别的,可就不行了!别拿你跟我家比,你没资格比!更没资格眼红、没资格愤愤不平!因为那一切都不是属于你的!倘若不看在外婆的份上,我绝不会多看你们一眼!所以,你最好很好很好的照顾好外婆,盼着她长命百岁!” 连芳洲说完冲她笑了笑,“舅母是个聪明人,别把聪明用错了地方!”说完便施施然的走了。 她虽不怕刘谷子和姜氏弄心思、耍手段,但她不想整日应付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话已经跟姜氏说透了,如果她还要一意孤行,连芳洲绝对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一次就把她彻底的解决! 姜氏不是乔氏,她需要顾忌的东西几乎没有。 姜氏呆呆的站在那里,浑身冰凉,心都凉透。 太可怕了! 她从来没想过,那个从前看起来那么温温柔柔、腼腼腆腆,见人多是笑少说话的连芳洲会变得如此犀利! 那双清泠泠的眸子,仿佛能看到她心底去!太可怕了! 姜氏突然就心灰起来,暗叹道:罢了!罢了!这份银钱财富虽然耀眼,虽然吸引人,但也得先看看有没有命去享! 这丫头跟从前可完全不一样了,如今手里又有钱又有人,倘若真要翻脸不认人起来,不拘做点什么,自己便吃不了兜着走! 姜氏深知钱的好处,有了钱什么事情做不来? 只要老婆子在,就不信她会置之不理!虽然享不得大富贵,可从今往后却不会少了吃穿了!总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虽然心里头还是有不甘,可姜氏也不得不歇了别的心思。 老婆子这回是动了真怒了,得好好的把老婆子的心哄回转来。只要老婆子向着自家,自然能谋更多的好处,两个孩子也—— 姜氏眼睛一亮,是啊,还有两个孩子呢! 老婆子就算对儿子媳妇再不满再恨,可还是会心疼孙子呀! 得好好的把老婆子哄回来,过几日求求她,让她给说说话,让两个孩子都过去,大的可以帮他们管管事,小的可以跟连澈一起上学。连芳清那小丫头可真是水灵,不拘哪个儿子,最好能讨得小丫头喜欢,将来也好做亲,这可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的大好事呀,只可惜自家没有女儿可嫁…… 姜氏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转眼间便转下了七八个念头,重新又斗志昂扬、信心满满了起来! 不是不斗,是改变了方法策略。 这么想着,姜氏那不甘、不忿的心情顿时心平气和了许多。送连芳洲姐弟妹几个走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竟真诚了几分。 回去的路上,连泽、连澈和连芳清都十分开心兴奋,说笑了一路,因为外婆没有忘记他们,因为外婆还是很疼爱他们的! 连芳洲的心情也轻快了许多,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帮衬亲戚们,只要他们不展现极品的品质。 只可惜,无论是爹这边的还是娘那边的,最亲近的亲戚却都是极品! 想到出门的时候姜氏的笑容,连芳洲脸上的笑意多了两分凝重,她可不太相信姜氏这么快就想通了。 一门心思只想算计旁人的人,是不会轻易想通释然的。 连芳洲想着问题,脚步不自觉便落在了后边,不知何时阿简来到她身边,笑问道:“又想起什么来了?我看你外婆不是糊涂人,你那舅舅没什么心眼儿,舅母是个聪明的,这边又离得远,相信以后会省很多事。” 连芳洲笑道:“你也看出来了呢!可我那舅母,哼,就是怕太聪明了!” 见阿简有些疑惑,她便将姜氏前后反差极大的态度说了一遍。 阿简不以为意,笑道:“那又如何?不管她打什么主意,哪儿有这么容易得逞?等着看便是了,她若有别的心思,迟早会露出痕迹来!” 连芳洲心中不由宽了几分,笑道:“果然是我想多了呢!” 一行人回到家里,没想到会看到杨家村的杨婆子婆媳两个竟然就在家里。 连芳洲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尽招惹这样的人呢? 自从杨淮山救了她的命之后,连芳洲对杨家人便觉得有些两难起来,救命之恩不比别的。 “杨伯母、杨家嫂子!”连芳洲朝她们笑了笑:“大老远来可是有事?” 托杨淮山的福,连芳洲对杨家人客气了几分,若是从前,杨家人休想踏进连家的门。 杨婆子鼻孔里哼了一声,拉得老长的脸上显出几分不甘和嫉妒。 自打杨淮山为了救连芳洲差点丧命之后,杨婆子既恨儿子不争气,更恨连芳洲扫把星,不知道把连芳洲骂了有几百遍。 466.第466章 杨婆子自居恩人 自那之后,她拘管着杨淮山除了给岳父岳母家送节礼再也不准他来大房村,而她自己也再没来过——省得连芳洲再连累了她杨家。 她恨极了连芳洲,当然不会有谁不识趣的在她面前说起连芳洲,要不然的话,即便再好的交情杨婆子也会立刻翻脸骂人的。 虽然她也偶尔听到一句半句说话说大房村的连家如今过得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发了财,她都嗤之以鼻。过得再好、再发财,又能好到哪里去、发多大的财? 直到今天亲眼所见,她才知道连芳洲原来是真的发财了! 就说这房子院子,就比她家的不知道好多少!听说村里的老房子也推到了,过两天就要建,又买了许多的地…… 这是杨婆子鄙视的、逼着儿子坚决退掉的儿媳妇,如今连芳洲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岂不是证明她没有眼光?岂不是打她的脸?心高气傲的杨婆子心里怎么会好过? 她认为,连芳洲的日子应该越过越艰难,过到最后过不下去,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看在从前订过亲的份上赏给她一口饭吃!这样就能很好的证明她的眼光没有错、证明退亲退得好! 杨婆子看到不但连芳洲家里更阔绰了,就连她本人似乎也越长越漂亮了,身量纤侬合度,不胖不瘦,瓜子脸,水杏眼,皮肤白腻,嘴唇红润,眉宇间飞扬着光耀照人的神采! 连她这个人都在打自己的脸! 杨婆子恨得牙根痒痒,一句话都不愿意跟连芳洲多说,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我们来是来拿棉花种子的!” 没错,她就是来“拿”,而不是“买”,连芳洲欠她儿子一条命,难道还不应该给她几斤棉花种子? 她要是个会做人的,是个知恩图报的,早就该主动把棉花种子奉送上门,居然要她亲自来取,真是不懂规矩! 再有钱也不懂规矩! 连芳洲听她语气很冲的如此说来,要说心中没有不舒服那是不可能的,可看在杨淮山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计较,便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棉花种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叫人给你们拿去!” 连芳洲很快叫人拿来了棉花种子,也是按照杨家的地给的。 连芳洲便笑道:“我叫人跟你们村里正打听过了,一共八亩,算下来是二十斤。这种子算是我送的吧,秋收后也不必再给银子了。” 杨婆子哼了一声,脸上依然绷得紧紧、拉得长长的,道:“送?怕是舍不得吧?我不来你也不说送!不是跟里正打听我家土地了吗?怎么不直接给送家里去?哼,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连芳洲浑不在意杨婆子这般话和态度,跟这种人她不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便很是实诚的道:“我是怕杨伯母家不要,贸然上门反而惹得你们生气。” 杨婆子“哈”的一下笑出声来,“分明你舍不得,还要说大方话!我们家的人又不是傻子,有财还不会发?”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如果连芳洲真的叫人送去自家必定会刁难的。 连芳洲好脾气的笑笑:“许是我想岔了!” 杨婆子见连芳洲始终不温不火的,心中更觉恼火,她怎么可以如此悠闲自如!怎么可以如此从容! 她的命可是自己儿子救的!她欠了儿子一条命! 杨婆子瞪着连芳洲,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气冲冲道:“就给二十斤?你当打发叫花子吗!你的命可是我儿子救的!你这条命怎么着也值得上千斤吧?” 连芳洲脸色有些黑,她没想到杨婆子会如此霸道。 她没有立即答应,令杨婆子更为恼火,同时心里也感到莫名的畅快。 她尖声道:“连芳洲,你这是忘恩负义!” 连芳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并非我不肯给,但只救了我性命的是杨淮山,而不是你,如果要的话,让他亲自来同我说!” 连芳洲自然不能答应杨婆子。倘若今天答应了杨婆子,明天杨老头来要不要答应?后天杨家大儿子来要不要答应?还有杨家其他的人呢?要不要答应? 要真这样下去,她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 如果杨淮山来了,她会同他谈清楚,一次性给他一笔钱,以后两清再无牵扯。 即便在现代社会,救了旁人的命也同样是感念救命之恩给予一定的补偿,可从没见过谁为此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没完没了的! 当然,这份恩情她会记住,将来倘若他迫不得已还求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冷酷拒绝就是了。 杨婆子大怒,瞪着连芳洲尖声道:“你说什么!你不给!” “不是不给,”连芳洲笑道:“救我性命的是谁,我只会给谁!” “我是他娘!亲娘!”杨婆子气得差点要跳起来。 “我也没说不是!”连芳洲稳稳的道:“但我还是那句话,救我的是谁便给谁。” 杨婆子气急败坏,张口便骂了起来。 连泽等在后边听得甚怒,连泽低骂了声“老婆子好不讨嫌”便要冲出去理论,被连澈给拉住了。 连澈抓着他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不行的二哥,好歹她儿子救过姐姐的命,咱们要是同她吵了起来别人岂不是要说姐姐闲话?你没见姐姐都没有还嘴吗?” 连泽气道:“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受她的欺负?哼,救命之恩?阿简哥还救了全村呢,怎么从来不见他在谁面前摆架子、又或者上谁家讨要好处?” 连芳清撇撇嘴道:“这讨厌的婆子哪里能跟阿简哥哥相比,阿简哥哥可从来没欺负过姐姐!” 连泽和连澈相视一眼,两人均露出既想笑又实在不是场合不便笑的表情。 妹子哎,阿简哥哥是没欺负过姐姐,可是不是这么比的啊。 “我可听不下去了!那死婆子!”连泽又道,一脸恼意。 连澈想了想便道:“清儿你去,带上小灰!” 连芳清眼睛一亮:“我这就去!”转身便没影儿了。 连泽也放心许多,瞧了连澈一眼笑道:“果然是读书人啊,脑子就是转得快!” 467.第467章 不买账 杨婆子正骂得痛快,冷不防一只毛绒绒的庞然大物窜到脚边,吓得她尖叫起来,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竟尖叫着一屁股瘫坐在地。瑟瑟发抖。 “你、你想干什么!想害我性命吗!” 连芳洲嗔了连芳清一眼,忍着笑扶了她婆媳俩一把,笑道:“你误会了!我们哪会这么不知好歹呢!虽是狼,却是从小养在家里的,不会咬人!” 说着又瞪连芳清一眼:“胡闹!” 连芳清撇撇嘴,委屈的道:“我怎么知道有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害怕嘛!在咱们家里小灰一直很乖的,不会咬人的嘛!” 杨婆子脸上更白了一分,恨恨瞪了连芳洲一眼。在她们家里很乖并不代表在外边也乖啊,万一这死丫头怀恨在心—— 杨婆子一哆嗦,再也没有雄心壮志骂人了。 当然这只是嘴上而已。 不过连芳洲很无所谓,反正杨婆子就这德性,只要耳根清净就可以了。 “这些棉花种子你们还是先带回去吧,如果要别的,就让杨淮山来!” 杨婆子恨声道:“你不就是想见我儿子吗!他可瞧不上你!” 连芳洲眼睛半眯,冷冷的盯向她。 杨婆子一个哆嗦差点又腿软坐地上去,她那大儿媳妇也觉得心里有点发寒,忙拿上装了种子的口袋,一手扶着杨婆子急匆匆的走了。 连芳洲也没为难她们。 连芳洲倒是盼着杨淮山会来,双方把这件事情彻底的了结了,也省得总惦记着欠人家的。 可杨淮山却没有来。 不是杨婆子没有逼着他来,甚至他那一家子爹娘兄嫂弟妹全部上阵,软的硬的手段都使尽,好话说得嘴唇发干,可是杨淮山就是不肯去。 一家子气急败坏,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他怎么会去呢?他不想让连芳洲看不起他,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 当时如果阿简没有及时感到,自己已经丧命了,阿简不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杨淮山心里感到很痛苦,为什么家里人一致都会这么想呢?说到底不过是看芳洲有钱了眼红罢了! 很快便到了开工建房子这日,鞭炮声震耳欲聋,几乎全村人都跑来看热闹,恭贺的话络绎不绝。 连芳洲笑着道谢,各种糖果瓜子摆满两张长案任由众人取用,小孩子们大把大把的往衣裳口袋里装连家也没人说半个字,反而眼看见底了便又添上,更大得众人的好感,说笑不绝。 连芳洲已经跟张里正和村老们说过了,等自家的房子建好,便开始修缮祠堂、义仓,然后把学堂建起来。 张里正满心欢喜,因此对连芳洲家在建的房子最为上心。 建房子这边由李大、李二负责监工,同时秦管事也帮忙盯着一点。 李三合和王五则看着榨油坊那边。 秦管事叫人打听清楚了行情,连芳洲已经选定了地方建榨油坊,就在靠近裕和县郊区。 购置了两亩多的土地,建榨油作坊、存放黄豆花生以及成油的仓库,还有工人们住宿生活的房舍院子。 连芳洲早就想报答张婶一家,这正是个好机会,便问了张婶一家的意见。等榨油坊建成投产之后,也是交给李三合和王五来管。 不说别人,李三合很是开心立刻便答应了下来,张婶和李叔自然也不会拒绝。也没有什么今非昔比的失落别扭诸如此类的情绪。 从前他们照顾连芳洲一家是因为情分,如今连芳洲家过的比他们家好,反过来照顾他们,他们心里便只有感激,断不会有冒酸的想法。 赵氏听说一个月至少有三两银子的工钱,年节还有节礼和红包,顿时乐坏了,哪有什么不乐意? 榨油坊的各种工具由苏子季设计出来后,仍旧由原先那两家铺子制作零部件。 那两家铺子的老板对连家人格外的亲热,两家不约而同表示只收材料费,不收手工费,连芳洲自然不会占他们的便宜。 两家如此做,是有原因的。 连芳洲早已料到王老板和肖老板在工具上碰壁后,迟早会想到寻找为他们打制过工具的铺子。 连芳洲便抢先跟这两家铺子的老板打了招呼。表示愿意送一份财路给他们。 若那王老板和肖老板真的寻上门来,假装推辞两回尽管应下便是。 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每人分别少给他们打制一样零部件。 行有行规,倘若没有连芳洲的话,他们背地里偷偷将她独家的工具打制给别人,连芳洲知道了上门来闹,他们的声誉就全毁了!得到了连芳洲的同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份银子赚起来心安理得! 不就是少做一样嘛,他们年纪大了,又没有图纸,光凭记忆哪里能记得那样清楚?遗漏一两样再正常不过了! 这一点在做之前他们也会跟王老板肖老板提一提,至于要不要做,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实际上他们除了图个侥幸认了,又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连芳洲和连泽阿简则忙着螺蛳山那边。 螺蛳山那边在动工之前,还得好好的规划一番。 这日,连芳洲三人便来到螺蛳山这边转悠。 时已深秋,山上许多树木已经开始掉叶子了,也有许多野生的果树、灌木结满了各种果实,颜色多半十分鲜艳。 半人高的野草也开始一簇簇的变黄、枯萎,望去显得颇为凌乱。 “这山清理起来还真不容易呢!”连芳洲不由感慨。 连泽便道:“好像也不会太麻烦吧?先放火烧,再该砍的砍,该挖的挖,多雇些人便是。” 连芳洲笑道:“有些树这么高大,得先砍了才好烧,否则烧也没用!到时候树干薰得黑乎乎的,不好砍。” 还没有完全走完,举目四望,连芳洲便发现了不少长得有好几层楼那么高的大树,远远望去枝叶繁茂浓密,料想主干得有合抱粗。 连泽便笑道:“听姐姐的安排!” 半天的功夫,终于将山谷走了一遍。连芳洲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就在最宽敞平坦的中间一处建造鸭舍,将来放养的鸭子便以此为界限,半个月进行一次轮换,分别在山谷两头放养。 谷中原本就有溪沟水流,将其拓宽,隔一段距离开挖一个浅而宽阔的池塘,塘边多栽种芦苇水草,供放养的鸭子活动。 468.第468章 机会 至于鸡舍,便建在靠近山坡的地方,需分散建在整个山上好几处地方。 如今山场还没有清理出来,也不好判断。 鱼塘则建在谷口大片的沼泽地。刚买这片地没几天,连芳洲已叫人过来开挖了好几个口子放水,人手充足马上就能开挖。 这边到时候少不了也得安排人长住。住处就建在谷口和谷尾两处。 “阿泽你明日进城去赵六叔那里说一声,最好后日、大后日便来人上工吧!山上的大树得锯砍,鱼塘也该开挖了。”连芳洲又道。 这一大片沼泽,至少能有四口大大的鱼塘,还得有很宽的平地种树。 连泽笑着答应,又笑道:“姐,咱们上山顶去看看吧!山顶上看得远、也看的全,省得万一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就不好了!” 连芳洲想想也是,便笑道:“也好!那就上山吧!” 阿简抬头扫了一眼,指了个方向:“从那边上山吧,似乎有条小路。” 这儿原本就几乎没人来,连芳洲买下来之后更是没人来,勉强一条放牛人、砍柴人踩出来的小路也迅速被杂草掩盖。 不过连芳洲和连泽都相信阿简是不会看错的。 连泽崇拜无比叫道:“阿简哥,我跟你学了这么久,怎的却没有这么好的眼力呢!阿简哥,你可要一样样都教我啊!” 阿简微微一笑:“只要你不嫌麻烦啰嗦,我所会的都会教给你!” 别说他是芳洲的亲弟,看在他一片心意努力用功上,他也会愿意教他。 连泽顿时大为欢喜,忙笑道:“我求之不得呢,怎会嫌弃!谢谢阿简哥!” 阿简随口笑道:“自家人不必客气!” 连泽便嘿嘿的笑了笑,嘴角高高的翘起,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自家人、自家人!” 连芳洲突然觉得这语气怎么听的这么古怪,她心里本就有鬼,不由得凝向连泽,眼眸半眯。 连泽早已转过头去,大呼小叫的讨好着阿简,各种的称赞。 连芳洲一笑放过了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山虽不高,路却不好走,一路上藤蔓野草疯长乱长的树枝阻挡着,足足花了差不多三刻钟才上到山顶。 山顶上总是较为平坦的,几人寻了个干净的大枫树下歇息。 从上俯瞰,的确可将一大半的地方收览眼底。 连芳洲从心里过了一遍,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之处了。 农闲时节不怕雇不来充足的人手,几处同时开动,相信最多一个月便可改头换面做大模样。 “这儿的风景也很不错呢!到时候也在这山顶上建一座房舍,闲暇时候能来住上几日!” 连泽便笑道:“山顶这几棵大树长得很好,看着很精神,姐,要不也留下吧!” 山顶上除了大枫树还有大樟树、野松树,看样子长了得有好几十年吧?若要在这儿建房子,留一些大树好乘凉也不错。 连芳洲便笑道:“捡大的留便留吧,到时候你过来看人放火烧荒,别忘了挖出火界线隔开就是。” 连泽笑着答应了。 “姐你看,那边有野葡萄,我过去摘一些看看好不好吃,你在这等我啊!”连泽忽然又指着远处的山坡叫道。 不等连芳洲出言反对,他施展小有所成的轻功,一眨眼的功夫早去的远了。 连芳洲不由摇头,笑骂道:“他什么时候也这么贪玩了!从前可不这样!还野葡萄呢,欺负我不习武只当我眼睛不好使是不是?我就没看见那边有什么野葡萄!啊!你做什么!快放开..” 阿简自她身后伸手抱住了她,连芳洲吃了一惊! “呵呵!”阿简在她耳畔低笑,柔声道:“阿泽越来越懂事了,我也没看见那边有葡萄,他是故意找借口避开让咱们单独相处呢!就是这借口太烂了,有待提高!” 连芳洲脸上一红忙挣扎,气急败坏道:“他、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是不是你告诉的他!” “我没有,”阿简无奈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站着,苦笑道:“我哪儿敢背着你乱说出去?倒是这小子,已经很多次了,变着法儿在我面前夸你呢,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要撮合咱们!所以真的不关我的事,是他好心的为咱们创造机会呢!” 想到连泽在自己面前绞尽脑汁的夸张连芳洲、讨好自己的情形,阿简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芳洲窘得不得了,咬牙道:“这小子我一直当他是个稳重懂事的,谁知道也耍起小聪明来了!” 阿简笑道:“你别怪他,他也是为了咱们好啊!” 连芳洲气呼呼道:“我怎能不怪他?他自作主张乱来,万一,万一他撮合的不是你呢..” 不用连芳洲说完,阿简脸色黑了黑:“他敢!” 倒把连芳洲惹得“噗嗤”一笑。 阿简也笑了,道:“他不会的,他不会那么没眼光的!芳洲,我想你了!” 阿简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神情也无比的温柔,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连芳洲心中一暖,这回没有再拒绝,轻轻靠在他怀中,半阖上了眼眸。 过了几乎有小半个时辰,连泽才装模作样的回来。 在他回来之前,诉衷肠的两人已经诉完了,亲热也亲热够了,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连泽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那两个享受了好处的人看起来若无其事、镇定自若,连泽反而有点心虚,面对连芳洲,努力再努力,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 “回来了啊,等着你的葡萄呢!摘了多少啊?”连芳洲瞧了他一眼,无不戏谑的问道。 连泽“呵呵”的笑了笑,挠了挠头,支吾道:“没、没采了多少,我,我都吃光了..” 说着又讨好的陪笑道:“姐姐要是想吃,我明儿再给姐姐找去!” 连芳洲心里暗笑,哼了一声道:“既然没有,怎么去了这么久,害得我还为你担心,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差点儿就找你去了呢!” 连泽一怔,大是过意不去,忙笑道:“幸亏姐姐没去,我,我好歹跟着阿简哥习武这么久,怎么会这么没用呢!姐姐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啊不,那个,阿简哥在呢,不会让姐姐有事的!” 连泽心虚得不得了,提到阿简的名字下意识的瞟了连芳洲一眼。 469.第469章 赵家的庄子 连芳洲只作不知,道:“阿简是外人,你是我亲弟弟,我要去找你他又岂能拦着!这样没道理的事儿阿简怎么会做?” “哦,姐姐。”连泽暗暗失望不已。看来自己白费苦心了,他们俩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连泽也不知道隐藏情绪,明晃晃的将失望、沮丧写满脸上。 连芳洲见了差点笑出声来,绷着脸道:“下次不许胡闹了!” 连泽闷闷又“哦”了一声。 阿简摇摇头,向连芳洲笑道:“你别逗他了,既然回来了,咱们回去吧!” “走吧!”连芳洲白了连泽一眼道。 连泽愣愣的,瞧瞧阿简,又瞧瞧连芳洲,还是不敢确定到底这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啊…… 没几日,刘甲突然又上门来了,看到连芳洲家如今过得越来越兴旺忍不住各处走了走看了一圈,啧啧称赞不已,“连姑娘真正好本事!今年和去年比起来,可真是大变样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呢,这才一年的时间啊,变得我都几乎疑心走错门了!瞧瞧这大院子、这么多的房舍、下人,还有那正在盖着的新房子,啧啧,真是了不起啊!真了不起!” 杨淮山那小子没福,杨家也没福!刘甲心中暗道。 连芳洲叫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刘甲哥大老远专程来一趟,总不会是特意来夸我这么一阵的吧?” 刘甲一拍脑袋呵呵笑道:“可不是,我光顾着夸你,差点连正经事给忘记了!哎,也不能怨我,这样的变化,谁见了不吃惊呢!” 刘甲一笑,收起了玩笑的语气,向连芳洲道:“你不是托我寻访合适的庄子吗?现今我手上正有一处,还不错,有现成的庄院房舍,都是不用修整直接便可入住的,大大小小房舍得有三四十间,庄子上下人也是现成的。水田一共五百六十亩,上等一百二十亩,剩下的全是中等,旱地坡地三百多亩,都很集中。我这不,到了手里第一个便来问你了!哦对了,地方在裕和县郊区的河口村,正好从大房村上县里去顺路,差不多到县城从岔道上拐一拐就到了!” 刘甲一口气把情况说的十分清楚,连芳洲听得也很满意,这处庄子如果真如同他描述的那样,那还真是一处好地方呢! 如今对她来说,购置几百亩的田地就是小意思。 可是,他似乎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连芳洲冲刘甲笑笑,还没开口问,刘甲见她神色间颇为满意,便接着继续笑着说道:“这主人家连姑娘应该也知道,就是县里的首富赵家。” “赵家?”连芳洲一怔。 赵家跟连家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可赵茹君倒霉之后,大家多多少少听到一点半点关于赵茹君和连芳洲的风声,作为地保,刘甲知道的比别人还要多一点点。 不过他在连芳洲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来,若无其事的笑着解释道:“赵老爷的生意出了点问题,又加上赵氏族人步步紧逼,呵呵,连姑娘你是不知道,赵家如今要多乱有多乱!偏偏赵老爷按下葫芦浮起瓢,根本顾及不全,这只是第一步,只怕要不了多久,陆陆续续的,他还得变卖田地呢!他急着要现钱,价钱也不高,连姑娘这时候买进正合适!” 这时候,县令已经垮台,赵茹君已经不知所踪,加上苏景和有意无意的一些动作和暗示,赵家想不乱都难! 连芳洲坦然一笑,道:“行,明儿我们去看看吧!如果合适的话我便买下来。我这人不想占人便宜,更不想趁人之危,按照市价购买便是!只有一样,我不想牵扯进赵家的任何麻烦中,田地、地契、房契交到我手里的必须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纠纷的!还有那些下人,我也不太想留下。” 其实刘甲完全多虑了,连芳洲根本没有什么忌讳能不能买之类的问题,赵茹君是赵茹君,买卖是买卖,她只看合不合适,至于是不是赵家的,有什么关系呢? 刘甲去看过那处庄子,知道是很好的去处,心下明白连芳洲只要看过了十之七八是会要的,便笑道:“行,明儿我来请连姑娘一起去!连姑娘放心!不是清清白白的地方,我也不会上手!那地儿真的不错,明天你看了肯定会满意!至于那些下人,你不要就不要吧,想必赵老爷也不会强人所难!” 几个下人还不好处理吗?赵家或是收回,或是直接送到人牙子那里就完事了。 连芳洲笑着答应,刘甲便告辞去了。 第二天,连芳洲和连泽、阿简,还有秦管事一起去河口村那处赵家的庄子。 赵老爷派了个管事跟着,帮着介绍一二。 许是连芳洲不想落井下石、按市价购买的话感动了赵老爷,这位管家十分客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连芳洲等看过了这些田地,的确感到很满意,土地肥沃,水源充足,而且都连成片。 往年都是佃给佃户种的,接手了来照旧便可。 庄子上房舍整齐干净,栽种了不少花草。人并不多,只有两房家人,不过是干些杂活、打扫收拾庄子,万一佃户们有什么事儿兼跑腿报信的活计。 许是知道要换主人了,前途渺茫不知何去何从,两房家人见到连芳洲等时都有些惴惴。 那赵府的管家见状试探着在旁便陪笑道:“这两房人家在这儿庄子上已经住了五六年了,最是安分守己、老实本分的,平日里也不爱到处乱跑,更不会嘴碎嚼舌头,连姑娘若觉得行不妨留下他们吧!现成的人在这儿守着,总比重新调教的强!” 连芳洲看向秦管事。 秦管事知道她心里有所松动了,便问了这两房人几个问题,觉得果然还算是老实本分的,便向连芳洲笑道:“姑娘若觉得好不妨先留下也可以,将来若不好,再处置便是!” 两房家人脸色微白,慌忙跪下表忠心,“奴才们绝不敢招惹是非,不该管的绝不多嘴半个字,不该做的绝不沾手,请连姑娘留下我们吧!” 赵家的情况,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470.第470章 准女婿 若非情形很不好,赵老爷也不可能会将庄子卖掉。 连芳洲略一沉吟,便点点头道:“也罢,用熟不用生,我也省些事儿!只是连家的规矩跟赵家许有不一样的地方,回头我会让秦管事一一的同你们分说明白!你们照做便是,倘若乱了我的规矩,我也是不留情面的!” 最为重要的是,她买下这庄子之后,他们绝对不能跟赵家的人还有半点儿联系。 按照刘甲所说,加上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赵家只怕还会接二连三的出状况,万一有赵府的旧仆投靠什么的,连芳洲可不希望他们会心软收留。 这种事情一旦沾上,就会后患无穷。 赵茹君那个样子,还有喜鹊也是眼高于顶的骄傲样,连芳洲对赵家的人印象很不好,她可不希望自家的人跟赵家又扯上什么关系。 两房家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连忙答应,向连芳洲磕头道谢。 其中一人略犹豫了片刻,陪着小心向连芳洲陪笑道:“姑娘,老奴的准女婿也在赵府,能不能,能不能恳求姑娘开恩,把他也,把他也买过来,老奴一家子谢姑娘大恩!” 这倒不能怪他唐突,谁不心疼自家姑娘呢?那小姑娘听到父亲这么问,紧张得绷直了身体,那妇人想必是她的母亲,也眼巴巴满脸恳求的望向连芳洲。 连芳洲看了赵府管家一眼。 赵府管家忙笑道:“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呢,倒是赶巧了!倘若连姑娘愿意的话,老奴回去会跟老爷说一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成全一桩姻缘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连芳洲笑笑,便问那人道:“你那准女婿叫什么你说一声,赵管家回去好安排。” “谢姑娘!谢赵管家!”那人欢天喜地又磕了个头,忙道:“奴才的准女婿叫赵三!” “谁?”连芳洲睁大了眼睛一愣。连泽、阿简等都是一怔。 赵管家也愣住了,随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是谁不好,怎么偏偏是他! 那人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虽然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也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重复道:“奴才准女婿叫、叫赵三啊……” 连芳洲一笑,向赵管家笑吟吟问道:“你们府上,应该只有一个人叫做赵三吧?” 赵管家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这个、这个自然,哪儿能有重名的呢!” 连芳洲轻轻一叹,向那人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赵老爷放出话要卖这庄子之后,赵三才跟你女儿订亲的吧?是不是他主动提起的?” “姑娘您怎么知道!”那人满脸的讶然。 连芳洲勾了勾唇冷笑,赵三倒是好算计,好胆识啊! 想必自己托刘甲帮忙访合适的田地庄子的事儿赵三也知道了,赵家这处庄子这么好,自己多半是会要的,他倒是打的好算盘,只是不该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亲自赶出门的人,她连芳洲怎么可能还往回收?那当初岂不成了儿戏? 别跟她说什么改过自新、什么后悔知错的话,她还没那么糊涂!没那么稀罕好话! “秦管事,你跟他们说说吧!”连芳洲淡淡道。 “是,”秦管事微微躬身点了点头,向那一家子道:“你们可知道那赵三何许人也?当初是我们连家的下人,很不守规矩,被我们姑娘退到人牙子那里,后来又被赵家的大小姐买了回去。其实这就是今年上半年发生的事儿!所以你们应该明白了吧?我们姑娘是不可能再让这个赵三回到连家的!” 连芳洲道:“这人很是阴险狡诈,想必是猜想到我会买下这处庄子,所以才抢在这之前跟你们家女儿订亲!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吧,我是不可能会要他的,你们倘若舍不得他,便留在赵家吧!我不勉强!” 那两口子顿时傻了眼。 看得出来他们都是老实人,在他们眼中,因为不守规矩被主家发卖的奴才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可他们家女儿却白了脸色,膝行两步上前,冲连芳洲连连磕头哀求道:“姑娘、连姑娘,人谁没有糊涂犯错的时候呢!他已经知道错了、已经知道错了的,求求姑娘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求求姑娘了!姑娘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也报答不了,求求姑娘了!” 那男子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二丫头,你,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二丫头顾不上理会父亲,一个劲的向连芳洲磕头:“连姑娘、连姑娘!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连芳洲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听听,她说的不是“他”,而是“我们”呢! 连芳洲就想不明白了,赵三那种油嘴滑舌的男人,居然也有人喜欢,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死心塌地的那种! 果然是没经过世事的小姑娘啊! 连芳洲对那二丫头的苦苦哀求视而不见,既不拒绝,也不同意。 二丫头磕头磕得越发的用力了,求得也越来越可怜。 “连姑娘!”那妇人心疼女儿,见了好不忍心,便也跟着道:“求求你——” “给我闭嘴!”男人低喝着打断了她,狠狠瞪了她一眼训斥道:“你跟着添什么乱!还不赶紧把那丫头给我拉回来!不知好歹!” 连芳洲依然没有表态,心中却是暗暗的松了半口气,这男人倒是不糊涂! 如果他们一家子都跟着这个二丫头给赵三求情,哪怕磕头磕出血来,连芳洲也不可能会留下他们。 一家子的糊涂虫,她留下来做什么? 之所以说是松了半口气,还剩下半口得看看这男人能不能当家作主、说的话算不算数!如果是个虽然明白,但不能当家作主的,连芳洲也不打算留。 那妇人挨了丈夫的训斥脸色白了白,嘴唇嚅嚅的动了动,却不敢反对,膝行上前抱住了女儿,硬将她往回拽,小声哭劝道:“好孩子,你别这样,不要这样!” 471.第471章 拦车 二丫头叫了声“娘”转身扑在妇人怀中,压抑着呜呜的哭泣,纤细的肩膀一下一下的颤抖,如风中的蝶,好不可怜。 那男人向连芳洲郑重的磕了两个头,求道:“连姑娘,丫头还小不懂事,求连姑娘饶了她吧!这门亲事原本就只是口头上说的,并没有换庚帖,连跟主子说一声都没有,因此并不作数的!那样不规矩的人,奴才怎能把女儿嫁给他!请连姑娘收留我们吧!” 那二丫头大急,还要求情,被那妇人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那妇人在她耳畔低低的劝了几句什么,那二丫头不再挣扎着要求情了,哭倒在妇人的怀中。 “你可想清楚了?倘若将来藕断丝连什么的,我立刻能将你们发卖了!跟了我的人我不会亏待,可惹恼了我,我也是丝毫不讲情面的!”连芳洲不紧不慢的道,瞟了一眼二丫头。 男人毫不犹豫道:“想清楚了!姑娘放心,奴才绝不会跟赵三再有什么联系!奴才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那赵三跟奴才并不熟悉,怎么会突然间找上门来,还要结亲!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几分!奴才这丫头也是个糊涂的……姑娘放心,奴才一定会管好她!不叫她惹祸!” 连芳洲听这男子如此说那剩下的一半心也放下了:果然不是个糊涂的,也能拿得住家人。 连芳洲便笑道:“事情还是想清楚的好,事关你女儿的终身,你也不想她将来恨你不是?你们再考虑考虑吧,两天之后再给我答复!” 那二丫头听了这话不由转过头看了连芳洲一眼,心中又生出希望。 连芳洲断然道:“只不过我把话先说在前头,赵三那种人,我是绝对没有可能留下的!” 那男子原本也有些犹豫,他是个疼惜女儿的。可连芳洲的话令他立刻又改变了注意,斩钉截铁道:“奴才不用考虑,奴才已经决定了!请连姑娘收下我们吧!” “既然如此那我姑且相信你们,若再跟赵三有来往,我是断断不会妥协的!”连芳洲见他毫不犹豫,便也不再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连芳洲等离开后,二丫头在娘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的怨恨父亲绝情。 男子叹道:“我的女儿,你怎么还不明白呀,连姑娘有多厌恶赵三你也亲眼看见了。就算连姑娘心善,禁不住咱们乞求勉强收了赵三,可赵三这辈子也难得她的重用,你跟了他,这辈子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况且,连姑娘可没有半点儿心软妥协的意思!那赵三偏偏这个时候同你偶遇,我也瞧着这事儿不对,没准他就没安好心!” 看到女儿还在啼哭不休,男子叹道:“丫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吗?非要他不可?要真这样,咱们家就得留在赵家,赵家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你难道没瞧见吗?这要是万一咱们一家子被拆散,你,你真愿意看到那样吗!” 二丫头脸色大变,情不自禁的颤了颤,终于垂下头不言语了。 她是很喜欢既俊俏又多情又会说话的赵三,可是跟爹娘比起来,她更加在乎的是爹娘。 如果一家人要被拆散,她宁愿终生不嫁! 连芳洲对这处庄子很是满意,连泽也很喜欢,秦管事也说买得,当天便谈好了价钱,明日就可交接。 双方,不,应该说是三方都很满意——刘甲又能抽一笔数额不少的佣金了。 三方别过,连芳洲等便往大房村方向回去。 不想没走多远,冷不丁从旁边窜出一道人影拦下了马车,若不是阿简技术好,必定会跟人撞上! 饶是险险避开,马车里的连芳洲等人也给弄了个前仰后合磕到了车壁上。 连芳洲等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便听到阿简冷冰带着怒意的声音道:“赵三!你来干什么!” 连泽不由骂道:“真是阴魂不散!” 秦管事看向连芳洲,连芳洲勾了勾唇角冷笑道:“他也太心急了点!我以为他至少得等我们回去之后才上门求情呢,没想到路上就拦下了!” “姑娘..”秦管事语气中充满征询。 连芳洲冷声道:“这种人我懒得见他,咱们跟他都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着隔着车帘向外叫道:“阿简,不用理会无故挡路的人,让他滚!” 赵三拦下了马车便“扑通”一声跪在了车前,对着马车连连磕头:“姑娘饶了我吧!求求姑娘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的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老老实实的干活,再也不敢不懂规矩了!求求姑娘..” 连芳洲没有出来,阿简更是听都没听赵三的祈求,听到连芳洲说的话后,阿简更是半点儿犹豫都没有,扬声答了个好字,随着他“让开”两个字出口,手腕一抖,马鞭灵蛇般朝着赵三直直飞了出去,将赵三逼得往旁边退了两步,而就在此时,马车轻快而过,转眼便将赵三抛在了后头,扬起滚滚尘土。 秦管事欲言又止,终究向连芳洲劝道:“姑娘,俗话说宁惹君子莫招小人,赵三这种人只怕心思不纯,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姑娘不如要了他过来,再远远的卖出去,只怕还好一些。” 连芳洲不屑道:“这种人即便再怎么也翻不出大浪来,若连这种东西我还得操心,那我也太没用了些!况且,就冲今日庄子上那几个人的话,赵管家回去只要一说,赵老爷自会处置了赵三,用不着我多此一举!”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家还没完呢,赵三就上窜下跳的企图找退路,赵老爷岂能饶得了他? 何况他又不是赵家的老仆,不过是赵茹君当初为了恶心连芳洲买回去的一个奴才而已。 赵老爷处置起他来不要太顺手哦! 秦管事如梦初醒,忙拱手笑道:“是我糊涂了,姑娘所言不错!” 连芳洲笑笑,心道不是你糊涂了,而是你遭逢大难变得格外的谨慎小心了。 但再谨慎小心也不能怕了那么一个东西不是?若那种人都要特意花费一番心思对付,岂不是太累了? 472.第472章 螳臂挡车 赵三眼睁睁的瞪着远去的马车,吃了一嘴巴的尘土,从地上爬了起来恨恨的啐了几口。 他满肚子的话都还没有来得及发挥呢,他们怎么能就这样走了?真是岂有此理! “连姑娘,你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好歹得给我一个分辨解释的机会是不是?你们这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赵三喃喃道:“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你不能拿从前来说我,怎么能这样..” 赵三很想跟到大房村去赔罪请罪。 可想想刚才那毫不犹豫疾驰而去的马车,他心里忍不住又打起了退堂鼓:连姑娘是个最冷酷无情、不讲情面的,就算我再诚心诚意的上门,她也不会领情,照样会把我赶出来,我何苦送上门去给人笑话? 赵三心烦意乱一阵,最终泄了气,自我安慰道:“算了,既然如此我何必非要求着她不可?赵家还没到那一地步呢!” 拼命的如此自我暗示,赵三的心里好受了不少。 缓回了劲儿的赵三忍不住又怨恨起来了,转身便朝河口村的方向走去。 就算做不了什么,恶心恶心人也好啊! 赵三添油加醋的跟二丫头的爹娘说着连芳洲的坏话,二丫头的爹不动声色的听着,冷不丁问道:“听说你以前是在连姑娘家里做下人?怎么没告诉我们这个?你又是怎么离开的?” 赵三脸色微变,勉强笑道:“这是过去的事儿了,没什么好说的,唉,那连姑娘难伺候的紧,为人又刻薄又挑剔,我忍不住反驳了两句就被她恼羞成怒发卖了!” 二丫头她爹抬手打断了还要再说的赵三,冷冷道:“你一个下人,在背后如此说前主子的是非长短就不该,我们家都是忠厚老实人,你走吧,我就当从来没见过你,亲事本就没有正式定下来,就算了!” 赵三呆住了,还要分辨什么二丫头的爹哪儿还肯听?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赵三又气又恨,只觉得今天真是什么都不顺。 他可没有想到,更不顺的还在赵府等着他呢! 赵老爷这些日子以来真可谓是焦头烂额水深火热!心里头憋着一肚子的气在呢! 赵三可算是撞在了枪口上。 他一回赵府,赵管家立刻命人将他结结实实的捆了,打了一顿交给人牙子,命远远的卖到盐场去做苦力。 那种地方进去了,这辈子就别想再出来。 转眼一个月,连记榨油坊投产开业了。一应事务按照之前说好的由李三合与王五管理,其中以李三合为主,记账则是王五在记。 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其他三家榨油坊的管事当然会去瞧一瞧看一看,打着“恭喜”的旗号探听敌情。 出乎意料的是,连记榨油坊的作坊不像别家的那样只是搭建个棚子半封闭的,而是安置在拱形高顶的青砖大瓦房里,而且还对外保密,不让人进去参观。 对此三家管事都无所谓的笑笑,过后三人还嘲笑了几句,说连记真是太小心了,他们可都是老前辈,难不成还向他偷师? 遂没把他放在心上。 李三合又按照连芳洲说的跟那三位透了点口风,说自家刚开张,原料不足,收购黄豆和花生的价格会比他们每斤多一文钱。 那三人听了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反而在肚子里笑话连记傻。 要知道利润空间是一定的,收购原料的价格提高了,利润自然就薄了。 收购黄豆花生你可以提价,卖油还能提价不成?提了价谁还买你的油啊! 有一家的管事还十分大度的将手一挥:“李管事要是愿意的话啊,一斤提高两文钱收购我们都没有意见,让乡亲们也多赚几个辛苦钱嘛!你们说是不是!” 那两人都呵呵的玩笑着说是。李三合嘴里好脾气的也笑着谦虚,倒更博得他们几分好感,心里也越不拿连记当回事。 连记收购价比别家每斤多一文钱的事儿如一阵风般很快传遍,大家自然将连记作为首选买家,争先恐后的挑着扛着到连记来卖,生怕来得晚了又恢复了市价。 一斤多一文,一百斤就是一百文,能买够吃几个月的盐巴,也能给全家人扯布料添一身衣裳。 还有,也能买上两斤油。 因为出油率低,油的价钱并不便宜,一斤油得卖到四五十文钱。 所以贫穷些的人家里,油也是精贵的东西。放油炒菜会被婆婆骂死的,只能煮熟了滴几滴而已。 络绎不绝的人来连记卖黄豆花生,三四个伙计检查成色、过秤、入库、算账忙得脚不沾地,王五也过来帮着算账付款。 卖了黄豆花生,少不了现成买一罐油回去。 旁边放着一个白瓷缸,盖着盖子,打开一看油香扑鼻而来,清幽幽光亮可鉴,不见半点儿杂质。 不用问便可知道,这是品质极好的油。 若要买油,旁边还有不大不小可装两三斤左右的陶罐免费赠送装油。 虽说一个陶罐也就两三文钱,但赠送的不要白不要不是?况且油虽然精贵舍不得多用,但每天也是要用的。 家里条件好一些的,一个月也要用一两斤或者更多的。 刚卖了花生黄豆手里又有钱,人家掌柜伙计又这么热情的开口询问,几乎七成以上的人都买了一两斤,有的买更多一些。 卖油的伙计在装油的时候分量给的足足的,总会多给一些,于是旁人见了,又有不少原本不打算买的也买了。 买油的客户,基本都有回头客的可能,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渗透,要不了一年的功夫,连记不但能站稳脚跟,必定还能赶超其他三家。 因为出油率高,也就相当于成本比别人少上一大截! 同样的法子连记能用,但别家没法跟。因为连记不会亏,别家却是赔不起! 口碑做出来了,自然就会有酒楼、大户人家、外地客商等上门,不愁没有生意可做。 连芳洲其实完全可以拜托苏家帮忙介绍大客户,甚至苏家也需要很多的油。但她没有那样做,她想凭自己的本事,不想样样都依靠苏家。 既然大家是合作的关系,如果她三天两头的求照顾、求帮忙,苏景和与方晴是不会说什么,保不齐下边的管事们不会对她生出轻视之心。 473.第473章 榨油坊的事儿 后来苏景和与方晴知晓她开了榨油坊之后,到底埋怨了她一通太见外,让她每个月往苏家送两千斤,苏家上下加上好几家酒楼、秀苑,一千斤还不够呢,只是觉得她家榨油坊一个月产不了那么多才没多要。 方晴又跟连芳洲说笑说他们好些朋友感激她提供的棉花种子都想照顾她家榨油坊的生意,只是知道不愁销,便罢了。 连芳洲却是心中一动,待裕和县那年走上正轨之后,提拔了一个大伙计,让李三合前往双流县再建一家规模更大的榨油坊。 方晴知道了主动派了手下一名办事老成的管事帮着李三合做了许多事,也就是经过双流县这边的事儿,李三合从那位掌柜身上学到了许多,从此以后连记榨油坊全权交给他来管理。 不到一年的功夫,在邻近的县里又开了五家榨油坊,两年之间,开遍了整个大半片西南,总共达到六十家! 那个时候,李三合已经成为总管六十家榨油坊的大掌柜,连芳洲送了他一股,王五、王四、李四分管部分,每年得到的分红同样十分丰厚。 此是后话了。 再说当前,渐渐的那三家榨油坊也看出端倪来了,主要是自家生意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影响,想不注意也难。 可连记并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降价,只不过不缺斤少两,分量不但给的足足的,并且都会多给那么一两勺。 这是连记大度,他们要是看不过眼也可以做。 事实上他们还真就看不过眼了,三家突然同时宣布降价,想要用价格战拖垮连记。 连记完全被动的应战,他们降多少连记也随之降多少,只不过照旧分量足足,然后多添加一两勺而已。 那领头的骑虎难下,一咬牙又降,不把连记拖垮誓不罢休。结果不到一个月,原本那三家中本钱最小的一家损失惨重经营不下去,不得不关门了事。 剩下两家不得已,两位掌柜带了重礼亲自上门求和。 李三合很老实的表示连记从来没有主动挑事,一直搜都是随大流而已,只要他们停止这恶性竞争,连记立刻便会跟随将价格调整到正常。 两家掌柜相对苦笑,暗自惭愧不已。‘ 其实他们也看明白了,倘若连记不依不饶,反客为主穷追猛打,他们两家离关门大吉也不远了! 这些日子每天都在赔本,每一天可以说都是咬牙熬过去的,外地来要油的客户一下子多起来,又不能不卖! 再这样下去他们撑不了几天了,而连记稳稳当当的看不出任何不妥! 其实,连记多添两勺的策略只是针对散客,对于大客户并没有如此,大客户也不在乎这一两勺。 只要那三家老老实实的本分经营,不可能全被连记抢了生意。 可经过这么一场风波,除了倒闭的那家,剩下两家也元气大伤,连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奇迹般的跃居榜首,成为龙头老大。 连记榨油坊开张的时候,螺蛳山那边也全部都改造完成了。 原先长满深一丛浅一丛的杂草,冒着水泡的沼泽完全变了样。 四口波光粼粼的大鱼塘一口占地五六亩,塘与塘之间有很宽阔的塘基,打好了一个一个的树坑,等开春便会栽上杨树、杨柳、楠竹等吸水性强的树木。 鱼塘区四角都有一处装鱼饲料的仓库。东面一处两进的院落便是看塘人的住处。 再往东以及南面、西面各有一大片好几十亩被开垦成了菜地,专门种菜喂养鱼以及山上的鸡和山谷里的鸭子。 山谷中的溪沟也拓宽了,整个山谷中总共挖了十二处宽阔的浅滩,芦苇等已经载上了。 鸭舍已经建好,山上分布各个位置一共五处鸡舍也已经建成。 两边山上已经光秃秃一片,全部打好了树坑,只等着明年栽种。只有山顶有几株枝繁叶茂蘑菇伞盖似的大树青翠欲滴,十分惹眼。 山顶的房舍正在搭建,全部采用原木做材料,建好之后再在里边粉刷,不会透风漏雨,想来定是别致。 整个山包括鱼塘菜地那一大片地方,连芳洲打算用铁丝网栅栏全部围起来。 铁栅栏早已经预定做好,这两天正在雇人忙活着。 这边的事务连芳洲打算到时候交给李五来管着,另买了六七个人一起,平日里忙的话再从附近村子里雇人做一些粗活。 最重要的是,村子里的新房子也建好了,前后两进的院落十分宽敞。还有东西跨院各一座,以及一个小小的花园。 正屋一共五间两进,上下两层。厢房耳房一应俱全配套。 连芳洲还特意设计了十分干净方便的卫生间和洗澡间。有苏子季在,设计上可省了不少事儿。 西跨院用做客房,以及堆放一些杂物。 东跨院则是连澈的书房。不仅十分宽敞通透采光极好,院子里还堆起一座小小的假山,栽了梅树和修竹。又安置了两个半人高的大瓷缸,养着数尾颜色鲜亮的金鱼锦鲤。 书房里一应布置以明快整洁为主,颇显几分素雅之意。 连澈喜欢得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阳光般灿烂,不知说了多少句谢谢姐姐。 搬新家这天,少不了要做几桌酒席宴请众乡邻。众人也都进去参观一回。 看到这院子屋子一切布置安呈,众人没有不羡慕笑着夸赞的。 祠堂和义仓已经在维修,学堂也选好了地址快要动工了。 连芳洲不仅包揽了所有的费用,还表示学堂对本村孩子免费,先生也由她出钱聘请。 并且每年考试前三名的,来年的书本笔墨纸砚她也全部包了。 众人无不大喜!感念她的好意,对连家羡慕有余,嫉恨的却少。 偶有谁说几句酸话,不等连芳洲听见,早有人出言反驳,连乔氏也被人顶得哑口无言。 随着连芳洲家越过越好,众人也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她越好众人也会越好。她可从来不是吝啬的人。 不说别的,她可是说了,以后不管哪一年,大家的棉花她都会收购,她家需要招工用人,优先会考虑本村的人。 那榨油坊里除了李三合,都从村里去了几个人呢! 474.第474章 搬新屋 众人热热闹闹的看了新房子,随后一起去大院那边吃酒席。席面十分丰盛,众人越发夸起连芳洲姐弟们几个来,夸他们大方、会做人。 要说心里头不是滋味的人也有,比如连立一家。 别说连立和乔氏,就是连海心里都不是滋味。 看到连芳洲家的兴旺,听着众人对他们家弟妹几个的夸赞,就连刚上学才一年的连澈都有人夸他“聪明、书读得好,将来准定出息、中个状元做大官”等话,他心里暗嘲无知、愚蠢,却更觉得难受了。 不算孙家那外来户,他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很快就会是举人了,而且他也是连家人,难道大家不应该来夸他、巴结讨好他吗! 捧着一个只怕三字经都念不全的奶娃娃算怎么回事? 越想越不是滋味,深受刺激决定争一口气绝不叫人看扁的连海再也坐不住了,便起身准备回去。 他要回去努力用功,一点时间都不要浪费。 到时候中个案首回来,让大家都看看!让他们羡慕巴结称赞的对象变成他并且无人可以取代!让他成为全村孩子的榜样! 连海去找连芳洲告辞。连芳洲正应付着婶娘嫂子们,抽身出来向连海笑道:“堂兄不多坐会吗?这就走啊!” “太吵了!我坐不住!”连海脱口便道。 看到连芳洲明显怔了一怔,连海忙陪笑道:“你不要误会,我是说我这阵子天天闭门读书清净惯了,这突然置身嘈杂之中很有点不许习惯,呵呵!今儿是大喜事好日子,是该热闹、是该热闹!” 连芳洲哪儿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不是滋味,不过既然他这么解释了,她也乐得装作没听出来! 连芳洲便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如此啊!呵呵,那么堂兄便请回吧!堂兄这么努力,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成绩的!” 连海的眉头舒展了几分,脸上不自觉带出几分笑意,笑眯眯道:“借你吉言了,呵呵!” 他忽然又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要听呢,我就说。” “堂兄请说!”连芳洲笑道。她心里暗自好笑,心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不听吗? 连海见连芳洲对他的态度很不错,心里便满意了几分,暗暗的想道:就算别人再怎么巴结讨好你我都不需要,我可是你的兄长! 他便正色道:“就是你们家那个书房,布置得也太好了些,带着那么大的院子,院子里又是花草又是金鱼的,很容易分心啊!读书是最要紧下苦功夫清心寡欲的事儿,你这样提供的条件太好、太享受,很容易玩物丧志的,可不太合适啊!依我说,还是都改了吧!” 连芳洲心里便有些不太高兴。亏他还说得似模似样的,却不知那透着的酸味隔着老远只怕都能闻得到。 连芳洲也懒得跟他争执辩驳,便敷衍的笑道:“多谢堂兄提点,其实书房里已经很简单了,我相信澈儿不是那么容易受外界影响的人!若连这么一点儿布置都玩物丧志那么严重,往后他长大了,面对的诱惑更多,可怎么办呢!” 连海还要再说,连芳洲只觉得脑仁疼,忙抢先笑道:“堂兄急着要走我便不留你了!堂兄慢走,小心脚下!” 连海张了张嘴,只得收起要说的话,闷闷说了声“告辞!” 他看到连芳洲眼眸明亮,双颊晕红,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很想劝她两句要低调一点,想了想最终没说。 “真是不识好人心,你会后悔的!”出了大院的门,连海回头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嘟囔道。 连海走了没有多久,越坐心里头越憋火的连立两口子也走了。 两口子没有跟连芳洲道别,而是趁着众人说得热闹的时候悄悄走的。 连立原本还以为别人看见他走拉住他留他一留。谁知没看见的就算了,看见的也当没看见,连立心中的恼火非同寻常。 他好歹是连芳洲他们的大伯父啊,这些人要巴结他家,居然敢不把他这个大伯父放在眼里!真是——有眼无珠! 要不怎么说是一群没有见识的乡下蠢人呢! 两口子一路走一路生闷气,这样的热闹太刺眼、太刺心! “得意吧!哼,等赔本赔了个精光时,我看她还有什么可得意!哟,老威风了呢,比里正还要威风!姑娘家家轻狂有什么好,我就看不上那个样!哼,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没人要!哼,等我儿子中了举人进士什么的,那才是真威风!到时候你们这些人就算上赶着巴结,我看也懒得看你们一眼!”乔氏恨恨的骂了一大串。 连立心里虽然也不痛快,但他自诩有身份有见识,跟乔氏可不是一个层次。 听到乔氏杂七杂八的一连串骂,连立不由皱了皱眉道:“行了你消停点吧,仔细叫人听见了,倒显得咱们小肚鸡肠!说咱们嫉妒!” 这话如火上浇油,乔氏的怒火“噌”的一下子窜起了老高,声音也提高了两阶不止:“我会嫉妒她?我呸!是哪个不要脸的乱嚼舌根,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说看!那么点家底算得了什么,真正好笑,哼,等我儿子当了官,钱财算什么,要多少有多少!有谁碍我的眼的,看不捉了衙门里打板子去!再不老实就让她蹲大牢!” 乔氏越说越兴奋,好像这样的好事儿就在眼前似的,心里也痛快多了。 连立却是叫她下了一大跳,忙四下望望瞪她道:“你给我小声点,别叫人听见说闲话!要是连累了儿子的好名声,有你后悔的!” 乔氏白他一眼粗声粗气不酸不凉的道:“你胆子怎么那么小!这会儿人都在她家那儿吃白食呢,哪儿有人!她也就会用这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两口子一路不自在一路回去了,一晚上都睡不好。 大院那边送走最后一拨人,帮忙收拾洗扫的也都忙完了离开,已经不早了。 连澈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连芳清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的打着瞌睡。连芳洲等便准备回新家去睡觉了。 秦管事差点赶不及的追上了她,小声问道:“姑娘,舅爷和舅奶奶..” 475.第475章 凑上来的姜氏两口子 连芳洲一拍脑门,失笑道:“你要不说我差点都给忘记了!叫人收拾个干净房间让他们睡下吧,别让他们到处乱跑,明早我再见他们。要是他们不老实或者嘴里不干净,仍旧捆了堵上嘴,不用对他们客气!” 秦管事忍着笑意答应,道:“有姑娘这几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刘谷子和姜氏上午的时候居然也跑过来了,两口子穿得体体面面,还带了两只刚长成的小公鸡、一篮鸡蛋做贺礼,还特特的给人看,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尤其是姜氏逢人便满脸是笑的打招呼,说起连芳洲姐弟妹几个来,一口一个“外甥”、“外甥女”的,那语气要多亲热有多亲热,生怕人不知道连芳洲姐弟妹几个跟自己有多亲似的。 她还想携着连芳清的手把她拉在自己身边,被连芳清夺手不让,扭身跑开了。 不过人家可丝毫不觉得尴尬,脸上都不起一丝红晕,若无其事的笑呵呵道:“这孩子啊,就是贪玩!没一刻肯安静的!” 此时离连芳洲父母去世已经快两年,没有几个会联想到当初出事的时候完全不见这两口子的情形,少数几个想到了,也不会贸贸然的问出来。 姜氏见了越发的满意。把个乔氏给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姜氏察觉她神色不对远远的避开她,肯定得闹出事来。 连芳洲和连泽腻味得不行,偏偏这样大好的日子里又不好说什么。 气得连泽道:“姐,你说世上怎么有这么能恶心人的人,我可真要受不住了!” 连芳洲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道:“你能让那个讨厌的舅舅摔一跤吗?” 连泽怔了怔,眼睛一亮,低笑道:“我试一试!” 连芳洲便含笑看他捡起一颗小石头悄悄打了出去,听到刘谷子“哎呦”一声摔了一跤,两人相视一笑:成了! 借着刘谷子摔跤,连芳洲不由分说让下人把他拉到了大院那边,姜氏是他的媳妇当然得过去照顾。姜氏还不肯去,连芳洲怎能由她? 到了大院那边,连芳洲直接命人将他二人捆了堵住了嘴扔到一间房间里关着,半句分辨也不听。 看来她之前跟姜氏说过的那些话人家显然没有当一回事,真以为她奈何不了她呢! 挑今天这样的日子上门来,她们还挺会挑的嘛! 可那又怎样?照样收拾! 交待了秦管事后,连芳洲便没再想这事儿,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回家去了。 这是在新家住的第一个晚上,姐弟妹几个都很激动、很新鲜,当然也很高兴。 白天还没说够看够似的,叽叽喳喳的兴奋说个不停。 还是连芳洲笑着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今日天晚了,快点回去睡觉吧!尤其是澈儿你,明日还上不上学啦?” 众人这才一笑罢了。 一起去给爹娘上了香,默默祷告一番,各自回房睡觉。 连芳洲姐妹和三姑奶奶住正房,不过没住正室。连芳洲住楼上东耳房,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一起住楼下西耳房。 连澈执意要住在书房,连芳洲也只好罢了。连泽生怕他胆子小有时候会吓着,便也住在书房的厢房中。阿简也一样住在那边。 各自漱洗罢回房歇息。 连芳洲坐在床沿扫了一眼屋子,房间宽敞,家具一应俱全不奢华却温馨,有家的味道。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终于摆脱了贫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连芳洲除了满足,更有成就感。 如今手里的银钱足够她们一家子富足的过上几辈子,但有事业才有追求,她不会就此停下脚步、固步自封。 只不过不用事事操心就是了,更多的事情可以安排给下边的人去做,只要是人才,多花些银子聘请也不成问题。 有了时间,自己也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游山玩水,欣赏大好河山,观世俗百态,品天下美食.. 有钱又有闲什么的最完美不过了! 总之,前景一片美好就是了! 连芳洲越想越美,情不自禁勾了勾唇笑得愉悦。 可想得再美也会困、也得睡觉啊! 连芳洲打了个呵欠正要躺下,没关紧的窗户轻轻的响动了动,她吓了一跳,暗道自己粗心大意,忙起身过去准备关窗。 眼前一花,昏黄的灯光下含笑站着一人,那双眸子如星辰般明亮的看向自己。 “阿简,你..”连芳洲一怔之下,脸上微红,低低笑道:“你怎么、来了……” 阿简笑道:“当然是来看你了!” 他上前两步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手掌中,眉眼间俱是笑意,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芳洲,往后我夜夜来看你好不好?” “……”连芳洲的心咚的一跳,一口气差点儿转不过来,又好笑又好气道:“你瞎说什么呀!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夜路走多了那什么——万一叫人知道了,你没什么,我可就惨了!” 阿简想了想,很是认真的道:“这话也有理,我总不能叫人误会了你去!芳洲是最好最好的女子,不能叫人说出半点不是来的!我会很小心,等他们都睡了再来!” 连芳洲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笑道:“你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只是没有半句好话!” 阿简笑道:“好话也罢,坏话也罢,只要你喜欢听就好。” “谁说我喜欢!”连芳洲撇撇嘴嗔了他一眼,嘴角却不受控制的翘了翘,显然满满的都是笑意。 阿简无事不依从她,顺着她便笑道:“好好好,你不喜欢!你喜欢说不喜欢,那便是不喜欢吧!横竖你心里怎样想的,我知晓了便是。” “……”连芳洲哭笑不得,嗔他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去!我懒得同你啰嗦了!” 阿简原本还想待一会儿,可想想时候的确不早了,便点头笑道:“你早点睡,我这就回去。我只是想着好容易如今跟先前不一样了,不来瞧你一眼我睡不着。往后你困了只管睡下便是,我瞧你一眼便自会走的。” “还不走,啰嗦!”连芳洲嗔他,嘴角高高的翘起。 阿简低低一笑,猛的拥抱了她一下迅速放开,笑道:“睡个好觉!”推窗纵身便跃了出去,落地无声。 等连芳洲奔过去朝外边看的时候,人家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476.第476章 教训 连芳洲扶着窗子沉思:明儿之后定要记得早早关窗!这个人从前也就罢了,怎的——之后,无人处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连芳洲便起来了。 今天早上这一顿饭是在新房子里一家子吃的第一餐,三姑奶奶特意包了汤圆,芝麻桂花馅的,加了许多的糖,象征着往后的日子甜甜蜜蜜。 吃过了早餐之后,阿简和连泽去螺蛳山,连芳洲便去大院处理刘谷子那两口子。 那两个人,真是多想想都觉得心里头腻味。 连芳洲不怕乔氏那样的,人人都知晓乔氏是个恶人,只要跟“忤逆”扯不上关系,只要表面上不理亏,连芳洲怎么整治她都没有人会说半个不字。 但姜氏不一样,她比连立还要难缠,当着人的面笑语盈盈,对自家姐弟妹几个关心友爱的不得了,背地里恨不得坐镇家中替自己管家! 每当看到姜氏那一脸亲切慈祥的笑,连芳洲便感觉恶心。 连芳洲先找了秦管事,笑问道:“昨夜他们可闹腾了?” 秦管事笑笑,道:“没有闹腾什么,姑娘是亲自去看他们,还是我把他们领过来?” 秦管事不是个爱告状的,而且他觉得身为管家,就应该为主子处理好麻烦的事儿,而不是有事没事的告状。 昨晚那一对极品夫妻,取下布团之后,还没来得及解开绳索呢,就开始大骂了起来。 他很想立刻将他们的嘴又堵上,可是总不能把他们给饿死呀,便忍住了。 解开绳索,叫人端来饭菜。 两人挑三拣四,一个要吃红烧蹄髈、一个要炖得烂烂的老公鸡,一个要喝好酒,一个居然要吃燕窝粥! 连主人家都没有吃燕窝粥,他们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秦管事哪儿有心思应付他们?理都没理便走开了。 桌上四菜一汤,有荤有素,爱吃不吃! 等他再进去的时候,两口子已经吃好了。 两人丝毫没有觉得什么不好意思,对着他又指手画脚的教训起来,还非要上主人家新房子去,要去问问他们如此对待亲舅舅、亲舅母是什么道理! 他们絮絮叨叨的说一大堆,还张口闭口的骂秦管事,秦管事不耐烦听,见他们实在不老实,便索性叫人又将他们的嘴巴给堵上了、继续捆了扔在房间的床铺上拉倒。 那房间的门锁着,钥匙就揣在他身上,连芳洲来之前他都没过去看过。 连芳洲略一沉吟,便道:“你同我一起去!” 秦管事答应一声,在前边带路。 开了门进去,那两人早已醒了,看到连芳洲便瞪大了眼睛呜呜的激动起来。 连芳洲站着离床榻不远不近,冷冷的看着他们挣扎、激动的呜呜有声,一言不发。 刘谷子和姜氏没想到连芳洲会如此,又气又急,却最终丧气的败下阵来,终于不挣扎也不呜呜的乱叫了。 连芳洲这才命秦管事将他二人嘴里的布团扯出来。 “外甥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刘谷子吐了口气急吼吼的冲连芳洲怒声斥责。 不用连芳洲吩咐,秦管事果断的将布团重新给他塞上。 姜氏脸一白,咬了咬唇,望着连芳洲没有出声。 连芳洲冷冰冰道:“我很不喜欢外甥女、外甥这种称呼,以后不要再叫了!不光在我们面前,在别人面前也别这么说!既然先前瞧不起我们,不妨一直瞧不起下去,别把我们当成傻子!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不要再来招惹我,别挑战我的底线,否则的话,我让你们从今往后一步也走不动!你们信不信?” 姜氏脸色白了又白,心往下沉了又沉,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从连芳洲的眼中,她看到了冷意,十足十的冷意。 她突然有点后悔…… “你,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从今往后一步也走不动……”姜氏强作镇定的问道。 “这你都不懂吗?”连芳洲勾唇冷笑,慢悠悠道:“打断你们双腿,自然就一步也走不动了!” “你——”她硬生生的压下了一个“敢”字,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心怦怦的狂跳起来。 她知道她敢。 更重要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她有的是钱。至少足够请人打断自己的腿无数次。 “你就不怕人说闲话吗……”姜氏的声音带上了点颤抖。 连芳洲冷冷道:“那也简单,割了舌头就什么话也说不成了!” 说着又冷笑道:“放心!我没有那么绝情,废了你们之后,我会养着你们的,别的我不敢保证,一碗饭总是有的!” 姜氏咬了咬唇,她要的可不是一碗饭,她还想享受富贵的日子呢! 连芳洲锐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一眼能看穿她的心底,冷冷道:“不该你的还是不要肖想的好,想发财自己想法子去!” “我们能有什么法子,我们又没有贵人相助!”姜氏诉苦,期盼的看向连芳洲。 下边的话还没说便叫连芳洲不耐打断道:“那是你们家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滚吧!管好自己的嘴巴,今后也不要再来了,否则,我是真的不会客气了!” 秦管事上前将刘谷子的绳索解开,便退了回来。 刘谷子一言不发的将布团从嘴里拔出来,又给姜氏解开绳索,瞪了连芳洲一眼,想说什么,终于闭了嘴。 但凡好吃懒做的人都没有什么气性,胆子也小如鼠,连芳洲话中的寒意他比姜氏感受得更深,也更害怕。 刘谷子不由得又横了姜氏一眼,如果不是这女人撺掇,他一定不会听她的跑来这儿。都是她出的馊主意…… 连芳洲见他们自由了,又淡淡道:“别再想着用表哥表弟打什么鬼主意,表哥的年纪倒可以干活了,若想来我这儿呢,也只能安排下地的活,别的没有!至于表弟,是念书还好或者别的什么,你们是他的爹娘,自己解决去!我是不可能让他住在我家跟澈儿一起的!” “婆婆最疼孙子,外甥女——不,芳洲,你就不能——” “关我什么事?”连芳洲冷冷道:“那是你们的儿子!我只管外婆!顺带你们托外婆的福,不会让你们没饭吃,可也就是如此了!若真把我惹火了,你们真的会承受不起!” 477.第477章 赶人 “我们走、我们走!我们这就走!”刘谷子拉着姜氏不让她再说话。 他心里不是没有懊恼的,想当初姐姐还在的时候,多么的疼他护他,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给他,不像这几个,小气得不成样! 不给便不给,当他稀罕吗!反正还有娘在,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饿死…… 连芳洲叫人将他们带来的两只鸡和一篮子鸡蛋仍旧拿了来,冷冷道:“你们的贺礼我受不起,带回去吧!” 姜氏见她除此之外竟然半点儿礼物都不给,不由暗自气恼,却不敢跟她争执,低低哼了一声,小心的挎着篮子,让刘谷子拎着两只鸡灰溜溜的走了。 他们出门是瞒着老蔡氏的,老蔡氏知晓的时候,他们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老蔡氏恨恨的骂了一顿。 第二天看到两人灰头土脸的回来,老蔡氏心里的火又被勾了起来,将两人好一顿臭骂。 刘谷子和姜氏想想还得靠着老蔡氏从连芳洲那里拿一点儿好处,半句也不敢还嘴,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姜氏心里又恨又怕又不甘,千方百计琢磨着想个什么好法子算计连芳洲一把,只可惜她并没有机会,一直就只能在心里头想想罢了。 很快进入十二月,今年连芳洲一家子都轻松了下来。棉花田那边雇佣了充足的人手,有秦管事提拔上来的王二、李二等负责安排着,并不需要他们操心了。 至于螺蛳山那边,得开春之后才有安排;榨油坊又有李三合等在管着。 不但他们,秦管事和苏子季也清净了下来。 早在十一月中旬,王大便托秦管事向张小均家提亲,想要娶张秀儿为妻。 王大为人沉稳,是秦管事的左膀右臂,很是正派的一个人,将来的前途也很看好,横竖一个颇有实权的管事是跑不掉的。 张小均和李氏自然也愿意,问了女儿的意思,张秀儿红着脸不说话,被娘追问半响退却不过方声若蚊吟的说了句“一切凭爹娘做主!” 李氏便与张小均很痛快的答应了。 秦管事乐得成全好事儿,便亲自跟连芳洲说了,意思是想趁着农闲的时候把亲事给办了,省得夜长梦多,而且来年开春了事情也多,可没什么闲空办喜事儿。 连芳洲听到这消息先是意外,继而释然:张秀儿温柔可人,容貌秀丽,这是迟早的事儿,即便不是王大,也会有其他的人看上。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倘若这些人一个也追求不到她,那也太没用了些! 连芳洲满口便答应了下来,笑道:“好极好极,咱们这儿还从来没办过喜事儿呢,这也是头一遭了!那就在十二月初办了吧,让大伙儿也好好的热闹热闹!到时候你也别给王大派活计了,人家新婚燕尔的!” “……”秦管事嘴角抽了抽,心道人家这还没有成亲呢,到了您嘴里就成了新婚燕尔了! 不过看到连芳洲答应得这样干脆痛快,并且很是支持的态度,秦管事也是很开心的,笑呵呵道:“姑娘放心,到时候一定放他们的假!最好能让张兄弟两口子早点儿抱上外孙!” 猛然想到连芳洲还是个未婚姑娘呢,在她面前说这话有点儿唐突了,秦管事掩饰的笑了笑。 连芳洲却不以为意,反而玩笑道:“就只有王大一个人成了?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咱们这院子里不是有那么多位貌美如花的织女吗?就没有一个讨得人欢心的?” 秦管事的嘴角又狠狠的抽了抽,心道姑娘,您这样八卦真的好吗? 他便笑道:“苏姑娘带来的人是不可能的了,咱们的人这点儿自知之明是有的!那些买回来的织女,苏姑娘管得很严呢,轻易不许出那边院子半步,除了织布就只能在那边院子里散散步,不太出来的!” 连芳洲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男仆女仆一直是分开院子住的,也就难怪他们没有机会了。 许是流霞的事情令苏锦对连芳洲感到十分愧疚,对紫兰等人教导得更加用心严格了! 流霞,连芳洲勾了勾唇,倒是很久没想起她来了呢!还有田四。 不过听说王老板、肖老板他们至今也没有能够将顺手的工具制造出来,半拉子的东西可是很不好用的,听说不太顺利呢! 据他们发财的目标只怕是有点远了! 连芳洲懒得再想这事儿,笑道:“这成亲的一应事项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呢!秦管事你来安排吧!从公账上支取二十两银子,给他们单独安排屋子好好的布置一番,需要买什么的就买了添上。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不能委屈了王大,更不能委屈了秀儿,三媒六聘、合庚帖、下婚书,什么都不能省了!至于聘礼,衣裳料子我那里有好些,等我回去找两匹好的来,还有银镯子、银钗、银耳环各一对,我另外再出二十两银子给王大,还需要添些什么他自己看着办吧!拜堂需要的其他东西都另从公账上出,不在这里头!” 秦管事不由抚掌呵呵笑道:“属下替王大多谢姑娘!那些个家伙见了,只怕恨不得立刻也找个对象成亲了!姑娘如此厚待,是他们的福气!等成了亲,再给姑娘磕头道谢吧!” 连芳洲摇着手笑道:“别动不动就磕头的,要真谢我啊,往后好好的做事便是了!他们都是跟着我从艰难里过来的,这点安排也算不得什么!往后别人成亲,也是一样的!” 秦管事叹道:“那也是姑娘大方,换了个人都不会如您这般对待下人!他们将来若是背叛姑娘,真正是天理不容!” 连芳洲笑道:“你可别夸了,叫人听见说我轻狂呢!” “那倒不会,别人听见了只会更可着劲的夸姑娘呢!要不然姑娘一气之下收回这些福利,他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秦管事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换庚帖、下聘礼很快走完程序,婚期就定在十二月初二。 478.第478章 喜事 新房也赶着收拾布置了起来,所有的家具都配了全套,样样都是新的。床榻上悬挂着大红的帐子,铺着的床单、被子是大红绣着鸳鸯红莲的,垫褥和被子都是棉花做成,柔软舒适。圆桌上也铺着大红绣喜上眉梢缀着金黄流苏的桌布,柜子上、窗户上、门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字,长案上黄铜的一对烛台插着龙凤喜烛…… 瞧着好不喜庆。 所有看过新房的人无不羡慕,都说这乡下还得家里条件较好、较为富裕的人家才能准备得起如此——便是较为富裕的也未必能准备得起呢!不说别的,但是那一铺一盖的棉被,在连家这里不论主人下人每个都有,别家可没有钱购置得起。 惹得村里好些有待嫁闺女又没说亲的人家心动不已,虽说是做下人,可这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啊。 比如王大、李大他们这些人,就算再没有本事将来也是个管事,有出息、有本事的,能做大管事。照样能在外边置办宅子、购买田地,背靠大树日子过的比一般人家还要好得多! 比如像王大这样的,如今一个月的月钱都有二两银子了,还不算四季的衣裳和日常的吃用。 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个穷人家三餐不继,还得伺候婆婆,操持一大家子的事情,倒不如跟了这样的,瞧在男人的面上,怎么着也能谋一份事情做。 将来求了恩典,或者自己积攒了银子赎了卖身契,仍旧在她家做着事,不比外头找的人强? 于是,秦管事每每在村里出现时,寻他说好话的人渐渐的多起来了,态度中透着和气,以及淡淡的讨好的笑容,令秦管事一度十分纳闷。 王大很是地道,连芳洲给的两匹料子、几件银首饰他全都算在了聘礼中,二十两银子买了必不可少的酒、糖、方肉、活鹅,又添了两匹细葛布、一个银项圈,剩下十两银子换成五两一个的元宝一对,加上自己的工钱赏钱也拿出了十两同样换成一对五两的元宝,全都作为聘礼给张秀儿家送了去。 张小均和李氏笑得合不拢嘴,不是贪图女婿这点东西,这是女婿爱重女儿! 三十两银子在乡下娶媳妇连办酒席都尽够了,而且是能够办得很体面! 李氏终于扬眉吐气了,在村里好好的宣扬了一番,引得三姑六婆们羡慕称赞不已,都说她家秀儿是个有福气的。 李氏要的就是这话。 秀儿长得眉清目秀,才来的时候村里也有些人盯上了她,一个叫王幼的小伙蹭一度有心求娶,可他娘是个厉害的,看不上张秀儿的出身,又一次碰到李氏在河边洗衣服指桑骂槐骂了半天,把个李氏气得眼眶都红了。 亲事自然也就作罢。 如今女儿能嫁个好人,可不狠狠的打了人的嘴!亏得当初没有做成那门糊涂亲事呢!否则自家女儿可不掉进火坑里去了!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二,连芳洲跟张婶李叔说了,请他们帮忙通融通融,让张秀儿从李家出嫁,张婶和李叔很痛快的答应了。 头一天晚上,张秀儿和李氏便住进了张婶家。 张婶家院子门、大门上也贴上了大红的双喜字,院子里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张秀儿和李氏感动不已。 次日一大早,一大群人簇拥着花轿临门,王大穿着簇新的大红新郎喜袍,戴着大红花,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因为兴奋脸上也红红的,在众人的起哄嬉笑声中从张婶家接走了新娘子。 鞭炮声、锣鼓喜乐声震天响起,看热闹的人群说笑声、追逐着马和花轿的孩子们的嬉闹声,烘托得好不喜庆热闹。 众人知晓连芳洲有心为他们大办婚事,哪有不凑趣的?几乎全村都随了礼,参加了婚礼。 席面都是连芳洲拿银子帮着置办的,按照当地八凉八热的风俗办得很是地道,热热闹闹的坐满了一大院子的人。 乔氏和连立原本不打算随礼参加,总觉得自家儿子是秀才,很快就会中举做官,跟普通人家不一样,连芳洲家一个下人的婚礼,他们随了礼岂不是自掉身份? 连海心里也有些不满连芳洲如此高调的行为,觉得她简直就是不懂规矩、不分尊卑,他不禁暗叹,没读过书就是不行啊!办事都没个章程! 如果他事先知晓的话,必定会劝阻她的! 可如今事情都已经办起来了,再说什么也无用,连海又听说孙明一家随了礼,他不想落后孙明,便也叫乔氏和连立送了二钱银子过去随礼。 乔氏不得不听儿子的,很不情愿的去了。 看到场面很是喜庆热闹,乔氏忍不住也留下看了许久,心中忍不住恶意的嘀咕:给下人办喜事你倒是积极的很,只怕你自己这辈子也别想有这么一天了!也就只能瞧着别人的热闹过过干瘾…… 到了坐席的时候,乔氏看到大鱼大肉丰盛的菜肴,想着自己是随了礼的,不吃白不吃,便也坐了下来没有急着回去。 至于什么掉身份不掉身份,这时候她早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出连芳洲意外的,这天晚上阿简爬墙来到她的房间,从她身后抱着她第一句话便是:“芳洲,你什么时候才嫁给我、做我的新娘子呢!我可真是羡慕王大……” 连芳洲心中一甜,勾唇笑了笑,很想玩笑他“羡慕王大怎么不娶了张秀儿”也没有说出口。 也许,她也该考虑慢慢的让连泽三个知晓此事了吧?太突然了吓到他们总不太好的! 第二天一早,王大便和张秀儿特意给连芳洲敬茶,倒把连芳洲闹了个大红脸,众人见了,都好笑起来。 连芳洲几乎是狼狈的喝了张秀儿递来的茶,心中暗道幸亏准备了红包。 给了红包,连芳洲又笑道:“放你们七天的假,你们想上哪儿玩便上哪儿玩去吧!” 去吧去吧!给你们放假度蜜月! 连芳洲等着两人对自己感恩戴德的道谢呢,谁知道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秀儿试试探探、疑疑惑惑的笑问道:“去、去玩儿?” 479.第479章 两位管事的心事 “是啊,”连芳洲笑道:“你们不想去吗?放心吧,工钱不会扣你们的!” 王大也笑了,忙笑道:“奴才可没担心过这个,姑娘您向来大度的!只是,不知道您叫我们去哪儿玩呢?这几天着实累坏大家伙儿了,耽搁了许多功夫,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 “是啊是啊,”张秀儿也忙道:“前几日县城里有两家酒楼订要了好些鸡蛋和鸡,我也得帮着娘准备起来呢!明日、后日人家就该上门来取了!” 模范啊!连芳洲心里感慨,笑道:“还能缺了你们两个人不成?这么多人不会做吗?这成亲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儿,怎么着也得好好的放松放松,不光你们,往后别人也同样是如此!嗯,你们就上县城里去小住几天吧,去寺庙里上上香啊,什么景致好的地方去逛一逛、玩一玩啊!对了,双流县比咱这儿热闹,好东西也多,可上那儿逛逛去!” 连芳洲差一点就说让他们去秀苑了,话到嘴边又忍住。 那里还真不是他们能轻易去的地方。她总不能光顾着自己好心,忽略方晴和苏景和的意见。 听连芳洲这么一说,王大忍不住也动心起来。 新婚燕尔,个中滋味不可言说,众人略带调侃的、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可以不在乎,但人多眼杂终究有些不方便。出去了只有自己两个人.. 光是想想王大便觉得激动不已。 “姑娘也是一片好意,咱们就出去走走吧?”王大笑着偏头跟新婚的妻子商量道。 昨天晚上新鲜出炉的新媳妇儿张秀儿脸上红红的,眨了眨水润水润的眸子,迟疑着小声道:“这,这..只怕要花许多钱呢!” “不妨的,快要过年了,咱们正好买些年货,给岳父岳母小舅子买些东西。”王大赶紧笑道。 张秀儿温柔的冲他笑了笑,脸上更红了。 连芳洲见了说不羡慕是假的,女人成了亲人还是那个人,可看起来跟昨儿却大不一样了,那种由里到外透着的娇媚和容光焕发,是任何化妆品都比不了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等三朝回门后便去玩上四五天吧!银子再赚就是了,秀儿你可真会过日子!”连芳洲笑笑,向她道:“我方才给的红包你回去看看便知道了,差不多够你们玩儿的!” 红包里封着十两的银票。 张秀儿不用看也知道连芳洲不会小气,忙又笑着道谢了。 让王大与张秀儿离开,连芳洲留下了秦管事,笑问道:“我忽然想起来秦管事之前似乎说过有什么心愿?不知现在能说了没有?” 秦管事身子明显一僵,从来云淡风轻、淡定从容的神色也控制不住的变了变。 连芳洲见状不由她不注意,便正了脸色,看向秦管事。 秦管事勉强笑了笑,“姑娘的记性真是好..这事儿,这事,唉,属下去请苏管事也过来吧!” 两人?连芳洲越发好奇,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 不一会儿两人回来,秦管事应该跟苏管事通过气了,两人面上的神情都是一样的凝重,还有紧张,和弥漫周身的淡淡的悲凉。 连芳洲感觉到了,心中不由得一紧。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秦管事和苏管事叫了声“姑娘”竟一下子双双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们..”连芳洲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难道这两人要恳求她让他们恢复自由身离开吗? 说实话大家这么熟,他们如果提出来了她是很难拒绝的。 再说了,他二人自从来到她这儿之后,的确是全心全意的在为她做事,这一季的棉花取得这么好的收获,他二人功不可没。 尤其苏子季,没有他,做棉被、纺棉线的工具哪儿能这么容易做出来? 他们两个可一点也不欠她的。 他们原就是官身,跟别的人不一样。 虽然卖身契在连芳洲手里,但她还是会有一种过意不去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罪恶感的感觉。 于情于理,他们要走,她都没法儿留。 除此之外,连芳洲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儿让他二人如此郑重。 一时之间,她的脸上变得比他们的还要紧张和僵硬。 “快别如此,秦管事苏管事快起来吧!有什么事儿咱们好好说!快起来吧!” 连芳洲抬了抬手,僵硬的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好聚好散罢!她心中暗叹。 说没有失落和不舍是假的,可是也不能强行留人家啊!太不地道了那样! 她真想喷自己几句好的:没事儿起这个头做什么?这不是活该么! “姑娘,”苏管事和秦管事都没有起身,反而郑重的磕了个头,秦管事颤声道:“请姑娘恕罪我二人私心,实在是,实在是事关至亲,心中煎熬日夜难安,这才求姑娘成全!” “求姑娘成全!”苏管事亦道。二人声音中均带着悲戚呜咽。 连芳洲一愣,似乎,跟自己先前想的不太一样啊!她精神振了振,忙道:“你们是知道我的脾气的,直说便是,我什么时候硬起心肠难为人了?快些说清楚,别教我着急!还有,别这么跪着了,赶紧起来!” 秦管事和苏管事见她如此心中一暖,忍不住笑了起来,二人答应一声,慢慢起身。 秦管事眨了眨眼睛,轻叹着道:“姑娘您也知道,随着我们一同被发卖的还有一家妻儿..” 连芳洲猛地一震,轻叹道:“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想把家人都接过来团聚?” 连芳洲的语气可算是兴高采烈,欢喜的有点儿得意忘形,以至于秦管事和苏管事都有些怔住。 他们可没想到连芳洲此刻心里的欢喜有多重,不会失去他们,这是最值得开心的事儿。 见那两人有些纳闷的情形,连芳洲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忙笑道:“这是应该的,你们应该早说才是!不过现在也还不晚。你们可知道他们都被卖在哪儿?” 秦管事和苏管事没有想到自己看作是天大的事儿在连芳洲这儿竟一开口便答应了。 480.第480章 团聚 两人又惊又喜,连连点头,秦管事苦笑道:“这事儿与姑娘半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是我们的痴心妄想罢了。这一年来姑娘整天忙着,我们又哪儿能拿私事来麻烦姑娘?活了这大半辈子,岂能这点轻重都不知?不过,” 秦管事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道:“我们倒是都打探清楚了,我们两家人都在江西,这是具体的地址,一共在三处地方。” 秦管事说着将从身上抽出的单子交给连芳洲。 连芳洲接过看了看,点头笑道:“放心吧,无论如何喔一定会帮忙将他们赎回来的!这一次少不得要麻烦表姐和表姐夫了!” 这事儿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得有人脉关系,除了找苏家帮忙连芳洲别无选择去。 她如今虽然有很多钱,人脉上跟苏家比起来完全不够看的。 秦管事和苏管事闻言大喜,苏家若肯出面,必定不会办不成的。他家生意上、姻亲朋友等的关系网铺呈开来,至少能跟大半个江西扯上关系,这事儿定能成了。 两人不觉又向连芳洲跪了下去叩谢恩德。连芳洲忙起身将他们唤起,好言安慰了一番。 苏管事不由得轻叹:“真是可惜,若是大人也在西南这边就好了!至少能照顾照顾。” 他说的大人是从前的上司丁大人,与他们发卖西南不同,他是被流放到了南疆。 丁大人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判罪是流放,他二人只是部里的小吏,连流放都没有资格,只能是被发卖为奴。 听苏管事这么说起,秦管事眼中也黯了黯,先前的喜悦被冲淡许多,轻轻的叹了口气。 连芳洲便劝道:“吉人自有天相,丁大人想来不会有事的。南疆的条件不见得是你们想的那样糟糕。倘若有机会,我会托人打听打听的!” 秦管事和苏管事自是感激不尽。 连芳洲按照秦管事提供的地址信息,不过半个月便将秦管事的妻子阮氏,两个十来岁的儿子秦广励、秦广岩以及苏管事的妻子宋氏以及一双儿女苏珑、苏茜都接了回来。 至亲骨肉相见,抱头痛哭,很是伤感了一回。 两家人虽然都吃了一点苦头,又饱尝骨肉分离的痛苦,好在如今已经团聚,从前的种种苦楚大可忽略不计。 有的时候,苦尽甘来的幸福更加令人珍惜。 好事连连,连芳洲便放出话去今年一年大家都辛苦了,要好好的过一个好年,所有人除了有新衣裳,还有一个大大的红包。 好好的热闹热闹。 众人自然都拥护的,而且很积极的准备着。 小年之前,连芳洲和阿简要去一趟小王村找老王头。 因为开春天气暖和之后连芳洲要在螺蛳山养鸡鸭,自然需要很多的鸡苗和鸭苗。数量在几千以上。 如此庞大的数额没法儿一家一户零散的买,只能从老王头那儿想办法。 可是老王头的法子太损耗人的精力,不能连续作业,而连芳洲这边又等不了太久。 况且看老王头每一回耗尽心血的样子,脸色憔悴的简直不能看,连芳洲忍不住心里头一阵紧张与同情,有种老王头随时可能丧命的感觉。 于是,很早以前她就有了个念头,就是能不能设法做个简易的温度计出来。 有了简易的温度计随时监控温度,而不需要人耗尽心血、集中精力来感觉,再加上老王头的经验,定可轻松许多。 他的儿子想必也能单独操纵了。 需要的水银、西洋玻璃什么的通过苏家可弄到,连芳洲将想法跟苏子季提了,苏子季也很感兴趣。 不过这事儿急不来,苏子季也是在做完了正事的闲暇时候想一想,试一试,直到前阵子才特特的把心放在这上头,并且在小年之前终于成功了! 连芳洲大喜,便打算立刻就给老王头送过去,让他们父子也先熟悉熟悉,等用起来的时候不至于太生疏。 这日连芳洲和阿简去老王头那里,连泽也出门去了,去榨油坊里看看,顺便去检查检查年前的账目。 现在三个县城里各一家、一共是三家榨油坊,这些将来都是会交给连泽的,早点儿让他接触熟悉只有好处。 他这一去三家,至少也的两天的功夫才能回来。 连芳洲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日他们离开家里没有多久,家里头就出事儿了。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吃过午饭,连澈便回书房去了。 如今他学堂里已经放假,不过他心里一直默默的记得姐姐同他说过的丁太傅的事儿,虽然放假了也不敢放松。 而且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可用的越来越少,他反而更加努力用功。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两个没什么事儿玩,正在屋里烤火吃零嘴儿,突然院子门被人砰砰的敲得山响,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两人的愉悦轻松的好心情都受到了影响,相视一眼很是不快。 “谁这么没礼貌呢!”连芳清嘟嘟嘴:“真讨厌!” “还能有谁?”三姑奶奶放下手里抓着的一把瓜子,拍了拍手,气呼呼的道:“乔氏老实了一阵子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了?你不用理她,等我出去骂她一回!” 三姑奶奶气势足足的冲了出去,“哐啷”一声猛地把门打开,一瞪眼就骂道:“你——” 她余下的声音一滞,全部堵在了胸腔里,脚下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瞪大的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怎么是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三姑奶奶冲这两男两女厌恶的“呸”了一口,“滚!这里不欢迎你们!给我滚!” “你敢骂我们!你算个什么东西呀!”颧骨高高脸长长的妇人尖声骂道,那双睁大了白多黑少的眼睛毫不示弱狠狠的瞪向三姑奶奶,手指头差点儿点到三姑奶奶的额头上。 三姑奶奶少见的显出几分狼狈,气急败坏的后退两步,“你、你干什么!这不是家里,容不得你放肆乱来!” “哟,这酸不溜丢的说的啥呀!老娘可听不懂!”那妇人眼睛一瞪,又酸溜溜的说道。 481.第481章 田家的极品 另一位身量稍矮,脸尖尖,一双三角眼四处乱转的妇人将这妇人意意思思的拉了拉,假笑道:“哟,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哟,这儿到底是三弟妹的娘家!总归是亲戚嘛!” 说着又向三姑奶奶嘿嘿笑道:“是不是啊三弟妹?” 三姑奶奶同样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啐道:“你又充什么好人?谁不知道你是什么好鸟!在老娘面前装什么!你不嫌累老娘看的嫌恶心!” “二弟妹你听见了吧?”田大嫂鼻孔里嗤了一声,冷冷道:“有人就是天生的贱,听不得好话!你再说好话,也等于喂狗了!” 三姑奶奶大怒,气道:“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赶紧给我滚!” “你懂不懂规矩?跟你嫂子说话什么态度?”一直没有出声的一个男子瞪向三姑奶奶粗声粗气的道。这是田大嫂的丈夫田大郎。 田大郎国字脸,脸上皱褶很深,偏黑的脸色和一大把钢针似的胡子令他看起来面相甚是凶恶。他的性格也甚是凶恶。至少三姑奶奶在田家的时候是比较怕他的。 没错,这四个人便是三姑奶奶婆家的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 不知为何,田家在三姑奶奶离开长达一年之后,却一反当初的不闻不问找上门来了! 而且还来势汹汹。 积威所在,三姑奶奶的神色间下意识一怯,她张嘴还没说话,田二嫂又笑道:“我说三弟妹啊,你就不请我们进屋去坐坐?三弟妹啊,你们连家不会连这种规矩都不懂吧!” 田大嫂冷笑道:“连家要是懂规矩的,早就把她送回去了,哼,还要劳烦我们上门来接!二弟妹,这种人家你还指望什么规矩不规矩!” 田大嫂一边说一边四下打量,眼中不由露出又羡又妒的神色。听说连家阔绰了,果然如此,不说屋里,光看这院子就不是普通庄稼人家能住得起的,屋子里指不定多少值钱的东西呢!住着这样体面的大房子,当真便宜这贱人了…… 田大嫂这么想着,心中更嫉妒了一层,同时也热辣辣的起来,脚步如飞,甩开两条胳膊就朝里边走去。 “你干什么!给我站住!”三姑奶奶大急,想要上前阻拦,却被田二嫂给紧紧的拉住了手臂,听她假笑道:“哎哟三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我们是你的哥嫂,又不是强盗!你这叫什么态度呀!也不怕人笑话!” 田大郎和田二郎也跟着田大嫂的脚步,三个人很快就过了前厅和穿堂,往后院去了。 三姑奶奶又气又急:“你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思!比强盗还不如!我那侄女侄儿们可不是好惹的,别怪我没警告你们,你们最好消停点!” 三姑奶奶用力甩开田二嫂,忙飞跑赶上去。 田二嫂不屑嗤笑,拂了拂袖子,也忙跑着跟上去。自家男人木讷老实,跟老大两口子可没法儿比,自己不能落在他们之后,好处都叫他们得了去…… 至于连家兄妹几个,虽然听人说过他们都是有些本事的,可田二嫂他们既然敢上门来,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再厉害又能怎样?连小曼是自家的儿媳妇、自己的三弟妹,自家来接她回去夫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连家不想放人,可以,拿银子来! “你们是什么人?”连芳清也隐约听到了前院的争吵,才出了门,就看到田大嫂和田大郎、田二郎朝自家房子奔过来,顿时一怔。 “小丫头片子一边儿去!”田大嫂轻蔑的瞥了连芳清一眼,哪儿有闲心搭理她?扬手粗鲁的一推,将连芳清推得跌倒在地,大步踏了进去。 连芳清小小的人儿能有多大力气?又是猝不及防之下,竟“啪”的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若不是冬天衣裳穿得多,胳膊上、膝盖上肯定得擦破皮。 连芳清“哎哟”闷哼一声,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无不怨念的想道:这到底是谁呀!怎的比大伯母还要不讲理…… “清儿!”三姑奶奶心疼不已,忙奔上来扶住连芳清:“你没事吧?” 连芳清摇摇头,顾不上问这几个人的来历,忙道:“三姑奶奶,他们来我们家做什么?快点赶他们出去!” 趁着这空挡,田二嫂也已经窜进了屋子里。 “对!对!得赶他们走!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一个的不要脸!”三姑奶奶心里一慌,慌忙和连芳清两个赶进屋去。 田大嫂、田二嫂两对夫妻这时正四下里打量屋子里的陈设摆设,眼中忍不住露出点儿不屑来。 这是在乡下,过日子讲究的是一个实在,屋子里的一切布置也都以舒适整洁干净为主,并没有什么名贵值钱的摆设。 不说别的,搬新家的时候苏景和与方晴还来了,送了好几件极好的玉器、瓷器花瓶摆设,本县和双流县许多在这儿买棉花种子的乡绅富户们也大多都随了礼,价值自是不低。 可连芳洲收起来便放库房里去了。在外头摆设的几件花色样式都不错,但都是很普通的装饰品,变卖了也就值个十几两、几十两罢了。 田家大嫂、二嫂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这连家不是说发了大财了吗?只怕是传言有误吧?一点儿金银东西都不见,算个什么发财!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强…… 要真没点家底,也不能建这么气派、这么宽的大宅子,瞧这窗户,装的还是琉璃呢! 连芳清和三姑奶奶气冲冲奔进来,见她们两人的眼神,跟乔氏简直一模一样,不对,是比乔氏还要红果果肆无忌惮,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三姑奶奶窜上去挡在田大嫂面前,瞪她道:“你眼珠子乱转乱瞅什么!” “看看还能少块肉啊!”田大嫂嗤的冷哼,翻了个大白眼:“我可是你大嫂!你说说,你究竟贴补了娘家多少钱?你个吃里扒外的货!” “你、你说什么!”三姑奶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瞪着田大嫂。 贴补娘家?吃里扒外?三姑奶奶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她是怎样离开夫家的难道她们不知道吗?走的时候她的这两位嫂子可是搜过她的身、搜过包袱的,一文钱她都没有! 她居然质问她贴补娘家! 482.第482章 要带三姑奶奶回去 “你聋了吗?哼,”田大嫂越发的理直气壮,冷冷道:“我们田家原本还有几件好东西的,我说怎么突然之间不见了,原来是在这儿啊!你也太不要脸了点!拿婆家的东西贴补娘家,三叔去了,你也不能这样啊,真是丢我们田家的脸……” 田大嫂说着就要去一旁桌案上的一对瓷瓶。 三姑奶奶气得说了个“你”字又被田二嫂拉住了,田二嫂假笑道:“哎哟三弟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嫂这人说话是直了点,可也有道理呀!我说三弟妹呀,把东西还回来就好了,一家子嘛,有啥过不去的?若不是你贴补,几个半大的丫头小子日子能一下子过的这样好?说破大天也没有人信!别拿人家都当傻子!” 连芳清奔过去扯住了田大嫂的手臂,气呼呼道:“不要碰我家的东西!你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田大嫂居高临下瞪连芳清,哼哼道:“连家的人果然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这么个小丫头也这么蛮横!” 说着将手用力一甩,她才不会管连芳清会不会摔跤、会不会磕着碰着哪儿呢! 连芳清吃过一次亏,哪儿能再吃一次?不等她甩开的力道过来,顺势就放开了她。 连芳清冲门外大声叫道:“小灰!小灰!” 田二嫂见田大嫂轻而易举就收拾开了小丫头,咯咯一笑,扭头向田二郎道:“我说二郎你傻站着干什么呀?三弟妹可从咱家里带走了不少的银子,你还不赶紧找找都在哪儿?” “啊?”田二郎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田大嫂猛然醒悟过来,顾不上去拿那对花瓶,叫了声“说的是!”便想去搜房间。 气得三姑奶奶大叫:“你们还要不要脸!” “哎呀二嫂你等等我呀!那是咱们家的,你可不能独吞!”田二嫂见状急了,忙要甩开三姑奶奶也跟上去。 大嫂那种雁过拔毛的性子,万一搜出了银钱,她还不偷偷的藏在身上,怎么可能拿出来! “你们要去哪儿!给我停下!”三姑奶奶慌了神,能拦住一个是一个,死死的拉住田二嫂。 田二嫂气急败坏喝命放手,三姑奶奶哪里肯放! 正闹着,一个灰扑扑的大狗似的影子从外边嗖的一下窜了进来,连芳清眼睛一亮,指着田大嫂、田大郎等喝道:“小灰!小灰!拦下他们!拦下他们!” 小灰是她养大的,最为听她的话,一人一狼之间默契十足。 毫不犹豫的,小灰龇牙咧嘴低呜一声朝着田大嫂、田大郎扑了过去,蹲身在他们面前,森森白牙龇着,冷幽幽的盯着他们。 猝不及防,田大嫂“啊!”的惊呼一声后退了两步,对上小灰的眼神,只觉得骨子里冷气直冒,情不自禁的抖了抖。 她还不敢相信这就是狼,毕竟,没有哪个寻常的人家会养一头狼的,不怕养成白眼狼吗? “这、这是——”田大嫂又惊又怕又困惑。 “这是狼!十足十的狼!”三姑奶奶底气终于足了些,不再跟田二嫂纠缠,甩开她奔了上来与连芳清站在一块,神气十足的道:“你们要是不信尽管试试!” “试试就试试,它还敢咬人不成!”田大嫂两口子在犹豫,田二嫂却是不怕的。 不是不怕狼,而是认定这里是连家,她就不信连芳清和三姑奶奶敢让这玩意儿咬死自己。 自己死了,她们还不得偿命? 田二嫂壮着胆子上前,连芳清低喝一声“小灰!”,小灰嗖的上前,张嘴一口叼住了田二嫂的手,湿湿热热的感觉令田二嫂惊恐的尖叫起来,瑟瑟发抖瘫在了地上。 连芳清哼了一声,不屑的瞟了她一眼。 田大嫂两口子和田二郎脸色同时一白。 田二郎犹豫着想上前去拉田二嫂又不敢,不满的瞪着三姑奶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可是你二嫂!” “现在想起来是我二嫂了?就算是二嫂,她可没做过什么该二嫂做的事儿!”三姑奶奶理都不理反而抢白。 田大嫂见状眼珠子一转,把田大郎的袖子扯了扯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趁着这个时候他们俩先去弄些好处。 谁知刚动,小灰嗖的一下又窜了过来龇牙咧嘴瞪着他们,田大嫂和田大郎又气又急,喝骂不止,却根本无计可施。 “反了反了!”田大嫂指着三姑奶奶气骂道:“好你个连小曼,你安的什么心啊你!你可别忘了,你是田家的媳妇,不是连家的姑娘!你今天非要做得这么绝就不想想往后吗!” 话中威胁意味十足:你总不能在娘家待一辈子!总有回到田家的一天!到时候,你就不怕老娘报复? 三姑奶奶哼道:“我就打算再回去了,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她是寡妇,若非要离开夫家,田家是不可能拦得住她的。 毕竟这儿是乡下,田家和连家都是普通的乡下人家,又不是什么诗礼传家、礼教极严、容不得女儿改嫁亦容不得寡媳不守节的人家。 为了生存,在乡下改嫁的寡妇多的是!特别是没有儿女的。夫家也乐得少个人吃饭。 田大嫂恨恨道:“你想改嫁?门儿都没有!田家的名声脸面不能叫你给败坏了!” 三姑奶奶对此不屑嗤笑:你管的着吗? 正闹得厉害,院子里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几个人向外望去,连芳清和三姑奶奶大喜,连芳清忙奔了出去,牵着连澈的手:“三哥!秦管事!你们可算来了!” 连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别怕!” 这边的动静吵到了连澈,连澈从东跨院过来,看情况连芳清和三姑奶奶还能拦得住一阵子,便忙出门,飞奔去大院那边搬救兵。 秦管事一听就急了,带了张小均、张氏、宋氏、阮氏等十一二号人就赶了过来。 田大嫂等人见己方一下子就落了下风,心中情不自禁的一怯。田二郎脸色都白了白,悄悄的躲在了他们后边。 田大嫂冷眼瞧见,不屑轻哼:怂样! 483.第483章 周旋 她收起怯色,瞪着秦管事等大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又冲三姑奶奶骂道:“这是哪勾来的野汉子给你撑腰来了,你还要不要脸!” 三姑奶奶气急败坏,冲上前“啪”的给了田大嫂一记响亮的耳光,骂道:“你要不要脸!喉咙长脓舌头生疮的死娼妇,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敢打我!”田大嫂尖声叫道。 阮氏、宋氏家中经历大变后也不是从前在后宅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的寻常妇人了,两人从前便亲厚,如今同病相怜更加亲厚。 听到田大嫂这么说,阮氏心里大怒,宋氏也暗气,三姑奶奶一动手,不等田大嫂还手,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便上前一左一右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 三姑奶奶见状“啪!啪!”又是两记耳光,打得田大嫂眼前金星直冒,头脑轰鸣,偏生又动弹不得,气得只想吐血。 “干啥!你们干啥!欺负人是吧!”田大郎拿出威风来喝斥瞪眼,可谁买他的账呀! 他想要上前帮忙,王大、张小均等岂会如他的愿? 田大嫂越发气急,越气越挣扎越口不择言,三姑奶奶可不客气,耳光便不停的扇下去。 “你要是再骂,信不信我拔了你舌头!”田大嫂气得眼睛发红,连阮氏和宋氏也骂上了,阮氏冷冷盯了她一眼。 宋氏也嗤道:“打烂你的嘴巴那还是轻的!” 相比田大嫂,她二人的出身要高的太多,又是在京城中生活的,气势上自然更高一等,田大嫂心中怒得要发狂,可却下意识的胆怯了,只敢咬牙切齿的瞪眼,却不敢叫骂了。 更重要的是,她要是再骂,三姑奶奶的耳光可不停啊!脸上火辣辣的痛得难受。 阮氏和宋氏这才松开了她。 阮氏好整以暇,指着秦管事向田大嫂道:“他是我的丈夫,是连家的管家,方才打你的耳光,你并不冤枉!” 田大嫂一怔,哪儿想得到会是如此?她朝地上啐了一口气哼哼道:“连家的管家?我呸,什么破落户儿居然也用起管家来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的!” 田二嫂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她比被打耳光打得丧失了理智的田大嫂要清醒得多,便道:“管家?那就是下人咯!我们可是连家的姻亲,你一个下人,够嚣张的哈!” “对!没错!凭什么打我!”田大嫂的腰杆子挺直了直,恶狠狠的瞪着一、阮氏和宋氏。 连澈淡淡道:“你冤枉三姑奶奶,败坏三姑奶奶名节,而且还是在我们连家当着我们的面泼三姑奶奶脏水,打你难道打错了吗?” 三姑奶奶也道:“对!打的就是你!你待怎样!你要再敢胡说八道,我还打你!” 田大嫂没想到连澈会这么说,狠狠瞪了三姑奶奶一眼,却不敢再骂。 眼看着对方人比自己多,料想别的便宜也是占不到了,就算她撒泼撒赖都没用,这一家子不说别人,单这小丫头片子和这毛孩子都不是好对付的。 田大嫂心里暗骂,瞪了三姑奶奶一眼大有“走着瞧”的心思,理直气壮的道:“连小曼是我们田家的媳妇儿,婆婆让我们来接她回去!总不能过年还在别人家里,这要传出去了我们田家可怎么见人!三弟妹,走啊,这就随我们回去吧!” 任谁都听得出来田大嫂语气中的恶意。不用想也知道三姑奶奶要是真的跟她回去了天知道会受什么样的虐待。 连芳清也感觉到了,她扑到三姑奶奶身上,紧紧的抱住三姑奶奶:“三姑奶奶不要走!” “乖!乖!三姑奶奶不走、不走!”三姑奶奶轻轻揽住连芳清,心头忍不住紧张的怦怦的剧跳,手心冰凉。 她在害怕。 不由得她不害怕。毕竟如今她还是田家的媳妇,身为田家的人,婆婆又发了话,她想不回去都难! 连芳洲他们就算想留她,又能用什么理由留? 田大嫂和田二嫂交换了个眼色,均得意起来。她们可是看出来了,连家对连小曼很是在乎呢! 哼,在乎就好啊! “哟,还不想回去呢!我看你真是忘了自个是谁家的人了!你忘记了我们可没忘记!田家也丢不起这个脸!”田大嫂冷冷一笑,精神气又抖起来了。 田二嫂也帮腔道:“别啰嗦了,三弟妹啊,快跟我们回去吧!就算你要改嫁,这会儿也还是田家的人!” 她说着还示威般的扫了连澈、秦管事等一眼,笑得一脸恶心的道:“你们不会连这都拦着吧?” 秦管事的眉头皱了皱,的确犯了难。 一来他是下人,这种事儿本就不便多嘴,况且人家说的也在理.. 如果姑娘在的话,她一定会有办法的!秦管事情不自禁的想起连芳洲来。 没道理的,他就是这么认为。 秦管事暗叹一声:这事儿也是赶巧了! 此事他没有立场多说什么,况且看这田家人的架势也不可能会听他说。他越开口只会越糟糕。 秦管事便看向连澈,示意他开口。 连澈年纪虽小,好歹是正牌的连家人。且看他方才那几句话,会有惊喜也不一定。 连澈想了想,便道:“你们说的也是道理,三姑奶奶怎么说也是你们田家的人。不过,如今喔哥哥姐姐都不在家,家里的事情我和四妹做不了主。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哥哥姐姐回来之后,他们会送三姑奶奶回去的!” 连澈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但他和秦管事一样,都相信连芳洲肯定会有法子。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先将三姑奶奶留下来,等姐姐回来之后再解决。 连澈此话一出,连芳清和三姑奶奶情不自禁都松了口气。 秦管事看向连澈的目光也充满了赞赏,这位三公子一直在读书,他平日里见得极少,可今日看来,他也是个聪慧的。连家将来要光耀门楣,只怕一大半还在他的身上。 田大嫂、田二嫂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尤其是田大嫂,她今天挨了三姑奶奶十几个耳刮子,脸上这会儿还火辣辣的痛得厉害呢,今日不把三姑奶奶弄回去,她要拿谁来出气? 484.第484章 僵持 “那可不行!”田大嫂粗声粗气的哼哼,翻着大白眼道:“你们的哥哥姐姐在不在关我们屁事儿!我只知道我婆婆可是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把三弟妹带回去!他们回来了你们不会自个说一声吗?嘴巴哑了不成!” 连澈既然这么开口了,当然有一套说辞,便道:“三姑奶奶虽然姓连,可回来了也是客人。客人要走,总要跟主人辞行吧?家里是哥哥姐姐当家,他们不在我们是不会放人的!不过一两天的功夫,你们有什么等不得的!三姑奶奶在我们家这么久,也没见你们来过半个人!亲家老太太那里,我哥哥姐姐自会交待,你也用不着为难!” “就是就是!”连芳清拉着三姑奶奶气呼呼的道:“反正不许你们带三姑奶奶走!谁要是敢乱来,别怪小灰不客气!” 田大嫂和田二嫂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田二嫂瞟了三姑奶奶一眼,笑得客客气气:“我说三弟妹,你这是何必呢?多一两天少一两天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因此惹怒了婆婆,哼,最后吃苦的还是你呢!” 三姑奶奶脸一白,忍不住也有些犹豫起来。 这事儿,她还真有点打鼓不知道连芳洲能不能护住她。万一不行,今后在田家她真的会很惨的.. 田大嫂得意冷笑道:“你最好想清楚,忤逆长辈你吃罪得起吗!要是把婆婆给气坏了,哼,我们谁也不会饶了你!” “你!”三姑奶奶恨得牙痒痒,却无言以对。 她当然知道田大嫂的德性,栽赃嫁祸、扯大旗她最拿手了!就算不是自己干的,她也会载在自己头上,而田家那些人是不会帮自己说话的。 三姑奶奶不由心中一片悲凉,她的命怎的这么苦! 连澈瞧了得意洋洋的田大嫂、田二嫂一眼,无比肯定的说道:“连家是三姑奶奶的娘家,不会眼睁睁看着人欺负三姑奶奶!是三姑奶奶做的我们绝不包庇,可要是有人陷害“三姑奶奶,我们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哪怕告到衙门里也要还给三姑奶奶清白!” 三姑奶奶眼睛一亮,腰杆子不由得挺直了直。眼眶泛红的看着连澈,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田大嫂心上一颤,强自镇定啐道:“你吓唬谁呢!”却已不见先前的张牙舞爪。 连澈根本用不着开口同她辩驳,瞅了她一眼向秦管事道:“秦管事,送客吧!时候也不早了,他们还要赶路呢!” “是,三少爷!”秦管事微微躬身答应着,便欲叫人将他们四个赶走。 田大嫂、田二嫂当然不甘,要是就这样被赶走了,岂不是太没面子?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仗着人多势众是不是!” “我们田家也不是没有人的!你们动手试试看!” “我说三弟妹,欺负自己的妯娌大伯二伯算怎么回事?你别忘了你可是田家的人!” 正乱着闹着,猛然一个身影窜了上来,张开双臂将田大嫂护在身后,尖声叫道:“还不赶紧给我停手!连家的脸都叫你们丢尽了!我们连家可没有仗势欺人的人!” 一个男子的声音也传来:“有话说话,动手算怎么回事!” 秦管事一阵头痛:真是阴魂不散! 如今连家这深宅大院的,没有谁敢进来看热闹,而且里边发生的事儿外边也未必听得到。 只是连立乔氏这两口子怎么又知道了? 田大嫂、田二嫂大喜,忙挣脱了站到乔氏身后,田大嫂诉起委屈来:“亲家大哥、亲家嫂子你们来得正好!你们连家还有没有规矩了,我们来接三弟妹回家也要拦着!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理儿!” 哪家的大房与二房没有点儿摩擦?连家二房过的这样兴旺,大房只怕早就心里不自在了呢! “还有这种事!”连立睁大了眼睛,威严的扫了一眼,最后瞪着三姑奶奶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说田家有人来接,就算没有人来接,你也应该主动回去!平时也就罢了,这都快过年了,还不回你婆家去,成何体统!” 尽管早就对连立两口子不指望了,听了他这些道貌岸然的话,三姑奶奶的心里仍然一阵一阵的发凉。 她痛苦的看向连立,气得颤声道:“你是我大哥吗!你是我大哥吗!” 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婆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回到娘家来的! 当着这些人的面,你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可你也不至于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吧! 连立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三姑奶奶在外人面前太不给他这个大哥面子,脸色一摆,冷冷道:“你这是什么话?正因为我是你大哥,才会你说这些话!我是为你好!这人啊,看事情的看长远,一时的意气之争有什么用?难道你将来不要回田家去了?糊涂!愚蠢!” “就是,不识好人心!”乔氏也加了一句,看到三姑奶奶神情凄楚不由心中大为痛快。 嫂子和小姑子什么的跟婆婆与媳妇差不多,彼此间的关系天生就是死对头,极有相处的好的。 又加上乔氏这种人,不幸灾乐祸才怪! 田大嫂得意极了,一拍巴掌“哎哟”了一声,笑眯眯道:“这连家总算来了个明白人!三弟妹,别磨蹭功夫了,跟我们走吧!你也听见了,你大哥也这么说呢!” “不行!”连芳清死死的抓住三姑奶奶的手臂叫道:“我姐姐还没回来,三姑奶奶不能走!” “清儿,不准胡闹,还不赶紧放手!”连立脸色一板,训斥道:“你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三姑奶奶回她自己的家跟你姐姐有什么关系?还得你姐姐同意!” 连立觉得憋火,愤愤不平:明明他才是长辈!明明应该他说了算!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眼睛里就只有连芳洲那死丫头了! 那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何能耐,竟骑到他头上来了!他还不如她? 因为心中这股窝囊火,连立越发较了真,非要三姑奶奶跟田家人回去不可! 485.第485章 反将一军 连芳清委屈得眼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气呼呼道:“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是大坏蛋!大伯父你非要三姑奶奶跟他们走,是想看着他们欺负三姑奶奶吗!” “放肆!”连立拉长了脸,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连立皱皱眉,转向连澈道:“清儿不懂事,你是上了学堂读过几天书的人,总不会随着她一起胡闹吧?” 连芳清撇撇嘴道:“我没上过学堂可我也读书着,大伯父你就是没安好心!”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连立气得额上青筋差点冒了出来。 连澈便道:“大伯父,你说的不对我们为什么不敢这么说?咱两两家早就分清楚明白了,招呼没打一声你跑来我们家做什么?这副长辈的架子还是收起来吧!看来我们家门口得养两条狗看门了!” 连立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极了。 他心里既悲愤又绝望:老二家这几个小子一个一个的都变了,变太多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乔氏瞪了练车一眼,道:“就算我们两家断了关系,连小曼总是我们的妹子吧?她的事难道我们做大哥大嫂的管不得?连小曼我告诉你,我和你大哥今儿就把话说清楚,你马上跟着你两位嫂子回田家去!” 连立总算找回了些许场子,胸口郁气半解:“不错!就是这个理!” 田家两对夫妻顿时大为得意起来,连澈等则是一滞。 三姑奶奶心中暗叹:罢了罢了!今日不随他们回去是万万不行了!去就去吧,反正,他们还能杀了她不成! 等芳洲回来,总会救我的!三姑奶奶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而且,连澈刚才的话也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她不是没有娘家人撑腰的人,谁也别想平白无故的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回就回!”连澈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三姑奶奶身子一向来不太好,最近更不太好了,我们可不能光让三姑奶奶一个人跟你们回去!万一她犯病了没人照顾那可怎么办!” 三姑奶奶还在发怔,秦管事已经明白了连澈的意思,立刻道:“三少爷说的没错,大姑娘前几天还吩咐我进城的时候别忘了给三姑奶奶抓药呢,三姑奶奶常常胸闷气短、头疼头晕,大夫说了除了吃药,还做不得活计,得好好的休息调养!” 秦管事连连向三姑奶奶使眼色。 三姑奶奶总算醒悟过来了。当即装模作样的摸了摸额头,“哎哟”了一声道:“我头晕!心口也有些生疼,哎哟,真是疼死我咯!” 连芳清立刻一脸的担心和焦急,小小的身板做出很努力扶住支撑三姑奶奶的样子,关切道:“三姑奶奶!三姑奶奶!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唬我啊!” 宋氏和阮氏也惊叫起来,满脸焦急的上来扶住三姑奶奶,关切的、担忧的话一串串熟溜无比的说道出来,听得田家四人和连立两口子目瞪口呆。 “你们装神弄鬼哄谁呢!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下子就病成这样了!”田大嫂气急败坏。 “三姑奶奶一直住在我们家,我们还不比你们清楚?”连澈理直气壮道。 “是嘛!我怎么就不知道!”乔氏见众人对三姑奶奶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跟众星捧月似的,心里头嫉妒泛酸的不行! 她什么时候有这种福气!怎么这种好事轮不到自己! 秦管事瞟了乔氏一眼,轻飘飘的便道:“这原本就不是你家的事儿,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谁家有人生病还大张旗鼓的到处说去呢!” 把个乔氏气得倒仰。 联想到刚才连澈的话,连立也噎得不轻。 “既然你们要回去,那就快点准备吧!不然晚了可就不好赶路了!” 连澈瞟了咬牙切齿又无言以对的田大嫂、田二嫂一眼,说道:“阮大娘、宋大娘,还请你们两位陪着三姑奶奶回去吧!再让田家出人出力照顾三姑奶奶这多不好意思呢!” 阮氏和宋氏自不会拒绝,点点头道:“三少爷放心!我们会陪着三姑奶奶的!” 连芳清看到田大嫂、田二嫂那变得极为精彩的脸色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蹦起来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三姑奶奶同我最好了,我不在三姑奶奶会不惯的!我和小灰一起都去!” 三姑奶奶大乐,笑眯眯道:“去!去!都去!都去!” 她得意的瞟了田大嫂、田二嫂一眼,竟然有点儿期待起来了。 有宋氏、阮氏和连芳清在,她才不怕田家的人呢!反正,老太婆要找她麻烦的话,装病就可以了! 至于装病后该怎么收场,连芳洲不会不管她的。 田二嫂恨得直咬牙,冷声道:“我们家房子小,可住不下这么多人!我们家也养不起闲人!” “谁说要你们养了!住不住你们家也没什么!这个不用你们操心!”连澈小大人一般,看了宋氏、阮氏一眼道:“两位大娘回去收拾一下衣裳和铺盖吧!还有什么需要用得上的都带上,不用怕麻烦,一会儿叫马车送你们去!秦管事,你从账上支十两银子给两位大娘带着!” 秦管事和宋氏、阮氏都笑着答应。 田大嫂等几个人听连澈一出口就是十两银子,那语气,随意得就好像说的是十个铜板!不,比说十个铜板还要轻松! 四人忍不住暗暗抽气,眼睛差点直了。 “即如此我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去,可不敢耽搁功夫!”宋氏和阮氏笑着道,便先回去了。 连芳清一蹦老高,拉着三姑奶奶往屋里走:“三姑奶奶我们也去收拾东西去!” “哎,咱们也得快一点!”三姑奶奶乐呵呵的。 田大嫂、田二嫂脚下动了动很想跟上去,可一看到秦管事身后那些家仆,便只得老老实实的站住了,一个个冷着脸。心里头大骂连家人无耻! 连澈忽然向连立和乔氏笑道:“三姑奶奶很快就要回家了钱,大伯父、大伯母可是她的亲大哥大嫂呢,要不要给三姑奶奶带些礼物回去啊?” “想的美!”只进不出的乔氏立刻警惕的瞪大了眼睛。 这一下连田大嫂、田二嫂她们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视。 乔氏又惊又怒,瞪着连澈:“你!” 486.第486章 扫兴而归的两口子 连澈道:“你们已经如愿以偿了,你们坚持要三姑奶奶回去,三姑奶奶这就回去了,你们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请回吧!等我姐姐回来,我真的要跟姐姐说一声,总得想个法子,不能随随便便什么人想来我们家就来!我们家可不是谁家的菜园!” “两位请吧!”秦管事摆出送客的姿态。众仆呼啦一下子围上来,大有他们不动就把他们逼走的意思。 连立气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心中愤怒的叫嚣。 乔氏倒是毫不掩饰恨恨瞪过去的目光,可也仅仅能如此而已。 “小人得志!”灰溜溜出了连芳洲家的大门,乔氏便朝地上啐了一口,忿忿的骂那句几乎变成她口头禅的话:“等我儿子做官了,我要你们好看!我要你们到时候一个个跪在我脚下求我!小人得志!” 连立猛地站住瞪着她:“你不是说来看热闹吗?结果呢?看了谁的热闹!你以后给我老实点!别尽干不着调的事儿!” 说毕甩开步子大步走了。 留下乔氏一个人呆了呆,气冲冲低骂道:“有本事教训那死丫头去,跟我面前抖什么威风!” 赶走了连立和乔氏,连澈见田大嫂四个人还愣愣的站在院子里,便客气而疏离的道:“你们也请回去吧!三姑奶奶一定会回去的,你们不用等了,尽管放心!” 田二郎抬起头来,有点傻愣愣的道:“为啥我们要先回去?不是说了等下有马车送吗?” 秦管事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心道你们还敢惦记着马车呢!若是我们不赶着过来,天知道你们嚣张蛮横起来会做出什么事儿,没给你们个教训就算是好的了! “马车是送三姑奶奶的,可不是送你们的,”秦管事咳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马车那么小,坐不下这么多人的,三姑奶奶生着病,要带的东西也不少,可载不了你们了!你们还是赶路吧!” “哟,你这话就不对了!”田二嫂冷哼道:“我们可是亲戚!没个让下人坐车,我们还走路的理儿!” 连澈道:“不是说了马车坐不下吗?既然是亲戚你们就该体谅!除非你们根本就不是诚心诚意来接三姑奶奶回去,而是来找茬的。若是这样,那么三姑奶奶也不必回去了!” “罢了!我们走!”田二嫂气得要吐血:“我们走就是了!” 见田大嫂、田大郎还要争辩田二嫂忙小声劝住了他们。 她可不想节外生枝了。 万一接不回去人,婆婆生起气来倒霉的可是她们。 连小曼她要横就由着她嚣张两天,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就不信连家人还真肯长长久久的顾着她?也不过面子情儿一阵子罢了! 将来有的是报仇的机会。 田大嫂几人气呼呼的出了连家,灰溜溜的先回去了。 连芳清和三姑奶奶收拾妥当,带上小灰,会同宋氏和阮氏,果然一起往田家村去了。 连芳洲和阿简傍晚才回到家。 老王头见她亲自演示了一遍十分开心,千恩万谢的,表示一定好好琢磨琢磨,准定能用得上。 连芳洲一件大事告成,心情也很是愉悦。 加上一路上与阿简浓情蜜意,心情就更加愉悦。 要是以往,这个时候回到家里,三姑奶奶快要做好饭了,歇一歇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屋里也烧着旺旺的炭火暖呼呼的。 可是,今天只有连澈一个人坐在屋里看书,虽然桌上有灯,地上也有烧得旺旺的炭盆,可因为只有连澈一个人而显得冷清了几分。 连芳洲一怔,忙问道:“澈儿怎的只有你一个人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连芳清也就罢了,三姑奶奶最怕冷了,冬天里若非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出门的,尤其是在晚上。 串门什么的完全停止了。 因此连芳洲第一反应就是:出事儿了! “姐姐,你好厉害啊!”连澈崇拜的看向连芳洲,就差没冒星星眼了。 连芳洲见状反倒松了口气。 小家伙还有功夫来崇拜仰慕她,可见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连芳洲笑了笑,嗔了他一眼忙道:“还不赶紧说,贫嘴!” “你也别急,已经回来了事情总可以慢慢决绝!喝口茶暖暖身子再说吧!”阿简倒了热茶递给她。 连芳洲接过,与阿简相视笑了笑,神情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连澈眼珠子转了转,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垂下眼皮拿火钳弄了弄炭盆里的炭火,只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等姐姐喝好了茶,与阿简哥哥相互看够了,这才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连芳洲忙回神,脸上有些发热,凝神道:“你快说!” 连澈眼睛亮了亮,眉飞色舞的将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连芳洲听的止不住的乐。 “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呢!”连澈颇为得意的说完了还不忘记邀功。 后来秦管事还夸他乐呢,他能感觉到秦管事的夸赞是由衷的,而不是“聪明”、“懂事”等表面的话。 连芳洲看他恨不得长出一根尾巴来应景的摇一摇,求表扬、求夸奖的表情那么明显,她忍不住又乐了。 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赞道:“我的澈儿的确很厉害!真是太能干了!今儿幸亏你想出的好主意,否则三姑奶奶肯定要吃亏的!好孩子!” 连澈可不是连泽,要是连泽听到这样的夸赞,尤其是最后一句“好孩子”一定要蹦起来抗议“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连澈显然几分享受这样的夸赞和肯定,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扑到连芳洲的身上蹭啊蹭的撒娇。 连芳洲笑着揽着他夸了好一会儿,连澈才心满意足的回东跨院去。 “厨房里有饭菜,是李嫂子和秀儿姐姐送过来的,温在锅里。另一口锅里烧着热水!”连澈走的时候又道。 连芳洲笑着答应着,看他去了,这才与阿简去厨房。 “澈儿很聪明,你可以放心了!”阿简微笑了笑。 连芳洲心里也十分欢喜,“嗯”了一声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轻笑道:“我也很意外呢!” 487.第487章 闹腾田家 她说着又微微冷笑了笑,道:“田家的人也够无耻的了!只是他们只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运气不好!这事儿我先不管了,有清儿在,还有宋氏和阮氏在,三姑奶奶也不是个客气的,田家的人多半先会投降!倒省我们的事儿了!” 阮氏和宋氏都不是没见识的人,知道怎样造势,怎样设计,对付一群乡下人足已。连芳清和小灰那是唯恐不乱的,田家人不惹她就罢了,但敢惹便会吃够苦头。有她们在旁,三姑奶奶耍赖的本事发挥出来,田家婆媳妯娌只怕会气死! 连芳洲很是放心她们,并且,很有几分期待!期待看到田家灰头土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连芳洲所料的没错,这日自打三姑奶奶和宋氏、阮氏、连芳清还加上一个小灰来到田家之后,田家就开始了鸡飞狗跳的日子! 阮氏和宋氏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住在田家,而是花了二两银子在田家隔壁的人家租了两个房间,借用他们的厨房。 这家人平白得二两银子,又惊又喜,自不会不愿意,而且看宋氏、阮氏行事做派跟乡下人又不一样,连芳清长得又玉雪可爱,嘴巴极甜,一下子便对她们生出了好感。 阮氏和宋氏与这家的女人们聊天,借她们的口放出了许多对三姑奶奶有利的话出去,诉了一大堆的苦,其中特特的强调三姑奶奶的病如何如何的受不得气、如何如何的不能劳累。 话里话外还引导着人往三姑奶奶在田家的时候定是受尽折磨欺负落下的病根上去想…… 三姑奶奶自打丈夫死了之后,在田家的日子的确不好过,这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加上宋氏阮氏这么一暗示,寡妇没有男人做靠山,本来就更容易获得众人的同情,一时风向一边倒,众人忍不住都同情三姑奶奶,田家婆媳小姑知道了,恨得牙根痒痒。 加上宋氏和阮氏又不经意间给众人一些小小的甜头,几个好看的花样子、几把零嘴等等,更大获得众人好感。 田大嫂和田小姑一个满腔怒气没地方发泄易冲动,一个向来霸道蛮横不讲理惯了,这两个人气急败坏之下便指桑骂槐破口大骂,三姑奶奶于是很应景的气病了! 众人见田大嫂她们如此,恰好跟宋氏、阮氏那些话应景对上,田家风评更是不好。 田小姑此时还不知道,她的名声一下子就传臭了,使得原本好几家有意跟田家做亲的人家都望而却步。 毕竟,谁家娶媳妇儿情愿娶一个母夜叉回去?先不说会不会闹得家宅不宁,名声也不好听不是! 田小姑的亲事一再受阻,最后不嫁不行了,逼不得已嫁给了一个三十多岁丧偶的屠夫做继室。 一嫁过去就当妈,继子继女各两个! 三姑奶奶这边一病倒,连芳清和宋氏便上田家老婆子面前去哭诉,要银子给三姑奶奶抓药看大夫。 田婆子哪儿舍得给钱给三姑奶奶看病?别说她听了田大嫂、田二嫂的话认定三姑奶奶没有病,即便有病,她也不可能给钱啊! 可她不给,连芳清和宋氏根本就不走,就坐在她家正屋中呜呜咽咽的哭闹个没完,缠在她身边半步也不挪。 两人也不客气,渴了自己倒水喝,田家吃饭的时候毫不客气的也上桌,总而言之就是,你不给钱我就不走! 田家人气得要跳脚,想要赶她们走又忌惮小灰,骂她们她们根本不还嘴,只是哭着求,宋氏口里一句句的都是:“亲家老太太,那也是你们田家的人呀,是您的儿媳妇呀,您怎么这么狠心呢!您就不怕您死去的儿子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吧!亲家老太太,这可是一条人命呀!您是个慈悲心肠的人,可不能做这种叫人骂八辈子祖宗的缺德事儿呀!”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宋氏的口才很好,说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田家老太太听了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连芳清不懂说,却也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一口一个“三姑奶奶”、“三姑奶奶”的,好不可怜。 宋氏、阮氏、连芳清如此一折腾一闹,整个田家村无人不叹息,背地里无人不说道。田家人但凡出门,总会收到许多别有意味的目光。 田老太太恨不得将三姑奶奶掐死! 宋氏、阮氏见事情闹得还不够大,索性“搀扶”着三姑奶奶去族长也是田家村里正的家中哭诉去了。 田里正对于田家的家务事早有耳闻,可别说乡下庄户人家间,便是多少富贵有钱的大家族里,妯娌兄弟之间吵闹拌嘴、嫌隙矛盾不断也不少见。 没人来说,自然可当做不见,可有人告上门来了,田里正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过问。 只要他过问了,田家的名声就丢定了! 因为哪怕他们说出花儿来,也改变不了三姑奶奶势单力薄的事实,一个人对抗一家人,难道别人会蠢到相信三姑奶奶欺负了田家一家子? 更何况,田大嫂、田二嫂和田家老太太漏算了一点,那就是连芳洲的棉花种子。 对于周边几个村里的里正,那棉花种子都是送的,当然,连芳洲没有宣扬这事儿,只是秦管事跟里正私下里说了一声而已。 事情虽然没有公开,但这份人情田里正却不能不记在心里。 这受欺负的是连芳洲的三姑奶奶,而且是连芳洲所看重的人——不然就不会让亲妹子和两名下人仆妇跟着过来伺候了! 这件事情,田里正不得不管,而且不得不偏向三姑奶奶。 尽管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田氏一族的族长。 田里正找了田家老太太谈话,原本是想说合说合,明里暗里劝说田老太太对三姑奶奶好一些:家和万事兴嘛!而且,那也是你的儿媳妇不是?而且,连家如今可发达了,对你家三儿媳妇好一些,将来看在她的面子上,连家还能对你们家照顾照顾呢…… 这后一句话令田老太太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加上这阵子受的一肚子气一下子发作起来,将田里正破口大骂了一通,指责他定是受了连家的好处,故意偏颇连家,竟然连自己是姓田的都忘了! 488.第488章 脱离关系 当初连芳洲爹娘突然去世,田老太太听了大儿媳、二儿媳的挑拨,可是将三姑奶奶叫到面前好一顿教训吩咐的,命令她无论如何也不准接济她娘家的侄儿侄女们:你本身就是个吃白饭的,还敢拿婆家的东西贴补娘家? 如今听说连芳洲等日子过的很富足,田老太太心里便觉得很不自在,听了田里正的话岂能不恼羞? 田里正也动怒了,原本嘛,正是因为顾及着自己也姓田,是田氏一族的族长,在这事儿上他已经够为难的了,原本想着私下里说合说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成了,谁知道人家不领情不说,反而将他一顿好骂! 天地良心,他说的那些话可都是为了田家好啊! 既然人家不领情,他也用不着客气! 田里正是黑着脸离开田家的。 田老太太是他的婶娘辈,他不便拿她怎么样,可是田大郎、田二郎都算是他的堂弟,兄长教训弟弟,那就用不着留什么情面了。 不但田大郎、田二郎挨了他狗血喷头的一顿教训,田大嫂、田二嫂也被他老婆给训了一顿。 这两对两口子四个人各自一肚子的委屈闷气,却不敢不听。 而且田里正两口子的意思很明白:这件事他们不管了,只管问着他们,一天不妥善解决,便一天不会让他们有清净日子过。 也就是说,不把事情解决,他们就等着天天挨一顿教训吧! 便是个面团做的人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啊!何况田二郎就罢了,其他三个可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 可再不好脾气的主儿,也不敢跟既是族长、又是里正、还是兄长的田里正顶撞啊,不然那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 想骂三姑奶奶出气,人家根本不跟你对骂,倒是很欢迎你骂,只管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来,又是头疼又是心口疼的发作…… 于是田家的名声变得更加不好听。 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连骂都不敢骂三姑奶奶了! 可宋氏、阮氏和连芳清却不会让他们轻松,天天照旧摆出小白菜的架势求田老太太救命、求田家人行行好。 不过三四天的功夫,田家人真是焦头烂额,若非快要过年了,田大嫂和田二嫂真想直接躲回娘家去! 到了这时,两人是彻底的歇了找三姑奶奶拿好处的心思了!只盼着三姑奶奶能够赶紧滚蛋,好还给她们一个清净! 于是,费尽心机说动得田老太太、然后又好不容易才把三姑奶奶给弄回来的两人,不得不做起了自打嘴巴的事儿,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田老太太让三姑奶奶离开田家。 她娘家不是愿意养着她吗?那就让她滚回去,让她们继续养好了!还能给自家省下一碗饭呢! 田老太太早就后悔了,后悔不该听两个儿媳妇的话把这克死了自己小儿子的女人接回来。 果然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生就是克自己家的! 田老太太虽然有了台阶下,然心中这口气也是要出的,将大儿媳、二儿媳骂了个狗血喷头! 骂她们鬼迷心窍、财迷心窍,光会给田家招祸等等,连带平日里看不惯她们俩的话诸如又懒又馋等都骂了出来。 田家虽然不富裕,田老太太却是个固执胜过一切的主儿,也就田大嫂、田二嫂眼红连家,她是很不屑一顾的,原因很简单,她恨三姑奶奶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对连家的一切又怎么看得上? 田大嫂、田二嫂平白又挨了一顿只有听着的份儿的训,悲愤得想要捶地吐血。 于是,事情出乎寻常的顺利。 甚至用不着三姑奶奶自己提,田家老太太就说了让她滚出田家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从此以后就不再是田家的人,是死是活、是好是歹都跟田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田大嫂、田二嫂听了这话各自嘴里发苦,心里更苦。 如果三姑奶奶还算是田家的人,那么今天她们吃的亏将来还有讨回来的希望。可她从今往后跟田家再也没有任何瓜葛,她们就算有满肚子的手段方法也没有地儿发挥啊! 两个人很想劝劝田老太太慎重考虑,可才挨过骂哪儿敢掠虎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姑奶奶淌眼抹泪做出一副不舍的样子心里暗恨:她会不舍?心里笑翻了还差不多! 在阮氏和宋氏拐弯抹角的请求下,双方立了字据画押,三姑奶奶走人,从此两清。 终于可以离开了,宋氏、阮氏和连芳清当然兴高采烈,连芳清还眉眼弯弯的笑着欢呼起来,三姑奶奶的心情则要复杂得多。 毕竟,这里是她的婆家,曾经有她的丈夫。尽管他在世的时候两人也经常拌嘴吵闹,各种不满,可那个男人对她还是很不错的。他病逝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自己…… 想着这些,三姑奶奶忍不住悲从心来,眼眶也潮了潮。 临出门前,三姑奶奶给田老太太磕了个头,真心实意的磕了个头。她原本还想说几句什么,可看到田老太太那张冷得能掉下冰渣子的脸,不得不噎下了。 走出田家院子门,三姑奶奶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离开了。 离开了,一切便都结束了。从前的是非恩怨,一切都过去了。 阮氏看出三姑奶奶的心情不太好,心下有几分明白,便劝道:“三姑奶奶快别多想,姑娘他们都是好人,一定都会对你好的!将来啊,好日子还长着呢!” 三姑奶奶笑了笑,“哎”了一声。 连芳清听见了便搂着三姑奶奶胳膊腻在她身上撒娇道:“三姑奶奶,我会对你好的!我有什么吃的玩的都分一半给你!” 说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三姑奶奶搂着她笑着叫“乖!”,又笑道:“我们清儿最懂事了!” 回到大房村,进了院子,正是小年前一天。 连芳洲见了拍手笑道:“我猜着你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回来就好!” 阮氏、宋氏笑着同连芳洲打了招呼,简单交待了几句,便回大院去了。 这边还没来得及将行李安置回去,三姑奶奶的眼眶就红了,看着连芳洲,眼泪汪汪的。 489.第489章 承诺 连芳洲吓了一跳,忙笑着安慰道:“三姑奶奶别伤心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今有了了断,也少了后患,往后你就在这儿同我们一起生活吧!我们家正好也缺个长辈呢!” 连泽等也都忙附和着连芳洲,纷纷安慰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抹了一把眼睛,向他们咧嘴笑了笑,又向连芳洲可怜兮兮的说道:“芳洲,我这可算是扫地出门,什么都没有了,往后,你们要是也嫌弃我、不要我了,那我可就只能去死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三姑奶奶你胡说什么呀!”连芳洲忙拉住三姑奶奶的胳膊,柔声道:“三姑奶奶,无论咱们家将来怎样,总不会不管你的!便是阿泽和澈儿娶了媳妇儿,也不能不管你!” 三姑奶奶先前倒没有想到他们都会长大、都会成家的问题的,连芳洲的承诺,却又给她另外添上了一层心病。 她眉头皱了皱,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是啊,将来他们都娶了媳妇儿怎么办?他们叫自己一声“三姑奶奶”,把自己当亲人,可他们的媳妇儿却不见得把自己当亲人啊! 至于芳洲和清儿,将来是要出嫁的,总不能带着她一块儿嫁人吧! 越想,三姑奶奶的心情越低落,越觉得自己真是没有个出路,看不到光明。 连芳洲暗道自己多嘴,不过即便此刻不说,将来也终究有变成现实的一天,倒不如现在说了。 而且,其实也很好解决的。 连芳洲想了想便笑道:“三姑奶奶的顾虑也有道理,这样吧,等过了年,我以你的名义买下五十亩上等的良田,把田契交给你的手里,今后每个月都会给你十两银子当私房,假如将来阿泽成了亲,他媳妇容不下你,你便带着银子和田契另外安家便是!手里头有了银子和田产,日子也有了保障!” 三姑奶奶又惊又喜,还不等脸上感激意外的笑容露出来,还不等说出感激的话来,连泽已经在旁边气得差点跳起来,脸色微红的不满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我才不要娶媳妇呢!再说了,三姑奶奶是咱们家的人,谁也不能赶她走!” 连芳洲瞧了他一眼便笑道:“你急什么呀,我就是这么说说让三姑奶奶安心而已,这是提前的预防准备,并没有说到时候三姑奶奶就要离开呀!” 连泽没了话说,三姑奶奶却是笑道:“阿泽你别说傻话,不晓得多少人惦记着要把闺女说给你呢!啥不要娶媳妇儿,等你大了就不这么想了!只怕眼睛里只有媳妇把别人都抛在脑后了呢!” “我才不会呢!三姑奶奶你也笑话我!”连泽越发气鼓鼓的,脸红红的别扭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好难为情哦! 而且,他坚决不相信自己将来会是一个听媳妇的话连至亲的亲人都不顾的人!那也太神奇了些!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然,不娶媳妇什么的就是不好意思顺口反驳的话,他知道这是正经的大事,自己不可能不娶媳妇的。 反正连泽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将来娶媳妇一定要娶个温柔和善的,一定要对自己的亲人好,不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娶。 连泽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将来,他爱上的那个女子、爱得一塌糊涂、死心塌地的女子与他之前所想象决定的媳妇人选绝对不是一回事儿。 见连泽很是别扭不好意思,连芳洲和三姑奶奶一笑也就不说了,半大的少年,是最不经得说这事儿的。 连芳洲便接着先前的话,笑道:“三姑奶奶,这事儿过了年我就去做,我若忘记了你记得提醒我一声儿,这样你总是放心了吧?那五十亩记在你名下的良田,每年的收成也是你的,折合成银两每年也给你!” “放心!放心!不用!不用!”三姑奶奶心中一宽,当即笑眯眯忙道:“芳洲你做事我当然放心,田契给我就好了,收成如今用不着算我的。我也不贪,一个月给我二两银子就够了,要不了十两那么多!” 她说着又叹息道:“原本啥都不该要你们的,可,可谁叫你们三姑奶奶没本事呢..” 眼眶一红,三姑奶奶语带哽咽。 无依无靠,两头不是家,就好比那浮在水面上的无根浮萍,随便一阵小小的波浪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决定她的处境,这种感觉不能不令她感到彷徨和惊慌。 就好像脚底下没有着地一般。 连芳洲的话令她觉得终于踏实了。 她心里是感激的。感激的同时,又觉得很不是滋味。 甚至说,有一点点的羞愧。 连芳洲忙安慰她道:“你快别这么说,若是从前,家里条件也艰难,我也不会如此!可现今不一样了,你啊,也就别推辞了!” 连芳洲再三说道,连泽也是一样的意思,三姑奶奶终于笑着接受了,感慨万千的谢了他们。 然后又感慨万千的叹气道:“其实吧,我要那么多有啥用呢?吃饭就端这么大的碗,睡觉就占这么点地方,” 更加重要的是,“我又没个后人给这些东西!” 三姑奶奶说着又凄然了,叹道:“这将来死后啊,就是个没人管顾的孤魂野鬼罢了!” “不会不会!”连泽忙道:“大过年的三姑奶奶快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是我们嫡亲的三姑奶奶,死后当然入我们祖坟,跟我们爹娘一起了,怎么会没人管顾呢!” 三姑奶奶眼睛一亮,那又惊又喜的表情比得到田产和银子还要惊喜意外,忙道:“你、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吗?不是骗我说着玩的吧?” 她说着看看连泽,又看看连芳洲。 连芳洲虽然将来不是连家的人,但她绝对能做连泽的主。连泽是长子,以后连家的一切自然是他说了算。 连芳洲一怔,这才意识到古人可是把身后事看得极重极重的,三姑奶奶会这么想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忙点头道:“真的!当然是真的!”又笑道:“这下子你可放心了吧!” 三姑奶奶不好意思的讪讪笑了笑,点了点头:“放心了!放心了!” 490.第490章 管还是不管 连芳洲便笑道:“放心了就好,折腾了这些天你们也累了,赶紧把东西放好收拾收拾,歇一会儿等下吃过午饭咱们还要去一趟大伯父家呢!然后就要准备开开心心的过年了!” 三姑奶奶答应着,听她提起连立,她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道:“去他家?去他家做啥?我可不想去..” 想起那天田家人来闹的时候连立和乔氏说的那些话,三姑奶奶是真的心寒了。恨不得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们。 连芳洲嘲讽的勾了勾唇,说道:“他们不是口口声声你是他们的亲妹子吗?如今你回来了,他们总得有点儿表示不是!” “我哪儿敢肖想他们!”三姑奶奶哼哼道:“她们放过我、不找我的麻烦就好了!” 连芳洲“扑哧”一笑,跟三姑奶奶真别打哑谜算了,便又道:“正是为了今后不让他们乱插手你的事儿,所以才要去找他们说个清楚!” 三姑奶奶这回听懂了,“哦”了一声道:“我听你的!” 她可没有什么法子对付连立他们,不过她相信连芳洲。 一时吃过午饭,连芳洲和连泽带着三姑奶奶便去了连立家。 连立和乔氏、连海也刚刚吃过饭。 看到三姑奶奶,乔氏立刻睁大了眼瞪着三姑奶奶尖叫道:“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应该在田家吗!” 连立也十分意外,虽然不像乔氏那么大呼小叫,却也威严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一转,盯在连芳洲身上:“是你去把她接回来的?她可是田家的媳妇,大过年的不在夫家在娘家这算怎么回事?你也太胡闹了!” 连芳洲便笑道:“大伯父不用太激动!你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吧!况且我胡闹不胡闹,后果我自己承担,我可没想过让你来给我收尾!不要动不动教训别人家的孩子!你看这村里谁像大伯父这样这么有闲情逸致,三天两头的闯进别人家里教训别人家的孩子呢!” “你!”听到连芳洲这明摆着要生分的话,连立气得噎住。 乔氏更是气得在一旁叫着“翅膀硬了!翅膀硬了!没规矩!” 连芳洲瞟了她一眼,嘲讽的笑了笑,压根懒得开口搭理她。 就连连海的眉头不觉也皱了皱,他很不喜欢连芳洲这种生分的态度和语气,更不喜欢她“别人家的”这种说法。 他可绝不想跟他们家断了关系。至少现在还不想。同时,连海对自己的爹娘也感到深深的无力:为何三番数次的就非要插手去管他们家的事吗?难道这么久来他们还没有看清楚吗?还当他们是从前的毛孩子吗? 受了这么多次教训,为什么就还要这么固执呢! “芳洲,有话好好说话就是,这是做什么呢!”连海温言道,请连芳洲他们坐下。 连芳洲便笑道:“堂兄,我这不是好好说吗?有哪一点不合规矩倒要请堂兄指教了!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连海顿时也噎住。说她说错了,根本指不出来错在哪里,若说她没错,岂不是承认了彼此是毫无相干的两家人? 连海只得含糊的笑了笑,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总之你们就不该把你们三姑奶奶接回来,这是——” “爹,”连海淡淡打断了连立的话,“还是先听听芳洲怎么说吧!” 连立很是恼火自己的儿子向着连芳洲,可他却不能当着连芳洲的面发牢骚,不然不是让她看了笑话吗? 乔氏也同样的气,狠狠瞪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便笑道:“事情很简单,三姑奶奶丈夫已经去世了,她在田家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田家老太太做主,让她回娘家了,今后,就不算是田家的人了!” 见连立和乔氏吃了一惊想要插嘴,连芳洲挥手一切打断道:“如果是教训的话你们就不用说了!别拿什么守节不守节的话来扯,三姑奶奶在田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不信你们一点也不知道!她又没个儿女傍身,将来总不能看侄儿、侄儿媳妇的脸色过活吧?你们可以眼不见为净当做没发生,我们可做不来!” “你这是什么话!”连立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皱眉道:“她是我亲妹子,我能不为她好吗!” “那是自然!我也相信大伯父心里边其实是疼三姑奶奶的!”连芳洲不等连立接着往下说立刻果断的截住了他的话,随后笑道:“如今横竖田家那边是回不去了,三姑奶奶今后也只能在娘家过活了!大伯父,三姑奶奶没田地没银子,也没个生活来源的,从今往后可就靠咱们两家人过活了啊!不知道大伯父一个月肯出多少米粮银钱养活三姑奶奶呢?” “你说什么!”乔氏指着三姑奶奶尖叫道:“你要我们拿出钱粮来养活她!凭什么!” “大伯父、大伯母这是不愿意咯?”连芳洲不答反问。 “当然——” “住嘴!”连立瞪了乔氏一眼,犹豫道:“话可也不是这么说,田家三郎虽然不在了,可田家也不能不养活你们三姑奶奶,到底是他们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没这个理。小曼,你也别冲动怄气,田家才是你的夫家,我帮你想想办法,还是——” “大哥,你真要逼死我你才甘心吗!”三姑奶奶哭道:“我啥依仗都没有!我那婆婆,那两个嫂子都是多厉害的人,她们不得把我欺负死!” “大伯父,三姑奶奶既然不愿意,你就不要再逼她了!况且,现有白纸黑字的字据写的明明白白,田家是不可能再让三姑奶奶回去的!” 连芳洲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纸张,往连立面前一放。 连立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连芳洲又笑道:“大伯父你一个大男人,别学那女人样婆婆妈妈、唧唧歪歪的,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值得哼哼唧唧吗?痛快点,你就说吧,三姑奶奶今后的生活,你是管呢,还是不管呢?” 491.第491章 纠结 “我们不管!谁爱管谁管去!”乔氏生怕连立答应立刻斩钉截铁的拒绝,不满的冲着连立道:“你瞪我我也得说!咱们家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自己还顾不过来呢,哪儿有闲钱去养嫁出去的人!” 又向三姑奶奶嘲讽道:“我说你脸也真够大的,就光想着你自个,丝毫不替娘家着想,你——” “大伯母,你们是确定了不管是不是?我只要你们一句话,管,还是不管,只要你们说清楚就成!至于别的,你还是省省吧!” 连芳洲瞟了三姑奶奶一眼,见她脸色变得煞白便冷冷的打断了乔氏。 乔氏这张臭嘴,迟早有一天她得把她打烂了,简直太臭,臭不可闻!专门会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对,我们不管!谁也别拦着我,这事儿我说了算!”乔氏下巴一扬,难得的硬气。 “既然如此,大伯父还是不要同大伯母生分的好,那就如此吧!”连芳洲又向连立笑道。 连立瞟了她一眼,不吭声。 连芳洲却不让他这么含糊过去,道:“大伯父,你一个男人怎的连大伯母也不如?把话说清楚就这么难吗!” 连立又狠狠的噎住,气得手有些发抖。 “芳洲!”连海听不下去了。 连芳洲笑道:“堂兄,难道我又说错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大伯母都说了痛快话了,大伯父干嘛不说?管就管,不管就不管,我实在不懂大伯父心里究竟在权衡什么!” 不知为何,连立心里感觉憋屈极了!说不出的憋屈!可这憋屈究竟是连芳洲给他的还是乔氏给他的,他也说不上来。 “管是怎样管,不管又是怎样?”连立忍着气咬牙问。 不是他不想痛痛快快的说话,而是他可不像自家婆娘那么蠢,连芳洲这丫头狡猾惯了的,他可不能又上了她的当! 连芳洲笑道:“这还不简单?管呢,当然是每个月出银钱米粮了,不要要先给三姑奶奶立个女户,为她单独建两间房子,添置些家具器物——” 连芳洲还没说完,乔氏便觉得割她的肉似的疼起来,气得叫道:“你还要不要脸!那得花多少的银子,凭什么要我们出呀!你不是发财了吗?你出好了!” 连芳洲叹了口气,道:“大伯母真正糊涂了!你们若不管,自然这些都是我出,那就没你们的事儿了,你们若要管,又怎么能我一个人出呢?你总得讲道理是不是?” “我们不管!我们不管!”乔氏又气又急,瞪着连立道:“你敢管我跟你没完!” 连立也肉痛啊,皱眉道:“别家也有像她这样回娘家的,可没你说的这么麻烦!” 连芳洲笑道:“大伯父这话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吧!三姑奶奶在你们家跟你们过半年,再上我们家跟我们过半年,如何?” 连芳洲他们是三姑奶奶的小辈,连立乔氏却是三姑奶奶的亲哥嫂,连芳洲这么说,任是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什么错来。 “不行!不行!”乔氏又鬼叫了起来,瞪了三姑奶奶一眼满是嫌恶,又瞪着连立道:“我决不答应!” 让她有半年的时间里天天对着三姑奶奶,让她住自家的房子,跟自家一桌上吃饭,乔氏觉得她绝对不能忍受! 她一定会气得短命的! 连芳洲笑道:“大伯父,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管呢,还是不管?” 连立胸口又是一滞,悲愤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他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这到底是倒了什么霉了!那死丫头真的是个丫头吗?怎的这么荤素不忌! 真是太——没规矩了! 可惜,就算连这句话,他也下意识的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说了,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说了他们也没有人会认,反倒又会来一顿各种嘲讽! 连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娘,而且平心而论他也不愿意三姑奶奶这种粗俗不堪的妇人住进自己家里,但碍于名声,他又根本不可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所以,连海站了起来,淡淡道:“你们慢慢商量吧,我回屋用功去了!” 在连海转身离开的时候,乔氏抓住了机会立刻向连立道:“你瞧见了没有?儿子也不赞同你收留她!” 她眼睛一睨连芳洲:“人家如今是大财主了,有的是钱!咱们小门小户的,跟人家抢什么呀!这种事儿,让人家去做得了!” 连立犹豫了,儿子避开的态度至少说明他的确是不认同此事儿的,既然如此.. 为了一个三姑奶奶弄得家宅不宁也不是个事是不是? 虽然连立依旧认为连芳洲有阴谋,他被吓怕了!可既然儿子都表态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连立想了想,便叹道:“你大伯母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家穷,三姑奶奶跟着你们享福惯了的,未必同我们过得惯苦日子,这事儿我们就不管了,今后你们管吧!等将来你们堂兄出息了,我们再管管!” 连立下意识挺了挺腰杆子,胸口的闷气一扫而空:这回总不会再说他不是男人了吧? 连芳洲笑道:“不管那就以后都不要管了,什么堂兄出息了管管这种话不说也罢!我们也不是管不起!大伯父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相信白纸黑字,立个字据吧,我是担心啊,万一将来你们贪图几两银子拿出哥嫂的款儿来逼着三姑奶奶改嫁怎么办!既然不管,今后三姑奶奶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再插手!” “不行!这字据我们不立!”连立至今还后悔当初跟连芳洲立的那张字据呢,要不然如今他能得多少好处? 每每想起来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对“字据”这两个字可不是一般的敏感,听到连芳洲的话立刻反对,并且生出了警惕。 连芳洲笑道:“大伯父的反应也太过了吧?谁知道你们将来会不会做出那种事来?既然敢算计亲侄女,算计守寡回娘家的亲妹子又算得了什么?这又不是断绝关系,你紧张什么呢!” 你们可是有前科的人,谁信得过你们? 492.第492章 不会又被坑了吧 连立和乔氏气急,连泽狠狠瞪向乔氏一眼,乔氏没来由的心中一寒,反驳的话竟半个也说不出口。 “你、你不能总拿从前说事儿!”连立反驳的话很勉强。心里骂道,这死丫头真是太不留情面了! 三姑奶奶脸色一变:“芳洲说的没错,大哥,你就行行好吧,把字据给我立了吧!我可没有芳洲那么好的运气,也没有她的本事!今后我是死是活都不用大哥管!” 连立阴着脸不肯。 连芳洲笑道:“大伯父,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你们既不愿意出钱养三姑奶奶过活,将来却还想摆兄嫂的架子管她的事儿,当我是傻的吗!既然不愿意立,那就是愿意管她的意思,三姑奶奶今儿起便住在你们家吧!住够半年再说!” 连芳洲又叮嘱三姑奶奶:“您就住在这儿吧,大伯父大伯母让你干活,能做的你便做,做不了的也不用勉强,如果受了委屈欺负,也尽管直言,咱们大房村是要名声的!” 三姑奶奶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留在连立家,她暗暗焦急,却也知道连芳洲怎么说怎么做定是有她的道理的。便点点头答应了。 “你也欺人太甚!”连立气急败坏。 乔氏已经一叠声的叫道:“立字据就立字据,当谁愿意管她的事儿呢!还当自己是什么香馍馍了!” 连芳洲笑了笑,看向连立。 连立十分恼火,被乔氏吵闹逼得没法,而且连芳洲的态度很强硬,自己不肯立字据三姑奶奶绝对是会留下。 他没办法只得勉强点头:“好,立就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这字据咱们两家人知道就行了,你们也不能拿出去宣扬!” 他也是要面子的,不能叫人说道。 “可以!”连芳洲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宣扬,我们养三姑奶奶是因为她是我们的亲人,不是用来显示表白什么的!这字据只是一个保障,只要你们信守承诺不乱指手画脚,这字据我绝不会拿出来说事儿!” 连芳洲说着笑吟吟的从怀中抽出一张纸展开,笑道:“大伯父瞧一瞧,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请签字画押吧!” 连立冷冷哼了一声:倒是准备得齐全! 他冷着脸画了押。三姑奶奶也同样画了。 连芳洲便将字据收起,笑着与三姑奶奶、连泽起身离开了。 “丧门星!总算摆脱这麻烦了!”乔氏见他们走了,轻轻啐了一口。 连立却皱了皱眉头,好像,他又被连芳洲坑了一回似的..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尘埃落定,便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了。 今年搬进了新房子,手里的银钱又十分松动,这个年过得更加的富足而热闹。 家中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大门口还挂着两个巨大大红圆灯笼,缀着长长的金黄的流苏穗子,十分喜庆。 院子里的廊檐下也挂着红灯笼,大红对窗花、红纸黑字的对联,屋子里特意换上的几件喜庆吉祥的摆设,无不透着浓浓的年味。 还有各种瓜子糖果零食,更是满满当当的装着摆盘里。料想今年春节里会有许多人上门串门,连芳洲特意准备了许多。 杀年猪才是真正的年味十足。为了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连芳洲特意买了六口猪在大院那边杀了,与众人一起热热闹闹的煮杀猪菜。张氏等将猪肉处理了,几十口人能过一个十分富裕的春节。 王大等人说起来无不感慨庆幸,连姑娘这样的主子世上能有几个?尽管她一再强调今年赚了钱,不能太亏待大家了,过年是一年就一次的大节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是应该的! 可赚了钱的主人家那钱都是主人家的,有几个会像她这么想呢!除了丰厚的年终赏银,吃用上也大方。众人干劲十足,信心百倍,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的跟着连姑娘,跟着连家,绝不做糊涂事儿! 因为别人家也许会许诺更大的好处收买他们企图获得连家所独有的一些机密技术,但却不会再有第二个主人家像连姑娘这么待人真心实意。 他们绝对相信,连家哪怕穷的只能喝稀饭,连姑娘也会分给他们一口。 连芳洲又给张里正和村老们、村里年纪大的长辈们家中都送了一块足有四五斤的猪肉、一篮子自家的鸡下的三十个鸡蛋、一包自家柿子做成的柿饼,让连泽和连澈去送,略表心意。 将来连泽是家主,需要众人的认同;而连澈要参加科考,名声风评也是极重要的。 连立家少不了也有丰厚的年礼送去,至于人家嫌少不嫌少,连芳洲早已懒得在意。 她如今所做的,就是帮连泽和连澈经营名声。 家中没有长辈在这一点上永远都是吃亏的,必须要做得比别人更好更好,才能够获得别人的认同和赞许,将来才会帮着说上几句话。 别小瞧这几句话,有的时候足以毁掉一个人。 年前众人又去仙藤山打了两次猎,运气不好不坏,野鸡、野兔等小禽小兽收获了不少。 小灰撒着欢的也逮住了几只兔子,神奇的是它居然没有下狠嘴把兔子咬死,连点儿血痕都没有。 众人见了不觉都笑着夸赞小灰聪明,果然不愧是狼! 连芳洲想了想算是琢磨出了点儿意思:之前小灰对连芳清养着的那几只野鸡可是垂涎得不行,趁连芳清不注意的时候还咬死过一只,结果被连芳清修理得不轻,从那之后,它就再不敢咬死活物了。 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过了年,春节里果然许多上连芳洲家来窜门的人,还有一些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压根没有印象或者是隐约有印象的各种亲戚也来拜年了。 只要不是极品,连芳洲等都很客气得体的招呼了,将来若是有合适的机会能帮一把,她也不介意。 这个世上的人都是这样,贫穷的时候记得你是雪中送炭、是难得的恩情,不记得远远的避开也是人之常情,倘若事事要斤斤计较,那也太刻薄、太累了些。 当然,在贫穷的时候落井下石的,连芳洲是绝对不耻,也绝对不会留情面的。 493.第493章 春节 就比如外祖母家那一对极品的舅舅和舅母。 年前的时候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去给外婆老蔡氏送年礼,舅舅刘谷子没怎么搭理他们,打了个照面就避开了,舅母姜氏倒像没事人一样,热情似火的说笑招呼着,又叫自己的两个儿子刘安、刘顺带连澈和连芳清出去玩儿。 连澈和连芳清推辞了两句并不肯离开连芳洲和连泽的身边,哪里会跟这两个并不熟悉的表哥出去? 姜氏也不以为意,依然满脸都是笑,那态度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话里话外还透出春节里去连芳洲家拜年的意思,让连芳洲给婉拒了。 姜氏脸上的笑容这才一僵,那笑便有点挂不住了,讪讪的,看了老蔡氏一眼。 老蔡氏心里暗叹暗恨,倘若不是当初他们自己做的太绝,太伤了这几个孩子的心,他们又怎么会如此? 那死的,可是他们的亲姐姐啊! 别说他们,如今看到这几个孩子如此厚待自己,她心里都觉得有愧,至于先前禁不住儿媳妇软磨硬缠苦苦求情求她答应帮两个孙子说好话,老蔡氏可是半个字也不愿意提起了! 她虽心疼孙子,可外孙难道就不疼? 她不想再伤害几个孩子的心了。她比姜氏看的清楚,就算她求了,他们也不会答应什么的,只怕将来连看看她都不愿意再来了! 连芳洲等见姜氏的笑容勉强了下去,便笑着起身告辞。 原本他们来就是来看望外婆的,如果外婆想去,春节他们不介意过来接她去住上几天,但他们不是来看姜氏的脸色的。 时至今日,他们早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虽很看不上刘谷子和姜氏,为了让老蔡氏日子能过的舒坦一些,连芳洲出手也很大方,年礼送的丰厚,酒肉鸡鸭、糖果点心、裁衣裳鞋袜的料子样样俱全,又给了老蔡氏二十两银子的银票。 只要他们不去招惹自家,别在人前做出那副恶心的样子来,连芳洲不介意这么养着他们。 四月里就是童生考试,连澈更是抓紧一切的时间用功读书,他嫌家里吵,才过了年便索性搬到了小花果山上跟着孙明一起住。两人各自复习自己的,连澈有不懂的便向孙明请教。 原本孙氏还担心连澈小孩子家坐不住,会影响了儿子复习,今年八月里,儿子可是要参加乡试的,那可是大事儿! 孙氏愁得不行,碍于连芳洲一家对自家的恩情又不好意思说,只得自己在一旁干着急紧张,悬着心。 后来看到连澈虽然年纪小,却跟村里那些屁股下有锥子似的坐不稳一炷香时间的顽童们不同,那安安静静用功的劲头跟自己的儿子比起来也不逞多让,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家里一直热闹着,一直到初九初十才渐渐的消停了下来。 连芳洲累得不行,幸亏有三姑奶奶帮衬着,好容易才将来客都应付过去了。 她家没有长辈,连泽年纪又还太小,男性成年亲戚基本不上门,来的都是女的,带着小儿小女。 连泽哪里耐烦和三姑六婆们打交道?连芳清也不喜欢三姑六婆们拉着她的手笑眯眯看个赞个不住,与连泽两个天天都在大院那边,连带阿简也给他们拉过去了。 正月十一这天苏家那边也来人拜年了,是苏家的大管家和方晴身边的李妈。这是给了很大的面子了。 苏大管家和李妈进了门便给连芳洲笑着磕头请安,连芳洲忙起身虚扶他们起来,给了红包,笑着道:“大管家和李妈快别这样,你们如此我可真要过意不去了!” 她心中暗道:秦管事说得不错,家里得尽快买几个得用的下人了,不然来了客人连个斟茶递水的都没有。 苏大管家和李妈谢过,一边起身一边笑道:“表姑娘太客气了,这是礼数可错不得!我们少夫人说了,原本她和少爷该亲自来才是,无奈府中应酬太多,少夫人实在是不得闲,表姑娘您会理解她的,她也就老着脸不来了!让老奴好好的给表姑娘磕个头呢!” 又笑问:“怎的不见二少爷、三少爷和四姑娘?” 连芳洲便笑道:“苏家家大业大,往来的亲戚朋友也多,又加上生意上的各种交往,就够表姐忙的了,我怎会怪表姐呢!阿泽他们兄弟妹几个出门去了,倒是不巧呢!” 连芳洲总不能说他们怕人烦出去躲清闲了。 李妈笑道:“那可真是不巧了,下回再给少爷、姑娘们请安吧!”又笑道:“老奴来的时候少夫人说了,秀苑那边的梅花已经开得不错了,正好正月十五元宵节我们那儿县城里的花灯会很是热闹,少夫人想请表姑娘、少爷们一起去玩玩呢!少夫人说,务必请表姑娘要去呢!” 连芳洲看了三姑奶奶一眼,三姑奶奶眼睛已经亮了起来,看热闹,她当然想啊! 连芳洲便笑道:“说起来我和表姐也许久不见了呢,借机聚一聚也好!到时候我们一定都去,表姐可不能嫌烦呢!” 李妈忙笑道:“怎么会!表姑娘能去少夫人不知多开心呢!少夫人还说,表姑娘不如提前些去,她虽没空,秀苑里却是自在,表姑娘可以在秀苑赏梅好好玩两天,或者在苏府住着,城里逛逛也好!” “表姐想得周到!也不同我见外!”连芳洲笑了笑,道:“既如此我过两日便去吧!我们先去秀苑,等他们什么时候闲了什么时候去看看我们,若是不得空便罢了!我们自己会照应好自己!等正月十五,再上门拜访也是一样!” 李妈忙笑着答应,又道:“您如此痛快的人,同我们少夫人倒是一样的性子!怪不得少夫人与您亲近呢!” “那是表姐大度,不嫌我粗俗不懂规矩!”连芳洲道。 大家都笑起来,李妈笑道:“您若是那不懂规矩的,我们可就不敢出来见人了!” 苏大管家和李妈又待了片刻,便赶着告辞回去了。 494.第494章 连澈用功 等下午连泽、连芳清回来后,连芳洲便跟他们说起过两日要去秀苑赏梅、元宵节顺便看花灯的事,两人都很开心。 连芳清缠着她答应到时给她买好看的花灯,连泽则问冬天能不能骑马?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便圆满的心满意足了。 然后,两人都没有忘记连澈。 “上回澈儿没去,这次学堂里还没开学,叫上他一起吧!”连泽说道。 “就是就是,”连芳清也道:“我都好多天没看到三哥了呢,让三哥出去散散心也好,他成天这样看书,也不怕看傻了呢!” 连芳洲“嗤”的好笑起来,连泽说得对,连芳清这话更是真相了。 她便笑道:“既如此你们两个去小花果山叫他回来吧,明天准备准备,嗯,干脆明天咱们就去好了!先去秀苑里好好的玩两天,横竖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儿!” 连泽和连芳清开心的答应着,兄妹两个穿了厚衣裳、厚鞋子,这就去叫连澈了。 谁知大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沮丧的回来,说是连澈不肯回来,更不肯出门,说时间不多了,要留下来看书。 “三哥哥真是疯魔了,元宵节花灯那么热闹他也不想呢!还说梅花年年都开,以后他再去看也不迟!” 连芳清小小的叹了口气,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好玩的事情三哥怎么一点儿都不想呢? 连泽道:“姐姐,澈儿这样真的好吗?瞧他那样我都心疼!其实他还小,今年考不中童生也很正常嘛,他干嘛要这样拼命!弄坏了身子怎么办……” 连泽并不知道内情,连芳洲轻轻一叹,说道:“我也没想到澈儿会这么下狠劲儿,再这样下去啊,真要闷坏了!你们等着,我亲自去把他带回来!” “好啊好啊,我也去!”连芳清一拍手说道。姐姐出马,三哥应是不会拒绝的。 阿简听见这话微不可觉的挑了挑眉,道:“山上风大,我陪你一起去吧!” 连芳洲暗暗翻了个白眼,山上风大,和他陪她一起去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能放在一起这么说吗? 他不就是惦记着孙明……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嗯,这就走吧!”连芳洲不能说不。 连泽一把拉住也要跟去的连芳清,笑道:“姐姐说了明天早上出发,你还不收拾东西去?三哥那里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连芳清想了想:对哦! 便笑道:“姐姐一定要把三哥哥带回来啊!” “放心吧!”连芳洲笑笑,系上披风,与阿简出去了,连多瞧连泽一眼都不敢。 她竟然会感到心虚。 阿简暗暗好笑,出了门小声笑道:“阿泽心里很赞同我护着你的,你在他面前真的不用藏着掖着。他不会取笑的!” 连芳洲瞧他一眼笑道:“他可真是你的好徒弟!” 阿简自得一笑,“是他天分还不错,脾性也不错。再说了,他喜欢我,你也能放心些。” 连芳洲不觉瞧了阿简一眼,微微笑了笑,笑容中满是暖意。 事无巨细,他总能恰到好处的体贴她的心意、她的感觉。 的确,连泽年纪比连澈、连芳清他们大上好些,他如果不愿意接受阿简的话,自己就算坚持硬要跟他在一起,心里始终也会存着疙瘩。 他的祝福,基本上就能代表他们兄弟妹三个的态度。 两人上了小花果山,敲开了木屋的门,孙长兴和孙氏不在,只有孙明和连澈。 孙明的目光落在阿简身上时不自觉的停顿了顿,两人的目光相接,孙明怔了怔,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男人也是敏感的,尤其是情敌之间,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彼此便心照不宣的全明白了。 孙明冲阿简笑了笑,收回目光的同时不着痕迹的扫了连芳洲一眼,他终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连芳洲拒绝了他。 原来是因为阿简。 原本心中还有着千分之一的期盼,这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知道自己竞争不过阿简,不为什么,凭感觉。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是很有眼光的,总不算是所托非人,他也可以安心一点。 他本是豁达之人,祝福是真心的,羡慕也是真心的,唯独嫉恨,唯独不甘不忿,绝对没有。 连芳洲对他更是一如既往的坦然且光明正大,笑着同他打过招呼,正要开口问连澈,连澈听到动静已经从里边房间出来了。 “姐姐!阿简哥哥!”连澈眼睛亮了亮,直奔连芳洲而来,揉揉眼睛说道:“姐姐和阿简哥哥怎么也来了?是来叫我回去的吗?我不想去啊,姐姐,很快就到四月了呢!” 连澈眨了眨眼睛,抬头仰望着连芳洲:“姐姐,我会很努力的,我绝不叫姐姐失望!” 孙明并不知道连澈这话的真正意思,但是阿简和连芳洲是知道的。 连芳洲心里有点酸酸的,这孩子,真是太懂事儿了些! “傻瓜,姐姐一直都知道你最厉害了!姐姐可从来没有失望过!你啊,也不能整天读书啊,也得适时的放松放松调整调整精神状态。再说如今离四月还早呢,咱们就去四五天而已,不会耽搁什么功夫的!” 连澈还是不肯,摇摇头道:“可是我还是不想去呀!姐姐,我看书乏了,每天都会在小花果山上走一走醒醒脑子的,不用调整了!” 说着又向连芳洲笑道:“姐姐你们去吧!玩得开心一点,等明年我再陪你们一起去!好不好嘛姐姐!” “……”连芳洲动了动嘴唇,彻底无语了。 这小家伙,固执起来真是要不得! 难道是自己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不然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如此固执?念书可不是一件轻松事儿啊,没有几个小孩子会喜欢的! 连芳洲觉得自己回去之后应该好好的反思一下了。 她却不知,连澈到底是小孩子,连芳洲告诉了他那么重要天大的一个好消息却让他保密,他心里可得多难熬、多熬得牙根痒痒! 跟孙明相处之下,他越发觉得孙大哥是个可以信任的好人,终于有一天一个把持不住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孙明听了既意外又替他欢喜,便大大的鼓励了他一番,又向他细说这是多么多么难得、并且荣耀的机会,让他一定要把握住了! 孙明是行内人,分析起来头头是道,比连芳洲可专业多了! 于是连澈大受振奋与刺激,暗下决心:只可成功,不许失败! 495.第495章 秀苑赏梅 孙明又怕他小孩子家口快,万一把这事儿说了出去,一来万一到时候没考好不能拜在丁太傅门下被人笑话他小小年纪只怕未必承受得起,二来连海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孙明想都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反应,他肯定会琢磨着利用连澈达到跟丁太傅搭上关系的目的,只怕无论如何也要把连澈抢去跟在他身边用功,没准还会觉得自己之所以肯花功夫指点连澈,就是怀着如此目的呢! 对连海的种种心思和作为,孙明并不太以为然。但人各有志,孙明也不觉得他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孙明便又叮嘱了连澈一番,让他不要再跟任何别人说,说万一引人嫉妒未免生事儿,那就不得安宁了。 连澈很是认同的答应了。越发的用起功来! “澈儿,”就在连芳洲没辙准备投降的时候,阿简伸手轻轻搭在连澈的肩头,温言微笑道:“你姐姐哥哥和清儿都很想你去,你把书带上不就行了吗!秀苑风景很好,很清净,不会有人打扰到你的。你不但得用功,还得学会收放自如,不能把考试的事儿看的太重、太紧张了!不然到了上场的时候万一紧张过度反而会发挥失常,到时才会更遗憾呢!” 孙明见状也点了点头,笑道:“你阿简哥哥说得没错,你带着书本去也就是了!大过年的,是该好好的放松放松,你哥哥姐姐们都盼着你一起同去呢!而且的确有许多人平日里学问做得极好,典籍倒背如流,可是一到了考场上因为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平日的十分之一也发挥不出来!澈儿,你是该学着收放自如了。不必时时刻刻想着这事儿,你该想着,你已经准备得很充足了,到时候照常发挥,就跟平日里一样,就可以了!” 连澈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好吧!阿简哥哥和孙大哥都这么说,那我去就是了!我也不能让姐姐他们扫兴的!” 连芳洲笑道:“你这小家伙,你考中了自然更好,考不中明年再来便是,姐姐可不希望你变成书呆子,知道么?” “嗯,姐姐!”连澈点点头笑了笑,道:“我去收拾两本书,姐姐、阿简哥哥等我!” 连澈说着便转身去了。 连芳洲看了孙明一眼,笑了笑,本想关心几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这个可称得上虎视眈眈的男人,识趣的闭了嘴。只客气的向他笑着道了谢,谢他对连澈的照顾。 阿简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了:这就是外人和自己人的区别,她可从来没谢过自己照顾她的弟弟呢! 连芳洲和阿简把连澈领回家,连泽、连芳清和三姑奶奶见了他都亲热得不得了。 三姑奶奶一拉他的手臂捏了捏,“哎哟”一声便道:“瘦了!是不是这些天没吃好啊?唉,今晚给你炖一只鸡,好好的补一补!” 连芳洲有点儿哭笑不得,好笑道:“大过年的怎么会没吃好?孙明大哥也在备考呢,孙嫂子还能亏待了孙明大哥?总不会单独撇开澈儿给孙明大哥做吃的吧!我特意跟厨房李嫂子那边说过,食材上亏不了他们!” 三姑奶奶便又端详端详连澈,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方才真是我瞧花眼了!不过今晚还是要多做几样好吃的补一补!”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次日吃过早饭,便锁了门出门。如今这边院子只养了几只鸡吃剩饭剩菜,牛棚什么的全部都在大院那边另外建了。 连芳洲交给李氏一把钥匙,让她每天过来喂一次鸡。 连芳清这一回舍不得扔下小灰,将小灰也带上了马车。 小灰膘肥体壮、身材修长,马车空间虽然不小,可是对于小灰来说依然显得很是逼仄,连转身都不能够。 它委屈的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呜呜的冲连芳清诉苦。 连芳清看的心疼不已,不由转头向连芳洲请求道:“姐姐,要不让小灰下去吧!它会乖乖跟着马车,不会乱跑、也不会落下跟不上的!” 连泽“哎哟!”一声笑了起来,大笑道:“我说清儿,我们可没人担心小灰会跟不上马车,可是它不是狗,是狼啊!你想要吓死人吗!到时候引起混乱,瞧你怎么收场!” 连芳洲笑道:“你二哥说的不错,你偏又不肯留它在家,那就只能委屈它了,横竖只有半天的功夫!” 连芳清不甚开心的嘟嘟嘴,揉了揉小灰的脑袋,只能让它委屈了。 半日的功夫一行人来到秀苑,连芳洲叫人去苏府上跟方晴、苏景和说了一声,又说了过两日姐弟妹们再亲自去给苏老爷、苏夫人请安,便安心的在秀苑住下了。 虽是正月,但秀苑里也不见冷清,仍然十分热闹。 公馆周围的道路两边,插着高高的枣红色的木棍,上边横搭着同样枣红色的方形的木棍,两头各自挑着一个圆长红灯笼,有那高高大大的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又挂满了婴儿拳头大小的小红灯笼,地上是围成各种造型的堆簇一起的盛开的杜鹃、月季、山茶、仙客来、四季桂、梅花等花卉,在冬日里平添了几抹鲜艳的颜色,喜庆的同时令人眼前一亮。 这年头交通不畅,也没有春运,多的是在外头经商几年几年才回家一趟的人,有的甚至十几年回家的都有。 因此虽是春节,秀苑里住的人还是相当多的。 连芳洲原本就打算住公馆这边,可想到连芳清带着的小灰,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住清华瑶台去吧! 不然无论是吓坏了人,还是引起别人的兴趣乃至某种企图,都不是好事儿。 魏大管家自是知晓连芳洲也是秀苑的主人之一,殷勤的派人很快便将清华瑶台那边收拾了出来,屋子里的炭火也烧得旺旺的。 连澈是头一回来,见这儿果然清幽异常,换这么个环境读几天书也着实不错,心里很是欢喜。 连泽一安顿好,则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跑去马场看马去了。 冬日与平常时节不一样,阿简担心连泽,便也跟着去了。连芳洲这才放心许多,与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商量着晚上该吃什么、明日什么时候去看梅花。 听魏大管事说,梅园的梅花开得正好,胭脂红的红梅、洁白的白梅,还有粉红的、影青的,如霞光般绚烂美丽。 说得连芳洲几个忍不住期待起来…… 496.第496章 并非偶遇 几个人在秀苑好好的住了两日,正月十五这天便一同上苏家拜访。 苏老爷和苏夫人比之上次更加热情,依然不见苏欣儿的影子,许是她仍然不愿意面对自己吧? 不过光看她爹娘的反应便可知晓,她如今的情况应该是不错的。 连芳洲一行人在苏府用过晚饭,便与苏景和、方晴一道乘车出府,去看元宵节盛大的花灯会。 专门布置起来的数条花灯街市一眼望去延绵不绝仿若无限,各色花灯琳琅满目,璀璨的灯火如流淌的银光,灿烂夺目,为之神夺。 人潮如海,乌压压的同样望不到头,喧喧嚷嚷,透着无尽的繁华富庶。 置身其间,从近处细细看去,各有绝妙之处,真正匠心独具,叫人叹为观止! 别说三姑奶奶、连芳清她们了,便是在现代见惯了光怪陆离自认为比之她们是见过世面的连芳洲,也不禁一路看一路赞,随时都有惊喜发生,令她目不暇接。 心中不由暗暗敬服:古人也有其独特的智慧,远非现代人可比啊! 走了半条街道下来,连芳清已经买了好几盏漂亮别致的花灯,跟来的仆妇手里不便拿着,便一起寄存在相熟的店铺中。 连芳洲见她买的兴高采烈,也不忍拒绝她,由着她的心情买。一年就一次的事儿,不就图个高兴吗? “到前边岔路口咱们往右边拐一拐,从那里直走到尽头便是清阳河,晚一些官府和本城的大商家会在河中的船上放烟火!咱们也去瞧瞧去!”苏景和笑道。 众人自不会拒绝,便说笑着跟随他转了道弯往清阳河的方向去。 这一段清阳河的河堤修建得十分宽敞平坦,河边有很宽的草地,河边有码头,栽植了许多垂柳、桃杏等树木,此时这些树木尚未发芽抽蕙,但因为人极多,并不显出萧条,反而枝枝桠桠上挂着好些不知道谁挂上去的花灯,平添几分风致。 两岸无数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随着夜晚的波浪轻轻的晃动着,银光粼粼,和着河水冲刷拍打岸边的时大时小的哗哗声,远远近近,是高低错落的民居,呈现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宽阔的河面中间,停着一艘巨大的大船,稳稳当当,岿然不动,想必这便是等下放烟火的地方。 许多赏玩了花灯的人都来到这儿等待着放烟火,这沿河两岸比灯市上还要热闹,人挤人,人挨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连置身于这样的热闹之中,很容易令人忘记了身边的事儿。 连芳洲听到回答自己、跟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儿陌生,吓了一跳方赫然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和连泽、方晴等人不在一处了。 “他们就在前边不远处,芳洲,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男子轻笑的声音温润如玉。 修长的身形,儒雅的气质,貂绒镶边的宝蓝金绣大氅更衬得他高贵无尘,一双眸子温情毕现,唇角的笑容似三月里拂过柳梢的春风。 连芳洲怎会不记得他?她的心下意识的“咚”的沉沉一跳,没来由的竟有些尴尬和慌乱。 “崔公子!”连芳洲微微一笑:“你也在这儿,怎么在苏府却没见你呢!” 崔绍溪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扑了个空,跑到大房村去了,结果得知她来这儿看灯便又急匆匆的从大房村赶了过来,原就是从家里直接去大房村的,并不曾到苏府。 “我刚到这儿没多大会,恰好与你错开了,”崔绍溪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将手中提着的一盏走马灯递给她笑道:“方才瞧见觉得还好就买下了,送给你!” 连芳洲一怔,有些犹豫的看了他一眼。 她如此谨慎小心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崔绍溪,他只觉心中堵得慌,嘴里又苦又涩。 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平淡平常吗,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防备着他? 他原本想着,他不追的那么紧,也许她不会拒他于千里之外,那么慢慢的,长长久久的,一点一点的,她总有一天会不知不觉的习惯了他,接纳了他。 可显然,是他设想得太美好了! 无论他追得紧还是企图平常,她都是一样的谨慎。 “芳洲,你很讨厌我吗?是不是再也不愿意看见我?”崔绍溪的手僵在那里,低低的说道。 “没、没有..”连芳洲摇摇头,动了动唇,有些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崔绍溪见她依然没有接过花灯的意思,心中长叹,无奈的收回了手,勉强笑道:“阿泽他们就在前边,我们一起过去吧!” 他好不容易才将他们与她分开,原本是打算与她单独赏灯赏烟花的,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她不会愿意的,而他并不想勉强她。 “好。”连芳洲笑笑点头,心中暗暗一松。 既然不打算与崔绍溪有何瓜葛,既然已经认定了阿简,连芳洲就不想给崔绍溪任何的希望。 她并不想伤害他。她想,慢慢的,他一定会忘记自己的,当他觉得自己这个人很无趣的时候。 看到连芳洲如释重负的表情,崔绍溪心里不觉又泛上苦涩。她难道,真的如此视他如洪水猛兽吗! 两人来到众人中间,看到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崔绍溪,连方晴和苏景和都吓了一跳,更别说旁人了! 连泽等都不知道崔绍溪的心思,倒不觉什么,规规矩矩的同他打了招呼,阿简却深深的瞟了崔绍溪一眼。 崔绍溪正笑着同连芳清说话,立刻就察觉了,“咻”的一下抬眼便朝阿简瞪了过去。该死,他是越来越看他不爽了。 偏偏阿简对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便不着痕迹的挪开了,仿佛不屑跟他一般见识似的。 在崔绍溪看来,这是一种身为胜利者不屑跟失败者理论的姿态。 崔绍溪的脸色更黑了一些。 人声鼎沸,人潮如织,在这嘈杂的热闹中,他二人的无声交锋依然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方晴夫妇以及连芳洲的眼中。 连芳洲无奈,苏景和两口子也无奈对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表弟会突然来到这儿。 所以很明显,他是冲谁来的。 497.第497章 羡慕李家 “我不会放弃的,我真不明白你哪一点比我强,芳洲是个有眼光的人,她最终会明白谁才更适合她!”崔绍溪靠近阿简,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阿简瞧了他一眼,扬了扬眉,低声道:“你还没有明白吗?如果刚才不是我故意给你机会,你以为你能与她单独说上话?可她依然与你保持着距离,面对你的时候始终小心谨慎,你还不明白她的心意?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死缠烂打!” 崔绍溪气得脸色发白,却听得阿简又道:“我与她成亲之后你再这样,我一定会揍你。” 崔绍溪睁大眼睛顿时噎住。 心钝钝的痛,许是周围人太多了,他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从身边经过的人,无不成群结队,面上带笑,洋溢着幸福和快乐。唯有他,只有他,那么的格格不入。 崔绍溪长长的舒了口气,一个人怔怔的站在那里,在这样的热闹里,唯有他是冷冷清清的。 “敏之,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提前叫人送个信知会一声突然就来了!早知你要来,今晚就等你一起出门了!”苏景和笑嘻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神情恍惚的他拉了一边去,不然,他真担心他会被人撞倒。 “表哥!”崔绍溪笑笑叫了他一声,没精打彩的,没有回答他的话,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苏景和也没一定要他回答的意思,只要他不那么傻呆就行了。他心里真是恨得牙痒痒,这人不是很看不上欣儿吗?怎么也跟欣儿一样一头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嘭!嘭!”几声巨响,天空中绽放开烟花,五彩缤纷,绚烂无比,映得一切突然的明亮起来。 一刹那的亮光中,将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也照亮得生动起来。 众人惊呼、赞叹,人群沸腾了! 就在这一刹那的亮光中,崔绍溪却一眼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他看到他们站在一起,虽然不是紧紧的挨着,甚至中间还隔了连芳清那小丫头,可依然令人能感觉得到,那两人是那么的般配。 就好像,纵然隔着千山万水,她也始终是他的,而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崔绍溪脸颊狠狠地抽搐一下,别开了脸。 “表哥,明日我再去给舅舅、舅母请安,你帮我跟二老说一声!”说毕,他也不等苏景和出声,闪身混到人群里,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苏景和出声不及,苦叹一声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反正他自己的媳妇儿好好的在他身边就好,其他人就由他们自己折腾去吧!等折腾去了半条命,他自然就会懂了! 崔绍溪离开的时候连芳洲恰巧也瞥见了,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自嘲的笑了笑,他这回总会死心了吧?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住一而再的冷遇,何况他本就是天之骄子般骄傲高贵的人物。 第二天,不等与崔绍溪碰面,连芳洲一行便回家了。 不想与崔绍溪再碰面也是原因之一。 过了正月十五,就算是过完年了,勤劳的庄稼人家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为春耕做着各种准备。 连家也是一样。 螺蛳山那边,李二、李三带着人已经开始往山上栽果树了,四个大鱼塘在晒了底、用生石灰消了毒之后也开始灌水了。 等灌好了水,沉淀几天,再消毒一次,等天气较为暖和、水温恒定之后,便可以往里头放养鱼虾了。 这时候没有专门孵化鱼苗出售的地方,基本上靠野生捕捞。 好在如今不缺钱,这事儿做起来也方便。春天又是各种鱼类经过一冬冬眠后苏醒活动繁衍的时节,捕捞并不困难。 趁着早春还没到春耕、还有一段空闲的时候,张婶家也开始推倒旧屋建新房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张婶李叔依然去烧炭了,虽不如前年,也卖了有五六十两银子。 原本张婶是要分连芳洲一半的,连芳洲哪儿肯要,张婶再三坚持不得,也就罢了,却又买了一对成色极好的银镯子和一对银钗送给连芳洲,连芳洲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笑着道谢收下了。 这些银子,加上张婶、赵氏在连家收棉花做工的工钱、李三合年底的工钱奖金三十两银子,总共积攒了百余两,足够盖几间带着院子极好的房舍了,连家具也能全部换一遍。 动工这日连芳洲、连泽、阿简等都去道了贺,赵氏对连芳洲亲热得不得了,笑呵呵的说只要建成好好的新房子哪怕日子过的紧巴些她都甘愿,又夸连芳洲能干,说多亏了她帮忙才有今日,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说云云总总说了一大堆。 村里其他的媳妇嫂子对连芳洲也格外的友好热情、表达善意。 李家能这么快就有钱盖新房子,还不是多亏了连芳洲家的照顾。她那里有什么活计,轻松的总是先给张婶婆媳俩做,工钱必定比别人要高,还有李三合,以前也就是个种地的,再瞧瞧如今,都做起了大掌柜了,听说管着好几家榨油坊,几百上千的银钱从手里过.. 这才去两个月还不到呢,听说就分了好几十两的银子!他家从前别说一年了,就是两年三年只怕也赚不到那么多呢! 众人即便知晓了也只有羡慕暗叹的份儿,这是各人的缘法,羡慕不来的! 谁叫人家张婶家对他们姐弟妹几个有恩呢?人家这是报恩!自家又不是人家的亲人,就算再羡慕有什么用? 众人想着,无不感叹张婶一家的运气好,偏偏他们帮的人是连芳洲一家,偏偏他们家又发达起来了! 有人羡慕不过还笑眯眯的当面称赞张婶“有眼光!”,张婶听了倒是一笑了之,十分坦然。 如今连芳洲的确明里暗里的帮自家,自家唯有感激,可当初帮他们的时候也不过是凭良心做事罢了,今日如此,也算是善有善报,至于什么“有眼光!”、“运气好!”之类的话,她何必在乎? 从前众人是没辙了,不过将来还有希望吧,总之不能像连立和乔氏两口子那么傻,把连芳洲往死里得罪! 连家如今家大业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用人呢,与她打好关系,总不会有坏处。 498.第498章 花小花哭闹 挑了个黄道吉日,村里的学堂也开学了。 请的是县城里一位因为发生意外瘸了腿无缘科举姓徐的秀才当教书先生,这人是孙明推荐的,连芳洲稍稍打听,便同张里正、村老们商量了一回,将人请了回来。 张里正和村老们原本还有点儿不太情愿,总觉得至少得请个正常周全的先生才像样,请个瘸了腿的,有损形象,说出去也不好听。 连芳洲耐心的劝说了一阵,说这徐秀才才学极好,人品也极好,若不是因为瘸了腿早在六七年前便中举去了,哪里还轮得到请他? 而且他瘸腿也是有原因的,当初是为了救一名差点被飞驰而过的马车碾压的孩童才会被撞飞跌断了腿,这说明此人必定是个有心人,让他来教育孩子们更让人放心。 连芳洲坚持,又有孙明也说好话,加上所有的费用都是连芳洲出,张里正和村老们拗不过,只得勉强点头答应了。 后来徐秀才来了之后,张里正、村老们特意去看他,一番交谈后,竟对他态度大变,另眼相看起来。没有多久相互之间更熟,也更对徐秀才生出好感佩服之意来。 连芳洲舒了口气,便笑着让张里正放出话去,谁家的孩子要上学的便可来报名了,先紧着本村的,收完本村的还有空位,才收外村的。 本村的全免束脩,书本笔墨等自备,外村的自然就不免了。 连芳洲又请孙明带着连泽一起去接这位徐秀才过来。一月三两银子,五十斤大米,四季各两套里外衣裳,冬季还包括一件大毛厚衣。 徐秀才腿脚不便需要人照顾,家中除了妻子米氏、小名叫豆儿的七岁儿子,就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娘。 学堂后的房舍宽敞足够,连芳洲便请他索性一家子都过来住着,米氏和徐婆子平日里帮着打扫打扫学堂的卫生、收拾收拾花木,另开一份工钱,一月一两银子。 连芳洲之所以另外又给米氏和徐婆子开一份工钱,也是存着几分照顾的心,令她想不到的是,村里竟然有人找上门来,拐弯抹角好话说尽说了半天,原来竟是看中了这份活计,想要从米氏和徐婆子手里夺过来。 连芳洲错愕之后哭笑不得,好容易才打消了来人的念头。 因为是免费的,学堂里人满为患,开学这天一眼望过去高的矮的参差不齐,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只有七岁,年龄上足足相差了一半! 连芳洲看着觉得很是别扭,众人却都习以为常。 连芳洲摇摇头,既然说了免费,他们想来就来吧! 眼看着人有点多,她便跟徐先生商量要不要再添置些桌椅? 徐先生笑笑,很淡定的摇头,对她笑道:“读书也是件辛苦事,不是能占便宜的免费好事儿,你看许多人连笔墨书本都缺一缺二的,哪里是真正想念书的?不出三天,人必定要少一半!就让他们挤着先将就将就吧,过了三天再说!” 连芳洲听得不禁笑了。 事实证明,徐先生高估了这些熊孩子们。尤其是年纪大的,早就定了性,哪里还能看得进书去?来这儿睡了一天觉,第二天就不来了! 还有好些九岁、十岁的熊孩子们,原先农忙时帮着家里干活,平日里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上山摘野果或者捉迷藏、打仗闹着玩,野惯了的,这一天坐下来,连多动一下都要挨先生训斥,更别提说话聊天了,别说一天,有的半天功夫不到就悄悄的跑掉了! 到了第二天,少了三分之一,到了第三天,就只剩下十二个年龄在七岁到十岁之间的孩子。 回想徐先生的话,连芳洲不禁莞尔。 学堂里一切正常了,连芳洲又划拨了十亩田记在学堂的名下,让张里正帮忙管理,村老们监督,收入专门用于学堂房舍的修缮、添置修理桌椅门窗等,若有剩余,由张里正和村老们商量,资助那家里条件贫寒,但有心想念书的孩子。 这是福泽后人的大好事,张里正和村老们为此特特上连芳洲家表示了谢意。 河口村的庄子是连芳洲刚刚接手的庄子,她与阿简和连泽挑了个日子过去看了一遍,顺便将所有的事情做下安排。 毕竟这是刚从赵家接过来的,许多事情得重新声明一次,但暂时她也不想管得太多,只要没有大错、与她的规矩不相冲突,保持老样子也省得出事,免去许多麻烦。 从河口村的庄子回去路上,连芳洲与连泽、阿简还商量着县城郊区那块地该动工了,准备建一座棉纺工厂——这时代叫做作坊。 田地一应事务有秦管事、王大、李大他们操持,阮氏和宋氏也是能干的人,连芳洲完全可以放心,便打算与连泽将连记棉坊做起来。 经过几个月的练习与熟悉,苏锦带领众织女织出来的棉布品质上没有任何的瑕疵。 等连记棉坊建起来了,再雇佣些印染、漂洗、织花的工人,设计些新式的花样图式,做出来的棉布不会比丝绸的差。 而且棉质的衣裳穿起来可比丝绸的要舒适多了,尤其是盛夏。倘若一切顺利,在夏天便能上市了。 连芳洲已经盘算好,棉布这一块她既然抢占了先机,就继续走在前列保持领先的水平和龙头地位。 就算将来冒出无数家棉纺织的作坊又怎样?只要抢占了先机,把品牌做起来了,就没人能轻易超过她。 当然,前提是她得一开始就把场面铺陈得很大,大到足以抢占一定的市场份额。 三人商量着如何分工开展这一方面的工作,不知不觉就进了村。 路上碰见准备下地的张六媳妇,张六媳妇见了他们忙招手示意停车,好心的向连芳洲提醒道:“芳洲你总算回来了,你还记得那个花小花吧?我刚刚出门看见她上你们家去了,好像是去闹事的呢!” 连芳洲一怔。 连泽已经十分恼火的道:“姐姐,杨家的人还有完没完?隔一阵非要闹上一回,生怕姐姐不记得他们家吗!” 499.第499章 你是罪魁祸首 “阿泽,别冲动。”阿简拍了拍连泽的肩膀,连泽这杨家生怕连芳洲不记得他们的话令阿简也生出几许不快。 倘若杨家还要拿救命之恩来说事,他也不介意拿出来说道说道。 “多谢嫂子提醒!我就先回去了!”连芳洲心里也有点着急,笑着谢过张六媳妇,忙往家里赶。 好在前两天秦管事就买了两个婢女分别叫春杏、碧桃的放在家里帮忙干活。就算花小花闹出什么来,总不至于让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吃亏。 连芳洲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听到花小花在又哭又诉着什么,一屁股坐在自家院子门口的地上,周围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花家有人在劝她什么,她哪里肯听。 见连芳洲回来,众人叫了声“芳洲回来了!”下意识让开一条道,望着她。 没有说闲话,也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等着看戏的表情,连芳洲心中稍安。 这一来是钱财,二来是自家苦心经营的结果,若换在从前,不知多少人说自家的不是呢‘ 三姑奶奶和春杏、碧桃也在,显然是想让花小花离开的,不过没有效果就是了。 连芳洲不由暗叹,三姑奶奶到底缺乏经验,今非昔比,杨淮山又救过自己,她应该把花小花让进院子里去说事儿才对,在这门口到底不太像话。 连芳洲上前,花小花一看见她眼睛里愤恨得要喷出火来,呼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瞪着她喝道:“连芳洲!你总算敢露面了!你这个扫把星,你要害我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赶路有些累了,有什么事儿进屋里说了,花家两位嫂子也一起来吧,做个见证!没什么事儿了,大家都散去吧!” 连芳洲说着,便叫春杏和碧桃搀扶花小花进去。 “我自己会走,别碰我!”花小花甩开两人,气狠狠道:“进去说就进去说,我还怕你不成!” 花家两位媳妇小心翼翼的看了连芳洲一眼,抱歉的陪笑了笑说了两句好话,见连芳洲没有恼怒的迹象,好言答了她们,这才放心不少。 万一惹恼了她,跟对麦叔家似的,岂不是要吃亏死。 连芳洲发了话并不想让其他人围观此事,众人也就慢慢的散了去。如今可没有谁不知死活的敢硬要跟进去看热闹。 除了乔氏。 乔氏看到花小花来连芳洲家闹,乐得跟过年似的,方才在人群中便说了许多挑拨的话,却没有一个人接她的话茬。反而还有人小声道:“芳洲好歹是你的致女,你不帮着解决事儿就算了,怎能这样幸灾乐祸呢!芳洲的人品我们都信得过的,她可不是那样的人!” 乔氏顿时大感扫兴,又悻悻然啐了一口道:“什么侄女!人家如今有了几个钱眼睛长在头顶上,哪里还认得我这个大伯母哟!” 又有人便笑道:“是嘛!可年前我可亲眼瞧见芳洲和阿泽往你家送年礼的,大包小包、又是鸡又是肉的!她不认你们,可怎么又没给我家送呢!” 提起这个乔氏更是一肚子气,便哼道:“她惯会装模作样,她赚了那么多钱就舍得给那么点,算个什么!这还叫眼睛里有我们!” 众人看乔氏的目光越发充满了鄙夷,人家辛劳一年所得,合着还要与你平分?你对人家可也不怎么样啊! 另一人便叹了口气,笑道:“反正我也不知道别的,我只知道啊,要换了我有个这么好的侄女,我就只会说她的好,不会说不好!” “可不就是!咱们可都没有这份福气!”众人都笑了起来,把个乔氏气得够呛。 乔氏此时见众人都散去,因着心里一口气,非要显示显示自己的身份,抬脚便要跟上去。 走在后边的碧桃一伸手便将她拦住了:“这位大娘,我们姑娘说了,请回吧!” “我是她大伯母!你一个毛丫头多什么事儿,给我闪开!”乔氏双手叉腰喝道。 碧桃也是个泼辣的,见状忍不住火了,沉了沉脸大声道:“这村里但凡您这个年纪的谁不是我家姑娘的伯母婶娘!用的着你特意说嘛!” 说比脚下飞快几步进了院子,手脚利索的“哐当”一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气得乔氏脸都白了。 众人见了一阵好笑。 再有那胆子大的,说上几句俏皮话,乔氏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进了屋坐下,连芳洲便沉了脸盯着花小花冷冷道:“我跟你们家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任何人”其实指向只有一人,自然就是杨淮山。 花小花迎视她的目光,满是怨恨,她含泪冷笑道:“有没有关系又怎么样?横竖咱们彼此心知肚明,他心里有的那个人是你,为了救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哈哈,我算什么呀!我的死活有谁在乎!连芳洲,我怎能不恨你!怎能不恨你!” “..”连芳洲无语了,这算什么? 三姑奶奶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听了这话顿时厉声道:“花小花,你要不要脸!你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是你自己没本事,你找我们芳洲什么晦气!要找晦气回家找你老娘去!把你嫁给杨淮山的是你老娘,可不是我们芳洲!哦,你过的不如意、过得不好便来我家门口哭闹,我们欠你的呀!” “小花,你有事好好说事,这是什么话呀!” “是啊是啊,你别光顾着伤心了!” 花家两位嫂子连忙劝她,又向连芳洲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连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小花也是委屈——” 三姑奶奶火气更上来了:“她委屈管我们芳洲什么事?芳洲欺负她了?自个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哪个看得上你!” “你!”花小花气得瞪眼。 连芳洲道:“我早就说过,你丈夫救过我一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你有事就说事,不相干的就不要说了!如果你是吃饱了撑着不甘心来骂我出气,大门就在那儿好走不送!” 500.第500章 异姓兄妹 别以为救过我就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过得不好也来我这儿撒泼哭闹,难道真的认为我有这么善良吗? 花小花显然觉得杨淮山救过连芳洲的命,无论她怎样连芳洲都应该忍着,她没有想到连芳洲的态度如此强硬,又惊又恼说了好几个“你”字都没有下文。 连芳洲冷着脸不再吭声,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仗着救过人也不带这样的,况且救了她的又不是她! 花小花怒了,受委屈的明明就是自己,且这委屈的根源还是从她而来,她凭什么这样对自己! 她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含泪怨道:“如果当时他不是为了救你,他的肩膀也不会受伤!从哪以后他那边肩膀和整个手臂都受不得重力,什么重活也做不了,一家子都对他有意见,妯娌们对我更是冷嘲热讽没有半句好话!原本大哥二哥他们还盼着他来跟你拿点好处对我们还客气些。可他死活都不肯,还不准人借着他的名号来找你,家里头谁不恨他?原本婆婆公公还向着他几分,可后来婆婆叫他来找你多要点棉花种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还因此跟婆婆吵了一架,弄得现在婆婆也不待见他,我是他媳妇,婆婆和嫂子们更是变着法的折腾我!我的嫁妆也被她们拿得一滴不剩!可我得到了什么?不过是旁人的嘲笑罢了!嘲笑我就是个没用的人,自己的丈夫宁愿不要命的去救他的前未婚妻!就在三天前,公公婆婆骂我们不孝,大哥二哥他们也嫌弃我们干活少,已经把我们给净身分家赶出祖宅了!” 似是想起痛苦的遭遇,花小花失声哭了起来,双手捂着脸,瘦小的肩膀不停的轻轻颤抖。 她猛然将双手放下,眼睛红肿的瞪着连芳洲道:“罪魁祸首就是你!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她说着凄然一笑:“我没有你这样的本事,什么也做不了,我除了恨你,还能做什么!” 花家两位嫂子也叹息起来。 “连姑娘,小姑说的都是真的,昨儿婆婆和小姑两个哥哥都去杨家了,差点同杨家人打了起来!” “是啊是啊,那杨家人太不要脸了!还好婆婆和家里的男人去了,小姑和姑爷才多分了两亩薄田,跟亲家公亲家母要了五两银子的安家费,不然啊,可真的是净身出户了!” 妯娌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花小花补充,一边说一边叹。 花小花垂头呜呜咽咽的低泣不住。 连芳洲和三姑奶奶乍一听到心中都是一振,两人都没想到这里头的内情竟然是这样的。 同为女人,且自身的遭遇也算不上好,三姑奶奶忍不住有点同情起花小花来,不觉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面上依旧平静,待花家那两妯娌说得差不多了,她方淡淡问花小花道:“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跑来我家门口这么闹?是你娘?” 谁也没有想到连芳洲不是惊诧不是意外也不是叹息或者象征性的安慰,冷不丁的一开口却是问这个。 正在抽泣的花小花声音一噎,轻颤的肩膀微微一僵。花家两妯娌的脸色也变了变。 连芳洲目光轻轻一扫,尽收眼底,便道:“看来我是猜中了!” “芳洲,不,连、连姑娘,我婆婆她、她也是心疼小姑——” 花家媳妇的分辨还没有说完,花小花突然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连芳洲:“不错!就是我娘出的主意又怎么样!我娘说得对,你就是罪魁祸首,我为什么不能找你!” 花家婆子的原话是:她能掏钱最好,不掏钱也恶心恶心她!要不是女婿救了她,她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哪儿还能享现在的富足!你是女婿明媒正娶的媳妇,夫妻本来就是一体,你去找她,理所应当! 连芳洲倒笑了起来,倘若花小花抵死不承认,或者说些什么欲盖弥彰的耍赖的话,那才叫她瞧不起呢! 她倒还算是个光明磊落的。 “你说的不错,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我是罪魁祸首!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既然来找我,我自然不能不管!” 连芳洲没有移开目光,也是这么直坦坦的望着她,痛快的道:“你娘可还教了你什么话?有没有教你接下来怎么做?或者说,需要我做什么?” “……”花小花惊愕的张大了嘴,一时忘记了哭。 花家两妯娌也愣住了! 两人相视一眼,无声互问:我没听错吧? 又以眼神互回:是的,没错! 心中同时感叹:连姑娘真大方! 然后激动起来,眼睛放光的看向花小花,示意她有要求赶紧提! 花小花却是一下子慌了神,有些无措的慌忙收回了目光,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来由的,她心里首先涌出来的竟是愧疚,对连芳洲的愧疚。 也许,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 连芳洲如果知道花小花心里此刻是这么想的,一定会郁闷得要吐血。 她居然会认为她才是坏人?明明是花家看中了她的未婚夫逼着她退婚,结果反而她被逼着退婚的却是坏人! 花家人的逻辑也真是够强大的! 花小花吱吱唔唔了半响,居然喃喃的道:“我娘没有教我……我,要不我现在回去问问我娘……” “……”连芳洲揉了揉太阳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要我说,你那个婆婆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你那大伯二伯大嫂二嫂什么的,既然如此绝情,既然你们已经分家另过了,这事情就更简单了!我想,与你丈夫结为异姓兄妹,你看如何?” 这话说出口连芳洲自己都觉得自己被淋了狗血,前未婚夫变成哥哥,咳,果然这个——很有内涵! “啊?”花小花又是一愣。 花家两妯娌一怔,继而欣喜若狂,不约而同的,她们都想到了张婶家。 如果花小花的丈夫真的与她成了异姓兄妹,拐弯抹角的,花家不也跟她家搭上关系了吗?而且,也有救命之恩的啊,怎么着也差不多能跟张婶家对她家的恩情相比吧?怎么着也能跟着她喝口肉汤吧? 501.第501章 去杨家 当然,她们才不会像连立和乔氏那两口子那么傻帽,准定不会得罪连芳洲姐弟妹几个! 就是自家那个嘴巴刻薄的婆婆,回去得跟丈夫说一声,让他跟婆婆打好招呼,可别跟乔氏学,尽干蠢事儿! 花家两妯娌越想越是兴奋,见花小花还在发怔,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劝她答应,急切的神情令花小花越发的迷糊。 连芳洲见花小花如此反应倒真有些想笑:这个人还真是个老实的!若不是她那个娘教唆,从前也不会闹出那许多幺蛾子来。 连芳洲便半真半假的道:“这样呢,一来我的嫌疑也可以彻底的洗清了,今后谁也别再拿那不三不四的话来说我,谁要敢再说我也有话可答!二来呢,这样我帮衬你们,也没人能说闲话,你们也不用拒绝,你说呢?” 花小花也明白了几分,倘若连芳洲伸手要管这事儿,是完全没有立场的,到时候只怕更会传出许多不好听的话来,而且自己的丈夫也坚决不会接受的。 可她如果真的跟自己的丈夫结成了异姓兄妹,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这平白无故的,岂不是……”花小花吞吞吐吐。 平白无故的认异姓兄妹,这一样会让人说道猜疑啊! 连芳洲笑道:“这怎么能是平白无故的?他不是救了我的命吗!” 虽然间隔的时间长了点,不过这玩意儿也没有时效性,只要她承认,他乐意,谁管的着?谁能说不? “对、对!我看这样很好!” “是啊是啊,芳洲想得真周全!” 花家两妯娌一人一言的忙笑着附和,拼命的给花小花使眼色。 花小花低头不做声,她有点心虚。 她性子软弱,自己的丈夫又是个颇为固执的,她怕他不会同意,到时候还会把她教训一顿。 在两位嫂子的一再逼迫下,花小花这才难为情的说自己做不了主,得问过杨淮山才行…… 花家两妯娌郁闷得差点喷一口老血!这小姑,她就不能先答应下来吗? 她已经答应了,妹夫再不乐意还能拆她的台?自家可是才帮他撑腰分了家的!这点面子他能不给? 连芳洲对她的回答并不觉奇怪,这样的性子,能做杨淮山的主就怪了。 “明天我跟你一起回杨家,我亲自说去!”连芳洲只得如此道。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去杨家,她也从来没有去过。 连芳洲心中暗暗自嘲,真是没想到啊,这辈子还有上杨家去的一天! 原本以为,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才对。 花家两妯娌都说如此再好不过,花小花也迟疑着点头答应了。商量妥当,连芳洲便让她们先回去,明天早上一起过去。 她们走后三姑奶奶忍不住向她道:“你真的要去杨家?” 语气之中明显不甚赞同。 “是”,连芳洲点了点头,笑道:“毕竟他救过我,如此做个了断这事儿也算解决了,今后谁也别再拿有的没的来说事。” 尤其是那些暧昧的言语,听的人也腻烦了,解释得也够多了。 “那就去吧!”三姑奶奶轻叹了一口气,瞧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道:“你别忘了好好的跟阿简解释清楚,明日让他也一起去,别弄出误会来!男人的心眼在这上头也不大呢!” 连芳洲脑子里“轰”的一下,霎时间被三姑奶奶这翻话炸得晕头转向! 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会知道! 与三姑奶奶的淡定不同,连芳洲哪里好意思回答她的话?逃似的起身,吱唔道:“我、我得去想想明日该怎么办..” 说着落荒而逃奔回自己房间。 进了房间一摸脸上,热辣辣的。 好吧,她其实不是害羞、不是娇羞无限,而是被三姑奶奶打了个措手不及无地自容! 连芳洲双手放在胸口上,心怦怦的跳的厉害。她一直以为没人知晓她和阿简之间的事儿,没想到连三姑奶奶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知道了!还指望别的人不知道吗! 连芳洲很有点郁闷和挫败。 也有点儿暗喜:三姑奶奶似乎也不反对呢! 不过其实,连芳洲太看得起三姑奶奶了。并不是神经大条的三姑奶奶变聪明了,而是有天夜里三姑奶奶起夜看见阿简从她房间出来.. 当时把她惊得目瞪口呆,后来越想越觉得阿简这人不错,与连芳洲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 而且她脑补过度,认为他们两个之间早就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至于为什么还不办喜事?这不是因为还有几个月的孝期嘛! 所以三姑奶奶这时候忍不住提醒连芳洲,也是怕阿简喝醋,两人闹翻,那连芳洲岂不是吃亏了! 连芳洲消化了这个意外,神情淡定、若无其事的又出去了。 大家都很赞同他们在一起,是好事啊,对不对? 当晚商量之后,次日吃过早饭,连芳洲便与阿简、连泽一起,会同花小花,还有花小花娘家的两位哥哥两位嫂子一起,乘着两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杨家村去。 连芳洲本来觉得花家不必要去那么多人,毕竟又不是去打架么。 可花家兄嫂执意要去壮声势。连芳洲转念一想花家的人在的越多也越好,至少表明了花家的态度和自己的诚意!便又让准备了一辆马车让花家人坐。 马车往杨家村稳稳的驶去,车厢里,花家兄嫂很是兴奋,趁机又劝了花小花许多,无非就是一定要和连芳洲搞好关系云云,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不要钻牛角尖。 正面例子张婶家和反面教材乔氏都被他们拿出来作为教育材料,还有现成的好处:瞧瞧,要是往日能坐上连家的马车吗!而且,她会帮这么大的忙吗?这可关系到你们两口子往后的生活啊! 只要跟连家搞好了关系,往后的好处还多着呢! 花小花也知道该说什么好,讷讷的只有点头的份。 花小花和杨淮山如今还没有房子住,前两天请人帮忙临时搭了个窝棚将就,正准备这几天先盖两间房子。 连芳洲一行人的到来,立刻便传遍了整个杨家村。 502.第502章 结拜 毕竟,这年头马车可不多见!一下子来了两辆马车,能不引人围观吗?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连芳洲、花小花,众人的眼睛更是等的铜铃般大:这两人怎么在一起了?不是有仇的吗? 许多人眼中放光的兴奋起来:有好戏看了! 好戏的确是有,但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当连芳洲表示了十二分的诚意,要与杨淮山结为异姓兄妹,且对着花小花已经改口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时,众人“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杨淮山怔怔的,完全惊呆了。 恍恍惚惚的,像是在做梦,直到被人推了一把唤了几声,才猛然惊醒过来,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此刻,百感交集亦不足形容其心情。 他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连芳洲在一起了,先不说他已经成家,如今的连芳洲、连家,他哪里还配得起? 对于连芳洲的请求,他无法拒绝,也不愿意拒绝。 如此也好,总好过与她形同陌路吧! 连结拜兄妹需要准备的祭品等连芳洲都是准备的齐全的,当下请了里正、杨氏族长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以及杨淮山的爹娘作证,这事儿当场就做下来了。 杨老头倒也罢了,杨婆子气得不行,原本不肯作证,也不同意。 她认定连芳洲这是故意的!故意跟他们杨家作对,故意气她的。 要不然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在分家之后来? 她简直太能算计了! 杨婆子也就心里恼羞成怒的这么想着,她是个要面子的人,绝不会说出来。 她家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就不一样了! 四个人咕咕唧唧的表示不满,杨大嫂直接就质问连芳洲:“你这算什么意思?我家三叔去年,不对,前年正月里救的你,你要结拜干嘛不早说,干嘛等到现在!这都过去多久了,你好意思吗你!” 杨淮山的大哥杨淮树也道:“就是!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们撇一边去!你休想!” 连芳洲看了看杨家村的里正、杨家族长等众人,不禁好笑了起来,云淡风轻的笑道:“我做事需要向你们请示、需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吗?我就是现在与他结拜,你们管得着吗?把你们撇一边?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有点听不懂了!我的事,什么时候与你们有关系了!” 不等杨家再有人开口,里正先瞪了他们一眼沉脸呵斥道:“我早听说你们霸道,原本还想着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着也不会太过分,今日一见才晓得传言不错!人家连姑娘说的没错,人家办事需要你们点头、需要跟你们商量?你们是人家什么人?好大的脸!” 杨氏族长的拐杖也敲得咚咚的响,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威严的道:“好了,你们消停点!硬要分家的是你们,你们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责任,别再啰嗦了,谁要是再胡来给杨家人丢脸,可别怪我老头子拿起孤拐给他一顿!” 杨家二嫂小声嘀咕道:“这不公平嘛,我们要晓得连芳洲会这样,谁还会分家呀……” “老二家的,你说啥?大声点,我老头子没听见!”杨氏族长侧了侧耳,做出倾听的样子,那话中威胁的意味却是十足。 杨家二嫂脖子一缩,哪儿还敢吱声。 在棉花种子上人人都受了连家苏家的好处,连芳洲又说了的,这棉花的侍弄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不懂行,到时候可结不了什么果实。 众人没有丝毫怀疑这话的真实性,都有眼睛看着的,怎的去年只有连家的棉花丰收、别家的都没有她家的长得好呢? 今年想要发财还要靠她的指点呢!这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主儿,平白无故的惹恼她有什么好处? 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杨淮树他们做的不对!身为里正、族长本来就应该管一管。 再也没有人敢有异议,连芳洲和杨淮山便在众人的见证下正式结为了异姓兄妹。 仪式完成之后,众人纷纷上前道贺,说些吉祥的话。 花小花又笑着说要摆席面庆贺,银子是连芳洲早上交给她的。众人更是大喜。 热闹了一天,连芳洲临走的时候又拜托里正他们对义兄家多加照应,里正等满口答应了。 连芳洲没有再给杨淮山和花小花银钱,只要她认下了这门干亲,自然会有人给他们方便,自然有人肯帮他们,她不想让杨淮山有种她在施舍的感觉。 等到端午节的时候送节礼,再准备丰厚些便是了。 就目前这样,她给了,他也不会要的吧! 杨家人都很郁闷,杨淮树和杨淮湾两兄弟以及他们的妻子尤其郁闷,四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然后腆着脸去跟爹娘说,要不要把三弟接回来住?那窝棚怎么能住人呢? “我们毕竟是亲兄弟,一家人嘛!” “是啊是啊,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弟、三弟妹在外头受苦呢?我们做哥嫂的心里头也不安生啊!” “要我说啊,三弟的气性也太大了!为了几句气话就自己搬出去了,这算什么嘛!外头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刻薄呢!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名声坏了,他们又能讨什么好?三弟和三弟妹还是应该回来!” 这话说的最有水平,所有人众口一词:三弟和三弟妹就是气性太大了!赌气也不带这样的! 杨老头子叫他们吵闹得头晕,杨婆子阴着脸一言不发。 最后禁不住这四个人的唾沫星子,杨老头子没好气道:“你们现在说的倒一套一套的,当初要不是你们,我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三两口子搬出去?现在好了,你们看人家就要好过了又想去享现成的好处!呸!我没你们这样厚的脸皮!你们要去就自己去好了!我老头子不跟你们干这丢人的事儿!” 杨淮树涎着脸嘿嘿笑了笑,说道:“爹,你有私心哦!不带这样的!就算分了家,你和娘也是三弟的爹娘,他们当然不敢不孝敬你们,你当然用不着管我们了!” 503.第503章 杨家的极品 “就是!”杨淮湾也发牢骚道:“爹你才是一家之主,这会儿摘的干净,当时要是没你点头,我们能和老三分家嘛!明明是您做的主……” “你们!你们……逆子!”杨老头子气得嘴唇哆嗦,半响才骂了出来。 心中的惊怒无以言喻。 这居然全部都变成他的不是了?如果不是他们几个天天阴阳怪气、步步紧逼,非要逼着分家不可,他能把小儿子分出去吗? 分的时候一个个还虎视眈眈的睁大眼睛盯着,生怕他多给私房钱似的。 逼得他为了有个清净日子过,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要求把家给分了,老三媳妇淌眼抹泪的说了几句,还被两个嫂子夹枪带棒一顿好抢白,老三倒是个有气性的,什么多话也没有,拉着他媳妇就走了。 现在好了,居然全都成了他的不是了!这会儿他们突然想起来他才是一家之主了! 杨大嫂忙又大声道:“爹上了年纪了,难免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嘛!我们做儿女的就该体谅爹,你们就别多话啦!爹刚才不是说了嘛,他年纪大了就不去了,叫我们去把三弟、三弟妹带回来,我们去就是了!再说了爹是长辈,也没有个去请晚辈的道理是不是?这要是传出去了,人家会说三弟不孝的!” 杨老头子目瞪口呆,瞪着杨大嫂道:“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让你们去了?” 杨大嫂笑嘻嘻道:“爹真是老糊涂了呢,刚刚才说过的话就忘了?您不是说了‘你们要去就自己去’这不是嘛……” 杨老头子一噎,气得一口气在胸口回转不过来! 不等他开口,杨淮树一拍大腿乐了,杨淮湾、杨二嫂也乐了,几个人叽叽喳喳的纷纷道:“对对对!爹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嘛!走走,我们现在就去!爹的话老三不敢不听的!” 说着一阵风的都出门去了。 杨老头子瞪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阵喘咳,咳了半响才停住。 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颤巍巍的向杨婆子道:“你、你怎么也不拦拦他们!你怎么也不管管!” 杨婆子坐在那里头也不抬的做针线,听了这话也不答,自顾自的骂道:“不是东西!都不是东西!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抬起头看了杨老头子一眼,近乎冷漠的道:“我说老头子,你就省省力气吧!你以为你管得住他们?他们爱闹,就让他们闹去呗!你没那本事,你管个啥?光知道生气,生气有屁用!” 她为什么要拦?这几个不是好东西,老三两口子伙同外人。而且这个外人还是连芳洲那丫头,来打自家人的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让他们狗咬狗去,她才懒得管! 反正该吃吃、该喝喝,他们又不敢少她一碗饭吃。至于别的,她才懒得操心! 老三那两口子,给他们添点麻烦有什么不好?哼,别以为巴结上了连家就了不起了! 提起连家,想到连芳洲,杨婆子就更窝火。 连芳洲这事儿绝对是她这辈子的耻辱!被她不看好的、想方设法逼着退了亲事的准儿媳妇,怎么可以过得比她家还要好呢! 这不是活生生打她的脸吗! 如今她都不愿意出门了,不是老了走不动了,也不是老了变得懒了。 而是她只要一出门,只要碰见熟人,几句话别人就能把连芳洲拿出来说道说道,什么“可惜了!要当初你家没退这门亲事不是发达了!”、什么“呵呵,嫂子你可真是没福!不过也是,谁能想得到连家一下子发达起来了呢!”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令杨婆子恼羞成怒的难看之极! 这回更好,她居然把手伸到自家来了,什么结为异姓兄妹,呸! 没多久,杨淮树、杨淮湾等人回来了,兴高采烈的去,垂头丧气的回。 杨婆子撩起眼皮瞟了他们一眼冷冷一哼: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爹、娘!这事儿你们管不管!”杨淮树叫道:“老三连爹的话也不听了,他这是不孝!” “就是!太过分了!别以为有人给他撑腰他就抖起来了!呸,靠个女人,算什么!” “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们好心好意让他搬回来,他倒好,不领情!哼,分家怎么了?分家我们就不是他的哥嫂了!想要一个人过好日子,门都没有!” 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七嘴八舌、义愤填膺,杨婆子依旧眼皮子都不抬,很淡定的继续做着自己的针线。 杨老头子无法做到像她那样淡定,气得不轻,喉咙里喘气跟拉风箱似的。可他家老婆子的话虽然不好听,他也明白了几分就是这个道理,只是干生气,也不吭声。 “娘!三弟最听你的话了,你也说两句嘛!要不,你去跟他说说?”杨二嫂笑嘻嘻的拿开杨婆子的针线箩说道。 杨婆子“咻”的抬起头,目光锐利,冷冰冰的盯向杨二嫂,面无表情。 杨二嫂脸上的笑容一僵,那利剑似的目光令她没来由一阵胆寒,慌忙将针线箩塞回杨婆子的手中,嘿嘿的干笑了笑,不敢再说。 杨婆子拿针往头皮里划了划,继续淡定的做着活计。 四个人吵嚷了一阵,口干舌燥之际终于消停下来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一样的不甘、不忿,杨淮树两口子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暗暗埋怨起杨老头子和杨婆子来:两老人偏心…… 这些事情,连芳洲一点儿也不知道。 有里正和杨氏族里族长和长辈们在,她并不担心杨家那几个人会做出什么来。 若真缠得紧了,大不了让花小花和杨淮山离他们远点安家便是,反正他们在杨家村又没有多少田地家当。 连芳洲与阿简、连泽正商量着,连记棉坊差不多可以动工了,这事儿就让连泽负责跟进好了。 设计的图纸早就有了,是连芳洲自己的设计,后来在双流县又通过方晴和苏景和跟一些绸缎布料作坊请教过综合而成的。 连泽只需要监督施工队严格按照图纸施工就可以了。 有什么不懂的,家里有秦管事和苏管事,远的还可以上双流县跟方晴他们请教。 504.第504章 这也叫缘分么 连芳洲和阿简打算将螺蛳山的事情安排妥当,大约二十天左右之后,便上南昌去雇一些印染绣花方面的专业人才,还有大掌柜、账房,以及买一批工人。 若看的合适,在南昌也可以先买下几家店铺,先装修起来,等棉布大批量生产之后便可在那边上市出售,将名声打出去。 小小的裕和县,显然不够档次,宣传不出什么效果。 张婶家的房子盖成还得一个月左右,看来是等不及亲自去恭贺喝一杯水酒了。 不过三姑奶奶她们都在,一定会好好的捧场,给张婶家面子的。 连芳洲这边盘算得好好的,做梦也没有想到,才从杨家村回来没几天呢,媒人居然上门来了! 连芳洲对媒婆这种生物本能的没有什么好感,尽管其实并不是这样。 媒婆嘴巴虽然能说会道,脸皮也够厚,可其实还是不敢毫无根据的信口开河的,绝对不敢把满脸麻子的姑娘夸成天仙、绝对不敢将家徒四壁的人家说成家产良田金银无数。 因为一旦她这么做了,就等于自砸招牌,自断饭碗! 试想这么一来,还有哪户人家敢请她做媒? 不过,满脸麻子的姑娘她会一个劲夸人善良、勤劳、性格好,家徒四壁的也会说人长相俊、稳重老实、极是上进! 总而言之千方百计的想要拉人中圈套。 所以说这一类人不太受人欢迎还是真的,尤其是不请自来的这种。 不过,无媒不成婚,偏偏哪一桩婚事也少不了这一类人! 这原本就是个怪异的矛盾一体。 来连家的是一位姓刘的媒婆,鬓角照例插戴一朵媒婆标志的大红绢花,穿着半新不旧紫红的衣裳,人倒是打扮得干净利落,见人笑眯眯的招呼,又干脆又爽利,倒叫人去了几分嫌恶之感。 连芳洲以为刘媒婆是来给连泽说亲的,要知道连泽今年十四岁了,把亲事定下来也不算早了。 可刘媒婆一双眼睛却在连芳洲身上转,笑吟吟的说了好些称赞她的话,愣是把人夸成一朵花,连芳洲听了都觉得受之有愧,三姑奶奶则喜得得意的直笑。 刘媒婆察言观色,见三姑奶奶和连芳洲都没有反对或者着恼的意思,心里更增了三分信心。 只见她一甩帕子,终于笑吟吟的说了来意:“连姑娘大喜了!老身今日是特意来给连姑娘道喜的!姑娘这样的人品相貌,应当配的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方才不辜负了——” “你说什么!”连芳洲和三姑奶奶一同变了变脸色。 连芳洲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面上也带上了几分恼意:“你是来给我说媒的?” 刘媒婆一愣,她也没有想到连芳洲如此性格。 哪一个姑娘听到媒人这样的话不是羞红了脸立刻跑掉?你就算不跑掉也的意思意思娇羞一下啊! 至少不要这样理直气壮的反问我好不好? 刘媒婆阅人无数,一看便知三姑奶奶绝对比连芳洲要好忽悠的多。她的如意算盘便是连芳洲娇羞的跑掉了,剩下的事情由她和三姑奶奶搞定。 她有九成九的把握能令三姑奶奶答应这门亲事。 只可惜,事情的进展与她的设想隔了天远地远。 以至于刘媒婆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了张口,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请回吧!”连芳洲忍着恼意,甚是客气的说道:“我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 “就是就是,你先回去吧!等我们需要自然会请媒人!”三姑奶奶也道。 可是,媒婆最能耐的便是缠字决,倘若一两句话就打发了,那还是媒婆吗? 而且,连芳洲和三姑奶奶都没有把话说死,刘媒婆心里的希望仍然生着根,牢不可破!绝没有就走的道理! 她“哎呦!”一甩帕子笑了一声,忙笑道:“暂时没打算也得打算不是?况且也不是让姑娘现在就出嫁嘛!先把亲事定下来,晚一二年也不打紧的嘛!这种事儿啊,早定下来早安心早做准备,没有坏处的!” 连芳洲见她狗皮膏药似的赶都赶不走,人家笑嘻嘻的,说的又是“喜事”,她总不能拿大扫帚把人赶出去。 想了想她便问道:“你要给我说的是哪家人?” 刘媒婆觉得自己又被狠狠的噎住了。 她干笑了笑,望望连芳洲,又望望三姑奶奶,笑道:“这个,这个,连姑娘不要回避一下吗?我会同三姑奶奶细细地说明白..” “不用那么麻烦!”连芳洲一口回绝:“你就当着我的面说吧!愿意不愿意得我自己拿主意!” “我这不是怕许多事儿连姑娘你当面不好意思问嘛!”刘媒婆笑了笑,无奈之下,只得笑道:“那我就说了,连姑娘你听听!其实这家人家很不错的,家境殷实,人也——” “你先说是谁吧!”连芳洲淡淡打断了她,似笑非笑的道:“至于人怎么样,家境如何,我自会派人打听!只怕我打听出来的,比你知道的还要详细呢!” 这话刘媒婆也不能反驳。,连芳洲如今要打听个人,简直太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刘媒婆心中一凛,讪讪笑了笑,便道:“也是合该这家人同连姑娘你有缘,这啊,就是命,躲都躲不开呢!这家人就是杨家村的杨五老头家,给姑娘说的是杨五老头的小儿子杨淮河!先前姑娘不是说给他三哥杨淮山吗?可惜八字不合亲事没做成!这杨淮河也不错,很好的小伙子!要不怎么说这就是缘分呢!” 连芳洲居然心平气和的听刘媒婆说完而没有半中间暴起。 可她半响没有反应却令刘媒婆头皮有点儿发麻。 “这是缘分,是、老天注定连姑娘同杨家的人有缘,连姑娘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吧?”刘媒婆硬着头皮勉强陪笑。 “你居然给杨家人来说亲!”三姑奶奶脸拉得老长,气得不轻,骂道:“杨家那老不休的死婆子居然还有脸上门说亲?她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你这个媒婆是怎么当的?什么八字不合?当初我们芳洲跟杨家老三是换过庚帖的,你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当初那死婆子为了退掉这门亲事可没少使劲儿呢,把我们芳洲骂得一无是处!如今见我们日子过得好了便又想结亲,还老三换成老四!这么不要脸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她真以为她杨家的男人是金子做成的呀!” 505.第505章 轰走媒婆 刘媒婆脸上有些挂不住,忙陪笑道:“嫂子先别恼,恼了伤身!嫂子先听我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要不怎么说有缘呢不是?况且这样一来,岂不证明了我们连姑娘是个最好的?让她杨家又反悔了来求亲!我们姑娘这可扬眉吐气了!而且,杨家老四是真的很不错!” 连芳洲被她的话给气笑了,媒婆虽然不至于把死的说成活的,可偷梁换柱、混淆概念的狡辩却是有的。 这比颠倒黑白更加令人感到可恶! 怪不得招人恨,这是有原因的! 连芳洲挑了挑眉,冷冷道:“我用不着通过这个来证明自己有多好!我得多傻才会嫁进一个毫无节操、趋炎附势的人家?你请回吧,就算貌比潘安,我也不稀罕!再能干,能跟我比吗?” 连芳洲根本懒得再跟刘媒婆啰嗦,直接吩咐春杏送客! 若是别的人家,刘媒婆定还要磨蝉一阵,可连芳洲,她不敢。 连芳洲说话时那目光冷冷的甩过来,仿佛能把她看穿,令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一阵发寒。 刘媒婆不敢使出那还没有来得及使出来的十八般武艺,陪笑起身告辞,嘴里少不得还要象征性的惋惜感叹几声什么“可惜了”之类的话。 连芳洲连多瞧一眼都欠奉。 “杨家实在欺人太甚!”三姑奶奶恼火极了,恨恨往茶几上拍了一巴掌。 连芳洲也噁心腻味的不行,说到:“杨家人的确太不要脸了!这事儿别搭理,也别说了,说了都嫌掉价!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很快这事儿就传了开去,众人知晓了无不嘲笑杨家不自量力。 对于连芳洲没有任何悬念的拒绝了这门亲事,众人丝毫不觉得奇怪。 她要是答应了,那才是奇事一桩呢! 杨家这荒唐事儿完全是杨淮树、杨淮湾两兄弟和他们的老婆安排的,等事情从大房村传到了杨家村,惹得人人笑话的时候,杨老头子和杨婆子才知晓。 这一下连杨婆子都没法淡定了,将两个儿子、儿媳妇骂得狗血喷头! 她尤其介怀的是这不要脸的老大、老二两口子,竟然打着自己的名号干这事儿。 她怎么可能拉的下老脸又回转头去求娶连芳洲?这就不是连芳洲打她脸的问题了,而是她自己打自己脸了! 试问她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可惜,任凭杨婆子怎么辩解,都没人会相信她。 毕竟,杨婆子的厉害也是人所皆知的,没有她的允许,杨家那两个婆娘如何敢有那么大的胆子做这种事? 杨婆子的辩解只能越辨越黑,还有人很是理解的表示:嫂子啊,这事儿其实真的不用害臊的,连姑娘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你会后悔、会想着挽回这不挺正常的嘛!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于是,原本就不爱出门的杨婆子更加不出门了。 杨老头子气得比她更甚,气儿子媳妇不争气,操起大棒子将两个儿子撵得满院子乱窜的打。 阿简知道了这事心里也十分别扭,某次夜里上连芳洲房间看她的时候便说,等她一出孝两人就成亲吧!省得尽出这些幺蛾子!杨家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 连芳洲笑笑,算是默认了。 阿简却不满她的默认,非要她亲口答应不可。她被他逼得无法,别别扭扭的笑应了,惹得他心花怒放,抱着好一场温存不舍放手。 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杨家闹出的风波半点儿波浪也没起就消失了,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捣腾的闹剧。 有人却因为此事而受了启发,差点儿将连芳洲给害惨了! 这日连芳洲从外边回来,远远听到客厅里有很大声的说话谈笑声,略听了听,有没听过的陌生的声音,也有不愿意多听半句的熟悉得恶心的声音——乔氏。 连芳洲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她怎么又来了?这脸皮还真够厚的! 恰好碧桃从里面出来,连芳洲便示意她过来,朝里边努了努嘴:“怎么乔氏又来了?” 两家的恩怨,三姑奶奶早添油加醋的告诉了碧桃和春杏,先入为主加上小小的见识过一两次,两个小丫头对乔氏也是半点儿好感也没有。 听见连芳洲问,碧桃便很是嫌恶的回头瞟了一眼屋里,向连芳洲小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她带了个好像是她娘家什么嫂子的也在呢!她们是跟着里正的媳妇牛氏还有两个村里的妇人一块儿来闲坐聊天的,三姑奶奶也不好赶她们出去……” 难怪! 连芳洲笑了笑,她就说嘛,三姑奶奶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乔氏来了非但没有往外头赶,反而还同她有说有笑的! 连芳洲懒得去跟乔氏虚与委蛇,便向碧桃笑道:“我就不进去了,你也别告诉她们我回来了!我回房间去歇一歇。” 碧桃忙屈膝应是。 连芳洲便转到后边,轻轻的上楼回房去了。 进了房间,连芳洲便坐在桌旁倒了杯茶握在手里,刚喝了一口,便听得柜子后传来明显的声响。 很突兀、很清晰的声音,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她愣了愣,只当是阿简与她开玩笑,唇边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笑道:“我都听见你在那儿了,还不快点出来!” 没有动静。 连芳洲又笑道:“你再不出来,我可出去了啊!” 轻轻的脚步声终于响起,连芳洲却把头转了回来,没有去看他,只是笑道:“你是怎么上来的?竟还在我前边!” 阿简没有说话。 然后,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就是这一下,连芳洲的身体却僵硬了起来,“唰”的一下整个人立刻警惕了起来! 因为这种感觉太陌生!绝对不是阿简!不是! “你是谁!”连芳洲沉声低喝,猛的起身。 就在她动的时候那人的手却是迅速的一抬自她面前横亘而过勒着她的脖子,嘿嘿的笑道:“你很快就知道我是谁了!我是你男人!” 连芳洲又惊又怒,拼命的挣扎起来,她手一扫,“哗啦”一声茶杯茶壶摔了一地! 506.第506章 房间里的陌生人 “你——”连芳洲喉头一紧,呼吸一滞,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拼命的挣扎着,却是身不由己的被那人用手臂箍着脖子拖着倒退而去。 连芳洲毛骨悚然,浑身冰凉,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是她却很清楚她的身后不远处就是她的床榻! 这个人想要干什么,她也清楚了! 他很用力的箍着她的脖子,喉咙生疼,四肢也有些发软,眼前一阵黑一阵发晕,连芳洲感觉自己如同一个溺水之人一样,几乎要绝望了! 似乎感觉到她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那人劲头更足了,嘿嘿奸笑了两声,毫不犹豫的加快了脚步,一个翻转,头晕目眩,重重的被他摔倒在床榻上! 然后,一个陌生的身躯朝她压了上来,还有一张陌生的放大的奸笑的脸。 连芳洲胃里一阵翻腾!说不出来的恶心。 她下意识的偏过头,大声的咳了起来。 那人却不管不顾,伸手便往她胸前的衣裳拉扯而去。 连芳洲又惊又怒,拼尽全身力气膝盖猛的一晚一顶,狠狠的毫不客气的朝他下身顶去! 预料中的惨叫声如期而至,简直可称得上响彻云霄! 趁着这一刹那的松劲,连芳洲猛的推开他,狼狈的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开。 可先前因为呼吸不畅缺氧,那一下顶撞又拼尽了所有的力气,踉跄几步双腿一软,她身不由己的跌倒在地上。 “贱人!”那人痛得直抽气,却也被连芳洲狠狠的激怒了,一反应过来,顾不得疼痛,立刻起身又朝她扑了过来,恨恨骂道:“贱人!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等过了今天,老子叫你端洗脚水你也得老老实实的给老子端去!” 连芳洲没再说话,只是挣扎着,大声叫着“救命!” 那人慌了起来,忙一手捂住她的嘴巴,狠狠的用力按压,恨不得把她捂晕过去。 他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这贱人这么泼辣就该一棒子把她敲晕!就不信她醒过来还能怎么样! 连芳洲暗暗叫苦,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嘴巴鼻子都被捂住,能吸进来的氧气越来越少,脑子里越发的乱了!仿佛有一团白雾在慢慢的侵袭、侵袭,最终将她所有的理智统统掩盖住! 最终,她就会晕过去,任由这恶心的人为所欲为! 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甚至连想要咬他一口都没有办法做到!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除非今天我死在这儿,否则,你就死定了!别以为这一套对我有用,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在脑子里的意识一点一点的变得模糊,一点一点的消失下去的时候,就在连芳洲觉得自己要绝望的时候,身上突然一松,一声惨叫传来,是那个不知道谁的男人!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叫了声“阿简!”扑入他怀中,轻轻的啜泣着,发抖着。 阿简其实是听到了地上那男人的尖叫才匆匆赶来,他没有想到会看到如此的一幕,心中愤怒得有一团火在烧,熊熊的烧着。 “我在!别怕!不怕了。”他稳稳的揽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后。 正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一阵嘈杂声,三姑奶奶、牛氏、乔氏等四五个人一起涌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啊!这是怎么回事!”三姑奶奶尖叫起来。 连芳洲从阿简怀中抬起头来,冷飕飕的盯向乔氏,冷到了极致,也平静到了极致。 乔氏竟没来由的心中一寒,生生打了个冷颤。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乔氏身边的妇人惊叫一声,猛地冲了过来,扑在那男子身上痛哭,哭喊道:“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 那男子慢悠悠的清醒了过来,他凶狠的盯着连芳洲,指着她道:“是她——” 话刚开口,又变成一声惨叫,被阿简随手一掌打了过去,打破了嘴巴和几颗牙齿,相信很长时间内都没法子利索说话了。 “我的儿子啊!”那妇人的哭声更大起来。 “阿简,把她扔出去,聒噪得紧。”连芳洲连叫她闭嘴都没叫,直接向阿简说道。 阿简早想揍人了,在看到乔氏出现的一刹那,他已经明白了几分。 他毫不犹豫起身,提起那妇人随手扔了出去,力道控制得刚刚好,那妇人在栏杆上狠狠的撞了一下却没有摔到楼下地面上。 不是阿简不想直接把她给扔出栏杆扔下楼,而是不愿意闹出人命。 那妇人撞得七晕八素,五脏六腑一阵乱晃,痛得抱着肚子闷哼说不出话来。 碧桃和春杏也上楼来了。两人脸上也很不好看,极有眼色的一左一右将那妇人强行架着下楼去。 那妇人张嘴还想叫唤,碧桃冷冷盯着她低喝道:“简爷要是再出手,你不断三根肋骨我就不信!你们敢算计我家姑娘,就等着倒霉吧!我若是你便赶紧有多远逃多远,你还敢闹?” “理她做什么!跟她废话浪费唇舌!要我说,她最好别逃,省得姑娘找起来麻烦!”春杏也恨恨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毫不客气的拽着那妇人下去了,因不知连芳洲要怎样处置,也也没准许她离开连家院子。 那妇人又惊又怒又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三姑奶奶呆愣了半响,回过神来愤恨的瞪着乔氏,扑过去便撕扯她的衣裳头发,尖声骂道:“又是你!又是你!你娼妇,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个人吗!这种不要脸的狠毒事儿你也做得出来!你还是人吗!” 倒在地上的男人是乔氏的娘家嫂子的儿子,乔氏和她嫂子一起上门,半中间她嫂子说是出去方便,必定趁着那时候开门去了…… 三姑奶奶焉能不气?不但气,而且懊悔、愧疚! 乔氏心虚,被气势十足的三姑奶奶一扑上来情不自禁后退,“嗷!”的尖叫起来,脸上被抓出两道血痕火辣辣的痛。 头发也被三姑奶奶扯了一把狠狠的拉,差点没把她的头皮给扯下来。 这是乔氏最后一作!很快有喜事了哦!话说,月票呢?给点吧! 507.第507章 恶毒 “放手!放手!你这个疯子!”乔氏尖声大叫着。 “哎呀三姑奶奶,有话好好说呀!不要动手呀!”牛氏和另外两位妇人惊叫起来,慌忙上前去劝阻。 “这心肠恶毒的毒妇!我打死她!我要打死她!”三姑奶奶发疯的嘶叫挣开牛氏等,瞪着乔氏的眼睛里恨得要滴出血来。 乔氏在三姑奶奶面前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狼狈和软弱,脸色惨白如厉鬼,眼睛惊惧的睁得大大的,尖叫着完全只有躲着的份。 阿简已经将连芳洲从地上扶了起来,见她胸前领口略开,衣裳有松散的痕迹不由火气又噌噌的直冒,面沉如霜。 连芳洲抬眸看了他一眼。 在他的眼中只看到愤怒和心疼没有嫌弃,她心中一暖,竟冲他勾了勾唇角微微的笑了笑。 阿简又是心疼又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笑得出来! 连芳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冰冰的瞥了一眼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陌生男子,冷清的叫道:“三姑奶奶,停手吧!” 三姑奶奶一怔,牛氏等慌忙将她拉开。 “芳洲,我对不起你!都怪我!都怪我呀!我就该拉下脸来,不该让这种恶毒心肠的混蛋东西进咱们家门!是我害了你呀,芳洲!”三姑奶奶抹着眼睛说道。 “我不怪你,你也不要自责,”连芳洲摇了摇头柔声道,她眉头一挑,向牛氏等道:“牛婶子和两位婶子都看见了?这个人混进我们家企图对我欲行不轨,好在阿简赶来了,一场虚惊!倘若有人问起,还请你们帮我把事实说出来!” 被牛氏等人明晃晃的撞了个正着,想要瞒着人是不可能的了。她只能在此刻将此事定了性,省得乔氏出去胡说八道。 “那是那是!我们当然不会撒谎!唉,这,这都叫什么事呀……”牛氏等连忙点头,瞟了乔氏一眼忍不住大为同情连芳洲。 摊上这样的至亲骨肉,还真的是无计可施。连芳洲倘若略弱一点儿,运气差一点点,不知道倒了多少次霉了! 可是,到底是她的亲人,她又能怎样? 在牛氏等人看来,这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因为连芳洲姐弟妹几个的爹娘已经不在了,连立和乔氏就是他们唯一的血亲长辈,无论如何都摆不掉的! 不过此时牛氏等人心里又忍不住嘀咕: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芳洲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主儿,这一回的事情只怕没法善了了,天知道后续会怎么样呢…… “多谢几位婶子!”连芳洲向牛氏等福了一福。 牛氏等忙纷纷客气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连芳洲冲她们感激的笑了笑,然后看向乔氏,两道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利刃,盯得乔氏脸色又白了白,脚步后退。 “你回去吧!”连芳洲冷冷道:“回去等着!” “等着什么?”乔氏下意识的开口反问。 连芳洲冷冷一笑,冰冷锐利的目光没有半点变化,说话也没有半点避讳:“等着我找你算账!” “你!”乔氏脑子里嗡的一下愣住了。 她说,等她找她算账! “把这个人弄出去!或者你觉得我叫人把他扔出去会更好?”连芳洲厌恶的扫了一眼地上。 地上那陌生男子吃力的爬起来,冲连芳洲咿咿呀呀的说什么,只可惜嘴里漏风,说的话根本没人能听得出来是些什么。 阿简不耐烦看他,索性一脚将他踹得飞到门口,“扑”的一声重重落地,同时响起一声痛苦的闷哼。 众人齐齐胆寒,脸色变了变。 “我、我们就先告辞了!芳洲,你好好歇着吧!” “是啊是啊,我们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啊!” 牛氏等吓得心怦怦的直跳,慌不择路的连忙离开。她们这才想起来,这个男人可是杀过狼的! 乔氏将头发拢了拢,瞟了三姑奶奶一眼,也转身出去了,扶着那陌生男子跌跌撞撞的下楼。 “芳洲……”三姑奶奶又淌眼抹泪起来,呜咽道:“都怨我,都怨我呀!要是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你,你让我可怎么办呀!不得一头撞死!” 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倘若真被人毁了清誉,要么将错就错嫁了他,要么出家终身不嫁,要么,就只有死。 三姑奶奶想及此怎么能不悔、怎么能不惊、不怒、不胆寒? 连芳洲见她这样心中柔柔软软的,柔声笑道:“好了三姑奶奶,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儿吗?你快别这样了!” 三姑奶奶又抽抽噎噎了一会儿,抹着眼泪道:“你,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连芳洲笑道:“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没事就好!”三姑奶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见她除了有些狼狈,的确神情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的心总算松了松,复又咬牙切齿道:“乔氏那个老贱人——” “我会解决的,”连芳洲的脸色和声音都冷了下来,冷冷道:“三姑奶奶,你不要理她,我会解决的。” “这回可不能轻易饶了她!”三姑奶奶愤愤道:“我看还是我来的好!我什么名声都用不着顾忌!” 不像你,你多少得顾及阿泽、澈儿他们。 “三姑奶奶,”连芳洲笑了起来,笑道:“就算是你做了什么,所有人也会往我身上想的!所以啊,你还是什么都不要做,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轻易放过乔氏!” 连芳洲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乔氏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她绝对不会再容忍她。 连海既然没有本事管得住他的父母,或者说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头,那么她也不介意来个釜底抽薪。 惊怒之余,连芳洲更多的是胆寒,以及担忧。 乔氏既然生出了这种恶毒的心思,这一次算计的是她,焉知下一次算计的不会是连泽、连澈甚至连芳清? 躲得了一次,难保躲得了第二次、第三次!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她冷酷无情了。 看到连芳洲的表情,那突然散发出来的周身的寒意,三姑奶奶情不自禁脊梁骨发寒,点了点头,道:“好,那,那这事儿我就不做什么,你来安排!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一声。” 508.第508章 其实她还是介意的 连芳洲笑道:“别的不需要,不过倘若有人问起来,你可以大骂她就是了!” 这个可以!这是三姑奶奶巴不得的事儿!她眼睛“唰”的亮起来,重重点头:“你看着吧!我骂死她!” 连芳洲不禁莞尔。 “你先出去吧,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下。”连芳洲笑笑,忽然觉得有点疲惫。 方才的一幕,想起来心里仍然有种作呕的感觉。其实多多少少,她还是会在意的,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 没有哪个女人在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淡定如初,完全不当一回事儿! 三姑奶奶“唉”的一声长叹,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只点头道:“好,我就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连芳洲只觉得胸口憋闷得慌,浑身上下都不自在,食欲更是半点也没有。 听到三姑奶奶说起吃的,还有点儿恶心的感觉。 她摇摇头:“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吧!我不太饿,我想歇着,我不下楼你们不要上来打扰我。” “你——唉!”三姑奶奶又是一声叹息,道:“好,你歇着吧!” 她忽然看向阿简,瞪着阿简道:“我看你们两个的亲事早点准备办了吧!你们也不小了!” 连芳洲身子一抖心“咚”的重重一跳,阿简也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忘了反应。 两人都没有想到三姑奶奶冷不丁的会说出这话来,一下子都懵住了! 三姑奶奶却误以为阿简这是在犹豫、在迟疑,在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的犹豫和迟疑,她立刻道:“阿简!你不会嫌弃芳洲的是不是?芳洲可是救过你——” “三姑奶奶!”连芳洲忙出声打断了她,略带谴责一瞥。 虽然她知道阿简是不会在乎的,可三姑奶奶这么说到底有挟恩的意思,连芳洲觉得别扭。 阿简却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向三姑奶奶微笑道:“是该准备了,等芳洲出了孝,我们就成亲!你放心吧,我怎么会嫌弃她呢?我从来都不会嫌弃她,无论发生没发生什么!” “真的?”三姑奶奶又惊又喜。 “自然是真的!”阿简微笑。 “哎哟,那可太好了!”三姑奶奶一拍手,欢天喜地的笑呵呵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芳洲总算没看错人,我也没看错人,阿简你跟那些人就是不一样……” 三姑奶奶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起来,连芳洲不等她说完便赶她出去了。 阿简倒是听得挺受用的,微笑道:“如此也好,咱们的事也不必瞒着人了!芳洲,咱们早些成亲,也省得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算计打主意!” 连芳洲笑笑轻轻嗯了一声,她抬起头,看向他,低声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吗?” 这种事,有几个男人会不介意?连芳洲觉得一个也没有! “为何要介意?”阿简挑了挑眉:“你别胡思乱想,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后悔,我该早些过来,你也不用受这样惊吓。” 连芳洲眼眶微潮,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现在不介意,等以后日子过的长了、久了,你天天面对着我也厌烦了,只怕就会同我翻旧账呢……” “不会!”阿简心中一紧,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在她耳畔低磁沉声道:“芳洲,你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便是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我愿意可你会相信吗?” “对不起、对不起!”连芳洲身子一僵,心中一阵酸涩,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紧紧的抱着阿简,依偎在他的怀中。 她轻轻的道:“阿简,我是害怕,我是害怕啊!我以为我不怕,我以为我并不在乎其实原本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可是我竟然害怕……” 阿简又怜又爱又恨又恼,紧紧拥着她,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低低道:“芳洲,我在,我一直都在,不要怕,是他们该死,你不该怕。” 阿简眼中骤然染上一层寒意。 他很想此刻便与她说说,想想她的状态又忍住了。 “你先歇着,等你睡一觉起来,咱们再说别的事。”阿简柔声道:“我就在房间里陪着你,好不好?” 连芳洲也不想让他离开,虽然知道不会再发生什么事,可是心里的阴影却没有那么快就能摒除。 而且,事情发生的当时心中被惊怒所充斥,反而没有时间和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 此刻,当时的一幕却如冲向岸边的波浪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的冲刷而来,越想,越令人忍受不了。想要不想,却又做不到。 阿简扶着她来到床榻前,柔声道:“你好好闭上眼睛睡一觉,我就在你旁边守着你。” 连芳洲心中顿时踏实下来,感激一笑,点了点头。 她和衣躺下,明明疲惫得连多动一下都不想,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越是不愿意想起什么那记忆那一幕情景越是清晰,连芳洲翻来覆去,心中恼极。 阿简坐在桌前默默的看着她,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过来,坐在床沿柔声道:“睡不着吗?睡不着便不要睡了,起来坐坐好不好?要不要喝茶?茶水凉了,我去给你拿热的。” “你别走!”连芳洲仿佛溺水的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勉强笑了笑:“我不渴,一点也不想喝水,阿简,你陪我坐一会好不好?” 阿简深深凝了她一眼,点点头。 连芳洲抱着他的胳膊,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自嘲一笑:“先前我还那么安慰苏欣儿呢,我以为这种事儿别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便发生了也不过被狗咬了一口而已,当不得什么,也值不得计较!可是,可是我自己却……自己却照样放不下呢!” 发生了的就是发生了的,没发生也被恶心到了。总之总会有很不愉快的痕迹留下。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简伸手将她揽了揽,柔声道:“你是个女人,若真半点儿不适也没有,那才不正常的!过两天就会忘记的!” 509.第509章 合计 见连芳洲睁大了眼睛看他,显然认为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表示不信。阿简笑了起来,笑道:“我这话是有根据的,事情发生之后你既没哭也没闹,还那么冷静的说了那些话,难道还不是做的很好吗?乖,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放松下来自然就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了。” 他说着又有些委屈的道:“你该多想想我啊,我可是你男人……” 连芳洲叫他后一句话给逗笑了,忍不住“咯咯”两声,嗔他笑道:“还不是呢!” “没多大区别了!”阿简揽着她的手紧了紧,扬了扬眉笑道:“三姑奶奶都那么说了,相信很快众人皆知了!” 连芳洲笑笑,今日可真是够热闹的!在这个时候公布两人的关系,她只是觉得有点儿对不起阿简,有种让他受了委屈的感觉。 “对不起!”连芳洲低低的说道:“早知会有今日这事儿,咱们的关系早该公开的。” 阿简无所谓笑道:“刚叫你别想太多你倒越想越多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啊!” 他灼灼的目光顿时向她凝了过来,语气蓦地显得低沉。 连芳洲脸上一热,难以言喻的甜蜜与温柔渐渐从心底生出。她到底不是苏欣儿,在她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始终如一的待她,这便够了。 “天还不太暖和呢!你脱了鞋上来,我们好好说说话!”连芳洲低低的娇声说道。 阿简自然乐意之极、从善如流,答应了一声“好”立刻蹬脱了鞋子上床,将连芳洲拥在怀中,靠在床头。连芳洲拉过被子将两人遮了遮,就这么舒适安然的靠着他。 他低头,二人相视一笑。 瞧着她,想着这是她的房间、她的床榻、带着她的味道的被子,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不是这么包裹得严严实实干坐着了…… 想象没了边际的铺展开去,阿简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心上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烧得有点口干舌燥,无限向往。 他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稍稍变换了一个姿势。 她依旧懒洋洋的靠在他怀中,丝毫没有戒备,有一句没一句的同他笑着闲话着。 他意马心猿,更是答非所问,丝毫没有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等他意识到自己走神,将那走了十万八千里的神思拉回来时,再说话却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了。 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已经睡了过去,均匀的细细的呼吸如小小的虫子,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 阿简微微一笑,拥她紧了紧。 在他怀中,她睡得似乎很安心、很舒适,这令他感到无以言喻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乔氏,还有那不知什么玩意儿的男人,阿简眸中骤然一冷,这一次他绝不会放过,无论什么手段,他从不忌讳使出来。 乔氏和她嫂子乔大嫂两个一左一右搀扶着侄儿乔磊狼狈不堪的回家去。 乔磊一路上哼哼不断,如果没有乔氏和乔大嫂扶着根本走不动。 阿简深恨他,下手毫不容情,他还能动弹,已经是万幸了。 乔大嫂和乔氏安置乔磊躺下,乔大嫂忍不住淌眼抹泪的哭着“我的儿!”,向乔氏哭道:“你不是说一定会成的吗?怎么会弄成这样!怎么就成了这样啊!要是我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我可怎么办呀!” 乔氏脸上血痕已经干了,却更衬得她此时如同厉鬼,脸上、头皮还在痛得厉害,身上、胳膊上也有伤,她心里的恼火不比乔大嫂少。 “让侄儿好好休息,咱们出去说吧!”乔氏知道嫂子不满,忍着气小声道。 乔大嫂瞧了一眼闭上了眼睛眉头还皱着、神情好不痛苦的儿子,心中对乔氏的怨恨更上一层,冷哼一声随她出去。 “这事儿那么多人看见了,那丫头难不成还能嫁给别人!”乔氏恨恨的道:“受了伤才好呢!受了伤这就是证据!她还敢不认账不成!等她嫁给了二侄儿,哼,想要怎么摆布、怎么报仇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想想她家的家产吧!哪儿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受点儿伤算什么!” 乔大嫂原本就是个没什么见识又贪婪的,不然也不会被乔氏煽动做这种事儿,听乔氏这么说觉得似乎也有道理,心中火气怨气略减,想到连家的家产,更觉心动不已。 不过嘴巴上肯定不能这么快就服软的,她哼哼两声,道:“挨打受伤的又不是你、又不痛在你身上,你当然说得轻松了!” 躺在床榻上疼得哼哼的又不是你的儿子! 乔氏一口气抽不出来噎住,心里恨得不行:我没挨打?我没受伤?我脸上的抓痕是我自己抓着玩的?我头发是自己扯掉的? 如果不是不想让连芳洲好过,乔氏肯定不会再搭理这位白痴嫂子! “那么大一份家私,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到手?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乔氏哼道。 乔大嫂分辨:“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啊,”乔氏瞧了她一眼,无不讥讽的道:“先前我也没有想到侄儿竟这么不中用,连个女人也拿不下来!” “这怎么能怪他!”乔大嫂气急败坏,说道:“谁知道那丫头大白天的就回房间了!要是晚上准定能成!” 乔氏便道:“那就是侄儿的问题了,他不会等到晚上再动吗?” 乔大嫂听来听去,合着自己的儿子还是活该?她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氏脸上身上头上到处都痛,实在不想再和乔大嫂争执下去,疲惫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有这个精神还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死丫头可不是个好对付的,狡猾着呢!” 乔大嫂满不在乎轻轻一哼,“再狡猾又怎样?她虽然跟我儿子还没成事儿,那也差不多就是我儿子的人了!没听过出了这种事儿还嚣张得起来的!只怕这会儿她还得担心我儿子不要她呢!” 乔大嫂忽然想起众人涌进去的时候连芳洲正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她不由得恨起来,骂道:“那不要脸的死丫头,房间里居然还有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哼,她将来要是不老实,我立刻就能让我儿子休了她!若不是看在她这份家私的份上,就这样名声败坏的女人还想进我乔家的门?做梦去吧!她家的家产她必须得全部当做嫁妆带进我们家!进了门就全部交出来,否则,哼,我们家可不要她!从今以后,她那几个拖油瓶似的弟妹们,也不准再见,更不准沾我们家半点好处!” 510.第510章 小兄妹发怒 想到连芳洲还有三个年幼的弟妹需要照顾,要吃饭穿衣住房子,乔大嫂顿觉肉痛,好像占了她家很大的便宜似的。 她越想越是恼火而且觉得憋屈,竟然有一种想要立刻跑去连家,冲到连芳洲面前跟她把事情说清楚,命令她把弟妹们赶出去的冲动。 奇葩的是,乔氏竟然丝毫不觉得她家大嫂说的有错,觉得的确应该这样。 两人正叫骂着,不甘着,外头的大门突然“砰砰”的被人敲响,声音听起来凌乱而粗鲁。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被这声音打断了算计叫骂的兴致不由大为扫兴。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缺德鬼!”乔氏骂骂咧咧的出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她张嘴提气还没有喝骂质问出声,一把竹扫帚当头便朝她身上打了过来,吓得乔氏“啊”的尖叫一声,慌忙躲闪。 来的是连芳清和连澈。 连澈今日刚好在家,听到了这件事情气得要冒火,与连芳清两个一拍即合,一人拿着长长的竹扫帚,一人扛着一根铜钱粗大的棍子,怒气冲冲的便打上门来了。 两人一言不发,开了门照着乔氏就打,打得呼呼喘气。 两人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至少盛怒之下乔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被两人打得狼狈不堪,叫骂着、躲避着,哪里躲得开? 她应该庆幸,连泽已经去了城里监工连记棉坊的建造,否则的话,她会更狼狈、更痛。 乔氏尖叫着满院子跑,身上、头上、脸上、背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招呼到的,发髻乱了,头发披散了下来,脸上被竹扫帚又多划出了几道血痕,躲避之间两只鞋子也掉了,被连芳清和连澈玩命的追着痛打。 乔大嫂被她那凄厉如鬼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原本还想上前阻拦阻拦帮帮忙,看到连芳清和连澈两个小家伙跟不要命似的狂揍乔氏,她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向后躲了躲,以免被殃及池鱼。 连立不在家,只有连海在后边书房里用功。 听到乔氏鬼哭狼嚎的声音叫着“儿子啊!儿子救命啊!儿子救我啊!”连海愣了愣,慌忙将书本一放,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连芳清和连澈追着自己的娘打得那个惨样,连海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又急又心疼,连连呵斥“住手!快住手!” 连芳清和连澈哪里肯听他的? 连海又气又急,大声叫道:“澈儿、清儿,你们疯了是不是!有话说话,你们这样没规矩是谁教的!” 乔氏看见儿子来了,精神一振,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拼命朝连海冲了过去,躲在连海的身后。连海见状忙拦住要追上来的连澈和连芳清,厉声喝道:“澈儿!清儿!给我住手!” 乔大嫂见状,也忙从后边奔上来扶住了乔氏,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小崽子,好大的胆子!” “你闭嘴!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刚才躲哪儿去了?”连芳清瞪着她骂道:“敢算计我姐姐,你们死定了!” 乔氏痛上加痛,狼狈上更狼狈,披头散发形如女鬼,跑得气喘吁吁,一直抖一直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的悲愤、羞愤无语形容,这辈子她就从来没有过如此倒霉的一天! 乔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 “娘!娘!”连海叫了她两声她根本没听见,连海放弃了,怒视连澈、连芳清:“你们两个小小年纪怎能如此张狂,长大了还了得!澈儿,你是要考科举的人,难道名声都不要了吗?追着长辈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连澈冷冷的抬头看了连海一眼,抹了一把头上脸上的汗,一字字说道:“你自己问问她们做了什么好事,她们卑鄙无耻、阴险歹毒要毁了我姐姐的一生,我们做弟弟妹妹的如果眼睁睁的看着真正是天理不容了!名声?难道连自己的亲姐姐被人算计了也不吭声便是好名声吗?这样的名声我不稀罕,我也不要!我不是你!” 连海气得倒仰,见连芳清和连澈两人气势不见,小小的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冰冷的、凛冽的气势骗不了人,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况且,自己的娘是个什么德性,连海还是懂一些的。 可是,为人子的,总不能当着外人说自己娘的不是,况且这两个外人还是自己的堂弟堂妹、还刚刚把自己的娘给胖揍了一顿! “有什么事大家好好说清楚、商量解决的法子不行吗?你们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你们动手打人就是对的了?倒还有理!”连海脸色一板,威严的说道。 连澈拉了拉连芳清的袖子不让她说话,眼中露出一抹嘲讽,说道:“所以我说,我不是你,我没有这么多大道理,也不想讲什么道理,从前我们家对你们家就是太讲道理了,所以才把你们的胆子给养肥了,一而再的算计!” 他说着又盯向乔氏冷冷的道:“以后不要再去我们家,我们家绝对不欢迎你,见你一次我就揍你一次,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还有,这件事情还没完!清儿,我们走!” 连澈说着,牵了连芳清便走。 连芳清示威的冲乔氏哼了一声,跟着连澈去了。 “我的天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一个毛崽子也敢骑在我头上,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呀!”乔氏疯了似的拍打着地上,哭喊得声嘶力竭。 乔大嫂也在一边帮腔,质问连海:“你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娘受委屈?” 连海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将乔氏从地上强行扶起来,向乔大嫂道:“舅母站了半天也累了,去休息休息吧!我娘这里有我就好!” 当我眼睛瞎了没看到你躲在旁边半天了吗?这时候倒上来关心起来了! 连海心中生出厌恶,若不是因为眼前此人是自己的舅母,他—— 他怔了怔,就算眼前此人不是自己的舅母,难道自己就会给她甩脸色吗?就像连澈不顾一切打上门来一样的不顾一切? 511.第511章 我不是你 不,他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他得顾及自己的名声,得维持自己彬彬有礼的良好形象。 他忽然又想起了连澈刚才说的话:“我不是你!” 连海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复杂,有点儿沉重,有点儿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 乔大嫂不是什么机灵人,压根没听出连海话里的讥讽,立刻就道:“不累不累,我一点儿也不累!哎,外甥啊,还是让我来扶你娘吧!你不如赶紧找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算账去!” 真是粗鄙蠢笨不堪的妇人!连海冷冷翻了个白眼,偏身挡住了乔大嫂,张了张嘴想要刺乔大嫂两句到底忍住了,只是说道:“我自己会扶我娘,我还有话要单独跟我娘说,舅母能不能回避一下?” 生怕三不着六的舅母听不懂,连海重重的咬了“单独”两个字的音。 乔大嫂见他神情冷冰冰的不带半点感情,到底讪讪的笑了笑走开了。 连海一言不发,扶着犹自哭天抢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乔氏进屋,打了水让她洗了脸,请她整理一番。 等她收拾妥当,也哭得差不多了,连海这才坐下来同她说话。 乔氏犹自气得不轻,口里翻来覆去就是让他帮她出气报仇几句话。 连海满口应承着,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乔氏并不是连海的对手,况且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觉得有什么必要瞒着儿子,很快就叫连海问了个清楚。 连海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冷然道:“娘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怎么了!我这是为她好!就她那样的,还能嫁的出去吗!”乔氏骂道:“不识好人心!不是东西!没想到连你也这么说我!” 连海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你要是真的为芳洲好,为什么不让舅舅舅母他们请了媒人光明正大的上门去提亲!却使这种下作的手段!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招惹芳洲不要招惹她,你哪一次听进去了!” 乔氏也火了,道:“你还是我儿子吗!不帮我做主也就罢了,竟还帮着外人教训起我来了!我真是白养了你了!怎么下作了?你表弟就是想看看她长个啥样而已,是她们大惊小怪,趁机打人!对,就是她故意误解你表弟好有借口动手!她这是打我的脸啊!” 连海无力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嘴巴苦涩得张不开,他的手掌从上而下抹了一把脸,忍着一百二十分的耐性道:“我求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了,好吗!你能不能不要再惹事儿了!你真的想毁了我吗?你是不是不毁了我不甘心啊!” 连海痛心疾首,眼中的痛苦、无奈、挣扎、无力,就这么毫不遮掩的展现在乔氏面前。 明明是修长挺拔的身躯,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明明是带着书香气息的气质,可是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苍白、那么颓然、那么有气无力,仿佛老了有十岁。 乔氏慌了神了,彻底的慌了神了! 她张惶着双手,不知所措,怔怔的看着连海,喃喃道:“我,我没有害你呀,我怎么会害你呢!我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让我扬眉吐气呢!我怎么会害你呢!” 乔氏心里难过极了,甚至感到一种无以言喻的悲凉。 还有委屈。 因为她一点儿也不明白儿子究竟是怎么了,不明白自己恨连芳洲、要教训连芳洲出气怎么会害了儿子。 因为不懂,所以更加伤心、更加委屈,心里凉凉的,颇有点心灰意冷。 连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难道没有说过吗?丁太傅、崔家、苏家、棉花的功劳,无论哪一样对他将来的仕途都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可无论哪一样他想要攀上关系都必须得通过连家、通过连芳洲! 自己千方百计的想要同连芳洲搞好关系,可是自己的娘却一而再的把事情弄得一次比一次糟糕。 偏偏这个人是他的娘,不是别人! 除了颓然和绝望,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感觉? 乔氏完全的怔住了!连海的那声叹息,听在她的耳中,回响在她心上如重重一击!将她昂扬的斗志、满腔的怨恨不甘击得粉碎。 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因为自己变成这样,乔氏心如刀绞,心如死灰。尽管她还是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这样。 她忽然觉得仿佛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如果早知道儿子会如此反应,她一定不会去对付连芳洲,一定不会! “我听你的,我听你的就是了,儿子!”乔氏喃喃的,连忙说道:“阿海,我知道了,我听你的!我发誓,我再也不搭理那几个丫头小子、再也不搭理他们了!我见了他们我远远的躲开,再也不招惹他们!好不好?啊?” 连海静静的看着她,心头突然烦躁起来: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弄到了这等地步才来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连芳洲吃了这么大的亏,她肯善罢甘休吗?绝对不可能! 连海越想越是烦躁。 “让舅母和表弟回去吧,现在就让他们走。”连海说道。 “可是——” 连海目光一厉,“让他们现在就走,还有,告诉他们回去后老老实实的,不要乱说话,最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统统忘掉!至于芳洲,他们是想都不用想!芳洲她绝对不可能嫁给表弟的!你们要是再乱来,到时候自作自受别怪我没提醒!” 乔氏听着儿子这番明显把自己也归入“你们”一行的话,感到自己那本就破碎的心更是碎成了渣渣! 她不再辩解,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默默起身去跟娘家嫂子说。 乔大嫂听到乔氏的话,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先前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跟这个意思完全相反好不好!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事情变成这样了! 乔大嫂说什么也不肯走。 乔氏已经很成功的勾起了她的贪欲,想到连芳洲家的家产,想到连芳洲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凭自己拿捏——除了认命她还能怎么样? 乔大嫂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回去! 而且,她儿子伤成了这样,也没法走啊。 乔氏被她纠缠不过,同她大吵了起来,两个人越吵越激烈,差一点又动起了手。 512.第512章 触了她的底线 连海一直在外头听着动静,听到如此皱了皱眉,暗道母亲没用,只好出来调解。 不愧是念过书的人,他说话不但水平比乔氏高,而且也比乔氏更具有权威性。最后连海让乔氏拿了五两银子,又请人抬了担架抬着乔磊,才将乔大嫂母子两个顺利的送走。 送走了这两尊瘟神,连海又担心起给连芳洲赔礼道歉的事儿来。 看来晚上他必须得去一趟连芳洲家,无论如何也要求得连芳洲的谅解,就算让自己的娘去道歉也得求得她的谅解。 他却不知,这根本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连芳洲已经不打算谅解了。 靠在阿简的怀中,连芳洲睡得很安心,很踏实舒适,可她最后还是被恶梦所惊醒。 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心还在怦怦的狂跳着。 阿简低头,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眸中的惊慌和恐惧,他低头,下巴轻轻的蹭了蹭她的额头,柔声道:“你醒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连芳洲身子颤了颤,往他怀中缩了缩,片刻方低低的道:“阿简,我会慢慢忘记不愉快的一切的。” “嗯,会的!我会陪着你一起!”阿简更紧的抱住了她。 暮色四合,此时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暗,可感受着他的气息,听着他坚定有力的话,纵然屋子里没有点灯,连芳洲依然觉得安稳许多。 “芳洲,那个人我不会放过他!”阿简忽然说道,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或者商量。 连芳洲眸中一寒:“我也没打算放过他!” 她要杀鸡儆猴,要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连芳洲已经不是从前的连芳洲,连家不是从前的连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打乱七八糟的主意的。 阿简也是同样的意思,今日的事情,既侥幸又令人忍不住的担忧。他也不敢相信下一次连芳洲的运气还有没有这么好。 连芳洲轻轻的又说道:“我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上人命,乔家人,我不想在裕和县再看见他们,至于今后他们是死是活,就看天意吧!” 阿简点点头,柔声道:“好,这事儿明日我便去安排,越快越好。” 打铁需趁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越快,众人才越能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震慑的效果才越好。 连芳洲轻轻的“嗯”了一声,低声道:“至于乔氏,我要亲自收拾她!” 她冷笑道:“她不是三番四次想要坏我的名声吗?我就让她名声尽毁!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多好的运气能够躲得过!” 阿简揽着她的手紧了紧,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背。 连芳洲靠在他怀中蹭了蹭,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扬,声音也略带了些轻松的上扬,她微笑道:“咱们出行的日子不变,过半个多月仍旧按计划出行去南昌。” 为这些小人打断自家的要紧事儿,她觉得不值得,那也太抬举他们了! 阿简笑着点头:“好!”出去散散心也好,但愿她会尽快忘记今日这事儿。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只能够看到影影绰绰的朦胧的影子了。 阿简便笑着松了松手,低声道:“躺了半日了起来吧,下去活动活动吃点东西,晚上,晚上要不我还陪着你?” 连芳洲也笑着从他怀中坐直了身,抬手拢了拢头发,看他下床将灯点了起来,故意撇撇嘴道:“晚上你回自己房间去吧,说得这样勉强,我可不好意思强留你!” 阿简失笑,拿了她的外衫递给她,道:“我何尝说勉强了?人知晓到底不好,嗯,我悄悄的来?” 连芳洲“扑哧”一笑,睨了他一眼没做声。 阿简只当她默许了,看她整理妥当笑笑道:“咱们下楼吧!” 两人正欲出门,听到外边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碧桃小声唤了一声“姑娘?” 听到连芳洲答应后,碧桃便道:“那个连海公子来了,说要见您……” 两人相视一眼,眸光均是一沉。 连芳洲心中突然生出无限的反感和厌恶,她这位堂兄不是不聪明,而是太聪明了! 可若说他太聪明吧,他的聪明又从来不用在正道上,只是算计,明哲保身的算计,他总觉得只要他什么事儿不沾、不惹,便万事大吉,什么都不会威胁到他,可惜,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他已经不止一次了,事前不管不问,事后又来赔礼道歉的示好,有什么用? 连芳洲微微冷笑,还好今日是没出什么事儿。倘若真的叫那个恶心人得逞了,只怕他除了表示歉意,还会劝自己将错就错吧! “他进来了?”连芳洲的语气颇为不善。 碧桃忙道:“没有呢!三姑奶奶和三少爷、四姑娘都没放他进来,可是,他在门口也不肯走,说一定要见姑娘您……不然奴婢也不敢打扰姑娘!” 连芳洲笑了起来,心中熨帖许多。 到底是真正关心自己、心疼自己的亲人,最能明白体贴自己的心意。 “告诉他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今日很是疲惫,我还在休息,让他回去吧!”连芳洲扬声说道。 碧桃答应一声,轻手轻脚的下楼去了。 “你说,他会走吗?”连芳洲淡淡问阿简。 阿简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笑道:“我看一半一半!” 两人相视,连芳洲也笑了起来。 两人说着一同下楼,看到阿简和连芳洲神情举止显然亲昵许多,丝毫也不避嫌,三姑奶奶眼中是欣慰,连澈是淡定,唯有连芳清眨了眨眼睛:好像哪里不太对哦,阿简哥哥跟姐姐什么时候这么熟稔?怎么以前不觉得呢? 不过小姑娘想得单纯,阿简哥哥是好人,她并不觉得姐姐与他这样熟稔有何不妥。 如果连泽在的话,一定会又惊又喜。 “饿了吧?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下来,我们已经用过饭了,留了饭菜在厨房里,我叫春杏去给你们端来?”三姑奶奶笑眯眯的道。 连芳洲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等会我和阿简自己去厨房吃就是了!” 厨房也是按照连芳洲的设计建造布置的,比老式的宽敞,干净整洁许多,连接着饭厅,而且也装了两扇琉璃窗,白日里十分明亮。 三姑奶奶乐得她与阿简多多相处、多多亲近,心里还琢磨着这一两天跟她商量商量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起来呢,便连声的笑着说好。 513.第513章 有话就在门口说吧 不一会儿,碧桃蹬蹬蹬从外边进来,颇有点气恼的说道:“姑娘,那人死活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姑娘!如果姑娘不方便见他,他进来跟三姑奶奶说句话也好!奴婢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怎么说都不肯走!还读书人呢……” “他还在门口?”三姑奶奶脸一黑:“他可真好意思!我去叫他走!” 连芳洲笑着拉住三姑奶奶,道:“既然他非要见我,我去见他吧!”碧桃不是他的对手,三姑奶奶不也一样? 果然叫阿简说着了,他果然不肯走。 “我陪你一起。”阿简沉声道,索性拉着连芳洲的手二人一块出去。 连海心中又急又不安,从前再怎么样,连芳洲家的门都是向他打开的,可是今天,他竟然连他们家大门也进不去!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今日这件事,她是动了真怒了! 连海不肯死心,既然来了,倘若不一鼓作气,下回再想登门就更难了。因此今日,他必须要进去,必须要见到连芳洲。 当门再一次“吱呀”打开时,连海紧张的心终于松了松。 可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两个人,以及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连海愣了愣。 他只能装作没见那双握在一起的手,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芳洲……” 连芳洲的神色很是平淡,没有指责,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个不满的眼神都没有。 可越是这样,连海的心中越是慌乱,他脑子里突然变得空白,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连芳洲开口,依旧是淡淡的。 连海却哑然了。连芳洲竟然根本没有请他进去的打算! 这算什么? “你要是没话说,那就回去吧!”连芳洲可没有多少耐心等他酝酿,她还能站在这里跟他好好的说话,已经很忍耐了。 连海一急,情急之下便想要为自己要来更多的筹码,于是说道:“今天下午澈儿和清儿去我家了,兄妹两个拿着扫帚和棍棒,将我娘好一顿打——” “所以你是来替你娘告状的?”连芳洲打断了他,加重了“你娘”两个字,声音蓦地变得无比清冷。 “我——”连海一滞,竟没来由有点心虚,避开连芳洲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娘是长辈。而且,这样做对他们的名声也不好,尤其是澈儿!” 连芳洲“嗤”的讥笑一声,说道:“你娘是长辈?没错,可长辈也生好几种,其中有一种就是天生喂不熟的白眼狼、把旁人的宽容和善良践踏脚下、心狠手辣的算计,你娘正是这一种!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你此刻就不会站在我家门口了!至于澈儿和清儿的名声,” 连芳洲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了:“这个用不着你担心!我的弟妹我很清楚,他们会这么做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反而为他们感到骄傲和欣慰!亲姐姐被人如此欺负上门,倘若他们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岂不是叫人心寒?众人都是有眼睛的,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知道错不在他们,那等糊涂心思的非要指责说长道短,这种人的评论我丝毫也不稀罕、不屑、更不会在意!” 连海没想到连芳洲这次竟是半点儿情面也不给,这一席话说得犀利无比,字字如针,狠狠的刺向他的心上。 看架势,她是丝毫不介意撕破脸的。 想到那些原本打算好的好处一样一样就要飞了,连海更加惶急了。春寒料峭的天气,尤其是晚上,明明还有点冷,他愣是急得出了一头的汗。 “芳洲,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连海苦笑,叹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唉,子不言母过,那毕竟是我娘!而且,我也将我那舅母和表弟赶回去了,亲自叮嘱了他们今日之事再不许提半个字!我,我——” “我今晚来找你不是告状,是向你道歉的!”连海在心里默默的道,只是这话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口。 因为,太有辱读书人的身份了啊! 不过他想,芳洲这么聪明,从他的行动和态度上应该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连芳洲听了这话心中略略好受一点。 但是好受是好受、理解是理解,这并不表示她原谅或者体谅。 因为,她已经体谅、原谅了太多次了! 这一次绝无可能收手。 “所以我也没有怪你不是吗?我也只是说出心中所想罢了!”连芳洲瞧了他一眼,依然淡淡的。 连海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连芳洲这算是原谅他了还是没有原谅。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海迟疑着,终是问了出来。 连芳洲忽然笑了起来,这个人可真是有意思!这话他居然还问的出口,难道非要逼着自己把话挑明白了撑开的说吗? 他不是个聪明人吗?聪明人不应该一点就透吗?怎么该聪明的时候却装起糊涂来了! 连芳洲便笑道:“什么意思?就是堂兄你心里所想又不敢想、不愿意承认面对的意思!堂兄是个聪明人,非要我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吗?” 那样,就没意思了! 连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心直直的沉坠下去,直沉到看不见的黑暗里。 满腔的腹稿白打了! 连芳洲的神色依然平淡,那双眸子静静的,泛着温和的宁静的光,却又,那么的冷酷而不近人情。 连海脸颊肌肉动了动,嘴巴也跟着牵动了动,他努力的想挤出一个笑,却僵硬的没有成功。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矜持,有读书人的骄傲,有的话,他心里暗暗焦急,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外头风大,芳洲,我们回去吧!”阿简扯了扯连芳洲柔声说道。 连芳洲抬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轻轻点头道:“嗯,堂兄也请回吧!” 她很想加一句“替我问候你娘!”到底没说,口头上的便宜占不占无所谓的,反正她很快就会问候她。 连海动了动嘴,没有出声,连芳洲却已经转身关上门,与阿简离开了。 连海又怔怔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没精打采的回去了。 514.第514章 乔家的赌债 更可笑的是,第二天乔氏穿着素色衣裳,发髻松松的挽着,把自己弄得跟朵半残的苦菜花似的,跑来连芳洲家大门口哭哭啼啼。 口口声声请连芳洲原谅,那话却怎么听怎么不是这一回事儿! 引得许多人驻足围观。 连芳洲怒极,让碧桃和春杏两个开了门兜头一盆水往她脚下泼去,两个小丫头气势汹汹的把她给赶走了。 连芳洲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乔氏头上顶着嫡亲大伯母这顶帽子,否则这盆水不是泼她脚底下,而是往她脑袋上招呼了。 她要整她是肯定的,但不能叫人说出长短。 昨天的事情根本兜不住,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房村,继续往四面八方的村镇传去,包括乔氏娘家那一片地方。 而且,连海自以为他镇住了乔大嫂母子,其实那母子俩回去之后就把他的警告给丢脖子后头去了,反而越想连芳洲的家产越是心头火热。 尤其是乔磊,又垂涎连芳洲的美貌。想到那日在她房间受的罪,他甚至开始在脑袋里幻想将她娶回来之后如何教训折腾! 于是,当事情闹大之后,乔家人一致认为连芳洲除了嫁给乔磊没有第二条出路,便找了媒人上门去说亲。 一连找了好几个媒人,又许了重重的谢礼,这才勉强说动一个,硬着头皮上连家去了。 媒婆们走街串巷什么事情不知道?哪家的人不了解?这种事情搁在别的姑娘身上跟搁在连芳洲身上,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况且,她们已经听到风声了,说连芳洲要与她那远房表哥成亲…… 毫不意外的,这位斗胆接下了乔家这份活计的媒婆连连家的大门都没有进去就被人给轰走了! 平添一桩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 而对于连芳洲要与阿简成亲,众人都没有言三语四什么,恭喜恭贺的人倒是不少。这两人人缘既好,又不是谁能惹得起的,况且惹了他们远远不如结交来的好。 乔氏和连立已经成为大家的反面教材,所有人只要一想到他们立刻就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而且,众人觉得他二人还真是挺般配的,都是无父无母,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和讲究。 乔家那边得知了此事气得骂了一场,只是还来不及想出什么卑鄙阴险的招数儿出来家里头就乱了套! 乔大嫂的小儿子乔武跟人赌钱欠了一千两银子,被人扭着押送回家逼着拿钱。 乔家兄弟俩没分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齐齐都吓懵住了,哭天喊地的。愣是说没有钱还。 人家可不管你们有钱没钱,几个人就要进屋强行搜查搬东西,半点也不客气! 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不是? 乔大郎、乔二郎都是脾气暴躁的人,而且哥俩光生儿子不生女儿,每人三子,加上一个虽然六十出头但身体依然倍儿棒的老爹,这么多的男人会怕三个小混混? 就算去掉一个在养伤的乔磊,那战斗力也是杠杠的! 见对方动起手来,乔家人怒了,同心协力将三个气势汹汹欲搜家的小混混撵得抱头鼠窜、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成功的赶走了三个小混混令乔家人信心爆棚:乔家人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想要欺负乔家人,门儿都没有! 因为太过得意了,事后乔武甚至都没有挨爹娘二叔和爷爷奶奶的骂,还叫乔大嫂好一顿心疼,把那几个混混给大骂了一通! 至于欠债还钱什么的,乔家人自动忽略了这回事儿! 可他们放心的太早了,而且他们忽略了不代表别人也忽略了。 第二天中午,二十多个混手持棍棒短刀,杀气腾腾的又冲上乔家。 有了昨天的冲突,混混们的报复显得非常的理所当然、合情合理,就算旁人要说,也会先说乔家的不是:欠债不还还把债主给打了,不被人报复简直就没有天理! 这一次,乔家男男女女全都被痛揍了一顿,家里也被抢了个精光,所有没法儿拿走的东西都被砸了个稀烂,别说田契地契、有限不多的现钱,甚至连后院养的鸡和猪都被一抢而空。好衣裳也没给他们留一件。 混混头子临走前撂下狠话:三天之内倘若凑不够余下的七百两就要来收房契、把人拉去卖了换钱了! 为了防止他们逃走,还留下了五六个人在这儿监视。 乔家一片狼藉,笼罩着愁云惨雾,人人哭天抢地。 七百两银子,三天之内,怎么可能凑得够这么多钱!哪个亲戚能有这么多钱借给他们? 那些人还不如直接拿绳子来绑人来的更快一些。 话虽如此,可没有到真正走投无路的绝望,是个人总要挣扎一番。 哭过之后,乔家人便分头去借银子,两个大儿子的儿媳妇也被派回了娘家去凑钱。 乔大嫂、乔二嫂也各自回娘家。 可当天乔大嫂、乔二嫂就回来了,满脸的疲惫和惨白,不用说,出行不利。 乔大嫂忽然想起连芳洲,也是气极了想出来的法子,一家人病急乱投医,完全忘记了自家委托去的媒人连连家的大门都没进去、忘记了躺在床上也没有逃过被揍的乔磊、忘记了连芳洲与阿简已经订亲,居然还不死心想要将连芳洲娶进门来。 “罢了!看在我儿子真喜欢她的份上,我也不嫌弃她了,让他们这就把亲事定下来吧!进了乔家门后,我也不同她算账!”乔大嫂叹着气,无比贤德宽容的说道。 乔二嫂暗暗鄙视的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在自家面前死撑面子!哼,你到说的大方话,只怕人家未必肯呢!都是你儿子给害的,要不然一家子也不会遭这飞来横祸! 乔二嫂鄙视归鄙视,可目前似乎就只有这一条路还有希望走通了。乔二嫂心里也是急切的盼着连芳洲能嫁给乔磊的。 只要连芳洲嫁给了自家,连她这个人都是自家的,钱财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难道她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婆家一家子被抓走! 515.第515章 还想说亲 乔二嫂便撺掇乔老太一起去大房村:“娘您是长辈,您亲自去了那是给了她天大的体面!她要的,不就是一份体面吗!咱们家的姑奶奶可是她的亲大伯母,就不信她敢跟长辈顶着来!咱们先去姑奶奶家里,让姑奶奶帮着一块儿说说!多说些好话,哄着她高兴,这事儿我看也能成!” 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哪里懂得什么人情世故、见过什么世面!多说些好话,态度放软和些,不怕说不动她! 乔老太心里也烦透了,多不是她闪身的快,连她都要挨打,眼看着这个家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败下去,她心里焉能好受? 听了二儿媳这席话,心里头不但烦,而且恼火,冷冷的瞅了她一眼道:“你这是在教我怎么说话、怎么做?我要你来教?” 乔二嫂平日里不敢顶撞老太太,可是眼看就要家破人亡,一个不好连自己都要被迫卖身为奴,还有什么更可怕的? 便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哟,我哪儿敢教娘呀!我就是好心提个醒罢了!您用不着拿我撒气、迁怒我,这祸事又不是我惹回来的!” 乔老太见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屁都不敢放的乖顺媳妇突然之间居然敢反唇相讥了,顿时大怒,瞪着她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一遍是诉委屈、发泄不公平,再说一遍就是故意顶撞叫板了。 乔二嫂又不傻,就算心里有再大的怨气也不可能真的再说一遍。 她鼻孔里哼了哼,装作没听见转身走开了。 乔老太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叫道:“反了反了!乱套了!老头子、老大、老二、你们快点给我过来!” 等到乔家老头子和两个儿子过来,听了乔老太的话,老头子和老大很是气恼,老二却跟自己的老婆乔二嫂生出共鸣,觉得老婆说的正是自己的心里话! 平白无故的,凭什么自家要被牵连? 于是,乔家上演了一场口水大战,之所以口水大战最后没有演变成拳脚相向,完全是因为情况特殊——还有七百两银子要还呢! 尽管头天晚上闹得十分不愉快,第二天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不但乔老太和两个媳妇去了大房村,连乔老头和乔老大也都去了。 一家人一致认为,如此已经是给足了连芳洲面子了,如果她再拒绝,那就太过分了! 一家人先来到乔氏家,乔氏见了先是意外,然后不安,等听他们这一大群人说明了来意,她惊得没了反应。 让她帮忙去说合?去劝连芳洲? 她如今连连家的门都进不去! 连海也出来见过了外祖父、外祖母等一大票亲戚,乔家人越发觉得有了底气——外孙(外甥)可是秀才呢,说话就更有分量了! 连海眼中闪过嫌恶和鄙视。 他当然不会跟着他们胡闹。再说了就算他愿意跟着他们胡闹,连芳洲也不会卖他的账,送上门去给人羞辱,这种事儿有一次就够了,绝不可能有第二次! 更何况现在是大白天! 连海从不做白费唇舌的事儿,看得出来乔家人自信满满非走这一趟不可的,因此识趣的没有劝半个字。 对于外公外婆和舅舅舅母们的热切欢迎加入的态度他不置可否的只是笑,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不过很快找了个机会偷偷的溜出大门索性离开家里访友去了,他预计去了三四天再回来。 至于他走了之后他们会有什么反应,那就管不着了。他是突然想起来跟朋友约好了见面的,人不可言而无信呀! 虽然说出真相会很丢人,可事到临头是装不下去的,乔氏也只有硬着头皮吞吞吐吐的将自家与连芳洲家的关系说了出来。 乔家一众人当场就愣住了! 乔大嫂、乔二嫂立刻显出一个鄙视的眼神:真是没用! 乔老太则怒气冲冲道:“反了她了!一个小小的丫头,就只剩下你们两口子是嫡亲的亲人长辈,她竟敢如此不孝!你们村的里正呢、村老们呢,都是吃干饭的不成!我倒要找他们好好理论理论去!” 乔氏自从被儿子发作一通后心灰意冷,早就打不起精神去算计连芳洲一家子了,这一次她是真的歇了心了。 听到娘的话连忙阻止,劝了好一会才勉强劝住了乔老太去找里正村老们理论。 然而乔氏却无法阻止他们要上连芳洲家去自讨没趣。 “那丫头是个倔的,已经跟她什么远房表哥定亲了!” “她不会答应的,不然也不会把你们遣去的媒人赶走了!” “还是算了吧!要不我豁出去脸求求她借七百两银子?” 乔氏费尽唇舌,只是乔家人哪里肯听? 七百两银子跟乔大嫂唾沫横飞夸说的连家的家产比起来如九牛一毛,乔家人志在必得!至于连芳洲跟阿简定了亲在他们看来正是连芳洲因为乔家不要她所以她才匆匆择了好欺负的远房表哥。 不然怎么这么巧,偏偏在这事儿发生之后连芳洲定亲了? 至于媒人没能进连家的门,他们一致认为那是媒人不会说话,办事儿不着调惹恼了连芳洲,跟他们乔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如今乔家来了这么多人,可算是给足了连芳洲面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乔氏心中从来没有过的悲凉,无比的讽刺! 想之前,最巴不得人来找连芳洲家麻烦的就是她,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苦口婆心、真心实意的劝人不要去。其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得多了,她明显看到大嫂二嫂脸上的鄙视,认定她怕了自己的侄女不顾娘家,心中更是郁闷的不行! 乔大郎怪怪的瞟了她一眼,忽然说道:“我说三妹啊,这门亲事做成了那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儿,对你来说能有啥坏处?你干啥非要下死劲儿的阻挠?哦,你不会是怕她成了我们家的媳妇就脱离了你的掌控,跟我们亲不跟你亲了、少了许多好处吧?我说三妹,你这样可不行,你还当不当我们是你的亲人了?” ‘乔老太的目光猛然一锐,冷冷的盯向乔氏。 “你!”乔氏又气又急,喉咙一甜涌上来一口血被她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她气得哆嗦,白着脸色颤声道:“你、胡说、胡说什么!” 516.第516章 被冤枉的滋味 掌控?她要是能掌控连芳洲就好了。她两口子一直在为这件事而努力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如今却被大哥自以为是的栽了大帽子,她心里怎么能不愤怒! “怪不得呢!”乔大嫂冷笑,抢着说道:“怪不得那天不顾阿磊受伤也要赶我们走,原来她是怀着这样心思!哼,如果当时我们不走,趁热打铁,这事儿早就定下来了,哪儿还会有这么多麻烦!姑奶奶啊,我们难道不是你的亲人,那伤了的不是你亲侄儿,你好狠的心呀!” “我没有!我没有!”乔氏气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眼前一黑,胸膈间隐隐的作痛起来。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她!怎么可以这么说她!这些年哪一年不从她这里得去十几两银子的好处和许多东西,可在他们的心里,她竟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乔二嫂冷笑:“如果没有的话,姑奶奶你气急败坏成这样做啥?你这啊,就叫心虚!” “对!就是心虚!”乔大嫂大声道。 妯娌两个难得的结成同盟,对乔氏进行了讨伐,说的她又气又急连反驳都不会了。 “娘!娘!”乔氏凄惶惶的,眼眶都湿润了,委委屈屈的看向乔老太,意思让她帮自己说几句公道话。 可七百两银子和茫茫前途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心上,乔老太哪里还有精神去记着乔氏平日里给的好处?反而越听越觉得两个儿媳妇说的话虽然难听了点但分明就是事实。 她便重重咳了一声大声道:“别吵了!都给我住口!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三丫头你也别委屈了,走,这就随我们一起上你侄女家去,只要这事儿做成了,我叫她两个给你赔礼!” 乔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合着她之前说了半天的都是废话!他们压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心里又是一阵颤栗的寒凉。娘的意思是这门亲事要是不成,那就表示大嫂二嫂所言不差了? 可她心里明明白白的清楚,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成的啊! 连芳洲是什么样的人,她太了解了! 乔二嫂先就笑道:“正是呢,姑奶奶!只要这门亲事成了,别说道歉,给你跪下磕头都成!” 乔大嫂也 立即起身去扶乔老太:“正是呢,事不宜迟,走,咱们这就去吧!姑奶奶,你不会不肯吧?” 乔老太冷冷的盯向乔氏。 乔氏动了动唇,她能拒绝吗? 想想真是讽刺,倘是从前,没有机会去找连芳洲的麻烦制造机会她也要去,可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不想去竟然无法推辞! 什么叫人生无常?这就是! “去,我去..”乔氏嘴里一片苦涩,机械的喃喃说道。 “那就走吧!”乔老头子也起身,一家人的精神振了振,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 “我那秀才外孙呢?你去叫他,我们这就去!”乔老头子又吩咐乔氏。 乔氏脸色更白了白,低声道:“他,他原本就打算今天出门访友的,跟人约都约好了也不能不去。他,他已经出门去了..” “什么!”乔老头子皱起了眉头,不快的道:“外人的事儿还能跟我们自己人的事儿相比?他到底年轻,也太分不清个轻重缓急了!” 乔大郎道:“外甥不会故意躲出去的吧?不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眼看爹娘的目光又起了疑心,冷飕飕的望过来,乔氏慌忙摇着手道:“没有没有!他怎么敢!是,是真的跟人约好了的!想必是时间紧,他一时忘了进来说了..” 乔大郎等人还要再说,乔老头子一挥手:“算了,反正有他一句话在就行,这事儿他也是赞成的!我们过去吧!” 乔氏张了张嘴,她儿子赞成?她儿子什么时候赞成了! 她心里暗暗叫苦,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苦着脸心神不宁的陪着他们浩浩荡荡往连家去。 有意无意的,乔大嫂乔二嫂还推她走在前边打头阵。 碧桃开门,看到这一大群人愣住了。 别人她不认识,乔氏确是认识的。 乔氏带来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碧桃警惕的瞪着乔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带这么多人来是想打架吗?我家姑娘和少爷们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明白了,没找你报仇就算好的了,你还敢上门来!还不赶紧滚!” 乔氏本就不想来,便不说话,低了低头,倒叫碧桃有些诧异。 乔大嫂为了表白自己未来婆婆的气势,狠狠瞪了碧桃一眼,冷喝道:“你长没长眼睛?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对主人大呼小叫!这是你们主子的嫡亲大伯母,我们都是她娘家的亲人!你这小蹄子没上没下的,嘴不撕烂了你的!” “少说两句!”乔老头子虽然对碧桃这番话也十分恼火,但他觉得正事儿要紧,没有必要跟个丫头缠夹不清。 只要亲事做成了,处置区区一个小丫头算得了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腰杆挺得直溜溜的,板着脸向碧桃道:“你家主人呢?我们是来找她说事儿的!快叫她出来吧!” 出来迎一迎我们。 碧桃听说这一大票人全部是乔氏的娘家人,看乔大嫂也在显然没错了,她心中更增厌恶,才不管什么年老年少,“呸”了一声道:“我家姑娘不会见你们这些乔家人的!没廉耻的货,还敢上门,真当我们姑娘好欺负吗!” 说着双手一合,“哐啷”一声重响门狠狠的被关上。 乔老头子见这丫头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那重重的关门声震得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一时心慌气短喘着气,脸上铁青。 乔二嫂也觉扫兴极了,不满的瞪乔氏道:“我说姑奶奶你们家侄女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呀!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不管管!” 乔老头子闻言也不满的瞟了乔氏一眼。 乔氏心里有气,便道:“我都说了这丫头是个油盐不进的,你们偏不信!我们走吧,这个门她是不会开的!” “滚!你给我滚!”乔老太突然瞪着乔氏骂道:“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了,眼睛里没有我们了!你就是看不得我们好!你滚吧,我就不信没了你这件事我们做不成!哼,不开门,我就不信她不开!” 517.第517章 捆了扔回去 乔老太怒气冲冲的指挥两个儿子和儿媳妇,“敲门!轮流敲门!你们给我敲!我就不信她不开!” 乔氏脸色惨白,默默的站在一旁,哪儿敢说半个走字。 乔大郎一马当先,果然上前“砰砰砰”的大声敲起门来。 碧桃皱了皱眉,飞奔进后院去禀报连芳洲和三姑奶奶。 连芳洲出来,隔着墙听了一会儿,笑了笑道:“让他们敲去吧!先不必理会!” 说着与三姑奶奶、碧桃回后院去了。 反正隔得远,并不会影响什么。 乔大郎敲得手掌红肿生疼,里边依然半点动静也无,气得心头直窜火骂了几句。 换了乔二郎去敲。 乔二郎比他哥要聪明一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半截木板梆梆梆的敲着。 乔家人这么一闹腾,自然又引来了无数围观的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乔家一家子听了这些议论越发恼怒,乔老太恼火的扫了众人一眼,尖声叫道:“敲!给我用力敲!我就不信她不开门!” 众人“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这都是什么人呀!” “芳洲真是可怜!” “唉!” 有人忍不住了上前好心劝道:“别再敲了,你们还是回去吧,何苦呢!”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 有的还小声说道:“亏他们有脸上门!” 乔家人愈加恼火,乔老太恼羞成怒大叫道:“关你们什么事!要你们多管闲事!” 她又冲着院子里有大声道:“连芳洲!连芳洲!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开门!连芳洲,你现在开门咱们一笔勾销,我也不怪你无礼了!你听见没有!” 众人的哄哄声越大了,无不摇头叹息,真不知这乔家的人突然之间发什么疯! 不出意料的,里头半点儿动静都没有,两扇厚重的大门安安静静的沉默着,纹丝不动。 乔老太气急:“连芳洲,你什么意思,你给我出来说清楚!给我出来!” 如果不是连家的围墙够高,乔老太定要叫儿子媳妇搭楼梯。 乔老太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她都要跳脚了人家那里连点儿声响都没有,完全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敲门!敲门!我就不信她躲得了几时!”乔老太气得大叫。 众人又看不下去了,边有人好心提醒道:“老太太你们还是回去吧!连家这院子两进,宽大着呢,你们就是再怎么敲里头也听不见的!何苦呢!” 又有人道:“真是稀奇,人家连家又没招惹你们,你们到好,跑到人家这儿来大闹。这不是..反过来了嘛..” 众人无不点头说是,明明该打上门去找算账是人家你们怎么倒来了? “乔嫂子,快领你娘家人回去吧!你们就算再不待见芳洲也不带这样的!这做人总的有点良心吧!” “你说谁没良心呐!”不等乔氏说话乔老太先怒视开口那人,道:“连芳洲那都是我孙子的人了,不嫁给我孙子谁还要她!给脸不要脸,真是不知好歹!” “这话可不能乱说!” “就是,芳洲已经跟阿简定亲了!” 众人吓了一跳,对于乔老太的话半个字也不信纷纷说道。个别胆小的不愿意招惹是非已经悄悄的离开了。 “我们可没乱说!我是亲眼所见!”乔大嫂叫了起来,“她跟我儿子衣衫不整在一块,难道还不是!不嫁给我儿子。我们乔家也丢不起这脸!” “这乔家人可真是..”众人简直哭笑不得,真亏他们敢说。 当日也在场的两位妇人听不下去了,虽然那天的经过她们早就跟人说起过不知道多少次,毕竟八卦人人爱嘛!于是她们又站了出来来了一次大普及。 可惜,无论她们怎么说,人家乔家的人一致认定她们口中的才是真相,连芳洲已经算是乔磊的人了,她必须得嫁给乔磊!乔家的儿媳妇嫁给别人,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太丢乔家人的脸了! 众人彻底无语,不但无语而且生气,从来就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连芳洲没有报复他们,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把这些人都给我打走,不用留情!”突然一声大喝从人群外传来,众人齐齐转身,看到连芳洲领着十来个工人怒目而视,好几个还牵着狗。 原来她早已从后门出去叫人了。 “芳洲来了!” “总算来了!” 众人连忙避开,不等乔家人开口说话,众工人们手持棍棒上前一阵乱打。 乔老太扯着脖子大喊着“芳洲、芳洲!”哪里有人听得见?嘶哑的声音早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了。 况且就算连芳洲听见,她也绝对会装作没有听见的。 除了乔老太和乔老头子,其他几个包括乔氏在内都挨了不少,一片鬼哭狼号。 众人远远的看热闹,无不骂乔家人“活该!” 如此过分的一家人,不受教训简直就没天理了。 乔老太挥舞着双手叫了一阵发现没人理会她,拼命想挤到连芳洲跟前又没法儿过去,又见众人并没有打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索性往地上一趟,“哎哟哎哟”的打着滚哭号起来。 众人倒还真就被她给怔住了,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纷纷望着连芳洲等她拿主意。 “芳洲啊,我们是一家人——” “闭嘴!”连芳洲冷冷一喝,挑眉吩咐众人道:“把他们全部给我捆起来,堵上嘴巴!” 众工人答应着,齐齐放下棍棒,不顾挣扎反抗,将乔家所有人全部都捆了个结结实实,堵着嘴巴扔在地上,只除了乔氏。 乔老太圆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瞪着连芳洲,呜呜有声想要说什么,连芳洲瞟了一眼厌恶的避开。 她冷冰冰的道:“你们要是再敢来我就再叫人捆,来几次捆几次,不相信可以试试!” 说着吩咐众工人:“给我抬走,扔到他们亲戚家院子去!” 所谓他们家亲戚自然就是乔氏。 众人恍然,这才明白她为何没捆乔氏呢。 众工人们答应一声,两人一组,将捆成粽子的乔家全家人抬着往乔氏家去。 众围观者见了这滑稽的场面忍不住一时哄笑。 乔氏看了连芳洲一眼,什么都没说,低着头也跟了上去。 518.第518章 吐血 等扔人的工人们走后,乔氏忙上前将一个个粽子给解开绳索。 一得自由,乔老太等又羞又怒的大骂起来。 被人捆成粽子,还这么抬着扔回来,简直把几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这是侮辱,红果果的侮辱啊! “给脸不要脸的死丫头!我找她算账去!”乔老太跳脚大骂,一边骂一边要冲出去找连芳洲算账。 “娘啊!”乔氏连忙拉住她,劝道:“娘,你先消消气吧,连芳洲刚才可是说了,要是再去还要捆人呢!要是再被她叫人捆一回,岂不是,岂不是……” 不但丢脸,简直就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了!以后都别再想抬起头来。 “我会怕她!”乔老太气冲冲道:“难道我乔家没人不成,就她有!” 话是这么说,可乔老太的语气却软了下去。 她就算再蠢也明白乔家全家都不够人家看的,至于亲戚朋友,谁会愿意帮他们惹麻烦事? “她的那个什么远房表哥是谁?”乔老太又盯着乔氏,恶毒的道:“你去叫他来!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连芳洲早就是我孙子的人了,我就不信他还会娶!这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都有,还真就没有上赶着当活王八的!” 乔氏脸色一白,动了动唇没吭声。 她只是飞快的瞟了乔大嫂一眼。 “快去呀!”乔老太厉声道:“怎么?连这么点事儿你也办不了!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吗!” “姑奶奶,娘的话你没听见呀!”乔大嫂也在一旁帮腔。 乔氏见乔大嫂居然还好意思开口不由心中大怒,盯着她冷冷道:“去?去什么?去说什么?那天的情形你又不是没有看见,你有没有跟娘说清楚?这种话说了谁会信!当时可不是只有你我在场!” 乔氏说着向乔老太道:“当时我们听到动静赶到的时候,侄儿倒在地板上,连芳洲靠在她那远房表哥的怀里,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由得我们说吗?还有我们村里正的老婆和另外两个婆娘也在场呢,连芳洲可是说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们叫我这时候去找她那表哥说什么,人家能信我!” 她气愤道:“人家要是信就不会跟她订亲了!” “还有这种事!”乔老太脸色一变,更怒道:“那死丫头跟了我孙子竟然还靠在别的男人怀里,当我们乔家人都是死人吗!不行,非得找她要个说法不可!” “要去你们自己去!如果你们不怕再被捆的话你们就去,反正我是不去了!”乔氏冷冷道。 “哟!姑奶奶!”乔二嫂冷哼一声,道:“这到底你向着谁呀?怎么句句话都帮着外人挤兑自家人!哦,我说错了,我们看人家是外人,你看着可不是呢!人家才是你的亲人,我们都是外人!” 乔氏手脚又是一阵冰凉,颤抖颤抖,颤个不停。 乔老太和乔老头子等确是“唰”的一下,双双眼睛盯着她,露出“原来如此”的了然神情。 “二嫂!”乔氏怒道:“我什么时候不把你们当亲人了!你有没有良心!” 嗓子一甜,乔氏差点又要吐血。 她有多厌恶连芳洲、有多巴不得连芳洲倒霉这还用说吗?他们竟然认为她对连芳洲比对他们还亲! 乔氏不但气,而且憋屈、郁闷、各种气急败坏,偏偏又分辨不出来。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窝火了。 乔二嫂不甘示弱,吼得比她还要大声:“我没良心!亏你好意思说!那我问你,为啥那死丫头叫人把我们全部都绑了单单没有绑你?哼,就知道你们是一伙儿的!娘啊、爹啊!我们都被她给骗了!她根本就没想帮我们!” 众人眼睛又是一亮,眼中的不满意味更浓。显然都很认同乔二嫂的话。 乔氏颤抖得更厉害了——气的!气得差点儿绝倒! 这一回例子现成的就在当下,乔氏更加没法儿解释。 “你要是真把我们当亲人,就不会一次一次的泼冷水,就不会一次一次的说些丧气的话!我说三妹,你就这么狠心吗?”乔大郎痛心疾首:“你就算不看我们,也得看看爹和娘啊!明天就是第三天了,要是拿不出七百两银子,我们全家就完了!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乔大郎这话令所有人的心狠狠的抖了一抖,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那天那混混头子撂下的狠话犹如在耳,没有人能够忘记! 乔老头子重重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既然连芳洲不愿意嫁进我们家,那就算了,咱们也不强人所难!反正咱们仁至义尽了,人家不领情,那是人家的事儿,咱们问心无愧!” “爹!”乔大嫂大急,那一份家产可是几千几万的银子啊,就这么没了? “住口!”乔老爷子厉声一喝,冷冷道:“不然我们等着,你去试试?” 乔大嫂张口结舌,嚅嚅的低了头不吭声了。 她去?那就意味着她一个人被捆成粽子送回来,这也丢人了!她想都不想便相信连芳洲绝对做得出来。 所以说,老爷子心里哪怕也不愿意放弃,也不得不放弃了。 乔老爷子看向乔氏,说道:“让她拿一千两银子来,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你去好好的同她说说,一千两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她种棉花可赚不少呢!” 乔氏的脸白白的,失神的摇了摇头,喃喃道:“她不会给的!” “她敢!”乔老太怒道:“你告诉她,她要是不给,别怪我们到处说去,哼,女人家最在乎的是什么?不就是名声!我就不信等她名声败坏尽,她那远房表哥还肯要她!就算要她,不信心里就不存着疑影儿!你又要推辞吗?你二嫂说的没错啊,人家才是你的自己人!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养了你这么一个女儿!” 乔氏再也受不住,晃了晃,“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众人吓了一跳,乔大嫂、乔二嫂更是尖叫着躲闪不已。 还是乔老爷子率先反应过来,忙大叫道:“快扶住!你们两个快扶住她!” 我算了算,很快就成亲了,成亲后很快就恢复记忆了。 但是,咳,到时候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打我啊啊啊~~ 顺便嚎一声:月、票、呢、!! 519.第519章 强请外援 乔大嫂和乔二嫂相互看了一眼,这才上去扶了乔氏一把。 乔老太绷着脸不说话,心中也暗暗有些后悔。可转念又想,自己难道说错了?明明没有错!这么明显的事实,连老二媳妇那个蠢货都看出来了,自己还能看不出来?她这是吐给谁看! 乔氏见母亲连点儿表示也没有,心又灰了灰,心中苦笑:报应!这是报应啊…… 她轻轻推开乔大嫂和乔二嫂,拭了拭嘴角腥甜的血的味道。说道:“爹、娘,她不会给的!难道到了现在你们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不会给的!” 乔家人一怔,面面相觑。 乔氏这句话可谓有醍醐灌顶的效用,他们一想,是啊,如果换做是别的女子,在乔家遣媒人上门的时候就会欢欢喜喜的答应亲事了。 可她非但没有答应,媒人连她家的门都进不去! 还有今天—— 太可怕了! 她太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明天! 明天天依然会亮,但是他们还能平安的过到后天吗? 乔家人的脸色全都变了,包括乔老太老两口。 “歹毒,太歹毒了!”乔老太喃喃道:“那丫头太歹毒了……” 她忽然愤恨的嘶声道:“我去给她道歉!我去给她赔不是!给她磕头求她!这总可以了吧!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求她!” 乔老太看向乔氏,目光没有了方才的冷厉,但依然不容置疑:“你带我去,我亲自去求她!” 乔氏的心已经麻木了,她苦笑道:“娘,不是做女儿的不愿意答应你!而是,自从那天的事情后,我进不去她家的门了!她们家不会让我进去的……” “这有什么难的!”乔大嫂忙道:“你去找你们里正媳妇,让她带着娘和你去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乔二嫂也忙说道:“我看这主意不错,咱们先给里正媳妇说说好话,到时候还能帮着咱们说几句!” 乔老太眼睛一亮,瞬间满血复活:“就这么办!走吧,去你们里正家!” 乔氏知道不试一试他们是不会甘心的,便默认了。 “我也去!”乔老头子也站了起来,说道:“只要她肯帮我们这一次,我也可以给她赔礼道歉!” 说得好像他的赔礼道歉多么了不起似的。 乔氏带着爹娘来到张里正家,不久前连芳洲家门口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得无人不知,牛氏看到他们,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这算什么?这事儿跟她有半文钱关系吗?怎么跑到她家里来了! 乔老太腆着脸陪着笑同牛氏说了来意,不等她说完牛氏就毫不犹豫的推脱了。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 牛氏认定这是乔氏出的主意,很是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他们乔家的事儿竟然还想让她参合进去,这脸皮也真是厚的没法儿说了! 乔老太将牛氏当成救命稻草,哪里肯轻易放弃?苦哈哈的求着牛氏,不停的说着好话,最后都跪下来了。 牛氏被逼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勉强答应。牛氏恨极了乔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不得已,牛氏领着他们三人来到连芳洲家门口。 碧桃一打开门,乔老太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往里头走。碧桃毫不客气的拦住了她,向身后的两名男仆道:“乔家的人又来了!快去叫人拿绳子和破布团来!” “你干啥你干啥!我们是跟着牛嫂子来的,是来寻连芳洲好好说话的!”乔老太差点跳起来! 碧桃看了一眼冲她使眼色无奈笑笑的牛氏,心下明白了几分,瞪着乔老太硬邦邦的道:“里正夫人是里正夫人,你们是你们,里正夫人里边请吧!至于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我得先去问过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吩咐过,不准你们姓乔的踏进门半步,怕脏了院子!” 乔老太气得脸色雪白。 牛氏却听得心里畅快无比,颇有两三分幸灾乐祸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等着吧!” 乔老太两口子觉得当着牛氏的面大失面子,气得不轻,却也不敢硬闯,只得忍气吞声的答应了下来。 碧桃对他们可毫不客气,“哐啷”一声关上大门,又震得他们心头扑扑的狂跳。 “德性!”乔老太一张脸一红一白,咬牙低骂道。 不一会儿,碧桃又打开了门,牛氏也站在她的旁边。 “我们可以进去了吧?”乔老太眼睛咻的一亮,又加了一句颇为挑拨的话:“连芳洲难道连里正娘子的面子都不给不成!” 碧桃瞪她嘴快的道:“你少在这里挑拨!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是里正夫人的什么人?竟还牵连着人家的面子!” 牛氏无所谓的笑笑,向乔老太、乔老头子道:“芳洲说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我去告诉她就行!你们就不用进去了。” 乔老太两口子一僵,他们没想到连芳洲居然这么无情。 乔老太不由得瞟了乔氏一眼,见她目光飘散、神思茫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显然并不打算帮他们说句好话。 她心中顿生恼意,暗道果真是女生外向,关键的时候半点儿也靠不住啊! 乔老头子见碧桃和牛氏的架势,知道自家人是进不去的了,见不了面,十八般武艺都没法儿施展,他心里好生遗憾,又怕乔老太出口不逊再得罪连芳洲,便忙抢着自己说。 “那就劳烦里正娘子跟连芳洲说一声,就说先前的事儿是我们不好,我们不该这么上门来闹,她心里要是有气,我们两个老的情愿给她赔礼道歉,哪怕要我们下跪磕头,我们也是愿意的!” 牛氏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等着他往下接着说。 谁知等了半响没有也不见有下文,牛氏便怔了怔,问道:“还有呢?没有别的了吗?” 这两口子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软磨硬缠非要自己走这一趟,牛氏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们仅仅是为了给连芳洲道歉。 “劳烦里正娘子先这么说吧!”乔老头子笑笑说道。 他的算盘打得很精,照他想来,他一个老辈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连芳洲一个十来岁的小辈难道还不应该有什么表示吗? 难道不应该过意不去,然后请他们进去吗? 若是个懂得礼数的,就该亲自来请他们进去! 520.第520章 借钱的条件 所以,他只让牛氏帮他传这么几句,他觉得这几句已经足够了。 “这就完了?”牛氏心里有气,脸上带出很明显的神色来,这算什么?这不是耍着她玩儿吗! 碧桃插嘴道:“若是就这么几句废话那就算了,里正夫人您不用麻烦再跑一趟了!我们家姑娘对这种废话向来是可有可无的!” 牛氏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好,正好我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呢,我就先走了啊!” 巴不得快点脱身。 乔老头子听碧桃把自己的话当成可有可无的废话,牛氏又是这么一个态度,气得脑门一阵一阵发晕,这大房村的,都是些什么极品人呀! 急得他大叫着“里正娘子”拦住了牛氏。 乔老太也急得忙拉住牛氏的胳膊,忙陪笑道:“还有话,还有话呢!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牛氏不便甩开乔老太,眼底的厌恶却是十足十的。 “行,那你们就赶紧说吧!”牛氏烦得要命,可这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也只好耐着性子道:“芳洲这孩子是个爽快的性子,有话你们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乔老太正要开口,乔老头子又抢先一步:“实不相瞒,我们家里遭遇了一点儿事情急需要用钱。我们只想请她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先前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提了,我们不会在外头说半个字!” 牛氏愣住了,半响没言语。 虽然不太光彩,但牛氏也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是个比较贪便宜的人,可是,今日她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牛氏心里迅速就坦然了:自己那点儿贪心算什么呀?顶多贪点儿小便宜罢了!跟人家比起来,完全不够看的啊! 明明是他乔家的人算计连芳洲在前,现在居然还大喇喇的、慷慨大方的、既往不咎的说给他们一千两银子,前事一笔勾销! 一千两银子啊! 碧桃气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憋了半响“呸”了一声骂了声“无耻!” 牛氏阴晴不定的瞟了乔老头子和乔老太一眼,见这两人都是一副并不觉得此事过分的神情,便点点头道:“行,我帮你们把话带到就是!还有没有别的?你们再想想,我好一次说完!我家里是真的有事情丢不开!” “没有了!就这个!”乔老太十分爽快,好像在说:看吧,我们的要求好少好小,仅此而已! 乔老头子心里头没来由的感到有一点儿不太踏实,斟酌一二,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若是,若是一千两不行,至少也得七百两。” “那怎么行!”乔老太一听就急了,“再少也不能少于八百两!不然咱们一家子老小喝西北风去!” 牛氏倒笑了起来,心中暗暗冷笑:说的这钱跟在你们自个口袋里似的!这钱你们要是能从连芳洲手里拿得到,我跟你们姓! “到底是多少,你们再商量商量吧!”牛氏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听我的,就七百两!”乔老头子一锤定音,瞪了乔老太一眼,又向牛氏叮嘱道:“还请里正娘子先不说这话,这话留在后头再说。” 能要一千两,谁会要七百呢? “好!”牛氏答应,转身进去。 见了连芳洲立刻就把他们卖了个干净。 那两个当真是傻的,没看见碧桃就站在一边吗? 再说了,就算没有碧桃在,牛氏也是偏向连芳洲的。笑话,偏向乔家人对她有什么好处? 与气得语无伦次、大口喘气的三姑奶奶不同,连芳洲“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差点儿出来了。 她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一家人,难怪乔氏总是做些不着调的事儿,原来是家风源远流长! 这么一想,连芳洲倒是有几分表示理解了。 连芳洲当然没有答应乔家人的请求,就两个字回复:休想! 乔家老两口气得半死,想要找连芳洲理论一番,人家根本不见他们。 牛氏仁至义尽,硬说家中有事,非要回去不可! 乔家老两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怏怏跟着乔氏回去。 “这可怎么办呀!” 一切的外中强干都是纸老虎。乔老太终于收起了自己的不可一世的自信,拍着大腿大哭了起来。 对即将到来的恐惧压过了所有的情绪,她失控了。 众乔家人心里也不好受,愁眉苦脸,愁云惨雾,乔大嫂、乔二嫂也哭了起来。 “她、她不肯给,借总可以吧.。。”乔二郎忽然冷不丁的小声说道,充分证明了沉默是金的人开口多是一鸣惊人的真理。 三个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两个男人的黯然骤然一空,所有人眼睛齐齐放光! 太对了! “不错、不错!借,咱跟她借还不行吗?”乔老头子赞许的瞥了二儿子一眼,转向乔氏,神情变的凝重:女儿啊,这回全看你了啊,你好歹是她嫡亲的大伯母,你拉下脸来,只是借而已,我就不信她好意思拒绝!我们全靠你了啊!” 意思就是你撒泼撒赖也好、死缠烂打也好,总而言之一定必须把银子借到手。 乔氏无奈,她自家可没有这么多银子借,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爹娘倒霉,只得答应了。 生怕乔氏阳奉阴违,乔老太和两个媳妇亲自跟着她去。 碧桃一开门见又是她们,顿时佩服不已:“姑娘真是神机妙算啊!” 不等她们谁开口,碧桃劈头就问:“你们可是来借钱的?” 四个人齐齐愣住,然后惴惴点头说是。顺带说了些好话。 碧桃撇撇嘴,说道:“我家姑娘早就料到你们会来借钱!姑娘说了,钱可以借,但不是借给你们,而是借给连海公子。这借条得连海公子亲手写、亲自按手印。说白了钱是借给他的,至于你们再跟他去借!” 乔家婆媳三人听了这话简直喜从天降、喜笑颜开,连连点头,七嘴八舌的答应了。 独有乔氏脸色一变,脱口惊问:“为什么!” 别指望一个人的脾气性格可以瞬间改变,乔氏骨子里还是小气抠门的,尤其是事情竟然莫名奇妙的扯上她的宝贝儿子,她能同意就怪了。 婆媳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乔氏,目光很是不满。 521.第521章 债务不断 碧桃幸灾乐祸的看了乔氏一眼,挑眉道:“为什么?姑娘说了,乔家人她一个都信不过,连海公子是秀才,将来没准还能当大官呢!我们姑娘说银子借给他不怕他会赖账!他要是赖账啊,就拿着借条找他上峰衙门去!” 这不是告状吗!乔氏差点又要喷血。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前跟连芳洲做对是多么的可笑,十个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可是、可是他出门去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明天就要用钱啊!”乔氏苦着脸:“要不,这手印我先按,等他回来再..” 碧桃摇摇头,笑道:“我们姑娘说了,这事儿没的商量,你们自己想办法拖延吧!你按手印有什么用!” 碧桃上下打量她一圈:“你难道不姓乔?” 乔氏脸上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转过来。 乔家人总算看到了希望,婆媳三个留在这里等连海回来,其他人回去明天求一求混混们宽限几天。 惴惴不安的等到了黎明的太阳,对乔家人来说却犹如世界末日。 出乎意料的是混混们倒是很干脆的答应了,当然有条件:多延迟一天多加一百两银子。 乔家人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但要硬着头皮答应,还要陪着笑脸表示感谢。 那混混头子来一句坦然无比的:“不用谢我,老子完全是看在钱的份上,没有人会嫌银子少是不是!”引来众混混一阵哄笑,乔家人则一个个气得脸色憋成了猪肝。 三天之后,连海才回家。 听说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他之所以不告而别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跟此事划清界限,结果仍然掉坑里了,而且掉的比别人都深! 他比乔氏看得更远,这不单单是银子的问题。 这借条攥在连芳洲的手里就相当于一个份量十足的把柄!只要她抖出来,自己的官声(不得不说他想的真的很长远,已经想到官声了)肯定会受到影响,竞争对手肯定很乐意抓这个小辫子。 借钱给亲戚还赌债,很好听吗? 可是,他根本脱身不得! 先不说为了防止他再玩儿失踪两个舅舅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如果就这么走了,那就是冷血无情、见死不救,同样不是什么好名声! 思来想去,明明知道这是个坑,他还不得不主动往里跳! 连海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意,这个堂妹,太可怕了.. 唯一能从坑里跳上来的途径就是连芳洲放过他,就是她不要他亲手写借条。 可任凭他好话说尽,说的口干舌燥,连芳洲就一句话:你人品高洁,是读书人,我这是信任你才会这么做的啊! 连海绝望了,旁边还有乔家一家子人在虎视眈眈的呢,这借条他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完全没得商量! 连海不得已写了借条,按了手印。 看着那鲜红如血的手印,他的心一阵哆嗦,暗暗滴血。 一千两啊,连个声响他都没听见,却是他亲手借来的。 连芳洲细细看了一遍,确定连海没有耍花招,终于满意的笑了。 众人以为她这就拿银子去,她又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那天乔家人又是木板又是石头的狂敲门,把大门敲坏了,出现了很多刮痕,很不美观,想要一千两借款,先拿二十两银子来赔偿。 乔老太睁大眼睛脱口叫道:“那也值得二十两!你不如去抢!” 连芳洲连反驳都欠奉,老神在在的瞟了她一眼,我就是抢你又怎样!你可以不赔啊,我绝对不逼你! 乔老太感到一种无力回天的挫败。 她没有想到终于与连芳洲见了面,却是这种情形。 “拿二十两银子来吧!就当我们跟你借的!”乔老头子回头看一眼乔氏。 乔氏心疼得心都在滴血,连芳洲,太狠了! 借?娘家如今这副情形,说是借,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不过担着一个“借”的名头罢了!别说这区区二十两,只怕这一千两也是打了水漂的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不该招惹连芳洲,不该千方百计的算计她!她终于彻底的明白,就算十个百个自己,也绝对算计不过她!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张婶家,心里更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回去取银子呀!放心,说是借就是借,不会赖你的。”乔老头子见乔氏呆呆出神,忍不住皱了皱眉。 “是啊姑奶奶,我们还要赶着回家呢!否则的话又多一天了!一天一百两,你出啊!”乔二嫂又道。 乔氏感觉自己又有想吐血的冲动,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去拿银子。 有对比才有差距,乔氏这才明白,连芳洲一家子是多么厚道的人,对他们一家是多么的好,饶是自己那般算计过她,他们依然拿自家两口子当长辈,该有的礼数无可挑剔,从来没少过。 乔氏想,今后一定改,一定会改过来的。 慢慢的日子长了,连芳洲他们总会看到她的诚意的.. 她忍不住憧憬起来,憧憬着连芳洲对他们就跟对三姑奶奶一样的美好日子,心也忍不住热辣辣的热乎起来。 然而她想的太美好了,连芳洲已经不会再给她机会。 不是所有人都该在原地等着你回头、等着你悔改,有的事情晚了就是晚了,不是你想回头别人就一定要给你机会!你算老几? 乔氏很快取回来二十两银子,连芳洲收下,便从身上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推了出去。 乔家人急匆匆的回家,少不得又讹了乔氏五两银子做生活费。 将一千两银票交给小混混头目,那头目笑眯眯收下,却又摸出另外一张欠条,笑得人畜无害:“这是你的乖孙昨天输的,一共两千两!唉,他运气不好,原本是想翻本的!老规矩,还是三天哦!” 乔老太惨叫一声晕了过去,两个媳妇放声痛哭,乔老头子追着孙子狂打,一边追一边骂.. 几个混混放肆的大笑起来,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欣赏着。 谁也不是傻子,如果这时候还看不出端倪,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为什么!为什么!”乔老头子哆嗦着,颤声道:“我们究竟哪里得罪你们了!究竟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要害我们!” 522.第522章 为时已晚 混混头目一脸坏笑,双手一摊无奈的道:“害你们?这话就严重了哦!明明是你孙儿想要翻本嘛,我又不能拦着是不是!” 乔老头子脸色灰败,指着小孙子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把这小畜生带走吧!要杀要剐随你们!” “爹!”乔大嫂惊叫起来。 “你给我闭嘴!”乔老头子厉声道:“都是你,都是你没教好孩子,你还有脸说!要不,你来筹钱?” 乔大嫂哭道:“可以再借!可以再借啊!” 混混头目笑眯眯道:“这位大嫂说的很对,可以再借嘛!再说了,我杀他剐他有什么用,欠债还钱,我们可不是那种轻易伤害人命的人!没有钱还,光卖他一个可不够,你们全家都得赔上!”他冷冷一笑:“就这我还亏呢,不过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了!” “我们借,我们借!爹啊,我们二房是被牵连的,我们无辜呀!”乔二嫂大哭起来,一时又闹着要分家。 乔大嫂两口子当然不甘示弱。吵成一团! 乔老头子只觉得头晕眼黑,天旋地转,大喝一声“够了!”,冷冷的道:“你们吵什么!你们以为分家有用?借钱有用?人家这是摆明了要赶尽杀绝啊!” 乔老头子猛地瞪着混混头目,冷静的道:“就算死也得让我们全家做个明白鬼吧!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么歹毒!非要致我们全家于死地!” 那混混头目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冷笑道:“这是你们家的事儿,你来问我是不是有点儿可笑了?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侯未到,你们家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儿却来问我!” 他一甩袖子,冷冷道:“三天之后,我来拿钱!” 说比带着手下们扬长而去,丢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乔家人。 “你们到底谁、到底谁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乔老头子喘着粗气,目光扫过一溜乔家人。 乔家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呆若木鸡。 居然谁也没想到连芳洲!不能不说果然是一屋子奇葩。 连芳洲既然要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当然不会藏着掖着不叫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 “你们给我好好的想,给我好好的想!要是想不出来,咱们全家都得完蛋!谁也别想逃脱!”乔老头子怒吼着,又咬牙切齿:“你们这些兔崽子,混球,在外头究竟给我惹了什么祸,这到底是得罪了哪尊大神呀!” 乔大嫂、乔二嫂和各自的丈夫脸色都变的十分难看,左思右想,绞尽脑汁,愣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四个人都急了,便相互指责起来,都认定是对方招惹了祸事,而自己是多么的无辜被连累。 乔老头子见状气得不轻,喝住了四人将四人一通乱骂,又叫他们细细的盘问各自的儿子。 提到儿子,众人才猛然回神:两房的大儿媳妇呢?都说回娘家去借钱,一去三天都不见踪影,这是什么意思? 乔大嫂、乔二嫂尤为气愤,摆出婆婆的款儿大骂了一通儿媳妇,命令儿子明天去接人,等她们回来再好好的教训。 谁知不用第二天去接,当天下午两房儿媳妇与她们各自的家人先后都到了。 乔大嫂和乔二嫂还没有来得及抖婆婆的威风,就被各自的儿媳妇惊呆了: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的都要求和离,而显然各自的娘家人是来扬威助阵的。 两位婆婆气得大骂,两个男人也各自不肯和离。 开玩笑,如今家里真可谓是一穷二白,这和离了以后还能娶得上媳妇吗? 各人下头还有两个没说亲的弟弟呢!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再娶?难不成要打一辈子光棍?不要啊! 可这两房媳妇带的娘家兄弟叔伯婶娘们不是光看热闹的,双方一场混骂,闹得门口围了乌压压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乔老头子被人吵得头晕眼花,他倒是很想苦口婆心的跟她们讲讲道理,可惜根本没有人给他机会开口。 最后乔家不得不妥协,不过不肯和离,要写休书。 两房媳妇的娘家人冷冷一笑:休书可以,嫁妆拿来! 家中稍稍值点儿钱的东西早就被搜刮一空了,哪儿还有什么嫁妆! 结果不得不退让,乖乖的给了和离书。 等这两家人扬长而去,剩下众人均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凄凉。 “想,你们倒是想啊,作孽啊,你们到底谁在外头惹事了啊!”乔老头子喃喃的,眼中失神。 乔老太直到天黑才悠悠醒转,人清醒了几分。 一听了这话,她只觉得一股恼意直冲脑门,恨声道:“还能有谁!是连芳洲!一定是连芳洲!” 所有人齐齐变色,细想想,果然.. “不能吧?如果是她,她怎么肯借给我们银子?”乔二郎愣愣道。 乔二嫂冷笑道:“那又怎样?有用吗!转眼还不是又欠上了!大嫂,这是你们做的孽,凭什么我们跟着倒霉!好死不死的,生出那种不要脸心思!你害死我们了!” 说着当声大哭扑过去厮打乔大嫂。 乔老头子叫人将她们拉开,冷着脸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明天我们就去连家,去求她!” 他咬牙切齿,颤巍巍的道:“把阿磊也带上,总要让她出这口气才好!” 乔大嫂呆了呆,心疼儿子忍不住又大哭起来。 第二天乔家人的阵势惊呆了大房村的人。 只见老老少少十几口子人乌压压跪在连芳洲家门口,三个女的不停的说着道歉的话。 议论谈论中,围观众人也明白了几分,暗骂乔家人活该的同时,也忍不住暗暗心惊:连芳洲惹不起!连家人都惹不起! 过了一个多时辰,三个女的嗓子都喊哑了,连家大门才“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连芳洲、三姑奶奶等齐齐露面。 乔老头子精神一振,忙道:“连,连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这不肖子就在这儿,连姑娘要是不解气,随便你处置!” 乔磊抬起头来,望向连芳洲,目光中竟然还带着一抹贪婪。如果不是祖父一顿好骂不准他开口,他还想亲自求求连芳洲呢!没准她看在自己的面上放过了呢? 523.第523章 跑路吧 连芳洲笑了起来,不紧不慢的道:“解气?这从何说起呀!那天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我也没什么损失,没什么好气的!至于你说的什么放过不放过,这倒是好笑了,我似乎没做什么呀!你们全家人这是抽的什么风呀!” 乔老头子气得紧,却不得不道:“连姑娘,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求求你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不是你叫人下套,我孙子怎么会突然染上赌博!他可从来不沾这个的呀!” 连芳洲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着摇头:“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赶紧离开,再不走我叫人捆人了!” 说毕,瞧也不瞧他们一眼转身进去,大门一关。 后悔?迟了! 今日放过你们,他日后悔的必定是我! 你们做缺德事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别倚老卖老,教导不好自己的子孙,这苦果你们不自己尝谁尝? 乔家人眼见没了希望,破口大骂起来,王大带着二十来人气势汹汹的拿着棍棒绳索赶来,乔家人见状不等被捆,自己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了。 众人看的一阵唏嘘,许多人生出几分不忍来,但这一刻,无人不牢牢的记住了连芳洲的冷厉。就连麦叔的老婆,也再不敢骂连芳洲了。 乔家人也算是蠢到家了,居然还想找连芳洲借钱。事情已经撕破脸,连芳洲怎么可能还借给他们? 乔氏和连海却不能不管乔家人,不得不老着脸皮想求一求连芳洲高抬贵手,可依然连连家的门都进不去。 连海冷冷的瞥了乔氏一眼:“你现在满意了?” 乔氏一怔,绝望的哭了起来。 乔氏和连海借不来钱,乔家人急得要炸窝了,便又把注意打到乔氏身上,要乔氏帮他们想办法。 连海冷着脸,趁人不备又躲了起来。 帮?怎么帮! 两千两银子他们所有的家当都不够!再说了,帮了这次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下次怎么办? 看连芳洲那个样子,可不想轻易收手的。 乔氏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一口咬定没钱。听到两位哥哥和嫂子大言不惭丝毫不觉的不好意思的让她卖掉田地和房子时,她真是又气又急又心凉! 他们怎么能说的出口呢! 乔氏怒了,双方大吵,口水仗打得火热。 最后还是乔老头子终结了这场嘴巴上的战争。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行了,少说几句吧!你们就别逼你们妹子了,这件事儿压根就是个无底洞,她帮了这次,下次呢?你们先听我说!” 眼看儿子媳妇们嘴巴一动跃跃欲试,乔老头子一挥手,说道:“与其拿钱去填那无底洞,倒不如用在有用的地方!三丫头啊,你出点儿路费给他们,让他们赶紧逃吧!远远的离开裕和县,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离开裕和县?他们这辈子都没离开过这祖祖辈辈生活的一方天地,乍然这么背井离乡,谁受得了? 心里那种如同无根浮萍似的茫然感狠狠的冲击着各人的心。 乔大嫂嗷嗷的哭了起来,她怨恨的瞪了乔氏一眼,哭道:“爹,我不走,我不走啊!离开了村子里,这往后无依无靠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不是要我的命吗!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撺掇,我也不会做这种事!都是你害的!你好狠毒的心肠,故意害我们!我跟你拼了这条命干净!” 乔大嫂哭着朝乔氏冲过去厮打。 乔氏猝不及防脸上被她抓了两道长长的血痕,两人打做一团。 乔老头子忙叫人拉开她们,一拍桌子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怪谁能改变什么吗?那丫头毒啊!谁能想得到一个十来岁的丫头心肠这样歹毒!” 如果连芳洲听到了这话,心里会更加坦然。 “三丫头啊,这事怎么说也是因为你而起,这跑路的钱你得拿,你认不认?”乔老头子又道。 乔氏当然不想认,可是在数双眼睛虎视眈眈下可由不得她不认。 见乔氏点点头,乔老头子便道:“事不宜迟,赶紧收拾收拾,今晚就走!你们去准备吧!”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乔大嫂、乔二嫂大哭一场也只好认命,两人恨极了乔氏,便也跟着她去收拾东西,眼睛嗖嗖的冒着光,看到什么好东西几乎是强取。 反正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了、反正家都要没有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乔氏不肯给,却根本奈何不了她们。三个人一边收拾一边争夺吵闹。 结果乔氏势单力薄,又属于穿鞋的,自然敌不过光脚的两位嫂子,别说好的衣裳了,就连梳头的头油都被她们拿走了。 还有床铺上的棉被,乔大嫂和乔二嫂眼睛放光,也抢了去。 这可值得好几百两银子呢!乔氏扑上去护着坚决不给。 那两妯娌哪里会跟她客气?硬是抢夺了去了! 房间里头吵闹的不可开交,可外头的几个人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概不管。 乔大郎、乔二郎是心里对乔氏也有怨气,如果不是她出馊主意,自家何至于如此倒霉? 再说了,这就要背井离乡了,能多搜刮一点就多搜刮一点吧,要不然的话今后可怎么活呀! 乔大嫂乔二嫂自己抢了乔氏的衣裳不算,又把连立的许多衣裳也收了去,要给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穿。连立前几天有朋友找他去做客去了,并不在家里。 乔氏又气又急,跟两个嫂子吵得脸红脖子粗,却也无法改变什么。 最后乔大嫂和乔二嫂每人收了两个大大的包袱外加各自一床棉被,从房间里出来,后边跟着的是眼睛红红的乔氏。 “收拾好了?”乔老头子瞧了一眼,淡淡道:“那就好好的歇一歇,等天黑了就走罢!” 说着这话,他心里也一阵心酸,乔老太始终绷着个脸,一言不发。 众人零零散散、没精打采的答应一声,各自心情都很不好。 524.第524章 最后搜刮一笔 至于乔大嫂、乔二嫂收拾的几个大包袱,乔老头子只做没看见,女儿的委屈的神情也当没看见。 儿孙们就要跑路了,多带点东西是应该的!她受点儿损失就受点儿吧,她不是还有家有业的吗?比儿孙们要好太多了! “这晚上就要走了,姑奶奶,你总得让我们吃一顿好的吧!”乔二嫂越想越气,撸起袖子便朝外头走去:“我去杀鸡!大嫂啊,你来不来帮忙?” “来!当然来!姑奶奶,你也别心疼,我们往后也吃不着你的了!”乔大嫂恨恨道:“托你的福,我们往后连个家都没有了!” 别说杀鸡,她此刻连杀人的心都有。 “你们!”乔氏又惊又怒,想着有两只肥大的母鸡还正在下蛋呢,可别叫她们也弄了去了,连忙也跟了上去。 在乔氏坚决的阻拦下,那两只肥大的下蛋母鸡终于躲过一劫,不过那只她养了五六年的用来打鸣和做种的大公鸡却遭了殃,同时遭殃的还有另外三只肥大的母鸡。 乔氏心疼得不行,看乔大嫂冷嗖嗖的目光朝猪圈里的猪盯了盯,她恨恨的回瞪过去,一副你敢动手我跟你拼了的架势。 乔大嫂冷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晚上乔家人好好的吃了一顿,夜黑风高的时候,一家子洒泪而别,乔大郎、乔二郎两家人终于背着包袱,凄凄惨惨的跑路了。 后来渐渐有传言传来,说他们两家人根本没逃出裕和县就被债主混混们捉住了,给分开卖到了外地为奴为婢。 也有另一种说法说是他们那天晚上就这样偷偷的走掉了谁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至于那种说法是真的,就没有人能说得清了,因为没有人能够拿得出确切的证据。 乔老头子和乔老太在他们走后第二天便回了自己家里,他们打着倚老卖老的心思,想着自己老两口是老人,谁能把他们怎么样? 可那些混混显然并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美德,毫不客气的将他们的房契给收了。 乔老太又气又急,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大骂连芳洲。 混混们冷笑,便拿了绳子将他两个绑了,远远的弄去了外地。 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一家人。 风声渐渐传得清晰,虽然明面上这事儿跟连芳洲没有半点关系,但众人都知道这多半是她叫人下的手。 乔家人是真的把她给得罪惨了! 也有人觉得她过分的,但也就自己在心里想想而已,连背后议论都不敢。至于打连家的主意?除非是疯了! 此事杀鸡儆猴的效果还是很好的。 天气转暖,连芳洲提前将螺蛳山和棉花田的事情安排妥当,便与阿简启程去南昌买铺子兼请大掌柜和账房。带了春杏一起去。 临走的时候听说连立上次与朋友出去还没有回来,连芳洲勾了勾唇,嘲讽一笑。她的报复,才刚刚开始而已。 不过,也得有人自己愿意上钩不是? “等咱们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很热闹吧?”连芳洲含笑向阿简道。 阿简亦笑了笑,笑容中有着淡淡的宠溺,“一定会的,倘若不够热闹,咱们再加把劲便是!” 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 经过县城的时候,连芳洲和阿简特意去看望了一趟连泽。 这些日子连泽一直在县城里忙个不停,在裕和县与双流县之间来回的跑,忙得不可开交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这么多事儿。 看到姐姐和阿简哥一块儿来,连泽又惊又喜,神情间甚是亲热。 他今年已经十四岁,原本就是个比同龄人更显成熟的人,经过一番历练,沉稳的气质更为凝炼,看上去倒真像那么回事儿了。 也许这些日子格外忙碌劳累,他显得有些清瘦了,不过精神十足,双眸矍铄,气质亦为之一变,显得颇为干练,且意气风发,像个,咳,男人了。 看得出来,虽然累,但无疑这种生活是踏实的、向上的,他亦投入乐意的。 连芳洲看到这样的连泽,再想想用功苦读的连澈,以及那个娇憨可爱的小丫头,心中越发笃定自己对付乔家人毫不留情是十分必要的! 随着他们一个个越发的出息,自然而然会入了无数人的眼中,羡慕也好、嫉妒也罢、真心相待也好、不怀好意也罢,形形色色,都是无可避免的,她不能让人有胆子算计到他们头上,决不允许! 连芳洲在心里微微叹息,区区一个乔家,能震慑的只怕也不过就是乡下普通人罢了,比如王老板、肖老板之流甚至比他们更加厉害的人,未必能震慑的住。 而这些人可比乔氏那一家子阴险得多,也难对付得多了!还有的提防呢! 连芳洲既然想到了,就不能不说。 问了一回连澈这些日子的经历,格外细细叮嘱了好些交友谨慎、遇事要冷静、不要意气用事、多留个心眼儿、不要轻易相信人言等话,尤其点出了跟自家不对付的王老板、肖老板以及赵家让他需格外小心。 赵茹君虽然早就不知道死到哪个角落去了,可她掌权赵家这么多年,难保没有几个心腹之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连泽都一一的答应了。姐姐的话,他总是听的。 连芳洲说起别的事情头头是道,设想周全,说到自己头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与阿简的关系已经公开,于情于理都该跟连泽说一声的,不然这个一直关心她终生大事的弟弟一定会很伤心的。 可是,这话到嘴边怎么就死活说不出来呢! 连芳洲欲言又止、欲言再止,嘴巴张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又张开,踌躇纠结得不像样子。 她纠结得样子太明显了,连泽原本没有发现的,很快也注意到了,忍不住大奇,眼睛也睁大了些,呆了呆。 这不能怪他,他可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姐姐是个有话说不出口的人,况且自家是亲姐弟啊! 所以他不但大奇,而且觉得有一点点受伤。 “姐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啊,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了!姐姐的话,我总听的!”连泽便道。 “我……”连芳洲张了张嘴,舌头越发有千斤重似的。 525.第525章 担忧叮嘱 倒是阿简瞟了她一眼哈哈一笑,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向连泽笑道:“我和你姐姐已经订亲,等过了孝期我们就成亲!三姑奶奶说,芳洲是长姐,要持家,守孝二十七个月便可以了!” 言下之意是还有一两个月,你就该改口叫我姐夫了。 “真的!”连泽眼睛大亮,又惊又喜,兴奋的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他眉开眼笑,简直就是喜不自禁,笑呵呵的道:“到时候澈儿也中了童生,咱们家可算是双喜临门呢!姐姐!阿简哥哥!” 见他乐得跟个傻子似的,连芳洲和阿简不由得也笑了。 连芳洲轻轻挣了挣,阿简握着她的手却是紧了紧,连芳洲无奈只得作罢,她笑骂道:“你姐姐终于有人要了,总算是嫁出去了,你可甩掉了好大一个包袱是不是啊!瞧你乐的!” 连泽笑嘻嘻道:“姐姐你可冤枉我了!我乐的是因为你终于和阿简哥哥在一起了!姐姐,你不知道我多盼着你们俩在一起呢!” 连芳洲脸上微红,瞧着阿简笑了笑。 阿简听了这话更是受用,大感欣慰:这孩子上道,不枉教导他一场啊! “这下子你可安心了?今后你姐姐就由我照顾保护了,你是连家的长子,澈儿和清儿,你要多多用心,他们还要你护着呢!”阿简笑道。 连泽心中一凛一肃,霎时感到一种终于肩挑重任的自豪感和谨慎,起身应道:“是,往后姐姐就拜托姐夫了,澈儿和清儿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连芳洲嘴唇轻启,想要抗议又觉得太着痕迹,只微微白了连泽一眼不语。 阿简听了这一声“姐夫”简直心花怒放,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通透,毫不客气的笑眯眯道:“这个小舅兄放心,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不说客气话!” “那是、那是!”连泽很是上道的笑着点头。 连芳洲坐不住了,便起身道:“你们慢聊,我去歇一会儿,等下就走吧!” 阿简的目光温柔的追随着她,见她去了方一笑收回。 面对连泽,他神色一肃,道:“你姐姐所虑极是,阿泽,如今你手里有了银钱,又管着这么大的事,又是连家的长子,你姐姐再能干,将来连家那一份产业都是你来继承,所以,不知道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会打你的主意,与人结交,须得小心谨慎,不要轻易被人哄骗了,还有,在外头一定不要喝醉酒……” 连芳洲歇了一会儿,觉得那股子尴尬劲儿已经过去了,便回身去找连泽和阿简,时候不早,应该上路了。 可来到门口,听到里头两人交谈的内容,她不自觉温柔的笑了笑,转身又轻手轻脚的走开了。 等到阿简和连泽交谈完毕,早已经到了中午时候了,连泽有些不好意思向连芳洲笑笑:“都是我笨,好多东西都要姐夫指点,耽搁姐姐姐夫的行程了!” “无妨,小半天的功夫算什么呀!”连芳洲笑道:“你……嗯,阿简说的话你可要好好的记住!” 连泽赶紧点头称是。 连芳洲又交代他几句,这才与阿简、春杏一道离开了。 马车里,连芳洲向阿简轻笑道:“谢谢你,阿简!” 碍于春杏在,阿简没有握她的手,也没有拉她入怀,目光却是管不了的火辣辣的,笑道:“他也算是我半个徒弟,我教他是应该的。何况,他如今可叫我姐夫呢!” 春杏听了忍不住抿唇偷笑,低头垂眸一脸平静,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连芳洲脸上红了红,横了他一眼便不说了。 三人在县城里吃了午饭,打发了张小均赶车回去,雇上马车往双流县去,从双流县乘船直奔南昌。 船行了六天终于到达南昌。 南昌乃省城,比起双流县来,更加热闹,街道更宽阔,酒楼店铺也更高大金碧辉煌,行人车马更是络绎不绝。 船一靠岸,码头上早已摩拳擦掌等待的挑夫、车夫们蜂拥而上,七嘴八舌的揽客。 连芳洲和阿简这次来,既要买铺面,又要聘请大掌柜,而之前两人都没有来过这儿,对当地的情况一无所知,挑选住处自然是越热闹越繁华越好,这样更容易打探消息,风闻八卦。 反正,又不缺钱不是? 阿简护着连芳洲,春杏紧紧跟上,三人上了一辆看起来颇为讲究体面的马车,让车夫往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去,找上好的客栈。 他们穿戴虽普通,车夫做这一行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自然不会眼皮子浅的以貌取人,闻言便笑道:“那便去富锦客栈如何?就在市中心的位置,周围店铺如林,都是大商家,很是繁华热闹。这富锦客栈在我们南昌也是名列前茅了,样样齐全精致,上等房间一晚上要十两银子呢!普通房间一晚也要四五两!”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好,就去那里!” 车夫笑呵呵上扬尾音道了声“好勒——”,请连芳洲等坐稳,便扬鞭赶车了。 约莫行了有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连芳洲等下了马车、付了车钱,多给了两钱银子做赏钱,正要进去。 连芳洲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我们还要在这南昌城中住大半个月、一个月呢!我们是外地人,出门难免要用马车,不如,这些日子你就别去码头上揽生意了,就带我们出门,如何?” 其实在路上连芳洲就很想跟这车夫攀谈的,只不过坐在车厢里不方便。 不为别的,就是在码头上这车夫的一番话口齿伶俐又细心周全,心肠也不错,很是爽快热情的样子,也并没有耍什么花花肠子,连芳洲对他颇为有好感。 “这——”这车夫看了连芳洲一眼,迟疑着笑道:“在下就靠这个养活一家老小呢!不知姑娘平日里出门多不多?” 果然是个爽快的直性子,说话又显得比较委婉,不那么横冲直撞。 连芳洲便笑问道:“不知你一天能挣多少钱?” 526.第526章 慧眼识车夫 车夫精神振了振,腰杆子下意识挺了挺,笑道:“寻常日子也有二三两,好的时候七八两也有的,当然那样的日子不多便是了!” 这儿是省会,而且看他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神情甚是骄傲自豪,可见在同行中应是翘楚佼佼者,寻常一日赚个二三两应该是可能的,可见并没有撒谎。 连芳洲便笑道:“听你的口音,是这南昌城本地人?不知做这行多少年了?” 那车夫没想到她冷不丁的突然问起这毫不相干的事儿来,怔了怔,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笑道:“小人祖辈三代都是这南昌本地人,小人十六七岁上便干这个,如今三十五个年头了!” 车夫整日大街小巷的串,又是祖辈的本地人,那么他对南昌城一定十分熟悉。 连芳洲心下暗喜,更满意了几分,便慷慨的笑道:“我一天给你十两银子,明日起你便赶着你的马车过来待命,如何?” “啊?”那车夫呆了呆,眼睛睁得铜铃大,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碰上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连芳洲笑道:“你不用奇怪,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生意人,正想寻个熟悉本地的人聊聊天、问问话呢,这不是正巧了?况且出门总要用马车的!十两银子,我出的并不亏。” 车夫释然,忙笑道:“既如此小人谢过姑娘了,小人姓邓,姑娘您叫小人老邓就行了!明日一早,小人便过来听从差遣!”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行,那就明日过来吧!也不用太早,明日先付给你三十两定金,往后三日一结算。” 老邓笑呵呵的答应着,笑道:“姑娘一看便是个光明磊落的,银钱上小人放心的紧!一切就依姑娘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连芳洲一笑,与老邓告别,与阿简、春杏进了富锦客栈。 阿简笑道:“你可真有眼光,这个老邓,人很不错。” 显然阿简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 连芳洲粲然一笑,道:“一来便碰上这样一个人,咱们的运气应该很不坏呢!” “那是,你的运气一向来不坏!”阿简道,两人都笑了起来。其实不仅仅是运气的问题,还有眼光的问题。 没有她这样独到的眼光,也未必能发现老邓的好处,更不会用上了。 三人要了两间相邻的中等客房,便在富锦客栈中住了下来。 前前后后,三个人在南昌城里一共待了将近一个月,在刚刚进入三月中旬的时候方准备回家。 且说当时第二天,老邓便带着他们大街小巷到处去逛,见了好些地保和中间人。 铺面的事情倒是很快就搞定了,无论是地段还是大小连芳洲都很满意,至于银钱,如今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顺便又在黄鹂路购置了一座小巧的两进宅院,方便将来好入住。 在远景规划中,南昌城可是作为一个中心向四面城镇辐射的,将来不知道还要开多少家铺面呢,还有棉坊厂,没准也要开分厂的,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处总归不方便。 可是在大掌柜的人选上,她和阿简见了许多中间人,经过中间人与许多大掌柜人选见过面、交谈过,却没有一个感到满意的。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两人将南昌城逛了个遍,人也见了无数,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老邓只管驾车,以及向他们介绍南昌城的各种掌故、故事,他们问什么也都回答,而他们找大掌柜的事儿他并不知道,每次他们去见中间人,他就在门口的马车上歇着。 直到有一天老邓无意中听到他二人的交谈,见连芳洲眉宇间颇为忧愁,他忍不住心中一动,问了几句,然后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长子邓元德。 连芳洲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不过是想着老邓这人脑子极是灵活,为人也很不错,想来他儿子也不会太差劲,看在他的面子上便见一见吧! 说来也是巧了,谁知这一见,双方交谈之下,俱是眼睛一亮,此事立刻拍板定了下来。 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连芳洲此次要雇两个掌柜,一个坐镇南昌,将来除了管着南昌的铺子,还负责整个江西境内所有店铺的总调度和把总管理;一个则是要到裕和县管生产厂子的。 至于账房,连芳洲并不打算从外边请现成的,秦管家已经又买了十来个年轻伶俐的小厮,专门往账房方面培训,如今暂时由掌柜的兼任账房,将来会交给那些培训好的人。 如此,在兼管上可以更有效的防范内鬼。 邓元德三十三岁,正好从小便在一家绸缎庄里做伙计,一路做到大伙计、三掌柜、二掌柜,中间也换过两家东家,去年因为与大掌柜有些不合,做得不舒坦,便辞了工。 原本打算休息半年再重新找东家,谁知道那么巧连芳洲和阿简正好招人。 双方一拍即合。 邓元德对这一行十分熟悉,有他从中穿针引线,很快也雇好了另一个打理工厂的大管事,叫做白先令。 倘若是别的地方,白先令未必肯去,毕竟,南昌城可是省会城市啊,像他们这种经验丰富的掌柜级别的人哪里需要跑到那么小一个县城里头去找工作? 但因为棉花,裕和县如今可谓是声名在外,连家又正是去年棉花种植规模最大的人家,棉布如今市面上都还不曾出现! 但凡是个普通程度精明的,也能意识到其中的商机,何况白先令实际上还是个颇为聪明的人! 而且,连芳洲给的待遇十分诱人。 于是双方的交谈自然是十分愉快了。 连芳洲甚是开明,也没有当场同他就把事情给定下来,说是这次回去他可以跟着一起先去看看,若觉得合适,再定下来。若不合适,也不勉强。 而且无论最终大家有没有合作成功,这来取得费用连芳洲都包了。 邓元德和白先令听到连芳洲这么说,对她更起好感,同时亦暗暗心惊,她才多大啊,就这么会办事儿、这么大方!比多少活了大半辈子的东家可强多了、老练多了! 与她合作,必定不会吃亏就是了! 527.第527章 擦肩而过 白先令笑着道谢,半真半假的玩笑道:“连姑娘如此有诚意,倒叫人不忍心拒绝了!” 连芳洲亦笑道:“在商言商,您可千万别不忍心,不然吃了这个亏我可是不管的!” 说的大家都大笑起来。 事情都谈妥,连芳洲与阿简便包了一艘快船回程。约莫三日时间便可到达。 船要后天才走,连芳洲便与阿简打算第二天四下里好好的逛一逛,散散心,买些特产带回去。 这些日子两人虽然几乎天天乘坐老邓的马车在南昌城里逛着,可有事在心,哪里有精神松快松快。 照旧是乘着老邓的马车,让他介绍了两三处有特色的地方去一去。 两人都不知道,就在他们从一处美食街出来,上了马车遥遥而去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来两个男子的身影。 这两人努力睁大眼睛四下搜寻,眸底生出来的希望又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你真的看见将军了?不是眼花了?”一人问。 “我想..也许是眼花了吧!”另一人长叹。 对于这一切,连芳洲和阿简毫不知情,两人回到客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休息。第二天,会同了白先令主仆两个,便搭船回裕和县了。 回到县城,一行人便雇车往郊区的棉坊去。 连泽见他们回来了又惊又喜,几步上前便兴高采烈的叫道:“姐姐,姐——,呃,阿简哥!” 他倒是想叫“姐夫”,姐姐那狠狠的一瞪眼令他滞了一滞,然后就看见了跟着姐姐、姐夫一块儿来的白先令,乖乖的改了口。 连芳洲和阿简笑着答应,又介绍了白先令的身份,连泽忙上前礼数周全的见过了。随后由连泽领着一块儿参观棉坊。 如今堪堪只建设了一半,但已经初现规模,大致的轮廓都已经能看出来了。 白先令看着眼前这占地巨大的作坊,明显比他从前待过的任何作坊规模都要来的大,而且不是大一点点,是数十倍、十几倍! 且瞧着眼前这一切施工进行的有条不紊,可见当家管理的人是个颇有几分能力的,不会是个糊涂的。 白先令脸上的笑就一直没有断过,心里已经满意了。 看了一圈下来,连芳洲便笑道:“我们先送白掌柜回城里休息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派马车来接你上我们那儿去看看棉布的生产和成品!我已经跟客栈老板打好招呼了,白掌柜想吃什么直接点便是,记在账上,回头我再去结。” “多谢连姑娘,叨扰了!”白先令心中甚是熨帖,笑眯眯的道了谢。 几个人送了白先令回客栈,便直接回家。 许久不见姐姐和阿简哥,连泽也一起回去。 回家的马车上,连泽可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一口一个“姐夫”的同阿简说笑着,好奇的问着他们在南昌城的事情,叫得阿简心花怒放,连芳洲则颇为郁闷。既想听,又觉难为情。 她真有点儿不敢相信,她家阿泽什么时候脸皮也变得这么厚了? “这差不多一个月,你这儿还好吧?” 连泽问阿简问的很熟溜,阿简顺口问他一句,他神情却是一滞,下意识抬手挠了挠脑袋,又摸了摸鼻子,眼神往旁边一闪,忙点头道:“好、还好啊,呵呵!” 阿简和连芳洲不觉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信了他才怪! 连芳洲不用说了,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了解那她也不用混了。至于阿简,连泽到底随他习武读书认字这么久,他的脾性他岂能不知? “还不赶紧老老实实的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有吃亏?”连芳洲笑问道,嗔了他一眼。 还说“还好”呢!就那神情,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阿简也笑道:“怎的你看上去有些不太好意思似的?莫不是中了别人的美人计了?” “我才没有呢!”连泽差点跳了起来。 还说没有? 如此剧烈的反应!信了他才怪! 连芳洲和阿简又相视一眼,一个震惊,一个了然。 “到底是谁?”连芳洲俏脸一沉,眸光瞬间染上一层冰寒,冷冷问道。 她心中的愤怒无以形容,连泽年纪才多大?才十四啊,哪个混账东西竟如此卑鄙! 阿简不着痕迹轻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温言道:“你先别着急,阿泽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可见他并没有吃亏!阿泽,都是自己人你怕什么,快如实说来,别叫你姐姐担心!” 连泽神色一黯,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坐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低低应了声“是”,垂下眼眸颇为不好意思。 阿简所料倒真是那样。 就在数天前,那位跟连家做生意的姓冯的木材商设宴请连泽吃饭。 连家建棉坊需要的木头七成以上都是从他那里要的,数量着实不少。 连泽年纪虽小,但却有苏家那边派的老练人以及秦管家派的李三一块儿帮衬着,处置起事情来头头是道,他又是名正言顺的少东家,这些应酬还是颇多的。 连泽也没多想,人家邀请,他便去了。 到了酒楼才发现,除了作陪的两位冯老板的朋友,还有四五个拨弄管弦吹拉弹唱的乐妓。 要说先前也不是没有过饭局,可众人看他年纪小,吃饭便是正儿八经的吃饭,聊聊天,小饮两杯酒,并没有叫过乐妓。这还是头一遭。 连泽当时就一愣,脸都有些红了。 那冯老板和小何、顾二确是呵呵的笑了起来,不由分说拉着他入席。 冯老板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的笑道:“咱们都是极好的朋友,算得上是自己人,连少爷不必有所顾忌!不是我老冯说啊,连家如今可是发达起来了,将来的生意只会更大,这种场面也会更多,连少爷你早习惯早好,迟早的事儿嘛!” 冯老板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小何、顾二也笑了,嘻嘻哈哈的劝解着凑趣。 生意场上的人,哪一个不是舌灿莲花?略微差一点的,也比普通人更能说会道。 连泽本就是个心肠软本分的人,见他们也是一片好意,且如此善意而热情,心中的羞窘和不安也就渐渐的抛开了。 这边上了菜,那边乐妓们便奏乐唱起了缠绵娇软的小曲儿。 528.第528章 圈套 说实话,连泽其实并不爱这个调调。这也可以理解,生活环境影响嘛! 他喜欢的是像姐姐那样聪慧能干、明朗利落的女子,便是清儿,也绝对跟温柔两个字沾不上边,三姑奶奶就更不用说了! 他坐在那里别提多难受了,可看到冯老板他们一脸享受陶醉的样子,小何还摇头晃脑拿着筷子和着节拍轻轻击打桌沿满脸是笑,连泽也不便说扫兴的话。 冯老板等兴致高昂,喝着、说笑着便有些放浪形骸起来了,带了颜色的调笑话也时不时的蹦了出来,惹得连泽脸上红红。 小何与顾二又叫嚷嚷着让那唱曲儿的小桃红过来敬酒。 小桃红年方十六,穿一身柳黄绣花的衣裙,生得颇为娇小,面皮白净,五官精致,笑起来两边脸颊各有一个小酒窝,妩媚中带着几分娇憨清纯可爱。 她许是刚刚出道没有多久,面对众人的调笑脸上也有些红红的,颇为娇羞不好意思。 给顾二敬酒的时候,顾二笑嘻嘻的伸手往她雪白柔嫩的脸蛋上摸去,小桃红低低惊呼着偏身躲了一躲,手中酒杯没拿稳“哐啷”一声摔得粉碎,脚下不留神踩了裙子边儿,身不由己往一旁的连泽身上倒去。 她走过来的时候,身上那股脂粉味儿往鼻子里窜,连泽更有些不自在。要知道他家里的姐妹可都没有涂脂抹粉的这种习惯。 他浑身的肌肉下意识的绷紧,不自觉的进入了一种防备的状态。 当小桃红朝他倒过来的时候,连泽本能的反应不是伸手去扶,而是迅如闪电的起身避开了! 他是习过武的,身手敏捷远超一般人,加上又有了防备,动作自然比小桃红要快。 于是,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小桃红华丽丽的摔在了地上! 小桃红“啊”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连泽,委屈得眼眶中眼泪水直打转,羞愧得脸上通红。 要知道,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啊,没想到出师不利!看上去那么老实、都不太说笑的小小少年,竟然如此的冷酷无情! 小桃红在心里狂喊:你是男人吗!你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对、对不起……”小桃红怔怔的看着连泽,结结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晶莹的泪珠便滚落了下来。 连泽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如果不是他避开,人家姑娘就不会摔倒了,说来说去是他的不是。 “你——没事吧?”连泽问道,伸手想要扶她起来,抬起的手迟疑了一下,又放下了。 冯老板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冯老板便瞪了顾二一眼,甚是不满的道:“小顾你真是孟浪了,人家小姑娘年纪还小呢!你这不是把人吓坏了!” “是我不是!是我不是!”顾二忙笑着赔不是,瞧向连泽又笑道:“连少爷也是的,人家小姑娘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也不帮着扶一把,反倒闪开了!你瞧瞧,你要是不躲,人家小姑娘也就不会摔倒了,我的过错也少些不是!你啊你啊,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你可别乱说!连少爷还小呢!”冯老板笑道。 “不小了,大户人家在连少爷这个年纪屋子里都有两个人伺候了!连家如今比那寻常的大户还要富贵呢!”顾二又笑道。 两人一唱一和的和着稀泥,又起哄让连泽扶小桃红起来,都说他不该避开。 连泽皱了皱眉,见小桃红还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虽是过意不去,却也本能的不肯去扶她。 没有别的原因,而是他根本不愿意碰女人。 换句话说吧,除非摔倒在地上是是他的姐姐、妹妹、或者三姑奶奶,若是别人,他一律都不扶的。 “贱妾不敢劳动公子,贱妾不配!”小桃红看出连泽没有扶她的意思,泪眼汪汪的自己起身。 “我……”连泽心中越发的觉得过意不去,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小桃红,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重新执壶倒了酒,先敬了顾二,又敬连泽,权当赔罪。 气氛一时又活络起来,冯老板等都笑着起哄。 连泽勉强接过酒杯,勉强喝了。 小桃红却又连着敬了他两杯,直说是自己惊扰了他甚是过意不去,冯老板等又在一旁助阵说笑着,连泽只得又接过来喝了。 小何便笑道:“小桃红向你们陪了不是,难不成你们就没有不是?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若不是你们,人家也不会摔跤!这细皮嫩肉的,真是可怜!” 小桃红轻轻叹息,无不幽怨的道:“贱妾不过欢场女子,这一点儿算的了什么呢!几位爷说笑了,贱妾受不起!” “真是越说越可怜!是我不好,小桃红姑娘,我敬你一杯,你快别难过了,瞧瞧这小模样儿,可真叫人心疼!”顾二一拍桌子慨然叹息,果然敬了小桃红一杯。 小桃红怔了怔,似是不敢置信,冯老板和小何都笑着凑趣,她方抿唇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顾二敬了酒,他们当然逼着连泽也要敬,连泽无奈,只好也敬了。 小桃红接过连泽的酒杯,眸中柔媚盈盈,谁都能看得出来其中的情意。 她优雅的一饮而尽,在冯老板等人的轰然叫好声中,在顾二、小何的强行执意下,娇娇怯怯含笑的坐在了连泽的身旁。 脂粉味一阵一阵的往鼻子里窜,连泽突然觉得有点儿头晕,有点儿胸堵,情不自禁的扶着额闭了闭眼,甩了甩头。 “连公子,你,你是不是喝醉了?”小桃红柔声关切道,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是仰慕。 “我、没有!”连泽脑子里昏沉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原本明朗清晰的意识仿佛被一团浓雾侵袭、包裹,且那浓雾越来越浓。 他有些纳闷,自己的酒量其实还是不错的,他一直牢牢的记着姐姐和姐夫的话,酒桌上只要意识稍稍迷糊,便坚决不喝了的。 为了锻炼酒量,如今他每日都会饮一些,无事的时候还会多饮几杯,酒量比之从前可好太多了。 可是今日醉意竟然如此浓重! 明明前一秒脑子里还清晰分明,醉意仿佛一刹那间突袭而至,连点儿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许是今日的酒后劲大吧……”连泽心中想道。 529.第529章 怒火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连泽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起身准备告辞,小桃红却抢先起身紧紧的扶住了他的手臂,柔声关切道:“连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醉了不舒服?” 连泽本能的又要推她,想起刚才自己害的人家跌倒在地,那准备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他想要挣脱小桃红,可小桃红攥得很紧,他根本挣脱不开。 连泽还在纠结犹豫,冯老板等人却喧嚷起来了。 “哎呀,连少爷真的醉了!” “这可走不了,快扶他一旁歇一歇吧!” “哎哎你们几个,快都停下别奏了,赶紧过来帮忙!” 连泽的声音反倒被淹没在了这里头去了,他说了什么,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猛然想起阿简的话,连泽顿时意识到自己许是中了人的圈套了,他背后一阵冷汗,意识瞬间清明许多。 “我先告辞了!你们慢慢喝!”连泽终于猛的挣脱了小桃红的手大声说道。 “连兄弟你这个样子出去我们怎么放心!” “就是就是,你们还不赶紧扶着连公子好好歇歇!” “是啊,歇歇再走吧!小桃红,连公子醉了,还不快伺候着!” “……” 七嘴八舌的声音,夹杂着女子或娇媚或尖利或银铃般的声音,种种混合在一起,又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拉住,连泽暗暗叫苦,脚下踉跄着,想要走哪里又能够? 他心中不禁大悔。 正在这时,门“哐啷”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娇脆明朗的声音叫道:“几位爷要买花儿吗!桃花、海棠、春梅、茉莉、白玉兰、嫩柳条儿样样都有,几位爷、几位姐姐要不要买花呀!” 众人没想到有人会闯进来,俱吓了一跳,连泽也徒然生出一股精神,这小姑娘的话如同一道清泉汩汩而过,将乌七八糟的污秽之物冲刷了个干净! “不买不买!赶紧给我滚!”冯老板恼羞成怒,狠狠瞪了那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却不肯,仍旧求道:“真的不要吗?很便宜的,桃花两文钱一支,海棠——” “滚!没听到吗!再不滚别怪小爷不客气了!”小何厉声喝斥。 小姑娘吓了一跳,连忙陪笑欲走,目光一扫,瞥见连泽,却诧异叫道:“连少爷是你吗!方才我看见您家的下人李三正在找您呢!” 连泽精神一振心中大喜,忙道:“李三在找我?必定有要事!冯老板、两位,我先告辞了!” 说毕冲他们拱拱手,踉跄着往外头奔去。 那小姑娘见他脚步轻飘飘、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叫了声“连少爷小心!”忙上来扶他,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扶着他下楼去了。 出了酒楼门口,风一吹,连泽脑中清明了几分,他东张西望:“李三呢?” 那小姑娘手指绞了绞衣角,有些不安的小声道:“对不起连少爷……我,我是骗他们的……我方才经过那包间门口听到似乎有您的声音便多听了一会儿,知晓您不愿意留,所以,所以……” 连泽傻愣愣的“哦”了一声回过神来,忙向那小姑娘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多谢你了!对了,你是……” 连泽有点茫然的看着那小姑娘,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小姑娘眼中不由露出失望,但很快就收起了失望之色,勉强笑道:“怪不得您不记得,前几日您赏了我一两银子呢!您是我的恩人,我却是不能忘记的!” 连泽还是有点茫然,歉意的朝小姑娘笑了笑,表示还是没有印象。 这回小姑娘的失望之色他也察觉到了两分了,想想也是,人家救了你,你却连人家是谁都不记得,能不失望吗? 连泽忙解释道:“我,我可能喝多了,脑子有点……那个,有点儿乱,不太想的起来什么……” 小姑娘终于笑了,眼中亮了两分,声音也欢快了两分,忙笑道:“您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平常的!” 忍不住又提醒道:“就在四方街南街拐角那里啊,那天卖花的钱不小心掉了,没有钱带回去,我爹我娘一定会打死我的……我坐在街边哭,您刚好经过……” 她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说不尽的苦楚凄然。 连泽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那天有事儿去了铺子一趟,出来的时候经过街转角,看到个穿着补丁衣裳、梳着小辫的小姑娘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上呜呜咽咽的哭得好不可怜,他一时不忍,便叫李三去问了两句,给了点儿碎银,之后就离开了,他自然不会花心思去记这事儿。 不想今日,这小姑娘却帮了他的大忙!想来她之所以知道李三的名字,也是因为当时自己唤了李三吧?倒是个有心的。 连泽细看了她两眼,很瘦,脸色有些蜡黄,显得眼睛格外的大而亮,嘴唇薄薄干干的,身量极小,仍旧穿着一身打着夸张补丁的花衣裳,脚上是一双边沿破损的旧黑布鞋。 连泽朝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碎银子也不知道多少,轻轻放在她的花篮中,笑道:“今天的花就算卖完了,快回去吧!这银子别都给你爹娘,留一点自己买点好吃的,我先走了!” 连泽此刻脑子里有些乱,也顾不及想太多,给了那小姑娘银子便匆匆的离开了。 那小姑娘手里捏着那块碎银子,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当然,连泽跟连芳洲和阿简说的时候,后边这一段都自动省略了,只说有个卖花的小姑娘无意中闯了进去,冯老板等见来了人不便再缠着自己,自己便趁机离开了! 阿简见连泽神色仿佛依然有点窘,有点不自然,心下暗暗有些纳闷,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连芳洲却是气得不轻,咬牙切齿怒道:“那些混蛋,真不是个东西!我家阿泽才多大,他们就敢做这种卑鄙下流的圈套!” 真是越想越气,连芳洲又道:“那个姓冯的,咱们七成多的木材都从他那儿买,他赚的可不少,且今后又不是没有生意了,若平白无故的没有内情,我不信他会这么做!明明阿泽都不乐意了,还非要死缠着!做生意的,岂能连这么点儿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我看这背后一定有人!就是不知道是王老板肖老板、还是赵家,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叫我查了出来,我绝饶不了他!” 她自己便差一点儿受了暗算,想想连泽,此刻岂能不气不怒? 530.第530章 教导 阿简见她脸色难看之极,便温言道:“你先消消气,好在阿泽还好好的在这儿,何苦气坏了自己?这事要查起来也不难,姓冯的只怕也是不太愿意那么做,不然阿泽岂是他们那些老狐狸的对手?咱们给他施加压力,料想他不会不招。只是,就算他招了,咱们也不可能让他出来作证,毕竟都是生意人,将来来来往往都要见面,他是绝不肯站出来的。往后逮着机会,再收拾那背后的人便是!” 连泽也道:“姐姐,这回是我自己大意了,明面上真什么不妥都没有,咱们要是真不依不饶的闹起来,倒会叫人说些仗势欺人什么的闲话,这一次还是算了吧!” 连芳洲想想也是,灌酒这种事儿,在生意人的饭桌上太普通不过了,叫几个女子来唱小曲儿也很寻常,倘若真当做一件大事大惊小怪的查起来,的确倒会叫人背地里说闲话、坏名声! 她便道:“总之那背后之人还是要查出来,逮着机会再一并算总账!至于这位冯老板,公事公办,私交免谈,但凡他那边送来的货检查仔细一些,等棉坊完工,将来再有需求,不要再跟他合作了!” 毕竟那天连泽走的及时,就算他们包藏祸心也没有来得及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倘若就因为这个便立即不要了他的货,他叫嚷起来,倒显得连家有意刁难人,倒像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枉人了。 连泽点点头:“姐姐放心,我已经吩咐了李三他们,会盯着他的货的!他前两天还去找我呢,我没见他!” “这就对了!”连芳洲心中一松,总算赞许的笑着点了点头。 阿简便笑道:“那日倒也巧的很,多亏了那小姑娘!” 连泽身子似乎一僵,脸上神色也微微一滞,露出极不好意思的样子来。 阿简更觉诧异。 连芳洲光顾着生气了,倒没有注意太多,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那小姑娘虽然是无意中闯了进去,到底帮了你大忙,你就没好好谢谢人家?” 连芳洲眼睛猛的睁了睁,有些奇怪的看了连泽一眼,又道:“你可有好好谢了人家?” 不能不令她奇怪,这个弟弟的性子她太了解了。那小姑娘既是个在酒楼兜售鲜花的,家中显然不会太好过,又帮了他,他怎么可能会不出手大方呢?横竖如今家里也不缺钱。 可他似乎很是避讳谈起这小姑娘似的。 连芳洲奇着奇着,神情忽然变得有点儿玩味。 “姐姐!姐夫!”连泽蹬了一脚,有点恼羞的道:“你们瞎想什么呀!” 连芳洲见他如此,更是忍不住掩口咯咯的笑了起来,一偏身就要下意识的往阿简身上靠去,猛的意识到旁边还有两盏大大的电灯泡又生生的忍住了。 阿简手也下意识微张,似要抱她,同样反应过来,微微惋惜。 “姐!”连泽更恼,大声的抗议起来,叫道:“你不要瞎想!我可真冤枉!” “阿泽,我和你姐又不是外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直说不就完了!你姐什么都没说,你倒先急了!”阿简笑道。 “……”连泽忽然觉得,阿简哥没有以前对自己好了,他学会偏心了。 “阿泽,”连芳洲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既然今日说到此事,我便好好的同你说一说。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管,咱们家这一点上必须听我的!” 连泽也忙脸色一正,点点头道:“姐姐您说,我们都会听你的!” 连芳洲便道:“无论咱们将来赚多少银子、有多富裕,这一点你和澈儿都需牢记了,我不准你们纳妾——” “姐姐!我才不会呢!”连泽没想到连芳洲直言说这个,脸上大红,垂了眼眸抗议。 连芳洲见他少年心性那股别扭劲儿又发作,忍了笑意继续正色道:“你先听姐姐把话说完,姐姐没说你怎么样呢,就是提个醒!咱们家的男子,不准纳妾,什么通房丫头更是想都不用想,生意场上的应酬,喝喝酒、听个曲儿也就罢了,别的,也都免了!姐姐不希望将来看到你们的后院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女人,勾心斗角、争风喝醋,甚至出现谋害子嗣的事儿,闹得家宅不宁!姐姐只希望你们将来娶个喜欢的妻子,就两个人,相敬如宾,恩爱一生!这才是莫大的福气!” 阿简闻言便瞧了连芳洲一眼,她不希望她的澈儿后院有一堆女人,自然也不希望她自己是后院一堆女人中的一个!想象着与她恩爱一生,的确是莫大的福气,阿简神往,微微笑了笑。 连泽听着连芳洲这番话虽然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却也听了进去,轻轻的点了点头,声若蚊蝇的小声道:“我听姐姐的……” 连芳洲很想说你不是听我的就完了,我是想让你自己能理解体会我的苦心啊!不过显然他目前还不能体会。 罢了,只要他肯听自己的也就行了!等再过几年他长大了些,自然就明白了。 连芳洲便点了点头:“将来你自然便会明白了!所以,什么小姑娘也罢,别的什么女子也罢,你若不想娶回家当妻子,就不要招惹别人!你是长子,你的妻子,不需要什么大家闺秀,但一定要是个能当得起家的好女子!” 后边的话连泽没有注意听到,听了前边的便差点跳了起来,叫道:“姐姐,我冤枉啊!我可没有招惹谁!我真的没有招惹谁啊!我、我、我才多大,从没想过……从没想过……反正,我绝对不会招惹谁!” 连芳洲和阿简更诧异了,作为很了解连泽的两人,他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有点儿欲盖弥彰的意味! 连芳洲动了动唇还想问,阿简肘弯轻轻碰了她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他这副样子,即便再问只怕也问不出来什么了。逼急了反倒不好。 连芳洲一想,横竖来日方长,家里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便改了口,点点头笑道:“你心里有数就行!那姐姐也就放心了!不然,惹上了这样的麻烦,可不是小事儿!若那对方是个心肠歹毒的,势必怀恨在心,没完没了的纠缠报复,若对方是个善良的,岂不是害了人一生?” 连泽点点头,不说话了。 531.第531章 救下的小姑娘 阿简又道:“阿泽到底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也少,岂是商场上那些老狐狸的对手?一个人终究有限,张亮不是一直跟着你吗?今后你去赴宴也好、见什么人也好,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彼此也有个照应!” “对对!早该这样了!”连芳洲顿时大喜,笑道:“阿简提醒的是,阿泽,今后就让张亮跟着你吧!他对咱们家的忠心不必怀疑,又随你们一起习武也有几下子功夫,有他跟着我也能多放点儿心!” 连芳洲想着,一个张亮还远远不够。张亮会武,忠心上不成问题,但说到聪明、随机应变上则差了一点。还得再挑一两个机灵点的给他。 不过连芳洲并不打算自己把人挑好了放他身边,他该学会自己挑选、培养自己的心腹了。连家的家业,迟早要交到他的手上。 她必须得一步一步的放手,让他慢慢的全盘都接过去。若是事事都为他做完了,这是害了他。 连泽在棉坊监工调度这些日子,便是张亮一直陪着他,两人的交情还是很不错的,听了这话自是同意,摸了摸脑袋笑道:“我早该想到这个的,唉,这么小的事儿也得姐姐和姐夫提醒!” 连芳洲已经能很淡定的听他嘴里叫出“姐夫”两个字来了,笑道:“你不是没想到,而是压根没往这方面去想!今后咱们家的家业扩展了,需要用到的人还多着呢!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普通的伙计工人也就罢了,尤其难得的是管理上、技术上的人才,一个好的管事、一个技术上出众的人物,那是多难得!往后你在这上头也要多多留心,怎样识人、挑选人,有的好学呢!” 连泽深以为然,便道:“就跟秦管事和苏管事那样的!” “对!”连芳洲笑着点头,鼓励一笑:“秦管事和苏管事都是很有本事的人,你要多跟他们学学,还有从苏家来的那位管事,人家是真正的高门大院出来的人,身上亦有可取之处!还有平日里与你打交道的各种各样的人,有可取之处,亦有不可取之处,这个就得你自己去分析、判断、取舍了!所以啊,姐姐不是反复的叮嘱过你吗?一定要多读书,读书方可明理!” 说得连泽和阿简都笑了起来。 连泽眼睛亮亮的,眼底由衷的仰慕和敬服,笑道:“姐姐说了这么多固然都有道理,可姐姐忘记说自己。我跟姐姐学,什么都不会错的!” “你这小马屁精!”连芳洲扑哧笑了起来。 说话间马车已经进了村,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家门口,几个人从马车里下来,打发走了车夫,春杏便上前敲门。 “终于回来了!” 去的时候春寒料峭,回来的时候已经春意盎然了。 呼吸着新鲜清新的空气,人人心中一阵恬淡舒适。 开门的是碧桃,看到他们呆了呆,继而大喜行礼笑道:“姑娘、简公子,春杏姐姐,你们回来了!二少爷也回来了!” 一边上前接下连芳洲手里的行李一边朝里头大声叫道:“三姑奶奶!四姑娘!姑娘和简公子他们回来了!” 不一会儿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都奔了出来,哥哥姐姐的叫着,一时欢声笑语无限,好不热闹。 进了屋子里,说笑了半响,连芳洲又问了一回连澈的功课,便让他们小姐妹兄弟们下去自己玩去,阿简和连泽也出去说话去了。 连芳洲便问三姑奶奶,“这个小姑娘是——” 其实三姑奶奶、连芳清等迎出去的时候连芳洲便看到了一个十一二岁、梳着双鬏、穿一身翠绿碎花衣裙、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也跟在她们身后。 不知为何,她当时立刻便想到了帮了连泽大忙的那个小姑娘,于是假装没有看到,什么都没说。 这小姑娘听到连芳洲问,忙上前跪了下去磕头道:“思思见过姑娘!” “快起来!别跪着!”连芳洲忙抬了抬手。要说来到这儿,她最不习惯的便是下人们动不动就下跪。 在连家,人人都知道姑娘最不喜欢别人跪她了。 思思又磕了一个头,才答了一声“是”从地上爬起来,垂着手、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你是说她呀!”三姑奶奶叹了一声,说道:“这丫头也是个命苦的,阿泽买了回来又不知道怎样安排,送回家里我就留下了。我看她跟清儿年纪差不多,两个人也好有个伴!” “阿泽买的?”连芳洲更诧异了,心下忍不住暗暗一沉。 谁也没有看到,一旁低着头的思思眼中划过一抹莫名的眷恋和温情。 “是啊!”三姑奶奶浑然不觉连芳洲的神情起了变化,叹道:“阿泽也是好心,这丫头也是个苦命的!” 连芳洲便抬头看向思思,笑道:“你先下去吧!去陪清儿玩去!只是不要助着她胡闹!” “是!”思思如释重负,低着头慢慢的走了出去。不知为何,她莫名的有点儿害怕连芳洲。 “三姑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细细的告诉我!”连芳洲忙问道。 “好,你听我说!”三姑奶奶很少见连芳洲也有这么八卦的时候,顿时精神一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原来那日连泽离开酒楼回去之后,想起思思说过的话,觉得她家里条件应该是不太好,便让李三去那酒楼打听打听她家住在哪里,能帮的就帮一把。 李三答应了,只是那两日事情有点儿多,一时忙不过来,这事儿便耽搁了。 连泽也没有催他,毕竟那帮忙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自然是眼下手头的事情更加要紧。 不想,李三还没有去找思思,思思的娘吕娘子便带着她找上门来了! 更令连泽和李三想不到的是,这个吕娘子是来明晃晃的要钱的! 吕娘子说,思思帮了他的大忙,他怎么能没有表示呢?做人不带这么忘恩负义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说得连泽和李三目瞪口呆、眉头暗皱。 思思跟在她娘的身边,不安的扭着衣角,脸红得要滴出血来,神情怯怯的好不可怜。可见她其实并不想来的,可是她不敢不听她娘的话! 532.第532章 可怜的思思 吕娘子说了半天也没见连泽和李三都没有反应,怒了,揪着思思的胳膊将她用力推了出来,大骂了一通命令她亲自说。内容自然是问连泽要钱。 思思又羞又愧哭了起来,求着她今后自己会努力干活,求着她回去。 吕娘子哪儿肯听?眼看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到手,怎么可能白跑一趟! 见思思如此的“不争气”,吕娘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手正反给了思思两记清脆的耳光,骂道:“小蹄子要死吗!别以为仗着认得个有钱人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了!又没要你的钱,你替人家心疼个啥?你再替人省钱,也不过是个贫苦下贱的丫头罢了,难不成还有什么痴心妄想!快说!快说!” 思思在家中非打即骂,爹娘眼中只有弟弟,从来没正眼瞧过她,小小年纪早熟得紧,吕娘子这些话令她羞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越发哭得厉害。 “哭!哭!除了哭你还会什么!没出息的赔钱货!”吕娘子见她竟然敢不听自己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边骂一边在她胳膊上、肩膀上、身上乱掐乱打。 思思哭着,却不敢太躲开,只下意识的偏几下身子避几下,饶是如此,也换来吕娘子变本加厉的掐打。 连泽和李三齐齐惊呆了,两人命运不同、经历不同,可要说如此狠心的娘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住手!别打了!”连泽忍无可忍怒喝,冷冷的瞪着吕娘子道:“你要多少?” 吕娘子听到这后一句询问,立刻便停了下来,咧开嘴呵呵笑了笑,说道:“您是有钱人,少说也得十两!” 思思脸色一白,愧疚的看了连泽一眼。 十两银子,可不少啊! 李三嫌恶的道:“你可真好意思开口!你当别人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连泽止住了李三,道:“我给你十两!这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怎么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带你女儿回去,以后别这么着了!” “我们家的事儿轮不到旁人来管!”吕娘子哼哼,见连泽脸色微变,赶紧陪着笑道:“多谢少爷、多谢少爷!唉,少爷您误会了,若不是这丫头愚笨,我脾气又急,好好的打骂她做什么?说来还是家里头穷呀!少爷您是有钱人,岂能明白我们穷人的难处!穷人家的孩子也没有那么矜贵,哪家不挨打挨骂的!我这也是为她好!” 连泽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哀,摊上这样当娘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只是,人家说的也没错,这是人家的家务事,非亲非故的,他管的着吗? 有钱人?他更是心内哭笑不得,心道一年之前我可不比你家过的好!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跟这样人解释,人家也不会听得进去的。 连泽便不再多言,扭头吩咐李三拿二十两银票给那妇人。 看她妇人眼睛明显贼亮贼亮起来,毫不掩饰的满是贪婪,他心中更加厌恶,板着脸道:“你刚才也说了,你女儿她帮过我,那么我为她说几句好话总可以吧?这二十两银子你都拿去,吩咐她干活好好吩咐便是,教导她也不是非得要打骂,你好好的说,她是你女儿,又岂敢不听你的?” 思思听了他这番话,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一股暖流从心底流淌而过,鼻中刺来一阵酸涩,差点儿流下泪来。 从来没有人这么为她说过话,从来没有! 这一番话,在她心底打下了深深的烙印,直到死,依然那么清晰的回响在她的耳边。 那妇人见平白多得了二十两银子,喜得眉花眼笑,哪里管连泽吩咐的是什么,只顾连连点头,没口子的答应着。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连泽和李三都看出来了。 李三同情的看了一眼思思,连泽也暗暗叹息,可是他能说的已经说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各人的缘法,不是旁人能管得到的。 他不再多言,向李三使了个眼色。 李三掏出银票,晃了晃,向那妇人板着脸喝道:“拿了银子就走吧!记住,这事儿两清了,往后可别再上门来了,不然就叫人打出去!” 吕娘子见自己要十两人家给了二十两,的确是动了一点小心思,听了李三这声色俱厉的话顿时吓了一跳,那一点小心思也给吓回去了,忙陪笑道:“不敢不敢!那哪儿能呢!呵呵,呵呵呵!” 李三轻哼一声,将银票递给了她。 那妇人喜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接过银票喜不自禁的道着谢。 她偏头睨了女儿一眼,正要叫她离开,见她偷偷的在偷看连泽,脸上有些呆呆的。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向连泽陪笑道:“不知道少爷家里缺不缺少奴婢,这丫头别看身板小,力气大着呢,又勤快,从来不偷懒!要不,呵呵,少爷您收下她做个丫鬟?” 思思眼睛猛的一亮,抬起头祈求渴望的望着连泽。 连泽本来想拒绝,看到思思这样的神情便有些心软不忍说出拒绝的话。 那妇人见他没有立刻拒绝,顿觉有戏,便推了思思一把,顺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咬牙道:“死丫头,学的机灵些,呆头呆脑的谁会喜欢?还不赶紧跪下求求少爷!” 思思立刻便跪下了,不停向连泽磕头求道:“求求少爷!求求少爷收下思思吧!思思什么都会做的!求求少爷了!” “你先起来!”连泽吓了一大跳,慌忙向后退了两步。这样的事情,他可从来没有遭遇过。 吕娘子见状更是喜得心花都开了,忙道:“少爷,您就收下我这丫头吧!您绝对不亏的,这丫头真的很能干!唉,要不是家里头穷,我又何必天天打她骂她呢!这不是没有办法呀!” “你这叫什么话!家里头穷便要打骂女儿!”李三忍不住骂道。 “是是是,不该、不该!”吕娘子此刻正有求于人,才不会跟李三顶撞呢,没口子的附和着,又叹道:“唉,你们有钱人啊,是不会明白我们穷人的难处的!” 她倒是很看得开,你说什么我便随着你的口吻附和便是,横竖我心里怎么想那是我的事儿! 533.第533章 卖女 思思跪在地上还在磕头祈求着,不肯起来。 连泽一时犯了难,忍不住朝李三看去。 李三见思思可怜,又见连泽似乎并不很拒绝此事,便低低的小声说道:“少爷,要不就花几两银子买了吧!这丫头怪可怜的,她娘带了她回去,这往后也没有好日子过,指不定怎么受罪呢……” 他生怕落个“教唆”的罪名在连芳洲那里,忙又笑道:“当然这事儿少爷您自己做主就好!毕竟,这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谁能管得了那么多呢!” 连泽想了想,便道:“既然遇上了也是一种缘分,你与她说说价钱,合适便买了吧!” 李三点点头,便向吕娘子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叫你家女儿先起来吧!我家少爷说了,买下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那就好、那就好!”吕娘子乐不可支,抢着笑道:“少爷真是菩萨心肠!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既如此,少爷便多给十两,啊不,二十两银子,这丫头就归少爷了!” 连泽听她说得不伦不类,忍不住脸色有些变,扭头一旁装作没听见。 思思听了李三的话又惊又喜,磕了个头便爬起来了,可听到自己的娘一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脸上又暗了下去。 “你这妇人也太贪心了!”李三也不由变色,二十两? 娘的!这岂不是比他当初还要值钱! 这么个瘦瘦小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小丫头,能跟他比? 吕娘子却浑然不觉自己贪心,嘿嘿的陪笑着,脸皮厚比城墙。 李三等人都是经过秦管事和连芳洲调教的,又跟着连泽办了这些日子的事儿,跟从前可不一样。 当即绷着脸冷笑道:“你还是带她走吧!谁家出二十两银子你卖给谁家去好了!” 思思咬了咬唇,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哎呀别、别呀!”吕娘子赶紧拦住欲走的李三,嘿嘿的笑道:“您这位爷也忒不懂得规矩了!嫌我出价高,你还价便是,怎的动不动就要走!那,少点,十五两?十二两?” 李三叫她给气笑了,她可真是懂“规矩!” 他黑着脸道:“八两!十二两有点多了!” “这还多呀!”吕娘子翻了个白眼,道:“这位少爷赏银一给便是二十两,这身价银子十二两哪里还多!少爷又不差钱!” 李三实在受不了如此恬不知耻的人了,便道:“少爷差钱不差钱跟这个没关系!依着你,少爷不差钱,倒该给你几百上千呢!” 吕娘子嘿嘿的笑道:“我倒是想呢,可少爷又不傻,不会给呢!” 李三又叫她给气得笑了,她倒是难得明白一回,知道少爷也不傻! 连泽在旁听着也听不下去了,便道:“十两银子,你愿意就卖,不愿意就算了!我可先跟你说清楚,我若买下你女儿,得签死契,你拿了银子走人,将来你女儿可不再是你女儿了!” 吕娘子根本就不在乎将来能不能见女儿,关心的只是银子,犹豫片刻道:“少爷,再加点吧?小妇人跑这一趟也不容易,这么远的路,午饭还没吃——” “……”连泽和李三直接无语。 “少爷,咱们走吧!这样人的女儿,不买也罢!”李三说道。 像思思这样才十一岁,又长得这么瘦弱单薄,值得五两银子就算买家很厚道了,这吕娘子倒真是个能缠的。 “十两!十两就十两!”吕娘子赶忙说道。 李三笑道:“你早这么明白不就早好了?偏要多事儿!” 连泽便道:“既如此你先带她回去,跟你丈夫先商量商量,若是他也同意,明早你们再把人带过来!” “我家里的事情我能做主!少了一张吃饭的嘴,我男人只怕比我还乐呵呢!”吕娘子忙笑道。 “……”真是一对极品夫妻!连泽忍不住同情的看了一眼思思。 “那也不行!签卖身契的时候你们夫妇必须都在场!你们俩都得按手印!”连泽摇了摇头。 姐姐教导过许多次,做事情定要设想周全,切忌冲动,这会儿签了,万一这妇人的丈夫耍起赖,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吕娘子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忙笑道:“既然少爷这么说那也成!小妇人这就回家叫那死鬼来一趟,少爷便等等吧,我们很快就来!” 连泽想着这事情早完早了,便同意了。 吕娘子转身正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瞪思思道:“快回家去,叫你爹过来!跑着回去,路上可别偷懒!赶紧的!” “……”连泽和李三相视,再一次无语。 这个吕娘子根本就是来刷下限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娘,要卖了亲生的女儿,还叫她自己回去叫爹来一起卖。 于是,看到思思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亮,很有几分松快的点头答应,他们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连泽便叫李三带吕娘子下去候着,吩咐他叫个人用马车送思思一程。 不到一个时辰,思思和她爹来了。 果然吕娘子很了解自己的丈夫,思思的爹非但没有什么不满,反而笑得十分开心,痛痛快快的两口子便按了手印。又死皮赖脸的讨要了回去的所谓“路费”。 连泽实在不想再多看他们一眼,便叫李三摸出一钱银子给他们,皱眉道:“赶紧走吧!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们!” 两口子笑呵呵的接过钱,连声答应着。 忽然这男人又回头,冲连泽挤眉弄眼的笑了笑,呵呵说道:“少爷,思思真的很勤快的,你再把她养得胖一点相貌也不错,少爷当成童养媳养着也不吃亏咧!” “赶紧滚!胡说什么!”李三变色厉声呵斥。 连泽的脸也黑了黑。 那两口子吓了一跳,讪讪的不敢多言,飞跑着去了。 因为这“童养媳”三个字,连泽再看思思便有些不自在,心中甚至暗暗自问:这件事我到底做得对不对…… 吩咐李三带思思下去安置,明日送回去交给三姑奶奶,等姐姐回来再做安排。 后来,连泽跟三姑奶奶说起这事的时候,便将“童养媳”相关的话都省略了,三姑奶奶不知,连芳洲自然更不会知道。 连泽没有想到的是,这话他因为听了不自在,便再也没提,也从未放在心上,但有人却不能忘记。 以至于在未来又平添了许多的风波。 534.第534章 连家大房的热闹 如果他此时将这事儿跟连芳洲说了,连芳洲心思敏锐细腻,又同是女子,必定能猜测出什么,预先防范,他也会少吃许多苦。 三姑奶奶说完连连叹息:“这孩子真是个命苦的!唉,怎的摊上那样的爹娘!我见了她就忍不住多疼她两分!她倒是又乖巧又勤快又能干,什么活儿都抢着做,叫人见了更觉得怜惜!” 连芳洲的眉头下意识的微微皱了皱,笑道:“三姑奶奶,不管怎样她都是下人,这话啊,你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在外人和下人们面前可不要说!” 见三姑奶奶嘴里虽“哦”了一声其实神情颇不以为然,连芳洲心中暗叹,只得解释道:“你要是对她太好了,别的下人会嫉妒的!万一因为嫉妒而算计她,你反倒是害了她!” “怎么会!”三姑奶奶笑了起来,说道:“碧桃和春杏不是这样的人!碧桃也很喜欢思思呢,我想春杏见了也会喜欢她的!” 得!她倒是颇得人心啊! 连芳洲只好再接再厉,耐心的道:“是,春杏和碧桃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三姑奶奶,咱们家今后还会有更多的下人。你敢保证个个都是这样?再说了,凭什么呀?就因为思思她可怜、她乖巧懂事,所以人人都要喜欢她、人人都要对她好?做下人的,有几个没有可怜心酸的过去?要说乖巧懂事,不乖巧懂事的下人,要来做什么?这不应该是本分吗?你这样对她,对别的下人可公平?” 三姑奶奶一怔。 连芳洲又道:“你若只是嘴里说说,实际上不见对她有何偏颇,时日长了她心中难免不会对你生出不满来,觉得你这个人就光是面上对她好,其实半点好处也不给她,既然如此,这些话倒不如不说,倒省得她生出什么不该生的心思来!可你若事事对她偏颇,别人见了,一次两次也罢了,长久如此,别人心里真的不会不满?做主人的,最要紧是公平!同样是下人,同样这么干活,你非要偏心一个,这不是变着法儿的在她们之间挑拨么!” “我——”三姑奶奶怔了怔,闷闷道:“我说不过你。” 连芳洲哭笑不得,不过她并没有怪三姑奶奶。 自家骤然富裕了起来,别说三姑奶奶,就是自己姐弟妹几个要注意、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对内治理家宅、对外应酬结交、亲戚朋友们之间各种关系真要细说起来可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便笑道:“不是你说不过我说得过我的问题,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如今家里人口简单还好,一旦人口多了,若是处理事情没个规矩体统,很容易会出乱子的!为了咱们家长长远远,也不能那样随心所欲!不然将来乱了套再想要管过来,还不知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呢!你觉得她可怜,那也是从前可怜,如今在咱们家,又没有人打骂她、有没有吃不饱穿不暖受人虐待,她如今年纪还小,少分派她一些活计也是正常,我不知她还有什么可怜的!” 三姑奶奶没了话说,便叹气道:“你说的有理,是我一时不忍心没想这么多!唉,我往后不这样了!” 连芳洲放了心,安慰了三姑奶奶几句不至令她感到太沮丧,又问道:“这个思思,听你说起来,她的爹娘倒是无赖这一类的人物,自思思来了咱们家之后,她爹娘可来找事儿过?可听说他们再去找阿泽不?” 三姑奶奶一愣,忙摇头道:“这倒没有!对啊,这可不得不防!她那爹娘真正是无赖透了,说不定还真会来寻她呢!” 虽然卖了死契,可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乡下人家,不是那令人望而却步的真正的高门大户、名门豪族,那两口子非要缠上来找女儿接济一二,就算他们之前再怎么对不起思思,思思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不成?何况,她还有个弟弟呢!即便对爹娘有怨,弟弟却是无辜的…… 连芳洲思索了片刻,便道:“倘若她爹娘找上门来,不要让他们进来,告诉碧桃她们一声,也不要跟思思提起,直接去找了秦管事来应付就行了!阿泽那里我也会交代一声,若去找他便叫人威吓一顿赶走,半个钱也不准给!这种人最是难缠不过,一旦尝到了甜头,往后可就没完没了了!” 三姑奶奶点头答应着。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连芳洲想起一事,便假装不在意的顺口笑问道:“这段日子村里可有什么新鲜事没有呢?” 新鲜事?三姑奶奶顿时来了精神头,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眼睛转了转,呵呵笑道:“有件事倒叫人痛快,也不知道算不算的新鲜事!” 她凑近连芳洲,笑眯眯道:“这些日子啊,你大伯父家热闹着呢,嘿嘿,嘿嘿嘿!” 连芳洲眸光一敛,勾唇微微冷笑,看来,这计策是成了! “是吗?他家有什么热闹呢?”她又笑问道。 三姑奶奶喝了口茶,忙忙放下杯子,迫不及待的同连芳洲说了起来…… 就在连芳洲和阿简、春杏出门不过五六天的功夫,连立终于从外头回家了。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而是三个人——外加他的小妾小雅和小雅的小丫头翠儿。 连立领着小雅和翠儿刚刚进村,便叫许多人看见了,自有好事者飞奔去乔氏面前绘声绘色的学了舌。 于是,连立还没有进自家的院子,就被冷着脸、双眸中似要喷出火来的乔氏给拦住了。 不远不近的,好些人三三两两的在看热闹。 这种热闹,显然是大家都爱看的。 不过,大家也都明白这种事情颇为尴尬,不合适太近了围观。很体贴的都离得颇远,刚好能够听到那边的说话而已。 小雅见状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轻轻一扯连立的袖子,柔声低低道:“老爷,好多人看着呢,夫人万一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妾身是没什么,岂不是叫旁人看了老爷的笑话?不如我们还是先进去吧!自家事儿关起门来自家说的好,无论夫人要妾身做什么,妾身都听,绝不敢惹夫人生气……” 真是又懂事又体贴啊! 535.第535章 无人相帮 回想起这些日子来她的温柔娇美和曲意逢迎,连立更是怜意大起,觉得这个美妾真是哪儿都好!比那个光会惹是生非的粗俗妇人强一百倍还不止! 连立抬头看向乔氏,可惜,话还没有说出口,乔氏就破口大骂着“不知羞耻”、“不要脸!”、“狐狸精!”等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要打小雅。 乔氏见他与狐狸精神态亲昵,根本不把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媳妇放在眼里,那心里的火更是一股一股的往上直冒,她能忍得住就怪了。 小雅“啊!”的尖叫,吓得花容失色往连立身后躲去。 连立见爱妾如此娇柔且依赖自己哪儿能不管?下意识的便挡住了乔氏,沉着脸呵斥道:“你给我住手!有话我们进去了再好好说话,不要动不动就撒泼!”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乔氏哭天抢地,恨极了连立,索性抓起他厮打开来,一边打一边骂。 小雅和翠儿战战兢兢躲在一旁,小雅好心的道:“老爷,好些人都在看着呢!” 连立本来对乔氏还有几分愧疚,毕竟两人是大半辈子的夫妻,而且连海还那么出息,无论从哪一点来说,乔氏都没有对不起他。 可小雅这一句话,立刻就反衬出乔氏是个多么不顾及他的脸面、多么不懂得体贴他的人,连立怒了。 男人和女人在体力上天生就有巨大的差距,之前乔氏之所以撒的起泼那是因为连立手下留了情。 他一发起怒来还怎么可能会留情?乔氏被他两记耳光扇得踉跄倒退了好几步,眼冒金星差点儿跌倒! 便是那些不远不近围观着的人们,也无不抽气低低惊呼。 乔氏更是整个人傻呆了站在那里。 连立一拂袖子,冷冰冰的道:“泼妇,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才是一家之主,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你要是看不过,滚回你娘家去!没人拦着你!” 娘家?她哪里还有什么娘家! 乔氏一颤,脸色“唰”的变得惨白,突然想起娘家哥嫂侄儿们离开的时候可搜刮了不少的财物,一下子她的气焰便落了下去,脸色阴晴不定依然很是难看,却再也没了动手的底气了。 连立冷笑一声,回头叫小雅跟上。 乔氏尖叫一声,捂脸痛哭着回头就跑,跑去找儿子做主去了。 众人见没了热闹看,各自摇头叹息,纷纷议论着散开了。 也有说乔氏活该的,也有说她可怜的,也有说那女子恬不知耻的,但无论说什么,众人都相信,乔家大房今后可就热闹了! 进了院子,小雅便忙体贴的扶着连立,又细心的为他将长袍上那些因为方才同乔氏打架而弄出来的褶皱一一拂平,柔声道:“这衣裳有些皱了,等下老爷您换下来,妾身帮您洗一洗吧!夫人她……没事吧?” 小雅说的是衣裳,可是连立立刻便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加重了几分,不由暗骂那死婆娘手劲真大、下手半点儿夫妻情分都不顾! 心中对她更厌恶了几分,听到小雅最后那带着关心与担忧的一句问话,连立心中更是反感,哼了一声说道:“不必理会她!那个恶毒的泼妇!” “老爷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小雅忙道:“都怪妾身不好,若是因为妾身害的老爷和夫人失和、闹得家宅不宁,岂不是妾身的罪过?要是,要是夫人她不喜欢妾身,明日,明日老爷还是让妾身走吧!” 小雅的声音中透着情真意切的诚恳,抬起头看向连立,眼眶中泪光盈盈,她勉强笑了笑,说道:“可是,无论如何还请老爷务必劝说夫人留妾身住今晚这一晚呢,如今天色不早了,妾身不想这时候走,妾身害怕……” “小雅!”连立心疼得一塌糊涂,感动的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罪过!自古男人三妻四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那泼妇容不得人是她不贤!” 他冷冷一笑,握住了小雅柔若无骨、肌肤滑腻的小手,很有男人气概的道:“你放心,谁也不能赶你走!你是老爷我带回来的,是我的人,我才是一家之主,谁敢赶你走!” “老爷,您消消气,您千万不要怪罪夫人呀!夫人她会生气,也是因为在乎老爷您啊!都怪妾身不好,不懂得讨好夫人……”小雅娇声呖呖急忙又道。 说了那自责的话,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珠儿便盈出眼眶,顺着雪白的脸颊流了下来,娇娇弱弱,楚楚可怜,令人见了骨头都酥了、心都碎了。 “小雅,别哭,快别哭了!”连立忙伸手替她拭泪,略显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细嫩的脸颊,不觉心荡神摇。 他心中冷笑,乔氏是因为在乎自己才撒泼?狗屁!还不是为了那点儿嫉妒的心眼儿! 倘若真的在乎自己,就会在乎自己所在乎的,比如小雅,又怎么会那样不给自己面子,当着众人扑过来同自己厮打? “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小贱人!你装出这副****给谁看呢!”连立和小雅正在郎情妾意、软语温存,乔氏尖利而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雅“啊!”的惊叫一声,慌忙后退两步,向着乔氏的方向“扑通”跪了下去,低着头瑟瑟发抖的求着“夫人恕罪”,翠儿也忙跪在她的身后。 “阿海啊,你看见了吧!你亲眼看见了吧!”乔氏拉着连海,捶胸顿足哭道:“你看看,你爹出了一趟门就带回来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这小贱蹄子只怕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吧!你爹也好意思!我呸!不要脸的老不休!我说呢,怎么出门这么多天都没回来,敢情叫狐狸精给迷住了啊!儿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连海一脸的尴尬,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心里头对乔氏不觉生出两分不满来。 母亲是母亲,难道父亲便不是父亲吗? 父亲纳妾,母亲让他为她做主,他能怎样做主?教训父亲、逼着父亲把小妾赶走?这是为人子该做的事儿吗? 536.第536章 你同情她吗 况且,连海自觉自己将来是要出人头地做官的,将来少不得也会是三妻四妾,并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心里头有了这样的认同,对父亲虽然略有些不满,但还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反倒觉得母亲小题大做、反应太过了些。 连立见了儿子,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怯意的。儿子前程看好,他可不想惹得儿子不痛快。 于是连立光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他的反应得先看儿子的反应如何。 乔氏到底是跟连立做了大半辈子夫妻的人,她可比连海了解连立得多! 一看连立这样,乔氏立刻便知道他是害怕了。 乔氏精神振了振,十分热切的向连海道:“阿海!你快点叫你爹把这个狐狸精赶走!快赶她走!” “……”连海感到一阵无力。 心中暗道:娘啊,您说什么、做什么之前能不能设身处地的替我这个做儿子的想一想啊! 这种话我能跟爹说吗!要是传了出去,别人给我扣上一个“忤逆不孝”的名声,我连分辨都没法儿跟人分辨去! 连海心中沉甸甸的苦涩不已,他深深的看了乔氏一眼,反过来劝说乔氏道:“娘,不过是个小妾罢了!您可是爹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室嫡妻,况且我都长这么大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再怎么样,她还能威胁您的地位不成!爹,相信您也不会做那种宠妾灭妻的事儿吧?” 连立和乔氏都呆住了! 乔氏尖声大叫:“你说什么!” 连立则满脸是笑,眉目尽舒展,连连点头笑道:“那是那是!爹再糊涂也至于糊涂成那样!你娘是我的妻子,这一点爹从来都清楚明白!任何人都越不过她去!” 还是儿子好啊!孝顺、懂事!连立老怀欣慰。 小雅也忙柔顺恭谦的说道:“妾身也明白!夫人是妾身的主母,妾身一定什么都听夫人的,绝不敢惹夫人不快!” 连海的眉心不自觉的轻轻蹙了蹙,妾身?一个小妾哪里能自称妾身?便是称也该是“婢妾”、“贱妾”罢了! 不过碍于这是父亲的小妾,且又是在乡下,料想没有谁会听得出来这是个错处,他也就懒得指出来了。 “娘,您看,爹都这么说了,您就别气了!”连海朝乔氏笑了笑,那笑容却是一僵,因为他看到了乔氏那无比难看的脸色! 乔氏浑身冰凉,仿佛被人挖去了心,胸腔里感觉空荡荡的。 她没有想到,连唯一的儿子,竟然也会这么对待自己! 先是父母兄嫂、跟着是丈夫、儿子,所有的人都不体谅她、不站在她这一边,她就像一个孤家寡人! 不,她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乔氏没有听到连海的话,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恨恨的瞪着小雅,咄咄逼人的尖声道:“你什么都听我的?真的什么都听我的吗?那你去死、你去死呀!我叫你去死呀!” “夫人……”小雅泪光盈盈,怯怯的看了乔氏一眼,满面惧色,要哭不哭,好不可怜! “去呀!你怎么不去死!你不是听我的吗!我叫你去死!”乔氏失控的大叫,声音凄厉似泣。 “夫人,您、您——”小雅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纤细的娇躯轻轻颤抖,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便是连海看了,都觉得自己的娘有点过了。 他下意识的想,将来自己娶妻,一定要娶一个贤良大度能容人的大家闺秀,绝不能娶像娘这样的——呃,罪过罪过!子不言母过、子不言母过啊…… “你够了!”连海在这儿神游天外,连立却是大怒,上前强行将小雅扶了起来,大喇喇的将她护在身前,瞪着乔氏冷冷道:“你这泼妇,你要是再给我撒泼就给我滚!看我求不求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搅得不得安宁!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乔氏又悲又怒又恨,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着连立没良心。 连海见了又不忍,便过去扶她劝慰。 乔氏哪里听得进去?哭得更加凄惨大声。 连海原本就不是会安慰人的人,来来回回那几句安慰话说得自己也觉乏味了,无奈的看向父亲。 连立绷着脸冷冷一哼,吩咐连海道:“这是我们长辈的事,你不用管,去读你的书去吧!到时候好好的给我考个举人回来长长脸!” 连海想想自己在这儿的确什么忙也帮不上,既然如此,倒不如撒开手不管,反正爹娘的事情,本来也轮不到自己做儿子的插手不是? 连海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连立便拉着小雅的手往屋里走去,命翠儿跟上,瞧也不瞧乔氏一眼。 小雅忍不住又柔声细语的帮乔氏说了几句好话,却惹得连立更恼乔氏。 乔氏没想到一个个走的干净,就这样把她扔在这儿了,更是哭得肝肠寸断、伤心不已,只觉人生都没了意义。 人都走光了,没有一个关心她、心疼她,她再哭又有什么用? 乔氏终于慢慢的停止了哭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脸上显出一抹狠厉。 不用说,连家大房的日子,从此拉开了精彩热闹的序幕…… 三姑奶奶絮絮叨叨的跟连芳洲说了好些乔氏和小雅的妻妾斗。 其实不用三姑奶奶说,连芳洲也清楚吃亏的会是谁。 乔氏那个横冲直撞的性子,从前是有连立拘着或者在背后指点指点才能勉强收住几分,哪里是小雅的对手? 再加上连立的心如今可完全在小雅的身上,又有乔氏娘家卷走不少连立的钱财,连立不休了她都是看在连海的面子上,又怎么可能会向着她? 她注定是吃亏定了! 连芳洲心中生出一股快意,她不是心心念念要设计自己、害自己吗?从前一次次的妥协令她越发的蹬鼻子上脸!那就让她看看,她是不是不敢对她怎么样! 叫她也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只是她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未必有人会帮她救她! “前天我去张婶家串门远远的瞧见她一眼,唉,那脸色真是难看得很!瘦了不少,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可怜,唉!”三姑奶奶摇头叹息着,话里话外满是同情和不忍。 连芳洲不觉笑了笑,向三姑奶奶道:“怎么?您瞧见她这样心疼了?” 537.第537章 因为我们还有良心 “我才不心疼她呢!”三姑奶奶立刻“嘁”了一声,叹道:“就是觉得吧,嗯,可怜!真怪可怜的!” 连芳洲便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她这种了!你今日可怜她,却不知倘若换做是咱们落到她的地步,她可未必会可怜咱们!” 三姑奶奶嘴唇动了动,一时竟是没了话说。 半响,她才叹气道:“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如果换做倒霉的是咱们,她只会站在一边看笑话,顺便说些幸灾乐祸的话!可是,可是,唉,看到她这样我还是觉得同情!” “真是疯魔了!”三姑奶奶喃喃低语,抬手轻轻打了自己脸颊一下,很是困惑苦恼的道:“我怎的会同情她呢,唉……” 连芳洲忍不住咯咯咯的娇笑起来,从不觉得好笑道:“三姑奶奶你也别想不通了!” 她神色一正,说道:“这也很正常!我们会同情她,因为我们跟她不一样,我们不是她那种铁石心肠的冷血人!我们还有良心!”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三姑奶奶一拍大腿,豁然开朗的笑道:“就是这个意思,可我就是想不出来!还是芳洲你聪明,一下子就说得清楚明白了!咱们都是有良心的人,同她不一样!就说我吧,嘴巴是刻薄了点,可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你说是不是?” 连芳洲点点头,好笑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我也不会留你在我们家了啊!” 三姑奶奶一怔,与连芳洲相视大笑了起来。 三姑奶奶笑得眼泪都差点来了,道:“芳洲,你可真是,实话实说!” “我一向来老实得紧呢!”连芳洲亦笑。 乔氏很可怜么?听了三姑奶奶的叙述,的确是又几分可怜呢! 不过,连芳洲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有的人,性情是天生的,不会因为你放过她而记你的好,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疯狂! 连芳洲不愿意再说乔氏的事儿,便转换了话题笑着问三姑奶奶张婶家的房子盖得怎样。 三姑奶奶眼睛一亮,于是又继续跟她八卦起来,“也是两进的院子,虽没有咱们家宽敞,也很好,很干净、整齐,你送的那几片琉璃窗户装在堂屋和厨房,屋子里亮堂堂的,张婶他们不知道多喜欢,还说等你回来要好好的感谢你呢!” 连芳洲笑道:“张婶也太客气了,那几片琉璃是咱们盖房子剩下的,放着也无用我便叫人送去,用不着特意感谢!” 三姑奶奶白了她一眼,说道:“啧啧,到底是财大气粗了,口气也同以前不一样了!剩下的?那一片琉璃得好几十两银子吧?可不便宜!你又不是傻的,咱们家的房子需要多少片还能算不出来?你不就是想特意送给他们嘛!” 连芳洲被三姑奶奶戳穿了也不以为意,反而冲她眨了眨眼睛,狡黠笑道:“三姑奶奶你一点也不可爱,这真话啊,还是咽在肚子里吧,说出来了就没有意思了!” “我就知道你弄鬼呢!”三姑奶奶横她一眼,颇为得意。 连芳洲无奈笑笑,忙又道:“三姑奶奶,我可是说真的啊!这件事儿你同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能在外头说起。一来若是我特意相赠,我怕张婶他们不肯白要,二来,张婶他们盖房子我送了这么大的礼,往后里正他们、村老们以及其他长辈们盖房子,我送什么才合适?” 可是,说是剩下的,旁人就无话可说了。没赶上,那是运气不好。 连芳洲生怕三姑奶奶还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再进一步具体:“别人也就罢了,里正的老婆牛嫂子,那个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说起来,张里正和牛氏也帮过她不少忙,当然他们从她这里得到的好处也不少,可是有的时候不是这样算的。 牛氏原本就是个贪图小便宜的,那琉璃窗别说在大房村了,便是整个裕和县也没有两家舍得用,若不是连芳洲实在不喜欢那种老式的窗户,觉得屋子里黑乎乎的十分别扭难受,也不会特特的拜托苏家从南边弄来这琉璃窗,牛氏见了岂能不眼红?若她话里言外也想要,让连芳洲上哪儿给她弄去? 三姑奶奶顿时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我懂、我懂!放心,我绝对在外头不说半个字!要说也说是刚好剩下的,再也没有了!” 连芳洲听她这么说才一笑放心:这回是真的懂了! “你也别光说别人家的事儿!”三姑奶奶笑着忽然推了连芳洲一下,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说,你和阿简赶紧看日子吧!这该准备的、该布置的也要做起来了,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你们还是赶紧把亲事办了吧,省得夜长梦多!” “……”连芳洲顿时有一种自己再耽搁就嫁不出去的感觉。 或者说在三姑奶奶眼中本来就是这样吧? “这个,等我和阿简商量了再说吧!也不急在这一时的……”到底是女子,说到自己的亲事,连芳洲也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不急!你们两个不赶紧把亲事办了,这一家子都替你们着急!”三姑奶奶步步紧逼:“你今天就跟他商量吧!要不然,我就去同他说了!” “三姑奶奶!”连芳洲吓了一跳,至于这么着急吗?她真的成了大龄剩女了? “你要是不好意思,还是我去说吧!”三姑奶奶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亮亮的道:“你放心,我非逼着他发誓这辈子不能辜负你,一定对你好!” 连芳洲吓了一跳,忙道:“我去说!我去、我去同他说。”要真让你去,指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那可是弄巧成拙了。 三姑奶奶反倒有点不放心,“你去,真的可以?” “可以可以!”连芳洲连忙点头:“你知道的,我没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咱们家情况特殊,他的情况也特殊,所以我们其实都没那么多讲究!” “那倒也是!”三姑奶奶笑笑,又同她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再加上几番威逼,方心满意足了。 结果是连芳洲借口想上张婶家去看看,落荒而逃。 挑了些从南昌城带回来的礼物,连芳洲便上张婶家去了。 果然跟她家的房子很像,就是规格上小了几号。 连芳洲微笑了笑,上前敲了敲院子门。 538.第538章 今非昔比 “谁呀!”赵氏的大嗓门隔着高高的院墙叫道,话音刚落,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是我呢,嫂子!”连芳洲笑吟吟的,“恭喜”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赵氏已经又惊又喜、两眼放光的大叫一声“芳洲!”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臂,眉开眼笑的大声道:“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到家的!娘!娘!芳洲来了!哎呀,我们可想死你啦!来来来,快进屋坐!娘天天都念叨你呢!哎,真是可惜了,我们进新房子的时候你不在家!” 见了她手上的东西又道:“你过来坐坐我们便欢喜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哎,我们从你那里拿的也太多了些,你再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赵氏说着,脸上还真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笑了笑。 连芳洲心中一暖,忙笑道:“难得去一趟南昌城,不过买了些吃的玩的特产小东西,不值得什么的!” 说话间张婶和李娟也从里边屋子出来了,看见连芳洲各是一番高兴,张婶拉着她上下打量,笑眯眯道:“瘦了点,不过精神还好!呵呵!快,进屋坐去!” 连芳洲笑着“哎”了一声,同张婶等进屋。 就在刚才赵氏开门的那一刻,连芳洲情不自禁的便想起了自己到达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上张婶家来的情形。 那天,她记得也是赵氏开的门,也记得当时赵氏那轻视的、很有意见的态度。 想想如今,真是今非昔比、世事难料。 不过,连芳洲心里并没有一点儿怪赵氏的意思。 她的反应,其实是最正常的反应罢了。 连家对李家有恩的时候,赵氏还没有进门,她进门之后所看到的,只是张婶李叔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无偿相助,试问她怎么可能感同身受连家的恩情? 况且,李家原本就不是富裕的人家。哪里禁得起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无偿相助? 所以赵氏看不惯当时的连家姐弟几个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她也就是看不惯而已,背地里并没有做什么害他们姐弟妹的坏事儿,连恶毒的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只是不满、心里不痛快。 再到后来,连芳洲一家对李家知恩图报,一次次的相助,又将榨油坊交给李三合打理,她心中便满是感激,对连芳洲亲切起来,这也是极正常的反应。 连芳洲并不觉得她是个趋炎附势的人。 世间大多数的人,不都是如此吗?你对别人好,别人便也对你好,若处处要人周济,时日长了,谁受得了? 南昌城对于张婶等人来说那是远的不能再远、跟天边差不多的地方,又是繁华都市,张婶等难免问了许多。 连芳洲便笑着一一同她们说了,又将那些礼物拆开了给她们,都是当地出名的蜜饯干果糖果、胭脂水粉绢花、五彩针线等,还有两对式样别致的银钗,李娟和赵氏见了都十分喜欢,赞不绝口,都说大都市果然不一样,这些东西比小地方的要精致的多! 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彩霞满天的傍晚时分了,连芳洲便忙笑着起身告辞。 “不想都这时候了,我也该回去了!” 张婶等知道她是今天才回来的,今晚少不得家里要吃团圆饭的,便没有留她吃饭,笑着送她出院子,张婶便道:“这一阵子都还在家吧?我知道你刚刚回来这几天肯定得忙,等忙过了这几日别忘了上我家里吃顿饭啊!叫三姑奶奶和阿泽、澈儿、清儿、阿简都来!跟婶子你可别客气,若是客气,那就是嫌弃我们了!” “瞧您说的!”连芳洲笑道:“来,我们一定来!” “那还差不多!”张婶笑笑,看着她去了。 回家的路上,连芳洲无意中抬头往前方望了一眼,竟看见前边路口仿佛走过来一个人,她怔了怔,眼睛猛的睁得老大。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乔氏。 难怪三姑奶奶说起乔氏满口的叹息和忍不住的同情,短短一月不见,乔氏憔悴得简直不成样子,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眼睛空洞,头发乱糟糟的,黯然无光,依稀可见花白。 从前那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的模样恐怕是再也不能够再现了。 别说三姑奶奶,便是连芳洲这恨极了乔氏的,见了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生出两分同情来。 乔氏看见她,眼睛似乎亮了亮,脚下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仿佛朝她走来似的。 连芳洲吓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别的,拔腿就跑,飞奔回家,远远的把乔氏甩在了身后。 乔氏追了两步,呆了呆,低头闷闷,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碧桃给连芳洲开了门,嘴快的立刻便道:“姑娘您不知道呢,那个乔氏,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刚才居然还跑来咱们家敲门说想要见你呢!奴婢没给她好脸色,只说您不再,便把大门给关上了!她家里那位姨娘厉害着呢,几下子就把她给斗惨了!奴婢瞧着啊,她指不定是想来求姑娘给她撑撑腰呢,真亏她好意思来!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那是她活该!所以说呀,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好,别把事儿都做得太绝了!老话说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还是很有道理的!” 连芳洲不禁笑了起来,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点,笑道:“偏你这丫头嘴快,叽叽呱呱的说了这么一大通!不过,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碧桃得她夸奖很是开心,便笑道:“姑娘这么说奴婢便放心了!下次她要是再敢来,奴婢也不让她进来!” “那是自然,”连芳洲一笑,淡淡道:“外头人如何议论她,咱们家的人听就听了,不要插话,也不必说什么!她家的事,跟咱们家没有关系!” 碧桃连忙答应了。 她瞧了连芳洲一眼,似有话相问又不太敢。到底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连芳洲素来待她们又甚是随和,碧桃便笑道:“姑娘,奴婢有句话还想问问姑娘呢,若是,呃,若是奴婢问的不对,姑娘您可不要生气奴婢才敢问呢!” 539.第539章 是你动的手脚吗 “哦?”连芳洲叫她说的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不觉停下了脚步,笑道:“究竟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个麻雀一样整天叽叽喳喳闲不住嘴的丫头也不敢说了?我倒是好奇的很!你快说吧,我不怪你便是!” “是!”碧桃顿时眉开眼笑,便道:“姑娘,奴婢听人传说,乔家大房那个姨娘,其实是姑娘您做的手脚把人弄进去的,为的就是报复乔氏、搞乱大房,不知道……” 看来,这世上聪明人还是挺多的嘛! 虽然连芳洲与这个小雅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小雅的确是她花了大价钱弄到连立身边的。 小雅也不是什么流落江湖靠唱曲儿为生的女艺人,而是双流县一家青楼里的头牌。 连芳洲答应帮她赎身,并且给她一笔安家费,足够她下半辈子逍遥过活。就是要让她搞乱连立一家! 按照连芳洲原本的计划,小雅不但会让乔氏和连立反目,还会设计乔氏红杏出墙被人捉个正着,身败名裂! 不过今日见了乔氏之后,再想想三姑奶奶的话,连芳洲决定这最后一步还是算了,反正现在乔氏已经很惨了,天天受着痛苦的煎熬,再也不会有舒心日子过,也算是什么仇都报了。 便是为弟妹们积德,留一线吧。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以德报怨,可为了这种人连良心的底线都失去,她还不配! 碧桃问完这话,瞪大眼睛紧张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勾唇一笑,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吗?原来还有人这么说啊!那你猜猜看,这件事究竟同我有没有关系呢?” 碧桃一怔,颇为困惑的看了看连芳洲,思索片刻,怔怔道:“奴婢,奴婢愚钝……” 连芳洲“扑哧”一笑,挑眉淡淡道:“那就继续愚钝吧!有句话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是她的报应而已!” “啊?”碧桃更困惑了。 连芳洲却是一笑离开了。 “芳洲!”三姑奶奶迎面走来,推她笑眯眯道:“阿简在东院,我刚才看见了,澈儿和阿泽在屋子里,他一个人在那边石榴树后,你快去找他去!” “我、我去找他?找他干什么呀?”连芳洲莫名其妙。 “还能干什么!”三姑奶奶瞪她一眼:“当然是商量成亲的事儿了!快点去吧!你放心,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们的,快去,快去啊!” “……”连芳洲没了言语,被三姑奶奶连推带搡的推搡过去了,合着全家人都在为她捉急啊! 连芳洲无奈,只得在三姑奶奶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注视下向东院走去。 东院东南角是一处小花园,与正房、厢房这边有一带紫藤花墙隔了开来。 小花园虽然不大,却也设计得颇为精巧,有假山,有月牙形的小小的一湾浅池,池畔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圆顶小亭。栽植着丁香、栀子、玉兰、石榴、含笑、玫瑰、芙蓉、月季等各种花卉,花木丛间又有一架秋千和石桌石凳,平日里闲坐消遣倒是个好去处。 连芳洲来的时候,阿简果然背着双手站在那一丛四五棵石榴树后、面对着那一湾浅池出神。 他身姿挺拔如松,肩宽腰窄,墨发高束,虽只穿着半旧的蓝色长袍,因着那份从容,却显出几分翩然英姿。 此时,天边彩霞满天,流泻出绚烂的霞光,地上是阳春三月里舒展的嫩叶和绽放的红的白的花朵,他就站在那勃勃生机的春天里,笼罩着万丈霞光,令连芳洲眯了眯眼,有一刹那的恍惚。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象而已。 风簌簌而过,吹起他墨发几丝随风飘动,衣角轻颤,看在连芳洲眼里,却没来由的感觉气势顿生,仿佛带着凌冽与锐意,不可逼视。 许是站得有些无聊,阿简有些不耐起来,回头张望了一下,恰好便看到连芳洲,不觉一笑。 连芳洲正站在他身后打量他打量得肆无忌惮,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身,四目相对,她顿时一滞,有种被人抓了个现行的尴尬,脸上红红的慌忙收回了目光。 “芳洲!”阿简却显得有几分高兴,迈开大步走了过来,笑道:“你总算来了!” “你,在等我?”顾不得尴尬了,连芳洲诧异的抬头看向他。 “不是你叫我在这儿等你吗?”阿简也愣住了。 “……”这个三姑奶奶!连芳洲顿觉哭笑不得! 阿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不是了,笑道:“三姑奶奶可真是……” 两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想起三姑奶奶生怕自己嫁不出去的软硬兼施各种威逼,人到了跟前、话到了嘴边,刚刚张开嘴,连芳洲依然感觉不太好说出口。 阿简很少见到她欲言又止的羞涩,忍不住道:“三姑奶奶说,你有话要对我说,芳洲,这可奇了,怎么需要三姑奶奶传话呢!”咱们之间有什么便说什么,何时如此麻烦起来了? 不是传话,是她多管闲事儿!连芳洲在心里道。 罢了!这可是三姑奶奶特意制造的机会,倘若不说清楚了,等下见了三姑奶奶她定有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 连芳洲便笑了笑,看着阿简道:“三姑奶奶生怕我嫁不出去,要把日子定下来了,我便想找你商量商量啊!” 阿简一怔,原来是为这个! 他心中一喜,忙笑道:“我头一回成亲,也不懂这些,叫三姑奶奶看着安排便是!再有的依着你喜欢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我没什么要求的。” 什么叫做头一回成亲,连芳洲顿时有些无语,似笑非笑的道:“我也是头一回成亲呢,其实我也不懂的!” 阿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 连芳洲一笑,也不同他玩笑了,叹息道:“阿简,你可觉得委屈?” “委屈?”阿简诧异,“为何你会这么问?” 连芳洲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轻轻的道:“你,你毕竟是个男人,对外说的是无家可归投奔而来的我家的远亲,阿简,你真的不会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吗?万一有人说你巴结我们家什么的……”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吃软饭! 阿简是个聪明人,连芳洲稍稍一点,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540.第540章 商量亲事 连芳洲问出了这话,顿时有些紧张。男人都是有自尊的,尤其是阿简这样的男人。这话,她必须同他说清楚。 不然此时埋下了隐患,将来难免会有爆发的一天。她是真心爱慕着他,不愿意将来两人会走到那等地步。 他认真的思索片刻,向连芳洲道:“你可会这么想?” “我当然不会!”连芳洲忙道,她抬头看向他,幽幽叹道:“外人不知,咱们自己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尤其是我自己,心里更是明镜似的!阿简,如果没有你,我哪里有今日?只怕在当初乔氏和花金桃设计那次我便毁了!这前前后后多少次,可都是你救了我、帮了我!如果没有你,焉有连家的今日?还有我这个人,只怕也早就遭了不知多少次麻烦!这真要细细的算起来,却是我欠了你太多呢!” “芳洲!”阿简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柔声道:“什么欠不欠的,何须算的如此清楚?你我二人之间的账早就夹缠着算不清了,凑成一家更好!只要你没有那等想法,我自然更不会在乎!我喜欢你,只想与你在一起,无论将来你我各自变成什么样,我对你的心意始终不会改变!身外之物,何须在意?倘若被那些身外之物所禁锢阻碍,岂不是太傻了些?” “阿简!”连芳洲心中一阵轻松,整颗心顿时欢快起来,脸上也情不自禁洋溢着满满的笑容,映着霞光,分外的灿烂。 看着她明媚如春花般的笑容,阿简心中一暖,情不自禁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柔声笑道:“我还有几句话,连家的一切是阿泽和澈儿的,等过二三年阿泽长大了,娶了亲,咱们,便离开,你看如何?” 这也是连芳洲所想的,连泽到时候历练出来了,又有秦管事、苏管事以及提拔起来的王大、李大等人相助,连家肯定会越来越兴旺。 他成了亲,她总要考虑他妻子的感受,况且,她也不愿意和阿简一辈子生活在娘家,这说起来怎么着都不太像样。 这话由阿简提出来,连芳洲心中更是欢喜无限,点了点头欢然笑道:“嗯,我心里也是这么打算呢!咱们只要一处庄子,嗯,就河口村那处吧,够今后的生活便行了!再带一大笔银票!我想,阿泽他们是不会说什么的!到时候我们便去周游天下好不好?扬州的明月,苏杭的山水,北疆的大漠,塞外的草原,还有南疆的海滨和各样奇异的风情,还有天南海北各地的风景,什么三山四湖五岳十八湾,我都想去看看呢!”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又道:“有你这样一个高手在,我可算是高枕无忧、哪里都去得!心血来潮,还可顺便做做生意赚几个小钱,阿简,你说好不好?” 阿简温柔的看着她,笑道:“如此,不枉此生了!” “阿简!”连芳洲眼中憧憬神往的神色更浓,笑意满满,低低的柔声道:“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是我谢你才会!”阿简笑笑,便道:“既如此,你多多为阿泽留心,替他娶个贤惠能干的好媳妇!” 言外之意是,他早点成亲,咱们也好早一日逍遥去! 连芳洲眉头顿时一促,轻叹道:“我也想呢!可是,可是这人心最难测了!我怕自己看走眼会害了阿泽一生!” “不会的,你怎么会看错人呢?再说了,叫人仔细打听清楚便是了!甚至咱们还可以亲自制造机会试一试,总会找到合适的!”阿简安慰道。 “这倒也是!”连芳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犹豫道:“可是,俗话说姻缘天定,缘分这种事情最好是水到渠成,我担心我看中的姑娘阿泽未必会喜欢呢!万一将来成了怨偶,岂不是我的过错!” “自古婚姻三媒六聘、父母之命,你的父母都不在了,你是长姐,也做得主的,我相信你选出来的人阿泽一定会喜欢,怎么会成了怨偶?”阿简又好心的开导。 “可是……” 这两人越说,楼似乎歪的越厉害了。 不管怎样,晚饭后,两人终于向三姑奶奶交出了一份答卷。 连芳洲要和阿简成亲,这是连家的大事儿,除了三姑奶奶,连泽、连澈和连芳清也都在场。 连泽和连澈都明白怎么回事儿,两人既激动又欢喜,连芳清则还有点儿稀里糊涂,觉得阿简哥哥反正早就是“自家人”了,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吧…… 关于成亲的日子,连芳洲和阿简只说在连澈考童生的成绩出来之后,至于具体的,让三姑奶奶找人看日子决定就好。 关于种种准备,除了请帖连芳洲和阿简定下来,其他的便让秦管事那边准备,三姑奶奶帮着看看是否妥当,顺便请张婶、牛氏帮帮忙。 还有一个问题,便是新房。 连芳洲和阿简的意思,便在西跨院收拾一间宽敞些的房间当做新房,稍作布置即可,不必太费事儿。 还没说完就被连泽给打断了。 连泽断然道:“姐姐和阿简哥成亲,新房当然应该是正院正房,怎么能去西跨院呢!不行!我绝不同意!” 连澈看了连泽一眼,便也说道:“是啊姐姐,二哥说得对!” 只有连芳清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争的,姐姐说在哪里便在哪里好了,因为姐姐说的是不会错的。 这事儿三姑奶奶也不好评判,识趣的没有吭声。 连芳洲和阿简相视一眼,便柔声笑道:“阿泽,澈儿,我们知晓你们两个的好意,只是这事儿啊还是我们说了算!阿泽,你听姐姐把话说完,连家是连家,姐姐和你阿简哥成亲之后,就不是连家的人了!你将来总要成亲的,正房正屋是连家的当家主母住的地方!你的心意姐姐和你阿简哥明白就行了,若为了这个埋下隐患,将来闹得家宅不宁的,谁也没安生日子过!你就不要再说了!” 连泽这一次却没有听连芳洲的,显得有些委屈的说道:“姐姐,你和我们生分了!” 541.第541章 姐弟亲情 他有些难过的吸了吸鼻子,说道:“你和阿简哥是我们最亲的人,我们家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创下的,就算我将来——那也不能改变!你们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啊!这话说出去谁敢说一声不妥?若为了这虚名咱们姐弟之间生分了,我,我,我宁可这辈子不要成亲!那样的人,我,我才不要呢!对姐姐和阿简哥好的人才行..” 连芳洲和阿简面面相觑。一时又好笑又好气。 阿简便笑道:“阿泽,连家以后想要成为一方名望之家还得靠你和澈儿,你是长子,行事怎可如此任性?你姐姐和你们是一家人、永远都是最亲的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可一个家该有的规矩不能错了钱,你这样岂不是令你姐姐为难?你的妻子才应该是正儿八经的连家主母,在她心里平白埋下一根刺,万一将来闹起来,你叫你姐姐心里怎么过得去?倘若以后连家再有姑奶奶有样学样起来,那又如何?我知道你们姐弟感情好,却并非定要通过这样来表示,你说呢?再说了,” 阿简似笑非笑的道:“你姐姐嫁给我之后便不再是你家的人了,我们迟早会有离开的一天。” 这话一出,却是令所有人都变色低呼,满脸的不敢相信和难过,好像连芳洲和他马上就要离开似的。 连芳清叫道:“姐姐和阿简哥哥去哪里?我也要去!” 连芳洲轻轻揉了揉连芳清的头发,与阿简相视一眼,罢了,趁着这个机会一并说了吧!原本他们是打算过两年连泽成亲后再说的。 听连芳洲说完,连泽也没了话说。 不是因为他听进去了连芳洲和阿简的劝说,而是他忽然想到,假如没有这么多的波澜,姐姐早就嫁给杨淮山了,还不是一样要离开家里?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固执的认定姐姐不会再离开家、认定她和阿简哥会一直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连泽想着不觉有点儿怅然,心底浮上淡淡的失落。 “姐姐,阿简哥,反正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不管什么时候,姐姐的话和阿简哥的话我们都听!”连泽有点儿委屈的撇了撇嘴,轻轻说道。 “那是自然,姐姐永远都是你们的姐姐!”连芳洲亦笑道。 三姑奶奶便忙笑道:“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吧!明儿我就把房间打扫起来,看看该怎样买东西!这成亲可是大事,要准备的还多着呢!” 连芳洲脸上微热,有些不好意思瞧了阿简一眼。接下来的事情却没有让三个小的参与的必要了。连芳洲便将他们都打发了出去。 连泽便想着,过后再好好同三姑奶奶说一声,新房按正屋来收拾布置,给姐姐的东西样样都要最好的.. 第二天,连芳洲和阿简、连泽去大院那边见秦管事等人,问问这些日子以来各项事情的进展如何,顺便把那两人的好事儿跟众人说说。 昨日两人刚回来,秦管事和苏管事便上村里去请了安,只不过当时连芳洲去张婶家去了。 知晓连芳洲等今日定会过来,秦管事和苏管事领着王大等正在等着。 棉花的储存量不少,苏管事那边还在继续生产着棉被,作为新生事物,棉被如今依然是供不应求,顺便与苏锦一起试验棉衣要怎样做才会既结实又暖和穿起来又好看。他这边的事情相对倒是简单一些。 关于今年棉花种植,这是重中之重的事儿,一直由秦管事亲自管着,王大和李大分别打理石头坪和三岔口这两处。 如今阳春三月,正是育种、整地施肥的时节,也都忙碌了起来。 螺蛳山那边,也在进行的热火朝天,却是李二、李三在负责。 秦管事为了锻炼王大等人,事前已经打过招呼,说这次姑娘和二少爷问起相关事务,便由他们来回禀,让他们好好的做好准备。 秦管事一番话让三个人一晚上都没睡好,既兴奋,又紧张。 今儿见问起,几个人神情都是一僵,似乎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连芳洲明白秦管事的意图,倒是笑着说了几句安慰轻松的话,王大等心中一松,这才一一的说起来,说了好一会儿,渐渐的也放开了,不再那么拘谨。 待他们说完,连芳洲只简单问了问,便让他们先下去了。 少不得她这两天她和阿简会去地里走走看看,连泽今天下午便会回城里去监工了。 一些琐琐碎碎的家务事,秦管事亲自来说。 大院又添了不少人,那特意挑选出来作为账房培养的少年跟聘请来的账房先生学得不错,如今连家的生意规模还不算大,等他们再学上一阵子便可以走马上任了。至于经验,得在实际中摸索.. 连芳洲又说起家中该添几个人的事儿。让张小均两口子过去,顺便再派两个丫鬟,春杏和碧桃她打算带在身边培养成左膀右臂,往后自然不能干寻常粗活了,再给连芳清、澈儿各挑一两个靠谱的小丫鬟、书童。 这边的门房另外找合适的人顶替,厨房则由张秀儿接替李氏主管,有粗使打下手的仆妇帮忙,倒也便宜。 秦管事一一的答应了,笑说人得慢慢的挑,尤其是给三少爷和四姑娘身边挑的人气。 连芳洲便笑道:“这也不急,等澈儿考完童生再安排,这眼看就要考试了,我也不想在这时候弄出什么动静来怕影响了他。” “姑娘真是用心良苦!”秦管事笑叹称是。 顺便又说起她和阿简两人的亲事,秦管事又惊又喜,笑着道了喜,说早该如此,姑娘和简公子本就是天生一对,说的大家都笑了。 连芳洲又去看了一回苏锦。 苏锦等已经很喜欢这儿的生活,她们都是行家,发现了这棉布的好处,料想将来大有发展前景,没有谁说要走的话。 苏锦领着她们正尝试着织出各种花样和厚薄的棉布,成绩不菲。 “只可惜没有专用的染坊,在颜色上还有些单一。”苏锦有些遗憾的道。 连芳洲便笑道:“棉坊最多还有一个月便可完工,之后装修收拾布置差不多也是一个多月,我想六月的时候便可以正式开张了,你只管做好准备,到时候什么都是现成的!” 542.第542章 兴旺 “连姑娘办事儿真是利索!”苏锦自然大为欢喜,笑着答应。 连芳洲又笑着同她说了白先令的事儿,笑着说将来他们会共事,今日不妨见一见,还请她为白先令介绍一二。 苏锦见她这是完全拿自己当自己人,不由心中一阵感念。 这边正说着,李氏已进来笑禀道:“姑娘,我那口子已经把白掌柜接回来了,在门房那儿侯着呢!” 连芳洲听了便向苏锦笑道:“可不是巧了,这就到了,咱们出去迎一迎!” “好!”苏锦点头笑了笑,同她一块儿出去。一边叫人去把连泽也叫过来。 彼此寒暄一番,便一同去织布间看棉布。 不得不说苏锦是个很聪明的人,保密意识也很强,什么该说、什么该点到为止、什么该说透把握得恰到好处,根本无需连芳洲从旁暗示。 白先令下马车的时候心中有不以为然,也有暗暗的失望,总觉得在这样一个偏僻小地方能有什么出色的作坊?即便有,也是四不像乌七八糟的吧! 他虽然不是地地道道的老牌南昌城人,在南昌从做学徒开始至今也住了有将近三十年了,看惯了省会城市大都市的繁华,乍然来到这么一个偏僻落后的去处,心里要是没有点儿落差那就怪了。 进了大院,却又是一阵意外。 乡下地方又脏又乱、毫无讲究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眼前这院落竟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此时月季、杜鹃、海棠等开的正是热闹,干净中带着勃勃的生机。 白先令的嫌弃之心便去了一半,心下暗笑自己:也是,那连姑娘是个极聪慧过人的女子,又岂是不讲究、无章法的? 等连芳洲等迎了出来,看到苏锦这样出色的人物,白先令一凛,再也不敢存轻视之心,热情友好的笑着打招呼见过。 之后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了。 虽然苏锦并没有说的太细致,但明白人除了长着耳朵,也长了眼睛和脑子。 眼睛会观察,脑子会思考。 一番察看下来,白先令又惊又喜,心中暗道:这连家果然有些真本事!说也是,要不然推广棉花的县市这么多,独独只有他们这儿有如此成就呢?这就可见不一般了! 在这一行混了几十年,白先令一看这棉布便意识到这绝对是个好东西!既可以往精细上发展,织成高档精品货,也可以织成普通的布料。单单就这一点来说,便胜过了注定高精端的蚕丝绸缎和粗糙的麻布葛布,纵是细葛布,也没有这个来的好! 而且棉花这东西,既然连家可以种植成功,别人同样也可以。 也就意味着,棉布在短期内价格会极高,但慢慢的就会降下来,变成普通老百姓都能消费得起的东西。 作为稀罕品卖给富人固然能赚更多,但天底下却是普通的老百姓人数占了绝大绝大多数。 可想而知这是多大的市场! 连家抢占了先机,将来想不发达都难。 白先令这才明白连芳洲为什么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跑到南昌城去招聘掌柜,这就是眼界的问题了。 见识越多,眼界越宽广,她原本就打着扩张的主意,所以基调定的高,自然也需要聘请更加优秀、眼界更宽广的掌柜了! 白先令心里喜滋滋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自己还是个人才嘛! 于是,当连芳洲让他可以再考虑两天的时候,白先令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当场便签了聘用合同。 当他看到那与众不同的合同,背后冷汗刷刷直冒,那点儿高人一等的飘飘然的自豪骄傲瞬间碎成了渣,说话神态都和气了许多。 连芳洲看在眼里,暗笑不已。 白先令便与连芳洲商量回去收拾了行囊,立刻就返回。又趁机向连芳洲推荐了两个小管事,说是从前在一起共事过,彼此都熟悉,将来一起做事儿也能更好的配合。 你们倒是熟悉了,我这个东家岂不是叫你们给架空?当着我的面抱团儿,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不管他有没有这样的心思,这种事儿连芳洲都不会答应。熟悉的人在陌生的环境中容易抱成团,互相帮助,互相掩护,这是在所难免的,她可不想一开始就出现这种事儿。 心下琢磨着这是个现成的案例,等会儿再好好的跟连泽讲解讲解.. 她似笑非笑的瞟了白先令一眼,便笑道:“中层的管事我这里已经有两个了,这会儿要不了那么多。你就带一个来吧!” 白先令倒没有多想,点点头慨然笑道:“好,那我就带一个过来!” “先说好了,”连芳洲又笑道:“来之前你跟人说清楚了,在我们这儿做事只能遵守我们的规矩,别人家的我管不着,可若犯了我们这儿的规矩,那就按相应的处罚惩治,谁求情都没用的!至于我们这儿的规矩,等回了城里,我弟弟阿泽会细细的告诉你!” 这也是提醒白先令介绍人来的时候谨慎些,不然出了事情他虽然不会被牵连,但面子上却也不好看的。 白先令一凛,连忙答应。语气情不自禁带上了两分恭敬。 事情说妥,连芳洲也不留他了,让连泽与他一起回城,同他细说规矩,请他用饭,明日再雇车送他回去拿行李。 白先令兴奋得很,恨不得立刻就上工开动,当下就和连泽回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连芳洲和阿简往各处地里查看了一番。 石头坪和三岔口这两处有去年的基础在,按部就班即可,并无什么。 小花果山上果树正是开花时节,粉红桃花,雪白的梨花李花团团簇簇好不赏心悦目。 走在其中,花香或浓或淡,阳光一照,馥郁无比,暖洋洋的,令人微醺。 无数的蜜蜂飞来飞去忙着采花粉酿蜜,耳畔尽是蜜蜂们扇动翅膀的嗡嗡声。 去年养的蜂群又扩大了好几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片果园可谓受益匪浅。 连芳洲便打算等螺蛳山那边一切都整理妥当了,就分几箱过去。 她不是专业的养蜂人,养蜜蜂也只是为了给果树增产而已。如今这么些蜂群已经足够了她便不打算再扩大蜂群,不然到了冬天可不是好玩的,得弄好些糖来喂养,何苦? 而且一多了还得预防蜂群生病,太过麻烦。 543.第543章 聘礼 螺蛳山那边也已经像模像样了。 人手充足,银钱到位,事情做起来想不快也难。 鱼塘里已经养上了鱼,不过显然鱼苗不够,如今还在收鱼。 除了具有攻击性的、比较凶残的鱼类之外,她是来者不拒。 连芳洲为此还特意雇了一对经验丰富的渔民父子帮忙。每次有人来卖鱼,就先让这对父子看一看是否混有杀手在内。 喂养方面连芳洲又向这对父子传授叮嘱了一番如何配饲料,一日喂养两次,巡逻两次,大风大雨大以及连续二三天极度酷热闷热的天气里尤要注意。 旁边几十亩种红薯菜类喂养鱼和鸡鸭的菜地也一垄垄的种上了,看去绿意盈盈。等鸡鸭苗大批量的来,鸡鸭长得拳头大小,这些菜便可派上用场了。 连芳洲送给老王头的那简易温度计还挺好用,老王头当成宝贝似的谁也不准碰一下。 这下子孵小鸡小鸭的时候可就方便多、也轻松多了,而且大大提高了效率,一次能孵三炕。父子俩都可以独立看护,轮流着来,还能好好的休息休息。 虽然依旧辛苦,但比起从前来,可就好了太多了。 三月初的时候送了一千五百只鸡苗过来,经过半个多月的喂养如今已经很结实了,叫声稚嫩清脆,精神劲头十足。 连芳洲和阿简过去看时,正闹腾得欢。 连芳洲打算整个螺蛳山养两万只鸡、一万只鸭子。虽然容量远远不止于此,但养的太多,对环境却未必是好事儿,追求效益,也要保持良好的生态环境。 至于销量就更不愁了,如今没有谁家像她这样进行规模养殖的,光是小花果山那样的规模,都已经名声在外,酒楼饭庄、二道贩子都乐意从她这儿要。 不光本县,相邻的双流县、奉县、宁县等都有客户到访。 而且连芳洲还打算在本县和邻近各个县城开连锁店,专门做盐焗鸡、烤鸭、咸鸭蛋、松花蛋外卖,原料都是现成的。 如果做得好的话,这样的模式还能复制推广,在别的地方同样买一处方便合适的山谷山地养殖,以当地城市为中心向周边辐射销售.. 稳打稳扎,民以食为天,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古代的生态环境好,只要养殖的密度不大,平日里多注意卫生防范,加上自己传授一些科学的喂养管理方法,对于瘟疫一说连芳洲并不担心。 只不过,咸鸭蛋、松花蛋没啥技术含量,这个连芳洲是会的。 盐焗鸡呢,摸索一番,主要是控制盐焗的时间、盐的用量,多实验几次也就会了。 唯独烤鸭,说句实话她只在电视纪录片中见过制作过程,因为她本人非常喜欢吃北京烤鸭,所以就记住了。 可那也只有工序的大体说明而已,其中的窍门、腌制鸭子的各种调料香料当然是秘而不宣的。 这个做起来有点儿难度,看来除了试验折腾,她还得多去几趟秀苑了。 那里有顶级大厨,怎么着也能帮她许多。 满山的果树也都一片一片的栽上了,半人高、一人高的幼苗舒展新叶,顶着一簇一簇的浓翠,间或绽开几朵零星的小花,彰显着春的气息。 树苗还小,看去土地的颜色更多,却是可想而知,明年、后年定是另一番不一样的光景。 连芳洲和阿简在螺蛳山待了一天的功夫,各处看了一遍,又问了在这儿看守干活的七八个人一番话,太阳落山、霞光满天的时候,才和阿简一同回家。 “等咱们搬到河口村那边,也挖一口鱼塘、种十多亩果树好不好?想吃鱼了便钓鱼,果树春天可看花,夏天可乘凉,秋天能摘果子,多好!”回家的马车上,连芳洲笑吟吟向阿简道。 她说什么,阿简自然是说好的,扬眉笑应,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是一样的灿烂,映着霞光,令人不可逼视。 憧憬着闲适美好、逍遥自在的未来,而且这是完全木有压力可以实现的未来,的确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美妙的事情。 只可惜,现实中永远充斥着许多意外,有的意外只不过是生活长河中溅起的一朵小小浪花,一刹那便又消亡了,而有的,却拥有令开川辟地的力量,足以令这条河生生的改了道! “今日看了这边,你也放心了吧?回去好好歇一歇,在南昌城一直忙着,赶了这么远的路回来都还没歇过呢!再说,咱们的亲事,总不能丢给三姑奶奶一个人去安排准备,三姑奶奶虽然热心,挑选的东西未必合你的心意,得了闲还是自己看着点好!”阿简忽然又笑道。 连芳洲心中一甜,微微的有点脸红,“嗯”了一声笑道:“的确没有什么事儿了,过两日咱们一块儿进城吧……” 既然是两个人成亲,当然两个人一块去挑东西更好。反正现在也没有谁敢说她什么。 “让三姑奶奶她们陪你去吧!”阿简却是望着她笑了笑,说道:“我想出去几天,多则十一二天,少则六七天应该便够了!” “你——”连芳洲的心猛的一跳,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要去见什么人?”终究觉得两人就要成亲了,不愿意提起这事儿,便生硬的改了口道:“你要去做什么?怎么要这么久?” “别着急,没有什么!”阿简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惊慌,握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轻颤微凉的指尖令他不自禁的感到心疼。 他柔声道:“我想去一趟仙藤山,那儿人迹罕至,森林广阔,古树参天蔽日,我想应该会有一些稀罕的山货,我总不能空着手娶你吧?总得置办点儿聘礼啊!” 连芳洲提起的一颗心忽的放回了胸腔,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 她撇嘴轻轻一哼,嗔他道:“什么聘礼不聘礼,哪里需要这样麻烦!” 她半认真半玩笑的又道:“自你来了我家之后,也不知帮了我们多少忙,便是救我,也不知救了多少次,感谢金、还有该给你的工钱,我可是在账本上一一都记着呢,便是几万两也有!你要置办聘礼,从账上支取了去便是!何必去什么仙藤山!我……我不许你去!那个地方——” 近期会有加更,而且加的比较多,会有惊喜哦 544.第544章 阿简的心思 “芳洲!”阿简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宽厚的手掌轻轻的握了握她柔软的小手,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分得如此清楚?还记账本?你少哄我了!你说的固然有点儿道理,可是我还是想去一趟。你放心,凭我的功夫,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他向来听她的,几乎从来不提什么要求,好像对什么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淡漠的态度。只要她说的,他便去做。 他一旦坚持起来,竟仿佛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令她感到无力。 连芳洲突然觉得委屈,眨了眨眼睛化去眼眶中的泪水,咬了咬唇说道:“我就是不准你去!你一去这么多天,定不是在外围转转那么简单!你想去哪儿?深入那样的深山老林腹地?不要命了吗!那是个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 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眼泪便滴了下来,她低下头扭过身子不让他看见。 连三姑奶奶都看的清楚明白,如果没有他便没有连家如今拥有的一切、便没有她连芳洲这么个人好端端的、完好无损的在他面前,难道旁人会不知? 连家所有的一切,他便是要求分一半都完全够格,他却偏要去那个要命的鬼地方! 说到底不就是男人的那点儿自尊心作祟吗? 他定是觉得他一无所有,定是觉得连家今非昔比,定是觉得他娶了她会叫旁人说他靠女人什么什么的! 他不是说过他不在乎的吗?可笑自己竟信了! 他若真的这么在乎,这个亲不成也罢!她宁可不嫁他,也不愿意他去仙藤山冒险。 他武功高强没错,可人的力量多么的有限,即便再强的武功,在大自然面前都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而根本没有人知晓那仙藤山的大山深处究竟藏着怎样的凶险,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敢进去过! 正因为如此,才更令人担心。 “芳洲,别哭,”阿简的声音依旧温柔,她同他别扭着,可惜这点儿力气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几乎没费劲儿就把扭身转向一旁落泪的连芳洲给重新扭转了回来。 他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略显粗糙的指腹抚过她脸蛋上的泪水怔了怔,然后坚定不移的将她的泪水擦拭掉。 “我想让世人知晓,你选择嫁给我没有选错!”阿简语气坚定不容商量,见她猛的抬头呆愣愣的,不禁又笑了起来,柔声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我还要回来娶你呢!” “你、你、你……”连芳洲胸腔里酸酸涩涩,感动的一塌糊涂,“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抽抽噎噎的低泣了起来,靠在了他的身上。 呜呜呜,这个人真的是坏死了!说这样的话,真要叫人感动死吗! 她更为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羞愧,他证明自己,是为了她啊!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有多不在意虚名,可为了她他却固执的去搏那未知的莽莽深林。 “别哭了,叫张叔听见还当我欺负你了呢!”阿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凑近她耳边低低笑道。 连芳洲“嗤”的一笑,顺势坐直了身,轻轻捶了他一下笑骂道:“平日里倒正经,该正经的时候倒痞上了!” “也罢!”连芳洲知道他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阻拦不得的了,倒不如安他的心,让他心里踏踏实实的去。省得到时候万一还要牵挂着自己分了神,反倒有可能会出了差池。 不!不会的!该死该死,我胡思乱想什么呀! 刚刚想到“差池”两个字连芳洲的心便剧烈一跳,在心里呸呸呸一通。 “我等你回来!”连芳洲强迫自己那乱跳的心平静下来,勉强向阿简笑了笑,轻轻说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时时记得我在等你。阿简,我此生只会嫁给你一个人!” 她不愿意说不吉利的话,但这话却相当于说了一切。 无论你回来还是没有回来,我这一生都只嫁给你一个人!你若不回来,我便不嫁了。 阿简却是想也没想,一扬眉坚定的吐出一个字:“好!”又笑道:“你便好好的准备当新娘子吧!很快咱们便要成亲了!” 连芳洲脸上一热,微微嗔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安定了几分。 他如此有把握,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两人刚回到家,三姑奶奶便把连芳洲拉到一边去问话了,絮絮叨叨的问她喜欢什么样式的床榻衣柜梳妆台、四季的衣裳每一季先置办八套够不够、要不要再打些新式样的首饰?还有胭脂水粉,也该买些新来的货品…… 又叮嘱她别忘记给阿简做鞋! 连芳洲听得头都大了,还好苏锦、红花等十分热情的伸出援手帮她赶制嫁衣,到时候她只需要象征性的在上边补几针就可以了,要不然,更要被三姑奶奶念叨死。 “过两日咱们一块儿去一趟城里吧!我亲自去看看,你也帮我挑一挑!”连芳洲笑道。 “好好!这样也行!”三姑奶奶便笑道:“明晚张婶说要请咱们家过去吃晚饭呢!那就后天去?” 也许是家里有了下人,三姑奶奶一下子太清闲了不适应,在连芳洲和阿简成亲这件事上三姑奶奶表现出了无以伦比的热情,当下咄咄逼人的道。 “好吧!”连芳洲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姑奶奶这才满意的走开。 第二天,吃过中午饭没有多久,张婶婆媳便忙着开始准备晚饭了,李娟也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张婶和李叔早就琢磨着要好好的请连芳洲一家子吃顿饭,自然是下了血本的准备款待。 杀了两只鸡,一只跟蘑菇、莲子、枸杞、板栗一块儿清炖,另一只则大锅重油重料的炒,一块上好的五花肉,与梅干菜一起做一碗扣肉,一大块排骨做粉蒸排骨,还有土豆炖牛肉、香菇韭菜猪肉馅酿豆腐、红烧鲤鱼、清蒸酿冬瓜等,准备做一大桌好吃的菜。 婆媳两个外加李娟忙得陀螺似的足足忙了一下午。直到太阳差不多落山,除了需要现炒的基本上都弄好了。 张婶尝过了味道,又查点了一番没有什么遗漏的,便脱下围裙、洗了手,让李娟照看着,叫过赵氏去里边屋说话。 545.第545章 你嫂子说了什么 “娘!啥事儿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啊!”赵氏笑嘻嘻的从外头进来。 张婶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忍不住就轻轻叹了口气,正色道:“正经事儿,你可听清楚了!” 见赵氏神情认真了两分,张婶便接着说道:“芳洲他们是来吃饭的,你可不要乱跟她说什么话!今天不能说,明天、后天、以后也不准去找她乱说话,听见没有?” “娘!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乱说话呢!”赵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听到张婶这么说,神情一松,忍不住好笑了起来。 “哼!”张婶冷笑,瞄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昨天你娘家嫂子来找你,就没跟你说什么?” 赵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一滞,慢慢的低下了头。 张婶便轻叹道:“不是我爱多嘴!芳洲那是信任三合,又看在三合有几分聪明能干的份上,才把那么大的生意交给他来打理。你当这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若做坏了,就算芳洲不会说什么,难道咱们自己心里头过意的去?你哥哥嫂子光看到咱们家起了大房子,却没想过三合付出了多少!上回三合回来你也看见了,晚上还熬夜看书呢!你那哥哥大字不识一个,又是个光会种地的,三合能把他带去吗?如今咱们村里除了三合也还有三个人也在榨油坊,你看看哪一个不是认得几个字或者先前做过生意的?若三合叫人家给比下去了,咱们脸上也无光不是!咱们不能帮得上他,也不能给他拖后腿呀!再说了,那榨油坊要什么人,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要弄个做不成事儿的进去,那不是叫人说闲话吗?论理这些话不该我说,可你嫂子要是再这么一趟两趟的纠缠这事儿,可别怪我不讲亲戚情面!如今家里头宽裕些,你时不时帮衬个三两五两的我没啥说的!但就是不能连累了三合!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们李家的媳妇!” 赵氏听得垂下了头,只有说“是”的份,忙道:“娘,您误会了!那个,我上回就同我嫂子解释明白了,我哥哥嫂子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她昨天来,不是说这个,是……” 赵氏把心一横,罢了!不经过婆婆这一关是不行了,她都已经知道大半了! 赵氏便忙笑道:“我嫂子是想和我哥去螺蛳山那边帮忙养鸡养鸭子什么的呢!娘,这个他们总会做吧,要不,您帮忙问问芳洲?您要是说了啊,芳洲一准答应!” “这就怪了,”张婶有些奇怪的看了赵氏一眼,道:“你嫂子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来了?” 赵氏只得老实交代:“我嫂子娘家不是在那附近村子上嘛……她,她前阵子回娘家,特意跟人去螺蛳山看了一回,说是那儿还不错,又是惯熟的活儿……” “我说呢!”张婶笑道:“你那嫂子是个再精明不过的,断不会平白的生出那样的念头!如今那边早已经有人在照看了,难不成让芳洲辞了别人、再雇你哥哥嫂子?” 张婶脸色一凝,道:“简直胡扯!别说芳洲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她勉为其难这么做了,别人还不得戳我们李家的脊梁骨!再说了,我也听说了,那螺蛳山那边养的鸡啊鸭子啊可不是十只、二十只,而是上万!这么多可不是好侍弄的,万一染了病,可不是小事儿!你哥哥太老实,你嫂子又太聪明,他们可不适合!” 又是太老实,又是太聪明,却不适合?赵氏听得稀里糊涂的,有些疑惑的看向张婶。 你倒是随了你哥,太老实了! 张婶在心里暗叹一句,只得说道:“你哥哥太老实了,不会主动找事儿,只怕就算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一开始也看不出来,等他看出来啊,只怕就晚了!你嫂子呢,不是我说,太聪明的人啊心眼也多,惯会取巧,也容易坏事的!” 赵氏这回听懂了,脸上微微的有点儿发红,动了动唇,却说不出来什么。 因为她很明白,婆婆说得一点也没错。 “以后别乱答应你嫂子什么!”张婶叹道:“她要是再来缠着你,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让她来找我好了!” “是..婆婆。”赵氏只得点头答应了。 找婆婆?那嫂子可就白找了,婆婆是不会答应的。 “你可记住了,别到时候又犯迷糊!”张婶又警告道:“你可别想背着我私底下去找芳洲,你应该知道这种事儿最终也是瞒不过我的!” 这一句话把赵氏所有的小心思都堵死了,赵氏吓了一跳,忙陪笑道:“娘,您说到哪里去了!我,我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背着您做什么呀!再说了,芳洲可不一定卖我的面子呢!” “倒算你还是个明白人!”张婶笑了起来,语气也缓和了,柔声道:“你别怪我管的宽,唉,咱们有今天的日子不容易,芳洲也不容易,别叫人为难!至于你哥嫂,我还是那句话,能帮的你就帮,我不会多说什么。只你别忘了,你和三合将来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这日子说到底是你们在过,自己得心里有个数!娟的嫁妆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要钱做什么?” 赵氏心中暗服,低头应是,心里忍不住也有两分埋怨嫂子不为自己想想。可是—— “娘,”赵氏忽然又开口,犹犹豫豫的看了张婶一眼,道:“三合他,他如今可是掌柜呢,将来比现在只会更好。他,他会不会在外头有女人呀,毕竟——” “你说什么?”张婶脸色一变,厉声打断赵氏,盯着她冷冷道:“你没有这么多心眼儿,不可能会平白无故的说这种话,是谁教你的?” “我..”赵氏顿时有点儿心虚心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来。 停了停却是咬咬唇倔强的小声道:“我也没想错啊,他在外头经常一两个月才回来一回,我,我怎么不担心!” 张婶皱了皱眉,道:“胡说八道!你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我可明明白白我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儿!再说了,他不是说过等过个一年半载事情稳定没这么忙了,便接你一起进城吗?你呀你呀,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张婶眼睛一瞪:“是不是你嫂子教唆你的!” “我..”赵氏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张婶。 张婶又气又恼,恨道:“你那个娘家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什么不好挑拨这种话!她是跟咱们家有仇吗?非得搅合得咱们家家宅不宁才罢休是不是!你也是个蠢的,她三言两语你就信了!” 张婶说着冷笑:“说了这个不算,想必她还说了让你多多照应他们,帮他们谋个好差事做,他们过得好了,你也有个靠山,在婆家底气也足些!万一将来我们家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他们也好帮你出头是不是!” 赵氏的头更低了,恨不得埋进胸口。 张婶见果然如自己猜测的这样,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缓过了劲儿,冷冷道:“以后你嫂子再来,就在堂屋招待,不要再单独同她在一处说话!你嫁过来也有三四年了,我们什么时候刁难过你、什么事上委屈过你?你那嫂子,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赵氏忍不住呜咽起来,道:“娘,我,我知道错了!我,我不听她的便是!娘,你,你可千万不能生我的气啊!” 张婶顿觉哭笑不得,叹道:“我们是一家人,我动不动生你的气做什么!你能明白就好!我可告诉你,三合没这样心思,你可千万别疑神疑鬼问他防他暗地里查他,万一弄巧成拙,哼,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都是好脸面的,如今他又管着生意,更不能伤了他的脸面叫人笑话!” 赵氏低声应是。 张婶便道:“行了,去洗个脸收拾收拾,看看菜都怎样了,和娟摆桌子吧!我看芳洲他们也快来了!” 赵氏答应着,又道:“要不要再去请一请他们?” “不用。”张婶摇了摇头:“用不着如此,芳洲他们不是这么喜欢摆架子的人!” 张婶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没有回头,却说道:“咱们家小门小户,只想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什么小妾之类的东西断不会有。如果三合真有一天犯糊涂,我和你爹自然给你做主!” 这话说到了赵氏的心坎上,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精神一振,欢欢喜喜的道:“谢谢娘!” 张婶笑笑,抬脚去了。 不一会儿,连芳洲一家子果然便热热闹闹的来了,张婶开门迎了他们进来,笑着道:“我说你们也该来了!快进屋坐,饭菜马上就好!” “我们可是掐着点来的呢!来了就可以吃,一点儿不用帮忙干活!”连芳洲笑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清吸了吸鼻子,拉着张婶笑道:“张婶张婶,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呀!好香呢!” 张婶最是怜爱这个小丫头,牵着她的小手笑道:“做了好多,等下你可要多吃点哦!” 连芳清“嗯嗯”点头,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的又笑问道:“张婶,吃不完可不可以带回去慢慢的吃啊?” 众人“轰”的又笑开了。 “你可真好意思!”连泽笑着羞她。 张婶却是喜欢得什么似的,乐得笑呵呵的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清儿你喜欢,都带走都可以!” 546.第546章 阿简进山 众人说说笑笑着进屋,果然饭桌已经摆起来了,三姑奶奶要去帮忙,叫张婶拉住了,笑道:“这可用不着!今儿你们都别动,我们娘三个自己来!” 连芳洲便笑道:“如此生受婶子了!李叔呢?还没回来啊!还是等李叔回来再吃吧!” 张婶笑道:“他下午去放牛,应该差不多也回来了!放心,他比你们还会掐着点呢!” 说得大家又笑了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李叔就回来了,先前的话应了景儿,不觉又说笑了几句。 饭菜很快上桌,乡下人没有那么多规矩,团团围坐着,甚是热闹。 热热闹闹用过晚饭,又坐了好一会儿聊天家常,连芳洲一家子才起身离开。 回到家里已经夜深,众人都有些困了,便都准备洗漱睡觉。 忽然想起明天大清早阿简就要去仙藤山,连芳洲的心就是一紧,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向他看去。 阿简也正向她看来,四目相对,他笑了笑,不觉迈步来到她身旁,低声笑道:“等着我回来,不要担心我,你该相信我的本事。” 他忽然又笑道:“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啊!你不会看错人的!” 连芳洲被他说得忍不住“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叹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 说到后来,连芳洲的语气又带上了幽幽的叹息,柔声轻叹道:“阿简,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你,我想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芳洲……”阿简的心一颤,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他突然有一刹那的后悔,改变主意的话几乎冲口而出。 “你放心,我答应你第一会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会平安回来的,咱们还要一起去周游天下呢!” “嗯!”连芳洲轻轻点头,这时才发现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的一干二净了,只剩下他二人在当地了。 不用问连芳洲也知道定是三姑奶奶又在为他两个行方便了! 自打这门亲事说定以来,三姑奶奶是不遗余力的为他们行方便啊! 只是,她这样也太欲盖弥彰了,叫人怎么好意思…… 连芳洲不好意思再与阿简在外头说话,柔声道:“我们进去吧!你别忘了答应我的话……” “自不会忘!”阿简一笑,与她进屋。 第二天,等连芳洲出房间下楼的时候,阿简早已出门去了。 这一夜她都没有睡踏实,白日的第一丝亮光透入房间她便已经醒来,心中亦在默默的惦记着:这个时候,他想必已经起床、就要出发了吧? 那一刻她很想起身去送送他,终究没去。 多看一眼、多见一面、多说几句话又能怎样呢?不过耽搁他的时间罢了!他横竖是要去的!只要他快快去,快快回,那便是了。 这件事儿目前除了连芳洲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快要吃早饭的时候没看见阿简,三姑奶奶便顺口问连芳洲:“阿简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呢!要一时回不来,给他留点儿吃的?” 她还以为连芳洲又让阿简去做什么了呢! 连芳洲心里头苦涩暗叹,神色淡淡的说道:“阿简有事儿出了远门,恐怕得十来天才回来!” “什么!”不光是三姑奶奶,连泽、连澈等全都愣住了。 “阿简哥去做什么了?他一个人去的吗?”连泽忙道。 “你们都快成亲了,他这是去哪儿啊!”三姑奶奶也急了,心里头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别不是逃婚了吧?哎哟,这可不行!这叫芳洲的脸往哪儿搁呀!这以后,可真就再没有好人肯娶她了! “大惊小怪!”连芳洲见他们如此心里头也是闷闷的难受的紧,面上却淡淡笑道:“他有点儿私事去办。放心吧,他会尽快赶回来的!我说的十几天那是往最大期限去说的,没准六七天、五六天就回来了呢!” “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三姑奶奶忙又问道。 连泽、连澈不觉目露赞赏,三姑奶奶这句话问的真是太对了! 连芳洲却是一滞,这个,要怎么说呢? “哎呀你倒是快说呀!”三姑奶奶急了,忙道:“你们成亲的日子已经订好了,他可一定得赶回来!” 连芳洲忙笑道:“我自然知道他去了哪儿!放心吧,在澈儿考试之前他就会回来的!” 这还是连芳洲坚持的结果,她说,若是他不回来,澈儿的心情必定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考场上发挥不好怎么办?于是阿简便答应了,一定在连澈考试之前回来。 算起来,最多也就是十四天功夫。 “那就好!”三姑奶奶便放了心,说道:“要是到时候耽搁了,咱们就找他去!” “嗯!”连芳洲勉强笑笑。 连泽和连澈显然心里仍有疑问,两人总觉得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不过三姑奶奶这么问,姐姐又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连泽又去了城里,连澈依旧埋头用功,连芳洲则跟着三姑奶奶一起为自己的婚事忙碌的准备着。 只是每当忙着这事儿的时候,心里便情不自禁的额挂念起阿简来,也不知他这会儿到了哪儿,有没有碰上什么毒虫蛇蚁、凶残猛兽?也不知那深林深处究竟是个什么样,到底有多危险?深林中向来潮湿,那里只怕也同样吧?他只怕要吃许多苦头了,特别是晚上…… 越是往深了想,她心中就越不安,简直到了百爪挠心的地步。 有一天晚上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背后冷汗涔涔,胸腔中心怦怦的跳得剧烈,连芳洲喘息着,许久才恢复了平静。 她忍不住暗暗的后悔起来,早知道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让他去的,这个人,固执起来也太恼人了些…… 心里一时又念又恼,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幸亏三姑奶奶不是个细心的人,全心全意又在准备她的婚事这件事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苗头。 倒是碧桃和春杏两个似乎瞧出了些许端倪,只不过两人是下人,不敢乱说。 转眼就到了四月,童生考试是在县里举行,定在四月初六,连芳洲早几日便在客栈里订了好几间房间,考试的前一天与连澈一起住进去。 547.第547章 思念 一共得考三天,虽然离家也不远,而且童生考试不像乡试,得在考场中连续呆上好几天不得外出,每天早上进场,考完了便可出来,第二天再考一场。 如今有马车,虽然回家也不算远,可早上却得起得比较早,倒不如住在城里更加方便。 进了四月,人人都念叨起阿简来。 三姑奶奶更是问了连芳洲好几次,问的连芳洲终于拉下了脸,她这才叹了口气不问了。 “我都不担心你们急什么呀!放心吧,阿简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吗?办完了事儿,他会回来的!”连芳洲语气轻松无比,却只有她一个人知晓自己心里有多么担心与期盼。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四月初四这天傍晚,风尘仆仆的阿简回来了! 晚春时节,万物争发,正是好好打算一年的开始,农人们辛勤劳作,基本上是快要天黑的时候才舍得从田地里回家。 阿简回来的时候,一路上邂逅了无数扛着锄头、挑着担子、牵着牛正准备归家的农人。 阿简笑着同众人打招呼,众人却是惊呆住了。 他的身上风尘仆仆,肩上扛的除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褡裢口袋,还有一大卷五彩斑斓的兽皮。 “呀,那是什么!不会是虎皮吧!” “我看就是!” “阿简又去打虎了!” 有那胆大性格、好奇心又重的忍不住上前唤住了阿简相问,众人“呼啦”一下子都围了上来,竖起耳朵倾听。 阿简巴不得。 他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众人的,便笑道:“两张虎皮、一张熊皮、还有四五张麂皮、一张狐狸皮,这口袋里有灵芝、熊掌、熊胆和一些虎骨,收获倒还不错。” 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睁得溜圆。 “都是好东西呀!哎呀,阿简就是厉害!这是上哪儿弄来这么多好东西!”众人忙问。 阿简微笑道:“仙藤山啊。” 先前只是倒抽凉气,这会儿是齐齐“啊!”的惊呼了起来:“什么!仙藤山!” “阿简就是厉害啊!那个地方,谁敢去呢!”众人无不叹服,目光中满是羡慕敬畏。小青年们那沉寂荒废已久的心受了刺激又熊熊的燃烧起来了。 不约而同的想:要是当初我坚持下来跟阿简大哥习武,是不是我也能去逛一逛仙藤山呢,不知道现在开始学还迟不迟…… “阿简大哥,您还缺银子花呀!去那里做什么!”一人好奇的笑问道。 “是啊是啊!”众人都好奇起来,都道:“那多危险呀!你又不缺银子花!” 阿简笑道:“虽是不缺,可我想为芳洲送几件特别的聘礼,所以我就去了!那仙藤山虽然不是个寻常去处,我却也算有惊无险,这一趟倒是值得!” “聘礼!”众人恍然大悟,叹道:“原来如此啊!” 忍不住又叹道:“阿简你这份心意,那真是,啧啧,多少银子都买不来!” “是啊是啊,除了阿简哥,旁人再也做不来这样的事!” “真好胆识、好本事!” “芳洲有福气!” “那倒是!” “……” 阿简扬眉微笑的听着众人这些话,又笑道:“到时候还请各位前往喝一杯喜酒啊!” “那是那是!”众人哄笑道:“就算你们不请,我们也要厚着脸皮去的!你们一个是财神,一个是武神,再没有比这更般配的了!我们说什么也得去沾沾福气啊!” 说得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哄笑声中,阿简亦笑了笑,便道:“各位能来就好!我一去多日他们只怕也担心,我就先走一步了!” “请吧!请吧!”众人笑着,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看着阿简大步去了。 众人也一起往村里走,一边走仍然控制不住兴奋的纷纷议论着,又叹又赞。 好几个小青年还相互邀请着,明儿结伴上连家去瞧瞧稀罕,虎皮熊皮什么的,可稀罕得紧啊! 原本好些人不知出于羡慕嫉妒还是真正的不屑鄙视,反正心里头对阿简娶连芳洲是分开看不上的。 不敢明着议论与连家相关的事儿,私下里却是甚为瞧不起阿简,觉得他就是个靠女人吃饭的男人而已!至于阿简对连家的付出,他们都选择性的忽视了。 再有一些人,则鄙视连芳洲,阴暗的认定她准定是跟乔家那个小子发生了什么事儿,没有人要了,欺阿简没爹没娘,成了亲也好控制,这才急匆匆的要跟阿简成亲! 直到今日,任凭是谁,也找不出什么酸话来说。单凭阿简这身本事,到了哪里谁又敢小看?除非他心甘情愿,谁能欺负他?谁还会认为他好控制? 而无论哪一个男人,尤其是像他这样有真本事、有血气的男人,绝不会愿意戴一顶绿帽子,也就是说,连芳洲必定还是清白的! 这个女子,有眼光啊! 那发家史就是一部传奇,想不到择婿的眼光也这么毒辣! 身为与她一个村的大房村人,众人心中也不禁与有荣焉起来:大房村有了如此厉害的两个人物,还有谁敢惹?只要跟着他们走,一定有肉吃! 当阿简回到连家,吃惊之余所有人都乐坏了,围着他热情得堪比三伏天的太阳。 连芳洲看到阿简的那一刹那,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手脚忽然没了力气,扶住门廊下的柱子才勉强站得住脚步。 她脸上的笑,却是灿烂如最鲜艳的娇花! 他终于是平安的回来了! 阿简一眼瞧见她,心中便是一阵怜意;她瘦了,脸色也有点儿苍白。 他很想过去握着她的手柔声细语的同她说一阵话,可被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等包围着,只得暂时压下这个想法。 进了屋坐下,碧桃斟上茶来,阿简这才得空闲喘一口气。 这时候,三姑奶奶等才知道阿简是做什么去了,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除了连芳清和连澈。 两个小家伙无不崇拜、两眼放光的惊叹了一声:“阿简哥哥你好厉害哦!”就被三姑奶奶训了几句。 “你真是太大胆了!那地方是人去的吗!你,你这不是想吓死我们啊你!唉,唉,叫我说什么好呀!真叫我说什么好呀!”三姑奶奶气喋喋的,不停地叹着气,气得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548.第548章 归来 连芳洲不做声,难得矜持的、乖巧的坐在一边,闻言只白了阿简一眼,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阿简朝她瞟了一眼,接收到她的白眼,含嗔带幽怨,既恼又心疼,阿简的心都软了,恨不得只有他二人,好诉一诉衷情。 “三姑奶奶,”阿简微微笑着打断了三姑奶奶的叹息抱怨,笑道:“就是怕你们担心,所以我走的时候没跟你们说啊!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三姑奶奶哼了一声,道:“你这会儿回来了当然说得轻松,这要是没回来我们上哪儿找你去?我家芳洲成了笑话,你连个收——呸呸呸!总之就是你不对!” 她一顺口就想说“收尸”,还好及时刹住了。 连芳洲也吓了一跳。这话,可是不吉利,她不爱听! “是,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阿简好脾气的说道,又笑道:“不过这一次,就算再选一次我也会去这一趟的,我要给芳洲寻一份与众不同的聘礼!” 三姑奶奶怔了怔,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片刻才叹息着道:“唉,难怪芳洲这么喜欢你,瞧你平日里话也不多,不声不响的,谁知道倒是个会哄人开心的主儿!可你就不想想,万一你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你让芳洲怎么办!你就算杀过狼杀过虎,也保不齐会有万一不是?你以后万万不能做这种事了!你和芳洲白头偕老、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才是什么也比不上的要紧事儿!” 连芳洲百感交集。 阿简呆了呆,忙道:“三姑奶奶,我明白,我会好好陪着芳洲一辈子的,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涉险!” 连芳清见阿简哥哥一直挨训,有点儿听不下去了,想到三姑奶奶最听姐姐的话,不由晃了晃连芳洲的胳膊撒娇道:“姐姐、姐姐,你让三姑奶奶不要怪阿简哥哥了嘛!阿简哥哥回来一定累了!” 这小丫头!连芳洲一怔,有些尴尬,看向阿简,虽然看不出他有什么疲惫不好,仍觉得心疼,便看向三姑奶奶。 她还没说话,倒是三姑奶奶惊叫道:“哎哟,多亏了清儿提醒!你是快要做新郎官的人了,可得休息好!快洗个澡换身衣裳去,等下吃了饭好好休息几天,没伤着哪儿吧?” 阿简笑笑,一张嘴正想要说“没伤着”飞快的瞟了连芳洲一眼当即改了口说道:“胳膊上有一点儿擦伤,也不知道芳洲那里还有没有药?” “擦伤!”三姑奶奶脸色一变,大呼小叫道:“严重不严重!” 连芳洲、连芳清、连澈也是一脸的关切担心。 阿简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会这么大,心下忍不住有点儿愧疚,连忙道:“不严重!不严重!只是一点儿小小的擦伤而已,真的不严重!” “那也不行!在山上一直没处理,也不知道会不会恶化,哎呀,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芳洲,你那里有没有药?还不快点拿去?”三姑奶奶忙道。 “劳烦你等会给我送过去,我先回房间。”阿简朝连芳洲笑笑,起身便走。 连芳洲怔了怔,便也起身上楼回房间。 取了个药瓶,连芳洲来到阿简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刚要叫他,就像他一直在门后边等着她一样,那门立刻就开了,倒把连芳洲给吓了一跳。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简拉进了房间,忍不住低低惊呼。 然后,撞入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被他紧紧的抱住,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 连芳洲脑子一阵眩晕,身不由己的,亦或是根本没想过“反抗”两个字,柔顺的紧贴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声,如擂鼓般一声声响在她的耳中心上。 “怎么瘦了这么多,我说了会平安回来必定会,我从来没骗过你的!”阿简用力抱着她的柔软的腰身,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低哑而温柔。 连芳洲眸光如水,嘴角情不自禁微微翘起,这个人,她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呢! 心里这么想着,神情这么甜蜜着,眼神这么温柔着,她的身子却挣扎着、手却抵在他的胸前要将他推开,淡淡说道:“你快点把药擦上吧,赶紧处理伤口,万一伤口溃烂可就麻烦了!” “呵呵!”阿简低笑着,抱着她纤腰的手一松放开她,却是顺势将她的双手握在掌中,额头亲昵的抵在她的额上,蹭了蹭,柔声道:“明知我那么说只是想你有借口来看看我,咱们好好说几句话而已,我哪有什么伤!” “就知道你弄鬼!”连芳洲心中一甜,嗔他道:“你可把三姑奶奶他们给吓着了,亏他们那么关心你!你快点洗澡换衣裳好出去吃饭吧!咱们有的是时候说话,不急在这一时!” 想到他这些日子在那深山老林里也不知道都是怎样过来的、都吃了些什么东西,连芳洲便不禁一阵心疼,既想细细问一番又挂记着他的身体,忙推他笑道:“快别磨蹭了,大家都等着你呢!碧桃已经准备热水去了,你赶紧去洗澡!” 阿简却不肯放她,她推他,他将她的双手握得更紧,笑道:“咱们有的是时候说话那是以后,我现在却有点儿等不及了!我从来没有离开你这么长时间,芳洲,我是真想你呢!” 连芳洲觉得脑子有点晕,心也晕晕乎乎的,身子仿佛失去了大半的力气,飘飘然似的。 脸上红霞乱飞,眸底春意绵绵,心底更是柔软得冒泡! 果然女人最听不得情话什么的了。 她低着头,小声的道:“我也想你,你要再不回来,我真会疯。” “是我不好!”阿简握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连连亲吻,柔声道:“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往后成了亲,咱们****夜夜都在一处!” 连芳洲听着这话心头一跳脸一红,抬眸撩他一眼,嗔他笑着啐道:“你嘴里,可也越发没个正经话儿了!” 媚眼如丝,风情万种,软笑娇嗔。 眼前站的是自己的心上人,而且是准媳妇,再过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会是与自己睡一张床、一个被窝的的娘子,若见了这般风情还能忍得住不做什么,那就不是男人了。 阿简呼吸一促,猛的一手擒着她的下巴,一手扣着她后脑勺,低头对着樱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连芳洲闷哼娇吟,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之下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樱唇轻启,反手抱着他没有一丝赘肉的精壮腰身,软软的攀着他任他亲吻。 549.第549章 诉情 独属于他的浓烈的男子气息潮水般倾压而来将她包裹住,一呼一吸间全是他的味道,他的吻不温柔也不狂野,却充满着力量,充满着不容她抗拒的力量。 在这样浓烈强烈的的力量里,她几乎迷失了自己。 以至于他放过她的时候,她还有点儿发傻,脑子里还是雾蒙蒙、晕懵懵的,傻乎乎的看着他,满眼的迷离。 “你这个样子,是要再来一遍吗?”阿简笑着,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唇,刚刚经过他的滋润,饱满的唇水润润的,饱满娇嫩,无限可怜可爱。 阿简这话原本是戏谑,不由得却真动了心思,眸光一敛,低头忍不住又要吻她。 “别!”连芳洲总算找回了几许清明意识,慌忙抬手抵住了他,忙道:“不许啦!等会儿他们看见……” 唇上还有些生疼呢,也不知道肿了没有,要是叫人看出什么来,她岂不是要羞臊死! 阿简呵呵一笑,柔声道:“好,我听你的!今晚早点歇着!” 这话的意思是叫她早点回房,他好去看她。 连芳洲脸上一热心上一跳,没好气道:“你还惦记着这呢!今晚你正该早点歇着才是!” “可是不与你说说话,我怎么睡的着呢!”阿简很是无辜的道,声音有点闷闷的,听起来好不委屈。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什么时候他还会拌无辜可怜了! “快些收拾吧!我先去了!”她抿了抿唇,一笑迅速转身欲走。 她脚下快,他的手却更快,一下子便拉住了她的手腕,笑道:“再让我亲一下,亲一下再走好不好?” “……”连芳洲脸红心跳,这个人,越来越了不得了! 阿简得意低笑,抱着她在她脸颊上用力亲了两口,微凉的唇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唇,柔声道:“去吧,今晚等我!” 什么话! 连芳洲白他一眼,匆忙去了。再听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走得开。 出了他的房间,连芳洲大大的呼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赶走两分肺腑间那完全充斥着的他的气息,又抬手轻轻拍了拍脸颊,觉得不那么热了,理了理鬓角碎发,摸了摸嘴唇,这才露出从容朝堂屋走去。 倒是她想多了,三姑奶奶巴不得她同阿简发生点什么呢,生怕她面皮薄自不会探究,春杏和碧桃有八卦之心碍于身份也不敢探究,连芳清还小呢,连澈虽沉稳懂事了不少,在这上头却也是不懂的,倒没有人问她干嘛去了这么久的问题。让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没多大会儿,阿简便回来了。 换上了干净的藏青长衫、皂面千层底布鞋,头发湿润润的也刚洗过,浑身带着一种清爽的味道。 连芳清早对着他带回来的那一卷皮子和口袋瞧了半天,他没来,谁也没动。 见他来了,连芳清忙奔上前拉着他的胳膊笑道:“阿简哥哥、阿简哥哥,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呀!你快打开让我们瞧瞧嘛!我都快等不及了!” 阿简瞧了连芳洲一眼,笑着说好,便蹲下去先将那一大卷皮子解开。 一层又一层打开,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除了虎皮特征明显,一看便识得,其他的众人都不认识,不要说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就是连芳洲和连澈也不认识。 听阿简说是熊皮、麂皮、狐狸皮,那麂皮、狐狸皮也就罢了,熊皮却将几个人都吓了好一大跳,吓得三姑奶奶双手合十念起佛来。 连芳洲心里既欢喜又酸涩,幽幽的望了他一眼。 阿简忙冲她笑了笑,露出一个“我很好,真的很好,并不曾遇险”的笑容。 连芳洲无声轻哼扭过头去。懒得看他! “这些皮子,过两日便送去城里皮毛店里处理一下,制成熟皮,便可以收起来了,等到了冬天,做垫褥还是皮袄,都是极好的东西。”阿简笑着道,又将那口袋打开,从里头小心的拿出三朵硕大的灵芝,用大树叶子包裹了好几层的熊胆、好些虎骨等物,笑向三姑奶奶道:“这虎骨和熊胆可泡酒,灵芝收着也是好东西!这么大一朵的灵芝,我也从没见过呢,那仙藤山,倒是个好地方!三姑奶奶,我这份聘礼还拿得出手吧!” “拿得出手!拿得出手!”三姑奶奶笑呵呵的啧啧称赞,叹道:“阿简,你对我们芳洲可算是真用心了!哎,就凭这个,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这话阿简自然是爱听的,便笑道:“我就是不想让人笑话芳洲,不想让人笑话她嫁个不中用的男人。” “胡说!你比谁都好!”三姑奶奶立即笑着反驳,又道:“不过呢,这聘礼怎么着也得有几件首饰呢,光是这些可不行!” “三姑奶奶考虑的周全,”阿简点点头,沉吟道:“要不,我卖掉一些东西——” “不行!”连芳洲连忙反对,说道:“这些东西一样也不许卖!” 不光是珍贵难得的问题,而是这些东西都是你特意为我寻来的,怎能卖了? “好,那就不卖,”阿简好脾气的笑笑,道:“那就把我工钱支了吧,过几日咱们去买!” “对对,这样最好!”三姑奶奶也笑呵呵的。这么柔软的皮子,这么大的灵芝,卖了岂不可惜! 正说着碧桃来催请用饭,几人便将东西仍旧收拾好去用饭。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连澈都一个劲儿的殷勤关心阿简,都说他这些日子一定辛苦了云云,劝他多吃。 倒是连芳洲,想要关心他却多少有些迟疑犹豫,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她得避嫌啊!于是反而变成了最不关心的那一个。 于是阿简便有些幽怨的看了她好几回。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心中又是不忍,只得笑着含糊说了几句。 晚饭过后,连芳清便缠着阿简问个不停问他在仙藤山的经历,三姑奶奶的好奇八卦之心也很强烈,也在一旁不时的问,听得津津有味。 连芳洲见了心里直好笑,他还想早点回房呢! 可连芳洲显然低估了阿简的人品,他只略略表现出两分困倦,三姑奶奶和连芳清立刻很体贴的按捺下好奇心,让他快回房间休息。 550.第550章 考试之前 三姑奶奶还问他想吃什么,明天一早给他做,关心得不得了。 阿简在这上头素不在意,谢过三姑奶奶只说随意,三姑奶奶不一会儿便去吩咐李嫂子,让她明早早早的炖一只鸡,记得要放红枣白果枸杞.. 阿简回房间的时候,频频向连芳洲使眼色,倒叫连芳洲有几分心虚,脸上一热避开了他的目光。 得不到她的回复,阿简可不肯就这么走,眼神越发直勾勾的。 连芳洲又恼又羞,只得向他使了个眼色,阿简一笑,这才去了。 连芳洲暗暗松了口气,不想刚刚收回目光,却对上三姑奶奶那笑眯眯的笑脸,连芳洲顿时一滞,情不自禁的脸上大红。 三姑奶奶呵呵一笑,见她害羞忍不住安慰道:“我啥也没看见……” 连芳洲逃似的跑了开去。 跑出了老远,心里还在怦怦的乱跳。 至于这一夜,连芳洲有没有早早的回房,阿简又何时去寻她倾诉衷情,就不得而知了。 阿简去了仙藤山为连芳洲置办聘礼的事儿很快传遍了大房村,传遍了十村八寨,一拨一拨的人来连家宅子里看稀罕,熊皮、虎皮固然难得,那最大的一朵灵芝足足有个大圆盘那么大,这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着实看得所有人惊羡不已! 大家纷纷笑说这简直就是老天特意准备的厚礼,他二人真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云云。 大姑娘小媳妇们见了,心底更是羡慕,倘若这世上也有个人这样对自己,便是穷得家徒四壁,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嫁了。 当然,有这等本事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一辈子家徒四壁呢! 所以说,众人最后的感慨归为一句话:连芳洲的命真的是太好了! 连芳洲心中自是欢喜无限,见阿简亦颇为得意时却又给他泼冷水,警告他再也没有下一次。 阿简目的已然达成,自不会再有下次,忙不迭的答应了她,顺便柔声细语说些好听的情话哄哄心爱的准娘子。 那仙藤山果然名不虚传,其中种种凶险不足为外人道也。阿简也不想再来一次,他还要陪着她白头偕老呢! 四月五号下午,连芳洲和阿简陪着连澈进城,与连泽会合,住进了客栈里。 明天,连澈就要参加童生考试了。 小家伙穿着新做的宝蓝色交领长衫、千层底黑面布鞋,眉头微蹙,神情格外的严肃认真。 尽管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他心里依然忍不住紧张。 因为他不是仅仅想考中那么简单,他是冲着第一名来的。 而参加童生考试的一百二十来号人中,他的年龄却是最小的。 除了比他大几岁的少年郎外,还有那二三十、三四十的成年人。 光看年龄,连澈心里的压力便不可谓不大。 到了客栈安顿好,连芳洲便笑着向连澈道:“走吧澈儿,咱们去你明儿要考试的县学外头瞧瞧去!熟悉熟悉地方!” 要是在现代,像这样的大考之前,学生们都会前往考场踩踩点,好歹对考场有个印象,心里头也会踏实一点。 要知道人对于未知的事物心里都会没底,会下意识的怀着恐惧的心思,而一旦见着了,那份没底的心思自然就去了大半。 古代当然没有这么现代那么人性化,考场早在三天前就封闭起来了,去看也只能在外头瞧上几眼,不过连芳洲认为去看看总会有点儿用。 小家伙到底年纪还小,看着他绷紧了的弦似的,外表偏又故作从容不愿意让他们担心,她便觉心疼。 “好!”连澈眼睛亮亮的,果然也是想去的。 县城不大,时间还早,四个人也没乘马车,就这样一边说笑散步一边朝着县学的地方走去。 走了大约两刻多钟,便到了地方。 果然已经戒严,门口十数米开外的地方竖着大大的“肃静”、“回避”的木牌,六名公差腰间跨刀,面无表情的挺立一旁,隔绝着闲杂人等。 “姐姐,明天我就要在这儿考试啊!”连澈好奇的朝前边张望着,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对!”连芳洲笑道:“不过百来号人罢了,那些上了年纪的可见资质不怎么样,可以忽略不计,同你差不多年龄的,都没你懂事聪明,所学有限,所以啊,你只管当做平日里交作业那般对待就可以了,不用担心!” 连芳洲这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连泽虽然对姐姐的话有那么一点儿不认同:考试是多重要、多要紧的事儿,怎么能当做平常一样对待呢? 不过对于姐姐的话,他就算不认同也是听的,姐姐这么说,应该自有姐姐的主意,他之所以不认同,那是他没有领悟到姐姐的用意。 连泽便也笑道:“我看姐姐说的有理,澈儿,你比他们都强!” 阿简也笑道:“到时候不要紧张,从容以对,你所学并无遗漏弱项,一定能考出最好的成绩。” 连澈心中安定不少,重重点头“嗯”了一声,展颜笑道:“姐姐、哥哥、阿简哥哥,我一定会考第一名的!” “我家澈儿就是有志气!”连泽竖起了大拇指笑道,看了一眼连芳洲又笑道:“不过我想,不管你考了第几名,我和姐姐、我们一家子都一样疼你,大不了下次再考就是了!你才多大呢!” 连芳洲也点头:“你哥哥说的不错,澈儿,进了考场不要再想着名次,专心做题便可!” 连澈一一的答应着。 他们在这儿停留的时间有点儿长了,引起了公差的注意,便朝他们走过来。 连芳洲几个不等公差过来,便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同公差打交道,好像不是什么吉利的好事儿,能避开还是避开吧! 晚饭几个人在酒楼中订了个包间,点了几道清淡的菜肴,明日连澈要考试,可不能在关键时刻吃坏了肚子。 心里这么想着,连芳洲都有点儿好笑自己的紧张,光会叫连澈平常心以待,自己反倒如此了! 用过晚饭回客栈,连芳洲便向连澈柔声道:“今晚不要看太晚了,更不许熬夜,早一点儿睡觉。你尽管放心的睡,明儿早上姐姐会叫你起床的!” 连澈乖巧的答应了,与连泽一起回房间。 连芳洲与阿简说了一会儿话,也各自回了房间。 551.第551章 焦虑 深夜时分,连芳洲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却听到了轻轻的敲门上和连泽略带焦急的小声的呼唤:“姐姐,姐姐你睡了吗?姐!” 连芳洲脑子里一个激灵,慌忙翻身披衣而起,三步两步上前开了门。 阿简的房间这时也打开了门,问道:“出什么事了?” 连泽叫了声“阿简哥”,有些抱歉吵到了他,忙向连芳洲道:“澈儿他,我听见他躲在被窝里哭呢!哎,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还用被子蒙了头。” 考前焦虑症啊!这孩子! 连芳洲暗叹,想想也难怪他,若不是非要考第一名入丁太傅的眼,他的压力也不会如此大。 他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别担心,我去看看他!”连芳洲忙道,她想了想又道:“阿泽,你今晚就别回房间睡吧,今儿和你阿简哥凑合一晚上吧!你们回去睡,没事的!” 阿简和连泽相视一眼,二人便说了声有事再叫他们,看着连芳洲进了连澈的房间,方回房去了。 连芳洲轻轻进去,关上了门,果然便听见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从床上传来,被子微微的抖动着。这是从家里带来的棉被,薄厚适中,很是舒适。 “澈儿!”连芳洲坐在床沿轻轻拍了拍被子柔声叹道。 “姐!”连澈猛地掀开被子扑在连芳洲怀中,带着哭腔呜呜了两声,吸吸鼻子说道:“怎么办呀姐姐,我好怕、好担心呀!我怕我考不好!呜呜,呜呜呜..” “不怕不怕,”连芳洲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后,柔声微笑道:“好好睡觉吧,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傻呼起来了呢!难不成你这会儿怕,明天就能考好了?既然如此,何必哭呢!” 连澈一怔,吸了吸鼻子,还是闷闷的。 连芳洲便柔声道:“所有的课本都看熟了?” “嗯!”连澈点点头。 “你孙明哥和先生怎样说的?” “都夸我呢!说我一定会考的优异的成绩,孙明哥还说第一名也没有问题的..” “那不就行了,既然已经准备得这么充足,就振作精神,拿出最好的状态去考。不要胡思乱想,若是心绪乱了,反而不美!” 连芳洲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若是得不了第一,便当是天意好了!难不成不是第一便不活了吗?” 连澈一滞,想了想,可不是如此么! 尽管担心的要紧,越想越觉得没底,可要万一不是第一,难不成便不活了?总而言之,好好的考便是了! “嗯!姐姐”连澈心中一阵轻松,抱了抱连芳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姐姐,我是不是很丢人哦..” “当然不是!”连芳洲又好笑起来,笑道:“这是很正常的啊,今晚不光是你,明儿要参加考试的只怕都担心的睡不着呢!不过呢,你要是好好的睡一觉,精神养的足足的,明儿状态比他们都好,肯定也会比他们考得更好!”‘ “真的吗!”连澈眼睛一亮。 “当然了!”连芳洲微笑道。 “我相信姐姐,我这就睡觉!”连澈眉开眼笑起来,忍不住又道:“姐姐,我有一点害怕呢,你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会儿..” “当然可以了,”连芳洲笑道。:“你好好的睡,姐姐就在这儿陪你,等你睡着了姐姐再走。” 连澈“嗯”了一声,笑道:“谢谢姐姐!”说着便乖乖的躺下,闭上眼睛睡了。 连芳洲微笑了笑,替他掖了掖被角,就这么在一旁守着他,直到他睡熟,呼吸均匀酣沉,这才起身轻轻的离开。 第二天一早,连芳洲亲自去买早餐,让连泽和阿简叫连澈起床,陪着他。 早餐同样是清淡为主,又准备了水囊、连壳煮的鸡蛋、松软的馒头让连澈带进去当午餐。 好在如今天气已经暖和,倒也用不着担心食物变凉无法下咽的问题了。 这时候可没有保温饭盒、保温杯之类的东西。 来到考场外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也到了,乌压压的一大片,套着枣红马甲、头戴黑色白边高帽的公差也有二十来个虎视眈眈的侍立着。 因为有这些官差在,且这是一件较为神圣的事儿,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人虽然多,却无人敢喧哗,交谈都是轻声细语的。 随着一声刺耳的鸣锣声,县学的院长一声唱和,众考生们便要排队进场了。 “姐姐、哥哥、阿简哥哥,我过去了啊!”连澈手里提着个篮子,里边装着吃的以及笔墨砚台。 小小的身板与那篮子形成的对比可比旁人鲜明多了。 “好好考,我们在外边等你!” “照顾好自己,不要慌!” “慢慢作答,不必着急,把字写好了!还有,不要理会旁人的目光和一些风言风语!” 三人殷殷相告,这一刻的心情,还真的有点儿与众不同。 连澈一一的答应着,便提着大竹篮过去排队了。 连芳洲等在这边看过去,连澈的年纪果然是最小的,刚好他的前后又都是二十来岁的成年男子,身材还比较健壮,越发把他衬得跟个小萝卜条似的。 连芳洲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只怕不少人会说些风凉话呢,但愿小家伙不要往心里去。 “别担心,澈儿向来懂事,会照顾好自己的。”阿简偏头向她笑笑,柔声道:“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等会回了客栈好好再睡一觉,下午咱们再过来接澈儿!” “是啊是啊姐姐,”连泽也忙道:“要不,你和阿简哥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等澈儿进了考场再走。” “不差这一会儿呢!”连芳洲笑笑,三人都看着连澈。 连芳洲所料不错,连澈一走过去,小萝卜条的小身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澈下意识的有点儿不自在起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姐姐哥哥们,想起姐姐的话,便挺了挺胸,若无其事的规规矩矩排队。 “这么小的小孩也来凑热闹!” “就是,三字经怕是都没背全吧!” “他家大人也挺有意思的,到底知不知道这童生考试是怎么回事儿呀!” “哎,看样子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嘛,这二两银子的报名费可不少哦!” “就是就是!” “.。。” 众人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起来,一边上上下下的好奇打量他。 连澈是个好强的性子,众人越是如此,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小身板挺得更加笔直,目不斜视望着前方,神态自如恬淡,心中暗暗道着“走着瞧!” 众人见了倒有几分诧异,议论声渐渐的也小了下去。 552.第552章 信心 连芳洲等下午太阳快落山时便去接连澈这一回叫人赶了马车。 考了一天的试,不疲惫才怪呢! 随着一声锣鸣,外头等候的家属们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人伸长脖子朝里边望着。 “出来了!出来了!”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齐齐朝出口看去,果然见参考的学子们一个个提着篮子鱼贯而出。 “姐姐!哥哥!阿简哥哥!”连澈也看见了连芳洲等人,提着篮子飞奔而来,一下子扑进连芳洲的怀中。 “姐姐!我好想你们呀!” “我们也想你啊!”连芳洲将他抱住,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连泽顺手接过他手里的竹篮。 周围众人纷纷侧目,露出很是无语而且不屑的神情:就这样的也去考试!这不是分明没长大撒娇的顽童嘛! 连芳洲等可丝毫不在乎围观群众的目光,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澈儿一定考得还不错吧!瞧你这么开心的样儿。”连芳洲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子笑道。 “嗯!我觉得还好呢!”虽念了一年多的书,沉稳了不少,到底年纪还摆在那里,心里头欢喜开心了是不懂得作假的。 “我家澈儿最厉害了!”连泽眉开眼笑道:“今晚不会哭鼻子了吧!” 连芳洲、阿简都笑了起来。 连澈羞羞的叫了一声“哥哥!”不好意思的往连芳洲怀里躲。 连芳洲便笑道:“你哥哥同你玩笑呢!考试没有那么可怕是不是?” 连澈从她怀中坐直了起来,点头道:“可不是,今儿进去的时候我看见好多人脸色苍白、腿肚子打抖,原本我也有点儿担心的,可是一拿到考题,心里便平静下来了!” “那是因为你准备的充分,昨晚休息的也好!”连芳洲笑道:“可不能松懈哦,还有两天,好好加油!” “嗯,我会的”连澈点点头,说道:“我还要考第一名呢!” 连芳洲笑笑,连泽则觉得有点儿无语,这小家伙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还非就要跟第一名杠上了! 这天晚上,连澈的状态显然好了许多,连芳洲也不需要大半夜去给他做心理辅导了。 第二天照旧三人送他进考场,出来的时候连泽忽然笑道:“姐姐和阿简哥去逛逛吧,我想去棉坊看看。” 连泽的语气神态一本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连芳洲想白他一眼都没有借口。 阿简到底是男人,双方如今所差的就是一场婚礼,他就大方多了,冲连泽点点头笑道:“你去吧,我和你姐姐顺便去置办置办聘礼!” 连芳洲嗔他一眼,没作声。 连泽嘿嘿笑了笑,摸了摸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呢,你们去看看吧!”丝毫没有置办聘礼跟女方无关的自觉。 连泽走后,阿简便向连芳洲笑道:“你不是要买首饰吗?咱们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若没有满意的,咱们过两日去双流县好了,那里好东西应该不少!” 说着又懊悔不已:“早知道咱们在南昌城买了便是!当时竟没想到!” 连芳洲好笑道:“就是个意思罢了,以后有机会再往别处挑去。咱们这儿县城的首饰铺子也不错的!” 阿简便笑道:“也好,以后再给你买好的!” 连芳洲心中一甜,二人便笑着去了。 古代的工艺还真是颇有水平,在做工和精巧上完全不输给连芳洲在现代所见过的那些精美首饰。这还是小地方呢,想那真正的繁华之地,比如江南,比如金陵,比如京师,这些东西还不知怎么精美呢! 连芳洲暗下决心,若不与阿简踏遍这天下山水,看遍繁华,真正白赚了那么多钱了! 看了两家店铺,该选的东西都挑选好了。一套金饰,一套镶了宝石珍珠的,再有几块漂亮的玉佩,几件造型别致的钗环簪花。 东西买了不少,银子花了还不到千两。 在小城里,却也算是大手笔了。 阿简付钱甚是爽快,眉头都不皱一下,没有半分的迟疑。 惹得掌柜和伙计竖起大拇指一个劲的夸赞两人,夸阿简豪爽、真男人,夸连芳洲好福气,有个这么疼自己的夫君云云。 连芳洲心里暗笑,心道你们夸来夸去,夸的还不是银子呢! 不过,好听的话人人都爱听啊,听了心里头舒坦!更何况夸到了心坎上的好话?看阿简那样子就知道了! 三天的试考完,四人便一同回家,连泽也一同回去,好歹团聚一家吃个团圆饭啊。 进了村碰见乡亲们,大家少不得要关心几句,笑着问问考得如何之类的话,连澈得体微笑的回答了。 无论心下信与不信的,众人脸上都带着笑好好的夸奖了连澈一番。 孙明也特意来了一趟,与连澈说了好一会儿话方告辞,连澈笑着送他到门口。 对孙明,算得上半个老师,连澈对他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几分尊敬。 连海也来了。 张小均开门见是他,有些为难,忙陪笑请他稍候,自己进去禀报。 连海心下有些不快,不满的盯了张小均一眼,眼神透着冷意,却终究没有反对,反而笑了笑,和气的道:“好啊,那就有劳你了!就说我是特意来看看澈儿考的怎么样的!” 张小均陪笑答应着去了。 一家子正在说笑着,听了这话都觉得有些不快。 “他们家的人这脸皮还真是够厚的!怎么又来了!赶他走!”三姑奶奶拉下脸说道。 连立家的妻妾斗每天都在上演好戏,村子里的人已经见惯不怪了,满心鄙夷的同时也下意识的疏远着他们家的人。包括连海也受到了影响。 那样的人家,在老辈人眼中看来就是“要败了”,沾上了就是沾晦气,就算连海是秀才又怎么样?说明他德行不够,修不到家,所以家里才会出现这种乌七八糟的事儿! “让他进来吧!”连芳洲笑了笑,淡淡道:“他如今也学的精乖了,定是看到孙明大哥从咱们家离开所以他就来了。不让他进来也不太好!我们都回避一下,就让澈儿见一见他吧!他不是来关心澈儿的吗!澈儿,你知道怎么应对吧?” 连澈点点头。 553.第553章 冷遇 “还是芳洲你设想的周到!”三姑奶奶一叹:“走走走,咱都走开!我去厨房,你们要么回房间,要么往东西院避一避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各自起身离开。 连海见张小均放行,心中一喜,整了整衣衫,忙迈步进来。 到了堂屋客厅,只看见连澈一个人在,他当即就愣住了。 “只有澈儿你一个人在家吗!”连海忍不住脱口问道。 果然怀着别样心思啊! 连澈心里顿生一阵厌恶。 连澈没有接他这话,反而睁着清澈无辜的眼睛,笑着问道:“我听张叔说,堂兄是特意来问问我考的如何的?” “哦,是啊是啊!”连海脸色微变,心里生出一股很不愉悦的感觉来,同时还有恐慌,一种他把我不住的恐慌。 难道跟这几个堂弟堂妹,注定越走越远吗? 连海觉得委屈,隐隐带着悲愤的委屈。 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他!这不是迁怒吗? 说到底他们也是一群心胸狭窄的无知之人罢了! 连海却不明白,“不作为”也是一种过错,一种变相的助纣为虐! 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比过错方还要令人可恶。 连海神游天海,一下子思绪飘了很远,等他一惊拉回思绪,忙朝连澈望去,却发现连澈淡定的坐在那里,根本没有注意他! 换句话说,他被无视了。 连海心中更委屈与郁闷,胸口堵得慌。甚至想赌气起身告辞。 可他很清楚,就算他赌气起身拂袖而去,也没有人会在乎的。而下一次,他就再也别想再踏进来半步了。 连澈明显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连海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只得笑道:“怎么样?考完了感觉如何啊?” “还好呢!”连澈笑笑,言简意赅。 “可有没有觉得不懂的题目?不妨和我说一说!”我可以指点你一番。 连澈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中已经有几分不开心了,心道堂兄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尽说些丧气的话,我难道就这么差劲吗?是不是因为他是秀才,所以连家只能出他一个秀才! “还好吧,不劳烦堂兄!” 连海立即忙道:“咱们是自家兄弟,哪儿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说就是,我虽没多大本事,不过如今也还教得起你的!” 连澈更加不爽,噘了噘嘴道:“没有!” 连海一怔,下意识皱了皱眉头:真是不谦虚啊! 若是在从前,他一定会有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的话要说的。 可是今非昔比,他也看得出来连澈并不想听他的教导,除了在心里感叹两句不谦虚、不好学、骄傲自大之类的话,也不便多言。 一个人撑起来的交谈最容易冷场,眼下就是。 连海只得又找话说,“其实你的年纪还小了些,你姐姐也太心急了,该再等两年再去考会更有把握一些的!不过呢,就算考不中你也不用灰心丧气,你还小呢,将来有的是机会!考个童生还是不会有问题的!” 连澈是冲着第一名、卯足了劲儿去考试的,听了连海这话岂能不恼? 连澈脸上带出三分恼怒,望着连海冷淡的道:“我虽读的书不如堂兄多,有个道理却是明白的,那就是我的姐姐无论叫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打算,她对我们兄弟妹们做的决定永远都不会有错!堂兄不要当着我的面说我姐姐的不是,我不爱听!堂兄有空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吧,我的事情不用堂兄操心!我有姐姐、有哥哥,学堂里还有先生呢!而且,堂兄你也太小看我了,考的中我不会骄傲,考不中更不会灰心丧气,您那番话算是白说了!” 连海动了动唇,竟发觉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连澈这番话说得可谓不客气之极! 他顿时感到受了羞辱,脸上的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两下,想要训他,又提不起胆子,不训他,又觉得实在是憋屈的难受! 这辈子连海还没有过如此窝囊憋屈兼两难的感觉。 连澈却依然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清澈无比的望着他。 仿佛他说那番话再自然不过,而听的人也理所当然不会生气似的。 连海狠狠的暗暗舒了口气,有点儿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倒是盼着这时候连澈露出送客的意思,这样他也好有个台阶趁机告辞。 偏偏,连澈什么表示都没有。大有你爱坐多久就坐多久的意思。 连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虚飘飘的“呵呵”一笑,勉强道:“澈儿到底是念过几天书的人,说话跟从前都不一样了……” 连澈清澈乌黑的眼睛望着他,很认真的纠正道:“不是几天,是一年多呢!” “……”连海脸颊肌肉又狠狠的抽了两下。 “……我等着澈儿高中的好消息!先告辞了!”连海再也坐不住,起身说道。 连澈也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说道:“堂兄请!” 照样如同送孙明一样,将连海送到了门口。 离开连芳洲家,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连海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乌油油紧闭的两扇大门,他突然生出一股萧瑟之感。 他们这一次,是真的恼了他了! 可他也是冤枉得很啊! 连海在心里头呐喊,他何尝没有劝过他的爹娘,他不止一次的劝过他们啊!苦口婆心,什么话都说尽了啊!可他们到底是他的爹娘,他作为儿子,又如何能管得了他们做什么不做什么? 再说了,芳洲不是虚惊一场而已、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吗?而且她也没有嫁不出去,那阿简不是很快就要娶她了吗? 反倒是自己的外祖一家被逼得全家背井离乡! 她这报复还不够吗?她还想要怎么样! 想着想着,连海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怨来,她怎么可以这么小肚鸡肠呢!若不是—— 哼,若不是看在苏家、崔家和那些棉花的份上,他才懒得搭理她…… 可是,为了这些,他不得不搭理她啊!哪怕她一点儿也不想搭理自己! 连海不由得更加烦躁。 还有更烦躁的呢! 554.第554章 考中 刚刚进了自家的院子,母亲乔氏又叫着“儿啊!”哭哭啼啼的上来拉着他让他做主,嘴里不停的骂着“狐狸精”、“小贱人”之类的话。 连海心中翻起一阵厌恶,不等乔氏诉完苦便打断了她,敷衍两句借口要温习功课,逃也似的匆匆走开了。 背后母亲的哭声,似乎更大了。 连海离开之后,连芳洲等从一旁的房间出来,连澈立刻奔到连芳洲面前,拉着她的手委屈的道:“姐姐,我才没有堂兄说的那么差劲呢!我一定能考第一名!我能考第一名!”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连泽、连芳清一副呆了的样子,连芳清还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连泽又好笑又好气道:“我说你怎么就跟第一名过不去呢!只要能考中就很了不起了,不考中还有下次呢!姐姐你说是不是?” “不!不要下次!这次我考得很好!”连澈显得有些激动,气呼呼的打断连泽的话,扭头便奔了出去。 兄弟俩向来亲厚,连澈这还是头一回向他发脾气呢! 连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揉了揉脑袋,小心翼翼的向连芳洲陪笑道:“姐,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觉得二哥说得没有错呀!二哥是在安慰三哥嘛!可是,三哥他怎么了呢?”连芳清很是明白的道。 连芳洲咬了咬牙,跺脚恨道:“你没说错,澈儿也没说错,都是堂兄可恶!我去看看他!”说着也跑出去了。 连澈虽然发挥得很好,信心也很足,可是在成绩还没有下来之前,患得患失是难免的,这时候再听到连海那一番话,他心里怎么会受得了? 他不是把成绩看得那么重要的人,这一次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为了给连芳洲、给家里争一口气、争一份脸面? “阿简哥,我姐姐,那是什么意思呀!”连泽更加愕然了。 阿简淡淡的瞧了他一眼,笑道:“没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堂兄一家子果然跟你们家不对付!” 他一来就要生事。 连泽还是有点儿稀里糊涂。 连芳清却脆声道:“阿简哥哥你说错啦!不是‘你们家’,是‘咱们家’!” 阿简和连泽一愣,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是,是,阿简哥哥说错了!是咱们家!”阿简笑道。 好一会儿,连芳洲才哄好了连澈,带着他回来。 晚饭后,连澈便向众人说,明日便继续上学堂去了。 因为要备考童生试,自过年之后连澈就没有去过学堂,而是在家里温习,五天才去一次,让先生提点提点。 考完了试,自然该继续上学堂了。 “这么快!”三姑奶奶讶然道:“要不等放榜之后再去吧!你辛苦了这么几个月,不得好好休息休息吗?我还琢磨着给你补补呢!” 三姑奶奶如今说得最多的就是“给你补补”了,除了连芳清之外,众人都受过她这话。 此刻听来,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连澈笑道:“不用等了,反正已经考了,结果已定,用不着特意坐在家里头等!我还是想去上学堂,反正如今就在村里,也近的很!” 连芳洲甚是欣慰,这孩子,心性真是又稳又定啊!稳定得她都有些惭愧。 “那就去吧!”连芳洲便含笑道:“你能这么想姐姐是真的感到很欣慰啊!不过不要太用功了,该缓一缓,三姑奶奶说得对,这几个月你有些辛苦了。你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太过劳了心血!” “我知道,姐姐!”连澈点头答应着。 三姑奶奶想着也是,他去上学堂照样能做好吃的给他补补嘛,也就不纠结这个了。 便转而向连芳洲道:“既然如此,你和阿简多操操心你们成亲的事儿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你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准备的东西合不合你的意呢!” 说得连芳洲脸上一热,倒是阿简看了她一眼,大大方方的笑着应了一声。 通常情况,是在考试结束十天之后放榜。 转眼之间,便到了放榜这日。 一大早三姑奶奶便拉着连澈去给逝去的爹娘上香祭拜了一回。 连芳洲颇为无语,话说,考试前不是祭拜过了吗?这要再拜也的等放榜之后吧!这会儿拜的算是怎么回事呢? 亏得连澈也认认真真的听三姑奶奶的去拜了! 原本连芳洲、阿简是打算陪着连澈一起去看榜的,连芳清也说要去。 可连澈一个也不要,坚持非要自己单独去不可! 连芳洲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好说歹说,他才肯让阿简送他进城,远远的等着他。 “今日必定人多,你可要帮我看好他啊!悄悄的跟在他身后。那个,以你的身手,应该不会被他发现吧?”连芳洲暗暗的问阿简。 “放心!”阿简笑道:“我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哪儿能由着他胡闹呢!” 连芳洲一笑,便不再多说。 一家子送了连澈和阿简离开,都等得有点儿坐立不安。 张婶是深信不疑连澈能考中的,便也过来与连芳洲等一块儿等,一边纳鞋底同三姑奶奶说着闲话。 不一会儿牛氏和三四个妇人、先后也来了。 牛氏原本是不想来的,对于连澈参加童生考试,她跟村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是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夸一声“有志气”,其实并不相信他能考中。 可是张里正催着牛氏上连家来,牛氏也只好来了。 来了这儿看见了张婶等人,牛氏方暗自庆幸自己的男人真是英明。 张婶可谓就是一杆风向标,她既然来了,应该,或许,不会错.。。吧! 午饭都在连芳洲家吃的,过了中午,众人都等得有点儿心焦起来,三姑奶奶更是急得不停的朝外头张望,坐也坐不住。 望眼欲穿之际,春杏终于从外头奔了进来,兴高采烈的大声叫道:“姑娘!姑娘!三姑奶奶!考中了、考中了!三少爷考中童生了!” “哎呀!中了、真中了!”三姑奶奶一拍手,脸上笑得开了花。 “恭喜恭喜!” “澈儿真能干!” “是呀是呀!了不起!你们连家真的要发达起来了!” 张婶、牛氏等众妇人七嘴八舌的笑着恭喜不停,李氏、碧桃、青梅等也都上来齐齐恭喜,一时好不热闹。 555.第555章 第一 连芳洲的心却是一松之下又骤然一紧,情不自禁的一把抓住了春杏胳膊急急问道:“第几名?是不是第一?” 春杏一怔,忙道:“这个奴婢,奴婢不太清楚..” 见连芳洲很是关切这个问题,春杏忙又道:“姑娘您别着急,二少爷、三少爷还有简爷很快就回来了!” 众人听了连芳洲这话都是大感意外,相互望望,忍不住替连澈打报不平起来。 “芳洲,澈儿已经很能干了!” “是啊是啊,有几个这么小的年纪能考中童生呢!反正我是没见过!” “听都没听过!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澈儿去年才上学的吧?” “就是!你可不能要求太过啊,别吓着孩子!” “..” 连芳洲有种辩无可辩的感觉,唯有苦笑。 哪里是她要求太高了?分明是那小家伙自己要求太高了啊! 都是他整天在她面前念叨第一名,害得她不知不觉中也受了影响,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哎,话说她心里此刻是真的很担心啊,如果他没有考中第一名,也不知道会伤心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当然,这些话没法儿跟众人说,面对众人的各种劝解,她只能认下了,连忙表示了自己立刻知错就改的态度。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连澈、阿简等终于回来了,村子里道贺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聚了来,包括张里正、村老们和学堂里的先生等,秦管事等也都过来了,恭贺声、赞叹声响成一片。 连澈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小家伙笑得眼睛亮亮的,小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颇显出几分自豪得意。 他考了第一名! 连芳洲心里一块石头彻底的落了地,由衷的欢喜起来。 孙明得到消息也赶过来了,连海便与他一起也都来了。 今日是好日子,连芳洲等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不过,他很快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不自在。 众人不见他还好,见了他少不得将他与连澈放在一起说,都说连家真的是人才辈出啊,一个更比一个强!连海是村里第一位秀才不用说了,澈儿这么小的年纪就考中了童生,还是第一名! 真是太了不起了! 这原本只是众人说的一个事实而已,却硬是让连海听出了几分讥讽来,认为别人是讥讽他不如连澈,心里一时不快起来。 他心里不服气的暗想:中个童生而已,连个正经的功名还算不上呢!也就是入门罢了! 多少神童最后还“泯然于众人”呢!这又算得了什么! 连海不由得便笑道:“童生是小试,算不得什么的,澈儿你可不能骄傲哦,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考个秀才举人,好好的为我们连家争光!” 村民们大多憨厚淳朴,并没有听出他这话里的别样味道,好些人还纷纷笑着附和。 连芳洲与阿简相视一眼,心里却有些微微不快: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呢!别人欢欢喜喜的,他非要来扫别人的兴不可! 可不能惯他这破毛病,还真当他有多了不起了! 连芳洲便上前,向连澈笑道:“堂兄说的极是,澈儿你可要好好的听堂兄的教导!堂兄虽然考童生、秀才都不是第一名,但好歹考中了不是?算起来还是你的前辈呢!他这么关心你,你可一定要争气,再考个好成绩让他看看!” 孙明先前听了连海的话也有些簇眉头,听连芳洲这么一说不禁笑了:她怎么肯吃亏呢! 他便也笑着道:“是啊澈儿,你要加油哦!你的资质比我们要好,我们在你这个年纪可没你这样的成绩呢!” 连澈忙恭敬的答应了,又大方的谢过连海。 看着连海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样子,连芳洲心中暗笑:该!谁叫你没事儿扫人兴呢! 第二天,县太爷陆大人在县衙后府设宴款待新考取的童生们,县学里的院长、各位先生也会到场,以及地方上的名流、乡绅等也有受到邀请的,还有上一届考取的秀才们,也会挑选其中的佼佼者邀请几位参加宴会。 连海和孙明也在邀请之内。 然而,令陆大人没有想到的是,丁太傅竟然也接受了邀请出席! 丁太傅作为资格最老、名望最盛的当地名流,当然在邀请之列。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答应出席。 毕竟,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童生考试而已!去年上一任县太爷在取中秀才放榜之后设宴,丁太傅都没有到场呢! 众人兴奋之余,难免起了几分好奇。 当然,即便再好奇,也没有人敢去问丁太傅,更不敢指责丁太傅为何去年不出席。 以丁太傅的身份地位,在这儿做事根本不需要向人解释,也根本不需要考虑旁人的感受,一切随着他的心意来便是,谁敢说什么? 有些聪明人,比如陆大人,则猜测丁太傅如此做必定有其缘故,于是,对于这场宴会更加期待了! 这日一大早,连澈便穿戴着整整齐齐的,由阿简和连泽陪着一起进城,顺便还有连海和孙明一块儿。 “别忘了你姐姐的叮嘱,好好去吧!”到了县衙门口,阿简扶他下了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 连海忙道:“我会照顾澈儿的,你们放心吧!” 连澈点点头,向阿简笑道:“阿简哥哥放心吧!我知道的!” 阿简笑笑,与连泽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进去了。 对于连海的话,阿简颇为不以为然,很不厚道的想,心道你忙着结交人还不够,哪儿有功夫照顾澈儿? 况且,你对澈儿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还是别照顾的好。越照顾越帮倒忙…… 这一场宴会直到申时中刻才结束,众人从里头陆续出来,说说笑笑,看起来甚是愉悦。 “总算出来了!”连泽舒了口气。 他和阿简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忽见涌出来一群人,连澈正在其中,连泽眼睛一亮,挥挥手叫了一声“澈儿!”忙奔上前去。 阿简也跟了上去。 “澈儿!你出来了!”连泽喜气洋洋的笑道。 “哥!”连澈跟在一位花白胡子、穿着浅棕色暗纹儒衫、慈眉善目的高瘦老人身旁,显得颇为恭敬。 556.第556章 收徒 他忙向那老人恭声笑道:“师父,这是我的二哥!” “哦,是你哥哥啊!”丁太傅掠着胡子笑了笑,冲连泽点了点头。 “在下连泽,见过老先生!”连泽忙规规矩矩的施礼。 他并不认识丁太傅。 阿简却是认识的。 阿简正要上前见过丁太傅,顺便从旁提点连泽两句以免万一他说错了什么总归不妥,却见连海打横里插了进去,向连泽颇显责备的蹙眉道:“什么老先生?这位是丁太傅!” 说着忙躬身拱手深深的作揖施礼道:“丁太傅,学生连海有礼了!” 阿简挑了挑眉,便没有再上前,往旁边避了开去。 “丁太傅?”连泽吃了一惊,不由失声惊叫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他望着丁太傅怔怔道:“您、您就是丁太傅!就是那个从京城里告老还乡的丁太傅!” 丁太傅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点头笑道:“嗯,正是老夫!” 连泽脸上微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慌忙后退两步施礼道:“小民无礼,还请太傅见谅!您收了我家澈儿当徒儿,我姐姐要是知道了,不知怎样高兴呢!” 连泽说着,忍不住嘴角翘起老高,任谁都看得出他心中的喜悦,情不自禁的受着他那张扬的情绪的影响。 “无妨无妨!不知者不罪!对了,你姐姐怎的没来呢?”丁太傅见状忍不住也微笑了起来,心中暗赞暗叹:这连家兄弟姐妹感情很要好啊,这样的家庭,想来不会出什么品行败坏之辈,这个徒弟我是收对了! 想及此丁太傅心情更愉悦了些! 要知道学子们考中童生之后,通常便会进入县学里拜师用功,明年好考秀才。 今日县学的院长和几位先生都来了,主要的目的便是与新考中的童生们见个面,顺便挑选徒弟。 连澈作为童生考试第一名,又是这么小的年纪,正如一块上等的璞玉,大有发掘雕琢的潜力。 那县学里的数位先生、包括院长在内,可都对他虎视眈眈呢!各人卯足了劲儿,今日要将他收入门下。 想想将来若是能培养出一名状元探花,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一位教书先生欣慰的吗?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他早就看上了! 他要收入门下,谁敢同他抢? 想想那些人面上的失望、意外、郁闷的表情,丁太傅便忍不住心里头一阵阵直乐。 连泽听见丁太傅问起自己的姐姐,心下好生奇怪,忙笑道:“姐姐今日有事儿忙着,便没有来!” 丁太傅点点头“嗯”了一声,笑道:“你姐姐很好,你也很好!” 连泽没想到丁太傅会这么夸自己,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脸上越发红了,既有不好意思,更多的是兴奋。 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谢、谢丁太傅夸奖!我、我其实没有姐姐好……” 丁太傅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心中暗赞道:真是赤子之心啊!这个连芳洲还真是有几分本事,教出来的兄弟个个都好! 丁太傅便向连泽微笑道:“你家澈儿已经拜在我门下了,在我面前不必拘束!” 连泽脸上又是一热,忙笑着小声应是。 连海在一旁好生气闷,好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敢随意打断生怕丁太傅生气,心中不由暗恼连泽。 丁太傅不便久留,便向连澈微笑道:“先前为师吩咐你的你可记住了?” 连澈忙点头:“学生记住了!” “那就好,”丁太傅笑道:“回去准备准备吧!为师在丁府等你!” “是,学生恭送师父!”连澈忙道。 丁太傅便朝他兄弟二人微笑着点点头,带着随从扬长而去了。 连海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今日听说丁太傅也会出席,他可是卯足了劲想要在丁太傅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可是到了现场却根本没有机会,因为丁太傅坐在县太爷的身边,周围全是名流乡绅和书院院长、先生等人,哪里轮得到他? 若是来点儿什么才艺比拼就好了!可惜才艺比拼是有,但却是在童生们之间,跟他们秀才没有关系。 看的连海那叫一个恨,恨不得自己也是这一届的童生。 这还不算,偏偏连澈又大出风头,获得众人众口一词的称赞,身旁的秀才们听说连澈是他堂弟便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也夸赞了一番,酸的连海更是憋闷不已!而且总觉得这夸赞其实就是反讽! 之后,丁太傅居然当场收了连澈当徒弟,众人惊得更是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在地上! 连海更是脑门一阵眩晕,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这往后,还有他的位置吗?合村人眼里恐怕就只有他连澈一个了! 丁太傅居然收他为徒!这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而已,不就是考了个童生吗?有什么了不起!在座的还有这么多秀才呢!丁太傅怎么就挑上了他! 连海郁闷得差点儿叫出了“不公平”来,好在他原本胆子就不大,也没有糊涂透顶,还不至于敢搅场。 可那心里的悲愤苦恨是无以言喻的。 县太爷、县学院长和乡绅名流们却还无不凑趣,笑着向丁太傅和连澈道喜,县太爷又当场命师爷斟了茶上来,连澈当时就行了拜师礼,坐在了丁太傅的身边。 看着众人众星捧月般的捧着、赞着连澈,连海恨不得立刻离开! 可是,他不能离开!丁太傅还在呢! 丁太傅既然可以收下连澈,为什么不能收下他?他哪一点不比连澈强!丁太傅一定是没有发现他的好! 就算不收下他,得他夸赞几句、指点一番,那也好啊! 连海甚至怀疑,丁太傅之所以收下连澈,是不是连芳洲背地里做了什么、是不是她搞得鬼!她一向来鬼主意可是多得很呢! 连海越想越觉得是,忍不住又怨上连芳洲几分。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一直到宴会结束还浑浑噩噩,若不是孙明好心推了他一把提醒了他,他还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无意识的失礼举动来呢! 连海一路跟着出来,本想借着连澈的关系跟丁太傅攀谈上几句,谁知道那该死的连泽,平日里倒是老实,却也是个内里蔫坏的,生生的抢了他的机会! 眼睁睁的看着丁太傅离开,而自己却与他连句话都没搭上! 557.第557章 不甘 连海越想越气,听到连泽拉着连澈笑着唤他和孙明、阿简回去,不由转头瞪了连泽一眼。 瞪得连泽莫名其妙。 不过连泽今日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很是兴奋的向连澈道:“澈儿、澈儿,丁太傅他真的收你当徒弟了吗?呵呵,太好,真是太好了!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开心死的!还有三姑奶奶,也会开心的!唉,没想到丁太傅那么大的官竟是个这么和气的人!唉,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敢相信呢!唉,真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他一个人又说又笑、又叹又赞,惹得连澈、阿简、孙明等都笑起来。 回过神来,连泽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忙向连澈笑道:“澈儿你快跟我说说,今日在里头是不是特别热闹!丁太傅又是怎样说起收你为徒的!” 连澈有几分羞涩腼腆的笑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啊……” 孙明便笑道:“你们不知道,今日澈儿表现得很好,也难怪丁太傅会看中他!”便笑着同连泽、阿简说了起来。 连泽与阿简笑着倾听,不时问上几句,好不热闹。 独有连海一个人脸色微冷,阴晴不定的坐在一旁。看着说笑得热闹的四个人,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萧索,忽然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的确,他与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连澈被丁太傅收为徒弟的事儿很快便在村子里传开了,众人惊讶之余无不羡慕,羡慕之余,对连家更多了几分敬重。 有钱不一定能令人敬服,但是有才、被丁太傅看中,那就了不得了! 连带着平日里遇见了连芳洲、三姑奶奶等,说起话来都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几分小心和恭敬。连澈就更不用说了,他年纪虽小,也无人敢拿他当小孩子看了。 连芳洲也没有想到丁太傅居然会收连澈为徒,她一介平头老百姓,可没敢有这等企图之心。 连澈若能得他指点一番,已是受益匪浅了。 不过,拜在他门下当然更好了! 连芳洲心里也乐开了花,而且终于明白为什么丁太傅要连澈考取第一名才肯指点了。 当时她还觉得丁太傅这是有意刁难,心里既有几分失望,亦有几分不服输的气恼。 如今想来,只怕当时他心里便存着收徒弟的打算了吧! 连家在村里摆流水席,宴请所有的村民和到贺的亲戚朋友、远近乡邻们。 连澈又在阿简、连泽陪同下亲自去林村请了先生来,众人见了越发赞叹。 流水席就摆在村子里的大槐树下那一片宽阔的广场,摆了五十来桌,好不热闹。 连立一家少不得也来出席,连芳洲早让连泽和阿简盯住连立,拜托张婶和三姑奶奶看好乔氏。 按照以往的经验,连立也就罢了,乔氏是肯定会来事儿的。 连芳洲甚至已经盘算好,乔氏一有异动便强行将她弄走,她可不想让她搅合了弟弟的好事儿。 不想,从头到尾乔氏倒是老老实实的,虽然脸上也不见欢喜之情,但却没有闹事儿。反而是连立闹起来了。 话说吃喝到一半的时候,连立突然拍着桌子大声喊着:“连澈!连澈!你给我过来!你给我赶紧过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连澈正在村老们跟前说话,闻言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过去。 连立便指着他河道:“给我跪下!” 众人又是一愣,不明所以。 张里正皱了皱眉头,小声道:“连老哥,你这是做什么!” 连立阴测测一笑,又瞪着连澈大喝道:“我叫你跪下!跪下!怎么!考中了个童生,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我告诉你,你就算中了状元,老子也是你嫡亲的大伯父!老子叫你做什么你也的老老实实的听!何况就你这样的也中不了状元,我们连家没有这样的运道,你也没有这个命!” 家中接连不顺,乔氏又整天闹个不停,连立心中早已烦躁之极,所能给他以安慰的就只有小雅了。 看到连芳洲家却是一个比一个出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他心里酸楚嫉恨无比,加上今日他虽然也来吃席面,连芳洲一家都没有拿他当伯父敬着,就如同个陌生人一样不远不近的疏离淡漠,他越想越气,喝了两杯酒便忍不住发作起来了。 连澈气得小脸发白,却是咬了咬唇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坐在不远处的连海应该上前劝阻父亲才对,然而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装作一副吓坏了不知所措的样子。 心里甚至暗暗期盼父亲再骂狠一点,骂得连澈忍不住还嘴,今日人多,事情一旦传出去,他的名声必定受损,看丁太傅还会不会收他为徒.. 早已有人跑去告诉别处陪着客人们的连芳洲、连泽,连芳洲忙急匆匆的赶过来,目光一扫,看到不远处的连海,便冷冷的盯了他一眼。 连海的心正紧张期盼得扑扑乱跳,盼着连澈失了分寸,突然感觉到两道冷冰冰、锐利如剑的目光凌厉射来,他一惊,下意识回望,连芳洲已经收回目光脚步不停的朝连立走了过去。 连海心中不觉不安心虚起来,想了想也忙起身跟过去。 “大伯父!”连芳洲听到连海脸上潮红,双手挥舞的不停骂着连澈,不由得心中火起,大喝一声。 总算连澈还没有失去分寸,始终没有说出什么不适当的言语,令连芳洲心疼之余又欣慰不少。 “姐姐!” “芳洲来了!” 众人无不松了口气。 连立看到如此更是恼火,这些人这是什么意思?她连芳洲来了就了不起吗?他还怕了她不成! “你来的正好!”连立冷笑,恶声恶气的冲她道:“咱老连家可不是没有规矩的,你自己说说,他就算中了状元、就算拜了皇帝做师父,是不是就能不认我这个大伯父了?啊!老子说什么,是不是就敢不听了?凭你再了得,也是老子的侄儿!根在这儿呢,想撇开老子,有本事别姓连呀!别姓连呀!” 连立眼睛通红,说到最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桌子拍的啪啪直响。 众人都愣住了,鸦雀无声。 558.第558章 大伯父喝醉了 连芳洲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微笑道:“大伯父喝醉了,醉话连篇,还是快些回去歇歇吧!” “谁说我醉了!老子没醉!没醉!”连立拍着桌子又大骂起来。 连芳洲根本没再理会他,哪怕他连自己也骂上了她也没理会。向众人道:“你们说说,大伯父是不是醉了?”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点头称是。 “是啊是啊,连老哥今儿必定是太高兴了,一不留神就喝醉了!” “连老弟酒量本来就不好,以前喝醉了也爱说胡话,唉!” “也怨不得他,他家里这阵子烦心事多,心里头不痛快,这不,喝了几杯就发泄起来了!” “都怨我,没照顾好他,早知道就不让他喝那么多了!” 连立气得大叫,可众人七嘴八舌的,谁还听得见他的声音?谁还听得到他说了什么。 看到连海也来了,连芳洲便淡淡笑道:“堂兄你来得正好,你看,大伯父都醉成这样了,快扶他回去歇着吧!” 连海脸上微红,急切的想要向连芳洲解释什么,苦于人多又无法开口,只得笑着答应,去搀扶连立。 连立口里依旧骂个不停,挣扎着哪里肯走? 阿简和连泽使了个眼色,连泽便笑道:“大伯父,我们送你回去吧!” 说着与阿简两个亲自动手,强行将连立弄回去了。 “大家继续,吃好喝好啊!等我家澈儿中了秀才,大家再来!”连芳洲笑着招呼众人,张里正、李叔等也帮着招呼。 众人都笑着说好,又说连澈拜了丁太傅为师,人又聪明,明年肯定能考个秀才回来!过两年就是举人、状元了!到时候非要摆三天的流水席、还得搭台唱大戏才行! 连芳洲笑着大声答应。 众人纷纷叫好,笑着夸大方,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芳洲!芳洲!”连海急走几步追上连芳洲,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道:“我爹他..真是抱歉!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的说说他!刚才,刚才我一下子吓着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你来了!” 连芳洲觉得连海的脸皮不知不觉间竟然修炼得这么厚了!厚得他说这些话说的理所当然,而她这个听话的人反而忍不住有点脸红。 她后退两步,明明白白的表示对他的疏离,淡漠的道:“原来如此啊!我想也应该是如此的!堂兄怎么可能会说自己是想看澈儿和我家的笑话呢!” “芳洲——“ “堂兄!”连芳洲语气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冷冷道:“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别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大伯父醉得不轻,堂兄还是回去照顾他去吧!” 连芳洲说完,抬脚便走,看也懒得再看连海一眼。 连海心中一滞,怔怔的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帘,忍不住暗暗埋怨父亲多事。 连芳洲心里冷笑,这是正式撕破脸皮了吗?当着众人,那么无赖的话也说得出来!很好,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第二天连芳洲和阿简、连泽、连芳清一起送连澈去丁太傅家。 一般而言,考中了童生之后都会进入县学继续深造,好考秀才。考秀才不中的,也有人继续在县学学习,绝大部分却是在家中自己温习,一旬去一趟县学里接受考核,顺便探讨一二。 连澈既然拜在丁太傅门下,自然不去县学,而是住进丁府,一年也就在清明、中秋、过年以及家中有要紧事的时候才能回家。 连澈恋恋不舍,连芳清更是恋恋不舍。三哥向来跟她最好了,上学堂之后虽然不能天天陪她玩了,可每天还在家里住着,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才能再见,小丫头便有些眼泪汪汪的。 连澈看了也不舍起来,抿了抿嘴唇,吸了吸鼻子,也有点想哭。 连芳洲和连泽看得又好笑又心疼,少不了好好的安慰了一通,这才一同上车。 正要出门,谁知连海也来了,说是要去访友,请连芳洲他们捎他一程。 连芳洲心里冷笑,淡漠的道:“马车坐不了那么多人,何况我们一家子,不喜欢有外人同行!这样吧,我叫人再给你准备一辆马车送你一程好了!你不用谢我,这是应该的!” 连海脸上顿时一僵,愣住说不出话来。 他的目的当然不是去访友,而是想借此机会“顺便”送连澈上丁太傅家去,拜见丁太傅,这才是真的! 连芳洲眼底半讥半讽的笑意令连海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机会难得,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连海一咬牙,恳切的向连芳洲道:“芳洲,能不能让我送澈儿去丁府?” 真是面子里子都要啊! 明明是他想要沾自家的光,可偏偏说的这么好听,他送澈儿!呵呵! “不必了!”连芳洲一扬眉,依旧淡漠的道:“我们这么多人送澈儿已经够了,不想劳烦堂兄!” 连芳洲本来想说“不敢劳烦”,转念一想,她敢说“不敢”,只怕人家就敢说“无妨”吧! 连海没想到她如此毫不客气,心下暗恼,忍着气道:“芳洲,我同你实话说了吧!我想借此机会拜访拜访丁太傅!八月份就是乡试了,如果能得丁太傅指点一二必定大有裨益!芳洲,我可是你堂兄,我要是考上了,对你们也有好处!” 言外之意是,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连芳洲心中不屑,把事情做绝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这时候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可从来不是个靠得住的人呢! 连芳洲便道:“你要去拜访丁太傅自己去就是了,谁也不曾拦着不让你去。至于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堂兄啊,说实话,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沾你的好处!” 连海气得浑身哆嗦。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她竟然丝毫不肯通融! “不沾好处,就不怕吃苦头吗!做人眼光还是长一点的好!”连立不知道何时居然也来了,怒气冲冲道:“连芳洲,今天你们必须带上阿海一同去丁太傅家!我看你们谁敢不带他去!” 连芳洲笑道:“大伯父的酒还没有醒吧?回去吧!别在这儿撒酒疯了!” 必须得带?真是天大的笑话! 连芳洲转身便上车,懒得再同他们废话。 559.第559章 无赖 连立大怒,骂道:“分家又怎么样!别以为分了家我就管不了你们了!当初我说分就分,现在我说不分就不分!我还管不了你们了!” 他心中恨极,上前站在马车前边,双手紧紧的抓着车沿,铁青着脸色连芳洲他们不带连海一起,他就决不放行! 连芳洲便朝连海瞟了一眼,他居然就这么站在一边不出声,看样子是在等连芳洲妥协叫他上去呢! 阿简摇了摇头,同连泽两个下来,轻而易举将连立拉开推往一边,见连立气恼的还要上前,阿简便笑道:“连伯父,要不我们送你回家?” 连立脸色一白,不敢再上前。 连芳洲盯着连海幽幽道:“堂兄,你真的是个读书人吗!”不等连海回答,吩咐一声“走吧!”张小均便扬鞭赶车。 “小人得志!不是个东西!”连立对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呸了一声,忿忿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瞧见没有,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啊!” 连海还在想着连芳洲那话,那讥讽他没有读书人风骨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忍不住暗暗道:你懂得什么!不就是会种棉花吗?除此之外你还会什么!风骨?官场上最讲究的可是人脉!你不愿意帮我的忙便算了,何必还说这种风凉话! 连立在一旁忿忿的道:“他们着实太可恶了!哼,连澈那小子不是拜了丁太傅当师父吗?你是那小子的堂兄,便是有事儿了去看一看他又有什么不可以?我就不信丁家门房会不帮你通报、不信那小子敢不见你!何必非要求他们带你去!” 连海眼睛一亮,父亲虽然别的事情上不靠谱,这话却是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不错,寻个日子,自己单独去便是了!何必求他们! 只要进了丁太傅府上,还愁见不到他吗! 连海很有信心,他相信丁太傅只要见了自己,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就一定会发现自己的才学! 这么想着他心中便安稳了下来,也不去访友了,与父亲一同回家,顺便叹道:“爹,眼下咱们还不能跟他们撕破脸,你以后不要那样做了!” 连立皱了皱眉,叹道:“我昨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心里头烦躁的很!唉,你说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怎么好事儿都奔他们家去了呢!一个小小的童生而已,算得了什么?半只脚踏进读书人的门槛,还有半只脚在外头呢!你可是秀才,哪一点不比他强!那丁太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收他做徒弟!要收也应该收你啊!”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忙道:“你说会不会是连芳洲花了大价钱..” “爹!”连海吓得一把捂住了连立的嘴巴,四下看看忙小声说道:“你疯了吗!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这不是没有外人吗,我就跟你说说!”连立哼哼。 连海叹了口气,不说话了。他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 后来,连海果然打着有事儿寻找连澈的幌子上门拜访,门房也为他通报了,他也见到了连澈。 不过,也仅仅见到连澈而已。 一旁有管家侍立着,连海也不好跟连澈说的太直白让他引见丁太傅,他那拐弯抹角的话连澈只当作不明白。 连海好生失望。 失望却不死心。没过几天他又去了,结果照旧。 去的多了,终于有一次连府门都进不去、连连澈也没有见到了。 那门房只带来了丁太傅一句话,说是连澈正是求学苦读的时候,他在府中很好,不必挂念,更不必经常来看望,以免他分心,影响了学业! 连海有苦说不出,总算消停了下来再也不敢上门了。 他的确如同连芳洲所说的那样,自以为自己很聪明,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再说连芳洲等进了城,在丁府前街道拐角处下了车,阿简和连芳清在车上等候,只有连芳洲和连泽送连澈进丁府去见丁太傅。 见了丁太傅,连芳洲三人忙都施礼拜见,丁太傅哈哈一笑,招呼了连澈过去身边,向连芳洲笑道:“连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你给老夫送了个好徒弟呀!” 连芳洲笑道:“这是澈儿的福气,也是我们连家的造化!往后还请丁太傅多多费心了!” 丁太傅大笑道:,那是自然,老夫的徒弟,可不是孬种,不然老夫也没有脸见人了!澈儿这孩子很好,天资聪赋,又能吃苦,你们连家个个都好!” 说得连芳洲等都笑了起来。 又说了几句,连芳洲便与连泽告辞离去,丁太傅见姐弟俩不卑不亢,并无巴结之意,心中倒多看重了几分,特意让连澈将他们送到门口。 连泽疑惑不解的问起连芳洲,这才知道了连芳洲与丁太傅先前见面的情形,笑道:“怪不得澈儿一门心思非要考第一名不可!哎,原来如此!他可真厉害,还真的就考上了!” 连芳洲便笑道:“你也不比他差,又不是只有读书才有出息!把咱们连家的生意做好了,也一样出息!” 连泽有些郁闷的看了连芳洲一眼,叹道:“姐姐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姐姐成了亲便与阿简哥游玩去了吗?” 问这话的时候,连泽难得的有几分可怜兮兮的神情,像一只可怜的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似的。 连芳洲有几分害羞,又好笑又有几分心疼,定是自己平日里与阿简商量着的叫他听去了一言半语,便忙笑道:“没有那么快的,我们成亲后只是出去逛一逛,十天半月便会回来的!真正要离开,也得等过二三年你成亲之后呢!” 眼下仅仅是去度个蜜月而已啊!连芳洲暗汗。 “真的!”连泽顾不上因为“娶亲”两个字而羞涩,眉开眼笑忙道:“那我就放心了!” 他心里却是暗暗的打着注意,等过个二三年,姐姐和姐夫肯定有了孩子,到时候孩子还小呢,再加上兄弟妹几个求一求、缠一缠,就不信他们真的忍心走.. 560.第560章 表弟 几个人一同去棉坊那边看了一回,连泽留下,连芳洲等便先回家了。 白先令早已经从南昌城过来,如今这棉坊装修也进入尾声了,纺纱织布印染需要的各种设备工具正在依次往里头安置添置,需要的各种工种的人才也正在又雇又买,棉花也一车一车的往里头拉,各种染料亦正准备着。 因为规模极大,需要的人手极多,白先令等忙得团团转。 虽然忙,却是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连芳洲和阿简等回到家里,两人又商讨了一会儿五月初六婚礼的事儿,连芳洲便去陪三姑奶奶和老蔡氏说话。 连澈考中童生第一名,又得以拜在丁太傅门下为徒,这是大喜事儿,连芳洲姐弟们几个特意把外婆老蔡氏也接了来热闹几天,打算等她和阿简成亲之后再送她回去。 那一对极品的舅舅舅母眼巴巴的望着也想来,连芳洲就没搭理。 表弟刘顺也跟着老蔡氏来,说是要陪着祖母,连芳洲懒得跟个孩子计较,也就让他来了。只不过交代了春杏碧桃、李嫂子等人多注意他一些,别让他闯祸。 也不知道这刘顺得了谁的嘱咐,到了连芳洲家略熟悉点之后,便一个劲的往连芳清面前窜,各种讨好。连芳清不喜欢他,暗地里使坏让小灰吓了他一下,之后刘顺见了连芳清便躲得远远的,倒叫连芳洲暗暗好笑。 就凭他也敢肖想她的清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连芳洲没想到的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不知天高地厚呢! 这天晚饭后,村里的胡嫂子拖着她家那个十岁的儿子别别扭扭的来找连芳洲。 因为棉坊里需要用的人很多,连芳洲能照顾村里人的便都先照顾了。 十来岁的小姑娘、年青媳妇们可以去纺纱或者织布,年纪大些又没什么特长的便安排了食堂、洒扫、搬运等活计,只要愿意去,人品又过得去的,连芳洲并不吝啬安排。 可是童工嘛,连芳洲是坚决不要的。 这胡嫂子三十来岁,针线上甚好,便也报了名想要做个纺纱织布的活,已经通过考核了的。 看到她拉着自己的儿子来,怨不得连芳洲想到了童工。 要知道她可是劝退了好几家的童工的。 可胡嫂子开口,说的却不是童工的事儿。 她是来道歉的! 连芳洲更加一头的雾水!胡嫂子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连芳洲一直都知道的,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她特意跑一趟来道歉! 细问之下,连芳洲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原来,昨天傍晚宴席之间,几个孩子吃好了饭在一处玩闹,胡嫂子的孩子六儿跟刘顺起了点小冲突,两个人拌起了嘴,还动手推搡了几下。 这原本就是小孩子之间闹着玩的,原本也算不得什么。 可刘顺却气愤之极,冲着六儿大骂,还扬言要让连芳洲给他做主,让六儿他们一家人好看! 吓得六儿当时就偷偷的跑开了。 回去后六儿眼泪汪汪的跟胡嫂子说了这回事儿,胡嫂子心里也不安起来,昨日天晚,今日连芳洲等又出了门,这时候她才瞅准了空儿连忙带着六儿来了! “都是这小子不懂事!没个分寸轻重,尽爱逞强斗气欺负人的!芳洲啊,嫂子今后一定会好好的管教他,再也不准他惹是生非!你,呵呵,你可别生气了啊……” 胡嫂子说着便推了六儿一把:“还愣着做啥,还不赶紧道歉!” 在胡嫂子看来,刘顺是连芳洲外祖家嫡亲的表弟,自己的儿子又的确与他起了冲突动了手,并不能说是冤枉,连芳洲自然会向着她自家人的。 连芳洲忙止住了六儿,看了外祖母老蔡氏一眼。 老蔡氏也看向连芳洲,暗暗一叹道:“这位嫂子你快别这么说!小孩子家闹着玩罢了,哪儿能当真呢!这都是玩笑话!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胡嫂子心中一喜,殷切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外祖母哪儿有不心疼孙儿的,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也难得了。况且,她再精明也是个乡下妇人,一辈子不温不火,并不知晓其中的利害。 “我外祖母说的是!”连芳洲也向胡嫂子笑道:“嫂子这样,岂不是打我的脸呢!我们家什么时候说过、做过这种霸道不讲理的事儿了?值得嫂子特意来这一趟!小孩子在一块儿玩,哪个不是打打闹闹的,谁又比谁金贵了?六儿弟弟没有错,别委屈了他!” “芳洲……”胡嫂子脸上露出几分感激,终于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她怜爱的将儿子拉在自己身边,笑叹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你可真是个好人!唉,你们姐弟妹几个啊,都是好人!” “嫂子别这么说!”连芳洲便道:“今日我把话清清楚楚的说在这里,我们连家绝不可能做出那等没廉耻、仗势欺人的事儿来!若有这一日,那不肖子孙定要狠受责罚!绝不姑息!倘若有人打着我们亲戚的名号做些什么,谁也不用跟他们客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告诉了我,我倒先要好好的问他一问!” 老蔡氏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胡嫂子也察觉到了,忙笑道:“我自然信得过你的!你向来说话算话!没别的事儿,我就告辞了!” 胡嫂子离去,连芳洲便向老蔡氏道:“外婆,只怕舅舅、舅母想念表弟了,明日我就叫人送他回去,您看可使得?” 老蔡氏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也好!就送他走吧!唉,我本来就不该带他来!” 连芳洲听老蔡氏这么说心中一暖,又道:“外婆,您别怪我不讲情面!如今我们家好不容易才起来了,我们没有长辈,更要注重名声,我不在乎,澈儿还要参加科举考试呢,容不得半点儿不好!阿泽和清儿将来的亲事也容不得受影响!不过是小孩子斗嘴,表弟就说得出叫人家一家子好看的狠话来,他才多大?这往后要是长大了,不是得直接拿刀砍人?我也不怕同外婆您说,这话倘若是阿泽、清儿他们谁说的,信不信我立刻就拿了鞭子好好的给他几下子,再到爹娘灵位前跪一晚上,再好好的给人赔不是去!” 561.第561章 老蔡氏 老蔡氏本是通透之人,听了连芳洲这一席话心中惊出一身冷汗,叹道:“是外婆糊涂了,只当小事,没想到这里头的利害!差点儿连累了你们!” 说着又咬牙恨道:“都是你那个舅母捣腾出来的好事儿!我年纪大了,不比从前,不然必定不许她把孙儿教坏了!明天就送顺儿回去吧,等我回去了,再好好的说你舅母去!” 连芳洲和老蔡氏皆明白,姜氏肯定给刘顺说了什么。她是贼心不死,一步一步的试探着来呢! 如果连芳洲帮刘顺做主了,或者说连芳洲一笑置之不当一回事,姜氏指不定又会扯大旗狐假虎威做出点什么来! 正是因为如此,连芳洲才决定第二天就送刘顺离开,这是对姜氏的警告。 “那就多谢外婆了,还好您疼着我们!”连芳洲笑道。 老蔡氏叹道:“傻丫头,我连你娘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就只剩下你们了,我帮不了什么,岂能还给你们添乱!唉,说到底外婆是真老了,要是年青那时候,姜氏她敢……” “您也别多想!”连芳洲忙柔声说道:“我娘虽不在了,您却是我们的外婆,咱们总归是一家人,我们会替娘好好孝顺您的!” “你们向来都是好孩子!”老蔡氏眼眶湿润了润,心里更加酸涩,自打女儿、女婿去世之后,几个孩子倒是越发的懂事了! 想想也容不得他们不懂啊,家里头的顶梁柱、所有的依护都失去了,他们也只有自个逼着自个长大才行! 想到这,老蔡氏越发的觉得心酸。 那心头想要请求连芳洲等今后照顾照顾孙儿的话便无论怎样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连芳洲轻叹道:“外婆你也看见了,村里人我都愿意照顾,难不成自己的亲戚反倒不愿意?昨天晚上我那大伯父是什么样子,你也见了吧?都是这样的亲戚,叫我即便想照顾,又怎么照顾呢!” 老蔡氏听了这话有戏,眼睛一亮忙道:“你说的很对!芳洲,你那大表弟人其实不错的,你能不能看着给他安排点什么活儿?还有你舅舅、舅母,唉,我回去好好的同他们说一说,若是能改过了,你看——” 说着又叹道:“外婆向你说这些,着实是有些过分了!可那毕竟是外婆的儿孙啊,若他们能改过了,外婆还是希望你能帮他们一把!若是不能,那也没法儿了!是他们没这个造化!” 连芳洲点了点头,笑道:“好,等过几日您回去,便叫大表弟过来一趟。至于舅母他们,若能改过,我自然会帮忙!说到底,也是我娘的亲人!” “芳洲,你真是个好孩子,唉!”老蔡氏眨眨眼睛叹了口气,无不伤感的叹道:“若是你爹娘还在,看到你们一个个这么出息,指不定得多欣慰!可惜了,他们没有福气啊!” 连芳洲勉强笑了笑,忙拿别的话岔开了去,老蔡氏只当她是想起爹娘伤心,便也没有再提。 她却哪里知道连芳洲是心虚啊!倘若这具身体的爹娘没有死,想必也没有她借连芳洲的躯壳重生吧! 事后,刘安果然来了大房村,连芳洲也没见他,直接让秦管事给送到了榨油坊里头,事先跟李三合打了招呼,什么活儿缺人干、而他又可以干的,便给他安排着。 刘安倒是不挑,老老实实的服从安排。过了半年,听李三合说他还不错,便让李三合将他带在身边培养着,将来也能独当一面。 至于姜氏,老蔡氏回去同她明明白白的分说了最后一次,姜氏呆了呆,当老蔡氏提到乔氏一家的时候,她终于如醍醐灌顶般醒悟了过来。 求老蔡氏跟连芳洲说了一声,进了连记棉坊本本分分的做活,最后混了个小管事,连家到底也没亏待她。 倒是刘谷子,懒惯了的,啥也干不了,仍旧在家。 转眼就到了连芳洲出阁的前夜,这一夜,连芳洲在大院那边过,第二天花轿会从那里迎亲回自家宅子。 其实按照连芳洲的意思,根本不用如此麻烦,她就在自己的房间中,第二天从房间出来与阿简拜堂就可以了。 三姑奶奶、张婶等都说没有这个道理!这成亲前一天,新娘和新郎怎么能住在一个院子里呢? 按理说订亲之后就不能住一个院子、不能见面了,只不过他们情况特殊,又是在乡下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连家如今又今非昔比,大家伙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三姑奶奶等送了连芳洲到大院,苏锦、红花、张秀儿等上前簇拥着说笑着,院子里处处已经挂上了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大绸花、贴上了大红双喜字、白头偕老、天作之合等意思的婚庆对联,处处打扫得干干净净,大红的颜色一点缀,倒显得十分喜庆。 虽然是在这边只住这一晚上,因为是发嫁的地方,也装饰得格外讲究,样样都是新的,颜色以大红底色为主,连芳洲进了房间,觉得似乎自己这个人都被染成了红色了。 她不由得想起阿简的话:“没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芳洲,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这份缺憾!” 他神情是真的遗憾与愧疚,她心里却是既感动又欢喜。 她原本就没想着这辈子还会嫁人,一来,她是被人退过亲的,又有弟妹们要拉扯长大,等弟妹们长大,哪儿还有人会要她?即便有,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来,这个年代有几个男人不是妻妾思想的?她可受不了! 乡下倒是没有多少男人想着妻妾的,那也是家里头穷,经济条件不允许,而不是不想。她连芳洲岂是会一辈子贫穷的?倘若弄出丈夫用她的钱娶小老婆的事儿来,那才叫悲催呢! 再者这样的人与她没有半句共同语言,大多言行粗鲁不堪、愚昧不堪,她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所以无论怎样想,她都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有嫁人的可能性了! 可她怎样也没有想到,不但嫁了,而且还嫁得这么快! 相对于这意外兼且惊喜来说,婚礼如何她并不在意了。 甚至有几分庆幸,庆幸没有很繁琐,不然,烦都要烦死了! 苏锦、张秀儿、红花、翠霓等在她房间陪着嘻嘻哈哈说了好久的话,眼看着月上中天,才各自笑着告辞,让她好好休息。 连芳洲关上门、躺在床上时,耳畔仿佛依旧是苏锦她们带着善意打趣的说笑声,再想想阿简,心忍不住狠狠的跳了一下。 562.第562章 惊艳 这儿虽然是自己的产业,可是这个阔大的房间却是十分陌生,连芳洲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不觉想到明晚住的房间同样是个陌生的地方,而且,身边还会躺着另外一个人,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脸上也一阵一阵的热起来。 这一夜,睡不着的,当然不只是她一个人。 第二天天颇亮了,张秀儿才来敲门笑着叫她起床。 连芳洲却是早就醒了,在床上躺着听动静呢! 话说,没人来叫她可不能出去,不然非要被人嘲笑迫不及待不可…… 连芳洲开了门,张秀儿带着春杏、碧桃、苏锦等笑吟吟的进来,阮氏、李氏等抬着热水、拿着澡盆也跟了进来。 “姑娘昨晚睡得还好吧?快洗个澡吧!等会儿喜娘到了就上妆!”阮氏笑眯眯的道。 连芳洲朝外头瞧了一眼,忍不住笑道:“这会儿洗澡还来得及不?” 这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果然,众人一怔之后“扑哧”、“咯咯”、“嘻嘻”的笑个不住。 宋氏笑着道:“姑娘不用着急,来得及,来得及呢!离姑娘出阁的吉时还早着呢!姑娘尽管放心大胆的洗便是!” 众人都笑着说是。 连芳洲讪讪的,红着脸笑着不语。 宋氏等也不专门看她尴尬,井然有序的在屏风后放下澡盆,灌了热水,放了澡豆已经特意买来的带着香味儿的花瓣。 为了不让人再笑话,连芳洲果然放心大胆的泡起了澡,直到水温下去了方才起来。 穿了大红绣着鸳鸯红莲的肚兜,丝质的上等绸缎质感十足,柔滑微凉,贴在身上,却是异常的舒适,瞧着那一对相依相偎的鸳鸯,连芳洲的脸上忍不住又微微的发起热来。 中衣也是大红杭绸的,泛着柔和的亮光,衬着她白皙的肌肤、乌油油的秀发,艳丽无双。 其实她倒是喜欢棉质的贴身衣物,苏锦等织成棉布之后她也立刻就给全家人每人做了好几套,只是那是白色的,今日成亲自然不能穿了。 穿好中衣,随意将秀发拢了拢,松松绾上缠枝莲金钗,连芳洲便穿着鞋子尖头上绣着海棠花的枣红色软缎布鞋从屏风后笑着出来。 得穿上喜服了。 众人眼睛俱是一亮,呆呆的看着她。一时间,偌大的房间内鸦雀无声,与先前轻言细语的说笑声对比起来,太过异样。 “我……”连芳洲低头看了看自己,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笑道:“是不是我又哪里做错了,叫你们看笑话呢!” “姑娘您没错,一点儿也没错!您可真漂亮!”碧桃最先回神,几步上前扶着连芳洲的胳膊,由衷的笑赞道:“姑娘!您平日里就该穿得像这样鲜亮些!真是太好看了!” 平日里穿的像这样?连芳洲低头看了看这从上到下一身的红,忍不住满头黑线。 平日穿成这样可不是疯了呢! 谁知道众人却是纷纷点头附和,一个一个的赞不绝口,都说她这样打扮极是好看。 苏锦笑道:“连姑娘原本就是个美人儿,只是不喜欢打扮!这还是穿了件鲜亮衣裳而已,便这般光彩照人了!等会儿换了喜服、上了妆,必定如同天仙一般!哎,简公子真是好福气呀!” “这话说的太对了!”众人起哄大笑起来。 春杏便捧了喜服上前,笑道:“姑娘便先穿上喜服吧!等会儿喜娘就该来了!我们可等着瞧姑娘上妆后的模样儿呢!” “对、对!赶紧穿上!”众人笑着,纷纷上前帮忙。 衣裳上的凤凰纹饰只有皇后太后公主皇室女眷可用,违禁是可杀头抄家的大罪,然也有例外,便是这新娘子的喜服了。 苏锦等人为连芳洲做的喜服便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样,料子是最好的亮缎,用的是上等的五彩丝线和金丝银线,点缀着宝石珍珠,华丽无比。 身前一左一右各绣着一只扶摇直上的立凤,背后则是一只展翅翱翔的大凤凰,大朵大朵绽放全盛的牡丹环绕周围,又有祥云灵芝仙草穿插着点缀衬托,金丝银线闪闪发亮,宝石珍珠璀璨夺目,绚丽无比。 又配着金线锁边、缀着米珠流苏,同样绣着精致牡丹的云肩,红宝石压脚的霞帔,端的是华丽无双。 连芳洲在苏锦等人的帮助下穿上这套喜服,随手轻拂,宽大的袖子带起一片绚丽,别说旁人看直了眼,便是她自己也觉出几分不同来。 果然是人要衣装啊! “姑娘!”碧桃睁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她,舍不得挪开一下,惊叹道:“奴婢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了!姑娘,您真的好美呀!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子!” 连芳洲心中羞喜,微笑道:“羞不羞,你能见过几个新娘子呢!等你成了新娘子,也是最美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碧桃脸上一红,一跺脚娇羞道:“奴婢是真心夸姑娘呢,姑娘却拿人家玩笑!” 苏锦也笑赞道:“碧桃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连姑娘,这身衣裳也就只配您穿!也只有您才配得上!”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般精致,娇羞中透着高贵庄重,显得雍容华贵,气质非常。苏锦心中暗暗称奇不已,衣裳衬人也挑人,连姑娘穿着这身衣裳,却是相得益彰! 碧桃一拍手,笑道:“到底是苏姑娘,有学问的人与我们不同,这话儿可不说到我心坎上了!这样的衣裳,也只有我们姑娘配得上!” 众人都笑起来,纷纷说是。 这里正热闹着,三姑奶奶带着喜娘、连芳清进来了。 一进门几人目光便被一身红妆的连芳洲吸引住了,便是那喜娘也是一愣。 “姐姐!”连芳清小丫头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喊,飞奔上前去抱住连芳洲,又惊又喜叫道:“你今天好漂亮哦,我差点都认不出来啦!姐姐你要是天天这样打扮可有多好!嘻嘻,太好看啦!” 众人忍不住都笑起来。 连芳洲的脸上更红了些。 三姑奶奶惊叫一声,忙上前拉开连芳清,道:“别乱摸、别乱摸!仔细把你姐姐的衣裳弄坏了!” 563.第563章 梳妆 她拉着连芳洲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细看,眼睛发光,嘴里啧啧有声,无不得意的笑呵呵道:“我们芳洲这样的相貌,啧啧,不是我吹,多少大户人家的闺女也比不上!这一打扮起来,哎,我都快不敢认了!” “是呢是呢!”喜娘也上前笑道:“老身做这一行以来,不晓得送过多少新娘子出阁,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出众的!人也好,衣裳也好,这么配着,真正是比那画上的仙女还要好看!哎呀呀,咱们的新郎官可有福咯!” “那是!我们芳洲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谁娶了都是福气!”三姑奶奶得意洋洋又道。众人都笑着附和着。 苏锦便笑道:“时候不早了,请喜娘快给连姑娘上妆吧!等会儿到了吉时就该出门了!” 众人都笑着“正是!” 那喜娘便笑着答应,扶了连芳洲梳妆镜前坐下,笑道:“可不是呢!一看见连姑娘这般出众的人才,老身都看呆了,竟吧把正事儿都给忘了!还好这位姑娘提醒的及时,不然新郎官岂不怨死老身呢!” 众人“哄”的笑开了,连芳洲也忍不住抿唇好笑。这喜娘的一张嘴,真正能说会道。 喜娘口里与众人说笑着,手里可一刻没停,一双手如同灵活的燕子般在连芳洲那乌油油的一头秀发中穿梭翻飞,不一会儿,便绾了个优雅端庄的永结同心髻。 连芳洲瞧着铜镜中那盘起的陌生的发髻,微微的有些怔忪,从今日起,便嫁做人妇了呵。 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这一生的两人,是否能白头偕老,逍遥一生。 连芳洲的心情有点儿复杂。欢喜甜蜜中又带着一抹异样的担忧。 可无论怎样,他此时是爱着自己的,不是吗?人总会变,将来的事情,交由将来解决便是! 眼下此刻,他是值得自己倾心相爱的那个人啊! 梳好了头,又绞了脸上的汗毛,疼的连芳洲龇牙咧嘴,还不许喊痛,也不许露出痛的表情。她真是不明白,明明知道会痛,为何非得今日才绞呢! 之后便是上妆,插戴首饰。 最后喜娘将一件垂着长长流苏的、纯黄金打制的比翼双飞花钿小心翼翼的在她额上发髻正中间戴上,长长的细碎流苏如帘垂下,遮住了半截脸,添了几分绰约的美。 众人自又是一番笑赞,说着恭喜吉利的话。 喜娘的嘴里更像是抹了蜜糖一般的甜,吉祥话儿流水似的一句连一句的来,将房间里的喜庆气氛烘托的十足。 一阵鞭炮声传来,三姑奶奶一拍手笑道:“怕是新郎官来了!” 春杏和碧桃忙出去看,不一会儿就见李嫂子等匆匆来,笑道:“姑娘可准备好了?花轿来了!二少爷、三少爷在拦门,新姑爷在喝拦门酒呢!” 众人便忙都准备起来,大红绣着彩凤、金线锁边的喜帕落下,连芳洲除了自己的裙边和脚尖,便再也看不见别的了。 到了吉时,喜娘扶着她出阁,春杏、碧桃跟随左右,三姑奶奶、连芳清等亦随行。 后边跟着的是她的嫁妆,连泽想起她将来要离开连家的话,多了个心眼,嫁妆准备的十分丰厚。 当然,秉着财不外露的原则,大多都是银票,装在小匣子里外人看不见。 可明面上的东西,也足以令人说道上大半年了。 更有阿简作为聘礼送上的那些熊皮、虎皮和灵芝,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鞭炮声、喜乐声、人们的说笑声汇成一条溪流,嘈杂中透着无比的热闹和喜庆。 明亮的阳光下,大红的喜色越发灿烂夺目。 人群中,杨淮山瞧着那远去的花轿,眼中飞快划过一抹黯然,如果当初他坚持一点、坚定一点,是不是这花轿前骑着马的人会是他? 他忍不住朝马上的新郎官投去一瞥,身形挺拔,英气勃勃,俊朗无比,果然出众。 杨淮山不由轻轻一叹,也只有这样出众的男子,才入的了她的眼吧! 花轿进了连家大宅,拜了天地,连芳洲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新房。连芳清、李娟、张燕、苏锦等陪着,热闹的欢声笑语不时传来,却是与她无关了。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大红的龙凤烛被点燃,烘出一室的明亮鲜红。 苏锦等也笑嘻嘻的一同告辞了去,屋子里就只有她和春杏、碧桃两个丫头了。 连芳洲长长的舒了口气,挺直的腰身一下子松懈下来,轻笑道:“你们两个用饭去吧!我一个人无妨的!” 她并没有赶她们出去好揭开盖头透气或者躺一躺之类的意思。 既然婚礼有婚礼的规矩习俗,她并没有不遵从的意思,也不认为这等规矩无聊。 入乡还是随俗的好,如此才吉利嘛! 春杏笑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们饿肚子,等会儿会有人送吃食来,姑娘也要吃些呢!” “是啊,”碧桃也笑道:“简爷来了我们才能离开,不然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胡乱闯了进来,那可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连芳洲不由心中一惊,笑了笑便不说什么了。 果然不一会李嫂子便提了食盒送了吃食过来,笑道:“姑娘您也折腾一天了,快用些东西吧!外头也开席了!” 连芳洲笑道:“有劳你了,你也吃去吧,这儿有春杏、碧桃就够了!” “奴婢不急,姑娘先用吧!”李嫂子笑笑,与春杏、碧桃一起将饭菜小心的拿了出来,一样样向连芳洲说明清楚了:“蒸全鸡、粉蒸排骨、猪肉粉丝白菜、小炒回锅肉、四喜丸子、小炒春笋,姑娘和春杏、碧桃两位姑娘趁热快吃吧!等会儿我再收拾出去!” 连芳洲笑着答应,执意要让李嫂子不必在这儿等,李嫂子笑笑,只得去了。 春杏拿碗拨了半碗米饭,问了连芳洲要哪一样菜,便夹了放她碗里,将碗筷从盖头下递给她。 连芳洲心里好笑,蒙着头吃饭,这倒也有几分趣味! 她吃好后,漱了口,春杏碧桃两个才忙忙的也用了。 李嫂子不一会儿又来将东西收走,笑道:“外头还热闹着呢,一时半会怕是结束不了!哎,那些人都敬姑爷酒呢,也不知道姑爷会不会喝醉!” 连芳洲脸上微微的热起来,轻轻嗯了一声没说话。有盖头遮着,也没人能够瞧见她的神色。 她自然也没有瞧见春杏、碧桃两个小丫头挤眉弄眼。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呆的春杏、碧桃忙躬身行礼:“简爷!” 564.第564章 新婚 阿简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道:“你们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了!” 春杏、碧桃脸上红红,低低应了一声忙出去了,连芳洲的心也是扑通扑通的骤然加速狂跳了起来! 腰身下意识的挺了一挺。 脚步声渐渐靠近,连芳洲身子似乎僵硬,一动也不动。 明明隔着盖头,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她却依然一动也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脚步声停下,红盖头无风轻动,连芳洲的目光慢慢的移动向下,看到一双男人的鞋子一角,和同样大红的袍角。 无形的压力倾压而来,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盖头直直的看向她,她的脸上越发的羞热起来。 她似乎感觉到他伸出了手欲揭盖头,忍不住提起了心紧张起来。 却是等了半响,也没见那双手落下来。心揪得太久,却是不得不慢慢放了下来。 连芳洲心中不由纳闷:这个人,这是在做什么啊! “芳洲,是你吗..”连芳洲正纳闷着,却听到阿简小心翼翼的轻问。 连芳洲一怔,又好笑又好气,心道莫非是喝酒喝的醉糊涂了!竟问起这话来!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她咬咬唇,含含糊糊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得阿简又轻笑道:“芳洲,咱们真的成亲了是不是!我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呢!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这个人坐在这里,我才知道这不是做梦!你是真的嫁给我了!” 连芳洲心中一阵感动,同时又暗自好笑,她不过含糊哼了一声,这也是听到她的声音了?这还蒙着盖头呢,他“看见”了什么呀! 连芳洲朱唇轻启,正想取笑打趣阿简一番,眼前却是突然一亮,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向后一倒,这一下变故猝不及防,她不觉“啊”的低呼出声。 回过神来,已经倒在他的怀中,被他双臂紧紧的搂着了。 水眸轻眨,连芳洲微微抬头,迎上一双亮若星辰的狭长眼眸,眸中亮光闪闪,笑意浓浓,神态间带着微熏的醉意。 她脸上顿时一红,灿若桃花。 乌发如云,金饰璀璨,****起伏,神情娇媚。 “你真好看!芳洲,娘子,你真好看!”阿简呆了呆,眼底满满皆是惊艳。 这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娘子了,再不干点儿什么岂不是太傻? 他双臂一紧,毫不犹豫低头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娇唇,入口芬芳鲜美,直至销魂。 烛光照耀得满室皆红,暧昧而旖旎,室中的温度一下子似乎也升了好几度,叫人热得难受! 两个人并不是头一回如此亲热,可却没有哪一回比得上这一回的感觉,连芳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除了下意识的承受反应,再无其他。 阿简则粗喘着,手臂用力一压,两人向后倒在床榻之上。 钗环轻响,衣裙窸窣,他一挺身便压住了她,那吻越发的大胆而热烈,一双大手更是毫无顾忌。 男人在这上头似乎永远无师自通,成了亲和没成亲绝对是两样! 如果说成亲前是披着羊皮的狼,此刻则完全撕去了羊皮的伪装,露出天生的本性。 胸前肌肤一凉,连芳洲惊了一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将他推开惊叫道:“不要!” 阿简一怔,躺在她身边看着她笑。 连芳洲偏头看他,娇唇嫣红水润,微微有些红肿,面上依旧娇若桃花,眼眸水汪汪的透着春意。是一朵雨后带露的桃花。 她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小声道:“我,我还不习惯……” “我不该太急吓着你!”阿简轻笑,宽大的手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嘴唇、眉眼、额头,细致轻柔的描画她的轮廓,似在抚摸着一件稀世的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与千万万般的喜爱怜惜。 连芳洲咬唇微微一笑,撇撇嘴嘟囔道:“知道你还不温柔些……”迟早还不是你的人?你这样急做什么? 想着这话,连芳洲脸上又是一阵臊热。 “你真美!从今日起,你可是我的娘子了!”阿简痴痴的、无限怜爱的只管瞧着她,似乎压根没听到她说什么,笑着凑过去在她额头、眉眼轻轻一吻。 他突然侧身靠近她,一手搭在她腰间将她揽着靠近自己,头埋在她颈窝深深的呼吸,低沉闷闷的说道:“娘子,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只要一想到今天我们俩成亲,我便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翻来覆去的等着天亮。” 连芳洲心中一甜,轻笑道:“我昨晚,也没有睡好……” “你也在想着我吗?”阿简从她颈窝中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看她。 连芳洲叫他这样炽烈的目光看的有点儿受不住,忙移开视线,柳眉一扬,笑道:“才不是!你横竖也跑不掉,想你做什么!” “没想我啊!”阿简眼中露出失望,“唉!”的轻轻一叹,笑道:“看来是我的错,定是我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所以让我的娘子竟然没有想我!从今晚开始,我会努力的让我的娘子时时刻刻都记得我,如同我记着她一般!” 他语气中带着叹息,眼中却含着笑,嘴角也勾着笑意,那直勾勾的眼神,跃跃欲试,很有几分别样的意思。 连芳洲的身子微僵,心咚咚的又狂跳起来,想要逃,偏偏一动也动不了,只能那样愣愣的瞧着他,脸上有几分紧张。 阿简忍不住愉悦的低笑起来,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两下,笑道:“好娘子,我不会再吓着你了!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呢!来,咱们先喝了交杯酒!”然后再做别的事! 阿简说着翻身坐了起来,顺势将连芳洲也揽着坐起。 铸着双喜字、錾着喜上眉梢图样的小巧银壶和约两寸长小巧的银质酒杯就放在桌上,壶身系着红绸,两个杯子的杯脚也用红线相连系着。 阿简过去倒了酒,一手一个酒杯端了过来,将其中一盏递与连芳洲,顺势坐在她的身旁,凝视着她,柔声笑道:“娘子,饮了这杯酒,从此福祸相依,患难与共,一起白头!” 连芳洲心中一暖,点点头轻轻笑道:“嗯,不离不弃,举案齐眉!” 两人手臂相交,一起饮下了杯中酒。 酒液入喉,带着微辣的凉意,亦有淡淡的余香,甘醇清冽,余味悠长。 565.第565章 来晚了 这是什么酒,味道倒是不错!连芳洲暗暗想道,这酒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多了。她原本以为就是寻常的白酒,可喝起来才知道其实不是。 他二人却不知,这酒是特特买来的,其中可是加了某种有助情趣的料的。 这交杯酒有普通的白酒,也有如这种加了料的又称“合欢酒”,他们喝的,正是合欢酒。 准备一应成亲用物时,三姑奶奶再三的叮嘱秦管事等人一定要最好的、样样都要最好的,于是秦管事买这酒的时候便要了这最好的,连着酒壶、酒杯是一整套,足足花了二十六两银子。 阿简的目光越发的深邃火辣,连芳洲也觉得两腮渐渐的热起来,不用看也知必定压倒桃花,浑身热得厉害,又有点酥软,****起伏,娇唇微启,眸中水亮亮的撩人心神。 阿简哪里还忍得住,低低唤了声“娘子”,手到之处,钗环尽落,衣饰轻除,红烛高照,一室的旖旎,千种风情,万般滋味…… 红烛依然在高烧,整个连家大院灯火依旧通明。今夜主家大喜,这灯火是要红红火火的点个通宵的。 村口的路中间,一人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的望着灯火通明的连家大院,那明亮的灯光,那红灯笼的颜色,生生的刺痛着他的眼和心。俊美如玉的面上满是萧瑟落寞。 他不知站了多久,身旁的马儿都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轻轻蹬了蹬前蹄,低头在地上嗅了几下,打了两个响鼻。 一名小厮牵着马等在一旁,一时看他,一时摇头无声叹息,想要上前劝说几句却又不敢。 “崔义,”反倒是崔绍溪轻轻的开了口:“我一心一意讨着祖母欢心,只盼着寻个机会将她介绍给祖母认识,我想祖母一定会喜欢她的,只要祖母发了话,爹和娘必定不会反对……我会护着她、疼着她,一生一世的对她好!可是,她为什么不等我呢!” 他心中一阵抽痛,下意识抬手捂在胸口,喃喃道:“她为什么不等我……我以为她说的婚约是骗我的谎话,没想到,她真的嫁了!原来是真的!” “崔义,”崔绍溪缓缓转头,看向崔义:“你主子我好糊涂呀!我自以为聪明,不想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真的嫁人了!” 崔绍溪几乎是凄厉的说出最后一句话,身子晃了晃,“噗”的一下单膝着地跪在了地上,喉咙闷哼吐了一口鲜血。 “公子!”崔义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住他,又急又痛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没有事!”崔绍溪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一偏身索性坐在了地上,双腿长长的往前伸出去,苦笑道:“急火攻心罢了,没事!” 说着又喃喃道:“崔义,我心里难受,是真的很难受……崔义,我错了,我错的离谱,我不该自作聪明的,是我不该……” 崔义眼眶泛红,心里头酸酸的,差点儿忍不住要哭出来。 “公子,你这是何苦呢!”崔义吸了吸鼻子,心下忍不住生出几分怨恨:“这样不识好歹的人不值得公子喜欢!一个乡下丫头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公子的妻子应该是大家闺秀、名门嫡女!” “大家闺秀、名门嫡女?”崔绍溪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可真不稀罕!” 他突然认真的看着崔义道:“我就是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不准你再说她的坏话!在心里头想想也不准!” “公子……”听着主子这带着孩子气的话,崔义却是难过的想哭。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呜咽道:“公子,您这是何苦呢!您就算在这儿难过死,人家也不知道呀!” 他突然恼火起来,咬牙道:“公子,走,咱们也上连家讨一杯喜酒喝去!咱们可是拼死拼活赶了两天的路程来的总不能就这样走了吧!看在咱们一片心意上,虽然到的晚了点,想必主人家也不会怪罪的吧!” 崔义说着就要拉着崔绍溪起来同去。 “胡闹!”崔义如此倒惹得崔绍溪有点好笑起来,皱眉轻责道:“别给我添乱!” 说着他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那灯火通明、红光刺目的方向深深的凝了一眼,轻叹道:“我们走吧!” “公子!”崔义心有不甘。 “走吧!”崔绍溪嘴里苦涩,轻轻道:“今后,我不会再来这里……她,崔义,今后你派人时不时打听着,看看她过的好不好。若是过得好,便不用告诉我了,若是不好,定要记得同我说!” “是,公子……”崔义低头答应,眼珠子转了转,心道我才懒得多事儿呢!无论她好与不好,我都不会说的。 “你别偷懒。”崔绍溪却仿佛看穿他心思一样,轻轻一哼道:“你要是敢阳奉阴违被我发现,往后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对崔义来说这绝对是最严重的惩罚。从公子身边被赶走,还有谁肯要他?只能去做这辈子没有出头之日的粗活了! 他心中一凛,忙答应道:“是!公子!” “我们走吧!”崔绍溪轻轻一叹,萧索的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不一会儿,主仆两人便远远的离开了大房村,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而崔绍溪吐在地上的那口血,也会浸染了泥土,很快干涸,就像没有过一样。就算有,谁又知是他留下的呢? 为了不惊动崔绍溪,连芳洲甚至没有告诉方晴成亲的日子,只吩咐今日早上才去一个人跟方晴说一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过后定然上门赔罪云云。 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不想让方晴夫妇为难要不要告诉崔绍溪以免双方生出嫌隙来。 而且,她也不希望崔绍溪出现在今日的婚礼现场。见了两难,没有这个必要。 自一开始,因为他那高高在上的身份,自认高攀不起,连芳洲便自然而然的与他保持了距离,后来得知了他和苏欣儿之间那纠缠不清的关系,就更不可能与他有什么了。 这道壁垒一经生成便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摧毁不得。 加上后来不知不觉中她对阿简动了心,就越发不可能了。 566.第566章 清晨 对于他的一腔情意,连芳洲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祝福他早日忘掉自己,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好女子。 芙蓉帐暖,春宵值千金。 对阿简来说,是千金也不换。 清晨睁开眼,温香软玉在怀,呼吸间有着淡淡的馨香,半眯着眼低头看看,臂弯中那女子美眸闭阖,浓密的眼睫毛如两道小帘子覆盖眼睑,肌肤白腻透着晕红,几缕乌油油的发丝掠过脸庞,带着暖香的呼吸平静均匀,睡得正香。 真正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艳丽如初初绽放的娇花,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一番。 阿简眼神温柔起来,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将她搂得紧了些,俯身在她脸颊上、娇唇上、眉眼上亲了亲。 这一亲如同点燃了导火索,心里头的****又有了熊熊之势。 昨夜初尝鱼水滋味,佳人在怀,又是这般任君采撷的诱人姿态,叫人岂能忍得住? 阿简眸光一敛,呼吸一紧,手上亦不闲着,大占便宜。 连芳洲是典型的可以熬夜绝不早起的人。 她又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自然更是随心所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便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也不会有人说她半个字! 穿越到这个一穷二白的家里、这个年代,对于这一点连芳洲是最满意的了。 当然,之前生存压力大,为了生计着想,就算想赖床也没有机会。后来日子渐渐的过的好了,全家就数她起的最晚! 经常是连芳清蹬蹬蹬的跑来拉她的被子说要吃早饭了,她才慢腾腾的起来。 昨天累了一天,昨晚又折腾一番,此时还早,她哪里醒的过来? 睡得正香呢,似乎有人在自己脸上、身上乱动,连芳洲皱皱眉哼了声嘟囔几句,很是恼火的手脚并用,将身上的“东西”推开,顺便抬脚便踹。 阿简正亲得、摸得起劲,满心的火热情动,哪儿能料想得到飞来横祸,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这个女人推在了一旁。 他一愣,瞧见她已经翻身滚向了里边,将被子整个搂在怀中,一条腿在被子里,一条却半弯着压在被面上,呼吸依旧酣畅。 这个人真是!睡相可真够难看的。 阿简忍不住低笑,索性坐了起来,打量着她。 大红绣着鸳鸯红莲的缎子被面光滑柔亮,鸳鸯相偎,红莲娇艳,说不出的鲜艳暧昧,她不着一缕,纤腰藕臂,玉腿修长,熟睡中不经意摆出的姿势却那么慵懒而妩媚,雪白的肌肤衬着大红的锦被,乌油油的秀发随性的散在枕上,别样的风情与诱惑。 “芳洲……”阿简喉头一紧,忍不住舔了舔唇,伸手轻轻推了推她,触及她雪白细腻的肌肤大掌舍不得再拿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抚摸着。 “芳洲!芳洲!”他的声音低哑而磁沉,忍不住又俯身下去,见她嘟囔着还舍不得睁开眼睛,索性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连芳洲吃痛,“啊!”的低叫一声眉头一蹙,眼睫毛轻轻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迷茫的看着阿简,眨了眨眼睛,忽然展颜冲他甜甜一笑,笑颜绝美如百花绽放。 阿简的心顿时一软,不觉也对她笑了笑,抚着她的脸柔声道:“你可算醒了——”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睁大的眼睛和有点儿目瞪口呆的神情。 他的娇娇娘子,眼眸一闭,居然又睡了过去! “你真是!”阿简又好笑又好气,毫不客气的用力在她腰间揉搓着,埋头在颈窝亲着吻着,一下比一下热烈。 连芳洲终于真正的醒过来了,痒得咯咯直笑,挣扎着又气又急忙推他:“阿简!阿简!不要!嘻嘻,不要啊!快停!停下!” 阿简狠狠的在她脖子上亲了一下,抬起头笑道:“叫声夫君来听听?” 连芳洲脸上一红,咬了咬水润润的唇,轻轻的叫道:“夫君……” 阿简满意“嗯”了一声,亲了一下她的耳垂,凑近她耳朵磁沉低低的道:“娘子,切记得,往后与夫君在一起的时候不许叫停……” “你个坏胚!”连芳洲脸上大红,捶了他一下。 阿简呵呵一笑,顺势将她的手握着亲了亲,与她面对面躺着,低笑道:“我只是想多亲亲你而已,你怎能叫停呢?娘子脸这么红,是不是想歪了?” 他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低笑道:“我想起来了,昨晚,娘子也不知叫了多少句停下——” “不许说啦!”连芳洲又羞又窘往他怀里钻去,躲在他胸前闷闷说道:“是真的疼啊,谁知道——唔,我好困,我还想睡一会!你不要吵我!” 阿简哭笑不得,眸光一敛,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低哑着嗓音道:“芳洲,好娘子,别睡了好不好,我想你了……” 年轻的身体血气方刚,有着无穷的力量和精神,以及勃勃的兴致,光是睡觉谁受得了? 他的声音低哑磁沉,带着异样的诱惑,流连在腰间的手掌所过,肌肤泛起异样的轻颤,连芳洲心中一荡,忍不住也有点儿身酥体软的情动意动。 “芳洲……”阿简鼻息粗重,呼吸灼热,软语呢喃带着点儿恳求,芙蓉春帐中,温度骤然升了数度。 连芳洲心中一软,都已经是夫妻了,若是这么拒绝他,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她伸出修长光洁的藕臂圈着他的脖子,凑近他柔声道:“你,你可要轻一点儿,夫君,我身上还疼呢……” 阿简喉咙里闷哼一声,一个挺身将她压在身下。天旋地转的晕眩中,她的唇被他堵住,迷失在他的深情热烈中。 三姑奶奶等人一早就起来了,指挥着李嫂子、青梅、碧桃等做早饭的做早饭,准备连芳洲和阿简祭拜祖宗父母的做准备,打扫院子的打扫院子,忙得不亦乐乎。 连泽和张亮照例在后院晨练,连澈跟着哥哥打了一套拳,便在小花园中读书,连芳清则带着小灰遛了一圈,逗着它玩。 各人做着各人的事儿,相互熟视无睹。 老蔡氏也起来了,帮着三姑奶奶忙活了一回,朝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看了看,又朝新房的方向瞧了瞧,忍不住向三姑奶奶道:“她三姑奶奶,这芳洲他们怎么还没起呀!时候可不早了呢!” 567.第567章 起 三姑奶奶“嗤”了一声,不以为意笑道:“亲家伯娘不用管他们,这会儿还早呢!芳洲向来都是这样的,昨儿又累了一天,今日不到吃早饭的时候是不会起的!” 老蔡氏就有些瞠目结舌,又叹道:“也难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那孩子操心,她也累啊!” “可不是!”三姑奶奶笑道:“横竖家里头又没有别的什么人,由着他们吧!亲家伯娘你坐着歇歇,不用管他们!等他们起来再祭拜祖宗先人也不晚的!” 老蔡氏点点头,连芳洲和阿简也该向她二人敬茶,不过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他们当然也不会在意的。 不过—— 老蔡氏蹙了蹙眉,小声向三姑奶奶道:“咱们心疼孩子,倒是没什么!她大伯父、大伯母要是来了——” 三姑奶奶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撇撇嘴道:“不用管他们!乔氏是不可能再踏进这院子半步的,这茶她也不配喝!至于我那大哥,呵呵,要是他有脸来喝这杯茶,我也算服了他了!” 顿了顿又道:“就算他想喝,芳洲也未必肯给!” 老蔡氏神情一黯,回想起连澈中头名童生宴客那天晚上的事儿,轻叹道:“难道两家的关系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多多少少,她也听说了一些,但传说的话有真有假也有夸张,这是难免的,所以她一直不知道连芳洲姐弟妹几个和乔氏连立的关系究竟如何。 三姑奶奶叹道:“可不是!如今家里头正办着喜事儿呢,我也懒得说那些叫人生气扫兴的破事儿了!总之啊,这村里头随便哪一家随便你去打听,但凡是个明白人,就不会说是芳洲他们有错!” 老蔡氏不由笑了起来,笑道:“哪里还用得着去打听?芳洲、阿泽他们几个都是很好的孩子,若有人跟他们合不来,错的一定不会是他们!” “哎,您也是个明白人!”三姑奶奶乐了,两个人笑了起来。 连立其实倒是想过来受连芳洲的磕头呢,只可惜从昨天起到今天早上就一直在拉肚子,拉得双腿打颤、精神萎靡、脸色苍白,连走都走不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上茅房,哪儿还能跑到连芳洲家里去找茬? 乔氏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想想娘家人的下场,她便忍不住背后一阵一阵飕飕的发凉。 如今双方的情形可是完全反过来了,不是她可以随随便便卖掉连芳洲了,而是连芳洲想要收买人暗地里整治她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早几天拜托了人向连芳洲递话,半隐半露的暗示,她绝不会在婚礼上给她添堵找麻烦,如果她邀请,她就参加,若是不邀请,她就不参加。 递了这话,其实还是想要参加的意思,而且,是作为自己人的身份。 连芳洲淡淡一句:“堂兄很快就要去省城参加乡试了,大伯母照顾堂兄忙着呢!我家里不缺人手,到了晚上摆宴席的时候她来吃饭就行了!别的我可不敢劳动!”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任凭谁听了也不能说她连芳洲不敬长辈、不识礼数,反而要赞她一声懂得体谅人!大度不计较往事! 乔氏黯然,不敢生什么幺蛾子,头天晚上吃了饭就回去了。 虽然她不敢像从前一样张牙舞爪的嚣张,可是本性总不能一下子变得彻底。 瞧着连芳洲家红红火火的热闹兴旺,听着所有人对他们的恭维赞叹,再想想自家,特别是有那不太熟悉的有意无意的议论她家里那个狐狸精叫她听见一言半语,心中就更加难受。 今天早上,连芳洲那边也没来人请她过去敬茶,乔氏叹了口气,也只有罢了。 连立却是破口大骂,骂连芳洲没良心,连什么“不给我们做长辈的磕头敬茶,这门亲事就不算完!” 听得小雅嘴角都忍不住抽抽。 连立尽管虚弱得一阵风几乎都能吹得倒,却硬是要挣扎着换衣服,要小雅和连海扶着他去连芳洲家让连芳洲给他磕头敬茶。 小雅拐弯抹角好言相劝他身子太虚弱还是不要去了云云,破天荒的挨了他一顿训斥。 听得小雅心中暗怒,心道死老头子,看来这泻药给你下得还不够啊! 小雅一咬牙,将煨在罐子里的、所谓治腹泻的药中又下了一把泻药,连立喝了没有多久,衣裳还没换好,抱着肚子“哎哟”着又往茅房里跑。 小雅见了直乐,暗道活该! 连芳洲和阿简狠狠的缠绵了一番后,阿简心满意足的吻了吻两腮红若桃花的娘子,柔声笑道:“累吗?要不要再睡一下?” 当然要了! 连芳洲冲他点点头“嗯”了一下,甜甜一笑,抱住他的胳膊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继续睡。 阿简莞尔,大手覆过她的身子扣在纤细光洁的腰身上将她揽在怀中,低头看着她,窝在自己的怀中的姿势那样自然而随性,就好像彼此早已熟悉得浸入骨髓,仿佛自己怀中的位置天生就是为她准备的一样! 她和他,天生就是一对啊! 阿简嘴角噙着笑意,眼神溢满柔情,手中紧了紧,恨不得将她溶入自己的骨血。 这个女子,终于已经是他的妻子了,独属于他的妻子。也唯有他可以看到方方面面完全的她! 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与她的关系能如同他与她这般的亲密。 想想她说过的那些憧憬的话,游遍山水,赏尽美景,尝遍美食,想停便停下来小住一阵,想做生意赚银子了便插上一手,随性所欲,任由性情,何等恣意快活! 他不觉更神往起来。 两人起身的时候,比连芳洲平日里还略晚了将近两刻钟,这时候她才想起来今日早上似乎是要拜祭先人祖宗、给长辈敬茶的,忍不住脸上一红,怪嗔阿简也不提醒她! 她睡着了,他可是没睡啊!一醒来他便冲她笑呢! 阿简倒是无所谓,抬手搭在她肩头顺势又将人揽入怀中,低头笑道:“都是熟人,怕什么!” 连芳洲恼羞瞪他:真是太没有共同语言了! 阿简便又笑道:“放心吧,他们不会笑话咱们的!要是有人笑话,便说是我起不来好了!” 568.第568章 称呼 谁信呢!连芳洲瞪他一眼,好不憋屈,阿简笑得满脸揶揄,笑道:“我的好娘子,与其咱们讨论这个问题倒不如赶紧起吧!再讨论下去,又是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了哦!” 连芳洲大惊,忙一笑偏身下床。 起得急了,身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皱眉闷哼“嘶”了一声。 “你慢着些!”阿简忙扶住她,柔声道:“还疼得厉害?顾着你的身子,今早我很轻了!” 前一句话倒是温柔关切,后一句她却不要听,不由脸上一红,待要顶他两句,见他神情间温柔歉意,便又不忍了。 连芳洲不由暗叹:她心肠可是越来越软了,还说管着他呢,不被他吃得死死的就好了! “快坐好,我给你拿衣裳!”阿简扶着她笑道。一边下了床榻,迅速的穿好了中衣。 连芳洲笑道:“还帮我呢!只怕你连自己今日要穿什么衣裳都不知道!” 阿简想了想,今日是新婚第一日,这上头似乎是有讲究的。 他笑了笑道:“好像还真是!这也好办,我抱着你,你来挑!” 说着便要抱她去衣柜那边。 连芳洲吓了一跳,她可没有不着寸缕让人抱着的习惯,况且他的身上可穿了衣衫呢! 忙扯过锦被齐胸遮住半截身子,笑道:“就在那边衣柜第二扇门,中间那一格放在最面上的两套,你去取来!” “还是我抱着你去吧!我怕拿错了!”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纤细诱人的锁骨和半露的****。如玉肌肤,光滑如缎,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还不快去!”连芳洲低喝瞪他。 阿简呵呵一笑,这才去了。 两人穿戴收拾妥当,一同出门。 碧桃、春杏早已等得百无聊赖,见他二人忙上前齐齐屈膝施礼笑着道:“恭喜简爷、恭喜夫人!” 这是连芳洲早已叮嘱过的称呼。 虽然如今还住在连家,但她已经不是连家的人了。这一点她坚持要分清楚明白。 不仅仅是她要记住,春杏、碧桃、秦管事等都要记住!渐渐的,凡事便以连泽为主。 连芳洲起得晚了,原本还有些不太好意思,脸上微微的还有些红。 见这两个丫头笑吟吟若无其事的道着“恭喜!”仿佛什么异常也没有似的,连芳洲才渐渐放了心。 “奴婢这就打水伺候爷同夫人梳洗!”春杏笑着去了。 碧桃便笑道:“夫人,奴婢先给您梳头吧!” 连芳洲笑着点头。 他们主仆几个如今住在用作待客之所的西跨院,关上院子门便独成一格,倒也方便。 阿简哪里要人伺候,笑着丢下一句“伺候好你们夫人”便自去洗漱了。 收拾妥当,主仆四人方到正院那边去。 三姑奶奶等早得了春杏禀告,都等着呢,见了便笑着往里让。 连芳清笑着唤着“姐姐!阿简哥哥!”奔了过去,扑进连芳洲怀里。 连芳洲笑着道了声“乖!”顺手将她揽入怀里。 连泽却是上前笑责连芳清道:“什么阿简哥哥,要改口叫姐夫了!”说毕恭恭敬敬施礼,咧着嘴笑道:“姐姐!姐夫!” 终于可以当着所有人面光明正大的叫一声“姐夫!”了,连泽心中甚是痛快。 连澈也同样上前笑着施礼恭声叫“姐夫!” 连芳清却是小嘴噘了噘,娇笑道:“可是叫习惯了阿简哥哥啊,这一下子改口怪别扭的呢!要不,我叫姐夫哥哥好啦!”说着真娇脆脆的唤了一声“姐夫哥哥!”惹得众人都好笑起来。 “这丫头,真正是胡闹!”三姑奶奶笑着嗔她,忙向阿简笑道:“姑爷你可别在意啊!” 阿简忍不住好笑起来,笑道:“三姑奶奶你这话说的,一夜的功夫怎的如此生分了!小丫头高兴叫什么便叫什么吧!总归是一家人不会错!” 这话三姑奶奶、连泽等都爱听,三姑奶奶拍手笑道:“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可不就是一家人嘛!” 连芳清亦笑呵呵道:“我就知道阿简哥哥最好了!哦,姐夫哥哥!” 众人忍俊不禁又笑了起来。 三姑奶奶便招呼着进屋,笑道:“昨儿折腾一天,你们也没能好好吃饭,该饿了吧!祭品香烛都备好了,祭拜了祖先和你们过世的爹娘,敬了茶就该吃饭了!” 连芳洲和阿简点头,笑道:“辛苦三姑奶奶了!” “这不是应该?什么辛苦不辛苦呢!”三姑奶奶笑着,众人便一起往供奉的厢房走去。 拜祭完毕,二人又给三姑奶奶和老蔡氏敬了茶,连泽等又上来见过,正式改了口,连芳洲命碧桃、春杏给院子里下人们发了红包,一家子便坐下来热热闹闹的吃饭。 老蔡氏和三姑奶奶都是过来人,看到连芳洲眼角眉梢皆是妩媚羞喜,面上的容光焕发之意是什么胭脂水粉都妆扮不来的,不由心中欣慰。 又见阿简温柔体贴,二人不时眼神交汇皆是温柔之意,更觉老怀大慰。 一家人热闹亲近的用着早饭,谁也没有提起连立和乔氏来。 他两口子不来,连海也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或者清高的在等着连芳洲等去请他。 用过早饭不一会儿,秦管事、苏管事、宋氏、阮氏、王大、苏锦等领着大院的人也来了,涌进来笑吟吟的贺喜。 连芳洲和阿简笑着应了,发了红包。 众人少不得打趣一番“早生贵子”之类的话儿,方一齐告辞去了。 闹了小半响,看看时间差不多都到中午了。 三姑奶奶便笑道:“你们回房间歇歇去吧!等午饭的时候再叫你们!晚上想吃点什么?这新婚也得好好补补才行!” “..”连芳洲听了这后一句话顿时脸上一热,甚是无语。 话说新婚也要补补吗?三姑奶奶是不是抓这个补补、抓那个补补抓糊涂了! 她虽没说出来,不过那神情很好的出卖了她的心声。 三姑奶奶轻轻一哼道:“你别不信,这女人啊,成亲之前和成亲后大不一样的!可不得好好补补!” 她说着,眼睛一转,却是下意识的朝阿简一溜。 “三姑奶奶!”连芳洲大窘跺脚。 569.第569章 恭喜 “那就有劳三姑奶奶了,您老看着安排吧!我们年纪小,当然听您的!”阿简忽然将连芳洲一揽,笑眯眯的说道,说着便拉着连芳洲告辞歇着去了。 “三姑奶奶尽是歪理,偏你还跟着起哄!”连芳洲嘟囔道。 阿简颇为无辜的笑道:“我倒是觉得三姑奶奶说的挺有道理的啊!” 他手臂一勾,将她勾到怀中,自她身后圈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笑不知说了句什么,听得连芳洲脸上无光大红,狠狠一跺脚扭身娇嗔了一声“下流!”推开他往房间奔去。 阿简哈哈大笑起来,叫着“芳洲,你等等我!”连忙跟上。 来到新房前推了推门,那门却纹丝不动,显然是有人从里边给紧紧的关上了。 “芳洲!快开门啊!”阿简门外笑着叫,里头却是没有动静。 阿简也不着急,轻轻一叹,说道:“你不开那就算了吧!哎,我晚上再进去也可以的!” 他看似随意的说着这话,却是重重的加重了“晚上”两个字的语气。 话音刚落,便闻得一声轻响,门已经打开了。 “好娘子,好芳洲!别生气了好不好!”阿简笑着,说不出的软语温柔,笑着进了房间,连芳洲娇嗔的声音响起,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至于那两扇门,自然是又关上了的。 春杏和碧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掩口轻笑了起来,各自脸上也有些红红的。 碧桃小声道:“原先倒是没瞧出来呢,简爷也有这般温柔的一面!瞧他对姑娘,哦,夫人!” 春杏便也轻笑道:“这也不奇怪,夫人如此美貌,又与简爷两情相悦,他二人既是新婚夫妇,少不得多亲热一些了!” 碧桃先是点头称是,然后又“咯咯”娇声一笑,眨了眨眼睛打趣春杏道:“羞也不羞,姐姐怎的知晓得如此明白!什么两情相悦、什么新婚夫妇,信口就来,嘻嘻,姐姐莫不是也有两情相悦的人了?” 春杏脸上大红,咬牙娇羞道“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便要打她,两个人笑闹做一团。 午饭后,连芳洲和阿简便欲回房间趁着空闲收拾些行李,两人已是决定了两天之后出去转转散散心。 三姑奶奶、连泽等自然不会不答应。 谁知刚回房不一会儿,春杏便急匆匆的来报,说是苏家的少爷和少夫人来了,请简爷和夫人出去。 两人都吃了一惊相视。 “原来是表姐来了!”连芳洲向阿简笑笑,有些过意不去的笑道:“没有告诉他们咱们成亲的日子便是不想麻烦他们,没想到他们到底是来了!” “既然来了,咱们去见一见就是。”阿简淡淡一笑,携着连芳洲出去。 两人来到厅上,便看到苏景和与方晴果然坐在那儿,身后侍立着李妈、双玲等丫鬟婆子。 连芳洲心里还是甚为欢喜的,嘴角扬了扬笑唤道:“表姐!表姐夫!” “芳洲!恭喜!”方晴早已站了起来,笑吟吟的上前握着连芳洲的手,眸光轻转打量了她一遍,打趣笑道:“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比先前更美了!只是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提前同我们说一声!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苏景和亦笑道:“可不是!昨日阿晴一听了这消息,把你们好好的骂了一顿,说你们真是太不把她当朋友了!” 连芳洲和阿简相视一眼,忙小东啊:“倒是我考虑的不周,只是知道表姐和表姐夫忙,我们的婚礼也办得简单,就不想麻烦你们了!” “再简单也是大事儿,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方晴笑着嗔了她一眼,又轻叹道:“好了,我们不是来问罪的,你啊,就你心眼儿多!我也知晓你们这么做是怕我们为难,又岂会真心责怪!不过,今儿却是应该来看看的!” “到底劳烦了你们一趟!”连芳洲笑着,便与阿简请了方晴和苏景和上西院那边说话去。 方晴和苏景和待了有一个多时辰便告辞离去。 这边刚走没多久,却见县衙里的赵师爷带着两个衙役骑着马匆匆赶来,随行的还有丁太傅府上的丁管家并两名小厮。 丁府的管家倒也罢了,毕竟额头上没刺着字众人也不知这究竟是谁,赵师爷和衙役则身着公服,明晃晃的顶着官家的名头,一进村就吸引了众多的眼球。 看到这一行人急匆匆进了村子里便直奔连芳洲家,许多人便也跟了上去瞧热闹。 “官府怎么来人了!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儿呀!有事那也是好事儿!芳洲家里出过坏事吗!” “你们说那么多做什么?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倒也是!走走!快点跟上!” 众人一边议论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徒步虽然赶不上骑马的,可是总共也就几步路程而已,转眼间众人也都赶到了,聚集在连芳洲家门口看着。 此时大门洞开,连芳洲、阿简、连泽、连澈、三姑奶奶、老蔡氏以及碧桃等皆迎了上来,看着赵师爷和丁管事等。 连芳洲向连泽瞥了一眼,微微努嘴使了个眼色轻道:“阿泽……” 连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姐姐这是明显的退居二位的表现了,她只站在姐夫的身边,颇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温柔娴淑,却不像从前那样早已迎上去交涉了。 也罢!这也说明姐姐已经把自己当成大人了,从今以后,就换自己为姐姐遮风挡雨吧! 连泽便上前向赵师爷、丁管家拱手施礼笑道:“赵师爷、丁管家,两位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连澈见了丁管家亦上前笑道:“丁管家,师父他老人家安好?过两天我便回去陪他老人家了!” “连三少爷!”丁管家向连泽拱拱手,向连澈笑道:“老太爷还好,他老人家也很是念叨着你呢!你早点回去陪他,他老人家必定欢喜!” 赵师爷原本是向连芳洲笑着本想上前同她说话的,见连泽出列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心中不由暗赞一声这连姑娘果然是个人物,这么大的家业说舍就舍了!别说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便是多少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也未必能有这份决断!简公子也很了不起,先前还有人说他图谋连家的财产呢,我看倒未必…… 怪不得连家要发达…… 570.第570章 哪儿来的喜 “恭喜恭喜!”赵师爷遥遥冲连芳洲、阿简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招呼,转而向连泽拱手笑眯眯道:“连二少爷,恭喜!恭喜啊!哈哈!” 连泽呆住,三姑奶奶眼睛睁得老大,连芳洲与阿简相视暗暗疑惑,旁边众人也都一头雾水。 恭喜?连二少爷? 他喜从何来啊! 连芳洲的心猛的一跳,忍不住轻轻“啊!”的低呼一声,这,这难不成赵师爷是替谁家给阿泽做媒来的?真是要了老命了! 若是个好的还罢了,若是个不合适的,便是拒绝的话叫人也不好说啊! 连芳洲顿时生出一股深深的压力感。 阿简察觉到了,不动声色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你先别着急,看看情况再说。” 连芳洲勉强冲他笑笑,心中暗暗祈祷,同时暗下决心,倘若赵师爷不是说亲,她必须得赶紧为连泽物色媳妇了。 门外围观的众人眼睛“唰”的大亮了起来,八卦的气味扑鼻而来,“呼啦”一下情不自禁围得更近了,七嘴八舌的笑着议论起来。 就说嘛,连家怎么会有不好的事儿呢?这不,看样子似乎很快就要双喜临门了啊! 连泽窘得脸上红红,有点不知所措的下意识回头瞟了连芳洲一眼,冲赵师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赵师爷里边请吧!里边再说好了!丁管家,请!” “呵呵,二少爷先别忙!少不得要叨扰一杯茶呢!”赵师爷却是笑道:“这事儿啊,还是在这儿说吧!叫大家伙儿也都听听!” “对啊对啊!我们听了也替阿泽你欢喜欢喜!” “就是嘛!迟早我们也得知道的!” 众人挤眉弄眼的笑道。 连泽脸上更红,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只得无奈冲赵师爷苦笑了笑,道:“既如此,赵师爷您请说吧!” 赵师爷笑眯眯道:“二少爷,连姑娘,你们家种棉花、献棉被、棉布有功,朝廷的赏赐已经下来了!明日县太爷会亲自上门颁下朝廷的赏赐,除了金银财帛,还有一块‘流芳之家’的匾额,这可是圣上亲题呢!你们听听,这可不是大喜是什么!老夫今日先来给二少爷和连姑娘报个信,丁管家也是县太爷特意请来帮忙一块儿收拾布置一番,明日还得迎接圣旨呢!” 众人尽皆愕然,随即爆发出阵阵惊叹惊赞,一拥而上,围着连泽、连芳洲等,恭喜声不绝于耳。 连泽、连芳洲等也都愣住了,待反应过来时便被众人潮水般的包围着了,眼前全是一张张笑脸,耳边全是众人的恭贺,一时好不热闹。兴奋的气氛比昨日连芳洲和阿简成亲还要热烈。 连泽和连芳洲提起的一颗心总算放下,笑着道谢。 很是忙乱了一阵,赵师爷便高声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伙儿先散去吧!正事儿要紧!这还得好好的布置安排一番呢!” “那是那是,接圣旨可不是小事儿!”众人纷纷点头笑道,相继着告辞,议论叹赞,羡慕不已。 这连家,从今往后,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皇上的亲笔题字,朝廷的重赏,这是大家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啊!可是,却明明白白的落到连家的头上了! 便是那再嫉妒连家发达的人,也吓得半点儿嫉妒之心都没有了。 这样的人家,你拿什么来嫉妒? 连芳洲抽空又向连泽耳语交代了一番,连泽猛然醒悟,忙向赵师爷建议,这不光是连家的大事,也是村里的荣光,是不是请张里正和村老们也来帮帮忙?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如何把这事儿做得更加周全,以免出现什么纰漏? 其实大家都知道,该如何接旨赵师爷和丁管家应该早已经听从各自的主子安排好了,连家只需要照做便是,请里正村老们参详,不过是请他们一同分享这份荣光罢了! 赵师爷忍不住朝连芳洲飞快的瞥了一眼,忙点头笑道:“还是二少爷想得周全,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那我们兄弟亲自去请!赵师爷、丁管家请屋里稍坐,我们很快就回来!”连泽一笑,便同连澈去了。 连家得了朝廷的赏赐、要接圣旨这事儿如一阵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得不可思议的在村子里传开了。 张里正、村老们也很快就知道了。 张里正欢喜之余不由叹道:“这连家,唉,还真是神了啊!我早看出来芳洲那丫头不简单,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家竟然发达得这么快!唉,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呀!” “要是当初咱们也多多的种棉花就好了!”牛氏也忍不住叹气嘀咕,想起自己左看右看不顺眼最后铲除了个干干净净的那一片棉花苗,就忍不住心疼得紧。 “得了吧你!”张里正没好气白了她一眼道:“就你?就咱们?咱们就算种了棉花,也未必能种得想芳洲家的那样好!又不是没有别的人家种,你也看到了,那瘦骨伶仃的样儿,跟芳洲家的比起来,那能比吗!” 这倒也是,牛氏顿时无言。 想了想却又道:“要我说啊,芳洲也是挺不地道的,怎么她家的棉花就长得这样好,别人家的就那么不好!她也不教教……” “你给我住口!”张里正脸色一变,呵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仔细祸从口出害了咱们全家!” 牛氏想到圣旨,脸色也是一白,担心的朝外头望了一眼,忙道:“我,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我是无心的,不会有人听见吧?” “管好你的嘴!”张里正冷哼道:“教?若是没有看到今日的结果,她就算教了,你肯学?有几个人肯学?再说了,人家又不欠你的,还得主动上门来教你?你要是想学还得自个上门求着人家教还罢了!” 牛氏越发没了话说,半响叹气道:“这也是各人的缘法,咱们是羡慕不来的!唉,连澈那孩子又那么聪明,还拜在了丁太傅的门下,将来这连家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571.第571章 赏赐 “你知道就好!”张里正便也心平气和的道:“平日里多跟他们家走动走动,抱着咱们孙子多上他们家坐坐去,跟芳洲她们没啥话说,跟三姑奶奶总有的聊吧?走动熟了,往后少不了咱们的好处!芳洲、阿泽他们那几个孩子都是实心眼儿的,只要人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别人好!这些你也都看见了是不是?” “那是那是!”牛氏想想乔氏一家,再想想张婶一家,竟是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那就行了!”张里正满意笑道:“那我也就放心了!” 男人家在外头做事,最怕的就是家里的妇人拖后腿。 女人家口里没德,说话又没脑子,泼起来还天不怕地不怕,要家里出了这么一个,能把你结交好的一分给倒退回十分去! 他二人正说着,便见连泽和连澈来了,忙笑着招呼。 牛氏更是堆起满脸的笑意,笑得好不亲切热情,一个劲的把连泽、连澈往屋里让,“阿泽、澈儿来了啊!哎呀可真是稀客,快快!屋里坐!屋里坐去!我给你们倒茶!” 连泽和连澈忙笑着道“不敢”一边进屋一边心里暗暗疑惑,牛嫂子对他们向来也是不错的,可是也没像今天这样过。 赵师爷和丁管家还在家里等着,也不知道接圣旨麻烦不麻烦、还有多少事情要准备,连泽和连澈也不敢耽搁,长话短说,三言两语便说明了来意。 张里正眼睛一亮,兴奋得脸上微微的有些发红,不敢相信道:“你们是,是特意来请我的?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是大事儿,走走,得赶紧布置起来,可千万不能误了大事儿!” 牛氏也又惊又喜,拍手笑道:“两位大侄子,可真是厚道人!那是圣旨哎!也不知道长个啥样!” 张里正嫌她说话粗俗忙呵斥了,又警告了两声,便忙与连泽、连澈去了,三人又分头去请了几位村老,一同往连家大院赶去。 各人心里都兴奋欢喜异常,接圣旨啊,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哪儿想得到自己这辈子还有这福气?这回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往后同人说话,可有谈资了! 说起来,连家兄妹几个,真都是实心眼的好人啊!为人谦逊有礼,待长辈们也尊敬!大房村有这样的人家,是大房村的骄傲,也是楷模啊! 连泽兄弟和张里正、村老们到的时候,秦管事等也过来帮忙了。 张里正等与赵师爷、丁管家打了个招呼笑着寒暄几句,便在赵师爷与丁管家的安排下忙活了起来,哪儿摆香案、如何下跪、如何叩头、如何接旨、如何谢恩、如何后退等等,一一说明了清楚。 赵师爷又说到时候必定少不了会有许多人来看热闹,还得请张里正和连家多安排些人看着些,千万别弄出什么乱子。 张里正自是一口答应着。 诸事安排妥当,夕阳已经坠坠往西边沉下去了,万道霞光铺呈而来,散发着最耀眼的余晖。 连芳洲早已让李氏、青梅等杀鸡宰鸭的准备了晚饭,见赵师爷、丁管家检查了一番后满意的笑了笑要告辞离去,这回倒不用连芳洲使眼色提醒,连泽便拉着连澈上前,笑着请赵师爷和丁管家留下用饭。 赵师爷和丁管家相视一眼,忙笑着推辞道:“还是算了吧!明日才是重头戏呢,这可不能再留了,我们也得赶紧回去报信去!明日吧,明日必定叨扰!” “赵师爷、丁管家放心,今日只吃饭,不喝酒!再说饭菜已经备好了,两位洗了手便可入席,吃了饭就走,误不了事的!”连泽忙笑道。 连芳洲也笑道:“是啊赵师爷、丁管家,两位亲自前来帮忙,饿着肚子出门我们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 赵师爷看了看丁管家,便笑道:“得了,连二少爷和连姑娘、三少爷如此热情相待,要是不用饭,倒显得我们不识好歹了!丁管家,你看——” “那就吃了饭再走吧!”丁管家笑笑。 “两位说笑了,什么不识好歹,听了这话,我们倒像不识好歹的呢!”连芳洲笑道,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时便叫人打水洗手,那边饭菜已经摆了起来。 正屋里摆了一桌,由连泽、连澈、阿简陪着赵师爷、丁管家和张里正、村老等,另一桌摆在偏房,秦管事和苏管事招呼着赵师爷两人带来的随从,天色还早,连芳洲等不急着用饭,几个人在花园里坐着闲聊。说起明天的事情,俱是开心兴奋不已。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也议论个不停。 “那圣旨只在戏文里见过,唉,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着一次真的!也不知长个啥样呢!”三姑奶奶咂咂嘴,满是兴奋得两眼放光。 老蔡氏也笑得合不拢嘴,笑呵呵道:“可不是呢!唉,皇帝的赏赐哎,这可真是天大的体面!先不说那金子银子,单是这份荣耀,在这十里八乡都是独一份!芳洲,你们姐弟妹都是好的!” “那可不是!想想便欢喜得睡不着!” “明儿指不定怎样热闹呢!” 连芳洲心里也十分欢喜,与三姑奶奶、老蔡氏、连芳清、春杏碧桃等说笑得十分热闹。 回报的远远要比付出的多很多啊,这无疑是最大的回报! 有了皇上御赐牌匾,有了圣旨的褒奖,连芳洲的心里就更踏实了。 如此一来,不相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还敢来招惹算计连家。 将来她和阿简离开,也能够更加放心了! 赵师爷和丁管家吃过了饭,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起身告辞了。 这一回连芳洲等没有再挽留,一同送他们出去,少不得递上大红包,来的几个人人人都有。 赵师爷等来报喜,这红包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收的,几个人笑吟吟的收了,道了谢。 回去拆开一看,赵师爷和丁管家的是各一百两,随从们的是各十两,心中更是大赞连家会做人。 送走了众人,关起门来,一家子另有一番亲近亲昵的热闹。 572.第572章 接旨 连泽笑道:“姐姐,真没想到呢!皇上居然赐了匾,朝廷还给了赏赐!” 阿简笑道:“这是你姐姐眼光独到!阿泽,这等于是给了连家一道护身符,今后你们行事要方便得多!有那看不顺眼的小人,便是有些权势的,也不必给他面子搭理!” 连芳洲忙道:“何止是不必给那样的人面子搭理,对那种人根本就该敬而远之!见了面说上几句客套话也就算了,切忌不能来往!” 连泽点点头:“我明白。姐姐、姐夫放心吧!咱们家得了这样的荣耀,不知多少人会巴结上来,那些居心叵测的,心地不纯的,我不会搭理的!” “你明白我就放心了!”连芳洲一笑,瞧了连泽、连澈、连芳清等一眼,又道:“这虽是荣耀,可咱们仍然是乡下人家,日子还是如往常那样过!你们都记住了,切记不可滋生了高人一等、肆意妄为的性子,倘若我听到有谁仗势欺人,我是不依的!” 连泽和连澈连忙恭声应是,连芳清眨了眨眼睛,也连忙点头。 连芳洲瞧了幼妹一眼,笑着嗔道:“尤其是你,清儿!往后可要收敛收敛自个的性子,不许再胡闹了!还有你那小灰,管教得好一些,不许放出去吓唬人,知道么!” 一个不好就会传出连家四姑娘纵恶狼行凶的谣言来。 连芳清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哪里胡闹,只是玩玩而已嘛!照姐姐这样说,往后只有人欺负我,我再不能欺负人了!好没趣啊!” 众人都笑起来,连芳洲笑骂道:“还想着欺负人!从今儿起啊,你是想都不用想了!”又望望她,疑惑道:“你从前经常欺负人?我怎么不知道?” 连芳清听姐姐这话的意思好像要跟自己算账似的,慌忙摇着小手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欺负人呢!唔,三姑奶奶,外婆,我好饿呀!什么时候吃饭呀!” 众人都笑起来,连芳洲忍不住也笑道:“贫嘴!东拉西扯也没这么容易过关!回头再跟你算账!” 自己的妹子是什么性子连芳洲自然知道,连芳清当然不会仗势欺人,捉弄人玩儿却是免不了的了。 不过往后,可也不能够了!否则被人做起文章来,也说不清。 皇帝的赏赐,御赐的牌匾,既是护身符,何尝又不是一道枷锁呢? 别说他们姐弟妹本人,便是下边的下人们今后做事也得比之前更加本分才行! 连芳洲心里打好了主意,过些日子得让连泽和秦管事他们好好的向下边人敲打一番。清儿那丫头也大了,可不能跟从前那样了,立起规矩来也是好事…… 晚上回到房间,连芳洲便向阿简笑道:“夫君,看来咱们后天是出不了门了呢!得在家里再耽搁几天了!” 阿简笑道:“那就等几天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拥着她在怀,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蹭着她额头柔声笑道:“只要与你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 嗓音磁沉,呼吸灼热,连芳洲身子里仿佛有一团火被点燃,迅速的熊熊燃烧,向四肢百骸扩展,她身子轻轻一颤嘤咛一声,软软的攀在他的怀中。 他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连芳洲只觉身子猛地一轻,已经被他打横抱起…… 第二天一早,连家便陆陆续续的来了无数道贺的、看热闹的乡亲们,大门敞开,不断的有人来,平日里看起来十分宽大的院落一时也显得几分拥挤。 来的人不光有本村的,还有许多临近村子的。也不知这一夜之间,他们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八卦的力量果然是无穷。 秦管事从大院那边临时抽调了好些人手过来帮忙招呼照顾着。 差不多中午时分,方才来了两乘快马,两名公差翻身下马道:“云大人已经带着圣旨、牌匾和给连家的赏赐来了!估摸着马上就要进村了,可都准备好了?” 人群骚动起来,越发显得热闹非凡,连芳洲、连泽、张里正等众人忙检查一番,都说已经准备妥当。 众人下意识的低头整理衣衫,理一理发髻,紧张而兴奋的等着县令大人驾到。 连芳洲叫过秦管事,小声吩咐道:“你去我大伯父、大伯母那边,把我那堂兄请过来,大伯父身子还没康复,就不必来了!至于大伯母,也留下照顾他吧!” 秦管家会意点头,忍不住轻笑道:“这倒是奇怪了,按说他们昨晚便会寻姑娘才是,怎的竟没有动静!” 连芳洲不屑嗤笑,淡淡道:“大伯父那个样子哪儿有力气出门?大伯母如今在村里还有人会去主动跟她说话吗?而她因为家里的破事儿也不太出门了,如何能知道消息?至于我那堂兄,眼看就要乡试了,必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秦管事哈哈一笑,点头笑道:“姑娘言之有理!我看也是。只是,若是他们非要跟着来,那——” 连芳洲便道:“你让我那堂兄明白,我不希望那两个人出现!” “我明白了!”秦管事了然点头,转身匆匆去了。 连海那样小心谨慎的人,如今更不敢得罪连芳洲了。连芳洲不愿意让连立和乔氏来,他一定会劝阻,也只有他能劝阻。 若是连芳洲出手,就得用强的。 没多大会儿,秦管事便领着穿戴一新的连海回来了。 秦管事一脸的悠闲,连海则满脸的急切焦虑。 连泽、张里正等看见连海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张里正见连泽不太想同他说话的样子,便识趣的向连海小声笑道:“阿海也来了啊!快准备准备,等会儿县太爷带着圣旨就要到了呢!” “哦,好、好!”连海勉强冲张里正露出一个笑容,目光四探,看见了连芳洲,忙朝她走过去。 “芳洲,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连海与连芳洲打招呼的同时,朝阿简瞧了一眼,让他回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惜阿简却是不识趣的很,连芳洲也没让他回避,只淡淡笑道:“堂兄有话便请说吧!不过可的说快一些啊,等会儿圣旨就到了呢!” 连海听到“圣旨”两个字心中更恼,脸色微变,强忍着怒气道:“这有赏赐和圣旨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573.第573章 连海怒问 连芳洲诧异的看了连海一眼,道:“堂兄这是怎么说的!昨儿得到的消息,堂兄正在苦读用功,我怎好打扰呢!这不,最后一刻才叫人去请堂兄,一点儿时间都没有耽搁堂兄的呢!” 说起这时候才叫人去请连海,连芳洲非但没有觉得惭愧心虚,反而一副很为连海着想打算的神情,差点儿没把连海的鼻子给气歪! 阿简暗暗一笑,瞥了连芳洲一眼。 “你!你怎么能这样!”连海气得七窍生烟:“你怎么能这样!” 连芳洲便笑道:“我这又是哪里做错了吗堂兄!这是我家的事儿,与堂兄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之所以告诉堂兄一声,只不过是想请堂兄过来瞧瞧热闹,也沾沾喜气而已!毕竟堂兄很快就要参加乡试了啊!” “你说什么!”连海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瞪大眼睛道:“你说与我无关!你之前明明就答应过我,这件事也有我的功劳!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芳洲,你可别忘了我是你堂兄,你也信连!” 连芳洲正欲回答,只听的锣鸣鼓乐齐响,“圣旨到——闲杂人等回避——“的呼喝声一声高过一声,便忙停了说话,上前与连泽等站在一起。 连海瞟了她一眼,也只得暂时忍下心中的话,同样上前。 他心中却越想越是懊悔兼且恼火。 懊悔的是当初怎么就那么轻易的就相信连连芳洲的话呢?应该亲眼看见她将自己的“功劳”写在纸上、亲自与她一起送去县衙或者丁太傅那里呀! 恼火的是这个堂妹心肠最硬、做起事情来最不留情面,她方才既然说出了那些话,可见报功劳的时候十之七八没有把自己报在内了!她怎么就这么小气阴狠,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又不需要她多做什么,为什么她就不愿意顺便帮自己一把呢! 多报自己一个,对她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是她偏偏就不乐意! 若说小气自私,她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一阵震天响的鞭炮声打断了连海的思绪,一抬头,只见县太爷已经下了轿,正笑眯眯的向连泽他们道着恭喜。 围观众人无不羡慕的喳喳议论着,目光落在背后数辆杏黄色绸缎遮盖的马车和公人们手里抬着捧着的同样蒙着杏黄色绸缎的东西上纷纷猜测。 嗯,那打头的两个公人抬着的明显扁状的物件,多半便是皇帝亲笔题写的御赐匾额了! 连海听的心中更是火起,咬了咬牙。 县太爷与连家人、里正村老等亲切和气的寒暄客套一番,道了贺,便笑着命连家人准备接旨。 随着师爷手一抬向下用力一切,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连家上下一众人等,接旨!” 连芳洲等人忙在香案前按事先排练好的依次跪下。 打头的是连泽和连澈。跟着便是连芳洲姐妹、阿简、三姑奶奶等,然后是里正村老们。连家下人尾随其后,看热闹的乡亲们则就地跪下,面向圣旨方向。 跟来的差役执事们除了手中捧着御赐之物的,余者众人也都跪了下来。 袅袅的檀香从香炉中升起,淡淡的檀香味儿渐渐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万籁俱静,鸦雀无声,场面一时庄严而肃穆。 县太爷手捧圣旨,昂首挺胸站的挺直,四平八稳的大声念了起来。 圣旨以四六骈文写成,极工整而具有韵味,众人听来只觉格外好听,虽然并没有听懂两句。 县太爷的声音大声响起时,连海才猛然惊觉自己只顾着生气,竟然忘记上前了! 转头四下看看,竟是跪在了围观者们之间! 他心中暗恼,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跪了下来,他就算想上前去也不可能了,只得恨恨低下了头。 “接旨吧!”县太爷笑吟吟的将圣旨合拢,众人叩谢,连泽便双手高举过头从县太爷手里接过圣旨,慢慢起身。 众人便也跟着起身,一时间又是一阵热闹的恭喜恭贺声,不绝于耳。 起身的时候,连芳洲瞥见阿简微低着头垂着眼眸呆呆的出神,忙轻轻用肘弯碰了他一下,轻笑道:“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快起来啦!” 阿简回神,冲她笑了笑,与她一起站了起来。 好在场面很是热闹,也没有谁注意到他们。 阿简的眉头却是微微的蹙了蹙,心中微叹。 就在刚才跪下接旨的时候,那种感觉似乎似曾相识,就仿佛他曾经经历过一样。 可是那记忆却若隐若现,始终隔着一层迷雾看不清,着实恼人的紧! 他正呆呆的想的出神,连芳洲便打断了他。 县太爷宣旨之后,便笑道:“连家于国于民贡献巨大,功在社稷,这一块‘流芳之家‘的牌匾可算是名至实归!连公子,快请上前揭开黄绸,让众乡邻一睹圣上亲题风采吧!” 众人纷纷笑着叫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 连泽拱手微微躬身应了县太爷的话,方上前小心的揭开,露出匾额真容。 但见紫檀为底,朱木为框,上有“流芳之家”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龙腾虎跃,其实非凡,字体经匠人雕凿在匾上,刷了金粉,金光闪闪,气势逼人。 “好!好啊!”众人纷纷鼓掌叫起好来,大声笑赞着。 人群中不知谁大声叫道:“这就是皇上写的字啊!我看到皇上写的字了!” 声音激动的无以伦比。 众人“哄”的一下都笑起来,纷纷笑道:“是啊是啊,这是皇上亲笔呢!” 县太爷亦不禁捻须微笑:民风淳朴啊,民众们如此敬仰皇上,真个如君如父!想来复旨的时候浓重的添上一笔,皇上必定会龙颜大悦的! 不知是谁带的头,“呼啦”一下子众人又纷纷跪了下去,向着匾额磕头口称“万岁!万万岁!”的拜了三拜,这才起来。 “大家静一静!”眼看众人热闹兴奋的差不多了,县太爷抬手高声叫了一声,见众人都静了下来看向自己,他便微笑道:“除了这块皇上亲自题写的匾额,还有其他的赏赐!共计宅院一座,田庄两处良田一共两千三百亩,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彩缎千匹!” 574.第574章 歪解 说着转身向身后衙役官差们喝道:“都抬上来!” 赵师爷忙向着众衙役指挥道:“都抬上来!小心着点儿!” 眼看着一样一样的抬了上来,众人抽气声响成一片,“轰!”的一下子炸开了锅。 成千上万的金银,千匹彩缎,又有良田宅子,这连家即便从此之后啥也不做就这些也足够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连泽等人也没有想到皇帝竟如此大方,一个个都眉开眼笑。连芳洲面上笑着,心里却并不觉得有多大方。 与她的贡献相比,这点儿赏赐其实真的算不了多少! 不过对于乡下人家来说的确是很多、非常多了!而且,那块牌匾的价值更大,反正她也说不上吃亏.. 房契地契分别装在铺着黄缎的红色锦盒众,金银不是银票,而是用大木箱子装着,金子一箱,银子两箱,千匹彩缎也是箱子装着,一共十箱。 所有的东西全部整整齐齐在院子中间一字排开,箱子盖全部打开,田契房契的盒子放在香案上,供众人观瞻。 但见黄金白银闪耀着光芒金黄雪亮直灼人眼,彩缎鲜亮绚烂如天边的彩霞,如此铺呈开去,视觉冲击的效果既好奇,倒是颇有几分张扬的气势,令人怦然心动。 场面之热闹一时达到了顶峰! 待众人看得差不多了,县太爷又说了一番皇恩浩荡,众人当以连家为楷模多为国家社稷做贡献,众人热情附和,连泽便带着连澈上前,请县太爷等入内赴席。 县太爷自然不会不给这个情面,略作一番谦让,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去了,作陪的除了连家的男丁,还有张里正、村老们。 衙役官差们则由苏管事等作陪也请了进去。 秦管事又抱拳向众人团团作揖,笑着谢过众人行礼,说明日起连家会摆三天流水席,到时候请大家光临,来者不拒..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大喜,纷纷笑着说了些客气话,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连芳洲便吩咐秦管事叫人将这些箱子一一盖好,命人暂且搬到厢房中放好,回头再处置。 “芳洲!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连海忽然过来,铁青着脸冷冷的道。 秦管事等忍不住瞟了他一眼,暗生鄙夷,心道真不知他这哪里来的底气,竟如此老气横秋。 连芳洲却似浑然不觉他的怒气,吃惊的怔了怔,“啊!”的一声笑道:“堂兄怎的还在这儿!不进去先用饭吗!” “不必了!我没这么大福气!”连海冷着脸盯向她,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他哪里还好意思去入席? 接圣旨的时候他身为连芳洲等人的堂兄,年纪比他们都大,而且还是秀才,非他们这群白丁可比,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圣旨应该由他来接才对! 可是,圣旨非但不是他接的,而且他根本就没有跪在连家人身边,而是作为路人甲泯灭于围观众人中间。 这时候他却跑去入席,说自己是连家姐弟妹几个的堂兄,他如何拉得下这个脸来! 连芳洲似乎根本没有听出来他话中的怒意和不满,平静的“哦”了一声,云淡风轻的笑道:“主随客便,那就随便堂兄了!” “你!”连海气得胸膈间一阵疼痛,冷冷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最后一刻才叫人去叫我,故意没叫我与你们一起接旨!” 连芳洲怪怪的瞧了他一眼,好笑道:“堂兄是不是读书读的有点儿糊涂了呢!我哪里是故意的?先前不是跟你解释清楚了吗?你要非这么想、这么说,我也没有法子!至于接旨,我和阿简上前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你自己一动不动仍旧站在那里,我还能拉你不成!再说了,你既然到场了意思上也就过得去了,咱们原本就是两家人嘛,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连海差点儿没叫她给气得晕过去! 他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怎么到了她的嘴里全部都变了味道! “这个暂且不说,”要论起斗嘴,光会读书、一头栽进名利两字里的连海哪里是连芳洲的对手? 若再继续这个问题下去,他会被她绕死的。 连海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冷冷道:“我再问你,当初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说这上头也会记我一份功劳,可是今天我却半个字也没见提起与我有关!堂妹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他越说越是窝火心痛懊怒,双眼一翻,冷冰冰的盯着连芳洲。 连芳洲亦平静的看着他,片刻方缓缓说道:“我如实的提了,在收棉花的时候你和好多村民们都出了力,至于没什么没有提到你,你问我有什么用?别人帮着收棉花的却没有谁与我计较这个!” “收、收棉花!”连海觉得自己气得头顶都要冒出烟来了。 “是啊!”连芳洲果断干脆的承认了,不等他说话又道:“堂兄,做过的便是做过,没做过的便是没做过!你觉得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往大了说如此不顾实际情况胡言乱语,是不是等于欺君?我胆子小,这种事儿是万万不敢做的!不然从今往后只怕晚上都别想睡踏实觉了!” 连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颤声道:“好、好、很好!果然是我的好堂妹!专会在背后捅我的刀子!” “..”连芳洲很是无语的瞧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的逻辑,真不是她能弄明白的! 连海冷笑一声,一拂袖子,猛地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连芳洲耸耸肩,无奈轻叹一声。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这种理所当然将别人努力的果实窃为己有、不得而怒的人呢! 县太爷等人吃好喝足,拿着红包开开心心的离开,张里正村老们少不得也有重礼相送。 可这回村老们却坚决的推辞着不肯要,纷纷说如此体面的得见了这样一回市面,又与县太爷同坐一桌用席,这已经是天大的礼物,哪里还能再要? 这真是叫他们几个老头子过意不去了! 张里正也一旁笑着称是,让他们不必如此客气。 连泽接收到了连芳洲的示意,却是更加坚决的将红包送了出去。 575.第575章 有心找茬 村老们推辞不过,也只好收下,一同笑着告辞了。 待他们走后,连泽忍不住向连芳洲困惑道:“姐,我看里正叔和村老们是真心实意恳辞的,干嘛您非得叫我把红包送出去呢!” 连芳洲挑眉一笑,道:“你自己想想,可不能什么都问我啊!” 连泽挠挠头,然后求助的眼巴巴的望向阿简。 阿简好笑,摊手道:“你问我,我也不知。” 连泽眼睛亮了亮,立刻眉开眼笑道:“姐姐你看,连姐夫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会知道!少不得要姐姐你教我啊!” 连芳洲一笑,轻叹道:“你啊,到底经历的事儿还少,这看事情呢,不但要光看事情本身,还得看事情中的人。村老们此刻的确是真心实意,但人老了对利益多半看得更重,更何况,咱们村这几个村老的性子你还不明白吗?这会儿真心实意,不表示过后他们不会后悔!既然咱们九十九步都做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何必要在这最后一步弄得不完美呢?” 连泽恍然大悟,忙道:“我明白了!”说着笑笑:“姐姐你说的还真没错,我想若是这会儿他们拒绝了,过后必定会后悔的!” 连芳洲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有些郁闷低落,便柔声笑道:“好了,你也别着急,凡事要一步一步来,你还小呢,一时想不到也没有什么!” “你姐姐说的是,”阿简也道:“你姐姐又不会立刻离开,你慢慢的学便是!” 这话连泽爱听,眉宇间阴郁顿时尽扫,又眉开眼笑起来。 再说连海怒火中烧回了家里,越想越是生气,差点儿把一方上好的砚台都给砸了。 连芳洲!实在欺人太甚!总有一天我会—— 会什么?他一怔,顿时有点儿茫然了,也有点儿绝望。 是啊,他们家是得了皇上亲笔题写赐匾的,就算他将来做了再大的官,可以动谁,也不能动他们!因为,他也姓连。 连海叹了口气,顿觉意兴萧索,连生气都提不起来力气了,更别说先前那挑唆爹娘过去闹一通的心思了。 可他歇了心思,并不表示他的爹娘毫无反应。 村子就这么大,这又是鞭炮又是鼓乐的,哪儿有人听不到? 若不是不想看、不想听旁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乔氏早就跑出门看热闹去了。 她虽然没去,却也搬了个凳子在门口坐着做针线,不时瞅上两眼。 待得有人散了路过,便搭讪着相问。 乔氏不问,未必会有人主动凑上去告诉她,不过她既然开了口,旁人也乐得学舌一回。 乔氏听得大吃一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待得人说得意犹未尽的走了,她在门口一刻也呆不住,急匆匆的立刻回去了。 先前盼着有人来说一说,现在听到了,她反而怕见到外人。 想着说话那嫂子那种嘲笑、又隐隐有幸灾乐祸的神情,仿佛在笑他们一家子有眼无珠,她心里便难受得不得了。 再想想她那话中那热闹的场景,又是圣旨又是金银彩缎又是良田宅院,上千的彩缎啊,那得是多少,还不得跟一座山似的! 乔氏便是再死心、再淡定的人,也忍不住心里头懊悔得在滴血! 当初自家怎么就那么糊涂呢!怎么就一步一步的同他们走到了今天这地步呢! 听那嫂子说自家儿子也去了,乔氏心里倒是略略好受一些。 过了半响,乔氏觉得自己的儿子应该回来了,便往他书房去找。她得听听他怎么说! 连海倒是说了,却不是乔氏想象中的那样。 连海心中正愤懑憋屈得不行,母亲来问话,正好给了他发泄宣泄的口子,他便大大的诉了一番委屈。 乔氏听得又懊悔又心疼,忍不住咬牙道:“这连芳洲,还是这么刻薄!她不搭理我和你爹也就算了,不管怎么样是我们做了好些不该做的事情在先。可是你有什么错!亏她平日里还一口一个‘堂兄堂兄’的,没想到背后却这么阴!连你也算计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呀!唉,可惜了,真可惜了!” 就算乔氏没有读过书,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懂得皇上的褒奖有多重要啊! 连海听了母亲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了。 连芳洲这简直就是在断他的前程啊! 乔氏愤愤的诉了一番,转头便又在连立面前说了一通。 连立比她的见识又要更多一些,听了这话更是惊怒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还了得!难道他们就不是连家的人吗!这样天大的好事他们居然独占了!当他们是死人吗! 连立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乔氏两巴掌,骂道:“你这死婆娘平日里走东家窜西家倒积极的很,怎么偏偏今日就乌龟一样缩在家里了?老子病了睡着了啥动静也没听见,你耳朵聋了吗?还是听见了动静还蹲家里?你要是早点出去看看、早点同我说了,哪会弄到现在这样!” 乔氏莫名其妙的又挨了连立两巴掌,又看到小雅那小狐狸精在一旁“老爷您别急,别气坏了身子!”、“您小心点儿!”的娇声软语体贴相向,心里更觉愤恨,怒火中烧指着小雅怒道:“你怎么就怪我!光我一个是聋子吗?你旁边这狐狸精可没睡着,她还不是一样什么都没跟你说!” “夫人,您可别冤枉妾身呀!”小雅睁大了眼睛呆了呆,委屈的道:“妾身一心伺候着老爷,哪里有闲心去管外边发生了什么!别说妾身没听到,就算听到以妾身的身份也不可能出去看动静,也不会平白的拿外事来打扰老爷休息啊!倒是夫人您,若您早早出去打听的清楚明白了,再来同老爷说,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你!”乔氏气得哆嗦。 “你给我住口!”连立恨恨瞪了乔氏一眼,冷声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滚!你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还有脸挑别人了!滚!我不想看见你!” 乔氏恨恨剜了小雅一眼,猛的转身离去。 576.第576章 拖延 连立哼了一声,眸底划过一丝冷厉,阴森森的道:“快给我更衣,我要去恭喜一番我那能干的侄儿侄女!” “老爷,可是您的身子还没好呀,这——”小雅吃了一惊。 “快点!”连立冷冷盯着她,凛然决断的气势竟令小雅有点儿害怕。 “是,老爷!”小雅一怔,立刻媚笑着答应,起身去拿衣裳。 不是她不阻拦,她也有拦不住的时候啊!那连家姐弟,想必也有些手段的吧! 小雅服侍连立穿好衣裳、梳洗好,又从旁劝了几句,建议他带着乔氏一起去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连立先前打了乔氏两巴掌,又骂了她一通,惊怒交加的怒气已经消除了大半,此刻听了小雅软语殷殷相劝,略一沉思,便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就去叫她一声吧!让她动作快点!我可懒得等她!” “是,老爷,妾身这就去!”小雅含笑应道,屈膝福身施礼而退。 连立见她对自己恭敬有礼,不觉老怀欣慰,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满意自得的笑容。 如今也就只有在她的面前,自己才有一点男人的尊严、受到尊敬的感觉了! 外头的人是怎样看他的,不用猜他也知道。他也不愿意去想。 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人对他毕恭毕敬、以他为天,不是吗? 小雅找到了乔氏,漫不经心的传着连立的话。 如何传话能挑起乔氏的怒火,小雅早已轻车熟路。 乔氏原本心里就有气,哪里禁得住小雅有意的撩拨,怒从心起,火气大冒,乔氏忍不住打了小雅一记耳光破口大骂。 小雅吓得跪在地上哭泣求饶不已。 连立听到小雅的哭声连忙赶过去,看到她柔弱的身子跪在地上,苦苦的哭求着乔氏消消气,娇小的肩膀抖个不停,好不可怜! “你这毒妇!小雅好心好意来传话,你就是这样对她的!有什么不满有本事冲着我来!”连立见状既怒且心疼大骂,上前就打乔氏。 乔氏听他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给自己扣上一顶大帽子,瞟了一眼哭得几乎气都喘不过来的小雅,知道自己说什么丈夫都不会听的,各种委屈一起涌上心头,与他大吵起来。 小雅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以免自己被殃及池鱼,口内却是惊慌失措的不停认错,求着老爷与夫人不要吵了。 一时乱作一团! 还是连海听到了动静忙跑了过来,这才将这两个人给分开。 “你们就闹吧!成天的闹!这个家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连海阴着脸,恨恨跺脚而去。 乔氏还在“儿啊儿”的哭个不停。 连立突然就感到无比的烦恼与苍凉。 什么时候他的生活变得如此一团糟了! “老爷,您、您没事儿吧!”小雅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扶着他坐下,怯怯的道:“您身子还没康复呢,行动小心一些,也别动气……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不会说话,这才惹得夫人生气……” “狐狸精!”乔氏抬头,恨恨瞪了她一眼啐道。眼中射出愤恨的光,恨不得将小雅撕碎。 “你给我闭嘴!”连立被小雅一通体贴小意儿服侍劝解心情刚刚略好些,乔氏又来这么一句,岂能不招骂? 这个毒妇!妒妇!如果不是看在海儿的份上,我早就休了她十七八回了! 连立瞪着她,心里恨恨的想。 可惜为了儿子,哪怕他再看她不顺眼,再痛恨她娘家人的无耻,除了打打骂骂发泄发泄之外,其他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连立盯着她沉声道:“你给我听清楚了!今后小雅说什么,你老老实实听着就是!要是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你看我不打死你!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试一试!” 乔氏气结,可惜儿子两不相帮,她又势单力薄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力量,丈夫撂下了狠话,她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能怎么样? 连立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明显不甘又不得不忍着的神情,冷冷一笑,便道:“赶紧换一身衣裳,把头发梳好!我们去一趟那好侄儿、好侄女家里贺喜一番!否则,岂不是太没有人情味儿!” “可是——”乔氏吃了一惊。 “还不快去!”连立厉声道。 乔氏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劝得住丈夫的了,只得默认。尽管她心里头其实十分的不愿意,并且,还不由自主的有点儿害怕! 一次又一次的,她已经被连芳洲给吓怕了。 哪一次打她的主意,最后倒霉的不是自己? 可惜如今这个道理自己是明白了,丈夫却仿佛又陷了进去似的,而且陷得比自己还要深! 难道这就是命吗?乔氏心里嘴里一片苦涩。 看着乔氏默默转身准备去换衣服梳头,小雅冲连立讨好的笑了笑,拭了眼泪,三步两步赶上乔氏,虚虚扶着她的胳膊陪笑道:“让妾身来伺候夫人吧!权当是向夫人赔罪!” 乔氏身子一僵,侧头愤恨瞪了小雅一眼,小雅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恭谦,眼底却划过一道戏谑。 乔氏气结,动了动唇,终于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只轻哼一声,任由小雅扶着自己。 等乔氏换好衣裳、梳好头出来,连立瞟了她一眼正欲起身,小雅突然“啊!”的惊叫一声扶额轻叹,忙抱歉的向连立笑道:“都是妾身疏忽了!一时忙着就给忘记了!老爷,妾身这就给您拿药去,您还是先喝了药再去吧!要不,妾身担心你的身子恐怕会受不住啊!” 小雅说着满脸的担忧,眸中水光盈盈。 连立一想到时候连芳洲那死丫头指不定又说些什么话来气自己呢,万一身子受不住在他们面前出了丑岂不是难看?小雅说得倒也有理! 他便点点头“嗯”了一声,顺势又瞪了乔氏一眼,若不是这个毒妇多事,怎么会耽搁到现在? 小雅忙答应着去了。 好一会儿才将药汁端来,服侍连立喝了。 这回的药汁中倒是没有加什么料。可以加一次、两次,总不能三次、四次,加的多次了,傻子也会起疑心的。 如此一耽搁,等连立和乔氏出门来到连家的时候,县太爷等人都已经用过席面打道回府了! 577.第577章 诡辩 连芳洲姐弟妹们一家子正说笑议论着今日的热闹和荣耀,正准备去看看那些礼物,李氏便过来为难的禀了连立和乔氏来了。 众人皆是笑容顿垮,连芳清撇撇小嘴嘟囔道:“真扫兴!他们怎的又来了!” “到底是来了!”连芳洲一笑,便道:“清儿、澈儿你们回避一下,外婆,三姑奶奶,你们也上别的屋子坐一坐去吧!我和阿泽、阿简见一见他们。” 三姑奶奶倒也罢了,万一到时候连立乔氏拿话挤兑老蔡氏,逼着老蔡氏说话,老蔡氏倒是两难。 老蔡氏和三姑奶奶答应着,老蔡氏又忍不住瞥了连芳洲和连泽一眼,道:“你们莫要失了分寸。” “外婆放心!”连泽无所谓的笑笑:“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哎!”老蔡氏听着这话,心中顿觉一酸。三姑奶奶早拉着她去了。 连芳洲和连泽、阿简一同来到前院,老远就听到凌乱而响亮的敲门声。 听到这样的声音,便令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种很不愉悦的感觉,对那敲门之人更是大起反感。 “这些人怎么这样!”连泽嘟囔着,快走几步上前将门打开。 连立欲敲的手扑了个空,将手放下便冷笑道:“好大的架子啊!这得了皇帝的赏赐就是不一样了啊!” 连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道:“我倒是觉得,不一样的是大伯父!我们一向来都是这样的!” 连立冷哼一声,抬脚便要往里头走。 “她不能进去!”连泽指着乔氏,拦住不让。 乔氏身子一僵,瞟了他一眼竟心虚的低下了头去。 连立见乔氏居然没有像以往那样跳起来大骂,在心里暗骂一声“废物!”冷笑道:“为何不能!别以为得了什么赏就了不起了!我先前就说过,哪怕你们兄弟一个个的全部做了大官,我也是你们的大伯父、她也是你们的大伯母!” 连泽眸中蓦地一寒,扬眉冷声道:“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用不着你特意说明!只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她差点害了我姐姐,我们可是当着所有人说过从今以后再也不许她进我们家的大门,所以,得罪之处还请大伯父海涵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她会不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乔氏身子轻轻颤了颤,身侧的手紧紧的捏了捏,心内一片凄苦。 她在心里狂叫:不会,再也不会了啊!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他们姐弟妹几个动任何的手脚了!再也不会了!她是真的怕了! 可她知道,不会有人再相信她的。 连海没想到连泽会这么说,瞟了一眼不远不近的闲闲站着仿若看戏的连芳洲和阿简,心中更是愤恨,咬牙冷笑道:“到底是亲姐弟啊,想不到阿泽你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只不过你是个男人,男人家却在口舌上逞强,跟人家学得泼妇似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那姐姐,” 他一指连芳洲,似笑非笑的道:“不是已经嫁人了吗?呵呵,据说这个什么阿简还挺能耐,怎么,难道竟也护不住你的姐姐?还要防贼似的放着自家的大伯母!” “话不是这么说,”阿简轻轻一叹,颇为怜悯无奈的瞟了连立一叹,道:“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现在却一头钻进牛角尖里了呢?我护得住她,也不能彻底抹除过去发生过的事,况且防贼这种事,就是要坚持到底才有效果啊!有什么事大伯父说还不是一样吗?” 连立狠狠瞪了阿简一眼,无比厌恶的道:“别叫我大伯父!我不是你大伯父!” 连芳洲向阿简瞧了一眼笑了笑,说道:“阿简,的确是你叫错了,阿泽方才也叫错了!大伯父——哦,不是,连伯父说得对,他跟我们早已经是两家人,自然不能这么叫了!” “连芳洲!”连立恼羞成怒。 阿简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连泽却是恍然大悟摸了摸头,笑道:“还是姐姐提醒的是!连伯父,方才我叫错了你别介意!” “我早就说过,你们骨血里流的是连家的血,同出一脉,想要同我们撇清关系!那是做梦!”连立恼羞成怒道。 “这倒奇了!”连泽不解的看了连芳洲、阿简一眼,向连立道:“可是刚才不是连伯父不让叫大伯父,还说不是我们的大伯父吗!连伯父年纪也不算太大,难道记性竟差到了这个地步吗!” “你!”连立胸膛一阵急促起伏,喘着粗气,铁青着脸色不知该说什么。 阿简已经与连芳洲成了亲,他就算赌气不承认又能怎样? 他承认与否,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也并不能左右什么! 而且似乎他们成亲那天听说场面十分热闹,除了那些远远近近的亲戚朋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出动参与了,可见所有人都认同了这事,就算他固执的坚持己见,那也就是一个笑话! 连立恨极,突然有种恨天无力的感觉,恨不得手里拿一把锤子狠狠的将这所有跟自己作对的一切全部砸个粉碎! “我不同你们说这些小事!”连立急喘了几下,强按着自己平静下来,冷冷道:“听说今天县太爷带人来了?送来了皇帝亲笔题写的御赐匾额,还有许多其他的赏赐?” “是啊!”连泽笑道:“连伯父也知道了啊!” 连立的嘴角又狠狠的抽了一下,冷哼道:“这是连家的荣耀,那匾额应该挂在祖宗香火上方,那些赏赐,也是给连家的,不是独独给你们的!” 连芳洲叫过李氏,吩咐她去请张里正和几位村老过来。 她就是这么正大光明的吩咐,连泽便道:“还是等里正叔和村老爷爷们来了再说吧!” 连立冷笑道:“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又怎样?我可是听说了,圣旨明明说的是赐给连家人!可不是连家二房!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我们一家就把圣旨给接下来了!这可是欺君!” 连泽和连芳洲、阿简都不说话,摆明了任由他唱独角戏。 这种滋味极其不好受,连立宁愿他们反驳也不愿意他们沉默,这令他有一种他们对他根本不屑一顾的感觉。 578.第578章 理争 连立心中更恨,冷笑一声,便也不言语了。 没多大会儿,张里正和几位村老结伴而来,看到连立脸上神色都不太好看。 任谁劳累兴奋了大半天正准备歇一歇的时候被人打扰心情都不会太好。 这两口子就是天生的搅事精,看不得别人好! 连芳洲夫妇与连泽上前招呼见过,连泽颇为抱歉的笑笑:“劳烦几位长辈又走一趟,还请见谅!” 张三叔公冷冷睨了连立一眼,说道:“无妨的,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 “叔公们理解就好,屋里请吧!”连泽松了口气似的便又笑道。 张三叔公等点点头,抬脚进去。 连立盯了连泽一眼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也跟了上去。 乔氏略略犹豫,刚刚一动,照旧仍然被连泽拦了下来,连泽的态度十分坚决:“你不能进去!” “放肆!”连立大怒,厉声喝道:“当着长辈们的面你也敢如此嚣张无礼!” “她不能进去!”连泽却是半步不让,目光灼灼的道:“我们家不欢迎她!” 李五叔公叹了口气,说道:“那就不进吧!一个妇人原本就做不了什么主,她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连立啊,你也别怪阿泽,这都是你这婆娘自己做的孽,怨不得别人!” 乔氏低着头,眼眶泛起了水雾,心中一片凄楚。 张里正等人都附和说是,张三叔公还微微冷笑,道:“当着我们几个老头子的面,你这伯父的架势倒是摆得挺足!就好像现场只有你一个是长辈似的。” “我、我先回去!”乔氏低着头不敢抬,转身逃似的飞跑,身形跌撞带着踉跄,眼泪不争气的早已流出。 她本来就不该来的,不该来受这份羞辱。这份她自己种下苦果的羞辱。 连立青着脸,也不能再说什么,一言不发的随同进屋。 来到厅上坐下,青梅斟了茶上来便退了下去。 淡淡的茶香随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慢慢升腾,饮了口茶,众人总算打起了几分精神。 “究竟又是什么事?说吧!”张里正作为一村之长,照例是由他出面。 连立迫不及待便将自己的不满念叨了一遍,一口咬定连芳洲姐弟妹几个是瞒着自家接旨,是欺君的罪过,所有的赏赐是赐给连家的,可不是连家二房的。 县太爷宣旨的时候他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别的听不懂,那一句“连家人接旨”却是懂的。张里正和村老们忍不住一个个脸色一变,相视面面相觑。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连芳洲他们还真的是—— 而且,自家也牵扯在其中,绝对脱不了干系! 连立见状知道自己说对了,冷冷一笑,傲然道:“连家的祖宗香火可都供在我们那里,这匾额理所应当也该挂在我家!还有那些赏赐,你们全部拿出来,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否则,哼,别怪我不讲情面,明天就上县衙里头击鼓鸣冤去!” “你!”几个村老齐齐惊呼,脸色更变。 连立冷冷一笑,意思是你们自己看着办! 村老们和张里正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连立摆明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啊! 连芳洲淡淡一笑,说道:“连伯父你果然是老了,记性也不好了!你难道忘了吗?咱们两家早就分家了,那可是有白纸黑字立下的字据的!连伯父是觉得这赏赐应该是你家的?我却不知连伯父家去年也种了棉花吗?” “不错!” 张里正等人听了这话如释重负,众口一词厉声斥责起连立来,那话说得要多严厉有多严厉。 开玩笑,只要连芳洲开脱了,便等于他们开脱了,自然不可能帮着连立。 连立又气又急,一个人只有一张嘴,同他们分辨不过,便怒道:“我不管什么白纸黑字,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血脉相连,哪儿能说断就断!” 连芳洲冷笑道:“当初连伯父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连伯父可是迫不及待的签下了那张字据,巴不得赶紧甩掉我们这个大包袱、大累赘呢!若连伯父念着血脉亲情,又怎么会有那字据?既然有了那字据再来说什么血脉亲情,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芳洲说得没错!”张里正立刻道:“当初这件事我就是见证,当时的情形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原本芳洲他们姐弟妹是不愿意签这字据的,我看着他们年纪小,没人照料,还劝了你几句,可是你一意孤行,执意要签,唉!” “你胡说!”连立又惊又怒,当时明明是连芳洲下了套,他没想到张里正竟然如此颠倒黑白。 “做人可得要脸!连立,你看看你做的这些厚颜无耻、前后不一的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我们大房村的名声都要受到严重影响!”张三叔公重重一拍桌子。 “不错!我看应该把他关进祠堂反省个三年五载才行!”李五叔公更是声色俱厉。 “你们,”连立气极,狰狞道:“你们竟然联合起来欺负我,好!那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他说着猛然起身,冷笑道:“那就县衙大堂上见吧!”总而言之,他就是看不得连芳洲他们好。 当一切的伪装被撕破,露出表层下的真面目,连立的种种行为比乔氏还要令人不齿! 倒难为他从前装的煞有介事!连芳洲心中暗道。 连芳洲叹道:“连伯父,你这是什么意思?白纸黑字做不得数、里正和村老们的话也做不得数,就你一个人的话可以做的数!连伯父,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当旁人都是傻子吗!” “他不傻!”李五叔公冷冷一笑,道:“我看他是鬼迷了心窍了!” “你们等着!”连立拂袖冷哼,大步走了出去。 “我们也走吧!”张里正等人亦道。 “今日真是麻烦各位长辈了!”连芳洲笑笑,又道:“我想上县衙那些话连伯父只不过是说说罢了,应当不得真的!若真照他那么说,他也是连家人,照样脱不了干系!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想必他不会做的,不看别的,他也得看大堂兄的前程啊!” 村老们目光一闪,若有所思,张里正更是意外的瞟了连芳洲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579.第579章 他疯了 “想必也是吧!”张三叔公点头轻轻一叹,道:“我也认为他不是个糊涂的人!好了,今日忙乱了大半天,你们也累了,趁空歇一歇吧!我们也该告辞了!” 连芳洲等笑着答应,目送张三叔公他们离开,便关上了大门。 “真是太无耻了!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真是,真是比乔氏还不如!”连泽愤愤的道。乔氏当初无耻也没到他这个地步! 连芳洲与阿简相视,阿简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姐,”连泽担忧的道:“大伯父那副样子真的很可怕,我从没见过哪个人会有那样一副神情,你说万一,我是说万一他要是真的豁出去了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办!这件事虽然咱们占理,而且咱们未必就怕了他,可是,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儿……” 连芳洲不觉欣慰的笑了起来,柔声笑道:“你能这么想,倒是长进了!” “姐,你有法子吗!”连泽虽然是询问的语气,那神态和发亮的眼神却流露出满满的信任。 连芳洲便冷静的同他分析道:“方才村老们和张里正的反应你可看见了?” 连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想了想便点头道:“看见了!他们也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送了这么多礼总算没有白送啊!连泽心中颇为欣慰。 “不仅仅如此,”连芳洲却是微微摇头,笑道:“咱们接旨的事儿他们也是全程参与的,如果这事儿惹出了麻烦,那么他们也逃不掉会被牵扯进来!” 连泽“啊!”的一声拍了下脑袋,眼睛一亮说道:“所以就算不为了咱们,便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绝对不会让大伯父乱来的!” “不错!”连芳洲笑笑,“他们都是老人了。这活了一辈子的老人,到老来最不愿意经受的便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风浪,他们是不会让自己的平静生活徒生波澜的!” 如此倒也好,让他们动手总比让自己动手强。 倘若没有这一道插曲,自己还打算让小雅再做点什么的呢,如今看来却没有这个必要了! 连泽认同的点点头,笑道:“所以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看着就行了!” “对!”连芳洲一挑眉,姐弟俩都笑了起来。 阿简便笑道:“你们两个站在这儿说话也不嫌累吗?还是快进屋吧!这件事既然有张里正和村老们,咱们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就算真的百密一疏,县太爷也容不得他胡来!” 这倒是,今儿可是县太爷主持的呢!按照连立那样强悍的逻辑诡辩,岂不是连县太爷也有错? 县太爷是不可能留着祸患让人诟病的。如果连立真的告到他面前,只怕下场会更惨。 连泽便笑道:“对!对!呵呵,姐夫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感觉有点儿累了呢!姐姐,你又辛苦了!你们刚成亲便如此操劳,快回去歇一歇吧!” 这话分明是再正经不过的话,连芳洲却没来由的听出点别样的意味来,脸上微微一红,眼皮轻眨瞟了连泽一眼。 阿简已经牵起她的手哈哈笑道:“阿泽果真是长大了,懂得心疼姐姐了!娘子,咱们回去吧,你可不能辜负了阿泽一片心意啊!” “姐夫说的是!”连泽哈哈的笑起来,连芳洲抿唇无奈浅笑,早已被阿简拉着去了。 张三叔公等人离开连芳洲家却没有各回各家,张三叔公将众人邀请上他家去坐坐。 众人心知肚明,一个不拉的全都去了。 “连立这是疯了!”张三叔公皱眉道:“疯子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张三叔公目光一扫,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的目光同时一凛,临到老来,谁也不想惹麻烦。尤其是跟官府牵扯上的麻烦。 那可是即便有理也会变得无理三分。 “这还不好办!”李五叔公哼了一声说道:“连立那个混蛋我看是真的疯了!咱们总不能放任他在外头瞎胡闹,明儿先把他安置在祠堂旁边的小院落里吧,等他疯病好了再放出来也不迟嘛,你们看呢!” 尽管他们心里都是一个想法,那就是连立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不过面上的话当然是要说的光鲜的。 “我看也只能先这样了!” “是啊,不然他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来,岂不是连咱们整个村的名声都要受影响!” “嗯,我也赞同这样!” 众人煞有介事的商量着,自然无人有异议。 张里正便叹道:“哎,要说这连老哥也是的,怎的越活越糊涂了!芳洲和阿泽、澈儿他们出息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竟然因为嫉妒而气的发疯了!” “对对!”众人哄然点头叹息不已。 “他一向来嫉妒芳洲他们几个,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是啊,也难怪会有今天!” “要我说,这人的心眼儿啊,还是大一点的好!” 众人七嘴八舌的叹息一回,越发笃定了方才的提议。 “我看,事不宜迟,也别等明天了,就今天晚上吧!这人得了疯病,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万一因为迟了这一时半刻又生出什么事儿来,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张三叔公斩钉截铁的道。 众人点头,李五叔公又道:“还有,连海那里……” 张三叔公冷笑道:“他爹要是真干出这种糊涂事来,芳洲他们会不会有事先不说,他们自家也摘不干净!连海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我看也是!”张里正点点头,道:“就由我先去跟他说说吧,让他心里有个数。” 张三叔公等人相视,便点点头,又叮嘱一句:“万一他要是不答应,你就明白的跟他说,这是我们几个一致的意思,让他看着办!” 这话便是红果果的威胁了。 连海要做官,名声上出不得错,倘若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位村老一致认为他德行有亏,宣扬出去,别说去考举人,便是秀才的功名被革掉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了,他们只是软禁连立,不让他自由而已,又不会杀他、虐待他,连海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张里正匆匆来到连立家,乔氏开的门,他直接就去找了连海。 580.第580章 触动 连海听完张里正一五一十转述了父亲那些话,不用张里正向他晓明利害,他一个哆嗦便差点站不稳,惊得脸色惨白。 张里正见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如此倒是省了自己的力气了。 不过,看到连海如此的反应,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鄙夷之情来。 尽管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了秀才的有学问的人。 “我爹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呢!”连海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道:“不可能的!不会的!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是把自家也搭上了吗!欺君之罪?便是沾上了边儿,自己这辈子也毁了啊! “你可以自己去向他打探打探,”张里正叹了口气,痛心疾首的道:“这种事儿谁敢拿来开玩笑!唉!你还是去问问你爹吧,不过不要提到我。也别急着劝他,确定了我没有骗你,你赶紧过来,我还有事要同你商量。” “行,我这就去!”连海一刻也多待不住,点点头立刻去了。 约莫一刻多钟后,连海丧魂落魄的回来了,望了张里正一眼,苦笑了笑,叹道:“我爹他真是——唉,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呢!里正叔您放心,我一定会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连芳洲一家子虽然可恨,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相信只要有耐心,终有一天会等到机会的。 但绝不能像父亲那样极端,用那种两败俱伤的法子——这么说还太轻了,这根本就是同归于尽! “劝他?他对芳洲他们怨恨极深,深受刺激已经有点儿疯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冲动起来就坏事,你能时时刻刻看住他?”张里正道。 连海顿时哑然无声,默默不语。 的确,别说看住他,便是劝住,他也未必能够劝得彻底!只怕转个背他便又故态萌发了! 要不然,自家也不会和芳洲他们—— 连海叹道:“里正叔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问出这话后,连海心下便也有了几分明了,里正叔想必就是为了解决这事而来的吧? 他满怀期待的看向张里正,却没想到张里正说出来的竟是那样的一个主意! 连海顿时惊呆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张里正有些着急,便冷冷道:“这也是几位叔公的意思,要怪就怪你爹自己,如果不是他失了心智,我们也不会这么做!不过是限制自由罢了,不会短了他的吃穿,换句话说就是让他换个地方住罢了!你自己想想吧!” 连海喃喃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选才好。 显然张里正的法子最好、最稳妥,可是,那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张里正见他犹豫,便有些不耐烦起来了,叹劝道:“你向来是个孝顺的,也难怪会心里不忍!可你也想想,你爹倘若真心疼爱你这个儿子,也就不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了!呵呵,不是我说啊,若是他有十分之一为你打算着想的心思,也不会同芳洲、阿泽他们的关系弄得这么僵!” 连海的心骤然一缩,仿佛挨了重重一击。 张里正这番话深深的刺激着他,令他情不自禁的顺着这个方向去想,越想越是恼火,越是愤恨与失望。 的确,如果他有十分之一为自己这个儿子着想,自家与芳洲家就不会弄到今天这样的关系!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既然他心里眼里没有自己这个儿子,那么自己干嘛还要为他想? 他也该为他的愚蠢付出一点实际的代价、受到一点教训了!不然,将来还不知道做出什么来! 何况,自己又不是不管他了…… “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连海喃喃的说道。 “对,就是这样!”张里正心中一喜,一拍大腿。 “有劳里正叔了!一切全凭里正叔和村老们做主,往后,还请里正叔多多照看我爹,不要让他吃了苦头!”连海起身,向张里正郑重躬身施礼。 “放心放心!”张里正忙点头答应,笑道:“你们经常可以去看他,不会苦了他的!” 开玩笑,连立到底是连芳洲、连泽的亲伯父,没事儿也就罢了,万一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连芳洲他们从道义上说也不得不过问的。 就算看在这一点上,他也不可能亏待了连立。 反正,连芳洲划了好几十亩良田给公中,从中拨弄点养活连立有何难? 连海这一点头,他是连立的亲儿子,他都这么说了,那么连立疯了的事儿就更具有可信度了! 张里正心满意足的离开。 回去一说,村老们也都满意的点了头,商量好了晚上何时拿人,方才散去。 阿简笑吟吟的拉着连芳洲进了新房,瞧了外边一眼,说道:“才刚刚过午呢,这时候睡个午觉正好合适!我陪你好不好?” 说毕便拉着她进房间。 连芳洲嘴角抽了抽,心道刚刚过午?不用看外边我也知道早就过午了!还睡午觉呢!再说了,平日里也从没见过你睡什么午觉…… 她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嗔她一眼。 阿简丝毫不觉不好意思,揽着她至长榻前坐下,抱着她柔软的柳腰,掌下的温度渐渐升高,温软馨香,心也被撩拨得痒痒的起来,忍不住低头啄了啄她红润的菱唇,柔声低笑道:“不睡也罢了,我就这么抱着你吧,你放心歇一歇。” 连芳洲白他一眼,笑了一笑道:“好!”果真斜斜慵懒的躺偎在他的怀中,轻轻的阖上了眼眸闭目养神。 阿简低笑了笑,一低头额头在她光洁的额上亲昵的来回蹭了蹭,眸光怜爱万分。 阳光静谧,岁月静好,在最充满活力的年岁得相知相爱的一人相伴,快乐而富足的过活,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 望着她恬静美好、娇若鲜花的容颜,淡淡的满足感油然而生,阿简的神情不自觉的温柔下来,眼底盛着满满的浓情。 他何其幸哉! 虽没有了过去,却有最美好的未来。 只是,脑子里不自觉的又浮现出接圣旨时的情形—— 581.第581章 心慌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望着前方似乎在想着什么。 阿简想得有点儿出神,连连芳洲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在看他都没有察觉。 直到那怀中的女子用那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挠他的手心,他才收回了神思,低头看她。 四目相对,一边温柔似水,一边情深万千,阿简不觉揉了揉她的秀发笑道:“醒了!” 连芳洲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抬眸轻轻嗯了一声,忍不住柔声问道:“你方才在想些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 “我……”阿简有些迟疑,不确定的事情,他不知该不该说、不知该怎么说。 连芳洲轻叹道:“你我已是夫妻,还有什么是不好说的呢!” “倒是我多虑了!”阿简自失一笑,便低声道:“芳洲,今日接圣旨的时候,我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唉!” 连芳洲身子一僵,心也微微的沉了沉,不觉从他怀中爬了起来坐直了身,说道:“你,你想到了什么?” 她就说嘛!阿简行事向来是个最为稳妥冷静的,何以今日接旨的时候仿佛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她原本以为是她的错觉,原来不是! 何以,他偏偏会在那个时候想起什么—— 连芳洲心里忍不住有两分慌乱,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暗暗的、不动声色慢慢的离她而去似的。 阿简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沉吟片刻苦笑道:“你是我的妻子,这话我也只能同你说说罢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接旨的那一刻,那样的场面,我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具体的情形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也许,是曾经做过这样的梦也不一定!” 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连芳洲的心又是微微一沉,心慌的那种感觉更明显了。 的确,他这话也只能跟她说罢了,倘若跟别人说,怕是别人要笑话他痴心妄想呢!能接旨的那是什么人?小官还不行,还得是大官呢! 她也很想顺着他的话说也许是做过这样的梦,可她不能。 连芳洲吸了口气,偏头抬眸向他笑道:“夫君,我想不是梦,说不定是真的呢!定是当时的情景触动了你的记忆,所以你才会有那种感觉!夫君,这半年多来各种触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想,你一定会想起来的!不要着急,也许是刺激的程度还不够深,慢慢来,总会有合适的机缘的!” 她略顿了顿,又幽幽叹道:“夫君,你这样的武功学识,这样的性情处事,绝非寻常人,没准儿,还真是个大官呢!” 阿简怔了怔,瞥见她神情似乎有点闷闷不乐,便抱着她笑道:“瞧你说的,我有这么好吗?大官?可是我见了官怎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呢?也许是你想错了!况且不管我是什么,你总是我的夫人啊!咱们是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 前边倒是正儿八经,后一句却是不伦不类,连芳洲俏脸轻染红霞,忍不住轻轻啐了他一口,神色一转,又轻哼了一声,似嗔非嗔睨着他,幽幽道:“哦?你说,我总是你的夫人啊……” “当然。”阿简有点莫名其妙她的态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觉拧了拧她挺秀的琼鼻,无奈笑道:“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之前我真的没有娶过妻的!也没有别的女人!” “真的?”连芳洲一怔。虽然心里头怀疑的问号铺的满满当当的,可是哪个女人不爱听这话? “真的!”阿简毫不犹豫点头。 “我才不信!”连芳洲轻哼道:“你当我是三岁还是两岁好哄的小孩呢!旁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单单这个记得这样清楚!” 说着半含嗔半含怨的瞟了他一眼,软软道:“夫君你如今也学的不老实了!” “谁说的!”阿简笑道:“我怎会骗你?若说之前尚且有一二分不确定,昨晚之后我是真的确定了!” 连芳洲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心下大奇,不明白为什么经过昨晚便真的确定了。 阿简忍着笑,眼底却是浓浓的笑意,凑近她低低的道:“昨晚那等滋味,我是真的从未有过啊——啊,你干什么!” 调笑的话没说完就变成了吃痛的惊叫。 “混蛋!混蛋!”连芳洲臊得脸上通红发热,气急败坏向他挥着小拳头,两人闹作一团。 见她发泄得差不多了,阿简笑着接住了她的小拳头,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柔声道:“芳洲,你要相信我,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连芳洲鼻子一酸,不知为何几乎有想落泪的感觉。她微微笑了笑,轻轻点头道:“嗯,我相信你的。阿简,我真的盼着你能够早日寻回失落的记忆,不然这对你不公平,对你的家人,也不公平!” 阿简点点头,笑了笑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能娶着她,他何其幸运。 半夜的时候,连立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了祠堂深处的小院子里关了起来。至于他醒来之后会有什么反应,谁也不会关心。 而关于他疯了的传言也风一般的传说了开来。 疯了的原因,自然是嫉妒受了刺激…… 乔氏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儿子都默认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况且连立自从有了狐狸精之后对她并不好,积怨已深。 她能帮他说几句话、洒几滴眼泪已经尽了夫妻之情、问心无愧了! 转过眼,乔氏便准备拿捏狐狸精。 丈夫不在了,看谁还护着那该死的狐狸精!她只不过是个小妾,自己却是正牌的妻子,还不想怎么报仇怎么报仇! 乔氏踌躇满志、信心满满的要整治小雅,不想,她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却发现到处找不到小雅的人影,等她发现家里的银钱统统都不见的时候,才猛然惊觉一个事实,那就是小雅已经逃跑了! 乔氏又气又急,心下骤痛,大叫一声吐了口鲜血当场倒地昏迷不醒。 男人疯了,小妾又卷了家当逃了,以后她还有什么活路!后半辈子要怎么办! 连海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乔氏,虽在书房中根本看不进去书也在那儿呆坐着熬时间,直到将近晚饭的时候肚子实在是饿狠了,这才磨磨蹭蹭的从书房出来。 582.第582章 吐血晕倒 不想外边却是黑灯瞎火一片,连海愣了愣,心中徒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慌忙点灯,这才发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母亲! 以及地上那暗红的血迹。 连海何尝见过这种场面,看着母亲人事不省,又觉那血迹越看越诡异,他吓得脸上一白,惊叫了两声“娘!娘!”第一反应竟不是上前扶起乔氏,而是哆嗦着腿肚子后退、再后退,跌跌撞撞的逃出了自家屋子,想也没想便朝着连芳洲家飞奔而去,口内还惊惧惶恐的大声叫着:“芳洲!芳洲!堂妹!不好了!” 惹得好些人从家里站出门口来看热闹。 门被拍得山响,张小均一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等他反应过来,连海已经冲了进去。 “连海少爷!”张小均吓了一大跳,慌忙抬脚就追。 连海是情急之下潜力发挥,张小均却是原本速度就快,追上他慌忙拉住他的袖子苦笑道:“连海少爷,你怎么能这样就往里闯呢!要是姑娘、二少爷他们知道了,会怪罪我的!你请稍后,我这就去禀报他们!” “还禀报什么!”连海气喘吁吁的道:“出事了!出事了!芳洲!堂妹!你快出来!快点出来呀!” 张小均一怔,看连海脸色十分难看,神情惶急中带着无措的惊恐,一下子喃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海甩开他,又往前奔跑着大喊。 连芳洲、连泽一家子吃过晚饭还没多久呢,听到这动静“呼啦”一下子都出来了。 “堂兄这是怎么了?”连芳洲瞟了他一眼,问道。 “芳洲!快,快!我娘,我娘她昏倒过去了、还吐了血,快、快——”连海喘着气,语气凌乱而惶急。 “什么!” “啊!” 众人却是不约而同大惊。 “你快去看看吧!快去看看吧!”连海口里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两句。 连芳洲虽然不想管,可事到如今也不能不管,便道:“三姑奶奶、春杏、碧桃、李嫂子都随我去一趟吧!阿简,你和阿泽也去吧!” “快走!快走!”连海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这时候才觉得自己仿佛虚脱了似的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双脚一阵阵发软,差点儿就要一屁股坐了下去。 众人答应着,便提着灯笼跟上一同过去。 连泽落后两步,向连澈小声说道:“澈儿,你可不能念书念成堂兄这副模样。我瞧他除了念书什么都不会做了!” 一个大男人,半点儿担当没有,居然还理所当然的想堂妹求救!连泽暗暗鄙视。 连芳清“咯”的笑了一声,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发笑似乎不太好,忙伸手捂住了嘴巴,两道细细的眉毛却是弯了弯。 “放心吧哥哥!”连澈却是正经的点点头,说道:“我一定不会像他的。其实,孙明大哥也不像他啊!” “乖!”连泽在连澈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大步跟上连芳洲等。 连芳洲一行人来到连海家,点起灯才发现乔氏就这么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忍不住人人倒抽一口凉气,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连海。 连海的脸“腾”的一下子涨得通红,张了张手忙分辨道:“我,我方才是太着急了,一下子乱了方寸,竟忘了扶娘回房间躺下……” “堂兄不必自责,”连芳洲轻叹道:“好在不是冬天!” 连海脸上讪讪的,更添两分不自在。 阿简忍不住瞥了连海一眼,心道:自责?芳洲真是太看得起他了,他哪里有自责的意思? “姑娘说的是!”李氏忙道:“我们还是先扶乔嫂子起来吧!虽然不是冬天,可是这大晚上的,地上也凉啊!” “碧桃、春杏,你们帮着搭把手!”连芳洲点点头吩咐道。 就算乔氏落到了这等地步,她看在眼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便是在划过“可怜”的念头时,也随之想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 碧桃、春杏等忙答应着,与李氏一同去扶乔氏。 可是乔氏身量本就不小,昏迷过去的人身躯又死沉死沉,这三个妇人、其中两个还是十五六的小姑娘,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 连芳洲是绝不可能上前帮忙的,没有理由,她不愿意。 阿简瞧了连海一眼,见他还愣愣的站在那里,便道:“堂兄,你不搭把手她们三个恐怕不太行啊!” 连海“啊!”的回神,呆了呆,看了连芳洲一眼,见她并没有主动帮忙的意思,只得“哦”了一声,上前帮忙。 好不容易四个人将乔氏弄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李氏和碧桃三个都累得气喘吁吁。 连芳洲便问连海道:“堂兄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连海有点茫然的反问,好像根本不知道连芳洲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便轻叹道:“堂兄,这是你家的事儿,大伯父不在,你才是一家之主,是请大夫还是什么的,自然是你来做主了!我们都是外人,自不能胡乱开口啊!” “芳洲!”连海顿时感到心里一阵慌乱,他痛苦而无措的看向连芳洲,眸底还带着丝丝的请求:“都到了这一地步了,你难道还要赶尽杀绝吗!” “堂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旁的连泽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冷冷的看着连海。 “我,我一时口误、口误!”连海竟下意识的觉得有点儿害怕连泽,连看也不敢看他。 忙又换了一副恳求的口吻道:“芳洲,就当是堂兄我求你了!他们就算有再多的不是,可到底是连着血脉的亲人!我爹就不说了,我娘都这样了,你就大人大量救救她吧!” 连芳洲便道:“堂兄你这话说错了!我没有说不帮忙啊!只是,主意得你来拿!你是她的儿子,我怎么敢乱拿主意呢!这要是万一有个什么,将来找我算账,我冤枉不冤枉啊?” 连海顿时噎住,这种可能性有没有,连他自己都不敢说。 “那,先请大夫?”连海便道。 至于谁去请?当然是连芳洲家的人了! 本村没有大夫,林村有,黑灯瞎火的,他哪儿能出门! 583.第583章 没用的秀才 连泽忍不住又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暗暗想道,这人,就算读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嗯!”连芳洲点点头,声音平平的道:“阿泽,你和小均叔亲自去一趟林村吧!赶着马车去,快一些。” 连泽早就不想在这里待着了,听了这话巴不得,答应一声忙忙去了。 阿简瞧了两眼乔氏,便道:“李嫂,你回去烧一碗浓浓的滚烫姜汤来看看能不能灌下去,只怕是急火攻心才会吐血晕过去,地上又凉,没醒过来也是难怪!堂兄,你觉得呢?” 连海忙道:“这已经到夏天了啊,地上不凉啊,不凉的……” 他只觉得阿简这是将母亲晕倒不醒的责任往他身上推,他岂能认下而不分辨? 阿简不觉想笑,无奈道:“我是想问你,要不要灌姜汤!” “对,”连芳洲立刻点头:“一切你来拿主意!你说要便要,不要便不要!” 反正,与他们何干? 连芳洲可不想越俎代庖留下什么把柄让他们抓,有了那么多次、那么惨痛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她不禁赞赏的看了阿简一眼,不愧是她的男人,想法行动都向她看齐啊! 连海心里又是一梗,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他能说连芳洲他们做错了吗?不能! 轻轻一叹,他低声道:“那,那就去吧!有劳了!” 连芳洲才不管他一副意兴萧索的模样,他难道还想在她面前高高在上不成! “堂兄的意思是让李嫂子去熬姜汤是吗?”连芳洲见他这种态度十分不快,便又追问了一句。 连海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生气了,叹息着点点头,“正是,请吧!” “老奴这就去!”李氏向着连芳洲答应一声便转身去了。心中也不由得摇头,这连海少爷,怎的这样一副模样,对乔氏仿佛并不怎么上心似的,那可是他亲娘啊!还是个读书人呢.。。 李氏手脚麻利,很快转回,端来了滚烫的姜汤。 连芳洲瞟了连海一眼,见他魂不守舍的呆呆模样,放弃了让他灌乔氏的念头,蹙了蹙眉,便吩咐春杏、碧桃。 大半碗热乎乎的姜汤灌下去,乔氏哼哼两声动了动,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醒了!”碧桃向连芳洲笑道。 乔氏眨了眨眼睛,看到李氏、碧桃等露出迷茫的眼神,有点儿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她眼珠子缓缓转动,在看到连芳洲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忍不住呜呜两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向连芳洲哭道:“芳、芳洲,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呜呜..那个贱人,那个狐狸精她跑了,跑了啊..” “乔伯母,你儿子在那儿呢!”连芳洲朝旁边的连海指了指。 阿简揽着连芳洲柔声道:“咱们别打扰他们母子叙话,你累了吧?咱们出去歇一会儿!” 听到乔氏嘴里“小贱人”三个字阿简心里十分不快,这令他想起之前乔氏对连芳洲的各种漫骂。 如果不是连泽去请大夫了,阿简会立刻带着连芳洲离开。既然他去请大夫,总的让大夫看到他们在这儿啊!不然岂不是白花了钱了。 连芳洲也不想面对乔氏,多看一眼都令她有暴走的冲动,亏她还好意思向她哭诉,难道她与她之间感情很好、关系很近吗! 真正叫人恶心! 连海和乔氏不约而同惊慌起来,听清楚他们只是出去休息而不是离开,两人的心才放下了。 “儿啊,阿海啊!”乔氏总算找对了方向,眼泪汪汪的向连海道:“那个狐狸精她跑了!那该死的没良心的,我就知道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亏得你爹还拿她当成宝贝!你爹一出事她就跑了..快,你快叫人把她追回来,她把咱家的钱全部都偷走了啊!” “什么!”心不在焉听着的连海登时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乔氏见连海也很愤怒,找到了共鸣,哭得更大声了:“那个狐狸精!狐媚子!卷了咱家的银钱逃了!儿啊,我们可怎么办呀!” “您就是发现了这个才会气得吐血晕倒的?咱们,还有多少银子?”连海咬了咬牙问道。 乔氏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哭道:“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连我剩下的几件首饰都没了!” 之所以她会说“剩下的”是因为大多都被两位嫂子跑路前给出其不意的搜刮掉了。 “你怎么!”连海跺了跺脚,唉声恨道:“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怎么就让她给——唉!” 倘若那个小雅只是逃了,连海根本不在意。逃就逃呗,逃了也好,今后耳根子就清净了! 可没想到她竟然卷了钱财,他马上就要出门赴考,这仓促之间上哪儿弄银子去? 乔氏哭道:“我哪里想得到那小贱人手脚那么快?我正要找她算账呢,谁知道她却已经跑了!” 连海叹气。 乔氏又哭道:“你快想想办法呀!叫人抓了她回来!” 连海心道,她的卖身契只怕早就在她自己手里了,跑了这么大半天,想要再找回来,无异于海底捞针! “你请芳洲他们帮帮忙!”乔氏抹了把眼泪又道。 连海犹豫片刻,眼下除此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他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去同他们说说!” 碧桃三人相互间交换了个眼神,碧桃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春杏使了个眼色阻止了她。既然人家喜欢去自讨没趣,拦着他做什么呢! 连海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阿简和连芳洲坐在一起小声的亲密的说着什么。 他略略犹豫,叫了声“芳洲、阿简!”便走了过去。 “堂兄?”连芳洲怔了怔,笑道:“堂兄可是有事?” 连海见连芳洲面上带着笑意,语气也甚为柔和,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不觉稍稍放下,忙提步上前,笑道:“那个,芳洲,阿简,我,我有件事情想要请你们帮帮忙!哦,其实也不用太麻烦,只需阿简帮个小忙..” “我?”阿简甚是诧异,笑道:“不知是什么小忙呢!” 584.第584章 奇葩要求 不仅是他,连芳洲也很好奇,自己这位堂兄先是盯着自己不放,现在连阿简也不放过了! “就是——”连海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叹道:“我娘之所以会吐血昏倒,就是因为我爹那个不安分的妾室逃了,阿简你那么有本事,能不能帮我们把她抓回来。她是今天才逃的,料想也走不远!” 连芳洲和阿简倒是不知晓这事儿,没想到这个小妾动作倒快! 阿简还没说话,连芳洲“哦”了一声,挑眉似笑非笑道:“堂兄家的姨娘仅仅是逃了吗?难道就没有搜刮了银钱?” “你怎么知道!”连海眸光骤然一亮,竟有两分警惕怀疑的盯着连芳洲。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话中对连芳洲的疑心,就好像小雅逃走是连芳洲撺掇的一样。 阿简脸一黑,冷冷道:“这还用问?有脑子的都能知道,如果她仅仅是逃了,乔伯母顶多生气,怎么可能会气得吐血昏迷!”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连海脸上讪讪,连忙解释。 这解释倒不如不解释。 连芳洲轻哼一声,别过了目光。 原本她还有那么两分过意不去用小雅搅乱他们家,如今是半分也没有了。 这一家子,果然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啊! 阿简摇了摇头,便说道:“堂兄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还是自己去追吧!” “可是——” “我不会去!”阿简斩钉截铁。 连芳洲亦冷冷的道:“堂兄,这是你们家的事儿,指使我们去做这算什么!堂兄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太顺口了吗!” 连芳洲是真有些恼怒,让阿简去抓他老子的小妾回来?亏他想得出来! “芳洲,”连海苦着脸轻叹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呀!再说这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连芳洲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他们就理所应当应该供他驱使? “好了芳洲,”阿简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这有何值得生气!堂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有本事,况且,那是你爹的小妾,我去追算怎么回事?这件事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连海心中暗恼,心道你们说得轻巧,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可想?倘若有法子,我还找你们做什么! 可眼下有求于人,心中再不满也不能够说什么牢骚的话。 连海闷声不言,正这时连泽和张小均陪着请来的大夫来了。 连芳洲等便迎了上去。 连海当头冲那林大夫抱拳微微拱了拱手,甚是过意不去的说道:“这么晚了还有劳林大夫来这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只是救人如救火,母亲染病,做儿子的担心不下,只好麻烦林大夫了!林大夫,里边请吧!” “哦,好,好!”林大夫连忙点头,叹息感慨道:“连秀才真是孝顺啊!令人叹服!” “哪里,这是为人子应该的!” “唉,要是人人都像连秀才这么想就好了!” “呵呵,林大夫太过奖了!” 连芳洲整个傻了眼,呆呆的看着连海和林大夫进去,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这简直是——”连泽气急败坏,话都说不完整。 张小均嘴唇也动了动,同样傻眼。 阿简一笑,轻轻拍了拍连芳洲的背后笑道:“就当看了场变戏法吧!别生气了!” 唉,做人无耻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堪称一绝了! 或者这已经是连海的一种本能反应,他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根本没有考虑别的。 “我,不是生气!”连芳洲的舌头有点儿打结,长长的吐了口气说道:“我是想笑啊!” 说着真的“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苦笑道:“我挺佩服他的,真的!” 阿简和连泽、张小均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连泽愤愤道:“好人不能让他一个人做去了,姐姐,你也进去!” “急什么!”阿简拉着连芳洲坐下,慢悠悠的道:“人家有儿子在旁,大夫又在诊断,我们就别去打扰了!” “说的是!”连芳洲顺势坐下,眨了眨眼睛笑吟吟道:“有碧桃她们在就可以了,我们不必去!” 连泽有点不解,不过姐姐和姐夫的主意总不会错的,便“哦”了一声也坐下了。 不一会儿,连海从里边出来了,脚下却又有点儿磨磨蹭蹭、一步三挪的,好半天才走到连芳洲他们旁边,不自觉的搓着手。 搓了好片刻,才吱唔道:“那个,芳洲,这抓药——你也知道,我爹那个小妾逃走的时候卷走了家中财物,家里已经没有银子了……” 连泽听得心头火起,心道同样是读书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直接说你要借银子不就完了?拐弯抹角的提示暗示,还要别人主动开口借给你是不是? 澈儿将来要是变成这副样子我就—— 连泽狠狠心,暗道:我就不许他再念下去! “原来还有这事儿啊!”连泽吃惊的叫了起来,无不同情的向连海道:“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呢!不知堂兄有何打算?” 连海心中暗骂一句“没眼色”,没答连泽的话,而是转眼看向他认为有眼色的连芳洲。 连芳洲心里暗笑,低着头不知道与阿简在小声说着什么,根本没有接收到他的目光。 我娘还病着在呢,你们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一个个的都来落井下石是吧!连海身侧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心中恨极。 可他心里就算再翻江倒海的恨着,也没有拿出半点儿实际行动来表示,甚至为了不让脸上露出怨恨的神色,他还要强迫自己艰难的抽动脸颊的肌肉笑了一笑。 如果你要说他没骨气,他一定会说他是忍辱负重、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连海缓了缓口气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想,跟你们借点儿银子。” 连泽一挑眉正要答应,忽然改了口,笑道:“堂兄这话见外了!乔伯母怎么说从前也是我们的大伯母,这点儿医药费不算什么!我们出就是了!” “是啊!堂兄就不要推辞了!”连芳洲也笑了笑,起身道:“我去问问林大夫开了什么药方,需要多少钱抓药吧!” 说着便走了进去。 585.第585章 所谓孝顺 据林大夫说,乔氏这是急火攻心,惊怒交加,所以才会吐血昏迷不醒。也许是因为受了刺激太重,肝气郁结胸膈发闷,而且有点儿发热,得开一副疏解肝火、退热的药方,先服用两天试试看。 受刺激太重会发热?连芳洲心知肚明,发热是因为在这冰凉的地上躺了半天受了风寒! 连海未必就不知缘由,不过他自然不会说就是了。 连芳洲也懒得戳穿他,便笑道:“那就请林大夫写药方吧!叫阿泽他们送你回去,顺便把药抓回来!” 林大夫笑着说好,就着昏暗的灯光挥笔几下子就写好了药方,笑道:“一副是一钱银子,一共三钱!” 连芳洲笑着道谢付了钱,拿过那药方看了看,也没说什么。 “连姑娘真是贤德,唉,像连姑娘这样的好人真是不多了啊!”林大夫摇头叹息。 他哪里知道小雅逃跑卷走了连立家银钱的事儿?只是看到连海先前还一副殷勤担忧的模样,只一到了要付药钱的时候便躲个无影无踪,这反差也太大了点,他忍不住心里生出几分看不起。 连芳洲笑道:“我可当不得这话!不过求个心安、问心无愧罢了!” “说得好!说得好!连姑娘这话真是说的太好了!”林大夫不由竖起了大拇指,与连芳洲相视笑了起来。 连泽和张小均送林大夫走后,连芳洲和阿简也欲走,李氏、碧桃她们自然也一样。 连海一看又急了,急忙道:“芳洲!芳洲!你们、你们不能都走了啊!至少得留下个人帮帮我……吧……”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些活? 连芳洲皱眉道:“乔伯母人已经清醒过来了,等阿泽他们抓了药回来李嫂子便会熬了送过来。这好像是你娘吧?难道堂兄不该自己守着吧?堂兄,这可是尽孝心的大好机会啊!叫人人都夸上堂兄一句‘孝顺’这可是千金难买啊!” 说到最后两句连芳洲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 连海却是有苦说不出,只得道:“那好吧!熬好了药请你们送过来!” 连芳洲含糊的不知是哼还是嗯了一声,与阿简带着李氏等走了。 “李嫂子,今晚你就辛苦些!等熬了药送过来再睡觉吧!明早就不要早起了!”连芳洲叹道。 李氏笑道:“这时候还不晚,好些人家也就才吃饭没一会儿呢!算不得辛苦!夫人休要如此说!” 连芳洲笑笑,瞟了一眼大不服气又不好说的碧桃一眼,微笑道:“这事儿咱们既然揽下了,就要做好,否则宁可不揽,知道了吗?” 几人答应,碧桃心中一个警醒,多上了两分心。 的确,出了这样的事儿,那连海少爷又找上门来,夫人、少爷他们就算不想管也推托不开。既然管了,何不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奴婢只是替夫人不值当!”碧桃撇撇嘴,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连芳洲含笑道:“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呢!你这丫头,气性倒是不小!快别气了啊,若是回去气得睡不着觉,我可不管!” 说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碧桃一跺脚,撇嘴道:“奴婢是真心为夫人打抱不平,夫人您还取笑人家!” 连芳洲便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你想想,难道放任不管不理,咱们心里就能好受吗?” 碧桃呆了呆,的确,人家都已经那么惨了,求上门来若不予理会,别说夫人,便是自己这些人听了,心里未必会安,虽然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咱们只求问心无愧!”连芳洲淡淡说道。 “到底是夫人!”李氏感慨道。 碧桃亦点了点头轻轻道:“奴婢也明白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连芳洲便向阿简和连泽笑道:“今日我就不出门了,你们去接收一下皇上御赐的田地宅院吧!这事儿不能拖了,若是再拖啊,就变成咱们不重视、不把皇上朝廷放在眼里了!” 乔氏卧病在床,连芳洲既然要做给人看、做得圆满,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出门。 阿简便笑道:“放心,我陪着阿泽去!顺便把澈儿送回丁府,他也该回丁府继续念书了!”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 阿简想了想又叮嘱道:“那边,你去看两回也就是了,也不必待得太久。还有,去的时候一定要把碧桃、春杏都带着,嗯,最好把小灰也带着!不对,是一定得把小灰也带着!” “我知道啦!”连芳洲心中一甜,俏脸微红嗔了他一眼,小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啰嗦……” 连泽也忙道:“姐,姐夫说的很对,你一定要多带人、带着小灰一起去!这样我和姐夫才放心呢!” “我会的!”连芳洲一笑,若是在眼下这种情形下还被乔氏算计,那她真的是一头撞死算了! 送走了连泽和阿简、连澈,连芳洲便带着碧桃、春杏和李氏上连立家去。连芳清唤了小灰跟上,叫了声“姐姐!”上前牵连芳洲的手。 连芳洲见她来了,自然不会赶她回去。敢情阿简和连泽不放心她,又叮嘱了她啊! 几个人来到连立家门口,刚巧看到连海从里边出来,脸上神色匆匆,看样子是要上自家去的。 果然连海见了她们脸色一喜,忙笑道:“芳洲!清儿,你们总算是来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见他将自家相助当成如此的理所当然,连芳洲心里多少有两分别扭,便道:“堂兄就安心在家里等着吧,不用去叫我们的!该来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来!” “那是那是,芳洲你向来都是这么的识大体!”连海丝毫不觉得连芳洲这话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反而笑呵呵的将她们往里边请。 见他这样,连芳洲也只有无语了。 “李嫂子,你把药趁热送进去吧!碧桃、春杏,你们也跟着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堂兄,你也去吧!我和清儿在院子里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连芳洲淡淡说道。 “你,你不进去吗?”连海一呆。 586.第586章 你什么意思 “堂兄是想我亲手服侍乔伯母吗?”连芳洲似笑非笑,加重了“亲手”两个字。 “没有、没有!”连海慌忙摇着双手,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我娘她念叨着你呢……问了我好几回你什么时候过来,你看——” 连芳洲俏脸一沉,冷笑道:“她念叨着我,我就该答应着老老实实的上前听她的话,是吗?” “我——”被她那寒渍渍带着冷意的目光盯着,连海下意识的觉得有几分心虚,不敢同她对视,勉强笑道:“堂妹既然不想去,那,那就不去吧!我,我先走了!” 说着逃似的飞奔进屋。 连芳清拉着连芳洲的手晃了晃,抬头说道:“姐姐不要难过,她太坏了,所以才会生病,这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呢!我们不理她!” 连芳洲低头瞧了她一眼,这小丫头,怎么会以为她在难过呢!她微笑道:“姐姐不难过,姐姐那是生气!” 她觉得很有必要也跟连芳清提个醒儿,便道:“清儿你也记住了,便是乔伯母或者大堂兄叫你去哪儿、做什么,都不许一个人去,知道吗?” “嗯!”连芳清点点头,说道:“我会带着小灰一起!他们要是欺负我,我就叫小灰咬他们!” “……”好像有点儿歪了,连芳洲便又笑道:“光带小灰那可不行!至少得带着两个大人,思思、小念那样的都不算!” 小念是后来在她身边添的小丫鬟。 “好吧!我听姐姐的!”连芳清倒是答应得很干脆。 “芳洲,”姐妹俩说话间,连海又出来了,为难的笑道:“芳洲,我娘她,她真的想见见你,她说,有几句话想要同你说,你能不能,竟去一趟?” “春杏、碧桃她们呢?”连芳洲没有回答他,却是问道。 连海见她没有直接拒绝顿觉有戏,忙道:“她们还在里边呢!” “你先叫春杏出来!”连芳洲说道。 你说在里边就在里边,谁知道有没有遭你们母子俩什么毒手是晕倒了还是怎么了!对于你们,我是再也不会相信半点! “这——行,我去叫!”连海虽然不知道连芳洲这是什么意思,但见她态度坚决,而且并没有跟自己解释的意思,只得退步。 不一会儿春杏从里头奔了出来,忙笑道:“夫人您找奴婢啊!” 连芳洲点点头,也不顾忌当着连海的面,直截了当便问道:“碧桃和李嫂子都还好吧?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发生什么事儿?”春杏一脸莫名,忙摇头笑道:“没有啊!” “哦,没有就好!”连芳洲点点头,笑道:“走吧,咱们进去!屋子里人多了不好,清儿你就别去了!” 连芳清“哦”了一声答应。 春杏一脸莫名,连海却是明白了连芳洲的用意,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脸上青红交白的道:“芳洲,你这是什么意思?” 连芳洲瞟了他一眼,淡定的笑道:“堂兄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你!”连海顿时气结,咬牙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连芳洲“嗤”的一笑,清澈无澜的双眸凝着他,道:“那么能不能麻烦堂兄先告诉我,你们究竟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连海一梗,脸上除了青红交白,还有点儿难堪,道:“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何以咬着不放!” “做人要向前看嘛!”连芳洲截断了他,淡淡道:“大道理谁都会说!只是堂兄难道不知道吗?所有的过去都是由现在变成的!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堂兄,我小心一点儿难道有错?倘若再被害一回,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都该一头撞死了!” 连海心中一凛,抿了抿唇不做声。 只觉得连芳洲是如此的可恶! 就凭这,就算你帮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连海在心里赌气的想道。 实际上连芳洲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感激。而且,就算她不是这样的态度,他也未必会感激! 连芳洲见连海不做声,便淡淡说道:“我这个人心里有话从来不藏着掖着,况且,咱们之间也没有这个必要!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倘若堂兄觉得我不应该进去,我不进去了便是!” 她倒是巴不得不去呢! 乔氏有话对她说?连芳洲嗤之以鼻。 “请吧!”连海微微抬手,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堂兄客气!”连芳洲嫣然一笑,神态好不悠闲,连海见了,气得胸口又是一堵。 在房门外,她便听到一个沙哑虚弱而又显苍老的声音喘吁吁的问道:“芳洲呢?她、她怎么还没有来呀……她是不是……是不是还在怨我呀……” 连芳洲嘲讽的勾了勾唇,放重了脚步声抬脚进去,道:“乔伯母可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芳洲!”乔氏眼睛一亮,那苍白死灰的脸色仿佛也染上了几许神采,上身微抬似要起身,双眼渴盼热切的看向连芳洲,却在对上她漠然的眼神后黯然失色。 “你,你来了……”乔氏心中失望,勉强笑道。 “乔伯母有什么话就说吧!”连芳洲离她有一米多远,淡淡道:“若是医药费,乔伯母不必担心,这点儿钱我还出得起!若是别的什么事儿让我帮忙,恕我无能为力!” 只不过一夜不见,不,应该是有一阵子连芳洲没有见过乔氏了。此时的她头发花白,容颜枯槁,双眸无神,神情憔悴,嘴唇呈现着淡紫的病色,脸上也泛着白,与之从前那耀武扬威、叉腰大骂人的模样完全两样。 连芳洲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头依然浮出“可怜”两个字,不过随之而来的,又是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乔氏苦笑,幽幽叹息道:“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连芳洲没有回答,当是默认了。她其实还想反问:难道不是吗? 乔氏没想到如今的她连半点面子也不给自己,一怔之下有点儿黯然。 也不怪连芳洲不说话,扪心自问,以前的她难道不是那样的人吗? 可是,那是以前啊! 587.第587章 知错已晚 “我——”乔氏望着连芳洲,打了无数遍腹稿的、满肚子的道歉的话硬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会觉得难为情、觉得别扭因此没法儿说! 其实她道歉的心,诚意是十足十的。 最终,无数句道歉忏悔的话只化成了一句:“对不起……” 对于这不痛不痒的话,连芳洲只动了动眉毛,波动并不能影响到眼睛中。 她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还请大夫、出钱出人的照顾她,倘若连这么一句话都得不到的话,那这个人还真是良心被狗给吃了。 所以乔氏这句自己觉得放低了身段、承认了错误、进行了忏愧的话,在连芳洲听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连芳洲淡淡一笑,道:“乔伯母好生养着吧!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忙,我先走了!” “芳、芳洲!”乔氏忍不住有点儿失望,她都已经忏愧道歉了,她的反应怎么能如此冷淡呢?难道说她根本没有原谅自己? 乔氏越想越觉得定是如此,嘴里泛起一阵一阵的苦涩,也难怪,毕竟,自己做过那么多的恶事,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原谅自己、相信自己呢! 况且她本来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啊! 乔氏顿觉有苦说不出! 天地良心、皇天菩萨!她真的是真心实意的道歉的啊! “芳洲,真的对不起,我是说真的!”乔氏喃喃道。 “过去的事不必再多言了,怪没意思的呢,乔伯母!”连芳洲笑笑。 乔氏见她情绪丝毫不动的微笑着答自己的话,便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便轻叹一声,道:“我还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就是阿海这孩子,他是个读书人,那双手是用来读书写字的,哪里是刷锅洗碗的呀!我这一病,他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横竖没有几天他就要去赶考了,那个,能不能让他上你们家去吃几天饭?” 这话听着怎么叫人心里头这么不爽呢! 他是矜贵人,他的手不是刷锅洗碗的,活该他们家的人就该伺候着他? 上自家去吃饭?天天面对着他这张脸,别说连芳洲不乐意,其他人也不会乐意的! 连芳洲便淡淡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儿!每顿饭做好了,我让李嫂子给送一份饭菜过来便是!” “这——也好。那就,嗯,谢谢你了啊!”乔氏心里虽然暗暗失望,也知道连芳洲打定的主意不是那么好改变的,只得点头答应。 破天荒说了句“谢谢”,因为从来没有说过,别说她自己说的别扭,连芳洲听得也别扭。 “你大伯父那小狐狸精卷了我们家银钱逃了,你能不能派几个人帮忙追一追,料想她一个单身女人也走不远。” 乔氏见连芳洲没有拒绝第一个要求,忍不住心里动了动,下意识的又提起第二个来。 一提起这第二个,便感觉心一下一下的抽痛着。那该死的小贱人,把她家家底都给掏空了啊! “这个我可无能为力!”连芳洲斩钉截铁道:“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要追也是堂兄自己去追!” 乔氏张了张嘴,终于不说话了。 连芳洲瞧了她一眼,便又笑道:“乔伯母,你好好休息吧,你可得赶紧好起来!不然你病着,堂兄可是没法儿去赶考呢!” “啊?”乔氏吃了一惊,忙道:“我,我又不会妨碍他,他怎么不能去呢!” “乔伯母有所不知,”连芳洲微微一笑,道:“你是他的亲娘,你卧病在床,他却眼巴巴的去赶考,这不是不孝是什么?不孝之人,德行有缺,怎么可能做官呢!” 乔氏脸色煞白,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连芳洲瞟了她一眼,悄然离开。 不管乔氏有没有打着装病托赖好让她家里人伺候的主意,她也要先给她打打预防针提醒提醒,防范于未然嘛! 阿简和连泽去了一整天,直到天黑的时候才回来。 阿简一进门便连忙问连芳洲可还好?倒叫开门的李氏笑了,点头笑道:“好,好!夫人好好的,在屋里呢!” 阿简这才放下心来。 说话间连芳洲等已经迎了出来。 看到连芳洲平平安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一刻,阿简的心才算是彻底的安定了下来。 “你们还真是够晚的,快进屋歇歇,等会该用晚饭了。”三姑奶奶嘟囔着。 连芳洲便与阿简回西跨院,连泽与三姑奶奶一道。 连芳洲听到三姑奶奶又兴致勃勃的问起那两处田地和宅院,便含笑向阿简道:“你们今日该不会是将三处地方都看了吧?” “是啊,”阿简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笑道:“两处庄院都在县城近郊,宅子就在成立我,倒也不远。” 他瞧了连芳洲一眼,笑问道:“你可知这些产业的前主人是谁?就是上一届的县令!单凭以权谋私这一条,他也落不到好下场!” 连芳洲吃了一惊,忙道:“也就是说,这些产业都是官府查抄的他的财产?” “嗯!” 连芳洲不由失笑,小声玩笑道:“皇上这,倒是省事儿呢!” 阿简笑道:“那宅院里一应家具俱全,稍作收拾就能住人。两处田庄都有现成的管事,据我看还算可靠,按理说未有主之前,那些良田应是荒芜的才对,不过我们到的时候看到已经全都种上了,管事的说是丁府的吩咐。想必丁太傅早已经打好了盘算要将那两处给你了。” 连芳洲笑道:“那倒要多谢丁太傅的好意了,如此倒也省了我们的许多事儿!” 阿简点点头,笑道:“今日匆匆都走了一圈,没有什么棘手的事儿。阿泽与秦管事再去上三四天将一切理顺便不用管了。娘子,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出门了?” 阿简声音温柔,含笑相对。 连芳洲一笑,轻叹道:“夫君,你忘记我堂兄那边了?只怕还得等几日呢!” “我还真给忘记了!”阿简自失一笑,道:“那便再等两天吧!” 二人一边说着话已经进了屋,连芳洲拿了衣裳给阿简换上,阿简就着她手展臂穿衣,顺势将她搂在怀中,低头在她粉颈亲吻两下,气息温热,语气喃呢低哑:“想我了没?我一整日都想着你..。” 588.第588章 借路费的条件 连芳洲一笑轻轻挣扎了两下不得,便嗔他一眼笑道:“一天的功夫罢了,这不是回来了?有何可想呢!先前不也一样!” “怎能一样?”阿简笑道:“先前岂能如此这般正大光明的搂着抱着你?先前你是连姑娘,如今是娘子!” “别、别闹啦..”连芳洲叫他逗弄得气息有些紊乱,红晕浮面,莹白如玉的肌肤泛着迷人的粉色,真个明媚如水。慌忙用手去推他,笑道:“别叫三姑奶奶他们久等了,咱们快过去吧!” 阿简笑道:“好,可你得答应我,用过晚饭咱们就回来,不能我同你使眼色你假装看不见。” 连芳洲心中甜蜜羞喜,强辩道:“什么假装看不见,我,我是真的没有看见嘛..” 阿简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连芳洲面上一热跺脚道:“我今晚注意瞧你眼色,满意了吧?”说着扭身夺手去了。 阿简哈哈一笑,叫了声“娘子,你等等我啊!”快步跟上。 乔氏的病很快就好了,这还得多亏连芳洲那一席话。 乔氏的病不好,连海就不得不每天分心分时间来照看她,影响学业那是必然的。就算为了儿子,乔氏也不能不赶紧的好起来。 否则正如连芳洲原本心里所猜测,乔氏是打算拖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的。 不仅仅是为了让人照顾,更重要的是她想借此机会一来二去的同连芳洲一家改善关系。 自这天之后连芳洲没有再去见她。 虽然她养病期间连芳洲依然每天会过去两趟,但都是在她家院子里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与阿简闲说几句便作罢。 乔氏病好之后,连海也积极准备要上省城赴考了。去得早一些早早的熟悉环境,还能结交一些朋友,相互之间切磋一番,打探相关的消息也更加方便。 可是,母子两个相对犯愁起路费和各种花销的费用来。 连海略算了算,怎么着也得要个二十两,若想手头宽裕些最好备上四五十两。 可如今家里哪里拿得出来?能凑够十两就不错了! 若是之前,没有现银也好办,乔氏还有好些值钱的首饰和布料,可惜,也全都呗两个跑路的嫂子和小雅给先后弄走了,几乎不剩。 眼下要说家里还能卖钱的东西,就只有田地了。 可田地要卖出去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捷径,可相当默契的,母子俩都没有提。 最后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乔氏叹气道:“这是报应,是报应呀!罢了,我去求求他们吧!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因为盘缠的事儿被耽搁了!他们也怕人说道的!” “还是我自己去吧!”连海也叹息,道:“娘你别太难过了,只要我这次高中了,咱们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哎,”乔氏连连点头,如今支撑她坚持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她又道:“等你高中了,好好的对他们,从前的事儿咱都不说了!咱两家本来就是一家!” “这是自然。”连海苦笑。 心道,不好好的对他们也不行啊,至少现在不行。他们家可是有御赐牌匾的。 借钱这种事儿连海从来没做过,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磨磨蹭蹭、拐弯抹角半天才说出了口。 正当他如释重负的时候,不想连芳洲却没有什么表示,而是要乔氏来说。 连海莫名,只好照办。 乔氏也很诧异。 听了连芳洲的要求之后,更是目瞪口呆。 连芳洲要她从此出家修行,这辈子都不再回家里。 她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乔氏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如果她不答应,别说在她这儿,便是在别家,也不可能借得到钱。 “你、你这是威胁!”乔氏又惊又怒,心凉了半截。 她还指望着儿子扬眉吐气享受富贵呢,连芳洲这话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啊! 连芳洲淡淡一笑:“你可以不受我的威胁啊!随便你的!” 乔氏噎住。 苦求不得乔氏只得咬牙答应。 连芳洲可不想让她来个缓兵之计什么的,要她以连海的性命和前程起誓。 乔氏气得脸上涨红,咬牙恨恨不已。 连芳洲无比淡定,摆明了一副你不愿意我不勉强的架势。 等到乔氏发了誓,连芳洲很是痛快的拿出一百两的银票给乔氏,笑道:“我希望堂兄出门之后乔伯母便兑现承诺吧!这一百两足够你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了。无论你去哪一家尼庵,每月我都会供奉香火钱二两银子,乔伯母大可放心,保管你衣食无忧。” 乔氏憋屈得胸口仿佛要爆炸,可是偏偏连她半个不是也说不出来! 她一咬牙,道:“好歹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样!我,我都已经向你道过谦了,为什么你还要死揪着不放!” 连芳洲冷笑道:“道歉?若非到了这不得不为之的地步你会道歉?乔伯母,我问你一句,倘若今日发达的是你们家,而我们依旧贫苦,你会怎么做?” “我——” 连芳洲冷笑道:“说不出来了?你会怎么做你我心知肚明!虚伪的话,就不要说了!我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鬼神,你若不满,你大可以不答应我的条件,随便你!” 乔氏脸色很不好看,终究没再说什么,低头走了。 当一百两的银票交到连海的手中,乔氏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连海便眼睛一亮,又惊又喜道:“呀,这么多!芳洲就是好人!娘,我就说芳洲不会不管的!她还特意叫你过去了,娘,她这是真心跟咱们修复关系了是不是?” “这也难怪!”很是兴奋的连海得意的道:“只要我好好发挥,我相信一定能中的,呵呵,芳洲是个聪明人,岂会不知如何选择!把我们惹急了,也没她的好处!” 他捏了捏手中的银票,越想越是欢喜,笑道:“这下子好了,有了这一百两,我手头也能宽松些,多结交几个学问好的朋友、多拜访几位儒林前辈,这对将来都是大有好处的!娘,您就在家里好好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我——”乔氏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娘等着你的好消息!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祖宗也会保佑的。” 罢了!乔氏心里暗道:这银子还是让儿子全部拿走吧!穷家富路,他又是去赶考,可不能委屈了!我原本也没有什么需要用得到钱的地方…… 589.第589章 真心 连海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连夜便收拾起行囊来,只过了一天,便离家赶路了。 他原本还想让连芳洲派马车直接送他上省城,再派个小厮跟着,也不必急着回来,在省城里帮他跑跑腿,而他访友啊、拜访前辈啊什么的也都用得上马车! 连芳洲听他如此不客气,真恨不得将他给扔出去,直截了当就拒绝了,只叫人送他到了县城里。 为此连海还颇有意见。 连海这边刚刚出门,连芳洲便叫李氏去了一趟他家看乔氏,言外之意自然是逼着乔氏兑现承诺。 乔氏别提多纠结了,她哪里舍得离开家里,尤其是在儿子有望高中的前提下? 可是,一边是连芳洲虎视眈眈、步步紧逼,一边是她自己发过的毒誓如犹在耳,乔氏没奈何,在连海离开第二天就收拾了几件素净的包袱到净水庵去了。 大房村众人无不吃了一惊,纷纷纳闷乔氏为何要这么做。 可很快大家就释然了。 不知从何而起的传言,说乔氏经历了这么多打击、做了这么多坏事之后终于大彻大悟决定去尼庵里清修为自己赎罪,为丈夫和儿子积福,这辈子都不再回家门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众人闻听还好一顿的叹息! 于是她那些旧事儿又被挖了出来细嚼一遍,大家纷纷感慨:她早该这么做了! 后来,这些话辗转传到了乔氏的耳朵里,乔氏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她走的时候心里头正堵着气无处发泄,便故意什么理由都没说,就这么就去了,本意是引起众人的注意,好从中周旋。 谁知道她不说,连芳洲却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传得头头是道,反而令她更加被动,将此事打上了死结! 这辈子,她都不要再想离开净水庵了! 乔氏去了庵堂,连芳洲吩咐人传那些话之后,便终于与阿简出发,度这迟来的蜜月了。 春杏、碧桃都没有带去,只带着张小均赶车,准备经鄱阳湖、景德镇、婺源,到黄山,一路游玩着去,在黄山住上六七日,再从上饶返回。 两人都不是四体不勤之辈,什么都可以自己动手,虽不带春杏她们,一样悠闲自得。 马车是阿简送到车马行里特意收拾改造过的,不但十分舒适方便,而且行起来很是稳当。 初夏阳光明媚,触目所及浓绿满荫,鲜花灿烂,与心爱之人悠闲而行,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快活了。 加上阿简武功高强,对于拦路打劫这种旅途隐患连芳洲根本不用去操心,便越发松快了几分,窝在他怀中,任由他搂抱轻浮,不时说笑,真个如神仙眷侣般令人羡慕。 两人取到双流县,少不得往苏府拜访了一趟,方晴等热情相留,便又留下住了一夜。 苏欣儿依旧被苏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来见面,连芳洲与她之间原本就别扭,不见彼此都轻松。 苏欣儿这时候才知道连芳洲真的嫁给阿简了,呆了一呆,脑子里一片茫然,忍不住脱口便道:“那表哥怎么办?表哥他,岂不是很伤心、很难过!” 菊香听了这话吃惊的看了苏欣儿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苏欣儿自己轻轻叹了口气,自嘲般喃喃道:“我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她已经成亲了,嫁的人不是表哥,我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我应该高兴的啊!可是,可是一想起表哥会如何难过,我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小姐!”菊香忍不住鼻子一酸,强忍着哽咽道:“小姐,表少爷倘若知道您待他一片真心,他一定会感动的!小姐,表少爷他一定会——” “菊香!”苏欣儿摇摇头,轻笑道:“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便是真心了!你看表哥待那个连芳洲,看看我待表哥……就算我把心捧在他面前,他只怕也不会多瞧一眼的!何况我——” 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苏欣儿眼中一片黯然。 “小姐!”菊香喃喃的,不知该如何劝她。 苏欣儿却又挑眉一笑,骄傲道:“可我就是喜欢表哥,我会一直等着他,哪怕等他一辈子!等个十年二十年,即便他不喜欢我也总会有几分愧疚吧?只要能跟在他的身边,怎样我都认了!” “小姐!”菊香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道:“这怎么行!老爷夫人他们不会同意的!而且这对小姐也不公平!” 苏欣儿哼道:“我自己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有何不公平?爹娘不同意只怕也由不得他们了!我名声已坏,哪里还有好人家肯娶我?那不好的人家,不用我说,爹娘也自不会同意!我如今年纪已经不小,再过得二三年,就更不会有合适的人家了!这辈子,我一定要等表哥!” 菊香动了动唇,一时没了话说。小姐这番话听起来叫人可笑,可是,却又仿佛真是那么回事,又叫人可叹。 连芳洲和阿简在苏家停留了一夜,说好回来的时候再来拜访,便乘着马车继续赶路。 一路上慢慢游玩,别说途径的城镇、出名的名胜古迹了,便是觉得路上哪儿风景好也会停下浏览一番,有阿简在侧,登山涉水,诸事无妨,还不用担心遇上坏人。 纵情山水,柔情蜜意,好不恣意快活。 如此一番,到达黄山的时候已经在一个月之后了。 正当盛夏,黄山中却是格外的凉爽宜人。 但见处处青山绿水,奇峰叠起,鸟鸣山幽,风景优美,真正一步一景,耳清目明。 这一路上所见风景,无出其右。 连芳洲惊喜不已,索性卷起车帘,命张小均放慢赶车的速度。 这时候的景区那才是真正的景区,完全的原生态,徜徉其间,真正能领略到其中精妙之处,而不是数人头攒动。 “这儿真美!阿简,等过二三年,咱们还来这儿,在这儿住一阵子好不好?”连芳洲欢喜的道。 阿简侧头瞧了一眼眉眼盈盈,笑靥如花的娘子,微笑道:“好啊,只要你喜欢,别说住一阵子,住一年半载都可以。你在哪我就在哪儿。” 这话听着格外舒心,连芳洲冲他甜甜一笑,媚眼如丝。瞧得阿简心又热起来,眸光一敛,微笑道:“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向当地村民们打听打听,明日再出门。” 590.第590章 聂家村 “嗯!”连芳洲一笑,便不再贪看,吩咐张小均赶路。 在途径前边的小镇子时,连芳洲和阿简已经打听清楚了,若说分散坐落在黄山的各处山村,数聂家村的地理位置最好,四面不远都是极好的景致。 她二人便决定借宿聂家村,打听了怎么走,赶着马车前往。 山路颠簸不好走,约莫又行了一个半多时辰,夕阳西下,山峰的阴影铺呈而下,凉阴习习扑面而来的时候,才到聂家村。 马车颠得骨头酸疼,眼见到了地方,二人索性下车走走,也方便找住处。 也许叫外来游玩的文人商贾们借宿惯了,聂家村看到有陌生人进村倒并不觉得有多惊奇,而且还有人主动上前笑问是不是要住宿。 连芳洲眼睛亮了亮,心道果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聂家村的人脑子倒是灵活,就是不知道住宿条件怎么样!如果像现代那样的农家客栈似的就好了! “我们夫妇特意前来游玩,许要住个七八日,不知有没有什么好一些的地方?最要紧的是干净、整洁、明亮,别的也就罢了!”连芳洲笑道。 “夫人算是问着了!”那人笑眯眯道:“小人叫聂二郎,家中倒特地备有好几间干净整齐的客房专供前来游玩的远方客人落脚!夫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黄山风景好着呢,每年冬夏两季不知多少人前来游玩,小人家里几乎每个月都要接待两三批客人,多的时候一个月便有五六批呢!” 连芳洲听了暗自好笑,心道这能有多少人?你要是到了后世见着了景区旅游团那样的人山人海,只怕会吓死! 她含笑看向阿简。 阿简照例温柔的笑道:“你看着办便是,只要你满意就好!” 聂二郎少不得在旁边笑眯眯的赞一句:“夫人真是好福气!这位爷一看便是个知晓心疼人的良善大好人!” 连芳洲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良善大好人?聂家小兄弟你真心想多了!他可算不上什么良善大好人呢!不过最好你不要有机会见识到。 这一路上也并非完全的风平浪静,总有那么一点儿小插曲的。只不过比起阿简的身手来,都不够看就是了。 “好吧!”连芳洲点点头笑道:“那你就带我们上你家去看看吧!若是满意我们就住下,若是不满意我们再找!”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聂二郎笑眯眯道:“倘若你们不满意,小的再领你们去别家看看!不过不是小的吹牛,还从来没有进了小的家里不满意的呢!” 连芳洲又是“扑哧”一笑,道:“你倒是挺自信呢!” 聂二郎嘿嘿笑道:“小的说的是实话!” 阿简见她与这什么聂二郎、聂三郎的有说有笑的,似乎还有越说越热闹的趋势,心里便有点儿不太痛快,轻哼一声牵起了连芳洲的手,挑眉道:“哪儿那么多话?仔细脚下,别绊着了!” 聂二郎忙陪笑道:“这位爷您放心,我们村里的路都是大青石板修得平平整整的,下雨天都不积水,绝不会磕着绊着!” 阿简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哦?” 他分明只是平平的看向自己,可聂二郎却忽然觉得浑身有点儿凉飕飕的,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本是兜揽客人惯熟了的,虽然才二十五六岁,却早已混成了人精,心中一凛立刻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嘿嘿的陪笑了笑,只抬了抬手道了声“您两位这边请!”便老老实实的带路不说话了。 连芳洲不觉嗔了阿简一眼,这人,越发的霸道了! 她便笑道:“这位聂二哥,黄山哪些地方风景更好,有些什么特色的美食呀,你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聂二郎嘿嘿的陪笑着,先是偷偷的用眼角飞快的瞟了阿简一眼,见他没有意见,这才小心翼翼的说起来。 说着说着,聂二郎便放开了,舌灿莲花,滔滔不绝,说得是天上有地上无。 什么莲花峰、飞雨泉、百丈瀑,又是多少山峰、多少溪谷、多少幽泉,山上如何怪石嶙峋,青松如何千姿百态,温泉如何功效神奇,日出日落、雨天晴天、冬季夏季、云遮雾缭或者晴明清朗,各时有各时的美,连芳洲和张小均听得津津有味,连阿简也忍不住听了两耳朵。 真难为他说得如此清楚明白!想来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连芳洲忍不住笑赞叹了几句,又笑道:“据我看来,这黄山景致,若简单明了了说,便是‘奇松、怪石、温泉、云海’八字,你看如何呢?” “奇松、怪石、温泉、云海……”聂二郎喃喃念着重复了一遍,眼睛一亮大喜道:“这位夫人,您一看便是个有学问、聪慧过人的,光听小的说了这些,您便有了这八个字,真正贴切之极、自然之极,小的佩服佩服啊!” 连芳洲三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连芳洲心道这个聂二郎不愧是个做惯熟了这拉客生意的,什么“一看便是”,走了这一路还能算是“一看便是”吗?说起来一点儿也不脸红! 再说这八个字,乃是前人总结的精髓,岂能有错?若你不佩服,倒是你不识货了! 聂二郎眉花眼笑的赞不绝口,连芳洲又笑问道:“不知道这儿都有些什么美食呢!但凡有特色的,你尽管说来听听!” 聂二郎更来了精神,无不自豪的笑道:“要说美食啊,我们这儿的水好,长出来的东西都好!做的豆腐尤其堪称一绝,无论是嫩豆腐、老豆腐还是干豆腐,是炒也好、烧也好、炖也好,都比别处的要好吃,但凡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呢!还有溪流山沟里的螺蛳,肉质细腻软嫩,一点儿泥腥味儿都没有,搁上葱、姜、蒜大火快炒,再加点辣椒、桂皮、花椒,哎,滋味儿鲜美得不得了,叫人恨不得连舌头也吞下去!” 连芳洲等都笑起来,她不觉口内生津,拍手笑道:“想来这必定是好东西!这两样别处都有,并不稀罕,不过你既然特意这么一说,自然有特别之处!你家能做吗?” “夫人所言极是!您这话是说到了点子上了!”聂二郎不由得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咧嘴笑赞,听见她问起自家,忙又点头笑道:“能!当然能!我媳妇一双巧手做得一桌好菜,我们这周围村寨里都有名呢!不光这两样,山上、溪谷里各种野味、河鲜她都能做!还有我们这儿的茶叶,好多客人喝了都说好,走的时候都会特意带上几斤呢!我们家也种了些茶树,清明前后采摘了也细细的处理收藏着,到时候夫人和这位爷尝一尝便知小的说得不假!” 591.第591章 招徕客人 “是吗?那我们可真要尝尝!”连芳洲笑道。 阿简见连芳洲与这个聂二郎又说到了一块去,忍不住微微的摇了摇头。 心里虽然还是有点儿不痛快,不过算了吧,难得看到她与人聊得这么开心,成全她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聂二郎一句“我媳妇”令阿简的心里略减反感,好受一点。 更更重要的是,自己如此的大度、如此的胸怀宽广,今晚上是不是可以诉诉委屈,可以要求更多呢…… 说笑间拐入了一条岔道,聂二郎精神振了振,忙拱手陪笑道:“前边三十米外就是我家院子,很是清净!夫人、老爷请吧!” 连芳洲微笑点头,与阿简同行。 道路同样是用大块的青石板铺就而成,平整干净。 两边栽着香樟、银杏、松柏等树,间距相等,约有两臂来长,树下则是密密麻麻的各种说不出名字的野花,长成这样必定是从山上移栽而来,他们一家子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行了约莫七八米处是一道拐弯,拐弯之后眼前一亮,便可看见笔直的道路尽头是一座简单的门楼。 周围围着竹篱笆,干净利落,篱笆上爬满各种瓜豆藤蔓,农家本色十足,一只母鸡带着一群拳头大小的小雏鸡在篱笆下咯咯的啄食,小鸡们的叫声清脆娇嫩中显出愉悦,旁边零零散散的还站着一二十只花花绿绿的鸡群。 两边宽阔的平地上,则疏疏的栽种着桃、杏、枣、石榴、柿子等果树各二三棵,以及一排四五棵半人高呈圆顶蘑菇状的茶树。边角的地方,则是一些向日葵、杜鹃、山茶、月季等寻常可见的花卉。 此时瓜豆开花、果树挂果,山茶鲜红,月季娇美,向日葵也长出了大大的花盘,看着一派欣欣向荣,叫人情不自禁的从心底里透出一种高兴愉悦的劲儿来。 连芳洲心中暗道,这聂二郎倒是有些本事!想来他说的到他家来了的人都舍不得走多半是真话,便是自己来了,见了此景也舍不得走了呢! “来客人咯!娘!大丫头,快出来搭一把手!”聂二郎高声叫道,一边又随意的向连芳洲、阿简笑着解释道:“我爹、大嫂、我媳妇都下地干活儿去了,我大哥带着大侄儿昨儿跟人进山伐木去了!家里头就我和娘、我女儿茶花!” 听他随意闲适的拉着家常,连芳洲和阿简心里情不自禁的都生出一股温馨感,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连芳洲便打趣聂二郎笑道:“我们可没说就要住下呢,你便这么大阵势的,我们就算想走也不好意思了啊!唉,你这样子留客怪不厚道的!” 聂二郎一怔,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爽朗,笑道:“相见就是有缘嘛!老爷和夫人也太见外了些!二位若是不满意啊尽管说出来,绝对不要客气,我同样当你们是贵客,招待喝了茶再走!” 说得连芳洲和阿简、张小均都笑了起来。 说话间聂大娘祖孙俩已经笑吟吟的出来了,茶花约莫有十一二岁,许是这儿的山水好,养人,模样儿长得甚是秀气,乌油油的辫子,白皙的皮肤,笑起来双颊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想必是家里头经常来客人,她也见多了,见了连芳洲、阿简并不像寻常乡下小姑娘那样拘谨胆怯,落落大方的施礼笑着叫:“老爷、夫人安好!” 连芳洲见了她如此,不觉更生出几分好感。 “老爷、夫人屋里坐坐先喝口茶吧!等会儿再去看房间也不迟!乡下地方简陋,还请多担待!”聂大娘也笑着道。 连芳洲笑道:“多谢大娘了!不过啊,我这人性子有点儿急,还是先看了住的地方吧!等会儿少不得要讨大娘一杯茶解渴呢!” “夫人真是个爽快人!行,那就先去看住的地方吧!”聂大娘哈哈笑着。 聂二郎亦笑着抬手道:“请吧,老爷、夫人!” 连芳洲与阿简笑着跟上,张小均留下来看守马车,聂大娘便端了张小凳子请张小均坐下,又笑着端来了茶,张小均连忙道谢。 茶花则进屋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聂二郎一边领着他们走一边笑道:“我们这乡下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宽。我们家里人口多,怕客人们住不惯,房间都在这边单独建的。老爷、夫人请看,这儿一共四个房间,中间的客厅共用,住一晚上是二钱银子,管供热水和普通饭菜,如今有两位画画的先生住着两间房!那边——” “什么是普通的饭菜呢?”连芳洲笑问道。 聂二郎便笑道:“就是三菜一汤,一个荤菜,午晚两顿,早上是白面馒头和热汤!那边还有两处单独隔出来的小院子,各有三间房,住一晚是五钱银子,同样管供热水,早饭也是白面馒头、热汤,中午、晚上四菜一汤,荤菜会做更好些!呵呵,若是客人想吃别的我媳妇也可以做,就是另外收钱!” “你倒是很会做生意啊!”连芳洲笑道。 聂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哪里!不过是想着让客人住的舒坦些罢了!” 连芳洲一笑。 这儿的住宿可不便宜,不过想想,能有闲情逸致上黄山来游玩的,也不会在乎这几个小钱。住的高兴了,只怕给的赏钱比房钱还多呢! “老爷、夫人,请!”说话间聂二郎准备先领着他们去看那有四个房间的大屋子。 “不用了,”阿简淡淡道:“要一个房间给我们的车夫住,我们夫妻就住这院子!” “也行!老爷、夫人便去瞧瞧院子收拾得如何,若不满意尽管提!”聂二郎笑着又道。 连芳洲和阿简跟着他进了其中一处院子,推开门进去,便可将全貌一览无余。 中间是铺着青石板的小小天井,正对面便是三间正房,一边有走廊连接,另一边则是墙,墙根下栽种这两三棵栀子花。白花绿叶,清新可人,开得正盛,一进来便闻到一股清雅的香味,在这山间空气极好,这花香也带了干净的味道。 除此还有一棵白玉兰、几簇艾草、月季等花草。 地方不大,却收拾得十分整洁。 592.第592章 大雨 光看这院子便可知屋子里必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连芳洲见了便心中欢喜,挽着阿简的胳膊仰头笑问道:“不如,我们就住这儿了好不好?” 阿简冲她宠溺一笑,柔声道:“你喜欢就好,你喜欢的我自然不会讨厌。” “嗯!”连芳洲嫣然一笑,便向聂二郎道:“我们就住这儿好了!铺盖我们自己有,热水、茶水劳烦你们准备了!” “应该的!这是应该的!”聂二郎连忙笑道,忍不住又笑道:“老爷和夫人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叫人羡慕!说实话,小的这几年来接待过不少客人,却从来没接待过像夫人和老爷这般的年轻夫妻!夫人好福气!老爷也好福气!” 连芳洲脸微微红,抿唇含笑。 这话她是不会反驳的,连谦虚都不会。因为,她的男人是真的很好很好,就是,咳,某些方面的要求有点儿频繁,若是能略少,她会觉得自己福气更大…… 阿简则没有她这么含蓄,带着笑意温柔的瞧了她一眼,向聂二郎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好福气!能娶着我这夫人,乃人生一大幸事!” “老爷说得好!真乃性情中人!”聂二郎哈哈大笑竖起了大拇指。 连芳洲便笑道:“他姓简,你便叫我们一声简老爷、简夫人吧!我先预付十两银子,有什么好吃的你尽管做来便是!什么河鲜啊、野味啊,以及山上的野果、野菜什么的,只要弄得到我都想尝尝,若是钱不够,你再说!” 阿简便从袖中摸出十两的银票递给聂二郎,微笑道:“就按照我夫人说的办吧!她凡事就爱尝个新鲜,有什么好的你们尽管送上来!” “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做得令简老爷和简夫人满意!也不枉二位来我们黄山一趟!”聂二郎高兴那是自然的,毕竟又来了大主顾啊! 但他的表现应答却彬彬有礼中透着热情与得体的客气,并不曾有半点儿谄媚讨好,不卑不亢,大方得体。 这一家人还真是不简单呢!连芳洲心中暗赞。 看好了地方,连芳洲和阿简便出去,让张小均把马车赶过来。将行李卸下,把铺盖从那宽大的座榻底部的储物箱中取了出来。 这些事情两个人很快就做完,并没有让张小均帮忙。 卸下了东西,连芳洲便让张小均也下去了,笑着吩咐道:“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这几日便好好的休息休息吧,我们明日自己进山,不用你跟着了!让他们家帮着照看马匹便可,你也不用辛苦!等回去的路上,还有的受呢!” 张小均谢过她,又笑道:“夫人说笑了,这点儿活计可算不得什么辛苦!夫人这么说小人听了倒要过意不去了!” 听得连芳洲倒笑了起来,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说了,你下去吧!” 张小均恭声答应去了。 连芳洲和阿简将东西搬进屋子里,中间是小厅,一边是卧室,一边是书房。家具虽然简单,但该有的都有,不出意料的,十分干净。 两人很快便将铺盖安放好,衣裳妆奁等也都安放妥当。 连芳洲便推开窗,栀子花的香味扑鼻而来,窗户下种着一丛丛的驱蚊草,那独特的清新的气味与栀子花的香味混合成一种很是好闻的味道。 “真香!这儿的空气真好啊!”连芳洲深深呼吸了一口,闭上眼睛,浑身舒散放松。 有人自身后圈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拥在了怀中。 她便顺势向后靠去,在他宽阔的胸膛蹭了蹭,忽的转身圈住他脖子仰头笑道:“明日一早,我们就上山好不好?这儿处处皆景,哪里都能逛上半日呢!” “你说好便好!”阿简低头在她娇润的唇上轻轻一啄,深邃的眸光在她鼓起的胸前扫了扫,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他忽然揽着她一紧,拉着她与自己贴在一起,在她耳畔暧昧的轻笑道:“今晚,你可没有旁的理由推脱了吧,嗯?” 连芳洲脸上一热,扭捏道:“我哪有……” 推脱?她倒是想呢,只是可惜成功的时候少。她原本就有早上赖床的习惯,如今晚上再这么一折腾,加上赶路多少都有些累,早上起得来就怪了! 这也是为何这一路上赶路花了这么多时间的原因之一。 阿简勾唇呵呵一笑:“没有就好,我知道你其实同我一样……” “……”连芳洲动了动唇,决定还是闭嘴的好。阿简见状愉悦的笑了起来,不等她反应过来,温柔的吻便落在她的唇上。 对美景的期待的力量大过赖床的习惯和被折腾的酸疼,一早连芳洲便醒了,推了阿简笑叫他起床,两人梳洗一番,简单用过早饭便出门进山赏景。 聂二嫂细心的为他们准备了干粮,不过连芳洲和阿简并没有带,水囊他们自己就有,带了个最小号的。 山里猎物多的是,凭阿简的身手,何须准备干粮?就算是水囊也不过预备着罢了,山里哪儿没有泉水呢!这年代的泉水,尽管可以放心大胆的喝! 黄山美景果然动人心魄,叫人痴迷。两人早出晚归,随着心意登山涉水,欣赏瀑布幽泉,踏遍周围角落,好不逍遥自在。 这日,两人打算攀登那最高的莲花峰,清晨出发,走走停停,一路游玩而上,鸟鸣山幽,空气清新,放眼所见风景如画,越往上,眼界越开阔,所能见的风景亦越令人流连。 大半日功夫登上山顶,正欲一览众山小饱览秀色之际,不想乌云自四面层层卷压堆积而来,越积越多,越积越厚。 阳光不知何时悄然而收,天空一片阴暗低沉。 山风呜呜呼啸而过,吹得那些树木以扭曲的弯度剧烈摇晃,枝叶窸窣全往一个方向翻倒而去。 “要下大雨了!”连芳洲惊起来。 阿简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雨!” 他稍作判断,便拉着她往一个方向急急行去。 好在这山上原本就怪石嶙峋、山石无数,寻一处避风雨的山洞也不难。 安顿好她,阿简想了想,又出去寻了好些干柴回来,笑道:“咱们出门没带披风,万一觉得冷便生火吧!” 593.第593章 山顶过夜 连芳洲心中一暖,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干柴笑道:“我可没有这么娇气,一点儿风雨怕什么!再说了,现在可是六月下旬了!再冷还能冷到哪里去?快进来坐下!嘻嘻,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这山上的大风大雨呢,倒也有趣!” 阿简无奈笑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一笑:“你胆子倒大,倒是不怕!” “这个么,跟胆子大小没有关系啊!”连芳洲偏着头想了想,冲他粲然一笑,说道:“与你在一处,我什么都不怕!” “芳洲!娘子!”阿简喜之不尽,猛的抱住她在她白嫩的脸蛋上亲吻个不停。 “呀!别闹!”连芳洲咯咯笑着躲避,两人笑闹作一团。 哗哗的雨声倾天盖地而来,伴随着响彻天空的闷雷声,仿佛天地都要炸裂开来。 雨势极大,瞬间外头便升腾起浓浓的水雾,湿气随着风扑面而来,清凉彻骨,令人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寒浸浸的打着冷颤。 阿简忙将连芳洲往自己怀中拥了拥,将她整个抱住,柔声道:“冷不冷?” “不冷!”连芳洲往他怀中缩了缩,却是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腰轻笑道:“你怀里很暖和呢!” 阿简笑笑,轻轻“嗯”了一声,更紧的抱住了她。两人就站在山洞中,望着洞外的这独特的风景。 山洞狭小,风雨势如神崩地裂,重而沉闷的雷声一阵紧似一阵,仿佛擂响的惊天动地的战鼓,而这风声雨声便是那千万匹战马的奔跑嘶鸣声。 天地浩大,风雨无限。 层层的雾气腾腾上升,来不及凝结便又被风所吹散,在雨中浓重的飘散着。 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山峰全部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中,隔着雨帘看去,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连芳洲静静的依偎在阿简的怀中,耳听着富有节奏和韵律的哗哗的雨声,一时竟有些痴了。 阿简低头凝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雨势风势依然没有减小的趋势,天地朦胧,仿佛连成了一片。 连芳洲突然“呀!”的惊叫了起来,忙直起身子问阿简道:“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看天都这么黑了!” 四下光线果然已经黯了许多,似暮色垂垂。 “别慌,”阿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笑道:“下雨天天色就是这样,看着难看,其实想必也不晚!再说了,就算晚了又如何?大不了今晚咱们就在这山洞中住一晚上。这山峰上不会有大型猛兽的。就算有,有我呢!” “说的是!”连芳洲心中顿时一松,笑道:“有你在呢,我担心个什么劲儿呀!” 阿简便拉着她往洞里走,笑道:“站了这么久你不累吗?坐下歇一歇!” “嗯!”他这么一说连芳洲还真觉得有点儿累了,便道:“我的腿也有点儿发麻,你给我揉揉。” “好!” “还有腰,好像也有点酸疼。” “嗯,也揉。” “不许使坏!”连芳洲突然警惕起来,睁大眼睛。 阿简哈哈大笑,笑道:“娘子,你都是我娘子了,还在乎这个吗?” 连芳洲顿时脸一红嗔了他一眼,话说,她有这么不讲究吗! 见她一副憋屈的说不出来话的样,阿简更乐,又笑了。 见她神色似乎忿忿,他忍着笑拉着她的手坐下,笑道:“好了,我不笑了还不行么?乖,我给你揉揉。” 连芳洲这才又喜,高高兴兴的“嗯”了一声,坐在他的身边。 “要不我把火生起来吧?”为她揉捏了一阵,阿简说道。 连芳洲抬头朝洞外看去,大雨依然精神头十足的哗哗的倾盆而下,丝毫没有减弱势头的趋势。天色比之前看起来更暗了。 连芳洲便笑道:“不急,咱们的柴火不多,长夜漫漫可都靠它们了,还是等天完全黑下来了再生火吧!” 阿简笑道:“打算在这儿过夜了?” 连芳洲撇嘴道:“有的选吗?就这样的天色,便是这会儿雨停了也不能下山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等明天天亮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阿简武功虽高,可与大自然的力量比起来,便是再厉害的功夫又算的了什么?连芳洲可不想冒这个险。 而且—— 她眼睛亮了亮,闪烁着饶有兴致的可称之为兴奋期待的光芒,笑吟吟道:“而且你不觉得咱们在这山上过一夜也怪有趣的吗?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呢!” 她拍了一下手,“哎呀”感慨一声,无不遗憾的笑叹道:“这么好的主意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这老天爷倒是识趣,善意的提醒了一回,嘻嘻!” “……”阿简嘴角抽了抽,这还叫“善意的提醒!” 他不禁笑道:“到底是我的娘子!这话也只有你才说得出来!” 说着两个人相视大笑。 说说闹闹之间,天色也在慢慢的更加昏暗,已经只可看见朦胧的轮廓了,一米之外基本已不可见物。 雷声不再,雨声依旧,复又节奏和韵律,奏着欢快的乐章。 洞外,已经黑魆魆的一片。 阿简从怀中掏出火石,将火生了起来。 昏黄的火光摇摇曳曳,在这样的雨夜中看起来十分的柔弱。一下剧烈的晃动后,蓦地一亮,稳稳当当的燃烧起来了。洞内映得亮堂堂的。 连芳洲也情不自禁的轻轻舒了一口气。 明亮的火光摇曳着一室的温暖,湿气顿散,那种水蒙蒙雾蒙蒙的感觉也瞬间消散许多。 连芳洲双手向火烤了烤,笑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呢!要不然这会儿我们两个可就惨了!” 阿简笑笑,然后一扬眉说道:“也不见得,我抱着你,一样很暖和的!” 连芳洲不觉笑骂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啊那啊的!” “我哪有!”阿简一本正经的凑过来挨着她道:“我的意思是抱着你取暖,这地方、这时候这是再正经不过的事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连芳洲:“……” 阿简却不打算放过她,做苦思冥想状思考问题,然后又孜孜不倦的追问道:“芳洲,娘子,我是真的不明白啊,你给我解释解释嘛!还是说,你自己胡思乱想什么了?嗯?” 594.第594章 下山 “你这坏人!坏死了!”连芳洲恼羞成怒扑上去捶他。 阿简哪里把她这跟挠痒痒差不多的力气放在心上,哈哈一笑,捉住她的小手揉了揉,忽的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低低在她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连芳洲越发恼羞成怒娇嗔起来。 阿简大笑,俯身便吻住了她的唇。火堆爆出轻微的“噼啪”的轻响,火光轻摆,在洞壁上摇晃着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道人影。低微的轻喘和娇吟不时在洞中响起,雨夜中,格外的新鲜刺激和暧昧。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 连芳洲只知道自己舒适的靠在丈夫的怀中睡得正酣被他推醒时,外头的雨声已经停止了。 她抬手挡在嘴边打了两个长长的哈欠,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不满道:“天都没亮呢!你吵我做什么!我还要睡!” 说着自顾自的便往他怀中倒去,熟稔的伸手圈抱住他的脖子,又恢复成了先前的姿势。 “你可真是——”阿简呵呵轻笑着,摇了摇头,却是锲而不舍的又推她,叫道:“快起来,你不想看日出吗?” “你——”连芳洲正要发火撒起床气,听到他后一句顿时一愣,忙道:“你说什么?日出?” “是啊!”阿简笑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过呢,你要是不想去的话,那就继续睡觉好了!” “去!当然去!傻子才不去!”连芳洲一下子睡意全消,眉开眼笑、兴高采烈的讨好笑道:“还是你最好了,什么好事儿都没忘记我。” 阿简轻轻一哼,只抬了抬眼皮幽幽的瞟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夫君,你——不会生气了吧?”想想刚才自己可是要吼他呢,连芳洲顿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生气?”阿简摇了摇头,叹道:“我怎么好意思呢!打扰了我家娘子的清梦,唉,我很愧疚的!” 连芳洲更觉不好意思了,心中一甜,脸上又红,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柔声道:“我不该吼你的,那个,我向你道歉、赔不是、对不起,好不好?” “好啊,”阿简倒是不推辞、不谦虚,笑道:“你可得有诚意!” “那是自然!”连芳洲连忙点头,说道:“我诚意十足的!” “得我看到才行!”阿简嘿嘿一笑,哪里还有半点儿先前的委屈?涎着脸凑近她笑道:“娘子,今晚你可得依我。你答应了我便信了你的诚意!”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连芳洲又羞又窘,心扑扑的直跳,吱唔含糊道:“谁、谁没依你呀!哪一次不是——” “那不算!”阿简却道:“我的意思是,我说什么你都听我的。” “……”这个,好像难度还真的有点儿大! “唉!算了!”阿简叹道:“你知道,我从来舍不得勉强你的!” “我答应你便是!”连芳洲突然大觉不忍,脑子一热立刻便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哦!呵呵!”阿简瞬间又阳光明媚起来了。 这人……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这才明白上了他的大当! 阿简握着她的手笑道:“你瞧外边,天已经蒙蒙的亮了,等一会儿就该看到日出了!咱们出去吧!” “可是昨晚下了大么大的雨呢,能有日出吗?”连芳洲有些担忧的道。 “那么大的风,什么乌云都吹散了,如何没有?听我的便是!”阿简笑道:“外头冷,你跟我来!”说着牵着她出去,寻了一处背风之处。 好在黄山之中本就凉爽,两人出来游玩的时候穿的不少,倒也不觉得十分冷。 周围隐约可以见物,一个一个大大的轮廓看起来有种奇异世界的感觉,分外新鲜有趣,清凉的雾气一阵来一阵去,拂在脸颊上,带起丝丝凉爽。空气清冽,吸一口直到肺腑。 连芳洲不觉笑道:“即便看不成日出,这样的景致也难得一见,也不枉这一趟了!” 阿简笑笑,只是将她更紧更好的护在身前,柔声道:“冷不冷?冷了就抱紧我。” 连芳洲轻轻嗯了一声,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微凉的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甜甜笑道:“阿简,谢谢你!” “谢我?” “嗯?” “诚意呢?”阿简的神情很是不满,往她面前凑了凑,意思是还要! 连芳洲叫他弄得招架不住,脸上一热,只好又凑过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后脑却突然被他的大掌紧紧的按住,情不自禁的这个吻加深,连芳洲“唔”的一声只来得及呼出一半,便被深深的吞没了。 视线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清晰,东方的天际露出一道鱼肚白的细线,渐渐的,带上了继续淡淡的霞色。 “看!太阳快要出来了!真的有日出呢!”连芳洲又惊又喜指着天际笑道。 霞光越来越盛,铺呈出一片绚烂,太阳一点一点的冒出了头,然后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半圆,纯正鲜红的颜色在这雨后的天空看来格外的美艳动人。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骤然间万丈光芒喷射而出,照亮了整个天空,万道金光照射下来,周围的一切沐浴在这样的晨光下,恍若仙境。 新雨之后,光芒万丈,空气中犹带着湿润的气息,雾气凝结成阵,环绕着座座山峰,或于山顶,或于山腰,或汹涌喷薄海水般填满整个山谷,真正的云遮雾缭,在阳光下呈着异常辉煌的橘金色,绚丽无比。 二人叹为观止,流连忘返,欣赏了好一会儿方一同下山,犹自笑赞不绝。 “咱们先回去吧!昨晚一夜未归,又下了这么大的雨,只怕张叔他们吓得不轻呢!”连芳洲笑道。 阿简淡淡道:“张叔是个明白人,知道咱们不会有事的!有他劝着,聂家人多少也会放心,所以你不用着急赶路,这儿的山路虽然不积水,可毕竟是雨后,别摔着了!” 连芳洲嘴里笑道:“摔跤你背我!”脚下却是注意了些。 “我没有意见,这个主意听着还不错!”阿简笑道:“要不,我现在背你?” “不要!”连芳洲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 两人一路说笑一路下山,黄山的云雾原本就是出了名的,加上这又是雨后清晨,正是云雾大盛的时候,奇峰怪石在翻滚的云雾中忽隐忽现,美不胜收,两人一路走一路慢慢的欣赏,脚程极慢。 595.第595章 惊吓 “你看那儿,阿简,那是什么花儿,开得真好看!”在一处停下歇脚时,连芳洲偶尔抬眸,便看见一旁高高的崖壁上开着一簇鲜红的花朵,迎风摇曳,娇艳欲滴,在这满目的山石绿木中显得格外的夺人眼球。 阿简半眯着眼打量打量,笑道:“你喜欢吗?我给你摘下来好不好?” “真的?好啊!”连芳洲听了大喜,可一喜之后忙又摇头笑道:“还是算了吧!这么高的山崖,万一要是——” 后边这话不吉利,连芳洲说了一半连忙一个急刹车刹住,笑道:“嗯,其实就这么欣赏欣赏便行了,人家在那儿开得好好的,何必非要摘它呢!” 阿简却笑道:“这儿人迹罕稀,这花开在这儿无人欣赏岂不是也寂寞?难得你喜欢,我便摘了下来,也不枉它开一场!” 连芳洲听得“咯咯”娇笑起来,笑道:“哪有你这样强词夺理的!偏还说得似模似样,嗯,叫我听了心里头似乎也喜欢起来!” “你等着!”阿简便扶着她往旁边退了退,便欲上前。 连芳洲没再拦着他,望望那至少在三丈开外的鲜花,忙柔声说道:“你要小心一点儿呀!若是不行千万不要勉强知不知道?” “放心!”阿简笑笑,提气足尖一点,如一只灵活的燕子轻巧的跃上了山崖,手脚并用,借力几个起伏,转眼便到了那丛花簇旁边。 一手搭在一旁突起的岩石上,扭头冲连芳洲笑了笑。 连芳洲见他如此轻松便上去了,一颗心顿时放松了下来,欢喜的冲他挥了挥手,心中情不自禁生出一股骄傲自豪之情。 阿简一笑,将那簇花小心的采摘下来,小心翼翼的护在怀中,正欲下来,不想另只手搭着的那山石突然松动起来,他一惊,来不及反应身子已经在往下掉,带动着碎石、泥屑、草根纷纷坠落。 “阿简!阿简!小心!”连芳洲吓得惊叫。 却见阿简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因为碎石泥屑大部分往这边掉落,阿简下意识的便往另一边躲过去。 而那另一边却是靠近悬崖! 连芳洲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骇得脸色雪一样白,用尽所有的力气厉声尖叫:“阿简!” 她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带着浓浓的悲怆和哭腔,阿简猛然一惊,立刻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险境,硬生生的一个半转,反手搭在一旁石壁,斜斜的往平地的方向纵身一跃,跌足掉在地上。 “阿简!”连芳洲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全身颤抖个不住,带着哭腔道:“你方才是傻了吗!要是万一你掉下去了,你叫我怎么办!” 阿简勉强回神,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后,柔声道:“对不起……” “谁要你说对不起!”连芳洲哭道。 阿简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拍抚着她颤抖不止的后背,嘴唇动了动,扯出一抹苦笑,低低轻笑道:“那花不小心给毁了,只好等下次有机会再给你采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什么花呀!”连芳洲又心疼又恼火,忍不住在他身上捶了一下,立刻又后悔,生怕捶的他疼了,忙放开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紧张道:“你有没有伤着哪儿?要不要紧?” 阿简见她如此紧张兮兮如临大敌不禁笑了起来,连忙摇头道:“我没事!没有受伤!” “真的?”连芳洲将信将疑。 “要不,你检查检查?”阿简凑过来笑道。 “讨厌!”连芳洲脸上一热,扶着他坐下,柔声道:“快坐下歇一歇,等会儿咱们再下山。” “嗯。”阿简笑了笑。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明明上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早知道就拦着不让你去了!还好你没事儿,要是万一——我,我都不敢想!想起来我都觉得心惊肉跳!方才你可是也吓着了,怎的往那边落去呢?要是再出去那么一点,就——也不知这附近有没有药铺医馆,我看该买两副安神定惊的药回来煎熬了你喝一点,再好好的休息两天,好不好?” 连芳洲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一抬头看向阿简,不觉一怔。 只见阿简微微扬着下巴,眉头微蹙,薄唇紧抿,注目着远方,深邃的眼眸益发显得深不见底,可那注视着远方的目光中却是空无一物,连带着他的神思,也显得悠远出神。 他分明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说话。 连芳洲大奇,不由得推了推他,小声叫道:“阿简,阿简!” 她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阿简才“嗯?”的一下收回了目光,笑道:“怎了?这会风有点起了,咱们走吧!” 连芳洲没动,拉着他的手臂没让他起身,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凝着他,关切道:“你方才那么出神,在想什么呢?” “我——”阿简怔了怔,似乎有点儿为难不知怎么说。 “都怪我!”连芳洲轻轻一叹,简直愧疚得要死,低低的道:“好在是虚惊一场,你也别再想着了,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情咱们再也不做了好不好?” 阿简一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傻娘子以为自己是吓呆了还没有回魂吗? 不过,她这样想,也好…… 阿简轻轻“嗯”了一声,微笑道:“咱们下山吧!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不许再自责了!你要是再自责,我也该自责了!哎,本来还想摘下鲜花博美人一笑呢,谁知道花没摘着,反而弄得这么狼狈,平白在美人面前出了丑!” 连芳洲“扑哧”笑了起来,心里也好受了些,笑道:“才不狼狈!也不丑!我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君!” 两人慢慢下山,连芳洲也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倒是更加小心翼翼的注意脚下。 阿简似乎也没了心情,牵着她默默的走着。 他依旧那么温柔,那么细心,时不时的提醒她“小心脚下”、“慢一点”,或者问上一句“累不累”、“冷不冷”、“要不要歇一歇”之类的话,可是,连芳洲却总觉得他跟之前不一样了。 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 她偷偷的打量了几回,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连芳洲心中又生出愧疚,只得暗叹一声,方才他一定是受惊了! 596.第596章 半夜不见 两人回到聂家,已经快到中午了。 聂二郎、张小均在村口等着,不停的伸着脖子张望。 看见他二人出现在视线中,那两人仿佛看到大元宝从天而降,狂喜的挥手欢呼着“老爷、夫人!”朝他们飞奔而去。 “你们总算回来了!”聂二郎拍拍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道:“要是再晚上一会儿,我都要请人上山寻找了!” 张小均眼睛有点儿湿润,合不拢嘴的笑道:“我就知道老爷和夫人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老爷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呐!” “昨晚那么大的雨没法儿下山,让你们担心了!”连芳洲和阿简笑了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担心那还不是应该的吗!”聂二郎笑道:“快,快回去!家里饭菜都准备着呢!热水也一直备着!” 连芳洲和阿简在山上过了一夜,虽说没吃什么苦头,可此时听到聂二郎这话,还是很具有诱惑性的。 连芳洲忙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儿等不及了!咱们快些走吧!” 聂二郎笑了起来,抬手躬身笑道:“简老爷、简夫人,快请!” 回了聂二郎家,聂大娘老两口和聂大嫂、聂二嫂都在家,忙热情的迎了出来,少不得围着他们叹息一回,都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他们也放心了云云。 留下聂大娘和聂二嫂在家里忙活,聂大嫂和聂大爷都做别的事情去了。 连芳洲见害的他们一家子担心都在家没有出去做事,心里颇为愧疚。 这日两人便没有再出去,洗了个热水澡,吃了热乎乎的饭菜,两人便回房间休息。 连芳洲又私下问了聂二嫂能不能买到安神汤,聂二嫂一怔,忙道:“祛风寒的草药我们家里倒是常备着,我正打算这就给老爷和夫人熬两碗送去呢!可这安神汤——” 聂二嫂露出点儿为难的样子。 “附近可有医馆药铺?”连芳洲又问。 聂二嫂笑道:“最近也在二三十里外了!” 连芳洲“哦”了一声,便笑道:“祛寒汤你先熬了来吧,安神汤我这就叫我家车夫去一趟!” 聂二嫂笑着答应。 连芳洲之后便交代了张小均一声,又拜托聂二郎陪着他一起去。 他们失踪了一晚上聂二郎心里正愧疚着呢,哪儿有不愿意?连声答应着。 只不过,当汤药端到阿简面前的时候,阿简皱皱眉头却不肯喝。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过度了,好好的喝什么药呢!” 连芳洲哪里肯信?连忙柔声笑劝道:“我知道你没事儿,可是你喝了这个我才放心啊!再说了,这药都熬好了,你就喝了吧!” 她心中只道阿简是不肯承认当时失了方寸、惊了心,认为他是好面子的缘故。 毕竟,他是男人嘛! 连芳洲很大度的没有同他计较这个。 阿简见状无奈,只得接过那药碗喝了半碗。 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他好歹是喝了,连芳洲便也不勉强他了,体贴的端了温水递给他漱口,柔声笑道:“你好好的睡上一觉歇一歇,晚上再喝上一回药,明日应该就没事儿了!” 晚上还要喝一次?阿简苦笑,摇了摇头不说话。 罢了!她非要自己喝了这玩意儿才放心,那就喝吧! 待阿简漱了口,连芳洲便扶他上床榻躺下,又细心的为他盖好被子,这才端了药碗轻轻出去了。 晚饭也是连芳洲亲自下厨做的。不为他做点什么,她实在心里难安。 虽然他来到她身边总共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两人成亲更是不过二月有余。 可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 今日崖边那一幕不时的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令她每想起一次便心惊胆颤一次,略想得多些、想得深些,只觉得心尖尖都在颤抖。 那种后怕的感觉,冰冷彻骨,深入骨髓。 她不敢想,万一他真的就这么发生什么意外,永远的离开了她,她的生活会变成怎样? 阿简见她如此,忍不住握着她的双手怜惜的轻叹道:“若说受惊,你今日受的惊吓可不在我之下,怎么还如此劳神去做这些?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连芳洲心中一甜,勾了勾唇,嗔他一眼娇嗔道:“就是要你心疼!要你心疼了才知道时时刻刻的记着我,往后记得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涉险!” “你啊!”阿简无奈笑笑,握着她的手笑叹道:“罢了,我真是怕了你了!放心,我以后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轻易涉险,我可舍不得看你如此。” “你知道就好!”连芳洲一笑,便与他一同用饭。 晚饭后,两人只在附近散了会儿步,天刚刚黑,便回房歇下了。 “好好睡一觉,昨晚都没睡好呢!”阿简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拉着她一道躺下。 连芳洲轻轻“嗯”了一声,耳边响起白天的时候在莲花峰上他说的话,他说今晚要她依他。 可此刻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这么拥着她躺下睡觉。 连芳洲心里竟没来由的划过一抹失落,虽然意识到自己会这样想她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但那种感觉确是真切真实的。 她忍不住在他怀中轻轻抬头看他,今夜有月,但屋子里依然黑魆魆的,只能恍惚看到他的轮廓。可连芳洲能察觉,他的确是闭上眼睛睡了。 也许,是服用了安神汤的缘故吧! 连芳洲心里暗暗道。 迷迷糊糊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却是做起了噩梦,梦见他从高高的悬崖上坠落了下去,伴随着纷纷而下的碎石泥屑,瞬间不见了踪影。 连芳洲惊呼一声猛的睁开了眼睛,心脏噗噗的乱跳着,在胸腔里紊乱而剧烈的横冲直撞,她手脚酸软,好一会儿才轻轻舒了口气回过神来。 伸手往额头上一摸,一层的冷汗。 手臂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伸,不由一怔,阿简竟然不在! 连芳洲的心蓦地一凉,猛的想起那个梦境,更加惊得差点儿没魂飞魄散。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一边伸手拿自己的衣裳颤抖着往身上套,一边叫道:“阿简!阿简!你在哪里!阿简!” 越是着急,越是恐慌,那衣裳越是难以穿上,手抖得不成样子。 好半响穿好了,下床的时候腿脚酸软无力,一个踉跄差点儿又摔倒。 她扶着床沿好不容易才稳重了身子,又叫道:“阿简!阿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声音带着哭腔,透着恐惧,那么的无助与惊慌。 597.第597章 要 “芳洲!”正当连芳洲正要跌跌撞撞的奔出去找人时,门被人从外边推开,阿简疾步上前连忙抱扶住了她,柔声道:“你怎么了!怎么起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连芳洲伏在他怀中低低的哭泣着,呜咽道:“你去哪里了!我,我醒来一看你不见了,我——呜呜,你吓死我了!” 阿简一怔,忙愧疚道:“对不起,我,我只是起夜而已。” “真的?”连芳洲抬起头看他,脸上还带着泪珠。 阿简没有迎视她的目光,抬手轻轻抚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含糊点头:“嗯……” “你——”连芳洲心里依然有着隐隐的不安定,想要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问,一时又迟疑起来。 “半夜里凉,寒气重,快躺下再说吧!”阿简一笑,打横抱着她小心的仍旧躺回床榻上,为她将外衫也脱下了,随后自己亦重新睡下。 连芳洲立刻往他怀里钻了去,脸颊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一条大腿也压在他的身上,双手紧紧的抱着他,闷闷的道:“你要是再起来,一定要叫醒我告诉我一声。” 阿简不由失笑,低头亲昵的亲了亲她,笑道:“我不起来了,你放心睡便是!” 连芳洲却是猛的抱住他脖子,仰头主动吻住他微凉的嘴唇,用力吮舐,柔软的丁香小舌娇横的顶开他的唇直探进去一番吮吸搅动起来,一双玉腿也不安分的扭动摩挲着他。 “芳洲……”阿简呼吸一促,眸中迅速燃起两簇火苗。 “要我,夫君……”连芳洲娇喘着,声音又甜又腻勾人心魄,娇躯扭动磨蹭,手脚处处撩拨,撩人的吻更是在他的脸上、唇角、下巴上、脖颈上掠过,热情似火的诱着他。 这简直是要人的命! 阿简喉咙里闷哼一声,一个挺身便压住了她,反客为主,还以更加猛烈的热情。 床帐轻摇,呼吸如火,暧昧的响动令人眼红心跳,无限的春光遮掩在无边的夜色下。 当纵情到了极致,一起到达巅峰快乐的那一刻,阿简健硕的身躯紧紧的压在连芳洲的身上,在她耳畔喘息着,用那低哑微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道:“芳洲,我永不会负你!记住,你是我的妻,这一生一世,你我都要在一起,不离不弃!” 这事儿虽是连芳洲主动招惹的,但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会如此的疯狂与放纵,她整个人就像处于风口浪尖的小船,生死存活全都操纵在那无边的风浪之手,忽而被打入浪头之下,忽而又被抛上半空,哭泣求饶还是挣扎反抗都起不了半点作用,只能顺从着他,与他一起疯狂沉沦。 这时候,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脑子里还是昏呼呼的一片,身体极度的愉悦令她颤抖不已,身酥体软,哪里听到他在说什么?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阿简竟是一口咬在了她那泛着粉红的白嫩香肩上,低哑着嗓音又道:“快答应我,芳洲!” 连芳洲痛得龇牙抽气,动了动无力的身子,不满娇哼道:“疼!” “快答应我,娘子!”阿简温柔又道,在咬出牙印那处轻轻的亲吻着。 “答应什么?”连芳洲一怔,黑暗中隐约可见他那格外黑亮的眸子中仿佛有一簇怒火,她忙柔声道:“我答应!我答应你便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哪怕明儿、后儿再来这么一次…… 连芳洲脸上有点儿发烧的想道。 “你!”阿简顿时有些恼火又咬了她一下,咬得她“啊”的又龇牙抽气,他却不管她吃痛,反而在她翘挺的臀上拍了一下,咬着牙道:“你答应我,不会离开我,你我一生一世都要不离不弃!” “我答应你。”连芳洲来不及恼火他拍自己,心中一软,柔声道:“你是我的夫君,我自不会离开你。” “记住你说过的话。”阿简似是神情一松,又轻轻道:“我会护着你、疼着你,我答应过你的事,亦不会变!” “嗯!”连芳洲心中一甜,蹭了蹭他。 阿简一笑,这才将那物从她身体里拔了出来,翻身在侧,柔声道:“你好好躺着,我去拿热水。” “嗯。”连芳洲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披衣下床的矫健身影,心中生出甜甜的暖意和浓浓的满足。 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大事小事的依着她、顺着她呢? 连芳洲素爱干净,嫁了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每一次折腾不出一身大汗是不可能的,这年头没有保温壶,更没有热水器,半夜起来烧水可不是轻松的事儿。 而且,也怪难为情的! 于是连芳洲便想了个法子,用羊皮叫人做了个大号的水囊,外边再套上薄薄的一层铜皮,做成暖水壶状,再在外边用棉花做了个厚厚的棉花套子套住,保温的效果那是相当的不错! 为此她非常得意,阿简则非常无语,觉得她颇有点小题大做。 不过她既然性子如此,也就随她了。 还别说,她做的这简易水壶至少在连家还是很受欢迎的,家里做了好几个,想用热水、喝口热茶的时候十分方便。 两人收拾妥当,重新躺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一觉连芳洲睡得格外的踏实与酣沉,直到中午才醒。 一醒来意识回神的时候便连忙伸手去摸,摸到一堵结实温热的肉墙,这才放了心。 一抬头,果然便对上他漆黑明亮的瞳仁和带着笑意的俊脸。 “醒了,嗯?”阿简手指搅弄着她的发丝低笑着道。 “好困!”连芳洲回他嫣然一笑,动了动,觉得腰身依然颇酸疼。 昨夜一番激情,她此刻眼角眉梢依然带着淡淡的媚意,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更是欲要滴出水来,再加上那慵懒的神情,那承恩后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种娇弱无力,令阿简心口发热,又有一种想要狠狠蹂躏一番的冲动。 他的眼神太过直勾勾,连芳洲吓得往旁边退了退,咬着唇嗔他笑道:“你可别乱来,我,我这会儿可不行呢!” 阿简哈哈的笑起来,好整以暇的双手抱着枕在脑后,偏头看她,笑道:“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等着今晚你再乱来我呢!好娘子,今晚你还那样好不好!” 598.第598章 回乡 一句话没没说完,便被连芳洲随手抓起枕头扔了过来,羞红着脸气恨恨的道:“叫你取笑我!往后你再也别想——” “别呀!”阿简一挥手推开枕头,蹭过去手臂一伸将她拉过来抱在怀中,笑道:“我还等着晚上——” “不许说!不许说!”连芳洲忙不迭捂着他的嘴,恨得要捶地。 阿简闷笑起来,哪里忍得住放过她?毫不客气的拥吻了一顿,笑闹一番,这才起床。 连芳洲望着他先起的背影,有点儿恍惚,她忽然觉得,阿简仿佛跟之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好像—— 也不能说变了个人,但是,她就是有这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穿好衣裳,便体贴的拿了她的衣裳为她穿上,连芳洲高高兴兴的由他照顾着自己,那点儿不一样的感觉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昨儿那事儿真是把自己给吓惨了,吓得都胡思乱想起来了! 他依旧是那个体贴她、疼惜她的丈夫啊! 又逗留了三天,连芳洲和阿简便打算启程回乡。 这三日里,倒没去什么偏远的地方,只在近处散步般悠闲的转转,说些彼此间才能说的甜言蜜语,软语相对,温情脉脉,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走之前的一个晚上,连芳洲和阿简特意找了聂二郎说话。 当然,主要是连芳洲说。 对于生意上的事情,阿简向来不插手,只有连芳洲需要他做什么的时候他才会动一动。 连芳洲问了聂二郎,愿不愿意跟着她做? 连家的棉布、棉被等等棉产品是肯定要大面积的打开市场的,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在整个江西省应该已经遍地开花了。 而安徽作为邻省,连芳洲当然也不会放过。 聂二郎简直就是个天才,在这闭塞的深山里做一个小小的农家游的小老板,不,这规模不成规模的,连小老板也算不上,顶多算是脑子灵活,多赚几个钱贴补家用。 着实浪费了! 聂二郎听她亮明身份,邀请自己加入,惊诧之下甚是激动欢喜。 只不过这是一件大事,一时半会他也拿不定主意。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有些惴惴不安偷偷看了连芳洲一眼,生怕连芳洲会认为他不识抬举而生气。 连芳洲自是理解,并没有催他,笑着告诉他可以先去看一看,留下了十两银票做路费。 聂二郎推辞不得,只好收下了银票。 于是,在连芳洲和阿简启程离开的时候,聂二郎也收拾了个简单的包袱同行离开,他已经考虑好了,决定跟着连家。 并且,将那十两银票退还。 连芳洲自不会再拿回来,让他留在家中贴补家用,带上他和张小均一同回家。 十天之后,便到了双流县。 少不得又去了一趟苏家拜访,姐妹之间亲亲热热的说了一回话,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去。 到了裕和县,先去棉坊那边,顺便将聂二郎交给白先令和连泽。 将来,是要将他派回安徽,在庐州开设分号的。 抢占市场讲究的就是占领一个先机,自然是越早越好! 连泽和白先令看见连芳洲夫妇回来了,自是惊喜交加。 按照先前的计划,连家的棉布已经全面上市了,棉坊中也已经正常的开工,整日里忙忙碌碌。 连芳洲大概问了问问,一切状况良好,发展势头十足,这一点从白先令和连泽脸上的笑意和那意气风发反而神情也能看得出来。 这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棉布柔软、舒适、贴身,夏季穿着是最好的,又是作为一种新事物光鲜登场,在这个时节推出,而且所有的花色样式都是经过苏锦的亲自设计,其中又糅合了连芳洲有意无意的一些想法,她虽然没有做过这一行,但是在现代见过的花样花式多了去了,苏锦何等聪明,她只稍稍一提苏锦便能豁然开朗、触类旁通,设计出的花样融合古今,新颖新鲜,连她都叹为观止,不夺人眼球、受人追捧才怪! 见自己的弟弟越发的显得从容沉稳而有风范,很有几分拿得住、镇得住的气势了,连芳洲自然是大感欣慰的。 连泽又向他们说起了王老板和肖老板。 “官府将棉纺车的工艺和弹棉花、种棉花的技术一公布,我在路上遇见那姓肖的和姓王的,嘿嘿,姐姐你是没看见呢,那脸色真是精彩之极……” 听着连泽说完,白先令又道:“二少爷到底心软,也没怎么着他们,要我说对付这种小人就该以牙还牙,趁着这个势头,只要稍加设计,定能整的他们一蹶不振,至少十年之内别想翻身!再狠一点,让他们从此除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连泽忙道:“话虽如此,我心里也不耻他们,可是如今我们家风头正盛,他们再也别想撼动咱们半分,咱们的人只要不是个傻子就绝对不会被他再挖走,既如此咱们何不大度一点,同他斤斤计较倒显得小气了!” “二少爷话虽如此,到底便宜他们了!”白先令笑叹,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咱们连记的声望当之无愧跃居首位,他们的事迹传了开去,越发一落千丈了!” 连芳洲笑道:“这就对了!落井下石这种事儿以咱们今时今日的地位的确不合适做。须知切肤之痛只有咱们自己明白,世人只会对眼前所见的有所感触,多半都是同情弱者的!现在,咱们可不是弱者呢!” 这话说的连泽和白先令都笑了起来,又都点头称是。 白先令不由暗叹,这位连姑娘,瞧着小小年纪,却是比世人都通透,连家有这么一位主子,自己选择这儿的确没错…… 自回到江西境内,连芳洲便听到看到了棉布的踪影,如今上市的棉布几乎都是连家生产的。 连家的名声至少在江西境内是无人不知了,而在本行业内,整个东南这一片、甚至更广的地方也都知晓了。 这第一步,算是走出来了,连家棉布的品牌已经成功的树立起来了,至于能不能牢牢的站稳,就不是连芳洲的事儿了。 随着技术的公布,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棉坊作坊冒了出来,虽然这些人目前对连家造不成威胁——不说别的,但是原料上那品质、质量就远远不及连家。 可看到这些人欢天喜地无偿的使用自己辛辛苦苦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开发出来的技术,她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儿不甘心。 599.第599章 琴姑娘 不过再想想就释然了,这么大的利益自家独占是不现实也不理智的,即便拉上苏家一块儿也不够。 利益驱使,什么样的人不会露出贪婪的爪牙?防不胜防啊! 如此一来,稳占鳌头,还能得到众人的称赞道一声佩服,又能得到朝廷的嘉奖。 除了那些赏赐之外,还有不曾公开的嘉奖。那是连芳洲之前跟丁太傅要求的:自他们姐弟妹算起,连家三代不服兵役、徭役,连家田产和名下各种生意五十年不缴以任何名义征收的税款、各种费用。 就凭这一点,倘若还竞争不过别人的话,那还是回家老老实实种地算了! 问完了棉坊的事情,连芳洲又顺便问起了榨油坊,得知一切正常,蒸蒸日上,算是彻底放了心。 这一次出门前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撒手不管,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今后她便可以慢慢的更加淡化自己的影响了。 “家里头一切都还好吧?三姑奶奶和清儿都还好?别的也没出什么事儿吧!”连芳洲又顺口问道。 这原本是很平常正常寻常的一句问话,可连泽听了之后却是一怔,脸上露出些许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呆了呆才点头笑道:“好,都好,都好呢!” 他这颇有点反常的态度令原本没有多想什么的连芳洲忍不住生出了疑心,心头一紧,紧张道:“真的还好吗?” 连泽的性子她太了解了。在别人的面前是怎样她不好说,但是面对她,他是从来不会撒谎的!也撒不了谎。 “当然当然!”连泽连忙点头,笑道:“姐姐,这我还能同你开玩笑呢!三姑奶奶和清儿也都是我的至亲的人啊!” 这话倒也是! “那就好!”连芳洲一笑,便道:“离家这么久,我还真是挺想念他们的呢!我们这就回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回?” “我前两日才回去呢!如今赶着要出一批货运往金陵的,我就先不回了!等忙完了这些事,过两天我再回。”连泽笑道。 “这也罢了!”连芳洲点点头,笑道:“横竖也离得近,你们忙着,我们就先走了!聂二哥,你便留在这儿吧!白掌柜和阿泽会教你怎么做!” 聂二郎忙笑着答应。 连泽与白先令也应了下来,彼此道别。 连泽等亲送了连芳洲和阿简出去,连泽好不容易趁着众人不注意飞快的小声问了连芳洲一句:“姐姐,姐夫他对你——还好吧?” 连芳洲脸上一热,嗔了连泽一眼。这小子,越发的操心了!连这也要过问! “还好,你就别操心我了!管好你自己的事儿!”连芳洲白了他一眼说道。 连泽勉强笑笑,还想要问什么却已经没有了机会,只得嘿嘿的又笑了笑,送了他们上马车。 看着那马车轻快的越驶越远,连泽沉沉的叹了口气。 算了!姐姐说得对,自己还是不要瞎掺合的好!姐姐是个聪明能干的,姐夫也不是藏奸之辈,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祈祷:姐夫,你可是我的偶像,是我崇敬的人,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如果,如果你对不起我姐姐,我—— 即便你算是我的师父,我也绝不肯轻易罢休的! 到了家门口,倒是归心似箭起来,心情也放飞了似的轻快愉悦,与阿简说笑间,马车便进了村。 连芳洲懒懒的依偎在阿简的怀中,抬头向他轻笑道:“总算是回来了!家与别处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呢!别处再好,也只有这儿才觉得温馨踏实!先前还说如何如何游玩天下呢,其实在外头也待不了多久便想家里了!” 阿简身体微微一僵,眸底飞快的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意味。 他瞧了她一眼,挑眉淡淡笑道:“是吗?那往后还要不要远游去呢?” “当然要去了!”连芳洲回答得倒是干脆,笑道:“想家是一回事儿,可人总不能一辈子就依赖着窝在同一个地方啊!只要心里有这么个念想,倦了、累了有个地方可以停留,这便足了!” “那就好!”阿简笑道。 连芳洲不觉嗔了他一眼,笑道:“什么那就好呀!我却不知你什么时候比我还心急着远游了!先前你可不是这样呢!” 阿简笑笑,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能这么想,足以证明将来即便离开家也不会闷闷不乐,我便放心了!” 连芳洲想了想,偏着头笑问道:“是这样吗?” “当然!”阿简笑了起来。 说笑间两人已经到家了。 这时候正是下午申时中刻,村子里静悄悄的,马车停下,连芳洲和阿简敲响了门。 李氏打开门看见他们,又惊又喜,忙迎了进来,又高声笑着召唤三姑奶奶等。 进了院子没走几步,便看到三姑奶奶和春杏、碧桃和青梅等迎了出来,连芳清和思思、小念不在,不知做什么去了。 “芳洲!你可回来了!”三姑奶奶几步上前,拉着她的手笑眯眯的说道。 春杏、碧桃等也人人喜笑颜开的上前见过。 连芳洲还没来得及与她们打招呼,目光一瞟,然后怔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身上,这女子穿着藕荷色绣着淡淡紫藤花的软绸褙子,白绫水泻长裙,身形修长,纤腰袅袅,姿容俏丽,气质脱俗,一头乌油的秀发以碧玉簪挽着垂髾,清丽无双,叫人一见便觉眼前一亮,再难以挪开眼球。 她的身边,跟着个穿着宝蓝绣花比甲、白绫长裙做丫鬟打扮的少女。 不知为何,连芳洲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一笑正欲开口询问,只见那女子美丽的一双眼睛中晶莹剔透,似要滴出泪水来,哽咽着叫了声“赋哥哥!”便奔向阿简,抱着他大哭起来。 “阿琴!”阿简同样又惊又喜、悲喜交集,紧紧的回抱着她。 连芳洲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比纸还要白。 三姑奶奶、春杏等人呆若木鸡,瞬间石化。 这位琴姑娘哽咽变成痛哭,“哇”的一下放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断续含糊的诉着什么,情绪激动激荡得一塌糊涂。 连芳洲只看了她一眼,便情不自禁的看向阿简。 阿简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声一声的柔声安慰着她,那样的温柔而怜惜,还有浓浓的驱之不尽的喜悦,以及感慨。 600.第600章 刺眼刺心 连芳洲鼻子发酸,只觉刺目无比,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这样的温柔,她以为他只给过她,也只会给她,原来不是的! 心中自嘲一叹,连芳洲向三姑奶奶、春杏等人扫了一眼,便笑道:“我们先进去吧!别打扰他们了!春杏,你在一边候着,等会儿若有什么吩咐你听命便是!三姑奶奶、碧桃,我们走吧!” 三姑奶奶等面面相觑,既愤愤又担忧,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答应。 今日的太阳太毒了,火辣辣的,照的人的头晕乎乎的,身子也似乎没了力气。 连芳洲心中骤然一痛,泪水差点儿便落下来。 她忙低头飞快的眨了眨眼化去眼中的水雾,又缓缓的放平了呼吸化去心头的痛,向三姑奶奶勉强笑了笑说道:“三姑奶奶,你回屋子去吧!我有点儿累,我想先回房去歇歇!” “哦!哦!”三姑奶奶连忙点头,关切的瞧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道:“那个,芳洲,你,你不要紧吧?这个——” 看到连芳洲骤然变得带了几分凌厉的眼神,三姑奶奶后边的话戛然而止,忙改口笑道:“你一路上也累了,快歇着去吧!想吃什么、要什么就叫碧桃来拿!这是自己的家,就这点好!” 连芳洲哪里还有心思应付她,勉强笑了笑,扶着碧桃回了西跨院。 进了屋子,她一下子坐在榻上,便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心仿佛被掏空,胸口隐隐作痛,闷,闷得仿佛缺氧似的呼吸不畅。 这是她与他的婚房,眼前的一切都是崭新的,还透着喜气,可是—— 她终是忍不住,泪水不知不觉溢了出来,慌忙抬手拭去。 “夫人!您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这个女人真是不要脸,也不知道是哪里——” “碧桃!”连芳洲唤住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盯着她淡淡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种话若是叫你们爷听见,即便他不罚你,我也不容你!” “奴婢知罪!”碧桃双膝一曲,跪了下来,低低道:“奴婢只是替夫人不平,奴婢不敢了……” “起来吧!”连芳洲抬抬手,道:“这位琴,琴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是什么人?” 碧桃谢过起身,撇撇嘴低声说道:“谁知道她是什么人?是两天前二少爷带回来的,二少爷说她是简爷的朋友!哼,奴婢可没见过还有这样的朋友——” 见连芳洲又警告的瞪向自己,碧桃忙咽下了抱怨,接着说道:“她可是清高得很呢,来了咱们家住下就住下,一天到晚她们主仆两个都在屋子里,连饭都是自己在房间里吃的!也从来不跟咱们家的人见面说话,咱们四姑娘那么可爱的人她都不搭不理!若不是看她是二少爷带回来的、又说是简爷的朋友,谁耐烦理会她们呀!这下子倒好……” 碧桃又小声嘀咕着,撇撇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连芳洲又笑又叹,这丫头,也太护着她了! “在简爷面前,切忌不可乱说话,连一点儿神情都不许表现出来,知不知道?”连芳洲警告道:“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奴婢记住了、记住了!”碧桃噘着小嘴忿忿道:“奴婢绝对不表现出来便是了!反正谁也管不了奴婢心里是怎么想的!奴婢真是没想到,简爷他——呃,奴婢不说了……省得夫人您又要骂奴婢不懂规矩!” 连芳洲摇头好笑,叹道:“得了,你出去吧!不在我跟前、不叫人看见,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去!” 碧桃顿时放了心,笑得一脸灿烂,说道:“奴婢就知道夫人您是说着玩儿吓唬奴婢的!您最心善了,哪里舍得赶奴婢走呢!奴婢不说了便是,您让奴婢留在这儿陪您吧!” “你出去吧!”连芳洲疲惫的往后靠了靠,轻轻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去吧!” 碧桃见她这神情的确不太好,又知道她素来是个好强的,当着自己的面必定是硬撑着绝不肯露出半点儿软弱来,心下不由也觉心疼不忍,连忙点头道:“是,奴婢这就退下!夫人,奴婢就在门口廊下,您要是有什么吩咐便唤奴婢一声!” 碧桃说着便退下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外头阳光明亮,几点明亮的圈圈点点的光影落在屋子里地板上,却仿佛带着飕飕的凉意,令人感觉冰冷彻骨。 连芳洲下意识握了握拳,手心一片冰凉,一如此刻的心境。 回想之前二人卿卿我我的美好时光,就仿佛梦境一般的遥远,而那两个人又悲又喜重逢相拥的情景却一再的在眼前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生生的逼着她! 逼得她几要崩溃! 这屋子里除了她没有别人,也无需顾忌。 连芳洲任由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低声轻轻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瞒着我……” 赋哥哥? 连芳洲“呵呵”低笑了笑,原来他是叫这么一个名字,就不知道姓什么呢!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已经不是阿简了! 他明明已经想起来他是谁,明明已经记起了过去的一切,可是他却没有告诉她,没有跟她说过半句! 连芳洲越想越是委屈,越是恼火。 她的态度难道不够明显吗?她与他说过多少次,她是真心盼着他恢复记忆,可他竟然瞒着她! 他分明,仍是不信任她!或许,怕她阻了他什么好事儿吧! 这什么琴姑娘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连芳洲重重一拂袖,紧紧捏着拳头,手心一片刺痛。 “碧桃!”她忽然拭去了泪水,扬声叫道。 罢了!从前没他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过?她又不是像苏欣儿那样视爱情如生命、这辈子就只为这一件事而活的人! 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活不了呢? 暂时的伤心是有的,可时间会消磨掉一切,她连芳洲绝不会为此而赔上自己的一生。 琴姑娘哭了诉了半响,阿简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她。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你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行这么远的路多危险!萧牧、薛一清、洛广他们也是,怎么能放任你如此胡闹!”阿简皱了皱眉说道。 琴姑娘微微一笑,连忙柔声道:“赋哥哥你不要怪他们,我们分散了寻你,这样几率会更大些!真是老天保佑,终于叫我找到你了!” 601.第601章 诉别情 “可不是,”小丫头丁香忍不住道:“姑娘为了寻找将军,这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 “丁香!”琴姑娘嗔了她一眼,训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赋哥哥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别说吃一点儿苦头,就算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别胡说!”阿简心头一跳,忙道:“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他说着一叹,愧疚万分的道:“原本该我照顾你才是,没想到却连累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唉!阿琴,你真是——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赋哥哥,”琴姑娘柔声含笑道:“咱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不是应该患难与共、同舟共济的吗?倘若换做出事的是我,你一定也会这么做的!你这样把我当做外人,我,我心里会难过的!” 她说着神色一黯。 “好了好了,算我说错话了!你快别难过了!”阿简连忙笑道。 琴姑娘“扑哧”一笑,嫣然道:“这才对嘛!” 她又轻叹道:“还好赋哥哥你无事,不然我可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遇刺呢!” 阿简微微蹙眉,不由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当时他刚刚从西北边境同胡人打仗回来,半路上接到圣命命他秘密带兵前往盱江中段消灭盘踞当地的一股水匪。 这一股水匪人数达到数千,盘踞一方,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当地知州和指挥使亲自带兵剿杀,结果全军覆没,连知州和指挥使两人混乱之中都丧了命。 此事震惊朝野,大大的折辱了朝廷的威严,是以皇上方重视起来,命他围剿。 他身经百战,可不是知州和指挥使大人能比的,他手下的军士同样是铁血战场中锤炼出来的,跟那些当地的官兵岂是一个档次? 因此围剿数千水匪算不得难事。 加上这些水匪刚刚重挫了朝廷官兵,正是狂妄之际,犯了骄兵之忌,因此轻而易举就被他捣了老巢,灭个干净。 却不想那些漏网之鱼会不动声色跟了他们返程的船只三天三夜,才在水下动手凿船放火。 混乱中看到一支羽箭射向身边的副将,他下意识去挡,不想另两支箭从其他方向飞来恰恰中他。 箭上有毒,他半边身子一麻,便翻身落水。 倘若不是随身带着薛一清特制的强效百毒丹,只怕这个世上这会儿已经没有他李赋这个人了。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而且涉及军中事务,阿简——李赋不便告诉琴姑娘,他也不想告诉她,不然,她非又要唠叨半天不可! 这丫头一双眼睛就跟会说话一样,那么幽怨谴责中带着担忧的看向他,他一点儿辙都没有! 李赋便轻咳了一声,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的,不说也罢!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吗?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琴姑娘白了他一眼,叹道:“你们军中的事情,事关朝廷,原本就不是我一个女子能打听的,你不说也罢了!只是你心里多半是怕我唠叨吧?可我还是要唠叨,赋哥哥,你可一定要保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出这种事了,好不好?” 李赋心一软,连忙点头:“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琴姑娘幽幽一叹,又叹道:“除非到了闭上眼睛的那一天,不然怎能不担心你!你若记着我,便把我的话多多放在心上两分!你万一有个什么,你叫我可怎么办!” 不等李赋回答,她又笑道:“可算是老天有眼,洛广大哥在南昌城见过你,于是我们便都到江西来了,恰好我走的是这个方向,一路打听,来到这裕和县,无意中听到有人打死狼打死虎什么的,我便猜着是你!可是,你为何不回去找我们呢?难道,难道你忘了我们不成!” 琴姑娘有些委屈,小嘴撇了撇,幽怨的白了李赋一眼。 李赋苦笑道:“你还真说着了!” “什么!”琴姑娘和丁香齐齐惊呼起来,脸色微变。 琴姑娘的脸上还勉强挂着一丝笑意,丁香则委屈得气鼓鼓的噘着嘴道:“将军您怎么可以忘记我们姑娘呢!我们姑娘为了您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您怎么可以——” “丁香!”琴姑娘柔声止住丁香,勉强笑道:“赋哥哥在同你玩笑呢!若赋哥哥忘记了咱们,这会儿又怎么会好好的站在这里同我们说话呢!” “啊?”丁香一怔,拍手笑道:“对啊对啊,奴婢真是糊涂了!” 说着向李赋福了福身,笑道:“奴婢方才失礼了,还请将军恕罪!不过,奴婢也是为我们姑娘着急啊!奴婢胆子小,往后将军您可不要同奴婢开这样的玩笑了!” 李赋如何会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笑道:“怎么?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奴婢可没这么说!”丁香吐了吐舌头。 “赋哥哥,这丫头叫我惯坏了,你别理她!”琴姑娘忙笑道。 李赋叹了口气,向她笑道:“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也怪不得她会如此反应!我醒来之后便失去了记忆,以前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直到最近,才有所恢复……” 琴姑娘和丁香又是齐齐惊呼,琴姑娘眼眶一红,眸中含泪,轻轻道:“怎么会这样!赋,赋哥哥,那你一定吃了许多许多的苦对不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丁香忙扶住了她柔声劝道:“姑娘您别难过,将军这不是好好的了吗……” “是啊阿琴,”李赋也忙笑道:“我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这一身本事却没丢,怎么可能吃苦头呢?” 琴姑娘破涕为笑,笑道:“说的也是!你的这身本事,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 李赋笑叹道:“芳洲他们姐弟救了我,我又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无处可去,便一直住在这儿!芳洲——” 李赋猛的想起连芳洲,想起刚刚才同她游玩回来,不由得四下寻找。 602.第602章 芳洲去哪儿了 琴姑娘悄悄打量着他,见他神情紧张中带着关切,心里不由有点儿不安。 她勉强笑问道:“芳洲?赋哥哥,芳洲是谁啊?” 李赋这才发现周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个精光,目光一扫看见春杏,便示意她上前。 春杏虽然留下来了,却是不远不近、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声不吭,见李赋召唤方上前叫了声“简爷。” “芳洲呢?”李赋忙问。 春杏很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很是平静的说道:“夫人说她有点儿累,回房休息去了!夫人特意吩咐奴婢在这儿等候简爷吩咐。” 夫人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春杏心中感慨。倘若留下的不是她而是碧桃,那小蹄子早就呛起来了。简爷也着实可恶,同这女子亲亲热热有说有笑了半响才想起夫人! 真正可恨!倘若不是顾及夫人,连我也要忍不住发火了。 阿简顿时一阵愧疚,忙道:“我这里不用你,你快去看看夫人,告诉她我马上就回去!” 春杏巴不得这一声,立刻答应一声“是”便转身去了,至始至终也没瞧那琴姑娘主仆一眼。 心中不屑道:清高个什么劲儿!这两天在我们这里住着吃着供着,半句好话、半个好脸色也没有,这会儿倒干起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来了! 丁香瞟了一眼春杏的背影,同样在心中鄙夷:乡下人家就是乡下人家!便是家里头用得起丫头又怎么样?这样粗鄙不知礼的,在京城那样的高门大户中,也只配做个粗使的! 李赋转向琴姑娘笑道:“走,我带你去见见芳洲!她是我的妻子!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我想一定会合得来的!” 琴姑娘脸色发白,身子微微的晃了晃,怔怔的看着李赋,丁香眼疾手快忙用力扶住了她,小声道:“姑娘!” 丁香正要说什么,被琴姑娘用力握住手腕捏了捏便没说出来,只是看向李赋的目光多了几丝不忿。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赋见琴姑娘脸色忽然发白不由关切,愧疚道:“都怪我不好,这么大太阳底下还同你在这儿说了半响的话,走,快进屋了歇歇去!” “赋哥哥!”琴姑娘却不肯走,定了定神,勉强笑道:“你,那位芳洲,连姑娘,她救了你是不是?也是,赋哥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人家姑娘救了你,你自然该当报答人家,只是……” “阿琴!”琴姑娘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李赋也不是傻的,那意思还能听得不明白? 他蹙了蹙眉,有些不快的道:“我娶芳洲,是因为我想娶,而不是报恩!若要报恩,法子多得是,何须如此!” 琴姑娘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脸色更白,浑身无力,整个人的重量几乎是完全靠在丁香的身上才没有摔倒,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是……是吗……赋哥哥你,你当时失忆了对不对……” 李赋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不好,咱们别站在这儿了,快进屋去吧!丁香,扶好你家姑娘!” 丁香忍了又忍,赌气“哦”了一声,冷着脸道:“不用将军好心,将军还是去瞧您的夫人吧!” “丁香!怎么说话的!”琴姑娘瞪她。 丁香咬咬唇,低声道:“奴婢知罪!” “你这小丫头!好好的发什么火!”李赋笑叹,领着琴姑娘和丁香主仆回西跨院。 望着他的身影,琴姑娘心中乱成了一团,纷乱如麻。 其实她寻到连泽的时候,连泽话里话外便说了她的赋哥哥假如真是她要找的人,便是他的姐夫,她只是一直不肯相信! 她的赋哥哥那是什么人?他的妻子怎么可能是一个乡下女子呢!绝不可能的! 她以为,这不过是连泽一家子痴心妄想,尤其是那位连姑娘痴心妄想罢了! 毕竟她的赋哥哥这么优秀出众,乡下女子又何尝见过像他这样的人?会钟情倾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她为此痛苦纠结过,可很快就想通了。 既然这家人对赋哥哥有救命之恩,赋哥哥便纳了这家的女儿也算是报恩了。赋哥哥的妻子,当然不可能是她! 她配吗? 可是方才,赋哥哥却亲口说,她是他的妻子! 他说起她的时候,是那样的喜悦与欢喜! 当时,赋哥哥失忆了,所以才会喜欢一个乡下女子的,对吧? 一定是这样! 琴姑娘想着,心中略略安定。 “简爷!”还没进去,春杏从里边奔了出来,见了他急忙道:“夫人和碧桃都不在里边!” “不在?”李赋愣住了,忙道:“你刚才还说她累了回来休息,怎么会不在呢?卧室里可都找了?” “奴婢找过了,没有!”春杏点点头。 丁香心里正恼着连芳洲着,听见春杏这样说,又看到李赋一脸的着急和关切,忍不住心中更恼,暗骂一声“狐狸精!”,便哼了声,说道:“将军,连姑娘她,不会是生气了吧?” “生气?”李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丁香心里冷笑,面上却隐隐带了不安,小声道:“刚才将军和姑娘忙着说话一时没顾得上理会连姑娘,连姑娘会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了呢?过后一定要向连姑娘解释清楚啊,我们姑娘并非故意怠慢她,实在是姑娘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将军惊喜激动之下忘了别的,请她不要因此而有什么想法才好……” 一个心胸狭窄、不识大体又善妒的女人,倒要看看将军还理不理她呢! 乡下女人,果然是粗鄙不堪! “夫人不是这样小气的人!”春杏忍不住心中恼火,瞟了丁香一眼淡淡道:“奴婢觉得,夫人如果不是在三姑奶奶那里,便是有要紧事出去了!夫人是个闲不住的,简爷您最清楚不过了!” “要紧事出去?闲不住?”丁香不屑嗤笑,不阴不阳的道:“这作为一个妻子,还有什么比照顾服侍自己的夫君更重要?将军都还没进屋呢,她倒出去了!” 603.第603章 你别掺合 “你!”春杏大怒,冷声道:“这位姐姐是在教训我们夫人吗?似乎还轮不到姐姐说这等话吧?姐姐别忘了,姐姐脚下踩的可是连家的地方!在主人家里头说主人的不是,姐姐好大的能耐!” 丁香虽然是个丫头,但与琴姑娘关系亲密,平日里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赋等看在琴姑娘的面子上也从来不与她计较什么,这无形中助长了她的气焰,加上又是京城来的,自觉高出这偏远乡下一院子人不知道多少! 此刻听了春杏抢白不觉恼羞成怒,怒道:“谁稀罕待这儿呢!将军、姑娘,咱们这就走吧!这破地方,若非有事儿你便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待!” 李赋脸色一沉,不及开口琴姑娘已训斥着丁香:“还不住口!我真是把你惯坏了,怎的不分轻重胡言乱语起来了?连家是赋哥哥的救命恩人,你这样岂不是置赋哥哥于两难境地?” 她说着又向春杏抱歉的笑笑:“这位姐姐,真是对不住!我这丫头心直口快性子冲动,不过是逞一时口舌罢了,你不要理会她!”转向丁香冷冷道:“还不赶紧道歉!” 春杏倒是怔住了,她没想到琴姑娘会跟自己说对不住,简爷对这位琴姑娘有多亲近她是在旁边完完全全都看得清楚的,闻言顿时慌了手脚,慌忙摇手道:“不、不!奴婢不敢当,姑娘折煞奴婢了!既然是一时口舌,那便算了……” 琴姑娘冲她善意的笑笑,又瞟了丁香一眼叹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唉!” 却是绝口不再提道歉之事。 李赋见状也无多话,便向琴姑娘道:“阿琴,你身子不舒服,先回房间休息休息吧!等晚些时候咱们再说话!我去找找芳洲!” “我想跟你一起去!”琴姑娘眸光柔柔的看向李赋,轻叹道:“赋哥哥,我没有事,不用休息的!我,我好怕转眼你又不见了!而且,我也想早点儿见到连姑娘。赋哥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是啊是啊,将军!”丁香也忙道:“奴婢会照顾好姑娘的,求将军带着姑娘一起吧!” 春杏听得银牙暗咬,低着头脸色发黑。 李赋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苦苦求着,一时也不忍拒绝,便道:“你的身体真的不碍事吗?” “嗯!让我陪你一起去吧!”琴姑娘连忙点头,满是渴盼热切的道:“而且,我也想快点儿见到连姑娘!唉,方才真不该只顾着同赋哥哥说话……” “芳洲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你不必自责!”李赋笑笑,又笑道:“对了,你也别连姑娘、连姑娘的叫着,她是我妻子,你叫她一声嫂子便是!” 这“嫂子”两个字令气鼓鼓一忍再忍眼看再忍不住的春杏心中“唰”的一下松快了下来,琴姑娘和丁香则一起微微变了脸色。 琴姑娘又用力掐了一下欲言的丁香,向李赋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道:“我才不叫嫂子呢!叫嫂子怪别扭的,而且,叫嫂子哪里有叫姐姐来的更亲热!” 丁香脸色稍缓,立即笑道:“是啊是啊,奴婢瞧着那连姑娘年纪比我们姑娘似乎还要小一岁半岁呢,我们姑娘该叫她一声妹妹才更合适!” “胡闹!”李赋哪儿知道她们的心思?他自幼与琴姑娘一起长大,可算得上的共患难,一直待她十分亲厚,自不会在些许称谓的小事儿上同她计较。无奈的摇头笑笑:“随你们便吧!走,我们去三姑奶奶那儿看看!” 三姑奶奶看到李赋带着琴姑娘和丁香来了,往他身后瞧了瞧,却没有看见连芳洲的身影,三姑奶奶脸色顿时变了变,连忙问道:“芳洲呢?” “她不在您这儿?”阿简诧异道。 “没有啊!”三姑奶奶心里气呼呼的,只是如今的她也不像从前那样冲动泼辣了,心里把琴姑娘骂得体无完肤,脸色也摆得很不好看,嘴里却留了口德,数落阿简道:“你们一块儿回来,怎的她去了哪儿你会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喂,老婆子你说什么!”丁香甚怒的瞪了三姑奶奶一眼,将军是什么人,竟然让他照顾旁人?而且,这乡下老婆子居然还敢对将军如此无礼! “丁香!”丁香教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赋和琴姑娘齐齐喝住了。 “不得无礼!”琴姑娘怒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总是不听!事急从权,如今情况特殊,你这是胡乱发作什么!三姑奶奶,真对不起,这丫头无礼,您别放在心上!丁香,还不给我跪下!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赋哥哥的恩人!” “奴婢知罪!”丁香不情不愿的斜斜向三姑奶奶跪下。 三姑奶奶轻轻一哼,“哎哟!”一声不酸不凉的道:“这位姑娘还是赶紧起来吧!我可受不起你这又是下跪又是什么的!我跟我们家阿简说话,同你又没关系!你刚才说什么,我就当没听到!你这一跪啊,哎,倒像我欺负你似的!我一把年纪的人,那不是成了以大欺小了!这种事我可不干!起来、起来吧!” 琴姑娘和丁香听她说得不三不四的,一怔之下都有点儿下不来台。 丁香恼的不行,虽不敢再出声,心里别提多窝火。 琴姑娘则尴尬的笑了笑,求助的看向李赋。 李赋也有些哭笑不得,先叫了丁香起来,向三姑奶奶笑道:“三姑奶奶你别生气,小丫头这性格不太好,您是长辈,饶了她便算了!您别担心,芳洲想必是去大院找秦管事他们有事了,我这就寻她去!” “你可不准再气她!不准欺负她!”三姑奶奶忙道。 李赋道:“三姑奶奶,我怎么会欺负她、怎么会气她呢!” “说的也是!”三姑奶奶飞了琴姑娘主仆一眼,笑眯眯道:“你疼她还来不及呢!是我说错话了,你快去吧!叫她别这么拼命,回家了先休息休息!” “我知道!”李赋点头一笑,转身便去。 琴姑娘主仆便也跟上。 “哎,这位姑娘!”三姑奶奶却上前一把拉住了琴姑娘的袖子,笑嘻嘻道:“我说这位姑娘,人家两口子闹别扭,你跟着去做什么呀?这不是添乱嘛!” 604.第604章 算起来还是她赚了呢 “我……”琴姑娘没想到三姑奶奶这话说的如此直白,她到底是个年轻姑娘,顿时羞怒的面皮紫涨,差点儿要落下泪来。 “三姑奶奶,你别误会阿琴,阿琴没有这个意思的!”李赋忙道,又道:“算了,阿琴,你还是在家里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说着不等她回答风风火火的去了。 “就是嘛!”三姑奶奶笑眯眯的道:“我陪陪这位姑娘说说话多好呀,你这小身板,哪儿有力气跟得上阿简呀,别拖他后腿罢了!” 丁香又瞪了她一眼,怒目相视。 三姑奶奶一哼,扬了扬下巴。 琴姑娘却是怔怔的呆立当地,失魂落魄。 她听到他说“你在家等我”,家?他竟然把这儿当做家吗…… 不,这都是以前他失忆的时候留下的习惯,并不能算是他本人的意思! 李赋急匆匆来到村口大院,连芳洲并不在这儿,秦管事忙道:“夫人叫了马车,同碧桃姑娘一起去螺蛳山了,四姑娘在那儿呢!” 李赋不觉皱眉,道:“你怎么也不拦一拦她,她刚回来又跑去螺蛳山做什么!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放心!” 秦管事嘿嘿的笑了笑,悄悄的打量了李赋几眼,心中不觉纳闷。 不过有的事情他也不便插嘴,毕竟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私事儿。 秦管事略一斟酌,便说道:“夫人哪里是个听人劝的性子?简爷您最清楚了!简爷您的话,夫人才肯听几句罢了!夫人的脸色不太好了,您看——” “我这就去找她!”李赋心一紧,叫人牵了匹马,骑马飞驰而去。 螺蛳山顶峰,连芳洲坐在大枫树下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晃着,碧桃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双手托腮望着远方出神。 连芳清也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竹篮,篮中装着红艳艳的指头大小的樱桃,颗颗饱满,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正啧啧的吃得欢。小灰懒洋洋的蹲坐在她的身边。思思和小念离得稍远,两人也捧着篮樱桃小声说笑着吃得正欢。 “夫人……”碧桃叹息一声,走到连芳洲身边,轻轻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连芳洲抬头看她。 碧桃撇撇嘴,忿忿说道:“那是夫人的家,凭什么夫人要让开!要滚也是那不要脸的滚!” “呵呵!”连芳洲不觉笑了起来,笑道:“你看看你这张嘴!我只是想在这儿静一静,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垮!” “可是夫人这样避出来,岂不是叫她得意了!”碧桃依然不甘道。 “得意?”连芳洲嘲讽勾了勾唇,“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若她真要得意,那便让她得意去吧!行了,你别说了,一边儿玩去吧!我想静一静!” 碧桃无奈,叹了口气只得继续一边发呆。 终于来了吗?连芳洲的心骤然一颤,冰凉的感觉渐渐的漫延上升,淹没心尖,整个心底,泛着透透的凉。 指节发白,单薄的身子轻轻颤了颤,该来的终究会来!这一切原本就是遇上他之后便注定了的,她又何须伤神! 他既然已经想起了从前,既然有那般亲密相待的一个人,这就说明他原本就不应该是属于她的,她便放手又何妨! 说起来还是她赚了呢!至少他们相处的这将近两年时光里,她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的待她的。 好聚好散,也是一种缘分不是吗! 只是,她明明看的很开、想得很透,为什么心还是会那么痛呢?只要一想到他二人重逢便浑然忘记了周围一切,这个一切也包括她在内,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抽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简爷!”碧桃忽然欢喜的叫了起来,飞奔上来叫道:“夫人,简爷来了!” 连芳洲的心骤然狂跳,手上一抖差点儿从秋千上给栽了下来。 “姐夫哥哥!”连芳清清脆的叫着,欢然笑着扑了上去,银铃般的笑声洒遍山顶,连芳洲那压抑的心情亦顿觉一松。 “姐夫哥哥,你怎么不与我姐姐一起来呢!你们两个可真有趣!”连芳清娇声笑道。 李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姐姐担心你,所以就先赶着来了,姐夫办完了事才来!” 连芳清“哦”了一声不疑有他,笑道:“我姐姐一向来最疼我的了!”说着又将手中装了樱桃的篮子给他,“姐夫哥哥,樱桃好甜,你尝尝!” “你自己吃吧!别吃太多,小心肚子疼!”李赋笑笑,来到连芳洲身边,看着她,没来由的竟有点儿无从开口的感觉。 连芳洲听着他和自家妹子说笑,心神不觉一阵恍惚,这样的日子,难道很快便截然而止了吗? “怎么刚回来又跑这儿来了?你怎样?累不累?”李赋迟疑片刻,方柔声问道,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见她耳边一缕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下意识的便抬手欲为她理一理。 连芳洲的头却是偏了偏,避过了他的手指,冲他笑了笑,扭头向连芳清柔声道:“清儿,看看杏子熟了没有,去给姐姐摘几颗来!” “奴婢陪四姑娘一起去!”碧桃连忙答应,带着连芳清和思思、小念走了。 风簌簌而过,吹动木叶翻飞,露出灰亮的树叶的背面。淡淡的老枫树特有的清香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芳洲,”李赋坐在她身边,双脚在地令那秋千稳稳当当停着一动也不动,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轻轻道:“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连芳洲沉默片刻,抬起头看向李赋,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他,轻轻问道:“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她问的,自然是他恢复记忆的事儿。 李赋苦笑了笑,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情,低叹道:“可是为这个生气?” 你说呢?连芳洲咬咬嫣红的唇,忍不住又是一阵委屈! 他还好意思问她? 他们是夫妻,彼此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这么大的事情他却瞒着她滴水不漏,倘若不是冷不丁杀出个什么“阿琴”,没准他还要瞒着她到什么时候呢! 所谓的信任不过一句空话,他心里压根就没信过她! 605.第605章 解释 李赋扶着她肩头的手用了用力,轻叹道:“你还记得咱们从莲花峰下来的时候,我为你采摘山崖上盛开的鲜花吗——” “谁要听你说这个!”连芳洲恼火至极,用力扭身甩开他的手。 不想说便当她没问罢了,何必顾左右而言他?顾左右而言他也就罢了,提起那事儿算怎么回事?想借此打动她? 她不是单单几句甜言蜜语、几段过去美好的回忆就能糊弄过去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李赋颇为无奈而且有些一头雾水,笑着反而挪动身体靠近了她,见她气呼呼的欲起身离开,抬手揽着她的肩膀就势往怀中一压。 这女人也是个倔的,气哼哼的扭着挣扎着,李赋哭笑不得暗叹一声“小野猫!”,嘴里不停:“从那山崖上跌落下来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事,所以才会失了神!如果不是你大喊提醒了我,后果不堪设想。” 连芳洲身子一僵,停止了挣扎,望他道:“原来那个时候你便想起来什么了!” “难怪!难怪!”她喃喃道:“那之后你便一路沉默着,失魂落魄的,我总觉得你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百思不得其解只当你是受惊了,原来如此!” 李赋拥了拥她,叹道:“当时我并没有完全想起来,但,但也想起来了许多,我那时候心里乱的很,加上记忆又不完整,这才没有同你说!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连芳洲沉默不语,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只是—— “这会儿你又说了?这么说,你已经完全想起来了?”连芳洲又问。 李赋望望她,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儿?”连芳洲的心一紧 李赋叹道:“就在阿琴出现的那一刹那,我脑子里仿佛受了重重一击,之前那些半隐半现、浑浑噩噩的东西就像拨开了层层浓云,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你混蛋!”李赋还没说完,就被又惊又怒的连芳洲猛的推开。 连芳洲恼怒之极,推开他起身便跑。她恨死他了,再也不要见到他! 还重重一击?击什么击啊! 他两个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她的心才是挨了重重一击呢! 还拨开浓云!那个什么阿琴对他来说就那么紧要! 既然如此,她连芳洲又算什么!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这一刻,连芳洲气得几乎要发狂,差点没呕血三升。 “芳洲!”李赋被她过激的反应弄糊涂了,醒过神来忙去追她。 “你怎么了!”李赋毫无困难的追上她,拉着她诅咒发誓的道:“我真的没骗你啊!” “你放开我!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连芳洲语带哽咽,眸中水雾盈盈,倔强的低着头。 “我真的没有骗你!”李赋有点不知所措,“你,你是不是哭了?芳洲,好娘子,我对你所言句句属实——啊!” 李赋惊叫起来,龇牙抽气,是被恼羞成怒的连芳洲无处发泄狠狠踩了一脚。 句句属实?她此刻恨的就是这个句句属实! 瞧见他吃痛的样,连芳洲呆了呆,忍不住有淡淡的心疼,怔了怔,怒气渐渐消散,渐渐的被一种莫名的失落和伤感所替代。 她突然觉得好无力。 她轻叹一声,转过身去低低的道:“你,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心里头乱的很,我什么也不想听了!我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放心吧,我明天就会回去,回去把一切都说清楚……你,你回去陪那位阿琴姑娘去吧,想来你们定有无数的话要说……” 连芳洲心中骤然一痛,饶她是个心性极为坚强之人,说出这话依然有种承受不住之重! 她知道,她舍不得! 眼泪一滴一滴的如同源源不断的泉水般从眼中滴落下来,刚刚擦拭掉,立刻又涌了出来,满满的从眼眶溢出,根本擦不完。 连芳洲索性懒得去擦了。 一片沉默,只有她不时忍不住的轻微的鼻音窸窣。 李赋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心慌心疼。 他上前,将她紧紧的整个抱在怀中,伸手去抹她的泪水,柔声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真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倘若今日不是碰到阿琴,等我理出了思绪,也会慢慢告诉你的!你是我娘子啊,不是说了一生一世与我白头偕老的吗?你既已嫁我,便是后悔我也不许,那些气话不准再说了。” 连芳洲身子微僵,有点儿怔住。 他这番话,令她心里倒是缓过来了两分。 片刻她方低低的道:“我,我不是为这个生气……算了,不说这个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只问你一句话!” 她自他怀中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他。 “你问便是!”李赋将她脸上泪痕拭去,顺手将几缕****粘在她脸侧的碎发理了理。 连芳洲脸微微有点发热,心里似酸似喜,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恍恍惚惚的,仿佛一切都变得那么的不真实。 她轻声道:“咱们成亲之前你答应过我的话,是不是都还作数?” 李赋顺口道:“我答应你的话多了去了,你问的是哪一句?” 连芳洲白他一眼,哼道:“你这意思,有的话是要反悔啦?” “也是!”她酸溜溜的道:“答应我的是阿简,不是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忍不住顺口问道,然后心中无不伤感的想道:他不是我的阿简了,自他完全记起过去的那一刻起,我的阿简便不在了…… 李赋一怔,笑道:“李赋!”他忽而凑近她亲昵的蹭了蹭,在她耳畔轻笑道:“可我也是你的阿简!还是你的夫君!” 连芳洲脸上一热,轻轻啐了一下,猛的想起那一句悲喜交加、惊喜无限更刺心无限的“赋哥哥!”,不由俏脸一冷,哼道:“我还是习惯叫你阿简。听你的意思,你从前与我说过的话,是打算有那么一部分不遵守诺言了,我很想听听,究竟是哪些?” 李赋眼底划过一抹浓浓的歉意,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大掌紧紧的包裹着她柔软微凉的手,轻轻说道:“芳洲,我会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我曾答应过二三年陪着你周游天下,怕是不能兑现了。不过,咱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过个二三十年,我再放下一切就只陪着你,好不好?” 似是怕她不愉,他忙又安慰的道。 连芳洲一怔,就这个? 606.第606章 预防的话 她瞧了他一眼不由轻笑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你的来历我眼下虽不知详情,大概也能猜出一二,那些话,我自不会拿来禁锢你!我,我只问你,你可还记得咱们成亲之前我说过的,我这个人心眼儿小,又霸道,我断断容不得我的丈夫有别的女人!别说什么侧室通房之类的,便是秦楼楚馆逢场作戏也不行!你,你从前怎样我不管,可从今往后我是容不得的!” 李赋大笑起来,笑叹道:“就是这个吗?娘子啊娘子,你早说啊!我娶了你心里便只有你,如何还容得下旁人!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有旁人!” 真的? 连芳洲不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女人的直觉不会有错,那个什么阿琴绝对对她的男人有情有意…… “你这是什么眼神!”李赋不禁好笑。 连芳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倘若你变了心,直接告诉我便是,不告诉我也不要紧,我自己发现了我便离开,反正我是绝不肯委屈自己的!” “胡说什么!”李赋猛的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头道:“我不会让你离开,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连芳洲嘤咛一声,不觉心中一甜,伸手圈抱住他精壮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强健的心跳,突然发觉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在变快。 李赋呼吸一促,自然而然低头便去吻她的唇。 连芳洲嫣然一笑,微微仰头,娇润鲜艳的菱唇主动迎了上去,与他一同缠绵,做这爱人间才做的亲密之事。 心中满满的皆是甜意。 李赋也好,阿简也罢,都是她看中的男人!事到如今,只要他待她不变,其他的她也不去多想了! 热烈的纠缠深吻,李赋意犹未尽的放开她,食指指腹轻轻抚过那略显红肿、更加娇艳欲滴的红唇,满眼都是浓浓的怜意和爱恋,他柔声笑道:“咱们回去吧!嗯?” 连芳洲慵懒的靠在他怀中,娇慵道:“我累……” “谁叫你一回来便往这儿跑?就算跟我斗气你也不能如此不爱惜自个身子——要不,我抱你下山……”李赋先是横眉冷对气哼哼的训斥着,转眼又凑上前笑吟吟道。 “谁要你抱下山!”连芳洲脸上一红,笑着推了他一把。 她收起嬉笑的神色轻叹道:“阿简,那个,那位阿琴姑娘——她是你什么人呀?” 对于他的身世、身份什么的,横竖他会告诉她,她也不是很急。 可是这个阿琴,一刻不知道她的心里便觉得痒痒的难受。 李赋一叹,说道:“她是我奶娘的女儿,奶娘待我恩重如山,她老人家如今已经不在人世,唯有阿琴这个女儿,她是我的亲人!” 说着又向连芳洲笑道:“什么阿琴姑娘倒显得生分了,往后你也叫她阿琴吧!芳洲,她一直住在咱们家里,今后你能不能像对待清儿一样对她?” 连芳洲心中一松,如此说来,这呆子是真的什么都没察觉的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吗?她既然是你看重的人,当做亲人一般的看重,那对我也是一样!你放心便是!”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李赋握着她的手感激一笑。 “只是,”连芳洲想了想,有点儿担心的道:“我们家是乡下人家,她那样看重你,必定觉得你在我家里受了许多委屈、吃了许多苦头,我怕她因此对我生出不满或者偏见来……要是她真的对我不满——” “这个——想必不会吧?”李赋瞧了连芳洲一眼,笑着安慰道:“你别多虑了!” 说着又柔声安抚道:“芳洲,你我已是夫妻,先前怎样,今后还怎样,在我面前你无须顾忌太多。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连芳洲心中一暖,嘴角不觉翘了翘,忙柔声道:“我知道啦,你不用担心我!我连芳洲岂是任由人欺负不吭声的?能欺负得我不敢吭声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只是不想将来我和她之间万一出现什么误会让你难做。女人的心思你是不会懂的,她心疼你吃苦,会对我生出嫌隙也是人之常情啊!” 李赋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吟片刻便笑道:“若真会如此,我会向她解释清楚的!” “嗯!”连芳洲放了心,笑道:“只要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好!” 既然他并不知道那位琴姑娘对他的心思,她自然不会傻到去点破,倘若她点破了,为难的就是她了! 这层窗户纸倒不如留着让她自己去纠结去。 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跟他说得清清楚楚了,她也相信他是个一诺九鼎之人。 她担心的只是那位琴姑娘会在他面前进谗言、挑拨离间,可这担心这会儿却不能对他说。 她虽是他的妻子,他与琴姑娘之间的关系却也不浅,她这会儿说了他未必会信,没准反而还会嫌她心胸狭窄、会反感。 所以,她才会绕着弯子说了那番“偏见”、“嫌隙”的担忧的话,今后琴姑娘不动什么心思就罢了,若真要动什么心思,她就算说得再巧妙,他也不会一下子就信了她! 两人带着连芳清一起回的家。 三姑奶奶看到他们两个回来了,拍了一下手“哎哟”一声拉着连芳洲的手瞪她道:“我说你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干这么幼稚的事儿!两口子有什么不好说的!瞧你们两个!真是!” 连芳洲脸上一红,扭捏的说不出话来。 李赋握了握她的手,向三姑奶奶笑道:“三姑奶奶您就别说她了!她就是担心清儿去看看清儿而已!是您想多了!” 琴姑娘看似闲闲的站在旁边,实则目光不停的在李赋和连芳洲之间转来转去,时刻注意着二人之间的神情。 看到李赋对连芳洲十分维护,琴姑娘手心一紧,情不自禁咬了咬唇。 赋哥哥只是在报恩…… 她不停的对自己说这句话。 607.第607章 叫不出口的妹妹 “连姐姐!”琴姑娘上前,双手交叠在左腰侧,微微屈膝福身,动作姿态说不出的优雅好看,她抱歉的向连芳洲笑笑:“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了!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阿琴千万不要这么想!”连芳洲不等她说完便扶住了她,笑道:“与你何干呢!你这样叫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我离家日久,对几个弟妹甚是挂念,顺便也想去看看自家的地,这才出了门!并不是因为你怎样怎样的,你别多心!” 姐姐? 听着琴姑娘管自己叫姐姐,连芳洲心中只觉得别扭无比。 她是真的太不习惯了! 只要一想到她那心思,再听着这声“姐姐”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反正“妹妹”两个字她是绝对叫不出来的! “是啊阿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要总是这样客气,到了这儿跟到了自己家是一样的!”李赋也笑道。 琴姑娘的脸色更变了变,勉强点头说了个“好”字,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阿简和琴姑娘重逢,这是好事儿,三姑奶奶,你叫厨房速速准备几个菜,今晚咱们好好的庆贺庆贺!”连芳洲一笑,又向琴姑娘笑道:“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阿琴你多多担待!” 三姑奶奶答应一声,转身便去了。 她很放心。 因为连芳洲分明已经恢复了状态,以她的精明厉害和阿简对她的喜欢,区区一个什么拿腔作势的琴姑娘,在她面前压根就不够看的! “姐姐言重了!”琴姑娘感激一笑,说道:“阿琴哪里有那么娇贵,其实也不过是个下人,若不是赋哥哥——” “阿琴!”李赋止住了她的话,眉头微蹙谴责的道:“这种妄自菲薄的话以后都不准再说!你是我的亲人,咱们是一家人!” “话虽如此,规矩却不能乱,阿琴心里有自知之明的!”琴姑娘柔柔一笑,执拗的坚持己见,一副无论你怎么说我心里仍然是这样想的架势,倒叫李赋只有摇头叹息的份。 “对了,”琴姑娘向连芳洲看了一眼,笑道:“我听姐姐和三姑奶奶都唤赋哥哥‘阿简’,想来这是赋哥哥失忆后用的名字了!如今赋哥哥已经记起前事,这个名字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喊了?每每听起,总叫人想起那段时日赋哥哥所受的苦,我,我心里——” “倒是我叫顺了口一时忘了!”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原本也该如此!放心,往后便不在你面前唤了,阿琴你也别难过了!” 至于私下里,她自然还是改不了的。 “那就谢谢姐姐了!”琴姑娘很是客气的含笑说道。 “阿琴不必如此!”连芳洲一笑,嘴角暗暗抽了抽,笑着请了她进屋说话。 她倒是时时刻刻不忘记各种试探挑拨什么的,自己和阿简才是夫妻,算起来她是个外人,阿简恢复本来姓名这原本便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连芳洲叫惯了阿简是一回事儿,从今以后他是李赋了这是另一回事儿。 可就这么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儿,琴姑娘却对连芳洲说起了“谢谢”! 这不是反客为主是什么? 倘若换做是别的什么人,必定要生恼,可连芳洲是谁呀,就这样的小伎俩也想来挑拨她和阿简?她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为了那点儿心思,她还真是费尽心机、用心良苦啊! 连芳洲心中暗叹,但愿将来她懂得知难而退,不然最终谁也不知道会闹到什么结果。 到时候最难过的,还是阿简啊! 这天晚饭的时候琴姑娘主仆倒没有回房间单独用了。 琴姑娘反而向三姑奶奶表示了歉意,说自己前几天赶路着实有些累了,而且心神不定,生怕饭桌上失神出丑或者言语失当得罪了三姑奶奶,这才没有同她们一起用饭,请三姑奶奶不要怪她云云。 三姑奶奶虽然不喜欢她企图插进连芳洲和李赋之间,不过听她说得也有道理,看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楚楚可怜的坦诚道歉,三姑奶奶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立刻便投了降,反而还劝了她许多句不要多心云云。 最后大家皆大欢喜。 晚饭后不一会儿,连芳洲和李赋回西院,琴姑娘也跟着过去,要与李赋说话。 一别两年多,他们之间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沟通,特别是琴姑娘那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告诉李赋,不单单是她个人的私事,还有家事儿以及京城里的一些大事。 这些事情连芳洲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插不上嘴,留下春杏伺候,她便笑着起身,说是去同三姑奶奶、清儿说说话,让他们慢慢聊。 琴姑娘见她要走也忙起身,抱歉的笑道:“这,这样不太好吧?姐姐是赋哥哥的妻子,这些事情姐姐也该知道的,姐姐避开,反而——按理说阿琴不该这时候打扰,只是与赋哥哥分别太久了,所以——姐姐可是在怪我?” “你别乱想,芳洲不是那种人!”李赋安慰了琴姑娘两句,看向连芳洲,微笑道:“芳洲,阿琴说的话也有道理,你便留下来吧,我的事你都该知道的。” 连芳洲一笑,柔声道:“今后日子长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们说的事儿我这会儿也未必听得明白,反倒影响了你们!往后再说吧!我还是去看看三姑奶奶吧!” “也罢!以后我再慢慢同你说!”阿简便不再留她,笑着看她去了。 连芳洲来到正屋客厅这边,连芳清已经被赶回房间读书写字去了,三姑奶奶和李嫂等在坐着聊家常。 看到连芳洲来了,三姑奶奶第一眼看她,第二眼便向她身后看去。 没有看到李赋,她忙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连芳洲笑道:“琴姑娘同他在说话呢!我懒得在一边听!” 他们说的事儿她是半点也不熟悉,在旁边她也插不上话,与其像个傻子似的待在旁边,倒不如避开的好。 “什么!”三姑奶奶的声音蓦地拔高,叫道:“那个什么琴姑娘还没有回去睡觉?居然还在你那儿!” 608.第608章 让他们聊去吧 “是啊!”连芳洲笑笑,坐了下来。 “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坐的下来!”三姑奶奶气急败坏,不由说教道:“这孤男寡女的,又是大晚上——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呀!阿简不是那种人,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可是,你这也太大度、太放心了吧?那个什么琴姑娘怪会装模作样,谁知道她会不会藏着什么龌蹉的心思!不行,你别在这儿坐了,赶紧回去!快点,听见没有!” “三姑奶奶!”连芳洲哭笑不得,叹道:“你既然知道阿简是什么样的人还担心什么?他要真的有那么傻被人算计了,这么不中用的男人我也不要了!” 三姑奶奶哪里信这话?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不要?到时候你就哭去吧!” 连芳洲见她一个劲儿的催着自己走,只得笑道:“春杏在那儿伺候着呢!” 三姑奶奶这才放心,笑着瞪她一眼道:“原来你早有安排!真是!我不问你也不说!” 春杏心细,虽然话不多,但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绝对瞒不过她。 有她在那儿看着,谅也弄不出什么事儿来! 三姑奶奶放了心,便问起连芳洲和李赋这一路的见闻经历来。 闲着无聊,连芳洲便笑着捡着些有趣的事儿说了,三姑奶奶和李氏等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李赋过来接连芳洲,方才散了。 “我不来接你,你要坐到什么时候呢!也不看看有多晚了!”出了门,李赋拉着她笑道。 连芳洲瞧了他一眼笑问道:“阿琴已经回去了吗?我这不是生怕你们的话没有说完嘛!” 李赋有点哭笑不得,叹道:“这叫什么话!阿琴只是告诉我一些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和我家里的状况,又不是什么该瞒着你的!迟早我也得慢慢的告诉你。” 连芳洲的心下意识的有点儿慌乱,是对未来的没底。她有点紧张的向李赋道:“那个,阿简,公公婆婆会不会——不喜欢我啊?我有没有大姑子、小姑子、小叔子?” 难得看到她露出紧张的神情,李赋忍不住笑了,轻叹道:“你不要紧张,我爹娘倘若在世必定会喜欢你的,我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哥哥,可惜也不在了,只留下嫂子和五岁的侄儿!” 连芳洲一呆,忙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李赋握了握她的手,拥她入怀轻笑道:“何须说什么对不起?如此看来,咱们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不是?” 连芳洲愣了愣,想明白他所指,不觉也轻轻“嗤”的笑了出来,心口却是微酸。 李赋又道:“我还有叔叔婶婶、一个堂兄、一个堂弟,如今与他们住在一起——” 连芳洲身子微僵,心中下意识的生出一股淡淡的抵触之情来。 一个连立,一个乔氏,真的把她给吓怕了! 李赋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轻轻道:“其实之前分过家的。后来,我爹战场上受了重伤不治身亡,我娘一病不起不久也去了,大哥从小体弱多病,爹娘的死对他打击很大,那一天冬天特别冷,他也没有熬过去!后来,舅舅接了我去西北从军,五年前我从西北回来,家中已经残破不堪,二叔二婶便接了我和大嫂、侄儿上他们家一块儿住着。” 他自嘲一笑,说道:“我就一个人,在京城中待的时间也不长,也就凑合着罢了!我想着大嫂带着侄儿单住到底不便,有他们在,多少也能照料几分。” 连芳洲若是还听不明白李赋的话,那就是傻子了。 那什么二叔二婶倘若是个好的,李赋离家投军,他们就该接了孤儿寡母的大嫂侄儿同住,偏偏等到李赋从西北回来之后才这么做,想必那个时候李赋立了功、挣了功名吧! 连芳洲轻轻一叹,抬头望向他,含笑问道:“我可不可以问问我的夫君如今官居几品呢?二叔和两位堂兄又官居几品?” “呵呵!”李赋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我最后一次离京的时候,堂兄李郁刚刚考入翰林院,为翰林院庶吉士,没有品级,只按月领取米粮俸禄,堂弟李寿是御林军中六等侍卫。唉,今晚我竟忘了问问阿琴如今他们怎么样了!不过我想,皇上应该都升了他们的官!” 连芳洲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你立了功,又不见了人影,皇帝说什么也会补偿你家的!” 她心里又有点无语,真不知这位琴姑娘与他说了一大晚上的话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怎么竟连这事儿都没说到! 莫不是光顾着诉衷肠了? 连芳洲不觉偷偷抬眸瞟了李赋一眼,心里有点儿微微的泛酸:这个混蛋! 李赋亦点头,说道:“至于二叔,他是个秀才,并没有考取功名,不过现在就不知道了!我之前是千户,这次回京之后,想必也该升一升了吧!” 连芳洲忙道:“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谁的官大呢!” 李赋不禁哈哈的笑了起来,笑道:“我的娘子,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也犯傻了?自然是你夫君我的更大!” “那就好!”连芳洲嫣然一笑,心中稍安。 他的官职更大,她的底气才足啊! 李赋好笑,柔声道:“你放心,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妻子,我定会护你周全!” 连芳洲心中一甜,秀眉一挑,光洁小巧的下颔微扬,娇声笑道:“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连芳洲岂是旁人随意欺负得了的!” 李赋大乐,呵呵笑道:“这话极是!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尽管欺负回去,你欺负不了的,我帮你!” 连芳洲“扑哧”一笑,玩笑道:“倘若没人欺负我,我也想欺负旁人玩玩,你还帮不帮我呢?” “……”李赋不觉莞尔,好笑道:“总之我不会叫你吃亏受委屈!你要是瞧谁不顺眼想要欺负,那便欺负吧!”你瞧不顺眼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连芳洲一怔,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 609.第609章 他们还没起呢 淡淡的月光下,她的身形绰约,眉眼朦胧,偏又笑靥如花,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情,李赋心头的火又在蠢蠢欲动的烧,恨不得将她揉作一团揉入自己的身体中。 “娘子,天色不早,咱们安置了吧!”他抱着她,埋首在她的颈窝低沉着声音说道。 随着他开口说话,呼吸一温一凉触在她的脖颈上,痒痒麻麻的。 连芳洲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冲他一笑含糊道:“我可真是累了!快些睡吧!” 为了表示她说的是真心话,还很应景的打了个困意十足的大大的哈欠。 李赋拥着她进了房间,笑嘻嘻道:“我给你按摩好不好?你这样累,按摩了会睡得更加安稳一点!” “不要!”连芳洲困意全无,顿时瞪大了眼睛警惕的瞪着他。 按摩?呵呵! 要是还像第一次听他好心的说为她按摩那时候那么纯洁,那就是傻子了! 按着按着,谁知道他又按到了哪儿、按成了什么样! 最后累得要死,能睡得不安稳吗! “娘子,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你的男人,你至于这么防着我嘛!”李赋颇为委屈,解开了外袍,叹气。 连芳洲白他一眼,不是我男人我还用不着防呢! 她心里不由哀叹,这男女之间一旦到了发生了某种十分亲密的关系之后,男人的脸皮仿佛立刻厚比城墙,在这事儿上乐此不疲,从不见疲倦。 而且,还锲而不舍。 瞧他颇为委屈隐忍的模样,连芳洲心中一软,说到底还在新婚期呢,他血气方刚如何能忍得住?况且旁边还有一个潜在的情敌在虎视眈眈,还是不要太令他失望的好! 毕竟,这是自己的丈夫! 连芳洲便冲他温柔一笑,柔声道:“阿简,我真的累了,要不,明儿早上,好不好……” 李赋眼睛一亮,抱着她跃跃欲试的笑道:“明早是明早,现在是现在,我快一些好不好?娘子,今日我刚寻回完整的记忆,我们不是应该好好的庆贺一番吗?” 庆贺一番?如此庆贺! 连芳洲差点儿没要吐血!这人…… 忽然想起他今日说过的话,看到那个琴姑娘之后心中仿佛挨了重重一击,然后脑子里所有的东西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连芳洲便忍不住的怒火中烧,正欲酸溜溜说上几句醋话,转念一想不行不行,说不得!这话要是一说出来了,岂不是有意勾着他往那方向想吗?他原本可是半点儿那样心思都没有的! 关键时刻理智战胜了醋性,连芳洲硬生生打住了那些话,心中暗暗的有点儿心虚,面上便情不自禁的露出两分讨好陪笑的笑容来。 李赋见了只当她很是愉悦的同意了,便温柔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娘子是极好的……” 然后,便不温柔的扑了上去,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体力上毫无悬念的斗争,不用想便知道谁赢谁输。 事毕连芳洲累极睡去,偏生李赋记忆很好,次日一早理直气壮的又强着她闹了一回。 两人还在房间高卧未起,琴姑娘便带着丁香来了西院。 碧桃一千一万个看这两人不顺眼,她不敢对琴姑娘怎么样,对丁香还能客气?暗暗冲她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丁香气结,光明正大的回了她一记白眼,哼道:“这位碧桃是吧?你瞪我做什么!大早上的,我又没招你惹你!” 碧桃笑嘻嘻道:“这位丁香是吧?你来了我们院里,我瞧你一眼而已,何尝瞪你了?大早上的,你又没招我惹我,我瞪你做什么!” “你!”丁香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正想回嘴,被琴姑娘喝住,琴姑娘向碧桃淡淡一笑,问道:“赋哥哥和连姐姐可在?我来找赋哥哥有事商量!” 碧桃心中哼道什么有事商量,你打的什么主意当别人不知道呢!昨儿晚上还把我们夫人给挤走了!不过这会儿,你想挤也挤不成! “琴姑娘!”碧桃向她施礼,不紧不慢的含笑道:“爷和夫人都在,不过,这会儿可不方便见琴姑娘呢!” 碧桃的态度很友好,脸上也带着笑,偏偏说出来的话这样可恶。 琴姑娘和丁香不由脸色微变。 “大胆!”丁香怒斥道:“你一个丫头,不说去禀报,倒替主子做起主来了!谁准许你这样做的!” “哎哟!”碧桃睁大了眼睛,夸张的拍拍自己胸口,说道:“我家主子都不曾有你这么凶的骂过我呢,我真的好害怕呀!你比我们爷和夫人还要厉害呢!” “丁香!不得无礼!”琴姑娘听了这话不由蹙眉,警告的盯了丁香一眼。 丁香忿忿一哼,又白了碧桃一眼。 碧桃向琴姑娘陪笑道:“琴姑娘稍安勿躁,奴婢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们爷和夫人这会儿还没起呢,等他们起了,奴婢自会禀报了爷和夫人!” 琴姑娘脸上又是一阵发白,身侧的手也下意识的紧握了握,微微颤抖。 “是吗?”她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道:“从前赋哥哥从不会起的这么晚的,我还以为他早已起来了呢!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碧桃笑道:“这也怪不得琴姑娘,其实吧,我们爷以前也是起的很早的,可是夫人却最讨厌早起了。爷和夫人成亲之后,爷便也起得晚了!” “无耻!”丁香起得冲口而出。 “掌嘴!”琴姑娘盯着丁香,俏脸上一片寒意。她再也站不住,勉强向碧桃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便先走了,等赋哥哥有空了,还请碧桃姑娘同我说一声,我,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同赋哥哥说……” “奴婢知道了!”碧桃笑笑。 琴姑娘冲她点点头,脸上的笑意就要挂不住,逃也似的带着丁香走了。 站在不远处廊上的春杏听得不由暗暗好笑,也就是碧桃这小蹄子这张嘴,气死人不偿命了!这样的话换做是她,她可说不出来! 回到房间,琴姑娘双膝一软踉跄着扑到了丁香身上,慌得丁香惊呼一声“姑娘!”忙用力扶住了她。 “姑娘……”丁香扶着琴姑娘坐下,愤愤道:“那个碧桃简直太欺负人了!” 琴姑娘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看了丁香一眼,苦笑了笑。 610.第610章 纠结不甘 欺负人?如果这便是欺负人的话,那人家还真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如此欺负她呢! 毕竟,赋哥哥和连芳洲是三媒六聘的夫妻,人家夫妻之间要怎么样,她一个“外人”又能如何? 耳边不受控制的回响着碧桃那些话,琴姑娘微微阖上眼眸,痛苦的摇了摇头。 丁香忙又柔声劝道:“姑娘,您别难过!将军他不会不理姑娘的!将军和姑娘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情分,岂是这姓连的可比?依着奴婢看来,将军对她不过是感恩报恩罢了!哼,不然就凭她一个乡下女子,便是家里有些余钱,又如何配得上将军!呸!给将军提鞋也不配!” “丁香,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琴姑娘嘴里发苦发涩,低低道:“她已经嫁给赋哥哥了,赋哥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是不可能平白无故休了她的!所以,那些话不要再说了!省得赋哥哥听见了为难……” “姑娘您什么都为将军着想,奴婢瞧着便心疼!”丁香忙道:“姑娘放心,奴婢岂是那般不知轻重之人?奴婢在外头绝对不会乱说的!” 她说着又勉强笑道:“其实吧,平心而论,将军娶了这么一位夫人,未必不是好事!” 这话说的稀奇,琴姑娘不觉看向丁香,略显疑惑,显然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丁香便笑道:“姑娘您想啊,将军总归是要娶妻的,倘若娶了个大有身份背景的大家闺秀,将来姑娘您的日子只怕还不好过呢!倒不如这样的,一个乡下女子,比起您可差远了,与将军的情分上也不及您,所依靠的不过是将军的感恩罢了!况且进了京,她一个乡下女子只怕到了京城吓得腿脚都软了,哪里是上的了台盘的?将来女眷之间对外的应酬,还不得靠姑娘您?这时间长了,她必定心生不甘怨愤,几场闹下来,将军岂不失望?哪儿还会搭理她!” 琴姑娘听得不觉入了神,下意识缓缓的点着头,轻笑道:“听你这么说来,倒有几分道理!” 她只是一个奶娘的女儿,说白了也是个下人,只不过赋哥哥把她当做了亲人。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做他的妻子,能做他的侧室一辈子陪在他身边,便心满意足了! 横竖将来他总要娶妻的,与其娶一个大有来头的名门闺秀,倒不如娶这样一个呢! 只是,虽然她早就明白他的妻子不会是她,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的心依然会觉得痛、觉得憋闷憋屈。 “是我一时糊涂了!我不该这么不理智的!”琴姑娘叹道。 “这也怪不得姑娘!”丁香又轻轻叹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便是姑娘都不曾肖想过将军夫人的位置,谁曾想会落到一个乡下女子头上呢?将来姑娘还得奉这样的人为主母,真是想想都叫人心里头不舒坦!唉,真是白白便宜了她,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咱们将军前途无量呢!军中这新一代的将领中,就咱们将军最出色,连皇上都亲口夸赞过的,真是便宜了她!” 丁香这番话可算是说到了琴姑娘的心坎上,令她一时伤感无比,轻轻叹息。 谁说不是呢?她很有自知之明,是真的没想过他有一天可以娶她为妻,没想到他的妻子却比她还要不如!不,不是不如,根本就是差了一大截! 这叫她如何甘心? “好了,别说这些了!”琴姑娘有些意兴阑珊,勉强振作了精神笑道:“有得必有失,怎能将这世间的好处都占了!” 丁香见她这么说心里也生出两分欢喜来,点头笑道:“是,是!姑娘这话说的好!姑娘您能这么想,奴婢便放心了!” 琴姑娘不由“嗤”的一笑,笑嗔她道:“你呀!这叫什么话!” 丁香吐了吐舌头,随意向她屈膝福了福身笑嘻嘻道:“奴婢僭越,请姑娘海涵吧!” “念你初犯,便饶你这回!”说着两人相视笑了起来,气氛也松快了两分。 琴姑娘忽然又蹙了蹙眉,道:“这位连姑娘,恐怕,也不是个简单的呢!也许咱们小看她了!” 丁香不屑的撇撇嘴,“再不简单也是个偏远地儿的乡下丫头,顶多泼辣些,野蛮些,那就是个泼妇罢了!” “你这张嘴!”琴姑娘不由好笑摇头,幽幽地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也没看出来。不过那个碧桃,若不是个厉害主子,可拿不住那样的丫头!还有春杏,别看她不言不语的,心里头也是个门儿清的!” 提起碧桃丁香就不由得牙根痒痒,哼哼两声咬牙恨道:“碧桃那个死蹄子,奴婢瞧着那就是一个没脸没皮的泼妇!哼,竟敢捉弄姑娘!等到了京城,瞧奴婢怎么整治她!” 琴姑娘忙道:“你不许再同她起争执,别让赋哥哥难做!毕竟,连家救了赋哥哥!” “奴婢知道啦!姑娘您就放心吧!”丁香笑笑,不屑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奴婢犯不着同她争这一时长短!” “你说的很对,”琴姑娘悠悠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连芳洲和李赋起床没多大一会儿,琴姑娘主仆便又来了,笑着打了招呼问好,琴姑娘便一脸急切的向李赋道:“赋哥哥,咱们还是快些准备回京城吧!萧大哥、薛大哥他们为了你都急得不得了呢!而且,你这一消失两年,如今既然恢复了记忆,也该速速回京面圣,倘若拖的时间长了,只怕朝中也会有非议——” 李赋闻言,下意识向连芳洲看去。 连芳洲也向他看了过来,勉强冲他一笑。 李赋一挑眉,的确,是该早早赶回去!军中有那么多同生共死的兄弟部属,他总得对他们有个交代,而且,在疆场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也是父亲的遗愿,他迟早得回去的。 只是芳洲——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准备的!”李赋点点头,向她笑道:“等会儿我就派人给萧牧、薛一清他们去信,让他们先行回京,我们随后就到!你先出去吧,我同芳洲说点儿事。” 琴姑娘虽有些失望他要撇开自己单独同连芳洲说话,可并没有表现出来,柔顺的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丁香转身离开了。 611.第611章 要离开了吗 “芳洲……”李赋握着妻子的手,轻轻一叹。起床时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连芳洲心里也空荡荡茫茫然的,那种深刻的不舍骤然袭上心头,令她仿佛有种脚下不踏实的感觉。 原来对这儿的一切,她竟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阿简,我舍不得,”连芳洲苦笑,说道:“要不,你先走——” “不行!”李赋想也不想就摇头,紧紧握着她的手坚持道:“你是我的妻子,当然要随我一同进京!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我知道你舍不得,这样,咱们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走,好不好?等将来你想阿泽他们了,叫他们进京也好,回来也好,都不是不可以的事!咱们启程前,我会去拜访一趟丁太傅,有皇上的嘉奖和题字,有我的身份,以及连家的财富,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等回了京,我再派些人过来也不是难事!” 连芳洲半响不说话,李赋紧张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娘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你心思细,咱们把事情都想周全了,也好安安心心的进京!” 这家伙,是半点儿让她留下的机会也不给了。 连芳洲苦笑道:“什么话你都说完了,我哪儿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只是,唉,突然之间说要走,我心里——总觉得有一块被挖空了似的!慌得难受!” 李赋眼中有些歉意,更多的是坚持,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你答应过我不离开我的,你可不能食言!” 连芳洲有些恍然,不觉笑道:“在黄山那天晚上半夜——” 她虽察觉两分当日他有些不太对,也只当他是受了惊吓,回想起来他连仙藤山那样的地方都敢去闯,又怎么会轻易的受惊呢? 即便受惊,后遗症也不会那么严重啊! 李赋道:“当日我已记起自己的身份……”他眼巴巴的看向她,说道:“我怕你离开我。你与别人不一样,从白手起家,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我能给你的其实你已经拥有了,我怕你不嫌麻烦不愿意跟我进京就不要我了……” 当日,他记起了许多不连续的片段,记起了自己是谁,脑子里不停的闪过无数的片段,但绞尽脑汁就是连不起来,所以,他才会心烦气躁睡不着去院子里发呆,没想到却听到她在屋子里惊慌失措的唤他…… 看他小心翼翼又带着委屈的样子,连芳洲各种心软心疼心过意不去,这个人,真要叫人把心掏出来给他吗! 她忙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贴着蹭了蹭,含情脉脉的柔声说道:“阿简,你瞎想什么呀!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谁说你能给我的都是我已经拥有的?没有你,我还剩下什么?只要你不负我,我绝不会离开你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 她原本想问一句“你会不会负我?”,毕竟他的身份不一样了,京城,那是怎样的繁华地,怎样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他拥有高官厚禄,谁知会不会经得住诱惑? 可此刻即便问了又怎样?此刻他一定会给她肯定的答复,她也相信此刻他的答复必定出于真心! 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将来他也不会改变! 时间在流淌,消磨着岁月,也改变着一切。未来是未知的,即便规划计划得再好再完美也有可能会发生变化! 就好比她的生活,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她没有把这话问出来。因为时间将会证明一切,她只管看着便是了! 话头一转,她轻轻说道:“你要相信我!” 李赋一笑,道:“所以你一定要与我一同进京,芳洲,回京之后我也许会很忙,你不陪着我一起走我不放心!我也不想让旁人对你有什么不好的猜测,将来给你增添麻烦。” 他们明明已经成亲,他却没有立即带她进京,知道的理解她故土难离的心情,不知道的还当他心里头嫌弃了她,故意要冷她一冷,很有可能会给她惹来麻烦。 连芳洲心中一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其实最初那一刹那的强烈抵触的情绪过后,她又何尝不知随他进京才是最明智的决定呢? 别说他不放心,她同样也不放心啊! “咱们合计合计如何安排,过几日便启程吧!你看好不好?京里那边我是真不能再拖了!”李赋大喜,忙笑道。 连芳洲嗔他一眼,笑道:“既然决定要走了,即便多拖延得几天也毫无意义,反而耽搁了你!你也太小瞧我连芳洲了,我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人吗?三天,就三天,好吗?三天之后咱们就启程!” “芳洲!好娘子!”李赋感动极了,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连连亲吻她的唇、脸颊、眉眼,笑道:“真是我的贤妻啊!那就三天吧!三天之后咱们便走!放心,等京城里安顿好了,把清儿他们都接去也无妨的!” “那些事再说吧!”连芳洲一笑,道:“眼前的事儿得先安排妥当了!” 两人商量几句,便一同往正屋那边去了。 连芳洲真的挺好奇的,不知道那琴姑娘是能掐会算还是怎么的。她和李赋刚刚过去,前后脚的功夫琴姑娘主仆也来了。 “赋哥哥!姐姐!”琴姑娘笑着招呼,眸光轻转,满脸殷切的看向李赋。 李赋冲她含笑点了点头,示意放心。 琴姑娘果真便放心了,回以点头,会意一笑。 然后,顺便眼角瞟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只当做没看见,真是,你就乐吧,我家阿简真心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用过早饭,连芳洲和李赋还没有来得及跟三姑奶奶开口,门上禀报:“二少爷回来了!” “阿泽也回来了!”众人笑道。 连芳洲咬了咬牙,轻哼两声,便起身笑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接他一接!”顺便她还有账要同他算呢! 李赋原本也要跟去,琴姑娘正同他说着话,便作罢了。 “姐姐!”院子里碰上,连泽笑笑,看见李赋不在她身边不由心里一紧,紧张道:“姐姐,姐夫呢!” 612.第612章 算账 “你姐夫有贵客到访,哪里得空!”连芳洲瞪他一眼哼道。 “我——”连泽有点心虚,苦笑道:“姐姐,昨天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位陌生的姑娘她让我看了一幅画像,便认定姐夫是她要找的人,我问她是谁,是姐夫的什么人,她根本就没有回答我,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想姐姐你是那么聪明的人,姐夫待你又好,管她是谁又能怎么样!所以嘛,呵呵——”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歪理!”连芳洲哼道:“该来的迟早会来,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你依然把她送咱们家里来了,这一点做得很对!可是,” 连芳洲恨恨瞪他:“你昨儿给我提个醒就真的那么难吗!啊?你知不知道回到家里看到那么一个人我心里——” 连芳洲能说什么?说那女的扑进你姐夫怀里抱着他哭得死去活来? 她只能再恨恨瞪连泽:“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姐姐!”连泽大叫委屈:“我不是不想说啊,可是姐夫压根就不离开你半步,我哪儿有机会说……”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连芳洲没好气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道:“咱们两个是嫡亲的姐弟,你便是光明正大的把我叫到一旁说两句悄悄话,你姐夫难不成会多心?我看你才是太多心了!” “对、对啊!”连泽一拍脑门,叹道:“我果然是笨了!”忙又陪笑道:“姐姐,我下回不会了!姐姐你别生气,姐夫对你那么好,那个女的成不了事儿的!” 连芳洲轻哼一声,白他一眼道:“你倒是对你姐夫信心很足啊!就没想过万一那女子是他的未婚妻之类什么的?” “不会!”连泽一笑,果断笑道:“如果她真的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之类的,何必瞒着不肯说?若真是这样,只怕我不问她也会主动告诉我呢!” “你倒也不算太笨!”连芳洲“扑哧”一笑。 “姐姐,”连泽见她笑了知道她不再生气,便也放心的笑了笑,忍不住问道:“那个女的,她到底是姐夫什么人啊?姐夫他——” 连芳洲轻轻一叹,道:“你的姐夫他已经想起来从前的事儿了,别惊讶,也别担心,他还是那个人,还跟从前一样是你的姐夫!那个女的是他奶娘的女儿,他当做至亲亲人一般的妹子!” 连泽的惊讶显然是十分明显的,讶然道:“奶娘?” 能用得起奶娘的人家,可不是像他们这样的庄稼人家。 迟早也得说,而且这个迟早的期限也就是这两三天! 连芳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又道:“你姐夫是京城人氏,还是朝廷的官员,唉,具体的慢慢再说吧!咱们先进去,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什么!”连泽面露震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舒口气说道:“太不可思议了,原来姐夫还是京城来的,真是,真是委屈他在咱们家这些日子了!不过,我的姐姐与他还是那么般配!” 连芳洲忍不住又好笑,笑骂道:“这叫什么话!总算你小子还有点儿良心,没说你姐姐配不上他!” “我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只有旁人配不上我姐姐,没有我姐姐配不上旁人!”连泽立即毫不犹豫的道。 连芳洲哈哈的笑起来,笑道:“得,这拍马屁的功夫也长进了!虽然听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儿,不过还是叫人心里头挺舒坦的!好了,走罢,快进去吧!” 姐弟二人说笑着进去。 回来得正好,倒省得她再派人去接他了。 连芳洲不由深深瞥了他一眼,想到即将来临的离别,不由暗叹。 还没有开始动身呢,就已经止不住思念了。 又叫人将遛狼的连芳清唤了回来,一家子除了连澈,算是到齐了。 李赋看了连芳洲一眼,连芳洲柔声微笑轻轻道:“还是你来说吧!” “好!”李赋点点头,简单的说了自己恢复了记忆和真实身份概况,不等他们唏嘘发问,便说了要带连芳洲回京的事情,并且,就在三天之后。 这一句话如同响晴的天空里炸响的一声霹雳,三姑奶奶、连泽、连芳清齐齐变色惊呼了起来,春杏等也皆变色抽气。 丁香眼底闪过一抹快意得意,琴姑娘则蹙了蹙眉。 “怎么会这么快!”三姑奶奶急道:“你们这一走,我们会不习惯的!” “姐姐、姐夫哥哥,你们不要走嘛!我不许你们走!”连芳清小嘴一扁,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眼泪汪汪的看着连芳洲,一下子扑到了她怀里。 连泽脸色灰白呆呆的,片刻勉强笑道:“姐姐已经出嫁了,姐夫又想了起来从前,自然是——可是,能不能缓一缓呢……” 连芳洲鼻子也酸酸的,只是一下一下的温柔抚摸着连芳清的头,轻轻拍抚她的背,没有出声。她怕自己一出声便会带着呜咽,令他们更加难过。 李赋心中暗叹,心情也有些沉重,这差不多两年的时光,日子过的虽然平淡,但却温馨而幸福,这一段日子,他也很怀念、很不舍。 而且,他很清楚连芳洲在弟妹们心目中的地位,她相当于他们精神上的支柱,她的离开,他们势必会伤心、会痛。 李赋拍了拍连泽的肩膀,温言道:“阿泽,你不是总说你已经长大了吗?今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我们离开之前会将该安排的、该交代的都安排交代好,等到了京城里,与这边的通信也不会断!等我们在京城中安顿下来,你们若想我们了,便一起进京去!又不是今后见不了面了,难过什么呀!倘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给京里去信,我和你姐姐依然会护着你们的!” 连泽脸颊肌肉抽了抽,僵硬的点点头,向他努力的挤出笑容:“姐夫,我知道了!就是,就是突然听到你们说要走,心里一下子感到太意外了!所以——呵呵,没事的,姐夫,你带姐姐放心去吧!” 连泽起身,向李赋拱手弯腰深深作揖:“今后姐姐就劳烦姐夫照顾了——” 613.第613章 赵家来人 “快坐下,这是干什么!”李赋忙拉住他,正色道:“你们放心,你姐姐是我的妻子,我这一生都会敬她爱她护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欺凌她!” “谢谢姐夫,那我就放心了!”连泽点头感激一笑,向连芳洲道:“姐姐放心,澈儿和清儿他们我会照顾好的,还有三姑奶奶,我也会照顾好的!” “嗯,”连芳洲点点头,柔声叹道:“有什么难事莫要瞒着姐姐!” “我知道。”连泽点点头,便轻轻扯了扯连芳清的袖子,笑道:“清儿,京城可是天子脚下,是天底下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好吃好玩的好东西呢,你不想去吗?” 连芳清一怔,从连芳洲怀中抬起头来,道:“姐姐,以后我们还可以去京城看你对不对?” 连芳洲心中一松,抚着她笑道:“当然可以了!等姐姐在京城里安顿好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嗯!”连芳清欢然笑道:“我要去看姐姐和姐夫哥哥,我不离开姐姐!三姑奶奶也一起去!” 三姑奶奶笑道:“是啊是啊,咱们也只能这么想了!唉,原本还以为咱们家白白捡了个大便宜多了个顶梁柱呢,谁知道倒把咱们家的顶梁柱给拐跑了!” 众人听得都笑了起来。李赋便笑道:“三姑奶奶,我们还是一家人,只不过暂时分开两地而已!就当多了个落脚的地方吧!” 气氛总算松动了起来,便商量着离开之前各项事情安排。 琴姑娘含笑矜持端坐一旁,优雅娴静的听着。 不是她不想插嘴,而是根本插不上。 她终于明白了昨晚自己和赋哥哥说话的时候连芳洲为何要避开了。 明明插不上话却要端正姿态坐在一旁干听着,这种滋味的确不太好受。 那连芳洲,倒是个甚聪明之人。 “赋哥哥,”众人商量得差不多,琴姑娘终于唤了李赋一声,叹道:“我觉得赋哥哥还是快一点进京比较好,毕竟你离开京城这么久了,好多的事情等着你呢!要不,咱们明天或者后天就走吧!” 众人俱是一静,没有说话。 连芳清小嘴不觉撇了撇。 “不差这一二天,”李赋温言笑道:“阿琴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耽搁不了的!” 琴姑娘笑笑,“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不过白提醒一句罢了!”说着眼角不经意的瞟过连芳洲。 见连芳洲浑然没有半点反应,琴姑娘心中不由得暗暗气苦,替赋哥哥不平:她究竟知不知道时间对于赋哥哥来说有多宝贵?她若是个贤良的,岂能不为赋哥哥着想!赋哥哥倒是处处为她考虑,她却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享着,真正叫人——叫人见了便替赋哥哥委屈! 正商量着,李嫂子又来禀报,说是来了客人,自称是城里赵家的管家,递上了名剌。 连芳洲等面面相觑,“是赵茹君那个赵家!真是奇怪,他们家来找咱们做什么!” 连泽脸色一冷,更是哼道:“咱们没找他们算账已经很大度了,他们还敢上门来!” 连芳洲见这现成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便向连泽笑道:“我得回去斟酌斟酌,收拾收拾东西,你去见他吧!” 连泽也知道姐姐姐夫离开之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自己总归要独自面对的,便点点头,起身去了。 连泽是在前院偏厅见的赵府来的管家。 赵府的管家待了很长的时间,连芳洲和李赋回了西院,好久都没有看到连泽过来。 连芳洲和李赋都相信,连泽见了那人之后是必定会过来见他们的。 看到连芳洲不时的朝外头张望,李赋不由得好笑,抱着她笑道:“放心吧,阿泽如今已经很能干了,他能应付得来的!” 连芳洲笑笑,自嘲道:“先前还说什么让他独当一面呢,这会儿我却又忍不住担心!” “你是他亲姐姐,怎会不担心!”李赋劝慰道:“过的一二次,你便多放心一些了!再说了,还有秦管事、白掌柜他们在呢!” 想到家里这些得用的下人,连芳洲心中稍安,含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笑问道:“不知这赵府找咱们家有什么事儿,怎的说了这么久!” 李赋淡淡一笑,挑眉道:“我估摸着应该是好事,赵老爷跟他的女儿不太一样。可惜,赵家是被他女儿给害惨了!阿泽来了,这下子你放心了吧!” 连芳洲原本还当李赋同她开玩笑呢,谁知一抬头便看到连泽兴冲冲的直奔而来。顿时挣开李赋的拥抱,笑着道了声“果然来了!”便迎上去。 “怎么样?赵家人走了?” “姐姐姐夫,大好事呢!” 姐弟二人竟是异口同声,然后相视笑了起来。 李赋便笑道:“快进屋慢慢说,你姐姐总算放下心了!” 连芳洲连忙分辨:“我并没有担心什么,阿泽早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了!”说着忙让连泽进屋坐下。 连泽冲她笑了笑,眉飞色舞的笑道:“姐姐,姐夫,赵管家说赵老爷要将在裕和县所有的产业全部卖了,共计大小铺子十二间,宅子三处,包括赵府那处,良田一万六千亩,山地八千亩,一共分在三处庄子上!如今能一次性付款全部买下来的也就只有咱们家了!我说我考虑考虑,明日给他答复,姐姐,姐夫,你们看能要吗?” 连芳洲和李赋相视一眼,二人倒是没有觉得有多奇怪。 赵府被苏景和暗中整治,又煽动收买了赵氏族人闹事,赵家的败落是迟早的事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赵老爷倒是个有魄力的,一下子将所有的产业全部打包出售,甚至包括自家那所大宅子,看来,赵氏族人已经把他逼得没有退路了。 连芳洲便笑道:“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 连泽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想买下来了!这钱咱们应该能拿得出来。不买白白便宜了别人!赵管家的意思赵老爷急于脱手,价钱上好商量..” 连芳洲轻轻点头。 如果买了下来,连家的实力又将得到一次极大的扩充。 而且,也意味着取代赵府的地位,成为新的首富。 连芳洲看向李赋。 614.第614章 接收 李赋便点头道:“我看也能买。只是收买的时候仔细些,与赵氏族人有纠葛牵扯的不能要。那些下人也好,店铺里的伙计掌柜也好,该留的留,不该留的遣散,别给自己留下隐患。毕竟,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产业,涉及到的人可不少啊!” 连泽想想,果然,便道:“姐夫说的是。这一下子人多了,保不齐龙蛇混杂,倘若有那横行惯了仗势欺人的,统统都要撵了,不能败坏我们家的名声!” 连芳洲大感欣慰,连连点头欢喜道:“说的对!你能这么想姐姐便又更放心了!我只嘱咐一句,要管就管到底,得硬起心肠,别叫人哭着求几句又心软了!须知这世上就专有那么一种人面前一套背后一套,同情不得的!” 连泽点头称是。 连芳洲又轻叹道:“你姐夫的身份很快便会公开,到时候别人对咱们家只会更加另眼相看,对下人们约束要更加严格才行!往后,在这上头你要多上点心,要经常提醒几位管家管事掌柜们,切不可弄出事儿来才收拾残局。” 连泽心中一凛,连忙答应。 李赋见状笑道:“阿泽会有分寸的,你别吓着他了!这赵家的事儿,阿泽你明日带着秦管事去一趟吧!我和你姐姐就不去了,你只管按照自己想的去做!” 连芳洲也点头说是。 连泽有些失望,他还是希望姐姐能陪着自己一起去这一趟的。毕竟他还没有单独做过这么大的事儿。 听到他们两口子一致的意见,他忍不住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拖着尾音,好不委屈。 连芳洲好笑道:“这是什么表情?打起精神来,明儿谈妥了回来细细说给我听!” 李赋不由一笑。 连泽也笑,这才又欢喜了起来,开开心心的答应着去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连泽便带着秦管事并好几个得用的管事下人去了。 吃过早饭,连芳洲和李赋准备去一趟大院那边见见苏管事等人。 他们要走了,有些事情还要叮嘱他们一番。 琴姑娘原想留下李赋说话的,李赋温和笑道:“你一路奔波都没好好休息,过两天又要上路如何受得住?先休息休息吧,路上有的是时间说话,不必急在这一时的。” 琴姑娘没奈何,只得感激了一番他的关心,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与连芳洲有说有笑、亲亲热热的去了,恨得牙根直咬。 其实,她并不是非要这时候同他说话而已,她只是想在连芳洲面前表现出自己对他来说更加重要而已! 她只是想让连芳洲看看,他最在乎的是谁! 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虽是好意,可她依然觉得很憋屈!很郁闷! 这日中午王大从城里匆匆回来,将上午连泽与赵老爷谈判的经过结果细细的说了一遍,说是赵老爷很急,明日就开始对账盘点交接,连泽便还在忙着无法分身。 连芳洲听了没有觉得有何异常,便点头笑着夸了他们一番,又顺口问起赵家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大忙一一道来。 赵氏族人越发的过分,闹得赵老爷焦头烂额、应付不暇,生意根本就没法儿做了。 前几日,就连赵老爷那好不容易怀了孕的小妾也差点儿遭了意外。 赵老爷气急败坏,人证物证俱全的告到族长那里,原本以为族长一定会还给他一个公道! 毕竟,他平日里给族长的好处可不少。 可惜,在苏景和的挑拨与威胁利诱之下,他给族长再多的好处也抵不上假如他家无后族长能够得到的好处。 他给的越多,族长就越觉得他身家丰厚,就越动心,就越对他不满! 所以,族长是绝对不会为他做主的。 族长老奸巨猾东扯一句西拉一句,不是做主,竟是有意无意的开脱,将确凿的证据说成是“意外!” 众族人自然众口一词认定是“意外!” 好一个意外!赵老爷气得要吐血!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他族中这些人与他之间是解不开的死结,不死不休了! 族长如此明显的偏袒,必定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对他家的打击,仅仅不过是个开始! 赵老爷怒极,当机立断便做了个决定,他要将在裕和县的一切产业统统都卖掉,然后带着妻妾离开这里。 横竖在外地也有不少的产业,加上卖掉这些得到的银钱,足够他一家子富富足足的过上一辈子了! 赵老爷忍气吞声从族长那里回来,立刻便差遣心腹之人暗中准备变卖产业的事项。 一开始,他就把目标定在连芳洲家。 一来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钱买下他家产业的只有连家,二来连家为了扩展势力九成是不会拒绝的。 三来,连家姐弟都不是奸诈之辈,落井下石的事情定不会干,也就意味着他还能卖上个好价钱。 当然,赵老爷并没有打算卖上多好的价钱,甚至他已经盘算好了,咬着牙打个八折卖给连家。也算是给个人情。 山不转水转,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相逢的一天呢! 而且,自己的女儿做的那些事,虽然她如今已经得到了报应,可每每想起,赵老爷还是有点担心连家的报复。 今非昔比,连家的报复是他承受不起的! 连芳洲听毕心中恍然,唏嘘不已。 这家里还真是不能出极品啊,出一个就够要了人老命了!好比赵家,如果没有赵茹君,怎会落到如此下场! 连泽很晚才回来,第二天一早便没有出去,只说昨天下午对过了总账目没有错,其他的事情就让下边的管事们分头安排了。 至于赵府的下人,田庄上和店铺里换掉一部分,赵府上则一个也不留,让赵老爷自行遣散了。 实在是人太多了,一下子生怕安顿不下来,如此倒也省事儿。 连泽又提到了喜鹊,无不厌恶的说道:“那个丫头如今做着粗使活计,可没了半点儿先前的威风!若不是她跑上来叫我我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说起来也是可笑,她居然求我收留她,还说什么以后会对咱们家忠心耿耿,还说会把从前赵小姐叫她做过的事情通通告诉我!真是好笑,那些事情我知道来做什么!我就没搭理她,让人带下去了!” 615.第615章 银票 连芳洲点头,笑道:“那样的人可不能弄进家里来!必定会搅合得家宅不宁!也真亏的她豁的出去脸,竟求上了你!” 连泽哼道:“她没有爹娘无家可归,这不豁出来了!还当咱们家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呢!”就凭她从前敢动姐夫的心思,他也绝不会留下她的! 这后一句话连泽没有直说出来,连芳洲也没说,抿了抿唇好笑。虽然没说,却是心知肚明的。 这两日连泽和连芳清都没出门,准备好好的陪着姐姐姐夫在家里,再有两日,姐姐姐夫就要离开了,虽然说将来不是见不着,可是,山长水远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一趟京城呢! 连芳洲和李赋明白他们的心情,这两日便也都尽心的陪着。 李赋又觉得琴姑娘更需要的是休息,便没有去打扰她。这令琴姑娘深深的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心中闷闷,只觉得这两三天的日子实在是最难最难熬! 李赋的真实身份也渐渐的传了开去,众人更是炸了锅一般的兴奋议论起来,都说阿简那么厉害的武功,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而且,他行事待人也与普通的庄稼人不同、包括相貌都不像普通人啊!原来竟是京城里来的将军!这就难怪了! 众人越说越觉得阿简不一般,直把他要夸到天上去! 从前他的英勇事迹自然而然的又被拿出来说了一番。 然后众人齐齐感慨:连家真是好运气、好福气啊!连芳洲的命真的是太好了! 连泽谨记姐姐“我们是亲姐弟,便是你叫我过去说些私房话又如何?你姐夫还能说什么不成!”的教导,这天下午便光明正大的唤了连芳洲一边说话。 连泽将一个锦盒推到连芳洲面前,笑道:“姐姐,你把这个带走吧!” “什么东西?送给我的礼物吗!你倒是有心了!”连芳洲心里一暖,很是开心的拿了起来,欢欢喜喜的打开。 一打开,以看清楚里边装着的东西,然后整个人就愣住了,抬眸看向连泽。 “姐姐,你不要拒绝!”连泽说道:“咱们家里的产业原本就该有你的一份,你若是拒绝,我们三个如何安心!” 连芳洲轻轻一叹,将那两张契约拿出来看了看,棉坊的一半份额、榨油坊也是一半的份额,还有至少二三十万两的银票。 她将那棉坊和榨油坊所占份额的契约仍旧拿了出来,折了折仍旧轻轻退汇他面前,笑道:“这个你收起来,银票我带走!” “姐姐!”连泽急了。 连芳洲笑道:“你先听我说完,棉坊和榨油坊,都是属于连家的东西,将来由长房嫡子继承,其他的近支亲人有能力的可以在里头当个管事或者别的什么职位,每年可拿出一部分利润按照这些人的表现额外再发一份年终奖!但是这股份,一份也别分出去。如今这两样我都交给你了,便是澈儿都没份儿,将来倘若分家,你多多的给他银钱田产便是了!还有清儿也一样,将来可以多赔点嫁妆!我希望咱们家的棉坊和榨油坊可以好好的一直经营下去,一分散将来就不好管了!你要知道,咱们姐弟妹之间感情深厚,彼此之间毫无嫌隙,可是咱们的后代谁能说得清呢?这股份我是断断不会收的!” 连芳洲又笑道:“原本这些我是准备过二三年再跟你说的,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说了也是一样!” “姐姐!”连泽苦笑,只觉得手里那两张薄薄的纸片拿着是那般的沉重。 连芳洲的话听在他耳中,既感动又无奈。 连泽呆了呆,苦笑道:“姐姐说的话总叫人驳不出半个字来!姐姐说的是,咱们姐弟妹之间自然是亲密无间的,但下一代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既然如此,我不难为姐姐便是!昨日我查了查账目,咱们家账上一共还能拿得出来一百二十万两银子,我原本给姐姐这里准备的是四十万两,既然姐姐不要股份,给我留下十万两备用便足够了,剩下的一百一十万两,姐姐带走吧!” 连芳洲心头一震,忙摇手道:“不行不行!怎么能一下子让我带走这么多呢!” 连芳洲心里除了震惊还有浓浓的感动,一百一十万两啊,这可不是小数目!连泽一句话,毫不犹豫的便全都给她了! 虽然他们是亲姐弟,虽然这银子说起来多半还是她挣的,可是,又有几个人面对如此数额的银子会不动心? 连泽这回很固执,说道:“姐姐你不要拒绝了!我虽然没去过京城,可想想也能知道,那可是天子脚下,什么东西不贵呢!虽然有姐夫护着,虽然姐姐也很聪明能干,可毕竟是在异乡……姐姐不多带点银子傍身,我们都不会放心的!姐姐,你就不要推辞了!” 他说着又笑道:“姐姐这么聪明,到了京城一定能做成更大的生意,哪儿能不需要银子的?呵呵,顶多将来姐姐发财了,再把银子还给咱们家便是了!” 连芳洲想想也是,便笑道:“也罢了!我就带着去吧!还有,螺蛳山的地契什么时候你过到我的名下来,那一份便算是我的吧!” 连芳洲说着,便将自己将来打算在全国推广如此养殖种植模式,顺便开店卖盐水鸡、烤鸭也许还加上烧鹅、咸鸭蛋、松花蛋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 如今烤鸭她还没做成呢,也只能再等等了。 在连泽看来,这生意小的不起眼,赚不了多少钱,见姐姐只要这个,不由心中愧疚,立刻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心里还琢磨着到时候在螺蛳山周围再买些田地连成一片,全算给姐姐好了。 还有姐姐说卖这些东西的店铺,在裕和县城里,自然也会留一间地段好、铺面阔大的给她。 只要他还当家,以后连记棉坊的作坊或者店铺开到哪里,就在哪里给姐姐留个铺子。 连泽却是小看了民以食为天这句话,连芳洲这份生意一旦做成模式化的推广了开去,那银子绝对是哗哗的来,而且数额绝对是令他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 616.第616章 外头有人了 连芳洲仿佛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似的,微笑道:“这事儿我自有主意,你只管把连记棉坊和榨油坊专心的做好就可以了,如果到时候需要你帮忙,我是不会客气的!不过我没说话,你也不必为我操心!” 连泽一怔,无奈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你!” 连芳洲微笑道:“这些店铺要开起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自己得慢慢的来!你啊,就不用跟着添乱了!” 连泽只好笑着答应。 连芳洲又道:“往后棉坊和榨油坊赚的银子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是存着还是开设分号、购置田地,或者给清儿存嫁妆。我呢,你就不用管了!秀苑也有我三成的股呢!便是靠着那一处,赚的钱也足够我花费了!双流县那一处生意极好,表姐他们正商量着要到南昌、济南分别再开一处分号呢!到时候赚的更多。” 连泽想想的确是的,秀苑如今在这一片都大有名气,往那里头去一趟不花个几千两根本出不来,便是花上万的也有,每月的盈余绝对不少。 他也算放了些心,笑着答应了。 从家中带走这么大一笔巨款,连芳洲想了想,还是决定跟李赋说一声。 到了京中倘若真要用这些钱做个什么生意,少不得需要李赋的支持的,与其到时候才说,还不如现在就说呢! 李赋听她说了便笑道:“阿泽这是怕我欺负你给你撑腰壮胆呢!既是他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大不了等将来再还给他就是了!” 连芳洲顿时笑道:“我也是这个主意呢,咱们俩倒想到一块儿去了!” 阿简哼哼两声,颇为闷闷的道:“那小子也忒不地道了!我欺负你?我是那种人吗?便是在榻上我也没用过强的!” 连芳洲不等他说完便使劲捶他,李赋哈哈大笑,两人差点又滚到榻上。 晚饭依然准备得十分丰盛,一家子亲亲热热的用过晚饭,正坐在一起说笑聊些家常,忽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且夹杂着妇人呜呜咽咽的哭声。 连芳洲等俱是意外,还没等问出来,便看见张婶的儿媳妇赵氏哭着跑了进来,她身后跟着阻拦不及的李氏。 “芳洲!你可要为我做主呀!这日子没法儿过啦!”赵氏捂着脸哭得越发的伤心。 “夫人,我,我拦不住……”李氏抱歉不安的道。 连芳洲冲她点点头,道:“无妨,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去吧!” 张婶家跟自家关系不一样,赵氏哭着闯进来,李氏自然不好一板一眼的阻拦的,连芳洲也不会因此怪赵氏或者是她。 “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好好的哭成这样!哎呀你快坐下!张婶呢?你婆婆知道不?”三姑奶奶已经拉着赵氏坐下。 连芳洲也忙劝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嫂子你快别哭了!若有什么难处我能帮的一定帮你!要不要把张婶请来?” “不、不要!”赵氏胡乱抹了两把眼泪,红肿着眼睛看向连芳洲,眼泪汪汪的哽咽道:“芳洲,你可得帮我!呜呜呜,李三合那个混蛋,在外头有了小的了,还是他从前的相好,如今是个寡妇!呜呜,如今有了两个钱,他也抖起来了,竟然学人家在外头养小!芳洲,我不要活了!” 连芳洲等俱是一呆,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连芳洲使个眼色,思思、小念便陪着连芳清出去了,连泽想了想,倒是没走。 李三合如今管着榨油坊,也算是受雇于连家,他的事情,他也该知道。 “这,不会是误会吧!”三姑奶奶忙道。 赵氏“呸”了一口,怒气冲冲道:“什么误会呀!今儿进城有事,我和婆婆便打算顺便去看看他,给他送刚做好的衣裳鞋袜和两罐干菜去,谁知道,谁知道在他住的那屋里看见那小寡妇——” 赵氏咬了咬唇悲戚的呜咽两下,方接着继续说道:“那小寡妇就在他的屋里,居然还问我是谁、找三合哥有什么事!芳洲,你说说我这心里头能不滴血吗!” 连芳洲和三姑奶奶面面相觑,只得安慰赵氏,好不容易才劝得她停止了哭泣。 琴姑娘至始至终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一言不发。 连芳洲便问道:“嫂子,当时张婶是什么个意思?她有没有说什么?” 赵氏摇了摇头,鼻音窸窣的道:“我不知道,我当时气得不得了,要上前打那不要脸的贱人,婆婆把我拉住了,我,我心里头难过,转身便跑开了!芳洲,你那么聪明,你说婆婆这是什么意思呀!她分明就是向着她的儿子!” 赵氏说着,顿时有种孤军奋战的悲凉之感,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连芳洲叹道:“嫂子,婶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其实也了解几分的,她不会赞同此事的!而且,婶子当时拦住你是对的,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赵氏一呆,不解的看向连芳洲。 “是呀!”连芳洲含笑道:“可不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要是动了手,那小寡妇说不定便要在三合哥面前装可怜呢!你又说他们从前是——咳,三合哥岂不是更加觉得她可怜、觉得你是个泼妇!没准啊,这小寡妇正等着你去闹、巴不得你闹大呢!你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三合哥即便不想收她都不行了!毕竟,她也要名声呀!” 赵氏忍不住又呸了一声,骂道:“那不要脸的小贱人,她要是要名声就不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来了!” “不错!这就是个不要脸的东西!”连芳洲冷笑道:“可倘若事情闹大了,她一口咬定她和三合哥原本是清白的,但因为你这一闹,她毁了名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寻死觅活的,到时候你怎么办?三合哥如果不要她,旁人会怎么看他?又会怎么看你?逼死人命的名声,很好听吗!” 赵氏呆呆的,脸色悚然而变,背后不觉一身的冷汗,越想越是后怕。 琴姑娘听着连芳洲这番话却觉得十分刺耳,忍不住道:“姐姐把人想得也太坏了些吧,人家一个寡妇原本就不易——” 617.第617章 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位姑娘这话什么意思呀!”连芳洲还没开口,赵氏便瞪着琴姑娘冷笑道:“敢情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小贱人不易就该抢我男人吗!那个不要脸的贱货!” 虽然赵氏这话骂的是小寡妇,可是琴姑娘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不由红着脸分辨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也许人家——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呢,也许全部都是连姑娘一厢情愿猜测的呢!” 赵氏怒道:“我看芳洲猜测得很有道理!那小贱人倘若没有这个意思她就不懂得避嫌?人家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倒好,竟然跑到我男人的屋子里去了,还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样儿问我是谁、有什么事!哼,这是懂得廉耻的寡妇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连芳洲简直要拍手喝彩,心中大乐。 看到琴姑娘瞠目结舌委屈的瞥向李赋求救的样,连芳洲忙劝住赵氏笑道:“嫂子别生气!对付那种不要脸的女人,就不该心软!嫂子说的句句都对!只是琴姑娘她脸皮薄,你就别当着她说了!” 赵氏看那琴姑娘穿戴举止皆不像普通人,只当是连芳洲家的什么亲戚,生怕连芳洲生气,便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我没有凶这位姑娘的意思,就是心里头生气!气极了!芳洲,你可别怪我啊!” 琴姑娘听得几乎要吐血:你明明得罪的是我好不好,却叫连芳洲不要怪你!这是什么事儿啊! 连芳洲忍着笑,看了李赋一眼,又看了琴姑娘一眼,笑着摇摇头道:“琴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不会怪你的!” 琴姑娘银牙暗咬,手心被长长的指甲抠的通红。 连芳洲说这话的时候,又祈求的看向李赋。 李赋便也点点头,向赵氏道:“是啊赵嫂子,你不必多心!你是心情不好,阿琴她没有这样小气的!” 赵氏这才放心,“哎”了一声又叹气道:“芳洲,我可真羡慕你!阿简对你可真好!我是没你这样的福气,摊上这乌七八糟的事儿……” 说着又轻轻呜咽起来。 连芳洲柔声劝了她几句,又道:“这件事我看一定要跟张婶一块儿商量才行,嫂子,你是张婶李叔做主娶回来的儿媳妇,他们不向着你难不成还向着那小寡妇不成!三合哥向来孝顺,你可不能寒了张婶李叔的心啊!只要他们向着你,你就赢了一大半!” “那,还有另外一小半呢?”赵氏这会儿心平气和了,打定了主意听连芳洲的,不为别的,只为她相信连芳洲比她聪明,她说的一定不会有错。 听了连芳洲这话,再想想公公婆婆对自己的好,赵氏心里更信了她几分,连忙问道。 连芳洲笑了笑,道:“还有一小半,就是让三合哥向着你啊!” 原本这些话连芳洲最好是背着人私下里同赵氏说的,可此时有琴姑娘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琴姑娘知道她的意思岂不是好? 若琴姑娘知难而退从此歇了心,那么大家彼此都好,倘若不知死活非要试一试抢她的男人,那就休要怪她不客气了! 连芳洲便说道:“三合哥这些年对你也是极好的,这一点咱们大家都知道。他不是那种有两个钱就变心的男人,否则我也不会将榨油坊那么大的生意交给他负责了!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要急着下定论,你要相信三合哥,要听一听他的说法,我想,很可能是那小寡妇在耍手段离间你和三合哥,你要是跟三合哥闹起来,岂不中计了?而且,如此一来三合哥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他心里岂会好受?张婶、李叔又岂会不恼?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不懂事、不贤良的那一个反而是你了!” “你得让三合哥看到你大度、理智、信任他!夫妻两个一起过日子,不是要相互信任吗?” 赵氏点点头,又摇摇头,凄然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了。可是,可是万一他要纳那小寡妇为妾——” “我的嫂子!这断断不可能的!”连芳洲不由好笑起来,轻描淡写淡淡说道:“当初张婶李叔能反对,如今又怎么会同意?一个年纪轻轻死了丈夫却又勾引旁人丈夫的女子,张婶李叔怎么可能容得下?纳妾的不少,可从没见过纳个小寡妇的!名声也不好听呀!” “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赵氏眼中一冷,冷笑道:“那小贱人想进我们家的门,做梦去吧!就算三合将来要纳妾,也绝对不能是她!” “嫂子这话错了,”连芳洲正色道:“三合哥不是这样的人,张婶他们也不是,你也不要有这种想法!你和三合哥好好的过日子,和和美美的岂不是比什么都强?有个小妾在家里,整日明争暗斗,搅合得家宅不宁,那样哪里是过日子!这妾啊什么的是断断要不得的!你看我那大伯父一家子就知道了!” “芳洲,谢谢你……”赵氏感激的道。 连芳洲说这些话的时候暗暗瞟了琴姑娘一眼,看到她脸色一僵,心中冷笑,便又故意向李赋含笑道:“夫君,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李赋微微一笑,笑容中含着浓浓的纵容和宠溺,笑着说道:“你说的自然有道理,横竖我是不会要什么妾室的,你大可放心!” 众人听了不觉都笑了起来,三姑奶奶念了句佛,琴姑娘咬了咬唇,勉强随着众人笑,脸色却苍白得不像样。 连芳洲又向赵氏道:“那小寡妇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嘴脸,不就是为了得到三合哥的同情吗?这也好办,你就跟三合哥说,你也很同情她的遭遇,给她几两银子帮帮她,不过这事儿由你来做,三合哥最好不要出面,毕竟人言可畏啊!不然,坏了人家寡妇的名声可不好,那是害了人家!想来三合哥必定会感动的!” 赵氏听了这话心里头自然是不太乐意的,那不要脸的小寡妇竟敢勾引自己的丈夫,她恨不得一脚踹死她,如何还肯给她银子? 而且,还是自己亲自去给。 618.第618章 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 不过,连芳洲这么说必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听她的想来没有错的。 赵氏在心里纠结了半响,强迫自己忍下想要把那小寡妇撕碎的冲动,一咬牙,僵硬的点了点头:“好,我听芳洲你的!” 连芳洲点点头,正欲再安慰赵氏几句,不想丁香忽然在一旁轻轻道:“连姑娘说的可真正吓人,倒像连姑娘亲身经历过似的!那小,小寡妇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已经够可怜的了,连姑娘无凭无据的如此编排人,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丁香,多嘴!”琴姑娘轻轻呵斥,却是在丁香说完了之后。 “本来就是嘛!”丁香小声嘀咕着,神情甚是不服,仿佛受主子身份压迫似的向连芳洲微微屈膝福身:“奴婢失言,请连姑娘不要责怪!” “你——”赵氏大怒,狠狠瞪向丁香就要开骂,连芳洲拉住了她,瞟了丁香一眼,坦然笑道:“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你瞧我这年纪像亲身经历这种事儿的吗?你倒真是失言了!无凭无据?不知道丁香你想要什么凭据呢?我问你,那小寡妇既然没了丈夫,是不是应该遵守妇道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丁香一滞,不愿意回答连芳洲的问话,便低了头不看她,也不言语。 连芳洲却不放过她,笑着逼问道:“丁香,我问你呢!我虽不是你主子,可问你一句话,你好歹总得应个声儿吧!阿琴,你不介意吧?” 琴姑娘嘴唇微张欲替丁香推脱一二听了这话只得又改了口,勉强笑道:“怎么会呢!她小丫头罢了,平日里叫我惯坏了嘴碎,姐姐别搭理她!” 连芳洲道:“阿琴这话我理解,可我这个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她既然有疑惑,我总得说个清楚明白呀!丁香,你说那小寡妇没了丈夫,是不是该遵守妇道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琴姑娘一滞,心下不由得暗暗气恼,忍不住求助的朝李赋瞟了一眼。 李赋早在听到丁香当着众人的面那般嘀咕连芳洲的时候心中便有些不快,一个奴婢不把他的妻子放在眼中,碍于琴姑娘,他也不方便直接出言训斥,可又如何会帮着她说话? 况且,在他心中琴姑娘知书达理,自己的丫鬟如此失礼,想来她心中也是愧疚的吧?李赋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应该开口。 琴姑娘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心中不由一凉,暗暗的握紧了紧手心。 丁香被逼不过,只得说道:“论理是如此,可她必定日子不好过,这才不得不抛头露面求助于人!难道这也有错吗!” 说到最后一句,丁香带上了两分理直气壮,抬头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冷笑道:“你又怎知她必定日子不好过?莫非亲眼所见不成!她没了丈夫,可不是没了婆家和娘家!她找谁不好,却找上一个有妇之夫,而且还是从前与她还有过一段纠葛的有妇之夫,难道是安着什么好心?可见此人不知羞耻至极!老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倒好,不躲着是非还主动招惹是非,是什么好东西!找个鳏夫呢,也就罢了,偏寻摸上有了妻室的,这种人可恨远远大于可怜!丁香你说我说的可有错?” “我……”丁香张口结舌,有些无措的看向琴姑娘。 琴姑娘心里本来就有鬼,听了连芳洲这番话,尤其那一句“偏偏人家两口子过得好好的,她非要从中间插一脚,破坏别人的家庭……”格外的刺耳刺心,她一时心乱如麻,哪里顾得上丁香。 赵氏听得痛快极了,只觉得心头那一大口闷气也消散了许多,扬了扬下巴大声道:“对!芳洲说的太对了!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说不出来这个道理,倒叫人说那小寡妇可怜!哼,我说这位丁香姑娘啊,你既然觉得这种人可怜,等将来你嫁了人,便叫你男人多多的关心几个小寡妇吧!” 连芳洲等忍不住好笑,碧桃、春杏等更是笑出了声。 丁香气得俏脸通红,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连芳洲见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那琴姑娘倘若知晓进退就最好,不然就别怪她了。 这到底是赵嫂子的私事儿,没有必要什么都让旁人听了去。 连芳洲便笑着道:“好了赵嫂子,我陪你回去吧!这事儿再慢慢计较!丁香还是个没嫁人的小姑娘呢!你这话该臊着她了!” “好,好!谢谢你啊芳洲!”赵氏笑着答应,然后偷偷白了丁香一眼低哼了一声。 听了连芳洲这么说、想着这丁香到底是连家的客人,她也不敢平白得罪,便忍着脾气冲丁香假笑道:“哎哟这位丁香姑娘,刚才我那话啊就是随口说说的,当不得真!丁香姑娘你可别跟我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婆娘计较哦!” 丁香听了更气一些,见人家都道歉了,为表示自己的良好涵养和大度,不得不忍着满脸的羞臊之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怎么会计较……” 连芳洲一笑,便向三姑奶奶、李赋等说了声陪赵氏回去,两人去了。 回到了李家,见赵氏还在迟疑,连芳洲便轻轻推了她一把使了个眼色,赵氏这才勉强叫了声“娘,”,向张婶赔了不是。 张婶先前见儿媳妇闹腾,原本也有几分怨她不懂事,听她这么说,方缓了脸色叹道:“罢了!也怨不得你会气成那样,哪个女人碰上这种事儿能不气?可你也不想想,你那样闹起来会是什么后果?你男人颜面无光叫人笑话不说,这事儿闹开了,不管真假,那姓杜的跟你男人就真正搅合在一块分都分不清了!人言可畏你懂不懂!” “娘!芳洲已经同我说过了,我现下也明白了!娘,您、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赵氏陪着笑道。 张婶哼了声,道:“总算你还没糊涂透顶!” 说着拉着连芳洲坐下,笑道:“芳洲,叫婶子说什么好呢!唉!” 连芳洲笑道:“婶子,您快别说这见外的话了!你们的家事儿我不好掺和,可劝嫂子几句却是应该的!” 赵氏原本还指望着连芳洲把自己的丈夫压制下去呢,毕竟他如今在连家的榨油坊做事不是? 619.第619章 婆媳 一听到连芳洲这么说就急了,忙祈求急切的看向张婶:“娘,娘!我该怎么办啊,您老可得替我做主啊!” “你急什么!毛毛躁躁!”张婶白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若不替你做主,昨儿就不会拦着你!你放心,我会替你做主!那女人天生一副刻薄相,当初我坚决不要她,如今就更不会要!再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正儿八经的有一个媳妇儿就够了!什么姨娘啊、小妾啊,不是我们这样人家养得起的!” 赵氏这才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对!对!娘说的太对了!” 张婶看了她一眼,无奈轻叹,张嘴欲言又忍住了。 罢了,眼下还不是教导她的时候,还是慢慢来吧!先把那小寡妇处理了再说。 “张婶、嫂子,我就先回去了,倘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家帮忙的,你们不必客气,只管开口!”连芳洲起身笑着告辞。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家事儿,她留在这里不太像样。 “芳洲你就要走啊——” 赵氏不舍,张婶拍了一下她的手止住了她的话,向连芳洲感激一笑,点点头道:“行,若需要你们帮忙,婶子不会客气的!” 连芳洲一笑,正要走,李三合突然叫着“娘!娘!小英!”从外头奔进来。 看到他回来,赵氏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又委屈又心酸,鼻子一酸,眼中含泪,咬唇瞪他道:“你、你还知道回来!你——” 赵氏强忍下骂人的话,却是忍不住双手捂脸低低的哭泣了起来。 “小英!我跟杜兰之间什么也没有,我们是清白的,你要信我啊!”李三合一见就急了,忙上前解释道。 赵氏呜呜咽咽的只管哭,看也不肯看他一眼。 张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听了这话呵斥道:“什么你们我们!你跟谁是我们?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招惹这种是非!人家一个寡妇,这要是传出去了,名声很好听吗!” 李三合面有愧色,忙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前天我是在城里无意中遇见她的,当时——她的钱被偷了,脚也扭了,我这才把她带回去歇歇,我前天昨天都没住那屋——娘,我就是看她可怜……” “混账东西!”张婶恨恨骂道:“你看她可怜?那你有没有看见你媳妇可怜啊?我和你媳妇去找你,我可是亲眼所见,她从你那屋里出来,一副女主人的派头笑眯眯的问你媳妇是谁?来找你做什么?你不在告诉了她她会转达!我就没看出来她哪儿可怜!” 赵氏被勾起昨天的伤心事儿,哭得更加悲戚了。 李三合却是知道娘从来就看杜兰不顺眼,听了娘这话并不信多少,但也能理解媳妇的委屈。 毕竟,自己是她的丈夫,碰上这种情况她倘若无动于衷那才糟糕呢! 李三合忙道:“娘,我知道小英委屈了,可我真的跟杜兰没有什么!娘,小英,你们要相信我!“ 张婶一叹,缓了脸色道:“儿子啊,我们是你娘、你媳妇,我们当然相信你!可你想想,外头的人会相信你吗?要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你怎么办!” 李三合心中一惊,忙道:“娘,不会的,不会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那个,杜兰应该也不是这种人吧,我今天回去,她很愧疚跟我说了这事,我这不是怕你们误会吗?急匆匆的就回来了!原本她还说要跟我一起来向你们解释呢,我怕影响不好,就没让。” 张婶听到他说杜兰也要来惊得脸色都变了,要是自己的儿子跟那不要脸的女人一同回来,进了自家的门,那可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算你还没有糊涂透顶!”张婶听完方侥幸舒了口气哼道。 赵氏心中也是松了松,情绪平复了些,想起连芳洲的话,便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咬着牙哽咽道:“那个小——什么杜兰也挺可怜的,娘,咱们帮帮她也不是不可以!但人言可畏,这事儿不合适相公你去做,还是我出面比较好一点。” “小英!”李三合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正要说话便被张婶用力朝地上“呸”了一声截断,张婶冷笑道:“你这好心用错了地方,杜家跟咱们家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帮,哼,你们用什么身份来帮!人家有婆家、有娘家,用得着吗!三合,你给我听好了,往后不要再见那个女人,更不许同她惹上任何关系,否则,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哼,那女人倒是打的好算盘,你如今出息了,她倒粘上来了,寡妇家家的好不要脸!她要是个要脸面的,见了你就该躲着!居然还在你屋里住了两夜,真是——你对得起小英吗!” “娘!”李三合看了赵氏一眼,苦笑道:“娘,我明白!我心里都明白!过去的事儿我早就不想提了!您放心,我不会再见她、更不会同她有任何关系!” 这话是对着张婶说,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朝赵氏瞟了瞟。 赵氏神情一松,露出喜色。 张婶叹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你可得记住了,谁知道那女人上次扭着脚下次会不会摔跤,机灵着点,别叫人讹上了!” “娘放心,我哪有那么傻!”李三合笑了起来。 倘若张婶没有这么说,他也许不会多想。 但张婶已经这么说了,倘若杜兰真的还在他面前或是摔跤或是什么的,一次是巧合,二次还能是巧合?他岂能没有疑心? “恩,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暂时信你了!”张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丝笑容,笑道:“得了,你既然回来了就歇歇,和你媳妇说说话去吧!” “哎,我知道!”李三合看了赵氏一眼,连忙笑着点头。 赵氏脸上微微一红,瞟他一眼问道:“吃饭了没有?” “没呢,”李三合讪讪道:“那个,光急着往家里赶,没顾得上。” 赵氏“哦”了一声又道:“你上屋里等着,我这就给你做去!” “呵呵,好。”李三合心中一暖,点点头笑了笑,便进屋去了。 赵氏跟张婶打了个招呼,也去了。 620.第620章 小心她自己找上门 早些年李三合的确与杜兰有过一段,可也就是好感,双方看对眼而已,并不是什么生死不渝的恋情。 当年他鼓起勇气跟爹娘提过想娶杜兰的事儿,娘坚决不肯同意,他难过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后来娶了媳妇,闻听得杜兰也嫁了人,就更加没有什么想法了。 可即便如此,到底是旧相识,看到杜兰泪水蒙蒙、可怜兮兮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又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搭把手也就真的仅仅是搭把手的事儿,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况且如今他事业做得正好,家庭和睦,又怎么愿意因为一个杜兰闹得家宅不宁? 这事儿传了出去,今后他还有脸面见人吗?如今可不比从前,从前就在村子里,无所谓影响不影响,如今他可是“李掌柜”,是经常有应酬交际的。 李三合甚至有些懊悔,不该将杜兰带回去。只是当时,杜兰主动提出去他那里歇歇,他也没好意思拒绝。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稀里糊涂的,她说动不了,想要借住一两日,他又一个心软答应了…… 张婶见他们两口子去了,欣慰一笑,便急急朝门外走去。 刚才儿子急冲冲进来,连芳洲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便出去了,出去之前还向她使了个眼色。 对于连芳洲,张婶是一百二十个信任的。 奔出门口,果然看见连芳洲就闲闲的站在一旁,正在无聊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儿玩。 “芳洲!”张婶笑着上前,忙笑问道:“你找我可还有事儿?” 连芳洲点点头,正色道:“张婶,我心里有这个疑惑,我觉得无论是不是,总归同您说一声才安心!那个杜兰,摆明了就是故意招惹三合哥的。三合哥虽然没有答应带她回来所谓向你们亲口解释,可保不齐她会自己来啊!这要是——” 张婶脸色大变,脚向后重重一顿。 这要是她自己来了,自家让她进门还是不让呢? 如果让,请神容易送神难,又是大晚上的,硬要赶她走也不像话,保不齐她会在门口啼哭或者说些什么;如果不让,她同样可以在门口哭诉哭求原谅。 不用问,到时候引来了围观人,她的所谓“解释”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这还真不能不防!”张婶越想越是后怕,气得咬牙道:“那小寡妇说不准还真会这么做!哼,哪个正经的寡妇会在别的男人屋里过夜?她这不是摆明了做狗皮膏药吗!芳洲,幸亏你提醒!” 连芳洲笑笑,道:“我也是希望三合哥好,希望婶子一家和和睦睦的!婶子打算怎么办?” 张婶想都不想果断的道:“我得拦下她,不能让她进村!”说着她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会意的点点头:“我家有马车,顺便让宋氏、阮氏她们帮帮忙!” “那就多谢你了!”张婶笑笑,没有跟连芳洲客气,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没准儿那小寡妇已经在路上了呢!” “说的也是!”连芳洲点点头,张婶连家都没回,直接同连芳洲走了。 来到连家大宅,连芳洲吩咐了张小均一声,张小均忙忙套车,带着张婶就走,经过大院顺便叫上宋氏和阮氏并两个干粗活的丫鬟,浩浩荡荡的直往村外奔去。 连芳洲回到家里,三姑奶奶、李赋、连泽等正在说笑着,见她回来三姑奶奶眼睛便亮亮的发光:“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儿了,你们怎么还没吃饭呢!不该等我的!”连芳洲笑道。 说着众人重新坐下吃晚饭。 没有看见琴姑娘,连芳洲忙诧异相问。 李赋在,琴姑娘居然舍得不在场,连芳洲是真的挺吃惊的。 李赋便道:“她说有点儿不舒服,可能是路上累了没缓过来,回房歇着去了。” 连芳洲“哦”了一声,便问三姑奶奶可有叫人送了晚饭过去? 三姑奶奶努力控制住撇嘴的冲动,点点头道:“这还能忘记,已经叫人送过去了!不过人家说不饿,叫那小丫头又给退回来了!我说了等下叫青梅熬点儿粥再送去。” 三姑奶奶心道,若不是当时不这么说阿简多半要亲自去看她,她才懒得这么说呢! 真是,一点儿没有做客人的自觉,还当这儿是她自个的家呢,动不动就给人甩脸色!还敢肖想阿简,嘿嘿,她可真是不知死活啊! 三姑奶奶想着想着就想歪楼了,甚至隐隐的有点儿期待连芳洲收拾琴姑娘那一天早点到来…… 李赋便替琴姑娘解释道:“阿琴身体有点弱,一向来胃口不太好。” 连芳洲气得差点想瞪李赋一眼,心道她身子弱,胃口不好,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哪里是我这样的乡野粗人可以比的! “那就等会儿叫人送去吧,顺便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只要咱们这儿有的,就叫人给她做!我们先吃饭吧!”连芳洲笑笑。 饭后回西院,连芳洲便向李赋笑道:“阿简,不如你去瞧瞧阿琴吧,也不知她习惯不习惯,我们这儿的确是委屈她了!” 李赋原本就想去看看琴姑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儿不敢跟连芳洲说。 听了连芳洲主动提起,李赋心中一松,笑道:“好,那我去看看她!你别多想,阿琴她没有那么娇气的!” 想了想他又道:“要不,咱们俩一起去吧!” “还是不要了!”连芳洲笑着摇手,偏着头笑道:“我今儿可算是得罪了丁香那小丫头了,也等于拂了阿琴的面子,只怕她们俩未必高兴见到我呢!不过丁香那些话着实有些过了,张婶家与我家是什么关系?赵嫂子找上门来,我怎么能不管赵嫂子呢!” “我知道的,”李赋握着她的手柔声微笑道:“你没有说错什么,更没做错。丁香那丫头,一来年纪还小,性情不定,二来阿琴向来对她太好了,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她当面顶撞你本就是她的不是,想必阿琴会教导她,下次不会了!” “恩,那就好!”连芳洲舒心一笑,又半认真半玩笑的道:“你,可会觉得我不贤?别说是个小寡妇,便是个小姑娘,这等破坏人家两口子感情的女人我都瞧不上!要是撞到我手里,我是不轻饶的!” 621.第621章 琴姑娘不安 李赋不禁大笑起来,信手捏了捏她光洁的脸颊好笑道:“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答应过你的话永远不会不作数,好娘子,你就放心吧!倘若有那不长眼睛的撞上来,你想怎样便怎样!” 连芳洲“噗嗤”一笑,嗔道:“得了,我不与你说这无聊的了!你快去吧,早点回来!” 李赋“嗯”了一声,在她耳畔低而磁性暧昧的轻笑道:“你先去沐浴吧,回房等我……” 不等连芳洲扭身要找他算账,他早已放开她笑着去了。 连芳洲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的笑叹着摇了摇头。 她看得出来,他很在乎那个琴姑娘,但愿那位琴姑娘能知道他真正的心意,悬崖勒马。 因为,她也不想看到那样一天的到来,她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 再说琴姑娘回房后,神情就一直怔怔的,呆呆的坐在床前的桌子旁,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恍恍惚惚。 丁香将饭菜送回去说自己没有胃口,赋哥哥却没有亲自来看看,琴姑娘的心越发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鼻子一酸,差点儿委屈得掉下泪来。 丁香犹自记着刚才被连芳洲步步紧逼得哑口无言,愤愤道:“姑娘您别难过,您难过岂不是正好中了旁人的意了吗?哼,咱们偏要好好的,气死她!等回了京城,要她好看!到时候看她还拿什么来刁难姑娘!” “回京城?”琴姑娘有点儿怔怔的,反问道。 “是啊!”丁香点点头,一下子仿佛找到了勇气和自信,信心满满的道:“她一个乡下女子,不就会牙尖嘴利市井泼妇那一套吗?哼,京城中可不兴这一套呢!她那副样子,到了京城里必定要落人笑话!到时候,只怕用不着姑娘怎么样,将军就先瞧她不顺眼了!” 丁香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兴奋道:“对啊对啊姑娘!到时候将军厌恶了她,您什么都不用做,一边看着就报了仇出了气了!” “是么……”琴姑娘幽幽的瞧了她一眼,嘴里一片苦涩,低低的叹道:“丁香,你太小瞧那连,连芳洲了!也许,我们都小瞧了她!她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啊!” “姑娘?”丁香一愣,忙道:“姑娘您别不是叫那乡下女人给气糊涂了吧!她算个什么东西!” 琴姑娘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丁香,你不要再说了!还有,不要再与她起什么冲突,尤其不要当着赋哥哥的面!毕竟,你是我的丫鬟,她是赋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切,还是等回到京城之后再说吧!” 琴姑娘嘴里发苦,苦涩的滋味如同涟漪般在嘴里层层的荡漾开来,侵入骨髓血脉,令她几欲发狂。 连芳洲那些话,明着是说给那什么赵嫂子听,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那是在敲打她! 表明了她的态度在敲打她! 她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容不得她! 哪怕她和赋哥哥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哪怕赋哥哥对她有心,她也容不得! 呵呵!自己什么时候竟要听一个乡下女子在面前如此嚣张了!可偏偏她就嚣张了,而自己却半个字也反驳不得! 赋哥哥,偏偏又是那样一副神情…… 琴姑娘越想,心中就越快,并且,有了一种陌生的不确定感。 赋哥哥,他不会不要自己的,不是吗…… 丁香听了琴姑娘的话心中虽然不服气,想了想,却是苦大深仇的咬牙点点头:“是,奴婢记住了!奴婢一定不再同那姓连的逞口舌之快!等回到京城,在咱们的地盘上,有她好看!” 琴姑娘其实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同丁香交代什么了。罢了,就由着她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吧!”琴姑娘说道。 丁香一愣,屈膝福身忙应了声“是”,轻轻推门出去,小心的将门带上,就在门口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 心下忍不住又暗暗鄙夷了一把:乡下就是乡下,连几间多余的房子都没有!出了房间,就只能坐在这台阶上了。 李赋来的时候,丁香一抬头就看见了,顿时又惊又喜,忙拍拍屁股起身,高兴的大声唤了声“将军!”兴冲冲迎上去笑道:“将军您可来了,我们姑娘正等着您呢!” “等我?”李赋倒是一愣。 丁香自悔失言,尴尬的笑了笑,忙含糊笑道:“瞧奴婢这张嘴,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姑娘在里头呢!将军快请!” 说着忙又回身敲门,笑道:“姑娘!将军来了!” 其实丁香咋咋呼呼的叫着“将军”的时候琴姑娘便听见了,并且又惊又喜的立刻站了起来来到了门后边。 丁香还没有禀报,赋哥哥又没有上前敲门,她总不好太过主动。 一听完丁香这话,她忙迫不及待的将门打开,冲李赋笑道:“赋哥哥,你来了!” “恩!”李赋细细的冲她脸上打量打量,微笑道:“气色还不错,精神也还好,这我就放心了!” 他的笑容依旧这么温暖,他还是这么关心自己! 琴姑娘心中如春风拂过,阳光普照,暖意融融,柔软如棉,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好。 她扬唇轻笑,正欲表示表示歉意和愧疚,不想丁香却轻轻一哼,迫不及待的道:“将军,姑娘就面上看着好罢了,心里头委屈着呢!在这地儿不但受苦,还叫人排挤,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将军,您可得为姑娘做主呀!” “丁香!”琴姑娘不由大怒,俏脸一沉警告的盯了丁香一眼,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在这里什么都好,姐姐和三姑奶奶她们待我没的说,你不就是和碧桃拌了几句嘴吗,怎的口不择言起来!要我说,你也有不是!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什么好吵的!还敢在赋哥哥面前添油加醋!赋哥哥也就罢了,倘若你胆敢在姐姐她们面前胡言乱语,我身边也留不得你了!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吧!” 622.第622章 半路拦截 “奴婢失言,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姑娘饶了奴婢啊!”丁香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琴姑娘的反应会如此声色俱厉。 回过神来也知晓的确是自己失言了,不由懊恼。可她不恨琴姑娘,却将这笔账也算在了连芳洲的头上。 李赋一过来,还没跟琴姑娘说上话,就先听了丁香一番牢骚,心里也有几分不悦,听了琴姑娘这么说,那不悦总算去了几分,安慰的朝琴姑娘瞧了一眼,向丁香沉声道:“丁香,你年纪也不小了,跟在你们姑娘身边也有些年头了,怎的做事说话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这脾气往后改改吧!不然叫人看了,连你家姑娘都要叫你连累了!” “是,将军,奴婢受教了!”丁香老老实实的低着头道。 琴姑娘见这一段总算揭过去了,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忙笑道:“赋哥哥,别在门口站着了,我们屋里说话吧!” 李赋却已经没了心情,便摇摇头笑道:“天色也不早了,还是算了吧!你回房好好休息,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毕冲她点点头笑笑,便转头离开。 “……”琴姑娘张嘴欲言,她的矜持和自尊令她终究没有开口,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李赋消失在眼前。 琴姑娘恼火不已,冷冷盯了丁香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进屋。 李赋回到西院,连芳洲才叫春杏、碧桃两个准备水,还没洗澡呢。 见他回的这么快不由心下诧异,笑道:“怎么不多陪阿琴说会儿话?你知道我与她性情不同,她与我未必说得到一块儿去,也就只有你能同她说上几句了!” 李赋瞧了她一眼,有点儿闷闷的坐了下来,道:“她没事,我见她还好就回来了!” 连芳洲瞧了他一眼,“哦”了一句不做声。 “芳洲,”李赋又道:“你说,我是不是该为阿琴寻个如意郎君、安排安排她的亲事了?” 连芳洲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去了一趟琴姑娘那里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回来,怎么冷不丁说起这个来! 这事儿,她可不要瞎参合! 她故作认真思索片刻,笑道:“阿琴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了!京城我又不熟,这事儿你看着做主便是!只要人好、阿琴满意,咱们多陪点嫁妆也是应该的。不过眼下说这事儿也没用,还是等到了京城再说吧!你也先别同她说,看好了人家再说,省得她脸皮薄,一路上会不好意思的!” 李赋心中没来由生出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不觉笑着点头道:“恩,还是你想的周到,等到了京城再说吧!” 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连芳洲,笑道:“等我挑好了人选,你先帮着掌掌眼好不好?你的眼光我信得过的!” 连芳洲心中自然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可这拒绝的话却不方便此刻说,便点头笑道:“到时我会与阿琴一同参详,主要还得她点头!” “那是自然!”李赋放了心。自觉解决了一件大事,心头一时畅快起来,目光一柔,转过她身上一圈不自觉添了几簇火焰,眸光也深邃起来,轻笑道:“没事儿了,你快些沐浴去吧!”沐浴了,自然便该安置了。 连芳洲脸上一热,叫他那样的目光盯得心跳骤然乱了两下,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连忙去了。身后传来一串低沉磁性的笑声。 张小均赶着车,张婶将两边车帘都捞了起来卷在旁边,简单的向阮氏、宋氏四个说明了来意。 阮氏等听了也不由鄙视那杜兰,都说这人怎么这般无耻,这个世上守寡的女子多了,也没见有谁像她!无端端的算计别人的丈夫! 倘若张婶不幸料中,果然在这路上还拦住了她,那可真的是下贱到极点了。 又说让张婶只管放心,她们一个个都会睁大眼睛看清楚,只要有人经过,必定给她拦下来! 正说着,一辆驴车从旁而过,阮氏一个激灵,忙道:“不好!万一那小寡妇乘车呢!” “对、对!快拦下!” “哎呀,说不定还真是呢!” 一个单身女子,又是天都黑了,不乘车她还有胆子走路? 张婶也猛然回神,众人都急起来,急忙叫张小均掉头拦下前边那辆驴车。 张小均赶了这么久的车技术娴熟,口内答应着,手上不停,一勒缰绳身子一侧,另只手鞭子轻轻从侧面一甩打在马匹身上,轻轻巧巧的便掉好了头,发足马力赶了上去。 前边那驴车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也发力狂奔起来,众人也猜测到了前边那驴车必定有问题,一时鼓噪起来。 张婶又气又急,忍不住骂道:“这小贱妇还真有几根花花肠子!当真可恶!” 张婶心里冷笑,真不知她图的什么!她难道不知自己一点也不喜她吗?即便她设计成功,真的进了李家的门,今后的日子就能好过! 可见这人贱了还真是墙都挡不住! 张婶哪里知道,杜兰心里可早就打算好了。只要能进了李家的门,她就有办法将李三合哄得偏向她,到时候同他一起住在城里,也好照顾他,这不就避开村子里的李家人了吗? 过得一二年,怀个孩子生了下来,李家人看孙子的面也不可能对她怎样! 况且,张婶虽然不喜欢她,但她却很清楚张婶不是个恶毒阴险的人,断断不会对她使阴招,她有何可怕? 张小均熟悉路况,马的脚力又岂能是驴子可以相比的?没多大会儿,张小均便赶上了那辆驴车,将其拦了下来。 那车夫怒气冲冲,瞪着他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太平盛世难不成要打劫吗!” 张婶等早已跳下了车,围了上来。 张婶便道:“不关你的事,我就想问问,你这车里带的是谁?” 车夫哼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否则的话明儿咱们县衙大堂见!” 阮氏几个已经七手八脚将那车帘拉开,一人举着灯笼往车里那女子身上照,另一人便高声叫道:“张嫂子,你看看是不是她!” 623.第623章 戳穿 张婶丢下那车夫朝里头直直望去,杜兰小脸发白,尴尬的冲她挤出一丝笑意,艰难的开口:“张……张婶子……” “别这么叫!我们李家同你没有任何关系!”张婶摆摆手,盯着她冷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原本气愤之极的车夫傻在了那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叫道:“这,这怎么回事呀!” 他赶了多年车,是个脾性耿直的,方才那马车追上来车中女客说是找她麻烦的人,请求他赶车快一点,他看她年纪轻轻、势单力薄,便信了,谁知道—— “是这么回事儿!”宋氏见几个人已经将那小寡妇堵住,便简单的向那车夫说了一遍缘由。少不得叮嘱几句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过了今晚一个字都不要在外头提起。 车夫听得脸色大变直叫晦气,没有收宋氏递来的银子,满口答应一定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然后气呼呼的跳下了车,在路边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那厢张婶还在逼问杜兰,杜兰支支吾吾的,坚称自己是来访亲戚的。 言下之意就是跟张婶无关。 张婶岂能叫她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去,冷笑道:“亲戚?我倒从来不知道你们杜家还有亲戚在我们大房村!倒从来没见过有谁来走动!你倒是说说,到底是哪一家?” 杜兰已然镇定了不少,当即便道:“我没有说我家亲戚在大房村,我只不过,是经过这儿罢了!我,我是去别的村!” 当真不要脸! “是吗!”张婶笑道:“如此说来我不该挡了你的路了!不过我儿子说你好像有什么误会要跟我解释,现在你就解释解释吧!哦不用急,小均兄弟,劳烦你回去一趟,把我儿子接来,有的话咱们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行,我这就去!”张小均点点头,立即便要赶车。 杜兰一惊,忙叫道:“不、不用!不用了!” 张小均哪里理会她?“驾!”的呼喝一声,马蹄声得得早已去的远了。 杜兰脸上神色惶然惶恐,一阵青一阵白,咬着唇无措起来。 在这儿解释?在这儿有什么好解释的?有这个必要吗! 黑灯瞎火的,解释给谁看? 而且,只接了三合过来,赵氏又不来,许多话她根本没法儿说,即便说了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原本,她是做好明着解释暗着挑拨刺激的打算的,最好当着众人围观的面再挨上赵氏两记耳光,试问谁不会同情她? 到时候,李家无论如何也得给她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是什么她才肯答应,她早已经盘算好了,那就是,进李家的门!跟赵氏不分大小,今后跟在李三合的身边照顾他。 只要进了李家门,她相信做到其他的并不是难事儿。她一无所有可以豁的出去,但是李家豁不出去啊! 尤其李三合如今可是榨油坊的大掌柜呢,听说分号都开了好几家,附近各个县城里都有…… 他的前程好着呢,岂能不顾脸面? 可她没想到,李三合居然没有答应带她回村。 为了保持自己在他心目中温柔娇弱、善良的形象,杜兰尽管心中十分失望,依然很是柔顺的答应了。 转念一思索,她便决定自己独自去。 到时候即便他责怪她也有话说,就说自己左思右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生怕他们会因为这件事情闹不和这才去的,谁又能说她做得不对呢? 她特特磨蹭,准备天黑后再进村,这样今天晚上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赶自己走。 只要进了李家的门,这一晚上过去,她一个寡妇,难道他们就不应该给她个交代吗? 还是那句话,她豁的出去,他们却不能! 所以,笃定了主意的杜兰是信心满满的来的,甚至连到时候如何哭诉、如何做派更显可怜、更能博得众人同情她都已经盘算好了。 可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还没有进村呢,在这路上就叫张婶带人给拦住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能哭诉给谁看? 张婶带来的这几个人,能听她的哭诉吗?不笑话嘲讽就算好的了! 杜兰心中恼火不已,却是半点儿法子都没有! 没多大会儿,李三合一头雾水的叫张小均给带来了。 看见杜兰,李三合更是一呆,诧异道:“杜,杜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杜嫂子!! 杜兰听了他这称呼,差点儿没晕过去。 原本看见李三合来了她做出一脸的楚楚可怜样,这会儿倒真的泪盈于框了。 张婶不容她说话,淡淡道:“你不是有什么话要向我解释吗?正好我儿子也在这儿,我听着呢,你说吧!说完了,我好送你上你那亲戚家去,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单身女子怎么方便!” 张婶一句话,将她的退路全都堵死了! 杜兰身子一颤,泪水滚了下来。 好狠的心,这是要逼死她呀! 这会儿解释清楚了,她还拿什么当做借口上李家去?只怕张婶这张嘴,立时就要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警告她今后不要再与三合来往。 倘若她听了,岂不是白费了心思?倘若不听,三合还会理会她吗?不会起疑吗? 杜兰身子不停的轻轻颤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所有人等着她开口的时候,她突然双膝一弯,“扑通”一下跪在了张婶的面前,磕头哭道:“婶子,求求你,求求你了!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求求你收留我吧!我只想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将来老了不至于无人赡养就足够了!我什么都不会争、什么都不会抢的!我今后就伺候您老人家!求求您老人家了!我给您老磕头!我给您磕头!” “你!”张婶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叫什么! 合着她看起来倒像是个大恶人了! 阮氏、宋氏交换一个眼神,也觉看起来十分倒胃口。这种女人分明就是个搅家精!如何能进得门! 两人很有默契的上前,一左一右强行将杜兰从地上扶了起来。 624.第624章 不要脸的如意算盘 宋氏笑道:“这位小嫂子这可真是奇怪了!刚才你说要去走亲戚我们大家都听见的,怎么好端端的又对着张嫂子磕起头来,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是啊是啊!”阮氏也笑道:“你这样做,不是摆明了在逼张嫂子嘛!虽然这里没有外人,可是到底不好!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 杜兰一边呜咽一边借着马车车檐上挂着的灯笼散发的淡淡幽光偷偷的打量李三合的脸色,只可惜灯光实在太昏暗了,她又不敢看得太直白,除了看到他那晦暗不明的轮廓,什么也没有看清,不由心里暗恼。 心道三合哥,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说句话,我也好知晓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呀! 前日相见,你明明对我还有情意的不是吗?不然,又怎会帮我、怎会把自己的屋子都让给我住! 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句话呢! 她却是太难为李三合了。 李三合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说刚刚到的时候他还一头雾水,那么当杜兰跪在他娘的面前哭诉了那番话之后,他便全然明白了。 她居然—— 李三合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心中隐有愤怒。他怒的是杜兰欺骗了他! 杜兰眼泪汪汪的道:“你们哪里知晓我的苦楚!我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你们好狠的心吶!” 张婶倒叫她的话给气得笑了,道:“你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天底下比你还要苦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要我们来管?我们好狠的心?呵呵,这话听着我倒气不起来,倒要笑了!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狠心了?” 杜兰看了李三合一眼,又呜咽道:“当初,三合哥与我情投意合,原本我们是要成亲的,若不是——” “住口!”张婶大怒,冷冷道:“你这妇人当真恬不知耻!真真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没聘你这种女人过门!你说这种话,置你娘家、你婆家于何地!置你那没了的丈夫于何地!” 四周黑魆魆的,似有晚风吹过,杜兰身体一僵,背后冒了冷汗。 杜兰不死心,把心一横,含泪汪汪的看向李三合,哽咽道:“三合哥,你说句话呀!” 又求张婶:“婶子,求求您成全我们吧!我一定会规规矩矩的,绝不给你们添乱!婶子,倘若到时候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任凭您责罚便是了!” 李三合怒得无从发泄,他没有想到杜兰当着他面一套、这会儿又是另一套,她一直泪眼盈盈的一副担忧他的妻子、他的爹娘会误会,反复的强调她真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原来都是假的!那些话不过是她的试探以及以退为进的伎俩罢了! 他要是还不明白,那也白当了这么久的掌柜了。 可笑的是,当时听她那么说他竟然当了真。 李三合正色向杜兰道:“杜嫂子,你其实没有必要跑这一趟,我娘和我媳妇不会误会的,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她们相信我,我也绝不会与她们伤了和气!杜嫂子请回吧!” 李三合语气淡漠而疏离客气的说完这番话,便冷冷的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杜兰身心冰凉个透,流着泪颤声道:“三,三合哥……” “杜嫂子!你别乱叫,这儿虽然没有多少人,可你这么叫传了出去也不好听!知道的呢,说你不知廉耻,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家的人欺负你呢!”张婶冷冷一笑,道:“行了,你该解释的我也听明白了!往后不要再缠着我儿子,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你现在是要去亲戚家,还是怎的?” 杜兰垂着头,只管呜呜咽咽的哭着,并没有回答。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事情,没想到结果会弄成这样! 去哪儿?她还能去哪儿? 如今公公婆婆、爹和娘都还在,那孟家碍于面子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是,他们总有一天会走在她的前面,到了那个时候,她又没个儿女傍身,娘家哥嫂、婆家叔伯妯娌,谁会愿意养活她? 只怕病了想喝一口热水都没有! 公婆和爹娘都说她还年轻,并没有谁反对她改嫁,爹娘就不用说了,便是公婆也都善意的暗示。 她也并没有拒绝。 可是,再嫁有几个是嫁得好的?家里条件不能太差,男人的年纪不能太大,她也不想给人当后娘,最起码不能是儿子! 符合她的要求的人家,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几乎没有! 人家家境不错的、男人年轻的、没有儿女的,有的是黄花闺女愿意嫁,谁又会要她一个寡妇? 她娘替她明里暗里打听了不少时候,可惜,访遍了四乡八里,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恰好这时,她无意中听到了李三合的消息,便是心中一动。 悄悄打听之下,得知李三合如今因为与连家的关系正春风得意,连家的榨油坊统统归他管,手里的银钱上千上万的过,一年下来只怕上千两都有! 他二人之间本就有一段旧情,只要男人的心在她这里,李家两位老人又不是刻薄狠毒的,将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差! 哪怕,入门的时候受点儿委屈…… 于是,杜兰的心思就活动了起来,独自暗暗筹划。 当李三合真的帮她,并且一脸怜惜的听她诉苦并且还时不时劝她几句时,她心中的把握更大了! 她试探着要求留下,没想到他也答应了! 当时她是真的喜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几两。 她一点也不介意生米煮成熟饭! 只要他想要,她半推半就也就水到渠成了!到时候,他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可她没想到他让她留下来,他自己却到别处去了。 微微的失望之余她又欢喜起来,这是他看重、尊重自己啊,不肯就这么无名无分的占自己的便宜! 于是,她要嫁给他的心就更加坚定了。 因为这样的错觉,即便他拒绝带她回家解释,她也只当是他护着她,不想让她受委屈!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因为张婶半路上这一拦,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变了!变得彻底的面目全非! 杜兰心中怎能不恨、怎能不恼! 625.第625章 管好你家的女儿 心中恨极恼极,还掺杂着对未来的浓浓的绝望,令杜兰一下子失去了理智。 她猛的抬头,指着张婶大骂道:“都怪你这个死老太婆不好,你不得好死!当初我和三合哥情投意合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怎么会吃这么多的苦!都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一生!我已经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你了,我只求一个遮挡风雨安身之地,你为什么还这么狠心!为什么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不等她说完,阮氏宋氏喝命那两个丫鬟上前强行按住了她,阮氏帕子揉成一团用力堵住了她的嘴,冷笑道:“我也算见过几分世面、经过不少人情世故,可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不可理喻的妇人!你过得好不好是你自己的事儿,你那夫婿也是你爹娘为你挑的,关李家什么事儿?倒是怪起人来了!张嫂子,这种人崩搭理她!听她说话简直脏了自己的耳朵!” “娘,对不起……”李三合也气得不轻,瞟了一眼昏暗灯光下杜兰那晦暗不明的脸色和狰狞的神情,心里一阵一阵的腻味,当初他居然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幸好,当年娘反对了这门亲事,否则的话,家里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我没事儿!”张婶胸口一起一伏的,浑身轻颤,说话都带着颤音。 好一会儿张婶还恢复了正常,瞧了儿子一眼道:“你能看清楚这女人本性,这是好事儿!记住了,千好万好都不如自个的媳妇好,往后切记莫要在外头招惹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好好的对你的媳妇!” “我知道了,娘!”李三合点点头,认真的回答。 杜兰怨恨的盯了一眼过来,眸光幽冷至极,心里更是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赵小英,她何德何能! 长相比自己差一大截,就是个粗鄙粗俗的婆娘,凭什么她比自己要过得好!凭什么她抢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张婶瞟了一眼她那怨愤不甘气急败坏的神情,冷冷一笑,便向李三合不紧不慢道:“好了,这里没有什么事儿了,你先回去吧!阮嫂子、宋嫂子、小均兄弟,劳烦你们随我一起送这位杜嫂子回去,省得万一半路上出点什么事儿咱们说不清!这位老哥,劳烦你也随我们走一趟,做个见证!” 张婶几句话便交代清楚,李三合答应着,回头自己走回村,阮氏等自然不会拒绝。那车夫已经在旁边目瞪口呆的瞧了半天的戏,正瞧得津津有味,况且又知道了阮氏等是连家的人,李家与连家关系匪浅,乐得卖人一个人情,哪儿还会拒绝?当即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张婶等押着不情愿的杜兰上车,直奔杜兰娘家荆河村而去。 大晚上的这一行人的到来,自家女儿又是这么一副样子,杜家的人吓得不轻。 听了张婶连讥带讽一番话,杜家老两口更是又气又臊,恨得想要活撕了杜兰。 当初因为自家女儿想嫁李家,所以对张婶一家他们也是暗暗打听过一番的,知道张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况且,还有连家和那不认识的车夫作证。这事儿就更错不了! 不然自家女儿跟李家那小子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两家原本就不是亲戚朋友,因为亲事不成更是没有任何来往,张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自家女儿这般带回来! 杜家婆子气得直哭,一句一句的骂着“不争气!不争气啊!”,女儿是老幺,从小生的伶俐水灵,颇有几分姿色,一家人未免宠了她些,有什么活计也从来不会叫她去做。 谁知道竟养成了她这样的性情,吃不得苦,受不得磨,明明知道别人有妻,竟然还主动倒贴上门,结果被人老娘半路拦截强行给送回来! 真是丢人至极呀! 幸好张婶是个大度的,把她送回了娘家而不是婆家,否则,她还有什么活路! 这个糊涂的东西! “今晚的事情我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事儿在外头我们也不会说出去半句!管好你家的女儿,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把事情闹大,到时候看看还有哪个好人家敢娶你家的姑娘们!” 张婶撂下狠话,便带着阮氏等走了。 杜家这里无不心头一凛脸色大变,尤其都有女儿的两个儿媳妇,更是对这个小姑子恨死。 自己的女儿倘若白白被她带累了,那何其无辜! 而杜婆子老两口想到的却是乔家,乔家的事儿整个裕和县没有不知道的,那连芳洲年纪轻轻,办起事来却老辣得不得了。李家与她关系匪浅,今日连家的人陪着张婶一块儿来便很好的说明了连家的态度。 倘若自己的女儿再做出什么来惹怒了他们,谁敢保证杜家会不会是下一个乔家…… 不知杜家那边是怎么处理的,反正杜兰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连芳洲到了京城之后来信询问,知晓了结果,也就作罢了。 转眼,就到了连芳洲和李赋、琴姑娘离开的日子了。 这天一大早,连芳洲等人便启程。 昨晚特意从城里买了许多好菜,请了厨子做了四桌好菜,请张里正、村老们以及其他一些长辈、与连家关系好的人家一起吃饭,拜托张里正等今后照看连家一二。 其实连家如今哪里还需要人照顾?要照顾也是连家人照顾村里! 众人纷纷连声答应,让连芳洲和李赋安心进京,不必记挂家中。 连芳洲带着连泽一一的谢过。 连芳洲嫌送别太麻烦,因此方决定一大早启程,相送的只有三姑奶奶、连泽、清儿并秦管事夫妇、苏管事夫妇、王大李大张小均一家等、苏锦、白先令、张婶一家。 饶是说人不多,站在那里也是乌压压一片。 因为将来还能相见,连泽等拼命的如此安慰自己,心里头倒还好受些。 张婶等却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想想世事无常,谁料得到会有这么天翻地覆的一天,不舍之情越发强烈,心中满满是悲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626.第626章 离别 连芳洲心中也十分不舍,握着张婶的手勉强笑道:“婶子和李叔保重,等过一二年我再回来看你们!或者到时候我们家的榨油坊开到北方,叫三合哥顺便带着你们也上京城去瞧瞧!我等着你们!” “哎,”张婶嘴唇哆嗦着,点了点头。 她忍了又忍,这一开口一出声到底没忍住哭腔和眼泪。 别开头飞快抹了一把眼睛,张婶勉强笑道:“那人生地不熟的,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 “我会的!”连芳洲点点头。 众人纷纷上前道别,受张婶那一哭影响,个个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不舍来,气氛一时有些低沉,笼罩着浓浓的悲伤之情。连芳清一个忍不住,小手一下一下的抹着眼泪,鼻子一吸一吸的抽泣着。若不是哥哥再三警告不许哭,她早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还是秦管事和苏管事见状忙强忍着别离情绪打了圆场,连芳洲和李赋顺势便道别上车。 终究是要走的,贪恋这一时半刻也无用,徒增伤感而已! 琴姑娘和丁香早已等得不耐烦,见他二人动,巴不得的迅速上车。 马车轻快,车声辘辘,很快就驶出了大房村。 身后似乎传来隐隐的哭声,连芳洲眼眶一红,忍不住撩起车帘一角,却又放下,终究没有回头去看。 一只温热的手掌搭在肩头,轻轻按压。连芳洲心中一暖,悲伤不舍的心情稍稍缓解,就势往后靠了靠,冲他勉强笑笑,低声道:“我们还会回来的的对不对?” “恩,”李赋点点头,温柔的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痕,柔声笑道:“会的,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陪你回来,好不好?” 毕竟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在他的记忆一片空白的时候,是他们填充了他的人生,是他们让他感到了家的温暖,一种亲人就在身边的亲切的感觉。 他其实早已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乡,将他们当成了他的家人。这一点,与她一样。 连芳洲心中又觉好受了些,“噗嗤”一笑,嗔他道:“你是我的夫君,当然该陪着我一块儿回来。”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李赋正想顺势将她抱坐在自己怀中,伸出去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僵,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柔声道:“今日起得早了,你要不要再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倘若车厢里只有他们两口子,他自然无需顾忌,想怎么抱自己娘子就怎么抱。 可阿琴和丁香还在旁边坐着呢,他总得矜持两分。 当着这个他当做亲妹子的人的面,与娘子亲热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连芳洲顺着他的目光一瞥,立时便明白了,心中暗笑。 她也不想面对琴姑娘,与她可没有什么话好聊的,况且,即便她有这个心,人家琴姑娘未必愿意搭理她呢! 而当着琴姑娘的面同李赋卿卿我我说着甜蜜的话,她也不愿意。 何苦没来由的刺激琴姑娘?她从没想过做这等无聊的事儿! 闭上眼睛休息,可见是最好的选择。 连芳洲便笑着“恩”了一声,道:“今日起得早,我还真有些累了呢!我眯一会儿,等到了你叫我。” “好,好好睡吧!”李赋低头温柔凝她一眼,忍住亲吻一下那光洁额头的冲动,松松的拥着她靠在自己怀中。 饶是连芳洲并没有做什么,就这,琴姑娘心中已经又酸又苦又悲愤,认定她是故意当着自己的面刺自己的眼睛。 她更心疼李赋,为李赋不平:赋哥哥是何等人物,从来都是她细心的照顾他、为他操心、为他安排好一切,什么时候却要他来照顾旁人了!这还是她的赋哥哥吗…… 马车很快到了裕和县城。 此时天色还早,明亮的晨曦中,行人匆匆,空气中飘着属于早餐特有的各种包子馒头汤面的香味,属于小市民的暖暖的烟火的味道。 马车在一家兼卖早餐的茶楼停下,连芳洲等下了车,要了二楼一个包间。 张小均带着另一个车夫将车停好,一人留下看守车辆行李,另一人便去租车。 从这里到双流县,连芳洲没让自家的马车送。 到时候在双流县上船,今晚可以在南棠镇歇息,然后再行船两日,赶半日马车,便可在淮安转道京杭大运河,乘船直往京城。 “用点儿东西,等会咱们去拜见丁太傅吧!”李赋向连芳洲笑着道。 连芳洲笑着点头说了个“好”。 春杏、碧桃便忙着张罗起早餐来。 这次进京,连芳洲除了春杏、碧桃,还带了李四和王五,到了京城里,身边总得有几个自己人,用起来才更顺手。 春杏、碧桃自不必说,李四、王五也都是机灵能干的。 琴姑娘听李赋那么说,正在喝茶的她下意识抬头,殷切的看向李赋。 她不是贪图去太傅家,而是想跟在李赋的身边,以表示自己的身份、在他心中的地位。 李赋哪里能明白她的意思? 连芳洲是他的妻子,他自然带着她一块儿。 琴姑娘的的身份却有些尴尬,以奴婢身份跟去,他不忍她委屈,以别的什么,叫他怎么说?从没有过拜访人带着不奴不主的人同去的。 他不是没提过与她结为异性兄妹,可她坚持不肯拒绝了,他也没辙只得依了她。 可即便她是他的义妹,也没个带着义妹去拜访的啊!除非两家关系十分熟稔亲近。 李赋见琴姑娘望过来便安慰的冲她笑笑:“阿琴,你安心在这里等着,我们不会去太久,就是告个别!” 琴姑娘心中一滞,心里头郁闷得要命!她不要在这里等着啊!她想陪在赋哥哥身边啊! 只是这话如何说得出口?尤其在他已经开口的前提下? 琴姑娘不由心中懊恼,早知道自己便主动提好了! “恩……”琴姑娘勉强点头,笑道:“我就在这儿等赋哥哥和姐姐,不必担心我!” 丁香将自家姑娘的神情看在眼里,也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不禁又替她委屈不平起来。 她才不管有没有连芳洲李赋都不会带琴姑娘去呢,认定就是连芳洲阻碍了自家姑娘! 丁香略略斟酌,便笑道:“连——呃夫人,太傅家可不比寻常人家,规矩礼仪必定是讲究的,连夫人您——姑娘,不如您教教连夫人吧!不然万一到时候有什么失礼之处,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只怕连将军都要叫人背后说道呢!” 627.第627章 教训丁香 丁香这番话说的又快又响,一气呵成,叫人根本来不及截断阻止。 等她说完,李赋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琴姑娘原本心中一快,没来由觉得刺了连芳洲一回出了口气,瞥见李赋的脸色,才知道糟糕。 不等她开口训斥,李赋脸色一沉,冷冷道:“丁香,你僭越了!” 丁香从来没见过如此神情的将军,因为自家姑娘的关系,令她一直有种错觉,那就是将军其实是个脾气很好、很和蔼的人,至少在自己主仆面前是如此。 李赋脸色一沉起来,浑身随之散发出阴冷的气势,眸光灼灼,锐如利剑,丁香脸色大变,有种心脏被一剑狠狠刺穿的错觉,惊得她连动都不敢动,颤抖不已。 琴姑娘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气苦,丁香的话虽然不太好听,可是,说的也是实话啊!而且,也是为了他的面子着想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凶?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教训丁香,他就没有考虑考虑自己的感受吗? 琴姑娘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动了动唇,酝酿了好几次才开得了口。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带着沙哑,呵斥道:“丁香,不得无礼!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脾气怎么就是不改!你要是再这样,我身边可也留不得你了!” 她说着又向连芳洲愧疚道:“连姐姐,对不起!都怪我没管教好这丫头,才叫她变得无法无天,又冲撞了姐姐!” 碧桃撇撇嘴,心道有什么样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你倒是会装无辜可怜,可若不是你纵容,丁香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编排我家夫人! 丁香一半是做戏一半是吓的,腿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奴婢,奴婢知错了,求将军、连夫人、姑娘开恩,饶了奴婢……” 因为心中觉得委屈,丁香鼻子一酸,带着哽咽。 连芳洲正欲说话,李赋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止住了她,看也不看丁香一眼,只向琴姑娘认真的道:“阿琴,芳洲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今后再发生这种事情!” “赋哥哥!”琴姑娘的心犹如挨了重重一击,眸中噙泪道:“难道,难道你认为是我指使的吗?我——” “你想多了!”李赋一叹,语气温和了两分,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我很看重芳洲,容不得一个奴婢对她出言不逊!若非这丫头是你的人,我这便唤人牙子来卖了干净!你好好的教教她吧,下不为例!” 丁香的心骤然一缩,脸色惊得惨白,手心里冰凉****,吓得半死! 将军……原来将军是这么可怕的人吗……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觉得? 琴姑娘的脸色也“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继而又紫涨,无地自容! 李赋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从来没有! 他虽然说不怪她、虽然说她想多了,可是,他如此不留情面的教训丁香,她的脸上又有什么好看?谁不知道丁香和她亲如姐妹呀! 而最令她感到难堪的是,他当着连芳洲的面丝毫不给她留体面。 他的心偏得这样厉害,将来即便她做了他的侧室,在连芳洲面前又怎么抬得起头来? 琴姑娘神情悲戚悲愤,洁白的贝齿死死的咬着唇,忍着眼中的泪意,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见了好生不忍! 李赋见了除了觉得她可怜,又忍不住暗暗生出失望。 这件事明明是丁香的错,她这个做主子的也不能说没有半分责任,况且他又没有怪她,她还有什么委屈的? 芳洲是自己的妻子,他情愿用性命去爱着护着的妻子,岂能容忍一个奴婢当着他的面羞辱?若不这一次将此事彻底的压住,让她有个警醒,以后还指不定又弄出什么事儿来。 李赋硬起心肠没有再同琴姑娘说什么,而是向连芳洲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准备准备好出门吧!” 连芳洲瞟了琴姑娘一眼,见李赋冲自己挑挑眉使了个眼色,便也没做什么,只笑了笑点头道:“好!早些去了早些回来,咱们也好上路!” 等到了双流县,还得去苏府告个别呢! 刚进茶楼,便差了李四往丁太傅府上投了拜帖,两人一到,门上不敢怠慢忙一边往里请,一边叫人飞奔报给丁太傅。 看见丁太傅牵着连澈微笑着缓缓走来,李赋怔了怔,眸光不自觉变得充满了尊重和感激,薄唇轻抿,唇角飞扬,扬眉大声唤了声“太傅!”大步上前,抱拳弯腰施礼笑道:“太傅,您老一向可好!” 连芳洲也福身施礼见过。 丁太傅笑呵呵的扶住了李赋,冲连芳洲含笑点头示意请起,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赋,笑道:“这可真是造化弄人了!李赋啊李赋,老夫与连姑娘,哦不,该叫李夫人了,见过好几回,可是偏偏一次也没见着你!要是早见着了,早就认出你来了!” 说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李赋不好意思笑笑,说道:“先前我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就算太傅您认出了我,我也没法子同您相认,只怕还会失礼,还是现在这样好!” “这个,好像也是!”丁太傅又笑了起来,听到他说失忆,眸光微敛暗叹,一边将他们往客厅请一边笑道:“认不认得老夫也就罢了,要紧的是这段姻缘只怕没那么容易成了!呵呵,这也是姻缘天定,合该你二人有缘!” 这倒是实话。说的连芳洲等都笑了起来。 客厅略坐,丁太傅便请了李赋进书房说话,让连澈和管家带连芳洲去内宅见见女眷,丁太傅妻子已经不在,如今府中中馈是大儿媳掌持。 连芳洲便笑着告辞去了。 与丁家女眷们说了一会儿话,众人都体谅他们姐弟这一分别不知多久才能见面,便留个时间给他们姐弟。 众人一走开,连澈唤了声“姐姐!”便撒娇的扑进连芳洲的怀中,小狗似的在她身上蹭了蹭,呜咽道:“姐姐!我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姐夫!” 连芳洲的心柔软得都要化了,紧紧的搂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背,柔声道:“澈儿乖,你好好跟丁太傅念书,等过几年你上京赶考,咱们不是又在一处了吗?” 628.第628章 拜别太傅 “恩!”连澈慢慢的放开了她,从她怀中抬起头来,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说道:“姐姐,我明年就考秀才,然后再过两年就是乡试,乡试后就上京了!姐姐,到时候叫哥哥和清儿、还有三姑奶奶,我们一起去看你和姐夫,好不好?” 连芳洲心中柔软温馨,轻轻点头,唇角漾着笑意道:“好,姐姐在京城买一所大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等着你们!姐姐再好好的熟悉熟悉京城,等你们去了咱们好吃好玩的到处逛着去!” “好啊好啊!”连澈一拍手,眼睛亮亮的笑道:“三姑奶奶和清儿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着又笑道:“到时候我去考试,还要姐姐、姐夫和哥哥送我去。” “好!”想起去年送他考童生的情形,相视而笑的姐弟两人心中都是暖暖的一片。 那些美好的日子,纵然过去了,却仍然是回忆中最美丽的花朵,随时念起,都那么灿烂而充满芬芳。 两人不觉有说有笑起来,憧憬着未来,满满的全是期待和希望。那暂时的离愁别绪,不知不觉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连芳洲又不放心的谆谆叮嘱了连澈许多话,在丁太傅家不许胡闹,当然也不必委屈了自己;要敬重太傅,好好念书,也不要忘了锻炼身体!年节或者别的可以休息的日子,不要忘了回去看看三姑奶奶和哥哥妹妹,家里的农活回去了也要下地去看一看,能做的帮一把手,别养成五谷不分的草包……当然,还有,不要忘记想着念着她这个远在京城里的姐姐! 连澈乖巧的依偎在她的身边,双手抱着她的胳膊,不时的点头“恩”一声,或者趁机举出许多例子来证明自己一直按着姐姐的要求来做,并没有忘记。 顺便,用那双乌溜溜的清澈的大眼睛看向连芳洲,求表扬! 李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他不觉停下了脚步,双手松松交叉抱在胸前,斜斜倚靠着门框,含笑看着,不忍打扰。 这一幕令他的心也温暖起来,看着自家娘子那温柔的神情,那充满怜爱的眼神和浅浅的笑容,李赋忽然觉得,自己和她应该早一点要一个孩子。她一定会是个很好很好的母亲…… 连澈无意中一抬头,就看见李赋含笑靠在门框,眼睛一亮笑着叫了声“姐夫!”奔了过去。 连芳洲这才发现他来了,起身笑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声呢!” 李赋笑着牵着连澈的手走过去,笑道:“看见你和澈儿说的正热闹,不忍心打扰!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连芳洲心中轻轻一颤,勉强笑着“嗯”了一声。 连澈也咬了咬唇,不舍的神情努力掩饰,向李赋说道:“姐夫,师父说您是将军呢!您可一定要好好保护好我姐姐呀!就像,就像在咱们家一样!” 如果没有李赋,连芳洲的确许多麻烦都不会那么轻易的善了。 连澈这话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了,惹得连芳洲和李赋都笑了起来。 “放心!”李赋摸了摸连澈的头,正色道:“澈儿,姐夫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姐姐,不会让她受伤,等你们上京了,会看到一个比现在更漂亮的姐姐!” 说不定还有小外甥了!李赋在心里加了一句。 连澈扬眉点点头笑了起来,“姐夫这么说我就放心啦!姐夫这么厉害!” “照顾好自己!”连芳洲笑笑,便牵着他,与李赋一起出去。 丁太傅便和连澈一起送他二人出去,刚出到门口,就见衙役开道,县令大人的轿子到了。 轿子停下,县令大人忙下轿,上前与丁太傅和李赋见过,随后向李赋笑道:“李将军既不让相送,下官亦不敢勉强,这就前来同李将军道个别吧!将军一路顺风!” “多谢刘大人!”李赋抱拳道谢:“大人有心了!” 时间仓促,李赋没打算上县衙知会,只叫王五送去了帖子说了一声,这不过是官场礼节罢了。 不想这位刘大人接了帖子到底跑过来同他道别。 寒暄几句,李赋和连芳洲便与他们告别,回了那茶楼接了春杏等人,便往双流县而去。 中午时分到了双流县,碧桃和春杏跟着李赋、连芳洲上苏府拜访,李四、王五则领着琴姑娘主仆到一处酒楼要了包间。 李四留下照看琴姑娘,王五则往码头上去看前两日连家派人来定下的船只是否安排好了,叫船夫们做好准备。 李四见他去了,便进了包间向琴姑娘道:“中午将军和夫人应会在苏府用饭,夫人吩咐了琴姑娘您想吃什么便请自用!夫人说琴姑娘不必客气,切莫委屈了自己。” 琴姑娘主仆这一路上很是沉静,并不多言,若是往日听了李四这话丁香必定要不阴不阳刺几句的,这回也没有吭声。 琴姑娘矜持善意的笑笑,向李四道:“多谢连姐姐好意,我这儿并不熟悉,你去叫几个菜让伙计送来便是!你也自去用饭吧,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李四、王五虽然并不亲见琴姑娘主仆为人如何,可一路上这两人跟春杏、碧桃同车,碧桃却是叽叽喳喳说了一路的。 碧桃嘴巴不饶人,春杏却是个细致轻易不说人的,她并没有反驳碧桃,只是让碧桃当着人切记不可失礼,没得叫人轻视、笑话夫人,两人心里也有了数。 他们这些人对连芳洲心存感激,奉若神明,听到那些话自然而然的就对琴姑娘主仆起了反感,说话做事心里都警惕着。 又记着春杏那话,秉着不能让夫人丢脸的念头,在琴姑娘面前越发的恭敬有礼,骨子里却是透着疏离的。 琴姑娘的矜持善意看在他眼中自然也没什么大不了,李四波澜不惊的便又陪笑道:“那么奴才就去安排了!琴姑娘饮食上不知可有什么忌讳?” 琴姑娘见自己放下身段好言好语人家也不见半点儿感动或者受宠若惊,心下也懒了几分,看也不看他摇摇头随口道:“没有什么忌讳,就是别太辣、不要油腻!” 李四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态度,恭敬道:“是,奴才这就安排去!”说毕便行礼退出去了。 他要做的是自己该做的事,至于人家态度如何,跟她有关系吗?他需要在乎吗? 629.第629章 走着瞧 丁香见状忍不住抬眼朝门口撩了一眼,咬牙低低啐道:“一个乡下来的下贱奴才,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闭嘴!”琴姑娘俏脸一沉恼怒道。 “本来就是嘛!”丁香吸了吸鼻子,噘着嘴道:“奴婢是替姑娘您抱打不平!姑娘仁慈,笑脸相对,瞧他那副脸色,倒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什么玩意儿呀!“ 说着又道:“将军只会责怪姑娘,却不知道背着他这些人都是怎么对姑娘的!要怪就怪奴婢心眼儿太实在了,有什么当面就说了,不像他们狡猾,专会背地里使坏儿!阴险!” “我叫你闭嘴!”琴姑娘突然狂躁起来,厉声道:“你聋了还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我的话不管用了?你要真这么想,这双流县也不是没有现成的人牙子!” “姑娘!”丁香小脸一白,不敢置信的看向琴姑娘,满脸受伤的道:“您、您——” 琴姑娘心中一软,知道自己这话重了。 不由一叹,伸手拉住丁香的手腕握了握,幽幽叹息道:“丁香,算了!不要再说这些了!不要再惹赋哥哥动气了!赋哥哥他在外头吃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要回京了,我想让他开开心心的,不要再让他为了这些琐事烦恼!这些琐事跟他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琴姑娘眼中黯然,神情受伤。她是真的盼着他好,觉得他娶了这么个女人为妻太过委屈,所以才会不太管丁香。 可是今儿她算是看明白了!他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女人,很在乎很在乎,绝对不是仅仅当她是救命恩人那么简单。 不甘吗?委屈吗?又有何用! 罢了!只要他开心、只要他喜欢,就好! “可是——”丁香不服气的动了动唇,没说完就被琴姑娘凛利的目光给懾住了做声不得。 琴姑娘淡淡的道:“丁香,假如你一再惹得赋哥哥动怒不喜,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丁香心下一颤,忙垂眸道:“奴婢,奴婢……知道了!” 自家姑娘有多在乎将军,作为贴身丫鬟兼心腹的她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为了让将军不再动怒生气,姑娘是不会介意打发了自己的。 虽然丁香自信,自家姑娘即便打发自己也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卖了,而是会找个她觉得不错的人家把自己嫁了,可是,自己还不想嫁、还想留在姑娘身边啊! 留在姑娘身边,比随随便便嫁了要好得多。而且,自己也舍不得这么快离开姑娘。 琴姑娘瞟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次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中稍安,又道:“不光是现在,进京之后,也同样什么都不许做。” 丁香嘴唇动了动,抬眼看她。 琴姑娘心中暗叹,既恼她固执,又感动于她为自己的一片心,一时之间竟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便低声解释道:“我不想让赋哥哥为这些琐事儿烦恼。你也知道京城是什么地方,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也能站得住脚、吃得开的!我这话,你可明白?” 那连芳洲,摆明一个悍妇刁妇,小地方出身,懂得什么?到了京城里,迟早有她碰壁受教训的时候! 等她吃到了苦头、受到了教训、出了大丑,那个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自信和底气! 到时倘若因心情烦闷抑郁,而与赋哥哥之间生了口角争执,起了嫌隙,一天一天下去,赋哥哥迟早会厌了她的。 她在京城中无依无靠毫无背景身份,赋哥哥厌了她,她今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到时候还拿什么同自己争? 京城里多的是绊子!不说别的,就说李家二房那一家子—— 自己何必费心思去刁难她?真是气昏了头了! 琴姑娘一眨不眨的盯着丁香,丁香想了想,终于脑子里灵光一闪,豁然开朗,想通了! “是,奴婢明白了!还是姑娘英明!”丁香喜滋滋的笑着道,眼睛明亮,眉飞色舞起来。 琴姑娘微微一笑,挥手道:“管好你自个的性子,莫要再冲动了!” “是,奴婢记住了!”丁香很爽快的答应着。走着瞧吧!有她们跟头摔的! 连芳洲和李赋来到苏府,拜见了苏老爷和苏夫人,随后便与方晴、苏景和说话,说起前事,四人皆感慨万分。 方晴笑着向连芳洲道:“表妹果真是个有福之人,谁能想得到竟会有这样奇事!你二人的姻缘真正是天注定!李将军,京城中不比别地儿,这一比啊,我们这些人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乡下粗人,表妹再能干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你多费心照顾她了!” 如今身份不一样,有些话方晴也不便直说,但连芳洲和李赋都听得出来她的意思,是让李赋不要辜负了连芳洲。 连芳洲心中一暖,朝她感激一笑:“表姐!” 李赋瞟了连芳洲一眼,目光触及她不自觉的带起一抹温柔,向方晴点点头笑道:“放心,我不会辜负芳洲的!先前如何待她,往后待她只会更好!” “那我就放心了!”方晴笑道。 “表姐不必担心我!”连芳洲眸光轻转,嫣然一笑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呢!” 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 李赋冲她无奈笑笑。她当然不好欺负,而且,他疼她爱她还来不及,如何舍得欺负她呢! 方晴便起身笑道:“这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咱们表姐妹好好的说说话去!夫君,你招呼着李将军吧!” 李赋亦起身笑道:“你们说去吧,等下我们也该告辞了!表姐不必客气,叫我阿简也可,表妹夫也可,就是别叫李将军,听着见外!” 方晴见他如此心中一喜,知晓他脾性仍旧与从前无二,连芳洲跟了他去也断断不会吃苦,便笑道:“既如此我可就不见外了,表妹夫!” “正该如此!”李赋笑道。 连芳洲无随了方晴别处说话,方晴屏开下人,表姐妹二人相视,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630.第630章 别表姐 “唉!”方晴轻轻一叹,笑道:“都说世事难料,这可亲见了!只是这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儿!眼看着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前途无量,谁知道你,你们又要进京了!” 连芳洲何尝不是不舍,勉强笑道:“正是表姐这话,我心里也是这么想呢!不过,阿泽他们都还在,连家的生意照旧,我和阿简都安排好了,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她说着起身,向着方晴盈盈拜倒:“表姐,阿泽还小,经历的事儿也少,往后少不得还请表姐和表姐夫多多关照!有他做得不合适的、不好的,还请你们多多指点!我都交代了他,碰上什么为难拿不定主意的,便向你们请教!” 连芳洲话没说完,就被方晴扶了起来,“快别如此!便是没你这话,我们也会关注着阿泽,有个什么事儿少不得会提醒他!家里这边,你大可放心,不必忧虑!” 连芳洲点点头,感激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同表姐说什么谢谢了!” “这就对了!”方晴一笑,拉着她仍旧坐下。 方晴又正色道:“京城不比别处,进了京要事事留心!一方水土一方习俗,尤其表妹夫又是个将军,官场之间人情往来又另有一套不可言传的规则,到了京里多打听打听,规矩礼仪、应酬交往习俗习惯人情世故等等,总是要应酬的,别在这上头叫人捉了短处!还有李将军家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有些什么亲人亲戚朋友,细细的都打听清楚了!可带了得用的人同去?” 方晴说一句连芳洲点头答应一句,听见她问便笑道:“带了四个人,春杏、碧桃两个丫头,还有两个机灵的小厮,备着跑个腿、出个门打听事情好用!” “这才差不多!”方晴点头,又笑道:“你是个最聪明伶俐不过的,心思也细致,适应一阵子应酬起来料想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有一句话,到了那儿人生地不熟的,凡事不要太逞强,我看表妹夫是个好人,同先前竟一点儿也没变!遇事别总想着自己解决,多同他商量商量,让他帮忙。他在京里可比你熟悉多了!有他帮忙总会少走许多弯路!” 连芳洲心里一暖,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表姐放心,我不会逞强的!我是他的妻子,遇事儿不寻他拿主意寻谁呢!”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那就好!”方晴一笑,说着又转身将早已准备在旁边的一个小盒子拿了起来,往连芳洲面前轻轻一推,含笑道:“这里头是五十万两银票——你先别忙着拒绝,先听我说完!拿着去吧,手头宽裕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即便一时花不完,用来防身壮胆儿也好啊!秀苑就在这儿呢,我把你的那份利润扣下来便是了!” 方晴既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连芳洲倘若再推辞就显得有些太伤人的心了。 她索性大方的将锦盒收下,笑道:“表姐和表姐夫一番好意,芳洲领受了!感激不尽!” “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些!”方晴一笑,又道:“南昌那边的分苑也在建着,照老规矩,同样有你的一份儿!往后不拘在哪儿建,都是如此!有了这边的经验,别处建起来也省心省事儿,你不必操心!当然了,若是有什么新鲜的好主意,别忘了来信知会一声哦!” “那是自然的!”连芳洲笑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眼看着时候不早,便一同起身出去。 方晴叹道:“你们急着赶路,我也不留你们过夜了,好歹用了午饭再去吧!厨房那边已经都准备好了,吃了就走,不用客气!” 这也是不能拒绝的,连芳洲笑着答应,与方晴一起会同了苏景和、李赋,用了饭后,两人便告辞离去。 连芳洲原本还想问问崔绍溪的近况,好像已经蛮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可转念一想又忍住了终究没有问。 即便他有那么点伤春悲秋的伤感,相信很快就会过去吧?以他的家世,有的是消遣散愁的方式和银钱,实在用不着她来担心。 倒不如狠狠心不闻不问,好叫他彻底的死了心。 接了琴姑娘主仆、李四,便一同往码头去。 王五远远的看见他们一行连忙奔了过来,行礼见过后,领着众人往停船的地方去。 船家已经样样准备齐全,就等着他们来了。 上了船安置好,便吩咐开船。 水声轻响,船只缓缓驶离开码头,划破平静的水面,拖出长长的涟漪。 透过船窗,望着渐渐远去渐渐模糊的码头,连芳洲心中轻轻一叹:这是真的,离开了…… 李赋不知何时进来了,一声不响挨着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往外边望了望,也发起呆来。 连芳洲见状倒笑了起来,偏头瞧了他一眼好笑道:“我心里头惆怅、难过那是因为离开家了,可你发什么呆呀!京城是你家,你该兴奋才对!” 李赋呵呵一笑,顺势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在她额上蹭了蹭,笑道:“你是我的妻子,你不开心我自然也不开心。这儿是你家也是我家,京城那里也不光是我家,也是你的!确切的说,是咱们家!娘子,咱们是夫妻!” 他眸光温柔的凝视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她耳畔脸侧,将被风吹得有点儿乱贴着脸颊乱飞的碎发往耳后掠了掠,柔声道:“芳洲,相信我,我不会负你!” 连芳洲心中一甜脸上微热,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儿不敢迎视,垂眸轻轻道:“我自然相信你,到了那里,我能放下心房完全相信的就只有你了!” “我知,不会叫你失望!”李赋笑笑,越发怜惜,低头轻轻的亲吻着她的眉眼、秀挺的鼻子、光洁的脸颊,最后落到那嫣红微凉的菱唇上,辗转不离,温柔亲吻。 “你和丁太傅……很熟?”两人亲热完了,面对面坐着说话,连芳洲替他斟了杯茶轻轻问道。 631.第631章 思绪 连芳洲虽然不懂多少官场,但李赋前几日简单同她说过自己的职位。 在这次回京封赏之前,他是一位正四品的千户将军,以他这个年纪已是难得,但是,对于最不缺就是官员的京城来说,这个品阶并不算高。 丁太傅位极人臣,不但做过当今天子的老师,如今的几位皇子也受过他的教导,况且,他是文臣系统,而李赋是武将,按说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才是。 可是今日在丁府上,李赋与丁太傅刚刚见面时,连芳洲便感觉到了,他们两个,真的很熟! 便是普普通通打个招呼,也透着不同寻常的亲近。 李赋没想到连芳洲感觉这么敏锐,瞧了她一眼笑道:“这你都看出来了?我家娘子真是厉害!” 连芳洲冲他笑笑不语,等着他回答。 “不错,”李赋轻叹道:“我与丁太傅他老人家的确很熟!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并没有人知晓,你是我妻子,我也不瞒你。当初,机缘巧合之下我无意中认识太傅,他,教了我许多,我爹娘去世的早,倘若不是太傅,只怕也没有我的今天。原本太傅是打算等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引荐我入御林军的,可我在十三岁那年,舅舅舅母突然来信让我去西北他们那里,还派了管家过来接……一别数年,后来,我便与太傅没了联系。前几年回京也是匆匆忙忙,一直没有机会去拜访他老人家!没想到在这儿,哦,在裕和县,反倒碰见他老人家了,实在是幸事一件!” 不知想到了什么样的过去,李赋的眼睛明显的明亮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柔和许多。 连芳洲恍然一笑,道:“我说呢!你们见面时我便感觉到了,你对丁太傅那是打心眼儿里的敬重,他对你也是打心眼里的亲切,绝非官场上的应酬那般。” 说着又笑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李赋一笑,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爱宣扬这等事罢了!”尽管这是一份很大的政治资本,但对于靠军功起家的他来说,并不愿意借这份力。 他敬重丁太傅,并不愿意这份感情沾染上别的什么东西。 傍晚时分船舶靠岸。 这不过是个小镇,镇子上的客栈未必比得上船上的房间。况且住在船上明儿天一亮就可继续前行,便都没有下船。 李赋只出去安排了船夫们排班值夜巡逻。 船娘汲水生火做好了饭,连芳洲夫妇与琴姑娘一块儿用了。 琴姑娘主仆许是受了李赋那些重话真的听进去了,老实了许多,丁香非但没有再忍不住多嘴嘀咕,就连白眼也吝啬于给连芳洲主仆一个。 她们不挑事儿,连芳洲主仆自然更不会挑。倒也其乐融融。 饭后琴姑娘又留了好一会儿说了些闲话,这才带着丁香回房睡觉。 夜凉如水,连芳洲站在甲板上,一手轻轻搭在船舷抬头远眺,远远近近数点星火,船上的淡淡灯光倒映在水面上,越发显得那水幽深无比。 河水不时轻柔的拍打着河岸,发出唰唰的响声,晚风从河面上吹来,吹起发丝轻动,斜斜拂过脸庞,微微的痒。 连芳洲抬手将那几缕碎发轻轻向耳后掠了掠,望着远方出神,轻轻低叹。 白日里也就罢了,此时万籁俱静,一切沉于静谧,思念不知不觉间爬上了心头。 她情不自禁的想着大房村,想着家,想着院子里的灯火。 这个时候,也不知他们都在做什么?是否坐在灯下如同自己想着他们一般的想着自己,谈论着估摸着自己这会儿到了哪里、路上太平不太平…… 想着想着,不觉痴了,她突然有点儿后悔起来,恨不得立刻打道回府,在哪温暖的灯光下活生生、笑吟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晚上水边容易着凉,在这儿想什么呢!”李赋来到她身后,伸开双臂将她整个人圈抱在怀中。 尽管先前连芳洲其实并不觉得凉,可是他一抱,还是明显的感觉到被温热的气息包裹,浑身暖和不少。 背后靠着他的宽厚结实的胸膛,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踏实。 她的神情情不自禁的柔和下来,唇角也不自觉的翘了翘,没有回头,只轻笑道:“既说着凉,也不晓得拿件衣裳我披上。” 李赋呵呵低笑,搂着她的双臂紧了紧,伏在她肩窝凑近她笑道:“有我在还要什么衣裳?我抱着你不暖和吗?比衣裳好多了!” 连芳洲“嗤”的乐了,笑道:“不暖,一点也不暖!” “是吗?”李赋故意想了想,恍然大悟般道:“哦,我知道了,定是我抱得不够紧!” 说着手上收力,黑暗中也不知有没有乱摸乱抓,惹得连芳洲咯咯的低笑不停,扭着身子推他笑着道:“别闹!” 两人这么一闹腾,连芳洲思绪冲淡许多,笑着用力捉住他作怪的手,故作正色道:“你不要乱来!这里,这里是船上,要是叫人看见——” 李赋一笑不闹了,牵起她的手紧紧的握着,道:“说的也是!时候不早了,咱们回房安置了吧!” 虽然是黑暗中,连芳洲也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说这话时眸中的光亮和炙热,听出那带着浓浓****的低沉磁性的声音。 她的心怦怦巨跳两下,忙道:“那个,我累了,我要睡觉!”言下之意不要做别的。 “恩,我帮你按摩!”李赋立刻很好心很主动的道。 连芳洲听到“按摩”这两个字就有点儿头皮发麻,拧了他一把咬牙低声道:“这里是船上,那个,隔音不好……” “无妨,我会轻一点!”李赋拥着她一边往房间走一边低笑道:“好娘子,咱们还要生儿子呢……” 连芳洲“啊”的低叫一声,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李赋大笑,很快两人便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至于有没有按摩,或者干生儿子的事儿,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暗影处,缓缓走出一抹纤细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瞧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风吹起她的素色衣裙翻飞舞动,簌簌作响,勾显出那纤细的身影越显得楚楚可怜。 仿佛不堪忍受,琴姑娘低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慌忙扶住一旁的船舷才稳住了脚。 632.第632章 只要你喜欢就好 她呜呜低咽两声,眸中含泪,骨节泛白双手死死的抓着船舷,颤声低低道:“只要你喜欢,只要你喜欢就好……赋哥哥……”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琴姑娘便没有过来与连芳洲、李赋一起吃,春杏去了一趟,回来说琴姑娘有点儿晕船,就不来了。 李赋有点疑惑,随即了然,轻叹道:“阿琴以前并不晕船的,想必是这两年四处找我坏了身体,唉!” 他心中难安,便向连芳洲道:“我去看看她吧!你先用!” 连芳洲心中不以为然,一个人的身体是好是坏多少也能看得出来。 无可否认琴姑娘这两年为了寻找李赋吃了不少苦头,但据连芳洲这些日子看来,并不到“坏了身体”的地步! 她又要闹什么花样? 连芳洲便起身笑道:“我同你一起去吧!有的事儿我问起来岂不是比你要方便!” “说的也是!咱们走吧!”李赋并没有多想,见连芳洲关心琴姑娘,反而心中甚是开怀。 琴姑娘第一眼看到李赋,眼睛立刻亮了亮,巴掌大的小脸上亦蓦地焕发出神采,欢天喜地的唤了一声“赋哥哥!” 可惜,第二眼看见连芳洲,那刚刚起的神采立刻又暗了下去,眸中的光亮也黯然消失。 “连姐姐。”琴姑娘勉强冲她点点头,微微垂眸却是没有看她。 尽管她不停的对自己说只要赋哥哥喜欢就好,但是那刺眼刺心的一幕依然刺得她翻来覆去的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越是不让自己想,越是控制不住的偏要去想。赋哥哥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她怎么可以那样对赋哥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琴姑娘心中煎熬纠结得痛苦不堪,一点儿也不想看见连芳洲。 只要看见她,不可抑制的就想起她是赋哥哥的妻子,想起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那种煎熬的感觉刺激得她几欲崩溃! “阿琴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要不要紧?”李赋见她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难看起来,连忙上前关切问道。 连芳洲也上前笑道:“是啊阿琴,倘若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强忍着,不然我们会担心的!” 连芳洲心里头也郁闷的不行,心道琴姑娘你那脸色前后变得要不要这么快、这么明显啊!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吗? 左思右想、绞尽脑汁,连芳洲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又得罪她了! 昨晚用晚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她走的时候也没见怎么样啊…… 更令她郁闷的是,这琴姑娘见到李赋与见到她的反应如此明显的不同,李赋那家伙竟然半点儿没察觉出来,居然还当她病了! 真是——不折不扣的榆木疙瘩脑袋! “我没事!”琴姑娘低着头,语气生硬带点冰冷:“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真的不要紧吗?”李赋皱皱眉,道:“你连姐姐说得对,倘若不舒服一定要说,前边码头咱们靠岸寻个大夫看看,赶路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如果李赋不说“连姐姐”,如果连芳洲不在旁边,琴姑娘是很乐意李赋关心她的。 可是连芳洲在这儿,尤其与他一同出现,她就觉得浑身难受,就好像他们是一伙的,而她是个外人。 琴姑娘心下烦躁,便不耐的挥手道:“说没事就是没事儿!我只想好好的歇一歇、静一静,你们出去吧!” 李赋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印象里,阿琴温柔善良,善解人意,从来没有像这样发过脾气的。 “那行,那你好好歇着吧!”回想着之前连芳洲说的话,李赋觉得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也许,阿琴是有事儿不便同自己说吧?毕竟,她也是个大姑娘了! 在娶亲之前,李赋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事儿,如今成了亲,便觉得阿琴也不小了。 他瞧了连芳洲一眼,便向阿琴柔声微笑道:“那我就出去了,让芳洲留下来陪陪你吧!你若有什么——” “不要!”阿琴听到这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的抬头厉声叫道,其反应之强烈激烈令所有人都是一愣。 “对不起,赋哥哥,”阿琴暗暗懊恼,忙愧疚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用人陪,你们,都出去吧!” 她轻轻叹息着,神情甚是疲惫,明显在赶客了。 让连芳洲留下来,让她面对着这张脸,她真的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连芳洲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姑奶奶到底又发什么神经!莫非我昨夜梦游惹了她? 李赋也头疼不已,比连芳洲更加稀里糊涂,沉默片刻无奈道:“那你先歇着吧!丁香,照顾好你家姑娘,有什么去说一声,不要瞒着!” 丁香小嘴微微撇了撇,屈膝垂首,低低应了个“是”。 心道,我伺候得再好有什么用?姑娘分明是有心事…… 李赋牵着连芳洲的手一同出去,回到那边船舱,他苦笑了笑,向连芳洲道:“阿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也许这两年吃了许多苦,这才有点——你不要同她计较!” 连芳洲笑道:“我哪儿是这样小气的人?你当她是亲妹子,便也是我的亲妹子,我又怎么会同她计较呢?也许她的确是吃了许多苦,发泄发泄就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看她身体挺好的,精神也不错!” 李赋心中一暖,笑着握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扬眉笑道:“我就知你是个最好的,往后替我多照顾照顾她!” “我自然会的!”连芳洲说道,二人相视一笑。 琴姑娘午饭、晚饭都没有出来用,不过连芳洲让船娘炖了鱼汤送过去,她倒是喝了。 连芳洲和李赋便也放了心。 自这日起,琴姑娘再没有出来同他们用饭,总是与丁香主仆两个关在房间里,偶尔出来透透气也没入船上小厅同他们说话,只是在外头站站,吹吹风。 有的时候李赋瞧见便出去同她说几句话,关心几句,见她容光焕发,笑语嫣然,神采飞扬,并不像生病的人,也渐渐的放了心。她爱怎样便由着她,也不多说了。 633.第633章 琴姑娘生病 连芳洲每每别处冷眼瞧着,也不做声,只是暗暗摇头。 照这样看来,这位琴姑娘对她家男人的用心不是一般的深啊,也不知道捅破窗户纸那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不过,她一开始打定的主意,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又是三四日过去,船行到了临清,还有四五天就可到京城了,众人的心情都雀跃起来。 李赋、琴姑娘等是归心似箭,连芳洲半是憧憬半是暗暗警惕,春杏碧桃等则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毕竟,那可是天子脚下呢!不知道是怎样的繁华,怎样的绮丽,又是怎样的令人格格不入! 不想这日夜里,琴姑娘却突然病了!发着高热,两腮泛着异常的潮红,额头滚烫,鼻息火热,神智也有些迷糊起来。 当天夜里,李赋、连芳洲等便忙忙请来了大夫替她诊治,大夫说她肝气郁结,心志不舒,再加上受了风邪侵体,两下相激,这才病倒。 开了药命人立刻便煎了一碗送来,看着琴姑娘服药后,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渐渐有退热的趋势,睡得也安稳了些,众人这才放心。 丁香早在一旁为自家姑娘委屈得不行,姑娘这一路上每天都不开心,晚上也睡得不好,经常一个人怔怔出神,不是发呆便是暗暗垂泪,能不病倒吗? 至于病根,不用问她也知道在连芳洲和将军身上。看着她二人亲密,姑娘心里怎么会好受! 丁香瞧了连芳洲一眼,便勉强陪笑道:“连夫人,您也在这儿守了大半夜了,还是回去歇歇吧!” 李赋闻言也抬头看向连芳洲,忙柔声笑道:“是啊,你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连芳洲明白丁香的意思,也明白李赋是真心为她着想,只是这会儿听了这些话怎么都觉得别扭。 她便笑笑,点头道:“也好,那我先去歇歇,明儿一早天亮我就来替换你。”说着又命春杏也留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搭把手帮忙的。 丁香想要拒绝,又怕引得连芳洲和李赋反感,一个奴婢胆敢反驳主子,不是欠教训是什么? 上次受的教训挺深刻,她不敢再犯,只得默不作声垂首侍立一旁,心中好不郁闷。 眼看着姑娘和将军能单独相处相处,谁知又来了碍眼的! 连芳洲回房之后哪里又能睡得着?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闭了一会儿眼。 等她猛然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忙唤了碧桃,二人简单梳洗,便往那边去。 琴姑娘已经醒来了,正躺在床榻上同李赋说着什么,虚弱的脸上露着浅浅的笑意。 连芳洲突然就觉得那笑意有点儿刺眼。 “阿琴,好些了吗?”连芳洲上前,笑笑小声问道。 琴姑娘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是一僵,被子里的手下意识握了握。 李赋起身迎了两步,柔声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醒了就来了,”连芳洲笑道:“你快去歇着吧,都熬了一夜了!我过来瞧瞧,顺便问问阿琴想吃点儿什么。光喝药可不行,不吃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了!” 李赋揉揉脑袋,感激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都没想到这些呢!” 连芳洲微笑道:“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 琴姑娘虽然不待见连芳洲,更不想见她,可是也心疼李赋啊!便也虚弱的喘息着道:“是啊,赋哥哥,你,你快去休息吧!不然阿琴心里头怎么过意的去呢!” 李赋见琴姑娘挣扎着要起来,急忙道:“你还没好,不要乱动!我去,去就是!” 琴姑娘暗淡无光泽的脸上漾出一抹亮色,嫣然微笑道:“那你就快去吧!” 总算,有这么一次,他听她的,而不是连芳洲说什么便听什么。 李赋出去了,连芳洲便上前询问她可好些了?早上想吃点什么? 琴姑娘眼睛一闭,竟背对着她睡了去,不予理会。 碧桃脸色一变,轻轻哼了一声,心里骂道:拿什么乔,不识好人心! 连芳洲也不生气,人家既然不领情,她也没有死缠硬贴上去的必要! 连芳洲便向丁香吩咐道:“好生伺候你家姑娘,我叫人去熬药,顺便煮点儿清粥,她若想吃别的,你再去说一声!碧桃,让春杏也回去歇歇,你留下帮忙!”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碧桃气鼓鼓的应了声“是!夫人!”搬了张凳子一边坐下,白了丁香一眼。 丁香气极,什么人啊这是,还照顾姑娘呢,这人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丁香赌气别过脸去,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是想想又不甘心!凭什么呀! 她猛的扭头瞪向碧桃哼道:“你是来照顾我家姑娘的吗?这么大喇喇的坐着像什么样,还不赶紧给我起来!” 碧桃眼睛一瞪就要回骂,到底不敢不听连芳洲的,遂忽的一笑,笑道:“丁香姐姐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方才我可是瞧见了,春杏姐姐在这儿留下不也坐着的吗?将军也没说不许呀!怎么到了丁香姐姐这里就挑出这么多的毛病来了?琴姑娘这会儿睡着又无事,若有事丁香姐姐尽管吩咐,我不会误了便是!” 丁香叫她堵得心里头更气,胸膈间隐隐有作痛的感觉。 不由轻轻啐道:“好个牙尖嘴利的,真是有什么样主子有什么样奴才!” 碧桃脸色一沉,挑眉讥诮道:“丁香姐姐倒是个好样的,这话你在我面前说算的了什么?又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当着将军的面说一遍去?你要是敢说,我碧桃服你是这个!” 碧桃说着冲丁香竖起大拇指,几乎比划到她脸上去。 言下之意你要是不敢去说,就是个孬种! “你!” 这话狠狠的戳中了丁香的死穴和痛处,想到那日在裕和县茶楼,在她们面前出的丑,不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口急速起伏两下,恼羞成怒低喝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碧桃见气到了她,心中越发乐开了怀,笑道:“丁香姐姐你是个聪明人,什么意思你会不明白?不明白你又何至于气成这样呢!” 634.第634章 拌嘴与偏颇 “你!”丁香直觉脑门一阵眩晕,气血直往头顶上冲,恨不得撕碎了碧桃,正待要骂到底忌讳李赋硬生生又忍下了,呸了一口哼道:“我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我不同你逞口舌之快!只有那没有教养的市井泼妇才嘴里缺德!” 碧桃“噗嗤”一笑,瞟了她一眼很是认真的道:“丁香姐姐你可太谦虚了!你口舌伶俐妹妹我是一直是很佩服的,我却不觉得你像市井泼妇呀!再说了,也不像啊,市井泼妇不是人人都做得的,就丁香姐姐你这小身板,打不了架的!” 丁香喘息着,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碧桃,连那一个气急败坏的“你”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是真的快要气炸了! “怎的这样吵?”背对着外边安睡的琴姑娘忽然虚弱出声,不满的道:“丁香,你怎么回事?” “姑娘!”丁香慌忙上前,委屈道:“奴婢是什么样的人、奴婢对姑娘的忠心更是天地可鉴!都怪这碧桃,明明知道姑娘您卧病在床,还要在这儿闹个不停,存心想气您!” “奴婢不敢!”碧桃愤愤说道。 这个丁香还真是不要脸,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如此颠倒黑白!真当自己这么好欺负吗? “你有什么不敢?哼,刚才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是谁!”丁香冷笑。 “你——” “住口!”琴姑娘声音一凛低喝道,也不知是呵斥丁香还是呵斥碧桃,冷冷的道:“吵得我心烦,出去!” 丁香得意哼了一声,睨了碧桃一眼叫道:“我们姑娘叫你出去呢?你聋了吗?” 碧桃口中一堵,下意识转头看向琴姑娘。 琴姑娘依然背对着外头一动不动,仿佛又睡着了似的,没了言语。 这真是—— 碧桃心中暗道:什么玩意儿,又不是我的正经主子,倒教训上我了! 丁香越发得了意,下巴一扬傲然道:“怎么?你还不出去?赖在这里做什么!还想气我们姑娘吗!” 碧桃冲她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迅速扭头对着床榻上的琴姑娘说道:“琴姑娘,既如此奴婢就在姑娘门口候着,倘若琴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奴婢!” 说毕,便往门外走去。 连芳洲叫她在这儿伺候着,她才不走呢!除非她自己的主子叫她走还差不多! 她就在门口守着,也省得丁香这不要脸的小蹄子说自家夫人的坏话! 琴姑娘和碧桃都没想到她会如此,一时皆怔。 琴姑娘心里隐隐的有些不舒服,她最近变得十分敏感,碧桃这话令她一下子便觉得她是存心跟她作对,是不听她的话。 可涵养使然,她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连门口也不让人家待吧! 倒是碧桃气不过,叫道:“在门口干什么?杵着当门神吶!赶紧滚开!” 碧桃理都懒得理她,脚步不停。 那琴姑娘偏颇成那样,她一开口八成又要挨骂,她傻了才开口呢! 有本事出来把自己赶走啊?晾她也没这个胆子! 也就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耀武扬威一下罢了! 丁香见她居然无视自己,气得跺脚厉声道:“你给我站住!” 碧桃倒真的听话站住了。 只是丁香还来不及得意,碧桃扭头笑吟吟的向她道:“丁香姐姐是记性不好还是脑子糊涂了啊?刚才还叫我赶紧滚呢,怎的又叫站住了?我可不敢站住,不然会挨骂的呢!” 说着,施施然的出去了。 把个丁香气得都没来得及开口。 片刻回过神来的丁香方吐了口气哼道:“这,这都什么人啊这!” “哼!”床榻上传来重重一哼。 丁香一惊,慌忙回头:“姑娘——” 只见琴姑娘睁着一双略显武神的眼眸,白着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眸底盛着满满的寒意,如数九寒天。 丁香想陪笑,可无论怎样努力,面皮仿佛被冻僵了似的硬是半点儿笑容也挤不出来。 在琴姑娘这样的冷厉得不带一丝烟火的目光下,丁香感觉自己整个人硬生生的矮了半截,几乎要卑微到尘埃里去,情不自禁的缩了缩头。 终于,她垂下头低低的道:“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一时冲动……不该跟那没教养的乡下贱丫头拌嘴……” 因为心虚,她的声音越说越渐渐的低了下去,到了最后已是含糊不清。 琴姑娘好看的眉心蹙了蹙,淡淡的道:“你也知道啊!” 丁香不怕她生气,就怕她不冷不热,“扑通”一下跪在床榻前,抬手轻轻扇了自己两个嘴巴,求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琴姑娘叹息般幽幽的道。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又闭上眼睛睡了。 丁香答应一声“是”,小心翼翼的起身,见她居然没有教训自己,忍不住心中更加不安,绞着手指纠结得不行。心里更是将碧桃,连带连芳洲、春杏骂了个遍。 中午的时候,大夫又来了,替琴姑娘把脉之后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李赋心中一紧,忙请了大夫外边说话。 那大夫说,这船上近水,既潮湿又容易受凉,不适合养病,得上岸找个客栈暂时住下。琴姑娘这种状况,至少得住上三四天好好的调养调养才行。 李赋二话不说,送走了大夫便让李四去订客栈,准备都搬到客栈去先住下。至于船上,则拜托船家先照看着,等琴姑娘病好了再赶路。 当然,耽搁的这些时日他会另外付银子给船家作为补偿。 谁知道,琴姑娘一听说要搬上岸住这么多天客栈才赶路,说什么也不肯去。 李赋费劲唇舌,连芳洲亦在旁好言劝解,她就是不肯。 坚称自己已经无碍了,可以立刻就上路。 为了证明给李赋看,还非要强撑着起来,结果自然是头晕眼花“哎哟”一声轻呼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李赋恼了,沉着脸低声呵斥她胡闹,让她老老实实的待着养病,不要逞强。 琴姑娘当场小脸一白,委屈得眼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索性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直说自己连累了赋哥哥,愧疚无比。 仍旧不肯下船,说是一路上只要按时吃药,在船上一样可以调养,这样还不用耽误行程云云。 尽管李赋一再安慰她说不差这几天功夫,但她就是固执的不肯。 635.第635章 分开启程 结果弄到最后,李赋和连芳洲相对瞪眼,皆是没辙。 连芳洲便叹道:“要不这样吧!夫君,你先行进京,我们留下来陪着阿琴,我会好好照顾她,等她的病养好了我们再启程。你们看这样如何?” 李赋蹙眉,他不太愿意。毕竟,这是连芳洲第一次进京。 他还没开口,琴姑娘面有松动,看了连芳洲一眼迟疑道:“这,会不会太麻烦连姐姐了……“ “你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连芳洲一笑,向李赋笑道:“就这样吧!今儿咱们搬去客栈,明儿一早你先行进京!放心,我会照顾好阿琴的!” 李赋满肚子的话生生被堵住,面对目光殷殷的两人,只得无奈默认。 回到房间,李赋便一把拉住连芳洲皱眉道:“阿琴病糊涂了,你怎么也跟着她糊涂,你们两个留下,我怎么放心的下!” 连芳洲心中一暖,含笑看他,轻轻往他怀中靠去,抱着他坚韧修长的腰身微笑道:“阿琴都那样了,你何必还和她争执呢?见她那样难受,咱们心里也不好受不是?况且,她那样坚持,咱们也未必说得动她啊!就算强行将她搬去客栈你也留下,可她心里存了事儿,一急起来,这病岂不是好得更慢?没准心情不好还会添出其他的病症来呢!到时候,咱们又该内疚了!她也是一片好心啊,你也别生气了!我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又有春杏碧桃、李四王五他们跟着,船家也是方晴表姐他们帮忙找来的,皆是靠得住的人,你尽管放心走吧!” 李赋怔了怔,半响无奈笑叹道:“好话都叫你说尽了,我还能再说什么?” 连芳洲咯咯一笑,柔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这就搬去客栈,顺便这会儿在这码头打听打听北上的船,明儿你好——” 李赋摆摆手,道:“我就不坐船了,明天骑马走陆路!你不用为我操心,我走之后,辛苦你了!” 连芳洲展颜笑道:“我哪里有这么娇气?再说了不是有碧桃他们嘛!” 李赋笑笑,道:“不一样的,你事事要操心,怎不辛苦?” 说着语气转柔,轻叹道:“都是因为我——” “别!”连芳洲纤细白皙的小手轻轻的挡住了他的嘴唇不许他说,柔声笑道:“你是我的夫君,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这样同我见外,就不怕我伤心难过吗!” 说着还委屈得吸了吸鼻子。 李赋一笑,不由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低头在她脸颊上、唇上连连亲吻了好几下,笑道:“好,好,我不说便是!我在京城里等着你,到时再好好的补偿你。” 连芳洲“噗嗤”一笑嗔他一眼,想起明日就要别离,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的心情低落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上京城,而且,还是跟丈夫第一次上婆家,说一点儿也不紧张那是假的! 如果有他相陪,也有个依靠,独自上路,心里总有那么点儿——空落落的。 连芳洲掐断自己的思绪,笑道:“路上照顾好自己,该歇下的时候便歇下,不要贪图赶路。” “放心!”李赋笑道:“你也照顾好自己。阿琴那里,你也多用点心!我先回去也好,回去同叔婶他们先说一声,等你到了也方便些!” 但愿如此! 连芳洲笑着点头“恩”了一声。 找好客栈,一行人很快便搬了进去。 李赋做好了各种安排,又交代安慰了琴姑娘一番,方才作罢。 这一番忙碌下来,天已经黑了。 琴姑娘依然躺在床榻上没有起来,她那边有丁香春杏她们照顾着,连芳洲和李赋去看了一回便回房了。 离别的情绪在二人之间不知不觉就浓了起来,两人在房间里说着话,那话仿佛越说越多,越说越停不下来似的。 上了床安置,李赋忽然一把抱住身边的女子压了下去,深深一吻后喘息着在她耳畔低低道:“娘子,不要害怕,我会在京城中等你,那也是我们的家……” “嗡”的一声,连芳洲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坍塌,她伸手紧紧的抱着他,紧紧的与他相贴,贴在他的身上不肯放开…… 第二天早饭过后,李赋便辞别了琴姑娘和连芳洲一人上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中,连芳洲一阵恍惚,只觉心中也随之空了一块。 出了半响神,连芳洲轻轻一叹,打起精神叫人去请大夫,又去看了琴姑娘一回。 李赋走了,琴姑娘的心情也很不好,她原本就不待见连芳洲,这时候没了李赋在旁边,就更怠慢了,只冷淡的随意同她敷衍几句,便显出些不耐的神情来表示要休息了。 连芳洲便笑着告辞,对她的态度并不在意。 若不是看在自家男人的面子上,她才没功夫搭理她呢!她有什么值得自己搭理的? 既然是看在自家男人的面子才留下来,那么她的态度对她来说就什么也不是! 不觉一晃便过去了三天,其中还下了一天雨,连芳洲忍不住越发的思念起李赋来,虽然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又身体健壮会武,依然止不住的担心他会淋雨受凉,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琴姑娘的病并不见好,反反复复的折腾,叫人忍不住心里焦急。 这日,春杏从外头进来,脚步轻盈走到连芳洲身边,低声道:“夫人,奴婢有话要说。奴婢方才正要去琴姑娘那里将药碗取回来,却发现,发现丁香端了药碗拿出去倒在了墙根下的花丛里。夫人,琴姑娘她这是什么意思……” 连芳洲心中一跳,忙道:“你看清楚了?丁香倒的真是琴姑娘的药?”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撒谎!”春杏忙道:“她离开后,奴婢特特过去看了,地上还有药汁呢,味道也没错,而且看样子这两天倒了不止一次!” 连芳洲脸色变了变,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什么都别说,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每日仍旧按时送药过去!对了,跟碧桃打个招呼,省得万一她也发现了没准儿要咋呼起来。” 636.第636章 偷偷把药倒了 “是……”春杏一怔,没想到连芳洲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反应如此平静平淡,忍不住又道:“夫人,难道您,您不生气吗?琴姑娘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连芳洲笑了起来,笑道:“那你说说看,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呢?” 春杏想了想,摇摇头道:“奴婢不知道,不过,奴婢觉得她肯定没安好心就是了!哪有人病了不肯吃药的?难不成她怀疑咱们在药中动手脚?这也太——” 春杏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十之七八是猜对了,不然,还能是怎样呢? 她忍不住生气道:“夫人这么关心她、奴婢们天天为她熬药,不敢懈怠半分,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想!可她倘若信不过奴婢们,直说了便是,何苦如此糟蹋人!” 连芳洲却觉得不会是这样,琴姑娘是个聪明人,倘若她害怕自己害她,就不会让李赋先走而是自己留下来照顾她了。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通她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病着很好玩儿吗? 若说是为了折腾自己、让自己不得清闲,可是,自己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又不需要亲自照顾她,便是守夜都不必轮上自己! 难道说,是装病? 可一来看着不像,二来,目的何在? 难不成想支开李赋好对付自己? 连芳洲自嘲笑笑摇了摇头,琴姑娘虽然讨厌自己,但她看得出来,她还没有这么歹毒。 连芳洲便笑道:“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迟早都会露出来!这些日子你们就辛苦些,仍旧仔细照料着她,不可懈怠,暗地里打起精神多用心,看住她们主仆两个!” 眼下也只有如此。 春杏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奴婢会的!顺便给李四、王五也说一声吧,让他们盯着外头,看看丁香有没有出门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来找她!” “恩,你去安排吧!”连芳洲赞许的冲她一笑。 这位琴姑娘,还真是叫人不省心呢! 连芳洲唇角勾了勾,淡淡一笑。 不管她目的何在,走着瞧便是,也许这便是二人的第一次交锋吧?她也想看看她究竟有几斤几两呢! 拖了六七天,琴姑娘的病才渐渐好转,又过了两天,方痊愈上路。 一行人仍旧坐船,沿着运河北上。 没了李赋在旁,连芳洲多少觉得有些无趣,不过她并不是那种以男人为天、为男人而活的女人,没了他在旁,倒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的寻思寻思、琢磨琢磨上京之后的打算,包括可能遇到的麻烦该如何应付。 每日里上午、下午、晚上各花一个时辰将春杏四人召集起来,细细的教导一番。 日子过得也很充实。 琴姑娘主仆则比李赋在的时候似乎要欢喜多了,至少吃饭的时候主仆俩也肯出来了,而不是像从前避在房间里。 明显的,琴姑娘对连芳洲的态度也友好了许多,时不时肯来寻她说话消遣,颇显两份容光焕发,一扫之前的清愁不胜。 连芳洲可不认为她是感激自己对她的照顾才会如此——否则就不会悄悄把药倒掉了。 百思之下,连芳洲顿时了然。八成是因为李赋离开了自己,所以她心情很好吧! 越想越觉得除此之外再无他由,连芳洲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这日上午,船只终于缓缓的靠近了通州码头,这就是运河的终点站了。 从这里下船乘车,小半个时辰便能进京城。 作为北方最大的、天子脚下的大运河码头,通州码头比别处的码头更大、更繁华热闹。 这一路上连芳洲一行人停靠了无数个码头,可是乍然看到这通州码头,依然忍不住心中一震。 但见水中停满大大小小的船只,岸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店铺林立,酒旗招展,到处可见忙忙碌碌卸货上货的搬运工,空地上堆满大堆大堆的各种货物,工人们忙碌不停…… 碧桃眼睛眨了眨,忍不住脱口感慨道:“这京城的码头,好大、好多人啊!”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冷笑:“土包子!” 不用看,也知道是丁香。 碧桃回头,冲她嘻嘻一笑,说道:“委屈丁香姐姐了,跟我这个土包子乘了一路的船!好在到了京城,姐姐回姐姐的家,也用不着再看见我这个土包子了!省得污了姐姐的眼呢!” 说着又是一笑,便拎着行李走开了。 丁香先是怔了怔,等回过神来不由大怒,臊得脸上通红,跺脚恨恨哼了一声,自去搀扶琴姑娘不提。 什么回她的家?她家姑娘还不也住在李府上? 将军纵然待姑娘不薄,可是从身份来说,姑娘是将军奶娘的女儿,其实也是个下人,那么自己呢,就是下人的下人。 而那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却是将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比自己高了老大一截! 丁香气闷无比,不知在心里说了多少句“走着瞧!”借以安慰。 连芳洲一行人带的行李很是精简,很快便全部下到了码头上。 如同别处一样,立即便涌了上来好些揽客雇车的伙计车夫。 丁香气势十足,三言两语便将那些人都打发了。 那些人听她一口京味儿十足的本地话,又说府上有马车来接,便不敢造次识趣退开。 京城中富贵人家多的是,在码头上混的见得世面也多,更不敢轻易得罪人。不然一不留神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小命丢了还稀里糊涂呢!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李赋,连芳洲便猜测他多半是有事耽搁了。 毕竟他失踪这么久,这一回京不知多少要紧事情要忙呢!如何能够脱得开身?这却不能怪他。 连芳洲心里正这么想着,琴姑娘已向她笑着解释道:“赋哥哥刚回京,一定有许多要紧公务要忙,今儿恐怕是没空来接咱们了,连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生气、不要怪赋哥哥!毕竟,公务要紧,耽搁不得的!” 637.第637章 接人的周嬷嬷 “……”连芳洲差点儿想要破口大骂,或者狠狠的刺琴姑娘几句。 她替李赋向她解释?这算怎么回事! 李赋名正言顺是她连芳洲的丈夫好不好?要解释也该是她来解释吧! 春杏、李四等脸色也微微一变,各人心中大感不平。 连芳洲淡淡笑道:“说的是,这到了京城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琴姑娘看我们该怎么办?” 琴姑娘心中没来由生出几分高她一等的自豪感,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在这京城里,自己比她要懂得多! 琴姑娘想了想,便笑道:“赋哥哥虽然没来,我想一定会派人来接咱们的,咱们不如等等吧!” 连芳洲却笑道:“我看还是不等了吧!夫君他若派人来,必定是个妥当人,怎么可能不盯着靠岸船只?咱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想必是没人了!夫君忙于公务,不记得这点小事也是有的,咱们就别等了,还是自己回去吧!否则过后他知道咱们在这儿干等,会内疚的!” 连芳洲说着,便吩咐李四去叫车。 琴姑娘见连芳洲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着答应了。 码头上车子多的是,很快李四便叫了两辆车过来。 讲好了价钱,连芳洲便笑着叫人将行李搬运上车。 谁知,这边正搬着行李,忽然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又惊又喜的笑着叫道:“哎呀,琴姑娘!这不是琴姑娘吗!你们已经到了啊!” 众人一滞,回头便看见三四个婆子丫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前头一人穿着墨绿绣番莲花缠枝暗纹褙子、浅紫色水纹百褶长裙的中年妇人,容长脸,五官分明,浓眉长眼,梳着扁平发髻,插戴银钗绢花,说起话来眉眼上挑,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 琴姑娘眼睛亮了亮,笑着叫了声“周嬷嬷!”,便向连芳洲介绍她:“这是李府上周管家的媳妇周娘子,管着内宅事务。没想到是周嬷嬷来接我们!周嬷嬷,这位是,赋哥哥在外头娶的妻子,连夫人。” 那周嬷嬷忙上前冲连芳洲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笑道:“老奴见过三少夫人!二夫人早想着三少夫人这几日就要到了,这不,这些天命老奴带着人一直守在这儿呢!可巧今儿总算没白来,接到三少夫人您了!” 连芳洲笑了笑,这番话,听着可真有意思呢! 她是李赋的妻子,这周嬷嬷却是半个字也没提到李赋,反而说起什么二夫人,想来这二夫人就是李赋的二婶了。 可巧今日没白来?呵呵,这是在怨她吗?怨她连累她白来了好几日! 而且,他们一行人在这码头上等了这么久,她们都没过来,偏偏李四叫了车来,正要上车,她们就来了! 若说这是巧合,连芳洲是不会相信的! 她们分明就是在一旁躲着瞧热闹,想看她们尴尬出丑呢! 见她们找了车来,生怕她们自己回去到时候在李赋那里交不了差,这才不得不过来了! 既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试探她,那她是不是应该好好的配合一番呢?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准备? 连芳洲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笑道:“周嬷嬷是吗?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们这,呵呵,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懂……” 周嬷嬷暗暗留心,冷眼瞧着,见连芳洲模样儿生的不错,但说话的时候怯意显露,下意识的带着一股小心翼翼,心中不由暗暗嗤笑,鄙夷道:怪道是乡下来的,果然上不得台盘!就这种样,连我们府上三等丫头也不如!将军若不是失忆了,怎么可能会娶这种女人!她倒是命好,白白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否则的话,哼,这辈子她也没福气到这天子脚下来转一圈见世面呢! 周嬷嬷笑笑,连一句敷衍的“不麻烦!”都不说,反而正大光明的将连芳洲从头到脚的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拍手嘻嘻的笑道:“三少夫人真好个标志的模样儿!身段也好!怨不得三少爷会娶了您呢!您和三少爷,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儿!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呵呵呵!” 说着这话,一边拿眼角飞了琴姑娘一眼,看到琴姑娘的脸上一僵,咬了咬唇,周嬷嬷笑得就更欢畅了,眼角堆满细细的鱼尾纹。 “周嬷嬷说笑了,”连芳洲低头局促的绞着手帕,勉强笑了笑,显得极不好意思。 那畏畏缩缩的样子看得周嬷嬷和那几个丫鬟婆子更是鄙夷不已。 “这儿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府吧!”琴姑娘笑笑说道。 “对、对!瞧老婆子这记性!”周嬷嬷恍然大悟一拍脑门,笑道:“老婆子一见三少夫人这般出众的人才便止不住的心里头喜欢,忍不住多嘴多说了几句,该打该打!三少夫人,快请上车吧!二夫人在府中还等着呢!琴姑娘,你也请吧!” 连芳洲听得忍不住心里暗翻白眼,这老货可真是没脸没皮,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算个什么东西?什么叫她见了心里头喜欢?呸!这话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能说的吗! 还有那琴姑娘,连芳洲不由心中轻叹,看来这琴姑娘在李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单看周嬷嬷如此态度就知道了! “好,那就回去!”连芳洲连忙点头,周嬷嬷说什么她便答应什么,毫无主张。 一边说,一边抬脚就往自己命李四去叫来的马车走去。 “三少夫人!三少夫人!”周嬷嬷心中正在各种鄙夷各种嘲讽,见连芳洲风风火火丝毫不端庄的往哪叫来的马车走去,慌忙上前叫道:“三少夫人!不是那里!咱们府上的马车在那边!” 连芳洲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大约隔着有一二百米的地方停着两辆马车。 她不禁心中冷笑,还真的是不把她当回事儿呢! 来码头接她这个三少夫人,却将马车停得老远,还得她自己走过去、还得她带来的下人们自己把行李搬过去! 这京城里的人果然不一样啊,一个个这心思使的,莫非都长了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肝吗! 李赋那家伙! 唉,也难怪,他一个大男人,之前又长年在边关,哪里会懂得后宅阴私? 638.第638章 主仆有别 这琴姑娘想来是个忍辱负重的主儿,为了不让他操心,这些事情应该都没有同他说过。 所以,这周嬷嬷才敢如此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三少夫人,咱们过去吧!”周嬷嬷笑吟吟的向连芳洲道,自然而然转身便走。 依着连芳洲给她的印象,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连芳洲会跟上她的。 谁知道,连芳洲没有动。 春杏、碧桃等也都没有动。 琴姑娘原本要走,见连芳洲主仆都不动,想了想,便也站着不动。 她虽然并不有多了解连芳洲,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却知道连芳洲绝对不是个遇事一味吃亏的主儿。 方才连芳洲的表现令她大感意外,这会儿的才算正常。 琴姑娘心下也有几分好奇和兴奋,她也想看看,连芳洲究竟要干什么! 那周嬷嬷仗着二夫人的势平日里耀武扬威,没少给她添堵,这回碰个钉子也添一回堵,她是乐见其成的。 周嬷嬷几个走了有十来步才发现连芳洲一行人没有跟上。 周嬷嬷停下脚步,不由蹙了蹙眉。 她三步五步来到连芳洲的面前,有些不耐的说道:“三少夫人,快些跟老奴走吧!二夫人她们还等着呢!三少夫人一路劳顿,回去了也好歇一歇!” “多谢周嬷嬷为我着想!”连芳洲冲她感激的笑笑,却是道:“可是,这两辆马车我们已经叫上了,这要是不坐多不好意思呀!毕竟人家赶车的也不容易!我这心里头会不安的!那边的车你们坐就好了,呵呵,我们还是坐这个吧!我瞧这车也挺好的呢!” 周嬷嬷脸上鄙夷的神色更深,心道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那样的马车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坐过,便是我们府上的大丫头有事儿出去都不会乘坐,她倒好——呵呵! 要是平日,她想坐就坐,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哪怕她走路都无所谓! 可是今天自己是奉了二夫人的命令来接人的,倘若让她乘坐了叫来的马车,自己几个下人反倒乘坐着府里的马车,外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二夫人? 还有三少爷呢,如今连二老爷、二夫人他们都要顾忌他几分,不管他对他这乡下来的妻子有没有感情,怠慢了她便是伤了他的面子,到时候他岂能不恼? 不用想也知道,到时候二夫人必定会拿自己出来开刀给他一个交代,也是做给外边人看! 周嬷嬷不由在心中暗骂连芳洲不知好歹,专会惹事儿! “哎呀三少夫人,你就听老奴的吧!”周嬷嬷认定连芳洲好欺负,加上心里头有了气,便不耐烦道:“那种马车怎么是三少夫人您乘坐的?您是有身份的人!快跟老奴来吧!” “可是——”连芳洲很认真的倔强道:“我看没有什么不同嘛,这样的车已经很好了啊!而且,叫了来又不坐,耽搁了人家生意,我心里可过意不去呢!我就坐这个!你们去,你们快去吧!不用客气的!” 这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好不好! 周嬷嬷气得两边太阳穴突突的跳,这个乡下女人怎么脾气上来了这么死倔呢! “三少夫人……” 周嬷嬷苦口婆心,费劲唇舌,连芳洲就是不肯,而且理直气壮:她是真的觉得这样做怪不好意思的啊!她真的会过意不去啊! 真是小家子气! 周嬷嬷忍不住又在心里头暗骂。区区一个赶车讨生活的车夫,算什么东西?让他滚他还敢说什么不成?偏这乡下来的女人啰里啰嗦一大堆毛病! 可周嬷嬷心里就算再生气,连芳洲到底是主子,她到底还得称她一声“三少夫人!”,她不肯走,她还能用绳子把她绑起来带走不成! 万般无奈之下,周嬷嬷只得道:“三少夫人既这么说,把银子付给他便是,还请三少夫人仍旧坐我们府上自己的马车吧!要不然会叫人笑话的!这里是京城,规矩多,讲究也多!” 连芳洲想了想,不觉冲周嬷嬷感激赞赏的一笑,笑道:“哎呀,还是周嬷嬷你聪明,想到了这么好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两位车夫一人七两银子,嬷嬷请吧!” “……”周嬷嬷只觉得嘴里发苦,一人七两银子,两人就是十四两,这是叫她来出吗? 罢了!回去再向二夫人禀报吧! 来了个傻吧拉几好摆布掌控的三少夫人,说不定二夫人一高兴就会重赏自己! 这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了! “三少夫人客气了!”周嬷嬷没奈何,沉着脸付了钱,打发了两位车夫。 丁香有点儿瞠目结舌,瞟了连芳洲一眼,目光有点儿复杂。 这些年来,周嬷嬷何尝向外掏过半分银子?平日里姑娘不得不拿银子、买东西的讨好她,她还一副趾高气昂、爱答不理的样呢! 没想到这连芳洲与她初初见面,就逼得她主动掏了十几两银子…… 这下子可以走了吧? 付了银子,周嬷嬷下意识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向连芳洲道:“三少夫人,跟老奴过去吧!” 连芳洲却又看了她一眼,然后疑惑的说道:“为什么要我过去而不是叫马车过来呢?我们村那王财主,那回我进城赶集,看见一处酒楼前他就在哪等着,叫个跑腿的小厮去唤自家马车过来,还说他是主子,当然得要下人就着他,这个叫做,主仆有别!怎么这京城里——难道不是这样吗?等我见了李赋,我问问他去!” “三少夫人!三少夫人!”周嬷嬷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心脏狂跳,一下子令她竟说不出话来。 这个乡下女人,言行粗鲁不堪,白痴一个什么也不懂,可偏偏这理儿却叫她给挑到了! 还主仆有别!她竟然还懂得主仆有别! 她忙陪笑道:“都是老奴糊涂!老奴一看到三少夫人,就欢喜得什么都忘记了!若不是三少夫人提醒,差点儿就做了糊涂事!老奴真是该打、该打!些许小事儿,三少夫人就别跟三少爷说了,三少爷那是做大事的人,哪里耐烦听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儿呢!” 639.第639章 正门在哪儿 她说着沉下脸一瞪跟来的一名粗使丫鬟,骂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叫老六他们把马车赶过来!一个个没眼力劲儿的,什么都要我操心,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骂的那丫头赶紧去了。 连芳洲心中这才舒畅了些,暗自好笑,面上却露出几许局促,有些不安的绞着手帕向周嬷嬷笑道:“这,这可真叫人过意不去呢!是不是我不该那么说啊……” 周嬷嬷心里冷哼,心道知道过意不去你还多嘴? 嘴里却笑道:“没有的事儿!三少夫人您说的太对了!主仆有别!您是主子,本来就该如此!” “哦!那我就放心了!”连芳洲如释重负,一脸轻松下来,眼眸明亮的笑道:“原来这京城里的规矩跟我们乡下差不多啊!我这心里可有底了!” 周嬷嬷嘴角抽了抽,勾出一抹冷笑,只做没听见。 她才不会好心去提醒她呢!巴不得她这么认为,再在这上边狠狠的摔几个跟头! 琴姑娘不经意瞟了连芳洲一眼,对她装傻的行为颇为不屑:好好的三少夫人,赋哥哥名正言顺的妻子,何至于要如此? 琴姑娘不由心中暗叹,人比人气死人呀!她没有她那样的身份,这才不得不忍气吞声,受许多的暗气,可这连芳洲,好端端的一个正妻,愣是叫她当成了这样! 真丢赋哥哥的脸! 闹了这么半响,马车总算是来了,连芳洲带着春杏、碧桃,和琴姑娘主仆一辆,周嬷嬷等一辆,李四和王五挨着车夫坐在外头,还有三四个骑着马一旁跟护着的家丁,一行离开通州码头,往京城里驶去。 马车大约行驶了三刻钟,便进了京城。 再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下,这该是到了。 尽管已经做了很多次心理准备,连芳洲心中仍是一紧: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啊! 不,不是!李赋同她说过的,李家大房、二房早就已经分了家的,这儿是他二叔二婶的家,因为他在京城待的时间短,所以就一直住在这里,其实这也不是他的家。 如今他娶了妻,她来了,自然会想法子搬出去的。 “三少夫人,到家了!快请下车吧!“ 周嬷嬷笑吟吟的上前,打起车帘,请连芳洲主仆几个下车。 几人下了车,四下一望,胡同悠长,铺着大块大块平坦的青石板。 眼前是一处用青砖高高砌起的院墙,一道两扇开的门紧闭着,鸦雀无声,很是冷清。 周嬷嬷正吩咐人上前叫门,连芳洲忽然出声:“慢着!” 周嬷嬷心里“咯噔”一下:这又要闹哪样! 没来由的,她的头皮有点儿发麻,下意识的竟有些怕起连芳洲来。 当然,她自己是完全没意识到的。她怎么可能会怕这么一个土得不能再土的乡下蠢人呢! “三少夫人,咱们到家了呢!”周嬷嬷笑道:“有什么事儿进去再说吧!” 连芳洲一本正经的细细看了看那门,然后用十分肯定而且正经的语气向周嬷嬷道:“据我看来,这里一定是侧门,不是大门!我们那里王财主家的大门都比这个要大、要好得多呢!不过他家的侧门没有这个好!” “……”周嬷嬷又有一种憋屈的、无语凝噎的感觉,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缓过神来,周嬷嬷努力的扯出一丝笑容,说道:“是,这里是侧门——” “我可不能走侧门!”连芳洲不等她说完便连连摇手,睁大眼睛一脸的凛然正经,大呼小叫的道:“很不吉利的!我第一次回自个的家,怎么能走侧门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大门在哪里?快带我去!” “……”周嬷嬷目瞪口呆。 什么乱七八糟的吉利不吉利她不懂,可是,二夫人的意思她却懂。 二夫人是要给这位三少夫人一个下马威,让她今后不敢不听话、不敢作对。 如果将三少夫人领到正门去,二夫人那里要如何交代?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要她还有什么用?府里那些人怎么看她? 是的,简单。 在见到连芳洲之前,甚至此刻之前,她也觉得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个三少夫人根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说她懂吧,明明傻呆傻呆的,言行也那么粗鲁!说她不懂吧,说出来的话叫人根本没法儿反驳! 她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直白、能不能稍微含蓄一点啊! 她这样直白的说话,叫她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啊! 周嬷嬷的脸色十分难看,连芳洲却是神经大条的根本没有看见,又在一旁大呼小叫的催促:“周嬷嬷!这都到家门口了你还愣着做啥呀?快点带路啊!李赋在不在府中?我好久都没见他了呢!” 周嬷嬷脸颊肌肉狠狠的抽了两下,认命的陪笑道:“三少夫人请上车,老奴这就带您去正门处……” 罢了!天塌下来还有二夫人顶着呢! 这个三少夫人虽然蠢了点、笨了点,较起真来却是顽固得像头驴子,谁也说不动的! 她既然认定了从侧门进不吉利,只怕自己即便说破嘴皮子她也不会从这儿进得。 万一事后再向三少爷告上一状,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哎!好勒!”连芳洲笑眯眯的重新上车,春杏等也跟了上去。 丁香那已经深受打击的心又挨了重重一击,她已经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百感交集! 自家姑娘哪一次回来不是走的侧门?什么时候走过正门?这破天荒的一次,却是托了那连芳洲的福…… 周嬷嬷眼见她们都上了车,向一名婆子小声吩咐了什么,那婆子点点头,默默的退在一旁。 等马车离开后,立刻彭彭的敲起那扇侧门来,门开之后,便闪身进去,朝二夫人院子飞奔去了。 出了巷子,绕了个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正门前。 门楼高大,前方一大片平坦的空地,门口一左一右还各蹲着一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正门嘛! 640.第640章 漂亮丫鬟 想让自己堂堂李家长房的嫡出儿媳妇头一回上李家的门却从一个小小的偏门进,欺负自己什么也不懂吗? 她也真是做得出来! 周嬷嬷不等吩咐,便上前敲门吩咐了门房,门房瞧了一眼连芳洲等人,便有人飞奔而去,想来是去禀报那二夫人的。 “三少夫人,请吧!”周嬷嬷笑着为连芳洲领路。 连芳洲满脸止不住的欢喜与惊赞神情,高高兴兴的答应一声,便带着碧桃等跟着周嬷嬷走了进去。 琴姑娘主仆落后几步,她目光复杂的瞟了连芳洲一眼,也低头垂眸跟了上去。 此刻,她的心情十分矛盾。 一方面,她巴不得二夫人她们刁难连芳洲,狠狠的给她苦头吃,也好出了心头这口郁闷的气;另一方面,连芳洲到底是赋哥哥的妻子,她丢了脸面叫人笑话,赋哥哥同样会面上无光…… 纠结了一路一直到了住的院子,琴姑娘还没有纠结出个结果来。 这是一处位置不错,也很宽敞带着小跨院的院落。 是这边府上拨给李赋住的。琴姑娘作为李赋奶娘的女儿,也一直住在这儿的小跨院中。 “对了,周嬷嬷啊,你先别走,等下我歇歇腿该去拜访拜访二夫人她们!二夫人是长辈嘛,这点礼数我还是懂的!”院子门口,连芳洲大模大样的说道,好像她真的很懂礼数似的。 周嬷嬷瞧得牙酸,不冷不热的假笑道:“哎呦三少夫人,您的确真是懂礼数,二夫人一定会很欣慰的!那个,老奴还得赶着去二夫人那边回话呢,这院子里下人多的是,不拘谁领三少夫人过去都一样的!呵呵,老奴就先告辞了!” 说毕,根本不给连芳洲拒绝的机会,周嬷嬷转身就快步走了。 哼,这回了府上就是她的地盘,一个小小的三少夫人算的了什么? 春杏、碧桃看得暗气,连芳洲无所谓的耸耸肩,笑眯眯道:“哎,周嬷嬷可真是够忙的,大忙人啊!算了,咱们先进去吧,等下叫别人领去也一样的!” 过了穿堂,是一处四四方方铺着青砖的天井,两边摆放着几个巨大的花盆,栽植着些石榴、玉兰等,枝繁叶茂,是这院子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天井的那头,便是一排五开间两进的正房,中间高两边低。 这整个院落,干净得透着寂寥与冷清。 可见这里的主人其实并不常住这儿,连点儿人气都没有。 然而,连芳洲很快就发现她想错了。 因为,很快从那几间正房里便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五六个穿红着绿的漂亮丫头。 一个个纤腰盈盈,面容姣好,发髻也梳得很讲究,身上穿的裙衫,那料子轻软鲜亮,看上去比连芳洲此刻穿着的还要好。 春杏、碧桃脸色一变,连芳洲的瞳孔也是一缩。 连芳洲不由咬了咬牙,心里头一阵憋屈与烦躁,暗骂一声:李赋你个混蛋! 尽管她不相信李赋同这几个漂亮丫头之间有什么,尽管她也猜测这些人必定是那个二婶二夫人派人放进来故意给她添堵的,可是—— 他就不会拒绝吗! 他竟然就接受了!是不是心里还觉着几个美貌丫鬟放在身边看着很赏心悦目啊! 这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落后连芳洲两步的琴姑娘将连芳洲眸底那愠怒纠结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她知道连芳洲一定是想歪了,她很想出声为赋哥哥辩白解释。 赋哥哥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他回来的少,回来后就是整天忙着,经常住在城外西山的军营里,住在这儿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而且,他也不要丫鬟伺候,生活起居向来是自己打理的,这个院子里除了自己主仆两个,就只有另外三个粗使洒扫的丫头。 很明显,这几个穿得跟花蝴蝶似的漂亮丫头,是最近才放进来的!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琴姑娘最终并没有跟连芳洲解释,而是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我先去收拾一下,等会儿与连姐姐一块儿去见过二夫人!” 说毕带着丁香便走了,将眼前的漂亮丫头们丢给连芳洲去烦。 那几个漂亮丫头看到连芳洲等进来,一下子也愣住了,站在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偷偷的打量慢慢走过来的连芳洲主仆,窃窃私语。 却没有一个主动迎上前来,也没有人同她们打招呼。 “真是——” 碧桃气愤不已,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春杏轻轻的扯了扯袖子。 她看过去,春杏冲她使了个眼色,碧桃咬咬唇轻哼一声,只得狠狠的忍下心头的恶气,一声不响、眉眼低垂的跟在连芳洲身后。 这一路上夫人都在做戏,春杏提醒的对,她们不能坏了夫人的事儿。 连芳洲脚步未停,走到廊下,直接变踏上台阶,朝那屋子里走去,目光扫过那几个漂亮丫鬟,顿时露出几分羡慕赞美的神色,还冲她们友好的笑了笑。 几个丫头的心不约而同的一松。 一名穿着水红绣桃花花褙子、白绫长裙,鹅蛋脸、大眼睛的漂亮丫鬟突然“哎”了一声上前拦住了连芳洲,打量她一眼,很是客气的问道:“请问这位夫人是——” 岂有此理! 碧桃终于恼了,狠狠瞪那丫鬟喝道:“大胆!这是三少夫人,你也敢拦?” “谁?三少夫人!”那丫鬟眼睛睁得老大,满脸的不敢置信,结结巴巴道:“真、真是、三少夫人?” 其实,她们如何真的不知道来的就是三少夫人?不过做做戏罢了! 其余几个丫鬟也轻轻重重的惊讶的抽气起来,纷纷低声议论:“真的是三少夫人吗?”、“怎么连个领路的都没有!”、“这穿戴——”、“……” 连芳洲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粗鲁,对她们的议论丝毫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道:“我当然就是三少夫人,如假包换!这种事儿谁敢乱来啊!你们,都是这家里的下人吗?哎,穿得可真好!还有这皮肤,细皮嫩肉的,哪儿是能干活的人呢!要是磕着碰着弄坏了,我瞧了都心疼呢!” “……”众丫鬟偷偷相互交换个眼色,有种无语凝噎的感觉。 跟这三少夫人说话,真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她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641.第641章 无视 连芳洲也不叫她们伺候,一边笑眯眯的絮絮叨叨,一边走进屋里去。 春杏和碧桃一人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袱,眉眼低垂的也跟了进去。 丢下众丫头在廊上面面相觑。 不知谁“噗嗤”一笑,众人忍不住都掩口“嘻嘻”、“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三少夫人还用得着她们来羞辱吗?她自己那模样、那做派,已是自己把自己羞辱得没边儿了。 “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分了!”碧桃恼火至极垮着脸。 春杏瞟了连芳洲一眼,亦轻叹道:“这京城里的大户人家,真正眼睛长在头顶上,嘴里不见一个脏字,甚至连态度都是谦卑的,可是——却比乡下妇人撒泼大骂还要叫人心里憋屈得慌!” 碧桃一拍手,笑道:“就是!比乔氏还要叫人讨厌!春杏姐姐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 春杏和连芳洲不由都笑了起来,春杏又叹道:“夫人,这往后的日子——” 连芳洲抬手止了她的话,淡淡笑道:“这种日子不会有多久的!” 春杏和碧桃都很信任她,闻言眼眸齐齐一亮答应一声,心中有了期盼,也觉得好过多了。 连芳洲打量打量这屋子,陈设摆设简单大方,没有多少装饰的金玉瓷器书画等物,一壁长案上放着的一对宝石红多子多福宝瓶显得格外耀眼,同这屋子里的摆设有点儿格格不入。 想必,这是为了要个好彩头,李赋才允许它们存在的吧! 不过这么一搭配,很是格格不入。 这家伙料想也没心思注意这些,要不然就是品味实在差劲得可以。 连芳洲来到卧室,便命春杏、碧桃将行李安置好,指了指外边一间小隔断,说道:“你们两个暂时就住在那里!这些日子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同我说,别觉着生怕给我惹麻烦隐瞒什么!” 让她二人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放心些,那二夫人对自己再怎么样也不敢随意害了自己,但对春杏她们就不好说了。 春杏碧桃齐齐答应着。 碧桃出去转身又回来,向连芳洲道:“夫人,那外间好像已经有人住着了,铺盖都在呢,奴婢——” 连芳洲朝门口方向瞟了一眼,不由心中暗恼:李赋那个混蛋,怎么能让这些丫鬟住的离卧室这么近?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把她们的铺盖收拾了给我放外边客厅去!就说本夫人惯了要你们伺候,她们不服来找本夫人理论!” “是,夫人!”碧桃巴不得这一声,响亮的答应,立刻兴冲冲的就去了。 连芳洲瞧了一眼春杏,道:“你也去帮忙。我就几件衣裳,自己收拾收拾便好了!” 春杏略一犹豫,亦答应着去了。 连芳洲将衣裳放进衣柜,打开衣柜门,不由一愣,里边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挂着好些新衣,颜色多以淡雅为主,一看便都是她喜欢的。 她不由拿了一件绣着白梅撒花的豆青色对襟褙子,窄袖锁边,裁剪流畅,样式简洁大方。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随意往身上比划了一下,居然还很合身! 连芳洲一笑仍旧将那褙子随意叠了叠放好,心道这二夫人倒挺有心的,表面功夫做得挺不错嘛! 再顺便瞧了瞧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东西不多,样式同样简洁大方,多是她喜欢的玉质制成,也有些较为华丽的镶着宝石或者珍珠的钗环。 连芳洲微微勾了勾唇,这是做给李赋看的吗?倒也真下了血本了! 一边把她打扮得光鲜亮丽,一边不停的给她添堵,倘若李赋回来,见她穿戴得光彩照人,却不停的诉着委屈,只怕那心里必定要起反感吧! 连芳洲暂时没有心思在这儿,目光缓缓环扫室内:那一百好几十万两的银票,该如何藏起来呢? 这整个院子里,除了自己带来的春杏和碧桃,其他的她一个都信不过!包括琴姑娘和丁香。 保不齐她不在的时候那些人会不会奉了二夫人的命来搜自己的房间。 一百几十万两,放在哪里都是一笔巨款吧! 连芳洲找来找去,最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令她安然放心的地方。只得一咬牙:罢了,还是贴身收着吧! 好在全是十万两一张的,藏在身上也不显。 想想又觉得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不太放心,又唤了碧桃和春杏进来,用帕子各包了三张交给她二人,命贴身仔细收着。 春杏、碧桃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见夫人神色认真,正色交代,便也知晓是要紧的东西,连忙肃然接过,小心的收好了。 连芳洲不是有意要瞒着她们,而是这两个小丫头要是知道她把数额如此巨大的银票交给她们随身带着,肯定会吓得不轻,没准走路都不自然了,反而容易让人起疑。 主仆这边刚刚收好,便听到一个丫鬟尖细的声音大惊小怪道:“哎呀!这是我和红妍姐姐住的地方,这都是谁的东西呀!怎么乱摆乱放的!懂不懂点规矩呀!” 春杏和碧桃神色一恼,看向连芳洲。 那丫鬟不停的说着什么“不懂规矩”、“懂不懂事”之类的话,一嗓子比一嗓子高,很快外头那几个丫鬟也进来了,听了那丫鬟的话,叽叽喳喳麻雀似的议论谴责起来。 那些话没有点儿斤两还真说不出来! 这分明是故作不知。 “别跟这种人生气,实在是不值得!不管她们说什么,你们就当她们唱歌便是了!我倒要看看她们能不能唱出花儿来!”连芳洲淡淡说道。 春杏和碧桃相视一眼,不觉“噗嗤”一笑。 碧桃笑道:“奴婢先还气得不行,听了夫人这话,倒觉得也不气了!” “就是!”春杏也道:“咱们气什么?咱们气了岂不是趁了她们的心意?这样的傻事儿才不干呢!” 主仆三个说说笑笑着。 许是闹腾了半天也不见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外边那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终于渐渐的停止了下来。 几个丫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忍不住都有一种挫败感。 就好像自己是跳梁小丑一般,在这儿卖力的表演,人家确是连个眼神也欠奉。 642.第642章 直截了当 看看那炕上的东西,众丫鬟虽然心里十分看不过去,却没有谁敢拿起来扔掉。 尽管嘴里叫得响亮,假装不知道是谁的,但人人心知肚明。 那三少夫人是个什么脾性也没摸清楚,万一闹起来,二夫人绝对不会袒护自己的。 一名皮肤白皙、眉眼小巧精致的丫鬟低低说道:“我看她们是没好意思了,这才不吱声,红妍姐姐,不如你问着去?” 红妍恍然,笑道:“还是红喜妹妹说得对!红玉,咱们一起去吧!”这里正是她二人原先安置的地方。 红玉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便绕过去往连芳洲卧室去。 红喜等落后几步跟着围观。 “三少夫人!您在啊!”出于礼貌,红妍在卧室门口不卑不亢的道。 二夫人可是交代过的,大规矩、大礼数上不能错了!谁要是敢对三少夫人不敬,是要受重罚的。 连芳洲此刻正坐在软榻上歇息,春杏、碧桃站在她的身侧一旁。 听到红妍的话连芳洲便抬头朝她看过去,“噗嗤”一笑,大咧咧的高声笑道:“这位大姐儿莫不是眼神不好使吧?本少夫人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你没看见吗?” “……”红妍只觉得一口血憋在胸中差点儿憋死! 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这、这叫什么话! 她这是客套话她不懂吗? 红玉及跟着看热闹的红袖、红梅、红莲、红喜也齐齐愣住,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三少夫人可真会说笑——”红妍面皮微微发红,勉强笑着自我圆场。 不等她说完连芳洲却打断她认真的道:“我没有说笑啊!而且,我这个人古板的很,最不会说笑了!你不过今天才见过我,怎么就敢肯定我会说笑呢?真是奇怪!” “奴婢……”红妍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这三少夫人的思维跟她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 “三少夫人,”还是红玉见状笑着岔开话,有了红妍的前车之鉴,她也不客气了,直截了当就问道:“外边隔断的东西可是这两位姐姐的?” “是啊!”连芳洲有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上边原来的东西我叫她们俩收拾起来搁到外边去了,是你们谁的你们谁便收一下吧!从今儿起我带来的春杏和碧桃就住在这隔断里,我习惯了她们在旁边。” 红玉也感觉一阵无语加无力! 人家倒是干脆爽快,而且丝毫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还不等她问呢,就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了,那她还能说什么? 红妍憋屈得不行,简直要气炸了! 她立刻便道:“三少夫人,这样不妥!那两位姐姐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如何能伺候好三少夫人?还是奴婢和红玉姐姐住这儿比较方便伺候您!两位姐姐的房间也安排好了,回过三少爷了的,不如请两位姐姐房间住去吧!” “是啊是啊,三少夫人,奴婢也是这么个意思!想必两位姐姐也认同我们吧?若是伺候不好三少夫人,别说三少爷,便是二夫人也不依!” 红玉也连忙附和道。 这话就相当于威胁了,春杏和碧桃倘若是个识趣的,就该知道该怎么做。 可春杏碧桃一脸的茫然,就像什么也没听出来似的,一声不吭。 连芳洲一挥袖子,果断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说了!说了这一大堆我也没怎么听明白!反正,我就要春杏和碧桃伺候,我习惯了!她们的房间你们两个去住就好了!要是再唧唧歪歪,我燥起来,就要揍人了!” 春杏、碧桃不由暗笑。 红玉、红妍则目瞪口呆:怎么可以这么简单粗暴、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啊! 她这副样子,哪里有半点主子的样? 就这样要教养没教养、要风度没风度的,也配当主子? 不光这府上,哪个府上不是那样,主子们即便背地里再阴狠、再毒辣,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矜矜持持的,哪有人会这样说话! 真是—— 可是她们看到连芳洲这样,心里还真有点发毛,万一她真的不顾主子的体统揍人呢?被揍了也是白揍! 红妍、红玉不敢多嘴,只得咬牙应了声“是”,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红莲、红梅等面面相觑,也轻轻的退了下去。 这三少夫人可真是—— 她们突然不自觉的都生出点儿不好的预感,将来的日子,似乎不会有先前想象中的那么好过…… “夫人,要不要换一身衣裳?等会儿要去拜见那二夫人呢!”春杏笑着问道。 连芳洲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摇摇头道:“不用了,给我梳个头就行了!” 春杏、碧桃答应着,忙忙为她梳起来。 收拾妥当,琴姑娘和丁香也来了。 两人都换了一身衣裳。 桃红撒花的杭绸褙子、象牙白的水泻长裙,将琴姑娘更衬得人比花娇,丁香也换了一身浅紫色绣着梅枝比甲、白绫衣裙。 看到连芳洲主仆依然是那身衣裳,琴姑娘嘴巴轻启,终究什么都没说,只笑问道:“连姐姐,可以走了吗?” “走吧!正等着你呢!”连芳洲一笑,带着春杏、碧桃与琴姑娘主仆一道出门。 那几个红犹豫一阵,红玉、红妍原想跟着,被连芳洲止住了。 一路上,琴姑娘都没有跟连芳洲说话。 并没有一个外人在,但琴姑娘只顾矜持端庄的走着自己的路,一句话没有同连芳洲说。 她没有提醒她二夫人是个什么性子、李赋那堂兄堂弟的媳妇、堂妹又是什么性子、在这府中哪些管事是二夫人所倚重的…… 哪怕关于这府中景致,她都没有说半个字。 连芳洲心中不由暗暗失望,琴姑娘她恐怕还巴不得自己会被那二夫人羞辱吧! 她明明知道自己受了羞辱李赋面上也不好看,可她还是什么都不说。看来,她也不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只要赋哥哥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失望过后连芳洲又暗暗自嘲,是了,倘若要说这一路上有的是时间,她都没说,这时候又怎么可能会说呢?可见自己是傻了! 643.第643章 她是不是掉茅坑里了 至于从李赋那里得到的信息,连芳洲不觉得能有多大用处。 毕竟李赋在府中住的时日少,而且二夫人她们对他心存忌惮,在他面前定会表现得很亲切和气。 她们的另一面,他是看不到的! “到了!”丁香忽然说了一声,连芳洲一抬头,才看到来到了一处阔大的院落前。 庭院深深,有一眼看不到头的感觉,门庭高大,朱檐彩绘,十分富丽。 进了第一重院落,两边操手游廊下悬挂着两溜长长的缀着流苏的精致八角灯,院中花木葱茏繁盛,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看便知用心不少。 到底是正院,其装饰气势非别处可比。 就连听到她们来了,那些廊上廊下不远不近处偷偷打量看稀罕的丫鬟婆子们,胆子都比别处要大些。 丁香不由得瞧瞧朝春杏、碧桃瞟了一眼过去,在她看来,这两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种富贵仗势?怕是此刻吓得腿脚发软、局促不堪,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吧? 然而令她失望了。 看到那二人跟在连芳洲身后,虽然举止有点粗鲁,但绝对没有怯色。 丁香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 她却不知,这一路上连芳洲的教导难道都是白教的不成? 春杏、碧桃二人见了眼前这般,虽然在心中冲击不少,却忍不住又想道:比夫人描述的那种真正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排场差了许多哦!我们既不是投奔而来寄人篱下、也不曾有求于人,有什么好怕的…… 过了两重院落,来到一处高大富丽的房舍前,宽阔的台阶上或靠或坐着五六个一色枣红比甲、白绫长裙,梳着双挂髻的丫鬟。 见了她们那目光便齐刷刷肆无忌惮的朝她们直直射望过来,肆无忌惮的打量,刀子似的锐利。 连芳洲坦然回望,还大大方方的冲她们笑了笑。 那几个丫鬟一滞,有些不自然的慌忙收回了目光,这才不紧不慢的一处站好。 “这来的——是三少夫人吗?呵呵,还请三少夫人稍后,琉璃姐姐已经去禀报夫人了!” 一人微笑着冲连芳洲道,这话说的很客气,语气、神情可不是这样。 “哦,那我等等!”连芳洲笑呵呵道。 几个丫头忍不住相互交换眼神,暗暗翻着白眼。 这样的举止修养,比自己还不如,居然也是主子!真是……老天不公啊! 三少爷前途无量,却娶了这么一个妇人,真是可怜! 等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那去禀报的琉璃还没有出来。 连芳洲心里冷笑,这下马威也太明显了吧?而且,来来去去就这么点儿招数,烦不烦啊! 她便冲刚刚同她说话的那丫鬟笑道:“这位大姐儿,你的琉璃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来啊?不会上茅房掉茅坑里了吧?” 丫鬟们料不到她冷不丁会来这么一句,好几个忍不住“噗嗤”“咯咯”的笑出了声。 有那跟琉璃交好的有些不平,忍不住道:“三少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琉璃姐姐呢!琉璃姐姐难不成什么时候冲撞了三少夫人?若有,三少夫人说了,自有管家娘子依规矩责罚!三少夫人这样说,奴婢替琉璃姐姐不平!” “我是好心提一句,你不平个什么呀!”连芳洲很是无辜,说道:“这儿不是二婶住的院子吗?去传个话怎么去了这么久?要是个个都像她这样那成什么样了!除非憋不住要上茅房,不然我想不到她怎么会去了这么久没个音信!莫非是偷奸耍滑躲懒去了?哎呀,那可要不得!等下见了二婶我得跟二婶说说!养个光吃饭不干活的下人多划不来!” 众丫鬟一愣,面面相觑。 连芳洲这话说得不雅不俗,却叫人无法反驳。 众人心知肚明这是二夫人故意要给三少夫人下马威,谁都以为三少夫人除了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候着没有别的法子,谁知她却歪派出这么一番道理来! 那帮着琉璃说话的丫鬟气得脸都红了,同时也暗暗心惊。 二夫人最是要面子的人,况且碍于三少爷,明面上她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她刁难三少夫人! 倘若三少夫人真的在二夫人面前说这些话,二夫人必定会责罚琉璃一通!冤不冤啊! 那丫鬟慌忙陪笑道:“这,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奴婢去看看,三少夫人您稍候!”说着急急忙忙转身奔去了。 众丫鬟情不自禁的老实了许多,收敛眉目的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不敢如先前的漫不经心,更不敢肆无忌惮的打量连芳洲。 琴姑娘手心忍不住紧了紧,轻轻咬了咬唇。 一直以来,她只有忍让,忍让,再忍让,想尽办法小心翼翼的应付周旋,经常还是被气得肝疼,气得背地里直掉眼泪。 她没有想到,连芳洲这么乱七八糟的歪派,竟然一开口就将这些二夫人院里目下无人的丫鬟们给狠狠的打了一记闷棍。 说到底,是因为她是赋哥哥的妻子啊,名正言顺的占着三少夫人的身份,这些丫鬟即便再不喜、再鄙视她,又敢怎么样? 赋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给自己一个身份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心下一阵酸楚,眼眶湿湿的。 这回没有等多久,琉璃和之前那丫鬟匆匆的过来了。 琉璃赶忙上前几步向连芳洲屈膝施礼,陪笑道:“奴婢方才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就去了一趟茅房,害的三少夫人久等,奴婢该死!还请三少夫人见谅!” 除了这么说还能说什么? 说二夫人吩咐她做别的去了?岂不是公然表示二夫人有意晾着连芳洲! 说别的嬷嬷姐妹叫她帮忙搭把手?倒把她晾在这儿干等,岂不是表明她这个主子在她眼里还不如下人重要? 说自己一时忘记了?简直荒唐! 照样会挨罚! 为了避免惩罚,她只能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去了茅房。 毕竟,人有三急嘛,这是可以体谅的。 果然,连芳洲恍然大悟,笑道:“我就说嘛,肯定是这样!吃坏肚子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没事儿,你要是不舒服千万不要勉强!我不在乎多等一下的!” 644.第644章 憋屈无处诉 琉璃勉强笑了笑,脸色很是不好看,陪笑道:“二夫人请三少夫人进去。二夫人还说,琴姑娘回来了就好,不必去了。” 琴姑娘巴不得,遂点点头笑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与连芳洲道了别,转身离开。 这厢连芳洲主仆三个跟着琉璃进去。 正厅里,二夫人金氏端坐在上,五官柔和,眉眼疏朗,微微抿着的唇带着几分闲适雍容,一身绛紫亮缎暗纹褙子,圆领阔袖,领口袖口和边襟滚着两寸来宽的边,金丝银线挑出如意灵芝缠枝花草纹,衬得她整个人端庄贵气无比。 挨着她坐着的是一位十四五岁、容貌姣好的小姑娘,粉色绣花衣裳,带着镶嵌宝石的如意头金璎珞,梳着垂髾,簪着嵌珠缀流苏的金钗,顾盼之间流苏轻动闪着泠泠的光,越发衬得她多了几分灵动。 这是二夫人宠爱的幺女李婉柔。 除了垂手侍奉的丫鬟婆子们,还有两位穿戴华丽、梳着夫人发髻的年轻女子侍立在二夫人身后,应是她的两位儿媳妇:大儿媳邹氏、二儿媳齐氏。 连芳洲进来,照例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无不带着审视。 她早已经叫人看得没了感觉了。 连芳洲上前,向二夫人行礼笑道:“这就是二婶吗?二婶看起来可真年轻呢!” 春杏、碧桃也跟着行礼。 见连芳洲行礼歪歪斜斜、勉勉强强算合格,邹氏、齐氏忍不住暗暗撇嘴,心中齐齐的生出自豪的感觉来。 她们的丈夫不如李赋多矣,可她们却比连芳洲的出身要高得多、要有教养的多,这难道不值得自豪吗? 李婉柔可就没她们内敛了,看向连芳洲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浓浓的嘲讽鄙夷,还“嗤”的掩口笑出了声。 连芳洲置若罔闻,只是笑着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忙笑着道:“你就是思行的媳妇儿吗?果真极好,怪不得思行时时念叨惦记着你!到了二婶这里不要见外,快坐下!咱们好好说说话!” “哎!”连芳洲很老实的答应一声,然后直接走过去便坐了下来。 无视她们的目光。 反正在她们眼里她从头到尾只看到两个字:挑剔! 既然如此,索性让她们挑个够! 二夫人见她坐得理所当然,虽然是自己的话,虽然不可能不让她坐,可是她没有坐得战战兢兢、没有坐得拘束,她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闷闷的不舒服。 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松自在、毫不顾忌呢? 这是她第一次见婆家的长辈,又是那么个小地方来的人,她不应该步步小心、小心翼翼看自己的脸色才对吗! 再想起周嬷嬷方才回的话,二夫人心里更加郁闷,越发的看连芳洲不顺眼。 “路上还顺利吧!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二夫人纠结半响,笑着敷衍问道。 连芳洲还没说话,却听见李婉柔“嗤”的一笑,细细的柳眉挑了挑,轻快的笑道:“娘,您这话问的,不是明知故问嘛!这路上要是顺利,三嫂早就到京城了!听说阿琴病了,倒害得三嫂照顾了她一路!她真是好大的面子!说白了也就是个奴婢,竟敢让三嫂照顾,这成何体统!三嫂可真是好性儿!不过,三哥哥也是的,怎么就允许这样的事情呢!我都替三嫂不平!” 春杏、碧桃两个忍不住眼中显出几分愤愤,对这位李小姐的话很是认同。 尽管连芳洲心下明白李婉柔是在挑拨,可不得不说,听了这番话,再想想琴姑娘对自己的态度,心里还真有几分不快。 好在她不是个容易冲动之人,更重要的是,她相信李赋,相信他对自己的心。 眼见二夫人等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暗打量自己的神色,连芳洲面上一片茫然,一摆手笑道:“嗨!这算什么呀!又不用我亲自动手,那不是有下人在嘛!再说了,这点儿事情小意思,比起地里的农活,轻松得很,我也没有觉得累!” “……”众人的目光有鄙视的,有怜悯的,有嘲讽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心道这三少夫人原来是个傻的! 这不是活计轻松不轻松、累不累的问题好不好! 小姐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显了,她居然还懵懵懂懂的。 李婉柔叫她这话给气笑了,又道:“哎呀三嫂,你怎么就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呢!我是说,那女人惯会装可怜博人同情,见了三哥哥便眼泪汪汪要哭不哭的,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她惦记着三哥哥呢!你还蒙在鼓里!” “婉柔!”二夫人见女儿说的这样露骨不由训斥,皱眉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样的话是你说的吗!思行媳妇儿,你别听她胡言乱语!” “我哪里有胡言乱语!我是好心提醒三嫂,她那点心思,也就三哥哥和三嫂不知道罢了,谁不知呀!”李婉柔不服嘀咕道。 “你还说!”二夫人又嗔她一眼。 李婉柔吐吐舌头,冲连芳洲眨眨眼睛友好一笑,便不语了。 二夫人遂向连芳洲笑道:“你妹妹就爱瞎嘀咕,管不住这张嘴!你别搭理她!她那些瞎话更是半个字也不要信她的!” “呵呵,哎!”连芳洲笑得实在得不得了,让二夫人见了十分相信她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二夫人不禁郁闷,心道乡下来的果然是乡下来的,憨厚得简直不像样! 但凡是个正常的,听了婉柔那番话,再听她这么说,心底的疑虑只会更重,她倒好! 李赋娶了这样一个媳妇,真是—— 二夫人不知道对自己来说这究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面对着这么一个笨人,二夫人顿时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便笑道:“赶了这些天的路,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歇着去吧!短什么尽管叫人来同我说,丫鬟婆子们伺候得不好了,也来说!你这是到自个家了,不用客气!晚饭的时候,再过来咱们娘几个一块儿吃个饭!” 连芳洲嘴里笑着答应,心里却冷笑,她是李赋的妻子,可是从周嬷嬷她们接她开始,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同她说起李赋的事儿。 645.第645章 无事献殷勤 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她们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连芳洲答应着,没有顺势告辞,看向二夫人直截了当笑问道:“我还想问问二婶呢,我夫君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邹氏、齐氏不觉撇撇嘴,心道真是不要脸,迫不及待就问起男人来了! 二夫人只得笑道:“这个么,他们男人外头的事情我也不太懂,我也不怎么清楚!他是办差事去了,等办完自然就回来了!你如今都到了京城,还愁见不着他不成!你啊,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着吧!咱们家花园虽然不大,也栽了些花草,闲了去走走,也有几处看得过眼的景致,倒可消遣一二!” 连芳洲不觉失望,这回是真的失望! 她没想到他们会不告诉她李赋的归期,这令她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空空荡荡的。 什么不清楚、不了解,她才不信呢! 连芳洲“哦”了一声,无不失望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二夫人微微一笑,叫邹氏和齐氏送她一送。 这边刚走,李婉柔依偎在二夫人身上,望着她嘻嘻笑道:“娘,没想到三哥哥娶了个傻嫂子,嘻嘻,真是有趣!” 二夫人挑了挑眉,看向一边的心腹金嬷嬷:“你看这思行媳妇如何?” 金嬷嬷想了想,笑道:“这个老奴却没看出来什么!不过老奴想,三少爷看上的人,总不会太差劲吧……” 到底是金嬷嬷!二夫人眸光闪了闪,轻轻点了点头。 李婉柔却是不屑的哼了声,道:“三哥哥在别的上头冷静聪明有担当,独独在这上头是个糊涂虫!不然那个阿琴,人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怎的偏三哥哥就没看出来?再说了,三哥哥当初娶这位嫂子的时候还没有恢复记忆呢!三哥哥不是个没担当的,既然娶了,当然会认,不会无缘无故的休了人家!” 金嬷嬷和二夫人不觉都笑了起来。 金嬷嬷笑道:“听小姐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呢!” 二夫人却假装没好气嗔了李婉柔一眼,训斥道:“你一个姑娘家家满嘴里说的是些什么!哪里有你学舌的份儿!也不知哪里学来的歪理,还不赶紧给我住口!” 金嬷嬷忙笑道:“夫人也莫要责怪小姐,小姐聪明,凡事用心,这是好事儿呀!总好过那稀里糊涂毫无主见的!” “偏你会向着她!”二夫人笑道。 “娘您小看人!”李婉柔哼哼着起身,小巧的下巴一扬,骄傲道:“我这就打探打探去,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哼,我才不信呢,难不成她隐藏得很深!怎么看都不像!” 说着咯咯一笑,不等二夫人出言拒绝,早已去得远了。 连芳洲主仆回了院子,便进屋休息。 那几个名字带红的丫鬟依然游手好闲的凑在一堆嬉笑说闹着,反正三少夫人自己不使唤吩咐,她们乐得清闲! 谁还能捉得到她们错处不成。 连芳洲是真的累了,便向春杏、碧桃笑道:“给我倒杯茶来,喝了茶我歇一歇,你们也歇着去吧!咱们就跟在家里时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其他人、其他事不必理会!” 春杏、碧桃答应着,见她眉目间隐有倦色,知道她是真的累了,不觉心疼,当下点头答应,倒了茶水来服侍她喝了,便退了出去。 两人索性也歇着去。 反正总不可能去跟外头那一串的红丫鬟聊天。 李婉柔过来的时候,连芳洲已经歇下了,丫鬟们不敢去叫她,却是敢叫春杏、碧桃的。 春杏、碧桃无奈,只得出来见过小姐。 李婉柔对她们倒是和颜悦色的,只是说起话来那脸上虽然带着笑,那语气口吻摆明把人当做傻子了。 打探就打探,总不能毫无遮掩吧? 春杏、碧桃索性也连遮掩都省去了,一律摇头说不知道、不清楚。 李婉柔暗暗泄气,在心里骂了几句“笨蛋”,败兴而归。 晚饭时候,连芳洲带着春杏、碧桃到二夫人那边赴宴。 仍旧是二夫人和两个媳妇、李婉柔几个人,李家的男丁她竟是一个也没见着。 她心下明白,这不是男女有别的大防,而是这家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堂兄堂弟勉强还说得过去,二老爷是长辈,难道就不该见个面吗? 连芳洲也无所谓,不见更好,她还省事儿呢! 用饭的时候,她的身后倒是多了两个布菜的丫鬟,想来这两个丫鬟在二夫人这边是得脸的,穿着甚是讲究光鲜,发髻上还插戴着金钗,脂粉味一阵一阵的传来,甜香无比。 还有那容貌,也称得上出挑。 用饭的时候,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又是毫不意外的不时落到连芳洲的身上,连芳洲没有让她们失望,如往常一般的用着,落到她们眼里却是粗鲁无比。 身后那两个丫鬟倒是好的,甚是殷勤,殷勤得连芳洲都有些过意不去。 饭后,少不得花厅中坐下说些闲话。 喝着茶闲话几句,二夫人便向连芳洲含笑道:“这两个丫头,你瞧着如何?” 连芳洲瞟了一眼向自己献殷勤献了一晚上、此刻还侍立在自己身侧献好的漂亮丫头,笑道:“很漂亮!” 李婉柔“咯咯”掩口一笑,俏皮的笑道:“我倒是觉得跟三嫂子你比起来,她们还差了点呢!三嫂子才是个美人!” 邹氏、齐氏也都笑了起来,都说这话很是。 连芳洲心中好笑,拿她来同两个丫鬟比,这是想刺激、羞辱她吗? 她们既然愿意说,那就让她们说个够吧!她真心不是太在乎!反正这些人嘴里无德,她也不是刚刚才领教。 连芳洲便也跟着她们笑。 二夫人原本还想教训女儿几句的,见连芳洲一副浑不在意还跟着笑的神情,那教训的话便懒得出口了,只是心里却很是憋屈。 这个乡下蠢女人,她到底有没有心啊!怎么可以蠢笨成这样!难道真的当这话是在夸她吗! 枉费她在她到京城之前筹谋策划了那么久,费尽心思的设计,就是想狠狠的给她下马威,一举将她踏进泥地里,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反抗任由她搓圆搓扁。 646.第646章 简直对牛弹琴 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太蠢笨了!脑子跟个榆木疙瘩似的,再羞辱讥讽的话到了她那里她却半点儿也不能理解,自然就更什么杀伤力! 怎么可以蠢成这样! 二夫人嘴角噙笑,冲大儿媳瞟了一眼。 邹氏便笑道:“我瞧着这两个丫头伺候三弟妹很是尽心呢,也很能干!不知三弟妹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当然满意!”连芳洲呵呵一笑,说道:“其实吧,我真不太讲究这些!之前在家里洗衣做饭、扫地刷碗,还要下地干农活儿,什么事儿没自己做过?有人伺候,就很满意了!” 邹氏也忍不住憋屈:这叫什么话! 她想要的答案不是这样的啊! 可是,连芳洲这话却也令她找不出什么破绽。 “三嫂从前要干这么多活!”李婉柔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脱口说道:“我们家的三等丫头都用不着干这么多活儿呢!唔,对不起对不起,三嫂,我不是有意的……” 连芳洲摆摆手,仍旧笑道:“说什么对不起呢!原来我们家的丫头这么清闲啊!哎,光吃饭不干活,白养着她们了,哎,她们真是好福气呀!” 连芳洲语气中满满的惋惜。 “……”李婉柔默默汗,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怎么能这么理解呢! 她不是应该面红耳赤很不好意思,不是应该羞窘尴尬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吗? 可听听她那些话…… 李婉柔有种憋屈得内伤想要吐血的感觉。 众人笑得各怀心思。 这三少夫人的神经可真够大条的! 她们明明应该因此而感到庆幸、感到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一个个却觉这么憋屈呢? 连芳洲心里好笑,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唇齿不清的向二夫人道:“二婶,我好困,这浑身骨头酸痛得厉害,腿脚也酸痛得厉害,我想回去睡觉了!哎,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才能起得来呢!” 二夫人紧了紧手中捏着的帕子,能不能有点儿晚辈的样子?长辈还坐在这儿呢,她就大喇喇的说要回去睡觉! 尽管,她其实也不想再看见她在自己面前晃悠。 “那你就回去休息吧!明儿多睡一会儿,不必急着起来!”二夫人只得如此说,摆出一脸的慈爱和大度。 “哎,那我回去了啊!”连芳洲干净利落的笑着起身。 李婉柔实在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又讥诮笑道:“三嫂先前在家的时候干那么多的活儿都能干,怎的作个船反倒累的浑身都疼呢!嘻嘻,这倒是有趣了!” 连芳洲瞟了李婉柔一眼,道:“这有啥趣啊!干惯了活儿这一停下来是真的哪哪都不自在,妹妹没做过难怪不明白!妹妹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李婉柔顿时沉了沉脸色,不高兴的轻轻一哼。 她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可恶,这乡下女人把她比成什么了!真是气人! “我是真困了!二婶,嫂子、弟妹,我先走了啊!”连芳洲才不管李婉柔生气不生气,笑着告辞,带了春杏、碧桃扬长而去。 “娘!”李婉柔拉着二夫人的胳膊摇晃,委屈得眸中泪光点点。 居然拿她来比泥腿子,真是气死她了! 二夫人心下也不快,嗔李婉柔一眼:“好了好了,那样的人你同她计较做什么!她原就是个不会说话的!” “是啊妹妹,别气坏了自己!”邹氏、齐氏也忙安慰道。 二夫人连这两个儿媳妇都不愿意见了,挥挥手道:“你们也退下吧!” 出了那院子走了一段,春杏、碧桃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连芳洲偏头瞧了她二人一眼,笑骂道:“两个乡下来的臭丫头,笑什么!” 春杏、碧桃越发笑得欢。 如果说进京之前两人还因为从偏远乡下来而心中惴惴忐忑,担心一不留心便做错了什么惹人笑话,此时简直觉得太庆幸了是从小地方来的! 这就叫那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真是有趣极了呢! “夫人,您可真厉害!瞧她们一个个憋屈的,好解气!”春杏小声笑道。 碧桃哼了一声也道:“可不是!那些人哪句话不想着刺一刺夫人,我真想同她们打一架!夫人又没招她们惹她们,太可恨了!” 连芳洲笑道:“口舌之快,由着她们耍吧!咱们就当看戏好了!” 她眼眸轻眨,正色道:“在这府中,咱们没有一个自己人,切记我的话,不要让人抓到咱们的把柄,不然她们是不会放过机会借题发挥的!你们两个方才叫我什么?” 两人点头答应受教,听了这问话不禁一怔。 碧桃便道:“夫人啊!这……也有什么问题吗?” 见连芳洲一言不发,春杏心细,猛然回神,忙道:“是奴婢们一时顺口给忘记了!三,三少夫人。” 碧桃也恍然大悟“啊!”了一声。 连芳洲点头一笑,道:“好在不是当着旁人,也就罢了!这回可要牢牢的记住了,不要再疏忽!” 春杏、碧桃一齐称是。 回到院子,连芳洲便叫她二人去用饭,随口叫了红梅、红莲去打热水洗漱,倒热茶来。 红梅、红莲见连芳洲支使自己,心下自然是不痛快、不情愿的,可她到底是主子,两个人明着不敢违抗,只得答应着拖拖拉拉的去了。 红梅、红莲还没回来,春杏、碧桃倒是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碧桃还气鼓鼓的噘着小嘴。 连芳洲眸光一冷,语气更冷:“有人故意刁难你们了?” 碧桃眼眶一红,叫了声“三少夫人”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不像连芳洲两世为人且心志本就比她们坚强。 春杏勉强笑道:“奴婢们给夫——三少夫人丢脸了!那些话也回不得三少夫人!她们没给奴婢们留晚饭。原本些许小事儿回不回三少夫人也没什么,只是三少夫人先前吩咐过,有事便要回一声,奴婢们不敢隐瞒。” 当然不仅仅是没留晚饭,少不了还有一顿恶言。 每个院子下人们的饭菜是大厨房统一做好,由各院子派人去领回来再分配,可却没有人给春杏和碧桃留。 连芳洲冷笑,起身道:“走,我同你们问个清楚去!” 647.第647章 撑腰 “三少夫人!”春杏和碧桃却是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算了吧三少夫人!”春杏忙道:“奴婢们饿一顿也没什么的,这么晚了,何必为了奴婢些许小事儿令三少夫人为难!” 碧桃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其实我也不觉得饿呢!”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冷冷哼道:“那可不行!她们这是做给我看呢!再说了,你们跟着我进李家第一天就要饿肚子,我这个三少夫人也太没用了!你们别多言了,我自有道理!” 连芳洲说着腾腾朝外走去。 春杏、碧桃相视一眼,连忙跟上。 外间红妍几个丫头在小声说笑着,气氛极好。 连芳洲见了眸光更深更沉了几分,跟二夫人她们,她得花几分心思装傻装憨,对付几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的,她不介意当一回泼妇。 “你叫红妍是吗?”连芳洲盯向一人。 说笑声戛然而止。 “三少夫人有何吩咐!”红妍款款起身,姿态优雅,至少看起来要比她连芳洲懂礼仪的多。 连芳洲勾唇一笑,道:“今晚是谁上大厨房取晚饭的?” 众丫鬟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瞟了一眼春杏和碧桃,心里立时有些紧张,同时还隐隐带着点期待和兴奋。 红妍便朝红喜看了过去,笑道:“是红喜妹妹。” 不等连芳洲发作,红喜连忙上前,抬手轻轻扇了两下自己嘴巴赔罪不迭:“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不是!多了这两位姐姐奴婢一下子记不住就给忘记了!奴婢下次一定不敢了,还请三少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 连芳洲心中冷笑,果然是刁奴啊!见机的倒快! 这会儿了还能说得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过,她要是觉得她说了这么一番话自己就不得不大度的饶了她,那她可就打错了主意了! “忘记了?”连芳洲“嗤”的一笑,淡淡道:“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我们隔壁那个恶毒媳妇经常不给她婆婆饭吃,回回都对人说是忘记了呢!” 红喜脸上一僵,垂首道:“奴婢,奴婢是真的忘记了……请三少夫人恕罪!” 她那纤细的身子缩了缩,轻轻的抖了抖,声音带着怯意,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红妍等相互悄悄交换了个眼色,不觉纷纷陪起笑脸帮红喜求情。 “三少夫人,红喜妹妹平日里是最老实的,她绝不敢欺骗三少夫人!” “是啊,春杏、碧桃两位妹妹今儿才来,算人数的时候会漏掉也并非不可能啊!” “三少夫人您身份高贵,贤良淑德,何必同一个丫鬟计较呢!没的坏了您的好名声!” “下回必定不敢了,三少夫人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 连芳洲任凭她们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闲闲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脸上露出讥诮的神情。 众丫鬟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声音不觉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恢复安静,偷偷看向连芳洲。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连芳洲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眸光一凛,带出几分凶狠,冷冷道:“可本夫人是个最护短的!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冲着我身边的人可就不行!” “奴婢不敢!奴婢是真的不小心疏忽了……”红喜嘴一扁,委屈的低低抽泣起来。 连芳洲懒得同她费唇舌,道:“疏忽?疏忽也是你的错!我这里容不得你了,你赶紧卷铺盖滚蛋!马上、立刻!” 众丫鬟齐齐愣住,红喜惊愕得忘记了委屈抽泣,猛地抬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向连芳洲。 她没听错吧?她让她立刻、马上滚蛋? “怎么?你没听清楚吗?”连芳洲冷笑道:“我叫你立刻卷铺盖滚蛋!你不愿意自己动手,莫非想让我叫人帮你?” 众丫鬟鸦雀无声,心怦怦的跳,却是谁也不敢再多嘴,生怕被连芳洲迁怒。 这三少夫人来了之后,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也不叫她们进去伺候,没想到发作起来这么厉害…… 红喜又羞又恼,低着头不做声,脚下更是一动也不动。 虽然来这院子之前听了二少夫人一番话心思活络,可是也并不是非留在这个院子里不可。 可就算要走,那也得是堂堂正正的走,被三少夫人大晚上的呵斥卷铺盖滚蛋,哪个主子还肯收留她在身边?只好发配出去做粗活了! 这是事关前程、事关命运的大事儿,红喜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听命呢? 连芳洲冷笑,盯向红妍道:“你去,把她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红妍一怔,心中不由大叫倒霉! 红喜和她一样,都是二夫人亲自挑选了放在三少爷院子里的,连三少爷的面还没见过呢!这会儿就要赶人? 倘若她听了连芳洲的话,就等于驳了二夫人的脸面,二夫人岂能饶她?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违逆连芳洲,她也觉得头皮发麻! “三少夫人,”红妍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液,忙陪笑道:“这会儿天色已晚,不如此事明儿早上再说吧!横竖也不差——” “你不愿意?”连芳洲冷冷截断她的话。 红妍心头一滞,众丫鬟刚刚松了半口气立刻又吊了起来,紧张得手心都是冷汗。 “奴婢——奴婢……” 红妍嚅嚅,脑子飞快的转着该如何说才妥当,连芳洲却没有什么耐心等她说完,冷哼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既然跟她姐妹情深,我这个主子叫不动你,那就跟她一块儿滚蛋!” 连芳洲说着风风火火朝她们住的地方奔去,谁也不叫。 “三少夫人!”春杏、碧桃连忙跟上。 红妍、红喜等也是一惊,慌忙也跟了上去。 这几个丫鬟都住在一间大房间里,铺着通铺。 连芳洲也不管是谁的,上去便将一床铺盖拉了过来往地上一扔,伸手再去拉第二处。 慌得红袖连忙上前道:“三少夫人,这是奴婢的!” 红玉有样学样,也忙往自己的铺盖前一站。 见红妍脸色发白的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东西,连芳洲勾了勾唇,盯着红喜道:“你是让我帮你,还是自己来?” 红喜也傻了眼了。 648.第648章 亲自动手 谁也没有想到,这三少夫人竟半点儿没有主子的样子!哪有主子做出如此不合身份的事情的?也不怕掉价! 哦不,她本来就是个乡下来的,能懂得什么!犯到她手里,还真是—— “奴婢是二夫人派来的,就算要走,也得二夫人发话!”红喜豁出去了,反而镇定了下来,倔强的抬起头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切”的一笑,傲然道:“二夫人派你来是干什么的?” 红喜一愣,在连芳洲那冷冰冰的目光威逼下,不得不小声道:“自然是伺候三少爷和三少夫人……” “那不就结了!”连芳洲一拍手,冷笑道:“二婶派你们来是做奴婢的,不是给本夫人添堵、叫本夫人生气的!今儿这事我很生气!你们既然不能令我满意,居然还不肯走,怎么的,是想气死我吗?那好呀,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走,咱们这就上二婶那里去,我也想问问她,是不是故意弄个奴婢来气我、不让我好过的!” 连芳洲说着就要往外头走。 慌得红妍、红袖等齐齐跪了下来拉住她衣襟苦苦哀求。 依着这位丝毫不懂规矩礼仪、什么也不怕的三少夫人的性子,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二夫人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到时候恼怒上来,她们所有人都得遭殃! 别说留在这院子了,还能不能留在府上也得两说! 红喜也吓得不轻,颤声道:“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三少夫人您大人大量——” “我可没什么大人大量,我小气得紧!”连芳洲笑道:“你不是故意我就得原谅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何况是不是故意你自个儿心里头清楚,少在我面前弄鬼!我告诉你,本夫人在乡下长了这么大,什么样的泼妇、刁妇、毒妇、狠妇没见过?嘿嘿,你,嫩着呢!” 这话一出不仅红喜脸色白如蜡纸,红袖、红玉心惊胆战之余不自觉生出几分敬畏来。 是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穷乡僻壤出刁民啊! 这三少夫人绝对就是个一等一的刁民! 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还好,现在明白也还不晚…… 红妍则感觉憋屈极了! 早知道三少夫人是个如此霸道难缠、蛮不讲理的,她还帮红喜求什么情啊? 结果倒好!情没求成,反倒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红妍不甘心就此认命,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向连芳洲,祈求道:“三少夫人,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连芳洲菱唇轻勾,只有两个字:“晚了!给我滚!带着你们的东西立刻给我滚!否则我就打出去了!” 眼见求情无用,红妍只得含泪起身,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 红喜无奈,也只得不甘的去收拾。 临走前,红喜忍不住向连芳洲咬牙道:“奴婢从来没见过您这样的主子。奴婢不怕大着胆子说一句,像三少夫人您这样的主子,迟早会碰壁!” 连芳洲笑了起来,挑眉道:“你很不甘心?不甘心我这样的人都能做主子,而你觉得你自己样样比我强却只能当个奴婢?” 红喜低头假装没有听见不答,实际上等于默认了连芳洲这话。 春杏、碧桃大怒,红袖、红玉则心惊胆战,忍不住怪红喜多事,万一又横生波澜,保不齐她们会不会被牵连。 连芳洲却是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声愉悦中带着得意。 她嘲笑道:“你不甘心,那又能怎样?谁叫我命好、你命不好呢?做人啊,就要认命!我会不会碰壁轮不到你来操心,而且你也见不到了!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红喜更加气得胸口一堵,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红妍、红喜灰溜溜的离开。 事情闹得这么大,早已惊动了整个院子的人。 琴姑娘回避在自己的屋子里,丁香却是出来躲在暗处悄悄的将一切都听了看了去。 见这两个被赶走,也觉解气,忍不住小声啐骂几句,忙忙回去向琴姑娘禀报。 一回来看见这几个相貌出众,年纪又轻,穿着打扮与普通丫鬟大大不同的丫鬟,丁香立刻便明白了她们是想要干什么的,心里早已骂了无数次狐狸精、不要脸,没想到却被那粗俗不堪的三少夫人一下子就收拾走了俩。 听完丁香兴奋不已、连比带划的描述,琴姑娘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眸中黯然,半响回不过神来。 丁香兴致勃勃的笑道:“让她们斗去吧!最好斗得两败俱伤,到时候将军自然能看到姑娘您的好处!那几个狐狸精妖妖媚媚的,我早先便瞧不顺眼,正想着什么时候给她们点厉害瞧瞧呢,谁知道那连夫人倒忍不住先出手了,倒省了奴婢的事儿,嘻嘻!” 琴姑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可没有丁香那么乐观。 连芳洲,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在见到她之后,在上京这一路上,她不知想过多少次她进京之后的情形,却万万没料到她竟会来装傻扮猪吃老虎这一招! 而且,她一招使得很成功啊! 从码头上周嬷嬷接人开始,到此刻截止,她看似粗鲁粗俗不懂礼仪规矩,但除了言语有些粗鄙之外,没有任何错处可以让人抓得住。反而会让人念及她的出身很容易变体谅了她。 反而一再挑衅、试探她的人,没有一个落了好。 她倒是好手段! 这刚刚进府,便搅得这府上乱成这样。 看来,她对自己倒是好很多呢! 尽管不想承认连芳洲的能耐,琴姑娘却不得不承认。 越承认,她心里就越烦、越乱、越气恼。 那种没底的,没着没落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赋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她是不是应该,表明心迹了…… 赶走了红妍和红喜,连芳洲便转而瞅了红袖、红玉一眼。 红袖、红玉没来由一个哆嗦,不用她开口,两人立刻主动的表示去给春杏和碧桃弄点吃的来。 连芳洲笑道:“这么晚了,上哪儿弄去?这个,不太好吧?” 红袖、红玉哪儿敢把她这话当真,连忙点头称“无妨”。 649.第649章 态度转变 红袖陪着笑道:“三少夫人有所不知,这个时候还不算晚,有的主子要吃宵夜,这会儿厨房还有人在值班,奴婢两人这就去给两位姐姐下碗面条,请两位姐姐稍候。”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去吧!早去早回,别叫春杏她们久等了!这一顿不吃岂不饿得慌!我最见不得别人挨饿了,哎!”连芳洲又道。 红袖、红玉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答应着去了。 话说,今晚受到的惊吓简直太可怕了,再在这位三少夫人面前多呆一刻保不齐会不会做错什么叫她拿住,还是避开透一透气再说…… 春杏、碧桃相视而笑,忍不住悄悄朝连芳洲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夫人厉害啊!这一出马就赶走了两个碍眼的! 连芳洲一笑,淡淡道:“走,咱们回屋等着吧!” 主仆三个走回去,那厢等候的红梅、红莲见了忙殷勤迎了出来,陪笑道:“三少夫人您回来了!热水、茶水都备好了!” 连芳洲瞟了她二人一眼,“嗤”的冷笑道:“回来了?你们知道我上哪儿去、知道我做什么去了?” 红梅、红莲一滞,相视一眼,不敢撒谎,讪讪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个“是”字。 连芳洲“哼”道:“你们两个倒是乖觉,知道那边讨不了好,心里头害怕了吧?要不然这热水只怕得等到大半夜才能送到我跟前呢!” 红梅、红莲面皮紫涨,只觉得“腾”的一下双颊火烧似的羞臊起来。 这三少夫人,说话真正半点儿粗鲁,半点儿面皮都不给人留! 她们哪里敢认下这话,勉强挣着脸皮,讪讪陪笑道:“三少夫人说笑了,奴婢们哪儿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怠慢三少夫人呢!” “是吗?”连芳洲笑嘻嘻道:“没有就好!反正没当场抓住,我又不能把你们的心挖出来看看有没有撒谎,也就由着你们说咯!” 红梅、红莲又是狠狠一抖,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们突然觉得,即便有一天真的叫三少爷看上,收房做了通房丫头或者姨娘,有这样一位不靠谱、不着调、永远猜不透她会出什么招数的主母,未必就是好事儿。 前途,没有二少夫人之前说的那样光明啊…… 好在连芳洲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她们,打了个哈欠洗漱去了,随后回房睡觉,万事不管。 今晚都这样敲打了,要是那红袖、红玉还敢弄鬼糊弄春杏和碧桃,那就真是傻到家了。 能叫二夫人挑中的人,想来都不会太傻吧? 这一天折腾下来,连芳洲是真的很累了。可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心里头有那么一块地方,依然空荡荡的。 不,是比之前更加的空,空得令她有点迫不及待的急切起来。 那种急切,是前所未有的。 李赋,他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什么时候会回来?她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他…… 虽然进了京,连芳洲却忽然有一种离他反而更远了的感觉。 之前赶路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快快进京,以为一到京城就可以与他团聚,互诉相思。 谁知道,却是这样的局面! 今日但凡换了个别的女子,未必应付得来他那居心叵测偏又一脸亲切慈爱的二婶! 这些刁奴,从周嬷嬷到这一串的红,哪一个没有她的默许、暗示敢如此放肆? 呵呵,她还真是会起名字呢! 这人比花娇的几个美人儿,个个都是冲着通房姨娘的身份来的,却个个的名字都带着一个“红”字,听着可真是有趣! “李赋啊李赋,你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连芳洲喃喃低语,苦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是真的没底了。 他还是她的阿简吗?还是那个对她笑得温柔而深情,看向她每一个眼神都带着宠溺的阿简吗? 她真的没底了! 毕竟,她与他原本根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 可是偏偏上天让他们相遇,还凑成了一对! 这样阴差阳错成就的姻缘,真的经得住现实残酷的考验吗? 京城,不同别的地方!她连芳洲只不过是个乡下女子,便是有几分姿色,在这京城中又算的了什么! 连芳洲不觉幽幽叹了口气,低低道:“阿简,你,你可不能对不起我……” 第二天,连芳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剩下四个红的表现跟昨天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不等春杏、碧桃动手,四个人争相将所有事情都做了,殷勤的不得了。 倒把春杏、碧桃清闲的撇在了一边。 红玉还小心陪笑提醒道:“三少夫人,按说一早该给二夫人请安去的,这会儿已经晚了,要不要叫人去二夫人哪儿说一声三少夫人今儿不太舒服……” 连芳洲不觉抬眸瞧了红玉一眼,笑道:“你倒有心了!昨日二婶说了,我赶路太累,好好歇着就是,不用早起!等下我再过去一趟吧!” 红玉陪笑小声答应着。 红梅、红莲早已将早餐取了回来,也忙上前陪笑请示要不要这会儿摆上来? 连芳洲点点头笑着说好,两人便忙着布置开来,生怕做得慢了被人抢了手中的活计一样。 看得连芳洲主仆三个心里暗暗好笑。 春杏暗自叹息:三少夫人是个极好的主子,就看她们自己懂不懂惜福了。若是个聪明的,前途大好有造化自不必说,若是生了不该生的邪歪心思,三少夫人的手段,只怕她们未必承受得起呢! 用过早饭,又遛了一会儿食,连芳洲才带着春杏、碧桃、红袖、红莲去给二夫人请安。 二夫人听到丫鬟禀报,脸立刻就黑了。 请安?她也不看看此刻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好意思来请安! 她都已经料理了内宅十来件事情了!都快要到中午了! 她是说她若是累了可以多歇一会儿,可也没说她能歇到这个时辰啊! 二夫人冷着脸道:“告诉她本夫人这会儿没空!” 连芳洲听了这话,“哦”了一声便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下午再来好了!我啥也不懂,就不留在这儿给二婶添乱了!” 说毕,带着春杏、碧桃等扬长而去,丢下那丫鬟目瞪口呆站在那里,突然觉得,好凌乱! 650.第650章 安顿李四王五 若是换了二少夫人或者四少夫人听了这话,只怕吓得立刻就惴惴起来,除了老实乖乖的站在这里等二夫人再次召见不可能敢有别的动作。 这三少夫人倒好,竟然转身大模大样的扬长而去! 她难道不知道二夫人这是生气了吗? 切!以她的见识和智商,想不到这儿也是情有可原的。真是个笨的…… 那丫鬟摇摇头,心里头有些鄙视连芳洲,转身去回禀二夫人了。 二夫人听了,果然心头一阵憋屈,咬了咬牙,忍了。 连芳洲没有立刻就回去,而是出去外院见了王五和李四。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府上处处都是陷阱。别说李赋不在,就算李赋在,府上事务他也未必会清楚。 春杏和碧桃跟在她的身边,她多少有把握能护得住她们周全,毕竟,没有个她才进府,二夫人她们就敢拿她的贴身大丫鬟开刀的。 可是王五、李四就不一样了! 这二人住在外院,受排挤、刁难,那是肯定的,而她又不可能常常的往外院跑,根本护不住他们。 所以,她已经打算好了,索性让他们离开李府。 “你们等会收拾了包袱就出府,我记得就在大约前两条街有处客栈叫做景园客栈,昨儿来的时候无意中掀起车帘我瞧见了。你们两个就到那里住下,不要回来了!” 李四、王五听到她如此吩咐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很是开心的齐齐应了一声“是”,竟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连芳洲心中暗叹,看来昨天肯定也不好过。 他们倒也懂事,没有向自己诉苦! 如此,自己更要为他们着想了。 连芳洲又笑道:“你们在外头也不是白住,茶楼酒肆,街头巷口,到处多转转,多为我打听打听这京城中的事情,尤其是关于武将家的事情。还有,先着重打听李家的事儿,李家长房的宅子在哪儿?如今是个什么状况?总之,关于李家的一切越详细越好!至于银钱方面不必顾忌,该花费的不用替我省着!” 连芳洲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银子递给李四,笑道:“这儿是一千两,够折腾一阵子了,你们先拿去!我会定期去客栈找你们,你们倘若有急事要联系我——” 连芳洲倒有些踌躇起来,这个府中,未必有人肯替她传通消息。一时半刻想要收买个人为己用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李四和王五一旦离开了,就不便三天两头来找她。 知道的说是下人来寻主子回事儿,不知道的,指不定传出些什么好听的来呢! 鉴于二夫人这一帮人,连芳洲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些。 “暂时先这样,其他的再说吧!”连芳洲便道。 李四、王五答应了,忍不住有些担忧的瞧了连芳洲一眼,小声道:“夫人且宽心,一切等老爷回来,自会为夫人做主!老爷对夫人那么好,一定不会让夫人委屈的!” 连芳洲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笑道:“咱们主仆几个同舟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到了这儿,少不得就把根扎在这里,咱们一定能过得很好,你们在外头尽管安心做事,一切有我呢!” 李四、王五点点头,相携去了。 看到他们走出二门,连芳洲站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方回身示意远远避在一旁的春杏等人过来跟上,一同回去。 李四、王五简直一刻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陌生的府邸中,辞别连芳洲之后,回了住处立刻收拾了随身包袱,找了外院的管家说了一声三少夫人命他们出府办事儿,便走了。 阖府上下全都是二夫人一家子的人,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才懒得介意,甚至巴不得他们滚呢! 那管家连虚虚的拦一下都不曾,便放行了。 想了想,到底觉得应该向二夫人说一声,便连忙去回了。 二夫人也不当一回事儿,只认为连芳洲是等不及,这才吩咐她那两个仆人出去打听李赋的消息。 心中还冷笑了一回不自量力! 这里是京城,不是她们那偏远的小城镇,天子脚下,物价甚高,想要打听什么消息除非银子开道! 就她那样一个乡下人,能有多少银钱拿得出手? 她想要打听,就让她去好了!倒要看看她能打听出来些什么! 这个女人就是个蠢货,丝毫没有礼仪教养,就连处置下人都那么粗鲁!不足为虑。 倒是另外一件事—— 须得尽快干干净净的解决了! 二夫人皱了皱眉,唤来金嬷嬷,主仆两个嘀嘀咕咕了许久。 连芳洲慢慢往回走,一进屋就听到卧室那边传来一片嘈杂说话声。 一个少女娇脆轻快的声音,她听得出是李婉柔的,还有两个女子带着哭腔胆颤心惊的苦苦哀求,是红玉和红梅。 略听了两句,连芳洲怒从心头起,放重了脚步朝卧室走去,口内道:“好好的这是又怎么了!在我房间闹个什么!” “三少夫人……” 红玉、红梅两张笑脸急的快要哭出来了,见到连芳洲回来唬得魂飞魄散、手脚酸软,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 连芳洲只瞟了她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瞧着正在翻检自己的衣柜来不及走开的李婉柔。 “三嫂你回来了啊!”李婉柔丝毫没有被人当场抓包的尴尬,反而从容不迫的收回手,顺手关上衣柜门,向连芳洲笑吟吟打招呼。 动作自然得就像她翻看的是她自己的东西。 连芳洲脸上明显是不痛快,哼了一声质问道:“是妹妹啊!妹妹在找什么?” 李婉柔一怔,也不禁暗气。 她就是翻检她的东西怎么了?除非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然生什么气! 大喇喇的就这么冲进来,也不怕尴尬! 居然还敢这么直白的质问她! “三嫂!”李婉柔哪里将她的脸色放在眼里,反而笑嘻嘻的奔到连芳洲身边,亲亲热热的挽着她的胳膊娇声道:“三嫂嫂,你生气了呀!” 连芳洲简直无语,真亏她怎么长的脸皮! 不拘春杏、碧桃,红袖等也惊愕得睁大了眼忘了掩饰。 连芳洲仍旧追问:“你刚才在找什么?” 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人家既然敢如此,就必定想好了说辞,她不妨看看她想干什么。 651.第651章 李婉柔的脸皮 “没有什么呀!就是随便看看!”李婉柔嘻嘻一笑,道:“我就是好奇嘛,想看看三嫂嫂有没有带来什么好东西!有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谁叫三嫂去了那么久没回来呢,我等不及只好自己动手啦!我很小心的,没有翻坏三嫂的东西,不信三嫂自己看看去?哎,就是可惜,也没见什么新鲜有趣的好玩意儿!三嫂,你是不是藏起来了?拿出来让我看看嘛!让我也见识见识!” “……”连芳洲也不得不生出几分佩服来。 京城就是京城啊,什么乔氏、什么姜氏,别说二夫人了,就这李婉柔,她们给她提鞋都不配! 分明是搜检,到了她嘴里却成了一件轻描淡写的玩笑事儿了! 而且她连芳洲居然还有了不是! 倘若她同她计较,那可真是太不近人情了! 弄了半天,人家搜检的是理直气壮,反倒成了她的错了! 连芳洲便恍然的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乡下地方穷,哪儿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妹妹恐怕要失望了!” “真的没有吗?三嫂可不是哄我?”李婉柔一脸的失望,不甘心的又笑问道。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连芳洲,娇憨之极。 她心中暗暗得意,就知道她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或者说,她根本就是信了自己那番话,真是个傻子!傻到她这地步,可算是没救了! 不过,这样对自家岂不是更好? 连芳洲心里也早已暗自侥幸,不知说了多少句“好险!”,幸亏她多了个心眼儿,将那些银票全部贴身放着,万一叫这李婉柔搜检了出来,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三嫂哪儿能骗你呢!”连芳洲呵呵一笑,随口笑道:“你要是不信的话,你自己找就是了!要是找出来了,你就拿走!” 李婉柔神态天真,一派娇憨,实则一直暗暗注意着连芳洲的神情举止,见她想也不想就说了这话,可见是真的什么好东西都没有。 她想想也是,那种偏僻的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心中释然顺便带点儿鄙夷,自然也没了继续搜检的兴趣。 不过—— 她狡黠咯咯一笑,松开拉着连芳洲胳膊的手,轻快的来到梳妆台前,信手拉开抽屉,略略翻检,从中拣出一支钗头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玉兰的白玉钗,把玩两下,向连芳洲娇笑道:“这支钗很好看,我很喜欢,不如,三嫂嫂送给我了好不好嘛!” 这支白玉钗连芳洲其实也很喜欢。 玉质温润,洁白如羊脂,泛着柔柔的光泽,钗身圆润,线条流畅,打磨得十分柔滑,钗头那一朵花瓣微绽的白玉兰雕工细腻,栩栩如生,那花骨朵如亭亭俏立于枝头,仿佛下一秒就会绽放似的。 因为目前自己装憨装傻,戴这钗不太合适,连芳洲便没戴,谁知李婉柔一眼就看中了。 “三嫂,你就送给人家嘛!”李婉柔见她舍不得,不由得撇撇嘴,娇声道:“不过一支简单的钗子罢了!” 连芳洲无奈,这支钗,看来是不得不给她了! 她牙疼似的上前,将那抽屉关上,反身站在梳妆台前,摆出保护自己财产的姿态,不情不愿的勉强点头道:“这个……好吧,你喜欢就拿去!” 赶忙又加了一句:“就这一件!剩下这些你可不能再要我的了啊!呵呵,不怕你笑话,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得东西,怪舍不得的!” 李婉柔咯咯的娇笑起来,掩口笑道:“是是是,我就要这一件,别的可不敢讨要啦!” 眼眸轻垂,遮盖了眼底的深深鄙夷:真是眼皮子浅! 连芳洲放心的“呵呵”一笑,道:“走,咱外头说话去!” 李婉柔嘴角暗暗抽了抽,心道同你有什么话好说的?没的叫人沾染一身土气晦气! 她便笑道:“我就不打扰三嫂嫂啦!我还有事儿呢,就先走了!等得闲了再来找三嫂嫂玩儿啊!” “好,好!你去吧!慢走,我不送你了啊!”连芳洲笑道,一行人出了卧室。 李婉柔离开后,红玉、红梅脸色一垮,“扑通”在连芳洲面前跪下了。 “三少夫人,奴婢、奴婢们该死!奴婢们拦不住小姐……”两个小丫头吓得浑身发颤。 昨晚连芳洲的彪悍她们可是见识过的。 今儿早上一打听,那被连芳洲撵了出去的红妍、红喜天一亮就被带出府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这一去这辈子也别想再回来! 据说二夫人十分震怒,说她们简直放肆,眼睛里没有主子,该罚! 她们岂能不害怕? 连芳洲没有什么表情,瞅了她们一眼一挥手淡淡道:“罢了,起来吧!她是主子,你们是奴才,拦得住她就怪了!” 说完转身往暖阁歇着去了。 春杏、碧桃忙斟茶倒水的跟上。 丢下红玉、红梅两个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这,这就算完了? 连句教训都没有? 别不是在做梦吧? 要知道若是换了别的主子,小姐走了之后,她们是必定要被狠狠的教训责罚一番的。 主子的东西被人搜检,岂能不气不怒?而她们阻拦不力,活该要被主子迁怒! “方才,三少夫人说什么?”红梅小声问道。 红玉想了想,犹疑道:“她说、说让咱们起来?” “我好像听到的也是这样。” 两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忽的一笑,这才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心中一松,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歇得一会儿,二夫人那边的琉璃过来有请,陪笑说二夫人请三少夫人过去一同用午饭。 连芳洲只好欢欢喜喜的答应着。 若说真心话,她可不想去! 而且她敢肯定,面对着她,二夫人吃得也未必香,真搞不懂她干嘛就非得叫自己去呢! 好吧,既然她想添堵,那她就成全她好了! 让长辈失望是不对的不是吗? 连芳洲起身稍稍收拾片刻,便带着春杏、碧桃往二夫人那边去。 见了二夫人请安问好,不等她开口,连芳洲便一脸关心的笑道:“早上想来给二婶请安,谁知道丫鬟说二婶忙!我就只好又回去了!二婶这会儿忙完了吧?哎,二婶不要太累了!这么多的下人还要二婶累着,那多不值得啊,养着她们做什么!” 652.第652章 老实人气死人不偿命 二夫人那欲要刺人的话只得咽下,不咸不淡的笑道:“你到有心了!” 心中却是将她鄙夷到姥姥家去:不值得?你懂得什么!你懂得什么叫管家权?什么叫主持中馈吗? 不过笨点儿也好!省得将来同她争管家。 邹氏微微一笑,却是笑道:“三弟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哪一个家里不敬着长辈?哪一家晚辈早上不向长辈请安?既然婆婆忙着,三弟妹就该在门外候着才对,怎么能就走了呢!” “可不是!”齐氏不甘落后每次好话都让邹氏抢先了说去,也忙道:“三弟妹这样,叫人见了岂不是说你不懂礼数?对三弟妹名声也不好!” 连芳洲一怔,很是受教的恍然道:“原来还有这样讲究!这京城里就是京城里,同我们乡下大不一样!” 邹氏不觉讨好的瞧了一眼二夫人,很是得意的忙又向连芳洲道:“那是当然!京城里规矩多着呢!尤其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三弟妹得闲了一定要学起来!在府上也就罢了,出去难免会叫人看了笑话的!” “学,肯定要学!”连芳洲连连点头,感慨着笑道:“要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跟我们乡下相比有那么多的不一样呢!我们村里那些嫂子弟妹们,都不懂这些,略讲究些的,早起还在婆婆面前服侍一二,却从来没见过侄儿媳妇去服侍婶娘的呢!” 这话一出,不光二夫人并邹氏、齐氏,便是金嬷嬷、琉璃、琥珀等一旁伺候得丫鬟婆子们也无不脸色大变。 二夫人甚怒,眸光一翻冷冷朝连芳洲射去,对上她懵里懵懂茫然的眸子,又不觉一怔。 目光一转,就狠狠的盯了邹氏一眼:多事! 邹氏咬了咬唇,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愤愤。齐氏则轻轻扯了扯嘴角:活该!叫你上赶着巴结讨好!叫你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活该! 她们看不出来连芳洲心里的嘲笑,连芳洲却已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暗自冷笑。 “这个——”连芳洲显得有点儿受了惊吓似的不安起来,小心翼翼的道:“二嫂,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怎么觉着有点儿……怪怪的呢……” 邹氏脸颊肌肉狠狠的抽了抽,心中恨道:你也知道说错话了吗?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这话叫她如何回答?如何答都是个错! 二夫人多少得给长媳面子,毕竟她也是好心不是?谁知道这乡下妇人竟蠢笨如此! 倒坏了她的心情! 二夫人便笑道:“什么怪怪的,你想多了!快些坐下用饭吧!哎,这些年我心里头一直拿思行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其实你不说我倒差点儿忘记了,你是我的侄儿媳妇,不是儿媳妇呢!” 这话言外之意就是:我拿你丈夫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你难道就不该当我这个嫡亲婶娘是正经长辈?不该给我请安? 可惜,她还是太高估了连芳洲这个乡下女子的出息了。 连芳洲点点头,很是老实不客气的道:“二婶到底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也是有的!” 这一句话说出口,二夫人只觉脑门一黑,一口气差点儿没转上来。 邹氏、齐氏想笑又不敢笑,脸上的表情简直没法儿形容! 各丫鬟婆子们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瞬间石化。 连芳洲犹不自知说错了话,反而一脸关切的向二夫人继续道:“我觉得二婶必定是平日里太累了才会如此!我是个没本事的,二婶不是有二嫂、四弟妹嘛,说句不该我说的话,她们年纪轻轻正该多分摊些呢!” 邹氏、齐氏明争暗斗早就斗得不亦乐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管事权? 听了连芳洲这话齐氏心中一喜脑子一热,忍不住脱口便道:“是啊是啊,婆婆,我们年轻,正该多为婆婆分担呢!” 二夫人缓过这口气来,听了这话差点又是一个倒仰,恨恨瞪了齐氏一眼,向连芳洲勉强笑道:“罢了!这些事儿容后再说吧!饿了没有?还是快吃饭吧!你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我只不过是个婶娘,又不是你正经婆婆,用不着来我面前请安,往后你便不必来的!” 让她逍遥自在,更重要的是,等于无形中拔高了她的地位,二夫人如何甘心? 可她端庄贤良惯了,尤其在两个儿媳妇面前,更是如同神龛里的神像一般威严,怎肯失了气度? 连芳洲都那样说了,她也不得不顺势接下这话,不得不大大方方的做了表示。 她心里却愤愤想道:你且逍遥几天吧!等思行回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看待你这个不敬长辈的媳妇? 哼,不止这一件,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倒要看看,对一个一无是处的媳妇,他容得下容不下!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休了你的,顶多就是厌弃了你而已! 休了你,我上哪儿给他找一个这样的媳妇呢…… 二夫人如此想着,方觉得心头那口气消下去大半,脸色也好了许多。 连芳洲暗暗的察言观色,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有此变化,也知必定没安什么好主意! 她便笑道:“二婶真是太会疼人了!我到底住在二婶家里,总是不太好意思的!等我歇几天缓过劲儿来,还是要天天来二婶这里问个好的!” 二夫人不屑,淡淡道了声:“你有心了!”懒得再同她多费唇舌,吩咐摆饭。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乡下女人蠢笨不堪,却偏偏有本事说些三不着四的话把她给气得个半死! 还是少开口为妙! 邹氏、齐氏自然不在这儿吃饭的,就算要吃也得等伺候二夫人吃好了才轮得到她们。 连芳洲却不管那么多,二夫人邀请她坐下,她便老实不客气的坐了,还好心的向邹氏、齐氏笑道:“两位嫂子不坐下吗?” 反正,这里里外外都是二夫人的人,二夫人不待见她,就算她再知礼、就算做得再好,也同样得不到她半句好话! 下人们也只会看二夫人脸色说话,绝无向着她的可能。 既然如此,她便恶心恶心她好了。 正好,她也想看看李赋究竟有多信她! 653.第653章 贤妻 倘若他埋怨她,怪她,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京城,离开他! 邹氏存了在二夫人面前将功折罪的心思,便笑道:“在婆婆面前,如何有我们的座位呀!那岂不成了不分尊卑了!” 这话是刺连芳洲不知礼。 连芳洲当然听不出来,“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向二夫人认真的问道:“这个,这样我坐着合不合适呀,二婶?“ 二夫人郁闷得想吐血,心道有你这么问的吗!你这样问叫我怎么回答! 她在心里叫嚣“不合适!一百个不合适!”,面上却不得不打起笑脸:“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安心坐着便是,不必理会她们!” “哎!有了二婶这话,那我心里就踏实了!”连芳洲笑得一脸的踏实。 二夫人险险又气得一口气转不过来。 邹氏、齐氏也各自暗暗愤愤不平,虽然明明知道二夫人其实并不待见连芳洲,也不由心里酸溜溜的。 话说,她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呢,却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岂能不郁闷。 “摆饭吧!芳洲啊,你不用客气,自用!”二夫人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同她说话的好,否则就不用吃饭了——气也气饱了! “呵呵,二婶一番心意,我知道的!”连芳洲笑呵呵的回答着,看着二夫人那几欲扭曲的五官,心里头差点儿没乐开了花。 到底是京城,吃食上也讲究,连芳洲本来也不是在这上边挑剔之人,这顿饭吃的倒也很是开心。 不过以她看来,这厨子的手艺还不如秀苑中的呢!怪道秀苑的的消费要价那么高却依然生意红火、供不应求。 用好了午饭,二夫人便叫连芳洲一起往偏厅坐坐,吃茶消食。邹氏、齐氏还不得闲吃午饭,也在一旁相陪着。 连芳洲脸上笑着,心里却暗暗警惕留神了起来,她可不认为二夫人会那么好心特特把她叫过来为的就是留她吃一顿午饭! 果然,闲话几句,二夫人便笑道:“咱们家虽然比不得那王孙贵族、皇亲国戚,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尤其思行,这回平安归来,皇上龙颜大悦,升了他的官儿,又重赏了他,越发要立个体统起来,不然是要叫人笑话的!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连芳洲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故意茫然的呆了呆,做冥思苦想状,好片刻方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笑道:“这个……我也懂的!当然懂!就是不能叫别人笑话咱家嘛!” 懂?你要是能懂就怪了!看你那个样! 二夫人婆媳心中同时不屑。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只是一个引子,懂不懂都不要紧,二夫人也就不在这上头多花费心思,点点头笑道:“你懂就好!” 说着又叹:“思行这孩子可怜!爹娘早逝,早些年在西北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你既然是他的妻子,凡事总该以他为先,内宅事情既杂且多,他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却是有些少了,我送你两个妥当人,今后也好有个膀臂,凡事也能搭上一把手,你看如何?” 邹氏、齐氏听了这话齐齐朝连芳洲看了过去,眼底皆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 她们的丈夫身边都有婆婆做主给的小妾,令她们恨得牙痒却又不得不打出笑脸善待,见连芳洲也遭上这样事儿,没来由的大感痛快。 连芳洲暗暗冷笑,来的可真快!果然还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啊,又是这种千年不变的招数! 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不得不说,听了二夫人这话,尽管她心里头什么都清楚明白,依然控制不住的闷闷的气恼起来。 真是该死! “二婶的意思是,”连芳洲抬眼看向二夫人,清澈的眸底一片澄净,平静得不像样,慢慢的说道:“要给我家夫君两个小妾?” 二夫人嘴角又狠狠的抽了一下,罢了,跟她这种人说话,还求什么委婉、什么含蓄吗? 不能要求太高! “是啊!”二夫人索性爽快的点了点头,扬头冲隔断后道:“你们两个过来。” 众人眼睛一闪之间,便看到两个俏丽的女子盈盈迈出,走了过来。 赫然便是昨晚吃饭时在连芳洲身边殷勤伺候的那两个漂亮丫鬟。 两人皆穿着湖绿色的罗衫、白绫长裙,衫裙裁剪样式相同,所不同只是花样,一是竹叶纹,一是梅纹。 穿在二人身上,文雅中带点娇俏,很是引人注目。 二女上前,优雅屈膝福身,娇声呖呖见过二夫人。 二夫人抬手叫起,向连芳洲笑道:“翠柳、翠雅,昨儿你也见过的,极会服侍人,昨儿我见她们同你也投缘,你甚是喜欢她们!这就更好了,今后相处起来也和睦!这就受了她们的茶,将她们领回去吧!” 茶水早有丫鬟准备好,听得二夫人此话便捧着个托盘袅袅上前,托盘上不多不少正好放着两杯茶。 二夫人冲连芳洲努努嘴,向翠柳、翠雅笑道:“快些给三少夫人敬茶,敬了这杯茶便随三少夫人回去。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三少夫人的人了!要好好的伺候好三少夫人和三少爷,不许偷懒,知道吗?” “是,二夫人!”翠柳、翠雅同时含笑娇声答应,美眸中波光流转,媚意顿显。 这三少夫人她们也听了不少的,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粗鲁女子罢了,岂可能争得过自己?只要三少爷喜欢,她便是正妻,又算得个什么? 别人还有个娘家做靠山,她?呵呵! 将来的日子,真是,想想都令人激动! 不要太美好哦! 翠柳、翠雅正欲去拿那杯茶,连芳洲挑眉道:“慢着!” 这可真好!她们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权当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就是空气! 真当她连芳洲是个不出气的吗?那可就打错了主意! 她不介意做一回粗鲁愚昧无知的乡下妇人,更不介意做一回妒妇。 翠柳、翠雅一滞,不约而同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脸上微怒,挑眉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语气中那警告的意味浓浓。 连芳洲却不管这些,只笑道:“二婶要为我家夫君纳妾,总要听听我的意见,问一问我吧?” 654.第654章 我不同意 简直无理取闹! 二夫人沉着脸不语。 每每这种时候,便该是邹氏、齐氏出马的时候。 齐氏脑瓜不如邹氏灵活,基本上每次话头都被邹氏接了去。 可是这一次,这连芳洲分明是个另类,谁也不知道她会出什么牌。心里没底,自然也不肯轻易开口。 于是,邹氏和齐氏都没有开口。 可是,以往邹氏都会开口替二夫人将她不便说、不屑说的意思表达清楚,独独这一次不说,二夫人岂能不恼?恼了岂能不迁怒? 做婆婆的要给儿媳妇小鞋穿,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邹氏无奈,只得咬咬牙,说道:“三弟妹这话,可是有些过了呢!方才婆婆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你也同意了呀!” 连芳洲哼道:“我什么时候同意了?我怎么不知道?二嫂子,你可不许强词夺理哦!” 邹氏甚恼,气道:“我怎么是强词夺理?婆婆说三弟只有你一个,该多放两个人在身边你也并没有拒绝啊!怎的这时候却又反口,这是何意?” 连芳洲道:“方才你们话赶话,根本容不得我开口,我要如何反口?而且,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反什么口?这会儿我说自个的意见,难道晚了吗?” 二夫人神色一冷,冷笑道:“如此,你是不愿意了?” “对!”连芳洲响脆的给了她十分确定的答案,连点儿弯都不带拐的。 “你!”二夫人气得眼前又是一阵眩晕,两边太阳穴突突的跳得厉害,手都抖了起来。 在这个家里,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 可是这两天来,自打这乡下女人来了之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气了多少回了。 她有什么资格令自己生气? “妒妇!”二夫人拂袖,从牙缝里冷冰冰的挤出这两个字。面沉如霜,眸光冷厉。 尽管说的不是自己,邹氏、齐氏的心还是齐齐跳了跳,心神有一刹那的摇晃。 这两个字对女人来说,是最忌讳的。 一个女人被冠上了“妒妇”的名头,尤其是被婆婆冠上——李赋亲娘已经去世,二夫人也相当于半个婆婆,可以说,在这个家她这辈子都别想抬得起头来! 婆家即便休了她,也是她自己活该!罪有应得! 连芳洲虽然不屑,对这话却也并非丝毫不在乎。 可她更明白,二夫人要的是将她当做一团面团任由搓圆搓扁,否则这两个字迟早都会落到她的头上。 自己性子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自己更明白。 她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二夫人手里的面团,也就是说,她与二夫人之间,迟早会这么对上的。 既如此,她何必要委屈自己? 李赋,你倘若还是我的阿简,自会明白我的心,自会遵守你曾经对我的诺言,这一生一世都对我好、疼我、护我…… 否则—— 我连芳洲亦非求人垂怜之辈。 连芳洲霍的起身,挑眉笑道:“妒妇?二婶这是在说我?” 话已出口,二夫人也没有再跟她藏着掖着隐晦着含蓄着了,冷冷道:“不是说你,是说谁?” “我怎么是妒妇了?我不明白,二婶倒是解释解释!”连芳洲哼道。 邹氏、齐氏并金嬷嬷等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这三少夫人的胆子,真正是比天还大! 或者说,她根本不明白这两个字的严重****! 换了别个媳妇听了这话,还不得立即跪下请罪,祈求开恩,她倒好,她居然还要起解释来了! 捏一把冷汗的同时,众人也不觉暗暗兴奋了几分:这种好戏,千载难逢啊!还不瞪大眼睛看仔细了!将来搁哪儿都是了不起的谈资啊! “你!”二夫人险险气个倒仰,颤声道:“你不明白?你叫我解释?这明摆着的事情还用得着解释吗!容不得丈夫身边有人、容不得妾室,这还不是?” “谁说容不得?”连芳洲当即便道:“我家夫君身边难不成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女子了吗?别的不说,那几个什么红袖、红玉、红梅、红莲难道不是?个顶个都是出挑的美人儿呢,我若容不得,岂能留下她们!” 二夫人不堤防又叫她钻了漏洞,怒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混淆视听,既你容得,那就把翠柳、翠雅带走,之前的话我便当没说过!如何?” 邹氏等心下忍不住有点儿失望,这好戏才刚刚开锣的样子,这就要结束了?二夫人的战斗力也太差劲了吧?平日里对着自己这些人可威风着呢,谁知来了这个横冲直撞的三少夫人,她倒格外的宽宏大量起来了! 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连芳洲却不罢休,说道:“我不会带她们走!二婶还是留着自个用吧!我和夫君成亲连半年都没到,二婶就逼着我为他纳妾,这不是打我的脸、存心想要让我难堪吗?只怕二婶心里还巴不得这两个翠在我之前生下庶子,好闹得我们大房家反宅乱、鸡犬不宁是不是?” “你住口!你、你休要胡说八道!”二夫人恼羞成怒,猛的站了起来,面皮紫涨,胸膛急促起伏,是真的气坏了。 她心里当然是存着这点儿想法的,连芳洲能够想得到也不足为奇。 可是,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岂能轻易说出口? 这层窗户纸就这样被连芳洲毫无顾忌的捅开,又当着两个儿媳妇和众多丫鬟婆子的面前,二夫人岂能不气? 没有气得晕过去,就已经是她心理素质很强大了! 邹氏、齐氏从来没有见过二夫人气成这样,众丫鬟婆子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好被殃及池鱼,那才叫倒霉透顶呢! 邹氏、齐氏不敢再看热闹了,再看下去依着二夫人的脾性这把火很快就会烧到她们身上。 连芳洲不是她的儿媳妇,她又忌惮着李赋,多少得留点儿情面,但对自己两个,恐怕就不会留情了! “三弟妹,你这是什么话呀!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 655.第655章 差点下不来台 “是啊是啊,都是一家子,谁不盼着谁好?你这话真正太叫人伤心了!” “可不是,你没来的时候,婆婆天天盼着你来,那院子也早早就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婆婆对你,那是极好的!” “三弟妹,你是个直脾气的,可也不能在气头上就不管不顾的口不择言起来呀!殊不知这言语不当,是最能伤人的!” “是啊三弟妹,我们都知道你是无心的,快别说了!婆婆也是为你好!等今后日子长久了你就能体会她的一片心意了!快,给婆婆陪个不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岂不是好?三少爷回来见了,也会欣慰的!” “……”邹氏和齐氏一左一右拉着连芳洲,语重心长、好言好语的劝说着,其神情之殷殷、神态之关切,令人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些话都是掏心窝子的好话。 连芳洲深知不能半途而废,倘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了,保不齐还有下一次,她可没有那么多耐心来应付。 她便道:“二嫂、四弟妹你们别说了!我听得稀里糊涂的压根儿没明白你们在说什么!还是让我同二婶好好的把话说完吧!” “……”邹氏、齐氏顿时没了脾气,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合着刚才她们苦口婆心了那么半天,全都做了无用功? “好!”二夫人也怒起来了,颤声道:“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来没受过这等冤枉气!思行媳妇,你这话,可太狠毒了些!我拿思行当儿子一样待,又怎么会不盼着他好、怎么会害他的媳妇儿?不就是劝你大度点儿,做个贤良娴淑的好媳妇儿吗?到你嘴里竟成了居心叵测、用心恶毒了!你今儿若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思行媳妇,我不会轻饶了你!你便是恨我,我也要好好的教导教导你,不然,你迟早有一天会害了思行!” 二夫人越说声音越响亮,底气也撑上来了。 对!她本来就是这么想的!谁能说她有错? 要错,也是这乡下女人的错! 毕竟出身、教养、眼界摆在那里,是个人都能看的明白! 这儿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那远到天边去的穷乡僻壤!自己教导她,是为了她好! 二夫人心里痛痛的出了一口气,暗下决心,一定要给连芳洲一个狠狠的教训。 她倒要看看,她那口不择言的毛病能带到几时! “还用怎么说清楚!”连芳洲道:“我们成亲还不到半年你就塞这么两个人过来!二嫂、四弟妹进门也是不到半年二婶就往二堂兄、四堂弟房里放妾室吗?还一放就两个!我都没身孕呢,你弄这么两个美人过来,存的什么心还用说吗?只要是个人,就会这么想吧!” “你!”二夫人气得险险栽倒,胸膈间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起来,头晕脑胀,难受得不得了。 儿媳妇进门不到半年,她怎么可能给儿子房里放妾室?那不是打儿媳妇的脸吗! 而且亲家那边会怎么想?这不是结亲,这是结仇了! 她心里完全没把连芳洲当一回事儿,甚至压根就不当她是自己的侄儿媳妇,自然不会想得太多、太周全,却不料就这样叫连芳洲捉住了一个大大的痛脚。 而且是事实俱在,不容分辩的痛脚。 连芳洲这话一出,不光二夫人气急败坏,邹氏、齐氏脸上也尴尬起来。 两个人都表示很冤枉,这真是,池鱼之殃啊! 关她们毛事啊?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到她们身上来了呢…… 连芳洲无视二夫人那张表情精彩的脸,哼道:“是与不是,二婶心里头够清楚了吧?二婶管着这么一大家子,要用心操心的地方多着呢,我的事情,就不劳二婶操心了!” 二夫人胸口起伏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金嬷嬷见状不妙,上前两步轻叹道:“恕老奴僭越,也说两句。三少夫人,您真的是误会二夫人了!唉,说句不怕三少夫人恼的话,您到底是乡下来的,这京城同乡下可大大不同呢!翠柳、翠雅是京城人,二夫人特特请人教导过的,最懂这京城的规矩礼数不过,有她们在您身边,岂不是于您也方便?您的情况跟二少夫人、四少夫人并不一样,不能放在一块儿说的!也怨不得您会因此而恼了二夫人!唉!” 金嬷嬷且说且叹,几句话便将这场面给圆回来了,末了又向连芳洲规规矩矩的深深一个鞠躬行礼,恭恭敬敬道:“按说这些话不该老奴说,老奴毕竟只是一个奴才!可老奴实在不忍心看到三少夫人您和二夫人之间因此生了嫌隙!老奴在这府上待了大半辈子了,只盼着主子们间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老奴多言了,还请三少夫人谅解!” 邹氏、齐氏心中一齐感慨,既羡慕嫉妒又不得不服:怪不得婆婆信任她、倚重她,待她比待自己还要重视些,唉!果然非同凡响啊!这些话,自己就无论如何想不到!偏她就能想到了! 连芳洲也大感意外,暗暗吃了一惊,想不到二夫人身边还有这等厉害之人,倒是自己小瞧了。 想来二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只不过是太过轻视自己罢了! 金嬷嬷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不卑不亢,倒显得自己粗鲁没涵养了! 不过,她在她们的心目中本来就是个粗鲁没涵养的,倒也没什么。 连芳洲脸色缓了缓,轻轻“哼”了一声不言语,却令人一眼便看得出来,金嬷嬷这番话是把她说动了。 二夫人也暗暗松了口气。 倘若没有金嬷嬷,今儿这情形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闹成这样,别说李赋回来会不会怎样,便是自家老爷也免不了会教训自己。 事已至此,二夫人是不敢再想逼着连芳洲收下这两个翠了,好不容易金嬷嬷把场子给圆了回来,万一再起波澜,谁知道她还有没有法子再圆一次? 这乡下女人的思维跟自己这些人的压根就不在一条线上,天知道她还会说出些什么令人心惊胆颤的话? 罢了!来日方长,今儿暂且饶了她便是! 656.第656章 憋屈 思及此二夫人亦“哼”了一声,道:“罢了金嬷嬷,你也别说了!说了人家也未必会领情!倒是我枉费一片好心,叫人当做驴肝肺了!你既然这么说,你的事儿我不管便是!往后倘若闹出什么笑话,别怨我不曾提醒过你!” 二夫人板着脸向连芳洲冷冷的道。 这会儿倒义正言辞了! 反正,这儿都是你的人,你讨得了好或者讨不了好,都是你的场子,对我不会有好处! 连芳洲也看得开,便笑道:“这就最好不过!我先谢谢二婶了!” 二夫人气结,重重一哼,别过了眼懒得看她。 连芳洲便笑道:“闹了这么一场二婶想必也累了,您好好歇着吧,我就回去了!” 她也知道“闹”了一场啊!二夫人眼角狠狠的抽,绷着脸只当没看见,也不搭理。 连芳洲也不在意,一笑去了。 连芳洲走了,场面一时尴尬。邹氏、齐氏都不安起来。 话说,她们两个也好想走的啊! 可是二夫人没有发话,她们不敢。 翠柳、翠雅比她们更加不安。 三少爷的门是进不了了,那么,她们要去哪里啊! 两个人一时茫然起来,下意识的瞟了二夫人一眼。 二夫人冷着脸,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端庄优雅不失了分寸,端起茶几上的茶碗,轻轻的喝着茶,极力控制着心底的气愤。 鸦雀无声。 喝了好一会儿茶,二夫人方轻轻的将茶碗放下,掏出绢帕轻轻拭了拭嘴角茶渍,抬眼看向翠柳、翠雅。 这两个人,她这里是不能留着了。 不然一看见她们难免想到今日之事,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你们两个,”二夫人向邹氏、齐氏道:“一人领一个回去吧!翠柳,你跟二少夫人,翠雅,你跟四少夫人!” “婆婆!”邹氏、齐氏一时愕然。 怎么会这样?这两个人到头来竟然被打发去了自己那儿! “怎么?”二夫人气起来,好不容易刚刚压下去的火又蹭蹭的往外窜。 她脸色一冷,盯着邹氏、齐氏厉声道:“你们也要学那乡下来的村妇不成?你们也想做妒妇?” “儿媳不敢!”邹氏、齐氏慌忙垂首,立时没了脾气。 “哼!”二夫人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早晚有后悔的时候!还不赶紧领了人滚,还木头似的杵在这儿做什么!” 邹氏、齐氏嘴里如同吃了黄连似的阵阵泛着苦,委屈得不得了,却只能忍下,齐齐施礼答应,领着两个翠退下了。 翠柳、翠雅原本以为会风风光光的一进门就做姨娘,而且是在一个毫无见识的村妇手下做姨娘,凭着自己的聪明伶俐,那还不是把她哄得团团转?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谁知如此惨淡收场。 先不说二少夫人、四少夫人是精明人,单说二夫人只说让她们跟着走,并不曾定下身份,这将来的日子——还说不好呢! 金嬷嬷见两位少夫人也退下了,便使个眼色屏退众丫鬟婆子,独独自己留下,静静的侍立在一旁。 二夫人脸上一时阴一时晴,一时咬牙,一时轻哼,半响,方疲惫的往后靠了靠。 金嬷嬷忙上前,利索的帮她扶了扶墨绿弹花绣西番莲纹的大引枕。 “金嬷嬷,你说说,这村妇是真的傻还是装傻?”二夫人淡淡问道。 金嬷嬷想了想,笑道:“老奴觉得,三少夫人既不是真傻,也不是装傻。” “嗯?”二夫人不觉来了几分兴趣,稍稍坐直了身体,不觉笑道:“这话倒有趣了,你说说看!” 金嬷嬷便笑道:“老奴若说错了,二夫人便当个笑话儿听罢了!老奴觉得,这是本性。” “本性?”二夫人不解。 “是,”金嬷嬷道:“三少夫人本性如此,不加掩饰,便是这样!” 二夫人又细细的想了想金嬷嬷这话,不由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冷笑道:“你说的对,这个人可恶就可恶在这儿!这真是——她不要脸,我却不能不要脸!人都说破落户儿最是难缠,我今儿算是体会到了!“ 二夫人说着长长一叹,大感头疼。 阴谋诡计她不怕,她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又是长辈,又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倘若还怕了那么一个小辈,那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可是,想连芳洲那样的“泼皮破落户儿”,她却真的没辙了。 金嬷嬷察言观色,微微笑道:“二夫人您是金玉一般的人,何必为了那样片瓦不值的发愁?您理会她,简直辱没了身份!她自有她的丈夫,倒要看看在三少爷面前,她是不是也这般厉害呢!” 二夫人眼睛一亮,阴阴一笑,冷声道:“金嬷嬷你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她眼睛里没我,我是奈何不得。就是不知道她眼睛里有没有思行呢!哼,别说她在思行面前厉害不厉害,思行吃不吃她这一套尚且难说!” 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她的正经婆婆、管不了她吗? 好呀,那就让一个名正言顺管的了她的来管一管! 想象着她夫妻二人对上的情形,二夫人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从来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一遇上连芳洲,就忍不住心头火直冒,那种急切迫切,简直没法儿言说!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二夫人扭头看向金嬷嬷,冷冷道:“我要让思行没有丝毫疑心的相信他的媳妇是怎样一个可恶歹毒、不知礼数规矩之人!我就不信,那样的媳妇,他也会要!” “是……老奴明白!只是……”金嬷嬷略略犹豫,仍是道:“话又说回来,三少爷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媳妇儿,对咱们家岂不是——” 倘若休了这乡下村妇,再娶一个门当户对、背景强势的,岂不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二夫人“哎”了一声不由扶额,叹道:“我真是叫她给气昏了头了!” 这么一想起来,二夫人顿时纠结不已。 一方面她巴不得连芳洲越惨越好,另一方面为了牵制李赋,她又不得不对她网开一面。 这真是——为难至极啊! 657.第657章 提防 大局为重,二夫人只得生生吞下半口恶气,道:“罢了!你自己斟酌着办,要让思行厌弃了她,却又不足以休她!” 金嬷嬷点头,笑道:“如此也好!这往后长长久久的,日子多着呢,还不是二夫人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二夫人眼眸一亮,森森冷意转动,冷笑道:“不错!听了这话,我胸口这口闷气都消了!” 到时候,她有的是法子整治她,令她连死都不能! 与此同时,连芳洲和春杏、碧桃也回了院子。 碧桃拍拍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吐吐舌头道:“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三少夫人您不知道,奴婢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真的是——好惊险啊!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还说有惊无险呢!”春杏嗔了颇有几分侥幸得意的碧桃,忧心忡忡的道:“三少夫人,这也算是撕破脸了,可是您还要在这儿生活,这可怎么办呀!也不知三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二夫人今儿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能善罢甘休?” 她这么一说,碧桃也不由得焦急丧气起来,懊恼道:“是啊是啊,奴婢怎的就没想到这点!三少夫人,这可怎么办!万一那二夫人用强——” 碧桃生生打了个冷颤:“这府里可都是她的人啊!” 连芳洲笑道:“你们两个放心吧!今儿才刚刚这么大闹一场,近几****是绝不会动我的!只要最近我出了什么事儿,她第一个脱不掉嫌疑。她可以不在乎我,却不能不考虑三少爷的感受。至于三少爷,我想,他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如果他要离开许久才回,一定会给我留信的,她们未必有胆子扣留!” 春杏、碧桃听了,心中稍稍一松。 春杏又忧愁起来,皱眉道:“可是,这也是一时的,长久以往,这日子还怎么过呀!日防夜防,又能防的了几时!” 她这么一说,碧桃也“哎!”的叹了口气。 连芳洲微微一笑,道:“这个么,我自有主意,你们不必操心!近日倒是要多多留心,一步也别离开我身边。她不会对我怎样,保不齐不拿你们两个撒气!你们得小心一点儿!” 春杏、碧桃心中一暖,连忙答应了。 经了中午那一场,主仆三个都有些疲倦,便各自歇了歇。 晚饭的时候,是大厨房那边送来的。二夫人没有再派人来叫她去吃饭。 饭菜送得及时,来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的。 只是这饭菜闻着香,吃起来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味道极重,除了一道红烧桂鱼,简直都不能入口。 连芳洲也不好一来就闹得阖府不安,四处折腾,这样一来,岂不是惹得人人厌恶? 有的时候,并非有理就能占上风的。 话传话传起来,有的东西被忽略掉,有的东西被人加上,谁知会传成什么样? 到的那时百口莫辩,又是何必? 春杏便叹道:“好在这鱼还不错,三少夫人且将就用一些吧!” 碧桃忍不住替她委屈:“咱们在家里时,三姑奶奶哪一顿不把吃食整得整整齐齐,什么样的好东西也吃过,不想来了这儿反倒要受这份罪。等三少爷回来了,三少夫人可要分说清楚,叫他知晓您的委屈!” 连芳洲一笑,安慰道:“这都是暂时的,你们都不必太往心里去了!只是这鱼,吃不得,咱们只好吃白米饭了!” 春杏、碧桃不由都惊讶。 连芳洲冷冷道:“我虽不知原因何在,不过我想,她们不会这么好心,那些菜做坏了,单单留下这么一个好的给送过来!小心使得万年船!今晚先忍着吧,明儿我带你们出府,咱们上酒楼吃好吃的去!” 连芳洲这么一说,春杏、碧桃也不敢吃那鱼了。二人齐齐点头,主仆三个就只吃了白米饭。 那鱼连芳洲吩咐两人将鱼肉夹出来悄悄的拿去扔掉,做出一副吃了的样子。 随后招来一个院子里打扫的粗使丫头,给了一两银子,吩咐她第二天往厨房那边打听打听。 那小丫头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须知培养眼线也是费时费劲的,这院子里总不能个个都是二夫人的眼线,连芳洲一双眼睛也不是白长的,这么一个小丫头,怎么着也入不了二夫人的眼。 第二天早餐,主仆三个都懒得吃,连芳洲往二夫人那里要请安,听说二夫人不太舒服不想见人,便离开了。 装病吗?连芳洲心里冷笑,这么看来阿简那个混蛋应该快回来了吧?不然她这戏要做给谁看呢! 连芳洲带着春杏、碧桃欲出府,一来吃饭散散心,若能顺便了解了解京城的情况就更好,二来,也得去景园客栈看看李四、王五可安顿好了。 不想,二门上的婆子却不许她们出府,说是府中没有空闲的马车,请她择日再出去。 连芳洲原本就没打算乘坐这府上的马车,闻言只说不打紧,不必要车。 谁知这两个婆子依然不许,坚持没有二夫人的话府中女眷不许出府。 连芳洲脸色一沉,冷冷道:“我是李家大房的儿媳妇,并不是二房的人,二夫人那里我自会同她说去!你们赶紧让开,再不让开,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两个婆子哪里把连芳洲放在眼里,嘴里陪着笑,脚下一动也不动。 连芳洲恼怒上来,抬手便打。 两记耳光上脸,两个婆子当场就惊呆了。 哪儿有主子这么不尊重、亲自动手打人的。 更可恶的是,连芳洲打了她们也就白打了,她们根本没法儿还手。 “再不让开,我要用脚踹了!”连芳洲冷冷的道。 脸颊上还火辣辣的,对于连芳洲这话,两婆子可不仅仅当做威胁这么简单。 稍稍犹豫,两人不得不退开,眼睁睁的看着连芳洲主仆扬长而去。 一人转头飞奔往二夫人院子跑去。 二夫人听了禀报,气得倒仰,捶榻恨道:“这村妇还真是没个体统,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且由着她,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得几时!” 658.第658章 问罪 又训斥那婆子道:“她要怎样是她,我们府上却是讲规矩的!岂能由着她一个女眷说出门就出门?哼,拦不住?你们不会想法子拦吗?一个耳光就把你们镇住了?下去吧!倘有下次,你们也不必做了,滚回家养老去吧!” 吓得那婆子连连请罪称是,忙不迭的退下。 心中却也明白了二夫人的意思,那就是倘若这三少夫人再敢送上来,便可不计手段…… 连芳洲主仆三个出了李府,只觉得呼吸都畅快了许多,心情也开朗许多,说笑不断。 寻了一家酒楼美美的吃了早饭,便往哪景园客栈去。 不出所料,李四和王五并不在客栈里,出门去了。 连芳洲便向掌柜的讨要了纸笔留了个纸条,又请伙计帮忙雇了一辆车,主仆三个便乘着车往京城里逛去。 三人是有心人,一日下来也收获颇丰。 直到傍晚,在外头用过晚饭,又买了些味道很好却不是什么有名铺子里的点心,这才回府。 晚饭后,金嬷嬷来了。 自她踏进院中,众人便知:金嬷嬷必定是来问罪的。 在有心人的宣扬下,连芳洲凶神恶煞、举止粗鲁的打了两个看门婆子带着贴身丫头大摇大摆出府的事情早已传遍阖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叹。 红袖、红玉等以及小丫头们都暗暗的留心着,却是乖觉的谁也没往旁边凑。 金嬷嬷微微屈膝,嘴唇微张,还不及出声行礼,连芳洲已经笑着叫道:“金嬷嬷你来了啊!这么晚了还过来看我,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你倒是来对了!我今儿出府玩了一天,买了好些点心回来,正想等下给二婶送些去呢,你来的正好,等下你给二婶带去吧!我这里还有多的,你也带一包回去吃!” 连芳洲说着,便叫春杏、碧桃拿了两包点心过来。 金嬷嬷只得接过,客气的谢了连芳洲。 她是最懂规矩的老人,主子赏赐怎能不接?尽管她心里是半点也不想接。 再说了,这什么点心呀!这包装一看就是下等平民吃的,这种东西,连她都不会吃,何况二夫人? 不过也难怪,一个村妇,能有什么见识?这在她眼里只好拿去喂狗的东西,想来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吧! 金嬷嬷心中暗暗鄙视。 连芳洲大方的摇摇手,笑道:“甭客气!甭客气!就是一点心意罢了,算不得什么!味道很不错的,回去记得尝尝哦!对了,二婶身体好点了没有?” 金嬷嬷口内敷衍着,正欲说正事儿,听到这话无奈,只得点点头道:“二夫人好些了,就是,还有点胸闷气短,头晕无力,晚饭也没吃多少,等会儿老奴再想法子劝她用点儿宵夜罢了!” 连芳洲心中冷笑,胸闷气短?头晕无力?可不就是被气着了的症状嘛! 看来,她们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顶帽子往她头上扣了啊! 阿简,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敢不信我,我撕了你!想起那个男人,连芳洲心里又恨恨道。 连芳洲低呼一声,关切道:“这么听来还挺严重呢!呵呵,我这里倒有一个治这病的土法子,不知道嬷嬷愿不愿意听听呢?” 金嬷嬷恨不得堵了连芳洲这张嘴,同时暗自懊恼怎么就给了她机会开口呢?应该一进来就替二夫人问罪的! 这下子倒好,经这村妇这么一搅合,好些话就没法儿说了,而那剩下可说的话也得换了说话的方式才行。 更令她郁闷的是,这村妇似乎说的正高兴,一时半会儿竟停不下来的样子! 而她还不得不接着! 就比如现在吧,她问她要不要听为二夫人“治病”的法子,她能说不要听吗? 不但要听,还要做出一副期待的、迫切的神情来听! 金嬷嬷暗暗咬牙,连连点头忙笑道:“真的吗?三少夫人真的有法子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奴洗耳恭听!” 连芳洲便笑道:“其实说来也简单,据我看来啊,二婶是太过操心,又整日坐着活动得太少,身子骨自然就弱下来了!嬷嬷你叫她少操点心,每天多花点时间锻炼锻炼身体,多往花园里走走,摘个花、种个草啊什么的,时间长了,身体自然就好了!不信看我们乡下那些老太太老头子,天天干活,七八十了身体还硬朗着呢!二婶这个啊,我们那里有个名头,就叫‘富贵病’!” 金嬷嬷差点儿没叫她这番话给气死! 这也是治病的法子?真亏她好意思说出来! 哦,不,她这么一个村妇,狗屁不通,有什么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金嬷嬷努力使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而平静,笑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法子,老奴还从来没有听过呢!三少夫人您倒真有心了!” 倘若二夫人真听到了这番话,只怕会真的给气得病倒了! 连芳洲大方的一挥手,笑道:“不客气不客气!我也就是想到了说一说,动动嘴罢了!呵呵,天晚了,我也不留嬷嬷了!嬷嬷赶紧回去吧!二婶身边可离不开嬷嬷呢!唔……好困哦!” 连芳洲一边说一边抬手掩口,大大的打了几个哈欠。 说着起身,一边朝内室走去一边吩咐:“红梅、红莲,送金嬷嬷出去……” “这——”金嬷嬷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瞅着连芳洲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房间去了。 她、她正事儿还没做呢!该说的话一个字还没说呢! 金嬷嬷恼得肠子都要青了,恨恨不已,却只得转身离开。 这也难怪她会失策,话说,作为二夫人的代言人,如此这般出现在不拘哪一处,谁不是先要问一声:“不知二夫人有何吩咐?” 偏这三少夫人—— 该死! 金嬷嬷这话既是骂连芳洲也是骂她自己,这三少夫人是个什么德性自己又不是头一天才见识到,怎么就拿她当旁人待呢?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啊! 金嬷嬷一路走一路懊恼,一路懊恼一路恨。 叫她如何向二夫人回话去? 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办不好,别说二夫人会恼,说出来自己老脸上也过不去啊! 659.第659章 出门 左思右想不得好法子,金嬷嬷咬咬牙,只得打定主意骗一回主子了! 自打成了二夫人心腹之后,她事事顺利,处处威风,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吃瘪过了! 真正是,想起来便觉晦气! 金嬷嬷努力调整神情,回了正院便向二夫人回复,只说三少夫人吃了这一顿训斥哑口无言云云。 二夫人自然不会怀疑金嬷嬷做鬼,又细细问了几句,听得连芳洲吃瘪,她很乐意的! 金嬷嬷只得心下斟酌着,捡些她听了会开心的胡乱说了。 果然把二夫人哄得开怀不已。 不想,第二天,连芳洲主仆三个又要出门。 昨儿连芳洲才和李四、王五约好了今儿见面,岂能不出去? 二门上依旧是昨天那两个婆子看门,见了连芳洲主仆,简直就是新仇旧恨,那任婆子挺胸傲然道:“二夫人有令,还请三少夫人回去吧!三少夫人别让老婆子们难做,万一冲撞了,三少夫人细皮嫩肉的,却是不好哦!” 说毕,这任婆子和那曾婆子都桀桀怪笑起来。 春杏、碧桃见她二人如此无礼,无不恼火,却是记得连芳洲的话,不敢轻易开口。 连芳洲懒得理会她们,仍旧是昨天那话:“二婶那里我自会去说!你们还是乖乖的给我让开!” 曾婆子见她开口便想起昨天那火辣辣的感觉来,哼道:“我说三少夫人,您好歹也顾及点儿脸面身份不是?您看看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这么张张扬扬的就出去了?您就算不为自个着想,也该为三少爷、为阖府的颜面着想是不是!” 连芳洲冷冷道:“又不只我一个女子出门,那大街上多的去了!你们两个婆子偏有这么多话说!管起我的事儿来了,胆子不小啊!让不让?不让我就打了!” 两婆子非但不让,反而还吆喝一声,又从旁闪出两个婆子来,虎视眈眈的看着连芳洲,意思不言自明。 连芳洲“噗嗤”一笑,道:“你们准备得倒是齐全!” “谢三少夫人夸奖!”任婆子皮笑肉不笑道:“如此,三少夫人您可以回去了吗?” 连芳洲又笑道:“不过呢,你们也要小心了!我打了你们,是白打!你们弄伤了我,倒是想一想,我二婶会怎样做呢?嗯,怎么样也不能让我白伤了吧!要不然岂不是尊卑上下不分?你们说呢?” 几个婆子脸上不由一僵,心里也暗暗“咯噔”一下,那初初的气势便软下了一大截。 不错,二夫人是有那个意思,可是,她并没有亲口说过不是? 而且,主子到底是主子,奴才到底是奴才,二夫人平日里是最讲究这个的,倘若三少夫人真的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便是面子情儿上,她也不能轻饶了自己。 曾婆子、任婆子一时心中左右为难,那两个被她二人特特找来做帮手的更是气得在心里头骂娘。 原本以为是一件很容易办得到的事情,只要搬出二夫人这尊大神来做挡箭牌,再加上自己四个人在这儿拦着,三少夫人无论如何也得退让,乖乖的打道回院。 谁知,这村妇泼起来,完全没有章法。 连芳洲见她们神情变幻不停,却依然站在那里不动,恼怒起来,冷笑道:“看来你们是真的欠教训!” 四下一望,瞧见旁边墙壁上乱糟糟的堆放着好几把长长的竹扫帚,连芳洲奔过去取了一把,回来对着那四个婆子就是一顿乱扫乱打。 春杏、碧桃岂能让主子孤军奋战?有样学样加入战团。 四个婆子猝不及防,叫连芳洲主仆一顿好打,跌做一团,鬼哭狼嚎。 逼退了她们,连芳洲方将那竹扫帚往地上一扔,哼道:“春杏,今儿记得提醒我,咱们上街一人买一根好用的牛筋鞭子!” 说毕,领着两人再次扬长而去。 四个婆子发髻也散了,衣裳也乱了脏了,手上、脸上也有刮痕火辣辣的痛,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来,哎哟嘟囔一回。 那两个来帮忙的哪里还指望什么赏钱? 招呼不打一声,气呼呼的各自去了。 剩下曾婆子、任婆子面面相觑,职责所在,她们却是走不得! “这,这可怎么办!”曾婆子跌足。 任婆子哼哼道:“还能怎么办?赶紧报二夫人去!不然等夫人问起,那就糟糕了!看我作甚?昨儿是我去禀报的,今儿该轮着你去!” 曾婆子犹自不肯,嘟嘟囔囔昨日跟今日怎能一样?要去也得两人一块儿去。 任婆子哪里肯再去触霉头多添一顿骂?说什么也不去。 曾婆子没奈何,只好提心吊胆的去了。 不然二夫人怪罪下来,任婆子勉强还有个理由辩解一二,她只有挨训的份。 二夫人听了果然气得脸都绿了,将曾婆子狠狠训了一顿,骂的她腰都直不起来,灰溜溜的走了。 她和任婆子一人被扣两个月月钱——这却已经是轻的了。 二夫人连病也懒得装了,在屋子里气急败坏踱来踱去,怒气冲冲道:“这破落户儿!这破落户儿!这种掉价跌身份的事儿她也能做得出来!思行真是瞎了眼、鬼迷了心窍了,不然怎么会看上她!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二夫人倒宁愿李赋的妻子是个高门大户出身的,那样的至少会彼此留脸面,整治起来也不至于会令她有种完全使不上劲儿的感觉! 真是——快要气死她了! 再这么下去,她不用装病,真的会被她给气病了! 金嬷嬷软语轻言劝了好一会儿,才劝得二夫人稍稍消了火气,重新坐了下来。 金嬷嬷为她斟上茶,使个眼色屏退旁人,向二夫人冷笑道:“夫人何必为这种砖瓦一般的人气坏了身子?说出去倒叫她得意了!夫人已经仁至义尽,是人家不领情,夫人没有什么可叹息的!” 这话似乎话里有话,二夫人便看向她,道:“你可是有什么主意?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说来!” 660.第660章 出了意外不负责 金嬷嬷眼底划过一抹阴森,语气却是淡淡,叹息道:“这京城里,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没有?夫人不让她出门,是为了她好啊!万一碰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二夫人的眼睛渐渐亮起来。 金嬷嬷又叹道:“可惜,二夫人一片好心倒叫人当成了驴肝肺!既然如此,不拘在那外头发生什么事儿,都与二夫人无干!人家执意要出门,二夫人阻拦不得,阖府上下都可作证的!” “说得好!说得好呀!”二夫人不禁抚掌哈哈大笑起来。 话说,她自持端庄有教养,尤其娶了儿媳妇之后更是格外注重体面,轻易已经不会这么笑了,可是,听了金嬷嬷这话,许是憋屈了许久,她是真的打从心底里乐呵啊! “唉,万一她在外边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呢!不过,这也是天意,我也没有法子呀!”二夫人又叹道。 “夫人所言极是!这外头的事儿,夫人也管不着啊!”金嬷嬷识趣笑道。、 主仆二人相视。 “你这就去办!”二夫人当即吩咐,冷声道:“我今儿就要听到消息!” 金嬷嬷连忙答应,自去寻二夫人在外院的心腹管事吩咐不提。 连芳洲虽然打赢了几个婆子,也如愿以偿出了府,心中却依然怒气冲冲的。 各种言语中伤奚落、搜检屋子、逼收小妾、软禁不准出门…… 她才来三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尽管并不曾吃亏,可换了谁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她忍不住想大房村,想三姑奶奶弟妹们,想张婶秦管事他们,想方请表姐…… 想在裕和县的时候,日子过得怎么也比这会儿轻松,即便有乔氏连立一对极品,她也不像现在这么心烦! 越想,心里头越是憋着火。 “李赋这个混蛋!”连芳洲忍不住咬牙低骂:“这混蛋到底躲哪儿去了!他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好不好的给句话,姑奶奶赖着他便不信连!” 碧桃也忍不住愤愤不平:“姑爷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他倒好,半路抛下夫人跑了,就算有事儿不在,也要派个妥当人留下啊!就这样把夫人扔进狼窝里,算怎么回事呢!” 她恼起来,连“老爷”也不唤了,只唤姑爷。 连芳洲便冷笑道:“回了京城,他指不定多乐呵呢,哪里还能记得咱们?早就忘记九霄云外去了!没准心里头还后悔在我们那小地方耽搁了这么差不多两年的功夫呢!倘若他变心了,我要回裕和县,你们随不随我去?” 碧桃立刻点头,不假思索道:“这还用说?我们是夫人的人,当然跟着夫人走了!“ “好丫头,我连芳洲不会亏待了你们!“ “夫人向来待我们极好,我们心里都有数呢!只有那良心叫狗吃了的才说夫人不好呢!” 春杏听得哭笑不得,嗔了碧桃一眼道:“你呀,就少说两句吧!不说劝劝夫人,偏还要往火里浇油!” 又劝连芳洲道:“奴婢知道夫人受了委屈了,夫人说说气话发泄发泄省得憋在心里憋坏了也是好的,只千万不要负气当了真!三少爷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夫人也不知吗?他一定不会辜负夫人的!也许,他也没想到她们……会如此对待夫人您吧!您可千万别因此怨他、同他生分了,不然岂不是遂了旁人的心思,正中下怀呢!依着奴婢看,琴姑娘在那府中生活时日不短,必定知晓不少,夫人不如去找她问一问,想来她总不好意思不说吧?” “对啊对啊,怎么把她给忘记了!”碧桃恍然大悟,也忙附和。 “不必!”连芳洲却是不肯,没有什么理由,她就是不愿意向琴姑娘低头求助,这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 她也有她的矜持和骄傲。 况且—— “倘若她有心说,早就说了,何必等到我去问?我就算问了,她未必就肯痛快的说!想让我为了这点儿事向她卑躬屈膝求着她,她做梦去吧!” 连芳洲斩钉截铁的道:“我不会求她的,你们俩谁也不许去!不光是她,还有丁香也是一样,知道吗?” 春杏、碧桃连忙答应。 春杏又叹道:“说起来,这琴姑娘真正是——不识好歹!夫人对她怎样,她又怎样对夫人,真正叫人心寒!” 连芳洲嗤之以鼻,冷笑道:“都是李赋那个混蛋闹的!” 春杏、碧桃一滞,悄悄相视,再也不敢出声。 远在京城西山军营的李赋,正在营帐中翻阅资料,没来由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他摸摸鼻子,抬头往外头望了望,阳光灿烂,天气很好! 看来不是受凉,而是,有人在想他了…… 心中默算,唔,她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吧? 也不知道住得惯住不惯?会不会觉得很无聊?没有见到自己会不会心慌害怕…… 想着想着,李赋方才恍然惊觉,两人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不曾见面了! 自打相识以来,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呢! 不对,是从来没有分开过。 想着她的软语娇嗔,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想着两人在一起时的甜蜜温馨,想着晚间芙蓉帐内那旖旎美妙的风景滋味…… 李赋忍不住有些火烧火燎的难以忍受起来。 也不知这一路上她是否顺利,有没有瘦了,等回去了,得好好抱着她检查一番才行! 李赋唇角不自觉勾了勾,心中只觉爱煞了她、想煞了她,那个娇俏可人,便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也总能勾得他无法自拔的小妻子! 他下意识伸手往怀中探了探,贴身悄悄存放着一方她的肚兜,那是他临别讨要她不肯给、被他悄悄拿走的。 每每想她想得厉害,便摸一摸或者晚间悄悄拿出来看一看。 娇媚的粉色绸缎,柔滑轻软,绣着鲜亮的鸳鸯戏水并蒂莲花,带着淡淡的幽香,像极了她身上的味道。 触手柔滑,李赋不觉痴了,一颗心火辣辣的。 却不知被那小女人咬牙切齿骂了无数句,更有无数的账等着迁怒与他、同他算呢! 661.第661章 无赖泼皮 连芳洲主仆三个来到景园客栈,李四和王五正候着呢,主仆几个见了面,要了雅间坐下。 区区两三天的功夫,李四和王五打听到的事情有限,连芳洲也并不催逼他们,只叫他们用心便是。 李家大房老宅倒是打听到了。 据二人说,那宅子在城北,许是已经多年没有人住,破败得不成样子。 如今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只有一把大铁锁牢牢的锁住,趁着没人的时候,两人还翻墙进去看了一回。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破败! 多说几个字就是根本不能住人! 连芳洲倒并不意外。 李家并不是京城人氏,还是李赋的父亲当上千户将军之后才搬来的,随后便将二叔一家子也搬迁了来。 后来他身亡,李家又经历了分家、李赋亲兄病亡等一系列的变故,直到李赋出人头地,之后长年累月不在京中,偶尔回来又受叔婶邀请上他家去住,这老宅便一直都荒废着。 连芳洲便吩咐他二人一边继续打听李家的事儿和京城事情,一边寻访些建筑房舍的工人、售卖建筑材料的市场等。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必要搬回自家房舍住的,无论大小,总是自己的家。 既然当初是分了家的,二夫人他们又有什么理由阻拦? 别了李四王五,主仆三个往成衣店购了男装换上,便上那城南最大的茶楼穗丰茶楼去坐坐,顺便听听龙门阵,打听打听城中故事。 主仆三个上了二楼,要了副雅座坐下,点了一壶茶、几碟子点心零食,一边品茶吃零食,一边竖起耳朵听周围人谈话,不时又从旁问上两句。 这样的茶楼原本就是众人闲来无事消遣的地方,桌子挨得不远,但凡说话有人搭嘴,那说话人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十分开心,越发说的热闹。 连芳洲因此倒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正说得听得热闹,忽然上来四五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公子,横眉冷眼赶走一桌人,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这几个人穿着半新不旧的长袍,打扮的倒是斯文,只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流气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众人说话的兴致一时被打断,各自无趣。 有的胆小的,瞧这几人神气不对,便结账脚底抹油溜了。 更多的人事不关己,不搭理他们而已,很快又自说自的起来。 连芳洲主仆三个原本也不在意,只是,瞧着那几个人的眼神儿越来越不对劲。 分明就是冲着自家来的。 “夫人,那几个人倒像是不怀好意,咱们还是先走吧?”春杏小声的道。 连芳洲略一沉吟,也不想白惹麻烦,便点点头道:“也好!” 谁知,主仆三个刚刚起身,那四五个人便过来拦住了。 围拢得不松不紧,却令她们无路可逃。 “哟,小公子这就要走了?小爷瞧着小公子面善,合了眼缘,正想请小公子一道坐坐呢!”当头那穿着蓝绸袍子、名叫飞哥的笑嘻嘻道。 那几个小弟闻言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瞎起哄说些不三不四的风话。 茶楼中众人一片哗然,恍然大悟:敢情这几个混混是冲着这主仆三个来的啊! 还真别说!这主仆三个生的都好模样呢! 尤其那小公子,玉色长袍衬得长身玉立。削肩窄腰,风度翩翩,面如秋月,眸如秋水,肌肤白腻,长了一副极好的相貌! 众人忍不住心中同情:好端端的一个公子,怎么就叫这等泼皮无赖的小人缠上了呢? 众人心中虽叹息,却没有谁犯浑帮着出头的。 而围观热闹看八卦作为一种民众的普遍爱好,在京城中更是被演绎到了极致。 当下谁也舍不得走了。 另一人唤得宝的一双三角眼贼兮兮的在连芳洲身上转了转,嘿嘿笑道:“小娘子,不是,小公子,我家大哥请你坐坐呢,这个面子你可不能不给哦!来来来,快请吧!” 几人又哄笑起来,一人叫阿毛的笑道:“得宝!你瞎了眼睛啦?还是想娘们想得受不了啦?明明是个小公子,也叫成了小娘子!” 得宝也嘿嘿的笑了笑,又盯着连芳洲狠狠的看了几眼,笑嘻嘻道:“这可怪不得我,小公子生得这么唇红齿白的,这小身板,这皮肤比听香楼的姐儿还要白上几分,能不叫人看错嘛!” 几个人更笑得响亮和猥琐,那一双双眼睛肆无忌惮的盯过来,连芳洲只觉得吞了只苍蝇似的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之极。 春杏和碧桃下意识的护着连芳洲,两人哪里见过这等架势,气得胸口一起一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撕碎了这几人。 那人“小娘子”这么一叫,众茶客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这主仆三人来,越看,越像是女子,再看,分明就是啊!忍不住窃窃私语。 那阿毛又笑道:“哟,不说不知道,你这一说,我也瞧着有几分像小娘子呢!不过也就是像嘛,正经人家的小娘子怎么会随随便便抛头露面,就算是,那也是——嘿嘿!” “行了行了,你们给我少说两句!别吓着了人家小兄弟!”飞哥一挥手,冲连芳洲笑得亲切热切,还故作潇洒的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兄弟,来来来,陪你家哥哥喝喝茶,说说话!嘿嘿,咱们也算有缘呢!这么多人,哥哥我一眼就瞧上你了!” “你住口!”碧桃忍无可忍怒声呵斥。 连芳洲连忙阻止。 却已引得得宝几个又乱七八糟的说了些风话,把个碧桃羞怒得怒气填膺,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小兄弟,别不是害羞了吧?呵呵,要哥哥我亲自动手请你吗?”飞哥有几分不耐了,面上笑着,目光却带上了警告。 连芳洲淡淡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朝他们那张桌子走去。 碧桃、春杏大急,来不及想,连忙跟上。 得宝、阿毛等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小公子就是识趣!”、“是个妙人!”、“怨不得大哥喜欢!”、“哎,小公子咱们是没份儿了,这不还有俩细皮嫩肉的小厮嘛,我看也不赖,哈哈哈!” 各种风言风语接连而来。 662.第662章 狠辣小娘子 众人瞧瞧连芳洲主仆冰清玉洁一般的气质,再瞧瞧那几个混混一身的痞气猥琐,忍不住心中起了几分可惜可怜之意。 这小娘子也不知是哪家的,便是要乔装出门,也该带几个男仆才是啊! 虽说天子脚下,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连芳洲端正坐下,飞哥便挨着坐在她身边,抬手笑嘻嘻的正要去揽连芳洲的肩,蓦地寒光一闪,一把短短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春杏、碧桃立刻帮忙,死死的按住飞哥。 这一下变故猝不及防,众人齐齐惊呼起来!那几个混混更是又惊又怒喝骂。 “别动!”连芳洲冷笑,冷冷道:“都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飞哥也怒极,没想到这小娘子会这么泼辣,随身居然还带着这么锋利的匕首。 他寒着脸冷声道:“小娘子,这么危险的东西不是你该玩儿的,赶紧放下,爷不同你计较,否则,哼!” “我就不信,天子脚下,你还敢杀人不成!”得宝也怒道,跃跃欲试欲上来。 连芳洲抵着飞哥脖子起身,纤纤素手往前一送,锋利的匕首尖顿时刺入皮肉,飞哥痛的叫了一声,众人但见鲜红的鲜血从脖子处流了出来,顺着流到银光闪闪的匕首上,妖艳森寒。 众人齐齐变色,抽气声、惊叫声响成一片。 连芳洲冷笑道:“你要是不信,尽管过来就是!” 飞哥心中恼极恨极,却苦于脖子上抵着匕首,两手又被那两个死丫头死死的抓住。 脖子上的刺痛很好的提醒了他,这娘们竟是个心狠手辣的!今儿算是遇上刺头了,可恶那客人竟也不说清楚。 作为一枚颇有些成就的混混,飞哥打过无数的架,匕首大刀都用过。 他感觉得出来,连芳洲并非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弱女,单看她拿匕首的姿势、力道,以及那两个丫头拿住人的架势,都有章有法…… 他哪儿想得到?眼前这小娘子的丈夫是个一等一的高手,虽说没有将自家娘子调教成个高手,普通的一些技巧讲究还是会的。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倒霉! 飞哥恨恨道:“我就不信你真的敢杀人!除非你杀了我,否则——” “否则?否则怎样?”连芳洲不屑嗤笑,冷冷道:“杀了你又如何?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杀了你,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 连芳洲扭头向一旁吓蒙了的伙计道:“有劳这位伙计小哥,附近可有巡逻的官差,请一队来!” 飞哥连连冷笑,勾起唇角扯出一抹嘲讽。 官差?呵呵! 他们这些地头上混的地头蛇,哪个月不孝顺管着这一片的官差?哪件好事儿会忘了官差? 还当这小娘子有多高明的手段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既然她叫了官差,倒省了自己的事儿了! 飞哥正中下怀,惊疑不定的心瞬间又镇定了下来,暗暗向得宝等人使了个眼色,命他们稍安勿躁。 不消飞哥吩咐,得宝等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当即静静的等着官差到来。 很快,那伙计便领了六个身着公服、头戴四方高帽、腰挎大刀的官差上楼来了。 “差爷!冤枉啊!冤枉!”得宝、阿毛几个立即飞奔过去,苦大深仇、神情悲愤的诉起冤屈来。 分明是他们心怀不轨调戏逼迫在前,却是一口咬定双方不过起了几句争端,连芳洲恼羞成怒大发脾气拔刀行凶,更有现成的佐证:那雪亮的匕首还架在飞哥的脖子上呢!还见了血! 几个公差一眼就看出了连芳洲主仆三个是女子。 这也并不奇怪,在京城中,并非没有高门大户的姑娘小姐们扮成男子出来游玩,但那样的一般都是跟随自家兄弟一起。像连芳洲主仆这样的,比较少见。 而且,几个公差做这一行已久,练就了一双毒眼,哪家小姐喜欢如此玩儿他们心里自有一本帐,眼看连芳洲眼生,心里便也有了数。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凶器行凶,你眼睛里还有没有王法!还不赶紧给我把匕首拿开!”领头公人脸一沉,冲连芳洲厉声喝道。 不想这公差听了那几个混混几句话一上来就发作,那几个混混那副模样神情像是好人吗? 他这分明就是有心袒护! 春杏、碧桃脸色不由一变。倘若这些公差有心偏颇,她们能怎么办? 连芳洲“嗤”的一笑,目光一扫众人,高声道:“几位差爷不消说定是公正讲理之人,既听他们说了,总得也听一听我说才能下定论吧?差爷以为如何?” 领头差人见连芳洲举止大方,目光清明,神情甚至还有几分优哉游哉,那握着匕首的手丝毫也不见抖一抖,不由心下打了个咯噔,暗道:莫非是新进京的哪户要紧人家的女眷?单凭这份胆识,便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倘若真是如此,那我可得—— 要知道京城中遍地都是贵人,往人群中扔块砖头都能砸中一个官员,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一点他们基层的公务员干部那是深有体会,轻易不敢以貌取人。 饶是如此,每年都有不少兄弟因为不长眼睛而死得凄惨的,甚至有的还祸及家人。 领头差人脸色随即缓和了许多,故作沉吟片刻,点头缓缓道:“你说的倒也有理,不让你开口,倒显得本差不讲道理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来!不过,先把那匕首放下,本差人在此,保管给一个公断!” “多谢差爷!既是差爷发了话,小女子敢不从命!”连芳洲毫不犹豫脆生答应,索性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干净利落的将匕首拿开,命春杏、碧桃放人。 得宝等忙上来扶了飞哥一边去包扎伤口,各人瞪着连芳洲主仆三个,眼中闪烁着淫狠的光,发誓等一下要她好看! 只是,看到连芳洲掏出手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那银光灼灼,闪人眼目,心里忍不住都有些发毛。 那匕首上的,不是鸡血鸭血,而是人血啊!怎的这小娘子动作如此的随意和漫不经心? 就算是鸡血鸭血,也没有几个女子不怕的吧? 663.第663章 拿出威风 得宝等心里一时拿不定起来,众茶客也是一凛,公差们更是心里没底,苦恼的思索着:此人到底是谁? 终于将匕首擦拭得干干净净不带一丝血色,连芳洲举起来看了看,寒光飕飕,雪亮刺眼,众人见了仿佛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来。 却见连芳洲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娴熟的将匕首收好,放入怀中。 随着那匕首被她收起,众人的心不约而同跟着一松。 那几个公差和混混,也看呆了眼去。 连芳洲冲那领头公差一笑,一指那几个混混冷声道:“小女子带着两个丫头闲来无事来这茶馆坐坐听听众人聊天说地,好不惬意畅快!谁知这几个不长眼睛的,竟敢上前动手动脚调戏,你说,他们该不该教训!猪狗一样下贱的人,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夫人面前动手动脚!” 连芳洲语气蓦地一寒,冷冷盯了飞哥一眼,那居高临下的气势,咄咄逼人而来,得宝等竟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连芳洲这话既说清了也含糊不清,“本夫人”三个字令领头公差心头一跳。 其实不用多问,他猜也猜得到飞哥几个是什么坏心眼儿,但眼前这位做公子打扮的夫人,她家丈夫究竟是谁? 听她的口气,还有那气势,断断不是普通的人家——没有底气的人家,横得起来吗! 还有她那把匕首,领头公差一眼便瞧出来了,是件极好的东西…… 他倒也有些眼力。这把匕首是连芳洲与李赋新婚旅行的路上李赋淘澄来的,买来的时候上边锈迹斑斑,却叫李赋一眼相中,打磨清洗之后,果然是一件削铁如泥的好东西。 也是那时候路途漫漫,闲着无聊,他便教她如何用这匕首,以及一些简单的应付坏人的手法技巧。 得宝见那公差面露犹豫之色,心下暗骂一声“养不熟的白眼狼!”,怕他被连芳洲震住,忙道:“就你?呵呵,哪个有身份体面的夫人会像你这样随随便便抛头露面!你自家不是什么正经人,装什么装!只怕比我们兄弟还不如呢!分明是你仗势欺人先挑的事儿,还要编排我们?我们做了什么了?你拿匕首伤了我家大哥,这可是人人都看见的!“ 连芳洲嗤笑道:“人人都看见?这句话说得好、说得妙啊!您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当众人都是瞎子,还好意思说人人都看见?我先挑的事儿?呵呵,就算要挑事儿我也不会往你们头上挑,你们这副样子,算个什么东西,多看一眼我都倒了胃口!”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一怔,暗道这位小娘子,不是,这位夫人好厉害的口角。 不过说的也并非无理,谁先挑的事儿大家都是亲眼看见的。 若说先前众人不欲多管闲事怕惹祸上身,此刻见连芳洲表现的比那几个混混还要嚣张、还要狂妄,心思不觉又活动过来了,认定她是大有来头的,加上平日里多有看不惯这些混混,或者受过他们气得,巴不得看他们倒霉。 仗着人多势众,纷纷插嘴,都是附和连芳洲,说得宝歪曲事实的。 那几个公差那不透连芳洲的底,更加不敢造次。 得宝等又气又急,却也无法。 领头公差见场面要乱,忙大喝几声喝住众人,向连芳洲客气笑问:“不知这位夫人府上是——” 不拘公差们,众茶客们也一个个支起耳朵倾听:哪家的夫人如此厉害? 连芳洲一勾唇,扬眉似笑非笑道:“这个么,非是我不肯说,而是不能说啊!我要是说了,我家夫君定要生气,还是别为难我了!” 众人“轰”的都笑了起来,只觉这位夫人实在是个妙人,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是个爽快的! 几个公差也不由好笑,情不自禁生出几分好感。 那领头公差便笑道:“原来如此!既如此在下就不问了!这事儿本差心下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夫人请慢走!下回夫人出门,记得多带几个随从。” 得宝、阿毛还要再说,被飞哥狠狠瞪了一眼均不敢再吭声。 飞哥心里把那托付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都不交代清楚便撺掇他们兄弟上来找茬,懂不懂一个不好是会死人的!王八混账东西!下次见他,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 连芳洲谢过那领头公差,笑道:“今日此事,看在差爷的面子上,到此为止也就罢了!” 她俏脸一沉,目光如电,盯向飞哥冷冰冰道:“我也懒得问你此事究竟谁人指使,回去告诉你那主家,有什么手段有本事当我的面使来,鬼鬼祟祟做这种下三滥的套,真叫人看不上!” 众人一怔,回过神来皆是一惊,看飞哥等几个神情就有些变了。 那几个公差更是暗道侥幸,幸亏方才没有为难这位夫人,原来是内斗!这种事情外人最不好插手的,一插手十个有九个变成炮灰…… 飞哥、得宝等也不由变色,料不到连芳洲冷不丁会说出这话来。 飞哥率先回神,强辩道:“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连芳洲嘲讽一笑:“你说听不懂,我便当你听不懂吧!什么要紧!记住了,我刚才那番话!” 说毕,带着春杏、碧桃施施然下楼走了。 走了好一段,春杏、碧桃缓过神来,大大出了一口气,两个小丫头双腿差点儿软了。 “真是好险!”碧桃舒口气吐了吐舌头笑道:“还是三少夫人厉害,将那些人吓唬得服服帖帖!” 春杏却记着临走前她那番话,忍不住发愁道:“三少夫人,难道,难道那些人真是受人收买了同咱们为难的吗?咱们刚来京城,并没有得罪谁啊?” 连芳洲心中暗叹:春杏到底是心地太善良,便将旁人也看得善良! 连芳洲便笑道:“外头没有,里头也没有吗?若猜得不错,应该跟二夫人脱不了干系吧!” 春杏、碧桃低低惊呼,一齐变色。 春杏呆了片刻,颤声道:“这……这应该不太可能吧!到底是一家人啊!二夫人再怎么不喜三少夫人,也不能做这种事儿啊!这,这是会害人一生的啊!” 回想起刚才的情形,碧桃也不由得心里发毛。 664.第664章 不怀好意的用心 倘若连芳洲不是这么厉害,叫那几个无赖混混缠住了,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要是万一在他们手里头吃了大亏,损了名节,传扬开去,三少爷还会要她吗? 倘若这事儿真的是二夫人干的,那也太狠毒了些! 碧桃也不愿意相信,忙道:“或许,或许不是吧……倘若毁了三少夫人的名节,李家又有什么好名声?还不是一样叫人唾弃!“ 连芳洲冷笑道:“那不一样!我是乡下来的,她大可说我自己带来的臭毛病、不检点,说的再可怜些,世人只怕还要同情她们呢!” 细想可不如此,春杏、碧桃便也不言语了。 连芳洲又叹道:“原本我也不敢肯定,离开前那番话只不过是诈一诈那几个混混,可他们的反应告诉我,我没猜错!” 连芳洲心中亦怒极,二夫人果然好毒的心思! 碧桃忙道:“这可怎么办!三少夫人,三少爷没回来之前我们不要回去了吧!万一她再弄什么诡计,那可怎么办!” 连芳洲好笑,说道:“怎么能不回去?如果不回去,她们越发有的说了!在府中,她们倒不敢明着来!真是扫兴极了,走吧,回府!” 春杏、碧桃相视一眼,只得跟上。 “奴婢们总会陪着三少夫人,无论如何,您还有我们呢!”春杏勉强笑道。 碧桃也忙点头称是。 得知连芳洲主仆三个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二夫人不由气恼。 周管家哪儿敢说失手了?只回说今日还不及找到三少夫人、她便回府了,明日她再出府立刻就令人尾随跟上,必定再不失手。 二夫人这才狠狠作罢,吩咐了二门上不要再拦她,随她想怎样进出就怎样进出。 她倒要看看,她下回还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待她名声受了损,看侄儿还待见不待见她! 二夫人打定主意要在府外给她一个教训,便不再管她在府中如何。看不过眼就不堪看算了。 昨日吩咐去厨房那边打听消息的小丫头偷偷来报:那鱼是加了东西的,吃了会腹泻,拉上三天三夜还是轻的。 连芳洲夸了她一番命她自去,春杏、碧桃忍不住又气得骂了几句。 连芳洲亦暗叹:这个府中,是一刻也住不得了!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连芳洲出了内宅,径直去找府中的男主人李二老爷。 李二老爷心下暗奇,不便不见。 连芳洲客气施礼见过后,也没说别的,只问李赋的行踪、何日归来。 行踪李二老爷是知道的,向连芳洲说了,何日归来他哪里知道? 不过他觉得直言不知似乎有损自己作为当家男主人的颜面,只向连芳洲含糊道:“左右不过就这两日,你安心住着等便是了!到了自己家里,不用客气!” 连芳洲笑着谢过,起身告退。 第二天一大清早,连芳洲主仆三个早早的便出了门。 因为太早了,周管家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人跟踪,等他得到消息想要安排时,连芳洲主仆早已不见了踪影。 周管家郁闷,心道这村妇怎么回事?怎的起的这么早?还当时住在乡下早起好干活吗! 也不敢让二夫人知道,装模作样安排几个人出去寻去了。 二夫人最近脾气暴躁易怒,尤其跟这位三少夫人扯上关系更是一点就着,能不惹她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连芳洲带着春杏、碧桃,出府简单用了点早餐,换了男装,三人索性雇了马,一人一乘,出城一路打听往西山军营方向去。 既然他归期不定,她便亲自找他去! 总比等在府中要好得多! 气恼起来,免不了又骂上几句:“李赋那个混蛋!混蛋!” 害得李赋这两日喷嚏连天,情思火热。 军营所在之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连芳洲主仆三个到了离那不远处再行不得,只得往道旁的一处茶舍坐坐,跟那卖茶的小老板打听打听。 像她们这样来军营要寻人的虽不多见,也不算少,便好心的告诉她们道:“公子且在这儿吃杯茶慢慢的等等吧!那军营里时不时的也会有人出来,到小人这儿来喝茶的也不少呢!到时候公子再同他们打听打听吧!您那位亲戚在哪位将军的手下、是个什么职位公子先记仔细了,那些军爷们脾性可不太好呢,不太耐烦听多话的!” 连芳洲点头答应,笑着谢过了。 要怎么说?这个,好像还真的有点儿难办啊!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别的还真的不甚清楚呢! 她这边正琢磨着,忽见远远的马蹄声起,待得反应过来,已经疾驰而过,碧桃不由跌足:“哎呀,这些人这么匆忙是去哪里?怎的也不进来歇歇脚呀!” “还愣着做什么?追上去!”连芳洲果断起身,奔出去上马加鞭,疾驰而去。 春杏、碧桃见状不及说话,也连忙上马跟上。 好不容易看到有这么一拨人出来,要是错过谁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再有人出来?她总不能天天在这儿守着! 前边那疾驰的一行大约有十一二人,行不多时,一位二十一二、容貌俊朗的年轻骑士回头瞟了一眼,打马凑近另一人,笑道:“头儿,您这么急着做什么呀,还怕到不了京城吗!瞧那后头三个小子,紧紧追着咱们不放,头儿您就一点也不好奇、不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吗!” 那人蹙了蹙眉,偏头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要是好奇你去看看!没人拦着你!”赫然正是李赋。 那另一人却是他的心腹部将,叫做萧牧,原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二人军中相识结交,遂成莫逆。 萧牧原本是西北人氏,横竖没有家人,李赋回京,他便也跟着回来了。 那一年剿杀水匪,李赋正是为了救他才遭人暗算失踪。 这一二年来,他和琴姑娘、洛广、薛一清等李赋的心腹一直锲而不舍四下打探李赋下落,天可怜见,终于将他寻了回来。 “罢了,我也懒得去!”萧牧见他没兴趣也失了兴致,忍不住又嘻嘻一笑,“头儿,听说头儿娶了嫂夫人,这么急着回去是要见嫂夫人吗?这一时半会儿,头儿有什么好着急的,嫂夫人还能跑了不成!” 萧牧说起“嫂夫人”三个字的时候略有些不自在,还带着淡淡的不情愿与不平,总之,是很复杂的一种情绪。 665.第665章 马背上相逢 李赋一拉缰绳不觉放缓了速度,没好气向萧牧笑道:“你小子给我收起这副模样,我家娘子不是个好惹的,你小心以后在她手里吃亏!” 萧牧无声一哼,暗自翻了翻眼,又笑问道:“对了,琴姑娘——应该也回来了吧?” “恩!”李赋点点头:“她不会丢下阿琴不管。” 萧牧越发悻悻,又不想让李赋看出来,便道:“哦?头儿如此看重她,她真的这么好?” 李赋忍不住深深瞧了他两眼,若有所思:“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些话我听着都有些,怪怪的?” 萧牧吓了一跳,慌忙摇头摇手陪笑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我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嘛!呵呵!” “那就走吧!”李赋也没心思深究,只想着连芳洲等多半已经到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快快见到她,以解相思之苦。 两人说着话,速度不自觉便慢了些,后边连芳洲等人快马加鞭,已经赶上许多。 连芳洲扬声唤了两声“军爷!军爷!” 李赋不知怎的心中一动,下意识回头。 这一回头,顿时呆掉。 眼珠子也直了!心跳仿佛也停止了! 那缰绳更是紧紧的拉住,不叫身下坐骑再动半步。 朝思暮想的娇娘子,此刻活生生的就在眼前,那熟悉的身段、容颜,他如何会认错? 他不认为自己会认错,但他生怕自己的眼睛花了。 李赋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眨了又眨。 没错,果真是他的小妻子!手持缰绳,策马而立,那身姿、那容颜,正是他想了千回百回的俏丽模样! 李赋眼中大亮,面上神情情不自禁的柔和下来,唇角一勾,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萧牧与亲卫统领洛广相视一眼,各自猜疑。 萧牧刚刚张嘴,等不及他口中的话问出,只见自家头儿口中喝斥,调转马头,扬鞭冲了上去,惊得他两个慌忙勒紧缰绳,差点儿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连芳洲主仆三个这时候也看到李赋了,同样傻眼,吃惊的程度不亚于他。 “是、是三少爷!是三少爷呢!老天有眼、菩萨保佑、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碧桃先禁不住,不由得大喜过望惊叫起来。 春杏也不由得欢喜起来,笑道:“三少夫人,真的是三少爷呢!这下子可好了!咱们今儿出门运气还真好!” 连芳洲轻轻哼了一声,心情却是五味陈杂,有种说不出的空荡茫然。 在见他之前,她一心一意只想着赶快找到他,只要找到他,就算熬到头了。 可此刻猝不及防的见了他,这几天所受种种委屈刁难一时涌上心来,越想越是恼火,牙根都恨得有点痒痒。 如果不是他,自己何必受这些奚落? 她连芳洲并不比那宅院里的矮人一等,凭什么要受那些眼色,就连个丫头,也敢不当她一回事! 眼见李赋策马朝她奔过来,连芳洲也是一个策马掉头,一扬鞭,飞奔跑了! 春杏、碧桃目瞪口呆! 碧桃连忙也要跟上,被春杏一拉,忙道:“咱们别去!三少爷会去的!” 三少夫人心里头这是憋着气呢! 碧桃一想也是,便停下了。 李赋见状一头雾水,又见她仿佛赌气般一鞭一鞭抽在那马身上,不管不顾也不择路的闷头乱冲,心下大急,生怕她出事,慌忙策马飞奔赶去,一边赶一边大声叫道:“娘子!娘子!你快停下!快停下!” 转眼间,两人一前一后便冲进了山坳那边的树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春杏、碧桃相对无言。 碧桃吐了吐舌头,笑道:“三少夫人好大脾气!” “也怪不得啊!”春杏叹了口气,道:“说来都是三少爷不好,咱们三少夫人这几天受了多少委屈!若非三少夫人,换做别人,早就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了!只怕难堪得想要上吊也是有的!” 碧桃想了想,深以为然:“换做是我,我也做不到三少夫人那样!” 这话惹得春杏“噗嗤”一笑,嗔她道:“没脸没皮的小蹄子,这话你也敢说!” 碧桃自己也不禁笑了。 不管怎样,找到了三少爷总是好事一桩。 夫妻之间正所谓床头打架床位和,那小两口的事儿他们自己解决便是,与她们却不相干了,两人遂下了马牵到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话来。 那边萧牧和洛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头儿怎么了?怎么追那少年去了?哟,瞧把人家给吓得!头儿什么时候有了这等癖好,我怎不知?你知道吗?”萧牧看了看,笑嘻嘻的向洛广道。 洛广白了他一眼,肃着脸道:“将军没有这等癖好,将军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萧牧噎住,笑道:“你这人,说笑也不会!”说着便也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他实在是好奇啊! 见他回转,洛广及一众亲兵自然也纷纷调转马头回转。 碧桃、春杏见了,慌忙上路中间拦下,不许他们过去。 萧牧瞪她二人道:“你们两个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不让!别去打扰我家主子!”碧桃脆生生道。 萧牧盯着她二人瞧了几眼,笑道:“原来是两个丫头!我说呢,看着怪怪的!你家主子——咦,不会是、不会也是女的吧!” 萧牧睁大了眼睛心中一跳,先前在马上回眸,看到那位公子,他便觉得有些怪怪的,一时也没有多想,此时再看到这两个人做分明就是女子,还有什么不知道? 再一想自家头儿回头看见那人时的那种眼神,咳,跟头狼似的,就差没冒绿光了! 若是个男的他会那样? 突然想到什么,萧牧心头大震,不觉低喝道:“那是——将军新娶的夫人!” 问是问话,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洛广也不由眼睛亮了亮。 碧桃哼道:“什么新娶的旧娶的?三少爷就娶了我们三少夫人一个!” “……”萧牧和洛广相视一眼,心下顿时明白。 那位俊俏公子,想来就是将军失忆期间娶的那位夫人了…… 洛广是李赋身边亲卫统领,脑子颇一根筋通到底,事事皆以李赋为尊,李赋认同的,他也必定认同,从来不问缘由道理。 听春杏、碧桃如此言说,看她二人是将军夫人身边人的份上,也重视几分。 666.第666章 泼辣丫头 萧牧却暗暗白了碧桃一眼,心中更是大加鄙视:这丫头举止言行粗鲁得不像样,单看其仆便知其主,那位乡下夫人想来也是个粗鲁不堪的!不想命好救了失忆的将军,倒是走了大运道了!将军也是可怜,倘若不是失忆,断断不可能娶这样的夫人! 更可怜的是琴姑娘,琴姑娘哪一点儿不如人?唯有一样不足便是出身罢了! 然相比之下,也比那乡下夫人要强许多! 这真是——没那运道,唉…… 萧牧是个直肠直肚的,心里鄙视,脸上便带出来,看春杏和碧桃便带了那么一点两点的异样。 碧桃在李府中见自家主子受尽委屈,好容易如今寻到了三少爷,有了底气,看到萧牧如此,便十分不喜。 萧牧脸上带出一二分,她便要带出五六分来回敬。 春杏虽不如她这般明显,却也瞧也懒得瞧萧牧等人一眼,假装欣赏远处风景。 萧牧暗暗翻个白眼,更增鄙视:真是粗俗不堪!头儿真可怜……为了报恩,竟然以身相许…… 萧牧只觉得多看这两人一眼便玷污了自己的眼睛,嘴里轻哼,一扬鞭便欲越过她二人去追赶李赋。 谁知碧桃却不让,上前一步展开双臂正正的拦在他的马前,惹得萧牧横眉怒目,喝道:“你做什么?让开!” “不让!”碧桃下巴一扬,哼道:“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你要去打扰我家三少夫人和三少爷说话,我不许你去!我家三少夫人和三少爷久别重逢,不知有多少话要说呢,你一个外人跑去添什么乱?偏要打扰人家两口子叙别情,好不知羞!” 众亲兵见碧桃将萧牧一通好说,声音又清又亮炒豆子一般,忍不住都嘿嘿、呵呵的偷笑起来。 就连向来古板不爱笑的洛广瞟了一眼吃瘪的萧牧,亦不觉莞尔。 “都给我噤声!”萧牧又气又恼回身一瞪众亲兵厉喝,转过头来对着碧桃,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向来不屑于也不会欺负一个小女子,可这臭丫头这张嘴实在可恶,刻薄得没有半点儿女子该有的斯文温柔样儿! 就这种也配叫女子?分明野丫头一个! 萧牧忍不住又同情起头儿来,丫头如此泼辣蛮不讲理,主子能好得到哪儿去? 是了,她那主子见了自己的夫君不说规规矩矩的迎上前来嘘寒问暖关心着,反倒掉头策马狂奔而去,这算什么妻子! 不对!倘若是个贤良淑德的,就该在家中持家、打理后宅等着丈夫回家,而不是穿一身男装充做个男子出来招摇! 至少,琴姑娘就不会像她这样没轻没重、没个分寸! 半响,萧牧方冲碧桃哼了一声,冷声道:“一个姑娘家家,说出这等话也不嫌害臊!你主子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仔细将来嫁不出去没人要!” 萧牧虽然没有坚持要追去了,话中鄙夷的意思却是十足。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是春杏和碧桃这几天来看得最多、听得最多的。 碧桃被激怒了,怒道:“我主子怎样教我轮不到你来管!一个大男人说话也这么刻薄,专会要我小姑娘的强,算什么本事?没风度!没气量!小心眼儿!小气鬼!哪个姑娘跟了你不是瞎了眼便是倒了八辈子霉祖上不积德!” 碧桃恼恨不已,竟敢说她嫁不出去,真是岂有此理!她虽是个丫鬟,也是有自尊的,连芳洲向来待她们好,早说了会给她们找个好婆家! 这人却专会说姑娘家最忌讳之处,岂不是找骂? 萧牧瞪大眼睛直如见了鬼,呆愣愣的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亲兵们各自咬着唇或者捂着嘴,别过头去挤眉弄眼的偷笑,洛广抬手挡在嘴边“咳咳”的咳个不住。 这小丫头真是个小辣椒,愣是把人呛得没了言语!呵呵,有趣,真有趣啊! 春杏见碧桃恼羞成怒眼眶都要红了,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拉着她柔声道:“咱们三少夫人说过的,有的人惯不会说人话,只说鬼话,放在心上你就输了!理他呢!” 碧桃小嘴一瞥,“姐姐说的是!” 两个人做一处说着话儿,再不搭理萧牧。 原本一时口快说了那话,萧牧心中也有两三分懊悔不该,谁知道吃了碧桃这一顿骂,哪一点懊悔也不见了,反而气得要命。 到底不便同一个小丫头死磕到底,萧牧拼命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黑着脸重重一哼,也扭头一旁。 那边连芳洲一肚子怒意策马狂奔,李赋瞧见她那不管不顾的势头,那东摇西摆歪歪斜斜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的身子,惊得差点没魂飞魄散,一边追赶一边急急叫道:“娘子!娘子!你快停下!娘子!你怎么了!娘子,是我啊,娘子!” 连芳洲哪儿肯停?被这飞快的速度一刺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怒火更甚,反而狠狠一鞭子抽打在马身上,跑的越快了。 她有心回李赋两句,却发现在马背上自己根本没法儿说话,一开口便有一股风灌进喉咙,冲撞的差点儿连气都转不过来! 心中越发愤愤:怎的他开口却得?我开口却不得?这也太欺负人了些! 李赋那头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哪儿知晓自己的娘子还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性?一声声的只管叫着她。 连芳洲一个猝不及防马失前蹄,身子东倒西歪差点儿摔了下来,李赋急的纵身掠过来,所幸已经赶上来许多不至于差的太远,堪堪将她接住了抱个满怀。脚下不稳急速倒退了好几步才站住了。 “娘子!”李赋吐了口浊气,那颗提了半天的心终于又落回了胸腔。 连芳洲“哼”了一声,咬唇扭头一旁不去看他。 看得李赋好笑,想极念极这许久的娇妻一时在怀,这就足够他乐得心花怒放了,哪儿还在乎她的脸色好看不好看? 温香软玉在怀,踏踏实实的抱着她在臂弯,只觉得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踏实,低头不管不顾的便在她脸上、额上、眉眼上、唇上连连亲吻,低笑道:“好娘子,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667.第667章 别情 “不是!”连芳洲气鼓鼓道:“我又不能掐会算,怎么知道你今日回京?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李赋也不恼,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只觉得心口都是酥酥软软的,笑道:“不是吗?嗯,那就是特意来寻我的了!谁知这么巧,路上就遇到了!好娘子,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连芳洲听了这些话心中一时欢喜一时想起那些委屈又气恼,想要放过他又觉得自己着实亏大了,心里纠结成一团。 到底是自己深爱且深爱自己的丈夫,分别这么久,重逢之下两个又这么亲密的抱着,便是再委屈气恼,也不太舍得、不太忍心发作在他身上了,不由挣扎两下轻啐道:“我才不寻你呢!没那个闲工夫!快放我下来!” 李赋轻轻一笑,抱得更紧了些,道:“不放!” 连芳洲挣扎不得,一时无语。 又听他在自己耳畔柔声问道:“想我了没?” 连芳洲眼眶一红,撅撅嘴不说话。 李赋叹息般低低道:“我可****夜夜、时时刻刻都想着你呢!” 连芳洲脸上“腾”的一下烧得通红臊热,咬唇道:“你快放我下来!” “不要!”李赋却是非要她说出想不想自己来才作罢,那火辣辣的目光和要溢出来的欢喜得笑容,看得连芳洲羞臊不已,心也软做了一团,跳得厉害,只好遂了他的意。 李赋笑颜逐开,眼睛发亮,却是越发抱着她舍不得撒手,好似一放手她就不见了似的。 连芳洲捶了他下便笑道:“你别闹啦,咱们出去吧!”还能一直在这儿? “不着急!”李赋办完了事儿急着赶回京就是为了见她,此刻见到了,又是二人世界,正在兴头上,哪儿舍得挪动脚步? 柔声笑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京城不比别处,万一遇上什么麻烦怎么办?怎么不在府中等我呢?” 他到底住在那府中,那到底是他的亲人,以前怎样不知,单看如今,二夫人他们对他应该是不错的。 男人家心没有这么细,家务事也未必上心,她拿不准在他心里究竟是怎么看他们的,故而此刻什么也不想说,怕说了反而引得他心生反感,或者不以为然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些。 她恼火憋屈起来虽然说了无数次他敢不信她她就走!可他到底是她心爱的丈夫,婚姻需要两个人一同经营,无论何事,她总要考虑考虑他的感觉,发发脾气泄一泄郁闷也就罢了,真要说到了正事儿,却不能不谨慎。 她的男人又不是傻子,他自己有眼睛会看、有心会分析判断,何须她来说? 连芳洲便闷闷道:“在府里闷死了,我出门逛了两回,忽然想起倒不如出来寻一寻你,要能打听到你什么时候回去最好了,不能也权当散心!” 李赋便笑道:“谁知这么巧,咱们在这儿就遇上了!可见你我天生有缘,到哪儿都有缘分跟着!” 连芳洲叫他这话说的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嗔他道:“你倒真好意思说!哼,经过那茶铺,你瞧都不瞧一眼光顾着打马飞奔!哼,若不是我想要问问你的消息,死命赶去,哼!” 听着她娇娇软软好不委屈的苦诉,李赋心里愧疚不已,好像真的做了什么愧对于她的事儿一样,连连亲吻着她,连连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怨不得我娘子生气!只你下回生气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那么不管不顾的好不好?你骑术——咳,虽然挺好的,可道路不熟,又在气头上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万一摔了跤磕着碰着了,怎么办呢!” 连芳洲一怔心里好笑,合着这家伙以为她掉头就跑是因为这个啊? 罢了,如此也好!倒省了她口舌了。 连芳洲嘴一撇,道:“一时气头上,哪里控制得住?再说了,不是有你在嘛!好啦,我记住啦,下次再不敢,可以了吧?” 李赋一笑,甚有些无奈,只是素来怜她疼她,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反而琢磨着得了闲再训练训练她的骑术好了!再说了,有自己陪在她身边,料想也无事。 “我们快出去吧!”连芳洲一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毕竟还带着人呢……” 没的叫人看了笑话啊! 李赋倒无所谓,只是想想还是早点回京的好,便抱着她朝自己的坐骑走去,笑道:“也好!咱们这就回京!” 连芳洲忙道:“我要骑我的马!” “不用!”李赋径直抱着她放在自己马背上,自个也翻身而上落在她的身后,手臂一揽一紧,将她紧紧的禁锢在怀中,笑道:“你不熟悉这儿路况,还是跟着我吧!这样我才放心!” 连芳洲忙道:“那我的马怎么办?五两银子租了一天呢,还交了一百两的押金,这京城里的物价可真贵!” 李赋不禁好笑,她揣着上百万的银钱,却心疼起这几两来了!便道:“我叫人来寻,丢不了你的!” 连芳洲撇撇嘴,其实她也愿意挨着他,就是—— “我这身装扮,怎么能同你坐一起?明日不知要传出什么好话来呢!我是无所谓的,你嘛……”连芳洲说着嘻嘻一笑。 “这个倒是!”李赋笑道:“我总不能逢人便说昨儿那个是我的娘子!” 说着便将连芳洲束起的发解散了,在连芳洲的惊呼中再将那乌油油玄色缎子似的秀发随意拢了拢,笑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连芳洲张了张嘴,闷闷道:“你不怕人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李赋哈哈大笑,揽着她策马扬鞭往大路上来。 一路上少不得问她些别后情形、何时到京等语,连芳洲简单说了,也问了些他回京后情形。 转眼两人便出来了。 但见一骑两乘,相拥而坐,喋喋私语不知说着什么,举止亲昵,神情温柔,直把众人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地上来! 将军从不好女色,这些年来也就唯有一个琴姑娘能近他的身,可他对琴姑娘也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什么时候竟会做出这种事! 668.第668章 突然觉得别扭 洛广好不容易收回了心神,心里头忍不住嘿嘿直乐:这绝对是个大新闻啊! 不过,身为心腹得用的护卫统领,他得尽自己的职责。 将军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理所当然的! 洛广回头,绷着脸,冷锐的目光扫过众震惊的、挤眉弄眼的、兴奋激动的、似笑非笑的众亲兵脸上,低哼道:“收起你们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众亲兵忙垂头低眉应声,由面上乐变成心里乐,默默道:这还不够叫人大惊小怪么! 萧牧一呆之下心中愤愤:头儿这是怎么了?那乡下泼妇竟然如此恃宠而骄?简直岂有此理!哪个正经妻子会这么不着调?至少琴姑娘就不会! 他因为嫌弃碧桃泼辣,理所当然的把连芳洲当做泼妇了。 春杏、碧桃早见怪不怪,见状都笑了起来,却不像他们那样傻呆。 “太好了!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总算回来了!”碧桃拍手嫣然一笑。 春杏也不由得轻轻拍了拍胸口,笑道:“倒叫我白担心了半响!”三少夫人发起脾气来,是真了不得的! 说话间李赋和连芳洲已经到了跟前,春杏、碧桃连忙上前见过三少爷。 多日不见,一见之下倒也有几分亲切,李赋点头答应,向她二人笑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两个了!” 二人忙笑称“不敢!”回了话。 李赋又指着萧牧、洛广向连芳洲介绍了,又笑道:“此处不便,先回京再说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又命两个亲兵往前方树林子里寻连芳洲租来的马。 一行人便往京城赶。 萧牧忍不住暗暗打量了连芳洲几眼,越看越是不喜,心中又愤愤:乡下女子,长得倒有几分姿色,难怪迷惑了头儿……头儿也是,尝个新鲜也就罢了,怎么还带回京来了!瞧她那轻狂样子,哪里像个正经人家的妻室! 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啊! 简直给琴姑娘提鞋都不配! 萧牧想一阵咬牙恨一阵,冷不丁感觉两道不善的目光盯在身上,循着视线找过去,就看到碧桃面色不善的瞪着他,根本不怕他察觉。 她怕什么?看他打量自家主子那恨不得吃人的神情,她就恨不得上前戳瞎他的眼睛! 萧牧许是也想到多半是自己的神情落在她的眼睛里了,哼了声不言语,收回了视线。 李赋与连芳洲却是说了一路的话,众人不敢偷听,不紧不慢保持一定距离的跟着。 进了城,李赋颇为不舍向连芳洲笑道:“我还要去一趟五军都督府,我找间茶楼你等着我好不好,等我一起回府!我很快就能出来!” 连芳洲心中一动,便摇头笑道:“不用啦!正好我想同春杏她们去买点儿点心呢!昨儿买了些觉得味道还不错!等买好了我们自己回府,你先回去吧!” 李赋不放心,笑道:“要不,我叫两个人跟着你一起?” “不要!”连芳洲摇头,笑道:“我同你的人不熟,叫他们跟着反而别扭!你还怕我会迷路么!我们主仆三个自己去就好!” 李赋拗不过她,只得笑得答应,叮嘱了几句,便就此分别。 连芳洲哪儿是真要买什么点心?这不过是个托辞罢了! 她带着春杏、碧桃找了家小茶馆要了个雅间坐着喝茶打发时间,只等着时候差不多了再随便买点儿点心带着回府。 再说李赋交了差事,与萧牧道别,带着洛广一同回府。 李赋先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原本还以为连芳洲主仆已经先回来了,谁知并不见她迎出来,他便知她没有回,不由有些失望。 之前当着人多,也没好意思同她怎么亲热,关起门来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可恶她竟还没回来。 令李赋意外的是,却有好几个穿红着绿、年轻貌美的丫鬟迎了出来,娇声软语的媚笑着请安拜见。 李赋眉头不由得蹙了一蹙,他并不喜欢丫鬟们在自己的屋子里。 不过这次回来后,二婶说应该拨几个人过来也好伺候他的妻子,他便点头同意了。 这几个人应该是他去军营之后二婶安排过来的,一见之下他依然有些反感。只是想着她们是伺候连芳洲的,方忍下了。 红莲、红梅等早知三少爷洁身自好又前途无量,长得又英俊,又身强体壮,哪一个心头不爱? 见他此刻回来了正好夫人又不在,这还不是天赐良机?只要给三少爷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得了他的青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几个人争先恐后的上前献殷勤,红梅胆子大,竟然拉扯了李赋的袖子,娇声道:“三少爷辛苦——” 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李赋拂袖推开了去。 李赋眸光一冷,睨向几人,几人一惊,齐齐噤了声吓得忘了说话。 “我这儿不用你们,往后你们伺候好三少夫人便是!”李赋冷冷道。 红梅等脸色有些发白,不敢作声。 等回过神来,李赋已经进屋了。 琴姑娘、丁香也很快得了消息,主仆两个忙忙赶来,彼此相见,又有一番话好诉。 琴姑娘熟门熟路的吩咐丁香打热水给李赋洗手净脸,正欲往屋里为李赋拿家常穿的衣裳给他换。 李赋这边洗着脸,斜眼见了连忙将毛巾一扔,几步上前笑道:“阿琴你坐着吧,我自己来就好!这些事情不用劳动你了!” 从前不觉得怎样,琴姑娘又理所当然的表示替母亲照顾他,他也不好说什么,可是现在却突然觉得有点儿怪怪的起来。 琴姑娘身子一僵,一颗心立刻仿佛浸在冰水里似的凉了个透,泪水毫无预兆的迅涌眼眶,下一秒就要滚落下来。 “赋哥哥,什么时候同我这么生分了?照顾赋哥哥是我分内事儿,哪里说得上劳动二字!赋哥哥这么说,倒叫我——倒叫我无地自容了!” 琴姑娘忍着泪水勉强笑了笑,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那叹息般的声音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那叹息般的声音仿佛带了几分凄凉。 听得李赋心中大感过意不去,忙笑道:“阿琴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669.第669章 上眼药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说了!”琴姑娘打断李赋,抬头冲他一笑,轻快的笑道:“好了赋哥哥,这些活儿还是我来吧!你刚回来,坐下好好歇歇!” 说着一笑便转入内室去拿衣裳了。 李赋张了张嘴,露出一丝苦笑。 罢了,等过几日再说吧! 背着人处,琴姑娘狠狠的落了几滴眼泪,然后小心的擦拭干净,找了一件湖青色半新不旧的直裾长袍。 挽搭在手腕上,轻轻摸了摸,不觉有些痴了。 她轻轻一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拿了衣裳慢慢转身出去。 李赋换好了衣裳,琴姑娘又亲自泡了茶奉上。 这些从前理所当然的事情,此刻李赋只觉说不出的别扭不自在,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接了茶,笑着向琴姑娘道:“你也别忙了,坐下说说话吧!” 琴姑娘也正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听他主动提起,心中一喜一开,高高兴兴的点头说好,笑着坐下。 谁知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听到院子里一连声的传来李婉柔娇声的唤着“三哥!三哥!”的声音。 “小姐来了!”琴姑娘心中失望且恼,不得不站了起来。 李赋一笑,朝外边望去。 对这个堂妹,他说不上有多喜欢,也不讨厌,也肯回护几分、她朝他讨要东西他也肯给就是了。 对整个二房,他都是淡淡的。 “三哥!你可算回来了!”李婉柔奔了进来,拉着李赋的胳膊亲昵的娇笑道。 碍于李赋在场,她倒没有无视琴姑娘,冲她点点头友好一笑。 琴姑娘往旁边站了站,不得不也冲她点头笑了一笑,心中却是憋屈恼恨不已。 二夫人、邹氏、齐氏、李婉柔乃至家中有些身份地位的奴婢都是一样,对她当着李赋的面是一个样,背地里又是另一个样。 这些年来琴姑娘早已习惯了。 为了不让李赋操心,能过得去也就过了,她从来不会在李赋面前多嘴。 可是,自打见识过连芳洲在二夫人等处半点亏也不肯吃、反倒把有心刁难找茬的二夫人等气得半死,琴姑娘心里就渐渐的不甘起来,觉得自己这些年真的是太委屈了!太不值得了! 然习惯不是一日养成的。 她忍辱负重、逆来顺受惯了的,想要一下子硬气起来,怎么可能? 但是心态不一样了,所有的感觉就都不一样了! 李婉柔拉着李赋亲亲热热说了几句话,便撇撇嘴道:“三哥,你回来了就好!要不然,唉,这府里真正要不成个样子了!我娘和两位嫂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了,我娘为此还气病了呢!三哥,你快随我去看看娘吧!娘见了你啊,没准病就能好一大半了!” 李婉柔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李赋听得稀里糊涂,笑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李婉柔哼了声,道:“去了我娘那里,三哥自然就知道啦!”说着就拉着李赋走。 李赋原想等连芳洲回来再一起去见见二婶,见状也只得随李婉柔去了。 琴姑娘却明白李婉柔这是要说连芳洲的不是了,犹豫着要不要说几句,还不等她想好,李婉柔已经拉着李赋去了。 旁边丁香“嗤”的一笑,幸灾乐祸道:“叫她们狗咬狗去!” 琴姑娘盯了她一眼,不说话。 她心里也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呢! 二夫人母女主仆会说些什么话琴姑娘能猜出个七八分,她很想看看,对那些话,赋哥哥究竟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赋哥哥他,究竟会不会护着那连芳洲、护到什么地步…… 李赋与李婉柔到了二夫人那里,因天气不错,二夫人叫人挪了软榻至月洞窗前,此时正病恹恹的躺靠在榻上,脸色憔悴,容颜无光。 听说李赋来了,连忙一叠声的叫“快请!” “思行,你回来了啊!”二夫人微微喘了喘,含笑瞧了李赋一回,慈爱道:“军营里辛苦吧?你这一回京便忙个不休,也该好好歇歇、多多爱惜自个身子才是!那事情哪里是做得完的?如今年轻不好好爱惜保养,到老来遭罪呢!” 又吩咐琉璃去叫厨房今晚按着三少爷口味多做几个菜,再炖个滋补的好汤,让三少爷补一补。 李赋笑着谢过,又道:“二婶不必劳心!您身子不舒服,歇着便是!” 二夫人笑嗔道:“傻孩子,这是什么话!二婶拿你当亲生儿子一般待,这不是应该应分的?看到你回来啊,二婶心一开,这病也好了大半啦!” 李赋笑笑,只见二夫人瞟了一眼他身后,忙道:“你媳妇呢?怎么——不见她?” 李婉柔便哼道:“娘您还问她呢!谁知道她又上哪里疯去了!” “婉柔!”二夫人忙训斥,使了眼色叫她不许说。 李婉柔哪里肯听?撇撇嘴道:“本来就是嘛!也不知道是嫌咱们府上的伙食不好还是怎么的,这两天一大早早饭不吃就出府去了,天要黑的光景才回来!也不知道她在外头做些什么!” “你说什么!她又出去了!”二夫人急的冲金嬷嬷低喝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也不拦一拦她!” “娘!”李婉柔道:“您就别怪金嬷嬷了!她的事儿,金嬷嬷哪里敢管呢!前两日二门上的婆子要拦,叫她给打了,现在伤还没好呢!谁还敢拦她?她是亲口说了的,谁拦她她就打谁!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来请安问候一声,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讲规矩的女子!” 二夫人厉声喝止了李婉柔,板起了脸,再不许她说。 又急得向李赋道:“这可怎么是好!都怨我,许是我说她多了些,令她生了厌烦!唉,可是这里是京城,跟别的地儿不一样,京里的规矩她哪里知道?我又怎能不向她说一说?谁知她——唉,也是我太过心急了些!思行,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是好!你快些出去找找她吧!” 李婉柔也嘴快的道:“是啊是啊!她一个年轻女子,又带着两个美貌丫鬟,万一碰上些不三不四的人——哎呀!那可怎么办!” “胡说!”二夫人斥她:“这种话你也说得?” 一面又催李赋赶紧去找连芳洲,还细细的叮嘱了他:“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先把人找到带回来再说别的,千万不要动气!自家人,什么都好说!” 李赋答应了,又道了声“二婶好好歇着”,转身去了。 670.第670章 芳洲回府 李赋也不着急去找,慢慢回了院子,与琴姑娘说了一会话,看看外头,心道:她怎的还不回来? 李赋也有点坐不住了。 这里不是裕和县,是京城,万一她真的发生点儿意外呢?自己要怎么办! 他急匆匆正要出府,连芳洲主仆三个恰恰回来了。 李赋放了心,忙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叫我担心!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连芳洲心中一暖,笑道:“我以为你没这么快呢!逛着逛着不觉就这时候了!你还找我呢,这么大的地方,你又知道我在哪里?” 李赋笑道:“那也总比窝在屋里等强,省得焦心!” 两人相视一笑,携着手回屋。 琴姑娘先是在廊上看着,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脚步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不得。 李赋去了二夫人那里,她不信二夫人和李婉柔不给他上眼药,可是,连芳洲此刻回来了,他却依然待她温柔亲昵,与她说话时眼角都带着笑! 可见他是护着她、疼着她的,那母女两个费尽心思不管编排了什么,却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阿琴!”连芳洲抬眼看见琴姑娘,眼眸亮了亮,便笑着招呼道:“回来之后便几乎没见着你,怎的看着精神不太好似的!” 李赋眸光骤敛,意味不明的飞快瞟了琴姑娘一眼。 琴姑娘脸上一白,勉强笑道:“我,许是路上染的病还没好全吧!总有点儿不太舒服!赋哥哥、连姐姐,我先回屋歇一歇去了!” “去吧!若不舒服让丁香过来说一声,叫个大夫来看一看!”连芳洲笑笑。 琴姑娘勉强答应一声,强忍着惊慌忙走了。 心中愈加酸涩苦闷难言,一时又觉委屈。 赋哥哥是怪她吗?可进府之后连芳洲自己什么都没问她,她哪儿知道她需要不需要自己帮衬? 她不是个最有主意的吗?没准自己说了什么她还要嫌弃自己多嘴呢! 李赋与连芳洲进了屋,不多会儿,二夫人那边金嬷嬷便来了。 见了连芳洲先笑着转达了二夫人的关心和一大通好话:“总算回来了!三少夫人便好好歇着吧,不必上二夫人那里去了!三少爷也才刚刚从军营里回来,正该好好聚一聚。今儿来不及准备,明晚再设家宴一家子和和乐乐吃个团圆饭!往后也好和和美美的过起日子来!” 连芳洲心里冷笑,面上也不显,笑着都答应了,叫人送了金嬷嬷出去。 红梅、红莲几个虽然先前挨了李赋冰冷的眼神,可既然叫二夫人撩拨得动了心的,又到了这院里,哪儿有那么轻易便放弃? 之前连芳洲不叫,她们也乐得清闲不搭不理,此刻却献起殷勤来了,不独朝李赋献殷勤,也朝连芳洲卖好。 心内不觉暗暗后悔失算:早先该在这位乡下少夫人面前讨好奉承一番的,这样她也能帮着自家说说好话不是?真是可惜…… 连芳洲哪儿待见她们?一起都赶了出去。 春杏、碧桃知道他小夫妻俩久别不知多少私房话要说,斟了茶也识趣的退出去了。 连芳洲便往李赋脸上捏了一把扯了扯,笑道:“瞧瞧你这脸,拉得这么长!这几个丫头长得也好,人也伶俐,你还不满意?” “胡说什么!”李赋一笑,顺势将她的手握住,道:“我这儿原本没有这几个人,我回来的也少,一年也住不了几天!还不是为了方便照顾你,才叫她们来的!” 说着,眉头不自觉又蹙了一蹙,想说瞧她们不顺眼赶她们走,又恐怕连芳洲没人伺候不成个样子。 连芳洲放下了心,松了口气的笑道:“你早说嘛!我才不要她们伺候呢!我有春杏、碧桃足够了!她们在跟前,吵得人头疼,什么时候寻个法子打发了出去吧!” 李赋正有此意,听了这话只觉眉目也舒展了几分,连忙点头笑道:“一切都听你的!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话旁人听到了定觉不像样,连芳洲却是心中欢喜,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慢慢再说吧!” 这是些许小事,李赋也不放在心上,“嗯”一声就算完了。 那目光却往连芳洲身上溜了溜,搂着她笑道:“累不累?腰腿酸不酸?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捏一捏!” “……”这话连芳洲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每每他要求欢,似乎总是这几句打头。 他眼睛亮的出奇,目光也炙热得叫人脸上热辣辣的,软语低哑,气息灼热,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的搂抱着,身贴着身,这样的天气衣衫原本就单薄! 加上二人分别了这么久,小别胜新婚的说法那是有其道理的! 连芳洲心中也觉得有一团火在烧撩,热得难受,猫抓似的,又总抓不到地方,叫人痒痒得厉害。 衣衫相贴之处,渐觉炙热,已分不清是他的体温还是她的体温,气息相交,一呼一吸之间相互交缠,早也不分彼此。 连芳洲身子便软了几分,忙提起几分劲挣了挣,轻笑道:“别闹,还是白天呢!” 她不在乎人说她妒妇,因为天底下并非她一个不许丈夫纳妾的女子,古来便有,便是这京中,未必便没有! 就是那等贤良的,眼睁睁看着丈夫身边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妾室姨娘,看着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心里未必就痛快欢喜。也只有忍气吞声心里苦罢了。 做个妒妇,冷暖自知。 便有人酸不溜丢说上几句,也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可是,白日宣淫,在别庄别院也就罢了,瞒得紧一些不走了大褶儿便无妨。 在这到处有人虎视眈眈的李家二房的府中,这种事却是万万做不得的!倘若叫人说上几句,连李赋都要落个好色、荒唐不检点的名声。 当官的有了这样名声,还叫谁看得起? 李赋顿时也是一凛,他也不想让人瞧不起连芳洲! 只得强压下心头****,笑道:“你今日骑马出城,必定累了,我是真的想要帮你揉一揉、捏一捏啊!” 连芳洲咯咯好笑起来,拍开他的手从他身前脱了禁锢,一边坐下笑道:“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啊!我们说说话不好吗?谁跟你动手动脚!” 李赋呵呵一笑,不动手动脚光说话有什么趣味?却不肯叫人看轻了她,只得笑着在她旁边坐下。 671.第671章 夫妻盘算 晚饭两人在屋里自吃的,饭后在院子里随意走动几步消食说话。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李赋便吩咐备热水沐浴,嚷嚷着从军营回来累得很,要早些安置了。 连芳洲闻言不由暗暗白他一眼。 春杏、碧桃见了暗自好笑。 沐浴后回房,李赋总算遂了心愿。 果然是小别胜新婚,比起新婚那晚来,要激烈太多了! 以至于连芳洲伏在他臂弯中,瘫软如泥,好一会儿才缓回了两分力气能动一动。 两人收拾干净重新躺下,李赋便将妻子揽入怀中拥着,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低头看着她眼睛,笑道:“娘子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连芳洲心里“咯噔”一下,睁大水汪汪泉水似的一双眼睛回看他。情事刚毕,眼角眉梢还带着淡淡的春意,皮肤白里泛着淡淡的桃红,妩媚娇美。 李赋下巴在她乌油油的秀发上蹭了蹭,轻叹道:“娘子,你是我结发之妻,你我二人如何相识,再到今天这一步,还用多说?你说的话,我总是信的!你不愿意说,是不信我吗?” 连芳洲也不好装傻了,漂亮的眼眸中不觉露出两分黯然来,往他胸膛上靠了靠,轻轻说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知道你心里对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我,我不想叫你说我小题大做、小肚鸡肠。” 李赋光听她这么一说,便觉得心里疼的很,忙掩住她口,叹息道:“你是我心爱的妻子,便是受了一丝委屈我也不肯!你是什么样人我再清楚不过,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一的告诉我!” 连芳洲心中一松,冲他笑笑“嗯”了一声,便从那天周嬷嬷去码头接人时候说起,将这三天来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一遍。 她早存了备着李赋万一问起的时候好说,因此每一件事情发生时都暗暗留心记着,这时候说起来不说分毫不差,也绝算不得偏差。 李赋至始至终不发一言,连芳洲却能感觉得到他的气息变了,便是躺在他怀中,她也没来由的感觉到几丝阴冷凉意。 及至连芳洲说完,片刻李赋方叹道:“委屈你了!怪我考虑不周,若早知道就不叫你先回这儿了,在外边客栈住着等我一道也强过受这些气!” 想起今日李婉柔与二婶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的上眼药,心中怒气更甚。 爹娘大哥都不在了,止剩这一房亲人,幼时虽不肯伸援手照看,却也没有害过他和嫂子侄儿。 如今他挣了军功重新又将家门立了起来,他们又上门亲近,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世间许多人不都是这样吗?不肯雪中送炭,见了与自家有利有益便又想着亲近! 像这等人,专门有个词儿形容的,叫做“势利”! 他不是睚眦必报之人,过去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只要他们今后对自己一房好一些也就是了。 当然,他心里也不会再将他们当做至亲骨肉,不过面子情儿上的亲属罢了。 总不好弄个孤家寡人。再者,自己长年在边关,嫂子和侄儿也要有人照拂才行。 见他们对嫂子和侄儿还好,自己越发将从前丢过了。 没想到,背着他却如此折辱他的妻子!岂能令他不怒! 他一心一意求娶回来的妻子,恨不得把她捧在手掌心里疼着怜着,生怕她受了一丝丝的委屈,岂容他人作贱! 幸好听得连芳洲其实并没有吃什么亏,反倒把那居心叵测的气个半死,他心中才稍稍有些安慰,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赋安慰妻子一阵,便又道:“这些苍蝇似的恶心人的事儿咱们也不计较了,横竖算下来你也没吃亏!我们两房原本就是分了家的,之前我没娶妻也懒得自住麻烦,我想我们还是另立门户吧!” 连芳洲心里也是这个主意,顿时欢喜起来,笑道:“我也是想着这样呢!原本也想同你商量的!“ 李赋微微一笑,大掌裹着她的小手握了握,柔若无骨。他低笑道:“咱们夫妻二人真是心有灵犀呢!” “贫嘴!”连芳洲嗔他,嘴角眸底却是漾着笑意。 连芳洲便笑道:“既如此,你可有了什么章程?” 李赋想了想,便道:“这件事你说了算吧!你说哪里好我们就住哪里!一切布置安排你按着自己心意来便是!我还有些私房寄存在别处,过两日取了来给你。” 连芳洲笑道:“银子的事儿倒不愁的,我不也带了那么些上京吗?不过,你居然也会藏私房啊!” 李赋顿时一噎,他心里多少对二叔二婶一房存着隔阂,又怎会不留一手? 见媳妇儿那目光似笑非笑的,便搂着她陪笑道:“那是从前,你我成了亲,我的都是你的,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何况私房!” 连芳洲不由“噗嗤”一笑,笑道:“我又没说什么,看你急的!你只需不妨碍养家,有无私房我却不管的!” 李赋立刻又表了一番忠心,信誓旦旦。 连芳洲心里好笑,见他一副表忠心求表扬的模样儿只得满足他的虚荣心顺口赞了几句,又笑道:“我想,咱们先不考虑别的地方,先搬回老宅去吧!房子慢慢的访着合心意的了再搬不迟!你看呢?” 李赋眼睛一亮,老宅虽然年久失修,未必还住的人,但盛在名正言顺,跟二叔二婶提起来要走也更方便些。 在这件事上,他不想同他们多费唇舌。 李赋点点头,笑道:“依你,明日咱们先一道去看看!住眼下是不能住的了,得推倒重建!顺便找一处合适的租了先搬出去。正好我这几日休假,把这事办了。” 连芳洲自然说好。 李赋又道:“到时候,我仍旧想将我嫂子和侄儿从老家接来。侄儿才十三,他们孤儿寡母的,我哥哥止就这点儿血脉,在老家我也不放心!” 又使连芳洲放心:“嫂子是性情极好的人,从不多事的!侄儿也是个懂事的。” 连芳洲笑道:“你放心,既是你胞兄的血脉亲人,我会安排妥当的!不过,你说他们回老家了?你是听谁说的?” 672.第672章 失踪的嫂子和侄儿 李赋不由奇怪,道:“听谁说?” 略一沉吟,便道:“我这次回京后,二婶同我说的。二年前我失踪不久,嫂子直言愧对爹娘兄长,执意要带侄儿回乡——” 李赋眸中骤然一寒,已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 连芳洲听他语气便猜出几分,便道:“有件事我同你说一声。春杏、碧桃在我身边,我能护得住周全,李四、王五住在外院,难免受刁难委屈,所以来这儿第二天我便打发他二人出去住了!顺便上你家老宅去看了看。据他二人说,在那附近无意中看见这府里的周免也在那儿出现过,似乎跟人打听什么似的。周免走后,他二人便也上前问了问,得知周免打听的是一对母子是否在那附近出现过,妇人三十五六的年纪,她那儿子是十二三岁……” 李赋呼吸一粗,咬了咬牙。 胞兄比他年长十多岁,嫂子正是三十五六的年纪,侄儿今年正是十三岁! 周免是周管家和周嬷嬷的儿子,是二婶的心腹,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儿,更不会打听嫂子侄儿。 原来,他们并没有回老家! 李赋又气又急,脑子里一时乱起来。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神,渐渐理出个思绪。 想来也是,两年前自己失踪,叔婶怎么会想得到自己还活着呢?既然自己已经死了,他们又如何还肯照料嫂子和侄儿? 嫂子和侄儿多半是叫他们给赶出门去的。 倘若舍得给他们盘缠回老家,那倒是他们厚道了!李赋冷笑。 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又回来了!还问起了嫂子侄儿。 他们也只好拿这话来敷衍一二,再想着暗地里寻着嫂子侄儿—— “真是岂有此理!”李赋心中大恨。 连芳洲轻轻抚了抚他胸膛顺气,柔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他们找人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只敢偷偷摸摸罢了!京城这么大,要找两个人并不容易。只要咱们先找着了,就好!” 顿了顿又道:“我想,嫂子和侄儿知道你回来了,也一定会设法同你联系的!” 李赋心中既乱且怒且急,虽然听了连芳洲的话心中也不能安定多少,便道:“明日我会派人细细的找,一定要将他们找到!” 连芳洲点点头“嗯”了一声,又柔声道:“这事儿明日拿个章程出来便是,这会儿你急也急不来!老天有眼,既然你平安归来了,总会与他们团聚的!” 李赋叹息一声,将连芳洲往身上拥了拥,低低道:“谢谢你!” 连芳洲“噗嗤”轻笑,柔声道:“谢我做什么?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个!” 李赋也笑了笑,心中松快了些,道:“你说得对,此时急也急不来,只得好好寻访了!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 连芳洲也有些倦了,答应一声,窝在他怀中不时沉沉睡去,呼吸酣沉均匀。 这几天她实在是没有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睡一个好觉。 在这群狼环伺的环境下,怎么能睡得着? 第二天一早,二人便起身。 虽然李赋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但对这二叔二婶还是存着怨气的,只与连芳洲道:“收拾好了咱们就出门!不理会他们!” 连芳洲倒不知恢复了记忆的李赋做起事来也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或者说不在乎旁人眼光的。 她便笑道:“何必白白送了好名声与他们、倒说咱们不知礼?既然住在他们家,总得像个样子才好!等下我们去你二婶那里请安了再出府吧!” 李赋想想也是,便笑着点头应了,道:“罢了!我忍着这两天吧!” 见连芳洲穿的依然是从裕和县带来的衣裳,便笑道:“衣柜里那些衣裳你都不喜欢吗?怎么还穿这个呢!” 连芳洲一撇嘴,说道:“我不想占她家的便宜,穿着心里也不自在,还是不穿了好!” 李赋一愣,知道她是想左了,不觉拉着她笑道:“你想哪儿去了,这都是我叫人为你裁剪缝制的,同她们有何关系!我特意叫人捡那颜色淡雅、样式简洁大方的做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这回换连芳洲愣住了,心里顿时又开心起来,拍手笑道:“你不早说!我来那日便看了看,很喜欢呢!我心里还奇怪呢,还说既是那样待我,又怎么会为我置办这么合我心意的衣裳!只当她们是要巴结讨好你!原来是你叫人做的!” 既然是丈夫的一片心意,当然不能辜负了。 连芳洲便挑了一身鹅黄绣白玉兰褙子、秋香色百褶裙兰花锁边的换上了,长身玉立,清雅宜人,刺绣裁剪皆是一流,更难得的是穿起来十分合身。 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连芳洲抬手低头看看,笑道:“很合适呢,跟量身了似的,你怎知我的尺寸!” 李赋闻言嘿嘿一笑,目光往她身上溜了一圈,笑道:“你是我的娘子,你的尺寸我怎么会不知道?” 连芳洲一怔,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不由脸上大红,咬牙啐他笑骂道:“你这坏胚!” 惹得李赋大笑。 李赋满是欣赏赞赏的看了一回她的着装,又笑道:“那些首饰也是我亲上银楼订的,我记得有一支和田白玉的玉兰花钗,猜着你一定会喜欢,正好也配这身衣裳,我帮你找出来!” 连芳洲忙唤他:“不用找了!” “你不喜欢吗?”李赋一怔。 连芳洲苦笑道:“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李赋一想,方想起她昨晚说的话,知道是李婉柔拿了去了,便道:“她倒会挑!” 当下心里也有些悻悻的。 又笑道:“拿去便拿去吧!回头我再给你打制更好的!” 连芳洲笑着应了。 穿戴整齐,洗漱罢,便欲往二夫人那里去。 春杏又禀:“琴姑娘说身子有些不太舒服,就不过来了!” 碧桃在一旁暗暗撇了撇嘴,心中很看不上:也不过跟她们一样是个丫鬟罢了,倒好摆出主子样儿! 连芳洲看向李赋,李赋没来由的竟有点儿心虚,不敢与她对视,别开了目光咳了一下道:“叫个人去看看吧!看要不要请大夫。” 673.第673章 琴姑娘的心魔 连芳洲心里暗暗好笑,却也痛快几分,一抬头看到红梅、红莲站在一旁跃跃欲试的悄悄打量李赋,心下冷哼,便吩咐了她二人去好好的照顾琴姑娘,琴姑娘有什么吩咐不许怠慢! 红梅、红莲十分郁闷,见李赋不吱声,也只好去了。 琴姑娘其实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没着没落的恐慌感觉,看到李赋对连芳洲的好,心里除了苦涩、失落、羡慕之外,更多的是不安和恐慌。 从前他身边只有她一个女子,除她之外他并不许别的女子近身。二夫人不是没有提过给他两个通房丫头,都叫他给拒绝了。 于是,便格外的显出他对她的好、对她的重视来。 越是如此,她心中惊喜娇羞之余便越要自重,越要谨记自己的身份,这样才更显得自己知礼。 她心里早已把自己当做是他的人,迟早的事,并不急于一时。 她也有她的矜持,得等他提出来,她才好应。 总没个自己主动往上巴结的道理,那样她跟那些普通的丫鬟还有什么两样? 可是,自从连芳洲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他眼里似乎再也没有了她,而她也不那么淡定了,格外在意他是不是重视她、关心她! 昨儿看到他夫妻二人重逢后,他那样的笑颜,生生的刺痛了她的心,一晚上默默垂泪,一颗心扭得不像样。 今日早上,她故意让丁香这么去说,就是企图将他的目光拉回自己的身上。 谁知,他仅仅打发了两个丫鬟来看看而已。 琴姑娘的心立刻又凉了。 有气无力的让红梅、红莲回去,只说自己清净休息休息就好,不必她们。 红梅、红莲不敢拿连芳洲怎样,岂能服气琴姑娘?觉得琴姑娘跟她们都是一样的人! 倒叫自己来伺候她! 听得她说不必,两人正中下怀,连句坚持一下的客套话都没说,反倒显出几分迫不及待来立刻就走了。 将丁香气了个怔。 琴姑娘无心管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赋哥哥没有亲自来看我!他竟然没有亲自来看我!从前,赋哥哥是不会这样待我的!听说我病了,他不会不管我的…… 丁香骂了几句,一回头看到琴姑娘这样不由又心疼,忙上前道:“姑娘,您这是何苦呢!您自己躲在这儿默默的伤心有什么用?眼睛哭瞎了、眼泪流干了也没有人看见、没有人会心疼的!” 这后一句话狠狠的戳了琴姑娘的心一下,琴姑娘伏身呜呜的哭了起来。 丁香又心疼又气愤,恨恨道:“姑娘休要如此!如此不过叫那起子小人笑话罢了!姑娘您该想个法子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连您站的位置都没有了!” 琴姑娘的心狠狠的抖了一下,凄然一笑,道:“那又能如何?赋哥哥……赋哥哥如今眼里心里只有她,我还能怎样?你也看见了,赋哥哥连我这儿的门都不登了!以前,他倘若知道我病了,早就过来看我了,可是现在——” 琴姑娘泪如雨下。 丁香心里也戚戚然。 想了想丁香又安慰道:“其实将军也并没有不管姑娘啊!这不是派了红梅、红莲两个来了吗?说明将军还是很关心姑娘的!” 琴姑娘心中一宽,复又摇头,苦涩道:“可我要的不是这个!那两个丫头,能算什么?” 丁香趁势便道:“可是将军怎么知道您要的是什么?您从来都没有同将军说过!将军怎会知道!” 琴姑娘一呆,如醍醐灌顶,不由变了脸色颤声道:“可是,可是我以为他、他会懂我的心的!” 丁香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儿雀跃,忙道:“不是奴婢说,男人家粗心,将军又有那么多大事儿要用心,儿女私情上边哪里还有心思分在这上头?姑娘您该主动同将军说呀!哼,那连夫人一看就是个脸皮厚的,奴婢想必定也是她主动追求的将军呢!不然将军会看上她!” 琴姑娘心里顿时乱得不行,怎么理也理不出个头绪。 她茫然的看了看丁香,“真的可以吗?我——” “当然可以!必得如此!”丁香连忙点头,道:“姑娘,如今不是害羞的时候,您这一害羞,将军可就完全是别人的啦!您甘心吗?您和将军的情分是谁也不及的,只要您主动点,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待将军明白了您的心,也就明白他自个的心了!” 一席话说的琴姑娘心头大动。 渐渐的,她那闪烁不定的目光变得坚定,不错,倘若赋哥哥完全成了别人的,她怎么能甘心! 赋哥哥心里,不会没有她的! 丁香说得对,他只是从来不在这上头留心而已。 自己是该主动些…… 否则,还有谁会为自己谋划呢? 琴姑娘不由想起过世的娘亲,眼中一片酸涩。倘若娘亲还在,就好了! “此事也急不得,不可仓促,得找准恰当的时机。”琴姑娘长长舒了口气,道:“你不要自作主张,更不许乱说话,我自有道理。” 横竖她也等了这么些年了,也不在这一时半刻。 凡事总要先谋而后定,冲动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丁香是相信自家姑娘手段心计的,见她振作了起来心中也是大喜,连忙答应。 又趁机劝了她一回,琴姑娘心情渐开,主仆两个说笑了一回,便也下床用饭了。 连芳洲和李赋带着春杏、碧桃往二夫人处请安。 进去时邹氏、齐氏都在了,彼此间招呼一番。 二夫人便笑道:“你们有心了!其实大可不必!思行你刚刚从营里回来,多休息休息才是!” 二夫人话音刚落,李婉柔便进来了,一挑眉毛,“嗤”的一笑,不阴不阳道:“哟,我不是眼花看错了吧?这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不成!三嫂嫂居然也来给娘请安了!真是稀罕呢!” 又向李赋瞧了一眼,笑道:“到底是三哥哥面子大!三哥哥一回来,三嫂也变得勤快了!” 连芳洲淡笑不语,却也不见拘束尴尬,别说脸红,眉毛也不动一下。 674.第674章 挑衅激怒 “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什么!你哪里来那么多话!再多嘴你给我出去!”二夫人嗔了李婉柔一眼,板起脸来呵斥道。 又向李赋、连芳洲和气笑道:“她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你们不要同她计较,更别往心上去!芳洲身子不太舒服不来请安,我是知道的!这算什么要紧事儿呀!” 连芳洲淡淡勾了勾唇,说的可真大方,话里话外却不离了挑拨。 倘李赋不知晓内情,听了这话必定心里尴尬面上无光,是定要问着自己的。 二夫人和李婉柔却不知,李赋心里早恼上了她们,他平生最恨就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所涉及又是自己最心爱的妻子,又有亲嫂子侄儿事夹在里头,又有少时旧事。 林林总总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若不看在这是李家二房的府上,又是女眷,李赋险险要发作起来。 他没有如二夫人愿训斥连芳洲,反而握了握连芳洲的手以示安慰,向二夫人笑道:“二婶厚道人,我不计较便是!我家娘子是个实心眼的,不惯与人打机锋,二婶有什么事同我说便是,不要为难她!” “……”二夫人气得胸口一滞,微微愣神。 怎么会这样?这叫什么话?反倒怪起她欺负他媳妇来了! 这乡下村妇,一晚上的枕边风吹下来竟吹成了这样,倒小看了她了! 二夫人暗暗咬牙,勉强笑了笑还没出声,李婉柔睁大眼睛尖声叫道:“三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跟娘说话!三哥哥,你休要叫这女人给哄骗了!她不是什么好人,把娘都气病了!” “婉柔!”李赋脸一沉,面色如霜低喝道:“你在说什么!” 李婉柔一怔,大感委屈,倔强的撇嘴道:“我又没说错!我说的都是真的,三哥不信随便问府中什么人!这个村妇甚是无礼,她——“ “她是我的娘子!”李赋冷冷睨了她一眼。 李婉柔还待说什么,被李赋这冷冰冰的眼神竟盯得心头一颤,动弹不得,嘴巴都张不开了。 李赋冷声道:“她是我明媒正娶取回来的娘子!村妇?” 李赋“嗤”的一笑,似笑非笑的道:“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我也不过是个在西北挣了几年命挣出点儿功名的粗人罢了!比不得妹妹尊贵!二婶好生将养着吧,我们先走了!” 说毕,径直牵了连芳洲的手扬长而去。 连芳洲临走前还特特瞧了二夫人几眼,挤眉弄眼的冲她笑笑,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儿,更不避讳着邹氏齐氏和李婉柔看见,将这婆媳母女几个气得半死。 二夫人光顾着咬牙咽那口气了,等她回过神来急忙要留李赋、连芳洲时,那两人早已出去了。 二夫人又气又急,怒喝李婉柔:“你怎么回事?怎的说话做事如此没脑子!你没见他脸色已不好了吗?还要说!” 李婉柔何时挨过二夫人的骂?而且还是因为她瞧不起的连芳洲挨骂! 心里委屈得不行,哭道:“我怎么没脑子了?我还不是替您不平嘛!我又没说错,咱们是什么人那村妇是什么人,凭什么我要敬着她、要叫她一声嫂子!同这种人做一家人,我都觉得恶心!我帮你,你反来怨我!” 说着捂着脸哭着也跑出去了。 二夫人脸上青白交加,恨恨捶床骂道:“孽障!孽障!不看僧面看佛面,当着思行的面,怎能如此!” 齐氏忍不住帮李婉柔说话:“妹妹也没说错,她就是心直口快罢了!那村妇真不是个好的,她来之前咱们家哪儿有这么多事?她这才来了几天,就闹得家宅不宁的!这还是在府内呢,自己人遮掩遮掩也就罢了!倘若闹到外头,岂不是全家人都要叫人笑话?出去见人都不好意思说话呢!” 邹氏也轻声细语道:“别的不说,三弟向来对娘尊重,何曾像今日这般过?若说不是她……我是不信的!” 说的二夫人一张脸色越发难看。 邹氏、齐氏如何不添油加醋? 二夫人原本准备了给李赋的翠柳、翠雅二人到头来却令她们不得不捏着鼻子领回去了。 那两个小妖精生得又好,天生一股媚态,刚回去那天晚上就叫她们的丈夫各自收了房了,现下正如胶似漆呢! 把她们两个恨得牙根痒痒,难得结成了同盟互倒苦水、一处痛骂。 她们不敢怪二夫人,却都怨上了连芳洲! 逮着了机会,还能不编排编排? 二夫人怒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我不懂吗?可又有什么法子?谁叫要靠着那小子呢!不然,哼!” 她说着又恨恨瞪了两个儿媳妇一眼,训斥道:“俗话说妻贤夫少祸,你们两个进门也这么多年了,也不说好好督促督促自个的丈夫上进!一家子倒要靠那小子谋前程!我要管时,又哪里来的底气?总是你们两个不中用罢了!” 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迁怒啊! 邹氏、齐氏飞快的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心中憋屈不已却不得不低眉垂眸做惭愧受教状。 心中却想:这又与我们多大干系?我们嫁过来年限再长再久,也不如你这个做母亲的从小教导! 是你自己没有将自个儿子教好,却好意思赖在我们头上? 二夫人看她们一声不吭站在自己面前,复又来气,没好气呵斥道:“还不赶紧滚离了我这里!一个二个的都要我操心,哼,指不定心里头还在怎样埋怨我呢!” 说的邹氏、齐氏心中一凛,更加不敢抬头,恭顺应是,忙忙退下。 二夫人自生了一回气,却也把邹氏、齐氏的话听进去了,不由将心一横:那个村妇,必得处置了去!不能留了! 心中又叹,究根到底也是自己的丈夫儿子不争气,不然,又何须如此!那小子,倒是个命硬的!谁知终究还是要靠他,否则,岂容那村妇如此放肆! 想到连芳洲临去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和讥讽的神态,二夫人就恨得胸闷。 李赋牵着连芳洲出了那院子,捏了捏她手,叹道:“我算是亲眼见着了!她们竟然如此待你,真是岂有此理!” 连芳洲反而安慰他,笑道:“爱说,让她说去!那么一个毛丫头,同她辩倒显得我无聊了!横竖咱们在这儿也住不了几天了!” 675.第675章 老宅 李赋点头,果断道:“咱们今天就找房子!贵些也无所谓!” 休假过后,不说去军营,差不多天天都得上衙门去,妻子大部分时候却只好留在内宅。 倘他不在跟前,谁知道那些人又会怎样去气她? 这终究不是自己的家,那些下人也不是自家的下人,便是要打要罚都不方便! 况且两家早就分了,他何必要寄人篱下?以前将就一下也就罢了,现在,不行! 连芳洲巴不得,点头“嗯!”了一声笑道:“既如此我们快些出门!今儿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李赋一笑,道:“不用急,误不了事的!” 出了内院,李赋便唤来了洛广,将租房子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又问连芳洲有些个什么要求。 连芳洲看向李赋。 李赋便笑道:“你别看我,我不拘哪里都行,总要你看了满意方便!” 连芳洲便笑道:“暂时住的罢了,也不必太讲究!三进院落也足够了!地方不要太偏,要紧的是房舍要好,打扫打扫、添置些家具这三四天就能住进去!” 洛广忍不住瞧了连芳洲一眼,痛快答应,自领人去办。 说实话,他也不喜住在这儿,巴不得早早搬走。 一件事了结,两人出了门用了早餐,便雇车往老宅去。 看到那破败的宅子,李赋不由感慨良多,向连芳洲叹道:“这是我爹进京后置办的宅院,先前吩咐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变卖这所宅子,那些年家里头再艰难,我和大哥也没动过变卖的念头!后来我从西北回来,不想大哥已经去世了,大嫂将地契房契交给我,让我好好的收着!我当时没多想就收下了,现在想来,大嫂不交给我早晚也得叫二婶她们逼着拿了去!那些年我不在京,大嫂和侄儿过得不知多艰难!” 想想如今不知人在何处,李赋心中更添一层忧愁。 连芳洲柔声道:“只要她们在京,有心总会找得到的!这既然是你家祖宅,等寻回了大嫂侄儿,便仍旧将房契地契还给她们吧!咱们先住一处,往后再慢慢置办自个的便是!” 李赋自然无异议,向连芳洲感激一笑:“能娶着娘子,是我福气!” 连芳洲心中一甜,嘻嘻一笑,半认真半玩笑道:“这会儿说是福气,等将来你要收个美人我阻挡起来,你就知道不是福气了!” 李赋忙笑道:“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什么时候要收美人了?“ 讨好的道:“在我眼里我娘子就是最美的美人,谁也不及我娘子!” 这话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不会信,但是却爱听啊! 连芳洲听得心花怒放,笑道:“你可记住了!这话是你说的!将来后悔也不行!” “我不后悔!有你就够了,要别人做什么?”李赋忙笑道。 说起来也是,与自己的娘子做那事儿似乎怎么做都不够,见着她忍不住就想,可要跟别的女人那样——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自己绝对无法接受。 那挂在门上的大锁年深日久,早已上满了厚厚的铁锈。 别说钥匙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就算有,也未必打得开。 李赋抬头望了望,揽着连芳洲的腰纵身一跃,从墙头越过,轻轻落在地上。 春杏、碧桃两个丫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只好坐在门口等了。 这宅院占地不大也不小,前后三进,还有东西跨院,倒座、后罩齐全,东南一片还有一座小花园。 只是如今不拘那花园里只有野草藤蔓牵扯,便是那所有的房屋,也都破败的不成样,成了麻雀野猫的家了,只有推倒重建的份了! 李赋倒有些不舍,毕竟小时同爹娘在这儿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边走一边指给连芳洲看此处如何如何、哪一处又怎样怎样。 他父亲自幼便喜舞枪弄棒,后拜得名师,习得一身好武艺,不上二十岁便与舅家几个兄弟一同去投军。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出生。 父亲是扎扎实实靠了战功升迁的,谁知就在前途一片大好、有望更进一步时,天不作美,却是中了流矢受了重伤! 当时战况吃紧,耽搁了救治,他又好强硬撑了撑,将好药让给旁人,一来二去,不想就这么去了。 他继承了父亲于武艺一道的天分,谁知胞兄身子却向来不太好。为着生计前程,他亦投军而去,谁知再回来时,兄长却已经不在了。 那个时候,他心中实是茫然的,颇有点找不到路的感觉。 仿佛已经孑然一身,便是挣得再大的功绩,那又如何?又有什么意思?只觉得索然寡味! 直到娶了妻,方又觉活过来了。 两人看了半响宅子,来到一棵长得老高的紫槐树下,树下石凳还在,就是覆满枯枝落叶,爬着虫子,李赋不觉叹道:“还记得小时,我常和大哥在这树下玩闹,有时也会缠着爹说战场上的故事,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如今这儿却破败成如此模样,爹和大哥也不在了!” 连芳洲挽着他手臂轻轻往他身上靠了靠,柔声道:“你现在还有我,等寻回大嫂和侄儿,这儿便会如往昔那般热闹!想来公公和大哥在天之灵见了,也必会欣慰的!” 李赋男儿家,便是怀念落寞也仅仅一瞬表现而过,闻言一笑,偏头怜爱瞧了她一眼,柔声笑道:“你说的是!往后咱们还要多生几个孩子,就更热闹了!” 连芳洲脸上一热,轻轻啐了他一口。 从老宅出来,李赋便说带连芳洲去看他的私房财产。 马车上连芳洲顺便问他对这宅子推倒重建有何想法?李赋还是那句话:你看着办便是! 连芳洲想了想这些事情上他原本就不甚在心的,也就笑着应了。 马车在一家叫“乾泰”的钱庄停下,李赋带着连芳洲进去。 比对了信物和暗号,来至后堂等候,不多会儿便有两名伙计进来,一人手里抱着个不大不小的铁皮箱子。 那招呼的大伙计陪笑道:“这位爷,您瞧瞧是不是这个?” 铁箱上都有编号,李赋拿出单子一对,点点头笑道:“是这个,有劳了!” 伙计躬一躬身,便离去了。 676.第676章 老婆本 连芳洲瞧得有趣,不想钱庄还有这样的业务! 她玩笑道:“你的私房想必不少吧?就不怕有人偷偷打开拿了什么?” 李赋笑道:“自我朝初立便有这乾泰,信誉极好,若敢坑人,这生意也不用做了!你还当什么人都能将财物寄存于此?得有两名德行出众又为众人所知之人作保才行呢!你怕人家偷拿了东西,人家也怕你讹诈呢!” 说的连芳洲大笑了起来。 开这铁皮箱子的钥匙李赋就放在老宅以前住的屋子,轻轻打开,里边两三个小一点的木盒,以及数件镶着宝石的金器。一打开便晃得人眼睛花。 连芳洲不觉低呼出声,笑道:“你倒是个实在人!藏的都是金子!” 一对镶满了各色红蓝宝石、祖母绿、珍珠、翡翠等的金碗尤其闪耀,连芳洲拿了一只在手里,沉甸甸的直坠。 这金碗錾着灵芝祥云纹,周身又雕镂了梅兰竹菊图案,丝丝缕缕皆可见其精细,便是没有那些宝石,也必是价值不菲。 连芳洲不觉笑问:“这金碗值得多少银子?” 李赋想了想,道:“至少也值得十万银子吧!倘若一对一起出售的话,总价至少得二十五万。” 连芳洲拍手笑道:“这么看来咱们真是发财了!” 一对金碗值这么多,除了金碗还有一对金壶、两个金兽头呢!也都是镶满各种宝石的。 再打开那大的木盒,却是一套十二个的琉璃盏,用大红的绒布托着底、包裹着周围,绿的如同春日里的一汪碧湖,薄如蝉翼,通透无比,不见一丝杂质,泛着淡淡的柔光,华贵无比。 连芳洲越看越喜,伸手欲拿又缩了回来,笑道:“这可真是有钱也没地儿买的宝贝呢!咱们也不缺钱,留着好不好?” 说着还眼巴巴的看向李赋。 李赋好笑,道:“我也是一看这个就喜欢,所以才保留了下来,不然这玩意易碎的很,我早卖了!你也喜欢,那就最好了!留着吧!” “嗯!”连芳洲小心翼翼将木盒盖上,满心兴趣被勾了起来,笑道:“那两只盒子里,不知又是什么宝贝!” 李赋笑道:“一盒是些宝石珍珠之类的,还有几块玉佩、一双羊脂白玉的镯子,原是准备娶媳妇用做聘礼的……还有一盒,是银票。” 连芳洲嘴角扯了扯“哦”了一声,心道你还想的挺长远的,还知道攒老婆本儿! 想想李赋当初攒他的老婆本儿的时候心里头指不定想着谁呢,横竖不会想着她! 连芳洲心里便忍不住有点儿酸溜溜的起来,也有那么点儿小小的得意甜蜜,不管这个男人当初怎样憧憬他的老婆本儿,如今他却是她的人了! 李赋十分上道,将那一匣子珍珠宝石递给连芳洲,笑道:“如今我娶了你,这些便是你的了!你好好收着吧,回头拿些打了首饰戴,这些都是特特挑选出来的好东西,比外头买的要好!” 连芳洲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再者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对这个时代的物价心里也有了数,略点一点便知这一盒子珠宝至少也得值个三四十万两! 单说那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便是千金难求、可遇不可得的好东西。 连芳洲将那匣子接过,又道:“正是太好了些呢,太招摇了!随便打两套备着见客赴宴戴罢了,谁家常戴这个!不如卖了换银子安家吧!” 李赋笑道:“那你也留着,阿泽、澈儿要娶媳妇,清儿也要嫁人,留着给他们些也好!安家银子这里有呢,那时候得了那些东西,我嫌笨重不好收拾,除了送些给二叔他们,剩下的都卖了,这些银票我虽没有清点过,三十四万两想必是有的吧!” 连芳洲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叹道:“你们打仗竟是个如此来钱的营生!岂不是叫生意人羡慕嫉妒恨死!” 不说别人,便是她,也要羡慕嫉妒恨了。 李赋却是淡淡一笑,道:“这也看运气吧!恰好叫我赶上了两次好运道,端了胡人两个大部落,这些东西差不多都是那两次弄来的!运气不好的,一辈子也撞不上一次也有的!” 连芳洲这才恍然大悟,想想笑道:“这倒也是!” 军中向来不成文的旧例,但凡缴获的战利品中,领兵将领们是可先拿一份的,只要不是违禁之物比如某王、某首领印玺等以及国宝级的无价物件,余者随便拿取,剩下的方作为战利品进献皇帝。 当然,谁也不是傻子。端了两个大窝,进献的却是一些普通的小东西也说不过去,所以大家拿取东西的时候都很有分寸,基本都是适合而止。 主要那两次所得的确十分丰厚,李赋这还是随意一拿的,除了那一套琉璃盏。 如今还住在那府中,倒也不急着拿这些东西回去,银票她身上还有多着呢,暂时也用不着李赋这里的。 反正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何须分那么清楚? 二人看了一回,仍旧出去。 连芳洲脸上多了几许笑意,眉眼间神采飞扬。 换了谁平白得这样一大笔意外之想的银钱能不开心? 在外头用了午饭,二人方一路说笑着回府。 短短歇了个中觉,洛广便来回禀李赋,说是寻了中人看了三处房子都还不错,请将军自选。 李赋便看向连芳洲,笑道:“要不明日再去看?我怕你累着!” 连芳洲却巴不得这事儿早早了结,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笑道:“我不累,半天功夫尽够了,咱们这就看去吧!” 李赋一笑点头,他自是奉陪。 连芳洲命洛广带往他自个觉着最合适的那家先去看看。 洛广答应。 便将这两口子引往北城官帽胡同去。 这一处宅子也是三进,同样倒座、后罩、东西厢房齐全,厨房、马厩、车棚、库房亦一应俱全。 连芳洲主仆原本人就少,见这颇觉满意。后两进住人,前边让李赋有个待客的地方,前院东西厢房和倒座便让洛广等一队亲兵住下。 难得的是这房舍十分整齐,收拾的也干干净净,真个搬了行李铺盖就能住,买了柴米炊具就能做饭。 677.第677章 准备搬家 连芳洲便向李赋笑道:“我看这儿挺方便的,要不就这儿了?” 李赋笑道:“你做主便是!总要你住的满意才行!” 洛广闻言嘴角暗暗抽了抽,颇为不习惯听他家将军说这种话。 琴姑娘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说过这等话,他还当他家将军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呢!谁知也有这一面!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洛广忍不住笑道:“夫人不要再往那另两处瞧瞧吗?也不费事儿的!” “不必了!”连芳洲笑道:“既然看了这儿已经满意,住着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还看那两处做什么?” 洛广微微一笑,道:“夫人好爽快!” 连芳洲“噗嗤”一笑,睨他一眼道:“爽快不好吗?或者你情愿将军夫人是个啰嗦好麻烦的?” 洛广吓得慌忙摇着手笑道“没有!”,惹得连芳洲和李赋都笑了。 事情定下,问明价钱押金等,连芳洲便将银票付给洛广,让他去办。又让春杏留下帮忙,该如何采购往里添置东西,命春杏顺便将李四、王五也叫来一道帮忙。 春杏答应了,今日来不及,从明日起便打扫整理添置一番,瞧这情形,顶多二三天就能弄好。 倒是少两三个粗使妇人和厨娘,以及外院伺候茶水、养马的小厮马夫。 除了粗使妇人好找,别的也只有慢慢的访了。横竖人口少,连芳洲和李赋都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贵人,先将就着对付也不难。 当下议定,便仍旧回那府里去,正好趁着今晚家宴,将这事儿说了。 连芳洲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心踏实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放开了。 这才是自己的家呢!即便是租赁来的暂住,也比那府里强! 晚宴之前,金嬷嬷与邹氏一同来请李赋和连芳洲,两人都陪着笑脸,尽捡着好话说,小心翼翼的看着连芳洲和李赋的脸色。 只可惜先头做得太过,连芳洲和李赋面上客气应承,心里该怎样想还是怎样想。 金嬷嬷和邹氏不着痕迹对了一下眼神,却也放下了心:只要不撕破脸皮就好!一切便有圆转的余地! 她二人却不知,连芳洲和李赋打定了要搬走的主意,哪里还有心同她们瞎计较周旋? 晚宴摆在正院花厅,一家子算得上是至亲的骨肉家人,并无甚要避嫌的,况且人口又不多,便没有分桌,都在一处。 连芳洲和李赋到的时候,二老爷、二夫人并堂兄李郁、堂弟李寿、李婉柔都坐在前厅说着话,齐氏在布置饭桌催菜。 “爹!娘!三弟和三弟妹来了!”邹氏先踏进一步,笑吟吟的说道。 谈话声微微一滞,众人便都朝连芳洲和李赋看来。 二老爷起身,哈哈大笑着叫着“思行!好侄儿!”迎上前去十分亲热的拉着他的手笑道:“这些天累坏了吧?总算闲下来了,好好歇一歇!” 这话听着关切,实际上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累坏了,所以昨天回府连自己都没有去见吗?自己可是他的二叔! 二老爷还是颇为不满的,因为李赋以前回府之后无论如何总会去见一见他,同他说说话的。 他哪里知道,李赋昨天听了二婶和堂妹的话心中颇为反感,哪儿还有心思去见他? 李赋客气的笑着答应,借着同李郁、李寿拱手招呼的时候不着痕迹将自己的手臂从二叔手里抽了出来。 二老爷浑然不觉,笑呵呵的叫着“坐!”、“坐下好说话!”请李赋坐下。 李郁、李寿早从妻子妹子那里听说了连芳洲,此时便暗暗的打量着她。 一见之下两人却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都觉得与妻子妹子描述的很不一样。 李郁不由暗道:又蠢又笨?粗俗不堪?我怎么不觉得?不想乡下也有长得如此美貌的女子,老三倒好福气…… 李寿也是看得一时有点儿发呆,叫李赋冷厉得眼风不着痕迹一扫,方惊觉失礼,慌忙收回了目光。 连芳洲只扫了这两兄弟一眼便不再细看,这两人长得也就罢了,就是那神态神情,尤其那双眼睛,真正叫人看了便心生厌恶,直犯恶心! 二夫人倒是冲连芳洲亲昵的笑笑,有心让她和李婉柔在李赋面前冰释前嫌,推了李婉柔一下笑道:“你三嫂子来了,还不赶紧上前招呼着!你三嫂子是实在人,你这口没遮拦的小丫头可不许再乱开玩笑乱说话了!吓着你三嫂子我可是不依的!” 说着连连向李婉柔使眼色,见她磨蹭不肯动,满是笑意的眸子里射出一抹警告的寒意。 李婉柔飞快的撇撇嘴,只得向连芳洲走过去,下了天大决心般的挽住连芳洲的胳膊,勉强笑道:“三嫂子来啦!快过来坐吧!” 拉着连芳洲往二夫人那去。 连芳洲笑笑,“哎”了一声同她过去。 心里却想:那****搜检我屋子被我撞个正着,那副自来熟的亲热样儿装的可比今天高明多了,想必是当时心虚吧?倒难为她了! “来来来,快挨着二婶坐下!”二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待连芳洲来到跟前一手拉了她在自己旁边坐下,笑道:“你们姑嫂之间是至亲,本就该这样亲热相处!瞧瞧,一家人这样坐在一起说笑聊天,这是多好的福气!你们说是不是?” 李婉柔翻了翻白眼,不情不愿哼了声,算是认同了。 连芳洲瞧她那副纠结得跟个怨妇似的样,就替她难受得紧! 她掩口呵呵一笑,勾了勾唇,道:“二婶说是怎样,便是怎样吧!” 说毕,她故意挑了挑眉冲李婉柔看了过去,满眼的讥诮嘲讽。 李婉柔哪儿受得了她这样的挑衅,只觉得一口气直冲脑门,那点儿隐忍忍耐瞬间破功,冷笑道:“你倒挺会讨好我娘!”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二夫人嗔李婉柔。 连芳洲立刻笑接道:“二婶就不要怪妹妹了,妹妹还小,不懂事儿,就是个嘴快罢了!” 说完,少不得又冲李婉柔扬扬眉勾勾唇,笑得嚣张。 李婉柔恨极,居然敢说她不懂事?敢说教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678.第678章 说开的话 李婉柔被连芳洲刺激得想跳脚。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这样说了出来,指着她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四六不通还敢来说我!” 李婉柔声音尖利,众人一下子齐刷刷都望了过来,李赋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起身便过来,握着连芳洲的手柔声道:“怎么了?” 明显的将连芳洲带入身侧,大有回护之意。 二夫人早已放下脸来呵斥李婉柔,怒道:“你这丫头莫不是失心疯了!不就是昨儿同我要那凤钗不给你吗?你就赌上这半天气,见谁都撒?你三嫂子是好心,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再这么口没遮拦胡乱撒气,给我上祠堂跪着反省去!” “娘你、你!”李婉柔胸膛急速一起伏,恨恨跺脚,咬着唇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二夫人见李赋脸色极不好看,连芳洲神色倒是淡淡的。但两个人都没有帮李婉柔求情说话的意思。 二夫人一咬牙,只得继续呵斥李婉柔:“你什么你?还不赶紧向你三嫂赔罪!” 李婉柔呆住了,下意识抬眸朝连芳洲看去。 连芳洲冲她眨了眨眼,一脸得意神情。 李婉柔被激得恼羞不已,非但没有赔罪,反而瞪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的眼色神情只做给她看,旁人不觉,李婉柔气头上哪儿顾及许多?这一记白眼人人尽收眼中。 李赋面沉如墨,二夫人气得险些转不过气来。 这丫头真是平日里头宠坏了,关键时刻分不清个轻重!这还是在家中,倘若日后出嫁到了婆家—— 二夫人眼角狠狠的抽了两下,又怒又失望又悔,起身扬手便给了李婉柔一记耳光,低喝道:“不懂事的丫头,真个白疼你了!” 这一记耳光不算多清脆,依然令众人吓了一跳。 李婉柔更是惊得呆了,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二夫人,“哇”的大哭一声,扭头便跑了出去。 邹氏急得忙叫“婉柔!”要去追。 二夫人叫住了她,冷哼道:“让她去!她爱使性子闹脾气由着她闹去,谁也别理她!” 邹氏才不想理她呢,只不过不当着婆婆的面做足了表面功夫婆婆过后难免要算账,便不忍的道:“可是,婉柔那个性子,万一冲动之下出点儿什么事儿可怎么好……儿媳还是去看看吧!” 二夫人冷着脸不语,瞟了一下金嬷嬷。 金嬷嬷忙笑道:“还是老奴去吧!老奴去劝劝小姐!” 二夫人哼道:“劝什么劝,我的话,金嬷嬷你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叫她知道什么叫做长幼有序!把她给我押来向她三嫂赔罪道歉!” 又向连芳洲满脸愧疚的道:“芳洲,真是对不住,那丫头真是——唉,叫我宠坏了,不懂个礼数!你放心,二婶一定为你做这个主!” 连芳洲肚里暗笑,心道难道你也说了句真话,你那女儿,的确是个不懂礼数的! 她便将二夫人这话老实不客气的当真了,笑道:“二婶也不用着急,婉柔妹妹还没嫁人,不懂礼数还可以好好的学,有的是时间!” 险险没把二夫人气得眼前发黑。 “都是你养的好女儿!”二老爷拂袖哼了一声,安抚了李赋、连芳洲几句,使了眼色给两个儿子,这便入席。 李婉柔没来,当然也不会等她了。 二夫人心下虽然有些不快,也不便再说什么。 李赋的脸色很勉强,二老爷和两个儿子努力的调节气氛收效依然不大,这一顿饭吃得颇为沉闷。 饭后,众人往花厅坐下喝茶消食。 二夫人心里惦记着李婉柔,略坐片刻便欲先行一步。 李赋出言叫住了她,客气的道:“二婶先请留步,正好今晚大家都在,我有件事情要跟二叔二婶说一说。” 二老爷、二夫人不由交换了个神色,心里不约而同“咯噔”一声,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二夫人只好又坐下,二老爷故意笑得轻松,道:“思行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一家人不用生分!” “多谢二叔,”李赋点点头,便道:“按说我们两房早就分了家,我不该住在二叔二婶家——” “你这是什么话!这种话休要再提!叫二叔听了脸往哪儿搁!”二老爷听了个开头便连忙打断李赋,一脸的义正言辞,且有点儿怪李赋见外似的生气。 二夫人也忙道:“是啊是啊,住的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忍不住瞟了连芳洲一眼,自然将这笔账又算在连芳洲头上。 李赋不管他们怎么说,继续接着道:“只因为我长年不在京中,嫂子侄儿单住又不太方便,也就只好打扰二叔二婶这些年了!如今我已娶了妻,西北边境平定,料想七八年内不会再有兵事,总不好再打扰二叔二婶!所以我和芳洲打算仍旧搬回去住!那才是我的家,我得回去守着!二叔二婶就不要再说别的了!” 李赋的话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他本是战场硝烟、血火锤炼出来的武将,真要认真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杀伐之意,气势凌人,令人下意识的便生了怯意不敢再辩。 二老爷和二夫人此时就是这种心情。 他们当然不想让李赋搬走。 两个儿子是靠着李赋才踏入仕途,李赋两年前出事之后,两个儿子都官升两级,连他这个屡试不中的白丁也沾了光,考秀才的时候终于“中”了,然后当了个宛平县的主薄,一年前又成了县丞。 就连这宅子,也是朝廷赏赐了大笔钱财才买了下来的。 当时李赋是四品的千户将军,但那是在与胡人的决战前,决战后还不及论功行赏,归途中奉命剿水匪便出了意外。 这次回京,当今大赞他“有后福”,封了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佥事,正二品。 在他这个年纪做到正二品的官职,比凤毛麟角还稀罕!至少在当朝是绝无仅有。 二老爷感慨羡慕之余又觉得是他运气好,正好遇上国家武将凋零之际,他便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的显眼,是军方继闻战老将军之后的第一人。简在帝心,已是公认的闻战老将军的接班人,大周朝未来的第一将。 想想当初胞兄只爱舞刀弄枪,自己还暗暗鄙视过他一届莽夫,最终他也死在了战场上,谁知道他的儿子不但继承了他的天赋,且青出于蓝,便是运道上也比他强了太多! 679.第679章 不得不应 这样一个亲侄儿,他怎么舍得让他离了自己家? 而且,二老爷别看文不成武不就,天生却有颇准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个侄儿身上还有秘密,且不是坏事儿,他当然就更舍不得了! 说来说去,也是自家儿女不争气啊! 二老爷叹了口气,叹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较真儿认死理呢!这,唉!” 二夫人看向芳洲,满脸的慈爱恳切,“芳洲啊,是不是有什么住的不顺心!你刚来京城,难免有不习惯的地方,这也是正常的!倘若有什么,尽管跟二婶说了便是!你妹妹对你无礼,二婶必定教训她,再不许她这样!一家子住在一起多好,何苦分开呢!二婶没有别的本事,好歹在京城中多住了几年,凡事也还熟悉通透些,多少总可提点一二,省得叫你吃了亏!” 连芳洲不屑,心道在你府上我才吃亏呢!若不是看一家子的面上,这儿又是京城,我得维护我男人的名声,姑奶奶未必就斗不过你! 连芳洲笑道:“瞧二婶这话!若说我同婉柔妹妹计较,再没有的事儿!她还是个孩子呢!原本就是两家人,总搅合在一起到底不方便!再说了,就算分开了,难道就不是亲人了?以后二婶想要上我们家去坐坐,难道我还能关着大门不叫开不成!我若有什么不懂的,想要来请教,二婶也不会不教我吧!” 二夫人瞬间呆在了当场,邹氏、齐氏也愣愣的睁大了眼睛。 这还是那个乡下蠢妇吗?这还是那个粗俗不堪、不知礼数的乡下妇人吗! 能说得出这样一番话的,便不可能是个蠢人! 再看连芳洲,言笑晏晏,端坐矜持,目光清明,举止自然,自有一股娴雅从容的气度! 与之前相比,简直脱胎换骨分明两人! 二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二老爷无奈,只得勉强笑道:“既然你们主意已定,那我们也不好勉强。只别忘了以后多回来坐坐,说说话,也算是骨肉至亲了!” “那是自然!”李赋说道。 二老爷又勉强笑笑,道:“找好了房子没有?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李赋便笑道:“已经找好了,等收拾打扫好了过两三天就搬!” 至于老宅的事,李赋就没什么闲工夫同他们说。 二老爷、二夫人一惊,笑道:“这么快!”又问房子在哪里?多大?租的还是买的? 李赋简单的回答了。 二夫人免不了又说几句租房子住不划算,不如先在府上住着,等访着了好房子买了再搬云云。 二老爷也称是。 李赋和连芳洲自然推却。 那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颇有点儿意兴阑珊。 二老爷勉强多说了几句“往后好好过日子”、“等搬进去了我们再去看看!”、“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说”等语,各自散去。 出了这院子,李赋和连芳洲相视一笑,夜风拂过,仿佛带着淡淡的花香,叫人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今后就是咱们两个过日子了!娘子!”李赋握着连芳洲的手,眼底满满的暖意。 连芳洲嫣然一笑,点头道:“嗯!还有嫂子和侄儿呢!尽快找到他们!” 跟二夫人一家子合不来的,连芳洲觉得定是好人,至少不会坏。 李赋轻轻一叹,道:“一定会的!” 第二天,连芳洲和李赋要搬走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府邸。 众人都是一怔,继而心底有点空空的不是滋味起来。 他们当然不是舍不得连芳洲,而是舍不得李赋。 虽然这是二夫人一家的府邸,但下意识的,在众人心中李赋才是主心骨。 有李赋在,众人出门便觉腰杆子挺得直些,说话声音也响亮些。 谁曾想,他却要独立门户了! 琴姑娘主仆知道消息后,丁香无比欢喜的向琴姑娘笑道:“这下子可好了!终于可以清净了!今后姑娘便不用再受气了!” 李赋搬走,琴姑娘和丁香自然也是要走的。 想到今后终于不用再受人排挤、再生闷气,丁香只觉得心口上的大石头搬了去,整个人脱胎换骨的轻松起来,乐颠颠的细细收拾行李。 琴姑娘先是欢喜,继而又不是滋味起来。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赋哥哥说要搬走,若说与连芳洲没有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他要搬走,是为了让她过得舒心吗? 琴姑娘一时苦涩悲愤起来。 这最后几天的功夫,连芳洲不想落人口舌,倒是天天早上往二夫人那里跑,去请安。 二夫人原本还斗志昂然的想要除了她,此时是再不可能了! 非但没有计较刁难,反而待连芳洲格外的和气亲热起来,至于她心里是不是这么想,连芳洲就没工夫去想了。 反正如此她自己也省心省力,何乐而不为! 二夫人如此,邹氏、齐氏就更不用说了! 毕竟她们的丈夫别说将来要靠李赋提携,便是如今的官职,也是靠了李赋才得来的。 李赋对连芳洲怎样,是个人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得见。 两个人即便心里头再不甘,也不得不打起笑脸客客气气的对连芳洲,心里自叹:同人不同命啊! 便是李婉柔,也被二夫人逼得向连芳洲道了个欠,连芳洲自不会同她计较,这件事情也算揭过去了。 说起她们搬家过去难免要用人,她带上京来的又只有两个丫头、两个年轻的小厮,如何能顶事儿?便是再聪明些,无奈环境不熟,如同瞎子也不为过,总是不方便! 二夫人便欲给连芳洲几个人,还特特的点了周管家的大儿子,笑着道:“那是个实诚的,办事也牢靠稳重,你们自己住了,多少内外事务要打点处理,有这样一个人可省心不少!” 竟是想让周家大郎给连芳洲和李赋做管家。 连芳洲心里暗笑,这是拿自己当傻子还是怎么的?要她府上管家的儿子去自家那里当管家! 她毫不客气就拒绝了,只说一切已经有了打算,不必二婶操心!二婶府上仆从本就不多,怎么好意思白要?李赋那个脾气,是从不肯占人便宜的! 680.第680章 套问家底 二夫人心中恼她不识好歹,面上还要笑着道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等什么时候觉得不方便了,尽管来说一声,再要人不迟!红梅、红莲那几个丫头,我看伺候的还好,你们就一块儿带走吧!” 连芳洲想了想,觉得总不好一个人都不带,这样叫旁人见了也不像样,便点头笑道:“那就多谢二婶了!只是我们那儿院子小,人多了也住不下,红梅、红莲留下,我带了红玉、红袖去吧!” 二夫人只得咬着牙又应了。 很快就到了搬家这天,二夫人命邹氏带着周管家、周嬷嬷并几个下人过去帮忙。 连芳洲也不推辞,笑着客气了几句。 齐氏见婆婆只顾着大儿媳,而忘了自己,心里很不痛快,这是献好讨好的好机会,如何肯错过? 不顾二夫人那难看的脸色,硬是笑着也要去帮忙,说是“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份力量!” 她们之间的勾心斗角连芳洲才懒得管,她要去就去好了! 其实说去帮忙,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帮的。 洛广、春杏、李四王五等早已经将房舍收拾安置得妥妥帖帖。 春杏心细,事事想的周全、洛广和数十个亲兵执行力很到位,这家安置得十分顺利省快。 就连院子里,也多了十数盆连芳洲喜欢的月季、芙蓉等花木。 在那府上,他们的行李又简单,就是一些衣物以及李赋的几本书籍而已,连带琴姑娘主仆、红玉红袖的一起,也装不了一辆马车。 到了那院里,周管事和周嬷嬷根本到不得后院,带来的下人就更不用说了,只在前院转了转,处处插不进手,只好坐下来喝茶打发时间。 邹氏和齐氏倒是进了后院,看那满屋子的桌椅家具半新不旧,用料上等却不是什么名贵木料,摆设也尽普通,心下暗自撇嘴。 各人嘴里少不了是一通好赞的,直夸“整齐”! 邹氏瞟了齐氏一眼,有些恼火她跟着来,有些话她不想当着齐氏说,也不得不说了。 “京中物价贵呢,一根柴都是要钱买的!略好一点儿的菜肴更是不便宜!不知三弟妹可有什么计较没有?”邹氏笑问道。 齐氏眼睛一亮,忙附和笑道:“可不是!居家过日子可不得精打细算!三弟妹你初来乍到,许多门路都不知道,一不留神难免要上当吃亏呢!“ 邹氏闻言不满白了齐氏一眼,却是无奈,只恨不能堵住了她的嘴。 说话就不能软和些一步一步来吗?说的这么急切露骨,生怕人家不知道你的来意吗! 连芳洲心中恍然大悟:这是来摸自己的家底了啊!也太贪心不足了些! 李赋住在他们家时又没有白吃白喝,如今他两个搬出来,那府里半个钱都没说给,反倒来问起他们的家底了! 纵有千百十万,又与他们何干? 连芳洲便笑道:“二嫂和四弟妹不说,我差点还忘记了这个呢!租这宅子银钱花了不少,又添置了好些家具,就更不足了!要不,二嫂和四弟妹回去同二婶说一声,先借给我们千儿八百两的?等夫君俸禄下来了,手头松动了,我一准儿还的!” 邹氏和齐氏面面相觑,没想到连芳洲一开口就借钱!把她们接下来的话生生的全都堵住了! 借钱也就罢了,还说的这么光明正大,好像是件很光荣的事情似的。 齐氏慌忙笑道:“千儿八百两!这么多我们哪儿有呢!三嫂真是说笑了!” “没有说笑,我是说真的啊!”连芳洲认真的道:“真的没有吗?四弟妹真的清楚府上的账目?” 齐氏吓了一跳,别说她真的不清楚,就是清楚也不能说啊! 她又不管家,居然还清楚府中的账目,这是想干什么?二夫人知道了能饶得了她! 这旁边可还虎视眈眈的站着一个二嫂呢!要是叫她回去添油加醋告上一状—— 自己可不是侄儿媳妇,是儿媳妇!婆婆想要整治儿媳妇,妥妥的天经地义! 齐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差点儿跳了起来,忙表白道:“三嫂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府上的账目呢!我,呃,我就是随便一说!你要是想知道,只有问婆婆才知道!” 连芳洲心里暗笑,面上做恍然大悟状“哦”了一声,笑道:“说的也是,该去问二婶的!哎呀,这可是件要紧事儿,不能耽搁了!我这就问二婶去,二嫂、四弟妹,陪我一块儿去吧!” 齐氏见她没有继续纠缠自己那个问题,一颗心慢慢的回落心上,哪里还有心思在她这儿套话问些有的没的?巴不得快点脱身! 听了这话连忙笑道:“那也好!忽然想起还有点儿事,我正要回去呢!” 邹氏显然也没法再继续问下去,也只得点头。 连芳洲一笑,妯娌三个往哪府上去。 二夫人见连芳洲去而复返暗暗诧异,忍不住朝邹氏看了过去,邹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索性假装没有看见。 连芳洲可不跟二夫人客气,一如既往的做个实在人,打过招呼后便笑道:“亏得二嫂和四弟妹提醒我呢,京中生活所费颇多,雇了房子之后没剩下几个钱了!请二婶借我千儿八百两先应应急吧!等我家夫君俸禄下来了,手头松动了,我会还给二婶的!” 二夫人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两个不长进的东西!叫她们去套话,这倒好,话没套出来,反倒叫人讹上了! 二夫人恼火至极,据她想着,连芳洲能有多少见识?乡下人家一年花费也就一二十两银子,若非这两个蠢货提及,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要千儿八百两! 在她眼里几十两怕都是顶了天了! 什么手头松动了再还?这种话二夫人才不信呢! 这银子必定是有去无回的了。 可她还不能不给! 连芳洲好应付,李赋却不是个傻的。要千儿八百两,她怎么可能不给! 二夫人心里在滴血,面上笑得和蔼,连连笑道:“真是我的错,是我没想周全!你们要过日子,可不得花银子!我们开销大,也没存几个钱,可也不能不救急!金嬷嬷,去账上支两千两来!” 金嬷嬷会意,笑道:“老奴这就去看看,也不知道账上有没有呢!” 681.第681章 扫兴的人 一时去了来,算了一堆的进出账,透着各种艰难,最后道:“除开这阵子生活要用的、除开要发放的月钱,能动的只有一千两——” 二夫人生怕连芳洲要了一次又一次,不得不一次痛快的多给点,李赋是厚道人,必定不便再开口要,纵要,她也有的话说。 便一瞪金嬷嬷呵斥道:“去想法子,无论如何凑够二千两来!不拘典当个什么都成!等有了钱再慢慢的赎回!” 金嬷嬷瞧了一眼混不关心仿佛根本没有听见的连芳洲,只好又去了。 不多时果然凑了两千两银票来。道是典当了两箱子器皿瓶炉。 二夫人肉痛不已,索性懒得接过来,怕接过来看了更不舍,吩咐金嬷嬷直接交给连芳洲,笑道:“这是两千两,你拿回去用吧!往后自个过日子,可要俭省一些,二婶也是为了你们好!” 连芳洲见她居然肯拿出两千两来,心里倒有些意外,再一想,又暗叹“若非家中资财不薄,她怎么舍得!李赋虽然留了不少老婆本,她们也真赚大发了! “多谢二婶!”连芳洲眼睛放光,眉开眼笑的忙接了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钱一样。 二夫人见了眼角抽抽,倒胃口得不得了! 心中暗自鄙夷:到底是个眼皮子浅的! 至此别说还有心打听连芳洲和李赋的家产底细,盼着连芳洲少登门“打秋风”就万好了! 厨下还没有厨娘,搬了一天家也累了,厨下只生火象征性的煮了些汤圆众人分食了,取个团圆甜蜜之意。 便叫人往附近酒楼去要了两桌菜,一桌洛广和数十亲兵用,另一桌连芳洲主仆等分用。 晚饭后天色还早,连芳洲与李赋在那天井中看天边的晚霞,看新购来的花木,少不了浓情蜜意。 能自己当家作主,多自由自在?谁愿意长长久久住在别人家里?虽不至于看人脸色,到底诸多不便! 别说连芳洲自由惯了的人受不得那种拘束,便是李赋也觉搬出来后心里舒坦了许多。 廊上不远不近的,琴姑娘看到他二人形影亲昵,笑语嫣然,看到李赋看向连芳洲时那样温柔的神情和满是宠溺的眼眸,她的心又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很刺眼,真的很刺眼。 这样的情景,与他相依相偎,她不知憧憬过多少回,不知想过多少次他那般温柔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没有!从来没有! 他是关心她、疼爱她的,可却不像是对连芳洲这样。 丁香的话不由得又在耳边回响,她说,他其实心里有她,只不过她不说,他不自知而已…… 那又如何呢? 琴姑娘嘴里一片苦涩。就算是,那也是从前了吧? 如今,他心里眼里只有一个连芳洲,他口口声声说是“明媒正娶取回来的娘子!” 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她的,是她自己犹豫着、自卑着,错过了! 如今便是想插一足,似乎也变得艰难。 连芳洲脸上的笑容太刺眼,刺得琴姑娘的心狠狠的一下一下的痛,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咬了咬唇,眸光一闪,先前的失落痛苦不甘之色尽隐,面上换了一层笑,连眸子都水亮了两分,清脆的笑着唤了声“赋哥哥!连姐姐!”朝连芳洲、李赋二人走去。 连芳洲“咯噔”一下心里便觉腻味,下意识蹙了蹙眉: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李赋倒不察觉,笑着冲琴姑娘点点头:“阿琴!” 看她来到旁边,李赋便又微笑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家,你与芳洲也熟悉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同她说,不必顾忌,也不必生出什么见外的想法!把这儿当做家,把我们当做家人便是!” 李赋并不傻,从前他的心从未放在内宅上,嫂子或者琴姑娘也从没向他抱怨诉苦过什么,是以他并不知道她们在那府上是受着委屈的。 但连芳洲的遭遇以及他亲眼所见李婉柔对连芳洲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由此及彼,想到与自己亲近的嫂子和琴姑娘,便知这些年她们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了! 只是他到底为人厚道,不愿当着人面说二叔二婶不好,且过去的事情多说无益,便如此温言嘱咐琴姑娘。 连芳洲便也笑道:“夫君说的是,阿琴,在我们面前你实在不必客气的!” 琴姑娘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头在滴血,发白的脸强笑道:“赋哥哥待我如何,我心里一直明白的!连姐姐也待我很好!我岂会不知?你们不用为我操心!赋哥哥不知多少外头的大事儿要忙呢,不必为我分了心的!” 连芳洲听得反胃,心道他如何待你你要是真明白就好了!你那自以为明白的明白,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自己! 李赋听了这话心中多少有些感触,又笑叹道:“阿琴你总是这么客气知礼!” 琴姑娘眼神亮了亮,听他夸她,心情也愉悦了些,忽而轻叹,黯然道:“要是大嫂和孙少爷在,就好了!可惜他们竟回老家去了!赋哥哥,不如把他们接来吧,彼此之间总有个照应!他们远在几百里之外,赋哥哥只怕也不放心吧!” 李赋眸光骤寒,笑脸也垮了下来,冷冷一笑,道:“他们并不在老家,应该还在京城!我已经派人在寻找他们了,我想要不了几天,应该就能找到的!” “什么!”琴姑娘脸色一变,吃惊道:“莫非是——” 她也是个厚道人,有些事儿立刻就猜到了却不便说出,不由焦急道:“那,那他们岂不是吃了很多苦!真是叫人心疼死!赋哥哥,你可一定要早早找到他们呀!” 李赋点点头:“放心吧!会找到的!” 连芳洲看着越发腻味起来,心中且恼:我与李赋在这儿说话说得好好的,你偏要来插嘴扫兴!这会儿倒好,还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要弄得我们心情都不好你才开心了是不是?摆出这副焦虑焦急的样子给谁看?是要显得你关心他的家人、好对比出我的无情吗?这种事儿,轮得到你来多嘴多话?真是忘了自个身份! 682.第682章 偏要挑事儿 琴姑娘那头笑了一声:“我相信赋哥哥会上心的!”又道:“明儿我带着丁香也出去找一找吧!没准运气好能找到呢!我找人可是有经验了哦!” 说着把眼睛一溜李赋。 李赋明白她说的是找自己,同她一笑。 “你好好在家里歇歇吧,嫂子和侄儿的事我会解决。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我能找得到!”李赋却是笑道。 琴姑娘还要坚持,连芳洲已有了两分隐忍着的不耐,笑道:“这是夫君一片心意,阿琴你还是听夫君的吧!不然岂不是叫我们心里头过意不去?” 琴姑娘不好再坚持,这才罢了。 李赋顿时失了兴致,眼看天色渐黑,便让琴姑娘早点回去休息,自己也与连芳洲回去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上,连芳洲和李赋因为心里存着事儿,要出门寻找嫂子侄儿,起得也颇早。 谁知两人起来的时候,琴姑娘主仆早已起来,连早餐都煮好了。 待二人梳洗毕,琴姑娘便端了早餐过来,颇有些羞涩的笑道:“也不知道手艺稀疏了没有,赋哥哥尝一尝吧!连姐姐,你也尝一尝!” 连芳洲一大早的好心情叫这两碗面给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别说她在琴姑娘嘴里永远是带了“也”字的顺带品,就算不带这个“也”字,她也不要尝! 给她的男人煮早餐,好贤惠呢! 还不知道手艺稀疏了没有?好有故事哦! 连芳洲咬牙再咬牙,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真想泼她脸上! 李赋那颗榆木疙瘩的脑袋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反而眼睛一亮,笑呵呵的道:“阿琴的手艺必定不差的!”又温言道:“以后不要这样了,起这么早多费事!不要太辛苦了!” 琴姑娘掩口笑道:“哪里辛苦!这都是我自个心甘情愿的!从前都不觉辛苦,如今就更不会了!” 连芳洲忍着发飙的冲动,似笑非笑道:“你不辛苦,我们瞧着辛苦呢!夫君会过意不去的!快别如此了!明儿你要是再这样,我也不依了!” 琴姑娘心头一跳,勉强笑道:“我,我知道了……” 连芳洲笑道:“刚起来,我没什么胃口!胸口闷得慌,我出去走走,散散步!” 说着便出去了。 李赋听她说没胃口、胸口闷,哪里还有胃口?急忙疾步跟了上去,道:“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琴姑娘张嘴欲喊,可她不习惯如此粗鲁大嗓门,略一犹豫,再抬眼时,那两人早已去得远了。 琴姑娘眼眶一红,咬牙道:“她怎么这么霸道!怎么这么不讲理!” 看着这两碗花尽心思、还冒着热腾腾热气的面,琴姑娘的心却是哇凉哇凉的。 连芳洲她,太可恶了…… 赋哥哥……也可恶! 他最爱吃她做的面了,总说与别人做的不一样,说最合他的胃口。 每次她做了,他总是吃的一点不剩。而她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吃,心中暖暖的满是幸福甜蜜。 可是现在,他依然赞她的手艺,出锅的时候她也尝过了,一模一样的味道,一点儿也没有变! 可是,他却连尝都没有尝一口便急巴巴的去追他的娘子去了。 琴姑娘心下愤愤:她怎么可以这么霸道!这么残忍!连这一点点念想也不肯留给她! 连芳洲引着李赋说了几句话,眼看着时候不早,便说出门去碰碰运气能否碰到他的嫂子侄儿,李赋自然不会拒绝,二人便一同出去了。 见他没有心心念念琴姑娘做的面条,连芳洲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二人出了家门,自去寻人,却不知家门里又有一场风波。 再说萧牧知道李赋他们搬出来了,昨日不好打扰,今日却是上午就来了。 一来道贺,二来叙叙话,三来,看看琴姑娘。 作为李赋的心腹部将,他与琴姑娘也是相熟的。 没想到李赋和连芳洲出去了,并不在。好在琴姑娘在,也不至于白跑了一趟。 琴姑娘见了他也很欢喜,笑着与他在院子里那棵高大的丁香树下石桌旁坐着说话。叙起别情,却也说得十分热络。 碧桃从旁边廊上走过,见状不禁撇了撇嘴,心道:这女人可真够不要脸的,一边做狐媚子可怜巴巴的样儿勾引我们爷,见了别个男人又笑得这样风骚!可见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 再一看同琴姑娘说话的是有口角“宿仇”的萧牧,碧桃心里的鄙夷从十分直接升到了一百二十分! 原来是这两个!俗话说臭味相投,可见不假! 谁知丁香一瞅眼瞥见碧桃的眼色,心中很是不快,又故意想当着萧牧的面折腾折腾碧桃,便高声叫道:“喂!这儿没茶了,你快去倒一壶茶来!” 碧桃只做没听见,理都不理走自己的路。 不搭理丁香,便是不给琴姑娘面子、不把琴姑娘放在眼里,萧牧眸光一冷,冷冷的盯了过去,心中暗道等头儿回来,必定要跟头儿说一声,琴姑娘对头儿情深意重,不能叫她委屈了! 这院子里的丫头,也太托大了些…… 丁香见萧牧脸色有几分不好看,心下得意,几步上前拦住了碧桃,叫道:“我叫你呢,你怎的不吭声,聋了不成!” 碧桃啐道:“你才聋了呢!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连一声碧桃姐姐也不会叫?喂什么喂,我又不叫个喂!” 这声音,打死萧牧都不会忘记,不觉冷笑:“原来是她!” 琴姑娘一怔,道:“你——怎么会认识碧桃?她是连姐姐身边的大丫鬟。” 萧牧“嗤”的一笑,道:“说来话长,区区一个丫鬟,架子倒不小!那个连夫人,是不是行事也这般嚣张狂妄、目中无人?” 他心下一紧,忙问道:“她有没有欺负你?” 萧牧的心都紧张的提起来了,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看向琴姑娘。 琴姑娘鼻子一酸,险险要涌上泪来!总算碰上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了! 她多想一吐为快,狠狠的告上一状,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秉性柔婉娴淑,怎好动不动就告状? 683.第683章 拌嘴 便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怎么会呢!你也说了,她就是个丫鬟,如何会欺负我呢?不是还有赋哥哥在吗……” 萧牧心头却是沉了沉,他说的是连芳洲,可不是丫鬟,这么看来,琴姑娘果然是受了些委屈的。 不过,有句话她也说对了,还有头儿在啊。 唉,她又是个省事心善的,就算真的受了委屈也只会隐忍着,就好比在那府上一样! 可是,那府上不管怎么说也是头儿的长辈,琴姑娘不便多言也就罢了,这连芳洲却不一样,琴姑娘是要同她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天长地久如此,如何了得? 萧牧便道:“头儿与你的情分不浅,必定不会容忍有人欺负你,你受了委屈不要往肚子里咽,总要说一说才好!不然,头儿怎么知道呢?” 顿了顿又道:“这事儿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我既然知道了,总要管上一管,头儿那里,我也会说一说!” 琴姑娘抬头,眸中一片水润光泽,笑道:“萧大哥,其实不用,我——” “何须同我客气!就这么说定了!”萧牧一笑,不容分说道。 琴姑娘动了动唇,垂眸苦笑不语,只似有若无一叹,听得萧牧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那边丁香叫碧桃噎得不行,气道:“就你一个打一旁过,除了叫的是你还能是谁?你挑什么字眼!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干嘛非要说话这么难听!” 碧桃既生气又好笑,道:“谁说话难听谁自个心里头清楚,你倒会倒打一耙!哼,你倒高高在上、粗声粗气的使唤上我了?也不拿块镜子照照有没有这个脸!不过是个下人身边的小丫头,你来吆三喝四使唤我?你将我们夫人置于何地!” “你!”丁香顿时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又气又急,被碧桃噎得一口气憋着。 琴姑娘脸色煞白身子一僵,霍然起身上前低喝:“丁香!” 那句“下人身边的小丫头”更是深深的刺激了萧牧,如同一根针在他心尖上狠狠的划拉了一下,亦过去怒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下人身边的小丫头?谁是下人?” 碧桃看他们一个二个都不顺眼,见萧牧也帮着琴姑娘主仆难为自己,也气得眼眶发红,白着脸瞪着萧牧叫道:“谁是谁自个心里清楚!还用得着我说吗!你凶什么凶啊,你比她不如呢,就是个外人!你管的着我说什么吗!” 萧牧气得浑身发抖,手上骨节捏的格格响,琴姑娘鼻子一酸,低泣掩面飞奔了开去。 萧牧瞅着碧桃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管不着你,自有管的着你的人!” 说毕,转身匆匆追萧牧去了。 丁香得意瞅她一眼,冷笑道:“你可知萧将军是谁?是将军最好的兄弟、过命的交情,你算个什么,竟敢如此对萧将军,等将军回来,不会轻饶了你!” 碧桃心中多少有点怯意,面上却不显,毫不示弱冲丁香啐道:“是吗?那倒要看看!你跟你那主子少折腾点吧,何苦来?将军心里眼里只有我家夫人一个,将军早就对夫人许诺过,这辈子只有夫人一个,你们啊,还是趁早省省吧!姑娘家家上赶着男人,不要脸!” “你!”丁香尖叫起来,呼呼的喘着粗气,瞪着碧桃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扬起了手,却没有半点力气打下去。 碧桃又如何会怕她动手?“嗤”的一笑,不屑道:“想动手吗?动手我也不怕你!先想想你是什么身份,想想这儿是谁的家再冲动也不迟!将军厚道,别人也有眼睛看得见的!你当你是什么呀!” 说着径直转身走了。 丁香无力的垂下手,心仿佛被挖空了,整个人仿佛也空了,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茫然一片。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个人真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连芳洲陪着李赋,将李赋猜测嫂子侄儿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去了几处打听寻访,并无消息,他心下不由焦躁起来,却也知道此事急不得。 见午间太阳大天热,便带着连芳洲回家了。 好在搬出那府上前已经半隐半露的在二叔二婶面前透了风声,他只要嫂子侄儿平安归来,那便既往不咎。 否则,他没有说怎样,想来二叔二婶也是明白人。 所以,也不用担心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只管找人便是。 回到家里,才知道萧牧也来了。 李赋便笑道:“这几天倒忘了他了!”让连芳洲叫人去酒楼要几个菜、两壶好酒。 连芳洲笑着应了,又道:“得抓紧雇个厨娘回来了,不然还真是不方便呢!” 萧牧与李赋前院花厅见了。 看到李赋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眉眼间都化着一股柔情,萧牧先是一怔,立即便想到那日头儿失态的去追媳妇的情形,心里越发替琴姑娘愤愤不平起来。 却不知李赋把他上上下下瞅了好几眼,奇道:“你怎么了?怎的神情如此古怪?” 就跟他家娘子说的“怨妇”一样。 萧牧叹了口气,说道:“头儿的事情原本也不该我说,可是琴姑娘与我们这些人也算熟悉,她对头儿的好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如今好容易安稳太平下来,不知头儿要如何安置琴姑娘?不说之前,这两年琴姑娘为了寻找头儿,也吃了好多苦头!其实我们都以为头儿已经不在了,是琴姑娘一直坚持头儿必定还活着,不肯放弃,我们也才坚持了下来,一边支撑着京里,一边派人四处寻找打听!琴姑娘虽然出身不高,却是个有情有义的!” 李赋并不觉萧牧说这事儿有何不对,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阿琴有情有义,我都看在眼里,也从没忘记!放心吧,她的事我会好好安排的!” 萧牧以为李赋听懂了自己的话,心中忍不住暗暗的有些难过酸涩,更多的却是代琴姑娘欢喜,她终要如愿以偿了! 遂笑道:“头儿也是有情有义的,我信头儿!” 李赋一笑,挑眉道:“我好奇的是,你特意上我这儿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 684.第684章 动了真怒 “没有没有!”萧牧差点跳起来慌忙摇手,嘿嘿笑道:“知道头儿搬了新家,我总要来看看、认认门不是!呵呵,唔,这院子虽然不大,布置收拾得倒也挺好,挺好的!” 他一个大老爷们,做不出来跟个小娘们一样告状说是非的事儿来。 而且还是告一个小丫头的状,太没品了! 反正头儿既然答应了好好安置琴姑娘,必定不会食言的。那连芳洲未必就能一手遮天。 况且,今日的事要真说起来双方都有错,丁香那小丫头说话语气是有些不好,那个碧桃本就是个牙尖嘴利不好惹的,两个又各为其主,不吵起来就怪了! 只是琴姑娘无辜—— 想起琴姑娘含泪掩面奔走的情形,萧牧心中又心疼起来。 忍了又忍终忍不住道:“头儿,琴姑娘性情温和善良,从来不会说人不好、不会搬弄是非的,有什么事也闷在心里,宁可自个伤心难过也不肯说出来,头儿平日里多问问她、多关心关心她才好!” “这是自然,”李赋笑笑,又叹道:“阿琴就是太客气了,我说过许多次她总不听!” 又狐疑的将萧牧一打量,试探着笑道:“你倒是很懂她、关心她!你也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模样性情都好,不如,我把她许配给你,如何?我认她做义妹,绝不会委屈了她!” 不然,她身份到底只是个下人,如何能匹配有功名官职在身的萧牧? 萧牧这回是真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了,瞪大眼睛急忙道:“头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你可不能乱来!我和琴姑娘之间清清白白,我就是佩服她有情有义,又是相熟的人,这才帮她说几句好话,要说有别的想法,你可真要冤死我了!” 李赋一呆,有些奇怪萧牧何以反应这么大! “你不愿意?”李赋又问。 “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愿意什么呀!头儿你这样说,琴姑娘听见了岂不是要难过死!”萧牧颇为恼怒。 “是我不该提!”李赋笑着让他仍旧坐下说话,心中暗道可惜!他还以为萧牧会愿意呢,唉! 至于萧牧说的“琴姑娘听见了要难过死”,李赋自然而然理解为这话会妨碍了琴姑娘的名声,所以她会难过,并没有想到其他。 萧牧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背后一片冷汗。 真是好险!若叫头儿多心了,心里头存着疑惑,岂不是害了琴姑娘? 不过,将琴姑娘许配给他……这话真不能听,心跳的好快哦! 萧牧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同李赋聊起别的事情来。 用过午饭,不多会儿萧牧与李赋又出去了,一同去找李赋嫂子周氏和侄儿李云晗去了。 午后天热,没让连芳洲出门,连芳洲便也没有坚持。 那两个出门了,碧桃这才得了空与连芳洲说了上午的事情。 小丫头说着说着委屈得眼眶通红掉了几滴眼泪,呜咽道:“那琴姑娘在别家,也就是个丫鬟,纵比我强些也有限!她身边的丫鬟,又算个什么?倒好当着外人的面对我吆三喝四的,夫人,我不服!我心里头气死了!呜呜!” 连芳洲听得火起,见碧桃这样又有些好笑,忙着安抚她一番。 这丫头脾气就是耿直,口里有什么便说什么从来不从心上过一过的。 要换了旁人来说这事儿,指不定怎样拐弯抹角,还要把事情往她身上扯,说呼喝她就是打自己脸云云。 不过,她也真喜欢她这真性情! 春杏见连芳洲安抚了碧桃,也上前拉着碧桃笑道:“好了小姑奶奶,你也别气了!真说起来,那丁香也没在你这里讨着好儿,她比你还要气呢!“ 碧桃气鼓鼓道:“她那是活该!就算唤我要茶水,不说身份上的事儿,她声气儿不能好些吗?就是夫人老爷平日里吩咐个什么事儿也没有那样恶声恶气的,她又算个什么!” 在那府上,连芳洲和李赋是三少夫人、三少爷,在自家将前头称呼便去了。 春杏便又劝道:“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咱们从家里往京城里来,这一路上你还没见着吗?何苦这时候倒生出气性儿来了?与她计较这个,说句不好听的,简直掉价!况且,那琴姑娘与将军关系并非普通主仆那么简单,她又是个孤零零无亲无靠的,看着也温柔怯弱,人皆是同情弱者,你那样同丁香吵,知道的,说是她无礼在先怨不得你生气,不知道的,便要说你仗势欺人,连夫人都要叫人猜疑上两分了!再者老爷心里又怎么好想?” 一席话说的碧桃气也平了,反是一惊,忙道:“怎么会这样!这、这可怎么办!” 说着可怜兮兮看着连芳洲:“夫人,我没有想这么多啊!是不是真的会这么严重?” 她自己也就罢了,可倘若连累了主子的名声,更甚连累主子夫妻间起了嫌隙,那真是要愧疚死的! 复又想起丁香得意洋洋警告威胁的那些话,碧桃心中更乱急起来。 连芳洲忙笑道:“春杏只不过提醒你一声,好叫你下回不那么冲动,没有这么严重的!” 说着又冷笑:“我不是那样贤惠大度隐忍的人,没个叫人骂上门来不做声的!她若眼里有我这个夫人,也不会那样呼喝你!分明是她先有不对,怨不得你!” 碧桃听了这话又开心起来,眉开眼笑道:“夫人英明!”惹得春杏“噗嗤”一笑。 “不过,”连芳洲挑了挑眉,又道:“你下回再遇到这种事,首先要谨记身份,只管拿出大道理问她,哪怕问到她脸上去都不要紧,却没有必要也那般呼呼咋咋的同她吵!同她吵,是抬举了她!” 碧桃连忙答应,想了想又道:“奴婢记住了,她再无理,奴婢也不急不躁不高声,话却用不着同她客气,该说的就说,是不是这样?” “孺子可教也!”连芳洲拍手笑道。 她是动了真怒了。 就算是琴姑娘,也没资格支使碧桃、春杏做事儿,何况丁香?况且还是当着外人? 685.第685章 当面说清楚 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那琴姑娘真不是个好玩意儿!小白花了不起啊?敢动她的人,照样掐断、碾碎! 看见她那副好像受了天大委屈欺负的样,连芳洲就恨不得揍她一顿! 有的人天生如此,长得就一副欠欺负的样儿,好像你不欺负欺负她就对不起她那副长相一样。 而且,看见她心里头就腻歪,没来由的便会烦躁。 这琴姑娘,也算是一朵奇葩了!偏自家那榆木疙瘩脑袋的混蛋,还一无所觉! 主仆三个戏笑一回,春杏又道:“夫人,咱们家中有这么两个不上不下的人着实不太像样,但凡有事便尴尬起来,夫人可有没有什么法子?” 碧桃也道:“对啊对啊,见着那两个人我就忍不住心头想冒火!夫人,我怕哪天我憋不住给夫人惹祸呢!” “哦,你倒有自知之明!”连芳洲和春杏都笑了起来。 “我会同你们老爷说的,等着看吧!”连芳洲笑笑,这事儿的确不能再拖了。 就像春杏说的那样,但凡有事便尴尬起来,还是早完早了。 原本她还想着等找回了大嫂和侄儿,老宅子那边的翻建也有了章程开始动工,然后再同李赋说琴姑娘的事儿,眼下显然是不能等了! 那个萧牧,哼,瞧自己的眼神儿很不对头,先前她心里还纳闷并没有得罪他,只当他是与旁人一样觉得自己配不上李赋这才对自己反感。 如今想来,多半是因为琴姑娘的缘故了。 琴姑娘显然认识许多李赋身边的人,倘若都偏向她,再有几个也掺和进来,对自己却不是什么好事儿…… 傍晚时候李赋才回来,萧牧也跟着一起来了。 两个人神色都不怎么样,可见并无进展。 连芳洲心道,怪不得以前李赋住在那府上的时候萧牧也跟着一块住,这两人关系还这不是一般的铁! 萧牧见了她倒并没无礼,反倒笑道:“又来叨扰了,嫂子不会嫌弃我吧?” 连芳洲便也笑道:“你要是爱来,住进来都成!只是如今条件不好,你要来只能跟洛广他们挤在前院,别怪我怠慢就行!” 说的萧牧一笑,道:“那好啊!我一点也不嫌弃的!要不,我明儿就搬来?“ 问这话却是看向李赋。 李赋见连芳洲善待他这兄弟,心中也喜,笑道:“你要来就来,芳洲的话你也听见了!” 萧牧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略略犹豫道:“如今还是不来麻烦你们的好,等置了大宅子吧!” 不是不想来,而是一想到琴姑娘与头儿应该“好事”将近,他看着难免心里难受,还是等这事儿办完了他再来吧! 不过,还是会时不时的过来转转的,看看琴姑娘有没有被人欺负。 李赋同他素来亲近,并无许多客气,笑了句“随你”也就罢了。 连芳洲更无别话说。 晚饭后不一会儿,萧牧便告辞离去了。 琴姑娘不想看见他们两口子亲热亲昵,便也欲起身回房。 连芳洲却叫住了她。 琴姑娘暗暗称奇,却是安稳坐下,笑道:“姐姐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李赋忍不住也朝连芳洲看了一眼,笑道:“都是自家人,有何事你便直说!” 琴姑娘心口又泛起酸来,心道她什么时候说话拐过弯儿了?巴不得把人刺死才对!在那府上闹的,谁不知呢…… 虽然她受了二夫人等人多年闷气,巴不得有个人也叫二夫人等吃一回亏。 可这个人是连芳洲,她心里便又不舒服起来,颇为瞧不上连芳洲那些手段。 “那我就直说了哦!”连芳洲冲李赋一笑,目光轻轻一扫琴姑娘主仆乃至碧桃,道:“今日上午我和夫君出门后,听说家里发生了点儿事情。丁香,你且说说,让夫君也听听吧!” 事关琴姑娘这个不好轻不好重的小白花,连芳洲也懒得背后同李赋说,省得琴姑娘一哭一自责,又是表愧疚又是什么的,倒显得她欺负人了。 不如大家伙儿当面说个清楚明白,横竖萧牧也在场,连芳洲倒觉得那个人虽然看自己似有芥蒂,却并非缺心眼儿或者一肚子坏水的,也可做个证。 丁香看一眼李赋,眼睛亮了亮,显出几分迫不及待来。 连芳洲又加了一句:“你照实说来便是!今儿那萧将军也在,幸亏是与老爷交好的,不然岂不叫人看了笑话去!” 却是提醒丁香,有第三人在场,别给我胡扯! 丁香哪儿管这个?她是认定萧将军会帮自家姑娘说话的。 有个光明正大告状的机会,不可着劲儿说是傻的。 琴姑娘原本想拦一拦,倒也不好拦了。 丁香答应一声“是”,快言快语便道:“今日萧将军来,姑娘与萧将军说话,奴婢在一旁伺候,见碧桃经过,奴婢不好走开,叫她取一壶茶来,她先是装作没听见,被奴婢拦下还把奴婢骂了一顿……” 又说碧桃如何对她家姑娘无礼,骂她是“下人身边的小丫头”,连萧将军都看不过去等等! 不等她说完,李赋的脸色已有些不好,忍不住看了连芳洲几眼,没有说话。 虽然他没有即时骂人,可光这几眼已经令连芳洲够难受的了。酸酸涩涩泛着凉意,只觉自己真是不值! 别说丁香说的不尽实,就算尽实又怎样?话虽不太好听,道理却没有错! 这琴姑娘主仆自己不知进退,怪得了别人吗?非要自己把自己弄得主不主、仆不仆的,怨得了人说? 倘若他护着这什么琴姑娘,她便同他没完! 连芳洲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不发一言,只管冷眼看着。 丁香说完,李赋还没发话,琴姑娘先轻轻一叹,道:“这件事其实丁香也有错,她脾性太急,说话太冲,向来就是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不怪碧桃会生气!话赶话,可不就说成那样了?两个小丫头拌嘴罢了,说过也就过了!姐姐何苦为这等小事儿特特过问?实在不必了!姐姐放心,我不是那等小心眼儿、也不是心下糊涂的,不会计较,更不会当真,这事儿还是不说了吧!” 连芳洲心里冷笑:说得真好,我都要鼓掌喝彩了! 686.第686章 恼火心酸 一旁碧桃、春杏脸色更是不甚好看。 李赋更恼,一掌拍在茶几上,冷声道:“不像话!” 连芳洲目光闪了闪,并不作声。 李赋便瞟了碧桃一眼,冷冷道:“下人身边的小丫头?我早说过不许轻慢了琴姑娘,你们都听见?拌嘴也不是这么拌的!你说的倒痛快了,也不看听的人会怎么想?” 丁香忍不住又道:“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姑娘每每命我不许多嘴——” 还未说完又叫琴姑娘低唤一声,便恨恨咽下后半句。 李赋更气,冷冷一盯碧桃。 倘若碧桃不是连芳洲的人,他早叫人打一顿卖出去了。 碧桃心中委屈,也吃不住他这一眼,只得垂首跪下,却是一言不发。 李赋张了张嘴,终究一闭,扭头向连芳洲道:“这是你的丫头,你处置了吧!说下去,往后谁再敢在琴姑娘面前说三道四,严惩不贷!” 在李赋看来,连芳洲既然主动提这事儿,又叫丁香当着面说,便是存了不袒护的心。又见碧桃一言不发,越发认定丁香所言属实,岂能不气?让连芳洲自己处置这个丫头,是给她留面子。 他却不知,碧桃一言不发,是她自认没错绝不肯认的,想要辩白主人家不问她也不好说,说了更有不是,故而不言。 连芳洲心里更气,银牙暗咬:丁香那张嘴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了?半个字也不问了? 她原来倒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的,不想他会如此生气,此时也懒得说了! 见他问来,连芳洲反而嘴角勾出一丝笑影,道:“不知夫君想要如何处置呢?” 李赋一滞,看了连芳洲一眼,倒有些不解了。 他哪儿知道女人家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当下道:“你做事素来有分寸,你看着办吧!” 丁香得意极了,得意的白了碧桃一眼,无声冷笑。若非琴姑娘禁着她,她指不定又要趁势说些什么。 琴姑娘忙起身,向连芳洲道:“姐姐,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看还是算了吧!省得伤了和气!姐姐倘若处置了她,我,我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琴姑娘这话却是半真半假。当时的情形她自然清楚,说起来丁香的确也有错,如今李赋偏帮着她,单单惩罚碧桃一个,她是真的有点儿过意不去。 更多的却是欣喜意外,他到底,还是护着她、心里还是有她的! 听到她受委屈,他还是会为她做主、会护着她…… “不行!”李赋断然道:“你就是太好心了,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头不说出来!不能轻易罢了!你别再多言!” 琴姑娘心中既矛盾且羞喜,抱歉愧疚又过意不去的看了连芳洲一眼,果然垂了眼眸什么都不说了。 连芳洲肺都要气炸了! 心中且忧且恼。 当着她的面,又有萧牧那个第三方在,丁香尚且敢如此胡说八道,倘若哪天没有个第三方、她也不在,她实在不敢想这个死丫头会添油加醋到什么地步! 更叫她气恼的是,李赋平日里也算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没想到听了这死丫头的话立刻就信了、发作起来! 连芳洲在心里不免把李赋骂了无数遍的“混蛋!” 今日一试试出这种结果,着实晦气。 连芳洲便道:“此时天也晚了,明日再处置,可否?” 李赋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她,点点头道:“依你!” 丁香觉得扫兴极了,再想想此事已成定论,横竖不过一夜罢了,且便宜她了! 反正明天又不是不会天亮,到时候,哼! 李赋心中想的是,这碧桃再怎么样对妻子却是忠心耿耿的,又妻子多少有不舍。晚一天半天处置都无所谓。 琴姑娘和丁香便离去,临走琴姑娘到底忍不住又帮着碧桃说了几句求情好话,听得连芳洲差点儿暴走发脾气。 命碧桃自下去,吩咐春杏催一催热水洗澡好睡觉,连芳洲始终没朝李赋看上一眼。 李赋见无人,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生气了?你知道阿琴她和我——” “我明白,”连芳洲抽回自己的手,笑道:“我没有生你的气,闹了这一场我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说着便说要拿干净衣裳,自往卧室去了。 把个李赋呆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还说不生气,明明就是生气了……” 他摇摇头无奈苦笑,心道罢了,女人家总会有点儿小性子,她虽明理磊落,当着面那般发落她的人,也难怪她脸上会不自在。等下哄哄她便是…… 李赋想着倒好,打定了主意心里便寻思着等下该如何哄老婆开心,谁知道,连芳洲洗好回房,将门死死的从里边关住了,连窗户也没给他留一个! 李赋推门不开,才知坏事。 敲了几下,低唤几声,连芳洲应了,却不肯开门,说自己“一不小心”把门给关上了,懒得再起来开,让他往书房凑合一夜去。 再敲再唤,就没了声音。 李赋看着这薄薄的一扇门,很有点哭笑不得。 还说不生气! 他要是真走了,连芳洲必定更要气恼,好在他并没走。 媳妇心里存着气,他哪儿敢走?便是去了书房,这一夜也心里也必定七上八下睡不着的。 好言好语半响,连芳洲就是不应,李赋在门外急的直转。 推了推那门,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想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寻了薄刃长剑,从门缝里将门栓一点一点的往旁边挪去。 连芳洲正躺在床榻上生闷气,想一回气一回骂一回“混蛋”,忽然听得门处响动起来吓了一跳,慌忙撑起身子向外看去。 看到那偶尔映到光线蓦地一闪寒光的剑刃又吓了一跳,待一想想,方放下心来,这才刚勾了勾唇露出一点儿笑意,却又皱皱鼻子无声一哼,索性拉起被子将头蒙住了脑袋,睡觉! 李赋生怕动静大了吵着了心头正不爽的娘子,又怕动静小了她一点也听不见到时候突然进去会吓了她,这劲儿还真不好拿捏。 小心翼翼费了半天的劲儿,才将那门栓弄一边儿去了。 李赋轻轻舒了口气,小心将剑搁在一旁,一边推门一边轻笑道:“娘子,我进来了啊!” 连芳洲身子微微一僵,将被子拽得紧了点,不理! 687.第687章 妥协 身上一重,感觉一双手搭在身上被子上推了推,便听得李赋陪着小心道:“娘子,是为夫错了,你别恼了成不?” 连芳洲一怔,万料不到他一开口会是这么一句。 不及回过神来,被子已经叫他轻而易举的拉开,想要再拉回来时已经晚了,他眼疾手快,手臂一伸,却是将她半抱住了,柔声道:“好娘子,为夫错了还不行吗!” 错了还不行吗?这是认错还是故意气她! 连芳洲又恼起来,挣扎着扭身推他,淡淡道:“不敢!将军怎会有错?是我错了呢!” 连“将军”都出来了! 李赋有点头疼,犹豫片刻,方试探着道:“要不,碧桃就不罚了……“ 嗯?连芳洲抬眸,清亮亮的眸子看向他。 李赋自觉说中了她心里所想,精神振了振,将她歪歪扭扭的身子不动声色又扭了回来牢牢的抱着,一边道:“那丫头对你一片忠心,你身边也就这两个得用的,总不好叫她离心了!罚就不必了,你私下里好好嘱咐她几句吧!毕竟,“ 李赋一叹,道:“我早同你说过的,阿琴母女皆于我有恩,奶娘去世前我也答应过她会好好照拂阿琴!娘子,我从未把她当下人看待,也不容有人那般作践她!” 连芳洲心中仍旧是有余气的,只是见他心中到底还是看重自己,他分明认定全是碧桃的错,为了自己也不罚碧桃了,待自己倒也算有心了。 可是—— “我何尝不知你的心里怎么想的!”连芳洲轻轻一叹,瞧着他笑道:“你自己也说‘从未把她当下人看’,可见你也承认她如今的身份就是个下人是不是?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分明是你自个说的话,这可怨不得我!” 连芳洲无辜的道。 李赋叫她噎得顿时没了脾气,一拍脑门苦笑了笑。 连芳洲立刻又振振有词道:“话虽难听,我也要说!如此说来,碧桃的话是尖刻了点,却也没有说错?是不是?” “……”李赋一时没了话。 连芳洲又道:“总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对阿琴,你到底是想怎样安排?” 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个二个怎的都说起阿琴的终身来了! 李赋心中虽有纳闷,却也没往一处想,听到连芳洲这样问,怔了怔,竟是没言语。 连芳洲便低声道:“她年纪也不小了,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既然她母女与你有恩,想要她嫁得好些,自然该抬高抬高身份,你便认她做个义妹吧!说亲的时候也好看些!至于嫁妆,就当是你亲妹安排,你看如何?” “好娘子!你真跟我想一块去了!”李赋心中感动感激,无以言表,搂着连芳洲便连连亲吻。 亲的连芳洲痒痒忍不住笑个不停,扭身躲他笑道:“别闹了!我同你说正经事儿呢!你若是觉得这样行,寻个时机便同她说吧!也不必急在这一天两天,等寻找嫂子侄儿再说也不迟!” 李赋自是答应,道:“我也是这么想。” 连芳洲又道:“我与她终究不是太熟,想必她与嫂子相处得该是不错的!等嫂子回来,不如叫嫂子去说,更方便一些!顺便让嫂子问问她是否有心上人了,若是对方人好,咱们乐得成全,也还省事儿!” 李赋点头,笑道:“娘子想的周全,就这样办吧!她与嫂子相处的的确不错,娘子聪明,一猜就着!” 连芳洲嗔他一眼笑了笑,心道这有何难猜?她既然一心想进你家的门、想做你的人,岂能不巴结奉承你家的人? 想了想她又半正式半玩笑的道:“不拘她看上谁,只需门当户对,或者对方门槛再低一些儿都成!只有一样,她万一要看上的人是你,我可是不依的!别跟我说什么平妻侧室,便是通房丫头也不行!也别说通房丫头了,要她有这个心思捅破了,便是要留在府上做个丫鬟伺候你,我也不许!” 李赋不由失笑,在她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娘子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可能呢!我一直拿她当妹子待,她对我也是一样!你别不信,我有证据的!” “哦?”连芳洲听他这后一句说的似模似样不由叫他勾起了几许兴趣,笑道:“你有什么证据,倒说来叫我听听看!” 李赋便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倘若她有这个心思,这么些年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倘若有,不是早就说了?” “……”果然是——明摆着的证据! 连芳洲叫他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这人,说他脑子是榆木疙瘩一团浆糊一点儿也没说错——还是抬举他了! 那琴姑娘,据连芳洲看来,说得好听点是矜持,说的难听点是矫情,最是个好脸面惯爱装模作样的,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提起? 没准她还在等着这家伙主动提起呢! 说不定她还要故作姿态扭捏一番,假意婉拒二三次才点头呢!会主动提就见了鬼了! 当然,这都是从前。 是连芳洲出现之前她的心态。 至于如今,想必淡定不起来了吧! 连芳洲有种恶意的痛快。 她不忍心打击这榆木疙瘩,便含糊一点头,笑道:“说的也是哦!想来她没有这个心思的!我同你玩笑随便说说的呢!反正,你只是我的!” 李赋一笑,很是理所当然的道:“那是自然,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了吗?我只娶你一个,不会有别的女人。” “……”两人的话主次位置颠倒了个个儿,不过,总是这么个意思就是了! 连芳洲放了心,一笑,这才同他絮絮叨叨算起后账来。 道:“你知道我为何恼你不?丁香是个什么脾性你还不知?便是审案子,也该听完原告听被告吧?” 李赋虽然说了不罚碧桃了,可连芳洲却不愿意碧桃平白无故背着黑锅,仅仅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免罚,这对她太不公平! 李赋一怔,方回想起今晚之事,忙道:“我见你没吱声,只当便是事实,莫非其中另有内情?” 688.第688章 你睡书房去 连芳洲道:“你说呢?你别怪我,你当时那样激动,不等人分辨就恼了起来,我可懒得人前同你争执!到时,哼,只怕反要说我护着我自己的人呢!” “胡说,我岂有这般糊涂!”李赋笑笑,便问连芳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连芳洲早已细细的问过碧桃,此时李赋问来,她也不多说,只将碧桃和丁香两个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了来。 连芳洲语气平平,基本上没带语气,李赋没听的几句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丁香真太不像话!”李赋皱眉道:“当着你的面,她也敢信口雌黄!” 连芳洲淡然一笑,道:“也说不得是信口雌黄,避重就轻是有的!我原想着,这事儿当着你面说了清楚,省得背后生出什么龌蹉来反而不美!谁知你倒好,听了那一个的就急起来了,我倒什么都不好说了!把我快没憋屈死!碧桃那丫头还算是个好的,也没哭喊哭诉委屈!” 听了这话李赋也自觉当时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讪讪笑了笑,蹭上来涎着脸道:“好娘子,这便算是我错了,好不好?我心里也有数了,往后再不会犯这样的错。” “你知道就好,我可记住了!”连芳洲笑道。 连芳洲要的就是他这样一个承诺,琴姑娘毕竟与李赋关系亲近啊,没个时时刻刻防着她的,纵她想,也防不住! 老虎还有个打盹的时候呢! 万一一个差错那主仆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趁着她不在怎么样了春杏或者碧桃或者今后倚为心腹的其他什么人,她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 而且,一旦出现这种事情,那么她和李赋之间,就永远存在着一道裂痕,那是无法弥补的。 她不得不早作筹谋,须得在李赋这里先打了预防、上了眼药。 为了让李赋印象更深刻些—— 连芳洲又推他道:“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李赋只听到了一个“睡”字,嗯了一声便解衣裳。她原本就已经睡下了,倒是省事儿! 这阵子事情多,他也没什么心情闹腾她,顶多抱着亲亲揉揉、说几句亲热话便睡了。 谁知连芳洲又推他:“你去书房睡去!” “……”李赋道:“什么?” “你去书房睡!”连芳洲口齿清楚、语气坚定,神情不容置疑。 李赋傻眼了。 “娘子,事情不是已经说开了吗?娘子你不是不生气了吗?”傻子才去! 连芳洲挑了挑眉,凉凉的道:“事情是已经说开了啊,可是,我还是生气!” 说起来也不怪她会气,这事儿原本便是他太过冲动了。当着人的面扫了她的脸面,还叫她身边的碧桃蒙了冤,她还算是个好的,不痛快也就自个躲起来闷闷的不痛快,并没有给他找不痛快。 可是,他真的不想去书房睡啊! 书房冷冷清清,哪儿有抱媳妇来得好? “……”李赋嘴巴动了动,闷闷道:“那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连芳洲眨了眨眼睛,很无辜的道:“你去书房睡一夜,我便不生气了。” 李赋又叫她狠狠的噎了一把。媳妇真是得罪不起啊! “能不能换个别的?”李赋拥着她在她脸颊上连吻了几下,笑道:“咱们已经和好了,何必赶我走呢?叫人见了,还当你我不和呢!” 连芳洲一撇嘴,道:“别人当不当的我才不在乎呢!反正,谁信了谁就傻了!”又催他道:“你快去吧,天不早了!” 李赋见她油盐不进,铁定了是要孤枕一夜了,只得无奈起身,抱怨道:“去就去,先说好了,明儿你可不能生气了,明晚我也不去了!” 连芳洲差点笑出声来,忙努力绷住了脸,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只罚你这一晚!” 李赋这才又欢喜几分,呵呵一笑,迅速穿好衣裳,转身帮她理了理秀发,掖了掖被子,笑道:“那我去了,你快睡吧!” 连芳洲心中一软,差点又留下他来,心神晃了晃复又坚持住了,点点头道:“恩,你也去吧!” 李赋一叹,郁闷去了。 这一夜,其实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李赋舍不得自个媳妇,连芳洲又何尝舍得他? 次日连芳洲起得晚,起来的时候李赋已经出门继续寻找他嫂子侄儿去了。 连芳洲起来,春杏、碧桃看她,都有点儿担忧。 梳洗毕,碧桃更是忍不住道:“夫人,要不,您打发奴婢回咱们老家去吧!不要因为奴婢同老爷生分了!只求夫人不要把奴婢转手给卖了……” 小丫头鼻子吸了吸,一脸的可怜样。 连芳洲又好笑又不忍,笑道:“你胡说些什么!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这算什么呀!再说了,倘若你们老爷要同我生分,你以为你走了事情便解决了吗?你想的太简单了!” 碧桃一怔,道:“可是,可是昨天晚上您和老爷——” 连芳洲脸上顿时显出两分不自然,一抬手打断道:“休得多言,此事我自有主张!该做什么你们仍旧做什么去,昨儿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可是——” “既是夫人如此吩咐自有夫人的道理!咱们应该相信夫人才是!好妹子,我把这儿收拾了,你去把早饭端来吧!”春杏推了推碧桃道。 连芳洲赞许一瞥春杏,笑道:“都去吧!” 碧桃略略犹豫,“哦”的一声也去了。 听说昨晚将军是在书房睡的,不单丁香乐昏了头,嘴巴差点笑得歪到耳朵边,便是琴姑娘,眉梢上也不觉添了几分喜色。 果然赋哥哥还是向着她、护着她的,见不得她受一丝丝的委屈。早知道—— 琴姑娘暗暗一叹,精神一振:现在也不算晚啊! 谁知,连芳洲没事儿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精神看起来也很好,令特特过来陪她,打算“开解开解”她的琴姑娘大感意外。 丁香也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心下极不舒服。 丁香心里冷笑:你就装吧! 心事可以装,摆在面上的事儿看你怎么装! 丁香便好心的陪笑提醒道:“夫人,昨日将军还吩咐夫人处置了碧桃呢?夫人不会忘记了吧?夫人别怪奴婢多嘴,奴婢也是为了夫人好啊!万一再惹恼了将军……” 689.第689章 找到人了 琴姑娘忙斥丁香:“休要多嘴!姐姐素来是个细心人,怎么会忘记呢?再说了,这是小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偏你这丫头好当做正经事儿再三的提!赋哥哥和姐姐怎么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儿闹别扭呢!姐姐,碧桃是你用惯了的人,罚不罚都没什么要紧,她心直口快,我相信她是无心的!” 连芳洲听得腻歪极了,只笑笑不语。笑道:“想来很快嫂子和侄儿就会回来了,阿琴你与嫂子相处的时间也长,不知道嫂子是个什么脾性的人呢?有些什么喜好?侄儿年纪也不算小了,都学了些什么?” 琴姑娘一怔,万没料到连芳洲会向她打听周氏和李云晗。 在那府中,她满心等着连芳洲主动向她示好、向她请教,却没有等到,这会儿,她倒问上她了。 她问了,她就不得不回答啊! 琴姑娘无奈,只好一五一十的同连芳洲说了起来。 丁香在旁边急的站立不安,尤其看到碧桃还全须全尾全颜色的站在连芳洲身后侍奉,她心里更猫抓般的难受。 要知道昨天晚上,她可是想象了一晚上碧桃的凄惨下场,准备了满肚子的话要送给她的,却统统没有了用武之地了! 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丁香心下打定主意:等将军回来,哼! 李赋不到中午就回来了,一同回的还有洛广。 李赋喜气洋洋,进了院子就叫:“娘子!娘子!” 连芳洲正同琴姑娘说着话,听到他的呼声不觉眼睛一亮,笑道:“难道是找到人了!”便忙起身迎了出去。 琴姑娘心中一动,也忙要跟上。 碧桃脚下却一个踉跄,一盏茶泼在了她的衣裙上,委屈的向丁香道:“你干嘛要推我?你害得我还不够吗!真是个小人!” 春杏忙道:“少说两句吧,不然人家告到老爷那里,又是一场风波!”说着匆匆跟着连芳洲去了。 丁香根本就没有推她,却是想要拌她一下来的,见她冤枉自己顿时气极反驳。 碧桃“哼”了一声,道:“你要是承认,那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竟是不辩比辩了还要叫人无话可说。 丁香气急败坏:“咱们上将军面前说去!” 碧桃“嗤”的一笑,无不嘲讽的道:“好大的脸呢!我自愧不如!佩服啊佩服!琴姑娘,恭喜恭喜啊,调教的好丫头!” 琴姑娘叫她讽得哆嗦,脸色发白,唤丁香道:“别再多言,扶我回屋换衣裳吧!” 出了屋子,丁香犹自气得愤愤,道:“姑娘,那个碧桃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不赶走她姑娘别想有舒心日子过!等下咱们好好的同将军说道说道!哼,叫她横吧,在将军面前,还不是烂泥一摊!” “住口!”琴姑娘顿觉意兴阑珊,心内灰败,淡淡道:“先扶我回去换衣裳,方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一点小事也要赋哥哥过问,你让赋哥哥心里怎么想?况且,我也不忍总要他操心!别说了,听见没有!” 丁香被她忽然严厉起来的语气震住,只得怏怏应了。 她哪里知道,琴姑娘心里想的是,赶走碧桃又如何?赶走一个碧桃,便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吗? 连芳洲是个什么性子?惹恼了她,只怕还有更厉害的呢! 她到底是赋哥哥的正室嫡妻,别说现在,将来自己更要在她的手下讨生活,倘若把她得罪了个死…… 唉,现在还来说这个有什么用?已经得罪她了啊! 恨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先前总是——不甘心! 琴姑娘不得不换了策略,警告丁香道:“不准再生事儿!以后看到那个碧桃你给我有多远离她多远,避不开也不许同她起口角纷争!昨天的事儿,更是半句也不准再提!春杏,我看着人也和气,你多同她交好,不可得罪了她!” 丁香一呆:“姑娘,这——” “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琴姑娘眸光一冷。 丁香虽然不服,也只得咬牙应了:“奴婢知道了!” 连芳洲迎出去,就看到一名三十几岁的妇人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两人的衣裳都洗得原本花色都看不清了。 妇人荆钗束发,容颜显得苍老,两边颧骨高高突起,细看那眉眼却是颇有几分颜色的,精神也还好。 少年腰挺胸直,高高瘦瘦,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因为瘦,显得特别大,薄薄的嘴唇抿着,倒是少年老成。 看见连芳洲走来,少年眸光蓦地划过一抹锐利,瞬间又恢复平静。 连芳洲却捕捉到了,心中苦笑:这小子看来对自己也敌意颇深呢!想也难怪,那边府里都是那样的人,除了他的叔叔,他还会信谁? “芳洲,这是我大嫂和侄儿!老天有眼,总算找到他们了!”李赋眉眼都笑开了,满脸难抑的兴奋之色。 连芳洲上前,向周氏行礼,笑道:“大嫂总算回来了!如此便好!大嫂受苦了!那样的日子,往后绝不会再有,请大嫂安心!” 李云晗低垂的眉目忽然抬起,飞快的瞟了连芳洲一眼,绷着的小脸轻轻一哼。 好听话谁不会说?对他来说,像这样的好听话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听、最不怀好意、最令他深恶痛绝的话! 因为他听得太多太多了! 周氏轻轻扯了扯李云晗的袖子,向连芳洲勉强笑道:“弟妹言重了,给弟妹添麻烦了……” “大嫂休要见外!”连芳洲笑笑,柔声道:“大嫂和侄儿先请下去梳洗歇一歇吧,我这就叫厨房准备些吃食,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说!以后的日子也还长着呢!别的虚话我也不想多说,我是怎样的人,大嫂且看着便是了!” 周氏眼底有些慌乱和手足无措,张惶着双手喃喃唤了声“弟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真正是个老实人啊! 连芳洲心里暗叹。 可就是这样一个老实人,却将她的儿子护住了,这就更值得人敬重几分。可知其中艰辛! 只要不是个糊涂的,就好! 690.第690章 相见 李赋也笑道:“大嫂,我这媳妇真个是好,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又向连芳洲道:“劳你费心!” 连芳洲摇头笑了笑,便吩咐春杏先去伺候周氏,李云晗那里,派了李赋一名亲兵过去。 又道:“房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大嫂的房间和侄儿的相邻,也好彼此有个照应!这儿房舍狭窄,暂时先就委屈大嫂和侄儿了,等咱们买了大宅子再安置吧!我也不知道大嫂和侄儿的身量,衣裳估摸着准备了几套,明儿再叫裁缝来量身再做些吧!若有什么需要,大嫂尽管同春杏这丫头说,这丫头心还细些,跟在我身边时候也不短了!” 周氏牵着李云晗谢过。 李云晗受不了母亲那哀哀欲泪的眼神,不得不僵硬的也冲连芳洲弯了弯腰。 连芳洲不觉勾唇莞尔。 春杏领着周氏母子自去了,李赋这里便和连芳洲回屋。 连芳洲又笑道:“也该告诉阿琴一声去,也省得她挂念!” 李赋笑道:“你说的很对!” 连芳洲便扬手招来一个扫地的小丫鬟,吩咐了一遍,又交代道:“大夫人才回来,需要好好休息,琴姑娘可以先不去看她们,等晚饭的时候,横竖见面的!若琴姑娘无事,便请她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连芳洲可不想让琴姑娘主仆这时候去见周氏,周氏跟她不熟,跟琴姑娘却熟。 万一那主仆两个在她面前说些什么,令周氏心中先存了成见,往后想要扭转,要费的功夫可就不少了! 小丫头领命去了。 李赋笑道:“你想的周到!芳洲,嫂子和侄儿吃了许多苦,以后要劳烦你多多尽心了!” “放心!”连芳洲笑嗔他道:“我又不是那边府上的人!” 说的李赋一笑。 琴姑娘主仆原本的确是想去看看周氏的。 丁香跃跃欲试的想搬弄是非,琴姑娘倒是真的想见见周氏同她说说话。 毕竟,从前两人可是同病相怜,做过难兄难弟的,彼此间感情难免深厚些。 谁知连芳洲遣小丫头来说了这话,倒不便去了。 然琴姑娘也不想去看连芳洲和她的赋哥哥卿卿我我,便推说有些绣活儿没做好,就不过去了。 丁香扫兴之余复又安慰:“大夫人回来了总是好事儿,她是个性子最和软良善的,同姑娘又好,将军又敬重她!姑娘的心事,同将军不便明着说,却有大夫人啊!” 说的琴姑娘脸上绯红轻啐了丁香一下,心中亦以为然。 那边屋里,李赋向连芳洲说着寻找到周氏母子的经过,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连芳洲见了,也替他欢喜,笑着附和了几句。 又笑道:“正好明日唤人牙子带几个丫头来,挑两个给嫂子,云泽身边要怎么安排却看你了!老宅那边,明日就叫洛广去安排,择吉日动工吧!最好在年前能搬进去,这院子的确有些挤了!” 李赋点头应了。 连芳洲又“哎”了一声,笑道:“等忙完这些事情,我要往京城里大街小巷、茶楼馆舍、城里城外好好的逛逛,看看能不能寻一条财路!总不能坐吃山空啊!” “……”李赋瞟了她一眼,见自家娘子两眼放光、眉目张扬,颇有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不由无力,笑道:“还怕我饿着你不成?娘子放心,怎么样也委屈不了娘子!” 连芳洲一撇嘴,道:“话虽如此,只是我带了那么多银子上京,还有你的那些私房,放着在哪儿躺着睡大觉有什么意思?钱应该拿来生钱才不辜负了其本身的价值!” 李赋从来没听人这么说过,有点啼笑皆非,先忙着分辨道:“已经不是‘私房’了,娘子休要口误!” 又道:“京城不比别处,哪一行哪一业都有人把持,想要插手不是容易的事。不过,你既然要做,那便做吧,也省得你无聊!只是不要亲自出面,明面上的事儿交给掌柜们去做。”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这个道理我懂!” 呵呵一笑又笑叹道:“你说的不错,这京城中各行各业都人满为患,想要平白插一手进去哪儿有那么容易!我就是先逛逛、看看罢了!” 李赋一笑,道:“倘有什么需要我办你尽管说!” 连芳洲白他一眼,心道我还会同你客气? 她便笑道:“你还有几天休假?若是时间充足,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李赋摊手,道:“后日便要上朝。不过,平日里公务不多,散了朝顶多往衙门里走一遭也就罢了!” 连芳洲大喜,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因说起很快就要过中秋了,连芳洲笑着问李赋京城中过中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俗?需要如何准备? 李赋想了想,苦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大嫂应该知道,你回头跟大嫂商量吧!” 连芳洲笑道:“这倒是!有大嫂在,我也放心了!” 李赋略一迟疑,又道:“按说中秋节前宫里会设宴,一干命妇都要进宫向皇后朝拜。” 他看看连芳洲,道:“你要是不想去,那便不去了,你刚来京城,一切礼仪规矩都不熟悉,皇后会体谅的!等过几****托人请一二熟知宫中礼仪的老嬷嬷回来同你解释解释,下次再去也罢了!” 连芳洲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她虽不至于怯场,可是到底跟那些人不是一个道上的,她也不想去叫人人打量,不想受那份罪。缓缓也好。 便笑道:“恩!那就不去了!” 李赋一笑,揽着她柔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有女官司仪引领指挥众人跪拜,按着那一套规矩来便是!我的娘子这样聪慧,学什么一学就会!” 连芳洲心中一暖,“噗嗤”一笑,抬眸含笑道:“那要是我一紧张一害怕错了什么,惹了祸,那怎么办?” 李赋忙道:“这也怨不得你!谁没个紧张的时候?就算错了什么你也无需害怕,万事有我!” “嗯!”这话她自然是爱听的,撇撇嘴道:“可是,旁人见了必定要笑话我的,我不想叫人笑话了去!” 691.第691章 说错话了 “谁敢!”李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哼道:“谁要敢笑话你,或者说了什么尖酸刻薄的话,你当时不必理会,将那人身份记下,我必不让你白受了笑话!” 连芳洲“噗嗤”一笑,道:“好!谁要是笑话我,你帮我出这口气!我也不贪心,以牙还牙叫旁人也笑话她两回就行了!有一回算是利息!” 夫妻两个相视都笑了起来。 李赋又道:“我还有好些同僚,原本还说节前带各家夫人一起聚一聚,我想着你刚来未必想动,推了说节后再聚。等过了节,你陪我出去两趟!” 这是免不了的。人情应酬往来总是会有。 连芳洲便笑道:“好!你这会儿叫人打听打听那些夫人们的出身性情喜好忌讳等,我心里也好有个数,省得万一无意惹恼了谁,反而不美!” 贵戚圈子连芳洲可以不在乎,毕竟李赋是武将,跟那些人之间原本就避讳少来往,哪怕得罪了谁也不算什么。 可这些同僚,却得好好的相处好了。 万一起了嫌隙,到了战场上那可是要命的事儿!她帮不了他,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李赋有点头疼,还有些不惯。派人打听人家的夫人——咳,这事儿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像个事儿呢! 可娘子说的也在理啊。她既然随他来了京城,他当然希望她过得好,结交几个手帕交,他不在的时候也不至于寂寞,遇上事情也有人可商量、帮衬! 差不多安排好晚饭了,连芳洲带着红玉亲去请周氏,让红袖帮着碧桃安置,顺便又去了一趟琴姑娘那里,邀请她一同去请周氏。 琴姑娘郁闷得想吐血,她是想去看望周氏、陪陪周氏,但是,她不想跟连芳洲一起啊! 这个女人真是脸皮太厚了! 昨天两人的丫鬟还闹得你死我活,今天她怎么好意思还来叫自己同行! 可连芳洲来叫她,她却不得不同行。 周氏已经起来,连芳洲和琴姑娘到的时候,她正与春杏在说话,而且两个人面上都带着笑意,看起来聊得挺好嘛! “弟妹!”周氏起身,笑着向连芳洲点点头,看到琴姑娘却是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欢喜道:“阿琴!” “大夫人!”琴姑娘鼻子一酸,眼中差点滴下泪来,几步上前紧紧的与周氏相互握着手,含泪道:“大夫人受苦了!都是我没本事,没有保护好大夫人……” “快别这样!”周氏眼眶也有些红,叹道:“你比我更难,我岂不知!” 连芳洲见周氏换了一套雪青色暗水纹褙子,发髻也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插戴着两支样式简单大方的银钗,看起来清爽利落,衬得气色也好了许多,心下也有几分满意。 见那两人要互相倒苦水诉起旧来,连芳洲便笑道:“见了面是开心的事儿,大嫂快别难过了,阿琴你也劝着些儿!往后日子还长呢,咱们好好过!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都过去吧!” 周氏拭泪点了点头,冲连芳洲笑道:“弟妹受累了!” “自家人不必客套!”连芳洲微微一笑,几人出门,唤了李云晗,一同过去。 琴姑娘一直挽着周氏的胳膊,亲密无间,一路走一路同她小声说笑着。 连芳洲大大方方在一旁,神情恬淡,嘴角噙笑,并没有生硬的非要插话。人家爱说,便让她说个够便是! 李云晗也一言不发,微抿着唇,步履端正的走在一旁。 到了厅上,见了李赋,不比之前,各人间欢喜之余也多了几分亲切。 李云晗在别人面前沉默寡言,独独肯与李赋亲近,那一声“三叔”唤出的濡慕仰慕之情,连连芳洲都感觉到了。 小少年受了太多的欺负,崇拜英雄与力量,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凭着自己的力量保护所在乎的人,这也是极自然的事儿。 在他身上,连芳洲仿佛看到了当初连泽的影子,待他心下更多了几分怜惜关切。 这一顿饭用得极热闹,连芳洲冷眼看着,周氏并不是个不知好歹的,看着虽然性子有些软弱,心却不糊涂。 这就够了。又不需她养家,要那样硬气能干做什么?软弱也有软弱的好! 兴致最好、最开心的要数琴姑娘了,对周氏殷勤相待,说笑不停。 饭后偏厅坐着说话,连芳洲瞧了一眼她母子两个身上的衣裳,笑道:“这尺寸我估得倒还挺准的,穿上竟也不显突兀!我已吩咐了去,明日裁缝店会来人,再量一回多做几套,人牙子也会来,嫂子身边也该有两个伺候的人。” 周氏看了李赋一眼,向连芳洲笑着推辞了一回方谢过了。 丁香冷不丁陪笑道:“是啊是啊,明儿大夫人多挑几身好的!这衣裳虽然看着还合身,就是太素了些!大夫人也该穿几件颜色鲜亮一些的!” 连芳洲就瞟了丁香一眼,眸底划过淡淡的嘲讽。 话说,她一现代人,尽管已经慢慢的融入了这个社会,脑子里依然有许多根深蒂固的东西,比如她不会去想守寡的人这年头不能穿鲜亮衣裳。 若非春杏心细提了一提,她差点儿要在这上头犯错。 谁知还有比她更犯浑的人呢! 琴姑娘嘴角也噙着笑意,正欲说什么,便见周氏脸色微变,勉强笑道:“不、不用了,这样的就很好!” 琴姑娘那要出口的话顿时就硬生生的打住了,微微一怔。 丁香的脑子却哪里转的这么快?周氏微变的脸色和勉强的语气她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这令她更加高兴! 她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太对了,令周氏也感觉到了难堪——不受重视的难堪! 却不知周氏难堪是真,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难堪。 丁香更来了劲儿,忙陪笑道:“用的用的!大夫人您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正该补偿回来,舒舒心心的过日子啊!” 周氏素来心善,最明显的表现一是受了欺负不愿分辨,二是对于旁人的好意不忍拒绝。 听了丁香这话,她心里虽然尴尬且不自在,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 丁香是好意,她当然知道的!可是,这好意却平添了她的尴尬。 692.第692章 欢 她一个丧夫的年青妇人,能穿红着绿、穿金戴银吗?那是不守妇道好不好! 公婆丈夫都不在了,但她还有小叔子、还要给儿子做脸呢! 周氏飞快的瞟了一眼连芳洲,心中生出几分感激:弟妹是真个心细!也是心好! 李云晗不满的瞪了丁香一眼,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教唆她娘穿红着绿,是对他爹不敬,也是侮辱他的娘! 丁香面上一僵,好不委屈,忙陪笑道:“小少爷,奴婢是好心——” “你是好心?”李云晗冷冷嗤笑,眸中寒意更甚。 他年纪虽小,因吃了许多苦头却是少年老成,这一眼盯过去,丁香生生打了个寒颤,脊梁骨上冒着凉意。 琴姑娘神色惶然,也明白过来李云晗为何生气、周氏为何不自在了,忙呵斥住丁香:“还不闭嘴退下!哪有你多嘴的地儿!” 说着又向周氏道歉不已。周氏勉强笑笑,却没怪她。 丁香在一旁低垂着眉目,甚是不服。可怜她脑子转的慢,到了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她真的是关心大夫人啊! 李赋心中也很恼火,倘若这是家里别的下人,他早就喝出去了,可丁香是阿琴的人,倘他说了什么,阿琴的处境将更尴尬。 下人没有几个不是拜高踩低的,阿琴不主不仆,倘身边人又挨了他训斥,岂不更难过? 李赋暗道:阿琴的身份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的下去了!倘若没个好的出身,如何嫁个好人家?须得趁早明了!等过完中秋,就让嫂子再同她说一次吧,收她为义妹,并非她高攀,她也不许再说什么不配、心里不安的话了…… 一时尴尬。 连芳洲便又笑道:“对了大嫂,老宅那边我已经派人安排下去,要推倒了重建呢!不知大嫂有没有什么要求,正好趁着重建的时候一并弄好了!云泽侄儿有何要求,也一并说了!” 李云晗抬起头,乌漆漆的眸子看向连芳洲。 见连芳洲冲自己含笑点头,神情温柔恬和,李云晗不觉心中一暖,小心翼翼道:“我,我想要一处习武演练的场所,可以么?” “可以啊,当然可以!”连芳洲微笑道:“你可以同你三叔商量商量,看看这场子建成什么样的好、需要多大,到时候吩咐了工人们就行了!” “谢谢三婶!”李云晗起身向连芳洲道谢,亮晶晶的眸子又看向李赋。 “瞧你客气的,快坐下!”连芳洲抬手笑笑。 李赋亦微笑道:“回头三叔再与你细说,你想要习武,三叔也可教你。” “是,谢谢三叔!”李云晗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 周氏见了,唇角情不自禁的也扬了扬,眼角有点湿湿的,含笑看着儿子,满是温柔。 琴姑娘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扭了扭手里的绢帕,她突然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种感觉那么真切的提醒着她: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不是! 接下来他们再说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直到离开回房。 原本,她是打算要送周氏回房,最好今晚留下来与她同榻而眠叙叙旧情的,可是此刻,她什么心情也没有了! “惯会抓尖好强做好人!收买人心!”回了屋里,丁香忍不住又小声嘀咕。 不用问,也知道她嘀咕的是谁。 琴姑娘更是烦上心来,冷冷道:“你可知今儿你错在哪里?” 丁香撇撇嘴,委屈道:“奴婢不该忍不住开口,惹了姓连的心里不痛快!” “就是这?” “是……” 琴姑娘暗暗失望,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笨丫头呢! 这些年只有她陪着她,背地里听她骂那府里那些人出气,她心里也会觉得舒畅许多,可是如今,她却一天一天的显出她的笨来了。 不但笨,还自以为是! 如今早已不是从前,况赋哥哥又娶了妻,又对他那妻子如此上心,便是她想要说句什么都要在心里斟酌二三,她倒好,不管不顾的便开口! 谁家的主人忍得下一个丫头动不动的插话? 一次两次赋哥哥可以看她的面子,长久以往呢?谁没个厌烦的时候?没准心里还会怀疑是她指使的呢! “跪下!”琴姑娘冷冷道。 丁香愕然:“姑娘……” “跪下,”琴姑娘一双眸子透着冷意:“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掌嘴二十,以后再敢多嘴,掌嘴四十!” 琴姑娘说完,头也不回的自去睡了。 丁香呆在当地,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她不怪自家姑娘,却又恼起连芳洲来。 那厢连芳洲和李赋也回房歇息了。 了却了一桩心事,如同挪开了压在心口上的一块大石头,李赋心情甚是愉悦。 回了卧房,心情就更愉悦了。 连芳洲瞟见他的眼神,心狠狠的跳了两下,身上没来由就是一阵令人发软的热,还有点慌。 两人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他这般的神情代表着什么,她心里头一清二楚。 还没想好怎生想个借口暂且推脱过去,天旋地转中低低惊呼,连芳洲已经被她的男人扑倒在床榻上了。 她一手被压动弹不得一手撑在他胸膛处,微微仰头,瞪大着眼睛看他。 李赋用力在她脸颊上亲了两下,深邃的眸光锁在她身上,哑声道:“娘子,我想生儿子!”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统统继续憋着,连芳洲乐了,“噗嗤”一笑,挑眉道:“哦,那你自己生好了。” “自己”两个字特特的重咬。 李赋哪儿在乎?呵呵一笑,无辜道:“我自己怎么生?要与娘子一起才能生!” 那手乱动起来,不知摸到了哪儿,连芳洲短促低叫了一声,身子微僵。 这般的声音,听在他耳中带着丝丝媚意,柔软的羽毛般撩拨着他的心,在他灼灼目光的倾视下,她俏丽的脸蛋上渐渐晕染上两团红霞,眸中水汪汪的,透着楚楚的怜意,生生能要他的命! 真个媚眼如丝,春意无限,李赋哪里还忍得住,低低一笑,强着身下人做那生儿子的事儿去了…… 至于何时方雨歇风止,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693.第693章 圣母啊 想想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禁了这许多天一朝松快,想来也能猜测个一二。 第二天早上,连芳洲起来便龇牙抽气,忍不住伸手轻轻揉着腿。 “疼吗?我帮你吧!”李赋一如既往的关心她,也一如既往的热衷于帮她按摩。 连芳洲这回没有拒绝,哼哼两声懒懒的靠在他的身上,“轻点!”、“重点!”、“往左一点!”、“你摸哪了!”的指挥着。 昨晚才把她折腾得那么惨,这会儿她知道他是绝不会再动她的,这便有恃无恐起来了。 这混蛋真是坏死了,看来他是真的着急想要生儿子了,昨晚竟把她摆成了那样的姿势,羞死不说,今儿感觉格外的疼…… 李赋不时的受着自家娘子娇嗔暴喝,丝毫不以为意,笑呵呵的依旧逮着机会便揩油。 两人玩闹了一阵,待她休息够了,这才起身。 这日没有出门,周氏母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连芳洲和李赋陪着他们说话问了一回,又劝了、安慰了一回。 过去的旧账李赋虽然不打算算了,却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这样过去,便也问了起来。 周氏没料到他会问起他们在那府里的生活,倒是一怔,颇为踌躇的不太敢说。 毕竟,她是个寡妇,儿子还没有成年之前,她只能依靠李赋,那府里对李赋是极好的,谁知他的心是偏向谁呢! 那府里有的是银钱对李赋好,而她,却是负担…… 周氏期期艾艾满心迟疑,李云晗少年意气,却没有那么多好顾虑的。 少年人虽懵懂不知大道理,感觉却是敏锐,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目了然。 哪里忍得住诉说的冲动,当下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饶是已经过去了,旧事重提,母子两个依然十分不好受。 李云晗越说越愤愤,周氏眼睛却已为眼泪浸湿,不时的别过头去用帕子悄悄拭泪。 连芳洲见了轻轻一叹,少不得又柔声劝她一回。 李赋气得横眉倒竖,一张俊脸变得铁青。 如此看来,不给他们点教训,实在叫人意难平! 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想从前的恩怨,他们有什么要求他基本上也都会满足,为的就是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会帮他照顾照顾自己的嫂子和侄儿。 这是大哥至亲的人,也是他的亲人! 可没想到,他们当着他的面拍着胸脯保证,背地里却如此作践人!真正是气煞也! 连芳洲生平最厌便是那样的人,只是没有切肤之恨她原本也懒得关心,只不过,如今既然她男人如此愤愤不平,她还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连芳洲便向李赋笑道:“不出这口气,好像不太好啊!还当咱们好欺负呢!” 李赋蹙了蹙眉,他当然想,只是,先前的话已出口—— 连芳洲仿佛知晓他心意一般,嫣然一笑,淡淡道:“你答应了什么我不管,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答应!” 李赋微微一笑,感激的看了连芳洲一眼。还是自家媳妇最好了,懂得心疼人啊! 李云晗也立刻眼睛一亮,对连芳洲不觉更亲近了几分,喜得忙道:“三婶三婶,算我一个!他们那样待我娘,我要同他们好好的算这笔账!” 连芳洲正想笑赞一声,谁知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周氏“啊!”的一声变了脸色,惊道:“什么?报仇?不、这不行!不行!” 连芳洲脸上的笑顿时一僵,嘴角狠狠的抽了两下,与阿简相视,颇为意外。 李云晗显然比他们更加了解周氏,赌气道:“娘!您还要帮他们说话吗!难道你忘记了他们是怎样对我们的!” 周氏叹道:“人皆有私心,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也……不能全怪他们!再说了,他们是你三叔的父辈,是你的祖辈,什么报仇不报仇的,这事儿要是叫人听见了,难免说刻薄、不敬,你三叔如今是朝廷命官,名声要紧,而你,娘还想着你有个好前程呢!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也就算了,何必还说那样话呢!” 周氏一叹,幽幽又道:“你爷爷在世前,最看重你二叔公了,如今你爷爷去了,吃一点亏怎么能就对你二叔公说上报仇的话呢?这样,你爷爷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宁的!” 一席话说的李赋眸中一凛,李云晗更是斗败公鸡似的垂下了头。 呃,至于连芳洲,她有一种枉做小人的感觉! 好吧,眼前这位嫂子是真圣母,她是恶毒妇。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母子俩在那府上会饱受欺负了!这样的不去欺负,去欺负谁呀! 不欺白不欺,欺了也白欺! 还把过世的公公都搬出来了。 过世的公公既是战场杀将,未必不是个有血性的。 但凡有血性之人,对自己的血缘亲人都不会差。可倘若知晓他的亲弟弟竟然那样对待他的亲孙儿,就不知道他会怎样了。 反正,连芳洲觉得他是不太可能忍得住的。 李赋无声一叹。 李云晗纠结片刻也咬牙道:“好吧……娘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以前的事儿便一笔勾销!不过,倘若今后他们还要怎样,我是不依的!” “怎么会?”周氏听到儿子说以后也不由颤了颤,迟疑道:“他们……应该不会了吧!” “哼!”李云晗重重一哼,“最好不会!” 周氏动了动唇,一下子有点茫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连芳洲实在觉得这周氏糊涂,不忍李云晗也叫她养成个稀里糊涂的人,想了想,便笑道:“大嫂,侄儿年纪也不小了,过一二年也当得起家了!将来,他也是大哥那一支的顶梁柱呢!要我说啊,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有担当、有本事,护得住自家的亲人,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他将来要走的路还很长呢,大嫂能护得了他几时?便是我们,要护他也先得他自己立起来,他若性子太过软弱,将来可怎么办呢!” 周氏心中一震微微变色,半响叹道:“罢了!弟妹你说得对!我一个妇道人家,我懂得什么!这个家将来少不了还得他撑起来!今后的事情,他做主便是!有三叔和三弟妹在,也不会叫他办了糊涂事儿!” 694.第694章 她绝不蹚浑水 李云晗大是开心,腰身也挺得直了直,笑道:“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向三叔、三婶请教,一定再也不许人欺负了娘!” “娘看着你好,便好了!”周氏向他温柔一笑。 老宅那边,连芳洲和李赋商量过了,建成之后将房契地契都交给李云晗母子,他们夫妻俩另外购置宅院居住。那处老宅便算是李云晗的了。 原本,也该传给长子长孙,李赋和连芳洲都不是小气计较的人,自不会在这上头生事儿。 一时人牙子领了人来,连芳洲和周氏去挑人,李赋便带着李云晗外头说话去了。 周氏推辞着,只让连芳洲帮她挑一个就好,一再表示自己无所谓的,并不挑剔。 弄得连芳洲很没脾气,郁闷的不行! 人牙子带来了十六个人,她将那扎眼的四个挑了出去,便让周氏从剩下的里头挑两个。 周氏又辞了半响,方从里头挑了两个,一个十五六岁,一个十二三,模样儿周正,看起来还算老实,连芳洲也没说什么。 随后她又挑了两个十四五岁的,便打发了人牙子走。 周氏的那两个丫头,起了名字叫做花儿、果儿,另外这两个,连芳洲也随意叫了个兰花、兰草,笑着向周氏道:“这四个丫头,大嫂回头都带下去吧!” 周氏“啊?”了一声吓了一跳,慌忙摇手道:“太多了!太多了!有两个已经够了!” “你们先到门外去!”连芳洲打发走了那四个刚刚买下来的丫鬟,这才向周氏含笑道:“嫂子先别着急,先听我说!嫂子自己挑的那两个今后自然是伺候嫂子的,另外那两个,我是想请嫂子帮我好好的调教调教。” 连芳洲说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说出来不怕嫂子笑话,我是不太懂这些的,呵呵,嫂子你可一定要帮我这一回啊!” 见连芳洲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周氏心中恍然大悟,也有了几分自信欢喜:总算,她还是个有用的人啊! “咱们自家人说什么帮不帮的!”周氏释然,当即痛快的笑道:“行,那嫂子就帮着调教调教那两个丫头!” “恩!有劳嫂子了!”连芳洲灿然一笑,说道:“嫂子只管按照自个想的来,该怎样调教便怎样调教,不用顾虑我的想法!我相信嫂子!” 周氏又笑着应了。 连芳洲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两个新买的丫头,自然不是给她用的,她要用人,何须周氏调教?看春杏和碧桃,就知道她并非不会调教人。 这两个丫头,是李赋今早忽然同她说让她顺便买两个教一教好给琴姑娘做陪嫁的。 琴姑娘的事情,她可不想沾手,省得以后她有这样那样的在李赋面前表委屈。 那受气包似的欲言又止、待说不说的样子,她实在是看不惯。好像她给了她天大的委屈她又不敢说似的! 索性丢开手,纵怪也怪不到她身上。 她也没有告诉周氏,谁知道周氏藏得住藏不住话?万一又告诉了琴姑娘呢?没的平添风波。 不多会儿,裁缝店的人也来了,还带来了两大箱子的衣料供挑选。 连芳洲便让人去将琴姑娘也请来,顺便也裁制几套。 不想琴姑娘又“不太舒服”,没来。 连芳洲心中冷笑,让春杏特特去问候一声要不要请大夫,陪着周氏挑选不提。 李云晗穿什么样的,周氏都清楚,也都做主挑了,也没有再去叫他。 末了又叫给那四个新买来的丫头也量了身,让给各做三套来。 下午的时候,萧牧又来了,这也是熟人,彼此见了亦热闹一番。 听说琴姑娘不舒服,萧牧脸上下意识的划过一抹担忧,然后警惕的瞟了连芳洲一眼,连芳洲大怒,狠狠回瞪他一眼,把个萧牧弄得一愣,慌忙收回了目光。 疑心她做手脚?当真岂有此理! 哼,她连芳洲的手段他们还没见识过呢! 不是她夸口!倘若她真要整治琴姑娘,她便是真的不舒服,也绝不敢露出半点儿来!岂能容她如此拿张拿乔! 左右不过是看李赋的面子罢了。 为着这么个人让自己的男人为难,以至于夫妻间心里生了芥蒂,着实不值! 反正她明示过、也敲打过,她男人根本没有二心,她没必要斤斤计较。 也许临近节日,无论是民间百姓还是官家朝廷大家都忙着准备过节,衙门里也鲜少有公事要忙。 大周天子并非****上朝,而是三日一小朝,正二品及以上官员参加,五日一大朝,正四品及以上官员以及其他因有要事商议皇帝特命相关人员一同参加。 李赋的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逢上朝日下朝之后,往五军都督府转一圈,便陪着娘子在京城中转悠、寻找生财之道去了! 逛了几日,便是先前踌躇满志、安心大展身手的连芳洲也有些泄气了。 李赋说的没错,京城中各行各业都人满为患,轻易根本插不进手去。 看到自家娘子郁闷,李赋忙安慰道:“要不,咱不做算了!” “可是,我会闷啊,多无聊!”连芳洲看他一眼,闷闷说道。 李赋便笑道:“怎么会闷?京城里新鲜好玩的东西应该不少,够你消遣一阵子了,我叫人慢慢的访,等有合适的店铺再盘下几个来就是了!只怕到时候你也没空去管了呢!到时候咱们该有孩子了!没准此刻就有了呢!” 李赋说着,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灼灼闪亮。 连芳洲脸上一热,抬手下意识捂在小腹,嗔他一眼。 李赋哈哈一笑,道:“我说的是正经事啊!你羞什么!” 以他辛苦耕耘的程度来看,她怀上孩子是迟早的事,说不定种子已经发芽了呢…… 连芳洲叫他笑得恼羞,一撇嘴娇嗔道:“不行!咱们再逛逛,我就不信了还找不到一点儿缝隙!” 李赋笑笑,只得由着她。 原本李赋已经替连芳洲推辞了中秋前进宫朝拜赴宴之事,不想今日回府,宫里却来了人。 695.第695章 宫中来人 是皇后所遣,传了皇后懿旨五日后务必请李夫人进宫见个面叙叙话,皇后还体贴的派遣了两名宫里礼仪娴熟的姑姑前来教导礼仪。 这下子,连芳洲连推辞都没法儿推辞了,只好谢恩领旨。 连芳洲只得暂时止了往宫外找生财之道去,忙命人打扫了屋子,请皇后派来的这两位分别唤作燕姑姑、慎姑姑的宫人住下。 又派了春杏、碧桃轮流带着个小丫鬟伺候,也是让她二人跟着学学眉眼高低。 她身边便暂时由红玉、红袖两个伺候着。 红玉倒没什么,连芳洲怎样说她便答应着怎样做,做得也规规矩矩没有半丝不妥。 红袖心里却暗暗有些失望。 春杏、碧桃是连芳洲身边离不开的,她原本以为宫里两位姑姑会是她和红玉去伺候,谁知道却是春杏和碧桃去。 那是皇后亲自派来的人,倘若得了她们青眼,没准还有意外之喜呢! 即便没有,伺候过她们,也是一种荣耀。 可没想到,这美差却与她无缘。 红袖顿时意兴阑珊,私下里与红玉抱怨道:“咱们因着是二夫人赏的,在夫人心里始终横着刺呢!就算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夫人宁可从外头买了人来,也绝不会相信重用我们的!唉,这辈子啊,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 红玉不由看了她一眼。 她嘴里说着“没什么指望”,那语气却是满满的不甘心。 红玉不觉警惕起来,道:“我看夫人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你也知道咱们是二夫人赏的,夫人对咱们忌讳岂不也是人之常情?要想跟春杏、碧桃比,怎么可能?有好事儿,夫人自然是先紧着她两个的!慢慢做便是了!总有一日夫人会知晓你我的心!咱们姐妹一场,我方给你提个醒儿,咱们也来了这些日子了,夫人是个什么脾性也看了七七八八,老爷又那般护着她,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她心里还有一句:连琴姑娘都讨不了好,何况你我? 红袖嘴里答应着,却暗暗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胆小鬼!就你这样,一辈子也出不了头!青春易老,纵貌美如花,也有个凋零的时候,一个好女子也就这几年的好光景,此时不筹谋,待到花落春归,红颜老去,后悔也不及! 从此,心里便生出些迫不及待来。 这几天的功夫,连芳洲便****随着燕姑姑和慎姑姑学习礼仪。 她人本聪慧,既且细心周到和气,待她们甚是有礼谦和。 两位姑姑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儿,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岂有看不出来?便也真心实意的教着她。 许多可提可不提的潜规则、门道儿讲究,也都向她一一提点,京中掌故,也说上二三,连芳洲受益匪浅,待她们越发敬重。 倒是李赋,生怕两位姑姑是从皇后身边来的,带着眼高于顶的傲气,会欺负他的娘子,时不时的便也来旁边转转凑热闹。 每每总要连芳洲发话赶他走,他才肯走。 处得相熟了,两位姑姑不免取笑一回,又笑叹李夫人好命,有个如此上心待她好的丈夫。 旁人说这话,连芳洲听了从来不扭捏、不谦虚的,大大方方的笑着应了,顺口还夸一夸她的夫君,倒把两位姑姑逗得笑了。 教了四天,两位姑姑便要回宫复命了。 连芳洲甚是不舍,特意设宴款待一场,又备下了厚礼。 两位姑姑也有些不舍起来,宽慰了她一番,又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是个性情再好不过的!夫人聪慧,学得极好,明日又有礼官唱和引领行礼,夫人只需照做便是,出不了差错的!” 连芳洲谢过,宾主尽欢。 次日一早,亲送两位姑姑至门口,备了马车送她二人回宫。 这厢,便将进宫要穿戴的诰命服饰准备起来,省得事到临头忙乱。 谁知那边府里邹氏和齐氏又来了,笑着说中秋佳节,请他们回府一起过。 连芳洲和李赋虽然不想去,也不好拒绝,便痛快答应了。 连芳洲又笑着将周氏和李云晗请了来与邹氏、齐氏见面,笑道:“二嫂、四弟妹回去同二叔二婶说一声,到那天还有琴姑娘,我们都要去的,想来二叔二婶不会不欢迎吧?” 饶是早已知道这边找到了周氏和李云晗,邹氏和齐氏还是难免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连连点头,讪讪笑着都说这是应该的,一家团聚嘛! 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连芳洲便又白了李云晗一眼,训斥道:“真是眼睛里没个尊卑长幼,见了你二婶、四婶不会见礼问好吗?” 李云晗早已亲近了连芳洲,听见她没来由的训斥自己虽然觉得有点怪,却也照做,勉强上前施礼道:“二婶好、四婶好!” 邹氏、齐氏连忙抬手陪笑答应。 别说旁边有个不好惹的连芳洲,单是这小子那眼神,便叫人——心里毛毛的! 还是,走为上策、速速开溜吧! 妯娌两个告辞的话还没说出来呢,连芳洲赞许的冲李云晗点点头,笑道:“这才对嘛!不要学那种白吃饭长了那么大,一点儿礼义廉耻都不懂的人!见了长者不问好,吃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边说,目光一边在邹氏、齐氏和周氏身上来回转。 不要说邹氏她们,便是李云晗也明白了,继而也有些恼:娘是她们的大嫂,可她们眼睛里什么时候有过娘?娘纵性子再软和,不计较,也是她们的大嫂! 李云晗心里暗哼,立刻配合着连芳洲道:“侄儿受教了!侄儿绝对不学那种畜生一样的人!” 邹氏、齐氏脸上一下子涨的通红,她们从来都没当周氏一回事,别说刚才只顾着尴尬想不到别的,就算想到,也不会去见过周氏啊! 这会儿受了连芳洲和李云晗的狠话,更是进退不得。 想要装模作样混过去,不妥啊;行礼?岂不是承认了那些话先前是冲着自己来? 两人纠结再三,还是想糊弄过去。 邹氏勉强笑道:“爹娘的话我们已经转达到了,到时候你们别忘了去啊!我们,我们家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696.第696章 找回场子 连芳洲暗怒,还真是不当她家的人是一回事啊! 倘若她们不是顾忌李赋的身份,只怕连她头上都要踩几脚! 她岂肯就这样放过她们? 想糊弄了事硬扛着吗?偏不叫你们如意! 再说了从前那样欺负大嫂,难道就不该见个礼? 连芳洲便笑道:“二嫂、四弟妹眼神不好使是怎的?大嫂就在这儿呢,怎么也不同大嫂问个好呢!你们眼里是没有大嫂还是怎么的?既然眼睛里没有大嫂,自然也没有我们,我们也就不过去了,省得碍你们的眼!” 邹氏、齐氏一僵,齐齐愣住,没想到连芳洲居然好意思撕破脸! 她到底,懂不懂规矩呀!怎能当面如此撕破了说话! 两人又羞又怒。 李天泽哼了一声,暗暗瞪了那两人一眼,身为晚辈不好做声。 周氏一直事不关己的站在旁边,说实话,邹氏和齐氏看见她会觉得尴尬,她看见她们又何尝不是? 心里早就暗暗的盼着她们赶紧离开! 没想到,这把火却烧到了她的身上,把个周氏吓了一跳! 周氏脸色一变,显出几分惶恐不安,无措的摇着双手,语无伦次:“不、不、不用、不用的!” 连芳洲看得心里直叹气,就是这样一个人呀,却硬是咬牙将儿子带好了!唉,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 连芳洲很不厚道的有点好奇起来。 李云晗见自己的娘拆台,小脸一板,瞪了他娘一眼:“娘!” 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能拆三婶的台呢?三婶可都是为了你说话啊! “我……”周氏看了儿子一眼,立刻乖乖的闭嘴。 连芳洲看得又暗暗好笑起来,原来这母子两个是李云晗当家作主啊,这就难怪了! 而且,也幸亏啊! 邹氏和齐氏又羞又恼又无奈,知道不向周氏低头是不可能了。 她们今日不向周氏低头,中秋那天这一家子绝对不会过去! 这村妇是个丝毫不顾及脸面的?她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妯娌俩没奈何,相视一眼,只得咬咬牙,向周氏屈膝行礼问好,陪笑道:“许久不见大嫂,大嫂一向可好啊!” “不用、不用多礼!”周氏抬抬手,语无伦次。 连芳洲笑道:“二嫂、四弟妹如此多礼,倒叫大嫂过意不去了!” 听了这话,邹氏和齐氏心中更加气得想吐血。 连芳洲却又笑道:“只是二嫂、四弟妹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大嫂和侄儿这二年来过得好不好,你们难道真的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只要不是个傻的,也能想得到吧!” 邹氏、齐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生气都不会了。 连芳洲这才一笑,道:“方才二嫂、四弟妹不是说家中有要紧事要赶着回去吗?” 邹氏、齐氏“啊”的一声,忙不迭的告辞! 多看她一眼都不愿,生怕她又改了主意说出什么带刺儿的话来弄得自己上不得下不得。 琴姑娘忍不住道:“姐姐何必如此呢?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一来两边的关系岂不是更加——唉!” 周氏正想点头附和,看到儿子瞪过来的目光,又乖乖的闭了嘴。 连芳洲瞟了琴姑娘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不是你,我有冤抱冤有仇报仇,当然,有恩也报恩,我一点也不怕因此结冤家!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儿我是绝对不会干的!这就叫做,与人斗,其乐无穷!” “对对对!三婶说的太对了!我也这么想!”李云晗拍着手叫道。 冷不丁外头传来“噗嗤”一声轻笑,连芳洲等看出去,却是李赋和萧牧两个不知何时回来了。 发出笑声的正是萧牧,李赋只冲连芳洲微笑。 连芳洲等笑着迎出去,她便瞅了萧牧一眼,笑问道:“萧将军笑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吗?” 萧牧笑道:“这个,倒也没错。老实说,我也不习惯受人的气!呵呵,嫂子好爽快的脾气!” 看到琴姑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萧牧心中一凛,忙又笑道:“不过呢,有的时候也要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人生何处不相逢嘛!” 连芳洲嗤之以鼻,心知肚明他为何会这么说。 她便向李赋笑道:“夫君以为如何呢?” 李赋无谓笑道:“你爱怎样便怎样,万事有我兜着!” 连芳洲冲他嫣然一笑,眼波流转,自有情意,勾得他心头一热。 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媳妇儿,他可不想看到她被人欺负。 至于她欺负人?他相信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人,她欺负的人都是该被欺负的。 琴姑娘听了李赋的话却是脸上一白,咬了咬唇,努力的忍着不露出失望难过的神色。 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赋哥哥吗?还是那个关心她护她的赋哥哥吗? 就这么容忍她一而再的胡闹? 萧牧见琴姑娘神色,想要安慰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再看看头儿和夫人之间仿佛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无形亲密,心里暗暗一叹:阿琴她跟了头儿,真的会幸福吗?头儿心里,似乎对她没有那个意思啊!况且,还有一个连芳洲…… 中秋前日,正四品及以上的众命妇们进宫朝拜,赴宴却只有要紧的勋贵人家、外戚宗亲以及正二品及以上的命妇们有资格参加。 连芳洲一大早便起来了,沐浴过后按品大妆。 两位姑姑事先都已经教过碧桃、春杏如何服侍穿戴那命妇服饰,二人虽然因为太过郑重对待而有点儿紧张,却也没有弄出什么差错。 装扮妥当,东方才刚刚露出鱼肚白,约莫再等了一刻钟左右,连芳洲便带着春杏乘着马车赶往宫中。 靠近皇宫门前,马车也多了起来,踏踏的马蹄声踏破清晨的静谧。 宫门守卫们验过身份便一一放行,无论众人平日里如何嚣张骄纵,在这宫门前都甚是谦让知礼,按着先后顺序一个一个的往前。 马车不可入宫,进了宫便只得靠走的。 领路的两名小宫女神色恬淡,低眉顺眼,行动举止处处庄重柔顺,一举手一投足透着外所不及的风范。 亦不多话,只管不紧不慢的在前方引着路。 天家规矩,果然不同寻常。 697.第697章 拜见皇后 连芳洲到的时候,坤宁宫前阶下广场,已经等候了不少人在。 四周皆有一溜穿着宝蓝袍子的小太监垂手侍立。 众命妇们个个都是大品大妆,繁丽无比,一眼看去只见花团锦簇、绚烂夺目,将五官面容深深淹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哪儿皆是如此,便是这些命妇们,除了一二亲戚至交或者两家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的,余者皆是文官系统的跟文官系统的在一起,武官系统又是一处,外戚又是一处,勋贵又是一处,宗亲又是一处,三五成群,彼此间顶多一开始打个招呼,随即便各自站各自的圈子去了。 李赋事先与五军都督府都指挥同知夫人打了招呼,那位沈夫人便是在宫门口等着连芳洲一块儿进的宫。 看到这乌压压三三两两聚拢着小声说话的人,连芳洲忍不住向沈夫人感激笑道:“若没有夫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芳洲感激不尽!” 沈夫人微微一笑,柔声道:“多来几次便习惯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只是你不嫌弃我老婆子一个无趣才好!” 指挥同知是从一品,正是李赋的上司,今年却已经将近五十岁了。 他的这位夫人也有四十二三了。 在这一大堆妇人中,却是年纪正相当。当然,除了那些宗亲外戚。 而连芳洲这般的年纪,在这文武系统一干诰命中,是年纪最小的一个,有的人的年纪足足比她三倍还多!故而沈夫人有此一说。 连芳洲听毕忙笑道:“夫人说这话,倒叫我无地自容了!是夫人不嫌弃我无知、肯指点包容才是呢!” 听得沈夫人大悦,呵呵低笑道:“李夫人真是个有趣的人!也好,既不嫌弃我老婆子,咱们就一处!” 说话间见有相熟的人也来了,便带着连芳洲过去相见。 渐渐的,太阳从东边天际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晨曦照耀下来。 连芳洲抬头一看,越发乌压压的一片光耀灿烂。 终于人都到齐了,司礼太监从殿中飞奔出来使眼色传话,众人忙端肃了神色,整了整衣饰朝冠翠钿,众侍立一旁的小太监们以及两队从坤宁宫内出来的宫女一起指点安排。 很快,众命妇们便各就各位,整整齐齐的按着品级排列好,一点儿声响也不闻。 随后,便是在司礼太监的引领下,一拨一拨的进坤宁宫向皇后朝拜。 说了几句话,领了皇后的赏、谢恩,不需赴宴的便依次而出,赴宴的则由宫女引着往坤宁宫偏殿等候。 佳节在即,皇后的赏赐也是应景儿,宫中御膳房御制的月饼是少不了的,还有时新的宫花。 其余特殊的赏赐之物也只有关系或者身份特殊的才有了。 坤宁宫内金砖铺地,大红绣着大朵牡丹花的地毯用了金丝银线,光彩夺目,锦绣堆帷如霞绚烂,一切御制器物无不金碧辉煌,令人不敢逼视。 一旁半人高的瑞兽立鹤铜炉中不知熏了什么香,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馥雅香味,薰薰欲醉。 那高高的镶满宝石、雕饰黄金的凤座上,身着盛装、头戴凤冠的皇后娘娘端坐在上,秀丽宫娥侍立两旁,庄严肃穆如庙里的菩萨。 连芳洲走进这宫殿,便觉得仿佛装进了一只繁花似锦、绚烂夺目的盒子里头,四面八方皆是五彩,正中上头更是一片金黄灿烂耀眼。 跪拜在地,连头也不敢抬。 至于这皇后娘娘长得是圆是扁就更不知道了。 皇后对她倒有几分兴趣,听得身旁女官轻柔的声音唱念到“五军都督府左都指挥佥事连氏”的时候,朝她看了两眼。 等这一拨人行礼拜后,皇后便含笑道:“哪一位是李赋李将军的夫人?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连芳洲听这皇后的声音端庄贤淑,似乎之前练过一般的公式化,不过并不难听,反而令人原本紧绷的心暗暗一松。 她忙叩拜自报家门,方慢慢抬起了头。 皇后要看她,她可不敢看皇后,虽是抬起了头,也没敢看向皇后,目视前方,于一片耀眼夺目中放空。 其实来之前她便猜到皇后多半要看她的,换她是皇后她也要看! 物以稀为贵啊! 哪一家的诰命夫人不是名门闺秀,出身望族?独她一个另类!而且是误打误撞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不看她看谁? 便是再外头等候时,她已经不知道叫多少人暗暗打量过了,颇有些麻木了。 皇后倒没有难为她,看了两眼便点头微笑道:“李将军眼光自是不错的,你很好!” 随后女官便叫起,众人谢恩起身,鱼贯而退。 之后的宴会如往常一般平静而顺利的进行和结束,并无什么意外。 只不过,连芳洲始终觉得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至始至终在审视着自己,那种感觉十分的不好。 装作不在意,随后猛然回望,终于将那两道视线捉了个正着,不等那盛装的女子显出尴尬,她又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似乎是二皇子璃王的王妃朱氏,大理寺卿之女。 连芳洲无谓好笑,这位王妃娘娘倒是有趣,没事儿盯着她猛看做什么!她脑袋上又没长花! 除了月饼和新制的宫花,连芳洲还得了皇后赏赐的一柄和田玉如意、一对金翟衔珠钗、两匹云锦,出宫时颇为满意。 李赋心里挂记她,在宫门口等了老半响了,害得守宫门的侍卫们挺直腰杆大气也不敢出。 虽则五军都督府管不着御林军,可是,毕竟一个系统的啊,侍卫们心里多少有点儿敬意害怕。 看到连芳洲和沈夫人出来,李赋方舒了口气,侧过身避了一避,先连芳洲上了马车。 连芳洲上车时不提防,差点儿叫他吓了一大跳。 两人笑闹一阵,李赋便笑问道:“还好吧?有没有人欺负你?“ 连芳洲笑道:“你家娘子又不是傻子,旁人想欺负便欺负么?再说了,这些人说话七弯八拐惯会打机锋,又不会动手!酸话、风凉话倒是有几句的,我只当她们是嫉妒!” 698.第698章 琴姑娘受刺激了 听得李赋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后道:“无需理会。” 连芳洲也笑,又嚷嚷着累,靠在他身上让他帮揉揉肩膀腰身,抱怨说:“脖子快叫这朝冠压断了!” 两人絮絮叨叨,一路回家不提。 她出门的时候尚早,除了身边伺候的并无别人见,这时候回来,却是人人见着了。 那一身的华贵端庄,直叫众人看直了眼睛去。 李云晗又笑又叹,直夸“三婶真好看!” 琴姑娘一看之下也震住了,呆呆的半响回不过神来,感觉比任何一次都深受打击。 因为从前,无论连芳洲再怎么样,她心里都会不屑,不屑她的出身。 她总是想,再怎么样她也就是个乡下妇人,有的只是上不得台盘的手段,会的尽是见不得人的阴私。到了京城里,她必定会处处碰壁,见了达官贵人必定羞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一个缩手缩脚、胆小怯弱的女子,怎配做赋哥哥的妻子?久而久之,赋哥哥又怎么会看得上!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有如此端庄高贵、光华万丈的时候。 这身繁复夺目的诰命服饰穿在她的身上,那么合身,仿佛量身定做一般! 不,仿佛即便再高贵华丽的服饰,她也能撑得住! 看她的神情,那么张扬而意气风发,风华万丈,料想,今日宫宴并没有出丑吧? 她竟然,应付过去了…… 这怎么可能! 琴姑娘被刺激得五脏六腑都要燃烧了起来,再也不愿意多瞧一眼,趁人不备,无声无息的掉头离开…… 换了自家的衣裳后,皇后赏的如意、金钗连芳洲收了起来,那月饼却叫人打开了众人一道尝尝,说笑着道:“都说宫里头的吃食是天底下最美味的,咱们也尝尝这天下第一的美味究竟是个什么味儿!“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赋赴过宫宴,那些应式的菜肴看着好看,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或许是早做出来放凉了的缘故。不过,宫里的点心,还是不错的。 看到嫂子、侄儿眼睛里不自觉都流露出一抹好奇和期待,李赋心中不觉一黯:他从前对他们真的是太疏忽了!他以为自己挣了军功,他们就会过得很好,其实,完全不是那样…… 好在,他现在有了个好娘子…… 看着妻子那温柔恬静带着笑意的眉眼,听着侄儿愉悦说笑的声音,还有春杏、碧桃等嘻嘻哈哈的凑趣,他心中微微恍惚,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众人说笑着分食月饼,连芳洲顺手让春杏碧桃、红玉红袖各分食一个,笑着问众人味道如何? 好吧,其实她并不太喜欢。 古时的月饼味道单一,哪里像现代那样五花八门?宫里赐下来的,似乎就是一个五仁的味道。 恰好五仁的味道是连芳洲最不喜的。 众人都说“还好”,也许是先前期望太高,以至于这会儿多少带有点儿失望。 宫里头的东西,也不过那么回事嘛! 李赋好笑,便道:“你们也不想想,过这个节御膳房里得准备多少月饼才够赐给臣下。赐给臣下的跟宫里头贵人们用的当然又有不同!做成这样已经算好的了,往年还有半生不熟的赐下来的呢!” 众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便将那看天上仙品似的态度去了好几分。 春杏忍不住好奇道:“半生不熟的也敢做出来吗?那御膳房当真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被查出来了受罚吗?” 李赋笑道:“宫里头如何会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家得了那样的敢大张旗鼓的说出去?更不提敢往宫里告状去了!唯有谢恩而已!” “那咱们夫人还算运气好的了!”碧桃舒了口气说道,众人听了都好笑起来。 碧桃又嘀咕道:“怪不得这个味道不怎么样呢!也就是好看罢了!瞧这盒子,做得真是精致呢!要说味道,还不如往常夫人做的东西呢!” 春杏微微一笑,也笑着说是。 李云晗便向连芳洲道:“三婶还会做好吃的吗?三婶也做给我们尝尝好不好!” “胡闹!”周氏忙嗔了李云晗一眼。 连芳洲却是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做,做!等过了节,我天天做好吃的给你们尝!” “真的吗?三婶真好!”李云晗大喜。 春杏、碧桃也笑说“好久没尝到夫人的手艺,这下子又有口福了!” 独李赋笑笑,问道:“你又想到什么主意了?” 连芳洲顿时颇为泄气,有个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害得她想要得意一下都不行! 连芳洲冲他眨眨眼睛,笑道:“秘密!”便不肯说了。 晚饭时候,琴姑娘的不舒服还没有好,依旧没有出现。 这几天萧牧天天都在这儿蹭饭。李赋还特特交代过连芳洲,倘萧牧不来就叫洛广去请他来,眼看着要过节了,萧牧一个人难免触景伤情会难过。 萧牧见琴姑娘这样,心中更是暗叹:她这是何苦! 他很想叫头儿去看看她,可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因为,连芳洲很关心她,不是亲自去看,就是吩咐春杏去看。 知道碧桃同丁香不对付,还体贴的从来不叫碧桃去。 有什么好吃的也总叫人送给她,大夫也请了来强迫她看了,药也煎熬了给她。 她已经做得很到位,哪里还需要头儿去看? 除非头儿自己说要去。 萧牧这日终于忍不住了,向李赋笑道:“头儿不如去看看阿琴吧,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李赋还没开口,连芳洲一挑眉,冲萧牧似笑非笑道:“萧贤弟这是,疑心我没有照顾好阿琴吗?” 萧牧竟有些狼狈,慌忙摇头摇手陪笑道:“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觉得,呃,头儿也应该去看一看吧,毕竟——呵呵,呵呵呵……” 毕竟什么,他也不好说出口啊! 连芳洲白他一眼,道:“姑娘家的闺房,夫君怎可随随便便进去?你们男人家没个顾忌不觉得什么,可也总得替阿琴想一想啊!她一个清清白白好好的姑娘家,别叫你们弄坏了名声!” 699.第699章 过节 李赋深以为然,忙道:“娘子说的是!正是这个道理!” 又拍了拍萧牧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关心阿琴,放心吧,她也许是这两年来奔波忧心坏了身子,好好静养一养就好了!唉,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她!害得她弄坏了身体!” 萧牧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氏也有些微微惊讶,心中暗道:怎么回事?阿琴她和思行不是……看阿琴那意思,早把思行当成终身依靠,可是思行似乎并没有那意思啊!还有三弟妹,可不见得能容人…… 周氏忍不住暗暗一叹,照这情形,将来只怕还有的官司打呢!但愿最终能妥善的解决…… 中秋节这日,李赋连芳洲与周氏母子、萧牧、带着春杏碧桃、以及“勉强”起身的琴姑娘和丁香,浩浩荡荡往那边府上去过中秋。 二老爷、二夫人领着一家人在门口迎接,见了面别提多亲热,满脸都是笑容。 二夫人拉着周氏的手问长问短,好像在问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没有丝毫的局促或者心虚。 反观周氏反而一脸的讶然不自在,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想要把手从二夫人手掌中抽回来又不敢,不得不白着脸僵硬的笑着,陪着二夫人说话。 把个一旁的李云晗气得小脸几乎绷不住。 一行人进得内院,冷不防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条大狗,汪汪的狂吠着直撞过来。 众人吓了一跳的尖叫声中,那大狗仿佛认得人一般,冲着连芳洲便咬。 有李赋在连芳洲身边,岂会让她受伤? 可李赋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出手呢!他家娘子微微提了提裙子,抬起一脚便狠狠的朝那大狗的脖子踹去,踹得那大狗惨叫一声跌出去老远。 众人惊呆了,忘了尖叫。 那大狗倒很是锲而不舍,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站了起来,头一歪,狂吠着又朝连芳洲冲了过来。 李赋大怒,同样一脚踹了过去。 他的力道不同于连芳洲,这一脚出去,那大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嘣!”的一声撞在远处假山石上,惨叫着跌落在地,抽搐几下四腿一蹬咽了气。 “二叔,这是怎么回事?”李赋眸中如染了寒霜,冷得吓人。 二老爷的惊愕不少于他,他也被这意外给惊呆了! 张口结舌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来,有人说得出来。 李婉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惊叫着“我的闪电!”飞奔往那大狗而去,口口声声的叫唤着那死去的大狗,痛心不已。 连芳洲唇角勾了勾,原来是她闹的把戏啊!倒难为她训练,光冲着自己来啊!想必也费了不少的功夫吧! 难怪之前不见她,也只当她赌气不肯出来迎接,没想到却是另有安排。 别人不知道,二夫人必定知道的吧? 连芳洲淡淡一笑,特特朝二夫人看了过去。 察觉到她的视线,二夫人那原本难看的脸色立刻警惕的缓了缓,心中暗恼。 女儿只说吓唬吓唬连芳洲,让她出个丑,谁知道会搞成这样!早知道,她必定不会由着她胡来! “你妹妹不懂事,你们不要同她计较!”二夫人急忙陪笑道,一边呼喝邹氏、齐氏和金嬷嬷去将李婉柔带走,说是“简直胡闹!成何体统!” 连芳洲岂是吃亏的主儿? 且这李婉柔也太任性、太不像话了,颇有乔氏当年无耻的风范! 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来这么一出,连芳洲不知道是说她蠢还是故作聪明! 或者,是想试探她在阿简心目中的地位?怪不得二夫人知情不报,李婉柔还没有这个脑子! 连芳洲止了脚步,向李赋道:“我们还是回去吧!既然二叔二婶这么不欢迎我们,我们何必如此没眼色,讨人家厌恶呢!” 二老爷、二夫人皆是一惊,忙不迭的解释,连连说着“没有”! 连芳洲冷笑道:“没有?二叔二婶是当我们是瞎子还是傻子,还是自家掩耳盗铃?” “她小孩子家不懂事——” “二婶说的极是!”连芳洲倒是没有反驳二夫人这话,嘴快的接过了话头,道:“妹妹想来都是不懂事儿的,这会儿可以弄条疯狗出来吓人,谁知道等下子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招数呢?即便她拿把刀冷不丁的要杀人,二婶也要说一声不懂事呢!就冲着这个,我们要再跟她计较,那就是我们不懂事了!” “你!”二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恨恨瞪了连芳洲一眼。 这个村妇,说话永远这么刻薄尖利,半点面子也不给人留! “不会不会!这绝不会!”二老爷忙道:“侄媳妇你不要担心,二叔向你保证,一定不会的!” “可是,妹妹她还小,不懂事呀!”连芳洲嗤的一笑。 二老爷顿时也噎住,有了些恼意。 他可是长辈!他都这么说了,她一个晚辈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 果然,娶妻还得娶大家闺秀,至少,知礼啊! 二老爷不觉抬眸看了李赋一眼,见他冷着脸沉着眸看不出情绪,心中更不快:思行都叫这女人给带坏了! “把小姐给我带过来!”二老爷冷声喝道。 丫鬟婆子们小心翼翼看了眼二夫人,答应一声忙去了。 李婉柔很快过来,漂亮的一双眼睛中水光盈盈,眼眶也发着红。 一见着连芳洲,仿佛看到了杀父夺子的仇人,含恨道:“是你!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闪电!你好狠的心肠啊!我只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你竟然这么狠毒!” 连芳洲冷笑,道:“好妹妹,这事儿是我的不是,妹妹不要怪我了!顶多,等什么时候你上我们那儿去,我以牙还牙也这么同你开个玩笑,你也同样还我便是了!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萧牧轻咳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李赋脸上神色也缓了缓,绷得紧紧的面上柔和了两分。 李婉柔低低一呼,花容失色,哼了声不敢再说。 旁人说这话她不见得会信,但是这个村妇说的,她没法儿怀疑。 “还不向你三嫂道歉!”二老爷冷声喝道。 “爹!”李婉柔一跺脚,满是委屈。 见父亲依旧冷着脸,又转向二夫人:“娘!” 700.第700章 冲突 二夫人打从心底里鄙视连芳洲,岂肯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她面前做小伏低。 而且,她觉得女儿的话其实并没有错,就是开玩笑而已!是连芳洲自己大惊小怪,非要把事情弄大! 心中更是忍不住嘲讽的想:在乡下时,你这村妇哪一天不跟那些个畜生打交道?我就不信你没有被吓着的时候,在我家里你倒变得娇贵了! 二夫人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替女儿觉得憋屈,想到最后全部都是连芳洲的错,她的女儿则完全是无辜的了! 二夫人存心要连芳洲难堪,便把心一横,竟是自己向连芳洲屈膝弯腰:“我给你赔不是了侄媳妇,你饶了婉柔吧!要不,你说要我怎样便怎样!我任凭你处罚就是了!” “娘!” “不可啊,娘!” 邹氏、齐氏大惊,忙上前扶住了二夫人,金嬷嬷等丫鬟婆子也吓了一大跳脸上变色。 李婉柔更是悲愤无比,含泪唤了声“娘!”上前抱住二夫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周氏也变色,想要说什么,被李云晗一拉袖子,便不出声了。 邹氏向连芳洲气急败坏道:“三弟妹,你还要怎样!这下子你满意了吗?哪家小辈敢如此逼迫长辈!我算是见识了!” “你敢这么侮辱我娘!连芳洲,你还不快向我娘赔罪!”李婉柔亦含泪恨道。 “……”连芳洲心道,果然颇有乔氏的风范啊,这母女俩都是一样的德性! “逼迫?侮辱?”李赋冷冷道:“我也算见识了,当着我的面,如此欺辱我的妻子!婉柔你自己做错了事死不承认,二婶非要令我娘子难堪,你们安的什么心!既然如此,我们走便是!何须来这么一出!” 李赋说着便拉着连芳洲往外,道:“我们走!” 婆媳母女几个齐齐愣住,二夫人更是气得要晕过去。思行变了!这个侄儿是真的变了!明明是连芳洲逼得自己如此,到了他嘴里却完全变了样了! “思行!思行!”二老爷急的直跺脚,忙要上前将李赋一行人拦下,哪里拦得住? 李赋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丢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好、好生无礼!”邹氏嘟囔道,心里也有些悻悻然,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闭嘴!”二老爷心中大怒,拂袖冷冷道:“都是你们干的好事!愚蠢不堪!” 二夫人哪儿肯当着下人的面受二老爷这般骂?气得哆嗦道:“愚蠢?我看你才愚蠢!先前没看清楚,今儿你也还没看清楚吗?自打这妇人来了之后,思行就变了!你当他还跟从前一样跟你一条心?醒醒吧!不然,他也不会宁可租房子住也要搬出去了!” 说的二老爷心头一跳,脸色微变。 李郁、李寿兄弟也皱了皱眉,道:“这怎么好?若没有了思行——” “你们怕什么!”二夫人啐道:“女人间再怎么闹也影响不到外头,你以为李赋他在外头就不要脸面?哼,他好意思不待见你们吗?只要没在外头撕破脸,谁又敢说你们不是他的兄弟!谁又敢对你们怎么样!” 李郁、李寿眼睛一亮,相视一眼,略放了放心。 家里怎么闹是家里,只要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一家人,就好…… “那你们也收敛些!”二老爷却没有他们那么乐观,冷冷道:“若真惹恼了他明的不行难道暗的也不行吗?他如今圣眷正隆,又是军部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只需与亲近之人稍稍透个意思,自有的是人帮他办事儿!到时候吃了亏,你们还蒙在鼓里呢!哼,难不成你们又敢闹出来是他动的手脚?若闹出来,谁个不是见风使舵?只怕更艰辛也有呢!” 二夫人听得也焦躁起来,狠狠瞪了两个儿子一眼,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什么时候才叫我出这一口气!” 又骂两个儿媳妇不贤惠,没有帮夫运。 骂的邹氏、齐氏一肚子的闷气。 这个节,哪儿还有人有心思去过。 李赋等一行人出了那府上,李赋无不愧疚向连芳洲道:“都是我不好,令你白白受这一场欺辱。” 连芳洲捏了捏他的手,柔声笑道:“想欺负我的人也不只他们,可也要有本事欺负得了才行!我都不在乎,你偏说这样话叫我愧疚呢!” 说的李赋笑了起来,道:“我不该说,是我不是!” 众人见连芳洲语气轻快,笑语嫣然,心中一松,心情也好转许多。 独有琴姑娘听到连芳洲那话,理所当然的对号入座觉得她是在借机嘲讽自己,心中暗恼。 萧牧便笑道:“好了,我原本还指望跟你们一起蹭饭呢,被人家给扫地出门了!我肚子饿了呢,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连芳洲笑道:“咱们往热闹街市寻一家酒楼去!什么不是现成的!” 李云晗却道:“不如去后海一带吧,那里环境清幽,还可以临湖赏月,多好!” 连芳洲便拍手笑道:“哎哟,咱们小少爷还是个雅人呢!”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李云晗红了脸,连忙分辨道:“不是不是!我才不是呢!,我敬重的是三叔和萧叔叔这样的大英雄!” 连芳洲逗他上了瘾,故意“哦”了一声,笑道:“你的意思是,你三叔和萧叔叔不是个雅人,那就是个粗人咯!”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云晗大急。 萧牧大笑毕故作受伤的叹了口气,“唉,原来在元泽心里,我就只是个粗人啊!真是,太伤我心了!” 把个李云晗急的解释不停。 李赋一笑携了李云晗的手,向连芳洲笑道:“你啊,就少逗他了,他哪里是你的对手!得,今夜咱们也做一回雅人,湖边赏月去!” 众人又大笑起来,笑得李云晗恼火不已,幽怨道:“三叔娶了三婶后,也学坏了……” 这下子,周氏撑不住也笑了。 与连芳洲相处这几日来,对这位弟妹她却也了解了几分,知晓她至少对自己母子是真心实意的,亦不会在乎这种玩笑话。 琴姑娘看着众人笑闹,心中越发的闷起来,仿佛灌满了铅。 她几次三番想要推说“不舒服”与丁香先回去。 可转念一想,赋哥哥这会儿这么开心呢,我若这么说,必定会影响他的心情的。今日因为连芳洲,他与那府上闹了一场不痛快,好容易又开心起来,我何必又给他添堵呢? 如此,方忍了下来。 701.第701章 你也瞧不起我吗 一行人乘车直奔后海。 运气倒好,一家叫做“临秋居”的临湖大酒楼还有许多雅间,要了一间三楼上临湖位置极好的宽大雅间,连芳洲向那伙计笑道:“捡你们这儿最好、最有名的菜肴尽管上来!再开两坛好酒!有什么新鲜瓜果,也上来!” 说着向众人笑道:“害得你们蹭不成饭,唉,都是我的错!今晚上这顿我来请客!大家不必客气啊!” 萧牧笑道:“嫂子越来越精明了,你和头儿是一家,你请和头儿请有何区别!” 李赋笑道:“你不知她,她是财神爷,比我有钱多了!” 李云晗撇撇嘴,说道:“萧叔叔你这话真是说错了,三叔什么不听三婶的?” 说的几人又笑起来。 “你这小子,三婶平日里白疼你了,还会打趣三婶了呢!”连芳洲一笑,又向李赋道:“夫君,他们不信便罢了,有叫他们相信的一日呢!” 说的李赋哈哈笑道:“说的是!” 萧牧忍不住暗暗打量连芳洲两眼,心道能让头儿死心塌地的女人,想来必定有几分常人不及的本事?这位嫂子平日里看着就是个厉害人,难道,还有更厉害的一面我没见着?那阿琴岂不是—— 萧牧心中暗叹,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嫂子比起阿琴来要更适合头儿。 至少,有嫂子在,根本没有人能欺负得了这一家子。头儿不拘做什么,都不会有后顾之忧。 阿琴秉性温柔娴淑,与嫂子比起来,手段差了不是一点两点,是根本不可放在一起说啊! 一时菜肴一道接着一道的上来,酒也来了,众人便围拢桌前坐下,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 窗外一轮明月如玉盘般悬挂在天幕上,在平静的湖面倒影着轮廓,天上地下,一时争辉。 用过晚饭,月色正是大好,将外头的景致照得别有一番韵致。 众人便在湖畔散步赏月。 湖畔游人三五成群,都是出来赏月的,也有不少小贩推着车子、挑着担子在叫卖,却也热闹。 李云晗到底少年心性,兴致勃勃早跑远去了,慌得周氏忙跟上。 连芳洲便吩咐碧桃、春杏等也跟着去照看周氏。 李赋将她的手一携,两个往人迹稀少的清净地去了。 琴姑娘在背后看见,咬了咬唇,转头来到一株高大的垂柳下,靠着柳树,望着湖面,黯然无语。 丁香气呼呼的跟在她的身边,自上次受了罚之后,也不敢多嘴了。 “萧将军!”丁香的声音惊醒了琴姑娘,琴姑娘身子微僵,随即放松,仍旧一动也不动。 萧牧屏退了丁香,略略踌躇,仍旧上前,低低道:“阿琴你,你还好吧……” 琴姑娘“嗤”的一笑,叹息般幽幽道:“好与不好,我也就这样了!你来做什么?赋哥哥?” 萧牧一笑,想也没想顺口就道:“头儿?他拉着嫂子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呃,阿、阿琴,我——” 萧牧自悔失言,看到琴姑娘那猛然颤抖了一下的娇躯,看着她那瞬间变白的脸,萧牧的心紧紧一缩,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记狠狠的耳光。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阿琴呢! “对不起,阿琴!”萧牧沮丧懊恼道。 “呵呵!”琴姑娘嘲讽般一笑,道:“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萧大哥平白无故说这话,倒叫阿琴不解了!” 萧牧见她这样,心中更加堵得厉害,也疼得厉害。 他终是叹了口气,道:“阿琴,算了吧!” “你说什么?什么算了?”琴姑娘秀眉一挑,瞪着萧牧。 萧牧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怔了怔,苦笑道:“阿琴,你素来是个聪明的,难道还没有看清吗?头儿他对嫂子用情至深,只怕没有人能够插入进去,你又何苦呢?就算头儿碍于昔日情分纳你为妾,你将来的日子便真的会过得快活吗?阿琴,我是为了你好啊!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 “你也这样认为!”琴姑娘的声音蓦地尖利起来,冷冷道:“你也认为我比不上她,比不上那个乡下来的女人,对不对!她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非要如此待我!为什么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是!赋哥哥变了,你也变了!” “阿琴,我从没这样想!在我心里这天下谁也比不上你,我——”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琴姑娘凄然一笑,“得了吧萧牧!你不用说这种言不由衷的话来刺激我,你们心里怎样想的,当我不知道吗?见了她眉开眼笑,见了我愁眉不展,当我是傻子自己不会看吗?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开,走啊!” 萧牧怔怔的看着琴姑娘,在她那冷冰冰充满敌意的目光的逼视下,终于一叹,慢慢的转身离开。 还不忘叮嘱不远处的丁香:“照顾好你家姑娘。” 丁香忙飞奔过来,琴姑娘抱着她呜呜失声痛哭。 她是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二个要这样对她? 她千辛万苦、日夜难寐寻回来的赋哥哥,就是这样待她的吗? 他可知道,她为他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艰辛?他怎么可以这样! 琴姑娘这边伤心欲绝,李赋与连芳洲则要了一条小船,此时正泛舟湖上。 湖面上被月光照得很亮,也有许多游船穿梭其中。 抱膝坐在船头,清凉的水汽随着晚风扑面而来,连芳洲只觉心头一阵畅快。 “不知这湖中长不长荷花呢!要能一见,多好!”连芳洲笑叹道。 李赋拥着她靠在自己怀中,想了想笑道:“我记得小的时候这湖东岸一带是有荷花的,明年夏日我带你去看好不好?这时节,莲蓬怕都要没了!” 连芳洲失笑,道:“小时候?” “是啊!”李赋低低一叹,道:“那个时候,爹娘都还在,大哥也还在……” 爹娘不在后,他哪儿还有那份闲心? 后来跟着舅舅一家在西北,多年未归,归来时,大哥也不在了…… 感觉到他情绪低落,连芳洲忙笑道:“那可说好了哦,明年你带我来赏花钓鱼!可惜这儿是北方,水里头不长菱角,少了许多趣味!什么时候你陪我下江南好不好?自古来的人都把江南夸得天堂一般,我好想去呢!” 李赋宠溺笑道:“好,好,你想去,我们就去!西北那边料想会平静多年,我也闲了,休一二个月假带你去江南又何妨!” 702.第702章 是不是有了 “我夫君最好啦!”连芳洲眉开眼笑,凑过去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顺手将手里的梅子蜜饯塞了一颗到李赋嘴里,笑嘻嘻道:“尝尝!” 看到李赋微僵皱起的眉头,连芳洲咯咯笑得更欢畅了。 她家夫君也是怪,尤其喜食别的男人很少喜欢的甜食,越甜越好,不会腻的。却是半点儿也受不住酸。 李赋看着她眸中那毫不掩饰的狡黠,看她笑得那么欢畅,顿时哭笑不得。 小娘子真是越来越坏了! 他低哼一声,猛的捧住她的脸吻上她的唇,将口中的梅子顶入她的嘴里。 连芳洲呜呜有声哪里拒绝得了? 却是心中不甘,又要顶回去,两人吻着闹得不亦乐乎。 到底不敌他的力气和霸道,认命要了那颗梅子,娇喘着靠在他怀中,捶着他娇嗔道:“你坏死了!坏死了!” 李赋呵呵一笑,第一次觉得那酸酸的梅子吃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轻轻揉着她的秀发,笑道:“要不,再来一次?这次我让着你!” 想着方才的荒唐,连芳洲脸上一红,笑道:“才不要呢!浪费了我的好梅子!” 李赋但笑,亦不强她,替她整了整方才那一闹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裳。 明亮的月光下,她脸上的红晕他亦能清清楚楚的看得到,不禁心中一荡,笑道:“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连芳洲哪里肯?倒是托那府上的福,今晚能好好的游玩一番,岂能不玩了尽兴才走? 李赋从不强着她的,除了床榻之间,一笑也就依她。 横竖他想做的事是必定做得成的,她以为回去晚了他就肯罢休了吗?小娘子看来还没有了解透彻他啊! 二人赏月泛舟说着话儿,李赋突然“啊!”的低低惊叫起来,握着她的双肩喜道:“你喜食这酸的,是不是已经有了?” 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灼热。 连芳洲身子微僵,见他开心兴奋成这样,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忍和失落。 他年纪也不小了,惦念子嗣亦属寻常。其实,这时候有个孩子,她也不排斥的,不然,晚间就不会容他那样折腾了。 可是—— “夫君忘了吗?”连芳洲幽幽的道:“今儿早上我那个才来呢……” 李赋一愣,随即也想到了,眼中划过一阵失望,笑道:“是啊,我怎么忘记这个了。” 生怕连芳洲有想法,握着她的手连忙又笑道:“没有便没有吧,咱们总会有孩子的,你别着急,别着急!” 连芳洲听得心中既感动又好笑:还叫她别着急呢!谁着急谁知道! “嗯!”她点了点头,说道:“孩子总会有的!如今我们刚刚回京,一切还没有安定下来呢,这个时候没有孩子也好!等咱们一切安定好了,自然会有孩子的!这是咱们的孩子疼咱们啊!不让咱们同时操心太多!” 李赋忙拥着她,柔声道:“我虽盼着早早要孩子,也是未雨绸缪,为咱们多省些麻烦。你别多想,无论何时才有孩子,我总会慢慢等的。我的孩子,只有你才能生!” “不然呢!”连芳洲娇嗔道:“你便想找旁人生我也是不许的!你说过你只是我的阿简!” “是,我只是你的阿简!”李赋呵呵一笑,抱着她相视一笑。 两人柔情蜜意、温情脉脉,正欲再好好亲热亲昵一番,但闻水声轻响,眼前一亮,一抬头,便看见一艘华丽阔大的画舫靠近了来,画舫上悬挂的花灯明亮耀眼,这才惊动了他们。 船上有人朝他们含笑招手,连芳洲微怔,便听得李赋低声诧异道:“璃王殿下?还有璃王妃、朱家三公子……” 璃王,是当今的二皇子,其母淑妃是与先皇后同时进宫的秀女。 当时先皇后受封为后,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 如今她及妃位,先皇后却仅仅当了三年的皇后便因病去世了。 一眼看去,那画舫上锦绣华服的男男女女有八九个之多,簇拥着一大群的丫鬟奴婢,越发显得热闹。 眼看画舫靠近,李赋便向连芳洲道:“不想竟会遇上他们,少不了要上去打个招呼了。” 连芳洲点点头,嫣然笑道:“那便去吧!不必担心我!” 李赋冲她笑笑,却是握紧了紧她的手。 “李将军,好兴致啊!”璃王殿下朗声笑道。 “见过殿下!王妃!”李赋携着连芳洲站了起来,冲画舫上头拱了拱手。 璃王与璃王妃周围一众人等亦纷纷同他相互招呼寒暄起来。 从暗处望去,看得清楚。连芳洲悄悄打量了这璃王殿下几眼,五官威仪,双眸炯炯,长眉入鬓,背手矗立,看似悠闲,气势却无声的彰显着高贵与骄傲。一袭姜黄色的常服更平添几分不容直视的风姿。 到底是天家血脉,凤子龙孙,作为这天底下第一等尊贵的人,一出生便是那万人之上,那天生而成的睥睨临下的气势,却不是旁人能轻易拥有的。 璃王又笑道:“既遇上了,李将军可否移步,大家一同喝两杯?亦不辜负了这大好的月色!” 璃王妃温柔的看向连芳洲,亦笑道:“这位便是李夫人了吧?果然不俗,正想请李夫人说说话呢,这可巧了!” 连芳洲微微抬眸瞧了璃王妃一眼,复又垂下眼眸腼腆的笑了笑。 李赋自不能推脱这偶遇的邀请,便抱拳笑道:“殿下有请,敢不从命!” 璃王大笑,道:“好,好!好一个敢不从命!李将军真爽快人也!” 说毕便命仆人架了梯子,将李赋和连芳洲请了上来。 至于这条他们租来的小船,李赋简单交代两句,璃王府的人自会去还。 上得那画舫,连芳洲突然感觉有两道视线似乎紧紧的盯着自己,悄悄寻去,不觉一怔,是跟在璃王妃身边的一位红衣少女,豆蔻年华,人比花娇,那目光却不敢恭维。 脑子里蓦地一道灵光闪过,她突然想起来中秋节前进宫赴宴,那打量自己的不正是这璃王妃吗? 璃王妃与那少女,也不知是个什么关系? 连芳洲不及多想,已由李赋牵着随着众人进了船舱。 703.第703章 璃王殿下有请 看见李赋牵着连芳洲的手,璃王妃不觉打趣笑道:“李夫人好福气,李将军竟这般体贴,从前谁能想得到,令胡人闻风丧胆的李将军,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呢!” 众人见了,都哄笑起来。 李赋看了连芳洲一眼,眸中温柔不减,也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连芳洲下意识朝那红衣少女看去,见她小嘴一撇似低低的哼了一声,满脸的不甘愤愤,不觉暗暗勾了勾唇,原来如此啊! 这个榆木疙瘩的家伙,烂桃花倒是不少哈。家里那朵还没掐断呢,这不,又叫她发现了个花骨朵儿! 众人便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李将军也是人嘛!” “说的是!李夫人这般人品相貌,谁个见了不爱呀!”璃王妃过来拉了连芳洲的手,笑道:“你们聊你们的,我们姐妹们也一处坐坐说说话儿!李将军放心,本妃必定不会许人欺负了李夫人,等会儿保管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夫人!” 众人又笑了起来,李赋便抱拳笑道:“那么臣先谢过王妃了!夫人初初进京,不知京中礼数仪俗,倘有冒犯,还请王妃海涵!” “李将军客气了!本妃瞧着李夫人温柔腼腆,定是个知礼的,本妃一见就忍不住想要亲近呢!”说着又呵呵一笑,道:“看来李将军是真的很疼李夫人啊!” 说着,便携着连芳洲去了。 众女子们也都跟上。 来到另一处舱室,璃王妃请众人落下,又笑着招呼了连芳洲一回。 连芳洲亦谢了坐下。 飞快扭头朝来处瞟了一眼,隔着镂空格架和珠帘,隐隐可看得见男宾那边。 璃王妃又一一的向她介绍在座的这五六位小姐。 连芳洲听了,都是官家小姐,也没多在意,唯独记住了那红衣少女,却是璃王妃嫡亲的妹子,叫做朱玉莹。 众官家小姐们自然也是知晓了连芳洲的出身的,却都还没有见过她,此时难免借着说话或者喝茶悄悄的打量她。 连芳洲对于她们的这种做派颇为无奈,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除了破罐子破摔再没有别的法子。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能怎么样? 谁叫她那么另类呢! 另类也就罢了,运气还好到令人发指!居然把前途大好的李将军给捡走做了丈夫了,叫这些大家闺秀们情何以堪啊! 想看,那就看个够吧! 那朱玉莹的目光,渐渐的变得不善,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善。 李将军,自打数年前他回京她无意中见过他一面,便从此再也无法忘怀。 他是大理寺卿的爱女,外祖家时广恩候,姐姐又是深得皇上器重的璃王的王妃,家世高贵,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当时,她便娇羞的向母亲透露了心意,说是要许给这位李将军。 可她的父亲却另有看法。 李赋当时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跟今日比起来显然大大不及。 而且,西边的战争却还没有结束,战场上一切皆有可能,刀枪无眼,谁知道他会不会遭遇什么。 轻易许亲,到头来万一害了女儿怎么办? 谁知这个心爱的女儿是铁了心非要嫁李赋不可,还是璃王妃想的法子,让爹娘使了缓兵之计。 直说如今她年纪还小,李将军又还要往西边去,没有空闲理论这儿女私情,不如等西边战争结束,等过几年他凯旋回京,便为她做主许了这门亲事。 假如他短命回不来,那这亲事自然也就不必提了。 朱玉莹觉得爹娘的话也有理,便没有再闹,而是一心一意的等着李赋归来。 西边战争那三年多,她也时时刻刻都关心着他,关心他是否吃饱穿暖,关心他有没有受伤,每每碰上雨雪寒冻等恶劣天气,她整夜整夜的都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尽是他。 听说他打了胜仗,她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哪怕见了平日里最厌之人,心情都是愉悦的,做梦都会笑醒。 她素来娇宠,性子跳脱,却能在菩萨前虔诚的一跪拜就是一整天,能静心关在佛堂里抄佛经,能吃上连续一个月的素。这些,都为为了他,为了祈求他平安归来! 祈求他平安归来,跨上战马,来求娶她。 随着李赋所立军功越来越大,表现得越来越出色,朱玉莹为李赋做的这一切朱家人也有意无意的不再隐瞒。 京城中人人都知道,李将军必定是要娶待他情深意重的朱家小小姐的! 甚至连皇上,都在一次宫宴上玩笑的提及了这件事,弄得她娇羞不已,亦甜蜜不已。 她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他的归期。 接连好几天,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那日更是早早的便起来盛装打扮。 她要去城外迎接他,要让他看到她最美的一面。 可惜,他却没有归来! 她等来的,是他失踪的坏消息。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一颗心仿佛被挖走了,整个人也空了。 就好像一缕无根飘荡的幽魂,对世间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心心念念了三年多的心上人,就这么没有了!那么,她还有什么念想? 眼前一片空白,天旋地转中,她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府中的闺房里。 她在这里思念了他无数遍,现在依然在思念着,却没有了甜蜜和女儿家小心思的那抹羞喜,有的只是伤痛和泪水。 朱玉莹为着李赋大病了一场,几乎****痛哭。 最后竟做了个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她要抱着李赋的牌位成亲,就算他死了,她也依然要嫁给他! 她这话差点没将朱夫人气得昏死过去。 朱夫人也是个厉害的,懂得此事的重要性,立刻封锁了此消息,只限于身边几个亲近人知道。 这事儿万一叫人知晓了,女儿这辈子都别想再说到好人家了。 谁家会娶一个心里惦记着别的男人哪怕那男人死了尤不死心的女子呢? 她知道这事儿决不能拖,越拖就会越乱。 704.第704章 想听故事就要受得住哦 朱夫人拿了把匕首塞到朱玉莹的手里,令朱玉莹杀了她,她死了,自然不会管她的事儿了。 她若执意要这么做,那么她就不活了。因为做娘的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不爱惜自己。 朱玉莹哪里下的了手?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哭得肝肠寸断。 最终朱夫人答应女儿,让她为李赋守三年,三年之后,她也得答应她,乖乖的说亲。 朱玉莹点头答应了。心中却想的是,先过了这三年再说,倘若自己不愿意说亲,娘未必逼得了自己…… 可是,她到底是红尘世俗中人,又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长大的,岂能说断就断的了? 过得几个月,那种蚀骨的悲伤便渐渐的消弭了下去。 慢慢的,过了一二年,再想起李赋时,她依然会伤感、会叹息,却没有了当初那种挖了心肝、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时间,可以无声无息的带走一切,包括悲伤。 可是,令谁也没有料到的是,李赋却又活着回来了! 朱玉莹那已经死了的心立刻又死灰复燃,欢喜得无以言喻! 然而,还不等她向李赋表述衷情,又被另一个消息打击得差点儿要晕过去:李赋他竟然已经娶亲了! 这怎么可以! 她等了他这么多年,他的妻子应该是她! 她不甘心,父兄拗不过她,旁敲侧击的向李赋打听了一下,得知他对妻子的情深意重,却是没辙了。 好不容易才令得这小姑奶奶勉强答应不会乱来,一切交由他们来周旋解决,答应她务必会帮她夺回心上人,朱玉莹这才勉强消停了下来。 却是见天儿的催着爹和兄长。 催得她爹每天在衙门里磨蹭着不愿意回家,三位兄长回一趟家更是做贼一般,好不辛苦。 却没想到,今日这么巧,竟遇上李赋带着连芳洲泛舟赏月。 朱玉莹看到那两个形容亲密的人,恨不得眼睛里射出毒箭将连芳洲给射杀了。 连芳洲只知道朱玉莹看那样子很是觊觎自己的男人,这其中的纠葛却并不知。 就连李赋也是不知道的。 毕竟,他在京城的日子不长,而朱家的小小姐衷情他又是两年前多的事情了,谁有事没事儿还会提起? 更何况,他如今已经成亲了。 众小姐们客气寒暄片刻,便有人笑问连芳洲道:“不知李夫人和李将军是怎样认识的呢?李夫人的运气可真是好,李将军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便是配怎样的名门闺秀都配得的!” 这话等于说出了众女的心声,众女“轰”的一下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是啊是啊,自古英雄配美人,李将军那是真正的英雄!” “真是可惜了!唉!”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李将军也不觉委屈,我瞧了都……” 众女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叽叽喳喳变得窃窃私语,但一句句却毫无意外的落入连芳洲的耳中。 璃王妃优雅端庄的坐在主位上,微垂着头,仿佛在专心致志的品着手中的茶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连芳洲瞥了她一眼,顺带瞥了一眼满脸幸灾乐祸快意的朱玉莹,心中冷笑,面上却做浑然不知这些女子们在鄙视自己,随着她们一起笑。 “李夫人,你还没说呢,你是怎样认识李将军的啊?又是——怎样嫁给他的?”一名穿着浅紫色绣兰花的少女含笑又问,声音略略高出众女。 连芳洲记得方才的介绍,似乎姓谢,朱玉莹唤她做“表姐”。 众女便停止了议论声,目光齐齐落到了连芳洲的身上,纷纷笑道:“是啊是啊,李夫人,你快说来听听吧!姐妹们都很好奇呢!” 连芳洲心里“啊呸”,心道我又不是说书的,你们好奇我便要说吗? 好呀!既然你们想听,那就把耳朵挖干净听清楚了! 她“嗨”的一笑,甚是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呀!也就那么回事儿!他那个时候一路流浪,偏到了我们家就死活不肯走了,非要留下来不可!我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可后来看他颇有力气,正好家里缺一个劳力,就把他留下来咯!” 众女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目瞪口呆。 朱玉莹更是气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的心上人,威风凛凛的将军啊,竟然、竟然、在这个女人口中被说的如此不堪! 真是,真是叫她想想就生气!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的将军! 朱玉莹不但愤怒,而且心疼,她的将军是何等英雄,应该站在高处睥睨众生,应该呼奴使婢风光无限,而不是叫一个乡下女子随随便便当做劳力使唤! 就好比一块最最上乘的美玉,却落到了俗之又俗的大俗人手中。 朱玉莹听着连芳洲那仿佛还带着嫌恶与抱怨的语气,真恨不得想要掐死她! 那目光管不住的恶狠狠的便瞪了过去。 还是璃王妃暗暗警告,方勉强收住了。 连芳洲暗暗看了个正着,心头大乐,又火上浇油的继续笑道:“就是这样,他就在我们家住下来了!还真别说,他可勤快呢,上山下地,什么活儿都干,我们一家子渐渐的也都喜欢他几分了!” 众女郁闷得想要吐血,朱玉莹眼睛里更似要喷出火来。 什么叫“渐渐的也都喜欢”?这个世上还有比这更欺负人的话吗? 还有人会不喜欢将军吗! 朱玉莹微微冷笑道:“所以后来,你们家就逼着李将军娶你了?” “怎么可能呢!”连芳洲一笑,略略垂眸,竟显出几分羞涩扭捏,然后才笑道:“我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要脸主动追求男人的事情来!“ “你说什么!”朱玉莹变色尖声叫了起来。 连芳洲故作诧异,不解的看向她。 “莹儿!”璃王妃脸上也有两分不好看,嗔了朱玉莹一眼忙喝住了她。 过去那些事情,连芳洲未必知道,可在座的这些女子却是无人不知的。她姐妹二人的脸色怎么会好看得起来? 连芳洲心里冷笑,无辜的继续笑道:“我就是这么说说,这是我的小见识,或许说的不对吧!当然是他追求的我了,我开始还不肯呢,毕竟,他一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人,谁肯嫁给他啊!” 说到这里,连芳洲端起茶碗饮了一口。 705.第705章 刺激 朱玉莹咬着唇盯着她,心中暗恨。 心道你要是不肯,那就好了!谁叫你最后又肯了的?谁叫你又肯了! 她恨不得时光倒流! “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有人忍不住追问道。 “后来啊,”连芳洲笑了笑,这才又不紧不慢的笑道:“唉,他那性子呀,真是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非得死缠烂打——” “不要再说了!”朱玉莹怄得快要吐血,双手捂着耳朵叫道:“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死缠烂打?死缠烂打! 李将军他、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定是这个女人胡说八道!定是她胡说八道! 朱玉莹恨不得将连芳洲生吞活剥了! 连芳洲又无辜的看看众人,眨眨眼睛,“哦”了一声,笑道:“朱小姐不爱听,我便不说了!呵呵,其实基本上也已经说完了!” 朱玉莹好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差点儿又要憋过去。 璃王妃心中暗暗叹息,这个妹子,真是——唉! 还有这李夫人,她说的这些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句句都点到妹子的死穴上,也怨不得她会被激怒。 刑部尚书之女见状不对,抬头朝外头悬挂的明月望了一眼,灵机一动,笑道:“如此佳节,大好的月色,说这些无趣的多没意思,不如,咱们寻点儿乐子如何?也不枉王妃盛情款待,不辜负了这般美好月色啊!” 众女谁觉不出来朱玉莹的反常和不悦? 说句实话,换做她们谁是朱玉莹,反应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不看她的面子,也得看璃王妃的面子啊! 众女听了这话心中一松,立刻七嘴八舌的笑着附和起来。 连芳洲嘴角暗暗抽抽,听听,分明是她们非要追问的,这会儿倒成了“无趣的”了。 不过,她并不计较便是了。 一人眼珠子一转,脱口笑道:“不如,我们就以月色为题,各人做一首诗如何?” 众人听了,齐声叫好。 连芳洲又是一阵无语。瞧瞧,好几个还悄悄的打量她呢,那朱玉莹嘴角都勾了起来,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狼狈尴尬的样了。 朱家表姐又微笑道:“既然要作诗,就请王妃做评判吧!王妃向来是最公正的!” “那是自然!”众女齐声笑道。 璃王妃秀眉却是不着痕迹的挑了挑,含笑应了。 心中难免怪这位表妹不醒事儿,旁的时候评判一二也就罢了,可这李将军的夫人——到时候叫她如何评判? 即便李将军不喜他这妻子,也不会愿意看到她丢脸吧?这可关系到他的脸面啊! 她可不想被拉下水。 她们要刁难她,只要面上看起来手段光明正大,她也乐得装聋作哑,闹得不像关键时候拉一把便是。 倒乐得在一旁摸摸这李夫人的深浅。 即便这女子再低贱粗俗,看在李将军的面上她也不能怎么样啊,王爷正费尽心思欲要拉拢这位朝中新秀,她总不能转眼就将人家的夫人给得罪了! 朱玉莹巴不得一声,立刻便命人拿了纸笔,笑道:“既然如此,大家这就开始吧!就以两柱香为限!” 说毕又命人点香。 连芳洲见那婢女将那盛放着笔墨纸砚的托盘奉上来,便笑道:“给别人去吧,我不会做这个呢!” “嘻嘻!”、“咯咯!” 众女掩口笑了起来,无不幸灾乐祸。 有人还小声嘀咕嘲笑:“连这个都不会!” 朱玉莹哪里肯这么轻易放过连芳洲,冷笑道:“不会?怎么可能呢!夫人能得李将军看重,又岂会是寻常之辈?不会是看不起我们,不愿意做吧?” “莹儿!”璃王妃听她这话说的太过直接忙嗔了她一眼 朱家表姐又向连芳洲含笑道:“李夫人,不过闹着玩儿罢了,李夫人勿要推辞,横竖也没有外人在,写的好不好的有什么打紧呢!” “就是嘛!” “让我们也见识见识李夫人的大才啊!” 众女笑嘻嘻的,却是一个个都逼上了连芳洲。 来来去去意思就只有一个:你不答应就是看不起我们!看不起我们这么些人,你好大的胆子! 连芳洲心里气得直骂“你大爷的!”,她是真的不会啊! 月色?这玩意儿她好像只记得一首“床前明月光”,再有就是几句“花间一壶酒”,不过,谁知道这朝代的先贤里头有没有李白? 不好意思,她平日里真的没有关注这些! 似乎,红楼梦里头却是有跟月亮有关的诗的,那个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抄袭,但她也就知道有而已,一个字也记不住究竟写的是些什么啊! “我是真的不会啊!”连芳洲摊摊手,笑嘻嘻道:“若说种地我倒是会,这诗不诗的我是真的不会啊!我也就认得几个字罢了!” 心中一动,又加了句猛料:“就是那认识的几个字,还是我家夫君教我认的呢!” 果然,她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众女脸上的愤愤、听到了她们轻轻的抽气声。 朱玉莹好容易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窜起了三丈高! 她情不自禁的想象着李将军是如何手把手的教这个乡下女人认字,郁闷得几乎要吐血! “种地?真是俗!” “没办法,人家命好!” “苍天不公啊!” 朱玉莹只顾着悲愤、愤怒、心痛,已经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 璃王妃见连芳洲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强人所难,便微笑道:“既然如此,李夫人不做也罢了!等会儿李夫人也瞧瞧各位姑娘们做的如何,评价评价便好!” 众人“嗤”、“嗤”的笑声不觉,透着的不屑足以令一位大家闺秀、温柔腼腆型的女子羞愧得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惜连芳洲不是那样的女子,对于自己原就懒得理会的人对自己的看法,她一向来是不屑于搭理的! 她又不是银子,还能人人都喜欢她? 于是,她依旧笑得一脸灿烂,痛快的点头答应了。 惹得一干少女们又翻白眼:脸皮真厚! 一人嘻嘻一笑,拍手笑道:“王妃这提议我看也不错的!古时白乐天大师写了诗都要念给不认字的老妇人听问她好不好,传成了一段佳话,李将军夫人好歹还认识几个字呢,见识自然比那些老妇人要强得多的!” 众人听毕都哄然大笑起来。 706.第706章 你们还想作诗吗? 连芳洲心中大怒,面上却笑道:“哎哟,那可不敢当!几位小姐长得这么好看,想必写的东西都是好的!要说这作诗呢,我家夫君原本也想叫我学一学的,说我一个女人家,懂些这些东西也有好处!” 众女不禁连连点头:到底是李将军! 连芳洲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继续又道:“可是我这人懒,不想学!女人家嘛,又不能当官,学这些还不就是为了挣个好名声好嫁个好一点的夫婿吗?我都已经嫁人了,实在提不起兴趣再学!呵呵,各位小姐跟我可不一样,你们出身又高,家里父兄都是做官的,多学学这些,得个好名声,将来说亲也容易觅得好夫君呢!” 众女气得一个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臊得头都要抬不起来。 个别脸皮薄的,连脖子、耳根子都红透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说?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显摆她嫁得好还不够,还要说这等话来侮辱她们! 好像她们一个个学作诗就是为了嫁人似的!说白了,她是在嘲讽她们不知羞耻想男人啊! “真是俗!谁是为这个!”其中一位小姐咬着牙恨道。 连芳洲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问道:“那我问你,你学作诗,想不想做得比旁人的都好、一块儿作的时候拔得头筹呢?” 那小姐隐隐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太对,但见众人都朝她望过来,只得勉强点头,说道:“谁个不是如此呢?既然……既然学了,自然都想拔得头筹。” 虽然众人都认同她这“谁个不是如此”的话,可听她这么说出来,下意识的便对她生出几分反感,觉得她这人真是太争强好胜了! “那不就结了!”连芳洲一拍手,笑道:“拔得了头筹,名声自然会传出去,自然就被人称颂仰慕!在众人眼中自然就比那不得头筹的小姐们要强一些!是也不是?这么一来,说亲的时候能不占好处吗?” 那小姐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咬着唇,心里深恨自己干嘛要嘴贱!干嘛要多嘴! 众人下意识的想到每次宴会上那些作诗做得好的少女们受人称赞的情景,下意识的想到皇后娘娘亦喜爱诗词,下意识的想到的确有现成的例子拔得头筹的嫁得好夫婿…… 脸上的表情,个个都变了! 原本很高雅的一件事,到了这李夫人嘴里,怎的就变成了这样? 这下子,这诗还怎么做呀?做的不好,那是自己没才,做得好,是为了虚名、为了找个好夫婿——这样子真的好吗? 名门淑女怎可想着夫婿不夫婿的?那不成了荡妇了…… 璃王妃一时也神情也古怪了几分,深深的瞧了连芳洲一眼,竟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朱玉莹心中甚恼,哼道:“你当人人都像你这样?原本好好的一件雅事,到了你嘴里俗气得不像样!俗,俗不可耐!真叫人什么兴致都没了!不作、不作了!” 众女听到这话,齐齐暗松了口气。不作好,不作好啊! 便是那之前安心大展才情将众人压倒的,也都暗暗抹了把汗。 连芳洲哈哈一笑,道:“朱小姐说得很是,我本来就是个俗人呢!这种雅事,我哪里会!” 没脸没皮!朱玉莹哼道:“我看出来了!的确如此!” 连芳洲笑道:“我只懂关心穿衣吃饭这样的小事儿,自然比不得作诗那么雅了!” “你倒有几分自知之明!”朱玉莹无不嘲讽的道。 连芳洲不以为意,仍旧笑道:“反正不作诗没有谁活不下去,不需要穿衣吃饭的人,我还没见过哩!” 俗?连芳洲心里冷笑,你不也是个俗人?有本事成仙去呀! 众人一怔,有人撑不住“嗤”的一笑,忙又掩口忍下了。 “你!”朱玉莹气得脸色发白。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 “好了好了!莹儿,你呀,少说两句!”璃王妃一笑,嗔了嗔朱玉莹,向众人笑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平日里养在深闺,有父母兄长庇护,哪里知晓什么叫做民间疾苦!呵呵,不是我说啊,跟李夫人比起来,你们一个二个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呢!快都别说了,说了连我也要笑话了!” 众人听得这话便都笑了起来。 璃王妃又向连芳洲含笑道:“李夫人贤惠,慧眼识珠,与李将军真是天作之合!这京城里头谁人提起来不赞一声呢!” 连芳洲一笑,道:“王妃娘娘过奖了!” 朱玉莹撇撇嘴轻轻哼了一声,却不敢再挑衅了。 连芳洲心道,这朱家小姐跟璃王妃比起来,那道行差得不是一点两点啊!还敢想她的男人,哼! 璃王妃又吩咐婢女们换了新茶,笑着引了两句,众人便又热热闹闹的说起别的事情来了。作诗的事,再也无人提起。 夜色略深,李赋便起身告辞,众人便也都散了。 看着李赋牵着连芳洲上马车离去,朱玉莹紧紧的握着拳头,幽幽低叹道:“姐姐,我真不甘,我怎能输给这样的人……” 璃王妃瞟了她一眼,蹙了蹙眉。 遂携着她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不可胡来!你当知道,李将军如今的身份地位不是你可以胡来的!” “可是——” “放心!”璃王妃又道:“只要你听话,达成心愿未必不行。” 朱玉莹眼睛一亮,开心的点点头:“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璃王妃微微一笑,这才放心。 李赋和连芳洲上画舫后,璃王府的下人还了那小船,顺便也与萧牧说了璃王爷有请李将军和李夫人的事儿。 李赋他们下画舫的时候,萧牧、周氏等早已经回家了。 马车上,连芳洲只管望着李赋笑。 李赋叫她看得有点儿发毛,低头看了看自身,忙表白道:“在那儿只是喝酒说说话,连个陪酒的歌姬都没有!不信你闻闻!“ 连芳洲叫他逗得“噗嗤”一笑,抬手摸上了他的脸,轻轻拧了两下,笑道:“我又没说你这个!那船上有女眷,你们岂能不收敛?” 李赋分辨:“是他们!我向来不沾这个!” 连芳洲“哦”了一声,又笑叹道:“夫君洁身自好,为妻甚是开心,可也难怪,那么多人惦记上了!” 707.第707章 那是谁? “什么?惦记什么?”李赋一头雾水。 连芳洲不禁有些奇怪,道:“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李赋是真的不知道,抱着她坐在自己怀中,笑道:“休要卖关子,究竟怎么回事,快说!” 连芳洲轻轻一哼,便将事情简单说了。 只着重点出朱玉莹喜欢他,那些无礼的言辞略过去了。 朱玉莹? 李赋纳闷想了想,问道:“朱玉莹是谁?姓朱的,又在那画舫上,莫非是璃王妃娘家的人?我知道璃王妃姓朱的。” “你真是——”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得,弄了半天,他连朱玉莹是谁都不知道! “你怎的如此孤陋寡闻呢?”连芳洲好笑道:“是璃王妃的亲妹子,哼,那小眼神儿,望着我恨不得射出两把刀子来呢!” “她有没有伤着你?”李赋眸光一凛,顿时变色挑眉。 “没有!”连芳洲忙一笑,扬了扬下巴哼道:“她倒是想呢,我又岂会怕她?” 说着又撇撇嘴,无不幽怨的道:“今儿晚上随随便便一游湖,随随便便碰上一拨人,里头就有这么一个!唉,我今后真的是不敢出门了,谁知道还会碰到谁呢?你李大将军的魅力还真是不小呢!又或者,名门闺秀的小姐们觉得我这朵狗尾巴花实在配不上金光闪闪高大上的李大将军你,找我的茬是为你不平呢!” “胡说什么!”李赋叫她说的啼笑皆非,拥着她笑道:“我心里只有我的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相识微时,那些人怎比得上?” 李赋无不嘲讽的道:“今天倘若换了个人当这李大将军,她们依然会追捧,我若在乡下种地,也只有你不会嫌弃我。” 连芳洲心中一甜,笑道:“你知道就好!” “今晚可是受了委屈?”李赋一笑,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问道。 朱玉莹?这个名字他算是记住了! 既然娘子这么说,朱玉莹对她定然不会客气,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岂有不凑趣的? “没有!”连芳洲摇了摇头。 见李赋半眯着眼打量自己,一副不信的样子,她便又笑道:“我是说真的啊!你当时就在船舱另一头,又有璃王妃在,便是再讨厌我,璃王妃面子上也不得不做个光鲜的样儿出来,我怎会委屈?” 见他脸色缓了缓,却还有疑虑,连芳洲轻叹了声,笑道:“罢了!些许小事儿,原本我也不想说的,现在看来还是说给你听,省得你担心吧!” 说着便把当时的经过叙了一遍。 李赋听得直笑,狠狠的亲了她两口,颇为得意笑道:“我娘子真厉害!你这张嘴啊,唉,恐怕今后那些夫人小姐们再有什么宴会,谁也不会提作诗了!” 说的连芳洲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耸耸肩无辜道:“这也不能怪我啊!这不都是话赶话弄的!谁叫她们好不好的来招惹我?”又道:“这个,不会给你惹来麻烦吧?” 李赋微笑道:“不会!又不是你挑的事,怕什么?岂能平白无故的受她们欺负?” 连芳洲嫣然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李赋微笑道:“你是我的娘子,我倘若连你都保护不了,还得要你向权贵卑躬屈膝,这个官不做也罢!所以,今后无论有谁欺负你,你只管反欺负回去,有我呢!” “嗯!”连芳洲很是开心,笑得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 李赋唇角噙笑,眸光愈发温柔了起来,心神微荡,拥着她吻了起来。 两人回到家中,除了春杏和碧桃、红玉还在等着,其他人都已经睡下。 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顿觉困意深深袭来,连芳洲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匆匆洗漱便与李赋睡下了。 想了想,回房前她又道:“春杏、碧桃你们回房去睡,今晚就让红玉值夜吧!” 在房间外头次间里有一处小小的隔断,供值夜的丫鬟安歇。 值夜嘛,自然只有深得主人信任的下人才有资格担任。以往都是春杏和碧桃两个轮流着的。 今天晚上连芳洲冷不丁的命红玉留下,三个丫鬟一下子都愣住了。 连芳洲却没再多说什么,一笑转身走了。 冷眼旁观了这阵子,是好是坏她也看出几分来了,这个红玉,倒是个好的。 聪明倒也罢了,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 聪明用对了地方,就很难得。 她想,她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倘若她是真的聪明,她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今后也如同春杏、碧桃一样,倘若是自以为聪明耍小手段,她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是、是,奴婢遵命!奴婢……”红玉喜不自禁,连忙答应。 “可是——”碧桃呆了呆,张嘴欲言。 不及说完就叫春杏拉住了,笑道:“夜深了,咱们也回去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又叮嘱红玉:“这儿就交给你了,晚上别睡得太死!” 红玉忙道:“姐姐放心,我知道的!” “你干嘛拦着我呀!”碧桃噘着嘴,一边走一边道:“我看夫人一定是瞌睡了脑子有点糊涂了,那红玉是那府上二夫人送的,能用吗!” “得了,管好你自己,少想那有的没的!”春杏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笑道:“夫人再瞌睡也不会在这上头糊涂!至少比你明白着呢!我看这个红玉倒不错!那府上二夫人给的又如何?那府上二夫人难不成还管的了咱们这儿的事?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碧桃撇撇嘴,道:“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她平日里倒是挺老实,光干活,从不多话!可是,谁知道她心里头怎样?万一打着坏主意寻机会作怪呢!那府里二夫人能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放进来?” 春杏不屑“嗤”的一笑,淡淡道:“咱们便暗暗盯着便是!倘若真是那样,你觉得她能得逞?夫人是好糊弄的?” 碧桃一想也是,笑道:“那倒也是!那我就等着看她倒霉!哼!” 春杏不禁莞尔,心道你怎知是人家倒霉而不是真心伺候夫人? 也不同她争辩,只笑了笑,二人回房歇下不提。 708.第708章 求助周氏 琴姑娘一晚上心情跌宕酸涩,极是不好。回到家里,她左思右想心内如沸,再不能忍,便去寻了周氏。 周氏原本正要睡下,见琴姑娘忽然来了很是意外。 细想想二人也有许久没有好好的说说话了。 从前怎么说也是同甘共苦过的,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难免更易有所触动,周氏便握着她的手笑着请她坐下,柔声道:“说起来,咱们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呢!” “大夫人!”琴姑娘一开口,声音不自禁的带上了哭腔,泪水盈眶,簌簌而下。 慌得周氏手脚无措,忙道:“你怎么呃?哎呀阿琴,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琴姑娘拭了泪摇摇头,勉强笑道:“我,我就是心里头难受……我……” 看她这副神情,这般欲言又止,大夫人多少明了了几分,忍不住亦同情的叹了口气。 她一声叹息令琴姑娘的精神振了振,无论如何,过去的情分还在,她对自己还是极好的,不是吗? “大夫人,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琴姑娘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握着周氏的手,纤细的肩膀颤抖个不住,如同秋风中不堪肆虐的树叶,萧瑟的同时令人怜意大起。 “谁欺负你了!你快说,我,我一定告诉思行和芳洲,他们绝不会让你受人欺负的!”周氏吓了一跳,慌忙扶着她道。 听到她提及连芳洲的名字,琴姑娘的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她是多么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没有!”琴姑娘摇头,呜咽道:“没有人欺负我,我,我只是,只是——” 这话虽然在心中想了无数遍,鼓起勇气前来寻周氏前也暗暗下定了决心,然性子使然,她那样柔和腼腆之人,有些话想要说出口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氏见她这样越发着急了,又是安慰又是苦劝又是问。 最后一急,便要起身去找李赋和连芳洲,把个琴姑娘吓了一跳,忙拉住了她。 最终吞吞吐吐、半隐半露,琴姑娘终于将自己的意思向周氏表达清楚了。 当下也顾不得双颊似火烧般滚烫,垂头哽咽道:“大夫人您是知道的,我,我这心里除了赋哥哥再容不下旁人的!我从不敢奢望嫁给赋哥哥为妻,但求能跟在他身边朝夕伺候心意足矣!可是,我——”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周氏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琴姑娘的手,柔声道:“这些年,真难为你了!你为了他,也吃了许多的苦头!” 琴姑娘摇头,含泪道:“我不苦,亦不难,只要赋哥哥好好地我便心满意足了!” “你的心思我明白,便是思行,又如何不明白?”周氏笑道:“也许是刚刚回京,他也忙啊!” 周氏略想一想,便笑道:“罢了!你要不嫌我多事,我便向芳洲提一提去,横竖这也是早晚的事儿!” 周氏的确认为这是早晚的事儿,琴姑娘对李赋情深意重,李赋对她关切维护,又有李赋奶娘临终的嘱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除了李赋,琴姑娘还会嫁给谁? 她也的确认为李赋现在是太忙,所以才没有顾得上这件事。 既然如此,她做一回好人也不错啊! 琴姑娘今夜来此目的正是如此,听到周氏的话先是喜后又一惊。 跟连芳洲提?那还不如不提! “大夫人!”琴姑娘忙道:“我觉得,我觉得这事儿……您能不能直接跟赋哥哥提一提……” “啊?”周氏微微一怔,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连芳洲是主母,她觉得这种事情跟主母提才是最合理的,并且由主母做主纳进门来,才是最有面子的。 同李赋说,李赋不也得与连芳洲先招呼过吗? 再说了,她是寡嫂,李赋是小叔子,叫她这个做嫂子的去管小叔子纳妾的事儿,怎么着也有点儿不妥当。 她也会难为情的。 不过周氏好脾气是出了名的,听了这话心里虽然微微起了点疙瘩,也没有生琴姑娘的气,只是奇怪道:“为什么呀?我看不如直接同芳洲说呢!只要她点了头,主持操办,这事儿也就成了。” 又劝琴姑娘道:“将来你总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她总归是主母,让她有个好印象,岂不是于你也有便宜之处?” 便宜之处? 琴姑娘郁闷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什么便宜之处啊! 连芳洲是绝对不可能点头的! 再说了,她点头不点头她也不稀罕,只要赋哥哥要她,将来自然能护得住她,连芳洲会怎样想,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我,我——”琴姑娘情急生智,低声道:“我想先听听赋哥哥是个什么意思,心里头也好有个底。由赋哥哥去同姐姐说,岂不是更方便?” 她忙又向周氏陪笑道:“赋哥哥那样聪明的人,大夫人只需在他面前略一提点,他必定明白的……” 用不着说的太直白,你放心啊! 周氏素来不懂得拒绝人,既碍不过情面,也不忍拒绝,琴姑娘一求,最后她稀里糊涂的也答应了。 琴姑娘还从她那里讨了准信:明儿就说! 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琴姑娘笑着谢了又谢,又同周氏说了一会儿话,方离了她这儿回自己屋里去了。 这一切,连芳洲和李赋自是全然不知的。 次日需上朝,一大早李赋便出门去了。 连芳洲起来后,梳洗毕,吃过早饭,便唤来了洛广吩咐了三件事情:一是唤来两三个靠得住的买卖商铺的中人,二是唤来三四个帮人物色雇佣的中人,三是选那京城中最有名的点心买十来二十样回来,每样要不大不小一盒便可。 她摸出一百两银票递给洛广,笑道:“这是买点心、办事儿雇车马喝茶的费用,剩下的你们留着喝茶吧!” 连他在内一共十三个亲兵,办这点儿事情还是很轻松的。 洛广接过道谢。 夫人出手大方,也不是头一回了,洛广也见怪不怪了。 看着洛广出去,连芳洲满意的笑了笑,这些人不愧是军队里练出来的,办事效率高不说,还很服从命令,从不多嘴! 连芳洲心中不由暗道可惜,按照品级李赋可带亲兵一千,多带几个回来用就好了。 709.第709章 门道 李云晗一早上便上老宅那边监工去了,他已经不小,连芳洲和李赋都有意锻炼锻炼他。好让他早早独立,将来即便他们一时不在,也不怕有人欺负得了他。 “大夫人呢?去看看在做什么?”一早上没有看见周氏,连芳洲倒有些奇怪。 她哪里知道?周氏是心里头心虚,不敢见她,所以一早上都缩在自己屋里不出来。 虽说她自己也觉得男人纳妾——尤其自己的小叔子如今可是官居二品,纳妾那更是稀疏寻常。 可是,一想起昨晚上答应琴姑娘的事情,再一想到连芳洲,她没来由的就觉得心虚。 没有道理,就是不敢见连芳洲。 想着想着想了一晚上,她甚至忍不住有点儿暗暗后悔,后悔不该答应了琴姑娘揽这种事儿上身。 可是,唉,她都那样说了,自己又如何能拒绝得了呢? 少不得还是要帮她的! 周氏正在房里纠结着,听见碧桃来了,吓得她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摔了。 听了碧桃来意,更觉愧疚不已,忙推说自己昨天晚上赏月有点儿累,想要休息休息这才没有出门,看碧桃去了,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连芳洲听毕不疑有他,开开心心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其实,倘若她稍稍留心一点儿,便会觉得不对劲。 因为周氏并不是养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高门夫人,在他们将她母子寻回之前,是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很吃了点苦头的。 试问这样的妇人,又怎么可能因为昨晚赏月多走了几步路就要累的特特的“歇一歇”呢? 连芳洲今日打算要做几样糕点:南瓜饼、蜂蜜蛋糕和蛋挞。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要试做的还有好些呢,比如云片糕、芋头糕、鲜花饼、抹茶蛋糕等等。 反正,但凡她能记住的,都要试着做一遍。 她已经决定了,要在京城中开店卖糕点,做成连锁的形式,一次性开个二三十来家店铺,待得一切走上正轨之后,明年再加个十来家,顺便向周边城镇发展。 她的最终目标,是全国各个城市都有。 这是那日宫里赐下来的糕点令她灵机一动想到的。 民以食为天,别的行业或许会人满为患,但是饮食这一块,只要有新的、好的味道,永远都有机会插上一手。 别看卖的都是普普通通的东西,积少成多,这里头的利润绝对不会少。 还有卖烤鸭、烧鹅等的店铺也顺便弄下来,横竖她已经摸索得差不多了,只等再试验几次调一调便可以开张运营了。 买铺子倒是简单,横竖她不差钱。那一百几十万两银子,加上李赋给她的老婆本儿,不下两百万两,买几十家小铺子都不是问题。 倒是人手方面,还得慢慢的物色啊。 光靠李四、王五,还有春杏、碧桃搭把手,这是万万不够的。 她得抓紧招聘几个靠得住的,顺便买一批可以放心培养忠心的伙计。 掌柜的只管管理工作,核心的技术,还得掌握在自家伙计的手里。 连芳洲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向李赋说了,李赋自然是支持的。她喜欢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有什么需要他出面,他亦会出面。 连芳洲放了心,遂雷厉风行的吩咐了下来。 厨房里顿时忙碌起来,连芳洲指挥着碧桃等将该准备的原料一一备齐,做着准备工作。 忙的差不多了,红玉来报,说是洛广回来了。 连芳洲便交代春杏在这里看着,自己带着碧桃和红玉出去见那几个中人。 先见的是买卖店铺的中人。 连芳洲没有同他们打照面,而是隔着一扇十二开的大屏风。 那几个中人到了这里才知道彼此的存在,见这家主人竟然一下子请了这么多个中人,相互一望皆怔了怔,小声的笑着打了个招呼。 作为同行人,他们之间自然是认识的。在这京城中也默契的划分了势力范围,一人管着一片,轻易不会越雷池。 几人心中不觉都暗暗抱怨:这家主人好不晓事,怎的把我们这么多人都请了来?这是想要干什么? 他们哪里想得到连芳洲会如此财大气粗,这样的门庭,又是在京城中名不见经传的人家,能做什么大生意? 等听连芳洲说完,几个人都愣住了。 按照她所说的要求,一间那样的铺子价值在万两上下,可是,一口气便要三四十家,那就是三四十万两银子啊!这家主人,倒好大气魄。 几人忙收起轻视之心,暗暗欢喜,忙不迭的答应了,说好回去便忙着这事儿。约好三天后再来,不拘寻到多少家合适的,先交付给主人家。 送走兴兴头头的这几个人,连芳洲又见了另外几个,这回说的是雇人、买人的事儿。 按照她的计算,如今需要两个大掌柜,分别负责糕点和烤鸭,这有现成的人选,便是李四和王五。 再要四个小掌柜,分别由李四和王五管着,负责巡逻分管下边的店铺。再要两个账房,亦分别在两处。 至于大伙计、小伙计,除了雇佣一小部分特别熟悉京城、格外灵活机灵的,余者全部用买来的自己人。 糕点那边,连芳洲决定用女伙计,看上去也干净亲和些,更能吸引顾客。烤鸭这边,便用男伙计。 将要求细细的说了一遍,几个中人也答应着去了。 约好四天后来一趟,上午来两人,下午来两人,也省得耽搁他们的时间。 安排好这一切,连芳洲心情大畅,便又一头扎进了厨房。 很快的,厨房里便飘出了阵阵浓郁的香味,勾人垂涎。 春杏和碧桃在大房村的时候是尝过的,将两人的馋虫也勾了起来,忍不住贪婪吸着鼻子道:“是这个香味,就是这个香味呢!” 做好之后,连芳洲便叫所有人都尝一尝,又叫拿了许多出去给洛广等尝。 众人吃了,都说很好,尤其是蛋挞和蜂蜜蛋糕,人人赞不绝口。 连芳洲一笑,心中便暗暗的有了底。 如此一来,原料也得开始采购储存了,这件事,暂时还是她自己来做吧!店铺一到手,李四、王五得顾着那边的装修,还要挤出时间来训练训练新伙计…… 这下子,又有的忙了! 710.第710章 生财之道 连芳洲这些日子并没有拘着李四和王五,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没事儿就出去大街小巷的逛玩去,还吩咐他们出手大方一点,多结交几个朋友! 李四、王五知道自家这位主子必定是要在京城中大展拳脚的,各自会意,平日里很是注意了解打听关于京城的一切。 经过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收获颇丰。 如今再做起事来,便胸有成竹、得心应手许多。 李赋今日在衙门里忙到傍晚才回来,连芳洲见他进了门,立刻喜滋滋的亲自去厨房现做了些蛋挞、煎了些南瓜饼,与蜂蜜蛋糕一起,拿给他尝。 李赋眼睛一亮,笑道:“娘子今日在家做这个吗?倒是我有口福了!” 连芳洲笑嘻嘻的捏了一只热乎乎、酥脆鲜嫩的蛋挞喂给他,嫣然笑道:“这是特特为你做的,加了好多糖呢!很甜!” 李赋笑着张嘴吃了,甚是陶醉的笑道:“是先前那个味道,我这阵子正想这个味道呢!生怕你累也没好意思说!” 惹得连芳洲又开心又心疼,亲了他几下笑道:“我可是你娘子呀!这个,洗手作羹汤伺候自个的夫君不是天经地义的嘛!你今后想吃什么尽管同我说便是!” 说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见他三样都尝了一些,特特多吃了两个蛋挞,连芳洲忙问道:“我还会做好些东西呢!你说在京城里卖起来,生意会好吗?” 李赋点点头,笑道:“必定会的!娘子的手艺,比宫里的御用点心师傅也不差。” “那我就放心了!”连芳洲眉开眼笑顿时舒了口气。 虽然众人尝了都笑着说好,连芳洲却是不太信他们的。但她知道,自家夫君是不会骗自己的,他说好,就一定好。 李赋又道:“只是,你不是说买的都是不大不小的店铺吗?你要打算卖多少样东西呢?会不会有点不够用了?” 连芳洲一笑,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到时候自然是有主有次了!新品种也不是一下子推出的,时不时推出一两样,各种轮换着来,保证同时有十一二样便足够了!还有些是应时令的,那又另外算!这里头门道儿多着呢!” 李赋听她煞有介事的说着,便笑道:“我可不懂这些,不过你有主意就好!” 连芳洲甚至已经打算好了,准备以蛋挞、蜂蜜蛋糕、云片糕这三样为主,每一样都可以做出数种口味,其他的便一次八九种定期轮换着上。 当然,新品种也会不断的有。 她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新疆学学切糕做法呢? “对了,”李赋又道:“我同僚京郊有一片庄子想要出售,水田只有三四十亩,旱地倒有两三百亩的样子,问我要不要,我想先问问你。你说要,咱们便要!” 不等李赋说完,连芳洲连连点头,笑道:“要要,当然要了!想要在京郊买些地可真是不容易呢!尤其是庄子!送上门的岂能不要?” 李赋一笑,便道:“既这么着,明儿我便回了他吧!价钱上也不多说了,就按照他说的给吧!横竖咱们也不差这点儿银子!” 连芳洲实不敢苟同这等想法,嗔他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不是我小气,一码事还一码事,你要是开了这个头,以后再有人卖地给咱们家也都这样吗?要是碰上个奸诈的,怎么办?这种人那家未必就是主人出马,多半是官家,我叫李四、王五跟着去看一看便是!” 又笑道:“说起来咱们也该有个管家了,就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唉!” 李赋听她这么说便笑道:“也罢,那你看着安排吧!这些事上,我是真不懂,倒不是图省事。” 连芳洲笑着答应不提。 他的秉性,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在大房村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一应农活或者生意上的事情,都是她拿主意,他只管做事,余者不上心的。 连芳洲暗暗的想:怪不得那府里舍不得放他离开呢,他这一走,得少了多少好处!呃,他居然还知道藏点儿私房老婆本,而且还藏得那么好,真是——不容易呀…… 所以说,男人就是混蛋!什么都可以忽略,在上头是断断不会忽略! 夫妻两个说了一会儿话,腻歪一阵,便到了晚饭时分。 今晚晚饭,周氏和琴姑娘都没有来。 琴姑娘三天两头的“不舒服”,问她她又一个劲的说“没事”,大夫看了也只有“静养”二字,李赋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由着她,横竖短不了她的吃穿用度也就是了。 所以说,琴姑娘不来也就算了,周氏——倒叫人有些奇怪。 李云晗奔去问了一回,回来说道:“我娘说现在还不饿,还不想吃,恩,让我们不要等她了!” “你娘她没有生病吧?”李赋问了一句。 “没有呢!我看过了,也问过她了,好好的呢!”李云晗笑道。 李赋点点头,这才放心。 连芳洲心中却是动了一动,笑道:“等下晚些时候,我去看看嫂子吧!” 周氏今天的表现,颇有几分奇怪啊! 一天都没有露面了,很是反常! 连芳洲不信她没事儿会学琴姑娘,这其中必定有缘故。 “哦!”李云晗应了一声,瞧了连芳洲一眼,又瞧瞧李赋,说道:“我娘,我娘还说了呢,说晚饭后三叔不知道有没有空,她有点事情想要找三叔说。” “找我?”李赋和连芳洲相视,颇为诧异。 他觉得,嫂子即便有什么事儿,也该找连芳洲而不是找他呀! 连芳洲心里却突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笑道:“既然大嫂找你,你去便是了!那我就不去了!” 李赋一时也猜不透周氏究竟想做什么,略想了想,点头笑道:“也好!那我就去吧!” 说着三人吃饭不提。 饭后,李赋立刻便向连芳洲说了一声,就去找周氏了。 周氏自回来之后,从来没有主动向他们提过任何要求,李赋生怕她有什么要紧事,自然不肯耽搁。 “大嫂,您找我啊!”李赋没有进周氏的房间,而是站在院子里扬声唤道。 711.第711章 醍醐灌顶 院里摆着一套藤制的桌凳,便在院里说也是一样。 “思行来了!”周氏的心猛的跳了跳,忙答应着笑着从屋子里出来。 “大嫂!”李赋上前见过,请周氏过来坐下,便笑道:“不知大嫂找我是要说什么事儿呢?” 周氏动了动唇,脸上微微一僵。 李赋立刻便察觉了,暗暗诧异,便又笑道:“大嫂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定不会推辞!您是我大嫂,不是旁人!” “我、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很好……”周氏又僵硬的笑了笑。 那声音怎么听怎么不自然。 李赋更是纳闷,心里来来回回的寻思了好几回,依然寻思不出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为难至此? 李赋忍不住有些头疼:他实在不惯猜测女人的心思,并且,也不擅长啊! 还是他家娘子好,有什么说什么,从不会叫他头疼费心去猜。 若是别人,他也就懒得理会了,可是这是他的嫂子,是大哥的未亡人,便是再头疼他也得继续问。 周氏支支吾吾的要说不说,李赋只好东拉西扯的猜,却是怎么都猜不着。 这也是他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当然不会往那儿去想。其实周氏的暗示已经算颇为清楚了。 倘若换做是连芳洲,必定已经明白了周氏的意思。 周氏汗都要冒出来了,这小叔子,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 照这样何时才说的完? 罢了!周氏将心一横,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纳阿琴入门呢?” 李赋一怔,有点奇怪的看了周氏一眼,道:“纳阿琴入门?” “是啊!”周氏暗暗舒了口气,点头道:“阿琴这些年来为你做了多少事儿,你总得对她有个交代吧!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心一直都在你的身上你不会不知道吧?如今你也娶妻了,也该对阿琴有个交代了!毕竟,她是个女子,这种事情还得你主动提啊!她年岁也不小了,可耽搁不起了!让她这么一年一年的等,你便不愧疚吗?” 李赋没有细听周氏这一大翻话,他脑子里有点乱,那句“纳阿琴入门”令他一下子还有些消化不了。 他从没想过! “大嫂,”李赋沉吟片刻,道:“你提点的是,阿琴年纪不小了,是不能再耽搁了!我正想挑个时机同她说一声,认她为义妹,为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呢!” “什么!”周氏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想纳她!” 李赋摇摇头,神情温柔了几分,道:“我已经有娘子了,况且,我从没想过钠她,那样对她太不公平。” “可是——”周氏张了张嘴,苦笑道:“只怕她不是这么想啊!她对你——唉,你看不出来吗!” 李赋愣了愣,心中一凛,惊道:“嫂子你是说阿琴她——” 他并非货真价实的笨蛋,只不过从来没这么想过而已,故而从来不疑有他。 如今被周氏一点,回想着琴姑娘对自己的点点滴滴,心里顿时豁然开朗! 然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然后,是深深的懊恼:该死,是他害了阿琴! 周氏见他神色都变了,知道他也想到了,便叹道:“论理这事儿不该我说,可阿琴她找了我……” 李赋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勉强笑笑,道:“嫂子别这么说,我还要多谢嫂子提醒呢!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氏心头一松,总算将这烫手的山芋抛出去了。 晚上回房,李赋便问连芳洲可否知晓阿琴的心思? 连芳洲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了李赋应是也知晓了,便点了点头。 不等她解释的话出口,李赋有些不快的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心里是真的有点儿恼,假如她早早告诉了自己,那么自己也许早就向阿琴说清楚了,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样。 阿琴三天两头的“不舒服”,他终于明白原因何在了。 连芳洲听他语气不悦,再看那脸色也微沉,顿时也恼了,拉下脸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李赋气焰顿时就矮了半截,语气也弱了下来,仍然气道:“我哪里是质问你?只你若告诉我了,不是省很多事吗?” 连芳洲道:“你现在当然这么说了!你也不想想,你那样信任她,又一心一意当她是亲妹子一般护着,我若真说了什么,李赋,你冷静的、客观的好好想一想,你会信我吗?没准还会怪我多心、怪我小心眼儿胡思乱想呢!你还想省事儿?只怕当时便不知又多出多少事儿来呢!” 连芳洲心里比他还要委屈恼火,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她没有他居然会怪她! 凭什么呀! 她有责任义务说吗?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她干嘛要插手? 再说了,这层窗户纸无论如何都不能由她来捅破,倘若她当时说了出来,无论事情真相如何,那都是坏了琴姑娘的“清白”名声。 琴姑娘若是“不堪受辱”一哭二闹寻死觅活,她又该如何?李赋又该如何? 即便李赋最终也没有纳她,他们夫妻间的情分却无疑会留下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指不定今后什么时候便会爆发起来。 连芳洲又哼道:“你可还记得想打三合哥主意的小寡妇?可还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当时借那件事我便将我的态度表示得清清楚楚,我容不得别的女人同我分享我的丈夫,她分明明白了这意思,可她依然要一头扎进来,我有什么法子!我也不是没对你说过,早早安排了她,再要说的多露骨,那却不行了!” 她恨恨道:“你自己稀里糊涂的,还来怪我!” 说着气呼呼的扭过身去。 论起口角,李赋哪里是她的对手?早听得呆了去。 可细想想,她说的的确没错。 当时她若说了什么,自己是肯定不会信的。她也的确暗暗提点过几次,可惜自己都没往那儿想…… 李赋暗叹,其实,早在当初她拒绝了当自己的义妹,自己就该察觉端倪的,说到底,是自己太迟钝了…… 见李赋神色呆呆的不做声,连芳洲只当他还在生自己的闷气,火上心来再忍不住,推他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712.第712章 拌嘴 李赋不提防下被她推得一个趋咧差点儿跌倒,回过神来,道:“你干嘛推我?” 连芳洲恨恨瞪他一眼:“我不想看见你!书房睡去!” “……”李赋顿时叫道:“又是书房!怎的一生气又赶我去书房?我不去!” 说着重重坐在床沿上,摆明架势就是不走。 连芳洲冷笑道:“生气了不赶你走,难不成还留你过年吗!” “……”李赋听得脑子有点儿糊涂,无意识脱口便道:“我是你男人,不留我过年我跟谁过去?” “……”连芳洲想笑,却又更气,哼了声“我懒得跟你说!”,侧身向内背对着他睡下了,把薄被全都拉过来卷在身上,一点也不留给他。 李赋暗叹,是他自己叫这事儿弄得心乱了,情绪不稳才会怨她,怪不得她会生气。 只是,看她气呼呼的摆出一副嫌恶自己死也不理的架势,硬要爬上她的床,他又觉得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滚去书房?那更是不可能的。 李赋出了一会儿神,哼道:“你这两天身上不便,脾气暴躁,我不同你一般计较!” 说完这话理所当然的上了床躺下,硬是挤进了她的被子。 连芳洲一怔,气得有点啼笑皆非,他可真会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拗不过他的力气,也只得罢了,到底心里还存着气,闭上眼睛睡去,依旧背对着他不理。 李赋怎么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烦躁的翻了个身,一偏头,看到的还是后颈窝。 他伸出手,几乎触及她又僵住,无力放下,闷闷道:“你放心,我不会纳她。我答应你的承诺不会忘记。” 见连芳洲还是不理他,自己也无趣,只得胡乱睡了。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琴姑娘知道李赋去了周氏那里,心中便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一直在等着李赋来找自己。 谁知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 琴姑娘心里既失望又强撑着希望,也许,明天他就会来了吧? 次日无需上朝,李赋也不急着往衙门里去,起床之后便跟在连芳洲身边围着她转,与她说话,连芳洲没什么好脸色给他,问一句懒懒答一句,他也不在意。 碧桃、春杏相视一眼,暗道:夫人又使小性子了。 老爷什么都好,对夫人更是好的没的说,她们理所当然从来不会认为老爷有错的。 早饭的时候,周氏和琴姑娘又是都没有到场,连芳洲叫碧桃去请周氏,对琴姑娘该如何却没有吱声。 春杏见状,便陪笑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去瞧瞧琴姑娘?” 那琴姑娘主仆虽然叫人讨厌的很,但夫人待她向来客气礼遇,叫人挑不出来半点儿错处的。 连芳洲听了这话却没有表态,饮着茶头也不抬的淡淡道:“问你们老爷!” 既然说开了,她从此撂开手,才懒得管那琴姑娘的事儿呢。 春杏一怔,李赋一僵,苦笑。 这时却又想到,娘子待阿琴,从无亏欠,细致周到上亦无可挑剔。 李赋是极了解她的性子的,她明明知晓阿琴对自己的心意,却还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 亦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或挑拨或抱怨什么。 她会如此隐忍,还不都是看在自己的面上、都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吗?他昨日,实不该那般对她。 李赋想了想,便道:“去告诉丁香,她主子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了送过去!” 别说她,便是他,也有点不知该怎样面对阿琴了。 春杏微怔,不敢多嘴,忙答应着去了,命红玉、红袖好生伺候着。 连芳洲心中稍缓:算他识相,没把那女人弄来自己面前膈应! 一顿早饭气氛很是异样,最异样的是偏偏表面上还看不出来异样。 周氏不一会儿来了,连芳洲对她依然笑得亲切若无其事,一口一个“嫂子”的同她说话,也不忘照顾着李云晗多吃点,李赋同她说话她也没说不理。 可是,那气氛就是跟往常不一样。 连李云晗都察觉了,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在李赋和连芳洲之间乱转,比平日里老实了许多不敢多话,吃好了第一时间开溜。 周氏心里是隐隐猜到原因的,见连芳洲如此待自己,更觉五味陈杂,食不甘味,坐立不宁,勉强吃了些,也推说有事忙忙避开了。 “娘子,”李赋受不了了,握住连芳洲的手,一挑眉眸光一凛:“你们都下去!” 主子之间气氛诡异,做下人的一旁伺候更觉不安,春杏等巴不得这一声,忙不迭的齐声答应退下了。 唯有红袖略略迟疑,瞟了李赋一眼,见碧桃她们都退下了也只好退下。 “好娘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李赋涎着脸往连芳洲身边凑。 跟自己的娘子低头服软不算低头,这么想着,越发理直气壮几分来,伸出手揽着连芳洲道:“好娘子,我不该那样同你说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连芳洲不语,片刻方淡淡道:“你把事情妥善解决了再说!” 不是她非要闹脾气、使小性子,原本一个琴姑娘,她真的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那天见识过朱玉莹之后,她那满满的自信突然变得不确定了。 她不敢说她怕,可其实她心底是怕的。 山盟海誓真的可以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吗?用承诺可以保证? 在乎你的时候,自然一切都是靠得住的,不在乎的时候,你再说承诺,只会令他对你更不屑而已。 她只想让他明白她绝无更改的态度,叫他心里多几分警惕和提防。 说句客观的,琴姑娘自视清高,算得上颇有两分傲气的,倘若是个不要脸的,下药、爬床之类的下作手段使出来,李赋又不会对她设防,连芳洲便是要防,又如何能防得住? 李赋忙点头:“你放心,这事你不必操心!” 连芳洲神色略略一松,道:“我希望以后不再碰到这种糟心的事儿!” “不会了!”李赋苦笑道:“好娘子,你当我不别扭么?有这一个就够了!” 连芳洲“噗嗤”一笑,瞪他道:“偏你烂桃花多!” 李赋见她笑了心下一松,脱口便道:“那个姓崔的——咳咳,当我没说……” 713.第713章 冷战 见她神色不对,慌忙改口,道:“唔,今早这粥熬得不错,我再尝尝。”低头努力的吃他的早餐去了。 连芳洲也懒得同他计较,也没兴趣表示大度的说什么“给琴姑娘找个好人家”之类的话,也低头用早餐。 反正,她说不说他都会做的。 两人用过早饭,在院子里散步说话。 “头儿!头儿!你看谁来了!”萧牧的声音乍然响起,那高亢的声调和抑制不住的兴奋几堵墙都挡不住。 连芳洲不禁莞尔,笑道:“这个萧将军,真是个妙人!” 李赋一笑,携着她手笑道:“走,我们看看去!” 两人刚刚出这道院子,便看到萧牧与另一名男子正走过来。 萧牧脚下生风,走起路来威风凛凛,生龙活虎,那男子却是步履轻盈,面含微笑,行动间一派从容娴雅,却是半点儿也不落后萧牧。 真个玉树兰芝,风姿绰约,一袭月白色的道袍越发衬得他气质脱俗出尘。 这是一个一眼便引人注意的男子,令人见了他的风姿便眼前一亮,反而不会再去注意他的五官长相。 光凭这份风姿,便已超过了世间绝大部分的男子。 “薛兄!”李赋亦眼睛一亮,笑道:“薛兄回京了?真是太好了!” 连芳洲心下了然,这男子便是李赋提过的神医薛一清吗? 说四年前薛一清前往西北采药,与他和萧牧偶遇,甚是投机,李赋便婉言留他在军营帮忙。薛一清也答应了。 薛一清医术了得,屡次立功,在西北救了无数人的命,还破解了一场瘟疫。 李赋上表朝廷为薛一清请功,当今见了他的功绩龙颜大悦,除了赏赐黄金千两,还准备调遣他入太医院任右院判。 薛一清受了黄金权作生活费,却辞了官,只请求可以尽数阅读太医院收藏的医书典籍。 当今允了,只命薛一清长居京城,外出须向太医院报备,作为太医院的编外人员。以便有事可及时传召。 薛一清孑然一身,本就居无定所,住哪儿都一样,便点头答应了。 这两年李赋失踪,他便一直出京寻找。 他和琴姑娘的看法一样,坚持不相信李赋已经死了。 他得到李赋已经回京的消息时正在西南,立刻便赶了回来,路上又顺便救治了几个病人。 于是,到了此时才刚刚回到京城。 “思行兄,哈哈,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一准死不了!”薛一清朗声看着李赋朗声大笑。 “倒叫你们惦记了!”李赋亦笑,眸中闪亮,显见他与薛一清的交情是不浅的。 说着又将连芳洲介绍给薛一清认识,笑道:“我娶亲了,这是我娘子!” 薛一清便向连芳洲抱拳拱手笑唤了一声“嫂子!”,笑道:“恭喜恭喜,这一杯喜酒思行兄可一定要补上哦!” “就是就是!我们都这么说呢!”萧牧也笑道。 李赋笑道:“那是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说笑间李赋请他二人进屋坐下,连芳洲只略陪了一会儿,便笑道:“既来了今日便不要走了,留下来用午饭、晚饭吧!正好我试做了几样点心,请两位也尝一尝!” 萧牧自无异议的,薛一清也笑着点头,又笑道了声:“叨扰嫂子了!” 连芳洲一笑:“薛大哥客气!” 连芳洲便又去了厨房折腾她的点心,一面点了几个菜,吩咐厨娘准备中午和晚上要做。 今天要做云片糕和抹茶味的馅饼,这两样都是颇为磨人的东西,得慢慢的准备。 顺便再做些蛋挞给萧牧和薛一清尝尝。 主仆几个正说笑忙碌着,连芳洲顺口便叫道:“春杏你去看看那面发得怎样了!” 等她一转头,发现春杏还在搅拌着做云片糕的馅,目光怔怔,那动作却是下意识的,不觉好笑,提高声音又叫道:“春杏!” “……啊?”春杏猛然回神,忙陪笑道:“夫人您叫我?” “你怎么啦?”连芳洲不由大为奇怪,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便回去歇着吧!” 要说碧桃做事会走神还差不多,春杏细心周到,是从来不会如此的。 碧桃听见,“扑哧”笑了一声。 春杏不禁嗔了碧桃一眼,忙向连芳洲摇摇头笑道:“没、没有,我没事、没事!对了,方才夫人有何吩咐?” 连芳洲笑道:“我叫你去看看面发好了没有,红玉已经去看了,你那馅搅得也差不多了,可以了!” “哦!”春杏忙停了下来,道:“还有别的什么事请夫人吩咐!” 连芳洲便笑道:“罢了,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去看看老爷那边要不要添茶,再送些今早厨娘买的新鲜水果进去。” 春杏答应着去了。 碧桃冷笑道:“其实夫人休要记挂,老爷那边有人紧巴着伺候呢!哪里用得着春杏姐姐!” 红玉的手微微一抖,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连芳洲知道她说的是红袖,也不在意,瞪她一眼道:“偏你话多!老爷那里有人尽心伺候岂不是好?倒省了咱们的事了!” 碧桃嘻嘻一笑,道:“夫人说的也是!那种玩意儿,怎用得着夫人上心!” 连芳洲无奈笑笑嗔了她一眼,不再多话。 中午特特在书房摆了一小桌,准备了八菜一汤招待薛一清和萧牧,李赋作陪,连芳洲只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离开了。 准备好的蛋挞等便做下午的小点心。 李赋三人许久不见,再次相聚自是说不完的话。 萧牧和薛一清足足待到月上中天才意犹未尽告辞而去。 送走二人,连芳洲便问李赋笑道:“怎样?我做的点心他们可还喜欢?说还可以吧?” 李赋失笑,道:“当然!都说好呢!你放心开铺子便是!“ 连芳洲嫣然一笑:“总要多些人说好我才放心呢!” 天色不早,李赋却不想让那件事情过夜,因为即便挨过今夜,明天依然要面对。 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的解决了更好! 思及此,他握着连芳洲的手,道:“娘子,你先回房等我,我……我去看看阿琴。” 他虽没说他去看琴姑娘做什么,但那神态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714.第714章 拒绝 连芳洲便点点头,微笑道:“恩,我等你,你去吧!” 李赋点点头,握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轻笑道:“等着我,你放心!” 连芳洲一笑,抽出手推了推他笑道:“啰嗦!” 李赋呵呵两声,便转身去了。 琴姑娘也知道萧牧和薛一清来了。 薛一清她也是认识的,若是以往听到他回来了,她必定会奔出去笑着相见。 可是这时候,她却羞于出现人前,尤其是李赋的面前。 今日已晚,她本以为李赋不会来了,没想到却听到了他在门口叫她的声音。 琴姑娘一听他的声音顿时如同吃了人参果一般身轻体盈,沁入心田的笑意满满的涌上来,在唇边漾开,笑容灿烂如花。 “姑娘,将军来了呢!”丁香也喜不自禁,顾不得琴姑娘垂眸绞着发梢娇羞,一扭身奔了出去,喜滋滋的笑道:“将军,姑娘在里头等着将军呢!将军请吧!” 当然,她是不会再跟进去的,得给将军和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啊! 丁香始终相信,将军心里是有自家姑娘的,只不过,他自己还意识不到而已。 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那么一切便都不一样了!瞧瞧,将军这不是一得闲便迫不及待的来了? 从前这么晚了,将军可从来没有来看过姑娘呢! 李赋微微蹙眉,原本他是想把琴姑娘叫出来说话的。 转念一想这么晚了,寒气亦重,还是算了吧,自己进去说清楚也是一样。 李赋便冲丁香点了点头“恩”了一声,抬脚走了进去。 门外廊上,丁香避开了没有偷听他们说话。 她靠在一根柱子上,无意识绞玩着手里的帕子,心情充满欢喜和兴奋。 极其忍耐、迫不及待的等待着结果——她所认为的好消息! 约莫一刻多钟的时间,随着门轻轻响动,便看到李赋高大修长的身影从里头走出来。 这么快就完了?将军不和姑娘多诉诉衷情吗? 丁香怔了怔,忙上前陪笑道:“将军。” 李赋看了她一眼道:“照顾好你们姑娘。”便大步离开了。 丁香有些些儿晃神,呆了呆,心道:也许,是夜太深了,所以将军才没有多待的吧…… 想及此丁香的心情又雀跃起来,忙转身进屋,雀跃笑道:“姑娘!” 琴姑娘静静的坐在圆桌旁,一动不动,那纤细的背影在淡淡的灯光下竟显出几分萧瑟。 丁香微怔,心里下意识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忙上前勉强笑道:“姑娘……” 琴姑娘的身体轻轻的颤了一下,极低极低的啜泣声在这寂静的空间中依然没有逃过丁香的耳朵。 丁香一惊,正欲相问。琴姑娘忽然抬头,那满脸的泪痕吓了丁香一大跳! “姑娘!你、你怎么了!”丁香睁大了眼睛。 琴姑娘咬咬颤抖的唇,呜咽声大了些,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颤声道:“我没事,你自去歇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姑娘——” “出去!” 丁香担忧的道:“是不是将军他——” “出去!”琴姑娘声音微冷,来来去去只有这两个字。 丁香默默退下,却是站在门口没敢离开。那门也没有关死,留了一丝缝隙恰恰可以看得见琴姑娘在屋里的动静。 难道,将军不是来与姑娘诉衷情的?那是—— 丁香脸色微变,若真是那样,姑娘可就前景堪忧了!这将来,岂不是得伤心死! 琴姑娘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他拒绝了她,他真真切切拒绝了她! 那样绝情的话,生生的掐断了她所有的希望,没有给她留一丁点儿盼头! 他就这么急于摆脱她吗? 她告诉他自她记事起便倾心于他,告诉他她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深爱着他,告诉他假如他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会毫不犹豫追随他而去! 饶是这样,都没有能打动他! 她甚至求他,她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哪怕做个小丫头也好,只要留在他的身边,他都不许! 他竟然还说,要找个好人把她嫁出去! 呵呵,好人? 她在乎吗?嫁的那个不是他,好与不好在她眼里有什么分别! 不,她根本就不会嫁! 他好绝! 不,绝的人不是他,是连芳洲!是那个乡下来的妒妇! 她何德何能,竟想一个人霸占他!她配吗? 耳边回想他方才的话,她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她问他,假如他娶的不是连芳洲,假如他娶了别人,她这样苦苦哀求,他可否容得下她留在他身边? 他思索之后的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他又说:“既已娶了芳洲,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她容不下,我也容不下!” 琴姑娘慢慢的止住了泪水,这句话,她只要听前边一半就足够了! 一切都是因为连芳洲那个女人! 李赋素来不撒谎,尤其觉得不应该欺骗琴姑娘,且这话也是告诉琴姑娘自己与连芳洲之间专情彼此的意思,可却不想琴姑娘入了魔一般只听前半段话,以至于又生出许多的风波来。 李赋却浑然不觉,他只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阿琴虽一时难以接受,但终究是会明白的。 如此,一件大事也算完结了。 一宿无话。 琴姑娘依旧“身子不舒服”着,索性连房间门都不出。 李赋也只当她心里头还没有想通,一狠心没有去看她,只让连芳洲叫人仔细照看着,别叫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连芳洲心里虽憋屈着,也笑应了。 能不憋屈吗? 说白了,这琴姑娘就是李赋家的下人,便是有从小的情分怎么了?多少少爷小厮、小姐丫鬟都是从小的情分,也没见谁像她这样! 下人对主子尽忠、对主子好,难道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吗?做主子的就非得以身相许?不收了她就是对不起她? 在连芳洲看来,她这分明就是携恩求报! 说难听点,跟奴大欺主也差不离了! 可李赋偏偏是个心软的,她也没奈何。 李赋见她不甚开心,心中也知晓几分,然则阿琴那楚楚可怜、眼眸含泪的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又如何说的下重话? 总归就是“不忍”二字罢了。 自家娘子这里,自己只好多体贴体贴了。 715.第715章 谪仙也是人啊 对府上其他人来说,这件事情却没有什么影响。反正琴姑娘经常“不舒服”,大家已经见惯不怪了,该做什么照旧做着什么。 连芳洲也抛开这事儿,依然在厨房捣鼓着自己的糕点。唔,今天要做马蹄糕,还有桂花馅的馅饼,或者,还可以多尝试几种馅料…… 做好之后,照例端了一份拿去给李赋尝。 李赋今日也没有出门,在书房里不知道忙些什么。 连芳洲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端坐在那大书桌后奋笔挥毫,写两句看一看旁边的稿纸,似在抄些什么。 连芳洲嘴角不禁抽了抽,便上前笑道:“这种活儿怎的要你来做?衙门里没有文书吗?” 她家男人什么时候有闲心干这抄写的活儿了?这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李赋抬头见是她,呵呵一笑将笔搁下,鼻子用力嗅了嗅,笑道:“好香!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刚出炉的馅饼,特意拿来你尝尝!”连芳洲笑着,喜滋滋的来到他身边,轻轻将盘子放下,笑道:“香吧?快趁热吃!” 李赋一笑,揽着她坐在自己怀中双手圈抱着,往前凑了凑笑道:“喂我尝尝!” 这些馅饼一个个都很是小巧,直径也就两寸左右。 连芳洲便果真用筷子夹了一个笑着喂给他,问道:“如何?还可以不?” 李赋尝了尝,笑道:“嗯,很好吃,是不是加了桂花,很香!” 连芳洲笑着说是,又夹了另一个喂他笑道:“这个是花生末芝麻馅的,还有抹茶红糖馅、也有加了莲子酱的!” 李赋一样都尝了两口,笑着同她讨论几句。 说话间连芳洲瞧了一眼桌上的稿子,纳闷道:“你抄这玩意做什么?” 瞟了一眼他抄好的,诧异道:“咦,像是……药方?” “娘子真聪明,一猜就着!”李赋笑道:“这些可是薛一清薛兄的宝贝!除了淘来的药方,还有他的游记,唉,真是要命!” 说着竟有些郁闷和懊恼,似乎烦不胜烦却不得不做。 连芳洲有些啼笑皆非,便笑道:“难道薛家大哥逼着你做这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吗?你随便找个别的什么人做不行!” 李赋但笑不解释,顺手拿了一张薛一清的原稿递给连芳洲道:“娘子你自己看看,能认识这上头的几个字!” 连芳洲一边接过一边哼道:“你是将军了不起呀!未必比我认识的字多呢!”别以为我认识的字真的都是你教的! 可话还没有说完,看到手里那书稿,顿时微张了张嘴,愣住了。 连芳洲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睁大了看,依然是,愣住了! 这薛一清写的什么鬼画符呀,坑爹的她竟然一个字都不认识! “别瞪了,再瞪也是这样!”李赋握着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好笑道。 瞧着小妻子满是疑惑,李赋便笑叹着解释道:“这下子你明白了?薛兄这一笔字,除了他自己和我,这天底下只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认识了!这些药方他得交到太医院,这游记嘛,呵呵,是要付书局刊印换取生活费的!” 连芳洲怔了怔,“嗤”的一下笑出了声,啼笑皆非道:“得!这薛大哥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唉,真是天生的大夫啊!” 跟现代医院那些开处方的大夫是一样的,写出来的东西可称之为鬼画符,寻常人肯定不认识! 李赋笑道:“什么天生?他就是懒,图省事!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了,改都改不掉!” “……”想到薛一清那谪仙似的风姿,那玉质般的气质,再看看眼前的鬼画符,连芳洲顿生沉沉的违和感。 心中一动,她忍不住好笑道:“他当初肯留在西北、肯帮你,莫不是因为这个吧?” “你还真猜着了!”李赋微笑道:“当初无意中得知我能认出他这些字,他乐得嘴巴差点笑歪了!” 想象着那样的情形,连芳洲嘴角又抽了抽:谪仙啊,你是谪仙啊,薛先生,笑得嘴巴都歪了这种事情真的不适合你啊! 连芳洲在心里哀叹:看人真的不能只看表象啊! 连芳洲忍不住笑道:“那么认识你之前呢?认识你之前他不写游记换生活费、不淘药方了?” 李赋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怎么不写、怎么不淘?药方倒也罢了,那个时候又不需要交给太医院,他自己看得懂也就罢了。那游记,呵呵,他得闲了只得一笔一划的重新誊写咯。他耐心有限,写几个字便又忍不住要固态萌发,总得叫他家书童盯着,时时刻刻的提醒着,饶是这样,也有好些地方是含糊的,得书局那边的人连蒙带猜的补齐全,为此人家没少扣他钱!有的时候扣得剩下一半都不到,若不是看他游记写得格外好,堪称大周第一人,人家书局只怕早就不收他的东西了!” “……”连芳洲只觉得“哗啦”一声,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的坍塌了,她的谪仙公子啊! 果然眼睛看到的都是骗人的! 察觉到怀中的小娘子神色有点儿呆呆的,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李赋很是意外,拥着她紧了紧,忙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连芳洲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有气无力,笑道:“难怪他跟你关系这么好呢!” 要换做是我,我也舍不得不跟你好啊!连芳洲暗道。 在她心里,那位谪仙般的人物跟“高洁”、“不染尘埃”等清高的词语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可不是!”这话李赋沈维认同,苦笑道:“他催的急,叫我这三四天便给他呢!他等着给太医院交差,也等着书局的稿酬买米下锅呢!” “……”连芳洲忍不住“扑哧”乐了,笑道:“这个薛大哥、薛神医,可真是——,两年前皇上不是才赏了他黄金千两吗?既然皇上下旨将他留在京中,自然是有住处的,既然是太医院编外人员,他又这等医术,想来朝廷也不会吝啬这点子俸禄吧?何就至于——” 716.第716章 看庄子 李赋笑道:“他花销大得很,又没个计算的!有了时手里散漫,没了便少花些。给人治病,有那买不起药材的,他是常常连药方带买药钱都给人,你想想,照他这样,有多少也经不住他花呀!” 连芳洲好笑,便从李赋怀中撑了下来,笑道:“既如此你便帮他赶紧写吧!省得他没米下锅!”说着又“扑哧”一笑。 连芳洲心知,像薛一清这样有性格的人,他可以因为没有米下锅催着李赋帮他抄东西,却绝不肯接受李赋给他银子。 她便也没有多余的话。 李赋笑道:“理他呢!他催我倒催得厉害,换了他自己做这事,书局老板都要哭了他才勉强给人拼凑些去糊弄,我可比他认真多了,先交出去一部分足以应付了!剩下的慢慢来就是!” 说的连芳洲又笑了起来,笑道:“那正好,明日我们出城去看看新买下的那处小庄子好不好?顺便散散心!” 李赋自然答应。 第二天早上,两人特意吩咐早饭比平日早了两刻钟,用过早饭便乘车出城。 依着连芳洲的主意,这庄子最后是由李四、王五出面与李赋同僚家的管事做成的交易,因是熟人,双方都很和气,交易的价格也都满意。 庄子在京城南郊八九里外一处叫小柳庄的地方。一共是中等水田三十五亩,旱坡地三百二十亩。 刚到京城,能买到这样一片地方,连芳洲已经破位满意了。 据李四、王五回报,那地方水源也充足,有现成的水渠。小小的庄子是三进的院子,占地三四亩,虽不大,也不小了。 已过中秋,大片大片的庄稼都已经收割过了,两边所见田野里堆着一堆一堆黄黄的稻草。 所见山色不是苍翠得如同凝墨一般厚重,便是色彩斑斓,红黄尤为鲜艳夺目。 又有许多早放的野菊花在风中摇曳,为这鲜少花儿绽放的秋天增添了几分亮色。 来到小柳庄那处小庄子,那三家佃户的人一起迎了出来,除了小孩子全都来了,看去有十五六人。 这三家人便是佃了这些田地来种的庄户人家,连芳洲接手的时候连他们一块儿接收了。 三家人也省了重新找东家的麻烦,心中自存了一份感激;又是头一次见面,少不得又有些紧张。 待见了李赋和连芳洲,看起来都甚随和,众人也便放了心。 连芳洲只留下了两个平日说话有威信能做主的领头人,命带他们去田地上转一圈,让其余人等都散了去。 那些水田并不是连成一片,而是被坡地分成了两处,一处十一二亩,另一处要多一些,不过水源倒是充足,水渠看样子每年都有维修养护,也都用得。 连芳洲又特意问了是否有枯水期、这水是从哪里来的等语? 那两人一一答了。 得知这水是从不远处的河流引来,不存在什么枯水期,连芳洲便也放了心。 那些旱坡地,有将近百亩种着果树,乃是桃、杏、梨、枣等北方常见的水果,其余的两百亩左右则开垦了种庄稼。 连芳洲问了问那两人,得知种的是黄豆、花生、高粱、绿豆、红豆、芝麻等,都是普通的经济作物。 那两人见连芳洲一路走一路问,心中暗暗的都有些称奇,也下意识的有种不安的感觉。 毕竟,有几个当东家的会在意这些耕种小事?便是在乎,也最多问两句收成好不好,然后再勉励他们一番,断断不会像这位东家夫人这般问的仔细。 而且很明显,这位东家夫人是个懂行的! 连芳洲忽然又笑问道:“你们养过鸡鸭鹅、养过鱼吗?” 两人都是一怔,下意识相视一眼,孙家大郎便陪笑道:“鸡鸭……家里自然是养过的,鹅没养过,只见过。鱼也没有养过。” 他忍不住大着胆子又陪笑问了一句:“夫人问这个是……” 连芳洲笑道:“我就是想问问,假如让你们学着养鸡鸭鹅、养鱼,你们可愿意?” 两个人脸色都微微的变了变。 养鸡鸭鹅、养鱼? 想了想点点头陪笑道:“我们三家人口也不少,伺弄这些田地也松快,养鸡鸭鹅、养鱼定也能抽得出空来!夫人放心便是!” 连芳洲笑笑,庄稼人哪一个不把田地粮食看得重如性命?他们会这样回答她并不觉得奇怪。 “我是想,以后这些田地便不种庄稼了,全都改来养鸡鸭鹅和鱼,剩下的一些旱地便用来种菜喂鱼喂鸡鸭,你们看看,你们能做的了吗?到时候我会教你们!” 连芳洲笑得温和,说话不徐不疾。 “这——”这两人脸色一变,睁大眼睛吃了一惊。 两人下意识的朝李赋望去,可是这位东家老爷举目远眺,不知在看些什么,只怕压根儿没有听到东家夫人说了什么,或者,他根本也不在乎! 两个人心里忍不住暗暗腹诽:看着不像个窝囊的,怎的这样大的事情却交由妇人做主,不种田不种地养鸡鸭养鱼?这不是瞎胡闹、乱折腾吗! 两人心里腹诽,嘴里自然不敢说。 而是劝解连芳洲,“夫人,这儿水源充足,土质也还好,每天的收成都不错的,改作其他太可惜了啊!” 连芳洲笑道:“你们只说愿意不愿意做,其他的我自有主张。” 两人皆是一愣,劝解的话虽然还有一肚子,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这位东家夫人,年纪轻轻,长相俏丽,说话也温言细语,甚至还含着笑意,可那话中的不容置疑之感却如此强烈,能将人左右。 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还有的选吗!在这儿待的好好的,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并不想再挪动地方。 更主要的是,这新东家和东家夫人看起来不是那奸诈狡猾之徒,东家夫人的想法虽然叫人不能理解,可这田地是人家的,人家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好了!他们帮人做工的,哪里管这些? 两人只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向连芳洲齐齐点了头,陪笑道:“自然是愿意的,就是,就是没了粮食……” 没了粮食,吃什么呀! 717.第717章 一切听夫人的 连芳洲笑道:“放心,要工钱还是要粮食,随便你们挑,每个月发放一次!不会让你们家中断粮的!” 两人遂放了心,只要这上头无碍,别的都是小事。 孙大郎迟疑着又问道:“夫人,我们能不能要一半粮食、一半工钱呢?也好省些事儿去买粮……” “对、对!”毛家二郎也忙点头。 连芳洲略沉吟便点头笑道:“可以。既如此我便把话说清楚了吧!你们听明白了,回去同你们家人好好商量商量,两天后我再来要答复。你们干的活计不同,工钱自然也不一样,最少的一个月也有六两,多的可有十两。粮食米面各一半,成年人一天两斤,十岁以下的孩子减半,以上的与成人相同!不过,倘若答应了,得签订十年的契约,这工钱每年都会涨一次,不会叫你们饿着肚子干活!粗粗便是这样,其他的细节等你们答复了再议!” 两人心中一凛,俱是又惊又喜。 便是不用算,也能知道这样的待遇可比种地划算多了! 两斤米面一天哪里吃的了这么多?工钱也很不低了! 毛二郎欢喜得有些耐不住,忍不住陪笑道:“东家真正厚道人!这样的条件打着灯笼也无处找,我们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不如今日便定下来吧!东家有何吩咐,但管吩咐便是了,我们自会好好完成,绝不叫东家操心!” 连芳洲笑道:“还是先回去商量商量吧,放心,我既这么说,便不会改,要改也只会改得更好,而不会坏!呵呵,你们好好做,我们总不会亏待你们的!夫君,是不是呀?” 连芳洲说着肘弯轻轻碰了碰李赋笑道。 李赋偏头向她笑了笑,便道:“一切都听夫人的主意,夫人说了便是!” 孙大郎二人连忙答应,心中却更嘀咕:听这声音就不像是个窝囊男人啊,怎的这样大的事儿也听媳妇的、由着媳妇胡闹?唉,也许是人家家大业大,不在乎媳妇胡闹吧…… 出于庄稼人的良心,孙大郎忍不住又劝了一回:“老爷、夫人,这些田地真的还不错的,每年出产也不少,真的不种了吗?” “恩!你们只管照我吩咐去做便是!”连芳洲答得无比的干脆,生生的将孙大郎两个噎了一下。 二人相视苦笑了笑,答应一声不再多言。 连芳洲便和李赋回城去了。 次日,是约好看铺子、看人的日子,连芳洲在府中没有出门,李赋则在书房中埋头奋笔疾书。 铺子那边,连芳洲让李四、王五先去看,粗粗筛选一遍,她再过目。以后再要买铺子,便全部交由他们做主了。 见那些欲雇佣或者买下的人,这第一批她也少不得亲自出面。待得掌柜们培养出来了,她也就不管了。 如此忙了两天,挑了四五十人,运气不好不坏,小掌柜有两个合适的,还缺两个小掌柜和两个大掌柜。 至于伙计,有这一批足够先期用了。 无论是雇佣的还是买下的,连芳洲都暂时全部安排在一处买来的大杂院中。 那院子原本是仓库,占地二亩多左右,买了下来也是准备重新修建成仓库,用来堆放各种大米、糯米、面粉小麦、糖、蜂蜜等原料的。 稍微修了修,勉强能住人。便将这几十个人全部安排了进去,开始进行培训。 这一来,春杏、碧桃都忙的脚不沾地,家中所有事情连芳洲便暂时都交给红玉来安排处置。 红玉又惊又喜,忙恭敬应了,向连芳洲表忠心一定会把事情做好。 连芳洲笑着鼓励抚慰了几句。 红袖见了越发不平,当着连芳洲自然不敢怎样,背地里少不了对红玉说些含讥带讽酸溜溜的话。 先前红玉劝说过她许多次,见她根本听不进去便渐渐的疏离了她。 大家原本就是陌生人,非要说情分,也就是一起被买回来、一起被二夫人教导过、再一起送到老爷夫人身边,仅此而已。 她既然一门心思要往死路上走,她犯不着陪她一起寻死。 反正提醒劝说过她,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红玉既存了这样的想法,又如何肯听红袖无端奚落嘲讽自己? 顿时拉下脸来,要拉着红袖去见夫人,夫人跟前分说去! 把个红袖吓得脸都白了,抵死不肯去,又气又急。 迫不得已,不得不向红玉道歉赔了不是,这才算完。 但她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红玉也暗暗留心她的行踪,提防她使坏。她也有个交好的粗使小丫头,暗暗吩咐那小丫头也帮着她盯着。 小柳庄那边契约顺利的签署了,三家人虽然态度很一致,都认为夫人是在胡闹、糟蹋地,可是身为佃户,也只有听命的份。 连芳洲便吩咐交代了下去。 正好秋收已经进入尾声,很快便是农闲时候,劳力不缺。 有了在大房村时的经验,前日又细细勘察了地形,连芳洲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哪里挖鱼塘,哪里设浅滩放养鸭子和鹅,哪里搭棚,哪里划为菜地一一说明清楚,留下了图纸给他们。 那些旱坡地,少不得好些地方也得稀稀的种上果树以及一些白杨、榆钱、槐树、杨柳等,供家禽遮阴,也能有些出产。 这三家人只有孙大郎和米家当家男人认识几个字,连芳洲又额外拿出一笔钱,让他们和毛家二郎抽空多认几个,要能记简单的账目。 以后这边的事情便由他们三个负责。 交代清楚,将银钱交代给孙大郎。连芳洲便正色道:“花了银子必要记账,卖家是谁、哪一日买的都写清楚了。一应材料都要最好的,雇了人来做工的,工钱也足分给人!我不是那不知世情之人,丑话可先说在前头了,倘若有自作聪明贪小便宜、或私自克扣、或以次充好的,那就怪不得我不客气了!好好把事情做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孙大郎心中一凛,竟有些不敢对视,忙答应了。 718.第718章 你还是叫我嫂子吧! 连芳洲方点头,又道:“或三五日或六七日,我会过来看一回,你们不用管我,只管做事!” 孙大郎又应了一声,心下越发谨慎,再不敢生出半点不周之心。 连续几天,连芳洲都忙个不停,小柳庄这边她又来看了一回,觉得满意,便放下了心。 铺子敲定之后,装修便交给李四王五那新来的小掌柜负责,那些伙计的培训,便是她和春杏、碧桃两个,有时也叫李四他们来。 李赋除了上朝、衙门办公,便是抄书。 薛一清似乎真的等着米下锅呢,每天都会跑过来坐在书房里亲自监督着李赋,李赋停手喝几口茶,他一双眼睛都要瞪过去。 弄得李赋差点没抓狂,天天晚上回房了少不了向娘子抱怨一番求安慰、求抚摸、求深入交流。 萧牧有时候也来,幸灾乐祸笑嘻嘻在一旁看着。 其实,萧牧很想看看琴姑娘,可是琴姑娘几天都没有露面了! 他又不好意思问,只管在心里火烧火燎的着急! 这日终于忍不住了,站在李赋书架前背对着他,手里无意识的翻着书,故作随意的问道:“对了头儿,怎的好几天没有看见阿琴了?她在做些什么呢?” 李赋握笔的手顿了顿,阿琴,她也不知道想通了没有! “呵呵!”薛一清笑了起来,指着萧牧手里的书道:“拿反了!我说你不是读书人翻什么书,亏得丢脸也没往外头丢去!” “……”萧牧嘿嘿笑了笑,熟练的将手里的书掉了个头,并不在意薛一清的取笑。 这货这副皮囊不知骗了多少人,嘴里是从来不留口德的,比碧桃那死丫头还要可恶。 李赋笑了笑,继续落笔淡淡道:“她与大嫂向来交好,想必同大嫂说话去了吧!” 萧牧对这个明显是敷衍的答案并不满意,却不便再多问什么,只含含糊糊“哦”了一声。 李赋这几天刻意的不去想琴姑娘的事,此时被萧牧提起,不得不又想到了。 他心中暗叹,好几天过去了,该想明白的她应该想明白了吧?是不是该去问问她…… 潜意识里,他却并不想再单独见她,说不出为什么,看见她眼泪汪汪的样子,他就想逃。 或者,叫娘子去见她? 李赋在心里苦笑摇头,他家娘子必是不肯的! 谁知,李赋还没有去见琴姑娘,琴姑娘却先找上了连芳洲。 这日,连芳洲从外边回来,刚进内院,便被琴姑娘主仆两个拦住了去路。 “姐姐,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琴姑娘看着她柔声说道。 连芳洲有一刹那的怔忪,暗吃一惊。 才几天不见,琴姑娘憔悴得不像样,整个人黯然无光,眸子也失去了神采。 “好啊!我们去那边说话吧!”连芳洲点点头,淡淡说道。 说毕走在了前边,不远不近的在一丛月季前站住。 琴姑娘咬了咬唇,跟了过去。 “连姐姐——” “阿琴!”琴姑娘刚刚开口唤了一声姐姐就被连芳洲打断了。 连芳洲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这声‘姐姐’我可不敢当,论起来,你年纪比我还要大上一些呢!这话我早就想同你说了的,只是一直不太好意思,所以才拖到了今天。你既管夫君叫哥哥,便叫我一声嫂子吧!” 姐姐?亏她叫的出来! 连芳洲心中早就对这个称呼窝火不已了,只是这层窗户纸没有撕破,她也逮不着机会发作。 今儿这话说出来,真个心里头一阵痛快。 说起来忍不住又暗暗骂了李赋几声,琴姑娘明明年纪比自己要小,却口口声声管自己叫着“姐姐”,他竟半点儿也不觉异常么! 神经何至于如此大条! 琴姑娘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说软话求一求她,她却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将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琴姑娘的脸色一时惨白。 嫂子?这一声嫂子,她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的! “如果没有你,赋哥哥一定不会不要我。”琴姑娘咬咬牙,忽略掉连芳洲的话,索性将称呼省略掉。 “我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对我——” 连芳洲没有什么耐心听她回忆从前,便道:“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从前。况且,我还想问你一句呢,你与他之间,不过是奴仆与主人之间的关系罢了,主子对你好,那是你的造化,可你却因此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没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琴姑娘叫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当他的妻子,我只是想,我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做一个侍妾或者婢女便心满意足!可是为什么你连这都容不下!” “是吗?”连芳洲嘲讽一笑,道:“可你是怎样对我的,你不会不记得吧?你见不得我和他在一起,从在大房村我家开始,逮着机会便想给我添添堵,你那丫鬟,倘若没有你的默认,她有那么大的胆子?咱们回京的路上,你也是见不得我与他好,便装病不肯启程,回京之后,在那府上,你明明知道那些人一个个的都不会安着好心,可是你什么关于她们的信息都没有告诉我,心里未尝不是盼着我倒霉出丑吧?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般对我,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妻子?你所说的只做一个侍妾婢女就满足的话,我能信你吗?” 琴姑娘脸色又白了白,哑口无言。 一咬牙,终是低低道:“是,我先前是嫉妒你!你出身比我又强得了多少?凭什么却做了他的妻子?所以我——可我今后不会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赋哥哥他有多喜欢你、多看重你,我今后不会再与你为难!再也不会了!姐姐——” “别叫我姐姐!”连芳洲冷声道:“我没有这么一个比我还大的妹妹!我也不相信什么今后!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容不下人的!” 今后不会了?连芳洲心中只觉得讽刺不已。 基于她目前的情况,她当然会这么说,可是将来,她真的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吗? 连芳洲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719.第719章 拒绝她的别无所求 用现代的心理学来解释,人在不同的阶段,所需的需求是不一样的。 比如一个人快要饿死了,他只求能够有饭吃、吃得饱;等真正不愁吃不饱了,又会想吃的精致一些、会想住干净的屋子;等有了房子,衣食无忧,又会想娶媳妇;娶了媳妇,自然又会追求金钱美人的享受…… 用一句最简单不过的俗话来概括,就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真的只求为妾为婢别无他求?那可真是一个笑话了! 几个做妾的不想争宠、不想要个儿子,有了儿子,能不想着为儿子争夺一切? 这话,她骗鬼去吧! 连芳洲容不得别的女人沾染自己的男人,却也看不得琴姑娘把她自己说的那么的可怜和无辜。 琴姑娘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卑微到如此地步了,她竟还是油盐不进,忍不住气极冷笑道:“你可真是一个妒妇,竟这般容不得人!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你或许不知吧,赋哥哥所立战功,其实早已够格封侯的,只不过他还太年轻,皇上这才压了一压以免将来封无可封,可大家都知道,这也是早晚的事儿!他前途无量,京城中不知多少人家看着呢!哼,你以为,他真的会只有你一个吗?你太天真了!连芳洲,我会看着,我会看着赋哥哥娶平妻、纳妾,看着有朝一日你因为不容人而被他所休弃!我会看着!” 连芳洲听了这话心中很是不快,任谁听了这种话也痛快不起来。 她便冷冷道:“你会看着?恐怕你没有机会了!他不会耽搁你的,相信你很快就会出阁!你说,我要不要劝他为你找个外地的女婿远远打发了、来个眼不见为净呢?” “你!”琴姑娘又惊又怒。 连芳洲却是“嗤”的一笑,转身离开。 这个琴姑娘,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讨喜。 娶平妻、纳妾?哼,枉她跟在李赋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其实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啊! 连芳洲离开后,丁香忙奔过来,扶着怔怔的琴姑娘:“姑娘……” 琴姑娘双脚一软,整个人倾压在丁香的身上被她死死的撑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丁香吓了一跳,忍不住哭道:“姑娘,你怎么了!那恶妇跟你说了什么,你可不要吓唬奴婢啊!” “丁香……”琴姑娘看着她,泪水滚滚而下。 她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个丫鬟了! 连芳洲回到屋里,心里依然气呼呼的。 斟上茶来,便命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 这个琴姑娘,看来得让李赋速速的解决了,不然,她有预感,恐怕还得生事儿。 她可没有榆木疙瘩男人那么自信,事情真的说开了就可以了吗?她迟早会自己想通吗? 未必! 她的看法与他恰恰相反,女人疯狂起来,那是什么事情都敢做的。 自己如今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可没什么功夫再放在她的身上了。 连芳洲起身,朝李赋的书房走去。 轻轻推开门,不出预料的,依旧看到那抹身影端坐在书桌后奋笔疾书。 连芳洲心中一软,唇角不觉勾出一抹笑意,这人,叫薛一清给折腾惨了。 李赋抬头看见是她,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便笑了起来,手中的笔毫不犹豫搁下,朝她伸手笑道:“娘子,快过来让我抱一抱!” 连芳洲嗔他一眼,一笑过去。 他伸手便将她揽着抱坐在自己怀中,低头在她脸上、额上亲了亲,笑道:“今日来的倒早。一切都顺利吧?”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还好!你这个,究竟要抄到什么时候呢!这一天天的,也不闷么?我看够薛大哥这一阵子买米下锅也就得了,慢慢着来吧!” 李赋不由哈哈大笑,道:“还是我的娘子心疼我!” 说着又头疼的叹道:“我只是不想这事儿老拖个没完,估摸着还有六七天应该可以了吧!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娘子的事自然比这个要紧,你直说便是!” 李赋笑吟吟的又问道。 “我就是心疼你罢了,生意上的事儿你又不懂,哪有什么事儿!有洛广他们陪着我出门便足够了!”连芳洲笑道。 六七天的功夫也不多,那就等六七天之后再说吧! 这个时候向他说这个,不是好时机。连芳洲心中暗自想道。 李赋亦没有多想,便一笑不再多问,与她说笑亲热一阵,连芳洲便推开他起身笑着说去看午饭准备好了没有。 李赋点点头放开她,笑道:“我等会儿就过去,你不用再差人来叫我!” 顿了顿,又道:“阿琴她,这几天怎样了?” “还是那样。”连芳洲笑道:“放心吧,我叫人仔细注意着呢,不会有什么事。” 李赋不觉蹙了蹙眉,心里颇为无奈:她还没有想通吗?他明明已经跟她说得那么清楚了。 “那便劳你上心了,”李赋笑笑,柔声道:“等过这几日,我与她寻个好人家,也许与对方见了面觉得好,她便会慢慢回转过来的。” 李赋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琴姑娘对自己的感情,但他认为没有哪个女子情愿做妾不愿做妻的,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琴姑娘如今只是在担忧终身大事,而不是放不下他。 他又不是从此不理她了。 “嗯!”连芳洲心道:如此更好,倒省得我说了!便笑道:“你先忙着你的事儿吧,不过这件事也得快些,不然她心里总存着疙瘩也不好!” “放心!”李赋一笑。 二人却没料到,这短短的数天功夫,却又生出了许多事来。 说来还是拜托丁香那丫头。 琴姑娘没有隐瞒与连芳洲的谈话,一五一十的都同丁香诉了。 也许从前的她不会这么做,可是现在,她急切需要一个人来听她倾诉心中的苦闷、委屈和不甘。丁香是唯一的人选。 丁香自然是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家主子这边的人。 听了琴姑娘这些话,比她还要气愤和不平。 少不得又将连芳洲给骂了一顿。 丁香心中一动,又生出一个主意来。 720.第720章 蛊惑 便向琴姑娘冷笑道:“姑娘,那恶妇真正是嚣张狂妄,哼,她当她自个是仙女下凡么,将军那样的人,凭什么只守着她一个?她不肯留下姑娘,不就是想要单独霸占将军吗?只要将军身边有了别的人,我倒要看看,她还拿什么理由来逼着姑娘走!哼,只怕到时候,倒是主动留下姑娘好多个帮手呢!” 人到了绝望的边缘,但凡有法子都会想着试一试。 琴姑娘如今便是如此。 听了丁香的这个主意,心里虽然闪过一丝不甘:已经有一个连芳洲了,难道还要白白便宜另一个吗? 转念一想将来指不定还有多少人呢,又何必在乎多这一个? 而且,倘若事情真的可以成功的话,无疑是狠狠的在连芳洲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不是容不下自己吗?不是说赋哥哥不可能有别人吗?那她就叫她亲眼看看她错的有多么离谱! 琴姑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道:“你这主意,未尝不可!只是,该上哪儿寻这么一个人呢!” 丁香冷冷一笑,道:“姑娘,人选是现成的啊!” “嗯?”不等丁香把话说完,琴姑娘便猛的抬眼盯向她,眸中浓浓的尽是警惕之色。 现成的人选?难不成丁香指的是她自己? 丁香先是一怔,很快便明白了琴姑娘的意思,顿时吓了一跳,慌忙摇手道:“姑娘您误会了!奴婢这辈子只愿意服侍姑娘,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奴婢说的那个人选,是红袖啊!” 当下丁香也不再隐瞒,而是直接干脆的立刻说了。 姑娘竟然会怀疑自己么,她的心中多少有那么一抹失望划过。 可是,这也怪不得姑娘啊!是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是姑娘太在乎将军了…… 丁香在心里告诉自己。 “红袖?”琴姑娘一怔,语气柔和了许多的反问道。同时脸色也好看许多。 对于自己的误会也觉有些不好意思,丁香对她如何她岂有不知的,怎么会怀疑她呢…… “就是她。”丁香点点头,道:“她原本就是那边府上二夫人给将军准备的,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罢了,即便她成了将军的人,又如何比得过姑娘您呢!那红袖对连夫人可是老大不满呢,一肚子的怨气!整天的想着如何出人头地、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奴婢想,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 “你,你有把握说服她么?再说了,机会——”琴姑娘又道。 丁香精神振了振,笑道:“机会也是现成的!姑娘您或许不知道,这些天将军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就连晚上也是很晚了才离开!奴婢只需挑拨挑拨红袖,再弄些药给她,不愁事情不成!” “药?”琴姑娘微微蹙了蹙眉。 要对赋哥哥用药吗?这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丁香便劝道:“姑娘,机会只有这一次,为了保险起见,奴婢觉得还是用一点好!” 琴姑娘终于点了头:“你说得对!可是,这药也不是那么好用的,赋哥哥最恨旁人设计他,倘若被他察觉了,必定饶不了红袖……” 丁香想了想,便道:“这个,咱们再想想法子,不叫留下证据不就行了!” 琴姑娘眸光闪了闪,微微点着头,勾唇冷冷一笑。 那便如此吧!只要事情成了,区区一个毫无背景的红袖,对付起来还不容易吗? 连芳洲,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还哪里来的自信说赋哥哥此生只守着你一个! 红袖几乎没用丁香费什么劲儿便上钩了。 与丁香两个一起骂了连芳洲和碧桃等一顿出了口恶气,便商量起这“大事”来了。 一想到很快就要成为主子,将红玉、碧桃等狠狠的踩在脚下,红袖心里便忍不住一阵兴奋。 哼,红玉那小蹄子,到时候不要羡慕得眼睛发红才好哦! 想起前几天她苦口婆心警告自己什么“别做傻事”、什么“不要糊涂,不该妄想的不要妄想”等语,红袖便觉得恶心气愤。 她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她自己情愿做人家的走狗,别把她也算在里头啊!人家还没把她当心腹呢,她倒自居起来,装模作样的同自己说起这些来了! 自己有何错?什么叫“妄想”?又怎么“不该”?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原本,便是天经地义的! 送走了丁香,捏着手里的药包,红袖的心跳得极快极快起来。 她低头看向手中,这是她为之努力奋斗的未来所在啊!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不,她一定要成功! 第二天,晚饭过后连芳洲竟然出门了,不知道要出去做什么。 而老爷又进了书房忙碌着。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红袖几乎要仰天大笑! 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啊,不成功真是没有天理了! 她立刻沐浴,细心的将自己装扮了一番,将那沾染了特殊香味儿的绢花细心的簪在发髻上,又套上了有同样香味的银蓝色绣花比甲、系上腰带。 也是如今连芳洲一家人住的院子小,用的人也少,不然,红袖根本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来到书房这种地方。 自然而然的,她将这一点也看做了上天对她的眷顾。 红袖端着一盏茶,轻轻推门而入。 李赋以为是连芳洲,唇边下意识洋溢着一抹笑意,抬头温柔的看向门口方向,笑道:“你来——怎么是你?” 红袖见李赋对自己那样温柔的笑,原本就俊朗的五官越发添了几分迷人的魅力,不由得心“咚咚”的狂跳了两下,脸上也臊热起来。 能当上将军这般神伟男子的女人,那是何等的幸福! 至于李赋之后便僵收起了笑意的脸,红袖自动的忽略了。 “奴婢是来给老爷添茶的。”红袖微笑着上前,摇摆之间,身形走出几分袅娜。 李赋挑了挑眉,淡淡道:“搁着吧!”便又低头继续未完的工作。 这几个女子是二婶安排的,他岂能对她们有什么好感?既然芳洲说留下用那便留下好了,仅此而已。 “是,老爷!”红袖娇声答应,上前轻轻的将托盘放在桌上。 片刻,李赋又抬起头,睨着她道:“你怎的还不走?还有事?” 721.第721章 红袖引诱 “是夫人吩咐奴婢留下来服侍老爷,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老爷的,夫人说老爷这阵子太辛苦了些!”红袖忙陪笑道。 一股浓郁的香味窜入鼻端,李赋下意识的滞了滞呼吸。 这香味甜甜的,腻腻的,馥郁得令人头晕。 闻起来或许并不难闻,但是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不喜欢一切的香味,便是脂粉香、熏香,也不喜欢。 这就有意思了! 芳洲与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怎么可能叫个香成这样的丫鬟来服侍自己? 况且,自家夫人的醋劲儿有多大李赋再清楚不过,她是绝对不可能特特的叫个丫鬟来服侍自己的。 送茶也就罢了,绝不会特特吩咐人留下。 这么一想,再冷眼暗暗打量红袖,自然便看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好大的胆子! 李赋心中冷冷一笑! 他索性搁下笔,身子向后倾了倾,靠在椅背上,双手微微撑在桌面,抬头看向红袖,笑问道:“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 红袖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心中有鬼不由跳了一下,忙定了定神陪笑道:“回老爷话,是新买的脂粉,老爷您……也闻到了么……” 问这话时,红袖整个人是娇羞的,俏丽的脸蛋上不觉浮上两抹红晕,眸光流转,在灯下看来,倒是添了几分平日所没有的风流妩媚,再加上那弥散开来的馥郁香味,倒是勾人得紧。 李赋的眸色却是深了深,笑道:“自然是闻到了,这么香!” 红袖听了这话简直喜得心花怒放! 老爷夸自己香呢! 这么说,老爷心里其实是喜欢自己的!倒是自己太糊涂了,以至于错失至今! 这一刻,红袖兴奋之余又大感后悔。 早知道老爷原来也有心,自己早就有所行动了,哪里还等到今天! 红袖大着胆子抬头,又羞又喜、含娇带嗔的瞟了李赋一眼,娇声道:“那,老爷喜欢——这个香味儿吗?” 李赋哈哈一笑,却是未答。 他怎么会喜欢?不过此刻当然不能说不喜欢,而他又不愿意说喜欢,只好不答了。 不答的意思,便由她自己去想了。 红袖只当李赋是默认了,那颗欢喜雀跃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到了此刻,还有什么好矜持、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老爷!”红袖含情脉脉的看向李赋,竟朝李赋走去,一边欲朝他身上贴过去一边娇声道:“奴婢早就仰慕老爷,奴婢愿意一辈子留在老爷身边伺候老爷,做,做老爷的女人——” “放肆!”李赋毫不犹豫一挥手推开她,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说这等话!” 红袖哪儿抵得住李赋的力道,惊叫一声跌倒在地,傻愣愣的看着李赋。 这前后刹那的反差太过巨大,以至于她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对上李赋冷冰冰的目光。 那目光,冷漠无情,刀子似的似乎将她射穿,又如寒冬腊月里一盆冰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老爷……”红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瞪着李赋。 李赋冷冰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身上的香味,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闻到了一点儿不对劲,但只要不近身接近,这香味并不能迷惑得住他。 红袖脸色一白,眼中难掩惊恐之色。 李赋心中越发了然,一眨不眨冷冷的盯着她…… 连芳洲晚上回来的之后,便听到春杏悄声向自己说了李赋怒气冲冲去了琴姑娘那里的事情,还说不知老爷对琴姑娘说了什么,只听到琴姑娘的痛哭声和大喊冤枉。 连芳洲心中“咯噔”一下:这琴姑娘不知道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唉,自己的预感果然没有错啊!这么快她就按捺不住了! 不等连芳洲问,李赋便向她道:“我想这个月就让阿琴出嫁,你帮忙准备准备她的嫁妆吧,有个二三千银子价值便可。这些天你派春杏或者碧桃过去伺候她一阵,直到她出嫁!” 连芳洲闻言瞧了他一眼,也不跟他打马虎眼,直截了当的含笑问道:“今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赋一怔,不觉失笑,叹道:“罢了,还是告诉你吧!我不说也会有人说!” 说着,便将红袖所为以及自己问出同谋为阿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李赋苦笑叹道:“娘子,你说阿琴她究竟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竟然暗算自己,还是用这种下作的方法,这是李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连芳洲心中亦大吃一惊,气不打一处来的暗想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纵的!她原本就是一个下人,你偏偏要把她特殊对待,她却不甘,想要更多、想要那你所给不了的,变成今日这样还有什么好说! 幸好,没有叫她得逞。 否则—— 否则?否则怎样,连芳洲自己也不愿意去想。 万一李赋真的与那该死的红袖发生了点什么事儿,即便并非他本来意愿,连芳洲自认为亦无法接受。 琴姑娘她,好毒的心肠! 这就是她所谓的爱李赋?这就是所谓的只求留在他的身边,便是做个奴婢也心甘情愿! 这种“深情”真叫人可笑! 看到连芳洲的脸色变幻了好几回,目光亦闪烁不定,李赋不觉有些紧张,忙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芳洲,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那贱丫头一进屋,我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一次是对手太笨,或者说是太自信,也有太仓促的缘故,倒是侥幸,可是,下次呢? 不知为何,连芳洲脑子里下意识的浮现出朱玉莹的容颜。 “那个薛一清,是不是神医?他很厉害吗?比太医院的太医还要厉害?”连芳洲突然问道。 “啊?”李赋没想到她的话跳跃性这么大,愣了愣,方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他的医术我见识过,别说太医院了,便是天下间,能及得上的也未必找得出几个!” “那还等什么!”连芳洲一跺脚,咬牙便道:“叫他给咱们弄些预防的药来,要是下次再有人用什么香啊药啊之类的,也好有个防范!” 722.第722章 带发修行 李赋一愣,脸色一松“嗤”的笑了出来,连连点头笑道:“娘子说得极是!明日我就叫他配些好药来!娘子放心,他配的药效果一定极好!” 连芳洲一笑,“嗯”了一声这才放心。 李赋索性也懒得再抄写了,琴姑娘的亲事要紧,他得赶紧找个合适的人家把她嫁出去。 他的耐心已经被琴姑娘消磨得差不多了,倘若她再不识好歹,那么她的事情,他便再也不会管了。 谁知,李赋这边才刚开始找合适的人家,那边琴姑娘却上了吊,宁可死也不肯嫁人。 这番举动彻底的激怒了李赋。 李赋铁青着脸色,冷冷的望了一眼被救下来的琴姑娘,一言不发。 连芳洲也很是无语。 一个女人爱人爱到她这种地步,还真是悲哀!她自己钻牛角尖,怨不得谁! 难不成她以为如此,便可留得住李赋吗? 假如她真正了解他的话,便知道如此只能令他更加恼她。 琴姑娘没死成,心意却九头牛也拉不转,竟是跪在李赋面前求他留自己在府上带发修行,这辈子也不嫁人,亦不肯离开! 李赋听毕更气了一些,看着琴姑娘的目光中有震惊、有无奈、有痛心,更多的是失望。 她竟固执至此。 难道他会随随便便给她找个人家吗? 或者,非得要做他的妾才甘心?可她有没有想过,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李赋还要再说,连芳洲冲他使了个眼色,微笑道:“阿琴既然都这么说了,夫君便同意了吧!” 她倒要看看,她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作死就不会死,连芳洲有预感,她迟早会把她自己给作死的。 等李赋所有的耐性都叫她消耗完了,她倒要看看她还能有什么要求! 如此了断得干净彻底,也省得李赋将来还惦记着她。 连芳洲不信就这区区主仆两个,又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琴姑娘没有想到连芳洲会帮她说话,不由得睨了她一眼,眸底飞快的划过不甘和愤恨,好容易忍住要骂出口的话。 她没有感激,反而心中生出了更多的怨恨。 她凭什么帮自己说话!而自己又凭什么要落到需要她帮忙说话的地步! 李赋看了连芳洲一眼,终是迟疑着点头:“也罢,你安排吧!” 说毕便推说有事,当即就离开了。 琴姑娘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痴痴的追随着,两行清泪情不自禁滚落而下。 她就这般的令他厌恶吗,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肯! 连芳洲很不喜欢她看李赋那样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移动两步挡住了她的视线,笑道:“阿琴,既然如此你便好好的——” “哼,不用你假好心!”琴姑娘恨恨瞪了连芳洲一眼,扭过头闭上眼睛表示自己根本不愿意听她说话。 连芳洲知道她定是将李赋急着为她找婆家的事情怪在了自己的头上,不过她不在乎。 更不在乎琴姑娘此时的态度,依然用属于自己的不紧不慢的语调微笑着道:“既然如此你便好好的在我们这儿住下吧,我会叫人来给你量身,新作几套衣裳,毕竟,带发修行跟寻常穿戴那是不同的!饮食上我也会吩咐厨房,每日用专门的锅给你们做素食送来。方外之人,便好好的修行吧,以后无事便不要出这院子了,省得叫人说闲话!” “你!”琴姑娘躺不住了,猛然坐了起来冲着连芳洲怒目相向。 一旁的丁香脸色也变了又变,难看之极。 姑娘真的要修行吗?从此之后要吃素?还不能出门? 这—— 连芳洲坦然迎视琴姑娘的目光,微笑道:“可是还有什么我没想周全的?若有的话你尽管直说便是!” 琴姑娘气结,睁大眼睛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带发修行,带发修行! 她没想到连芳洲如此的迫不及待。 不过,只要能留下来,慢慢的总会有机会的。 先前,是她太浮躁、太过于激进了。 这一次,她会等,会耐心的等。 “多谢了!你已经想得很周全,比我想得要周全的多!”琴姑娘狠狠咽下这口气,温言说道。 连芳洲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你?呵呵,到底是不甘管自己叫嫂子啊!看来,这心还没死呢! “那就好!”连芳洲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忽然停下脚步瞟了丁香一眼,淡淡道:“伺候好你家姑娘,用点儿心!红袖已经打一顿发卖出去了,夫君特特吩咐远远的卖离京城,但愿你跟你家姑娘能够长相厮守。” 丁香情不自禁抖了抖,脸色发白。 这两日,她可是一直提心吊胆着,生怕李赋会将自己给卖了。 要知道,主意可是她出的啊! 她却不知,李赋注意力哪里在她身上?除非她主子出卖她,否则李赋是不会想到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的。 丫鬟自然听主子的,因此李赋压根没想到过问她,只是问着琴姑娘。倒算她运气,逃过一劫。 连芳洲回房,李赋正等着,看那样子,既郁闷又焦躁,脸色极是不好。 连芳洲见了倒好笑,上前道:“不过一件小事儿,瞧你!” 李赋头疼的扶了扶额,苦笑道:“我最烦这些事,你说阿琴到底怎么搞的,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唉!” 连芳洲嘴角抽了抽,这个问题他问了不止一次了,不过她可没有答案给他。 便笑道:“我倒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啊!人嘛,都是会变的!你若信得过我,这些后宅之事交给我处置便是了!何苦操心?不然,你娶媳妇娶来做什么?” 她这一问,倒把李赋逗得笑乐了,揽着她哈哈笑道:“还是我娘子通透,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我不信你,还能信谁?你是当家主母,往后这些事便交给你了吧!阿琴,唉!” 李赋忍不住又叹了起来。 连芳洲知道他和琴姑娘之间感情不一般,见他苦恼亦不忍,便陪着他温柔软语说了好一会儿话。 忽然喜从天降,不知皇帝怎么知道的爱将李赋如今还租着宅院住,猛然想起当初下旨建造了一座宅邸欲要赏赐给李赋,只因为李赋后来失踪,此事便不了了之。 李赋回京之后,他亦一直没有想起来此事。 723.第723章 赐宅 这会儿听说了,勾起前事来,便下旨将那所位于城东镜子胡同带着前后大花园、深进五进,跨院、偏院一应齐全的大宅子赐给了李赋。 天家赏赐,自然是里外皆光鲜。赐宅邸不仅仅是赐一座空宅邸,连带着家具基本上都是齐全的,即时就能入住。 便是下人仆役,也由内务府提供一部分,主人家只管过去挑选便可。 消息传来,阖府上下皆是一派欢腾。 这是大好事儿,少不得要放赏,连芳洲命春杏、碧桃准备了大红包人人有份,众人越发喜气洋洋。 “这下子可好了,倒省得再买宅子了!”连芳洲向李赋含笑道。 李赋笑道:“说的是,倒省了咱们许多事了!” 便挑了个日子,带着连芳洲去那新宅子看了一回。 越看,连芳洲越是喜欢。 在赏赐之前,那宅邸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的修整打扫,处处干净整洁,花木葱茏,一处处院落宽阔无比,这下子别说他们一家子,便是再多几家子也能住得下。 前两日已经聘了一位姓钱的管家,签了十年的身契,从内务府挑了好些下人回来后,许多事情便交由这钱管家去安排。 想着将来需要的人手极多,连芳洲在身边又添了莲子、海棠、青禾、麦香四个十二三岁的丫头,调教一二年,正好可用。余者洒扫或者做粗活的,亦有增添不计。 这边忙碌着,为搬迁新居而准备,那边府上久违的二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妇邹氏、齐氏又上门来了。 连芳洲听了碧桃禀报,便微微冷笑。 她们来做什么,不要说是她,就是碧桃等人,又何尝不心知肚明? “奴婢瞧着一准是为了新宅邸的事儿来的,咱们的新宅邸,可比她们那府上强太多了,谁知道她们打的什么好主意呢!没准也想搬进去呢!”碧桃撅着嘴愤愤说道。 连芳洲心中一动:这倒难说没有可能! 遂笑道:“两家已经分家,她们要是想长期客居,我也不会心疼那几间房子!” 说着便命赶紧请她们进来。 二夫人和邹氏、齐氏带着丫鬟婆子簇拥进来,便是一连声的说笑着“恭喜!恭喜!”,好听的话儿一句连着一句的恭维着,好像双方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龌蹉、从来亲近似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连芳洲自然亦笑吟吟的客气回应着,又笑着吩咐红玉:“快去请咱们家大夫人来,说是二婶和二嫂、四弟妹来了!” 听到连芳洲要请周氏来,三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尴尬起来。 毕竟,那过去的几年,尤其是最后那两年,她们是怎样对待周氏的她们可记得清清楚楚。 邹氏便勉强笑笑,说道:“我们就是过来随便坐坐,大嫂若是没有空那就算了吧!用不着如此麻烦大嫂的!” “这怎么能叫麻烦?”连芳洲笑道:“大嫂难道就不是亲人了?你们来了就不该叫她也来坐坐?再说了,” “芳洲说得对!到底是一家子,骨肉血亲的情分在呢,快请她来吧!我也许久没见她了,怪想她的!”二夫人笑吟吟的道。 反正,那周氏的性子就跟个面团子似的,即便她来了又怎么样?她还敢说自己什么不是、还敢同自己算旧账不成! 关键时刻,没准还能靠她说得上几句话呢! 连芳洲嘴角暗暗抽了抽,这位二婶,脸皮还真是不一般的厚啊! “就是嘛,到底是一家人!”连芳洲笑眯眯的,想了想,又笑道:“不过呢,二婶的记性好似有些不太好了呢!八月十五那天咱们大伙儿不是才见面嘛,二婶怎么说许久没有见大嫂了呢?” 连芳洲这话一出来,二夫人婆媳三个嘴角肌肉狠狠的抽了几下,面面相觑,脸色极是难看。 村妇就是村妇,一点儿礼仪都不懂!说话也不知道个忌讳,什么事儿不便提,她偏要提。 二夫人只得讪讪笑了笑,含糊道:“呵呵,可不是,二婶老了,呵呵,比不得你们了!” 连芳洲也跟着呵呵的笑了笑,又道:“对了,今天怎么没见婉柔呢?不知道她现在还养不养狗啊?” 二夫人婆媳三个的嘴角又狠狠的抽了抽,这个村妇! 二夫人脸色沉了下来,轻轻一哼没有回答。 即便是她再傻也听得出来,连芳洲根本就是故意不想让她好过。 “三弟妹啊!”邹氏忙陪笑打圆场道:“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呢!今儿我们是来恭喜你们的!” “是啊是啊,”齐氏也忙凑趣,转移话题笑道:“三哥可真是好本事,圣眷隆重!皇上赏赐的宅邸一定很宽大、很阔气吧?你们去看过了没有?怎么样啊?” 连芳洲岂能容齐氏这么轻易便将话题转走? 上回李婉柔那般无礼,还没有向他们道歉呢,这件事情,她可是记在心里的。当时过节,她也懒得同她们纠缠不清。 这会儿既然她们自己找上门来,她要是不提一提,岂不是太傻了? 连芳洲便笑嘻嘻道:“二嫂说得也是,今儿你们是来恭喜我的,那些扫兴的人和事就不提了!皇上的赏赐自然是极好的,那院子宽阔得不得了,我正想养几条大狗看家呢,也省得将来老有闲杂人等跑上门聒噪!婉柔妹子不知道还养不养狗呢?她训狗挺能耐的嘛,目标认得,那叫一个准,呵呵!” “你到底什么意思!”二夫人忍无可忍拂袖怒斥。 她的女儿那是多么矜贵的千金小姐,这村妇一而再的贬低、诋毁,她倘若还能容忍,那就不是她了。 连芳洲很是无辜,不解的向邹氏、齐氏道:“二婶这是生气了吗?她在气什么呀,难道我有什么说错了不成?“ 邹氏、齐氏胸中一滞,相视瞠目结舌。 什么叫池鱼之殃?这就叫池鱼之殃! 关她们两个什么事儿了?这把火怎么能烧到她们身上来! 连芳洲满是疑惑的目光仿佛胶在了她们身上,就等着她们解惑呢,她们就算想装着什么都没有听见都不行! 可是,这话要如何回答? 724.第724章 婆媳出动 二夫人倒是难得体谅了儿媳妇一把,向连芳洲冷笑道:“你有什么问我,别问她们两个!你口口声声拿婉柔说事儿,不就是心里头还记恨上回的事儿吗?她小孩子家闹着玩罢了,你又何必非要揪着不放!既如此,我代她向你道歉,如何!” 二夫人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朝连芳洲深深的鞠了个躬,绷着脸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哎呀三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呀!娘是长辈,你怎么能让娘给你行礼呢!”邹氏和齐氏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又忙着去扶二夫人,苦劝二夫人休要动气。 连芳洲很无辜的瞧了她们一眼,说道:“二嫂、四弟妹,你们可不能冤枉人哦!你们哪只耳朵听到我让二婶给我行礼了?没有吧!二婶明明说替婉柔妹妹给我道歉,我都没来得及婉拒二婶就已经行礼了,这能怨我嘛!唉,婉柔妹妹也真是的,自己做错了事情,却连累得二婶如此,这要是传出去了,可是大不孝啊!这好像有个好听的说法叫做,叫做什么——陷亲于不义!对,就是这个说法!唉,二嫂、四弟妹啊,你们回去可要说一说婉柔妹妹,她这样做是不对的!要是传了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 邹氏、齐氏噎得差点儿没转过气来。 二夫人更是胸口一阵一阵的膈应的隐隐作痛。 这该死的村妇,明明什么都不懂,偏这张嘴说出来的话能把人给气死! 连芳洲并春杏、碧桃等心里头差点儿没有笑翻! 连芳洲见作弄得她们也差不多了,便将手一挥,很是大度、慷慨的道:“算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提多了多难堪呀!到底是亲戚嘛!二婶、二嫂、四弟妹,你们坐吧,快坐吧!” 二夫人婆媳三个见状又狠狠的噎了一把。 二夫人不停的对自己说道:我不同她计较,我不同她计较,跟这种出身的女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却全然忘记了,在李赋的父亲接他们一家子来京城之前,他们也是乡下人家。 正说着,周氏带着枝儿、蕊儿来了,忙与二夫人见礼。 二夫人不屑的瞟了周氏一眼,淡淡点点头应了。 至始至终,她的心里就没有看得起周氏过。 邹氏、齐氏这回学乖了,不等连芳洲挑刺,忙起身笑着,亲亲热热的向周氏问好。 周氏受宠若惊,很是诧异了片刻方反应过来,忙抬手还礼,情不自禁的带出几分手足无措来。 连芳洲心中不由暗叹,看来,还得找机会好好的同她谈一谈,不然像她这样,将来怎能撑得起门户? 那正在修缮的老宅可是说好了等修好他们母子便搬过去住的,李云晗不小了,该自立门户了。 可有个周氏这样的娘,万一将来那边府上一而再的过去啰嗦找事儿,她能应付得来? 李云晗迟早要叫她给气死的! 相见毕寒暄一二,又将话题说到了那御赐的新宅邸上。 邹氏便笑道:“三弟妹,什么时候叫上我们也上那宅邸去瞧瞧呀,我们也好托赖见个世面呢!” 连芳洲笑道:“这是自然,约莫再过半个月我们就搬进去了,到时候你们尽管去看!” 邹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呵呵笑了笑,又道:“正好这两日我们有空,不如明儿就去瞧瞧?也好帮着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该添置的,趁着搬进去,都添置齐全了!” 连芳洲双手一摊,笑道:“这可不巧,明儿我没空呢!再说,有管家打理着,该添置的东西一样也少不了!二嫂费心了!” 齐氏“哎哟”一声忙道:“三嫂,你们家那管家才来多少时候?又不是做了一辈子的老人儿,这可是大油水的差使啊,保不齐他不从中谋取好处,坑你们呢!我和二嫂到底在京城住了这些年,在这些上头倒是有些经验,若叫我们看过了,保管谁也坑不了你!” 邹氏又道:“听说那宅邸很是宽敞呢!这些年公公婆婆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三弟呢,总说没能好好的跟三弟住一起、照顾三弟,这一回我看倒是现成的好机会!那么宽的宅邸,住多少人都能住吧!” 连芳洲心中冷笑,便道:“我和夫君看人还是挺准的,那钱管家是个靠得住的,夫君从前便麻烦你们太多了,如今可不好意思再麻烦了!不然人家该说,他娶个媳妇怎的这么没用?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好?我们那宅邸的确很宽敞,二叔、二婶将来要是想念夫君,尽管过去住几日便是!我们都不会嫌弃二叔、二婶的!” 说毕,像是特意为了示好似的,连芳洲又笑道:“前几天过去看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客房呢,很是宽敞,有很大的院子!内院、外院都有客房!” 客房? 二夫人气得眼前发黑,她什么时候说要去住客房了?她要住的自然是主人房,最好是正院正房! 当然,正院正房从理论上来说是轮不到她住的,可是,倘若连芳洲和李赋“执意”要让给她住,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眼下别说人家“执意”要让,便是半个让字都没说!非但没说,还将她们当做了客人! “咱们本是一家,芳洲你这么说太见外了!思行素来我是拿他当儿子待的,你这样说,叫我这个做二婶的心里怎么过得去!”二夫人不能再忍下去了,缓缓深吸了口气,淡淡说道。 那可是皇上御赐的宅邸,先不说宽敞大气豪华,便是那宅邸本身就是一种荣誉,能住进去,那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儿,便是身份也会随之而提高许多。 如此难得的机会,她怎肯错过? 自打李赋和连芳洲搬走之后,他们两口子是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亏大了。 李赋一走,收入上便少了一截。也没法儿时不时的跟他提提两个儿子仕途的事儿,而且,自己出门也没有从前那样受人尊敬了! 所以这一次皇上御赐宅邸,对她们来说便是一个千载难逢修好的大好机会,无论如何她也得抓住了。 725.第725章 没脾气的周氏 连芳洲有点莫名其妙的看了二夫人一眼,说道:“我也没说不是一家啊,可不也分家了吗?哪家上头没有老人了不分家的?别说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多少大户也都是这样呢!我又不是二婶正经儿媳妇,二婶二叔又不是没有儿子,这,要同我们一起住,岂不是叫人戳二堂兄、四堂弟的脊梁骨吗?二婶你说是不是?” 二夫人又叫她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便道:“这也简单,咱们还像原来那样,都住一块儿,不就行了?” “这就更不行了!”连芳洲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大嫂和云晗侄儿过了年还要搬到老宅去独立门户了呢,堂兄堂弟倒搬来与我们同住,这说出去成什么样子!二叔二婶住的好好的,干嘛非要搬我们那里呢?万一受了什么委屈,我可怪难做的呢!” 二夫人气得胸口一股一股的泛着闷气,心中恨道:你难做?你难做就别做!我是长辈,自然该我来管家!你一个村妇,你懂得什么?别叫人笑话了去! 哼,罢了,原本还当这村妇好哄骗,谁知道竟是个无赖,同她多说也无益,还是亲自同思行说去! 二夫人主意已定,便不再理会连芳洲这事儿,锐利的目光反而一瞟周氏,蹙眉略略呵斥道:“搬回老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孤儿寡母的,现成的亲人不依靠,反倒要离了去,这像怎么回事?岂不是叫人多说闲话!你眼里倘若还有我这个长辈,就听我做主,不搬了!要搬也搬到那御赐的大宅去,说出去也好听,对云晗的前途也有好处!你一个当娘的,怎的这点儿成算都没有!难不成,” 二夫人目光淡淡的瞟了瞟连芳洲,漫不经心的道:“难不成有人嫌你碍眼?不肯要你同住?” 连芳洲简直无言以对了,这位二婶,当她是死的吗?当着她的面这种话也问的出口? 难道她给她们碰的钉子还不够吗?还没有得到教训? 或者说,她们是天生的小强?不死不休? 连芳洲却没有说话,且看看周氏怎么说。 周氏迟早要面对这婆媳几个,她总不能事事替她挡在里头。 周氏叫二夫人这一盯一训情不自禁抖了三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动了动唇,求助的看向连芳洲,见连芳洲置若罔闻,心内更加发慌,嘴唇哆嗦了半天,也只说得出一个“我”字来。 连芳洲心中越发明了:怪不得李赋不在他们母子俩会被人赶出门去,这样的软柿子,谁不想来捏一捏! 二夫人十分得意,哼了声道:“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没有意见吧?” 连芳洲不得不轻声提醒道:“云晗那里……” 周氏眼中猛的一亮,那畏畏缩缩的神态也为之一凛,腰杆子也挺了挺。 虽然不敢迎视二夫人的目光,却是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我听云晗的,云晗说了算!” 二夫人顿时脸色沉了沉,李云晗?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无赖泼皮,年纪小小,心眼儿可不小,还记仇!嘴巴也毒!比这个村妇还要没规没距! 倘若问他,不用想二夫人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哪怕没有任何原因,仅仅是为了与自己赌气作对,他也一定不会听自己的。 二夫人便蹙眉道:“这话更好笑,他还是个孩子呢!这等大事怎么能让他做主?他懂得什么!不是二婶爱说你,你一个做娘的,难不成这等事情都不做主?怎么样做才是对孩子好,难道你不知道吗?” 越说越有趣了哦! 连芳洲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瞟了二夫人一眼。 周氏别的有限,唯独就有一点好,那就是听她儿子的话。 更确切的说是,她根本没法子跟她的儿子扭着,她儿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无力改变! 周氏叫二夫人说得低下了头去,沉默了半响,再开口时却依然是道:“云晗他说,要自立门户,我,我只好听他的……” 邹氏、齐氏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种女人,不欺负她欺负谁? 天生就长着一副受欺负的脾气! “你!”二夫人同样叫周氏这畏畏缩缩、窝窝囊囊偏又死活不中听的话给气得半死,倘若不是碍于连芳洲的面,不是在连芳洲这里,早就发作起来了。 “你可是他的娘!”二夫人忍着性子道:“他才多大,就说自立门户?小孩子家有志气固然是好,可也要看清楚实际情况!至少,也得等他成亲之后吧?如今跟着他三叔一块,有他三叔提携帮衬,难道不好?” 周氏犹豫了,她也觉得二夫人这话说的有道理,做娘的,有几个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呢? “可是,”二夫人没有料到,周氏再次开口时,依然是气死她不偿命的话。 “可是云晗他不愿意,他要回老宅去住……”周氏硬着头皮弱弱的说道。 说着迅速抬头,大着胆子哀哀祈求的看了连芳洲一眼,好像在说:“我扛不住了,快帮帮我吧!” 看的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 她只能自我安慰道,好歹她还有“听儿子的话”这一条优点啊! 倘若连这一优点都没有,连芳洲还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大嫂,老宅都成了什么样子了,怎么能住人!你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三哥、三嫂会让你们母子回去搭间茅草棚子住?”齐氏白了周氏一眼极不耐烦的说道。 周氏张嘴喃喃,谁也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连芳洲又无语的抬了抬眼皮:老宅不是在修缮了吗?难道连这现成的反驳的话她也不会说?这人的脾气软弱到这种程度,真正是叫人没话说了! 罢了!倘若自己再不开口,她还真不知道会叫这婆媳三个给挤兑成什么样子。 连芳洲便不高兴的道:“三弟妹,你的语气怎么这么难听呀!当着我的面你什么意思啊?要不我把我夫君也叫来听听,听听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大嫂的!” 周氏没想到连芳洲一开口就是这么尖利不客气的话,顿时吓了一跳,脸色白了白,情不自禁的道:“我——” 726.第726章 朱玉莹邀请 被连芳洲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后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堵住了。 回想着自己欲说的那明显会拆连芳洲台的话,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连芳洲一直没有出声,齐氏等不觉都忽略了她,此时方猛然惊觉过来,都吓了一跳,心中暗道:怎的忘了这个母夜叉了! “没有没有!”齐氏忙陪笑道:“三嫂你误会了!我们妯娌之间又不是外人,说话自然便随意些,我哪儿敢不尊重大嫂呢!我那话也没说错啊,老宅那边怎能住人?早就荒废成什么样了!大嫂要是带着云晗住进去,这不是叫人说三嫂和三哥的闲话嘛!我这也是为了三嫂、三哥好呀!” 连芳洲哼道:“拉倒吧!你少跟我打马虎眼!老宅那边已经在修缮,用的材料、雇佣的工匠、购买的设计图纸都是一流的,你们难道不知道?谁说大嫂和云晗在那边住着我们便不能照顾了?还不是照样可以!谁要是胆敢上门去欺负,哼,叫我知道了我可不会客气!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忙呢,就不留你们了!” 二夫人脸色十分难看:“你这是在赶我们走?” “哪里!”连芳洲笑道:“我是好心提醒啊!不然我们都去忙活了,谁招待二婶呢?我们可没有二婶那么清闲呢!那御赐的宅邸还有好些细节的地方要收拾布置,我很忙的!” 二夫人险险又要叫她给气得转不过气来。 我不跟一个村妇一般见识!二夫人咬牙心中恨恨。 “也好,我们出来的也有些时候了,也该回去了!”二夫人抬抬手敛了敛袖子,有意做出一副自以为雍容高贵、高高在上的端庄贵妇样,淡淡笑道:“那么芳洲你先忙着吧!对了,明儿叫上思行,你们一块儿上我们那边吃个晚饭吧!上回的事情,我和你们二叔心里头都很是过意不去,说到底是婉柔那丫头不懂事,明晚正好让她给你们道个歉!也省得总惦记着这事儿!” 明晚设宴请他们吃饭,这是夫妻两个计划好的,用李婉柔做由头,却是二夫人此时的灵机一动。 倘若仅仅说请他们吃饭,目前来看连芳洲未必肯去,她不想让连芳洲有借口拒绝。 连芳洲不用猜也知道她们两口子请自己两口子吃饭是想要说什么,心中暗道:难怪这位二婶这么容易便收口好打发了,原来还留着后着、希望全寄托在明天晚上呢! 他们还真以为李赋是个任由搓圆搓扁的吗?以为自己那句“向来拿他当亲生儿子似的关心疼爱”能骗得了他吗? 他们也想的太简单了些! 连芳洲当下也不拆穿,笑眯眯的点头应道:“好啊,我们明天晚上一定会去的!” 二夫人遂放了心,便笑着同邹氏、齐氏告辞去了。 连芳洲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十,亲亲热热的将她们婆媳三人送到了大门口,看她们去了,这才回头。 她才不会落下一丁半点儿把柄让她们抓现成的呢! 晚上李赋回来,换了家常衣裳、净了面,正揽着娘子才说上几句亲热话,便被连芳洲淡淡说出的这消息惹得沉下了脸。 “她们还好意思来?不去!去做什么?有上回那一次已经足够了!我不想去!”李赋出乎连芳洲意料的怒气冲冲。 连芳洲一愣,坐在他怀中圈着他脖子娇笑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啊!” 李赋挑眉,很不高兴的瞪着连芳洲,心中咬牙:这女人,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不好意思拒绝吗?上回受的还不够? 连芳洲见他神色变幻不停却不说话,不由“扑哧”笑出声来,纤细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她说要李婉柔给我们道歉呢,难道你一点也不期待吗?” 李赋哼道:“不期待!那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她这么不讨人喜欢呢!唉!” 李赋突然觉得郁闷起来,似乎从前的一切,跟现在都不一样了。 或者可以换句话说,其实他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身边的这些人。李婉柔如是,阿琴如是,二叔二婶、大嫂等都是一样! 他甚至有点恍惚,从前,他究竟是怎样过来的? 倘若没有他的娘子,想必,现在他也还没有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吧! 细想想,倘若他早些明了,是不是许多事情便可以避免?大嫂和云晗不用吃这么多苦头,阿琴也未必就会—— “你在想什么呢?”连芳洲见他目光飘得有点远,笑着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李赋回神,笑着将她的手握住,紧了紧裹在手掌中,脉脉凝着她,柔声叹道:“娘子,谢谢你!” “谢我?”连芳洲一怔,自然明白他这一声“谢谢”必定不是谢谢她答应了明晚到那府上赴宴的事儿,便笑道:“谢从何来啊,夫君?” 李赋呵呵一笑,拥着她的手紧了紧,柔声道:“谢谢你让我看清楚了许多人和事,如果不是你,也许,我这辈子都蒙在骨里……” 别人也就罢了,便是二叔二婶,顶多从他这里取走的是钱财,可是大嫂和云晗,也许这辈子都逃不脱苦难。 云晗,那是他嫡亲大哥唯一存留于世的血脉啊! 由人及己,他们既然那般对待大嫂和云晗,保不齐将来也会同样那般对付他的妻儿,手段只会更加隐晦、更加不轻易令人察觉。 而他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他们的身边,那么—— 李赋不敢去想那万一假设的结果。 那样的结果,他承受不起。 “娘子,谢谢你!”李赋低头吻了吻怀中的女子,低低说道。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即便没有自己在身边,她也能很好的护住她自己,和将来他们的孩子…… 连芳洲虽然还不太明白他究竟是想表达个什么,可他那侥幸中带着后怕、庆幸中满是感激的语气她却是感受得真切。 连芳洲心中没来由的亦暖了暖,亦不细问,只是柔顺的靠在他的怀中,轻轻的拥抱着他。 “明晚……”良久,她轻轻道:“你若是不想去,咱们便不去!” 便是失信,那又如何? 727.第727章 后悔让他们搬走 李赋笑笑,道:“去便去吧,你既答应了,自然是要去的。况且,不然他们也不会死心!” 连芳洲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 李赋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苦笑道:“你真当我糊涂呢!” 连芳洲白他一眼:“我没有当你糊涂,不过呢看不清楚被蒙蔽的时候却是有的。” 说得李赋但笑无言以对。 二夫人气忿忿回家,晚上便向丈夫诉了今日在连芳洲那里受的气,气恨恨道:“那个村妇,真个是个毫无规矩可言的无赖泼皮,真正气死人了!早些年我怎么说?我说早点替思行定下亲事,你总说不急不急,这下好了,你看看他找回来的这个!偏我们又不是他的爹娘,大哥大嫂又都不在了,我们便是想反对,他不听也无用!自打这村妇来了之后,只怕我这命都要叫她气得短了几年!” 二老爷皱皱眉,说道:“没有那么严重吧?你也说她不过是个村妇,既如此又何必同她计较?她说什么,你不搭理、不当回事不就完了?真是妇人心肠!” 二夫人胸口一闷,又狠狠的气了一回。 不搭理、不当回事?说得轻松!明明听见了,怎么可能当没听见! 还说什么妇人心肠!这话倒像是在骂她呢! 二老爷见她不做声,挑挑眉又道:“我跟你说,明天晚上管好你的女儿,不许再乱来!如果再出什么状况,别怪我不客气!” 这些日子,明显同僚、上司对他跟从前相比不太一样了,便是两个儿子也有同感,他们这才明白,原来有李赋在和没有的差别是这么大! 虽然两家早已分家,这话他们父子三个也逮着机会就放了出去,可是,效果甚微。 人家可不管这个,人家只知道,李赋夫妻两个从他们家里搬出去了!也就是说与他们并非他们所说的关系那么好。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重修旧好,无论如何要两家并一家。 而且,为了永绝后患,他要正式的提出来,还要请证人。这样以后就方便多了。 二老爷长长的舒了口气,只要这件事情顺利完成,日子还会回到从前那般美好的。 不,是比从前还要美好! 只不过—— 他有些不快的瞟了二夫人一眼,道:“你也是的,我只叫你去请他们来吃饭,你好好的何必自作主张提婉柔做什么?多此一举!愚蠢!” 二夫人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直瞪眼。 她哪里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原本以为自己婆媳三个能说得动连芳洲答应让他们一家子也搬过去做一家,所以便忍不住提了,谁知道那村妇油盐不进! 双方已经闹得不快,再说请吃饭的事情不是太生硬了吗?所以她才不得不拿女儿说事。 当她愿意啊?她还觉得委屈了女儿呢! 第二天傍晚,李赋和连芳洲乘着马车一起来了这边府上。 李赋穿着宝蓝色的云锦暗玉璧纹直裾,腰间系着一块晶莹的美玉,这番打扮平日倒是难得见。 连芳洲更是特特盛装了一番。身上同样是蓝色系的云锦褙子和百褶裙,金丝银线勾勒着缠枝宝相花纹,愈发雍容华贵。梳着牡丹如意鬓,簪着嵌宝点翠金胎的凤衔滴珠钗,拇指大镶着金边的宝石耳坠子,绿如春水的翡翠珍珠挂件,手腕上的一对羊脂白玉镯更是温润柔滑,惹眼无比。 便是绣鞋尖子上,亦缀着猫儿眼宝石。 通身上下,华贵无比。 其实这上好的云锦乃宫里御赐,而所佩戴的首饰配饰则是李赋从前留下的老婆本以及新从金银店中定制来的,但连芳洲就是要给她们造成一种错觉,认为这些东西全都是这一次皇上御赐。 果然,当他夫妻二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的眼睛俱是一亮,尤其是二夫人婆媳母女几个,盯在连芳洲所佩戴这些首饰上的目光,那温度灼热得她都能感觉得到。 连芳洲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笑吟吟的随着李赋上前与他们相见。 二老爷拍拍李赋的肩膀,爽朗的大笑着同他二人招呼,语气甚是亲昵。 李郁、李寿见了也亲亲热热的上前一同凑趣说笑。 李赋显得很不习惯同他如此的热情,一时却不便太着痕迹的拒绝,只得蹙眉忍了下来。 二夫人婆媳等猛然回神,也都笑着同连芳洲招呼。 一时众人说说笑笑的往厅上走去。 看着连芳洲那发髻上、手腕上、身上的钗环配饰,邹氏和齐氏眼热羡慕不已,二夫人的心却在滴血。李婉柔则目光闪烁,不时瞟一眼,心中暗暗盘算,等会儿得问连芳洲讨要一两样才行。 不出连芳洲所料,她们都认为这些是皇上的赏赐。 二夫人心头滴血的想道:假如当时不让他们搬走,那么这些东西岂不是都成了自己的?自己才是这府上的女主人,又是长辈,不拘什么赏赐,自然是自己先挑选!可惜啊…… 花厅中坐下,丫鬟们奉上茶来,寒暄几句,金嬷嬷上前赔笑说晚饭已经准备好。 二老爷便起身,笑道:“走走走,咱们先吃饭去!思行啊,今晚上陪二叔多喝几杯!呵呵,二叔心里头高兴啊!思行你出息了,二叔是真高兴!” “先吃饭啊!”连芳洲突然叫了起来,目光从二夫人身上瞟到李婉柔身上,道:“我好像没有记错吧?二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给忘记了?” 与他们一桌吃饭,连芳洲觉得自己不一定吃得下,料想李赋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还是不吃算了! 众人皆怔,随即了然:这是逼着李婉柔先道歉赔罪呢! 李婉柔目光一沉,拉长着脸,恨恨瞪了连芳洲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老爷眉头也蹙了蹙,心生几许不满,暗道看来夫人说得没错,这个村妇果真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毫无分寸,说话不懂看场合,一点儿也不机灵,过后我得好好的同思行说道说道,有这么一个媳妇绝非他的福气! 非但不是福气,还极容易惹来祸事! 728.第728章 偏要戳痛脚 就这眼力劲儿,她懂得同朝中大员女眷们应酬?开玩笑! 如此想着,二老爷心中倒是定了几分,看连芳洲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不屑。 “侄媳妇说得也有道理,婉柔!”二老爷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目光凉凉的盯向女儿,满含警告。 似乎因为得到了二老爷的支持而信心大增,连芳洲得意洋洋的挑了挑下巴“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小人得志、高高在上的睨了李婉柔一眼,傲然道:“婉柔,你没听见你爹的话吗?” 二老爷脸色顿时难看几分,二夫人胸口翻腾,手中的帕子紧紧的捏着。 李郁、邹氏等面面相觑,目光放空,只做没看见。 独有李赋眸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闲闲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却是一点不差的注视着连芳洲的表现。 他的娘子怎么就这么好呢,便是摆出一副傲慢而愚蠢的小人样,怎么也那么可爱呢! 他真想上前抱住她狠狠的啃一顿! 李婉柔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跺脚哭道:“娘!” 原本她是同意道歉了不假,可是此刻连芳洲的态度狠狠的刺激了她,她还肯道歉那就怪了! 二夫人嘴唇刚动,连芳洲立即嘴快的抢着道:“二婶,难不成你还要偏袒婉柔不成!昨儿在我那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好不咄咄逼人! “你——”二夫人恨恨一瞪眼,忙收敛了语气缓声道:“呵呵,芳洲你急什么呀,二婶说过的话怎么会忘?婉柔,快点道歉,听话!” “二婶有心,就怕婉柔无意啊!”连芳洲岂肯放过刺激李婉柔的机会,不屑的瞟了李婉柔一眼,道:“我看她这个样子可不像愿意道歉呢!唉,还得二叔二婶崔三崔四,哪里有诚意了?婉柔,你心里头其实一点儿也不情愿的吧?非但不情愿,还在骂我呢吧!唉,我就知道!不想道歉就不要委屈自己嘛,何苦呢!我最看不上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了!” “连芳洲!你给我住口!”李婉柔终于叫连芳洲刺激得尖叫了起来,这一刻,撕碎了连芳洲的心都有。 邹氏、齐氏惊呼“妹妹!”忙将她拉住,二夫人亦横了她一眼方止住了她过激的行动言语。 邹氏便冷笑道:“三弟妹,我说一句公道话,你若真想让婉柔妹妹向你道歉呢,你好好等着便是了,可我看你言语之间满是挑拨,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李赋不爱听了。 他上前与连芳洲站在一起,轻轻揽着连芳洲的肩,淡淡道:“二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道不道歉在婉柔,关芳洲什么事?难道芳洲还得低眉顺眼的等着她恩赐般的道歉吗?既然如此,我看也不必费事了!” 邹氏一惊,喃喃道:“三弟,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我看就是!”连芳洲哼道:“公道话?你是二房的人,你说的公道话算公道话吗?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这几个字!我是何居心?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何居心?叫我们来的是你们,在这儿挑刺的也是你们,罢了,真是没意思透了,夫君,我们走吧!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最受不得别人的气,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众人一阵恶寒,这是当众撒娇吗? 令他们更加感到恶寒的是,李赋居然没有训斥她,反而满脸的宠溺温柔,只听得他毫不犹豫的道:“好!咱们走!” 说毕,便要揽着她转身离开。 “思行!”二老爷急了,忙叫住李赋,心中的震惊无以形容。 这个村妇,究竟有什么好?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一丝半点的好,思行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也犯了糊涂?莫不是这女人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了思行的心智? 二老爷还只是心里头这么想,李婉柔却已经尖声叫了出来:“连芳洲,你个不要脸的,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将我三哥哥迷惑得团团转!三哥哥就是被你带坏的!” 连芳洲叫她气笑了,却是断然截然的傲然道:“这也是我的本事!你有本事你也迷惑一个给我看看!” 李赋的手抖了抖,苦苦的忍着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李婉柔则气得涨红了脸,呸道:“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 连芳洲“啧啧啧”几声,笑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什么狐媚子啊、不要脸啊的说个不停张口就来,唉,这都是谁教你的呀,一点儿也不像个姑娘家,小心嫁不出去哦!” “你!”李婉柔悲愤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跺脚怒道:“连芳洲,你给我滚!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瞧瞧,”连芳洲又摇了摇头,一副无奈而痛心疾首的神情叹道:“唉,你怎么又暴粗口了呢!这样真的很不好的哦!真的会嫁不出去的!” “你!”李婉柔脚下一个趋趔险险摔倒,睚眦欲裂,恨不得活活咬下连芳洲一块肉来。 连芳洲却越发的笑得花枝招展。 “好了婉柔,别同她计较。”二夫人脸色也黑的不行,拉着李婉柔冷声说道。 她娇养的、出落得花容玉貌的、为之骄傲的女儿将来那是要嫁入高门享受荣华富贵的一生尊荣的,听了连芳洲这些话,岂能不气? 倘若不是不愿意失去眼前那天大的好处,她都要大骂出口了。 “既然不欢迎,二叔二婶以后也不必再请我们上门了。芳洲,我们走!”李赋淡淡挑眉,拥着连芳洲便走。 “思行!”二老爷狠狠瞪了二夫人母女一眼,恳切道:“思行,你们别生气,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唉,好好的事情怎么会弄成了这样!婉柔那丫头的确是欠教训!” “二叔有话便说,这饭,我们是吃不下去了的。”李赋淡淡道。 二老爷目光闪了闪,的确,闹成眼下这样,还吃什么饭呀!一开始他就不该请他们吃饭,应该只请思行过来一趟就好。 “那便坐坐吧,”二老爷温言道:“我们去书房坐坐,二叔,有几句话想要同你说。” 729.第729章 护她 李赋瞟了连芳洲一眼,摇摇头道:“这里都不是外人,二叔要说的想必也不是见不得人的话,不妨就在这儿说吧!” 在这儿说?在这儿怎么能说! 二老爷暗暗叫苦,却只得暗叹,沉吟片刻道:“罢了,你们先回去吧!等过两****再找你。” “我们很快就要搬家,二叔,夫君他这几天恐怕都没有空呢!”连芳洲持宠生娇的做起了李赋的主。 二老爷脸色一黑,不悦道:“我同思行说话,侄媳妇你插什么嘴?哪家有这样的规矩?思行,你也要教教她才行,不然以后去别的同僚家里做客她也这么着,岂不是惹人笑话?便是连你,旁人也会说道的!” 连芳洲笑道:“这个啊,二叔放心好了!我很拎得清呢!这不是,大家都是李家人嘛,没啥可顾忌的我才这么着,在外头我可从来不这样,夫君,你说是不是?” 连芳洲说着抬头看向李赋,浅笑盈盈,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李赋好笑,温柔宠溺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笑道:“是、是,当然是,你向来很好,我都知道的!” 二老爷险险没叫他二人给气晕! 二夫人心中的怒火更是一股一股的往上窜,索性豁出去的冷声道:“侄媳妇这话说得好!咱们都是姓李的,许多话明摆着说也没什么可顾忌!思行,咱们到底是一家人,这些年我们对你也不错吧?咱们仍旧像从前一样住在一起岂不是方便又亲近?你觉得呢?” “不用了吧二婶!”连芳洲笑着打断,没说完,却又被二夫人给打断了。 “我和思行说话,侄媳妇能不能闭嘴?” 李赋岂能看着妻子受欺负?且心中“腾”的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当着他的面,她们尚且如此欺负他的妻子,可想而知,从前大嫂和云晗侄儿—— 李赋便道:“二婶,不用分得这么清楚,我和我娘子夫妻本是一体,她想说的便是我的意思,不过二婶倘若不想听,娘子,你不说也罢了!” 二夫人没想到李赋竟是如此的护着连芳洲,不惜当面给自己这个二婶难堪! 倘若,倘若不是要拉拢他,二夫人发誓,她一定会狠狠的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然而此刻,她除了忍着也就只能忍着。 连芳洲馥梅冲李赋一瞟媚眼,继续先前的话笑道:“我不太习惯跟别人住一起呢,先前我们没有自己的房子都情愿租出去住,如今有了自己的房子,就更不可能搬回来同二叔二婶挤了!二婶的好意,心领便是!” 谁叫你们搬回来了? 二夫人气得简直要冒烟,越发认定连芳洲是故意的,这个村妇!狐媚子! 分明是两个原本应该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儿,此时却是一股脑儿的涌上了二夫人的脑海。 “那么,我们搬过去跟你们同住呢?”二夫人淡淡说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不想这么说也不行了。什么委婉的方式,跟这村妇有什么委婉好讲? “可以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连芳洲笑吟吟的不假思索便一口答应了。 可是,不等二夫人松一口气,她又笑道:“二叔二婶一家子想要依附我们同住,这当然没有问题!我回去便叫钱管家带几个人过来接手盘点这边的账目财产,嗯,这所宅子不要也罢,索性卖了吧!” 二夫人等齐齐变色! 她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将他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财产全数拿回去? “不行!这些都是我们的东西!”二夫人脱口叫道。 连芳洲眨眨眼睛,笑道:“这可奇了,既然两家合并一家,自然不光是人合并,自然该包括所有的一切财产了!二叔二婶放心便是,难不成还担心没有钱养老吗?或者说,你们光是人过去,财产另计,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呢!这是当我们傻子吗?” 二夫人一下子无言以对。 齐氏急了,便道:“就算,就算财产都并在一处儿,那自然也应该是我们来并,哦不是,是应该婆婆来做这事儿,婆婆是长辈,今后当然也该她来当家!” “这样啊!”连芳洲笑道:“二婶是你的婆婆,又不是我的婆婆,二房当大房的家,好像名不正言不顺吧?我可是有诰命在身,难不成反倒当不了自家的主母?这要是传了出去,可不单单是不好听,朝廷便是知晓了,也要降罪的!” “你少拿这个来唬人,你懂什么!”李婉柔哼了一声说道。 还朝廷降罪?她一个村妇当她是谁! 连芳洲一笑,说了句能把他们气死的话:“我怎么不懂?我可是特意打听过的!不信,你们也打听打听去?” 二夫人手中的帕子捏得紧了又紧,差点儿呕血。 特意打听过?不用问她也知道她特意打听来做什么,还不是说给她们听吗! 二夫人不悦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愿意我们搬去同住了?” “二婶记性果然不太好了呢!”连芳洲笑道:“我不是才说的嘛,你们随便去!并作一家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不过,想要当家,那却不能了!而这些财产,是必定要充公的。 二夫人咬牙恨极,这分明就是变着法儿的拒绝,她倒会说大方话! 李赋见差不多了,便道:“二叔二婶,事情既然摊开了说,我也就直说了。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至于以后,二叔二婶还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若是闲了想过去走动走动,我们也欢迎,别的,还是算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夫人又惊又怒:“什么叫过去就过去了?这话从何说起!” 二老爷也道:“思行,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赋笑道:“二叔二婶,我也不是三岁孩儿,能有什么误会?以前发生过什么,二叔二婶真的要我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吗?许多事情想要证据那是轻而易举的,至少对我来说并不难!我不希望以后我的日子,还有大嫂和云晗的日子再受到什么无谓的干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730.第730章 聚会 连芳洲亦笑道:“似乎,我家夫君两年前失踪之后,朝廷也有优厚的赏赐下来吧?这个,我们可是半句都没提,难道二婶不想就这么过去了、想要同我们提一提吗?” 这话可谓正中软肋,二夫人脸色一变,顿时心虚的别开了目光。 当时皇上的确赏赐了不少的银钱财物,但是,她是打死也不肯再翻出来说道的。 连芳洲了然一笑,那点钱,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少,可她连芳洲还不放在眼里! “我们走吧!”李赋一笑,揽着连芳洲,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二老爷、二夫人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离开,竟是半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他们消失,二老爷收回目光,冷冷的盯向李婉柔。 李婉柔倔强的扬了扬下巴:她没有错! 邹氏、齐氏亦颇为怨念:倘若不是小姑子,事情何至于到此地步? 二夫人却是站在女儿这一边,回瞪二老爷,哼道:“老爷就别怪婉柔了,你还没看明白吗?他们是铁了心的要远离咱们呐,生怕咱们分了他们的好处呐,没良心的!就算婉柔再怎么低声下气也没有用的!” “对,娘说的对!根本就是他们没安好心!”李婉柔底气更足了几分。 二老爷颓然一叹,道:“你们还有脸说!倘若不是因为你们,也不会这么糟糕!罢了,见好就收吧!今后时不时的,过去走动走动,多说说好话,收起那争强好胜摆架子的心思!想要在人家面前拿大,哼,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总之,不能断了这亲缘关系,懂吗?” 二夫人心中不服气之极,却也不得不无奈的认命,低叹道:“知道知道了!就算为了儿女,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又骂两个儿子:“你们也上进点,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自己!同样都是李家的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还累得我这个做娘的须得舍下老脸来巴结那村妇!你们可真是孝顺!” 李郁、李寿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心中却是不服气的:他们拿什么来同李赋比?他们的爹不也同样比不上李赋的爹吗…… “娘,您还有我呢!我一定会给您争气的!”李婉柔拉了拉二夫人的袖子,乖巧的说道。 邹氏、齐氏不着痕迹交流眼神,一个抽抽嘴角,一个翻翻白眼,这话说的——真是! 二夫人轻轻一叹,却是眼眸突地一亮,随即笑道:“好,好,我的乖女儿,娘今后可就都靠你了!” 女儿天姿国色,只要能嫁入高门,那不同样给自己长脸?哼,李赋那小子总不能连为堂妹做一门好亲都不愿意吧? 专属案件,二夫人便打定了主意。 李婉柔可没有想到这个,她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娘,也为了同连芳洲赌一口气,没想到娘竟然相信她了,她自然是欢喜无限,开开心心的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连芳洲和李赋离开这边府上,两个人心里都是一阵轻松。 “这件事情总算有个了断了,夫君,倘若将来她们再生事儿,我可不客气了哦!”连芳洲笑吟吟的,又道:“你放心,我做事断断不会留下把柄给人抓的!” 李赋一笑,道:“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倘若她们再敢生事,你尽管出手,不用顾忌。” 他是武将,又不是御史,名声什么的只要大节上不出差错,没有人会揪着他不放。 转眼过了九月,在连芳洲和李赋搬家之前,李赋一些从前一起在西北待过,如今在京中各处任职的同僚们挑了个日子,包下了醉晴楼整整一层,宴请他夫妇二人。 连芳洲这是头一回以李赋夫人的身份随他一同赴宴,对象又是他的同僚们,难免有几分紧张,去之前细细的问了他许多,又再三的挑剔自己的穿着打扮。 李赋见了暗自摇头好笑,他再想不到她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紧张的。 听她再三的问装扮妥当不妥当,李赋自她身后将她抱着,在她脸侧轻轻吻了吻,笑道:“妥当、再妥当合适不过了!好娘子,你真的不用紧张,那几个都是昔日过命的交情,他们的夫人也都是大方爽快之人,不是那等肚子里弯弯绕绕尽是花花肠子的!” 连芳洲略略放心,却又叹道:“可是,我还是有点怕啊!我怕失了你的颜面,毕竟我的出身,是万万不及她们的。” “胡说!”李赋急了,紧紧抱着她道:“我就是喜欢你!在我眼里,全天下没有比我娘子更好的女人了!她们中也有乡下来的,也有官宦之家的小姐,不过,出身都不高,你放心便是!武将不同文臣,没有那么多讲究!” 李赋好一通哄劝,连芳洲方笑着放开了。 在大周朝近几十年,重文轻武严重,武将之妻亦鲜少有出身高的,除非是世袭的武将之家比如闻战老将军那样的武将世家。 每三年一次的科考会试之后,京中素有“榜下捉婿”的习俗。意思就是高门大户官宦人家有未曾许配人家的姑娘的,在放榜之前便会派遣家中得力的仆从在皇榜下守着。 一旦放榜结束,这些仆从便会眼疾手快的冲上去把容貌出众的新科进士们抓住询问是否娶亲,娶亲了也就罢了,有那还不曾娶的,不由分说便捉回府去,由老爷夫人做主配以本家小姐,成就一段风流佳话。 其中尤以状元、榜眼、探花三甲最吃香,每一届都有为了抢这三个人而大打出手的。 当然,敢于榜下捉婿的人家多是大有来头、有底气做这件事的,否则哪儿有胆子去抢新科的进士?而且,万一被人拒绝,脸上过不去不说,自家小姐的名声也要坏了。 可是,这种好事儿可从来没有落到过武举进士们身上。也没有哪家情愿与武将结亲。 重文轻武的结果,便是堂堂大周、泱泱大国,竟找不出几个像样的武将,在西北连连败仗之后,朝廷痛定思痛,调整了战略方针,这才渐渐的重视起武将来,这便有了李赋的耀眼夺目、前途无量。 可以说,李赋是赶上了好时候。 731.第731章 阿琴怎么没来呢 夫妻二人来到醉晴楼,那些人都已经到了。连芳洲一眼望过去,约莫有十二三人,年纪大约在二十至三十之间,并没有多老的。有的带着妻子,有的或许还是单身。 众人见他二人来了,便都笑着上前相互招呼,有叫“李兄”的,有叫“贤弟”的,也有叫“将军”的,自然连芳洲便成了“嫂子”、“弟妹”、“李夫人”,一时好不热闹。 从他们的神情举止眼神中,连芳洲能感受得到发自内心的真诚,心中亦不由一暖。 相见间,早有人按耐不住叫嚷着要喝酒、不醉不归了,女眷们自然不与他们一处,便说笑着分开,绕开中间相隔的屏风,往另一头去。 与李赋同在五军都督府的左参军丁未的夫人跟连芳洲年纪差不多,这些人她都识得,便亲热的拉着连芳洲一一介绍众人给她。 连芳洲少不得笑着见过。 “往后见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平日里姐妹们也多有相聚的,或者斗斗牌、或者出城骑马踏青、或者射箭投壶玩玩,都有!以后你就知道了,热闹着呢!” 连芳洲笑着点头。 另一位是在兵部任员外郎的付夫人听见便凑上来咯咯笑道:“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了!你们想必也都听说了吧?嘻嘻,就是咱们李夫人几句话,如今那些名门闺秀贵妇少夫人们赴宴聚会从来都不提作诗了!真是大快人心!那酸不溜丢没半点用处的玩意儿,真不知她们从前怎的那样喜欢!还瞧不起我们这些粗人呢!哼,没有我们这些粗人在西边流血流汗,她们还作诗?作死还差不多!” 这位付夫人,昔年跟着丈夫在边关待了好几年,所经所历自然看不起京城中那些自视甚高的小姐们。 在场许多人都有同感,大家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凑趣说笑了一番,又赞连芳洲:“不愧是李大将军的妻子,就是不一样!那席话说得好不精彩!我们却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弄得连芳洲哭笑不得。 当此情形下却是谦虚不得,唯有笑应了。 不过经由此,彼此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许多就是了。 众人亲热坐下,酒菜上来,有那性格爽快的已经跃跃欲试在招呼人等下划拳喝酒了,惹得众人大笑,气氛更是轻松。 连芳洲方知,原本她担心出身低会叫人说三道四完全是多余的!越是如此,众人与她的关系反而越亲近才是。 几句话过,听得她也会骑马,说起打牌来更头头是道,彼此之间相处得就更热闹了。 当然,不和谐的声音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的。 酒过三巡,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有的在说话,有的在划拳喝酒,也有的到一边坐着喝茶笑看众人。 连芳洲那酒量压根不够人看的,觉得口渴,便同丁夫人说了一声,亦一块往旁边喝茶去。 一位穿着桃红绣花褙子、象牙白长裙、约莫二十三四左右的夫人忽然亦凑过来坐下说话。 没几句话忽然向连芳洲笑问道:“对了,怎么不见阿琴呢?怎么不把她也带来,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呢!丁姐姐,以前这样的场合,阿琴总会来的,你说是不是?” 丁夫人微微尴尬,不觉蹙了蹙眉,下意识看了连芳洲一眼。 琴姑娘的心思,也就是李赋那个典型正宗的榆木疙瘩脑袋不知道罢了。 女人家在这上头本就敏感,加上琴姑娘在她们面前从来不遮掩自己的心思,反而有意无意的露出几分,还有谁不知道的? 一度,好些人还替自己的丈夫巴结她呢,想通过她在李赋面前多说好话。 当然,也有好些人是真的同她比较合得来的,这位如今丈夫在九门提督府任职的苗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看到琴姑娘没有来,她心里早就有两分不快了,怎么看连芳洲都觉得不好,寻到机会,岂能不问? 连芳洲目光微闪,心下亦明白几分,不由在心底又骂了几声“李赋混蛋!”。 倘若不是他,琴姑娘如何能够认识这些人?那家伙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她在家里好好的啊,”连芳洲不紧不慢的笑道:“我倒是想带她来呢,又觉得不太好。毕竟,呵呵,让她以什么身份来合适呢?下回说好了带各家妹子、小姑子什么的也一块儿,我必定带她来!” “就是!”丁夫人便笑道:“李家妹妹说的正是这个理儿!阿琴怎么好来呢!” 有像苗夫人那样喜欢琴姑娘、为她抱不平的,自然也有像丁夫人这样颇为瞧不上她的。 便是她们武将之家再不讲究,也没有像她那样的,不过是李将军奶娘的女儿,说白了就是个奴婢,倒摆出架势正儿八经同她们交往起来了! 况且又没有同李将军过过明路,就自己急巴巴的半隐半露的拿自己当李将军的身边人,如此自轻自贱的女子,着实叫人看不上! 还算是她运气好,她们这些人即便心里头瞧不上,也不会说什么,聚在一起话头对上了还会笑着同她敷衍两句。 倘若换做是文臣那边,早就把她骂得体无完肤了她还做梦呢! 苗夫人对这说法却不满意,撇撇嘴道:“阿琴跟别人可不一样,这有什么不好来的?从前她不也都来?李将军也没有说什么啊!我看李将军对她挺好的嘛!” 说着将目光朝连芳洲身上一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没明着说:“定是你容不得人,拆散了她和李将军!处处欺负她,出门也不许她!” 连芳洲叫苗夫人这样的目光瞧得心里发毛,俏脸微沉,语气微冷,挑眉似笑非笑道:“苗夫人可是话里有话?芳洲不是聪明人,也惯不会猜哑谜,苗夫人有话不妨直说!我倒也想听听呢!” 丁夫人目光一闪,心中暗道痛快,差点没为连芳洲喝彩起来,心中大叫:正合我的胃口,李夫人真是个爽快人! 732.第732章 两情相悦吗 当即便低头喝茶假装没注意,却是竖起耳朵暗暗倾听。 苗夫人微滞,她也是个耿直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当下脑子一热,便道:“直说就直说!阿琴与李将军两情相悦,这谁看不出来?她也是个极有分寸的,从来就没有妄想过当李将军的正妻,她那么善良温柔腼腆的人,你怎么就容不下呢!” 连芳洲冷笑道:“两情相悦?这是她告诉你的?还是我家男人亲口说的?我怎么不知道!看得出来?呵呵,这可好笑了!你若真能看得出来,看到的就不是你说的这样了!” “什么意思?”苗夫人一怔。 连芳洲一扬下巴,道:“意思就是你错了,错的离谱、大错特错!我男人从来没有同她两情相悦过,只不过当她是妹子看待一般!你要是不信,自个打听去,我男人曾经提过要收她为义妹,可是她却坚决的拒绝了!哼,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几分她为什么会拒绝了!” 苗夫人更是一怔,哼道:“她如今不在这儿,自然由着你说了!我们又不是没长眼睛,难道还不会看不成!” 连芳洲冷冷道:“那你看到了什么?看到我男人向她表白了?不是我说,不过收个妾罢了,我男人倘若真的有那个心,早就收了她!还等到苗夫人你来替她不平?” “你!”连芳洲这话说的不可谓不犀利,苗夫人叫她噎得不轻。 丁夫人只觉得心中痛快得不得了,见苗夫人要下不来台忙笑道:“在我听来,倒是李家妹妹说的更合理些!苗夫人,你也别再想这事儿了,你要是真挂念她呢,改明儿她们搬新家咱们上门做客你去看看她不就得了?” 说着又向连芳洲笑问道:“听我家那口子说,搬迁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是九月初六吧?也没有几天了呢!” 连芳洲遂一笑,道:“可不是!到时候你们可都要去哦!” “那是自然,这不用说!”丁夫人一笑。 苗夫人咬了咬唇,轻哼一声,起身走开了。 连芳洲也没理论。 这种场合还不忘帮琴姑娘说话的,基本上不太可能当得了她的朋友,况且她说的话又没错,干嘛不说? 她爱生气,气去好了! 丁夫人向她使了个眼色,小声笑道:“由她去,不用理会她!放心,她翻不起什么风浪!你是李大将军的正室嫡妻,说得那些话字字句句皆站得住脚,有什么好怕的!” “我没有怕呢,”连芳洲不紧不慢笑道:“我自己的男人当然要看好了,别说他们没有两情相悦,便是有,我也不依的!” “正是这话!”丁夫人抚掌笑道:“我和妹妹真是一见如故啊!” 两人相视,不禁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心头那些些的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夜深方散,饶是李赋酒量好,脚步也有些东倒西歪的了。连芳洲微微挑眉,却没说什么。 当着人,总要给他几分面子,回去跪搓衣板什么的,那是关起门来的事儿。 听到有些夫人已经在数落自己的丈夫,连芳洲不置可否。 散场的时候连芳洲才看见萧牧也在,醉得更加一塌糊涂,她皱皱眉,便招手唤来洛广,命他叫两个人去扶着萧牧、叫一辆车一起回家。 他醉成这个样子,哪里回得去?况且他又是一个人住,家中仅仅雇了个开关门、打扫院子的老头,这么一副样子回去了谁照顾? 李赋极是看重这个兄弟,她少不得也多关心几分了。 洛广忙答应着去了。 连芳洲这才放心同李赋上了马车。 别看李赋醉醺醺的,上了马车,倒还知道伸手抱老婆。将连芳洲硬拉着抱坐在自己膝盖上,偏头在她脸颊、颈窝连连亲吻,口齿不清的笑道:“好娘子,我真想你,你想我不想?” 连芳洲叫他没轻没重的亲吻弄得痒痒,扭着身子躲避咯咯直笑,推他笑道:“又不是天涯海角分别着,什么想不想,你喝多了真喝糊涂了!” 李赋嘿嘿笑道:“我没喝糊涂,我就是想你啊!” 说着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腻声道:“好娘子,回去我帮你按摩好不好?” “……”又来了! 连芳洲叫他磋磨得心火也不禁冒了起来,灼热的气息和霸道的禁锢般的圈抱令她身子阵阵发软…… 芙蓉帐暖,一度春宵,李赋第二天早上醒来因宿醉头还有点儿疼,却是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与娘子的亲热,心中当即又热烫起来,触手温软滑腻,仿佛上好的美玉,鼻端似乎萦绕着淡淡的属于她所特有的馨香。 李赋哪里还忍得住,一翻身便又覆上了她,连连抚摸亲吻。 连芳洲依然闭着眼睛,嘟囔两句不情愿的扭着身子,抬脚便踹,似在怪他扰了她的好梦。 “还是这么不老实!”李赋低笑,轻而易举的避了开去,丝毫不影响继续亲热。 两人成亲这么久了,他要是还没有摸清楚她的路数,那就是他的错了。 直到有什么东西深深的沉入身体里,连芳洲方“啊”的低呼一声睁开眼睛,赫然对上一张含笑的放大的俊颜和晶亮的眸子,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他深深的吻住…… 这厢两人亲热无限,客房中,萧牧一睁开眼睛看到床前站着的人,则是“啊!”的惊呼出声,狼狈的翻身坐起,同时下意识的拉了拉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那防备警惕的动作仿佛他此刻面对的是个大色狼一般。 碧桃气得鼻子都快歪了,狠狠瞪他怒道:“你鬼叫什么!要不是洛统领叫我过来看看你醒了没有姑奶奶才懒得来呢!哼!” 碧桃心中忿忿:当她是什么人了?占他的便宜吗?啊呸!送给她她也不稀罕!若不是他身上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她才不会进来呢! 萧牧因宿醉脑筋不太灵光,还有点转不过弯来,挠挠头疑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合着刚才的话白说了! 碧桃冷着脸哼道:“萧大爷,萧将军,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我们府上,不是你那狗窝!昨天晚上我们夫人见你醉的不轻,便叫洛统领把你带回来了!” 733.第733章 小丫头的脾气 萧牧怔了怔,目光一扫,这才看清楚果然这儿不是他那狗窝——咳,什么狗窝,小丫头贼坏! 碧桃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嘭”的一声将个碗用力顿在桌上,冷冷道:“醒酒汤!” 说毕转身气冲冲的就走了。 萧牧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哎”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可惜他那宿醉迟钝的脑子还没有来得及想到说点什么好,碧桃早已去远了。 萧牧叹了口气,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喃喃道:“怎么就醉成了这样……” 目光落在那碗醒酒汤上,心里不觉微微一暖,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那小丫头脾气是恶了点,不过,心地勉强还算好。方才倒真是误会她了…… 一个姑娘家,叫一个大男人那样误会,心里头必定会难过吧? 嗯,回头见了,跟她说两句好话吧…… 萧牧迅速起身,整了整衣裳,迅速洗漱,将那碗醒酒汤喝了干净。味道居然还不错。 萧牧想去找碧桃说一声好话,又苦于无理由不便去。 脑中灵光一闪:不是应该去跟头儿道谢吗?那小丫头多半也在的。 萧牧颇为自得,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便施施然的推开门朝连芳洲和李赋的住处走去。 他运气不错,还没进去呢,在廊下天井便碰到了碧桃。 自然,碧桃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瞪了他一眼哼了哼,直接无视。 “喂!”萧牧叫了一声。 碧桃听得火起,因为她想起了那日丁香找她茬的时候也是这么叫她的。 她猛的站住,回头瞪着萧牧一字字道:“我有名字,萧将军!” 萧牧一愣,名字?他当然知道她有名字。 不过,好像他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吗?呃,叫起来会不会怪怪的? 萧牧走上前去,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亲切而柔和,咳了一下道:“碧、碧桃是吧?” 无聊! 碧桃暗暗翻个白眼,含糊不清哼了声,客气得生硬的道:“萧将军还有事吗?” 萧牧心里越发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早上的反应太过了,难怪人家会生气。 便道:“谢谢你……送的醒酒汤……” 碧桃脸色却绷得更紧,心里呸道:谁稀罕你谢! “萧将军不必客气,这是夫人昨晚交代的,奴婢不过听从夫人的吩咐罢了!再说了,萧将军您是客人,奴婢所做是自己本分,当不得萧将军的谢!叫人听见,倒要说奴婢轻狂了!”碧桃淡淡说道。 她又不是琴姑娘主仆两个,那等不顾身份、自以为是的事情,也只有那一对极品能做得出来!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呵呵,单纯道谢而已!” 萧牧听她这么说,倒有些讪讪不好意思了,心中苦笑:这小丫头伶牙俐齿,嫂子身边的人,到底不一般。 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中,他早已不再厌恶连芳洲了。 饶是他再偏心琴姑娘,也不得不承认,琴姑娘跟连芳洲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不说别的,单说在那边府上,便绝对没有人能够叫连芳洲吃亏。 平心而论,头儿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能够当家作主、手腕强硬且聪慧过人的妻子,而不是琴姑娘那样过于柔弱只会隐忍的。 琴姑娘她,只适合单纯的环境。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居然向她道谢,这可稀罕了! 碧桃看向萧牧,眸中满是审视,还有不动声色的警惕:夫人可是教导过她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又说,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更没有免费的午餐。 “萧将军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但说便是!”碧桃道。用不着献好,姑娘不吃这一套! 萧牧原本是真的单纯想要谢谢她而已,可是听她用这种语气、这么问,倘若自己不说点什么似乎反而是自己的不对似的。 他突然有点儿无措,想也没想,下意识的便道:“琴姑娘……还好吧?” 碧桃立刻黑了脸。 心里突然感到无比的愤怒。 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还说只是想单纯的谢谢她呢!呸!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萧将军觉得呢?”碧桃挑了挑眉,道:“我又不是她的丫鬟,她好不好我怎知道?我只负责伺候夫人!琴姑娘就住在那边,萧将军看清楚了,想要知道什么自己问她去吧!” 碧桃朝东北方向指了指,转身愤愤走开。 欺人太甚! 萧牧有点傻眼,站在那里。 小丫头好像……很生气? 萧牧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她了。 摇摇头轻轻一叹,情不自禁朝东北方向瞧了瞧,眸中一黯,无声叹了口气。 无力的苦涩,自心底慢慢的蔓延开来。 他何尝不想去看她?可是,他知道她此时并不想看见他的,她想见的,一直都只有头儿…… 可惜…… 很快便到了九月初六这日,这日是连芳洲和李赋搬入新宅邸的大好日子。 新宅邸一切都已经收拾布置妥当,各处仆人也都到位,这边的东西陆陆续续的也都运了过去安置好。 只不过将搬迁仪式定在这天而已。 一早上,阵阵鞭炮声中,李赋和连芳洲步入新宅,所有家下仆人在钱管家并两三个二三等管事的带领下齐齐跪下拜见认主,李赋和连芳洲放了赏,便算正式入住了。 陆陆续续,前来道贺的宾客们也都到了,李赋和连芳洲分别在前后院忙得不停招待宾客。 春杏、碧桃同样忙得团团转。 厨房那边,则派了红玉过去盯着,连芳洲也得抽空回话、问话,应付随时出现的各种状况。 今日需设宴款待道贺的宾客们,这也是大厨房头一次接受如此重要的任务,半点也疏忽不得。不然,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名声一开头就要坏了。 幸亏有李赋上司夫人沈夫人和那日酒楼小聚交好的丁夫人等帮衬着,连芳洲方可有个喘口气的时间。 李赋没有想到的是,璃王妃娘家亲弟弟朱三公子竟也到贺。 原本朱家来人李赋也不会觉得什么的,毕竟,从太子到几个王爷皇子都派府上管家带了名帖和礼物到贺,朱家再尊贵还能尊贵得过他们? 但意义却不一样。 734.第734章 乔迁新居 李赋是当今所看重的人才,这宅邸又是当今所赐,皇子们自然不会没有表示,总得为他们的父皇捧捧场不是? 可是朱家,李赋同他们家确是素无交往。 也不光是朱家,同其他几家王妃娘家同样没有交往。 看到朱三公子笑吟吟的上前同他拱手道贺,李赋一边笑着应付,心中暗暗生了警惕。 娘子可是说过的,那个朱家的小姐,好像叫什么朱玉莹的—— 朱三公子此行,恐怕未必单单是道贺吧。 然则李赋似乎多心了,朱三公子还真就是道贺而已,与李赋寒暄一阵,便甚是体贴的笑道:“今日来宾众多,李将军且招呼旁人便是,在下随意就好!” 便同李赋笑笑,自去寻相识的人说话去了。 直到宴客结束,朱三公子也就离开前向李赋笑着说了几句什么时候得闲向他请教请教骑射,听李赋含糊应了,便一笑告辞。 李赋见状,心里虽然隐隐的觉得有点儿不安,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自失笑笑,便不去想。 直到深夜,阖府上下人等方勉强忙完可以休息。 这一天下来,均是累得够呛。不过,想着府中今日的热闹,众人心里也是欢喜的。 虽是下人奴仆,可自进了这府邸,命运便同主人家休戚相关,主人家越是兴旺,下人的命运才越会安稳,主人家风雨飘摇,做下人的往往第一个要倒霉。 正院正房,连芳洲刚刚换下了待客的衣裳,靠坐在软榻上,与李赋正说笑着。 今日虽然忙累,所幸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 连芳洲原本担心有二,一是二老爷二夫人那边府上,一是琴姑娘。 倘若不是生怕有熟人如苗夫人等有可能会去看琴姑娘,连芳洲都想一把大锁把她的院子给锁住。 结果不出她所料,苗夫人等有三四位年轻夫人还真就去看琴姑娘了。 那几位年轻夫人从琴姑娘处回来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就有那么点儿不对,连芳洲懒得搭理她们。 说到底,这是自家后院的事儿,她们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自家后院。想要抱打不平?她们又算是琴姑娘的什么人? 她们的丈夫只要不是傻的,就不会容许她们胡来! 插手李大将军“后宅争宠”?活得不耐烦了吗? 顶多以后的聚会宴会什么的,逮着机会便会难为难为她罢了!这个,连芳洲可没怕过谁! 二老爷二夫人那边,居然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除了李婉柔,那边几口人全都来了。后宅里,二夫人婆媳几个也没有自居主人指手画脚的胡乱吩咐做主什么,而是如同来宾一样,只同众宾客们在一处说笑。 连芳洲见她们如此识趣,少不得也有所表示,言语行动间带出两分亲近。 送走众宾客,连芳洲还特特的叫人拿来礼单看了看,他们送的礼物居然还不轻,这倒出乎她的意料了! 连芳洲正拿着礼单册子同李赋说笑,说想不到这搬家居然也算是一条大大的财路,瞧瞧这厚厚的两大本,俭省些,一辈子的用度都够了,还能够娶媳妇的聘礼、嫁女儿的嫁妆! 说得李赋大笑。 两人正说笑着,春杏进来禀报说钱管家求见。 李赋正欲拉着娘子沐浴安歇,听到这话尤为不痛快,皱眉道:“什么时候了还来说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让他回去!” 连芳洲忙止住了,笑道:“我看钱管家不是不知深浅轻重的,他既来了,必定有要事,快叫他进来吧!” 春杏见李赋不反对,便忙去了。 李赋哼道:“我倒要听听他说出个什么来!倘说得不是大事,这个管家他也不用当了!” 连芳洲只是笑,忙奉了茶与他,娇声道:“老爷息怒,喝口茶消消气吧,老爷如今越发威风了!” 李赋叫她噎得哭笑不得,趁人不备在她柔软的腰间用力拧了一下,凑近她咬牙低声道:“娘子也越来越长本事了,等下再同你算账!” 钱管家进来就见自家老爷脸色不太好,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废话,忙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说了。 他是为朱家送的礼物而来的。 朱家送的礼物除了有物件,还有大活人:一名车夫、一名马夫、两名小厮,还有两名绣娘。 “据朱家管事说,那车夫对京城中各处大大小小的街道巷道格外熟悉;那马夫养了十来年的马,极是懂行细心之人;那两名小厮虽然都不识字,却也是聪明机灵、出类拔萃的,应酬交涉都能胜任;两名绣娘手艺精湛,做得一手好刺绣、好裁剪呢!别的贺礼如今都暂时堆放在那两间空屋子里,唯独这几个人,老奴也不知该怎生安排,还请老爷、夫人示下!”钱管家一一的解说道。 连芳洲听毕不觉拍手笑道:“这个主家倒是有趣!想得好齐全呐,送礼送到这份上,倒真是用心了!” 她偏头看向李赋,笑道:“可是这主家有什么事情要请你帮忙吗?你怎么了?” 看到李赋变得难看的脸色,连芳洲微微诧异。 李赋并不知道朱家居然送了这么一份礼过来,他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连芳洲一怔,心头微动,猛的道:“朱家?可是璃王妃的娘家那个朱家?” “回夫人话,正是那个朱家。”钱管家忙道。 这下子,连芳洲脸色也变了,“哼”了一声,不言语。 气氛有些些的诡异。两位主子都不说话,而且脸色都不好看,做下人的哪里又敢出声? 尤其是钱管家,更是莫名其妙、提心吊胆,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了? 车夫、马夫、小厮、绣娘? 呵呵!果真好齐全呢! 连芳洲略想想,就全明白了。 这些人,按照主家的意思,自然是给李赋用的。 用了他家的车夫,往后李赋的行踪可就尽在掌握了;李赋身为将军自爱惜自己的坐骑,马夫也用得上;聪明伶俐能干的小厮当然也是在他身边近身伺候了,无论他做什么,总能让朱家——确切的说是朱玉莹知晓。 两位绣娘嘛,当然便是为李赋裁剪缝制衣裳了! 至于她这个妻子,倒清闲了,因为朱家的下人已经把李赋身边的事项几乎都包圆了啊! 735.第735章 朱家的大礼 “好大的一份大礼啊!夫君,人家这片心意实属难得,不知夫君打算如何处置呢?”连芳洲笑吟吟的道。 李赋叫她笑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娘子想通了,娘子生气了! 李赋哼了一声,立刻做出一副嫌恶的样子,不假思索便道:“我不习惯用别人家给的下人,娘子看着处置了吧!” 连芳洲等的就是这句话,听他这么说,心中这才消了几分气,便笑道:“我同你一样,也不喜欢用别人给的人!倘若我要将这几个人退回去,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李赋立即道。 朱家这做法,且别说明晃晃的别有居心,便是没有,也不妥当。 将自家的下人送给别人家使唤,这是忌讳。 尤其两家关系又并不亲近,这么相当于将自家的人安插在别人府邸,算是怎么回事?换做是谁谁不闹心? 便是二老爷、二夫人那边,都没有说送几个丫鬟奴仆来呢! 钱管家吃了一惊,忙劝道:“夫人,这……不妥吧?毕竟,这收下的礼物怎好这么退回去,朱家只怕会有想法的。” 见连芳洲看他,他忙又道:“夫人何必为了这点儿小事与朱家闹不快?不过几个下人罢了,既已送了来,便是咱们府上的人!夫人不愿意看见,远远的随便打发了便是!” 连芳洲却是笑了起来,笑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你说的也没错。不过,我偏要把人都退回去!” 刚刚松了口气的钱管家微僵了身体,望着连芳洲,有点儿发傻。 连芳洲冷笑道:“那朱家给我不痛快在先,我有什么好顾忌的?哼,打我男人主意,休想!这是他们自个给自个没脸,可怨不得我!倘若不是此刻天色已晚,这会儿我便要把那几个人送回去。你记着了,明儿一早就把人给我送过去,就说我们府上不缺人,用不着,这么大的礼不好意思收呢!” 钱管家大吃一惊脸色大变,下意识朝李赋看了去。 当着老爷说出这等话来,夫人她—— 谁知李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吟吟的看着连芳洲,神情温柔,眸中一片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钱管家心里更加乱起来,这两口子怎的,怎的跟旁的府邸那些夫妻都不一样呢?做下人的压力好大啊,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说错话、做错事了?他这把老骨头一把年纪了,难不成还得重头学起吗…… “钱管家,夫人的话你可听清楚了?”李赋见钱管家只管傻愣愣的出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咳了一声问道。 “啊?”钱管家猛然回神,连忙点头:“是……老奴,老奴听清楚了……” 可是—— 钱管家担心的抬头,欲言又止。 面对这两个,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不知道该如何说啊! 连芳洲一笑,淡淡道:“你的好心我心里头明白,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下去吧!” “是,夫人。”钱管家不敢再说什么,恭声告退。 连芳洲当然不会给朱家留面子,人家都明目张胆欺负上门来了,她还有必要客气吗? 正好借此让这京城中的人都看看,想要动她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钱管家果然将那几个人送了回去。 钱管家还不放心这件事交给别人做,将府中事情做了一番安排后,亲自将人给送了去。 原本,他是想将人交给朱家的管家就走的,可朱家的管家说,朱家送出去的礼物还从来没有往回收的道理,硬是拉着他等主子示下,一边派人飞快禀报了进去。 谁知这事儿是最疼最宠妹子的朱三公子私自做下的,朱老爷夫妇并不知情,此时方知,也吓了一跳。 朱老爷气道:“这个孽子,做的什么好事!还不赶紧把他给我叫来!” 一边派人速速将朱三叫来,一面传出话去将那几个人收回,客气些打发人走。 两年前太子大病一场之后,身体便时好时坏,看去甚是羸弱,谁也说不准能撑得住几年。 皇长孙年纪又小,一旦太子故去,是皇长孙封皇太孙还是诸王均有机会问鼎东宫都很难说。 正因为看到了希望,几个皇子私下里斗得火热,明面上却一个比一个更加爱惜自己的羽毛、一个比一个更要显得与世无争、安分守己。 朱家是璃王妃的娘家,与璃王府的关系那是板上钉钉的,李赋又是当今所看重的军部梁柱,且不说别的,这朱家明目张胆的往李府上送人,安的是什么心? 朱夫人的思维却是明显同朱老爷不在一条线上,哼了一声道:“老爷,那李将军也太不像话了!怎的这点面子也不给?送出去的礼物他倒又送回来了,这不是生生打咱们朱家的脸吗?便是连璃王的脸面也不顾,他眼里还有没有璃王?” 朱老爷拂袖冷声道:“妇人之见!你儿子自个把脸伸出去叫人打,还怨得人打?哼,什么眼里有没有璃王?这种话休要再说!便是我们朱家,眼里也只能有皇上!” 朱夫人脸色一白,捏了捏帕子说不出话来。 朱三公子睡眼惺忪过来,谁知劈头盖脸挨了父亲一顿好骂,这才知道李府将那几个下人都退回来了。 他心里是和母亲一般看法的,只是碍于父亲不敢多言。 朱老爷又逼着他道:“回头寻个机会同李将军说一声,就说不该一时糊涂!总之,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这事儿绝不能叫人想差了,否则,就等着御史弹劾结党营私吧!” “哪里有这么严重,”朱三公子嘀咕道:“不就是送几个下人嘛,还结党营私呢……” 话没说完就挨了朱老爷敲了几下脑袋,吃痛哎哟慌忙躲闪不已。 朱夫人也忙拉着丈夫苦劝。 朱老爷气得没法,打不着儿子,嘴里却是不饶,朱三公子被逼无奈,只好答应寻着机会必定同李赋解释一番方才作罢。 朱玉莹听说这事儿,同样气得在闺房中大骂发脾气。 差不多如连芳洲所猜,她之所以让三哥送这几个人去,是大有深意的。 736.第736章 退回去 车夫、马夫、小厮,这都是最用得上、最亲近的人啊,这几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她有信心他们一定能获得李赋的青睐、受到重用! 还有那两个绣娘,去之前她特特设计了好几套样式别致的男装,吩咐了她们过去便缝制给李赋,这也等同于她自己给他做衣裳一般了。 又让朱三公子上京城中各大有名的青楼去打听了一番,吩咐那两个绣娘裁剪几套当下青楼最流行款式的衣裳给连芳洲穿。 哼,她正美滋滋的等着看连芳洲出丑落人笑柄呢,谁知道一觉醒来原本能实现的事情只能在梦中发生了,她如何能不恼? 送出去的礼物竟又退还给人?真是太欺负人了! 朱玉莹心里越发恨上了连芳洲。 搬到新宅没两天,九月初八这日,取名“杏花村糕点记”的铺子也开张了。 第一批同时开张的一共有十六家,推出的糕点除了主打的蛋挞、云片糕、蜂蜜蛋糕之外,正好借着九月重阳佳节的时机推出了菊花制馅的鲜花饼、菊花水晶糕、菊花核桃酥等,再加上秋梨糕、桂花馅饼、奶皮卷、缠丝饼等,琳琅满目,好不齐全。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初七这天连芳洲又随机去了六家看了一遍,确定再无纰漏,便等着次日开张了。 上午的时候,她拉着李赋陪同,乘着马车在地段最好的那家铺子外头不远不近的看着,见人来人往穿流如织的进出着,老远都能闻得到蛋挞的香酥味,忍不住心花怒放。 李赋握了握她的手,笑道:“这下子放心了?” 连芳洲满脸是笑,眉宇间都是喜气的谦虚道:“连着三天开业大酬宾,每一样东西都是七折,每天还有两样是半价,这才人多呢!得三天后再来看才做的数的!” 李赋见她分明一副喜之又喜的模样,偏要做出谦虚的口吻,忍不住好笑,知道她爱听好听的,便笑道:“民以食为天,别的东西不好说,唯独吃食,只要东西好,人只会越来越多,不信咱们等三天后再看便知!” 连芳洲果然更加眉开眼笑,喜滋滋的连连点头说是。 两口子回府没多久,分别去另外两家打探情形的春杏、碧桃也回来了。 光看两人脸上的笑和那充溢着兴奋的眉眼,连芳洲便知晓必定开张大吉了。 一说起来果然如此,连芳洲信心大增,只等着过几日看看流水如何,然后,就可以筹划第二批店铺开张了。 还有烤鸭店,也可以做前期准备了。 在这京城里想要分一杯羹,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啊…… 生意无忧,第二天又是重阳佳节,李赋便说好了明日带连芳洲出城登高赏景。 次日临出门前,连芳洲突发奇想要做男装打扮,不带任何随从,就两人各自骑马出城便可。 李赋拗不过她,只得依从。 一袭竹叶青的素色长衫上身,足上是千层底皂色长靴,身形秀挺,玉簪束发,姿容俊朗,倒显出几分风流来。 连芳洲颇为满意,喜滋滋的牵着李赋的手一同出去了。 春杏、碧桃、红玉等俱有点呆,瞧着这幅画面都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对劲。 乍一晃神,方猛然醒悟:夫人做那样打扮却还牵着老爷的手举止那般亲密,怎叫人看得顺眼呢…… 连芳洲和李赋并骑出府,李赋忙勒马靠近上去,道:“等下经过街市上你慢点,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走。城里人多,别碰着了!” 连芳洲冲他一笑“嗯”了一声,点头,笑道:“放心,我岂是这般不知轻重!” 李赋生怕她被人冲撞了,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连芳洲见他紧张的神情,心中一暖,倒也不好意思乱来,总算是规规矩矩小心的出了城。 今日重阳佳节,出城登高赏景的人可不少,可是渐渐的离城越远,人便也越来越稀少了。 连芳洲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向李赋嫣然笑道:“夫君,能跑起来了不?” 李赋挑了挑眉,似在犹豫。 连芳洲便将嘴一撇,幽幽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能解解闷散散心么?” “跑吧!”李赋最见不得她如此同自己说话,笑叹道:“我会看着你!可你也得慢着点!” “放心!我的骑术还是不错的!”连芳洲咯咯一笑,手腕一扬,手中鞭子甩了起来,打在马身上。 那马长嘶一声,双蹄一扬,便得得的飞奔起来。 风猛然强劲,呼呼的从耳边脸侧刮过,衣衫亦贴身向后,簌簌作响,那种破风飞驰的快意是什么都及不上的,叫人胸臆为之一荡,心情瞬间便舒畅起来。 “芳洲,你慢点!”李赋摇摇头,催马前行紧紧的跟着,稳稳的控制着速度,不远不近的跟在连芳洲身后,确保无论发生何等意外状况都能护她周全。 令李赋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未雨绸缪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猛然间身后阵阵马蹄声如雷般滚过,李赋下意识回头,只见数一二十骑横冲直撞而来,气势凛人,毫无顾忌,扬起尘土烟雾般浓重。 他大吃一惊,暗道不好!足下一点,借力一跃而起向连芳洲而去。 连芳洲“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已经被他抱住从马背上跃了下来,避在路旁。 “你——”连芳洲正想问他“你干什么”,才刚开口,便被一阵飞扬的尘土呛得直咳,而她那可怜的坐骑不如李赋的通人性,来不及闪躲避让,竟是被那一群人的坐骑给撞得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必是伤了腿脚。 “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连芳洲掏出帕子捂着口鼻咳了几声,急忙上前去看那马。 一看之下,脸色更是难看。 “那些都是什么人?想来应是京中权贵了?倒是好个嚣张架势!天子脚下,不想却是最无法无天的地方!”连芳洲气得怒道。 李赋眸光沉了沉,从盯着的前方收了回来,轻轻拍了拍连芳洲的肩膀,柔声道:“好了,别气了,咱们既出来游玩,别叫这扰了兴致。这马你要不忍心,叫人送回府上,往后好好养着便是,只是,却没法再骑了。” 连芳洲是个护短的,自然甚是心疼这马,听李赋这么说,心中说不出是更恼还是略感安慰,却也只好如此。 737.第737章 嚣张王妃 李赋安抚住她,随手招了两个路人,出银子雇请一人在这儿看守着马,一人回李府叫人来将马带回去。 见连芳洲还黑着脸在那,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笑道:“咱们走吧!还在害怕吗?我不是说过,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不用怕的。” 一边说一边抱着连芳洲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坐好,矫健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座在她的身后,将她小心的圈抱在怀中,策马前行。 连芳洲“哎”了一声,叹道:“我不是害怕,就是觉得,这京城可真是处处都有危险呢,一不留神便遭了殃!你说,我是不是也该习武了?” “……”李赋突然觉得,要论起未雨绸缪来,十个他都不是他家娘子的对手。 “还是算了吧,没有这么严重,”李赋笑道:“今日只不过是个意外!往后你出门我只要有空都会陪着你,倘若没空,便叫洛广他们跟着,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 连芳洲“哦”了一声,又道:“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得会个什么才更方便一点啊!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武功呢?” “速成?”李赋不禁笑道:“亏你想得出来!最做不得假便是学功夫了!哪里有什么速成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等回去我找人看看能不能做几支袖箭给你随身带着,好不好?” 连芳洲眼睛一亮大是开心,欢然笑道:“如此最好不过了!你可别忘了!” 李赋笑着将她揽得更紧了紧,凑在她颈窝微笑道:“怎么会忘?明日我便着手……” 两人亲昵拥做一团,全然忘记了顾及路上的行人,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所遇到的行人们纷纷侧目。 连芳洲还自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慵懒的靠在李赋怀中,问道:“我隐约看见方才骑马那些人,领头的似乎有好几个女子?可是京中的郡主公主之类的?” 李赋都没法同她们计较,可见其身份必定不低。 李赋略一沉吟,便笑道:“这是京城中一大掌故了,告诉你也应该。那领头的女子是留郡王的王妃!” “王妃?”连芳洲大感意外,不觉怔了一怔,奇道:“留郡王这么厉害吗?一个王妃竟然如此嚣张跋扈,皇上待宗亲们也算宽厚了!” 李赋淡淡一笑,道:“这位王妃可不是普通人。乃是北国的公主冯真。听说前几年这位公主陪同她的父皇出使我大周,一眼便相中了人才出众的留郡王。那个时候,冯真公主还是冯真郡主,这门亲事也算门当户对,两国自然都愿意成就这一段佳话。这位公主也是性子急,不等及笄就迫不及待嫁过来了。后来,冯真郡主的父王在北国太子和北国先帝先后病逝后有幸登基为帝,她也才摇身一变,从郡主变成了公主,这个时候,她已经嫁给了留郡王。她是北国当今皇帝所宠爱的女儿,她那父皇登基为帝后,还专门派了使者前来册封她为公主,赏赐了无数奇珍异宝,就连留郡王也水涨船高,虽不得封亲王,却是享亲王俸,用亲王仪仗。” 连芳洲算是听明白了几分,心中对这位北国的冯真公主、大周的留郡王妃不禁心生反感,便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嚣张至此呢!” 异国公主,还是个受宠的,当今自然不能拿她怎么样,恐怕她惹了事还得替她收拾烂摊子呢! 如此说来,今日真正是活该倒霉了! 李赋便笑道:“不说她了!其实这京城中像她这样的寥寥,远远见着避开便是!” 这样的人,连当今都拿她没有法子,除了远远的避开,似乎还真的没有第二个法子了! 对于无法可想的事,连芳洲素来是不会钻牛角尖的,心中郁闷一笑便开,果真便不再提及,同李赋说笑着去了。 却不知,二人皆是男装如此亲热亲昵的共乘一骑看在旁人眼中是多么的碍眼,以至于后来竟有传言说李赋断袖有了相好之人,气得他沉着脸恼了许久,再也不准连芳洲着男装,连芳洲则笑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过了七日,连芳洲迫不及待的算了算这几日杏花村糕点铺子的流水账目,结果是满意且吃惊的。 民以食为天,这话果真不假,这一门的生意倘若做得好了也是最好做的! 就比如杏花村,才短短的几天便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头,经典的三样主打产品更是大受欢迎,尤其是蛋挞,每每刚刚出炉便销售一空,铺子门口时时可见排着老长老长的队伍。 别说连芳洲了,几个大小掌柜和李四、王五也都兴奋不已、信心大增。如此好的销售业绩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连芳洲趁机鼓励了众人一番,又许了生意红火年终会有奖金分红,又特特叮嘱了李四、王五等看好下边工人们,切记不可偷工减料,依旧需得踏踏实实的做东西。 众人忙都答应。 连芳洲便又腾出手来折腾她的北京烤鸭了。 店铺已经装修好,人员也在训练当中,所需的各种工具器物亦已经备好,就连鸡鸭鹅,都已经吩咐庄子上从各处购买了圈养着,就等着开张要用了。 如今连芳洲已经能够将成品做出来了,就是味道上总还差那么一点,还需要多试几次。 正忙着,这日忽然收到了一张帖子,是朱玉莹下的,请她两日后前往朱家在东城外的别院赏菊花。 来得倒快! 连芳洲心里冷笑,赏菊花,看来多半是鸿门宴呢! 晚间同李赋说了这事,李赋脸一黑,道:“又是朱家?有完没完!我看还是别去了,宴无好宴,我担心你!” 连芳洲笑道:“可是,我已经接下了帖子啊!自然是要去的!” “把帖子给我吧,我来处理,”李赋抱着她,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我不愿意你去冒险,一点点也不愿意,咱们家到底根基浅薄,我担心——” “夫君!”连芳洲抬手掩住了他的嘴,轻轻说道:“我必须要去,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凭你的身份,我又是有诰命在身的,朱玉莹再怎么也不敢明目张胆对付我,想要算计得到我,哼,也不知她有没有那本事!” 738.第738章 原来还邀请了她吗? 见李赋还蹙着眉,连芳洲“扑哧”一笑,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总不能叫人看轻了去呀!我要让人都知道,我配得上你!” “你一直都配得上,”李赋听着这话心中一紧,霸道的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道:“在我心里,你是最好最好的娘子!”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我的男人……”连芳洲腻声呢喃着,猛的圈住了李赋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 李赋喉咙里低低哼了一声,立刻回以更加热烈的反应。 在娘子面前,自制力什么的直线下降为零,他甚至还忍不住下意识在想:原来稍稍反对娘子就会用美人计吗?是不是以后还可以试试…… 李赋再不多想,猛的抱起连芳洲朝卧室方向走去…… 第二天李赋要去上朝,连芳洲送走他之后也没再睡,往花园里走了一圈散散步,回来洗手用了早餐,处置了几件家务事,便又准备进厨房折腾了。 谁知门上婆子进来禀报:那边府上来人了,求见夫人。 连芳洲的眉头下意识蹙了蹙,心中嘀咕两声,便叫请进来。 来的是二夫人身边的周嬷嬷,算起来倒是老熟人了。 周嬷嬷一抬眼,看见连芳洲端坐在主位上,穿着品红绣海棠花的交领褙子,浅紫缠枝繁花刺绣襕边,系着桃红十六幅湘裙,金钗翠佃,姿容俏丽,高高在上的气势仿若浑然天成。 她心中不觉一颤,下意识的便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来,低着头竟是不敢抬,规规矩矩上前行礼问安。 这还是当初码头上初见的那个村妇吗?周嬷嬷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当然不愿意承认连芳洲的好,可是眼前所见又没法欺骗自己,于是她只能自欺欺人的暗暗感叹道:果然是人靠衣装啊!到底是她命好,倘若换做是我有她这样的好命,我也不会比她差…… “原来是周嬷嬷,有什么事便说吧!”连芳洲笑笑,命小丫头搬了张小杌子给她坐下。 周嬷嬷道了谢小心坐下,陪笑道:“老奴带着二夫人的话,我们小姐后日要参加一个要紧的宴会,想跟夫人借几样首饰。就要那天夫人戴的那衔滴珠的凤钗和那对羊脂白玉镯子就好!二夫人说了,等小姐赴宴回来,就将东西给夫人还回来的!” 春杏、碧桃不由暗暗扯了扯嘴角,二夫人和李婉柔那样的性子,到手的东西还能还回来?别说夫人,就是她们都不信! 连芳洲心里好笑,倒是有眼光呢,一开口就挑了那两样好的! “要紧的宴会?什么宴会啊?”连芳洲不答,却是颇为好奇的问道。 周嬷嬷巴不得在连芳洲面前显摆显摆自家小姐的体面,当即笑眯眯骄傲的答道:“是璃王妃娘家嫡亲妹子后日在城外别院设宴赏菊,特特邀请了我们小姐呢!” 后天?朱玉莹? 连芳洲眉心跳了跳,又笑问道:“哦?那位璃王妃娘家的嫡亲妹子,同婉柔妹妹关系很要好吗?” 周嬷嬷神情微滞。 连芳洲不等她说,便淡淡笑道:“若是关系很要好,哪里在乎什么首饰穿戴,随随便便家常着去也没什么的!” 周嬷嬷吓了一跳,忙道:“不是不是!朱家小姐是头一回邀请我们小姐,二夫人和小姐都很重视这次机会!想来,往后朱家小姐定会同我们小姐谈得来的。” 连芳洲沉默片刻,心中明了了几分,便为难的笑道:“这可真是不巧了,正好朱家小姐也邀请了我参加后天的赏菊宴呢!那首饰怕是借不了了,我就那么两件好的东西,我自己也得戴啊!” 周嬷嬷一怔,将信将疑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淡淡笑道:“怎么?周嬷嬷想看看我的请帖吗?” “不、不、不用、不敢!”周嬷嬷竟有些害怕连芳洲这样的神情,慌忙摇头摇手。 连芳洲既然这么巧也要用,周嬷嬷那一肚子二夫人教的话显然便用不上了,只得讪讪起身告辞。 连芳洲也没留她,叫个小丫头送了出去。 倒是巧了,请了她,又请了从来没有交情的李婉柔,朱玉莹用情果然很深呢,竟是特特打听了李家的事儿了! 就是不知道,李婉柔这把剑,她真的觉得她能用的顺手、能用来达到目的吗? 不过,倘若到了宴会上才看见李婉柔,连芳洲定会措手不及,好在周嬷嬷来了这一趟,叫她提前知晓了,能够仔细想想,从容应对。 再说二夫人和李婉柔两个,收到朱玉莹的请帖,差点儿没乐疯了! 朱家那是什么人家?一门显贵,又出了个亲王妃,是二夫人、李婉柔这样层次的人高攀不上的! 那朱家最得宠的六小姐亲自下的帖子邀请李婉柔赴宴,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李婉柔一颗心热辣辣的起来,仿佛从此就高人一等了似的。 二夫人也兴冲冲的再三嘱咐她,去了之后要好好的结交好朱小姐,获得她的好感,将来也好还有机会参加这样的宴会。如此,对她寻一门好亲事是大有好处的云云。 李婉柔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听得连连点头,母女两个直说了一夜,只觉得眼前一条大道冒着闪闪金光向她开放! 今日早上起来,梳头的时候,李婉柔突然想到自己没有什么好首饰可插戴,那怎么行,到时候岂不是要叫人笑话? 脑子里下意识的晃过那天连芳洲来自家时穿戴的那些东西,顿时心又动了起来,匆匆梳洗罢,便去寻二夫人,让二夫人帮她向连芳洲借几样。 当然,借到了她手里,至于什么时候还,就看她的心情了! 也许等将来她嫁入高门,视金银珠宝如粪土的时候,会将这瞧不上眼的东西还给连芳洲吧? 二夫人一听深以为然,笑道:“我们婉柔本就是个大美人儿,那样的好东西也只有婉柔你才配得上!娘这就叫人去跟她借,她总不至于小气到这等地步!回头你再看看衣裳可有合适的?若没有咱们等会便上街买去,现做怕是来不及了!” 李婉柔自然不会拒绝,还说胭脂水粉也要买一份最好的,方衬得上她细嫩的皮肤。 二夫人铁了心要让李婉柔打入这么一个上层圈子,自然舍得下血本,不管她要什么,她都答应得眉头都不皱一下。 739.第739章 不借 母女两个一边说话讨论着,一边等周嬷嬷回来。 李婉柔想着想着心中越发迫不及待起来,又担心道:“娘,你说那个村妇要是万一不肯借怎么办呢?那样的好东西她从前哪里见过?见过了哪里舍得放开手?” 二夫人却道:“这关乎你的终身大事,找她借两样首饰她也好意思不给?哼,她要是不给,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你放心,周嬷嬷借不来,我就亲自去!” 李婉柔这才放下了心来,高高兴兴的笑道:“谢谢娘!” 一听说周嬷嬷回来了,李婉柔迫不及待的便忙命她进来,目光盯在她的手上:“东西呢?在哪里?” 周嬷嬷一怔,也顾不得行礼,只得道:“老奴没有把东西借回来,那边夫人说——” “你说什么!”李婉柔怒气冲冲扭头看向二夫人:“娘您听见了吧?那个村妇她不肯借呢!” 二夫人脸色也沉了沉,冷声道:“你究竟有没有把话说明白?我不是交代过你吗?这次宴会对婉柔有多重要,她的小姑嫁得好,对她难道没有好处吗?你可都说清楚了?再说了,不过借用借用罢了,她何至于如此小气?” 李婉柔也眸光灼灼,盯着周嬷嬷几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周嬷嬷下意识的抖了两抖,忙道:“夫人、小姐,三少夫人说,她也收到了朱家小姐的请帖,后天也要去赴宴,所以那首饰她得自己戴——” “什么!” “你说什么!” 二夫人母女二人异口同声叫了出来,面面相觑。 “这不可能!”李婉柔尖叫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粗鄙村妇而已,朱六小姐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会请她!你必定是被她给骗了!” 二夫人瞟了女儿一眼,神色却有些阴晴不定。 朱六小姐请了自家女儿,又请了连芳洲? 李婉柔还在逼问着周嬷嬷,二夫人轻轻一叹叫住了她,柔声道:“好了婉柔,你别怪周嬷嬷了!这种事情又骗不了人,她就算再蠢我想也不至于撒这种谎!” “娘!你怎么也帮她说话!”李婉柔气得一跺脚。 “娘怎会帮她?”二夫人怜惜的拉着女儿坐下,冲周嬷嬷道:“你先出去吧!” 周嬷嬷如释重负,忙答应着退下了。 二夫人眸光微闪,冷笑道:“婉柔,你可还记得前些年听到的那些传言?” “传言?是什么?”李婉柔没想到母亲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一句,惊愕之后又有些恼火。 她此刻只关心要出席的宴会,什么传言不传言,与她何干? 二夫人轻轻一叹,道:“你呀!还有什么?不就是朱家六小姐和你三哥哥之间的传言吗?” 李婉柔怔了怔,恍然大悟道:“您说的是这个!哎呀,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个做什么!” “你这傻丫头!”二夫人叹道:“你仔细想想,朱六小姐为何会突然请你赴宴,又请了连芳洲?当年,她可是一心仰慕你三哥哥、盼着嫁给他的!” “可三哥哥却娶了连芳洲!”李婉柔眼睛亮了亮,总算是明白了几分。 可是—— “可是娘跟我说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娘,我没有什么出彩的首饰,后天可怎么办呀!我不要叫人看轻了去!”李婉柔又恼火的道。 二夫人饶是再心疼女儿也不得不承认女儿神经的大条,只得耐心的道:“你想想,连芳洲一个乡下村妇,却嫁给了你三哥哥,叫朱六小姐如何甘心?娘要是猜的没错的话,朱六小姐请你去,必定是想要结交你,通过你、通过咱们家在你三哥哥面前多说说她的好话,还有连芳洲,她必定还会设法叫连芳洲出丑!” 李婉柔想了想,拍手笑道:“对,一定是这样!不然,朱六小姐怎么会请连芳洲那种人去!” 二夫人“嗯”了一声,精神振了振,道:“所以朱六小姐一定会同你亲近,婉柔,你要把握住机会,好好的结交朱六小姐!倘若她为难连芳洲,你记住要远远的站在一边,不要多嘴帮她说话,知道吗?” 二夫人显然太高看李婉柔了。 李婉柔听毕翻了翻白眼,道:“娘,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帮她说话?我巴不得她出丑呢!哼,那个乡下村妇,我真是怎么瞧都瞧不顺眼!等她变成全京城里的笑柄,看三哥哥还要不要她!” 二夫人欣慰一笑:“倘若你三哥哥不要她了,那么朱六小姐就极有可能当你的嫂子,到时候——”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同她亲近的!”李婉柔眼睛一亮顿时大喜。 母女两个相视而笑,颇为自得。 “可是,娘,我后天戴什么首饰去呀!我都没有什么能压得住场的好首饰!”李婉柔又苦恼起来。 二夫人一咬牙,道:“罢了,咱们这就买去!” 李婉柔这才欢喜起来,抱着二夫人的手臂依偎在她身上撒娇道:“还是娘您最疼我!” 转眼到了赴宴这日,用过早饭后,连芳洲便更衣梳头准备出门。 在这些上头她素来不太讲究,况且宴无好宴,今日指不定会是个什么情形,更没有必要出风头。 只挑了件丁香色绣樱草四君子水蓝竹叶纹镶边的缎面对襟窄袖褙子,鱼肚白对眉立领中衣,系着松花色百褶裙。 梳着堕倭鬓,除了一支缀着银流苏的八宝点翠菊花步摇稍显显眼外,并无出众钗环,还有就是手腕上那对羊脂白玉镯子。 雍容中透着典雅,清新却不显小家子气。看上去却是平和恬淡,并不打眼,也不会堕了身份。 李赋今日不需上朝,也没有去衙门,一早上围着连芳洲转。 见她换好了衣裳出来,便道:“我送你去吧!要不,进去打个招呼就算了,那等宴会无聊得紧,去做什么?你要想赏菊,我带你上护国寺去,听说那里有几丛长得很好的菊花!” 连芳洲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生怕自己遭了朱玉莹的暗算。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 740.第740章 下马威 连芳洲便握着李赋的手柔声笑道:“叫洛广送我去便行了,哪里就用得着你了!别叫人看了笑话呢!那朱玉莹又不是三头六臂,也不能吃了我,我怕她做什么?再说了,人家既然铁了心要找我麻烦,便是避得过这一次,下一次呢?” 李赋心中没来由愧疚起来,拉着她拥入怀中,轻轻道:“对不起……” 连芳洲眸光一柔,勾了勾唇,含笑道:“我倒觉着有几分刺激呢!偏你又扫我的兴!” 说得李赋也笑了起来,笑道:“罢了,便让洛广送你去吧!记住,但有不对便告辞出来,我只要你人好好的没事就好!”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答应,便带着春杏、红玉出去了。 洛广赶车,还有三四个李赋的亲兵做小厮打扮骑马跟随着,出了城,不过两刻多钟便到了朱家的那处别院。 遮掩在一片修竹之间,远远可见高大的青砖灰墙,露出院中几处乌溜溜的高檐屋脊,掩映在绿树之间。 院门大开,门口迎客的管事验了请帖,便有人上前领着连芳洲一行人进去。 两名丫鬟领着连芳洲和春杏、红玉往后头设宴的花园中去,洛广等则有小厮领着往别处去歇息。 洛广不禁朝连芳洲瞟了一眼,连芳洲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笑了笑。 穿廊度院,绕过一片假山石,再过了一片花圃,便可见前边一座四面通透的台阁坐落在花木扶疏之间,穿红着绿的丫鬟婆子们往来穿梭,阁中或坐或站着好些衣饰华丽的少女,隐隐可听见娇脆的说笑声。 连芳洲眸光闪了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谁知,那两名领路的丫鬟却停下了脚步,一人向连芳洲笑道:“小姐们就在前边,李夫人请直接过去便是!奴婢们还得去门口迎接其他的客人,就不领李夫人过去了!” 说毕不等连芳洲出声,两人抬脚就要走。 连芳洲眸光一紧,身形一闪挡住了那两名丫鬟,笑道:“这就是朱家的待客之道吗?将客人领到半路便不管了?既如此,春杏、红玉,咱们还是回去吧!两位姑娘回头同你们小姐说一声,我突然想起来家中有些急事要处置,就先告辞了!” 说着回头便走。 春杏、红玉自然是响亮的答应一声,便跟上连芳洲的脚步。 两个丫头愣了愣,对视一眼情不自禁露出几许惊慌失措,反应过来时,连芳洲已经往回走了好几步了。 两人吓了一跳,慌忙赶上前拦住连芳洲,先前说话那丫鬟往自己脸上轻轻扇了一下,陪笑道:“李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怠慢了李夫人,夫人您可千万不能走啊,不然小姐怪罪下来,奴婢吃罪不起!” 连芳洲挑了挑眉,面无表情的不说话。 两名丫头越发焦急起来,对视一眼,竟双双在连芳洲面前跪了下来,求道:“李夫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们吧!” 连芳洲知道她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的下人,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自己方才那一下也吓得她们够呛了,便抬了抬手笑道:“快起来吧!罢了,既然来了,坐坐也无妨!” 两名丫头如逢大赦,磕头谢了恩,哪里再敢有半点刁难之色,老老实实的领着连芳洲主仆过去。 花木阻隔,台阁那边并不能看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连芳洲主仆到的时候,阁外候着的管事妈妈便领着丫鬟迎了上来,与那两名领路丫鬟交接后,便上前同连芳洲裣衽施礼相见,笑着请连芳洲入内,一边高声笑着通报。 约莫有七八个少女、年轻的少夫人朝这边看来,连芳洲也抬眸扫了一眼。 好几个熟面孔是中秋那日在璃王的画舫上见过的,还有一个最熟的,便是李婉柔了。 李婉柔今日穿了一身粉色蝶恋花襕边的云锦交领褙子,杏色长裙,梳着垂髾,发髻上那镶着龙眼般大小珍珠的赤金八宝钗尤为耀眼,项上又套了一个镶嵌红蓝宝石黄澄澄的璎珞项圈,富贵无比。 连芳洲一眼就看见了她,此时她正陪在朱玉莹身边,满脸是笑,显得与朱玉莹十分亲密的样子。 连芳洲看过去的时候她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相碰,李婉柔不屑的翘了翘嘴角,无声轻哼,便收回了目光。 这个村妇,她竟然也来了!等着看她等下子怎么出丑吧!哼!但愿她能够承受得住! 朱玉莹穿着杏红绣折枝菊花的缂丝斜襟长衫,同系浅色绣撒花菊瓣纹百褶裙,乌油油绾起的秀发上,点翠虫草的簪花衬得多了几分俏丽灵动。 跟在她身边尤为显得亲昵的,除了李婉柔,还有她的两位表姐妹何芙蕖、何芙蓉,以及手帕交通政司长史之女刘嘉禾。 “连姐姐总算来了,我们方才还说到你呢!嘻嘻,快请进来!”朱玉莹俏丽的脸上扬起笑容,一双杏眼水亮亮的,笑着迎了上来。 因为连芳洲的出身,众人的目光亦难免多落了几分在她身上,也都笑着上前招呼。 连芳洲显得有些腼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才道:“我还担心来得迟了叫你们笑话呢!” 说着与众人见过,又向李婉柔笑道:“婉柔妹妹好!” 李婉柔皮笑肉不笑的冲她点点头,叫了声“三嫂!”便又扭头奉承朱玉莹去了。 一时又有别的客人来了,朱玉莹便笑道:“连姐姐请自便,我去迎一迎旁人去了!章姐姐,劳烦你帮我照看照看连姐姐哦!” 朱玉莹一边向连芳洲道,又顺便向旁边一位与连芳洲年纪相仿、穿着玫红绉纱衫裙的少妇笑着托付。 那年轻少妇含糊哼了一声,却是眼角也不斜连芳洲一下,扬了扬下巴傲然道:“我也是客人,怕是照看不了人!” 说毕径自同旁人说话走到另一边去坐下。 众人瞧在眼里,那目光有幸灾乐祸的,有等着看戏的,也有戏谑的、同情的,种种不一而喻。 741.第741章 化解 也有那天生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便上前好心的向连芳洲说了那玫红绉纱衫裙少妇的身份:“那是文昌侯世子夫人,娘家也是侯府,乃是广宁候的嫡女,最是高傲瞧不起人的,也不是头一遭目下无尘了,李夫人不必在意!” 这特特的来告诉她,挑拨一番,倒叫她不要在意了! 连芳洲心里生出两分不屑,不过,她自然是不在意的,便冲那“好心”传话的笑了笑,老老实实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样的出身,怪不得性子高傲呢!” 听这语气,非但是真的不在意,并且还带着由衷的羡慕似的! 得,原来是这么一个面团子似的软和性子,乡下来的就是不一样,李将军也是,怎的会看上这样的女子?难道真如坊间流传的那样,是这女子挟恩强求吗…… 众人情知是瞧不到什么好戏了,心中微微失望的同时便各自散去。 那挑话的女子也感到好生没趣,暗暗撇了撇嘴,转身离开。 “这位小姐不知怎么称呼呀?”连芳洲却是笑着唤住了她,跟上了两步。 此女既然爱嚼舌头,定是个话多的,说不定倒可从她嘴里知晓不少事情。 那女子见连芳洲主动搭话,虽然心中也是不屑她的,却又小小的生出一股自豪感,自觉在连芳洲面前是尊贵优越的,便停下脚步笑着报了家门,同连芳洲说到一块去了。 不一会儿,宾客来齐,朱玉莹和她那两位帮衬着招呼客人的表姐妹便招呼众人落座,寒暄片刻,便一同往阁外赏菊去了。 为了这次赏菊宴,朱玉莹倒是下了血本,也不知从哪里倒腾来这许多名品珍贵的菊花,什么“绿萼”、“洒金”、“一捧雪”等等,连芳洲虽然不尽识,听着众女的惊叹羡慕称赞也能听出几分。 不单单是花,便是那一个个栽种菊花的花盆,也皆出自名家名手,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面对众人的称赞,朱玉莹颇为自得的笑着,忽然扭头小声向李婉柔笑道:“可会作诗?” 李婉柔除了长相出众,诗情也有几分,接到朱玉莹帖子那日知晓要赏菊,心里早就默默的准备了几首自认为出众的菊花诗,安心要今日大展奇才,叫众人都记住她。 听到朱玉莹这么问正中下怀,不禁大喜过望,忙点点头笑道:“小女子不才,倒能勉强做几首的。” “做几首?做几首什么呢?”何芙蓉听见两人说话,便含笑问道。 她的声音颇大,一下子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朱玉莹便含笑鼓励般的看向李婉柔。 李婉柔会意,便笑道:“我正同朱姐姐商量着做诗呢,今日见了这么好的菊花,不做几首菊花诗岂不是辜负了好花?” 众人一怔,面色均有些古怪起来,好些人下意识的朝连芳洲看去。 朱玉莹咯咯笑着摇手,说道:“作诗?还是算了吧!如今这京城里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姑娘聚会的时候敢提作诗呀!” “就是,原本好不风雅的事情,经过了某些人的嘴就变得不堪了,真是,唉!糟蹋好东西!” 李婉柔平素出门的少,也没有几个相交好的姑娘,原因无他,身份高的她高攀不上,身份相当的,她瞧不起人家! 因此,她自然不知晓这其中的内情。 听了这些话,顿时有些发怔。 “婉柔你竟不知道吗!”何芙蓉唯恐天下不乱,便简单的将连芳洲那日在画舫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道:“你说这话可公平不公平?女儿家闺阁游戏罢了,却叫人说得如此不堪!” “哪有这个道理!”李婉柔听见这话是连芳洲说的,心中便下意识的生出几分反感反弹,再加上她可是兴头头的想要通过做两首绝妙好诗打响名头,越发对这话生出嫌恶来。 便哼了一声,瞪着连芳洲毫不客气道:“三嫂,可不是我这个当妹妹的说你!你这话也说得太刻薄了些!分明就是强词夺理!若真像你这么说,那古往今来那些个出了名的诗人名家,一个个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了?三嫂你又算个什么,念过几本书、有些什么见识,竟敢说起前辈大师们的不是了!姐妹们聚会作诗作画,一者陶冶情操,二者联络感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的到了三嫂的口中,却变成了那样!三嫂,你自己不会做就直接说不会做便得了,何必说得这样难听!你当人人都像你,只懂得下田种地吗!” 李婉柔不等说完,便响起了一阵嗤笑声,众人无不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尤其是朱玉莹、何家姐妹等,眼中笑意更浓。 连芳洲暗暗苦笑,这朱玉莹倒真是个刻薄的,看来她是对李婉柔这把剑相当满意的了! 李婉柔这话,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不答,那便是心虚自打嘴;同她辩驳了,自己是她的嫂子,自家人对自家人,同样会叫人看了笑话去! 连芳洲想了想,故作诧异的挑了挑眉,满是疑惑不解的道:“不堪?什么不堪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哦!我想起来了!” 连芳洲一拍脑袋故作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为了上次画舫的事儿啊!我说的没有错啊,作诗扬名,有个好名声,便有更多的机会嫁得佳婿,这难道——是不堪的事情吗?呵呵,难道你们不想嫁个好夫婿?” 众女子一怔,下意识的别开目光不敢对上连芳洲的,好些面皮薄的脸上都起了红晕。 谁也没有料到原本是尴尬羞窘的话到了连芳洲嘴里居然说得如此的坦然正大光明! 到底是乡下女子,脸皮厚极! 不过,按照她的本意,她那番话似乎也没有错…… 毕竟,谁不想觅得个如意郎君呢?这是所有闺中女儿的最大心愿,却也是出于矜持最不可对人言的心事。 众人便想,所以,连芳洲那日在画舫说了那番话许是在她说来是实打实的大实话,只不过她们听了自会羞臊,听成了不堪的意思。 果然,连芳洲大为不解的又继续道:“在我们乡下,哪家姑娘不盼着找个好夫婿,难道京城里这竟然是不堪的事吗?唉,我可真是弄不懂!作个诗还有这许多顾忌,唉,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想作诗尽管做便是了,我倒想祝你们作的越好嫁得越好呢,只怕你们听了又要说不堪了!” 742.第742章 教训李婉柔 众人听了这后一句噎得一口气差点儿转不过来。 朱玉莹等亦万万料不到连芳洲竟会如此化解李婉柔的发难质问。听她说来,倒是自己这些人误会了画舫她那番话的本意了!心中更是气得抓狂,暗骂连芳洲不要脸! 便是李婉柔,也呆了呆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她心里此刻在想:这诗到底还要不要做啊.. 不知谁忽然轻笑道:“李夫人倒不愧不是京城中人,这般话我们是断断说不来的!不知李将军..也是李夫人主动去追求的吗?” 众人忍不住“嗤”的轻笑,却一个个饶有兴趣的倾耳听着。 朱玉莹脸色顿黑,咬了咬唇。 连芳洲无事人一样笑笑,道:“你们就这么想知道吗?说两句也无妨的!你们可猜错了,是我家夫君主动求娶的,不是我找他!” “胡说!”朱玉莹怒气上涌,想也没想便叫道:“李将军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上你!” 众人皆知朱玉莹昔年心思的,听了这话顿生万般兴趣来,不由得暗暗注意,饶有兴致的打量她和连芳洲。 何家姐妹和刘嘉禾暗叫糟糕:玉莹会被人笑话的! 却赢得连芳洲甚是认真的道:“我没有胡说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胡说的?真是!你要是不信,你去问我家夫君去!” 众人不觉暗暗好笑,有的更是“嗤”的轻笑出声。 连芳洲不着痕迹瞟了朱玉莹一眼,心中冷笑:你自己不要脸的撞上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朱玉莹听了这话更是恼得面皮紫涨,去问李将军?以为她不想吗?她多想问一句李将军为何不等她、为何要这般对她!可是,她有问的机会吗? 刘嘉禾悄悄碰了碰怔怔的李婉柔,使了个眼色。 李婉柔猛然回身,便哼了声不满的冲连芳洲道:“三嫂,你这话可就过分了!谁能这么问三哥去?分明你故意这么说胳应人呢!” 连芳洲心里暗恨,真恨不得撕烂了李婉柔这张嘴! 她仿佛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看了李婉柔一眼,颇为无奈的笑道:“你啊,这心直口快的毛病何时收敛收敛!” 却是根本不答她的话。 何家姐妹生怕朱玉莹控制不住万一再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话失了颜面,便忙笑着糊弄过去,引着众人赏花游园。 众女既然受邀而来,与朱玉莹关系都还不错的,至少自家父兄与朱家也不是对头,自然也不会巴着看朱玉莹出丑。便都说笑着将此事带过去了,在园中闲闲随意赏花说话儿。 李婉柔还想往朱玉莹身边靠,可朱玉莹此刻心情极其不好,又见她那么没用对付不了连芳洲,心里少不得有些恼她,哪里还有心情理会她? 何家姐妹和刘嘉禾更是毫不客气的将她排斥在外。 李婉柔顿时惶然,不敢再靠上去,别的姑娘那里又插不进去,只好呆呆的站在一丛花木旁边假装赏花出神。 连芳洲趁人不备,猛地将李婉柔拉到了花木遮掩的僻静处。 李婉柔瞪着她突然想起都是因为她才惹得朱玉莹不待见自己。一时火从心起就要开骂。 可惜还不等她骂出声,只听的“啪”的一声脆响脸上挨了连芳洲不轻不重一巴掌。 想要惊呼,嘴巴在那一刹那却又被连芳洲给抬手捂住。 李婉柔一扭头避开她的手,捂着脸恨恨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连芳洲冷笑道:“李婉柔,你给我弄清楚,且不论你对我那莫名其妙的恨意打哪儿来的,我也根本不在乎!但你要弄清楚,在外头人眼里,我是你的嫂子,你是我的小姑子,咱们是一家人!一个对自家嫂子当众不敬、以下犯上的小姑子,你觉得在外人眼中是有教养的表现吗?你觉得这要是传了开去,你能找得到好亲事?还想攀什么高门大户呢,别做梦了!” 连芳洲这一番话下来,原本怒气冲冲的李婉柔立时变色,如同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浑身冰凉透了! 连芳洲又冷冷一笑:“人家拿你当刀子使,挑唆着你来找我的麻烦,你还真以为人家当你是朋友姐妹呢,愚蠢!你要是不怕丢人,就尽管作死吧!” 说毕,连芳洲看也不看李婉柔一眼,转身就走了。 李婉柔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一片。 明明是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的天气,可是她却觉得满天阴霾,心头灌了铅的沉重。 连芳洲若无其事仍旧回了众人中间,好半响,才瞥见李婉柔低着头慢慢的走了过来。 神情虽说不至于丧魂落魄般难看,却多了几丝颓败和苍白,不复先前的张扬抖擞。 连芳洲便知自己那番话起了作用,遂放下了心。 可谁知,她放心还是放得太早了些。 众女忽然喧哗起来,亦有人惊呼出声,自然而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闹了一阵方知,原来是武功侯府的嫡小姐赵萱华所戴的翡翠镯子不见了! 据说赵小姐只不过褪下镯子洗了个手,结果回头再找的时候便找不着了! “若是别的寻常之物也就罢了,可这镯子乃宫里头慧妃娘娘所赐之物,是万万丢不得的!”赵萱华秀眉蹙起暗暗焦急,跟着她来的两个丫头满脸惊慌,吓得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宴会上发生这等事,朱玉莹身为主人自然十分恼火,忙安慰赵萱华道:“赵姐姐不要着急,既是在我这儿丢的东西,我必定设法帮姐姐找回来!这儿伺候的奴婢都是精挑细选的家生子儿,断断没有那人品不端、眼皮子浅的,姐姐再想想,是不是放在哪儿了?” 赵萱华瞟了一眼一旁的茶几,苦笑着摇摇头道:“不会在别处,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放在那儿!” 何芙蕖眼睛一闪,忽然道:“恕我斗胆说一句,会不会是哪位跟来的丫鬟拿了?” 不等众人炸毛,她已经赶紧又接着道:“那真正的高门大户家教甚严,小姐身边自然不会有这等人,就不知道那些什么犄角旮旯地方来的人,眼皮子浅,见了好东西一时起了贪心也是有的!” 何芙蕖说着,目光若有似无的在连芳洲主仆三个身上流转。 743.第743章 搜身 众人一怔之下,看向她们主仆三个的目光禁不住也带了些许的疑惑,有的甚至是恍然大悟、深以为然。 春杏、红玉恍然间也明白过来了何芙蕖的话,脸上顿时涨得通红,惊慌的看向连芳洲,急着就要解释。 被连芳洲一记眼神盯过来,生生的又闭了嘴。 朱玉莹却是大声叫了声“对!”,随即对着连芳洲道:“李夫人,得罪了,我要叫人搜一搜你这两个丫头的身!” “奴婢冤枉!奴婢没有拿!”春杏、红玉惊道。 连芳洲先是看向赵萱华,赵萱华瞟了她一眼,却是抿着唇没有吭声,显然也是默认的了。 李婉柔则心中大快,不由也打起精神注意看了起来,心道这可不****的事儿,总连累不到我身上了吧?分明是你自己的人手脚不干净! 看来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把自己当成贼了!连芳洲心中冷笑。 朱玉莹心中快意,便道:“李夫人,我这可就叫人搜了!” “倘若搜不出来呢?”连芳洲笑道:“是不是连我身上也要搜?” 朱玉莹便道:“这可是李夫人你自己说的!难得李夫人如此大度主动,我自然成全李夫人!” “好啊!”连芳洲懒洋洋的到:“搜就搜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只搜我们主仆三个,是不是有点太不合理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朱六小姐你在内,我这话说的可过分?” “你休要信口开河!”刘嘉禾冷冷道:“在场的姐妹们,谁家里没有几件好东西?哪里就何至于如此眼皮子浅了!” 众女顿时不满起来,小声嘀咕着,看着连芳洲眼神很有些不善。 连芳洲盯着刘嘉禾淡淡道:“这么说,你是认定东西是我们主仆拿的?” 这话如何能说?尽管刘嘉禾心里头一清二楚,东西是朱玉莹命人悄悄放在了红玉的身上,倘若要搜,是肯定一搜一个准的。 “连姐姐何必咄咄逼人,搜了不就知道了!”朱玉莹笑道。 “那可不行!”连芳洲冷笑道:“我也没说不让搜,可也不能光搜我!你是主人家,总得先表个态、带个头吧?还有同你交好的,是不是也该表个态支持支持你?平白无故就认定我们主仆是贼,一上来就要搜我们,你还是别做梦了!” 朱玉莹怒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做贼心虚!” 奴婢们也就罢了,让人搜她的身、搜与她交好的姐妹的身,这怎么可能!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身份何等娇贵,众目睽睽之下叫人搜了身,即便是清白的,那也是一种侮辱! 所以,她更是非要搜连芳洲不可! 更何况,东西在哪儿她是知道的,还盼着等下看连芳洲那错愕的反应和尴尬的脸色呢! 她要看到她声名败坏! “哈!”连芳洲冷笑起来,道:“做贼心虚?好个做贼心虚!你既不虚,不如先搜你如何?” 连芳洲料定她绝对不肯的,便如此道。 朱玉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设计了这一回,岂能轻易放过?扬声喝道:“来人!” 便盯着连芳洲冷冷道:“对不住了李夫人,今儿是非搜不可了!倘若搜不出东西,我自然向李夫人赔罪!倘若搜了出来,我倒要看看李夫人还有何话说!” 何芙蓉亦道:“服不服、公不公平的话李夫人也别再说了,相信所有人都与我们一样的想法,在场嫌疑最大的就是李夫人你们了!先搜过你们,倘若没有,自然再设法寻找!倘若有,大家就省事儿了,也省得赵姐姐着急!” 赵萱华根本不在乎搜不搜连芳洲主仆,她只想赶紧找回自己的镯子。 朱玉莹对于何芙蓉的话十分满意,得意的道:“不错!表姐这话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杨嬷嬷、桂嬷嬷,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人上前搜!” 众女顿时有些怔忪,有的不安的扭头与旁边人小声说着话。李夫人出身再怎么低,到底是李将军的妻子,要是万一—— 只怕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有的人不由有些恼恨起赵萱华来了,她怎的一句话也不说!难道真的想搜李夫人的身吗? 真是颇有乔氏的风范啊! 连芳洲讽刺一笑,将春杏、红玉护在身后,瞪着逼近上前的杨嬷嬷等婆子丫鬟冷笑道:“朱家出了个王妃,果然是权势滔天、为所欲为,了不起呀!本夫人堂堂朝廷封赐的正二品诰命夫人,朱家说当贼就当贼,说搜身就搜身,啧啧,朱家当真比王法还要厉害!等我今儿回了家,倒要问问我的夫君,这是个什么道理!” “你胡说什么!”朱玉莹饶是恨极了连芳洲,巴不得她倒霉,听了这话也不由变色。 权势滔天、为所欲为、比王法还要厉害,这样的话哪是朱家能当得起的? 杨嬷嬷、桂嬷嬷等皆是老成嬷嬷,心里其实并不赞同六小姐的做法,只是拗不过她,只得听从。 她们只盼着连芳洲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什么都不懂,顶多性子固执一点,搜了也就搜了,顶多她生一场气。 可没想到她却是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无凭无据搜二品诰命夫人的身,这就不单单是她个人的事了,而是关乎到朝廷的体面。 要是她较起真来,别说六小姐必定也要受罚,自己两个老婆子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两人脸色微变,忙使眼色止住众人,看向朱玉莹。 朱玉莹气得肺都要炸了!这刁妇好刁的嘴! 她怒而一指春杏、红玉,冷笑道:“她们两个总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了吧?搜她们李夫人还有什么话说吗?” “当然有话说!”连芳洲毫不客气道:“朱六小姐,你干嘛非要同我过不去?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赵小姐的镯子在你这儿不见了,你找便找,干嘛借题发挥非要刁难我?我很怀疑,是不是你故意叫人藏起了赵小姐的镯子借口来贬低我、找我的麻烦呢!我夫君可不是好惹的!” “你!你!”朱玉莹气得胸口起伏不止,涨红着脸跺脚颤声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744.第744章 刺激 对连芳洲那最后一句话她尤为在意,那话仿佛一把尖刀刺入她的心脏深深刺激着她,朱玉莹气息不定的怒声道:“除了李将军,你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来来去去,你也只会说这个罢了!李将军真是倒霉,怎的娶了你这样对他非但毫无助力、还要拖后腿的妻室!你哪一点配得上她!” 何芙蓉姐妹面上一惊,慌忙扯了扯朱玉莹的袖子低声劝慰提点。 有些话私下里能说,并且人人心知肚明,但却不能捅破了说。 朱玉莹亦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微白。 连芳洲却已经笑道:“我配不配得上他这个跟你有关系吗?我家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大丈夫,他有本事为妻儿遮起一片天提供庇护,而不是需要依靠妻室娘家之辈!朱六小姐,你这话未免太小瞧我夫君了呢!你倒是很替她不平啊,我很好奇,他都没说什么,你干嘛要不平啊!” 朱玉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泪水在眼眶中汪汪的打着转,就是努力的睁大着眼睛死活不让落下来,那神情,说是哀婉也不过分。 众女目光闪烁,面上也有些古怪,谁也不敢看她,纷纷或低头或侧目或走神的降低存在感。 连芳洲暗自翻了个白眼,倒会装可怜,好像自己怎么欺负了她似的!谁叫她觊觎自己的男人、三番几次同自己为难了。 这一遭遭的,哪一次都是巴不得自己名声坏掉、落为众人的笑柄,这样就能让李赋休了自己而娶她吗? 天真! “我的镯子,究竟还找不找的到啊……”赵萱华担忧的叹了口气。 那一只翡翠镯子通透澄澈如一汪碧水,不但是宫中所赐,更是赵萱华所心爱贵重之物,岂能不心疼? 何芙蓉便瞟了连芳洲一眼,淡淡说道:“李夫人,你看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呢?既然李夫人不肯配合,不如李夫人出个好主意?” 连芳洲还没出声答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婆子,竟是上前不由分说去拉扯翻检连芳洲的衣裳,笑道:“表小姐说哪里话,李夫人这不是很配合嘛,老奴都检查过了——” 婆子得意洋洋的声音变成了一声吃痛的惨叫。 众人回过神来,只见连芳洲一脚将那婆子踹翻在地,提起裙子上前又在她身上狠狠踹了两脚。 连芳洲冷笑道:“这就是朱家的待客之道!一个老奴才也敢上来说这等话!” 朱玉莹恍若未闻,不知道呆呆的在想些什么。 众女惊呼声中,也有上来劝连芳洲的,也有小声说那婆子过分的。 何家姐妹也忙上前喝斥那婆子,向连芳洲陪笑道:“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愚蠢不堪的蠢妇,李夫人您何必同这种人计较!” 说着又喝命人将这婆子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下去,活得成活不成都两说。 连芳洲却冷笑道:“打板子就不必了,弄出人命我也不忍的!让这婆子上我家大门口跪着去,跪上两天两夜我也就饶了她了!” 何家姐妹一愣,没想到连芳洲会这么说。 何芙蓉更觉扫兴。 今日她们存心是要将连芳洲主仆名声败坏的,那婆子冷不丁上前搜检连芳洲正是得了她的暗示。 她本以为,连芳洲动怒发作,她那春杏、红玉两个丫头定会上前帮手,到时候她再带人上前劝解,趁着乱便可叫人伺机将藏在红玉身上的镯子给碰掉出来。 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她便是想抵赖也不行! 谁知道连芳洲的动作太快,那婆子也该死的太不禁打,还没有来得及制造动乱,那婆子就已经叫连芳洲给打得瘫软在地起不来了! 这叫她如何甘心! “怎么?你们不乐意?”连芳洲讥诮的挑了挑眉道:“何小姐好大的气魄,五十板子呢,打在一个老婆子身上,怕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吧?倘若说五十板子死不了一个婆子,我是再不信的,除非那行刑打人的作假哦!” 要么作假欺骗她这个二品诰命夫人,要么心底狠辣草芥人命,要么,依了连芳洲! 该如何选,似乎何芙蓉根本没得选! 何芙蓉脸色更白了白,咬了咬唇做声不得,看向朱六小姐,碰了碰她小声道:“表妹,你看……” 朱玉莹被连芳洲那番话气得肝疼,才刚刚缓过神来。 她慢慢收回那有些涣散的眼神,冷哼道:“不过一个婆子!李夫人定要小题大做,把人带走便是!” 连芳洲满意的勾唇一笑,淡淡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正说着,忽然管事来报,说是李将军来了,要接李夫人回去,说是府中有要紧事。 众人目光又是一变,下意识瞟了朱玉莹一眼,不敢露出什么痕迹来。 朱玉莹却是又气又苦,心中翻腾着一股一股的苦水。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的叫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待她这样好!为什么要待她这样好!我对你的付出你便半分也看不见吗!你怎能看不见…… 连芳洲瞟了一眼朱玉莹那惨白得近乎狰狞的五官,心中暗暗鄙视:还什么名门闺秀呢,尽盯着别人家的男人! “既如此我便告辞了!众位请便!”连芳洲淡淡一笑,带着春杏、红玉施施然走了。 李赋来接她,谁还敢拦她? 李赋说什么家中有急事要来接人,这理由很光明正大,却也很烂! 分明就是一个借口,众人自然是不信的。 再想到朱玉莹曾经的心思——只怕如今那心思还在呢,以及对连芳洲的敌意,便不难猜到他为何会这么做了。 众人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那已经成亲的想想李赋再想想自家丈夫,不觉失落,那不曾成亲的,则是羡慕居多:李将军一个武将,倒是比那些个风流才子更会疼人呢,早知如此—— 连芳洲心中却是有几分纳闷。 来到门口,便看见李赋背着手在那里漫不经心的踱来踱去。 听到响动一抬头看见连芳洲主仆出来了,李赋神情便柔和了下来,唇角轻扬绽出一抹浅笑,抬步上前,旁若无人的握住连芳洲的手,微笑道:“来了,咱们走吧!” 连芳洲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任由他牵着自己。 745.第745章 接人 李赋便同那管家点头告辞,那管家忙上前恭送,看他们主仆一行上了两辆车离开了。 管家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微沉。 李将军待他这位夫人显而易见是真心爱重,自家六小姐的心思只怕到头来终究要落空啊! 也难怪,这位李夫人虽说出身乡下,可这通身做派,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气质,并不比长居京中各家贵女们差,又那等容貌,李将军又怎会不爱重? 上了马车,李赋便将娘子一揽抱坐在怀中,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是不是欺负你?” 连芳洲一愣,笑道:“我还正想要问你呢!怎的这么巧,偏这个时候你就来了!还有刚才这话问的,” 连芳洲俏丽的小脸上满是疑惑,眨了眨眼睛道:“倒像你看见了似的!” 李赋不禁一笑,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吻了吻,笑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真的看见了!你怎会看见!”连芳洲吃了一惊忍不住瞪大眼睛。 李赋便道:“我不放心你,所以一路跟了来!从后园翻墙进去,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只可惜离得有点远,只能看见,什么也听不到!” “……”连芳洲已经找不出什么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他还想听到什么! 听着他那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语气,连芳洲顿觉哭笑不得,苦笑道:“阿简,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这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岂不是——” 堂堂大将军,偷窥年轻女眷们花园聚会,要是万一被家丁护院发现逮个正着,这朝堂之上他就别想立足了! “放心!”李赋握了握她的手,对她惊讶惊诧的表情似乎很满意,不仅满意,还很有几分得意。 他扬眉笑道:“我很小心的,没有人会发现我!” 见连芳洲还瞪着他,他略略怔了怔,连忙表白道:“我没有看别人,我只看你!担心你还来不及,哪有别的心思!” 连芳洲不禁“扑哧”笑了出来,轻轻在他脸上拧了一下好笑道:“你急着表白什么,我哪里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乱喝醋的人啦?你可真是——,下回可不许做这种事了!” 李赋听她没有怪自己,心中便松了下来,抱着她不由得占了些手头上的便宜,道:“我见忽然乱了起来,便寻了个借口叫你出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倘若他没有看见,连芳洲是不打算跟他说的。 她能应对的事情,没有必要总要他来担心,可他既然见了,她若不说,难免他心里总存着疑。 便冷笑了笑,道:“今儿还是热闹呢!阿简,除了我,你可看见什么别的熟人了?” “熟人?”李赋俊朗的浓眉挑了挑,道:“我同那些人不熟,倒不曾注意有什么熟人!” 说毕看着连芳洲等着她说。 她既然特特的提起来,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 连芳洲便冷笑道:“李婉柔,咱们那位堂妹也在呢!” 李赋的脸黑了下来,冷声道:“她?” 不用问,他也能想到,李婉柔必定又做了什么不该的事情了。 等听得连芳洲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李赋气得够呛。 一拳砸在坐垫上,怒道:“我就知道朱家下这帖子请你没安着好心,只是没想到她们竟然如此过分!” 他说着断然道:“这口气不能白白咽了,明天我上朱家去一趟!不,等下我就去!” “不着急,”连芳洲狡黠一笑,道:“阿简,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也看见了,她们不是也没占着便宜吗?你今日这般来接我,朱家倘若是个有眼色的,就该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我想,朱家长辈不会再由着朱玉莹性子胡闹的!” “那也不行,”李赋沉声道:“你随我进京之后,已经受了不少的委屈了,想想咱们在村里,日子才刚刚过的舒心,原本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只剩悠闲度日,谁知——,好不容易二叔二婶那边有了个老实的样,没想到又出了个李婉柔这样的蠢人!还有那朱家,嗤!凭什么她们就敢一口咬定你是贼?就她们那点家底,我还瞧不上呢!我家娘子赚钱的手段,又怎是她们比得上的!” 连芳洲心中一软,便笑道:“所以啊,那些话我只觉得可笑!倘若不是那死婆子动起手来,我还想着这事儿当一场笑话过去也就罢了!可那婆子既然动了手,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们朱家先不要脸,便不要怨别人不给脸!” 李赋一怔,以他对自家娘子的了解来看,便知她定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心情不觉也好了些,笑道:“你打算怎么做?” 连芳洲“嘿嘿”勾了勾唇角,凑近他耳畔叽咕了一阵,听得李赋眼眸徒然睁大,呆愣了半响,方笑出声来,笑道:“罢了!难得你竟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既如此我心里也消了些气,朱家那边,暂且就不找他们的麻烦了,可二叔二婶那里——” 李赋的眸光骤然一沉。 连芳洲巴不得李婉柔倒霉,今日李婉柔的咄咄逼人和当众给她难堪令她尤为尴尬闹心,倘若不是自己沉住气装傻应付过去,那就真是好看了! 小姑子当众刁难自家嫂子,京城中这样的新闻只怕鲜少! 回了府中稍作歇息,李赋便出门往那边府上去了。 连芳洲便唤来钱管家,吩咐他将那带回来的婆子等下带到大门口跪着去,又如此如此交代了他一番,命他寻个伶俐的小厮去做这件事。 钱管家听得脸上变色,想要劝一劝连芳洲,转念一想,这位夫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况且按照夫人所言,着实是那朱家人太过分,也怨不得夫人恼怒。 便恭声应是,自出去了。 李赋登门,二老爷二夫人原本还又惊又喜,不想却听他面色沉沉的说了那么一番话。 两人的神色当即就变了。 二老爷目光凌厉盯向二夫人,冷声道:“果真如此?你是怎么教女儿的!” 746.第746章 警告 自家事自家知,哪个家门家户不是这样?哪怕相互之间恨得要死斗得要死,明面上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却是不得不表现亲热亲近的。 自己这个女儿,着实是愚蠢不堪! 平白叫人看了笑话不说,难道她就不知道这会影响她的名声吗?她可还没说亲啊! 不光是她,整个家风都会受到影响,将来她那些侄儿侄女怎么办?两个嫂子岂不是恨死她! 二夫人也没想到女儿会这么糊涂,却是白着脸不肯承认道:“婉柔还没有回来,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 李赋不假思索笃定的道:“芳洲她从来不会撒谎。是与不是等她回来二婶二叔好好问问便知!言尽于此,二叔二婶好自为之吧!” 说毕毫不停留的便走了。 二老爷原本听到李赋来了,心里还盘算着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可以劝说劝说他另娶一房妻的事儿,谁知道听了李婉柔的事情,又见李赋满是怒气,一个字别的也说不出来。 两口子心情复杂的好容易等回了李婉柔,逼问之下,果然如同李赋所言,李赋甚至没有一丁点的夸大其词。 二老爷又惊又怒,一巴掌打到了李婉柔的脸上,气急败坏道:“你这愚蠢的东西,我怎么会养下你这么个女儿!真是丢我李家的脸!” 朱玉莹见她指望不上后便冷落了她,她在那园子里本就郁闷了半天,心情低落的回到家里,谁知迎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打骂,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二老爷见她这样越发恼怒,铁青着脸冷冷道:“哭哭就知道哭!你看看你这样子,像什么话!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教导的!” 二夫人既气且急又心疼,恼道:“我怎知朱家那六小姐如此居心叵测,竟然拿咱们女儿当刀子使,真是太可恶了!婉柔性子单纯,哪里提防得了!” 说着二夫人又抱怨起连芳洲来:“侄媳妇也是个不省心的,倘若她没有这么多叫人诟病的地方,何至于生出这么多风波!” 二老爷不屑嗤笑:“你倒还有闲心怪人家!你的女儿比起人家的手段心计来可差得远了!不是口口声声总说人家村妇、愚蠢吗?我看真正愚蠢的是你!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从乡下来的,怪不得教出这样不知好歹的女儿!” “你——”二夫人气得够呛,待要说什么,又无话可说。 二老爷却懒得再理会她,拂袖而去。 二夫人怔怔半响,咬了咬牙压下心中的怒意,好言安抚着李婉柔,却不免数落一回朱玉莹,又骂一回连芳洲。 听到女儿被连芳洲打了一巴掌,顿时又惊又怒又心疼,一股子冲动劲儿上来,立时就要拉着女儿去找连芳洲讨要说法。 谁知李婉柔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今日连芳洲那凌厉的气势和作风把她吓得不轻,听见母亲说要拉自己去找她算账,心里一慌,竟是下意识的夺手不肯。 二夫人呆了呆,忽然想到方才自己丈夫说的话,再想想自打连芳洲来了之后,自己何尝在她那里占到过一丝半点的上风? 一时不觉心灰意冷,颓然坐下。 长长叹了口气,再也不提什么找谁算账的话了。 李赋离开这边回府,远远便看见自家府门前围了一大圈人指指点点,他嘴角抽了抽,想了想,便调转马头,从另一处角门进去。 府门前的热闹,他已自自家娘子口中得知了,不看也能想象得到是怎样一副情形。 那朱府的婆子仗着朱家的势,平日里便是出个门或者逛个亲戚都是神气活现的,哪里经过如今的阵势? 面对着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头低的恨不得缩进胸口中去,脸色灰败一动也不敢动。 饶是一动不动,那站在一旁的李府的小厮向众人解说的话,却是字字句句都传入耳中。 这小厮倒是个口齿伶俐的,说起来头头是道,绘声绘色,极其热情的为众围观者答疑解惑,回答着关于这婆子是何人?为何跪在此?等等问题。 听得那婆子越发羞愧紧张些。 连芳洲特特差遣人出去打听了消息,听得禀报,颇觉满意,嘲讽一笑:就是不知道朱家满意不满意了! 第二天,朱家才得到消息。 朱老爷气得头晕目眩脚步踉跄,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朱夫人也又惊又怒,怒道:“李家欺人太甚!管家呢?叫他即刻上李家说理去,把那丢人的婆子给我弄回来!” “还不是你养的好女儿!”朱老爷心中固然也恼连芳洲这一招出的促狭,但却抓不住她半点儿错处。 一来那婆子当众侮辱朝廷命妇,有错在先;二来人是女儿点头同意人家带走的、便是惩罚的方式也是女儿点了头同意的,能怨得了谁? 那李夫人虽说利用了女儿无知,可女儿那话却是当众说的,做不得假! 要怪只怪自家倒霉! 朱老爷越想越觉头疼,那婆子这么一跪,那小厮这么一解说,朱家的脸面真要丢尽了! 只怕这会儿在京中权贵间都已经传遍了! 朱夫人委屈,“咱们女儿哪里有这许多花花肠子?要我说就是那个李夫人诡计多端故意败坏我们朱家的名声!老爷,你可得想想法子,那婆子再这么跪下去,那不成的!” “还等你说?”朱老爷狠狠心,道:“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少不得叫老大和管家亲自去一趟李府寻李将军说说好话,陪个不是,先把人弄回来再说!” 见自家夫人犹自愤愤的神情,朱老爷只觉得一阵无力,随即又颓然:也不能单怪夫人一个,女儿也不是她一个惯坏的,唉!她在别的事情上精明,唯独一涉及到女儿—— “夫人,”朱老爷有些意兴阑珊的叹道:“等这场风波平息了去,你着紧相看相看,赶紧给莹儿找个好人家将亲事定下来吧!” “老爷,莹儿不会愿意的——” 朱夫人话未说完,朱老爷便摆摆手打断了她,叹道:“你还没看清楚吗?先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莹儿胡闹,一是想看看她究竟会闹到什么地步,二则也好试探试探李将军对他那位妻子究竟如何!你觉得,咱们莹儿还有可能嫁给李将军吗?再说了,那位李夫人,” 747.第747章 收手 朱老爷略一沉吟,接着道:“做事虽然不依章法,却也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不是我不向着自己女儿,莹儿不会是她的对手!” 朱夫人沉默片刻,咬咬牙,含泪叹道:“老爷,莹儿小时身子不好,吃了许多苦头,我曾在菩萨面前发誓,定要保她这辈子安然快乐,她对李将军用情有多深你我都看见的,难道你忍心叫女儿一辈子郁郁寡欢吗!” “那又如何?”朱老爷叹道:“造化弄人,命运如此!她小孩子家不懂事,何至于就严重到这等地步,你休要自己吓唬自己!为她找个知疼知热、人品出众的,等成了亲,她的心自然就慢慢回转了来,小女儿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朱老爷见夫人不语,眸光一凛,道:“你别糊涂!莹儿要紧,熙儿便不要紧吗?若因此事得罪死了李将军,对殿下没有好处!” 朱夫人心头微动,只得勉强点头,叹道:“老爷放心,我会好好劝劝莹儿的!” 太子身子时好时坏,当今几位皇子自然而然生出几许别样心思,且不说别的,提前做个准备,以免到时候便宜了旁人总是必须的。 这就叫防患于未然。 对于这些,朱夫人也是略知一二的。 况且,自己的女婿璃王殿下很是办成了几件要紧差事,很得当今看重,自家作为外家,自不能拖他的后腿。 万一把李将军给得罪狠了,结成死仇,那确是大大的不妙。 朱老爷这才放下心来。 朱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忍不住又道:“那死婆子……” 朱老爷现在是一想着这事就头疼,咂了砸嘴皱眉龇牙道:“你管好女儿便可,这个就不消你操心了!就算要去要人,也得等天黑不是?这时候怎么去?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朱夫人一时也没了言语,由不得又咬牙恨道:“那李夫人,真个刻薄!竟是半点儿情面也不给人留!她最好祈求今后不要撞到我的手里!” 朱老爷不觉睨了她一眼,心中暗叹:你的女儿先不给人家留情面,又怎怪得了人家?唉,罢了!这些小事不说也罢,横竖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入夜天黑之后,朱府的管家朱贵与朱家大郎一同乘着马车来到了李府求见。 虽然天色已黑,李府门口少了围观的人群,显得静悄悄的。 但是,映着悬挂府门门楼檐下那对灯笼照射出来的灯光,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那蜷缩着身子歪歪斜斜跪在门前一侧的婆子身影。 这令朱大郎和朱贵都觉得有些难堪,分外刺目。 李赋今晚没去为薛一清做抄书苦力,正陪着娘子在东次间相拥着说话。 娘子昨日受了委屈,他自然要好好安慰安慰。 听得春杏在外禀报说朱府大公子和管家求见,两口子立时相视。 “我听你的。”李赋淡淡说道。 连芳洲“嗤”的笑道:“我还当他们不来、等着再过一天我们把人给送回去呢!到底还是来了!” 李赋向来话不多,难得也说了句刻薄话,道:“这种事情,不到天黑怎么好意思上门!” 连芳洲听得好笑起来,笑道:“虽然我很讨厌朱玉莹,她做的那些事情也着实叫人生厌,可我向来不喜赶尽杀绝的,既然来了,就请他们进来吧!” 春杏领命而去。 李赋一笑,便携着连芳洲起身,到外院花厅等着朱家大公子和朱管家。 连芳洲这么一弄,朱家整个京城算是大大的扬了一回名,朱家大公子想到却还得打起笑脸客气说话,心里就闷得不行。 他原本以为,能做出这等促狭事情来的妇人,必定是个长相尖酸刻薄、言辞犀利不饶人的,这一路走进来心里便忐忑了一路。 谁知见了面,李赋面上淡淡的,那李夫人倒笑得一脸的恬淡和气,令朱大公子一时傻眼。 宾主见过,朱大公子落座,朱管家垂手侍立在他身后一侧,小丫鬟奉上茶后,便又退出。 一时间,不大不小的花厅中,除了连芳洲身后站着的春杏、红玉,就只有朱家主仆两个。 饶是没有外人在场,想起父亲交代的那些话,朱大公子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何尝向人低过头求过人? 他不开口,作为主人的连芳洲李赋也不开口,看的朱管家暗暗着急,忍不住轻轻咳了一下,提醒自家主子。 朱大公子终是抬起头来,看向李赋、连芳洲,苦笑道:“李将军、李夫人,舍妹不懂事,昨日着实胡闹了些,叫李夫人见笑了!” 连芳洲“扑哧”一笑,笑着道:“我自己差点儿就成了个笑话,哪里还好说什么‘见笑’呢!朱大公子玩笑了!” 朱大公子一滞,颇有些不知如何以对,心道这李夫人果然是个毫不客气的,怪不得会做出这等事!唉,也是莹儿任性…… 朱大公子便起身向他二人拱了拱手,苦笑道:“在下替舍妹赔不是了,请李将军、李夫人见谅!家父家母已经教训了舍妹,禁足家中反省,定会给李夫人一个交代……” 连芳洲心中不屑,这朱家的诚意也不过如此啊!说来说去也没说过半句让朱玉莹道歉什么的,反而自己又是作揖又是低头求情的。 看来,这朱家人的确是非常非常疼宠朱玉莹啊,怪不得那么霸道肆无忌惮! 李赋这时候便道:“此事与大公子无关,赔不是也用不着大公子赔,这件事就此过去也就罢了,我只不希望我的妻子往后再遭逢这种无妄之灾!凡事可一不可再,大公子觉得我这话如何?” 朱大公子心中一凛,当即点头:“李将军放心!在下明白!” 这一次朱家丢脸也丢够了,可说白了是莹儿那丫头自找的!既然李将军不追着不放,最好不过,只是以后—— 朱大公子不觉有些头疼。他不敢做妹子的主、不敢下保证啊! 可李将军话中的威胁之意他听得清清楚楚,倘若再有下次,只怕—— 别说李将军了,便是这位李夫人的手段,亦可见一斑! 果然李赋又笑道:“你明白有何用?不过话我已经说了,你也听到了,这就够了!” 朱大公子顿时噎住,呵呵讪笑不已。 748.第748章 要人 原本来的路上,还有些恼怒,恼李家太不给情面,如今不觉气势却矮了人家一截,别说先前的问罪之心了。 连芳洲一笑,便道:“这事情说通了也就罢了!我也不是那等死揪着不放刻薄之人!你们既然来了,把那婆子领回去吧,也省得我们再派人走这一趟!” “……”朱大公子一愣,猛的抬头诧异的看向连芳洲,一下子呆呆的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心里真为难着如何开口提这事而不会被羞辱也不会被拒绝呢,谁知道这位李夫人竟然主动提出让他把人带走? 什么条件都没提? 别不是他听错了? 这让习惯了利益交换的他很是不适应。 李赋见状眼底划过一抹浓浓的不屑,他的妻子他自己明白,别人欺负她她定会毫不客气的反击,但却并不是恶意狠毒之辈。这朱家的人,也太小人之心了些! 连芳洲见他呆得石化似的便笑道:“当然了,倘若朱大公子不愿意这会儿带人走,非要那婆子跪足两天两夜,我也没有意见的!” “大少爷!”朱管家急得要疯,轻轻咳了一下。 朱大公子醒悟过来,连忙起身拱手道谢:“既如此最好不过!多谢李夫人!” 连芳洲也不留他们,点点头道:“天色已晚,两位这便带人走罢!” 朱大公子心里头还似做梦一般,又生怕连芳洲和李赋反悔,忙答应一声,客气几句,便领着朱管家匆匆告辞了。 眼看他们离开,李赋一挑眉,道:“便宜他们了!” 连芳洲却是笑道:“跪一天和跪两天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们朱家的脸面该丢的也丢了!既然人家上门来要人,咱们乐得大方省事呢!” 说得李赋好笑起来,在她腮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偏你歪理多!” 夫妻两个笑闹一阵,便回屋歇息不提。 第二天,连芳洲终于收到了连泽写来的第一封信,见信之后这一整天心情都是极好,原本那有些提着的心,也完全放下了! 李赋回来听说,亦放了心。 那信上又说十月中下旬左右,连泽会上京城一趟,连芳洲就更欢喜了。忙吩咐春杏等早早将住的地方收拾安置起来。 自连芳洲离开之后,三姑奶奶等不习惯几日也渐渐的接受了现实,日子照旧如流水般过着。 八月底的时候,乡试的结果便出来了。 不出意料,连海和孙明都考中了举人。 孙明中了第九名,连海则中了倒数,勉强吊住了尾巴。 为此连海心中颇为叹息,虽则没有明说,逢人却总露出这么个意思来,说是受家中事多影响,以至于不能正常发挥水平,能中已经是意外了云云。 众人其实对他的解释根本不在意,照样是人人羡慕他能考中,从今以后与寻常百姓就不一样了! 只能说是他自己庸人自扰、耿耿于怀。 连海高中的消息,连立知道后也闹腾过一阵子,可张里正和村老们怎么可能放他出来让他同自己等人算账? 再有乔氏,在庵堂里也呆不住了,三番几次给连海送信,让连海把她接回去。 连海原本也有此心,可是连泽提了几句在京的姐姐姐夫,连海便彻底的打消了接人的念头。 李赋的身份在大房村并没有详细公开,众人只知道他是京城中的将军,但连海却是特特打听过详情因而明了的。 他如今虽是个举人,在普通人眼里自然了不得,可在李赋那样的正二品大员眼中,连颗小虾米都算不上! 连芳洲那性子,不是他惹得起的。 惹恼了她,别说前程,这举人的身份保得住保不住还两说。 况且,他还盼着来年上京参加会试的时候能借住李府,能请这位堂妹夫帮帮忙引见引见朝中大员呢! 至此,连立和乔氏是完全没了指望。 至于孙明,连芳洲见到连泽信中所言他很快就要迎娶苏家的大小姐苏欣儿时,不由大吃了一惊! 还同李赋感慨了几句,说这是再也想不到的事情! 李赋看了看那信中所言,连泽只说了结果,并不曾说经过,他便向连芳洲笑道:“这也没什么想不到,就比如你我,在旁人看来不也是再也想不到的姻缘吗?你要是好奇,等阿泽来京细问便是!我也挺奇怪的,那苏家的大小姐居然肯嫁!” 连芳洲呆了呆,不由“扑哧”一笑,嗔他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苏家大小姐……” 她肯嫁吗?连芳洲觉得悬!多半是被逼无奈吧!她心里,可不像放开崔绍溪的样子。 若真是这样,倒是委屈了孙明了! 连芳洲直觉的肯定,这里头必定有内情! 否则,别说苏欣儿不肯嫁,就算孙明,也未必肯娶! 连芳洲所猜不错,这门亲事,男女双方都不情愿,却是一方强挟,另一方不得不应的结果。 说起来也是合该孙明倒霉。 他离家赶考之后,孙长兴夫妇在家中少不了各种担忧紧张。 毕竟,这是儿子头一次离开裕和县出远门。 谁知好巧不巧,偏有人匆匆给孙长兴传了消息,说孙明在西和县病倒了。 后来才知这消息是传错了,可当时孙长兴两口子急得差点要发疯。 想也不想,孙长兴便心急火燎的赶路要去照顾儿子。 恰巧那几日阴雨连绵,多处山崩塌陷泥石流,孙长兴一味只想着赶路忽略了其他,天气不好也不肯停下歇一歇,在经过某处时果然遭遇了山塌,被山坡上跌落的山石砸得滚下了沟中昏迷不醒。 幸亏得苏家人无意中相救。 孙长兴醒后,一问起来,得知此人同连家颇有渊源,又猛然想起自己去大房村感谢孙明救自己妹子的时候见过他正是恩人的父亲,苏景和便命人好生照料着孙长兴,请他留在孙家养伤,一面又差人快马赶往西和县去照看孙明。 孙长兴腿脚胳膊都受了伤,根本挪动不得,除了接受苏家的好意别无他法,唯有千恩万谢。 749.第749章 苏欣儿的亲事 苏家派去的人很快回转,说西和县的确有个病倒的叫孙明的人,但并不是孙长兴的儿子,而是裕和县另一个村子里的一位商人。 又说生怕孙长兴担心,已经又派人索性赶往南昌,打听打听孙明的消息。 孙长兴再次感激不尽。 孙长兴一直在苏家养伤,直到孙明考完试被苏家的小厮接回来。 父子两个见面,各自悬着的心才统统放下。 孙明又急又痛,忍不住把父亲一顿好抱怨:“我不是带了足够银子出门吗?即便病了也无妨,更不可能特特请人给你们送口信,要送也是书信,你们怎么就信了呢!信了也就罢了,要去看我也罢了,怎么又那么不小心?天下着雨也非要赶路!这次是侥幸,幸亏叫苏家的人碰上了,要不然,您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考中了,又有什么意思!要是这样,我宁可不中!” 孙长兴先头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听着儿子教训自己,听到这最后一句立刻就急了,忙连着“呸呸呸!”几声,念叨了几句“童言无忌!”便埋怨孙明道:“你说什么不好,怎能说这样的丧气话呢?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不就为了这天吗?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这回做得不妥,以后会注意,一定会注意,好不好?” 心中却在暗暗琢磨,等将来儿子上京赶考的时候,他一定要陪同他一起上路,这样也好有个照应,也省得提心吊胆! 好在如今芳洲他们在京,料想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情请她帮忙一二她是不会拒绝的。 孙明见父亲小心翼翼的样子,无奈一叹,也意识过来自己刚才那些话说得有些不符身份,毕竟面前这个是自己的老子、自己是他的儿子。 他遂缓了脸色温言道:“爹,我刚才是气极了才口不择言,您不要怪我!可我真的不想看到您和娘无论哪一个因为我而出什么意外!爹,你们要是不想让我这辈子都过得不安心、不快活,以后无论做何事之前一定要多多考虑考虑自己。” “知道知道!我们知道!”孙长兴眼眶有些湿润,儿子从小就懂事,他一直都为他欣慰而骄傲的,便叹道:“这一次是我们冲动了,可也实在是怕了啊!一听说你病倒了,我就想起那年除夕——唉,要是没有连姑娘——我们是真的怕了啊!” 听他提及连芳洲,孙明的心微微一动,随即有些怔忪怅然。 他勉强一笑,道:“哪里会总那么倒霉?有过一次就够了,我还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那是,那是!你素来是个谨慎的。”孙长兴又笑道。 父子两个说了好半天的话,渐渐的说到孙长兴住在苏家这段时间的事情,屋子外头那一抹深青色的身影便悄然离开。 正是苏景和。 苏景和原本是想来随便看看的,不想恰巧听见他们父子谈话,觉得不便打扰,便在门口等了一会,见他们要说的话极多,便避开了。 这个孙明,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心眼儿实诚,稳重,颇有主见—— 苏景和心中一动,便想到了自己那心性大变的妹妹。 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跳了出来,竟是越想越觉得好。 苏景和随停下脚步,毫不犹豫转了方向朝父母所住的院子走去。 为了女儿的婚事,苏老爷和苏夫人可以说是愁白了头,看来看去总没有个合适的。 听苏景和说要将宝贝女儿嫁给一个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什么孙明,老两口一下子就怔住了。 苏夫人怔住之后又流下了眼泪,拿帕子拭泪呜呜咽咽的哭诉苏景和是不是嫌弃他这个妹子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挑了个人把她嫁出去呢?她如何能受得了这样委屈? 哭诉得苏景和扶额有暴跳的冲动。 还是苏老爷多少了解几分他们兄妹的情分,料定儿子不会这么绝情,劝住了老妻,命儿子详细说来。 听苏景和细细说完,苏老爷动心了,苏夫人却依然不太情愿。 苏景和便没好气道:“孙明性子很好,是个有担当的!说起来欣儿还是他救的呢,两个人也算有缘。当初我也看了,他对欣儿并没有露出什么嫌恶鄙视的神情,又拒绝了咱们苏家的银票,可见人品也是好的,您不就怕人贪图咱们家的银钱才娶欣儿吗?他不正合适?他家底子薄怕什么,大不了多给欣儿陪嫁!哼,您还挑呢,我直跟您说吧,要不是这次刘掌柜救了他爹,这门亲事恐怕他未必会肯呢!” “他怎会不肯?他还嫌弃欣儿不成!”苏夫人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女儿不好,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立刻就反驳。 苏景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道:“跟嫌弃不嫌弃扯不上,你宝贝女儿那个性子,心里头还惦记着别人,人家孙明又不是贪图钱财之辈,人家这一次乡试极有可能会中举人的,会愿意娶你的女儿!” 一席话说得苏夫人一肚子气却无言以答。 苏老爷犹豫道:“可是,照你这么说来,他能娶欣儿吗?” 苏景和不耐烦道:“咱们不是救了他爹吗?少不得挟恩逼一逼他了!我看以他的性子多半不会拒绝的!他是个厚道人,真娶了欣儿,也必定会好好待她的,这一点你们放心!” 说着又“哎”了一声,皱眉道:“少不了又要做做那仗势欺人的事儿了!若不是我自个的亲妹子,我才懒得管呢!” 一通谈话下来,苏家老两口便决定先见见孙明再说。 苏景和也知道不见过真人这种事情是没法定下来的,便答应了,又再三的提醒爹娘,过了这村没这店了,让他们不要太挑剔! 另外,对人家好一点,看人的目光也不要太过直白。 岂料谁知,苏老爷和苏夫人一见孙明之下,两人竟然大为满意,一眼都相中了,先前种种顾虑、种种满怀着挑剔挑拣的心思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这一关就这么过了。 这个时候,孙明全然不知苏家人的打算,他也只是单纯的拜见苏家老爷夫人,感谢苏家救了父亲的大恩而已。 750.第750章 不情愿的嫁和娶 苏夫人越看孙明越喜欢,自觉女儿终身有靠,去看女儿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下子几乎如同捅了马蜂窝,苏欣儿大惊之下又哭又闹,死活不肯嫁。 苏夫人这回没犯糊涂,女儿哭她也哭,一边哭一边诉,最后是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苏景和知道了,又气又急将苏欣儿劈头盖脸一顿好骂。 苏欣儿再看看为了自己的事情愁得白头发都多了一半的爹娘,终于再也硬不起心肠拒绝。 她却要求见一见孙明长得什么样的。 当透过屏风看清楚那人时,苏欣儿心中若有所动,便不再闹了,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爹娘兄长的安排。 倒不是她对孙明一见钟情。 而是她认出了孙明就是那****带人气急败坏上连芳洲家地头闹事阻拦她的人。 她更清楚的记得,这个人当日还挨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于是,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孙明。 既然她可以打他一次耳光,自然也能打第二次、第三次。 便是嫁给他又如何?还不是自己说什么是什么! 于是,她放了心。 至于孙明救了她的事情,当时她浑浑噩噩根本不敢抬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人,之后也没有谁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所以她并不知道。 见过孙明之后,苏欣儿便异常的安静了下来,这令苏老爷夫妇非常的开心。 苏夫人更是乐得一个劲的说“缘分!”,独有苏景和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却也想不出来。 自家人这边敲定,接下来就是胁迫孙明了。 苏景和特特邀了孙明,两人单独吃饭。 提到此事,孙明一下子就怔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苏景和会提这个。 苏欣儿当初的遭遇,孙明是知晓一些的。 既然瞒不过,不如和盘托出。 苏景和便苦笑着向孙明简单道了经过,又再三的说妹子绝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云云。 其实,他提出婚事之后,孙明略想一想便知道自己根本没法拒绝。 人家救过父亲的命,虽他也救过苏欣儿,却是不能抵充的。 况且,苏景和并不是他中举之后提这事,对苏欣儿当初的遭遇也没有隐瞒,足见苏家的态度和诚意。 尽管,孙明他其实并不想娶那个刁蛮霸道任性不讲理的苏家大小姐。 当初那莫名其妙的一巴掌,记住的可不是苏大小姐一个人而已。 苏景和见他沉默不语,心中便松了大半。他就知道以孙明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尽管这么做有点卑鄙无耻,可谁叫那死丫头是他的亲妹妹呢? 他这个当哥的不管谁管? 至于这个妹夫,大不了今后好好补偿便是了。 苏景和便又笑道:“你放心,欣儿进了孙家的门便是孙家的人,你的父母都是淳朴之人,你的性情我也信得过,但有什么冲突,不用问我也知道肯定是欣儿那丫头的错!出嫁从夫,你该怎么管教便怎么管教,我们苏家绝对不会插手!你也不用顾忌我们!只要你好好待她,便足矣!” 听着苏景和这真切诚恳得不能再的语气,孙明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罢了! 他暗暗一叹,心底下意识的自我安慰一句:好歹同芳洲从今往后也算是个亲戚了不是吗? 孙明点了头,回去告诉了孙长兴,请父亲回去便遣媒人来苏家提亲。 孙长兴一下子就懵了,半响也没回过神来,反而惊疑不定的问儿子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苏家大小姐要当自家的儿媳妇?孙长兴可从来没想过这个! 他心里不免惴惴,还当自家儿子对苏家小姐钟情自觉定会考中举人有个好前程以此向苏家提亲,忍不住还劝了几句,说苏家门槛太高,自家高攀不上,只怕并非良配云云。 孙明心中苦笑,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只平静一笑,请父亲按照他说的做便是。 儿子越出息,在家中越有地位和话语权,当父母的也越来越下意识的倒退了一射之地。 见儿子执意如此,孙长兴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应了。 提亲、定亲都十分顺利。 婚期定下来的时候,乡试结果也出来了,自然是喜上加喜。 苏景和可是好不容易才捞到了孙明这么合适的一个妹夫人选,又是带了胁迫的,为了以防夜长梦多,婚期也定的紧,就在九月初。 孙家连像样的房舍都没有,苏景和便贡献了现成的庄子一座,房舍宽敞齐全,外带田地无数,算是聘礼。 孙明也没推辞不要,只是找人估算了价值,写了个欠条给了苏景和。 苏景和见他书呆子气发作,哭笑不得,只好将欠条收了。 那处庄子离大房村也不远,幸好有连家诸多帮忙,成亲的日子虽然很赶,却也没有什么遗漏缺失,一应准备得妥妥当当。 苏府中,越是临近出阁之日,苏欣儿的心情越发酸涩低沉。 无他,只是越发管不住自己想着崔家表哥。 听说表哥离家远游去了,多半不能赶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她既难过又庆幸。 难过的是,无论真假,自己就要嫁人了,可在嫁人之前竟连再见他一面也不能!庆幸的是,不用在这个尴尬的时候面对他,多少也算幸事一桩吧? 出阁这日,苏欣儿哭得死去活来,哭得岔了气,差点儿误了上花轿的吉时。 好在苏家规矩森严,这事儿又是发生在内宅,且新娘子不舍娘家出阁之日哭一场也是正常,才算圆了过去没有闹出什么波澜。 苏欣儿上了花轿,本就昏暗的眼前蓦地又添一层暗,随后在阵阵喧嚣得叫人头疼心烦的鞭炮鼓乐、人群说笑声中花轿被轻轻抬起,她下意识掀开盖头一角,怔怔的看着这满目的大红底色的绚烂繁绣,什么百年好合、什么喜上眉梢、什么八宝如意、什么玉树兰芝、多子多福…… 看在她眼中却是刺心无比! 看着看着,泪水又无声的流了满面。 强烈的懊悔的心情席卷而来,一个声音在心底拼命的叫嚣着,引诱她扯开盖头奔出花轿不嫁了! 但她多少还有理智,还知道自己是苏家的女儿,不能不顾苏家的脸面,方死死的忍住了。 却是流了一路的泪,两个眼睛桃儿般的红肿。亏得有盖头遮盖,方省了事。 751.第751章 新婚夜 浑浑噩噩被人扶出花轿,机械的拜了堂、送入洞房,苏欣儿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菊香一个人在旁伺候。 她一下子掀开盖头,露出一张泪光满面的脸和那红肿得再多得粉也根本遮掩不住的眼睛,将菊香骇得脸都白了。 苏欣儿却只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菊香忙低声劝了几句,又要打水来给她梳洗一番重新上妆,一概叫她拒绝了。 菊香见这位大小姐又任性起来,想起临行前夫人和大少爷的吩咐,急得差点儿要撞墙上吊,苦苦哀求不已,苏欣儿叫她吵得烦,方才不情不愿的肯重新梳妆。 天色渐渐的暗下去,添了金粉的龙凤花烛的灯光渐渐的越发显得明亮,隐隐可听见前院宾客们的喧嚣说笑。 苏欣儿却突然感到恐惧起来。 她真的能应付得了孙明吗? 她才不要同他洞房花烛呢!她心里只有表哥,除了表哥,她不要任何男子碰她! 拼命的想着那一巴掌,想想自己是苏家嫡女,孙家算个什么?苏欣儿那乱纷纷的心总算渐渐的安定下来,渐渐又充满了十足的底气。 可是听到新房的门被推开,听到那略显得低沉却清晰无比的脚步声,苏欣儿的身子依然微微一僵。 她心里乱七八糟,孙明又何尝是个滋味? 今日一整天陪着笑脸下来,他早已疲惫不堪。 原来并非发自内心的笑容,强装起来竟是这般累人! 对于苏欣儿的心思,孙明一清二楚。他也懒得理她,揭开盖头后,看到苏欣儿一脸防备的睁大眼睛瞪着他,孙明嘲讽的勾了勾唇,平静无水的说了句:“夜深了,睡吧!”便再无多话。 看到孙明没有对自己怎么样,而只是淡漠如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苏欣儿一时怔住了。 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几分不甘。 她是堂堂苏家的大小姐,无论家境还是容貌皆是上乘,这个该死的小秀才,见了她竟然就是这样一副样子吗? 忽然想起那天在连家地头上他阻拦自己的情形,苏欣儿心里除了不甘,没来由还生出几分气愤来。 一个她从来没想过、也从来不关心的念头悄然无声的冒上心来:他也是喜欢着那连芳洲的吧? 越想越觉得定是如此,再想想表哥也是如此,苏欣儿心里不但气愤,而且发酸,便冷嗤一声,瞅了孙明一眼道:“娶了我是不是很不甘心啊?你也喜欢连芳洲对不对?可惜啊,人家已经嫁人了!人家连我表哥那般出众的人都看不上,又如何会看得上你!” 孙明心中一滞,深深的吸了口气,扭头瞧着苏欣儿平静的道:“你能闭嘴吗?我喜欢谁跟你没关系!同样,你喜欢谁跟我也没关系!这门亲事你要是不愿意,今日大可以不上花轿,我可没求着你!” “你!”苏欣儿顿时气结,恨恨瞪了孙明一眼。他竟敢如此羞辱她! 孙明冷哼一声,径自解身上的喜袍。 苏欣儿本还待狠狠刺激嘲讽孙明几句,见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双手抱胸,瞪着他紧张呵斥道:“你、你要干什么!” 孙明白她一眼:“睡觉!” 苏欣儿脸上顿时涨得通红,又羞又怒道:“你不能睡这儿!” 孙明已经将那大红的袍子解开,随手往一旁椅子上一扔,挑眉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房间!” 苏欣儿张了张嘴,咬着唇道:“你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不能睡这儿!” 孙明嗤之以鼻,淡漠道:“你爱睡不睡!” 说着自己从柜子里抱了条被子出来,占据了床的内侧,躺下侧身向内便不做声了。 苏欣儿气结,恨不得把这个人踹下床去。 可她到底不敢。 毕竟,初来乍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心里还是有点儿害怕的。 况且,她算是立即就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爹娘兄长,根本不卖她的账! 她敢踹他,先不说有没有力气把他踹下床,没准会被他踹回来也说不定! 瞪着仿佛已经睡着的孙明,苏欣儿咬着唇心里直丧气。 她就这么倚坐在床头,支肘偏着头撑着脸,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突然感觉身上似乎压了什么东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苏欣儿一惊,下意识的挣扎起来,猛的睁开眼睛,朦胧的光线中,对上一双黝黑明亮的眸子和放大的陌生男人的脸。 瞳孔骤然睁大,满是惊恐,脑子里一个激灵,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事,苏欣儿张嘴就要尖叫。 那声音还没有来得及从嗓子里蹦出来,嘴巴就被一只手给用力捂住。 苏欣儿恨得双眸喷火,瞪着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却偏偏一动也不敢动。 原因无她,她已经察觉自己的和他的身上已是不着寸缕,只动了一下她就再也不敢动了。 苏欣儿恼恨的猛的偏头避开了孙明的手掌,又惊又怒恨恨颤声道:“你要干什么!你放、放开我!” 孙明“嗤”的一笑,淡漠的道:“干什么?你不知道吗?出阁前没有嬷嬷教导过你?” “不要脸!”苏欣儿带着哭腔骂道,身子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只觉得不着寸缕的身上泛着鸡皮疙瘩。 孙明的声音依旧淡漠,道:“你既嫁进了我家,便是我孙家妇,我孙明再如何也没那么窝囊,过了新婚之夜媳妇居然还是处子!过了今夜,一切随你!” 原本这门亲事他就憋着火,却不能不娶。 而他既答应了娶,无论情愿不情愿,心里头终究已经把苏欣儿当做自己的妻子,如果将来没有什么闹上绝路的意外,这辈子两个人都不可能分开了。 苏欣儿的心思他如何不知?既然嫁给了自己,他岂能还事事由着她?今日不圆了房,保不齐她那不该的心思会不会疯长、会不会有朝一日闹出什么丑事。 他虽不喜她,也知道她也不喜他,但并不表示他不介意头上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况且,还有爹娘的脸面!他不能不顾孙家的脸面! 752.第752章 夫妻过招 所以今天晚上,他必须同苏欣儿圆房! 她不愿意?有关系吗? 苏欣儿又羞又恼,脸上烧得滚烫,怒道:“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孙明淡淡道:“放心,我也一样不喜欢你!” “你!”苏欣儿大怒,扬手就要给他一记耳光。 那手才抬起来,就被孙明给轻而易举的扣住了。 动作之间身子难免有摩擦,苏欣儿又惊又怕又怒又恨,竟是流了泪,颤着声音哀求道:“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不要!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这一刻,孙明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 多么讽刺! 他其实并不愿意却不得不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求着他不要碰她! 虽然他不能如愿以偿娶了心底的那个女子,但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这一二年应该就会娶妻的。 可他即便想破头也决计想不到,他会娶了这么一个女人,会有这么一个洞房花烛夜! 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今夜! 孙明突然烦躁起来,抬手粗鲁的擦掉苏欣儿脸上的泪水,猛的吻住她的唇狠狠堵住不许她叫出声来,身下猛然用力,突破而入,感觉到身下女子吃痛闷哼一声,略停了停,便冲击起来。 当那陌生的撕裂的痛楚传来,苏欣儿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空白:什么都完了!一切都晚了! 抵抗和坚持已经没有意义,她全身顿时松懈下去,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布偶,任由身上的男子冲击。 她浑浑噩噩,直到身上的男子离开,方才动了一动,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孙明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侧身背对着她,闭目强迫自己入睡。 唯有那一对龙凤销金的喜烛还在默默的燃着,时而“噼啪”一声轻响炸开一朵喜花,映着一室的喜庆和鲜红。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孙明就起来了。 听到他轻轻推门离开房间,苏欣儿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想到昨晚的屈辱,以及还疼痛的下身,她忍不住又流下眼泪,恨极了孙明。 这个禽兽!道貌岸然的禽兽! 他竟然敢这么对她! 她已经不清白了,将来要怎样去面对表哥?又有何颜面再见表哥? 难道这辈子,她跟表哥注定无缘吗? 不!不要! 光是这么想想,她就觉得恐惧,觉得自己要发疯! “少夫人……”胡思乱想间,菊香的声音怯怯响起。 少夫人?苏欣儿呆了呆,方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呢! 羞恶之心顿起,苏欣儿厉声道:“你叫我什么?谁让你这么叫的!” 菊香吓了一大跳,颤声道:“少夫人……” “叫小姐!”苏欣儿猛的撑着坐了起来,厉声道:“再敢叫一声少夫人,信不信我立刻叫了人牙子把你卖了!” “奴婢不敢!”菊香慌忙跪了下去,求饶不已。 苏欣儿冷哼一声,冷冰冰道:“你来做什么?” 菊香定了定神,战战兢兢道:“小,小姐您可要沐浴起身了?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起吧!今儿还得给老爷、夫人敬茶呢!” 苏欣儿身上很不舒服,原本是想起来沐浴的。 可是听到“敬茶”两个字,却又躺了下去,冷冷道:“退下!” “小姐……时候真的不早了!”菊香哭丧着脸,硬着头皮道。 “我叫你退下!”苏欣儿大叫。 菊香张了张嘴,左右为难。 恰好这时候孙明从外头进来,菊香仿佛看见了救星,可怜兮兮的看向孙明:“爷……” 孙明冲那红绡帐子方向看了看,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走上前淡淡道:“该起了,今日要向我爹娘敬茶。我们孙家没有什么大规矩,以后你只需要早上给我娘请个安便可,我娘不会叫你立规矩,更不会折腾你。” 苏欣儿不屑的撇了撇嘴。 立规矩?折腾她?她倒要看看谁敢! 敬茶?她才不要! “不起吗?”孙明挺直腰杆站在床前,气定神闲淡淡的道:“也罢!既然不起,那就是不舒服了?既然不舒服,那就躺着养病吧!我这就叫人去抓药,每天一早一晚喝上两大碗,在这房间里半步也不准出去,先养足两个月再说!” 说完,孙明便转身,吩咐菊香去取一把大锁来,把房间门锁上!省得少夫人病了还要任性四下乱跑加重病情! 菊香呆呆愣愣,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苏欣儿却是又惊又气又恨,却不得不坐了起来叫道:“谁说我病了?你才有病!” 倘若是别人说这话,她自然不信,可是这个禽兽,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这儿是孙家,少不得自己受点委屈! 等三朝回门,哼!要他好看! 孙明不在乎她这一句骂,盯了还在发呆的菊香一眼道:“还不赶紧去伺候!” “是、是!”菊香如梦初醒,慌忙叫了小丫鬟仆妇进来。 磨磨蹭蹭,苏欣儿方沐浴更衣、梳洗完毕,气鼓鼓瞪了孙明一眼,同他一道出房门去给公婆敬茶。 他二人单独住东面的院子,出了院子门,从游廊上直接便可到正房。 孙明突然停下脚步,瞧着苏欣儿说道:“不要摆出这副苦相,等下见了我爹娘,表现得高兴一些。” 苏欣儿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哈”的一下就笑了,傲然哼了一声,扭头表示不屑。 表现得高兴一些?她能高兴得起来吗!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孙明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气势却徒然令人的心一紧:“不然,你还是闭门养两个月的病吧!” 苏欣儿狠狠的瞪孙明,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不要脸!又威胁她!更可恶的是,竟然还是用的这个理由! 可是苏欣儿更知道,这个禽兽的威胁绝对不仅仅是威胁而已。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终于缓了下来,在孙明的逼视下粗声粗气的答应了一声。 我忍!忍到三朝回门! 菊香瞧得目瞪口呆,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姑爷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居然竟这么厉害!这就把大小姐收得服服帖帖了?要知道,大小姐那性子,老爷夫人和大少爷可是谁都弹压不住的啊! 菊香哪里知道,其实一个人的任性能伤害的只不过是那些关心自己、心疼自己、爱护自己的亲人罢了,除此之外,谁会买账? 比如说苏欣儿可以用绝食这招对付爹娘兄长,却断断对付不了孙明。 753.第753章 哭委屈 孙长兴、苗氏夫妇都是朴实质朴的乡下人,并不是那等刁钻市侩或者愚不可及的。。 对于儿子娶了这么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做儿媳妇,两口子直到这会儿心里都还有点恍惚不敢置信。 待看到儿子媳妇一同走来,看到儿媳妇那娇花般的容貌,还有那通身的气质举止,苗氏真是越看越爱,脸上情不自禁的满满的带出笑颜来。 苏欣儿忍气吞声努力将脸色放缓,规规矩矩的先后向孙长兴和苗氏跪下敬了茶,低低的唤了一声“公公”、“婆婆”。 苗氏爱她爱得不得了,忙忙接过茶给了红包便连忙叫孙明扶她起来,满脸是笑的安慰了她好些话,无非是什么委屈你了、以后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家没什么大规矩,往后你便按着自个心意来过等云云,苏欣儿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装模作样低垂着头老实听着。 苗氏见她不答话,也只当她是羞涩,反而生怕自己说的多了她会更不好意思,又说她昨儿辛苦,怕她累着,叫孙明带她回房去休息。 苏欣儿巴不得这一声,勉强出声告辞。 孙明瞧了她一眼,便一同离去。 孙明进了书房,苏欣儿自回卧房,两不相干。 又到了晚上,苏欣儿看见孙明回房,顿时又警惕起来,睁大眼睛瞪着他。 即便昨天晚上发生了那样令她感到羞辱的事情,并不表示她就从此破罐子破摔了。 孙明却是白她一眼,“嗤”的一笑,冷冷道:“我昨晚不是说过吗?过了昨晚,随你!你那个样子,你当我多愿意碰你似的!” 气得苏欣儿眼睛瞪得更大些,恼羞成怒的目光刀子似的朝孙明射过去。 孙明早已从容的从柜子里取了被褥铺盖,径自往另一头的榻上躺下。 苏欣儿见了那靠在另一壁的长榻,心里头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怎么那么傻?那么大一张榻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那里,昨天晚上她怎么就瞧不见呢? 要是昨天晚上她多打量这房间几眼,必定就会去那榻上睡了,也就不会—— “啪!”的一声,苏欣儿狠狠掐断脑子里那根弦,不再去想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情。 又瞪了孙明一眼后,和衣躺下了。 半夜里,还惊醒了几回。 等到天亮起床,发现自己身上完完好好的,苏欣儿这才暗暗的吐了口气。 还有两天回门,她继续忍! 这两天的时间,对苏欣儿来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好容易等到这天回家,见到爹娘兄嫂,她的眼眶立即就红了。 唤了一声“娘!”顾不得还在人前,扑在苏夫人怀中便大哭了起来。 把个苏夫人慌得手脚无措。 方晴不禁暗暗皱眉,忙上前扶着她笑着打圆场道:“瞧你,都嫁人了,怎的还这么爱哭呢!便是舍不得娘,也不该如此呀!今儿回门是大好日子,快别哭了!” 苏夫人也忙搂着她心肝宝贝的一通好哄。 婆媳两个同孙明打了个招呼,也顾不得别的了,带着苏欣儿上苏夫人屋里说话。苏老爷和苏景和则在前厅款待孙明。 苏欣儿那丝毫不顾忌的委屈神情和哭泣可是人人都看见了,苏老爷忍不住也不点不安的看了孙明一眼。 见他依旧神色从容淡定,心里越发不安,本想问两句,被儿子狠狠一眼警告的瞪了过来,只得将那就要出口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下了。 苏景和仿佛没看见自家妹子那样似的,对孙明客气亲近得不得了,一口一个“妹夫”的说笑着。 孙明见他如此,心中也稍稍痛快了些。 这苏景和到底还算是个说话算话的。 方晴是嫂子,与小姑子便是关系再好少不得也隔了一层,送了她们母女到屋里坐下后,只略安慰了几句,便说得去厨下看看午饭准备得怎样,留了空间给苏欣儿、苏夫人母女俩说私房话。 苏夫人屏退左右,将女儿揽在怀里心痛的一抽一抽的,安慰不迭。 好容易劝住了哭泣的苏欣儿,苏夫人便忙问她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新姑爷欺负她了? 当然是他欺负自己了!而且还是狠狠的欺负了自己!那个禽兽! 苏欣儿毫不犹豫的就点头,哽咽求着母亲为自己做主。 苏夫人气得浑身发颤,哆嗦着道:“看他那样子斯斯文文的,想不到居然是个表里不一的!我真不该听了你哥哥的话,坑了你了!他怎么欺负的你?你告诉娘,娘回头叫你哥哥问着他去!” “……”苏欣儿一时瞠目结舌,嘴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怎么欺负的? 这个—— 她就是再傻也知道,他那样欺负自己,娘要是知道了是断断不会帮自己做主的。 苏夫人急了,遂紧紧握着她的手道:“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拿什么威胁你?不用怕,你尽管对娘说明白了!哼,我苏家的大小姐,岂是给人欺负的!” 苏夫人越是这么说,苏欣儿越是无话可说! 苏夫人急了,一咬牙便道:“罢了,我自己问他去!” “不要!”苏欣儿大惊,脸上不由得臊热羞得通红。 见母亲困惑的看向自己,她吱吱唔唔的道:“反正,反正他就是欺负我了!娘,我不要跟他回去了,我不回去!” 居然这么严重!他该死的孙明欺负得女儿连回去都不敢了! 苏夫人脸色更加难看,怒气冲冲道:“你放心,娘不会让你白白受了欺负!娘这就找他去!可你刚刚出嫁,怎能这就不回去?要不这样,娘再给你几个得用的嬷嬷家仆带回去,只听你的话,谅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你若实在不想同他过,过个一年半载,再和离便是!” 苏夫人见女儿委屈成这样后悔极了,哪怕养着女儿一辈子,她也不该把她嫁给那人面兽心的家伙呀! 这一点苏欣儿倒是情愿,立即点头答应,可脑子里下意识的想起成亲那晚孙明说的话:“今后要怎样,随你的便!”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至少这两天都是如此。 既然这样,她就算带再多的人回去又有何用?不但没有,反而多了几个看管自己的人,而且万一谁多嘴跟娘说了什么,到头来岂不是自己—— 754.第754章 层层误会原来如此 苏欣儿当即摇摇头:“算了,不用再带人回去,菊香她们几个够用了!” “啪!”的一声脆响,苏夫人怒不可遏在茶几上拍了一掌,霍然起身怒道:“我这就找他说理去!他倘若不想娶,没人逼着他娶!我的女儿何等娇贵,岂是容他随意欺负的!” 女儿连多带几个人回去都不敢了,可见那孙明有多残暴狠毒,把她天真无邪的女儿吓成了什么样了! “娘!娘!不要!不要去!”苏欣儿不懂为何娘会突然间发这么大的火,见她这就要往外头走,急得慌忙拉住她。 看见女儿满脸的焦急和惊慌失措,苏夫人心中的怜惜疼痛更多了些,忍不住“哎哟”一声,抚摸着苏欣儿的脸柔声道:“乖女儿,好欣儿,别怕,别怕,啊!娘绝对不会容许他欺负你!” 说毕夺手又要走。 “娘!不要去!”苏欣儿哪里肯放她去?死命的拉着,拼命摇头。 苏夫人见状误会得越发的深,大骂着孙明,越发要去找他理论个明白。 苏欣儿又气又急,情急之下叫道:“他没有欺负我!” 苏夫人一怔,有点傻眼的看着她。 “他,没有欺负我……”苏欣儿不情不愿的说着,心里忍不住又大骂:禽兽! 可她这纠结的神情看在苏夫人眼中,怎么看怎么违心、怎么看怎么勉强! 苏夫人哪里能信?怒火更甚! 逼得苏欣儿无法,只得哭道:“我没有骗娘您,他,他真的没有欺负我!”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不甘啊! 明明是那个禽兽—— 可她居然有冤无法诉! 苏夫人半响说不出话来,叫女儿给弄得完全糊涂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娘呀!你要是不说,你这个样子叫娘怎么安心!” 苏夫人携着女儿坐下,再三逼问,苏欣儿抵挡不住,只得期期艾艾、半隐半露的说了。 苏夫人再一逼迫引导,基本上真相就出来了。 苏夫人一时哭笑不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就因为痛?还说女婿用强? 苏夫人暗自白了女儿一眼,心道你这样怕痛,女婿能不用一点强吗? 她所理解的用强跟苏欣儿所说的用强其实似乎并不是一回事!可怜苏欣儿说了句实话,母亲却根本没同她想到一处,反而归咎于她的不是! “傻丫头!”苏夫人握着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忍着好笑柔声安慰道:“头天晚上娘不是同你说过的吗?哪儿能不痛呢?你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女人家都有这么一遭,都打那么过来的!想是女婿力气大了点,哪里就说得用强那么严重!再说了,你那样怕痛!新婚夜不见落红是不吉利的!” “我——”苏欣儿听了母亲的劝,似乎竟全是自己的错! 她心里那股气越发的憋得慌,那气在胸腔间乱窜,窜得她猫抓似的难受。 比先前更委屈了! 苏欣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还该说什么! 说他威胁要软禁自己?母亲问起缘由来怎么答?倘若知道自己不肯去给公婆敬茶、在公婆面前摆脸色,必定又是自己的不是! 说来说去,竟全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可明明就是那个禽兽欺负了自己啊! 苏欣儿觉得自己有冤无处诉,呜呜的又哭了起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断断续续的道:“可是就是痛啊!痛死我了!” “……”苏夫人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这孩子,到底是娇惯坏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千哄万哄的哄着苏欣儿。 至于苏欣儿说的不肯回去,那是万万不行的,她便是再疼她,也不会由着她胡闹。 最后,苏欣儿不得不委委屈屈的,又上了马车,与孙明一同回去。 她心里突然有些惆怅伤感,爹娘对自己,跟从前竟也不一样了!又要天天面对这个禽兽吗…… 孙明气定神闲,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对于身边时不时响起的窸窸窣窣的抽泣声根本置若罔闻。 岳父母和大舅哥还好是个明理的。 他真是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刁蛮任性的女儿来! 之后,苏欣儿又变着法儿闹腾了几次,无一例外的叫孙明收拾得服服帖帖,她气得不行,却拿孙明半点法子也没有,只得背地里一遍遍的骂着“禽兽!” 九月底,孙明忽然跟苏欣儿说,让她收拾收拾行李,与他一同进京,他要进京等着明年的春闱。 带苏欣儿一块走,一来是苏家的意思,二来他也不放心把她放在家里——怕她欺负刁难自己那老实本分的爹娘,三来,倘若明春考中,说不定就进了翰林院,回不回来都不一定,而他是很有几分把握能中的。 苏欣儿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她其实并不想同他进京,可爹娘兄长都有了话,她不敢不听。 而且,她同他斗,有哪一次赢了的?一次也没有! 他决定了的事情,她根本没法儿反抗。 孙明见她应了,又道:“定好了是十月初二的船,到时候同连泽一块启程。” 连泽正好要进京去看望姐姐。 苏欣儿立即睁大了眼,冷冷道:“再迟些天走便是,我不想同他一起!也不想去连芳洲家!” 孙明蹙眉,道:“芳洲家是一定要去的,无论如何都得上门拜访一二。不过,你既然不愿同阿泽一路,晚几天便晚几天罢了!” 孙家和连家关系算是很不错的,同一条船上,苏欣儿又是这个脾气,倘若弄出点什么龌蹉来反而不美,倒不如分开的走! 苏欣儿没想到他居然向自己让步了,一下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当她反应过来心里居然有一丝窃喜和雀跃,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笑容——没办法,被欺负得狠了的人就是这么出息! 苏欣儿便哼道:“反正我不去她家,要去你自己去好了!” 对于她这任性恣意的话,孙明压根懒得搭腔,交代完该交代的,便走开了。 他早就看明白了,对付这位大小姐,强硬才是道理!同她磨嘴皮子?他没有那闲工夫! 更重要的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755.第755章 身子不适 当连泽开始启程的时候,连芳洲恰恰刚刚收到他的信,满心欢喜的叫人收拾着院落屋子。 只是这日,连芳洲突然显得有点儿心事重重,好像想说什么又犹豫不决似的。 李赋回来的时候,她终究向他说了。 “那个,我,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我想——” 连芳洲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赋一把掰扶住双肩紧张的道:“怎么会不舒服?要不要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怎不早说呢?我看你脸色是有些不好!” 李赋不由分说小心扶着她坐下,抬头便吩咐春杏:“去跟洛广说,让他即刻去把薛一清叫来!” 连芳洲忙道:“请个寻常大夫便可,何必麻烦薛大哥呢!” 李赋哪里肯,吩咐春杏立即就去,道:“别人的医术都不如薛一清,叫他来看看我比较放心!”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连芳洲想要反驳小题大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赋等了一会儿,便觉得心浮气躁,起身道:“你好好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他怎么还不来!” 连芳洲失笑,见他如此紧张自己倒有些过意不去,笑道:“洛广才走了不到两刻钟呢,哪里有这么快!你出去走走也好,省得你在这儿,我瞧着都紧张!” 说得春杏等无不抿嘴偷笑。 李赋也笑了笑,又叮嘱春杏等好生伺候,便大步出去了。 薛一清听洛广说“夫人有点不舒服,将军命属下请薛大夫去瞧瞧”立刻睁大了眼睛,差点没给气得跳起来! 有点不舒服而已,居然要他亲自出手?这京城里的大夫都干什么去了? 洛广见他神色忿忿便知他在想什么,不过他更知道自家将军捏着薛神医的命脉呢,遂毫不客气的催促道:“薛大夫,快请吧!将军还等着呢!将军那个急性子,又着紧夫人……” “我拿了药箱就来!”洛广咬牙切齿恨恨一拂袖。 洛广便冲着他背影大叫一声:“薛大夫,属下在门口等着你!”便出去了。 两个人返回,薛一清刚从马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李赋一把揪住手腕拉着他往里头奔。 还要听他抱怨:“你怎么这么慢?快去看看我娘子!我娘子不舒服!” 薛一清身不由己随着他脚不沾地的一路往内院奔,越发的气忿忿。 他娘子不舒服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症状,有他薛一清在还怕什么?看他那出息样! 以前在战场上受多重的伤,也没见他急成这样! 连芳洲见李赋一阵风般将薛一清拖了进来,薛一清头发衣裳都有些凌乱,气喘吁吁的。 便有些过意不去向他笑道:“都是他小题大做,辛苦薛大哥了!” 薛一清心里这才舒坦了些,笑道:“嫂子是明白人,我都知道的!” 李赋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这回不用李赋叫唤,便请连芳洲坐下,请她伸出胳膊,手腕上盖了块薄薄的纱帕,为她把脉。 原本眼眸半眯、神情闲闲的薛一清突然身子一僵下意识挺了挺,脸上神情也变了一变,眸光也微微闪了闪,竟是说不出的古怪。 “我娘子到底怎么了?”李赋一直盯着他,见状不由一惊,忙道:“是不是操劳过度?” 薛一清冲连芳洲笑笑,又向李赋道:“这个,得问你啊!” “问、问我?”李赋一愣。 薛一清眼神古怪的往他身上瞅了瞅,理直气壮的哼道:“不问你问谁?嫂子的确与正常不太一样,这与你有莫大的关系!” “我——”李赋一时瞠目结舌,竟有些心虚。 不能怪他,实在是薛一清这话、这神情太过太过意味深长了。 李赋想当然的便想到:是不是自己这阵子拉着娘子,咳,房事过度了?以至于累坏了她…… 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可是,面对的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天天晚上一个被窝里睡,又是这么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身强体健的体魄,他若是能忍得住——那就怪了! “你且说要紧不要紧?”李赋问道。 薛一清不满白了他一眼,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当我薛一清是摆设吗!” 李赋这才放心,温柔握了握连芳洲的手示意她安心,便道:“那就好,那就赶紧开方子吧!我娘子怕苦,你斟酌着开药。” 这家伙,怎么从前不知道他这么啰里啰嗦呢? 薛一清暗暗翻了个白眼。 薛一清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同他谈条件的时候,却不忘记先向连芳洲笑眯眯道:“嫂子放心,有我薛一清在,万事无妨!” 这才向李赋难为的道:“我这几天手头有点紧——” 不等他说完李赋便道:“你那书稿顶多还有三天,我全抄好了给你!” “那就多谢了哦!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薛一清喜笑颜开,咳了咳清清嗓子,笑道:“恭喜嫂子,嫂子应是有了两个月左右的身孕了!” “什么!” “真的!” 李赋和连芳洲一怔之后俱是又惊又喜,眼睛放光。 二人相视一眼,俱有点欢喜得回不过神来。 其实,连芳洲的欢喜是如释重负、心里有底的欢喜,与李赋那完完全全的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又不同。 她向来注意自己的身体,葵水没来,已经隐隐的猜测到多半是怀孕了,只不过没有确定不好意思说,这才推说身子不舒服,让李赋请了大夫来看。 “那你刚才还胡说八道什么!也不知道早说,差点吓死我!”李赋随即气急败坏的算起了后账。 薛一清却振振有词反驳道:“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是你自己误会了才对!” “你!”李赋细想想方才薛一清的话,一时竟驳斥不了。 薛一清得意大笑起来,心道:谁叫你一点小事也要劳烦我?不戏弄你一番我怎么过意的去? “这可是大喜事!”薛一清又哈哈笑道:“嫂子这一胎胎像极稳,平日里只需稍稍注意便可!我开一副调理养胎的方子,想服用便用一点,不用也没有关系!” 李赋早已欢喜得无以复加,咧开的嘴一直就没合拢过,当即点点头道:“那就开一副吧!明日就叫人熬了尝尝!娘子若不喜,那时再不用!” 756.第756章 有孕 碧桃早已机灵的取来了笔墨,薛一清一蹴而就写了张方子,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李赋正挨在连芳洲身边笑得不知东南西北,随口应了他一句也没送他。 倒是春杏送了出去。 薛一清也没在意,只是又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走了。 心道不就是媳妇怀孕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真不懂有的人怎么会乐成个傻子似的! 这大好的消息瞬间如长了翅膀传遍了府中,阖府上下仆婢们齐齐磕头贺喜,李赋便吩咐阖府所有仆婢各赏一个月月钱,众人更是大喜,开心得过年一般。 周氏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笑吟吟得道了“恭喜”,又拉着连芳洲叮嘱交代了好些话。 看见他们两口子俱是喜气洋洋,自是代他们欢喜。忽然想起过世的丈夫,心中又微微的有些难过起来。 等到所有人都下去,只剩下李赋连芳洲时,李赋握着她的手,林林总总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起居衣食如何如何注意的,连芳洲笑着同他应答,心中亦满是甜蜜。 李赋忽然又笑着道:“咱们总算要有儿子了,娘子,可见咱们没白努力用功!” 连芳洲脸上一红,便下意识的挣开他的手,嗔道:“混账话!” 李赋又将她的手握住,凑过去涎着脸嘿嘿笑道:“怎么是混账话?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 他真是越想越乐,睨着娘子的小腹,想着那里头如今正孕育着自己的骨血,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议和神奇外,忍不住又咧了咧嘴。 他就要有儿子了呢!他和他所心爱女子的儿子! “儿子?”连芳洲突然回过神来,不觉道:“你怎知一定是儿子?那要万一是个女儿呢?是个女儿你便不喜欢了吗?” 她心里竟真的有点儿紧张起来,古人最重子嗣,这子嗣便是个几乎完全偏向男婴的词儿。可没有听过谁盼着女儿的! 李赋就算再爱自己,他也爱儿子啊! 李赋却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不知道?咱们俩的头一个孩子当然是儿子!等我教他武功骑射,今后他才好保护下边的弟妹们!若是个女儿,未免会辛苦些,我舍不得咱们女儿吃苦!” “……”连芳洲动了动唇,这什么逻辑啊! 她不知道听了这话自己是该欣慰还是更紧张。 不过好在,他并不是重男轻女就是了! 连芳洲便“扑哧”一笑,道:“那就要看天意了哦!反正无论儿子还是闺女,我都喜欢!” “那是自然!”李赋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会的话同先前有没有矛盾,道:“都是咱们的孩子,当然都喜欢!” 他忽然又挑了挑眉,甚是纳闷道:“我以前听别人说,女子怀孕后会没胃口、吃什么吐什么,还爱吃酸的,怎的不见你这样呢?”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手掌下意识的在小腹的位置轻轻抚了抚,嘴角下意识噙上一抹温柔的笑意,道:“你没听见薛大哥说吗?我才两个月呢!你说的那些还没到时候呢!” 李赋摸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又担心的道:“那到时候你吃不下东西可怎么好?明日我再去找找薛一清,问他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唔,还有吩咐采办上,多多的购些梅子、山楂、杏脯、米醋之类的东西回来!” “……”连芳洲很想告诉他,孕吐这种现象,便是现代那么发达的医学都没法儿解决的,看他一脸的认真,算了,还是别打击他了! 至于采办,买就买吧,买了回来总能吃得完。 两人正亲亲热热说笑着,小丫头忽然进来禀报,说是琴姑娘来了!说是来恭喜老爷夫人的! 连芳洲和李赋两个齐齐停下了说话,相视。 他们没有想到琴姑娘会来。 连芳洲心中自嘲一笑,琴姑娘倒是安静了好一阵子了,还以为她会一直安静下去呢! 李赋的目光则是微微阴沉。对于琴姑娘,他的感觉是复杂的。 “请她进来吧!”连芳洲笑吟吟的道。 人家是来道喜的,总不能拒之门外。 小丫头应了声“是”转身去了。 李赋握着连芳洲的手紧了紧,语气温柔而不容置疑:“你怀着身孕,不准胡思乱想,你要相信我,我这辈子就只要你一个!” 连芳洲心里一暖,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细碎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门帘轻动,闪进来一抹象牙白的窈窕身影,同样象牙白的两指宽丝绦高束着发,做居家修士的打扮,正是琴姑娘。 跟在她身后的丁香,也穿着素色衣裳,钗环全无,打扮一样素净。 琴姑娘一进来下意识的便朝李赋看去一眼,却没有对上李赋的目光,不由心中暗暗失望。 随即便笑着上前,一边施礼一边笑着道恭喜。 不等她行礼下去,连芳洲忙叫人扶住了她,笑道:“可别!你如今是方外之人,可当不起你这样呢!往后都不要如此了!”说着忙笑着请她坐下。 琴姑娘那垂在身侧立即微微一僵的动作没能逃得过连芳洲的眼睛去。 她眉目低垂笑了笑,轻轻道:“多谢,多谢嫂子……” 李赋起身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去书房有点事要处置!” 说着向琴姑娘点头温和笑了笑,又向连芳洲柔声道:“你怀着身孕,多休息,有事让春杏她们去忙便是!” 连芳洲笑着答应。 琴姑娘脸色却又白了两分。 她来了,他就要避开,他竟是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她什么时候,竟这么讨他厌恶了? 那话竟还暗暗提点着自己,不要久留扰了他心爱的娘子休息吗? 琴姑娘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方外之人? 呵呵! 她嘴角不觉勾了勾,露出一抹嘲讽! 李赋走后,琴姑娘尽管心里头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却是半点儿也没有在连芳洲面前表现出来,满脸是笑的说着恭喜贺喜的话。 难得她没有给自己添堵,且这府中上下都是自己的人,连芳洲也不怕她会翻出什么花样来。 她恭喜贺喜着,她就权当真心笑吟吟的听着。 心中还暗暗好笑,这位琴姑娘,做戏的本事也太拙劣了些。 她便是管住了她自己又如何?丁香那脸色,可明晃晃的在那里呢! 琴姑娘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没有多少话同连芳洲说的,便是敷衍,也有限。 很快,就不得不起身告辞了。 757.第757章 想吃什么 连芳洲叫碧桃送她主仆出去,又好心的笑说了两句今儿劳动她这方外之人也特特来这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言下之意以后就不必来了。 琴姑娘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脸色顿时难看两分,勉强笑着告辞了去。 原本没有确定怀孕,连芳洲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今儿确定之后,情形跟之前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用早餐的时候,闻着那鸡丝粥和肉末香菇馅的小笼包子,顿觉胃里头一阵翻腾,还没吃,就弯腰捂嘴干呕了起来。 慌得李赋、春杏等手忙脚乱。 “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李赋轻轻拍着她的背后,关切道:“叫厨房再给你做点别的?” 好容易那一股翻腾劲儿过去,连芳洲直起腰坐好,喘息着摇了摇头,瞥见那桌子上的食物,忍不住又是一阵隐忍的恶心。 她连忙起身远远的避开,向跟过来满脸担忧的李赋苦笑道:“也不知怎么突然胃里头翻腾得厉害,我什么也不想吃!” 李赋叫人斟了杯热茶来递给她,不由懊恼道:“都怪我,昨天我就不该说那话!” 连芳洲愣了愣,才想起昨天他那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怎么能怪你?应该是到时候了吧?” 说着自己也犯起了愁,真正是什么也不想吃、一点胃口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见李赋还在旁边陪着自己,她便轻轻推了推他笑道:“我没事,歇一会就好了,你去吃你的吧!陪着我饿坏了你!” 李赋便道:“我等下就去找薛一清去!你先忍一忍!” 连芳洲想了想,终究没有阻止他,便点了点头。 李赋忙忙用了些粥点,又问她:“可想吃点酸的?我顺路带些回来吧!” 连芳洲嘴巴不自觉动了动,点了点头。 李赋这便去了。 酸的,连芳洲感觉自己的食欲似乎被调动了起来,忍不住舔了舔唇。 很快,这原本只是若隐若现、蠢蠢欲动的食欲便如同淋了油的火一样一下子窜起老高! 那想法竟是挡都挡不住,喉咙里恨不得伸出手来立即就能吃到! 可惜,再想,也没有。 她没想杏脯山楂梅子,而是想泡菜!那酸酸辣辣、令人垂涎欲滴、吃一口又爽又脆的泡菜! 连芳洲只得强咽下口水,心急火燎的吩咐春杏等去准备大白菜、胡萝卜、辣椒碾成辣椒末、再将盐啊醋啊蒜头啊等连带一个大海碗弄到这儿来! 她要现做! 若非不是一想到厨房的情形胃里便一股翻腾,她这会儿已经直奔厨房去了。 春杏等面面相觑,不知道夫人想做什么。 碧桃试探着问道:“夫人想吃炒白菜和胡萝卜吗?奴婢吩咐厨房炒好了拿来便是!” 连芳洲忙摇头,道:“洗干净了把生的拿来!快去把!” 春杏等无奈,只得去了。 当李赋硬拽着薛一清飞奔而来的时候,就看到这起居室这边丫鬟主子一片忙碌。 两个大男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薛一清哈哈一笑,调侃道:“嫂子这是把厨房搬这儿来了?” 连芳洲扭头见是他们,便笑道:“哪里!就是做点吃的!” 薛一清见她一副急不可耐、两眼放光的样子,不觉微微笑了笑。 孕妇就是这样,不想吃的东西抵死也吃不下去,一旦想什么口味,南墙都挡不住,恨不得立刻吃到嘴里。 李赋见状也知道必定是她自己突发奇想捣腾什么新鲜玩意儿了,扶着她道:“咱们上东次间去,让薛一清给你看一看。这里交给春杏她们就好!” 薛一清横了李赋一眼,不满道:“你不用瞎紧张,嫂子既然有想吃的东西就好,孕吐是正常反应,哪个怀孕的都是这样,熬过这阵子就好了!你找我来,有什么用?” 李赋却道:“什么正常反应?吃不下东西她们母子俩饿坏了怎么办?这算什么正常反应?你别要偷懒,快给她看看!” 薛一清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拗不过李赋,只得跟着他们夫妻一同进了东次间。 所幸,嫂子不是不讲理的,还冲他抱歉的笑了笑呢! 这人固执起来,怎的这么麻烦?哼,真以为他怕他么,大不了—— 想想自己那天下无人识得唯独此人的一笔字迹,薛一清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装模作样替连芳洲诊了脉,薛一清便叹道:“还是多吃吧!吃不下也要强迫自己吃,叫厨房多准备些带点酸味的清淡食物,约莫过一个多月就好了!” “一个多月?这么久?”李赋很不满意。 “……”薛一清挠挠头,装模作样想了片刻,又道:“嗯,嫂子体质好,气色也还好,又没有什么烦心事,胎像也稳,或许用不了这么久。大概,嗯,十天半个月吧!” 李赋瞧了一眼娇小的妻子,十天半个月?那也够折腾她的! 他忍不住忧心忡忡,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连芳洲忙笑道:“这就很好了!我以前见过怀孕的,比我这还严重呢!过一阵子再看吧!” 李赋方不说什么了,只温柔道:“要不,叫厨房熬点细粥?你看看能不能用一点。早上你可什么都没吃呢,都半天了……” 薛一清感激的瞧了连芳洲一眼,两人不着痕迹交换视线,连芳洲暗暗好笑。 再听到李赋这么说,他忍不住又暗暗翻个白眼:老婆奴! 薛一清便也点头劝道:“是啊是啊,嫂子,用些清淡的汤粥会好些,叫小厨房时时备着吧,倘又吐了,还得继续吃!为了腹中孩子着想,你也得拿出决心来!” 连芳洲听得脸色发苦头有些大,心里没来由的烦躁起来,这怀孕还真是折腾人! 李赋早已吩咐人去准备了,她也只好作罢。 果然,自这天开始,除了自做的泡菜,别的真是吃什么吐什么,吐得脸色蜡黄惨白,眼泪汪汪。 看她每日连那泡菜的汁水都咕嘟咕嘟的大口喝下,光闻着那味儿便觉牙根都酸软了。 李赋那初初要当爹的洋洋喜气看见媳妇被这般折腾也消减了许多,又心疼起她来,整日除了紧要公事,便一头往家里钻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哄着她。 758.第758章 朱玉莹的偏执 非但将自己的应酬一概推了去,有旁人要来探望连芳洲的,也都暂时婉拒了,说她孕吐反应厉害,不便见客,等过阵子好了,再请众人来坐坐。 于是京中无人不知。 男人们固然觉得这李大将军是不是中了邪,怎的那样一位杀伐决断、驰骋沙场的大将居然在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上婆婆妈妈的! 再回想回想自己,话说,他们家媳妇有孕,除了高兴一阵,赏一番,之后就全是丫鬟婆子的事情了。 该做什么做什么,晚上也有别的姨娘侍妾服侍,谁会像李赋这样鞍前马后的? 女眷们的心情则却复杂得多。 有不以为然的,有嘲笑的,更多的却是暗暗的羡慕叹息不已。 都感慨说这人的运气来了真是南墙都挡不住!别怪是什么人,这运气上来了,是不分身份的。 就好比这位出身低微的李夫人,不但得了二品诰命夫人的封号,李将军不但相貌堂堂前途无量,待她更是一心一意的专情! 听说家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个姨娘侍妾,便是通房丫头也没有。 便是那从小跟着他的奶娘的女儿,都带发修行了。 这些话自然少不了也传到了朱家。 朱老爷和朱夫人听了相对暗自叹息,他们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如此一来,女儿真正是一丁点希望也没有了! 朱夫人少不了还埋怨了朱老爷几句,怪他没有早几年就把亲事定下。 倘若当时就定下了,不就没有如今这么多事情了?假如订了亲,哪里还有连芳洲什么事! 李将军如此专情重情疼惜妻子,便是没有锦绣辉煌的前程,那又如何?自己疼爱的小女儿这辈子必定过的幸福开怀。 再说了,有璃王这样的关系,又有朱家这样的岳家,李将军只要不是个扶不上墙的,前程就绝对差不了! 老妻一抱怨,朱老爷心里也有些懊悔。 但他是一家之主,即便心里头懊悔了,也绝无承认错误的可能。 便绷着脸说道:“这种事也看两个人的缘分,那李赋如今是这般,倘若娶的是咱们莹儿未必也是这样!哪里能说的了一个准?既然当初没定下,后来他又遇上了李夫人,那就是他们无缘,强求不得!咱们莹儿这么好,不愁找不到好夫婿!以咱们朱家的势力,谁又敢对她不好?你可要看紧了,这些事情千万不可传入她的耳朵里,不能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朱夫人叹了口气,瞧了他一眼不语。 可是,纸包不住火,朱老爷朱夫人虽千方百计想瞒着朱玉莹,朱玉莹还是无意中听到了三言两语。 她娇纵惯了,又钟情李赋,因为别院的事情被爹娘训斥一顿禁足在家,本就憋闷的不得了,听到关于李赋的事情哪儿肯放过? 在她一通蛮横的威胁利诱之下,竟是全须全尾的全都知道了! 朱玉莹这一气,气得浑身颤抖、脸色狰狞,把身边的丫鬟唬得胆颤心惊。 她怎能不气?那个女人,那个卑贱的乡下来的泼妇,竟然怀孕了!竟然怀上了李将军的骨肉!这怎么可以! 朱玉莹恨得眼睛里几乎喷出火,将屋子里所有摆设砸碎了都没能出这口恶气。 尤其听到李赋如何如何小意体贴,如何如何疼惜疼宠怀有身孕的连芳洲,朱玉莹更感到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如果连芳洲此刻在旁边,她一定毫不犹豫一脚踹向她的肚子! 想象着他二人的甜蜜恩爱,朱玉莹几欲发狂。 她砸累了东西,呆呆的站在那里,咬唇瞪着外头,眼神发直,脸色阴晴不定,突然冲出门朝着母亲朱夫人的院子飞奔而去。 一众丫鬟呆了呆,慌忙跟上。 朱夫人看见女儿急急奔来,见她那神情便吓了一跳。 才刚刚说了个“你”字没有来得及问,便见朱玉莹“扑通”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拉着她的裙裾断然决然道:“娘,你向来最疼我,我今日便求您最后一件事!” 朱夫人被她的郑重其事吓了一大跳,慌忙要扶她起来,一边斥道:“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何必如此!咱们事亲母女,又不是外人!” 朱玉莹却夺手不肯起来,含泪道:“总之娘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娘,我要嫁给李将军!我就要嫁给李将军!哪怕,哪怕是做平妻、做侧室,我也要嫁给他!” “你说什么!”朱夫人脑门一阵眩晕,差点儿没栽倒。慌得丫鬟们忙上前搀扶。 朱玉莹却是白着一张小脸,咬着唇定定的看着母亲,神情说不出的坚定凛然,仿佛便是刀剑加身,亦在所不惜。 “你——”朱夫人颓然坐下,半响说不出话来,眼眶却渐渐的红了。 她万万没有料到,女儿对那李将军竟是如此情根深种。 哭着骂了声“冤孽!”扬起了手,却是无论如何对着女儿也打不下去。 朱玉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 朱老爷得知此事,气得七窍生烟,见女儿仿佛钻进了牛角尖执意不听,气极了的他索性将女儿送到了京城外的偏僻庄子去“静养”,朱夫人心疼不过女儿,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朱家几位公子虽则心疼幼妹,却也没想到她如此执拗,见父亲动怒,妹子又半点也不肯退让,各自心里也不是滋味。 朱家一时愁云惨雾,人人的心情都受了影响。 到了十月中旬,随着连泽到来,姐弟相见,连芳洲许是心里头一欢喜一兴奋,孕吐竟然神奇的消失了。 那天晚上居然还喝下了一大碗竹荪乌鸡汤,喜得李赋兴高采烈,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连泽看到姐姐那微微凸起的小腹,自然也是又惊又喜,又笑道:“三姑奶奶和澈儿他们知道了,不知会多高兴呢!我姐姐就是厉害!” 听得李赋在一旁嘴角暗抽,心道明明是我厉害好不好! 连芳洲倒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笑道:“明年你们小外甥出生,你们可都要来啊!” 连泽自然笑着连连答应。 759.第759章 连泽来京 姐弟叙着别情,连芳洲少不得一一过问三姑奶奶、连澈、清儿以及秦管事、张婶、表姐等等旧日故人,又少不得关心一番连家的那些产业,以及苏欣儿和孙明的那一桩亲事,心中暗叹了一回。 得知一切人等都好,家中产业也蒸蒸日上,正稳步发展,越做越大,心中自是舒畅。 不由得暗暗打量自家这个兄弟,身量已经长高了许多,因为长期习武,颇为健壮,五官明朗,眸光炯炯,眉目间透着稳重而又不失锐气!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少年了,举手投足之间颇见章法,已是个翩翩少年儿郎了! 连芳洲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恍惚。 李云晗与他年纪相仿,李赋又特意将两个带在身边,两人很快便成了朋友,同进同出,甚是亲近。 连芳洲见了自然也喜欢。 连泽这次进京,除了看望她,也想顺便在京城以及周边城镇多走走看看,想把榨油坊开设到北方来。再在保定府、山东多多购置一些土地种植棉花,顺便将棉纺厂也开设过来。 其实,他对连芳洲所言想扩展连家产业,只不过是顺便,他更想的是,如此一来离姐姐也近些,万一姐姐有什么事情,他也能帮的上忙。 至少,有娘家人在,姐姐底气也足些不是? 连芳洲对他的心意也是明了的,只不过如今她已经不是连家的人了,自然也不好太插手连家的事情,连泽坚持说想要扩展产业到北边,她也不能说不可以。 而连泽在详细问过碧桃连芳洲上京后所经历的一切事务后,更加坚定了心意。 尽管他早已想到,姐姐随着姐夫进京必定会碰一些壁,可他没有想到姐姐所遭遇的一切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想。 这京城中的人,着实欺人太甚! 他的姐姐是多好的一个人,又不曾碍着谁什么事,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她?所幸,他的姐姐不是个软弱的,否则他更要心疼死。 再有就是那个什么琴姑娘,当初他就看那个女人不太对劲,不想果然对姐夫怀着非分之想,求而不得竟不惜带发修行也要赖在李家不肯出嫁! 如今姐姐又怀着身孕—— 连泽听碧桃恨恨的说着,只觉得心头也有几分不安。 不免好好的交代了碧桃一番,让她和春杏小心伺候,多长几个心眼,对那个琴姑娘,更是要时时刻刻打起全副精神盯死了! 碧桃只觉得少爷的话真的是听着太大快人心了,连连点头答应! 那琴姑娘主仆,还真是叫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呢! 连泽在京停留了半个月,趁着刚刚入冬,运河航运还通畅便启程回去了。 连芳洲早叫人准备好一份一份的礼物,让连泽带回去分给故人。 临别叮嘱再叮嘱,强忍着泪水送他出了门。 这一刻她想,也许阿泽的打算是对的,将产业扩展到北方,一家子都搬过来,以后亲亲热热的时时能够见面,也是一桩福气事啊! 李赋生怕她触景伤情万一动了胎气,不许她上码头送行,只到门口便命春杏和碧桃将她扶回去,握着她手安慰道:“我和云晗送阿泽去码头便可,你快回屋里歇一歇!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连泽闻言也连连催她回去,强笑道:“等明年我们一家就会上京,到时候天天都能见面!姐姐定要保重自己,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说得连芳洲和李赋等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见如此,道了几声“保重”便只好笑着回转。 等她进了府中,看不见了,连泽和李赋等这才上车上马的启程。 李赋和李云晗将连泽送出了京城,送到了通州码头。 道别之后,再回到府中,已经过了中午了。 见连芳洲坐在月洞窗前神情仿佛有些闷闷,便放重了脚步咳了一声,引得她看过来,笑着过去拥着她安慰了许多话。 连芳洲便笑道:“你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我这个人天生就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也许是怀着身孕这才多想了那么一点点!哪里有那么严重!再说了,我又不是那钻牛角尖的,只不过家中突然少了这么一个人,清净了许多一下子有点不适应罢了!缓缓也就好了!横竖他们明年就上京的,对不对?” 李赋稍稍放心,便笑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你怀着身子呢,多想一点点也不行的!” 说着向后倾了倾,端详端详她的肚子,笑道:“这几天没细看,又大了不少呢!” 说毕小心翼翼的抚了上去,道:“薛一清那家伙说咱们的儿子在你肚子还会动、会同我打招呼呢!怎的我却没感觉到呢!” 连芳洲“扑哧”一笑,心中那仅余的一点怅然失落的情绪也一扫而空,笑嗔他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才能感觉得到呢?如今孩子还小呢!要再过三四个月吧!” 李赋不甘心的“哦”了一声,抱怨说太久了! 两个人说了一阵,李赋要有事出去,便叮嘱连芳洲:“时已深秋初冬,我看这几天天色不太好,恐怕要变天,你在家中多注意些,不要着凉了!” 连芳洲笑着答应,送他出去。 次日李赋去上朝,连芳洲照例又狠狠的补了个觉才起,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快要中午了。 李赋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出现在眼前,连芳洲有一刹那的怔忪和不习惯。 赖了一会儿床,便起来了。 洗漱后,用了早餐,便在廊上散步。 抬头看去,天色果然变了。 不复昨日的阳光明媚,天空乌沉沉的,轻盈的云层变得厚重,高远的天空也被拉得低了。 不时有风呼啸而过,吹得地面上刚刚飘落的落叶草屑打着旋儿在风中飞舞。 连芳洲不禁和春杏、碧桃等说笑,说是幸亏得昨日连泽便返程了,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那样的好天气呢! 看样子,今天夜里多半是要下雨的! 春杏、碧桃自也跟着凑趣,主仆说笑着。 过了午,天色越来越阴沉,风也越来越大,吹得到处乱响,枝桠翻飞,没关好的门窗哐啷吱嘎响成一片,天地仿佛为之变色,乱成一团。 连芳洲坐在月洞窗前望着外边,眉心微微的蹙了蹙,心里不知为何竟有那么点不安起来。 760.第760章 反常 自她怀孕之后,李赋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恨不得半步也不要离开她。 便是有事情耽搁了一时回不来,也必定会打发个人回来告诉她一声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大概什么时候会回,叮嘱她好好养胎等等。 可是今天,自他早上去上朝直到现在,大半天的功夫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来说,她岂能不担心? 别说是她,便是春杏、碧桃、红玉等,也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春杏斟酌一番,便上前扶着连芳洲笑道:“夫人,这样的天气睡觉正好呢,您要不要到里边躺一躺歇一会儿?虽是在屋里,这窗边也风大,您可不能再坐这儿了!万一受了凉,老爷回来了我们可担当不起呢!” 连芳洲一笑,便点头道:“也罢,我就去躺一会儿歇歇吧!” 春杏等忙答应一声,上前扶她往平日午间歇息的东次间去。 连芳洲在那炕上躺下,盖着薄薄的绒毯,见春杏等轻手轻脚正欲离开,她忽然又叫住了人,略一沉吟,道:“等老爷回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便是我睡着也无妨。” 春杏等连忙答应。 连芳洲这才点点头示意她们出去,轻轻阖上眼眸。 只是,一颗心不上不下的那么悬着,哪里能够睡的着? 李赋那家伙,真是太可恶了! 平日里是一个样,突然之间又是这个样,叫人怎么受得了? 那家伙,他不是最心疼他的儿子吗?怎么这会儿却不想想他儿子了? 连芳洲的手下意识轻轻按在小腹上,她这个当娘的心里不踏实,他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心里一边忿忿一边杂七杂八的乱想着,到底是孕妇,不知不觉间竟也有些困倦了,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昏暗,呆了呆,连芳洲便扬声叫“来人!” 碧桃打起帘子进来,笑道:“夫人您醒了!外头下了好大的雨呢,这光线一下子就暗成了这样了!” 原来如此!细听听,果然雨声哗哗,急骤而下,打在窗上啪啪做响。 她忙问:“天还没有黑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碧桃笑道:“刚刚过申时呢!离天黑还得一个多时辰吧!夫人是就起来还是再躺一会儿?” 连芳洲却是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道:“老爷呢?还没有回来?” 碧桃微滞,只得点了点头,道:“没有呢!也许是被什么要紧事给绊住了!夫人放心,老爷那么着紧夫人和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倘若无事,一定早就回来了!” 连芳洲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点点头笑道:“这屋子里太昏暗了,把灯点起来吧!” 碧桃听她如此吩咐,便知她暂时不起。 忙答应着,拿了香妃色绣蝶恋花的大引枕,扶她靠坐在一头,这才去点灯。 连芳洲倚着出神,听着外头急骤的雨声,心里越发没底起来。 她差一点就叫碧桃命人去五军都督府打听了,转念一想这是犯忌讳的事儿,便又忍住。 直到傍晚,连芳洲意兴阑珊的起床,李赋依然没有回来,外头的雨势,也没有半点儿减弱的势头。 看这猛烈而节奏均匀的阵势,只怕再下个一夜一天也不会消停。 没有等回来李赋,却见红玉急匆匆的进来禀报:“夫人,洛统领在外头求见!” 连芳洲精神一振,忙坐直了子命道:“快请他进来!” 早上李赋出去,便带的洛广。 洛广在外头脱下雨披,蹭了蹭鞋子上的雨水,就这样走了进来。 连芳洲见他衣袍湿漉漉的,头发上也有几缕****,心中不觉“咯噔”一下,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心。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洛广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的赶着来见她? 洛广施了礼,不等连芳洲问,先一句便道:“夫人请放心,将军无事!” 连芳洲只觉得自己提起来的心霎时松了一松,缓缓吐了口气,点点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洛广眸子一暗,声音有点低沉,道:“今日上早朝的时候,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晕倒了……” 连芳洲眸光不由一闪,春杏等更是低低的抽气惊呼起来。 自家老爷便是朝中重臣,不用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多少都有关联,又岂能不紧张? “后来呢?如何了?”连芳洲问道。 洛广便道:“具体的属下也不知。是刚刚传出来的消息。只听说皇上震怒,当即传了太医院一众太医和薛大夫都进了宫,所有大臣们都候在殿外,所以将军也没能离开。直到下午太子情形有所好转,移驾回了东宫,朝臣们才得以陆续离开。将军抽空便让属下回来知会夫人一声,说有些要紧事情要做,今晚不一定回来,请夫人不必等他,也不用担心。” 洛广只是李赋身边的侍卫统领,自然不够格知晓详细内情,李赋既然已经出了宫回了衙门,又叫他前来给自己传这么一通话,可见他是无妨的。 连芳洲遂放了心,点点头道:“既如此你去告诉你们将军一声,就说我知道了,请他不必挂念!这天突然就变成这样,顺便,你给他带一身干净衣裳鞋袜去!让他放心,府中上下我也会约束管教好!” 洛广连忙答应,不禁瞧了连芳洲一眼,心下暗服,心道还是夫人细致,样样设想周全。 连芳洲如何能想不到?所谓牵一发则动全身,太子在朝堂上突然晕倒,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皇帝岂能不怒?皇帝一怒,不知道因此会查多少事、会有多少人倒霉!更不知会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趁机浑水摸鱼! 这种时候,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有可能引发蝴蝶效应最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连芳洲她别的做不了,把牢家门,约束下人,禁止生事,这却是能做到的。 连芳洲便当即命春杏找了李赋的衣裳来,用包袱包好,交给洛广带出去,随即,便传了钱管家和另外几位管事来。 761.第761章 波澜 “今日起除了采办上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准出府,也不许任何不是咱们府上的人进府,什么亲戚朋友来访探亲串门子的,暂时都不准见!门户给我把牢了!出去采办的挑那实诚不多嘴的,买了东西便回府,不要乱打听,不相干的事儿也不许多嘴!另外,府中晚间巡逻加强一些,吩咐下去,叫各人管好各自的嘴,要是听到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休要怪我不讲情面!你们可听清楚了?” 钱管家等刚刚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低压异常,再听到连芳洲如此这般的一连串命令后,各自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是,夫人,老奴明白了!这就吩咐下去!”钱管家躬身答道。 另一位管事却忍不住好奇问道:“夫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连芳洲脸色一沉,冷冷道:“这些同你没有关系,只需记着我说的话!” 那管事脸上讪讪,忙垂头应是,再不敢问。 “得了,我也有些乏了,既都听明白了,你们便都下去吧!”连芳洲挥了挥手。 她倒没有怎样骂这位多嘴的管事,她和李赋这座府邸新得不能再新,李家并非那些经过几十年、上百年沉淀的名门望族,家中规矩森严,门风严谨,又有多少家生子世奴。 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新的,就连根基也是新的,下人们又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严谨的门风,令行禁止,靠的是几代人的沉淀努力。 然越是如此,她便越要在这京城风雨飘摇之际管好府中上下,万万不能叫人钻了什么空子。 李赋这天晚上果然没有回来,一直到三天后晚上才回来。 而这场大雨,时下时停,时大时小,竟是连绵起来没个消停。便是昨天夜里,还下了一夜的大雨,外加电闪雷鸣。 白日里天空一片压得低低的铅灰色令人的心情也随着低沉起来。 李赋回来轻手轻脚换好了衣裳,才往东次间去看在那儿随意翻着本书打发时间的连芳洲。 乍然听到那一声仿佛隔了不知道多久的一声“娘子!”,连芳洲身子一僵,竟是有种恍惚的感觉。 抬眼看见昏黄的灯光下,那一袭高大挺拔的身影,那明亮而充满柔情的眼神,以及那久违了的笑容,让她竟心头有点儿堵,忙站起来,张了张嘴,喃喃叫着“阿简!” 李赋不等她起身便大步上前按住了,随着坐在她身旁,扶着她的双肩端详端详,笑道:“精神还好,我总算放心了!昨晚的雷声有没有吓到你?” 连芳洲心中一暖,摇摇头便扑入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抱着,柔声道:“你累不累?吃过晚饭了吗?” 李赋目光一扫,春杏等早已识趣的都退了出去,东次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手上微微用力,便将连芳洲一拉抱坐在自己怀中,笑道:“原本有些累的,可是一见到你,一下子又不累了!我在外头已用过晚饭才回来,不用挂记我。” 连芳洲一笑,夫妻俩说了一阵家常闲话,少不得便说到那天朝堂之上的事情。 连芳洲是他的妻子,这些事情了解几分也是应当,李赋眸光微沉,便向她慢慢说来。 刚好在那日太子殿下早朝昏倒之前两日,皇帝收到了好几道弹劾奏折,虽不曾明目张胆的直指太子,却又半隐半露的同太子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太子当朝昏倒,皇帝惊怒之下大发雷霆,道是太子仁孝,当年倘若不是为了救驾断断不会伤了身子,以至于这些年来时好时坏。好不容易才调养好了一些,却有人看不过眼非要挑事,倘不是那无中生有的奏折,太子亦不会因忧心困扰而耗损元气,以至于朝堂之上支撑不住而昏厥。 皇帝怒而下旨,要彻查背后那一干居心叵测、企图动摇国本的贼子,弹劾太子的几个大臣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竟是一个没有饶过。 六部衙门、宗亲勋贵间也进行了一番清查,自然又有一大批人倒霉,抄家流放的数也数不过来。 同时皇帝又下旨,对五军都督府、御林军、驻扎城外的三千营、神机营、五军营进行了一系列的调动调整。 李赋身为五军都督府都指挥俭事,自是少不了忙碌。 见连芳洲凝神听着,他握了握她的手便笑道:“放心,我只不过按部就班尽本分而已,并无别事。就是这一阵子都要忙了,明日一早还得出城去五军营,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了!” 连芳洲笑道:“我又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还能因为这个怨你不成?你尽管忙你的去,家里有春杏、碧桃她们呢!而且,” 她的手在小腹上轻轻抚了抚,神情蓦地多出了几分温柔,含笑道:“咱们的儿子也很乖呢!这些天都没有闹我!” 李赋亦小心翼翼的覆手下去抚了抚,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同我一样心疼他的娘!” 说的连芳洲“扑哧”一下笑了。 她忍不住又道:“薛大哥的医术不是说极好极好的吗?难道也没法给太子调理好身子?” 李赋低垂的眉目似乎闪了闪,不以为然的笑道:“医学何等博大精深,薛一清不擅长也不过是个凡人,岂能面面俱到、样样精通?倒是开了个方子让太医院配了丸药,也就那样调理着罢了!想要再进一步却也难!” 连芳洲便不语了,转而同李赋说起了别的事情来。 听他的意思,虽太子的身子不能一下子调理得大好,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又简在帝心,料想这动乱过去这一阵也就好了。 当今正当壮年,距离太子登基什么的还早着呢!再说了,即便太子身体不太行,不是还有太孙吗?只要这皇帝决心下得牢,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李赋既不钻营也不站队,所忠的是朝廷皇帝,这便够了。 次日一早,连芳洲醒来的时候,李赋已经又出去了。 自他昨夜回来一趟,她心里松快了许多,依然约束着家下众人,只没有那么严厉了。 外头的消息不时也由春杏等传进来,不是这家被抄家就是那家下狱,几乎天天都有不断的新闻。饶是不关自家事儿,听着也觉心惊肉跳。 762.第762章 过年 皇帝如此强硬的态度,别说朝中官员、勋贵宗亲人家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一觉醒来就是在家中的最后一天了。 便是平民百姓,出门在外也谨言慎行了许多,轻易不敢多说话。 整个京城中,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雾。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中旬,随着皇帝下旨免今年遭了旱涝灾害的五省三年赋税,又下旨应天府今年的元宵花灯节务必要热热闹闹的办! 至此,众人方暗暗的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知道先前那一阵狂风暴雨般的风暴是已经过去了。 那低低的压在京城百姓头上的紧张气氛悄然而松,就连老天爷仿佛也深有同感似的,当今旨意下达的第二天,便是个拨开乌云的大好晴日。 明亮的阳光照耀在身上,虽然没有什么温度,但依然令大家觉得身心都暖洋洋的。 几乎是一夜之间,过年的气氛便遍布了京城中的大街小巷,各家店铺商铺装饰一新,悬挂着漂亮的红灯笼,或者缠着彩带彩绸,最好的、最精致的商品大大方方的摆放在铺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购买年货的人们也纷纷出动,穿着新衣裳,在街市上挑选着,摩肩擦踵,喧嚣热闹,最后满足的满载而归。 自然,商家们眼看着那一天天的进项,同样也是满足的,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灿烂。 连芳洲开设的那十几家点心铺子自然也是生意火爆,名气更上一层。 唯一令她感到遗憾的是,一来自己怀着身孕李赋不许挂心别的事情,二来因为太子那件风波,不得不低调行事,于是新铺子开张的事情便耽搁了下来,只好等到年后再挑个好日子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准备的也充分一些。 李赋从腊月十六便又恢复了之前的闲适,整日窝在家里陪着心爱的娘子和同样心爱的娘子肚子里的他认定必定是的儿子,看着娘子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他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格外的好。 这日两个人腻歪一阵拟好了过年要购置的年货,便交代钱管家和春杏、红玉等去置办,看着天气不错,李赋变陪着连芳洲往花园中去散散步。 谁知那边府上邹氏和齐氏又来了,送了年礼,然后又很是客气的请他们过去一起过年。 不等连芳洲出声,李赋便客气而不容置疑的婉拒了。 邹氏、齐氏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一时脸色微变,却也不敢强求啰嗦,只得勉强陪笑着告辞了。 连芳洲心下自然是满意的,便笑道:“还好你没答应,我心里正担心你会点头呢!那个府上,我是再不想去了!” “怎会,”李赋便道:“如今你怀着身孕,我哪儿敢让你到那府上,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我还能杀了李婉柔不成!” 听得连芳洲倒笑了起来,又叹道:“真是可惜,我可是头一回在京城中过年呢!谁知却连门都不便出,只能天天闷在家里,什么热闹都没看成!” 李赋忙拥着她哄着笑道:“好娘子,往后的机会还多着呢,咱们不急这一时!明年你想逛多久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连芳洲是个得寸进尺的,尤其是在李赋的面前,闻言便扯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娇声道:“要不,咱们这会儿出去逛逛好不好?咱们乘着马车慢慢的走,我不下车便是!” 见李赋犹豫不肯,她亦撒娇不依磨着他。 可是李赋在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之后,还是犹豫不肯。 孕妇脾气大,尤其容易心血来潮,也尤其容易生气。 特别是心血来潮的要求需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就更容易生气! 所以,连芳洲生气了,气呼呼扭着脸道:“你就在乎你儿子,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怎么会!”李赋忙小心翼翼的讨好笑道:“好娘子,你别闹了,等你把儿子生下来了,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好不好?街上人多嘈杂,我是怕你心烦影响心情!” “不要!我就是想看热闹!”连芳洲气呼呼到。 “好娘子!” “一点也不好!”连芳洲瞪他,诉苦道:“天天在家,我都要闷死了,跟与世隔绝似的!这还得有六个月呢,好容易熬到那时候?真要到了生下之后才出门,只怕我多看见个人都觉着稀罕了!” 说得李赋好笑,见她那样实在也不忍心拒绝,便道:“可是,你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都说怀着身孕的女人最要小心翼翼,我是担心你呀!” “我又不是瓷娃娃,”连芳洲一挑眉,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眼珠子一转,眸光狡黠的亮了亮,忽然凑近李赋轻启红唇低低的说了两句什么,咬着唇笑得怪是羞臊。 李赋眼睛徒然睁大,不敢置信瞪向连芳洲。 见自家娘子脸一黑,忙握着她的手道:“你说的,是真的?”声音竟是有些些的颤抖。 连芳洲“扑哧”一笑,没好气睨了他一眼笑道:“假的!你不会问你家薛神医吗?你家薛神医有什么不懂的!” 李赋纠结纠结,又道:“你真的这么想出去逛逛?” 连芳洲点头。 “那就去吧!”李赋柔声道:“我陪着你一起,你若是不耐烦了便说一声,咱们好回。” “嗯!”连芳洲这倒是应得痛快,随即挽着李赋的胳膊,喜滋滋笑道:“咱们走吧!我可好久不曾出门了呢!” 李赋无奈笑笑,宠溺的道:“你小心脚下,我既答应你了又不会反悔,忙什么?回去加件衣裳、带了手炉再走!” 二人说笑着渐行渐远,那堪堪比人高的一丛冬青后慢悠悠的闪了两道素色的身影出来。 那身姿窈窕,容貌清丽无比的女子幽幽凝着他二人身影消失的地方,眸光深邃而迷离,轻轻叹息道:“赋哥哥他,我从来不知道,他竟有如此一面!从来不知道!” 便是他的妻子又如何?夫为妻纲、出嫁从夫他不懂吗?为什么要对她那样好?为什么要那般几近讨好的同她说着话?她……当得起吗! 763.第763章 听见 丁香恨恨的哼了一声,道:“她就是个狐狸精!惯会使狐媚子手段,不要脸!哪家正儿八经的妻室会像她那般同自己的丈夫说话!姑娘竟败在这种人手里,奴婢都替姑娘不值当!” 琴姑娘手心一紧,颤声道:“别说了!” 丁香忙低眉敛目,片刻又轻轻道:“奴婢亦替将军不甘。将军人中龙凤,值得更好的妻室。况且,姑娘您有什么不知道的?将军以前吃的苦头还少吗?好容易如今建功立业熬出了头,应该享福才对,可您瞧方才将军那样,反倒要在那女人面前俯首帖耳,将军他,何其委屈!” 相比琴姑娘的不甘,丁香更是不甘。 没有别的理由,说来可笑。她跟着琴姑娘久了,李赋待琴姑娘一直很好,在她面前也不拿什么架子,她下意识的便觉得自己高贵了几分,打心眼儿是瞧不起连芳洲那样的出身的。 可就是那样一个在她看来比她还不如的人,竟然能够享受她做梦也没敢想过的荣华富贵,叫她心里头怎能不嫉妒! 琴姑娘听了她的话身子一颤,眸中骤然深了深,终是咬了咬唇,冷硬道:“回去吧!” 说毕,转身便走了。 丁香抬了抬眸,连忙跟上。 连芳洲终于如愿以偿与李赋一同出了趟门,几条卖年货的主街简直挤得是水泄不通,远远望去,除了红红绿绿的商家挂的牵的装扮得铺子热闹喜庆无比的五彩大红颜色,便是一片乌压压的耸动的人头。 别说马车了,就是人要走过,也得靠挤的。 这样的场景,别说李赋绝不会让娘子下车,便是连芳洲自己也不会去。 她再任性,其实也打心眼里心疼自己的孩子啊! 李赋见状反而安慰她道:“钱管家和春杏他们每一样年货都购了不少,咱们回家了一样可以看!我叫钱管家留心有什么新鲜玩意,一并买给你,绝不叫你闷着。” 连芳洲笑着答应一声,便叫车夫改道。 李赋便命捡那清净人少的地方缓缓行去。 连芳洲主要想出来透透气,如今遂了心愿,至于去哪里,却不怎么关心了。与李赋坐在车里说笑着,不时掀开车帘一角朝外张望张望,又问他一回。 不觉马车停了下来,听到车夫恭恭敬敬道了声:“老爷,到了!” 连芳洲顿时一愣,满是疑惑的向李赋道:“到了?咱们这是去哪儿呢?” 李赋咳了一声,扶着她肩膀笑道:“是太医院……你在车子里靠坐着歇一歇,我去去就来!” 太医院?不用问便知必定是找薛一清了! 更不用问便知找薛一清做什么了! 连芳洲不觉脸上红了一红,没好气啐了他一下,轻轻道:“好好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要来也不该带着我来!” 李赋涎着脸笑了笑,道:“好娘子,顺路嘛!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说毕跳下车去了。 好容易太子经过这一阵调理有点起色,薛一清也才清闲了下来,这几天除了吃饭都在府中昏天黑地的补觉。 被李赋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薛一清很没好气打着哈欠道:“新鲜!这么大冷天你跑来我这儿做什么?没在家陪你宝贝娘子和宝贝儿子?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嫂子的胎像很稳,养得也很好,你尽管放心!” “我自然知道我娘子和我儿子很好,”谁知李赋一开口便是这话,然后在薛一清的瞪视下,颇为踌躇的搓了搓手,道:“那个,我是有点别的事情问你……唔,我娘子她,这个,同房要不要紧?” 他踌躇着突然把心一横,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什么!”薛一清眼睛瞪得铜铃似的,突然拍着床发出一阵爆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李赋说不出话来。 李赋脸一黑,满是警告的瞪着他。 薛一清突然想起自己的长期命脉还捏在人家手心里呢,不想数着米粒下锅,还是不要笑得太嚣张的好,便咻的一下收了笑,不紧不慢道:“李将军怎的想起来问这个了?我记得先前在西北边,李将军不碰女色也没怎么样啊,怎么,如今不过区区几个月,忍不住了?” 李赋真想把这人捏死。 却是哼了一声,一挑眉,闲闲道:“自家娘子怎能一样?等你成亲了就知道了!” 薛一清不由瞪眼,颇显出几分恼羞,他最听不得就是有人叫他成亲的话了。 薛一清便没好气道:“嫂子身体很健康,我那侄儿也很好,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只要你不由着性子折腾太过,不会有事!不过,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还是免了的好!” 李赋便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罢了,我告辞了!” 过了头三个月就无妨吗?该死,那些晚上冲凉水的日子岂不是白过了! 李赋心里如同烧了一团火般压都压不住,也不等薛一清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薛一清张了张嘴,瞅着他远去的背影闷闷道:“这也怪我?我怎知道你突然间变得如此急色了?真是——唉!” 薛一清想起从前自己那无不带着恶意的猜测,满满以为李赋这样的人,娶媳妇也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绝不会喜好这种事儿。 谁知道,居然也有这么一天,大冷的天急匆匆跑过来就为了问自己这么一个无聊透顶的问题!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薛一清大大的叹了口气。 李赋自薛一清那出来,“蹭”的跳上车,拥着娘子便是一个深而缠绵的吻,连芳洲猝不及防,身不由己的被迫承接着。 好在他知晓她如今怀着孩子,并没有如以前那样一味蛮开,不等她感觉到什么不适便已放开了她。 “好娘子,果真如此,今晚给我好不好?”李赋微微喘息,低哑着嗓音凑近她耳畔。 连芳洲只觉身子没来由的便软了两分,脸脖子臊得通红,不觉啐道:“你真去问你那薛神医了?” 李赋呵呵一笑,道:“不问他我怎放心?你也放心,我会小心的……” 看着自家娘子脸上大红,李赋哈哈笑了起来,扬声喝道:“回府!” 至于回府之后又如何,却不足为外人知了。 764.第764章 除夕 转眼便到了除夕这日,府中正儿八经的主人虽然只有李赋和连芳洲两个,下人也不多,可李赋生怕她闷着,为讨娘子心里喜欢,又加上是在新府邸头一年过年,府中装饰得无比喜庆热闹,除了处处装饰一新、挂满廊下的缀着金黄流苏的大红灯笼,又购置了无数盛开的鲜花如杜鹃、山茶、腊梅、红梅、月季、仙客来等,摆满了正院及周围,亦有好些暖房催开的牡丹、芍药等名贵花卉及水仙、碗莲、盆栽海棠等摆放室内。 人口上,周氏和李云晗准备过完正月再搬走,自然也在这儿过年。 连芳洲早已同他母子俩说好了,往后每年两家还在一块儿过年,这边府中一直会保留着他二人住过的院子,时时叫人收拾打扫,什么时候闲了闷了,便过来小住一阵。 李云晗要向李赋请教武艺,更方便不过。母子两个自是道谢。 还有薛一清和萧牧,过年也在这儿。 如此算下来,人数便也不少了。 都是随和人,也更自在热闹。 夜幕渐渐降临,廊下廊上所有的红灯笼一个个的点燃,整个府邸立刻浓浓的营造出属于新年独有的喜庆味道。 爆竹声声,从外头若隐若现的不时传来,自家亦放了鞭炮摆饭。 因都是熟人,也没有分桌,六人围坐一张大圆桌,屋子里烧着地龙烘得暖暖的,鲜花点缀,清雅宜人,满桌的佳肴美酒,气氛极好。 正欲开动,萧牧瞧了李赋、连芳洲一眼,忽然迟疑着笑道:“琴姑娘怎么没来呢?今日到底是除夕,是不是请琴姑娘也一起热闹热闹?” 李赋脸上微僵,看了连芳洲一眼,略一沉吟便点点头道:“也是,红玉,你去请一请琴姑娘!” 红玉飞快瞟了连芳洲一下,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是一脸浅笑的同周氏不知说着什么,便屈膝应是,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红玉却是一个人回来,道:“老爷、夫人,琴姑娘说,她方外之人,早已茹素,就不来了!等晚一些时候,再过来坐坐便可。” 李赋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遗憾惋惜,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摆手屏退红玉。 萧牧虽觉得遗憾,琴姑娘都那样说了,他也不好再多少什么。薛一清早叫嚷着要喝一杯,又拉扯着李云晗喝酒,说什么大老爷们不会什么也不能不会喝酒云云,众人都笑起来,便将先前的事儿略了过去,热热闹闹的吃起饭来。 静心斋中,琴姑娘和丁香两个人冷冷清清的用着厨房特意准备的一桌素菜。 麻油腐衣、瓜仔卤锅、腰果霞丁、三杯腐干、清炒素火腿、蜜瓜香盅、冬笋香菇豆腐羹…… 尽管菜式多样,而且一看便知道做的人是用了心的,上桌的时候也是热气腾腾的,可是,仅仅两个人坐在这摆放了十二道菜的圆桌旁,却感到无比的冷清和萧瑟。 琴姑娘情不自禁的暗暗想着,即便是赋哥哥不在的那两年,过年的时候再怎么受那边府里的人排挤嘲讽,她的心情也不如如今这么糟糕。 细细想来,许是当初至少心里还存着希望吧?如今,却是前路茫茫! 听她幽幽叹了口气,丁香便忍不住道:“姑娘,方才红玉来请,您为何不去呢?今儿好歹过年,既然他们来请,您该去才是!” 琴姑娘苦笑了笑,道:“你忘记了吗?我已带发修行,便是出家之人,过年不过年,与我又有何干?何况——” 何况,她不想去看连芳洲和她的赋哥哥恩爱情浓,不想看连芳洲那已经凸显起来的肚子。 琴姑娘话锋一转,笑道:“咱们两个人过,不是也挺好的吗?就是委屈你了!来,多吃点儿!等过了年,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赋哥哥提一提,为你找个好人家!” 丁香脸一红,垂眸脱口便道:“奴婢才不要呢!奴婢要陪着姑娘!” 脸上那羞喜的神情,却是那么明显。 琴姑娘看在眼中,也只一笑,道:“到时候再说吧!我总不会对不起你!” 丁香还是个小姑娘呢,花一般的年纪,如何甘心青灯古佛冷冷清清?便是她,倘若不是被逼无奈,也不会走这一步! 正厅那边,用过晚饭后,众人略坐了一会儿说些闲话,给李云晗这孩子发了红包,便各自玩去了。 薛一清抓了李赋去外院喝酒,本叫萧牧一起,萧牧推辞了几句不肯,薛一清怪怪的瞧了他两眼,便拉着李赋去了。 李云晗也去同小厮们往前院放鞭炮去了。连芳洲则靠坐在暖阁软榻上,一边用些小零食同春杏等说笑,看着周氏同几个管事妈妈抹牌,灯火通明,暖气如春,一屋子倒也热闹。 萧牧在门廊上出了一会儿神,便出了门,不知不觉往静心斋的方向走了去。 碧桃自他晚饭前提起琴姑娘便留了神,见他果然朝那边去,不由跺脚低低骂了两句,悄悄的跟了上去。 还没到静心斋,在几丛夜晚中看不分明的山茶旁,萧牧看到了那裹着素青色披风依然显得身形单薄的人影,忍不住一时怔住。 借着夜色,他静静打量着她,心中千般滋味,五味成杂。 还是丁香突然转头,看见他笑着叫了起来,琴姑娘方回转看向他,露出两人怔忪,随即一笑,朝他走过来柔声微笑道:“萧大哥!”又自嘲般笑道:“如今我虽修行,只这称呼却不想改,不知你可介意我唤你一声萧大哥呢?” 萧牧只觉心头“突”的一跳,连忙摇头摇手道:“不、不介意、不介意!你叫便是。” 暗处的碧桃捏拳磨牙,暗骂:“不要脸!” “你怎么在这里?这么冷的天别受了风寒。”萧牧打量了琴姑娘一眼关切道。 琴姑娘感激一笑,道:“我没事的,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哪里有这么娇弱!我闲着无聊,便想出来随意走走,因见这几株山茶开得好,冬日萧瑟,倒是许久不曾见过什么鲜亮颜色了,一时便看住了!却没想到会碰到萧大哥你!” 765.第765章 跟踪 萧牧听着她的话,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连芳洲正院那片片团团、争鲜斗艳的花团锦簇,没来由起了一阵怜悯,蹙眉道:“你那里——很冷清吗?可通了地暖?炭火足不足?” 琴姑娘微滞,忙笑道:“赋哥哥和嫂子都对我很好,我那里冷清点是应该的,不过,并不冷!” 萧牧想着李赋和连芳洲都不是那等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刻薄人,即便先前闹得不愉快,可李赋既然肯把琴姑娘留在府中,可见昔日情分还是有的,于是心中稍安。 看着琴姑娘那越发显得清瘦苍白的脸色,不由低低叹道:“你何苦呢……” 琴姑娘身子晃了晃,忽一挑眉,僵硬岔开话题笑问道:“对了,萧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萧牧见她这样,忍不住一股怒意直冲脑门,情不自禁上前猛的抓住她的手腕低喝道:“你怎么就非要这么死心眼的钻牛角尖呢!头儿他既然对你无意,你就不能好好的活着了吗?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他?你自己呢?你竟这般轻看你自己吗!做他的妾对你来说就那么荣耀?哪怕这辈子也没法同他并肩、哪怕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不能唤自己一声娘、哪怕天天对着他的妻子卑微恭敬的立规矩伺候?” 琴姑娘一时脸色白得可怖,颤抖得如同风中飘零的树叶,溢满泪水的双眸就这么可怜又痛楚的看向萧牧,仿佛已经承受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下去! 萧牧心中大痛,咬着牙道:“你——” “琴姑娘!”碧桃见这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样子不由怒极,心中暗骂了不知多少句不要脸!这儿是李府,要这两个人真闹出什么后花园私会的戏码来,岂不是让老爷和夫人难堪?到时该如何处置?一个不好,府中下人们心里会怎样想? 碧桃想及此,便放重了脚步高声叫了这么一声。 她这声硬低沉隐含凌厉的声音将琴姑娘和萧牧都吓了一跳! 萧牧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慌忙放开了手下意识后退两步。 琴姑娘既恼且羞,沉默不语。 吓得呆懵了的丁香也猛然回神,她眉头一挑,便迎上前不客气的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碧桃“嗤”的轻笑,讥诮的目光不着痕迹扫了萧牧和琴姑娘一眼。还好意思问她?不是该问问他们两个狗男女干了什么好事儿吗? “夫人挂念着琴姑娘,所以奴婢就想去看看琴姑娘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吩咐,没想到在这儿就碰见琴姑娘了,倒省了奴婢许多事!”碧桃扬了扬下巴,声音说不出的讥诮。 琴姑娘听了这话憋着满肚子的气闷没法儿发作,勉强笑道:“是吗?多谢嫂子有心,也多谢你了!我很好,也没有什么吩咐!倒难得大晚上的你来这一趟!” 言下之意说完了你就赶紧走吧! 丁香与碧桃是死对头了,想到自己从前的风光,如今却被碧桃这个村妇身边的粗俗丫头给踩在了脚下,心里头岂能甘心? 便忍不住“哟”了一声,不阴不阳的道:“碧桃姐姐来的可真是及时!我们姑娘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在那静心斋中,也不见夫人遣谁去看看,今日好不容易姑娘出来散散心,碧桃姑娘就来了!怎么?我们姑娘带发修行是不假,可也没到软禁的地步吗?难道见个人都不行吗?” 碧桃大怒瞪了丁香一眼,忽而脸上怒意褪得干干净净,冷笑道:“我懒得搭理你!只是丁香你自己想想,夫人倘若是个刻薄歹毒的,你还敢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吗?切!别以为谁不知道,先前你们主仆在那边府上,可是老实得不得了呢,便是被人骑上头来,也自称什么‘忍辱负重’忍下了!这会儿倒刚烈起来了!” “你!”丁香一时脸上涨得通红,瞪大眼睛呼吸都粗了。 碧桃又道:“这里是李府,琴姑娘又是方外之人,这男女大防即便是熟人也没有这么随便的吧?大晚上的又是后花园中——哼,倘若传出什么不三不四的,你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别把老爷夫人阖府名声给带坏了!” 碧桃这话说的琴姑娘脸色发白,丁香恼羞,萧牧则是愣在了那里。 她一扫三人,却是掉头大步走开了。 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琴姑娘缓缓舒了口气,勉强冲萧牧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见萧牧急匆匆的说了句“有空再去探望你!”便转身忙忙的走了。 令她连开口都来不及。 琴姑娘一时大为错愕,继而是深深的恼怨如潮水般的袭来:萧大哥他,他竟也如此待她! 丁香更是气得不行,跺脚恼道:“狐狸精的奴婢也都是狐狸精,瞧这手段,看样子不把同姑娘交好的朋友勾个精光是不会罢休的!” 琴姑娘听毕越发恼羞,忍了又忍,呵斥住丁香,冷着脸转身往静心斋走去。 萧牧急忙忙赶上碧桃,叫了两声“碧桃姑娘”将她拦了下来。 碧桃百般欲走不得,气恼跺脚,怒视萧牧冷笑道:“萧将军想干什么?杀人灭口吗?” 萧牧劈头盖脸挨了这么不客气的一句,顿时甚是郁闷,可想想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只得忍了气,道:“碧桃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解释清楚!我和琴姑娘是清白的——” 碧桃不等他说完“嗤”的冷笑,挑眉道:“关我什么事!”又讥诮道:“萧将军倒是想不清不白呢,可惜人家眼界儿高,直勾勾的盯着我家老爷不放呢!” “住口!”萧牧只觉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厉声低喝。 他行伍出身,沙场中金戈铁马血拼下来的人,身上自然而然带着那么一股常人不及的戾气,平日不觉,爆发起来却不是碧桃这样的小丫头能承受得了的。 眼见碧桃脸色发白,满面惊惧惊惶,萧牧一时有些心慌意乱过意不去,张惶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忙放缓了声音略显僵硬的道:“我,我和琴姑娘只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你不要,不要与人说起……她一个姑娘家,名声何等要紧!我以后再不会这么去找她便是!” 766.第766章 孙明拜访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却那样吼自己,他凭什么?半句软话也无,却心心念念惦记着那女人的名声! 他凭什么要求自己?既然敢做,就敢当好了! 呸!那女人还有名声吗?早就被她自己给败光了!倘若不是老爷夫人心软,她早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碧桃越想越委屈,眼眶中不知不觉涌上了泪水,却死死的咬着唇倔强的不许那泪水落下来,反而把头一扬,冷着脸哼道:“你少在这里自以为是!这种事谁耐烦说出去?便是你们不要名声,府中的名声还要呢!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私底下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勾当!同是男人,你比我家老爷差了十万八千里!” 说完怒气冲冲的扭头掩面跑开了。 尽管她说的话很不中听,萧牧却舒了口气,有些无力的往旁边的大树上靠了靠。 还好,她不会往外说…… 说起来今日到底是自己孟浪了,她说的也没错,黑灯瞎火,孤男寡女—— 萧牧心中微微一动,随即又慢慢的泛着酸涩,她为何就那么固执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和头儿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她死活也看不上自己? 想及此,萧牧只有苦笑了。 连芳洲是孕妇,不宜熬夜,早早的便去睡了,直到子时方裹了厚厚的衣裳起来,听得门外放了鞭炮,家下众人在院中磕头拜年,发了赏钱,又用了点宵夜,方才与李赋回房歇着。 谁知错过了困头,又刚吃了点东西,虽躺下了却睡不着。 李赋揽着她说了会儿话,手脚便不规矩起来,受她一记白眼两声训斥,索性抱着她求欢起来:“好娘子,新年里第一天,多好的兆头!”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脸上微红,一下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别闹了,明儿一早你还要参加朝贺呢!” 明日是新年正旦之日,皇帝在前殿举行大朝,群臣及在京的番邦使节们朝拜,皇后也会在后宫接受众勋贵诰命夫人们的朝贺。 连芳洲因为有孕在身,已经禀了皇后明日不去的,但李赋却不能缺席。 他听了连芳洲这话哪里在乎,在她额上用力亲了一下,笑道:“我不要紧,你明早可多睡一会!” 说着便要把她翻过来,又揉又捏蹭个不停。 每每这等时候连芳洲拿他最没有办法了,无奈之下只好嘀咕抱怨两声,小心翼翼的扶了扶自己的肚子,伏在枕上,道:“不许折腾太久了,你要快一点。” 李赋原本也就是闹一闹,没想她会答应。 可这送上门来的福利,是无论如何不会拒绝的,当即便笑道:“好娘子,我要快一点你受得了吗……” 床帐轻摇,低低的喘息娇吟若有似无。 李赋到底顾惜她的身子,不敢尽兴,不一会完事便丢开手,擦拭一番二人重新躺下安睡。 经他这么一闹,连芳洲倦意倒又上来了,枕在他臂弯中,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朦胧昏暗的光线中,李赋低头看着妻子恬静的睡颜,均匀的呼吸令他安心。 他不觉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光洁白皙的脸颊,怀孕之后,显见丰腴了许多,摸上去弹性十足,更加柔滑细腻。令他一时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小妻子却仿佛不耐起来,秀气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左右摇头口齿不清的哼哼嘀咕两声,李赋不禁哑然失笑。 见因为她摇头而有两丝头发掉到脸颊上,便小心的帮她掠至一旁。 如果可以,他只愿意永远这般守着她,守着这静好的岁月与难能的温馨。 李赋轻轻叹了口气,拥着她的手臂收了收,却是回转了脸来平躺着,怔怔的望着帐顶出神。 李赋起身动作极轻,连芳洲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来的。料想那个时候天还没亮,正是自己睡得香的时候。 不过,大年初一她也是没法儿睡懒觉的,天刚亮一会儿便起来了。 处置了家中事务后,周氏带着李云晗去那边府里拜年,连芳洲有孕不去,叫碧桃和钱管家的媳妇陪着那母子俩去了一趟,少不了备了份厚礼。 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倘若李赋这边什么表示也没有,定要落人口实,没准还会被御史弹劾。 至少,面子上的功夫得做,因为大家都喜欢看啊! 所幸那边府里有明白人,那位二叔虽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但审时度势四个字却参详得透彻,加上李婉柔被朱玉莹当刀使的事情彻底触怒了李赋,他便也真正的狠下决心整顿警告了一番,连芳洲和李赋都省心不少。 周氏和李云晗一行出门没多久,孙明便带着苏欣儿来拜年了。 孙明和苏欣儿十一月中旬到的京城,那个时候正是京城中风云骤变局势紧张之时。 于是他便一直没有来拜访过,整日就待在租赁的小院子里闭门读书。直到风暴过去,方差人递了信,送了些从家乡带来的土仪特产,说是年后再来拜访故人。 连芳洲乍闻故乡人来,心中自然欢喜,原本还想请他二人来府中过年,可转念一想,李赋那点儿醋劲早已放下,可苏欣儿却是娇纵蛮横惯了的,未必愿意同她化干戈为玉帛。 便打消了念头,只命春杏、碧桃两个带了份礼物去看望了一回,只说倘若有什么需要援手之处,无需客气等。 连海与孙明是差不多的时候启程。 只不过连海的精明又一次发挥了作用,听闻得京中局势不稳,他生怕会惹事上身,在天津就停下了,没有进京。 好巧不巧,这事儿无意中却让连芳洲和李赋知道了。 李赋一笑置之,连芳洲却越发鄙夷此人为人。他不进京,也不给自己来一封信,其实还不就是担心万一李赋也出了什么事情他会受到牵连吗? 连芳洲心里气不过,顿生促狭之心,派了春杏和府中一位二等管事带了两个下人往天津去打听他的住处,表示接他来府中居住。 料到他必定会向春杏打听情形,连芳洲便特特的交代了春杏一番话,令她如此如此回复。 767.第767章 谁欺负你了 不出她的意料,连海听了春杏的话后,百般推脱死活都不肯随她进京,坚持说什么天津那边不像京城里那么嘈杂喧嚣,安静一些更加适合读书。 春杏越是转达了连芳洲和李赋的千般百般的盛情邀请,连海就拒绝得越干脆。 最后,春杏便“失望”的带着家仆离开了,心中同连芳洲一样,把连海鄙视了个透。 后来局势稳定后,李赋虽说职位没有变动,但手中管的差事却更多、权限也更大了,连海有动过心思想上门去投宿。 然则再想想先前自己拒绝得那般断然决然,再想想连芳洲那个脾气,终究是没敢再上门。 连芳洲听到孙明和苏欣儿来了,自然大喜,忙命春杏、碧桃出去迎接,自己也扶着红玉的手出了院子站在门檐下等着。 等着等着,心里就忍不住好奇起来了。 孙明必然会来访这毫无悬念,可是,苏欣儿居然也肯来?还真是叫人想不透呢! 苏欣儿那个脾气,嫁给孙明显然也是低嫁了,她可不是个肯给人面子的人,说不来就不来,孙明还能强迫得了她不成? 倒是看不出来呢,孙大哥还有这几下子? 连芳洲勾了勾唇,心里顿时迫切几分起来…… 她却不知,苏欣儿今日勉强肯答应陪孙明前来,而且还答应不摆脸色,那完全是事出有因的。 不得已半推半就陪着孙明进京,先时还觉得新鲜,毕竟从前她虽然也喜欢在外边游玩,没有被爹娘圈养在后宅,可还是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看到这么多风格迥异的风景和风土人情。 可越靠近年关,每每看着街上采购年货的一张张笑脸,她就越来越想念家里的爹娘兄嫂。 那种对亲人的思念的感觉,是再大的热闹都没法儿转移的。 越是热闹,那种孑然一身的感觉也不由得越发的强烈。 偏她又好强,既与孙明不对付,断不肯在他面前露出一丝半点儿的伤感情绪。 可昨天晚上过年,她再也忍不住了,积攒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爆发起来,勉强用了几口饭食便一个人悄悄的在暖阁中躺在炕上默默垂泪。 孙明见她晚饭没胃口,人又明显是强打着精神,还当她是病了,便进去看她。 毕竟无论如何,她是他的妻子,哪怕两个人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能明知道她不对劲而装作不知。 孙明发现这母老虎似的一个人竟然哭得脸上满是泪痕神情凄楚,顿时吓了一跳。 正要出言安抚询问,苏欣儿却就这么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冲他冷笑道:“你想嘲笑便嘲笑,用不着假惺惺的!我就是哭了怎么了!” 孙明顿时莫名其妙,道:“好好的我嘲笑你做什么?我见你晚饭时没吃多少东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看一看?时下天气寒冷,这儿比咱们那里要冷得多,是不是受凉了?” 苏欣儿没想到这个人,不对,是这个禽兽,会关心自己,顿时就愣在那里。 若是平日,他的关心她才不在乎也不稀罕,可人在他乡,远离亲人,又是这等合家团圆的佳节时候,心里正凄凉着,这份关心的分量就变得颇重了。 苏欣儿眼眶一红,撇了撇嘴,本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可她那执拗的性子哪里说得出来? 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不是巴不得我在你面前出丑吗?怎么不嘲笑我?” “……”什么逻辑!孙明很想骂她两声,见她这副样子终究忍住,耐着性子道:“我嘲笑你有意思吗?于我有什么好处?你——” 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恍然道:“你是不是想家、想爹娘了?” 苏欣儿“哇”的一下索性忍不住大哭了起来,狼狈的一边哭一边擦着眼睛断断续续道:“还想、还想我哥!” 孙明从没见过自家这刁蛮任性霸道成天各种不服各种想折腾的母老虎也有这样一面,忍不住轻轻一叹,抬手想要拍拍她,在空中却顿了一顿,迟疑着轻轻拍拍她的背后,柔声道:“今日过年,也难怪你会想他们。又不是见不着了,哭什么呀?等明年我送你回去,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好不好?” 苏欣儿心中稍慰,抽泣着不做声。 孙明想了想便又笑道:“听说京城里正月十五上灯节热闹得不得了,有好多别处都没有的别致花灯呢!还有特特雕琢的冰灯,到时候我陪你去看如何?” 苏欣儿眼睛一亮,顿时心动了几分,犹豫道:“可是,你不是二月里就要会试了吗?不会耽搁你看书?” 孙明“嗤”的一笑,道:“该看的早就看了,如今也不过温习着省得太生疏罢了!再说了,偶尔出去一两回,不打紧!” 说着又叹道:“倒难为你了,这些日子我光顾着温习功课,也没说带你出去走走,在这院子里待得闷了吧?索性过两日咱们出去逛逛!” 苏欣儿早就闷死了,只不过她是宁可闷死也绝不会求孙明的。这儿又是天子脚下,不比家乡,她心里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畏惧之感来,并不敢一个人带着丫环仆妇出门,生怕惹上麻烦。 听孙明这么说,顿时把嘴一撇,无不幽怨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早就闷死了!” 孙明一笑,道:“心里可好受些了?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苏欣儿听他这么说,脸上不觉也露出两丝笑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孙明便吩咐菊香打水伺候她洗脸,又叫厨下下一碗冬笋火腿鸡汤银丝挂面来。 苏欣儿听见不觉瞧了他一眼心中微暖,没来由的甜了甜。这是她最爱吃的,想不到他居然知道。除了爹娘哥哥,好像还没有谁如此把她的喜好记在心上! 于是,今早孙明一大早把她从被窝里拉起来,说要上连芳洲家拜访,苏欣儿虽然不太痛快,脸色也变了变,却什么也没有说,老老实实的起床梳洗了。 出门那一刻心里忍不住又暗骂:不就是昨晚吃了他一碗面吗?他倒老实不客气的支使起人、做起主来了!偏偏自己居然还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连芳洲便等到了他们夫妻二人联袂而至。 768.第768章 心里话 “孙大哥!欣儿!你们可算想起来来看我了!”连芳洲见他们走来,笑吟吟的迎了上前,又笑着道“新年好!”,说了两句吉祥话儿。 孙明见她眼睛亮了亮,亦忙笑着回应,又道:“你身子不便,用不着出来迎,都是熟人,何必如此客气!” 连芳洲笑道:“正是因为熟人,所以我可不偷懒了,就在这门口站一站罢了!论理你们头一回来,该出去迎才是呢!” 说着都笑了起来,连芳洲便笑着请他们入内,又道李赋往宫里朝贺去了,因而没在。 待得坐下,连芳洲又笑道:“说起来我还欠你们一声恭喜呢!孙大哥学问这么好,这一科必中的,正经科班出身,前途无量,欣儿妹妹好福气,将来一个诰命是跑不了的!” 孙明笑道:“借你吉言!” 苏欣儿心中稍欢喜,也就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连芳洲又问起他们来京后过得怎样?倘有用得着的地方不要见外;孙明少不得也问了李赋几句,又问了连芳洲预产期;再说到故乡故人,两人更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时说一时笑一时叹的。 连芳洲倒不是有意冷落或者无视苏欣儿,只是这别扭丫头身上那股子别扭劲儿不是人人都搞的定的。 连芳洲含笑同她说什么,她眼皮子都不抬,只淡淡的简单回应言简意赅一二字,连芳洲也就罢了。 她分明对自己依然是心怀芥蒂的。 对于孙明居然能够把她带到自己这里来,连芳洲在心底暗暗的表示了由衷的佩服和深深的好奇。 可惜,这份好奇注定是无人为她解惑的了。 她总不能直截了当的问孙明吧? 约莫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孙明便笑着欲告辞。 连芳洲大是诧异,忙道:“怎的这么快就走?不留下用午饭吗?” “不了,改天吧!”孙明不着痕迹瞟了苏欣儿一眼,向连芳洲抱歉笑笑,道:“二月里就要参加会试了,我还得抓紧时间多复习复习呢!况且这大年初一,必定还有别的客人上门拜年,我们就不添乱了!” “瞧你说的!什么添乱不添乱!”连芳洲深知苏欣儿的脾气,与其强行留客令她犯别扭,倒不如听了孙明的。 便笑道:“知道你如今时间金贵,我就不留你们了!等考好了,别忘了再来坐坐!” 又向苏欣儿笑道:“欣儿妹妹倘若闷了,便过来说说话!我这府里倒有几个对京城各处十分熟悉的下人,妹妹倘若要出门玩逛,可叫人来说一声,有熟悉的人领路总是方便一些!” “多谢你好意,如有需要我们就叫人来说!”孙明代苏欣儿笑答。 连芳洲点点头,笑着送他们到院子门口,看他们走远了,方转身回屋。 李赋今日朝贺之后,必定要与同僚一起去上司家拜年的,至少得下午才能回来。连芳洲也没等他,自己消遣。 孙明他们是赶早了,陆陆续续不少人家都打发了管家或者管事嬷嬷前来递了帖子拜年。 众人体谅连芳洲一惊五个多月的身孕,不方便招待,都没有亲自上门。 来的管家直接在前院由钱管家款待一二,管事嬷嬷则进来给连芳洲磕了个头,转达了主人家几句话,便领了赏退下了。 饶是如此,连芳洲应付下来也觉疲惫。 正趁着空闲靠着大引枕休息,突然瞧了一眼刚刚走进来的碧桃,奇道:“你怎么了?大过年的怎的脸色却不太好?谁欺负你了?” 碧桃一惊,顿时尴尬,春杏却是在旁边“扑哧”一笑。 碧桃忙用力瞪了春杏一眼,警告道:“不准胡说!” 春杏抿嘴含笑道:“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貌似有奸情啊!连芳洲眼睛亮了亮,霎时生出浓浓的兴趣,似笑非笑的直瞅得碧桃浑身不自然。 “没!没有什么!”碧桃定了定神,僵硬的道:“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说出来没的扰了夫人清净!啊,对了,夫人中午想吃点什么,奴婢去厨房交代一声!” 旁边春杏又“哈”的一下笑出了声,惹得碧桃又瞪了她一眼。 连芳洲心里也好笑,不过看碧桃这又羞又恼的样子也不再逗她了,便笑道:“那你就去厨房看看吧!做一道清淡点的汤,不拘配两三个什么菜就可以了!” “是,夫人!”碧桃如逢大赦,忙不迭的答应着。 临走却又深深的瞥了春杏一眼,带着浓浓的警告。 春杏满脸肃色,咬着嘴唇憋着笑。 连芳洲闲闲垂眸饮茶,只做没见她两个的眉眼官司,实则尽收眼底。 碧桃走开,她必定要问一问春杏的。 好奇心挡不住啊!孙明那里她不便直接问,难不成自家丫头的事儿也管不着了? “那丫头怎么了?谁惹她了?”碧桃一走,连芳洲迫不及待就问春杏。 春杏好笑道:“就她那个脾气,在这府里,谁敢惹她呢!只是方才好巧不巧的,奴婢看到萧将军好像送了什么东西给她,先头还好好的呢,不知道怎么她就恼了起来,倒把萧将军弄得尴尬不已!” “萧将军?萧牧?”连芳洲诧异瞪大了眼睛。 “是啊!”春杏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只不过昨晚似乎萧将军不知怎么得罪她了,昨儿骂了萧将军半夜呢!” “……”连芳洲顿时无语。 春杏忙道:“夫人,碧桃妹妹是个知晓分寸的,必定不会乱来,夫人……” 连芳洲笑道:“我自然知道她的性子!” 心中却忍不住暗暗有些吃惊,又有些暗怒。 萧牧喜欢琴姑娘,除了李赋那个笨蛋,其他人只要长眼睛都看得出来! 他既然喜欢琴姑娘,那就追求她去好了,怎么又跟碧桃夹缠不清了? 碧桃那丫头,看着凶蛮霸道,其实性子最单纯不过,倘叫萧牧骗了,岂不是—— 连芳洲心中有些愧疚,是不是该给她们找个夫婿了? 想了想,她便向春杏笑道:“碧桃也是,萧将军好歹是客人,虽与老爷很熟,该有的规矩体统却不能少了,不然,同那个讨人厌的丁香有何分别?这也难怪她,也许成亲了,那跳脱的性子会好一点吧!” 769.第769章 两个都异常 春杏便笑道:“夫人说的是,不过您放心吧,碧桃最讨厌的就是那个春杏了,断断不会学了她的!回头,奴婢会提点她几句!” 连芳洲正是这个目的,春杏总能很快领悟她的意思,便笑道:“你也别带出是我的意思,就当做你们姐妹寻常聊天那样说就好!” 她瞧了春杏一眼,忽然又漫不经心的笑道:“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连芳洲话没说完,只见春杏仿佛受惊般脸色一变,慌忙摇头道:“不、不!奴婢还不想嫁人!” 倒把连芳洲吓了一跳。 春杏一怔,自知失言,忙跪了下去,垂首道:“夫人,奴婢还想再伺候夫人几年,求夫人成全!奴婢现在真的不想嫁人!” “快起来!”连芳洲弯腰虚扶了她一把,又好笑又好气嗔她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碧桃那样听风就是雨了?成亲的事儿哪儿能说来就来?我不过白说一句罢了,你们姐妹自己也留点心,考虑考虑,倘若有看上眼的,也不必害臊,尽管同我说!是想在府中挑个管事或者老爷身边的亲卫嫁了,还是往外头找户清白人家,都随你们的意!总之,我早就说过的,你们的身契迟早会还给你们!” 春杏眼眶一红,低低道:“奴婢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方跟了夫人您!夫人大恩,奴婢铭记五内!” 连芳洲笑道:“咱们主仆相处的时日虽说不长,可却算投缘,这就难得了!你们也别说这样话,总之我方才说的,你同碧桃也透一声,记着留心便是!” 春杏点头答应。 见连芳洲露出几分倦意,扶她躺靠着,便屈膝退下。 连芳洲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处的枣红缠枝宝相花内衬薄棉的门帘,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难道,不光是碧桃,春杏也有了心上人了?不然怎的自己一提起嫁人的事儿,她的反应便那般强烈? 可是—— 连芳洲将周围身边这些人一个个在心里过了一遍,依然不得要领,忍不住摇了摇头,片刻哼哼一声:“萧牧……” 再说萧牧,昨天晚上碧桃忍着哭跑开许久,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点过分了?又是吼人家又是恶意猜测,真的有点过意不去啊! 而且,不管怎么样,她答应了不往外说这件事,虽说不是为了琴姑娘,却不会对琴姑娘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单凭这一点,自己也该感激她啊! 萧牧回去想了一夜,越想越觉得对碧桃的态度有点过了。 于是,他便想该如何补偿一番。 冲锋陷阵、打仗杀敌不是难事,如何对一个女子表达补偿与歉意着实把他难倒了! 萧牧绞尽脑汁不得要领,只得向人请教。 原本,他家头儿是最佳请教人选,可是鉴于碧桃是头儿媳妇的贴身大丫环,萧牧心虚啊,不敢跟头儿提。 于是,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薛一清。 薛神医这个人吧,虽然有的时候不太靠谱,而且那张谪仙般的脸和风姿所带来的欺骗性着实叫人看着不习惯。 但是,他见多识广啊! 于是,萧牧便去找了薛一清。 吱吱唔唔的向他打听,如果要向人道歉赔礼,该怎么办? 薛一清眸光一深,顿时嗅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上上下下把萧牧打量了一番,问道:“是向女人赔礼道歉?” 萧牧一呆,垂头丧气的说了声“是”,画蛇添足的解释道:“我这个人嘴巴笨,呃,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人,呵呵,薛神医,能不能提点提点,这个,该怎样道歉人家才会接受呢?” 薛一清眼角一睨白了萧牧一眼,心道你何止是嘴巴笨! 萧牧尽管遮遮掩掩的不太想把事情说的太透彻,可是哪里是薛一清的对手? 三句五句除了那女子的身份姓名他打死也不肯说,该知道的薛一清都知道了。 他心里一促狭,便想捉弄捉弄萧牧,便笑道:“这还不简单吗?赔礼嘛,当然得带一份礼物,这礼物不需要太贵重,得心意重!这样才显得有诚意!至于道歉,不用我教了吧?好听的话你应该会说吧?” 萧牧听得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又央着薛一清帮他想想送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合适。 薛一清目光闪了闪,便笑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吃的了!现在的年轻姑娘啊,一个个为了保持身材苗条,在吃食上尤为苛刻,这样长期下去,对身体的损伤是大大不好的,我是大夫,这一点我最清楚不过!你买上几样上好的糕点送去,顺便说几句关心的话,让人家姑娘不要为了身材故意节食以免损害了身体!其实胖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将来才好生养!忠言逆耳,这不就是最大的诚意吗?” 萧牧听毕略沉吟,又信服的点点头。 不过,这才是将诚心诚意表现得十足十啊!想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体现自己得诚心了! 萧牧不禁乐了,一拍薛一清的肩膀眉开眼笑道:“幸亏向薛神医您请教了一番,不然,我还真想不出来这么好的主意呢!呵呵,多谢薛神医,那我就先走了啊!” “走罢走罢,这种事儿宜早不宜迟,不然人家姑娘怨气更大!”薛一清比他更加眉开眼笑。 于是,就出现了方才那一幕。 萧牧果然买了三四盒上好的点心,叫了碧桃出来,往人不注意略偏的地方站着,期期艾艾的把点心送给她,对自己昨晚的行为表达了歉意。 碧桃想起自己昨晚还把人家足足骂了大半夜,谁知道人家第二天就亲自上门道歉来了。 心里顿时过意不去,也有几分欢喜,便道了谢,说了几句客气话。 当然,对萧牧送来的点心,她却是不好意思收了,便推辞着。 萧牧见这情形跟薛一清说的恰好应景对的上,再瞧瞧瞄了一眼碧桃那纤细的腰肢,越发觉得薛一清说的有道理,为了表示诚心还非要送不可了! 于是不由分说的把几盒点心往碧桃怀里塞,很关切的道:“碧桃姑娘就收下吧,你还年轻,总不能为了身材苗条不吃东西,这样长期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其实胖一点也没什么的!毕竟,身体健康才最重要!将来也好——咳,总之,胖一点真的没关系!” 还好他总算还有点分寸,“好生养”这句话没有当着碧桃说出来。 770.第770章 散心 可饶是如此,碧桃也已经够气怒的了! 为了身材苗条不吃东西?她有吗?这是讽刺她还是怎的?胖一点没什么?胖一点难看死了、这是一等一的大事好不好! 她恨恨的瞪着萧牧,她就说嘛,他怎么会这么好心跑来跟她道歉?原来是存心给她添堵的! 呸!还装出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给谁看呢!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惯会扮猪吃老虎!真是过分! 碧桃越想脸色越难看,怒气冲冲将手里的点心盒子塞还给萧牧,跺脚怒道:“看在今儿大年初一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你给我滚!不就是昨晚上那女人的那点儿破事吗?你放心,姑奶奶绝对不会对外头说半个字!什么破事儿,当姑奶奶喜欢说吗!” 说毕怒气冲冲的就转身走了,丢下一脸错愕摸不着头脑的萧牧。 半响,萧牧方说了声“不可理喻!”悻悻转身走了。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话真正有理。阿琴啊阿琴,你怎么就看不透彻呢?你倘若真的做了头儿的妾,必定要吃苦头的…… 这件事情,许久之后连芳洲等才知晓内情,少不得好一番取笑。 怪不得萧牧会上了薛一清的当,那番话看似合情合理,可女孩子家,尤其是没出阁的,谁喜欢听人说胖啊胖的?活该萧牧倒霉! 不过,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薛一清命中也是自有磨他的恶人的。 李赋直到申时中刻才回到家中。 连芳洲用过午饭之后,见了两拨人,正闭着眼睛躺靠着歇息。 李赋没有惊动她,小心坐在一旁,轻轻的揉捏她的肩膀。 连芳洲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眼,身体下意识的却放松了起来,口齿不清的轻轻道:“唔,再用力一点儿,往左一点,不对,右边手往左一点。” 李赋“呵呵”低笑,道:“好!” 连芳洲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扑哧”一笑,嗔他道:“怎么是你啊!回来啦!” 李赋拉着她的手挨近她坐过来,笑道:“看你睡着,没好打扰!” 见她面上略显倦色,李赋不禁握着她的手笑道:“往常在军中,过年也没有这么麻烦,我也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在这儿过个年竟这么累!你虽然没有进宫朝贺,可想来也没轻松。要不,过了初三咱们出城去住几天,等到十五再回来好不好?” 连芳洲眼睛一亮,自然千肯万肯,展颜笑道:“好啊!那咱们就去!出去散散心好!” 李赋微笑道:“可惜这时节没有什么好景致!不过,难得咱们两个在一处没有旁人打扰,比什么样的好景致都强许多了!” 连芳洲听得“扑哧”一笑,嗔他道:“不害臊!” 李赋嘿嘿两声,忍不住又抚了抚她那已经很明显显怀的肚子,颇有几分苦恼道:“怎的还没感觉到胎动呢!咱们这儿子也太老实听话了些!” 连芳洲白他一眼,笑道:“老实听话有什么不好的?省心!” 其实有时半夜醒来,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腹中的小生命有动静了,只不过并不明显。她这个血脉与之相连的母亲能感觉得到,用手摸未必有感觉。因此也就没有告诉李赋。 两口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连芳洲忍住了说萧牧与琴姑娘事儿的冲动终究没说。 但凡涉及到琴姑娘的,在她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若把这事说开了,没准人家还要哭诉她容不下人、非要想方设法赶走不可呢! 萧牧那人粗中有细,不说别的,必定是个有担当的,虽然军功上头比不得李赋,却也是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了,琴姑娘眼高手低,将来迟早要后悔! 过了初三,连芳洲和李赋果然去了城外的庄子上小住。 留下春杏带着莲子、海棠看家,带走了碧桃、红玉并青禾、麦香。洛广等自然也去了。 去的就是最初买的哪一处小柳庄,李赋命人重新修缮布置了一番,又新栽了些花木。加上连带周围的田地又重新规划了一遍,路也重新修整拓宽过,倒是十分方便。 年底那两个月皇帝高高举起了屠刀,进行了一番大清洗,少不得许多被抄家的家族被没收了田地或归于皇家,或由官府发卖。 李赋亦购置了不大不小不显眼的两处,一处在白洋湾,水田共千亩,上好的有三百多亩;另一处在芦苇淀,水田三百八十亩,旱地六百亩,还有三十来亩的芦苇荡浅水滩。两处都带着庄子,佃户都是现成的。 两个人如今在京中也算像模像样小有产业了。 这两处的房舍倒更宽大整齐些,只不过李赋觉得连芳洲怀着身孕,而这两处的前主人才刚坏了事儿遭了灾,去那里不吉利,也就没去。 这十一二日,两人过的十分悠闲惬意。尤其李赋终于在某天半夜连芳洲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感觉到了胎动,更是激动得无以伦加,第二天嘴角都是高高翘起的。 正月十五照例还得入宫朝贺,两人正月十四这日中午便从城外回府。 “明儿晚上带我出去看看灯,应个景好不好?”连芳洲缠磨着道。 李赋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又怕了孕妇的脾气,只好很没脾气的点头:“人很多,咱们随便看看便回。” 连芳洲自然无异议,眼睛放光的连连点头:“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热闹呢!明年定要好好逛逛!” 李赋笑道:“其实我也没见过,明年咱们一块!” 回了府,管外书房的桐信送了个装各种帖子信件的红漆匣子来,李赋打开看了看,换了衣裳同连芳洲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春杏、海棠等服侍连芳洲换了衣裳,扶她在暖阁中坐下,奉上热茶。 连芳洲吩咐把窗户开了一扇通通气,顺口问春杏道:“这几日家中可有什么事没有?” 春杏摇摇头道:“都还好,外头的事情有钱管家处置,倒有几家打发了人来拜年的,奴婢照着夫人之前的交待还了礼客气招待送了去。就是静心斋那边,琴姑娘好像去寻了两回大夫人说话,待的时间还不短,奴婢却不便去打听。” 771.第771章 两难只好离开 连芳洲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笑道:“还有这事!罢了,你也不用特特去打听,想来她不过是闷了,去找大嫂说说家常!要知道,她从前和大嫂关系也很不错的!” 碧桃那爆炭般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闻言便哼了声,道:“夫人您是君子,只可惜有的人做小人做惯了,夫人把人尽往好处想,只怕未必呢!什么时候不去寻大夫人说话,偏偏夫人和老爷都不在府中她就去了!真不知可安的是什么心呢!就不知她有没有借着去寻大夫人又做出什么别的来没有!” 春杏原也好笑又无奈的看着碧桃,听到那后一句心中一凛,忙道:“应该不至于吧?府中这些下人同她都没有什么交情的!况且,她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 连芳洲给了春杏一记安心的眼神,瞪碧桃道:“还不把你这番话都收起来!咱们可不能冤枉人,凡事要讲究个证据确凿,且还要保全脸面,知道吗?不看别的也看你们老爷的面上!再说了,倘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难道咱们府上就很有面子吗?” 碧桃称是,又道:“夫人放心,既她们不老实,奴婢少不得用力盯着!保管她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夫人如今身子越来越沉,却是半点儿差错都出不得的!” 连芳洲笑笑,算是默认了。 以前总觉得怀孕的女人有时候小心太过,弄得风声鹤唳、神经兮兮的。 如今轮到自己,方知为了腹中这骨肉,怎样的小心谨慎都不过分。 主仆正说着话,海棠唤了声“夫人”进来禀报,说是大夫人来了。 连芳洲忙笑着叫“快请!” 周氏进来,见连芳洲站了起来欲迎忙上前握着她的手一起坐下,笑道:“你又起来做什么?好好坐你的便是!你知道我不是个挑剔讲究的!” 连芳洲便笑道:“正因知道大嫂不是那挑剔讲究的,我这才没迎出去呢!” 周氏一怔,便笑道:“罢了,横竖我也说不过你!” 端详端详她肚子,笑道:“先前天天见着不觉得,隔了这一阵子,倒见又大了不少呢!” 连芳洲抿唇微微一笑,扬眉含笑道:“可不是,我也觉得最近长得更快了些!前几日胎动很明显了呢!” “是吗?”周氏眼睛也亮了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说明孩子很健康、很好!” 又笑道:“你和小叔都是身体健康的,又还年轻,这孩子必定很好!” 连芳洲见她眸光微微一黯,仿佛无声叹息,便笑道了一声“借嫂子吉言”,问道:“嫂子是过来坐坐,还是有事?” 周氏收回了那些微涣散的神思,笑道:“想来看看你和孩子,顺便,也有事。” 见连芳洲注意听着,周氏便笑道:“老宅那边过年前都已经收拾好了,我想,等出了正月我们娘两个就搬过去吧!那房子弄好了总要住人才好,不然,就又荒凉下去了!况且,横竖也是要搬过去的,等过几日天气好,我们就搬吧!要不等真正开了春,雨水又多,这边府上又是田庄又是铺子事情也多,你又怀着身孕,小叔公务说忙就忙起来了,到时就不好搬了!” 连芳洲先是诧异,继而神色慢慢的平缓了下来,笑道:“嫂子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留嫂子了!搬过去也好!搬过去了,咱们也照样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嫂子千万不要见外,定要派人来说!还有,别忘了时时过来走动走动,我也想嫂子陪我说说话呢!这边的房间都给嫂子和云晗备着,什么时候想过来住两天尽管就来!等夫君回来,我同他说吧!” 周氏仿佛大大松了口气似的,忙点头笑道:“当然会走动,弟妹不嫌烦我天天都来一趟!但凡有事,少不得也会告诉你们的,况且,除了你和小叔,我们娘俩还能靠谁呢!等小叔回来,少不得麻烦弟妹了!” 连芳洲笑着点头答应。 周氏又同她说了几句闲话,便说不打扰她休息,起身去了。 春杏忍不住道:“也没个兆头,大夫人怎的突然之间就要搬走呢!夫人您怀着身子呢!先前不是还说等夫人生了再说搬走的事吗?” 连芳洲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如今正月已经过半,自己预产期是在四月底,算起来的确没有多久了。 周氏不是个急性子的人,断断不会无缘无故的连这么点时间等不及就要搬走。况且,她到底生过孩子,便是留下提点照顾一二也是正理。而先前不也这么说的吗? 连芳洲便笑叹道:“没个兆头?那也不至于!你再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春杏先是迷茫,继而眸中一闪,低低惊道:“是,是因为琴姑娘?” 她不由咬牙道:“都怪奴婢疏忽了!奴婢就该叫人把那静心斋落了锁锁起来!” 连芳洲笑道:“你也不用自责,这事儿啊,可不是一把锁就能解决的!大嫂这人心软,从前与她又有同患难的情分在,与其在这里左右为难,倒不如避开的好!如此,我也放心!” “夫人,奴婢——” 连芳洲抬抬手止住她的话,含笑道:“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不过也好,早点跳出来,早点完事儿!说起来,倒是好事呢!” 春杏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便道:“多谢夫人宽容,只是,奴婢心里头却不好受。夫人放心,奴婢亦会盯着那边,夫人身边的事儿更不会叫人钻了半点空子!” 送周氏出去回转的碧桃这时挑起帘子进来,忍不住向连芳洲道:“夫人,既然静心斋那个跟大夫人这样要好,索性叫她也搬过去老宅那边好了!她在哪里不能够修行呢!” 春杏眼睛也亮了亮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却笑道:“胡闹!这话我听见也就算了,半个字也不许再提,知道吗!” “夫人,奴婢是为夫人好啊!那两个人心地不良,留着终究是个祸害!”碧桃苦劝。 772.第772章 太心善吗? 倒是春杏若有所思,仿佛明白了两三分连芳洲的意思,忙轻轻扯了一下碧桃小声笑道:“好了妹妹,夫人既这么说必定有夫人的道理!咱们把事情做好便是了!那静心斋里,咱们得把她盯死了!” 碧桃撇撇嘴,嘀咕道:“夫人就是太心善了!” 连芳洲喝着茶差点儿没被呛着! 她心善吗?连她听了都觉得汗颜。 之所以不动琴姑娘,是因为她知道李赋尽管对上回的事情生气,尽管对琴姑娘失望,尽管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可是,他心底未尝没有愧疚和痛惜。 他向来重情重义,与琴姑娘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同甘的日子或许他会忘记,共苦的记忆却断断不会。 琴姑娘变成今天这样,未必没有他的责任。倘若他不那么榆木疙瘩,早早察觉了她的心意,早早的设法将那未长成的幼苗掐断,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在那傻子呆子的心里,恐怕更是将七八分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否则,便是她再怎么苦苦求情,即便是带发修行,他也不会容她留下来的。 既然如此,连芳洲不愿意他一辈子心中背负着这份愧疚,或者说,是心结。 有的人不是旁人害了她,而是她自己的固执死心眼和因为这份固执而变坏的心肠自己害了自己。 连芳洲倒要等着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折腾出来。 她与李赋之间的情分迟早会被她不知死活的折腾完,等到了那时,这个府中就不会再有她的容身之地,而李赋,心里也就不会背负着那样一份本就不该他背着的心债。 说到底,她留下她,为的不过是自己的丈夫。绝对同善良无关。 她若真的善良,似乎应该是强硬的将琴姑娘赶走吧?只有彻底的离开,她才有可能获得新生。 可这种招人恨的善良举动,连芳洲却不想去做! 李赋回来后,听自家娘子说了嫂子打算过两天就要搬走的事情,也愣住了,看着连芳洲眼珠子都不动了。 连芳洲没好气瞪他道:“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是我逼着大嫂他们搬走不成!我巴不得家里头人多一些好热闹一些呢!” “我没有这个意思!”李赋忙陪笑上前揽着她道:“我就是太意外了一下子回不来神!怎么也不会怀疑我娘子啊!我娘子是什么样人我还不清楚嘛!” 说着好一通安慰抚慰各种软话肉麻话。 连芳洲听得好笑,便推他笑道:“阿简就不像你,他可从来没这么多话油嘴滑舌的!” 虽然阿简也是自己,可李赋此时听了连芳洲用一种颇为怀念的语气说起“阿简”时,心里居然有点儿酸溜溜的醋味。 偏生这一点儿微末的醋味又叫连芳洲察觉了,连芳洲忍不住掩口吃吃的笑起来,笑着拧了他一把道:“夫君,你不会自己吃自己的醋吧?这是什么道理呢!” 越想,竟是笑得越撑不住。 李赋叫她笑得有些恼羞,抱着索性堵住了那发出可恶笑声的唇,攫取了一番方恨恨的道:“我就是吃醋又怎样?好娘子,你不会——不喜欢我了吧?” 毕竟,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啊! 连芳洲水汪汪的眸子一撩,笑道:“你不会觉得我喜欢的是阿简,不是李赋吧?” 见他脸色拉得有点儿长,说明自己说对了。 她不觉好笑,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是阿简的时候你失去的是记忆,又不是本性,我怎会变心?偏你无聊,没事儿竟拿出来比!” 说得李赋也有些讪讪,见妻子眸光流转,娇俏可人,忍不住心里痒痒起来,扶在她腰间的手动了动,低笑道:“那是我太在乎你了啊……” 连芳洲叫他逗得脸上红红,心跳也有些急促起来,忙深深呼吸一口气,挣扎着推开他笑道:“不是说了要去问问大嫂吗?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吃饭!” 李赋一笑,这才放开了她出去了。 没多久便回来了,神色间颇有几分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连芳洲便知道他定是没能劝得动周氏因而心情不好了,忍不住又在心里暗骂:“榆木疙瘩!” 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怀疑! 要知道周氏那格外良善软弱的性子,倘若没有特别的原因,李赋诚心诚意的苦留她,她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拒绝? 可见必定有异常之处! 可惜,他却没有往这上头想。 连芳洲当然不会提醒他,连暗示都没有,只劝了他两句。 李赋便笑叹道:“罢了!大嫂说的其实也有理,那边老宅修好了,他们迟早都要搬过去住的,不在这几天功夫!往后多叫人走动,有事多照应着就是!都在京城里,离得也不远!” “你总算是想明白了!”连芳洲一笑,又道:“其实,这样也好。云晗还小呢,便是过一二年娶了媳妇,也是年轻没经过事的小夫妻,大嫂不撑起来门户,谁撑起来?早点儿让她去锻炼锻炼也好!” 李赋点点头,忽然瞧了连芳洲一眼,笑道:“那我岂不是运气太好了些?我家娘子年纪轻轻,里里外外可没有什么事情难得住的!” 连芳洲心中微凛,却是嗔了他一眼,自嘲笑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况我们家是又穷又没人看护,许多事情都是逼迫来的!” 李赋悔不该提这一茬,生怕又勾起她的乡思来,忙咳了一声笑道:“不说这个了!我有点饿了,咱们吃饭吧,儿子没准也饿了呢!” 连芳洲也巴不得他不提从前呢,要知道自己可不是本尊啊,经不起人刨根问底的,便笑道:“怎么不关心关心儿子的娘!” 李赋哈哈一笑,道:“是,是,是为夫疏忽了!儿子的娘,你饿了没?” 说着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 元宵上灯节,各家各户都提前准备了晚饭,兴致勃勃为晚上出门看灯准备着。 这是一年一度难得的金吾不禁的狂欢热闹夜,自然没有谁愿意平白的错过。 更何况,年前天子可是下过圣旨的,今天的灯节要隆重的办,可见必定比往年要更加热闹! 773.第773章 她似乎很久没想到表哥了 京城南城甜水井胡同一处小院子里,苏欣儿和孙明也如同众人一样早早的用过了晚饭,预备着出门。 苏欣儿这阵子心情好了许多,此刻正坐在梳妆镜前命菊香给自己梳头装扮。 不时抿唇含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洋溢着喜悦期盼。 菊香瞧了一眼颇为容光焕发的少夫人,这一身品红绣虞美人的云锦褙子和百褶裙穿在她的身上尤为适合,无论是颜色花色还是样式,她双手手上灵巧的在她那乌油油的秀发间翻飞,一边忍不住笑道:“少夫人真是越来越好看了!看到少夫人这样,真好!” 苏欣儿不觉亦朝镜中的自己仔细的瞄了两眼,笑道:“你倒是什么时候学会拍马了!” 菊香叫起屈来,忙笑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啊!少夫人要是不信,问少爷好了!必定也是这么说呢!” 孙明?苏欣儿微怔,眼中顿时划过一抹不知是何意味的情绪,心头却是没来由的一颤。 她忙板起脸色,哼了一声没好气冲着镜子里的菊香瞪了一眼,低声呵斥道:“好好的提他做什么!真是扫兴!” 若不是他,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吗?若不是他,说不定自己有一天还能够同表哥再续前缘呢! 表哥? 苏欣儿又是一怔,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好久都没有想起表哥了。光顾着同那个禽兽斗法斗气,居然连最爱的表哥都忘记去想了。 苏欣儿一时心中恼火不已,忍不住又把孙明给恼了一层。 菊香见自家小姐神色又变得晦暗不明起来不由暗暗懊恼,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可话又说回来,谁知道小姐还是如此说变就变的脾气呢! 看她这些天似乎同姑爷的关系还不错,可谁知,原来还是一样啊…… 菊香不由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因为自己这番话引得小姐又同姑爷闹出什么来啊!否则,就真是自己的罪过了! 唉,小姐也是何苦呢,分明斗不过姑爷,一次次气得要死,却偏一次次的非要斗不可——阿弥陀佛,不该不该!我一个奴婢,万万不该腹诽起主子的不是! 菊香心中一惊,慌忙收起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手上加快了速度,很快便为苏欣儿将头发绾好,插戴上翠佃金钗。 “好了没有?好了就出门吧!”孙明等得有点久,忍不住打起帘子进来说道。 苏欣儿正没好气,并且为了表示自己绝对不与他和解、表示自己对表哥依然专情,头也不回冷冰冰的道:“怎么?等得不耐烦了吗?等得不耐烦了你就自己去!我又没求着你等我!” 菊香一惊,更是懊恼自己先前不该多嘴,果然,小姐的执拗脾气又犯了! 孙明听着她这明显迁怒带着厌恶的语气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的这女人又犯了什么神经? 只是今日大好佳节,他不想因为两个人的口角又闹得不愉快,便忍着气道:“我外头等你,收拾好了就出来吧!要是再晚一点,街上人更多,怕是马车到不了那边,得要走路了!” 说完,转身又出去了。 苏欣儿没想到他居然好声好气,一下子有些错愕。 回过神来,又哼了一声。好声好气又怎么样?她一点也不稀罕! 菊香再也不敢多嘴,垂手低头站在一边。 苏欣儿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方起身往外头走去。 菊香大大松了口气,忙上前扶着她。 孙明正坐在外间手里拿着一卷书翻看,见她来了便随手将书本搁在一旁,微笑道:“好了?那就走吧!菊香,去给你家少夫人取披风来!” 菊香忙答应去了,苏欣儿脸色稍缓,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第一次面对他觉得竟多了几分别扭和局促。 菊香取了披风来,孙明见这主仆两个都傻愣愣的,一个不说为主子系上,一个也不知道吩咐,他认命的接了过来,为苏欣儿系上。 苏欣儿身子微僵,突然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该死,她什么时候难不成竟怕了他吗?她不是最爱对他说狠话、各种冷嘲热讽吗?可这时候明明可以毫不客气的拒绝顺便再加几句狠狠的讥讽,可为什么她喉咙里就跟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呢? 直到上了马车,苏欣儿依然还有那种浑浑噩噩却又无所适从的感觉。 孙明也察觉到了她今日的情绪似乎不太对,不过她情绪不对没来由的就会闹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他也早就习惯并且淡然处之,因此也就没有在意。 她没有冲自己胡乱发火,他自然乐得清静。 “前边马车过不去了,咱们下去吧!”直到孙明温和的声音响起,并且轻轻碰了碰她,苏欣儿才回过神来。 “啊?哦。”她揉了揉眼睛,扶着孙明的手下了车。 一望过去,但见整条宽阔的街道灯火辉煌,绚丽灿烂,人潮如海,摩肩擦踵,其繁华喧嚣热闹无以言喻,几乎要翻了天。 苏欣儿顿时眼睛晶晶亮起来,笑道:“好热闹呢!这京城的上灯节果然不是别处可比的!光这阵势,便压倒地方了,不愧是天子脚下!” 孙明微微一笑,道:“这里人多,等下走慢点儿,别碰着了!菊香,你跟紧了,要是走散了就找巡逻的差役,请他们帮忙雇辆车回去。你就说是五军都督府都指挥俭事李赋将军故人家中仆婢。” 菊香连忙用心的记住。虽是热闹,可瞧着这么多人,心里还真有点哆嗦。 苏欣儿听了那话却是脸色微变,哼道:“什么故人?你倒是毫不客气高攀,只怕人家未必认这个账呢!” 又训斥菊香:“跟紧了!你那眼睛生来做什么的?要是走丢了叫人拐了卖去,自作自受!” 说得菊香脸色一白,连忙答应。 孙明亦不同她争执,道了声“走吧!”便领着她往前行去。 苏欣儿只觉得一句话梗在喉咙里,欲吐不出,只得闷闷的跟在孙明身后,先前雀跃的心情却去了大半。 774.第774章 看灯 渐渐行去,受这一份热闹感染,再看到那些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的各式各样的花灯,她的心情才又舒缓了些。 一路走一路欣赏,有高达数米的巨大的鳌山,也有小巧玲珑拳头大小的琉璃灯,有内里熏了香清雅馥郁的熏灯,也有转动间呈现各种不同炫彩画面的走马灯,有内里巧妙设置机括反复轻轻开合的荷花灯,也有晶莹剔透的水晶灯。 形状样式千奇百怪口不能述,大小规格各异,材质上亦是形形色色皆有,除了彩绘纸糊,更有绢、纱、帛、锦、铜箔、银丝、玉藤、琉璃、水晶、西洋玻璃、冰雕等等,数不胜数,其精巧绝伦,令人叹为观止。 苏欣儿只觉眼前一亮,目光顿时粘在一盏六面八角的走马灯上不动了。那走马灯银丝绞边,几处棱角缀着大红的流苏,每一面的图案皆是描绘栩栩如生细致无比的花鸟,并非彩笔所绘,而是用各种打磨轻薄的玉片、宝石片、琉璃片、翠羽等精心錾贴而成,转动之间,内里灯光一映,流光溢彩,绚丽无比。 苏欣儿向来喜欢富丽热闹的东西,岂能不喜? 孙明瞧了一眼,便向她笑道:“你很喜欢这灯吗?我买了送你如何?” 苏欣儿有些意外,没来由的亦有一阵欢喜,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丝笑容,迟疑着摇了摇头笑道:“还是算了吧!这个灯至少也得值个三四百两银子,你哪里有钱!” 孙明的家底,她不用探也一清二楚。 孙明却是笑了笑,道了声:“你等一等我!”竟上前与那摊主讨价还价起来,不一会儿提了那盏灯回来,递给苏欣儿,笑道:“你好眼光,猜的八九不离十,给。” 苏欣儿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浓,小心的接了过来,端详端详,轻赞了声:“真好看!”,却又道:“其实我有银子,只是今晚出门忘记带了,等回去我把银子给你好了!” 若是换个人听这话,肯定会恼羞成怒自觉受了侮辱,孙明却是哈哈一笑,道:“说了我送你的,哪儿能要你的银子!你喜欢便小心把灯留着好了!” “可是,你哪里来的银子呢?”苏欣儿摆明了一副问到底的架势。 菊香忍不住暗暗抽了抽嘴角,心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姑爷送给你,你收着便是!也是姑爷脾气好,要是换做别个男子,早就不知道恼怒成什么样子了! “借的啊!”孙明无所谓的笑道:“来的时候同你哥哥借的银子。横竖我欠债欠得多,多这区区一盏花灯,也不算什么!” 苏欣儿不觉“咯咯”笑出声来,笑道:“那可多谢你啦!” “不必客气!”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前。 好不容易才逛了大半条街,眼看前边似乎望不到头的一片璀璨,苏欣儿忍不住弯腰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腿。 对她来说,不知道多少年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且人多又挤,更添劳累。 孙明气定神闲,没有任何影响,瞟了她一眼却道:“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天色也不早了,若不想再逛,就回去吧!” 苏欣儿舒了口气,点了点头。 孙明四下望望,便拉着她横穿人群,往前走了一段,拐入一条较为宽阔的岔道,来到另一条街道。 恰好左边没几米处便是一座三层高门庭敞阔灯火辉煌的茶楼,孙明便笑道:“咱们上那坐一坐吧!” 苏欣儿累得够呛,这会儿看到歇息的地方只觉得支撑的最后一股精神劲也消失了,忙不迭的点头。扶了菊香的手跟在后边。 想了想,忍不住又叫孙明:“要个三楼的位子!” 高处视野好,还能顺便欣赏欣赏远处的花灯。 谁知托了今晚上灯节的福,这茶楼里已经人满为患,别说三楼,就是一楼的大堂里也坐满了人喧嚣一片。 苏欣儿失望不已,揉着腿几乎走不动了,可怜兮兮的看了孙明一眼,那盏分量不轻的走马灯早已提在了菊香的手里。 孙明无奈,便道:“你和菊香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马车叫过来。你们等着我,别乱走开!” 也只能如此!苏欣儿点点头,道:“那你快一点!” “知道!”谁知孙明正要走,忽然听到一个女子惊喜清脆的叫着“前边的可是孙公子?” 他一转头,便看见连芳洲身边的碧桃,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碧桃姑娘!” “真是孙公子!”碧桃几步上前,笑道:“孙公子和孙少夫人是要歇歇脚吧?这可巧了,我们老爷和夫人在楼上呢,倘知道这么巧必定欢喜!孙公子和孙少夫人要不要上去?” 孙明自然愿意去,只是不知道苏欣儿。 他冲碧桃感激笑笑,偏头看向苏欣儿正要问她。苏欣儿已经冷冷一笑,道:“哟,这是哪家没规没距的奴婢,倒做起主人的主来了!你家夫人老爷还没发话呢,你就把我们请上去?” 说得碧桃一怔,先前她也听说过一些苏家大小姐脾气不好,只不过从来没有接触过,并没有什么深刻体会,此时算是领教到了,一时尴尬。 孙明早低低呵斥:“欣儿,你胡说什么!芳洲他们不是那样的人,碧桃也是一片好意!” 苏欣儿气道:“你不就是想去见连芳洲吗?看你笑得,嘴巴都要合不拢了!今晚上我还没见你笑成这样呢!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不去看人家脸色!” 说着怒气冲冲的推开菊香,夺门便跑。 菊香惊慌叫了声“少夫人!”连忙赶上,孙明又气又恼又过意不去,匆匆向碧桃抱歉一句,也连忙追了出去。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能折腾了!今晚上这么多人,她要是万一走丢了,他拿什么同她家里人交待! 碧桃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没了人影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嘀咕道:“我可真是不该多管这份闲事!” “怎么了?什么多管闲事?我仿佛看见孙大哥刚刚跑出去?”连芳洲和李赋、春杏、红玉等正从楼上下来,连芳洲笑着问道。 775.第775章 府门前的闹剧 “夫人!”碧桃忙上前,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春杏忍不住盯了她两眼暗自摇头,心道碧桃妹妹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夫人问什么,不会拐弯的就答了。夫人如今怀着身孕呢,何苦把这些无聊的糟心事儿拿来说给她听? 连芳洲还有什么不知道苏欣儿脾气的? 听了并不以为意,反而嘿嘿的笑了笑,碰了碰李赋凑近他低低笑道:“有人醋劲儿比你还大呢!” 李赋挑了挑眉,道:“哦?你确定是醋劲不是别的?那苏小姐不是一心一意纠缠着姓崔的吗?这么快就变心了?” 连芳洲白他一眼,道:“女孩家的心思,你懂得什么!” 李赋更觉诧异,道:“真的变心了!” 一副完全不可思议得神情。 苏欣儿有多爱崔绍溪他是亲眼所见的,听到连芳洲这话不能不感慨。 连芳洲白他一眼:“这个么,不是变心不变心这么简单,说了你也不懂!你不是还有事吗?去办你的事吧,我们先回去了!” 李赋遂收回心思,笑道:“路上慢着点,我很快就回!”扶她上了马车,方才离去。 苏欣儿与其说是爱崔绍溪,不如说爱的是少女心中的一个梦。嫁了人,那梦境自然就远了。 或许她自己还不知道吧,可那日两人上门做客,她却隐隐察觉到了点什么,她和孙明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一样了!也只有孙明那样的脾性,才有可能包容她、呵护她,崔绍溪,她一辈子也别指望在他面前任性。 连芳洲不觉笑了笑,但愿她能早早明白自己的心意,将这段原本在众人眼中分明是错位了的姻缘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连芳洲却没想到,这会儿她还有闲心关心关心孙明和苏欣儿这一对冤家,自己府中,还有个大麻烦呢! 马车靠近府邸大门,便听得大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其中还夹缠着女子的声音。 “你们这些狗奴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竟敢把本姑娘拦在门口,瞎了你们的狗眼了!” 女子气急败坏的骂着,钱管家则显得狼狈不堪、焦头烂额:“请小姐恕罪,老奴真的不敢放人进去,老爷和夫人不在,老奴不敢做主呀!请小姐在门房处侯一候,老爷、夫人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另一道清亮的女音又喝道:“什么不敢做主!怎么?大理寺卿嫡女、璃王妃嫡亲妹子的身份还不够进去?难不成我们小姐疯了,敢撒这样的谎?分明是你这刁奴欺人太甚!再不放行,等李将军回来了,你就等着受罚吧!” 钱管家口口声声陪着笑“老奴不敢!”、“小姐恕罪”,却是咬紧牙根死活也不肯把朱玉莹和婢女小筝儿放进去。 他是做过高门大户管家的,自然不会连这点儿忌讳都不懂。 主人不在家,这朱六小姐乃是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这要是进了门,万一传出什么有损名节的话来,将来就说不清楚了。 他只有装糊涂坚称不认识,哪怕挨她骂个狗血喷头也决不敢松口半句。 心里既暗暗祈祷着老爷夫人赶快回家,也不由对这位自称朱家六小姐的泼辣小姐暗暗鄙视:一个姑娘家,追男人追到这份上来了,还真是—— 这种女人,老爷怎有福气消受?咳! 连芳洲在马车上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后边这几句,一时不由心头火起,扶着春杏的手便下了马车。 钱管家看见这马车,便如同见到了救命恩人,叫了声:“老爷夫人回来了!”丢开朱玉莹不由分说奔了过来。 连芳洲恰恰下车,紧了紧身上出风毛大红销金斗篷,冷冷喝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在这大门口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好在今日大家都看花灯去了,不然,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钱管家躬身道:“老奴知罪,请夫人责罚!” “等着吧,回头少不了要罚!”连芳洲冷冷一哼,竟是站在那里,一句一句的训起了钱管家,丝毫不理会站在不远处做男子打扮的朱玉莹主仆两个。 钱管家听着听着也听出几分味道来了,恭恭敬敬的陪着小心听着。 春杏、碧桃等俱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侍立一旁。 朱玉莹咬着唇恨恨站在那儿,瞪着连芳洲眼中喷火。 “夫人,您消消气儿,您还怀着身孕呢,在这儿站久了小心受了风寒,到时候老爷会心疼的!有什么还是进去再说吧!”碧桃又道。 连芳洲道:“可不是叫这事儿给气得糊涂了!好了,进去吧!” 春杏、碧桃等簇拥着连芳洲往大门方向走去,经过那咬着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穿着男装的朱玉莹主仆,连芳洲直直的朝她望了过去。 朱玉莹毫不示弱的同她对视着,蓦地却是身子一僵。 只觉得连芳洲的目光沉静得看不出任何的涟漪,没有任何的情绪,可是,却叫她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羞恼。 她居然连生气也没有吗?她竟然如此无视了自己! 那么,自己这一场闹,岂不是成了笑话! 朱玉莹心头一冲,终忍不住冷哼道:“连夫人可看清楚我是谁了?总不会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吧!” 连芳洲“嗤”的一笑,眼睛似乎睁得大了些,细细的往朱玉莹脸上瞧了几眼,偏头思索道:“灯火不明,倒是看得不太真切!对了,你是谁呀?” 不等朱玉莹回答,她又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我瞧着恍惚有点儿像朱家的六小姐!不过朱家六小姐不是有名的京城名媛、大家闺秀吗?想来不会弄成这样不男不女大晚上的在旁人府邸门口闹闹嚷嚷吧?” “你!你敢这样侮辱我们小姐!”小筝儿脸上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尖声叫道。 碧桃最见不得这样动辄大呼小叫的丫头,俨然便是第二个丁香。 当即哼道:“朱家的家教可真了不得,丫头没个丫头的样,怪不得教出这样的小姐!” 小筝儿恨恨瞪了碧桃一眼,还要再说什么,想到朱家的名声,终究忍住了。 连芳洲便笑着叫住碧桃:“好了!不过是个不懂事儿的小丫头!” 那语气,就跟说个没事儿乱吠乱叫的小猫小狗似的,虽不带半个骂字,小筝儿却更觉得难堪些。 776.第776章 原来真是朱六小姐 连芳洲这才盯着朱玉莹笑道:“这么说来你真的是朱家的六小姐了?” 朱玉莹哼了声,仰头道:“连芳洲,我是来找你的!我有话要跟你说!”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了,可那颐指气使的派头还是消不掉。 连芳洲一挑眉,笑道:“原来是来找我的啊!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家夫君的呢!” 周围高高低低的响起一阵窃笑,朱玉莹又羞又恼,心中恨道:走着瞧! 连芳洲已往府内走去,笑道:“既然找我,那就进来说话吧!” 呼啦啦一下子,一行人簇拥着她竟就这么去了。只有钱管家和两个门房、三四个方才因为闹事而出来的家丁在那里。 钱管家心里叹息,硬着头皮提醒朱玉莹:“朱小姐,请吧。” 朱玉莹瞪了他一眼冷冷一哼,带着小筝儿孤零零的跟了进去。 钱管家一挥手,道:“都进去吧!没事儿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心道这朱小姐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只不过明天这消息一传开,朱家只怕又要大大的露一次脸了!唉,光是想想就—— 钱管家不禁摇了摇头,忍不住有点同情朱老爷、朱夫人等。 连芳洲没有带朱玉莹回内宅自己与李赋起居的上房,而是就在前院待客的花厅见的她。 好在如今还不算过完春节,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有客人来访,这花厅也一直通着地龙,连芳洲一行人进去后,婆子们忙又添了两盆烧得旺旺的炭火在一旁,倒也不冷。 待得丫鬟们将那榻上铺上了狼皮褥子,又抱来了大引枕,又为连芳洲手炉加了炭、奉上热茶,连芳洲方闲适一笑,向朱玉莹道:“朱六小姐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对了,要不要我屏退下人呢?” 朱玉莹顿时气结,什么叫做“可以说了”! 什么态度! 乡下来的教养就是欠缺,连句话都不会说! 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毫无教养、不知礼仪的女子竟然是自己心心念念倾慕了多少年的李将军的夫人,且据坊间传说还深得李将军欢心,朱玉莹一时又是窝火又是心疼。 窝火原因不言自明,心疼却是为了李赋,觉得李赋配这么个媳妇简直是糟蹋了他! “我想单独同你说!”朱玉莹冷淡的道。 连芳洲笑道:“单独可不行!春杏、碧桃、红玉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我家夫君可是早就说过了,我身边不能离了人!” 再说了,我也不放心你们主仆两个! 除了春杏三个,众丫鬟婆子施礼齐齐退了下去。朱玉莹哼了一声,也没再坚持。 见人都退了下去,她咬了咬唇,纠结再三,终究豁出去了一般抬头看向连芳洲,坦然道:“我不知道你究竟知不知晓,李将军,好些年前,我就仰慕他!一心一意盼着嫁给他!原本,我爹爹是打算两年多前他回京之后就提我们的亲事,可是没想到——,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些事情原本连芳洲不知,后来少不得命人也打听了来,她听过之后,夫妻两个独处时又当做打发时间的闲话说给了李赋听。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李赋听了这些话之后的表情。 于是,连芳洲平静的听完了朱玉莹纠结再三才说得出口的这番话,点了点头,也很是坦然老实不客气的道:“明白啊!我白白捡了个便宜,你不甘心认输!不就是这样嘛!” 朱玉莹嘴唇轻颤,恼羞的神色死死忍住了发作。 小筝儿同样气得俏脸紫涨。 红玉没当面见过连芳洲如此装傻充愣,一时傻眼。 独有春杏、碧桃两个相视,眼底均闪过笑意。 “是!我不甘心!”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对于连芳洲这明摆着嘲讽的话,朱玉莹竟然生生的认下来了。 她扬了扬下巴,面不改色直视连芳洲道:“换做是你,你能甘心吗?我想了念了他那么多年!眼看就要订下婚约,却偏偏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怎么能甘心!” 朱玉莹语气满是伤感,带着浓浓的鼻息。 这仿佛锥心泣血说出来的话,春杏等饶是厌恶朱玉莹也不由得动容,均想:这朱六小姐虽然无耻了点,待咱们老爷却是一片真心啊! 更不用说小筝儿眼眶都发红,默默的在一旁抹着眼泪了。 连芳洲神色却依然平静如斯不起半点波澜。 只见她挑了挑眉“嗤”的一笑,道:“是嘛?我就纳闷了,既然朱六小姐你仰慕我家夫君这么多年,怎么不早早把婚约定下来呢?倘若你与夫君早有婚约,我一个乡下女子,还能跟你争不成?再说了,不管你信不信,倘若你和我夫君有婚约在,我必定自求下堂去,绝不掺合!只可惜,你是光说不练假把式,这会儿又有什么好说的!” 朱玉莹顿时显出两分不自然,下意识避开了连芳洲的目光不复先前的理直气壮与坦然,轻轻说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可是我爹说,订了婚约李将军有了羁绊反而对他不好,所以……” 连芳洲脸上讥诮的神色更浓了,笑道:“朱六小姐出身名门,经过的见过的只有比我更多,这话说的,呵呵!朱六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吗?” 朱玉莹只觉得脸上“腾”的发起烧来,有点无地自容。 可想想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出这一趟门,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将一切都丢开,道:“是,我先前也信了爹的话,可是后来也明白了!” 她苦涩一笑,道:“爹他是担心李将军万一回不来——,他是为了我这个女儿着想,我也不忍不顾及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再者,李将军那个时候已经离京了!而且我从来不顾忌旁人知晓我对他的仰慕,这么一来,京城中绝对不会有人同我抢!可是没想到,他会遇到那样的意外!” 连芳洲听得心头火起,冷笑道:“你们朱家打的好算盘!真是什么好处都叫你们算计光了!你们把他当做了什么!结果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终究没叫你们得逞!” 777.第777章 姐妹相称 这叫什么事?李赋功成名就回来,就是朱家的女婿;倘若缺胳膊少腿,或者索性丢了命,那就是他活该无福消受美人恩! 呸! 朱玉莹又叫她狠狠的噎了一把。 她叫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情!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那时候已经打好了主意,哪怕他不再立功、哪怕有个什么不好,等他回京,我依然要嫁他的!他,他出事之后,我比谁都难过,原本,我决心这辈子也不嫁了,就这么在心里守着他,可是我娘以死相逼,我不得已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筝儿连忙一旁点头:“小姐说的是真的!” 连芳洲却丝毫没有被她感动,道:“说来说去,也不过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口口声声说倾慕他、要嫁他,你就没有想过他根本不喜欢你、不会娶你吗?再说了,呵呵,你以为他倘若没有建功立业、倘若当真有个什么损伤,你爹娘会同意你嫁给他?” 说着无不讽刺的加了一句:“没准到时候你爹你娘、还有你的哥哥嫂子们全体以命相逼呢!” “你!你太过分了!”朱玉莹颤抖着道。 她一腔深情从不曾付诸人前,可这第一次掏心掏肺的向连芳洲说了出来,遭到的却是这样的调侃与讽刺,这令她尤为难堪。 小筝儿也道:“连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家小姐!若是李将军听见了,断断不会像你这样!” 连芳洲压根就不搭理小筝儿,只向朱玉莹道:“我是不是过分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敢说你最后不会向你爹娘妥协?骗骗你自己罢了!” 两句话堵得朱玉莹一时无语。 连芳洲又道:“我对你这些事儿不感兴趣,同我有什么关系?同我的丈夫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你自己在自做戏罢了!你今晚来找我,闹出那么大动静都不肯离开,不会只是想给我讲故事吧?” 故事? 朱玉莹觉得自己胸口一股郁气萦绕差点没憋出一口血来! 她什么意思?竟然把自己斟酌再三方有勇气开口说出来的事儿当做故事来听? 朱玉莹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心中默念:我不同她一般见识!我不同她见识! “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确不仅仅是说这个。”朱玉莹点了头,却更显得迟疑起来,道:“能不能屏退你的丫鬟?我想单独跟你说。” 连芳洲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了,“不行,我说过了,我身边不会离了人!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说罢了!” 反正,我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听。 朱玉莹一时气结。 却也知道连芳洲说的是真话,想说的是自己,她可未必想听。 压根无法可想的朱玉莹最终不得不豁出去了缓缓说道:“我来找你,是想同你说,我不介意嫁给李将军做平妻,今后你为姐姐,我为妹妹,我们一起做李家的儿媳,你可愿意?” 几个丫鬟齐齐变色,忍不住低低的抽气。 小筝儿更是脱口惊呼:“小姐!” 小筝儿心里懊悔不已,倘若知道小姐今晚来找连夫人是为了这个,那么说什么她也不可能陪着她犯糊涂! 小姐是什么身份,那连夫人又是什么身份!小姐怎么可以说出做平妻这样的话来呢?居然还自甘做妹妹!不用想她也知道,老爷、夫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下子好了,无论这件事情最后怎样收场,自己一场责罚是少不了的。 但愿到时候小姐会强硬护住自己,否则—— 想到朱府对下人那严厉的惩罚,小筝儿的脸色一时煞白。 连芳洲也大感意外,意外之后又觉得好笑! 她不问自己“同不同意”,问的是“愿意吗?” 那高高在上的施舍的姿态流露无疑。 好像她情愿屈居自己之下对自己来说是多大的恩赐似的! 好像在等着自己受宠若惊的接受! 她未免,也太瞧得起她自己了! 她看着朱玉莹,一字字道:“你既然问我,那你就听清楚了!我不愿意!一点儿也不愿意!我为什么要平白的多一个所谓的‘姐妹’?我不稀罕!” 朱玉莹没想到她半点面子不给的直截了当就拒绝了自己,一时脸上又青又红又白好不精彩。 胸口那股郁气直冲脑门,冲得她头晕目眩,两边太阳穴一股一股的乱跳不停。 天旋地转!仿佛一切都变了模样。 “你不愿意!”朱玉莹呆呆的重复着这四个字,露出茫然。 连芳洲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眸光深了深。 朱玉莹怔怔的道:“我既说了敬你为姐姐就绝不会改变主意!有我这样一个妹妹,于你绝不会吃亏。否则,京城中贵妇圈子,你是打不开的,没有人会卖你的账,哪怕你有诰命、哪怕李将军前途无量!等你将来年老色衰,你又有何依凭留住李将军的心?可你我若成了姐妹,朱家从此亦是你背后的依靠!再说了,李将军便是再喜欢你,难不成他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等一个个的新人进了门,等李将军再立战功,不是我说,便是进门的侧室出身也要比你高得多,到时候,你这当家主母的位置能不能坐得稳可就难说了!你的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亦说不准!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委曲求全,因为没有人像我这样仰慕李将军!你何必为了一时快意而拒绝于我!” 连芳洲听着听着,脸上表情虽依然未变,心中却是越听越怒,该死的朱玉莹,居然拿她的孩子说事儿! “不劳你操心,”连芳洲淡淡道:“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至于将来会怎样,我自有应对的法子,却没有必要对你解释分明!” 连芳洲冷冷一笑,直截了当道:“我就是一时快意拒绝你,你待怎样?” 朱玉莹差点没被她给噎死! 气得嘴唇哆嗦,颤声道:“你——我是为你好,不想你如此不识好歹!等到将来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那又如何?”连芳洲傲然道:“后悔也罢,不后悔也罢,跟你有关系吗?我乐意!你管的着吗?你说的倒真是好听,为我好?呵呵,还不是为了进李家的门吗!” 778.第778章 拒绝 姐妹相称?永远尊她为姐姐?朱家将来也是她的靠山? 这种话只怕她朱玉莹自己都不信吧,却信誓旦旦的同她说的跟真的一样! 还是那句话,人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需求!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此刻她为了进门自然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将来未必不会想要得更多。 朱家那些人,又哪个是好相与的?会因为她与朱玉莹变成了“姐妹”而情愿当她的靠山? 这话真叫她连生气都不想,只想好笑! 朱玉莹脸上青红交白,愈加难看。 两次交手,连芳洲有多难缠她并非不知,来之前亦有所准备,所以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早就在心里来来回回的翻滚过许多遍,料想说起来入情入理,必定能打动她。 可谁知,她竟然如此蛮横傲慢的拒绝了她! 这种粗鲁的拒绝,仿佛带着一种炫耀。 令朱玉莹气得七窍生烟,却偏偏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 她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无力过! 小筝儿也惊呆了,半响方结结巴巴道:“你,你怎的如此、不讲道理!” 连芳洲只做没听见,一如既往的拿她当空气。 一个小丫头,值得她理会?回答她的话那是掉价! 除了无力,朱玉莹还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面在连芳洲面前都丢尽了! 横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的? 她缓了缓神,咬着唇道:“你拒绝得倒是轻巧,你怎知李将军不会愿意?有了朱家这个外家,对李将军亦是大大的助力。他既不需要休弃你叫人说闲话,又可得到朱家相助,你就不为他考虑考虑?” 连芳洲当然不会考虑。所以朱玉莹不等她回答便抢先道:“除非李将军亲口拒绝了我,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你难道仅仅为了一己私利,便置他的前途于不顾吗!” 连芳洲“嗤”的冷笑,傲然道:“你口口声声说仰慕我的夫君,可是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不是那种需要裙带关系扶持帮衬的人!他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你既然不死心,那你不妨坐在这儿等着吧!但愿他亲口说出拒绝的话之后,你会立刻死心!然后,今后不要再出现再我们的生活中!” 朱玉莹又羞又恼,不仅仅是一股郁气在胸腔中萦绕,而是至少有十股八股在乱窜! “好,”朱玉莹咬牙道:“那我就等着!我要亲自问他!” 连芳洲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往后靠了靠。 碧桃春杏红玉又是忙着换热茶,又是替她揉捏肩膀,又是关切问:“夫人要不要用点儿宵夜?累不累,要不要躺下眯一会儿?” 直接无视了朱玉莹主仆。 连芳洲笑着同她们说话,虽然没有躺下,却是慵懒舒适的靠坐着,浑然不在意当着朱玉莹这个客人的面! 她压根就没把她当成客人! 于是,少不得又叫朱玉莹在心里鄙视了她一番不懂礼数、没有仪态云云。 好在两个人没有相对无言多久,李赋就回来了。 李赋回府,听见钱管家说夫人在前院花厅招呼客人就挑了挑眉,不悦的盯了钱管家一眼。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心里分明在埋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客人,好不晓事!怎的这么晚了还在?他家娘子还怀着身孕呢,能熬夜吗! 李赋踏进花厅,春杏等忙屈膝行礼,连芳洲看见他来,便稍稍坐直了起来,冲他笑笑叫了声“夫君!” 李赋几步来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皱眉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这儿如何方便!不是说有客人吗?客人呢?” 因是在前院接待,李赋自然而然的便认为客人应该是男的,踏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男性人士,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也就并不奇怪了。 不过,看到春杏、碧桃等愕然怔忪的神情,李赋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而正主儿朱玉莹已经脸色煞白,泪水看着就要滚落下来了! 他竟然没有看见她! 她这么个大活人就在这里,无遮无挡,视野开阔,他竟然没有看见! 他这一句话,比连芳洲那十句百句嘲讽的话还要令她难堪!并且,心里深深的感到了一股刺痛。 连芳洲亦没想到李赋会是这样反应,略想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便朝朱玉莹的方向瞟了一眼,笑道:“朱六小姐来了,她说有话要对夫君你说呢!” “朱六小姐?”李赋顺着连芳洲的目光看了过去,心道穿个男装也挑这么花哨的,怪不得我一眼没看清。 那反问的语气分明不知道朱六小姐是谁。 朱玉莹的脸色更白了两分。 连芳洲却没有继续解惑的意思了,只淡淡笑着道了一声:“对啊!” 李赋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亮了亮眼眸,诧异道:“是朱家的六小姐。” 连芳洲“嗯”了一声。 李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朱六小姐?逮着机会就想刁难他家娘子,这回更是大晚上找上门来了,她想干什么! 本能的,李赋对她便十分反感厌恶。 “朱六小姐有话要对我说?既然来了,那就说吧!”李赋看了她一眼道。 “我——”朱玉莹一时噎住,那样的话在这种情形下叫她如何说得出来! 她不禁恼火睨了连芳洲一眼,倘若不是她抢着说什么“她有话对你说”李将军也不会如此,而她也不会这么被动。 李赋有些不耐烦起来,道:“朱六小姐要是没话说,天色不早了!” 李赋做梦也没想到朱玉莹是来向自己表白心迹的,又加了一句:“明日让你家兄长说,也是一样!” 这话一出,不仅碧桃等抿嘴偷笑,连芳洲更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朱玉莹更加羞怒,受这一刺激倒来了勇气,深深吸了口气,道:“李将军,玉莹仰慕你已久……” 竟是将自己方才对连芳洲所言的李赋娶了她的好处又说了一遍。 她一鼓作气滔滔不绝的说,却没有留意到李赋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不等她说完,那脸色已经黑得要滴出墨汁来了。 779.第779章 亲自同她说 “够了!”李赋恼怒的打断她,冷声道:“今晚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朱六小姐请吧!这么晚你还在我们府上,传了出去可不好听!” “李将军——” “不用说了!”李赋冷冷道:“李某高攀不起!况且,李某已经有妻子了,她不需要什么姐妹!这种好处,李某也不稀罕!朱六小姐,请吧!” “你、你真的如此——绝情吗!”朱玉莹颤声道,泪水簌簌的滚落下来。 李赋道:“李某素不识朱六小姐,绝情二字从何说起?” 朱玉莹再忍不住,掩面大哭着奔了出去。 小筝儿叫了声“小姐!”也急忙跟上。 连芳洲忙道:“吩咐钱管家派人好生跟着,见她安全回了朱府再回来!” 春杏醒悟过来,应了声“是”匆匆去了。 否则,万一朱玉莹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那就说不清了。 李赋不禁苦笑:“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连芳洲似笑非笑道:“我却不知我的夫君原来这么受人欢迎呢!唉,想来便宜了我这个乡下女人,好多人都不服气呢!” 李赋“嗤”的冷笑,道:“我心里有数!” 转而温柔揽着她道:“闹了你一晚上还不累么?咱们回去吧!” 连芳洲点点头“嗯”了一声,笑道:“我刚回来她便在门口吵闹,我可打发不走她,亏得你回来了!” 这话也不知是夸奖多一些还是揶揄多一些,总而言之李赋只有苦笑的份,拥着妻子回内宅不提。 再说朱玉莹一直随着母亲在庄子上散心,可那心却没怎么散的出来,依旧郁郁寡欢的样子,短短时日鹅蛋脸就变成了瓜子脸,弄得朱夫人心疼不已。却也只有暗地里落泪的份。 过年合家团圆,母女两个自然不能在庄子上。 自春节以来,朱玉莹都表现得很平静,一家人不觉便放松了警惕,谁也没想到,在这春节的最后一天,她终于趁着众人不注意,带着丫头偷偷逃了出府。 居然直截了当就跑到了李赋府上! 等发现朱玉莹不见,朱府上下乱作一团。 偏今儿上灯节,除了朱夫人,朱家其他的大小主子们都出去赏灯去了! 朱夫人一面派人去找回儿子丈夫,一面派了家下仆人出去寻找女儿,一颗心更是揪得紧紧的坐立不安。 今晚这么多的人,鱼龙混杂,她又是个年轻小姐,万一遇上点什么事儿—— 偏偏这种事儿还不能报衙门让差役们帮着找! 朱夫人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心跳都要停止了! 等朱老爷等人陆续回来,又是一通急匆匆的乱找。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朱玉莹会如此胆大包天,所以尽管阖府人忙了个人仰马翻,依然连朱玉莹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朱夫人再也撑不住,大哭一声晕了过去。 于是,原本人仰马翻的朱府更是鸡飞狗跳! 等朱玉莹带着小筝儿失魂落魄的出现在自家附近,立刻被发现的府中家丁捡到宝贝似的赶忙将她领了回去,一边有人飞跑进去禀报…… 连芳洲和李赋并未对下人下封口令,朱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尽管没有刻意声张,可是又哪里瞒得住人? 况且,对于上流社会高门大户家的八卦,在京城中流传的速度向来是极快的。 第二天,朱家六小姐大晚上去李将军府上闹的事情便几乎传遍了。 虽然对于朱家六小姐在李将军府上闹的具体内容大家并不得知,可只要想想朱六小姐对李将军的心思,就不难猜了。 朱老爷和朱夫人险险没被气死,就是朱家兄弟几个,那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可一看到朱玉莹那伤心欲绝的样子,那训斥的话谁也说不出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恨谁了!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有嘲讽朱玉莹不知羞耻甚至嘲笑朱家家教不行不懂教女的,也有同情她贡献一声叹息的,更有好些待考士子赞朱玉莹女中豪杰独具慧眼(不知道豪杰两个字究竟是怎么想来)、怨李赋无情无义不识趣;又有说李赋不识好歹的,也有敬他一声不贪美色、不负糟糠之妻的;甚至还有传出李赋惧内、连芳洲容不得人是个恶妇的! 总之五花八门,传什么的都有! 但不管传的怎么样,这层窗户纸算是彻底的捅破了! 众人擦亮眼睛,齐齐等着看朱家和李府接下来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带了桃色的事件向来最能吸引人的眼球,何况朱六小姐多年前痴恋李将军,眼看李将军得胜还朝朱家就要提亲,成全这一段恋情。 结果变故平生,李将军意外失踪!这一失踪就是两年,最后奇迹生还,却没有同朱六小姐成就佳话,反而是李将军从乡下携回了爱妻,且对这位爱妻是真正的爱到了骨子里! 朱六小姐痴心不改、不甘之下又闹出这样一场变故,众人的胃口足足的都被吊了起来。 一时间,竟是连即将到来的三年一度的会试都不得不屈居第二话题,把头版头条的位置妥妥的让了出来。 事情关己,自然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连芳洲特特命钱管家派了伶俐人出去打听。 听得这各种版本、各种八卦,不由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儿呀! 李赋的脸色,更是黑得无以伦加。 为此他特特的郑重向连芳洲又下了保证,让她尽管安心养胎,千万不要因此而胡思乱想,倘若朱家有人来访,叫她谁都不要见,横竖她在养胎,谁也没有那个资格要求孕妇待客,一切交给他来处理! 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接受朱玉莹的。 不说他与连芳洲夫妻情深,唯她足矣,单看朱玉莹的亲姐姐是璃王妃,他就不会愿意同朱家扯上关系。 连芳洲心中一动,本想说东宫名分已定,璃王也就是个王爷,并不能怎样,再一想想太子的身体,便没说了。 动不动就会发作一次的身体状况,哪个皇子不虎视眈眈生出希望?李赋不愿意平白扯上什么嫌疑,也是应该。 780.第780章 态度 连芳洲听李赋特特这么同自己说,心中自然欢喜又欣慰,安慰了他好几句,便又笑道:“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两厢情愿,朱家即便势力再大,料想也不会来强的。况且你是武将,与他家没什么牵扯关系,他家人便是想管你也管不着!有你这番话安了我的心,你也不必想多了!再说,这事儿也并非没有好处啊!” 李赋听见自家娘子能理解自己一番心意,心中亦是放心不少,娘子怀着身孕呢,万一受了气生了怒,后果说轻就轻,说重极有可能是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不过, “好处?”李赋挑了挑眉,笑道:“娘子不是在开玩笑吧?什么好处我怎么不知道呢?要我看,只有麻烦!” 说着不自觉的又蹙了蹙眉。 他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却叫个女人如此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纠缠不休,偏偏是个女人又没法儿用拳头解决,真是叫他气闷得很! 连芳洲抬手轻轻揉着他的眉心,狡黠一笑,道:“当然有好处啦!倘若不是这事儿,我那位在天津避难逃过一劫的堂兄没准儿就住进来了呢!嘻嘻,这下子好了,他情愿住客栈也不来咱们府上!要真来了,天天看见他那张脸,我这心情不受影响才怪呢!” 李赋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的起来,笑毕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拧了一下连芳洲的鼻子,笑道:“偏你想法跟别人都不一样!亏你想得到这上头!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样一桩好处!” 说着二人相视笑了起来。 璃王府中,事发次日乍得消息之时,璃王妃亦惊得脸色雪白,紧紧捏着手心的帕子,寒着脸半响不做声。 听得心腹大丫环柳月进来垂手禀报三位姨娘同来请安,璃王妃冷笑了笑,硬邦邦道:“她们有心了!这会儿我这里事情忙,下午再来吧!” 不就是兴冲冲的想来看她的笑话吗? 她虽然明白最好的做法便是摆出浑不在意的样子命她们进来,且看她们能耍出什么花样!让她们看到自己浑然无事将那幸灾乐祸的心思落空! 可是,她做不到! 因为这件事情她不但在意,而且很在意、很生气! 莹儿她怎能如此糊涂! 爹娘也是,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被娇惯坏了,是个执拗的脾性,怎的却不看好了她?三不着两的,管也管得不到位,如今更是闹出这样的大笑话来了,这算怎么回事! 看来最近,连她都不要出门做客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吧! 三位姨娘她一句话就打发了,璃王却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打发的。 正烦恼不已的璃王妃听说璃王来了,惊得慌忙起身迎了出去,定了定神屈膝行礼唤了声“王爷”,情不自禁的便带出几分羞愧之色来。 “王妃无需多礼!”璃王倒是满脸是笑,还伸手托了托她。 在璃王妃大为愕然的神情中,璃王笑得更温和了。 夫妻二人坐下,璃王眼光一扫,柳月等各自识趣悄然而退。 璃王妃苦笑了笑,起身裣衽深深施礼下去,轻声道:“妾娘家不省事,但愿没有给王爷造成什么困扰!否则,便是妾之过了!” 璃王想起从宫里请安出来遇到三弟显王的情形,只笑了一笑,摆摆手道:“本王不是说过了吗?王妃不用多礼,坐下说话吧!莹儿那丫头是个什么性子谁不知道?本王岂会那么糊涂怪罪于你?再说了,” 璃王叹了一回,道:“莹儿仰慕李将军这么多年,眼看心愿达成,却平白叫别人捡了便宜,换做谁谁能甘心?况且,倘若输给的是样样好过自己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不知哪个乡下旮旯来的村妇,这可真是——” 璃王又摇了摇头,甚是同情朱玉莹的遭遇。 璃王妃眼睛一亮,那提起的心也不由得放下了一半。 须知姻亲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人因此而对朱家说三道四,她这个朱家女儿又岂能避免?璃王殿下少不得也会被牵连说上几句。 想不到他却是这般态度。 璃王妃忙感激笑道:“有王爷这句话妾便安心了!王爷宏量,妾更惭愧!请王爷放心,妾这就命人回去传话,让爹娘好好管教,绝不会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至于莹儿,拘着她暂且不让她出门就是!” 璃王妃暗想,幸亏自己父兄等都是颇有能耐之人,玉莹又痴恋李将军在前,闹出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好听,却也勉强算是情有可原!因此,王爷才没有生气吧? 璃王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也不必派人回去传话,你已是出嫁女,总不好对娘家的事情多加干涉。” 璃王妃一怔,犹豫道:“可是——” 爹娘有多疼爱那个幼妹她是很清楚的,如今事情撕开,闹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极有可能会依从了她! 平妻?她不禁暗暗冷笑,妹子真是昏了头了!那个该死的连夫人更昏了头,连她妹子也敢拒绝! “就这么定了!”璃王道:“玉莹年纪也不小了,你爹娘会有分寸的!” 璃王妃还待说什么,璃王却没等她再开口,笑着岔开了去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 不过,没多大会儿便有他身边的小太监捧着个托盘,上头大红绒底上放着个小巧的锦盒,送过来说是王爷送给王妃戴的两支新样式的金钗。 璃王妃笑吟吟的收了,心中大定,遂丢开手听了璃王的话不再多想娘家的事。 朱家出了这样事,朱老爷夫妇气急败坏后,看着哭成泪人儿失魂落魄、茶饭不思的女儿,却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朱夫人更是看上去老了好几岁,苦劝无果最终含泪向朱老爷道:“老爷,你快想想法子呀!莹儿这孩子素来最乖巧懂事,我疼了她这么多年,看到她这样,我这心里头跟刀子剜肉似的痛!老爷您平日也最疼她的啊!” 朱老爷脸色难看之极,因为这件事好几天没有出门了,这眉头皱着也没有平过,闻言便咬牙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法子可想?你还好意思说!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看好她,结果呢,你就是这么看她的!在城外庄子住的那些日子,你到底有没有劝过她!” 781.第781章 设法 朱夫人又悔又痛,哭道:“我怎么没劝过她?我哪里知道这孩子竟是这么死心眼儿!老爷你要是生气怎么骂我都成,可你不能不管女儿呀!” 朱老爷冷笑:“我倒想管呢,你倒说说,要怎么管!你既知道她是个死心眼的,还能有什么法子!” 朱夫人目光闪了闪,收泪道:“事情既然到了这一地步,只能往前,不能退后了!” 朱老爷一怔,似明似不明,道:“什么意思?” 朱夫人道:“咱们莹儿只能嫁给李将军!莹儿若嫁了李将军,那么终究这事儿得了个完美,便说是一段佳话也不为过!到得那时候,如今这点子波折也不过是好事多磨罢了!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好来!” 朱老爷不由也动了心,如此一来,笑话变成佳话,朱家的名声也不会受损。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然而,一想到李赋,朱老爷只觉得脑仁又疼了起来。 “你说的轻巧,”他不觉叹道:“李将军不可能休弃他现今这位妻子的,能有什么法子!” 朱夫人眼中划过一抹不甘,道:“那就不休!咱们女儿嫁过去同她姐妹相称,不分大小。” “你说什么!”朱老爷变色呵斥:“糊涂!” 朱家是何等人家?父子几个个个都在朝中领着要职,三个儿子前途无量,尤其第三子自幼才学过人,品貌出众,今科更是状元的热门人选,将来入翰林,进六部,便是有朝一日封阁拜相也未可知!长女又是深受当今喜爱的璃王殿下的王妃,虽比不得显王妃贤名在外,却也是皇后亲口赞过的持家有道。 自家的女儿嫁给人做平妻,即便不分大小,人家那位进门在前,如今又身怀六甲,又深得丈夫宠爱,这大小实际上也是分了! 倘那一位是个金枝玉叶,跟留郡王王妃似的是个异国公主郡主,自己女儿也勉强不算委屈,可那位的出身——这不是自家给自家抹黑吗! 朱老爷越想越恼,拂袖道:“你简直鬼迷心窍!” 朱夫人哼道:“我知道老爷心里头顾忌的是什么,可老爷为何不换个方向想一想。咱们家肯做到如此地步,那是咱们爱女心切!女儿又是一片痴心终不改,可见坚贞!咱们女儿又不是那等没廉耻肖想旁人夫婿的,要知道,倘若不是造化弄人,如今的李夫人,就是咱们莹儿!试问老爷,如此,有谁能说得出什么?” 见朱老爷仿佛意有所动,朱夫人再接再厉道:“老爷您再想想,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莹儿她倘若嫁不成李将军,在这京城中还能嫁给谁呢?” 这话恰恰说中了自己心坎上,朱夫人出这个主意也是万般无奈,此时心头更是骤然一酸,含泪道:“难不成你舍得莹儿远嫁吗!便是舍得,想要挑个俊杰子弟就难了!今后咱们想要照应女儿一二,也不行了!再者,倘若真如此,那更显得咱们家心虚狼狈了!” 朱老爷耸然变色,朱夫人这最后一句话深深的刺激了他。 可想想,不就是如此吗! 不心虚,你躲个什么劲啊? “要是李将军没有妻子该多好!”朱老爷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娥皇女英,亦是佳话,”朱夫人勉强笑了笑,道:“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朱夫人心中却划过一抹狠厉,暗暗冷笑这还不容易! 那不过就是个没有任何背景靠山屏障的乡下女人,算的了什么?到时候给女儿陪嫁几个得用的嬷嬷丫鬟,内宅之中不声不响要人命的法子多得是! 李将军便是再疼宠她,还能一天到晚守在内宅不成? 不要说是她,就是她那生下来的孩子,哼,若是个女儿也就罢了,要是个儿子,她也断断容不得! 以她一个乡下女人来说,享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荣华富贵,她这辈子也算赚了! 抢了原本属于她女儿的一切,也是时候应该还回来了! 女儿的委屈,也不过是暂时的。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跟丈夫说。否则保不齐丈夫哪天脑子一抽筋不会想到自家上头来。 要知道自家除了有两个胆小怯弱的庶女,儿子可全都是她生下来的! 朱老爷思来想去,虽然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妻子的话竟是大有道理,非这么做不可了! 他叹道:“罢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吧!回头我会命大郎请李将军酒楼坐坐。咱们莹儿不是那等低三下四的,就算要进门,也得他李赋亲自上门来求娶。” 朱夫人不由皱了皱眉。 女儿究竟在李府遭遇了什么事,她虽只是哭不肯说,但她却是细细的拷问过小筝儿的,因此心中一清二楚。 倘真如小筝儿所言那般,李赋会肯上门来求娶吗? 他是军方看好的青年一代领袖佼佼者,自家丈夫儿子便是再出息也管不到他的头上,倘若他拒绝了,那么事情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而倘若先同连芳洲说,那就不一样了! 朱夫人压根就不把连芳洲放在心里,认为女儿太单纯,才会遭了连芳洲的讽刺羞辱,她这个在朱家当了二十多年家的当家主母倘若连个乡下来的女人都收拾不了,那么这个家她也白当了! 朱夫人便道:“老爷,我看还是先找那连夫人的好。只要连夫人答应了,剩下的事情她自然会去做,包括如何同李将军说、如何上门提亲!这个时候咱们家还是不要直接同李将军联系的好!” 虽然一样都是女方上赶着,可上赶着谁还是有分别的。 朱老爷想想,点头道:“也好,那就这样!这事儿你尽快敲定,不要再拖了,再拖下去,咱们家名声就真要坏尽了!” 朱夫人忙笑着答应下来。 送了丈夫出去,她长长舒了口气,第一件事便是命身边得力的朱嬷嬷去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让她好好的养身子,不许再任性。 然后,略一沉吟,便唤来了素来心思灵活,能言会道,尤其一张嘴说起话来甜的跟抹了蜜糖似的二儿媳许氏来。 782.第782章 说客 第二天,许氏便乘坐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去了李赋二叔二婶的府上,在那府上待了好半天方才笑吟吟的离开。 京城中热闹了好几天,当连芳洲听到二婶和二嫂、弟妹来看望她的时候,先是一怔,继而嘴角勾了勾,轻轻“嗤”的一笑,便道:“快请!” 朱家那边没有动静,她奇怪又不奇怪。 奇怪的是论理不该如此,不奇怪的是朱家那样的深宅大院,多年世家门庭自然管得牢固,即便有什么动静料想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出来吧? 没想到二婶和嫂子弟妹倒来关心她了。 当看到明显经过一番精心打扮、且见了面对她格外亲切关切的二婶和嫂子弟妹时,连芳洲心里就更有底了。 “年下连着春节,竟是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来看看你!怎样?没有什么不适吧?”二夫人温和含笑,那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满是慈爱。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多谢二婶关心,一切还好呢!” 邹氏便也凑趣笑道:“要说三弟妹就是有福气!与三弟琴瑟和弦,又这么快有了身孕!这身孕怀的时候也正好,生产的时候恰是四五月份,天气不冷不热的,坐月子少受苦,孩子也容易照料!” “借二嫂吉言!我这是头一胎,心里少不了紧张呢!”连芳洲抚了抚小腹一笑,便趁机向她三人讨起育儿经来。 婆媳三个今日来不是光探望她,有要紧事要同她说,见她在兴头上,少不得附和着说了几句。 可是,每当她们想要把话题岔开的时候,连芳洲却总能轻而易举的笑着又拉了回来,根本不给她们机会说别的。 再坐得一会儿,碧桃趁着给连芳洲换热茶的时候又笑道:“夫人您今儿起得早,用过早饭后又在花园里散了好一会儿步,又坐了这么大半天了,是不是该休息了?论理奴婢不该当着几位夫人的面说着话,可老爷之前有过交代,奴婢亦不敢不听,还请各位夫人不要怪罪奴婢才好!” 倘若换在是之前,碧桃敢这么插嘴,二夫人、邹氏、齐氏无论哪一个都会端起架子来喝斥她,没准还要逼着连芳洲惩罚她、逼着她磕头赔礼道歉。 然则今时不同往日,在连芳洲手里吃亏吃的多了,且李赋又是那样一个态度,且家中老爷又有话交代了下来,此时受了碧桃一顿话,她们尽管心里头恼火,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 偏偏连芳洲又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腰,甚是抱歉的笑笑:“这丫头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儿乏了呢!多谢二婶、二嫂、四弟妹来看我,咱们自家人,我也不讲究那些个虚礼了!我得歇一歇去了,料想二婶家中也有事务要料理,我亦不留你们了!” 竟是光明正大的逐起客来。 二夫人婆媳三个被她狠狠的噎了一把! 这还不算,连芳洲又笑道:“我这身子越来越沉,行动不便,坐一会儿就得躺下歇一歇,二婶和二嫂、四弟妹有心就好了,不必总想着来看我!毕竟,你们也忙!” 居然让她们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婆媳三个面面相觑。 春杏、红玉却已笑吟吟上前往外请了。 二夫人眉头一挑,只得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好好休息,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再来看你!” “好!二婶你们慢走!”连芳洲笑道。 看着二夫人等的背影,连芳洲若有所思。 “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二夫人她们倒是和气!”碧桃忍不住道。 连芳洲笑笑,慵懒的道:“太阳不可能打西边出来,她们的和气也是有目的的!” 碧桃恍然大悟:“怪不得!”又纳闷道:“可是,奴婢却没听见她们有什么目的呢!想是方才奴婢不该走神了!” 连芳洲不禁“扑哧”一笑,瞅了碧桃一眼也没多说。 她不是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二夫人等,之所以不给她们机会把那番话说出口,不过是看着两家那点儿情分罢了! 但愿她们婆媳三个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要再锲而不舍,否则,那就是自找没脸,怨不得她了! 连芳洲心中很是鄙视:朱家给点好处就急吼吼的上了?跟李婉柔真是一个德行! 不说别的,李婉柔才叫朱玉莹拿着当刀子使过去没多久,她们居然还没有受到教训! 连芳洲却不知,那婆媳三个兴头头来,结果连话头都没起就被连芳洲打发了出去,心里头别提多郁闷了!二夫人甚至还埋怨邹氏好端端没事儿说怀孕的事儿做什么,倒惹来她那么多话没完没了!不然,该说的早就说了! 邹氏心中郁闷不已,她还不是想投其所好恭维几句好哄得连芳洲开心吗?她心情好了,接下来要提的事情答应的可能性才更大不是? 谁知那村妇一说起孩子来没完没了的! 二夫人无奈,次日只得差遣了邹氏去了一趟朱府,跟许氏说了因为连芳洲有孕身子不太好没耐烦听她们说话,还没有机会来得及说,等她生下孩子后一定再提云云。 许氏几乎没给气死! 原本听二夫人答应得好好的,许氏还颇为得意,心道但凡是个聪明的就不可能会拒绝这等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儿,李家自然也不例外!婆婆是小题大做了! 为了表功,她回府之后可是在婆婆面前添油加醋打了包票的,这下倒好! 包票打了水漂了! 这叫她在婆婆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便是府中旁人也要看笑话! 许氏心里头忍着气,虽没当着邹氏发作起来,那脸色语气却明显是不悦了。 当下淡淡说了声:“不劳你们费心了!此事我们再计较罢了!”便将邹氏打发了。 许氏忍着羞愧尴尬去见了朱夫人,朱夫人听她说完倒没觉得意外,只是挑了挑眉点点头,道了一声:“我知道了。”便让她下去了。 许氏大感意外。 不过,既然婆婆轻轻放过,她当然不会傻到主动要求挨骂,当即如释重负识趣的退下了。 朱夫人“嗤”的冷笑,淡淡道:“倒是有些心计,那李家二房婆媳没开口她便猜到来意了,还有法子令她们开不了口!” 783.第783章 朱夫人亲自上门 朱夫人本就没指望李家二房婆媳几个一说就成,倘若能的话,自家女儿就不会受那顿难堪了! 她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投石问路,试探一二罢了。 这个道理连芳洲也猜到了。 在府上等着朱夫人或者是朱夫人婆媳。 她并没有把二婶嫂子弟妹们来过的事情告诉李赋,些许小事,不必他操心。 她虽怀着身孕,可只要李赋向着她,她的心就是宽的,谁也没法儿把她怎么样! 朱夫人又如何?她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这件事情需要一鼓作气,越拖得时间长对朱玉莹、朱府越不好。连芳洲没有等上两天,朱夫人就带着许氏、朱嬷嬷等上门拜访了。 与许氏去找二夫人等不同,这次上李府,是大张旗鼓唯恐人不知的。 自然,很快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朱夫人是贵客,连芳洲自然不能失礼。 得报后便带着春杏、碧桃等,乘坐軟轿至二门处迎接。 看到春杏等都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连芳洲不禁失笑,道:“你们一个个的这是怎么了!朱夫人不过来做客罢了!瞧你们,倒像来的是洪水猛兽似的!” 春杏等对姓朱的没有一丝的好感,何况朱夫人是朱玉莹的娘! 碧桃素来性子直,第一个忍不住便撇嘴道:“可不就是洪水猛兽吗!要奴婢说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些!什么做客,分明杨威来了!夫人,您等下可得小心点儿,千万别让朱家的人靠近您身边!”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道:“越是这等有身份的人,面子上越是会做得好看!断断不会当着面使那上不得台面的绊子!你们一个个都表现得自然点儿,这副神情叫人看了去,还当怕了她们呢!又不是三头六臂,怕什么!” 春杏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看到对方的脸色好像不是太好,便忙答应一声,深呼吸调整调整情绪。 说话间,朱夫人和许氏已经在钱管家的引领下款款而来了。 连芳洲笑着招呼一声,道:“我怀着孕行动不便,朱夫人和朱二少夫人还请见谅!” 许氏闻言便瞟了一眼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不屑的撇了撇嘴。 母亲如此低贱血统的孩子,也只有李将军傻了才会当做宝贝似的! “李夫人不必见外!”朱夫人含笑微微点头,便随着连芳洲众人进去。 至内宅上房花厅落座,丫鬟们奉上茶来,便自动都退了下去,唯有春杏、碧桃侍奉一旁,红玉带着丫环们则守在外头。 朱夫人优雅的品了两口手中的茶,手中绣帕轻轻拭了拭唇角,含笑道:“好茶,顶级的黄山云雾,倒不多见,今儿我们确是好口福了!” “可不是!”许氏皮笑肉不笑的附和自家婆婆。 连芳洲却是呵呵一笑,道:“我倒喝不出来好不好的,就觉得这香气挺好闻的罢了!味道同乡下那黄皮果树大叶子泡出来的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分别!” 许氏“扑哧”一声嘲笑不及完全出口,连芳洲已经嫣然笑道:“朱夫人和朱二少夫人来找我想必不是喝茶吧?是不是为了正月十五那天晚上朱六小姐的事情来的?” 朱家婆媳均是一滞。 饶是朱夫人见多识广,应酬交际了大半辈子,自信没有什么自己应付不过去的场面,可是乍然听到连芳洲这连弯都不拐更别说外三层暗示明示的话,还是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 朱夫人很快回了神,既然连芳洲已经把话摊开了说,她也省事儿! 当机立断,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为了我女儿玉莹的事情而来!” 连芳洲便笑道:“那就好办多了!我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个态度,所以我觉得,朱夫人应该不需要再重复一遍你家女儿的话了!” 朱夫人从来就没碰到过像连芳洲这样的人,饶是她涵养再好,听到她如此说话依然忍不住脸色微变,淡淡道:“李夫人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不想听听我怎么说?李夫人自然大可不必在乎我的女儿,可难道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饶是连芳洲打定了主意懒得同朱夫人周旋,反正她又不需要她的认同,而这京城中的贵妇们她也从来没想过去结交,李赋也不需要她去结交,可听到朱夫人这话,她依然忍不住起了好奇心,下意识脱口问道:“我的名声?” 这话一问出,连芳洲便在心里暗自失笑:朱夫人果然厉害嘛!一开口就引得她主动自投罗网了! 既如此,那就听她怎么说吧! 朱夫人叹了口气,便道:“李夫人想来也知晓了吧?自那晚莹儿从你们府上离去,这事情就再也捂不住,传得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不怕李夫人笑话,我这个女儿就是个死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况且,她当年仰慕李将军的事儿是全城皆知的,就连宫里头的贵人还打趣过!倘若不是两年前李将军回京路上那场意外——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就不说了!我家门第,哪一点也不辱没了李将军,莹儿亦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她一心仰慕李将军,而李夫人你是李将军所敬爱之人,她自然亦会敬你!倘若不是她茶饭不思、魂不守舍、天天以泪洗面,李夫人觉得我有可能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同你说这件事吗?我是个做娘的,我家那样的门第和条件,好端端的我为何要让我的女儿受委屈!” 朱夫人说着,又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低下头慢慢的饮着茶。 连芳洲几乎要喝彩了。 比起朱玉莹来,朱夫人高了何止一筹! 明明说的是差不多的内容,可在朱夫人说来,确是字字句句透着自家的无奈和不得不为之,跟朱玉莹那种上赶着并且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完全不同! 至少,连芳洲虽然脑子心智还很清醒,也没有半分的动摇,神情却下意识的松动了下来,感觉心平气和了许多。 784.第784章 软硬不吃 “说句李夫人不爱听的话,”朱夫人又幽幽接着说道:“李将军前途无量,姨娘妾室少不了的,你若不信往京城里随便哪家打听打听,哪家不是这样?倘若家中没几个侍妾,说出去都要叫同僚耻笑!既然如此,李夫人为何不能容下我家莹儿呢?以你为尊,这是不容置疑的!将来有你二人辅助持家,李将军只会尽去后顾之忧!说句托大的话,京城中的人情往来交际,你想要摸透做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有莹儿、有我们朱家相助,那就不一样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李将军好?李夫人看着便是个通情达理、贤惠大度的,难不成情愿做妒妇、恶妇?且还要连带着李将军落个惧内的名声?李将军乃沙场悍将,倘真落得个如此名声,岂不是叫众人嘲笑?威仪全无?将来再上战场,何以服众!万一因此有个什么不好,李夫人难道就不会内疚懊悔一生吗!李夫人仔细想想,便知道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这些话许是听着不好听,却是事实啊!” 春杏、碧桃不由变色,均有点心惊肉跳起来。 朱夫人这些话,倒并非全无道理啊! 如今外头都已经有不少人在同情朱六小姐、嘲笑将军了…… 连芳洲饶是心志坚定,也叫朱夫人这番话说得有点儿心烦,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朱夫人一直暗暗留神着她,见状暗暗冷笑,语气却愈加温柔慈善,道:“今儿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可以慢慢的再想一想,不用立即给我答复!你是有身子的人,亦不要用心力太过,多加休息,莫要胡思乱想,不然,对孩子不好!” 这语气之诚恳,态度之和蔼,那自然而然流露的关心关切,倘若不是因为她是朱玉莹的亲娘,连芳洲都会认为是自家最亲近、最慈爱的长辈! 朱夫人,果然不简单啊! 连芳洲却是个快刀斩乱麻的性子。 她一挑眉,看向朱夫人笑道:“多谢朱夫人提点!只不过,抱歉了!我还是先前跟您家女儿说过的那句话!” “李夫人,你太固执了!”许氏变色,忍不住道:“你这样会害了李将军的!难道你真的忍心吗!” 朱夫人也没想到自己忍着鄙夷和颜悦色了半响说了这么一大番话,总能说动她的,谁知道她竟然是个油盐不进的。 “李夫人,你还是细细的想一想我的话吧!”朱夫人心中虽怒,面上却是不急不躁,含笑道:“你心平气和的好好想一想,想必总会想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对了,倘若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便是!只要能答应你的,我们朱家都会答应!” “不用了!”正如她想的那样,连芳洲还就是油盐不进了,淡淡笑道:“多谢朱夫人好意!此事我不会同意的!” 朱夫人脸上的祥和之色险险就要挂不住,片刻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含笑冲她点了点头,扶着许氏的手款款去了。 “朱夫人好走,我就不送了!红玉,送客!”连芳洲道了一声。 这就走了吗?只怕,这事情未必如此轻易了结呢! 连芳洲不由苦笑。 碧桃和春杏也有些没着没落的起来,不约而同不安的看向连芳洲。 那朱夫人的样子,分明不像到此为止啊! 连她们都看出来了呢! 连芳洲自嘲道:朱夫人想必是怕她看不懂她的意思吧?表现得够明显的了! “该做什么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连芳洲笑道。 她这一笑,春杏和碧桃那没着没落的心下意识的也松快了两分。 春杏便笑道:“那朱夫人有句话说得倒对的,夫人您怀着身孕,好好安胎身子要紧,别的都是虚的!” “是啊是啊,”碧桃也忙点头道:“反正不是还有老爷吗!” 连芳洲忙道:“这事儿不要告诉老爷!你们等会儿就说下去,别告诉他。” 春杏和碧桃虽都觉得连芳洲不该瞒着李赋,可她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她两个自然不能不听她的。 外头钱管家,已经着急上火了老半天,终于看到朱夫人婆媳一行从内院走了出来,不由得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一松弛下来,他竟然觉得浑身无力,差点栽倒! 谢天谢地,这两尊菩萨总算是走了。而里头夫人并没有传出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可见今日这一场是安然过了。 先前听闻朱夫人婆媳两个来访,险险没把钱管家吓得摔倒! 这些天的风声他自然也听说了,不但听说了,还有不少人往他跟前凑好奇的打听“内幕”呢!这朱家婆媳来者不善那是必然的。 万一把夫人气出个好歹来,他这个管家必定也要受罚。 原本想派人上衙门禀报老爷,请老爷速速回府,奈于夫人早吩咐过不准轻易上衙门找人,没奈何只得忍下了。 毕竟,府中夫人做主,违了夫人的话,铁定是要倒大霉的!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去告诉老爷呢,幸好,还没等他纠结完,那朱家婆媳总算是走了…… 连芳洲下了禁口令,阖府上下谁也不敢在李赋面前说道,因此这日的事情,李赋竟是半个字也不知。 直到外边传得沸沸扬扬。 朱夫人自这天从李府走后,朱家就没有再来过人。 朱夫人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倘若连芳洲想通了,就会主动派人上朱家,可是并没有,因此,她自不会再上门自讨没趣。 她从来就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无论这个主动权是怎么来的。 很快的,连芳洲妒妇、恶妇的名声传得满京城里沸沸扬扬,且不说朱家这一档子事儿,她一个烧了八辈子高香才得到这门姻缘的乡下女子竟然如此不惜福,居然容不下李将军身边有人,别说什么姨娘侍妾,就是同李将军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奶娘之女都被她逼得带发修行!这还不妒不恶什么才是? 不但是妒而且恶,还有愚蠢!家事不修,何谈国事?李将军连妻子都辖制不住,还谈什么带兵上阵? 785.第785章 按兵不动 而同情朱玉莹、叹息赞叹她情深意重、痴心不改的更是一天比一天多,都说李将军简直瞎了眼迷了心窍了,这么一个仰慕自己许多年、又以其名门千金的身份心甘情愿屈居人下的深情女子,他怎么忍心拒绝得了?说不得,没准又是那妒妇仗着有孕威胁的呢,听说朱夫人婆媳都亲自上李府表示善意和退让之意了,却被那妒妇毫不客气的赶了出去…… 一时间,这件事情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连芳洲简直成了天下第一的可恶之人。 这些消息,无一例外一一的都传入了李府,传到了连芳洲的耳朵里。 春杏、碧桃等各自气得要死,却被连芳洲叫住该做什么做什么,同往常一样,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来。 在外头无论听到人说什么,无需辩解,只做没听见。又命几个管事管束好府中下人的嘴,谁要是胆敢私下议论,一碗哑药赏下去,再赏三十大板!没有例外! 春杏、碧桃虽然不平,听她如此说只得忍住。不消说,这必定是朱家人的手笔了! 连芳洲亦知。朱夫人这是在向她施压、给她好看呢! 除了朱家,谁家有这么大的能耐令京城中的议论从先前的一半一半且她还颇占上风变成如今的一边倒? 不过,想要凭着这样便逼迫她就范,朱夫人还真是不了解她呢! 连芳洲不禁冷笑,妒妇恶妇?那又如何! 她男人又不是清流翰林、又没想过拜阁入相,她要个屁的好名声! 天底下爱讲道理的人多的是,可是往往最终决定胜负的却是拳头。她男人的拳头无疑是最硬的。 皇帝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子家事就怎么了她男人,万一战事又起,边关告急,还是得用他。 她一介妇人,既不曾撺掇丈夫贪污受贿,又不曾草芥人命,更不曾谋杀丈夫子嗣不敬公婆,亦没有挑唆着丈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女人家喝点醋,除了朱家,谁耐烦管?皇帝又不是闲得没边! 旁人顶多有看不顺眼的,也就背地里说两句!而这种,连芳洲只当是嫉妒。 再说,她深知人以群分的道理,从不曾想过结交那些贵妇们,那所谓的好名声,就更没必要要了。 朱夫人倒是可笑,她以为她在乎的东西、以为这京城上流社会贵妇们在乎的东西,她也必定在乎,就注定了这一回合她绝对讨不了好! 既然她想把事情闹大,好呀,那就闹吧!她倒要看看她能闹得多大、最终又如何收场! 想借此逼迫她退步,做梦! 连芳洲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尽管她心中笃定,心神不乱,但无可否认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 毕竟,是都是有七情六欲的,面对这种故意为之的恶意,不可能真正的做到心如止水。 好在朱夫人碰到的是她生冷不忌的连芳洲,倘若换做别个,只怕早就不得不退让认输了,没准惊怒之下还会动了胎气早产。 朱夫人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偏倒向朱家,武将这边女眷们却是许多都向着连芳洲的,沈夫人等好些夫人为此还特特上门安慰了连芳洲,少不得嘲讽几句朱家人不要脸! 连芳洲心知肚明,往常的各种不得不碰面的宴会上,这些夫人们没少受那些勋贵家的嘲讽,偏偏想要出这口气又无法,自然都是向着她的!她亦乐得拉几个同盟。 这日李赋气喋喋的回来,一阵风冲进来冲到她的面前,连芳洲就知道他应该已经知道朱夫人来过的事情了。 连芳洲笑笑,命春杏等都出去,扶着大肚子起身,握了握李赋的手柔声故意笑道:“谁招惹我家夫君了?脸色怎的这样难看呢!” “你!”李赋真是气得没法儿说,见妻子甚是无辜的模样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可看看她那耀武扬威似的高高隆起的腹部,顿时什么气都消了。 李赋轻轻一叹,反手扶着她,两个人一起坐下,他瞪着她道:“朱夫人婆媳来找过你?” 虽是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事已至此连芳洲自然没法儿遮掩了的,低着头,撇撇嘴嘟囔道:“知道了还问。” 李赋真想狠狠的虐她一番,可如今孩子月份已大,小心求欢都不敢了,更别说任由性子的折腾,只得按下心中的邪火,暗道一句:“以后再同你算账!” 他扶着她的肩膀用了用力,低沉道:“你为何不告诉我?” 连芳洲抬起头,眸光如水一眨不眨的凝着他,含笑轻轻说道:“告诉了你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制止得了这漫天的谣言吗?” 李赋一怔,不由生出一股深深的无能为力无奈来,叹道:“芳洲,我,我没护好你……” 连芳洲摇摇头,笑道:“你的身份便是对我最大的保护,再说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见李赋还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连芳洲变笑道:“怎么?莫非你很介意家有悍妻?觉得我碍着你的前程啦?” 李赋叫她这话说的笑了起来,笑道:“你胡说什么!碍着我的前程这话从何说起?而且,你也不是悍妻啊!” “那不就行啦!”连芳洲拍手笑道:“所以,你什么都不用管!反正我不在乎旁人怎样说我,咱们家也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人际网,谁也没法儿要挟得了我!既然说我是妒妇恶妇,哼,我就妒给恶给她们看!” 说着又叮嘱李赋一句:“倘若见我毫无动静又转而跑去找你,你便推在我身上便是!我倒要看看她们还有什么花样!” 李赋见她眼眸清亮,神气十足,知道她是真的没往心里去,顿时大大松了口气,那先前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也无影无踪,遂点头笑道:“好,我就听你的!” 说毕又笑嘻嘻道:“家有悍妻,我也是不敢不听啊!”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 李赋忍不住一拳头砸在榻上,黑着脸气道:“无端端惹来这种麻烦,真叫人心里头不痛快!” “便是当一出好戏瞧着吧!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连芳洲笑着劝道。 786.第786章 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忽然心中一动,偏头瞧了瞧李赋,轻轻咳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假如当初你顺顺利利的回了京城,朱家向你提了这门亲事,你可会答应?不许敷衍我,不许说假话!” 连芳洲紧紧的盯着他。 李赋一怔,不许敷衍、不许说假话吗? 他忍不住暗暗寻思起来。 假如当初顺顺利利的回京,自然不会认识芳洲了。对于亲事,好像,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吧?虽然知道自己定会娶妻,但也就是娶妻成家、生子,如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与妻子儿女过着平淡日常的生活,不会像现在,喜怒哀乐都随着一个人而转,不会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悸动,亦没有身心合一的两情相悦…… 李赋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心中在暗暗的侥幸,幸好,有那一场意外,让他遇到了她,从此之后生命里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他迷恋迷醉一辈子也不会嫌多的感情。 “幸好,幸好我遇到了你!”李赋忍不住脱口说了出来。 连芳洲的眼睛徒然睁得大大的,“也就是说,你会娶她咯?” 李赋一滞,在娘子的虎视眈眈下连撒谎都来不及,脱口道:“我,我也许会的吧!” 换连芳洲的脸一黑。 李赋忙揽着她温柔陪笑道:“好娘子,你知道的,我心里没有旁人,除了你,娶谁不是娶呢?对我来说都一样!我不想骗你,倘若没有你,而朱家有意结亲,我应该不会拒绝的吧!”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啊! 连芳洲哼了一声,脸色却好转了许多。 李赋瞧着她那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颇为无奈道:“瞧你,自己偏要问我,又不许敷衍,我答了实话你又生气,何苦来!” 说着讨好的在她脸颊上蹭了蹭,道:“咱们如今已经成亲了,连我的孩子你都怀上了,为这从不曾发生过的事情生气,傻不傻呀!” 连芳洲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叹道:“虽说我也知道如此,可是一想到你有可能娶了别的女子,我就忍不住要生气嘛!所以阿简,要么你是我一个人的,要么,我宁可不要!” “别说,”李赋轻轻掩住了她的嘴,低低道:“芳洲,你该明白我的心的!” 连芳洲心中一暖,轻轻点了点头勾唇一笑。 闹出这次风波或许还有个好处,那就是让她再次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心!她定会牢牢的把他的心拴在她的身上,绝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赋松开了她柔声道:“你先歇一会吧,我去看看阿琴。” 他踌躇着道:“患难与共是真,青梅竹马……我不知道外头是怎样传起来的!” 连芳洲目光闪了闪,道:“所以,你想让她出来辟谣?” 李赋点点头,道:“还有那些污蔑你逼迫的话,我亦不能让你平白背负了。” 连芳洲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只是点点头笑道:“那我等着你!” 李赋笑笑,便起身去了。 让她出来辟谣?连芳洲自嘲一笑,只怕,她未必肯吧! 自己身陷这漩涡之中,那主仆两个拍手称庆是真,岂会愿意帮她! 果然,没有多久李赋垂头丧气的回来了,隐隐可见其神色中的窝火。 琴姑娘病了,所以有心无力,没法儿站出来为她辟谣了。 她这借口找的不错,就是太巧了些。她把人当成傻子,那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李赋虽然不能强迫她,心里却是十分失望的。 连芳洲早料到几分,反倒劝解了李赋一番,笑着道:“她不出来也好,这等时候咱们府上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击。她便是站出来辟谣,焉知不是越描越黑呢?既然旁人认定了都是我的错,不是区区几句辟谣就能改变得了的,没准还要再加上别的难听话呢!清者自清,我就等着看她们如何收场!” 李赋想想也是,这才罢了。心里却终究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妻子。 当这谣言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时,孙明自然也得知了。 他站在院子里背着手看那刚抽叶的石榴树出了神,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等事,他却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只能默默的为她祈祷了。 孰不料这一声叹息落进了刚刚从屋子里出来的苏欣儿的耳中,苏欣儿脸色“唰”的一下立刻拉长了,冷笑道:“怎么?心疼人家啊?心疼的话就上门去安慰安慰人家好了!我看你们上一回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呢,正好再说道说道!” 正月十五那天晚上,两个人后来吵了一架,原本渐见冰消雪融的关系一夜之间温度骤降,迅速的又冻得结结实实,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说过话了。 这些天来,苏欣儿诚然进出都冷着一张脸,就是孙明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彼此将对方都当做了空气无视。 两人倒是对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将对方当成空气做得熟练无比、毫无压力,伺候的奴仆们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迁怒了。 孙明听到苏欣儿的声音,便转头看向了她。 他心里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无力和萧索。 眉头微挑,便朝苏欣儿走了过去,望着她叹息道:“欣儿,咱们好好的过日子吧!” 苏欣儿一怔,看到他那认真的神情,将将出口的嘲讽讥讽不觉咽了回去,微微冷笑,别过了目光。 “欣儿,”孙明略一犹豫,依然伸手出去握住了她的手,察觉到她的挣扎用力握了握,道:“你已经嫁给了我,已是我孙家的媳妇,咱们两个如此的闹,何苦呢!我知道你心里气什么,是,当初我是想过向连家提亲,可最终此事还是作罢了!芳洲她救过我的命,也帮了我们家许多,在我心里,她是个值得来往的朋友!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想着你那表哥,不过不要紧,你放下心防试着和我相处,总有一日会真正把我当做你的丈夫!我就算样样不及他,却总有一样比他强,那就是我会把你放在心上!” 苏欣儿一时间有点儿傻的僵在了那里,愣愣的看着孙明,神色复杂,喃喃说不出话来。 这番话来的太意外、太意外了,令她完全措手不及! 苏欣儿慌乱起来,用力想要挣脱孙明的手哪里能够? 787.第787章 父子上阵 她气急败坏道:“你、你、放开、放开我!你发的什么疯!说的什么疯话!” 孙明看到她眼神闪烁、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显然狼狈不已,忍不住一下子乐了起来,气定神闲的笑道:“娘子,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实话,你要相信我!” 苏欣儿听见他笑越发又羞又恼又惊慌,越发气急败坏道:“禽兽!你放开我!” 孙明一愣,挑了挑眉,非但没有放,反而双手紧紧按住她的手臂哼道:“禽兽?这是叫我吗?我都听见你梦里叫了好几回了!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成禽兽了?” 苏欣儿没想到自己梦里居然也这么叫过他,顿时心虚,忙分辨道:“胡、胡说,你一定是听错了!” 孙明禁不住又笑了,道:“罢了!禽兽就禽兽吧!我禽兽,你自然就是禽兽娘子!” “孙明!”苏欣儿大怒。 孙明笑得更大声了,索性不由分说拉着她进了屋子,对于那分明强装心胆气势的抗议毫不理会,慢慢的同她拷问这“禽兽”二字的由来去了。 转眼,就到了会试的日子了。 这是三年一度的国家选材大典,也是全天下所有的贫寒子弟唯一的人人都有改变命运机会的一条途径,注定了万人瞩目。 天还没有亮,孙明便早早起来、准备出发了。 小院中灯火通明,所有的下人也都起来了,紧张而又兴奋的忙碌着。 这些天,夫妻两个的关系甚是和谐,已不复之前的相互瞧不顺眼,苏欣儿那本就俏丽的脸蛋上也多了几分属于小妇人独有的妩媚和容光焕发。 瞧见她坐在那里有些发呆,穿戴整齐的孙明便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微笑道:“在家里等着我,这些天我不在,你独自一个不要出门。我很快就能回来!” 苏欣儿眸光不自觉的多了两分温柔和不舍,嗯了一声说道:“九天呢,困在那里头半步也不能离开,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孙明失笑,心道难得你竟会说这话,要说照顾,这话该我说才是! 便点头笑道:“放心!你自己也是!还有,”他忽然凑近她耳畔低低的道:“不要太想我!” 苏欣儿面上大红,瞪他啐了一口,咬牙道:“不害臊!谁想你了!” 孙明大笑,终是与她告辞,上了马车而去。 苏欣儿和菊香并一对苏家带来的夫妻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那马车了,方才回转。 菊香忍不住笑着凑趣道:“爷学问那样好,这一科必定中的,少夫人将来封了诰命,那才威风呢!” 苏欣儿却睨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道:“中不中什么要紧!他便是不中,又不是做不了别的!我们苏家多的是生意,不拘哪一处他不能做?” 才刚刚同他相处出几分滋味来,却又要分离这么久,苏欣儿心里自然便生出几分不快来了。至于什么诰命夫人,她是真的并不在乎! 有人冰释前嫌,心畅意舒,也有人心焦恍然,急不可耐。 朱夫人原本自信满满那一番连消带打必定能够迫连芳洲不得不妥协,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连芳洲上门妥协的时候如何再摆出架势拿捏她死死的,谁知道,李府那边竟然完全没有反应! 她不死心,又命儿子收买了一些人在李赋面前半真半假的嘲讽讥讽一二——有几个男人被别人笑话惧内会不在意?只要李赋回去发作一通,她连芳洲照样得上朱家门! 谁知,李赋听了一笑了之,并不在意。别人说的露骨了,他反而露出一副“我就是惧内又怎么样”的神情来,竟是甘之如饴! 随着会试开考,这关乎千家万户乃至国家前途的大事自然比那吵嚷了许多时日的八卦要重要的多,渐渐的,众人关注的重心又转移到这上头来了。朱家小姐那点儿事情,渐渐的就没有多少人提了。 朱玉莹喜滋滋等待的一场希望又落了空,伤心失望之下,又大闹了一场,把个朱夫人气得不轻。 对自己的女儿,她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弄成如今骑虎难下的情形,对连芳洲,则恨得牙根痒痒。 到底是个乡下妇人,目光短浅!居然到了这份上还不服软!哼,坏了名声,她以为她真的能在京城中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吗!等处处碰壁的时候,她就知道她错的有多么的离谱了! 她却不想想,倘若连芳洲迫于形势当真上了朱家的门,今后的日子难不成就好过吗?还不是任由朱家拿捏! 更令朱夫人恼火的是,丈夫又把自己埋怨了一顿,埋怨不该出这馊主意,如今没人给台阶下,如何下得了台! 朱夫人只得将心一横,道:“老爷也说了,如今已然下不了台,少不得该用些强硬手段了!老爷不如请璃王殿下出面,找李将军谈一谈——” 不等朱夫人说完就被朱老爷呵斥住:“好大的胆子!你想都别想!璃王殿下虽说是咱们的女婿,可更是天潢贵胄的凤子龙孙!你还嫌闹得不够?还要把殿下也牵扯进来!倘因此惹得圣上猜忌,如何收场!” 朱夫人不以为然道:“莹儿仰慕李将军,圣上又不是不知道,宫里皇后娘娘还打趣过呢,显然圣上必定也是赞同这门亲事的!璃王殿下就是说一说,又有何妨!” 朱老爷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总之你不可动这荒唐念头!”沉吟道:“骑虎难下,是得找李将军谈一谈,不过,不是璃王殿下。” 朱夫人听到这话,显然丈夫已经有主意了,遂心中大定,忙道:“既然如此宜快不宜慢,老爷您看——” “我自有主意!你把女儿看好就行!”朱老爷拂袖道。 朱夫人亦不以为意,点头答应了,忍不住又叮嘱了朱老爷几句。 此时此刻,她真是恨死了连芳洲,从来没有人胆敢如此不给她面子!经此一闹,倘若事情不能圆满收场,别说女儿,她的脸面也要丢尽了,今后只好在家呆着、再也别好意思出门了! 朱老爷和朱大公子这日命人拦住了李赋请他酒楼一叙,李赋心知肚明。 原本想推辞婉拒,转念一想这事儿没个当面的了结,是推辞不掉的,最终总要碰面,便痛快的答应了。 788.第788章 我们朱家名声不能毁 可是,朱老爷父子俩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李将军居然真的是个惧内的妻管严!老老实实的当着他们的面就承认了这种事情他做不了主,一切都听他家娘子的! 又明里暗里的示意了,他家娘子如今怀着身孕,娇贵着呢,受不得气! 差点没把嘴皮子磨破的朱老爷父子俩给噎死。 朱大公子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道:“李将军驰骋沙场,杀敌无数,一令既出,千军领命!那是那等的威风、何等的豪气,怎能为区区一女子治住!况且自古以来男人才是一家之主,李将军但凡拿出战场上十分之一的勇气来,尊夫人未必敢同将军硬抗!” 李赋摊手无奈,苦笑道:“她敢。而且,我在她面前只有听命的份,什么威风、豪气那也不用说了!自家娘子又不是敌人,战场上那一套怎么管用?拿用在敌人身上的招数用在自家娘子身上,那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李将军就不怕被人耻笑吗!”朱大公子气急。 李赋哈哈大笑,居然还颇有几分自得的笑道:“这有什么好耻笑的?我家娘子这是心里着紧我这个夫君,高兴还来不及!” 朱大公子只觉得脸色发青,道:“这么说来李将军是打算这辈子都不纳妾了?便是通房丫头也不要一个?” “自然!”李赋毫不犹豫当即便道:“我家娘子不会允许的,况且,我有了她,也不需别人!” 李赋心中暗叹,对于将一切推给连芳洲身上的做法其实一开始他是不肯的。 却是连芳洲苦劝,说他毕竟与朱家父子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即便没有什么交集,也不必把关系弄得太僵,一切推在她的身上最合适不过! 李赋无奈,只得同意。 朱大公子冷笑道:“好!李将军可不要忘记今日的话,我可等着!” 李赋无奈笑道:“朱大公子这话,似乎跟李某杠上似的,李某倒是有几分不解了!不过,朱大公子说什么等着,那就等吧!李某亦不在乎!” 朱老爷冷眼瞧着,冷冷听着,无论这李赋说的是真心话也好,推辞也罢,他都明白,他是绝不可能娶朱玉莹的了! 也就是说,朱家还是没有台阶可下。 “李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朱老爷索性一抬头,摊开了道:“如今事情弄成这样,谁对谁错暂且不论,我们朱家却是成了骑虎难下之势了!倘若事情没有个过得去的解决之道,这件事情就不会真正了结,朱家丢不起这个脸!这一点,还请李将军谅解!” 李赋心里冷笑,心道这是你们家的人自以为聪明、自作自受,与我何干? “朱大人这是在怪我咯?”李赋似笑非笑道。 朱老爷一怔,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话说得有点儿过分了,抱拳苦笑道:“李将军见谅,老夫昏了头了!老夫不敢怪李将军,这事——唉!可朱家不能因此落人笑话,此事总得想个折中的法子圆过去!相信李将军亦不愿意事情做得太绝吧?” 李赋便笑道:“那么不知朱大人有何高见呢?” 朱老爷苦笑道:“最好的解决之道当然是李将军主动提亲娶了我家莹儿,不过,李将军都那么说了,这事儿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能否请李将军配合我们朱家演一场戏?” “演戏?”李赋这回是真诧异。 “对!”朱老爷叹道:“李将军能否遣媒人上门提亲,换庚帖合八字的时候,弄个八字不合,此事便作罢!李将军若是信不过,咱们可以立字据,等事情了结之后再把字据毁了。李将军向来光明磊落,料想到时亦不会拿捏着字据要挟别事!” 对他这最后一句话李赋甚是不屑,对前边这几句却是恼怒了。 “不行!”李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冷笑道:“朱大人总不能光想着自家吧!” 朱老爷有点儿心虚,却强撑着苦笑道:“这对李将军和李夫人并无实质损害,为表示歉意,朱家定会有所补偿——” “我们不需要什么补偿!”李赋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我若真这么做了,岂不是狠狠的打了我娘子的脸?我娘子还怀着身孕,可受不得气!” 主动提亲,八字不合?亏他想得出来! 虽是做戏,可这事儿听着就叫人觉得心里头腻味得紧! 朱老爷脸色有点发白,“李将军真的要同我们朱家撕破脸、令朱家颜面无存吗?” 李赋道:“此事是非曲直朱大人难道不清楚吗?大人说这话,是要以势压人?” 他起身道:“起始朱大人真的用不着如此费尽心思,朱家不就是想要个台阶下吗?简单,我家娘子是个妒妇,容不得人,这就是最好的台阶!反正,我家娘子善妒的名声这几天传遍了京城,朱大人这么说,肯定人人都信的!” 连芳洲的名声之所以传成这样,自家可是功不可没。 听到李赋这么说,朱老爷父子两个忍不住都有点儿讪讪。 毕竟,如此欺负人家一个小小女子,心虚啊! 李赋不由分说告辞,朱老爷止住了欲追上去的长子,叹道:“罢了,此事只好如此了!李将军的态度你还没看清吗?多说无益!” 朱大公子不由得也叹了口气,想到自家那可怜的妹子,心头更加沉重了些。 很快,就有消息传了起来,据说,李将军惧内,李夫人善妒,放出话这辈子也不许李将军再有别的女子,朱家小姐便是再痴心痴情也只得哭一场作罢,决心前往家庙带发修行…… 连芳洲听到这样的结局,嗤之以鼻冷笑两声,就没再理会了。 又是一个带发修行啊,只怕这一个比她府上这一个更加挂羊头卖狗肉吧!说白了不过是避风头罢了! 她正打算三月份再在京城和周边城镇再开十来家杏花村点心铺子以及在京城开十二家的烤鸭店,虽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多多少少她也得关心关心。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论别的无聊事了。 李赋少不得又郁闷恶心了两天,没想到朱家竟然真的放出这样的话来了,实在叫人听着不痛快。 789.第789章 春闱 璃王听到消息一怔之下倒是在书房里摇头笑了笑。 岳父家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呢? 自打去年年底父皇狠狠的整顿料理了一番官场,京城里一时安静的不像话,太子的身体经过一阵调养又慢慢的恢复如常,这令他心里头说不出的别扭。 故而,他巴不得发生点什么事,打破这种平静。最好能把水搅浑。 谁知道才短短几天,原本势头汹涌、咄咄逼人的朱家就偃旗息鼓了,自己那小姨妹还落了个不得不暂时以修行之名淡出人们视线。 李将军,李夫人,那个乡下女人真的如此厉害吗? 或者他应该说,无知者无畏? 不过,李将军是真的很护着她啊!这一点确是毋庸置疑的。 没两日,璃王妃便派柳月给连芳洲送了十端上用缂丝妆花缎、一对百子千孙的点翠嵌宝金步摇、一支老山参,虽只是客气的表示关心她的肚子,连芳洲却听出了两分言外之意。 这是与她和解,揭过与朱家那一段过节的意思。 连芳洲乐得省事,尽管她并不太明白璃王妃为什么要这么做,依然表示欢喜的收下了礼物,重赏了柳月和两个跟来的仆妇,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表示接受了璃王妃的好意。 连芳洲事后不禁向目瞪口呆的春杏、碧桃感慨:“看见了吧!这个世上还是当恶人比较划算啊!软一点,就变成别人手里头捏着的柿子了!” 说得两个丫头忍禁不俊。 春杏笑道:“那也是夫人好福气,有老爷护着!换做别人,想做恶人也未必做得来的!” 碧桃连连点头:“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意思,就是说不出来春杏姐姐这样明白!” 连芳洲一怔,细想了想,不得不点头笑叹道:“你们两个说得有道理,倒是我一时得意忘形没有想到!” 这年头,女人家的命运还是掌握在男人手里啊!尽管连芳洲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很快,春闱考试便结束了。 考之前连芳洲不便派人去看望孙明,生怕平白给孙明也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考完之后自然就没什么好顾忌了。 她自己不宜出门,便命春杏、碧桃两个带了两斤上好的燕窝、半斤天麻、以及枸杞、蜜枣、山参等补气血精神的东西去探望一回,顺便问问他考得如何? 春杏、碧桃回来禀了,连芳洲知道孙明发挥得还不错,知道他素来不是个爱夸大其词的,他说不错定然是真的不错,心中亦替他欢喜。 这一下,孙叔孙婶他们也算熬出头了。 碧桃又眨了眨眼睛,向她笑嘻嘻道:“奴婢还觉得,孙公子和苏小姐似乎关系好了许多呢!苏小姐不但没有冷嘲热讽对奴婢们挑三拣四,虽没主动说什么好话,不过看起来神色倒是不错的!” 连芳洲精神一振,顿时来了几分八卦精神,笑道:“是吗?究竟是怎样个情形,你快同我好好说一说!” 细细问了碧桃,连芳洲不由抚掌大笑道:“看来他两个的关系的确是好很多了!”说着又笑又叹:“孙大哥真是好本事!竟这么快就把苏家大小姐收服了!那苏家大小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是个娇纵蛮横固执得不像样得!” “谁说不是呢!”碧桃笑着指了指静心斋的方向:“比那边的还要难缠!” 说的连芳洲“扑哧”一笑。 春杏笑笑,却不以为然道:“奴婢倒觉得夫人和碧桃妹妹把事情想得有点儿太复杂了!苏大小姐在外人面前自然是那样,可孙公子毕竟是她的夫婿,且又没存着攀附苏家的想法,苏大小姐岂能奈何得了他!” 连芳洲一怔,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正是如此!孙大哥向来傲气得很,不是那种自以为是、夹在自卑与自尊之间的刚愎傲气,而是骨子里带着的无欲则刚的傲气,苏大小姐能嫁给他,倒是她的福气!” 她说着瞧了碧桃和春杏一眼又笑叹道:“说起来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从前要是谁对我说他们两个会结成夫妻,我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分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嘛!谁知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也不知道你们两个的缘分在哪儿呢!” 碧桃、春杏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相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道:“奴婢不嫁!奴婢一辈子伺候夫人!” 只不过碧桃的语气颇带着点咬牙切齿,春杏则略有些不安。 这十分默契整齐的话说出来,三人都笑了。 连芳洲哪里会把她们这话当真?淡淡笑道:“其实要我说啊,婚姻还是门当户对的好,倘若不能门当户对,男人一定要真心待你、肯豁出去一切的相信你、保护你,你们看看我如今的状况就知道了!等将来你们找到合心意的好人家,就明白我这话了!” 春杏、碧桃见连芳洲压根懒得搭理她们“不嫁”的话,都是一愣。 连芳洲点到为止,一笑亦不再提,屏退了她二人闭目养神。 过了十一二天,春闱的成绩便出来了。 连芳洲让洛广去打听,顺便抄了一份榜单回来开开眼。 孙明果然榜上有名,中了进士。连海则落了榜。 孙明那里,李赋亲自去道了一声恭喜,孙明又携着苏欣儿来做客拜访了一回。 至于连海,他既然躲得远远的,连芳洲也没有派人去打听他住的地方,只做不知。 殿试后,真正的排名便下来了。 孙明的名次居然还不低,虽然没有进一甲,二甲却是排名在十六,不出意外,应是留京进翰林院当侍读的。 至此,三年一度的春闱取士算是差不多落下帷幕了。 落榜的考生也有留下再看看最后一场热闹的,也有结伴相邀启程回乡下次再战的。 孙明则忙着与新进士们拜恩师、赴琼林宴,参加各种各样名头的宴会,忙得不停。 文武分家,因李赋的关系,连芳洲亦不便同他相交太近,只派人去说了声如有事需相帮不必见外便不再往来。 790.第790章 堂兄来了 这一天,无影无踪的连海终于上门来拜访了。 当时连芳洲刚用过早饭没多久,李赋无事在家,正陪着她在花园里散步。 闻言连芳洲笑笑,道:“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没想到竟也来了!” 李赋便笑道:“既然来了,咱们就去见一见吧!” 连芳洲却是按住了他,没好气道:“我去就可以了,你还是别去了!我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平白惹人生气!” 李赋略一沉吟,点头微笑道:“也好,那你自己去见他。不管他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 连芳洲一笑:“这还用你说?” 李府会客的花厅中,连海坐在客位上心里却是颇为不安,手指无意识的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击着茶几面。 自信满满的下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榜。 当将那榜单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五遍之后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他终于彻底的死心,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他没中也就罢了,偏偏孙明却中了! 这叫他情何以堪! 那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这一两年运气竟然这么好!先是攀附上了苏家那样的亲事,娶了苏家的大小姐,如今竟然又中了进士! 这消息要是传回了村里,村里人说道议论起来,少不得会拿自己同他来比,叫他这张脸面往哪里搁! 连海越想越觉忿忿,下意识手握成拳,轻轻的垂了两下。 连芳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脸色晦暗不明、颇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样子。 “堂兄!”连芳洲笑着叫了一声。 连海没有听见。 “堂兄!”连芳洲提高了声音又叫了一声。 这一声终于把脑子里正不知胡思乱想着什么的连海叫回了神,“啊?”了一声转过头来,呆了呆,忙起身笑道:“芳洲!” 连芳洲亦冲他笑了笑,扶着春杏的手至主位坐下,似笑非笑的道:“堂兄可真是稀客哦!难得登门!” 连海脸上微热,勉强笑了笑,分辨道:“听说你怀孕了,我也不好上门打扰……” 连芳洲但笑,春杏亦不屑撇了撇嘴,心道旁人听了这消息,该是上门道贺吧?到了你这儿倒好,变成不好打扰了! 既如此,这会儿你又来做什么? “原来如此啊!倒是我误会堂兄了!”连芳洲笑了笑,却没说是什么误会,又笑道:“堂兄这是打算——要回乡吗?不知可定了什么时候启程?” 连海便知她是知道自己这一科没有考中的了,其实这原本也不稀奇,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连芳洲怎么可能不打听呢?可连海就是觉得有点别扭起来,觉得连芳洲这话仿佛别有用心! “真是没想到,这一科竟然会没考中!”连海苦笑叹道:“明明做题的时候极顺畅,谁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说着又嗟叹连连,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自己的文章不对主考官的口味,运气不好只能下科再来了!又连夸孙明的运气极好,竟然一下子就考中了。 连芳洲深知他的脾性,那就是全天底下的人都错了,他也不会有错的,就算他有错,那也肯定是别人错在先——误导了他,或者,就是他运气不好! 因此他说什么她也只是敷衍的含笑听着,没有那么没眼力劲的去同他反驳。 说了半响,连海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终于渐渐的偃旗息鼓了下去。 连芳洲这才笑着道:“堂兄也别灰心,堂兄还年轻嘛,下一科说不定就中了!” 连海立刻便道:“我才不会灰心!下一科定会有人赏识我的文章,总不会次次这么倒霉!” “那是!”连芳洲笑道。 连海踌躇一二,略略迟疑,便笑着道:“我心里想着,横竖也就是三年,一晃眼就过了,京城到咱们裕和县千里之遥,来回太过麻烦。若是以前也没说的,只好来回跑。可既然芳洲你在这儿,我能不能,咳,我想借住你家里读书不知道行不行?这里毕竟是京城,消息也灵通些,平日里也能多结交几个学问好的友人,倘若能求得一二名师指点,那就更好了!” 连芳洲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会上门,原来如此! 可府中闲置屋子虽多,她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却想也没想便决定绝不留连海在这儿。 朱家那一摊子事儿谁知道是不是真正的了结了?这位堂兄是个什么脾性,连芳洲再清楚不过,万一被人利用,这可是比李婉柔还要好用的一把刀,他又有功名在身,一个处理不好或者被有心人推波助澜,便能演变成大事。 她不可能把这么个不确定因素留在身边,然后自己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得命人盯紧着他。 连海见连芳洲沉吟不语,忙道:“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讲究的,也不挑剔,有个清净的地方住下,能够让我静下心来好好的读书就可以了!平日里不会打扰了你们的生活!” 在孙明的对比下这么回乡太丢人了,他是真的不想回去啊! 连芳洲不觉暗暗撇嘴,心道方才还说结交友人、求名师指点呢,这会儿又要闭门读书了,谁信你呀! 连芳洲苦笑了笑,叹道:“堂兄还是不要留下的好!想必朱家的事儿堂兄也听说了吧?我是担心堂兄与我们走的太近了,会被人迁怒报复啊!夫君是武将,堂兄却是要走文官路子的,假如朱家人要动什么手脚,夫君也没法儿帮得了!所以堂兄还是回去吧,好歹在自己家中,更踏实一些!” 连海心里“咯噔”一下,仍不死心的道:“朱家,应该不会做的这么绝吧?” 连芳洲“嗤”的一笑,冷哼道:“朱家那人品,是什么好东西?是好东西就不会觊觎我家夫君了,还卑鄙无耻的放出那么些谣言造势想要逼迫我就范,哼,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无所求,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连海见连芳洲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心中更加不安了。 连芳洲无所求,可他不行啊!他有所求,还想着下一科要考中呢! 不用连芳洲说他也明白,朱家那样的人家,使手段收拾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小虾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791.第791章 吓退堂兄 连海顿时惶恐了,苦笑道:“芳洲你还是这么个脾气……这里是京城,你啊,唉,你就不能改改吗?这样下去得罪了人,以后你岂不艰难!” 连芳洲傲然一笑,道:“我已经改了很多啊!你看,朱家那样过分,我都没有还击,就是不搭理而已!人家非要招惹我,这得罪已经是铁定了的,便是我退让,难道就不得罪了?人家照样看我不顺眼的!再说了,我又没事儿要求他们,怕什么!” 连海一时噎住,心道不搭理便不是还击吗?不然朱家也不会气成那样了! 可他深知自己这位堂妹的脾性,见她油盐不进,且浑然不把得罪朱家放在眼里,一时也颇为无语。 不过,借住在这儿……连海心中又犹豫起来了。 只得打起精神勉强笑笑:“可毕竟来日方长,得饶人处还是且饶人的好!” 连芳洲便也笑道:“堂兄你好脾气、好性子,我确是不行的!这一点啊,我是这辈子也及不上你了!” 连海顿时一滞,原本他还想再劝连芳洲几句的,没准劝住了她、同朱家冰释前嫌,可被她这么一说,倒不好再劝了。 连海冷眼旁观,觉得连芳洲这性子,将来必定要闯祸,在满是权贵的京城里如何吃得开? 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就算一时贪图新鲜,时日长了,尤其是她这脾气令自己的仕途受了阻碍,到那个时候怎么可能不生怨言? 一旦她唯一的依靠生了怨言不再是依靠,她还算什么? 自己留下在这儿,的确不是上上之选,倒不如远远的避开,也省得将来麻烦…… 打定了主意,连海又发起愁来:难道真的要回乡吗?回到家乡,叫他如何面对昔日故人乡邻…… “芳洲,刚才你说,让我不拘在外地哪儿找个清静地方读书,这倒也有理,只是——”连海讪讪笑了笑,有点难以启齿。 连芳洲心里头明镜儿似的,看样子他是觉得丢脸不想回乡,可又囊中羞涩没法儿远游。 连芳洲亦情愿出这笔钱,便笑道:“堂兄上京以来我也没有好好招待招待,心中正有愧呢!堂兄想要四处游历一番这是好事呀!我却不能再无表示了!虽说我家底也不厚,不过七八百银子还是拿得出的!” 连海听到这话顿时一喜,虽然觉得七八百两花费三年似乎有点儿紧张,转念一想,自己也未必一定要在外头待三年,待个一两年,躲过这一阵,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叫堂妹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呢!”连海笑着推辞,心中却暗暗紧张,生怕连芳洲真的就从了他的推辞了。 可是人家一开口他就答应,这就更不好意思了啊! 好在连芳洲总算还有两分真心实意,坚持要给。 连海不敢再推辞,见好就收,就坡下驴的答应了下来,“多谢堂妹,等将来我高中了,必定报答!” “哪里就说得上报答不报答的话了,些许小事而已!”连芳洲笑笑,当即命春杏去取了银票来。 连海拿了银票,又道谢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连芳洲亦不多留,命人送了他出去。 很快对于新进士们的任命就下来了,有外放各县当县令的,也有进京城中各处衙门的,也有进翰林院的。 在放榜之后任命之前,这些人无疑都是天子骄子、志得意满,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人们见了都要称赞一声“好!”。是各种宴会上最尊贵的贵宾,人们争相结交。 这往往令他们自己也情不自禁的生出踌躇满志、指点江山的气概来。 但是任命一下,他们来不及适应,立刻就从云端跌倒了谷底,成为各个部门最基层、最底端的一员,哪怕一个积年老吏,都能理直气壮的对他们指手画脚、分配指派。 毕竟,进士放在全国来说那是人中龙凤,可放在官场中,几个正儿八经的官员不是进士出身? 这种落差令得许多人打心里没法接受,如同兜头淋下一盆冷水,瞬间将意气风发的志气浇得冷透,从此仕途再难起色;也有的人受了刺激发狠有一天要出人头地,孜孜不倦,锲而不舍;也有的平平静静接受,心中默念一个“熬”字。 孙明果不其然是放在了翰林院任侍读。 得到结果之后,立即便差人上连芳洲李赋这儿知会了一声。 李赋和连芳洲都替他欢喜,派钱管家去恭贺了一番。 连芳洲沉吟一番,还让钱管家带去了一封书信。 信中除了恭贺,另有言语,大意是他进了翰林院,将来走的是清流之路,与李赋不一样。为避免人诟病,两家明面上还是少来往些好,倘若有事,尽管派人来说云云。 孙明见信暗暗感激,暗叹从前便知芳洲是个最能为人着想的,如今更甚。 他心里原本还很有些为难,从理智和感情上来说,他都不愿意疏远了连芳洲和李赋,可是从官场立场和前途来看,不疏远却不行。 毕竟,道不同啊! 连芳洲这番话,无疑令孙明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颇为内疚,如此一来,似乎他变成了个忘恩负义的人似了的。 转念一想,如此分开其实也好,彼此都不会为难或者尴尬,万一将来有什么事儿,假如需要他出力,他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像连海那样,他绝计做不出来。 思量一番,孙明便给连芳洲回了一封信。 春闱过后,太子领了圣旨出京前往河南勘察春耕农事。去年黄河发了大水,无数家园被毁,良田被淹,朝廷虽拨下了赈灾和重建的款项,但总要派个人下去看一看才安心。 没两日,李赋亦要前往城外的五军营点卯操练,一去至少得一个月。 “我把洛广留下给你吧!有他在我也能更放心些。不要记挂我,乖乖的在府中养胎,放心,等你生产的时候我一定会在府上的!”难舍难分了临别前几天,临到分别,依然难舍难分。 一想到明天一大早进宫拜辞皇帝之后就要赶赴五军营,明晚就要一个人躺在军中营帐那简便的床榻上,不复温香软玉,他就恨不得今晚的时光长一点、再长一点! 越发揽着娘子不肯撒手。 792.第792章 偶遇 连芳洲心里也十分不舍,自识得他后,似乎,这是第二次分别这么长的时间吧?她怎会习惯! 想想他的职位关系,将来这样的日子只怕还有更多呢!没准分别的日子也会更长! 虽然想想便觉得难受,但她深知将他这样一个人困在四方天地中是不可能也是残忍的,他的世界注定宽广。 “既去了营里,安心做你的事便是!家里有钱管家和碧桃、春杏她们呢,再说了,我也不是个好惹的,你也不用挂念我!”连芳洲笑着依偎在他怀中亦道。 李赋紧了紧手臂,心中稍安,笑道:“我家娘子能耐大,从不需要我操心!” 连芳洲便笑道:“既是相信我,你便把洛广也带走把!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洛广毕竟是你的亲卫,你既去了营里,却把他留在府上于理不合!我虽不在乎别人说闲话,却不想平白的落人把柄,多没意思!我就在府中安胎,谁还能怎样我不成!对付我之前,总得想想我的男人!” 李赋先是不肯,禁不住她一再软磨硬缠,只得勉强点头答应,却坚持要留四个亲兵在府中,连芳洲想了想,便答应了。 两人又唧唧咕咕说了小半夜的情话,方才安歇。 第二天凌晨,连芳洲还没醒,李赋便轻手轻脚的起床了。 迅速穿戴整齐,站在床榻前,低头凝眸瞧了妻子片刻,方转身轻轻的出了房间。 春杏、碧桃等知晓他今日要出门,早已起来伺候。 李赋免不了又交待叮嘱了她们一番,又命人去外院令洛广准备一下,留下四个亲兵,其余的跟他一起上军营。 春杏、碧桃一一答应着。 府中虽然一直都是连芳洲当家,家务事李赋等闲是不理会的,可无人怀疑,他才是这个府上的主心骨。 在这个节骨眼上,朱家那边风波刚平,连芳洲又怀孕八个多月,偏偏他这一趟出门却要一个多月,别说春杏、碧桃两个,其他的丫鬟下人们心里都有点儿空落落的。 “老爷,”碧桃终于忍不住,开口轻轻问道:“倘若静心斋那边……不是夫人让奴婢问的,是奴婢自己要问的!奴婢也是担心万一——” 在李赋这个知晓得前因后果无比清楚的人面前,碧桃的话说一半就够用了。 李赋果然脸色一凝,沉吟片刻,道:“叫夫人看着处置!该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一切以夫人为上,你们定要保护好夫人和她腹中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后,人人都有重赏!” 春杏、碧桃等连忙称是。 碧桃心中一松,忙又笑道:“有老爷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 李赋笑了笑,这便出门。 前院里,洛广和几个亲兵已经准备妥当,正等在那里。 昨日李赋命他留下来保护夫人,洛广心里头虽然忍不住有点儿失望,依然毫不犹豫的领了命。 他原本是北边山中猎户,家人在胡人掳边时都已经死于非命,就连他这条小命,都是李赋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 自那之后,他便死心塌地的跟着李赋。 李赋说往东,他绝不往西,李赋叫跳坑,他绝对不管下边是水还是火。 所以,他叫他留下,他就乖乖的留下。 听到传话的小丫头叫他准备准备,随同将军去军营,他先是又惊又喜,忍不住便笑问道:“将军昨天还说让我留下保护夫人,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姐姐不会传错话了吧?” 小丫头睨他一眼,说道:“怎么会错?我又没睡糊涂!哦,将军还说了,如果洛统领问起来,就说是夫人的意思!” 洛广恍然大悟,笑着道了谢,看那小丫头去了,暗骂自己蠢。 这还用问吗?除了夫人,谁还能令将军改变主意? 在这节骨眼上夫人还能这么做,洛广心中不由不生出几分佩服。 不自觉的,他便想起静心斋那位琴姑娘。 到底是将军有眼光,夫人可比琴姑娘好多了。 虽然琴姑娘也对将军很好,可她那好跟夫人分明是不一样的!她连她自己都没有能力保护,听说先前住在那边府上可没少受折腾吃苦头,更别说替将军照顾寡嫂侄儿了! 所幸她还有唯一一点好处,那就是在将军面前永远强颜欢笑不诉苦,否则,将军就算出征,心里头也不会安定的。 夫人就不一样,她是真的让将军能够安心放心的去做他自己的事。将军的寡嫂侄儿自打夫人来了之后,谁能欺压得了他们半分?没有! 那边府上一次次挑衅,却也只有一次次吃瘪以至于再也不敢放肆! 不像从前,将军的家当都被那边掏光,琴姑娘自诩是将军最亲近的人,却连半点都不能替将军保下来! 洛广却不知,琴姑娘虽然在李赋面前从来没有诉过苦埋过怨告过状,但是并不表示不想让李赋知道她的苦和难。 她只是不愿意自己说,觉得李赋自己知道的话,更能体现自己的贤惠懂事和隐忍,到时还能说一声不想让他担心才会瞒着他! 她越是受的苦多,岂不是表示越对他好吗? 可是她没有想到,李赋神经如此大条,每每听见她笑着说很好,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怀疑,认为她真的很好! 倘若不是最后被连芳洲捅破,只怕至今李赋也不会知道她受的苦,更不会知道自己的寡嫂侄儿受的苦,亦不会看清楚二叔二婶那一家子的心思! 连芳洲醒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旁边,空的,尽管平常醒来旁边也是空的,但是跟今天的情况却不一样。 迅速的,她的心也空了下去。 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那个家伙,只怕已经骑着马出了城门吧! 又躺了一会儿看着帐子顶出神发呆,然后才慢腾腾的起床。 用过早饭,往花园里走了走散散心,居然破天荒的的在玫瑰园旁与琴姑娘主仆偶遇。 “连,连夫人……”琴姑娘勉强笑了笑,上前道:“好久不见了,连夫人还好吧!” 连芳洲下意识的蹙蹙眉,碧桃、红玉更是紧张的往连芳洲身边靠了靠,神情警惕。 793.第793章 陪伴 “好久不见!”连芳洲冲她点头笑笑:“我还好,阿琴你也还好吧!” 琴姑娘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微笑道:“有连夫人吩咐叮嘱,下人们从没有过克扣,多谢连夫人了!” “阿琴见外了,些许小事,不必客气!”连芳洲便道。 琴姑娘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瞟了瞟,笑道:“连夫人是快生了吧?真是恭喜了!” 这一句“恭喜”从琴姑娘口中说出来,连芳洲只觉得听着十分不顺耳,敷衍着笑着客气两句,便推说太阳大了,该回去了,与琴姑娘道别。 琴姑娘也没多话,陪笑道:“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连夫人是该小心些!” 连芳洲皱皱眉笑笑,与碧桃、红玉去了。 碧桃忍不住道:“老爷才刚刚离府怎么这么巧的就碰见她,真是晦气!” 红玉却若有所思,看了连芳洲一眼小心的道:“奴婢倒觉得,这也太巧了点吧!难道她知道老爷今日离府,所以故意等在那里见夫人的?” 碧桃一怔,将信将疑道:“这,不太可能吧……” 她嘴里说着不太可能,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红玉的话。 连芳洲虽不怕琴姑娘,可如今怀着身孕到了最后阶段,却是半点儿疏忽都不能有的。 她便道:“红玉说得不错,这也太巧了点!如果今日是她故意等在那里,她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嘛!” 碧桃顿时愧疚:“都是奴婢没用……” 之前在连芳洲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她会盯着静心斋那主仆俩的,谁知道居然还是盯漏了。 连芳洲倒没有怪她的意思,笑道:“得了,你也别自责!这事儿不能怨你!你还能一天到晚不带眨眼的盯着那边不成!” “可如今老爷不在府上,夫人,明儿起奴婢就一天到晚不带眨眼的盯着去!不,是今天起!”碧桃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道。 “胡闹!”连芳洲忙道:“这也太抬举了她!况且,你这么做叫府中这些下人怎么看我这个当家主母?不说我刻薄就该笑话我没本事了,这种笨主意都想得出来!” 碧桃脸上一红,嘟囔道:“笨主意就笨主意,只要管用就成,理她呢!” 语气却已经软了下来,会连累夫人的主意,还是换了的好。 连芳洲挑了挑眉,道:“不过,也不能放任不理。你们两个去查一查,我想知道她们主仆两个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儿得来这么灵通的消息!” 碧桃、红玉连忙称是。 连芳洲没想到,第二天,周氏竟然带着李云晗来了,丫鬟婆子手里拿着行李,看样子是过来小住的。 “昨儿听云晗说三弟要去营里一阵,我怕你一个人闷着,索性过来住些日子,也好有个伴!”周氏笑着道。 连芳洲自是欢迎,周氏是因为想要避开琴姑娘这才坚持要搬走,可此刻为了陪自己又回来了,她心里只有感动的份。 “大嫂肯来那再好不过!夫君走了,我们这府上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有云晗在,也热闹些!再说,我这眼看没多久就要生了,心里头也有点没底呢!有大嫂你在,我心里也踏实些!毕竟,大嫂是过来人!” 周氏一笑,点头道:“我也有这么个意思呢!” 李云晗亦上前行礼见过三婶。 说了几句话,连芳洲便笑道:“大嫂和云晗的屋子一直都有人收拾着,铺上新的被褥就可以了!你们先去放东西吧!中午过来咱们一起吃饭!” 周氏笑着答应,忽然又道:“我们母子又不是在这儿长住,这院子也不好收拾,到时候你又要添人洒扫也是麻烦,索性我同云晗住一个院子吧!这样多少也省点事!家下人也轻松些!” 连芳洲略想想便知道周氏这是防着琴姑娘去找她。 她与李云晗住一个院子,琴姑娘无论如何也不方便过去找。 她也是用心良苦了! 连芳洲便点点头,笑道:“只要大嫂不觉得地方狭窄不便,我自然不会反对!大嫂心善,总为别人着想!” 周氏放了心,笑道:“瞧你这话,咱们又不是外人,不该这么着想么!那我们就先去安置行李了!” 连芳洲答应着,命红玉带着两个小丫头过去帮忙。 谁知周氏母子两个刚刚安顿好不一会,齐氏也乘着马车带着两个丫鬟来了。 也说是李赋不在家,她过来陪着连芳洲住一阵子做个伴,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帮着照应一二。 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帮她的,一来存着巴结缓和关系之意,二来也可趁机结交收买一二这边府中的下人,将来这边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得到消息。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趁机顺便探一探连芳洲和李赋的家底到底如何。 皇帝赏赐了宅子,听说还赏了不少好东西呢! 尽管即便探到了她们婆媳三个也未必就有办法拿得到手,但是就是想知道啊!心里痒痒得不行!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二夫人等怎肯放过?婆媳三个商量一阵,都觉得派齐氏来最合适,连芳洲最不可能拒绝,于是齐氏就兴冲冲的来了! 幸亏连芳洲行事低调,开铺子的事儿并没有公开,并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杏花村糕点铺的东家,不然,那边府里只怕更要眼红得滴血。 别说已经有了周氏,就算没有周氏,连芳洲也不可能把齐氏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往府里拉。 便很客气的拒绝了,说大嫂和云晗侄儿已经过来了,自己可不是那么娇贵的人,怎么好意思要这么多人陪呢?为了陪自己令得她们两处都大动干戈,别说自己心里不安、受不起,就是李赋知道了,也要埋怨自己多事的! 齐氏被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用过午饭,只好灰溜溜的又回去了。 二夫人知道了很不痛快,恨铁不成钢的把她骂了一顿,“你总说我偏疼老大媳妇,有事总叫她,不叫你!你自己看看,这回给你机会了,可你给弄成什么样了?就这么几句话就把你打发了?你就不会说你大嫂那边家里没人,让她回去,我们这儿不缺你一个?真是笨到家了!” 794.第794章 开张 齐氏如梦初醒,便道:“那个连芳洲嘴巴太能扯了,我一时不留神就上了她的当!要不,我再回去说说去?” “还去个屁呀!”二夫人气道:“你回都回了,还怎么去!人家肯搭理你才怪!” 说着又将齐氏骂了一顿,齐氏气恼不已,忍不住把气撒在周氏身上,回了自己院子嘀咕着:“惯会献殷勤,腿脚倒快……” 三月十六,取名北京烤鸭店的十二家店铺集体开张了。除了主卖烤鸭,还卖烧鹅和烧鸡、盐焗鸡。 十二家店铺分布在京城四个城区,铺面不大不小,青砖砌就的墙面刷得雪白,后院除了一间小账房,是堆放柴火、初步处理原料以及建着库房堆放一些杂七杂八东西的地方。 至于宰杀,则每个城区另外单独设有一处,斩杀清洗干净,一处处送到门店。 外头便是对外售卖的铺面,楼上还有通铺和隔出来的两个小房间,供值夜的伙计住下。 铺面布局如同熟食店的样式,砌着半人高的台面,一样样摆放在上边。她一狠心全都用玻璃做了隔断,每日擦拭得干净透亮,客人购买的时候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玻璃稀罕金贵,为了防止晚间凌晨被人砸坏,这售卖的台子是砌在屋里的,晚间外头的通排门窗一关上,便可稳稳当当。 旁边连芳洲还特意叫人做了个烤炉,四周用玻璃围住,透过玻璃,客人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里头挂着的被烤得黄澄澄的冒着油诱人无比的烤鸭和那炉膛里红彤彤的火苗,权当博人眼球,看个新鲜稀罕。 至于烧鹅和烤鸡,则在后院制作。 整个建筑粉墙黑瓦,双层门檐高高翘起,正中间悬挂着红木框黑底金字的长方形匾额,上书“北京烤鸭”四个大字。 门窗屋檐梁柱等一切凡是需用上木头的地方,全部都是原木色,一层又一层的刷了八层清澄的桐油,木头本身的花纹便是最好的装饰,看上去别具一格。 廊下,两边各悬挂着四个缀着流苏的八角彩灯,檐上,则高高的挑着大红色金线绣字的招牌旗,迎风飒飒。 这是标准店的样式,今后无论在全国各地哪一处再建分店,都必须做到如出一辙。 如此用不了几年,众人只要一看见这般模样的门楼,便知是这么一个店了。 这座重新装修过的建筑物甚是惹眼,也不知道惹了过往行人多少眼球和议论纷纷,只是一直落着大锁,谁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直到三月十六这天早上,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招牌挂上,门店大开,众人方知。 碧桃和春杏、红玉领了连芳洲的命令,分别各在一家门店附近停下马车,从车窗观察。 见到鞭炮声后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围观进店,心中亦不由欢喜。 京城中还没有哪一家店铺如此大手笔的舍得用玻璃,还有那燃着火的烤鸭炉,众人就是看热闹也得去看啊! 也是杏花村糕点铺子赚了钱,连芳洲才舍得下这样大的本钱。 杏花村糕点铺开业之后,每家店每个月流水都有三四千银子,过年那个月最少的也有六千五,多的近万,先前投进去本钱基本上都回来了!她正琢磨着将柜台也全部改成玻璃的呢! 当烤鸭店中再闻到那飘来的一股股香味,众人忍不住吸着鼻子垂涎欲滴,看那烤的金黄的鸭子,黄里透着红的烧鹅,亮堂堂的盐焗鸡,越发勾起了馋虫。 店中今日开业,掌柜的笑眯眯命人当场切开鸡鸭鹅各三只免费品尝,众人尝过之后,更是叫绝。 “这真的是鸭子吗?原来鸭子还有这种味道!” “这皮又脆又酥,肉香嫩鲜美,唉,先前听说烤鸭,我还觉着不就是烤鸭嘛,往火堆上一架,谁不会烤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说的是说的是!难为这想头,亏怎么想出来的!” “平日我不太爱吃鹅肉,嫌粗糙,这鹅肉也细嫩,香!” “我觉得还是这什么盐焗鸡好吃,看起来不咋样,吃着那叫一个鲜!” “……”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掌柜的和伙计们都眉眼眼笑。 掌柜的便高声叫道:“各位哥嫂叔伯婶娘们,今儿店铺开张,东家说了今日购买一律八折!连续三天!每天只供应烤鸭、烧鹅、烧鸡和盐焗鸡各一百只,先到先得,大家喜欢吃的就赶紧买了哦!要不,就请明儿赶早啦!” 众人便七嘴八舌的问起价格来,听到烤鸭烧鹅没打折之前是五钱银子一斤,烧鸡盐焗鸡都是四钱一斤,不少人都犹豫起来。 要知道,一只活鸭才五十文一斤,活鸡也差不多的价钱,这一只烤鸭不知道能买多少只呢! 好些人打起了退堂鼓。 但京城百姓小康之家多,还是许多人都去买了。 再得知可以不用买一整只,买半斤也行,先前准备走的人“呼啦”一下子一大半又去排队了。 春杏等看着这副热闹样,心中有了数,陆续的回了府。 等到周氏回自己屋里,连芳洲躺靠在东次间的软榻上,三人才七嘴八舌说笑着向连芳洲禀明了今日所见。 连芳洲听着嘴角不觉露出了笑容,笑叹道:“可惜了,没能亲眼见着!” 春杏等知道为了这新店开张,连芳洲花费了多少工夫,春杏便笑着劝慰道:“这有什么好遗憾的,这店铺横竖是夫人的,等夫人生下小少爷,出了月子,哪里去不得!” 碧桃、红玉都笑着说是。 连芳洲叫她们说得也笑了,道:“说的也是,倒是我太心急了!三日后还有十几家糕点铺子开张呢,春杏、红玉你们俩辛苦一些,到时候往宛平、武清几个京郊的县城里去转一转看看情况,碧桃你还是往城里看看去!” 三人一起都答应了。 到了那日,果然分头都去了。 周氏这日过来陪她,见尽是青禾、麦香几个小丫头并仆妇在伺候着,忍不住笑道:“又差遣春杏她们办事去了?我说你也太操心了些!有什么事情交代外院钱管家去安排还不是一样?非得让她们去!” 795.第795章 兄妹进京 连芳洲笑道:“春杏和红玉是去城外庄子处理两件事情,碧桃我打发她出去买东西去了!如今夫君不在家,我不操心替他看好这个家谁操心呢?大嫂放心,我没有这么娇贵的,用这一点儿心力算不得什么!再说了,不是有大嫂在嘛,我放心的很!” 搁现代那,八个月挺着大肚子照样挤公交地铁上班呢,她这算什么! 说的周氏也笑了起来,无奈摇头叹道:“你啊!罢了!我也是活该,好好的同你说什么道理呀?我什么时候说得过你过!” 说毕两人都笑了起来。 所有铺子情形良好,运转正常,蒸蒸日上,连芳洲亦放了心。 想着如此一来自家钱袋可不就一天一天的涨起来了?更觉愉悦。 三月底的时候,连泽和连芳清就上京来了,乍然看到这兄妹两个和思思、小念、张亮等熟悉的故仆以及小灰这条故狼,连芳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连芳清笑靥如花娇脆的唤着“姐姐!”冲自己飞奔过来,连芳洲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清儿!”她张开双臂就要揽住连芳清。 一旁的周氏吓得心惊肉跳,正欲阻止,却不想连芳清并没有朝连芳洲扑过去,在距离她一米多的地方急刹车停住了。 “清儿!”连芳洲这时候亦回过神来自己不方便和妹子拥抱,含笑放下了手臂。 连芳清吐了吐舌头,娇憨笑道:“二哥说了姐姐怀着身孕,不准碰到姐姐身上呢!我刚才一下子忍不住,差点儿闯了祸啦!”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你二哥是这么教你的?” “对啊!”连芳清点点头,看了看连芳洲的肚子,很是新奇的道:“二哥说小外甥在姐姐肚子里呢!” “是,”连芳洲遂含笑道:“等小外甥生下来了跟你玩儿!” 说话间连泽也上前了,扬眉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叫着姐姐。 看着越发硬朗稳重出息的兄弟,连芳洲只觉得一股欣慰和自豪之感油然而起,笑着道:“路上还顺利吗?快进屋再说!” 说着伸手欲牵连芳清的手。 连芳清有点迟疑,不觉朝连泽看去。 连芳洲忍俊不禁,笑道:“傻丫头,姐姐牵着你怕什么呢?放心,只要没碰到姐姐的肚子就好了!” 连芳清见连泽也没有拒绝,这才笑着说了声“好!”开开心心的由着连芳洲牵着她的手一同入内。 落了座,连芳洲又命他兄妹两个见过周氏,唤了声“亲家大嫂”。 周氏见连芳清白白净净,甜美可爱,那双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眉眼弯弯带着笑意,心中甚是喜欢,忍不住拉着她手多说了几句话。 因知晓他们姐弟妹见面,必定有许多话说,便笑着起身告辞,说是去吩咐厨房一声晚饭多加几个菜,又问连芳清喜欢吃什么。 连芳洲笑道:“大嫂看着安排便是了,还问她做什么!她小丫头家能知道什么!” 周氏笑道:“清儿这么漂亮可爱,我一见就喜欢,少不得要问问了!” 连芳清甜甜的笑着道了谢,说了两道菜,周氏这才去了。 一时思思等又上来磕头问安,连芳洲命春杏、碧桃赏了,命人带她们下去安歇。 连泽又笑道:“还有好几位掌柜和伙计也都随我进京了,聂二郎也来了,在外院候着,说要给姐姐请安呢!” 连芳洲笑道:“他有心了!此时不便相见,还是算了吧!既然来了,将来有的是机会见面!” 说着命碧桃照样拿了红包出去放赏,让她交代钱管家,好生安排人住处。 碧桃领命去了。 连芳洲这才忙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三姑奶奶和澈儿呢?” 连泽便道:“澈儿还在跟着丁太傅读书呢,就暂时不来了!三姑奶奶倒是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觉得故土难离,也不来了,她说她留下有事也好照顾照顾澈儿!我们拗不过她,也只好罢了!”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这样也好,三姑奶奶毕竟上了年纪的人!安稳点也是好的!” 毕竟,不是谁都喜欢周游天下、踏遍河山的。 “姐姐怕是没多久要生了吧?我心里惦记着,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连泽又笑道。 连芳洲心中一暖,微笑道:“嗯,四月底差不多就是了!有你们在,我心里也踏实些!” 说的连泽和连芳清更是欢喜。 连芳清便笑道:“我天天陪着姐姐,姐姐闷了,我给姐姐解闷!” “那好呀,你可别自己先嫌闷了呢!”连芳洲说毕,和连泽都笑了起来。 笑得连芳清面上一红,有些扭捏,绞着衣角噘嘴道:“姐姐、二哥欺负人!” 连芳洲和连泽越发好笑。 碧桃正好回来回禀外头一切钱管家已经安置好,请夫人放心。 连芳洲点了点头,又笑道:“你来的正好,带清儿下去安置吧!就在我这东跨院中,还有小灰,”连芳洲略一沉吟,便道:“也安置东跨院吧!然后带她去花园里玩玩,熟悉熟悉咱们府上各处。” 连芳清先前听了他们取笑自己,这会儿哪里肯去? 摇着头道:“碧桃姐姐带思思、小念她们下去把行李收拾收拾就可以了,把小灰也带下去,我要陪着姐姐!” 连泽忙道:“姐姐,小灰留在姐姐这院子里不太妥当,要不姐姐找一处府中偏僻的地方把它暂时关着吧!叫个人去看着就行!” 连芳清张嘴欲言,想到姐姐就要生了,便没有说话。 反倒是连芳洲摇了摇头,笑道:“无妨,我相信清儿,清儿定会看好它的!” 连芳清顿时大为开心,小身板一挺,忙道:“姐姐放心!我一定看好它,它要是敢闯祸,我就揍它!” 连泽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心道你自己还不是时不常的闯祸,说起小灰来倒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还欲再劝,连芳洲却冲他摆摆手,向连芳清含笑道:“嗯,你可要把它看好了!小灰不见得别人能指使得动,你赶紧去安顿吧!姐姐有些话要同你二哥说!” 连芳清这才答应一声,道了别,同碧桃去了。 796.第796章 谣言 瞧着她出去,连芳洲轻轻叹了口气,笑道:“你把清儿管得很好,她看起来很听你的话呢!我原本还担心,我离开家之后,这小丫头会闯祸呢,倒是我白担心了!” 连泽苦笑道:“小丫头就是个闯祸精,她爱胡闹,鬼主意又多,如今咱们家家业越发大了,居心叵测、不怀好意企图打什么歪主意的人也多了。我要是不狠心管教她,天知道她会捅出多大的篓子来!” 连泽可没告诉连芳洲,饶是他狠心管教了,连芳清还是闯了两次大祸,所幸都化险为夷处理好了。 姐弟两个说了一会儿家常话,连芳洲便笑问道:“这一次来京,你有些什么打算?” 连泽早料到姐姐会这么问,当即笑道:“我去年便派人在河北和山东买地,准备今年开垦了种棉花、建工厂,店铺也在这两省要紧城市买了几家,京城中也买了三家铺子。榨油坊明后年也可开起来。”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如此也好,京城毕竟难得有插得进脚的地方,从外围慢慢的扎根渗透,更保险些!” 连泽笑道:“主要一步步离京城近了,这样我也安心!” 说毕又将一些细节情况一一向连芳洲说了,又说聂二郎为人活络,这次便是特意带他进京以后管着京城这边的一应事务。 又向连芳洲笑道:“姐姐能不能让你们府上的管家帮我打听打听京城中哪里有宅子卖的,我准备买一所宅子,我们现在住着方便,将来澈儿进京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连芳洲不愿意旁人看自家弟妹当做是寄人篱下之辈,且连家是连家,李家是李家,连泽既然已经决定开拓北方市场,那么连家在京城中购置宅院也是应当的。 因此她并没有拒绝,没有说什么“住在我这儿就好,不必这么麻烦!”之类话,而是痛快的点头笑道:“可以啊,京城中的好宅子却不好买,得慢慢的访着才行!既然要买,就买个称心满意的!暂时你们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谁要是敢胡言乱语或者没有规矩,你也不用客气,同我说了我正好清理清理府上!” 连泽也没有推辞,只笑着说了句:“多谢姐姐!”也就罢了。 连芳洲又笑道:“索性也叫他访一访京郊有没有合适的田地吧,也该置办一些!” 连泽自然同意,笑道:“价钱上无所谓,置办一些心里头也踏实,将来出产的菜蔬粮食供自家食用,也方便一些!” “谁说不是!”略说了阵话,连芳洲便令他也下去歇着了,这边就让春杏传了钱管家来亲自交代。 钱管家点头答应,却又有点期期艾艾、吱吱唔唔的,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连芳洲催促,他方陪笑道:“不知道价钱上,舅爷可有什么要求没有……” 京城物价贵啊!上好的又方便、又宽敞、房舍布局亦上佳的宅子更是天价!要是不问清楚,叫他何从打听啊! 虽然问这话颇为煞风景扫兴,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了。 连芳洲一怔,失笑道:“倒是我疏忽了,该主动同你说清楚才对!价钱不用管,只好宅子好就成!还有京郊的田地也是一样!当然了,你能讲得下来合适的价钱,那再好不过!” “是,夫人,如此老奴心里就有数了!”钱管家笑着说道。 虽然他颇为好奇舅爷看起来年纪轻轻,穿着也朴实无华,听说又是乡下来的,并非世家子弟,上哪儿有这么多银子。 不过,这却不是他该问的了。哪怕夫人倒贴娘家,老爷那样的人也是不会在乎的。而他只需做好他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府中添了连泽和连芳清,以及好些下人,一下子又热闹了许多。连芳洲亦觉心情舒畅欢喜许多。 碧桃、春杏是跟着连芳洲从连家来的,见了思思这些人尤其觉得亲切。 连泽与李云晗亦较为熟络,相处得也很好。 聂二郎等没住两天就出去办事去了,连泽偶尔出去两三天,多半时间还是呆在府中同李云晗作伴,或者二人结伴出游,当然,少不了每天早晚两次上连芳洲那儿坐坐。 李府占面积不小,连芳清除了在姐姐那里陪着坐坐说说话,便是带着小灰往花园里玩去。 有时候碧桃或者春杏有空便陪她和思思、小念一起,后来熟悉了,连芳清便不要她们陪了。 府中料想无事,且谁不知老爷疼宠夫人,除非不长眼睛的才敢去招惹夫人的亲妹子。 连泽和连芳清刚来的那天,琴姑娘那边便知晓了。 “是那个连泽和连芳清兄妹两个来了,带了行李下人,看样子是要长住呢!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大的脸,一个人嫁给了将军,全家都恨不得跟着嫁过来了!将军这才刚走几天?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他们就来了!可见是先斩后奏!等将军回来,便是心里头不快也未必好说什么!况且,夫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丁香无不厌恶的向琴姑娘说道着。 琴姑娘蹙了蹙眉,轻轻叹道:“咱们又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这些话轮不到咱们说!你管好你的嘴,别叫人抓到先行又闹出什么事儿来!如今赋哥哥不在府上,万一有事我即便想救你只怕也做不到!” 丁香当即脸色一白,夫人垂着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叫她拿住的……” 没几天,府中下人们之间不知不觉不知从何而起的便传起了一段闲话,与连芳洲之前同连泽玩笑的内容差不多。 风言风语的只说夫人那乡下的弟妹来咱们府上投靠了,说不定要长期住下去呢!那小妹子年纪还小也就罢了,那兄弟分明十六七岁的样子了,居然也不找个正经事儿做,整天不是和李少爷玩儿就是闲坐,也不知是怎样想的…… 这也就罢了,不知谁得知了钱管家要帮忙他们购置宅院和田地时,又传出必定是夫人拿了老爷的银钱帮衬娘家兄弟! 否则,他一个乡下来的小少年,哪儿可能有银子能够在京城里买得起宅子田地? “老爷真可怜!” 这是众人不约而同的结论。 797.第797章 处置 用不着连泽向连芳洲告状,春杏那日往花园中摘花插瓶偶尔听到两个在园中小径上洒扫的婆子嘀咕议论。 她当时便吃了一惊,立刻出来喝住,不理会那两个婆子又是下跪又是求饶,将人带到了连芳洲的面前。 虽然连芳洲孕中不知晓这些糟心事儿最好,但春杏深知连芳洲的脾性,瞒着她她必定更不乐意。 况且,这两个婆子既然敢议论,保不齐还有别的人也在议论,连芳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听见了,要瞒也不见得能瞒得过去! 连芳洲问明缘由,“嗤”的连声冷笑。 两个婆子见她沉如霜雪的脸色,苦苦的哀求着,一口一个“老奴该死!”、“再不敢了!”等语。 连芳洲冷冷道:“该死?不敢了?你们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自打你们这些人进府之后,我不知道说过多少回,只要你们尽心尽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和老爷都不会亏待了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尽心尽力的?背地里议论主子的是非,好大的胆子!” 连芳洲声音蓦地转厉,冷冰冰的盯着跪在下边瑟瑟发抖的这两人。 一人连连磕了两个头,忙道:“夫人恕罪,这话不是老奴传起来的,老奴也是听别人说的!老奴是——” “掌嘴!”连芳洲厉声喝道。 在她院子里当差管着粗使丫头们的秦妈妈立刻毫不犹豫上前一巴掌扇在那仆妇脸上,扇得她惨叫起来耳朵轰轰作响,半边脸都麻了。 “堵上她二人的嘴!拿绳子捆上!”连芳洲又厉声喝道。 待众人将那两个仆妇堵了嘴捆好扔在一旁,连芳洲深吸了口气,这才道:“去个人,把钱管家给我叫来!” 她何尝不知道府中既然传出了这等谣言就绝不可能只有她们两个的份儿,可真要追究起来,只怕阖府上下没有几个是干净的,到时候一大半人都牵连进去了,要如何收场、如何罚? 说到底,只怪自家根基薄,府中没有那种几辈子的世仆家生子,什么忠心、什么认同感统统都谈不上! 有几个人是不爱八卦的?既爱八卦,岂有不传闲话的? 所以她才会及时喝止住了这两个婆子,杀鸡儆猴,到此为止!料想余者绝大多数受了这个教训再不敢乱传的,下回再有什么事儿也记得警醒警醒。 当然,暗地里这事儿却不能如此放过。 倘只是无心传几句闲话也就罢了,怕就怕是有人别有居心从中故意挑拨!这却不能不查个清楚了。 只是这事儿不便公开,只在暗处查访便可。 连芳洲这里又是拿人又是审人已经在府中一阵风般的传开了。 钱管家料想她定会找自己的。闻言定定神,整整衣衫,忙随那小丫头去。 “老奴监管不利,令夫人动怒,是老奴失职,请夫人责罚。但只夫人有孕在身,还请千万保重!” 这种事儿也没有必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知故问后再做大吃一惊的神情,钱管家一进来不等连芳洲问,便跪了下去主动请罪。 连芳洲见他如此心中的气倒消了两分,叹道:“你且起来说话,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这也怨不得你!不过,你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你的事儿之后再说,我叫你来,是要把这两个长了狗胆、背地里妄议主子的狗东西交给你,你带下去,召集府中上下所有人等,说明罪责,将这两个狗东西给我掌嘴三十,再狠狠打上三十板子,立即交给人牙子,吩咐远远的卖出京城!下次再有人敢,板子加倍,有不信的只管试试!” 钱管家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三十板子下去,这人必定废了,这两个婆子原本做的就是力气活,再废了却是难得有活路了。 可连芳洲盛怒之下他哪里敢求情? 且这两个人原也活该,哪家奴才妄议主子是非能讨得了好? 钱管家连忙答应。 连芳洲又道:“至于你自己,监管不力,罚两月月钱,下边所有管事各罚一个月月钱!吩咐下去,往后都给我管好各自的事儿了,如今老爷不在,我不希望因为约束不利、门禁不严弄出什么乱子来!” 钱管家一惊脸色微变,慌忙答应,命人押着那两个婆子去了。 很快,内外所有下人包括连芳洲身边只留了两个小丫头伺候,便都被集中到了前院宽阔的广场上。窃窃私语议论着。 大多都已经猜测到了是与什么事有关,也有少数人正干活干得好好的被叫了来,正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有人心里惴惴,也有人发了狠决心大不了闹一场,也有人吃定法不责众巴不得闹开来。 连芳洲不愿事情闹大亦是如此,她不会在乎把犯错的都罚一遍,却不能不考虑人都打了板子撵出去,空缺一时半会谁来填补?倒不如给个警告。 钱管家见人都到齐了,便喝命将两个婆子带上来,宣布她们罪责之后,又宣布了惩罚,将众人亦敲打一番,当即命掌嘴。 四名男仆扭着那两个婆子跪下,两名健壮仆妇上前,粗鲁的取下塞在她们嘴里的布团,不等她们叫唤求情,一手铁钳般擒着她们的下巴令仰头,另一手抡起大巴掌毫不客气“啪啪”的打了下去。 两名婆子杀猪似的惨叫起来,那皮肉相击的清脆声音听的人心里一颤一颤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等三十下掌嘴完毕,再看那俩婆子,发髻松乱活像个鬼,脸颊高高的肿起,嘴巴肿得更不成样,嘴角往外渗着血水,连哭都哭不出来,那含糊不清的痛苦的呻吟声却令人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她们的痛苦, 众人鸦雀无声,大气也不敢出。有些胆小的脸色发白,腿肚子打颤险些站都站不稳, 那些之前也议论过闲话的,心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侥幸之余无不后怕。 钱管家却是面无表情的盯了那两婆子一眼,冷冰冰喝道:“还有三十板子,这就动手吧!”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却连成一片的抽气声。 这两个婆子已经如此狼狈凄惨,眼神都涣散了,那三十大板钱管家却是如常吩咐连眼皮子都不挑一下! 798.第798章 立威 许多人露出不忍之色不敢再看,亦有许多人胆颤心惊后怕得背后汗湿一片。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求情的。 那两婆子各被两名健壮家丁拖死狗似的拖到了长凳上按着躺下,清脆的板子声毫不留情的响起。 鸦雀无声,人人敛声屏息,只有那板子打在身上的声响空荡荡的回响着。 那一下一下,打在两个婆子身上,何尝不是打在众人的心上。 那两婆子早已没了力气惨叫,那一下一下含糊压抑的呻吟听起来却更加渗人些。 人群中忽然响起“咕咚!”一声,原来是一名小丫头看见了那两婆子身上渗出的鲜红血渍,唬得肝胆俱裂一下子受不住软倒在地上。 饶是如此,周围众人也只瞟了她一眼并不敢轻易动作,更没有谁敢大呼小叫。而那板子声依然一下一下照着之前的节奏响着,直到结束。 此时,那两名婆子早已昏死了过去,下半截鲜血淋漓,头发因为汗水****了大片,脑袋掉垂着,仿佛一具破败的布偶。 钱管家命人探过鼻息知道还有气,便淡淡道:“拖下去,人醒了叫人牙子弄走。”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手心一片冰凉。 这两个婆子,死定了! 众人此时方才恍然想起,这儿是将军府,李将军杀伐决断,那是青年一代中的翘楚,他看上的夫人,岂能是个软弱无能、任人拿捏的? 先前只见将军与夫人恩爱,亦从不见他两个发什么脾气,便自然而然的造成一种他们脾气极好、宽容和气的印象。 谁知,这一次终于是发作起来了! “你们都看见了,”钱管家冷冷的道:“主子宽厚,你们一个个的就放肆了,忘了自个的身份!夫人有话交待,做好你们该做的事儿,府上自不会亏待了你们,再有挑三唆四、起坏心眼的,这两个婆子就是榜样!有谁不信的,只管试试!” 众人噤若寒蝉,情不自禁的都低下了头去。 钱管家冷冰冰的目光扫视一圈,又道:“夫人还说了,这次的事情嘴碎的必定不止是这两个婆子,只是她们倒霉,刚好撞上了!其他的那些人,夫人这一次就不追究了,这是夫人仁慈,别以为查不出来!管好你们的嘴巴!” 许多人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觉浑身几乎都被抽干了力气。 无论如何,这一回总算是逃过一劫了,下次—— 什么下次!再也没有下次了!没有谁再敢存着下次的心。 夫人既说出了那等话,必定不是哄着人玩。 “可都记住了?”钱管家高声喝道。 众人忙应了一声。 钱管家便哼道:“记住了就好!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众人答应着,规规矩矩四下散去。 与聚集来的时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同,除了轻轻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别的声响。 钱管家又命两个小厮提了水来将地上滴落的血渍清洗干净,自己便往内院去向连芳洲回禀。 连芳洲听完点点头,道:“处置了就好。如今老爷不在府上,你还得多用点心,上上下下照看周全了。” 钱管家答应一声,又问可还有别事?并无别事方才躬身退下。 春杏和碧桃是知道连家家底的,听到这些议论尤其愤愤不平。 春杏便忍不住道:“夫人为何不将事实告诉众人呢!这些人如此污蔑人,真是太可恶了!” 碧桃也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不就是瞧不起咱们都是乡下来的吗!想当然的便觉得夫人娘家穷!呸,倘若知道夫人娘家的家底,管教他们眼珠子也要瞪下来!” 春杏也说是,又道:“如此也省些事,省得这些风言风语着实叫人听了生气!” 连芳洲嘲讽一笑,淡淡道:“你们说的虽然有理,但我为何要跟一群奴才解释?他们配吗!胆敢妄议主子,就是他们活该受罚!我若急巴巴的向他们解释,成什么样子?倒叫他们看轻了!况且也未必信呢!” 一席话说得春杏、碧桃哑口无言。 半响春杏叹道:“奴婢受教了,到底是夫人,奴婢们拍马也不及的!” 丁香听到了动静,又回去向琴姑娘学舌:“动了好大的气呢!叫了阖府上下的人全去观刑,一顿耳光嘴巴都打肿了话也说不出来,那板子下去又快又狠,把人打得昏死了过去也不少了一下!说要泼了凉水醒了便送出去呢,这是活生生的要把人给逼死!肚子里还怀着呢,也不说积德!” 琴姑娘听得也不由有几分心惊胆颤,手心发凉。 她下意识的便想,倘若自己是当家主母,遇上这种事情会怎样做? 无论如何都不会像她那样的下狠手。 不过几句闲话,便是再不该也不致死,打几下子再罚两三个月月钱也就是了,何苦非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这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吗? 没想到她骨子里竟是如此狠毒之人,也不知赋哥哥知道不知道。 一定不知道! 赋哥哥在的时候,她倒惯会装,便是在自己面前,也没说过几句重话哪怕她恨自己恨得要死;赋哥哥一不在,她就立刻翻脸,完全另是一番模样了…… 琴姑娘突然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 偏偏这时候丁香又在她面前担忧的道:“姑娘,没想到这连夫人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对两个素来无冤无仇不过说了几句闲话的婆子尚且下得了这样的辣手,姑娘与她的过节那可是明晃晃的,她心里岂有不记恨?平日里什么都看不出来,这说翻脸就翻脸!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不会对姑娘如何?将来将军少不得还要出战的,奴婢真的很担心的,将军这一走,这府中上下谁不听她的?她要想做什么,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姑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怕等将军回来,还有没有姑娘这个人也说不准呢!啊,奴婢失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丁香说着轻轻打着自己的嘴巴,呸呸啐声不断。 琴姑娘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呆呆的愣在那里,眼珠子也直了。 丁香这番话,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甚至比她心中所想还要直白而凌厉。 799.第799章 别样心思 如果说之前她不信,那么在经过这两个婆子的事后,她信了!切切实实的信了! 那个女人,真的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角色。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琴姑娘喃喃的念着,眼眶渐渐涌起一层水汽,朦胧了视线。 丁香眸中划过一抹狠厉,道:“姑娘,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如今也唯有这一个法子了!” 琴姑娘对这话倒并不如何震惊意外,只是苦笑:“你说的轻松,怎么先下手?我如今能做的了什么呢!” 丁香冷哼道:“姑娘向来本分,如今她对姑娘未必防范,况且,她还怀着孕呢,这怀孕的女子,最容易出意外,便是出了意外,也最难得查的清!” “不行!”琴姑娘耸然变色,想也没想便拒绝道:“那是赋哥哥的孩子,我不能害赋哥哥的孩子。” 丁香却毫不客气的道:“可那也是连芳洲的孩子!将军是什么人,那连芳洲配生他的孩子吗!” 琴姑娘顿时一怔,暗暗的想:不错,她配生赋哥哥的孩子吗?便是没了这个孩子也没什么,今后,赋哥哥还会有很多孩子,我也会给他生…… 丁香见自家主子分明动了心,便道:“姑娘,眼下正是大好的机会!那连芳清是她的嫡亲妹子,她防着谁总不会防着她!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罢了,哄哄她还不容易!” 琴姑娘心里挣扎着,却最终还是私心占了上风,便犹豫着道:“你,你真的有把握?” 丁香慨然道:“姑娘就放心吧!我有把握!姑娘就别管了,就算万一失败,全都推在我的身上,为了姑娘,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琴姑娘终于沉默了,只道:“连芳洲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你要小心!也别说什么失败都推在你身上的话,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承担的!” 丁香感激道:“姑娘对奴婢的好奴婢铭记于心,只要姑娘能开心起来,奴婢无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讨得了琴姑娘的首肯,丁香便忙碌了起来。 过了几日,趁着连芳清在花园里玩耍,她故意撞了出去,将她引到了静心斋。 “亲家小姐进来坐一坐喝口茶润润嗓子吧!这儿供着菩萨,亲家小顺便为为夫人在菩萨面前上柱香祈求菩萨保佑夫人生产顺利、一举得男岂不是好?”丁香满脸是笑的道。 连芳清一想也是,便笑道:“我姐姐这几天睡得不太安稳呢,的确该求一求菩萨保佑了!” 说着便跟着丁香进去。 “亲家小姐真是孝顺!”丁香眼珠子一转,一边领着连芳清进去上香,一边笑道:“这几天天气越发热了,便是正常人都难受呢,何况夫人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不知道夫人胃口如何啊?多用些清淡的,多用汤汤水水许会强些!” 连芳清净了手,上了香,又跪在菩萨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 一边随着丁香出去,一边小小的叹了口气,说道:“姐姐胃口不太好呢!总说不想吃东西!厨房变着法子熬粥炖汤的,她也没喝几口!” “丁香姐姐,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连芳清认真的问她道。 不等她回答又撇撇嘴,自失一笑道:“我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怎么问起你来了!你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呢!” 丁香和琴姑娘在大房村连家也住过几日,不过连芳清一个小孩子家,与她们自然没有什么冲突,因此连芳清亦不觉得她们是坏人,丁香方能轻而易举的便将她引来了静心斋。 眼看这小丫头就要上钩,却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险险没将心高气傲、瞧不起连家一家子乡下人的丁香给气晕了头。 她心里暗骂一声“人小鬼大!”,不得不好脾气的陪笑道:“奴婢是什么身份的人,哪儿能懂这些呢!不过,奴婢的主子却是饱读诗书,颇为知晓一些门道的。” 事已至此,不得不请姑娘出面了。 连芳清一怔,道:“你家主子?是那位长得很漂亮的姐姐吗?她长得那么好看,比我那上学堂念书的三哥看起来还要斯斯文文呢,没准她真的懂啊!丁香,她在哪里,快点带我去见她!” 丁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道这是什么形容!那你三哥同我家姑娘比,真是! 面上却笑得无比和气:“亲家小姐稍候,奴婢的主子在后头打坐呢,奴婢这就请她去!也就是亲家小姐来了奴婢才敢去打扰,不然,主子必定会生气呢!” 连芳清微微变色“啊”了一声,忙道:“那,那我这样岂不是很没礼貌?要不,还是改天我再来吧!” 说着作势起身。 丁香好不容易才将连芳清哄了过来,哪儿肯这样让她走?再说了,连芳清进出静心斋的次数多了,岂不是引人怀疑?能少来当然少来的好! “都是奴婢多嘴!亲家小姐快坐下,没准这时候主子打坐也快结束了,奴婢先去看看!”丁香忙笑道。 连芳清也没起什么疑心,“哦”了一声仍旧坐下了,眼神清亮,毫无心机可藏。 丁香这才安心,进去后堂,低低向琴姑娘说了一番,琴姑娘蹙了蹙眉,忍不住又迟疑了起来。 丁香便催促道:“姑娘,机不可失!错过了今次,想要这样的机会可就难得了!” 琴姑娘将心一横,便同丁香出去。 连芳清眨了眨清澈水灵的眼睛,看了看她,起身拍手笑道:“果然是你啊,漂亮姐姐!” 琴姑娘还真讨厌不起来连芳清,不觉亦笑了笑,点点头柔声道:“你是芳清吧?快坐下,不用客气的!” 连芳清向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嗯”了一声便高高兴兴的坐下了。 不等琴姑娘开口,她便迫不及待道:“我听丁香说,漂亮姐姐你有法子能让我姐姐怀孕不那么辛苦,是不是真的吗?” 琴姑娘身子轻颤,手心没来由一紧。 800.第800章 毒计哄骗 她定了定神,勉强点了点头,笑道:“说来也巧,我这儿前几天刚好配了两幅凝神静气的药,用了一副,还剩下一副,你若要,就给你了吧!” “真的?”连芳清眼睛一亮,欢然道:“那就太感谢你了!” “不用客气,”琴姑娘微微一笑,道:“不如你且等一等,我拿去菩萨面前念一回经,求菩萨赐福,这样效果会更好,你看如何?” 连芳清想也没想就点头笑道:“好啊!麻烦漂亮姐姐了!” “妹妹不用客气。这也是我该做的。”琴姑娘有些不自然,勉强笑笑,便起身去了。 丁香心花怒放,陪着连芳清说话,恭维不迭。 没多久,琴姑娘便回来了,递给连芳清一个小小的纸包,微笑道:“这个,你拿回去分两回冲在茶水里给你姐姐服下,许会好受些。” 见连芳清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眨了眨眼睛认真的听着,琴姑娘暗暗舒了口气,缓缓又笑道:“因是在菩萨面前祈过福的,所以,不要让任何别的人知道,连你姐姐也不能告诉,用完之后便将这纸包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否则,就不灵了!” 连芳清听毕想了想,一下下的点头“哦”了一声,道:“我记住了!可是,这个真的有用吗?看着姐姐那么难受,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很想为她做点什么呢!” “有用!当然——有用!”琴姑娘笑笑,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就一定有用!” 欺骗人往往第一步最难走,迈过了那道坎,接下来就顺溜多了。气不喘了,心不剧跳了,脸不红了,就连语气也顺畅了!并且,还可以面带微笑、亲切关爱的说着! 琴姑娘如今便正经历着如此过程。 “是啊是啊,”丁香也在一旁凑趣,笑道:“我们姑娘学问极好,她说有用就肯定有用!到时候啊,保准夫人给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外甥!” “嗯!有用就好!”连芳清笑得眯了眼弯弯的如同两道月牙,也笑得琴姑娘和丁香大大的放了心。 连芳清再也坐不住,起身便笑道:“漂亮姐姐、丁香,我先回去了啊!” “好,去吧!”琴姑娘笑道:“千万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嗯!我明白了!放心吧!”连芳清眉开眼笑的答应着,神情又是激动又是雀跃,一蹦一跳的离开了静心斋。 看到她出去,琴姑娘长长的舒了口气,身子晃了晃,双膝一软差点跌倒,亏得丁香用力搀扶了一把。 “姑娘!”丁香吃力的扶着她一旁坐下,倒了杯温茶递给她:“姑娘,喝口茶吧!您瞧,这就成了呢!” “可是,可是我心里——”琴姑娘摇了摇头,叹息不语。 丁香撇撇嘴,道:“姑娘用不着愧疚!将军怎能让那等下贱之人生下他的子嗣,姑娘做的没有错!再说了,姑娘今日不除了她,她也终究不会放过姑娘!难道姑娘您愿意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吗?” “不!”琴姑娘想也没想就拒绝。 丁香便笑道:“这不就得了!姑娘您也是为了自保、是逼不得已!您其实要的并不多,是她容不下您,是她狠毒自私在先,怨不得别人!就算是死,也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不关姑娘的事!” “对,你说得对,说得对……”琴姑娘喃喃道。 不错,自己所求不多,仅仅是留在赋哥哥身边,情愿奉她为主母,为什么就是这么卑微的要求,她也容不下! 她明明知道自己和赋哥哥的情分,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赋哥哥,却非要如此冷酷无情,所以,要怪,也是怪她自己! “但愿那小丫头下手顺利,不会牵扯到咱们。”琴姑娘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淡淡说道。 丁香冷笑道:“姑娘放心吧!这小丫头是她的亲妹子,有的是机会下手,定会顺利的!这药不过是催她早产造成血崩而已,要查,如何查得出来?那小丫头到时候只怕吓都吓懵了,哪儿想的起来咱们!她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就算万一找上门来,咱们否认就是了,横竖又没有证据!” 琴姑娘的心更加安定了,缓缓点头,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说的对,横竖没有证据!” 丁香见她精神不太好,便笑着劝了她几句,便扶她回卧室去休息休息。 主仆两个便深居简出,静静的等着正院上房那边闹起来。 过了三天,这天半夜里,果然那边就闹了起来,来来往往人声喧哗,脚步纷乱,哭声、叫声响成一片。 因为静心斋距离上房比较远,琴姑娘和丁香当时并不知道,在早上才得到消息。 丁香兴奋不已奔进来告诉琴姑娘:“恭喜姑娘!成了成了!终于成了!那边半夜里乱成一团,大夫、稳婆都来了,听说突然腹痛小产了,大出血,情形很不好,春杏、碧桃等都哭得不成样了!这会儿用参汤吊着呢!大夫人还嚷嚷着让人去请将军回来!哼,将军在军营里,岂能说回就回的!” 琴姑娘长长的舒了口气,想象着连芳洲的惨样,想象着她临死也没能见上赋哥哥最后一面,她心里就不由得痛快起来。 怨不得她心狠,是她先容不下她! 一桩桩一件件事她都把她狠狠的比了下去,叫她如何能忍? 然则她再能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马上就性命不保? 假如她知晓是死在自己亲妹子的手里,不知道心里会是何种滋味! 可惜,她没有法子去告诉她这个真相,只能静静的在这儿等了。 主仆两个按捺下心中的欣喜和得意,强作平静如常,不料,院子门“哐啷”一声被人踹开,声音之大两个人在屋里都吓了一大跳。 “是谁呀!”丁香很不高兴的扬声道,一边起身。 还没走两步呢,便看到一个粉色身影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叫道:“丁香!你们主仆两个给我滚过来!” 丁香和琴姑娘定定神,发现来人是连芳清,心中不觉俱是一沉。 801.第801章 怒而算账 “亲家小姐,你怎么了!哎呀,你眼睛怎么都哭肿了,发生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吗?”丁香故作诧异道。 “你还装蒜!”连芳清恨恨道:“你们给我的那药是毒药对不对?呜呜呜,我害死我姐姐了!都是你们两个骗我!” “你胡说什么!”丁香怒道:“亲家小姐,你可不能血口喷人!什么毒药?说得这么吓人!” 连芳清气得大叫:“你装什么蒜啊,就是那天我来的时候你们给我的药粉!让我给姐姐下到茶水里的,还说什么菩萨会保佑姐姐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大外甥,结果——呜呜!你们两个卑鄙无耻,害死我了!我饶不了你们!” 丁香和琴姑娘不着痕迹交换一下眼神,均闪过一丝兴奋了然。 丁香当即便道:“亲家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呀!什么药粉、什么茶水,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亲家小姐,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们主仆两个深居简出,向来不理会外事,你小小年纪,竟懂得把这脏水往我们身上泼!这真是——”琴姑娘亦气道。 连芳清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们当日可不是这样说的!怎的转眼就否认了个干净!就不怕菩萨怪罪吗!” 丁香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越发得意,双手一摊,怪笑道:“亲家小姐,话可不能这样说呀!分明是你无中生有的事,我们怎么承认?菩萨?就算菩萨要怪罪那也是怪你而不是怪我们!” “不承认是吗?我有证据的!”连芳清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晃了晃,赫然就是那日琴姑娘递给她的。 连芳清气呼呼道:“瞧见这是什么了吧?幸亏我还没有来得及烧掉,哼!春杏姐姐已经派人去请什么薛神医了,到时候我把这个交给他,让他来问你们!” 琴姑娘和丁香一怔,脸色微微发白。 虽然到时候也可以一口否认,可是,这终究是个带得出痕迹的证据。 连芳清是连芳洲的亲妹子,她绝对不可能自己有私心去害自己的亲姐姐,那么这个东西就必定是别人哄骗她而给她的,如此,她的亲口指证就算不能定她二人的罪,她二人却没法脱去嫌疑。 换句话说,就没法如先前那般推脱的干干净净了。 如之前那样的话,茶水已经没有了,连芳洲小产血崩,谁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有了这个纸包,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将军心中必定会横亘着这根刺! “这是什么东西?我们见都没有见过,你少拿来唬人!”丁香口内说着,却是拿眼角一直暗暗觑着连芳清,不动声色的靠近她,猛的伸手便欲将那纸包从连芳清手里夺过来。 谁知虽是冷不防之下,连芳清手里拿着却紧,丁香这一下竟是没有抢走。 “你给我!”丁香见偷袭不成,也不和连芳清客气了,强抢起来。 “不给!”连芳清死死的护着,冷哼道:“怎么?心虚了?怕了?不是说跟你们没关系吗!没关系你抢什么呀!你怕什么呀!敢做不敢当的孬种!废物!无耻之徒!” “你给我闭嘴!”丁香哪里禁得起连芳清这番毒舌,怒道:“小丫头崽子,跟你那个姐姐倒是一样的伶牙俐齿!今儿既然进了这里,不留下东西就休想离开!” 连芳清一边挣扎着同她扭打,一边叫道:“我才不会给你呢!这是证据!是你们两个作恶害我姐姐的证据!你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吗?想抢了证据销毁,再像刚才一样装模作样!” 丁香见急切间并不能将东西从连芳清手里抢过来,又受她嘲讽辱骂,不禁又气又急,啐道:“死丫头,你给我闭嘴!我就不信制不住你!哼,证据?你做梦去吧!就算是证据你又怎么样!今天我们绝对不会让你拿出去的!” “你终于承认了!”连芳清气得声音都颤抖了,恨恨道:“就算你们抢走了这东西,难不成还能把我杀了不成!等姐夫回来,我一定会告诉他!姐夫他不会饶了你们的!” “哈!你要告诉尽管告诉去!”丁香气在心头,一时索性更放肆了起来,叫嚣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无凭无据,你以为你的话他会信吗?谁知道不是眼看着你姐姐惨死污蔑我们呢?没准这还是你姐姐临死前教你的呢!谁不知道她讨厌我们姑娘呀!” 丁香这才想起在一旁无措的琴姑娘,忙叫道:“姑娘,您快来帮忙啊!别叫这小丫头逃了!” 琴姑娘如梦初醒,叹了声:“芳清,你还是别逞强了,把东西留下吧!我们两个人,你一个人,我们不可能让你这样逃出去的!” 说着,也上前帮忙。 连芳清手中突然一松,琴姑娘和丁香终于将那纸包抢了过去。 丁香得意笑道:“小丫头,自讨苦吃!早主动点把东西放下多好!” 连芳清冷笑一声,向后退了退。 琴姑娘却突然猛地一下子将那纸夺了过来,瞪大眼睛看了看,惊道:“不是这个!包那药的纸不是这个!” 连芳清嗤笑道:“你可真有眼力,这都能看得出来!” 丁香脸色也变了变,这下子换她气得七窍生烟,双眸冷冷盯着连芳清喝道:“那纸呢?你究竟烧了没有!” 连芳清哼道:“没有!你们就等着倒霉吧!” 琴姑娘脚下一滑,险险摔倒。 丁香却逼近连芳清,毫不客气道:“在哪里?交出来!” 琴姑娘也定了定神,同样朝连芳清逼了过去。 既然来的是连芳清一个人而不是春杏、碧桃、钱管家等,那么就表示连芳清还没有将此事说出去,否则,就不是她一个人来了! 所幸这小丫头冲动任性,自己一个人就跑了来,还能有个补救的机会。 连芳清小嘴一撇,下巴一扬,道:“不给!就不给!你们休想!有本事就杀了我呀!” 丁香和琴姑娘原本并没有杀人的意思,被连芳清这么一说,两个人相视一眼,竟然心有灵犀。 802.第802章 想要杀人灭口 丁香更狠一些,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瞪着连芳清:“你不说?那就是真的想死!你以为我们不敢吗?你尽管试一试!” 不杀了她,等着她来杀自己吗?如今显然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势了! 连芳清没有想到她们竟然真的起了杀心,一时间脸色发白,目露惊恐,后退道:“你们——” “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东西交出来,便饶你一命!”丁香冷冷的道。 琴姑娘语气则温和一些:“你姐姐已经死了,你难道也想死吗?别傻了,快些吧!” 连芳清不理会她们,却是冲着外头大叫:“救命!救命啊!快来人!快点来人啊!” 丁香得意咯咯笑了起来,无比嘲讽的道:“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话音刚落,却听得虽然轻,却无比清晰的推门声在身后响起。 主仆二人还不及反应过来,就听见碧桃讥诮的声音传来:“正是一出好戏!琴姑娘、丁香姐姐当真好胆识、好手段啊!” 琴姑娘和丁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响成一片空白,两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到门口那呼啦啦的一大片人,连芳洲、碧桃、红玉、周氏、钱管家、薛神医、连泽、李云晗…… 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完了! 琴姑娘只觉得瞳孔骤然一缩,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表情僵硬,瞪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却晕眩得什么都看不清。 丁香亦禁不住全身发抖,咯咯的咬着牙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些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还有连芳洲——她怎么可能没事! “你,你没事?”琴姑娘盯着连芳洲的肚子,一开口竟然问出的是这么一句话。 连芳洲叫她这话问得乐了,笑道:“没事儿,我好好的呢!叫你失望了,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啊!” 薛一清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钱管家目不斜视肃着一张脸,连泽面上满是讥诮和恼怒,周氏则轻轻一叹,心中五味成杂。 连芳清早奔到了连芳洲身边,撇嘴道:“你们主仆两个真当我是傻的吗?什么在菩萨面前祈过福?什么让我姐姐喝下还不许告诉她?切!真当我是傻子吗?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会拿去给我姐姐喝!” 薛一清想到连芳洲请自己验看的那药粉,药效之霸道歹毒不言而喻,他不禁亦黯然起来,轻轻一叹。李赋那家伙要是知道这件事了,不知道心里有多难过! 琴姑娘和丁香都呆住了,两人这才明白,合着自己两个才是被算计的那个人!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竟是生生将自己二人给骗了个透彻!耍了个透彻! 枉这些天还暗暗得意暗自高兴呢,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呵呵!”琴姑娘不由低低一笑,闭嘴无言。 丁香却是脸色一变,道:“冤枉啊!冤枉!分明是夫人设计陷害算计我们姑娘!这一切都是夫人的设计!薛神医、大夫人,你们可要为姑娘做主啊!” “拿下她。”连芳洲瞟了丁香一眼,淡淡吩咐。 薛一清、周氏等神色淡漠的看了丁香一眼便再不理会,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两名健壮的仆妇上前,将叫嚷个不停挣扎个不停的丁香拿住了。 嫌她叫个不停吵得很,不用吩咐,便撤了帕子胡乱往她嘴里一塞,直接架着就出去了。 琴姑娘一惊,看了一眼被拖出去的丁香,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现如今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能耐去救丁香?就算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搭理她的! 既然如此,她何必自取其辱? “接下来该是我了,不知道连夫人要怎样对付我呢?”琴姑娘抬起头,看向连芳洲缓缓说道。 连芳洲轻蔑的瞟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不屑道:“对付你?我为什么要对付你?你从来没有碍过我什么事儿!是你自己想不开!” 说毕她指了是个健壮仆妇,俏脸一沉,冷声吩咐道:“你们四个给我听清楚了,给我白天黑夜不眨眼的看好琴姑娘,要是琴姑娘少一根头发,我唯你们是问!这静心斋从今儿起落锁闭门,不许进也不许出!” 四名仆妇出列齐齐应了声“是”,径自朝琴姑娘走去。 琴姑娘脸色一白,叫道:“连芳洲,你——” 话没说完,就被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听、不吉利的话来的是个仆妇架住堵上了嘴,而连芳洲等在她开口之际已经转身往外头走去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琴姑娘吚吚呜呜分明被堵住了嘴不得出声的哼哼,没有一个人回头去看,更没有人为她求情。 意识到这一点,令琴姑娘格外的郁闷失落。 连芳洲她当然是不指望的,可是周氏与她那样要好,还有薛神医,向来待她也不错,竟也没有一个帮她说半句好话! 又气又急之下,一口气转不过来,她脑袋一点,竟是晕了过去。 “方才的情形你们也都看见了,等李赋回来,还请在他面前做个见证!”来到外头,连芳洲深深吸了口气,向薛一清等道。 薛一清点头,“唉,这是自然!总不能叫李兄稀里糊涂的!” 周氏眼中一黯,亦叹息着冲连芳洲点了点头,柔声道:“你身子重,回去歇歇吧!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阿琴她,唉!” 周氏心里是真的难过的,在她的印象以及一直以来的交往中,琴姑娘都是一个温柔和善的女子,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那样一个女子竟然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她真的是——迷了心窍了! 钱管家与琴姑娘没有任何交情,自不必说。 连芳洲笑笑,一行人往回走。 她便向薛一清笑道:“今日麻烦薛大哥了,我这就叫人送薛大哥出去吧!” 薛一清原本就是仅仅来做个见证的,事情已经了结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便点头笑道:“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又看了连芳洲一眼,笑道:“你这一胎怀相很好,不必担心,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连芳洲心中一暖,笑道:“借你吉言!” 803.第803章 审问的结果 便是周氏、钱管家、碧桃、红玉等也露出几分笑容。 送走了薛一清,打发了连泽、李云晗和连芳清下去,连芳洲便面色一冷,向钱管家道:“你和春杏去审一审丁香!我总觉得这个丫头不对劲!琴姑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倘若没有她挑唆,未必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她要是嘴硬,就给我用刑!这就去,我等着要听结果!” 不过是个小丫头,就不信能扛得住几时。 钱管家心中一凛,忙领命而去,春杏带着两个小丫鬟亦跟了去。 周氏便向连芳洲笑道:“你啊,性子这样急!你等得,也得为腹中的孩儿想想等得不等得!还不快赶紧躺着歇一会儿去!” 连芳洲依言由她和红玉、碧桃扶着进了东次间,在炕上躺靠着,却是笑道:“大嫂,我知道,我没事的!” 周氏又轻轻一叹,道:“也怨不得你会生气!这样的事——唉,若三弟在家,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呢!阿琴她实在是太糊涂了!” 连芳洲一笑,淡淡道:“大嫂可怨过我容不得她跟了李赋?” 周氏素来实心眼儿不会撒谎,闻言一怔哑然,待回过神来忙着想要回答补救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氏不禁尴尬,望着连芳洲勉强笑了笑。 连芳洲倒是坦然,笑道:“大嫂是个心眼儿实在的好人,琴姑娘与大嫂相处的时日长久,也怨不得大嫂会这样想!只不过,咱们女人活在这世间比起男人来已经弱势很多了,没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丈夫,将来再弄出一个又一个的庶子庶女来添烦心事儿,我也是一样!我们当初成亲的时候,夫君便答应过我,此生除我绝无她人。幸运的是他当时虽然失忆了,但并无婚约在身,琴姑娘虽是他所关心牵挂这人,但他亦从来没有想过纳了她!否则,我情愿同他和离成全他们,也绝无可能所谓的接纳!” “快别胡说!”周氏听到这儿吓了一跳慌忙阻止,苦笑道:“你啊,叫我说什么好呢!唉,也只有你,才配得上三弟那样的人!既然三弟答应过你,而你又是这么说,我这个做大嫂的,还能多事不成?其实也怨我,阿琴从前没少在我面前流露出那个意思,我只当三弟是知情亦默认的,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如今仔细想来,三弟何尝露过什么端倪?从来没有!弄成今天这样,怨谁也怨不了你啊!” 连芳洲感激一笑,道:“我拿大嫂当自己人,有什么便说什么,藏着掖着亦没意思!大嫂能这么说,我心里也踏实几分!其实我也不想事情弄到今日这一步,夫君知晓了,心里不知怎么难过!” 周氏沉默,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大的事儿,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李赋,顶多到时候劝解开导罢了! 连芳洲接着又道:“可我并不后悔把这事儿揭穿,否则,将来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呢!总之这一切,我问心无愧!” 倘若不是琴姑娘自己心术不正,企图利用连芳清在先,连芳洲也不会将计就计反过来算计她一把! 说起来,连芳洲的确当得起“问心无愧”这四个字。 周氏明白了连芳洲的意思,遂点头道:“这来龙去脉我们大家都清楚明白着呢,谁也不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想到连芳清年纪那么小,亏得机灵,否则真的受了阿琴的蛊惑,那岂不是—— 周氏不由生生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三弟和三弟妹感情如此要好,说是如漆似胶、蜜里调油亦不为过。 倘三弟回来,一下子失去妻子和妻子腹中那即将出世的孩儿,这样沉重的打击他能受得住吗? 当初刚刚得知芳洲有孕的时候,他乐成那个样,叫人见了便觉得打心眼里好笑的啊! 周氏想着想着,忍不住有两分怨起琴姑娘来,她真的是喜欢三弟吗?如果是真的,她怎么忍得下心做出这样的事来! 就算她再恨芳洲,可孩子却是三弟的亲骨肉啊! 周氏轻轻一叹,少不得又安慰劝慰了连芳洲一番。 连芳洲感激不尽。 她并非怕了琴姑娘在李赋面前颠倒黑白告状她设计她,她只是不愿意夫妻之间因为这么个女人而生出嫌隙,所以,她要求自己必须清清白白。 这一回,她要将琴姑娘在李赋心中连根拔起!任何痕迹都不留!要他今后万一再想起这个人,只有厌恶和反感。 敢明目张胆的动她男人的主意,又自己找死往死路上撞,她岂会轻易饶了她! 不过大半个时辰,钱管家和春杏就回来复命了。 连芳洲勾了勾唇,她就知道丁香那种货色是个没种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没种! 可看钱管家和春杏的神情,都有点儿欲言又止的为难。 周氏见状便起身笑道:“我去厨房看看中午的饭菜准备得怎样了,你也别劳神,等下好好的静下来歇一歇。” 连芳洲笑着答应,接着又命红玉出去守着,一个人也不许靠近,这才扫了钱管家、春杏一眼:“说吧!直说便是!” 钱管家和春杏相视一眼,使了个眼色示意春杏说。 春杏便道:“果然不出夫人所料,丁香的确有问题。是朱家的朱三公子与她勾结,命她趁机害了夫人,那药也是朱三公子给她的!” 连芳洲脸色一沉,片刻方冷笑道:“朱家!” 钱管家和春杏都不敢作声,碧桃更不敢。 “这可奇了,”连芳洲笑道:“不知道那位朱三公子许了她多大的好处,她连她那主子都舍得利用!” 春杏便道:“据她交代,朱三公子答应事成之后将她弄出府去,给她重新安排一个良家子的身份,正儿八经的纳她为良妾,许她生儿子。” “原来如此啊,那就怪不得她会动心了!”连芳洲无不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琴姑娘的前途有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如何,拿什么让丁香安心? 804.第804章 灭口 看看人家朱三公子,朱家那样的门第,朱三公子那样的容貌,又是良家子的新身份,还许了生儿子老有所依,简直从生到死都下了保障,只怕没有几个女人会不动心! 说起来,琴姑娘还真是够可怜的,身边唯一的一个原本以为一心一意为自己的、靠得住的丫鬟,竟然是条毒蛇! 见连芳洲久久不语,钱管家便小心翼翼问道:“夫人,那丁香——该如何处置?” 春杏也忙道:“夫人吉人天相,所幸无恙!您可千万不要动气,为这等人动气,实在不值。” 连芳洲笑笑,挑眉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春杏忙道:“审问的时候只有奴婢和钱管家两个人,并无别人知道!方才奴婢和钱管家离开的时候叫人捆了她、堵了嘴,把屋子也锁了,钥匙奴婢带在身上。” 连芳洲赞许的点了点头,笑道:“做得好!” 朱家是么?她连芳洲记住了! 不过,她可没那么天真认为单单凭丁香一个小丫头就能够把朱三公子怎么样,一个小丫头的口供,连个屁都不是,朱家大可以理直气壮的反污她诬赖陷害。 眼下,还不是和朱家正面碰上的时候。 这个丁香,留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连芳洲便道:“丁香畏罪自杀,把她扔到乱坟岗子去吧!” 她已经忍她很久了,既然狼子野心把主意动到自己和腹中孩子身上,就要有承担后果的代价。 春杏脸色微变,钱管家对这种事早已见惯不怪,恭声应是,道:“老奴这就去办!” 连芳洲点点头,道:“从她口中问出的那些话,你们烂在肚子里!” 钱管家和春杏、碧桃连忙答应。 静心斋中,琴姑娘呆呆的坐在床榻上,两个腰壮体阔的健壮妇人不错眼的盯着她,另外两个在外头休息。 琴姑娘嘲讽勾了勾唇角,连芳洲这是生怕她会寻死吗?不,她不会的!便是她想她寻死她也不会的!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在赋哥哥的怀中,她要赋哥哥一辈子都记住她!哪怕活着不能做他的女人。 虽然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但她也不会束手就擒,至少,总得做点什么,在赋哥哥心里埋一根刺才不枉连芳洲这一场算计不是吗? 琴姑娘已经偏执得不可理喻了,她认定这一切就是连芳洲的设计,是她姐妹二人联手的设计。 晚饭的时候,琴姑娘不肯吃。 一名婆子鄙夷的一笑,尖刻道:“做出那种歹毒事儿来,还装什么清高!要死要活的这是做给谁看呢!怎么?绝食把自个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等老爷回来好告状说夫人虐待你?” 琴姑娘被点中心思,脸上微白。 另一婆子亦嘲讽道:“要我说,夫人真是太大度、太宽厚仁慈了,才惯得这不要脸的东西蹬鼻子上脸!也不看看自个是个什么出身的东西,不过同咱们一样是个奴才罢了,真不晓得她有什么好作的,矫情!” 又一人道:“所以说这人啊,最要紧得认清楚自个得身份,别做那痴心妄想的春秋大梦!这种歹毒的女人,老爷怎么可能看得上!要我说啊,要不是看在她娘那点子情分上,早撵出去了,还由得她装模作样!哟,你还瞪我呢,你们看看,咱们尽说实话她还生气了呢!” 几个婆子桀桀的怪笑起来。 以前在那边府上不是没有受过二夫人等人冷嘲热讽,但那个时候她觉得她那是为了李赋在吃苦,所以心头是甜的,再怎么苦都甘之如饴。 此刻被这几个粗鄙婆子露骨的嘲讽讥诮,心中的那份羞愤羞怒简直无以言喻。 琴姑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颤声道:“你们,你们真是太过分了!你们太过分了!” 一婆子欣赏着她扭曲愤怒、气急败坏的表情,笑嘻嘻的道:“我们再怎么过分也比不得你呀!不要脸的肖想老爷,呸,给夫人提鞋也不配!” “就是!老爷和夫人有多恩爱阖府上下谁不知道!自打夫人怀孕之后,老爷一有空就陪在夫人身边,要多体贴有多体贴,居然有人自不量力企图贴上去!连这种下三滥歹毒心计都使上了!要我说啊,别说夫人虐待她,老爷回来知晓了此事都不会饶了她!” 琴姑娘的心被一刀刀无情的刺中,鲜血淋漓,胸口作痛,她抱着头尖声叫道:“闭嘴!闭嘴!你们给我闭嘴!都给我闭嘴!” 几个婆子夸张的堵着耳朵“哎哟”、“啊哟”阴阳怪气的又嘲讽了她一番,一人方笑道:“得了,咱们也别说那么多了!这有的人脸皮就是厚,说再多人家也不会不好意思的!咱们还是干正事儿吧!夫人说了她掉一根头发都跟咱们没完呢,这要是瘦了,那还了得!” 另一人拍手道:“说的是!喂,你赶紧给老娘老老实实吃饭去!这一大碗米饭,还有这鸡汤,都给老娘吃干净了!剩一滴老娘也不饶你!” 琴姑娘恨恨的瞪她一眼,扭过头去。 吃饭?她气都气饱了,还吃得下吗?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姐妹们,招呼着!”那婆子见琴姑娘居然还傲气,恼火起来,撸着袖子便上前揪住她。 另外三个也上来帮忙,三个人将她按住头手,另一人捏着鼻子就往她嘴里灌鸡汤。 这等羞辱她何尝受过?琴姑娘气得恨不得晕过去,可惜神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身不由己的嘴巴张开,不由自主的大口大口吞咽着灌进嘴里的鸡汤,有那来不及咽的,少不得顺着嘴角流得下巴脖子上都是,湿漉漉的黏糊糊的好不狼狈。 很快一碗鸡汤见了底,那灌汤的婆子亮了亮碗底,得意的哈哈大笑瞧:“瞧瞧,这不是喝光了?唔,还是这法子好用!” 她灌得兴起,意犹未尽的笑道:“她既然不肯吃饭,这一碗鸡汤哪儿够呢?要不我再盛一碗?” 其他三个婆子纷纷笑道:“说的是,快盛吧!” 琴姑娘恨得真想一头撞死,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句话: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805.第805章 折腾不死你 “放开我,我自己吃!”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 心里头郁闷得几乎吐血。 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憋屈?分明抗拒的事情,却不得不主动要求。 “你早这么说不就省事儿了?非要折腾!” “所以说这人就是贱!” 婆子们放手,却依然少不了冷嘲热讽。 琴姑娘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一阵眩晕,她咬了咬牙,硬生生的忍住了。 顾不得狼狈和几个婆子的比刀子还要锋利的、直戳心肝的冷言冷语,老老实实坐在小圆桌前吃饭。 端起饭碗时,那手都是颤抖的。 吃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候她依然没有明白,连芳洲身为当家主母,假如真的想要折腾死她,简直太轻而易举不过。 之前她没有那么做,一是看李赋的面上,二是她不屑。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触到了她的底线! 假如不是她自己不甘不忿,闹出这么多事来,她原本可以过得很好。 琴姑娘受了教训再也不敢同四个婆子作对,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她们拿软绸绑着手脚也不敢多嘴。 恶人还要恶人磨,这话从来都是不错的。 第二天,静心斋来了两个人,碧桃领着满脸沉冷的萧牧来了。 碧桃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也不知道是哪个耳报神这么快,这混蛋居然这就得到消息跑来看人了! 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他居然还不死心、还放不下,真是——想到就叫人气得牙根痒痒。 自连芳洲发威之后,府中上下人等都老实了许多,碧桃是连芳洲心腹,四个婆子自不敢阻拦,陪笑着请碧桃厢房里歇着,放了萧牧去见琴姑娘。 萧牧见有两个婆子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琴姑娘身边,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同她说!” 两个婆子没动。 没有连芳洲的话,她们宁可被这位萧爷打死爷不敢动。 还是碧桃料到此事,进来命这两婆子出去,她们这才领命。 萧牧感激瞥了碧桃一眼,碧桃一脸冰霜,冷冷嗤笑,扭头便走了。 所有的委屈在见到萧牧的一刹那齐齐涌上心头,琴姑娘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好容易扶着桌子勉强站住,含泪颤声道:“萧大哥……” “为什么!”萧牧深深吸了口气,冷峻的脸上说不出的痛苦痛惜和失望纠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淋得琴姑娘昏头转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什么?”她愣愣的道。 萧牧叹道:“阿琴,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你怎能做出这种事——” “你是来教训我、看我笑话的?”如同见到亲人的欢喜感动、委屈雀跃以及隐隐的期盼之情瞬间冻结成冰,化作深深的失望和愤怒。 琴姑娘冷冷的沉下俏脸,冷冰冰的目光直直盯着萧牧。 “我——”看到她这样的目光,萧牧心中一痛,竟是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琴姑娘幽幽叹道:“你也把我看成了不堪之人,你们都是一样的!在你们心里,一切都是我的错,什么都是我的错!可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从前我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你们不想想,所有的一切都是连芳洲来了之后才变的!是她搅乱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她把赋哥哥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为了她不惜得罪朱家!今日是朱家,明日谁知又是哪一家?就为了她自己上不得台面,难不成要赋哥哥将这京城中所有的名门望族、公侯之家全都得罪光吗!她分明就是个扫把星!自私自利、愚蠢的妇人!为一己私心,破罐子破摔,她倒是痛快了,可她有没有想过赋哥哥!赋哥哥在朝为官,是会吃亏的呀!有她在,总有一天她会害了赋哥哥的!” 萧牧怔怔的听着,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越发不是滋味。 不过,至少,阿琴她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歹毒,她之所以会算计嫂子,那也是有原因的啊! 她是为了头儿…… 只是—— 萧牧却知道,朱家的事情真的怪不得连芳洲。连他都能看出李赋的心意,何况连芳洲? 要是那样上赶着巴上来的女人都收下,那别人才要说头儿的笑话呢! 况且,朱家是璃王的外家,璃王圣眷虽不如太子,却也差不了多少,谁知他有没有旁的心思?头儿是绝不愿和朱家扯上关系的。 萧牧脸色不知不觉柔和了下来,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温言道:“也许,你想的太严重了,嫂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头儿也——” “你也认为我做得不对吗?你也帮她说话!”琴姑娘眼泪汪汪的打断他的话。 “我——”萧牧有些狼狈的避开琴姑娘的目光。看到她这样,他心里真的很难过、很心疼。 不管怎样,她都是个可怜的人!是个,他放不下的可怜的人! 琴姑娘凄然一笑,叹道:“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几个婆子,变着法儿的折腾我,没有连芳洲的吩咐,她们敢吗!” 萧牧一怔,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四个婆子那里受的屈辱琴姑娘连想都不愿意想起恨不得从来没有发生过,当然不会在萧牧面前说出来。 而在萧牧看来,她穿戴干净整洁并无不妥,身上脸上也不见伤痕,除了被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并没有别的异样。 奴才嘛,拜高踩低那是常例,加上她又做了那样的事,奴才想要讨主子欢心说几句风言风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怎么?你不相信?”琴姑娘凄然一笑,忍住诉说真相的冲动,轻轻叹道:“也怨不得你不信,那连芳洲惯会装模作样,面子功夫一流,便是你,也不知得了你这位嫂子多少的好处吧,怨不得不会信我!” 萧牧心中一痛,道:“阿琴,你何苦呢!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头儿心里只有她,你,” 他狠狠心,道:“你是争不过她的!” 琴姑娘猛然睁大眼睛瞪向他。 806.第806章 痴 萧牧毫不躲闪迎视着她恼怒的目光,继续说道:“你争不过她的!朱六小姐如何?朱家全家出动就差没请璃王以权势强压了,结果呢?你拿什么同朱六小姐比!阿琴,我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你是满心为了头儿打算才会做下这种糊涂事,我帮你求情,求头儿既往不咎!求他宽恕你的一时失误!我,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你嫁给我吧!” “不!”琴姑娘脸色一变,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脚下还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萧牧眼中一黯,只觉得一颗心被劈开、揉碎,痛得呼吸一滞。 她不愿意吗?她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这一刻,她眼底的冰冷他看的清清楚楚。 原来,他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她虽然会含羞带笑的、用那温柔好听的声音唤他“萧大哥”,然而,终究不是那样的! 她对他,是真的一滴滴情愫都没有。 可是,他就是喜欢她啊! 萧牧心中激荡如翻江倒海,脸上肌肉抽了抽,咬着牙道:“我,我虽不如头儿,可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阿琴,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琴姑娘呆了呆,歉然道:“对不起,萧大哥……” 这一声对不起,令萧牧彻底的死了心,哪怕此刻不死,他也明白自己绝不会再纠缠她。 他苦笑着摇摇头:“你不用说对不起,是萧大哥没用……” 是我没有做到令你满意、没有优秀到让你看得上! 琴姑娘听到这“没用”二字心中突然一动,摇摇头道:“不,不是的,萧大哥你对我一直很好!我都记在心里,我,我也很感激你!萧大哥,你能不能再帮我最后一次!曾经你也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会帮我的啊!” 萧牧一愣。 琴姑娘让他帮忙,不肖说,他也知道她让他帮的是什么忙。 曾经,他的确是答应过她。曾经,为了她他还怎么都看连芳洲不顺眼呢! 可是—— 面对琴姑娘那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眼神,萧牧纠结得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最终却仍是摇了头:“阿琴,对不起,我,我帮不了你!” 他心中就是不明白,阿琴为何这么看不开呢?人人都看得出来头儿对嫂子的感情有多深,为什么她一头扎了进去死活都不肯回头呢! 琴姑娘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喃喃道:“帮不了吗?你帮不了我!你也帮补了我!” 萧牧看得很不是滋味,一颗心揉来搓去、死去活来了好几回,一口气在胸腔中汹涌奔腾冲击跌宕,那滋味说五味成杂都是少的了! 他无比心酸的道:“头儿他就这么好吗?值得你豁出去命的喜欢他?哪怕他这辈子都不要你,你还要这么一条路走到黑?阿琴啊阿琴,你怎么不想想呢?你和头儿从小一起长大,假如头儿对你有意,何至于等到今天!” “不!不是、不是!”萧牧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正中靶心,将琴姑娘的心狠狠的刺了个透。 琴姑娘气血上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满腔的怒火令她的五官看上去狰狞而扭曲,目光闪烁着狠毒的光芒。 她青白着脸色尖声叫道:“他喜欢我!他说过他喜欢我的!不然,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是连芳洲!是连芳洲抢走了他,是她毁了我的一切!是她毁了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萧牧傻了眼,微张着嘴傻愣愣的看着琴姑娘,看着她竭嘶底里的谩骂连芳洲,他的脸上是满满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阿琴!你怎么了!”萧牧不敢亦不愿意相信自己所见,喃喃的问道。 然而此时的琴姑娘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猛的上前抓住他的衣襟,直瞪瞪的瞅着他道:“萧大哥,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萧大哥,你帮我杀了连芳洲!你帮我杀了她!只要你杀了她,我什么都肯做!对!我嫁给你!我嫁给你好不好!只要你杀了她,我就嫁给你!” 萧牧呆若木鸡。 眼前的这张脸明明离得这么近,明明放大这么大,可是他却觉得那么模糊看不清楚。 就仿佛,他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她一样。 “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啊!杀了她!杀了她我就嫁给你!”琴姑娘还在拼命的摇着晃着萧牧语无伦次的叫着。 萧牧被一声“萧大哥”叫醒过了神,猛的推开她,深深的凝了她一眼,苦笑了笑,一言不发慢慢后退,猛的转过身离开了。 廊下四个婆子听到琴姑娘在里头发疯尖叫,心里头正恨得不行,也急得不行,不由暗暗诅咒这不省心的货又发什么疯! 这喊打喊杀的,要是传到夫人耳中,惹得夫人动怒,连带她们也落不着好! 见萧牧终于离开了,四个人还有什么客气的?一阵风般冲了进去,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后,整个世界又清净了。 萧牧一脚轻一脚重的离开了静心斋,只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方才经历的一切,如同一个梦一样。 不真实,却又在眼前晃个不停敢都赶不走! “哼!”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 萧牧这才回了回神,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发出一声哼的主人。 “碧桃姑娘好像对我很不满?”心情不好,萧牧的语气和脸色好得起来才怪了。 “哼!”碧桃见他瘫着一张死人脸更是窝火,哼了一声更大的。 萧牧皱了皱眉,很不客气的道:“我没得罪你吧?” 碧桃也火了,瞪向他更加不客气的道:“我也没得罪你吧!你摆这副脸色给谁看呀!哼,早知道我才懒得帮你在夫人面前说好话呢!过河拆桥、见利忘义!哼,跟那里头的货色是一个货色,怪不得死缠烂打也要去看她!” 碧桃恨恨的说完,一跺脚便跑了。 萧牧呆愣在当地,傻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说的什么“那里头的货色”指的是琴姑娘,顺便连自己也不待见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抬头怔怔的看了一眼天,为什么一个二个的女人他都不了解呢?阿琴不喜欢他,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807.第807章 刺激 想到琴姑娘,萧牧心中一痛,顿时又五味陈杂起来。 想到最后她那竭嘶底里的狰狞样子,当时只觉得震惊、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失望,可此时想起来,又觉可怜。 她其实,真的是可怜的!变成这样,她何尝又愿意! 可惜,自己却无能为力! 连芳洲很快就知道了琴姑娘在静心斋发疯叫嚣着要杀了自己的那些疯话。 她倒没有怪罪看守的那四个婆子,只吩咐她们用心,别让琴姑娘发疯。 然后,她请了周氏来说话,将丁香的死因向她透露了一番,甚是不安的向她表示丁香到底是琴姑娘的丫鬟,无论结局如何,总得跟琴姑娘说一声才是道理,否则李赋回来,琴姑娘非要说自己如何如何了丁香,自己也不好说话的! 周氏听得又惊又恼,向来脾气极好的她由不得把丁香狠狠的骂了一遍。 对于连芳洲的话,她是深信不疑的。 因为,一来连芳洲不是那种人,二来也没有必要如此陷害一个小丫头,毕竟,连琴姑娘她都没有动不是吗?三来钱管家也是知情人,钱管家是李赋找来的人,不可能会胡言乱语。 周氏当即表示自己去同琴姑娘说清楚此事,不教她误会了她。 琴姑娘听到丁香竟然背叛了自己,气得险些要吐血! 她相信周氏不会骗她,并且,如今想起来的确如此。丁香的表现太热切了些,比自己还要盼着连芳洲死,不,在那之前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要连芳洲和她腹中孩子的命! 都是丁香挑唆的! 那是自己最最信任、最最依赖、以为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她也会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啊! 想不到结果却是她害得自己落到了如今这地步! 假如可以选择,琴姑娘宁愿从来不知道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彻底的摧毁了她心中那唯一的一点光亮和温暖! 据那四个婆子说,琴姑娘自大夫人走后如丢了魂魄一样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发了一夜的呆,一时哭,一时笑,疯了似的。 第二天,她整个人就呆滞了。 连芳洲听毕冷冷一笑:再骂我,再骂试试看!比往心上捅刀子,你永远也捅不着我,而你的死穴,却逃不过我的手心! 以前那是懒得搭理你,既然你执迷不悟,也别怨我心狠。 过了几日,碧桃与府中下人一块出去采买东西的时候,经过一处酒楼前,无意识朝里头一望,冷不丁看见萧牧坐在那里丧魂落魄般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桌子上摆放着三四五个酒坛子。 碧桃脸色一变,“嗤”的冷笑一声,恨恨扭头懒得去看他。 哟,这都多少天了,那伤心难过劲儿还没缓过来呢!不就是为了静心斋里头那个狠毒女人吗!有本事他把他自己喝死啊! 碧桃心里虽然骂个不停,回程的时候却找了个借口吩咐车夫依旧走这条道。 经过那家酒楼的时候,碧桃特特的又朝先前所见萧牧的那个位置望了过去。 这一望心里那股稍稍平缓的怒气又“蹭”的一下窜了老高! 那个混蛋,竟然还在那儿喝! 碧桃冷笑出声,把同一车子里的两个同伴吓了一跳,都有些惊疑不定的问她怎么了? 碧桃一惊忙收了神色,向那二人道:“你们先回府吧,我忽然想起还有点儿事情没办好!回去同春杏姐姐说一声,倘若夫人问起我,就说我很快就回,请她替我挡一挡!” 两个同伴忙答应着,叮嘱几句“小心”之类的话,待碧桃下了马车,便先行回府了。 碧桃进了那家酒楼,指了指萧牧问那掌柜道:“那个人喝了多久了?” 掌柜的一见她问的是萧牧,顿时眼睛一亮,摇头叹道:“唉,那位客官这些天天天都来,每天不到打烊不挪窝儿!唉,瞧那样子也是个伤心人,也不知遇到了多伤心的事儿,怎的弄成了这样!姑娘,您是他的妹子还是亲戚?要是能,赶紧把他弄走吧!这酒钱我也不收了!” 一边说一边叹息不止,絮絮叨叨的总是“可怜”二字。 碧桃听得心头火起,该死的混蛋!要死要活的做给谁看呀!做出这副死样子,是好等老爷回来了在老爷面前表白表白,好教老爷看他这副死样子上轻饶了那个恶毒女人吗! 不得不说,碧桃姑娘是真心的想多了! 碧桃从荷包里捏了块碎银放在柜台上:“这可够付酒钱了?” 掌柜的一怔,忙点头:“够了!够了!” 碧桃便道:“劳烦帮我叫辆马车来,再将他弄上车去!多谢了!” 虽说打开门做生意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但萧牧这样的明显是心里有事儿,这几天掌柜的、伙计们一看见他就头皮发麻,可没少提心吊胆,就怕万一发生点什么事儿没法收场。 做生意,尤其是酒楼生意,最怕沾惹是非了。 这会儿终于有人肯把这个麻烦精弄走,掌柜的简直要叫一声“祖宗奶奶”了,当即兴高采烈的连忙道:“不客气!不客气!姑娘稍候,这就给姑娘找马车!” 说着高声吩咐伙计。 弄得碧桃倒有些雾水,疑惑的多看了他两眼,心道这人怎么回事?我叫他帮忙,不至于开心成这副样子吧! 换个自恋点儿的,没准还要误会人家掌柜的暗恋她、因为终于有机会向她服务献殷勤而雀跃呢! 不过碧桃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心里只剩下疑惑。 伙计们同掌柜是一样心思,很快马车就来了,两个伙计不用碧桃吩咐便将喝得醉醺醺的萧牧扶了起来,扶上了车。 见萧牧嘴里虽然含糊不清唠唠叨叨着不知道什么,却没有拒绝,也没有撒酒疯,碧桃和掌柜、伙计均松了口气。 看着那马车辘辘而去,掌柜的舒了口气,叹道:“但愿明天不要再来了啊!这么下去心脏受不了啊!” 碧桃指点着,很快便到了萧牧住的那小院子。 可恶那唯一的一个看门的老仆这几天恰好有事儿并不在,这院子里半个人也没有。 下了马车,碧桃扶着脚步踉跄的萧牧,揪着他问:“钥匙呢?快拿钥匙开门!” 808.第808章 酒醉坏事 萧牧“嗯?”了一声瞪直了眼睛看看她,又揉揉眼睛,大着舌头道:“钥匙?” “对!”碧桃没好气。 “什么钥匙?”碧桃差点没给气死! 萧牧压根没法子留意碧桃那难看得要命得脸色,恍然大悟又“哦”了一声,呵呵笑道:“我知道了!咱们来这儿喝对不对啊!换地方啦!” 他还知道换地方了! 碧桃只觉得死死压抑的心火又一拱一拱的往上窜。 她咬牙硬生生吞咽下,哼道:“算了!姑娘不跟醉鬼一般见识!” 说着伸手胡乱在萧牧身上摸了几把,摸出了钥匙打开门,扶着他跌跌撞撞的进去。 好容易把他扶进了屋子里榻上坐下,碧桃松开手,直了腰站在一旁累得直喘气。 这货看起来瘦瘦的,怎么这么沉!还让不让人活了! 萧牧摇头晃脑四下望望,大着舌头道:“酒呢?快点叫人上酒啊!咦,桌子呢?桌子怎么不见了!” “没有酒!”碧桃怒道:“你能出息点吗!看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样,琴雅会看得上你!怪不得你把心掏出来人家还要踩上几脚!” 萧牧一怔,喃喃道:“琴雅?阿琴……” 碧桃鼻子一酸,心里也有点酸溜溜的,他醉成这个样子,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清楚,却还记得静心斋里头那个。她只不过提了提她的名字,他神智似乎瞬间就清醒了些许。 自己真是—— 碧桃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两个耳刮子,咬咬牙冷冷道:“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打水!” 罢了,既然进来了,总不能把他这么扔在这里不管。万一出点儿事怎么办? 哼,下次,下次鬼才理他呢!死在自己面前也绝不多看一眼! 碧桃转身便欲出去,冷不防手被人抓住。 碧桃一惊,忙要挣扎哪里挣得脱? 她又急又气道:“你、你干什么!” “阿琴……”萧牧痴痴的望着她。 碧桃如坠冰窖,身心冷了个透。 她凄然一笑,她得是多傻啊,才来管他的闲事! 他便是喝死了,又与她何干! 碧桃眨了眨眼睛,化去眼眶中的水润,白着脸一字字道:“我不是阿琴!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那阿琴!” 萧牧哪里听得清看得见?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他苦心痴恋了许久的女子,她终于又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萧牧拉着碧桃,猛的站了起来,喃喃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歹毒的人,你不是的……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你是无辜的!阿琴,你嫁给我好不好!你嫁给我吧!” 碧桃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颗心被狠狠的攫住几乎捏碎,痛得仿佛整个人都不存在了一般。 “萧牧!你认错人了!你放开我!”碧桃怒极呜咽,拼命的挣扎起来。 萧牧喝得半醉先头压抑的情愫一股脑儿爆发起来,不管不顾的反而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低头便往她脸上、眉眼上、耳上、脖子上胡乱亲吻,喃喃道:“阿琴、阿琴……” 他的吻滚烫似火,炙热的呼吸喷触在她的肌肤上,所过之处一片绯红,那种酥麻的痒痒的感觉令碧桃羞辱得几乎崩溃。 她拼命的捶打着萧牧,拼命的摇着头躲闪躲避,尖声哭叫着。 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终是挣脱了开来,脸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令她更加感觉羞辱些。 她整个人几近虚脱向后踉跄几步,满脸是泪呜咽道:“萧牧!你个混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捂着脸扭头便奔了出去。 回到李府的时候,碧桃的情绪已经收拾整理了一番,衣裳、发髻也稍稍理过,唯有他吻过的肌肤,许多地方依然隐隐的有些生疼。 碧桃怔怔的叹了口气,强打着精神进了府。 自己心虚别扭,一路上左躲右闪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那个混蛋!那个混蛋!”碧桃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她慌忙用手拭去,重新换了衣裳,梳了头发,细细的照了镜子没有发现哪里不妥。又打了水洗脸,小心的抹了些许脂粉遮了遮,这才慢慢的往连芳洲那边去。 此时,连芳洲刚刚用过午饭,扶着红玉的手在廊上散步遛食。 碧桃忙收敛了情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上前微微屈膝行礼道:“夫人!” 连芳洲笑笑点点头,却是忍不住仔细的往她脸上多瞧了几眼。 直瞧得心里头有鬼的碧桃有点儿毛毛的,勉强陪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这么看奴婢呢!” 连芳洲笑道:“有人欺负你了?” “啊?没、没有没有!”碧桃慌忙摇着双手摇着头坚决无比的否认。 连芳洲“扑哧”一笑,好笑道:“没有就没有吧,你这么大呼小叫做什么呀!” 碧桃脸一红,忙笑道:“奴婢失态,没吓着夫人吧!” 连芳洲抚了抚圆滚滚的肚子,玩笑道:“吓着我也没什么,吓着他就麻烦了!” 碧桃一惊,愧疚得不得了,赶忙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真是,真是——” “好了!”连芳洲摆摆手笑道:“我说着玩儿罢了,我的儿子胆子哪儿有这么小!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碧桃本就心不在焉、心乱如麻,也就勉强打起精神在连芳洲面前应付,听到这一声巴不得,答应一声便行礼退下了。 红玉扶着连芳洲进屋准备午睡,轻笑道:“碧桃姐姐气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那副样子分明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只是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她这副神情如此明显的显露了出来! “你也看出来了?”连芳洲挑了挑眉笑道。 红玉笑道:“那样明显,想看不出来也难啊!况且,碧桃姐姐平日里最讨厌涂抹脂粉的,早起还没有呢,方才我却闻到了茉莉花香的味儿。” 连芳洲不禁好笑,这就叫做欲盖弥彰了! 809.第809章 想起来了 罢了,倘若真是这种事,也瞒不了多久!她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说罢了!反正看样子她也不是那稀里糊涂不讲究的,绝不会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 连芳洲便笑道:“你倒细心!她既不说就算了,你和春杏平日多陪她说说话、散散心,别叫憋出病来!” 红玉笑着应了。服侍连芳洲往东次间里午睡不提。 将近天晚,被从敞开的门吹进来的凉风一吹,趴在榻上睡得酣沉的萧牧终于醒了过来。 头没有昨天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四下打量一遍,才发现是在自己家里。 回家了?什么时候回的?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多少印象! 想了又想,方模模糊糊的想到一些片段。呃,好像有人乘马车送了自己回来,还扶自己进了屋,然后…… 然后是什么?萧牧嘶了一声,摇了摇头,竟然想不起来了!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有什么好想的?除了平日里要好的、如今在京城里当差的几个昔日袍泽,还有谁会这么好心呢! 脑子有点昏,口有点渴,他便起身准备喝口茶再去打水洗个脸。 肚子里也有点饿了呢,再出去弄点吃的吧!唉! 脚下仿佛踩到什么东西,萧牧低头一看,是一方粉色的帕子。 他一愣,弯腰拾了起来。 触手柔软,上边绣着一枝摇曳盛开的芙蓉花,甚是鲜亮。 一角似乎还绣有小小的字。 借着昏暗的光,萧牧敛眸细看了看,是一个“碧”字。 “碧?这是谁?我屋里怎会有这种东西?”萧牧疑惑不已喃喃道。 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他轻轻“啊”的一声恍然大悟! 原本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甚至压根就想不起来的一幕幕瞬间不但想了起来,并且在脑海中基本上能前后连接! 萧牧无力的跌坐在榻上,半响回过神来用力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萧牧啊萧牧,你这做的什么事呀!” 看着手中那柔软的,仿佛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的粉色绣花帕子,萧牧欲哭无泪! 这下子把人得罪惨了! 最重要的是,是得罪惨了没法儿赔礼道歉、没法儿收场的那种! 人家姑娘好心好意,他倒好,灌了几口黄汤就撒起疯来,竟然—— 竟然对人家姑娘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儿! 咳,他都不好意思再想起! “怎么办!怎么办呢!”萧牧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怎么办,除了恨恨的下决心今后再也不去喝酒了,半点儿法子也没想到。 然后忧心忡忡的睡下,半夜里做梦,居然梦见碧桃拿着把刀怒气冲冲的追在他身后要砍他,把他一惊给惊醒了! 于是下半夜,萧牧就没有再睡着。瞪大眼睛看着帐子顶出神。 并且心里暗暗忏悔:人家姑娘就算砍死他又怎么样?那也是他自己活该!谁叫他做出这种混账事来! 思来想去想得头疼,最后萧牧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找薛神医出出主意吧,薛神医见多识广嘛…… 可怜的萧将军,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上次他就被薛神医给玩惨了,反而认为是碧桃性情古怪! 天蒙蒙亮,急不可耐的萧牧就起床了,胡乱梳洗一番,便往薛神医那太医院旁边的小宅子奔去。 将薛神医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又怎么了!一大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薛神医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不高兴的冲他吹鼻子瞪眼。 该死的,这个混蛋比李赋还要讨厌,总是在这种不应该找他的时候跑来找他,他做个美梦容易吗! 萧牧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是真的急啊! 人家姑娘那么生气的跑开了,也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这事儿十万火急、耽搁不起啊! 可是,虽然耽搁不起,他依然难以启齿。 看着萧牧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几度笑了开口又哼哼唧唧说不出个完整话来,薛一清白了他一眼,懒洋洋道:“说吧,是不是又为了女人的事儿?” 没出息! 薛一清在心里暗暗腹诽,他可早就看出来那个琴姑娘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柔善良乖巧温顺,也只有他这种愣头青、二傻子才会神魂颠倒。 李赋那是因为自家奶娘的关系对她多了几分关心爱护,但也就仅此而已,倘若没有这层关系,她就算再温柔,李赋也绝对不会理会她的。 这家伙虽然在这些事情上不留心,下意识的感觉确是一流的准!不像这个笨蛋! 咳,假如他脑子抽风的让自己帮他出主意怎生帮一帮那个琴姑娘,他就一脚把他踹出去! 能不能踹得动再说,态度却一定坚决! 被薛一清瞪起眼睛看得背后汗毛倒竖,萧牧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吞了吞口水,讪讪笑道:“我,我得罪了人家姑娘——” “又得罪了?”薛一清鬼叫起来,恨铁不成钢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得罪人啦?是哪家姑娘?道歉去不就得了!唔,姑娘家都喜欢钗环首饰、胭脂水粉,你上京城里最好的店铺去弄一两样拿去道歉就可以了!” 薛一清也懒得再捉弄他,说了个正儿八经的主意。 可是萧牧即便再笨再傻再没辙,也深知昨天自己做下的混账事绝对不是钗环首饰、胭脂水粉能够解决的。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个,事情有点严重……” 薛一清呆了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盯着萧牧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盯得他脸上有点发红,眼神更是发虚,目光躲闪。 薛一清突然哈哈的大笑起来,抚掌笑道:“快老实说,你对人家姑娘怎么了?唔,你不是那样的人,难道是喝多了?” “你怎么知道!”萧牧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薛一清。 “快说吧!”薛一清不耐的挥挥手。 他怎么知道?这还用问吗?他心爱的女子变成了那样,他心里一烦闷能不去喝酒吗?喝了酒加上心情不好,再机缘巧合,能不出事吗?——咦,机缘巧合? 薛一清又疑惑的道:“你喝醉了,难不成还有哪家姑娘主动凑上去?不对啊!在这京城中你认识的人家也不多,有姑娘的人家就更不多……” 薛一清眼睛亮了亮,更好奇了,一个劲的催着萧牧快说、快快说! 810.第810章 坑爹的讨教 萧牧哪儿是他的对手? 如同上回一样,被逼不过只得从半隐半露到细节披露的一滴不剩的全都跟薛一清说了。 薛一清又好笑又叹息,不住摇头:那碧桃姑娘真是倒霉透了!三番两次怎的都碰上这种倒霉事!咦,该不会是—— 薛一清心中一动,不由得暗暗打量了萧牧两眼。 “薛神医,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起!事关人家姑娘名节,万一害了人家,那就不好了……”萧牧忙又正色叮嘱了一句。 薛一清翻了翻白眼,心中又叹:碧桃那小丫头那么伶俐俏皮、爽快明朗的一个姑娘,怎的这么死心眼儿看上这种人。都这样了,还管人家叫“人家姑娘!” 薛一清便“嗤”的冷笑一声,淡淡道:“名节?你还知道名节啊?灌黄汤灌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说说,人家姑娘还有名节吗?你让人家今后怎么嫁人?你让人家怎么对得起人家未来的夫婿?” 薛一清连接几个反问砸下来,砸得萧牧晕头转向、眼前发黑,深深的愧疚感席卷而来。 更令他闷闷不乐胸口发堵的是薛一清最后那一问,未来的夫婿吗?也不知道她未来的夫婿是个怎样的人?想着她将来要嫁人、要有个夫婿,萧牧那隐隐的不快越发明显了。 “我,所以我才来找你,薛神医,你见多识广,你帮我想想法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萧牧强行压下心头那股闷闷的不快,求帮忙。 薛一清哼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根本就是个死局,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萧牧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你娶她!”薛一清嘴皮子一开一合,流利无比的吐出这三个字,又道:“只有你娶了她,一切难题迎刃而解,否则,呵呵,我也不知道!” 萧牧又懵住了,喃喃道:“娶她?” “怎么?你不乐意?”薛一清盯着他。 “我不是!我——”萧牧脱口便道,说着颓然道:“我怕她不愿意……” 碧桃很讨厌他,他一直知道的,见了他就没给过好脸色。昨日帮他,想来是看在头儿的面子上,可是自己——唉,往事不堪回首! 娶她,倒的确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法子,自己自然没什么意见的,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了的事儿就该负责,可是她能愿意吗! 薛一清“哈”的一笑,道:“她怎么可能不愿意?事情都到了这一地步,她除了嫁给你还能怎样?” “我——”萧牧听了这话没来由的有点气闷,好像她嫁给他是被逼无奈似的。 可是这气闷也只能憋在心里发作不得! 可不就是嘛! 薛神医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并没有说错啊! 想到那方柔软的、带着淡淡馨香的粉色绣花软绸帕子,萧牧心中微微一热,有种从未有过的说不出来的滋味慢慢的涌出,在心头弥漫开来。 薛一清白了他一眼,道:“赶紧去吧!这一晚上人家姑娘还不知道怎么样过来的呢!哎,真是可怜!见了人家多说些好听的话,好好的放低姿态求一求人家!对了,你可以先去见嫂子,到底是嫂子身边的人——等等!” 薛一清瞅着萧牧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难得认真的正色问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含糊不得!你要真娶了人家姑娘,就得对人家好,倘若只为了负责娶回来心中不平,我看那还是算了!人家寡妇还照样嫁呢,她吃那么点儿亏说起来也不是要命的事儿,我看碧桃也不是那种心眼儿针尖似的想不开的人。毕竟,你和她身份差了老大一截,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嫂子身边一个丫鬟!你认认真真想一想介意不介意!” 他自己是不介意这些小节的,但保不齐别人是不是这样想。 万一就因为他这一席话,结果萧牧稀里糊涂的听从了,稀里糊涂的把碧桃娶了回去,然后过起日子来一天比一天不甘,那就是他的错了。 萧牧哂然一笑,道:“薛神医你也太小看我萧牧了!既然我决心要娶她,自不会在乎这个!往后自然会好好的待她!” 薛一清点了点头:“那就好!” 萧牧想了想,犹豫又犹豫,忍不住又为难道:“可是,她很讨厌我,呃,不怕薛神医你笑话,她回回见了我不是翻白眼就是冷嘲热讽,反正,没有好脸色!要是万一她不愿意嫁给我,我,我也不想勉强人家……薛神医,你说要是这样,我该怎么赔偿人家呢?” 薛一清郁闷得差点没想一脚把萧牧给踹出门去!这混蛋!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的听他说话啊! 他心里存着这个“万一”,自己再怎么跟他分析都没用,薛一清便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咯!你先去问问吧!” 萧牧对他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可是看到薛一清那毫不客气的一脸的被打扰了好觉巴不得他赶紧滚蛋的不高兴,终于把还想说的话吞了下去,点头叹道:“那我先去了,薛神医休息把!” 早该滚了! 薛一清瞪他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去吧去吧!我不送了哈!”话没说完转身便回房间去了。 萧牧挠挠头,终于硬着头皮上李府去了。 连芳洲才刚刚起来,还没有梳洗呢,便听得小丫头进来禀报说:“萧将军方才来过要拜访夫人,可又走了,说是等晚一些再来,让人进来给夫人先说一声呢!” 连芳洲不禁一怔,下意识朝一旁侍立的碧桃瞥了一眼,果然见她脸色微微的变了变,她不动声色收回了目光,冲那小丫头点了点头,笑道:“出去说给二门外管事听,就说我知道了!等萧将军再来,直接请他进来便是!” 小丫头领命去了。 早饭过后不一会儿,萧牧果然来了。 恰恰碧桃从屋子里出去,迎面碰上萧牧,脸色不由自主一白,身子也颤了颤,想也没想扭头便从抄手游廊匆匆绕着走开了。弄得跟着她一起的海棠愣了愣,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萧牧心头竟是一跳,正欲唤她,略迟疑了一迟疑,她便已经走开了。 萧牧不禁心中暗叹,竟微微的有些难过起来:她是真的很讨厌他啊! 811.第811章 不嫁 进了屋里,连芳洲已笑着起身,冲他点点头笑道:“萧兄弟来啦,快请坐吧!” “又来叨扰嫂子了!”萧牧勉强笑了笑,又道:“头儿应该快要回来了,嫂子放宽心,不用挂念!” 连芳洲听着这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辞,忍不住心里暗暗好笑,心道,看你敷衍到几时! 便也笑道:“是吗?萧兄弟倘若知道了消息他哪一天回来可一定要来告诉我啊!我心里也好有个盼头!” “那是一定,嫂子放心!”萧牧又笑。 然后,心不在焉的扯着闲话,连芳洲便也随口应和着,意态闲闲。 春杏、红玉隐约有两分了然,心中暗暗好笑,海棠等则暗暗纳闷:这萧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话了? 而且,多的还都是废话! 萧牧似是把心一横,终道:“嫂子,我有件事想单独同嫂子说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总算是说出来了,不容易啊! 连芳洲也不逗他了,点头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说着屏退春杏等人,向萧牧道:“萧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萧牧起身,冲她拱手弯腰做了个揖,道:“嫂子,我想娶碧桃,请嫂子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嫁我。” 他顿了顿,又道:“请嫂子放心,我知道她和嫂子情分不浅,我定会好好待她,不会叫她受了委屈!” 连芳洲一愣,有点消化不过来。 娶碧桃? 她没有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 她还以为他又怎么得罪碧桃了,顶多是来道歉说几句好话的,没想到—— 萧牧紧张的看了连芳洲一眼,偃旗息鼓不说话,心却揪了起来。 连芳洲苦笑了笑,半认真半玩笑的道:“这个!太突然了!萧兄弟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萧兄弟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其实,按理说她应该提一提琴姑娘,毕竟萧牧对琴姑娘如何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可是,她不愿意提那个女人的名字。 萧牧心中微松,忙道:“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嫂子,我——” 难道要把他昨天做的混账事说出来?这个,倘若面对的是头儿,丢脸也就丢了,说了也无妨,可是面对嫂子—— 这个,还是很令人难为情的。 连芳洲见他尴尬羞窘得脸都红了,讪讪的低下头去浑身的不自在,心里暗暗有些好奇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想想昨天和今早碧桃的那个样子,连芳洲就觉得萧牧这个样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种事儿,第三者——不是,局外人还是不要管的好!越管越添乱! 碧桃那丫头不是个没主意的,且她也希望她好。 既如此,便让他两个自己折腾解决去吧! 连芳洲想了想,便正色道:“萧兄弟,许是你也知道的,春杏、碧桃她们虽然跟着我时间不长,我们主仆却难得投缘,感情不比寻常。我自然是盼着她两个都有个好姻缘的!你若真心待她,便自己问她去吧!婚姻大事,总得她亲自点头才行。只要她答应了,我就没有意见!不过,万一将来你对她不住,即便你和夫君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萧兄弟,丑话我说在前头,萧兄弟自己心平气和的好好想一想。” 萧牧不假思索道:“嫂子放心便是!我不是那等人!” “那就最好了!”连芳洲巧笑嫣然,笑道:“我会认了碧桃做妹妹,往后她就是我的妹妹了,你放心便是!” 萧牧起身感激抱了抱拳:“多谢嫂子!” 他虽不在乎碧桃的身份,可禁不住别人会在乎,如此对碧桃亦不好,少不得会有人取笑。连芳洲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连芳洲便含笑道:“今儿正好碧桃没有什么差事,我让人叫她到花厅,你自己去同她说吧!” 萧牧又道了谢,连芳洲便笑着吩咐青禾去唤碧桃,又叫海棠领了萧牧往前边穿堂旁边的小花厅等着。 碧桃并不知道萧牧在那里等自己,青禾只说夫人让她去穿堂旁边的小花厅有事儿,她自乍然见到萧牧后心神正恍惚着,也没多想,答应一声就去了。 谁知一进去抬头就看到萧牧,脸色“唰”的一下惨白,条件反射似的掉头就走。 “碧桃姑娘!”萧牧急忙叫了一声。 碧桃脚步一顿,脚下仿佛有千斤重,竟是迈不动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碧桃微微仰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昨日的经历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她的脸上一阵羞臊红热。 萧牧略一迟疑,上前低声道:“对不起……” 他还敢提! 碧桃只觉气血上冲,冷哼一声,恨意翻涌。 那平静的外表下酝酿着无限的风暴,气势逼人,令人想不察觉都难。 萧牧不禁苦笑暗叹,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娶她?这个……看这个样子,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夫人唤我过来有事,你还是快走吧!”碧桃冷冷的道。 萧牧心中忍不住愧疚起来,更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懦夫,终鼓起勇气,道:“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你,你能先进来吗?” 碧桃身子微僵,勉强往厅里挪了几步,往旁边站了站保证外边的人看不到热闹,低着头也没去看他,淡漠道:“说吧!” “我想娶你!”萧牧道:“我想娶你为妻!” 碧桃整个人懵住了,愣愣的看向他。 萧牧吐了口气,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呵呵!”碧桃忽然笑了起来,目光中透着无限的冷意,冷冷道:“是夫人让你在这儿等我的吧?你见夫人,说的就是这个?” 萧牧点了点头,“嫂子说让你自己做主。” 碧桃心中又酸又恼,苦味弥漫,她一字字道:“那你就听清楚了,我不愿意!” 尽管萧牧心里觉得十之七八她会这么回答,可是这一刻听到这话明明白白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暗暗的有点难过和失落。 812.第812章 劝说 “为什么?”他脱口问道。 碧桃冷笑,冷冷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平白无故的提这话,是愧疚、是补偿?还是责任?萧将军,其实真的大可不必!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当不起萧将军如此!因此赖上萧将军,奴婢成了什么人了?萧将军放心,昨天将军只不过是喝醉了而已,何况也并没有发生什么!萧将军真的不用内疚!只要萧将军不说出去,谁也不会知道,那么对我更是任何损失都没有,萧将军觉得呢?因为我一个小小的奴婢,害了萧将军终生,奴婢担当不起!到时,过意不去的倒是奴婢了!奴婢这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萧牧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碧桃,心里一时百般滋味。 愧疚?补偿?责任?似乎是,又似乎不止是,萧牧自己也有点乱了。 只不过,听了她这番话,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很不好受就是了。 萧牧苦笑叹道:“你既不愿意……那便算了!你放心,昨天的事儿我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倘若将来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说着又自失一笑:“其实你那么讨厌我,我早该知道你不会愿意的,倒是我多事了!” “你!”碧桃气急,恨恨瞪他一眼,冷笑道:“你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就不要做,干嘛还要倒打一耙把原因归在我头上?我跟你那琴姑娘不一样,明明知道人家心里头有别人却还要死缠烂打的上!我没有那么下贱!你既放不下你那琴姑娘,你去求她好了,找我做什么!我不屑要一个心里想着别的女人的丈夫!” 说的萧牧一愣。 碧桃也愣了愣,这话,怎么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啊! 言外之意岂不是……岂不是自己其实喜欢他? 反应过来这一点,碧桃脸脖子更是通红得火烧一般,耳根子都红透了。 她一跺脚,转身便跑了。 萧牧难得灵醒了一回,居然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碧桃的言外之意,顿时更傻了。 她的意思是——她喜欢他?可她明明凶得很,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嘛! 萧牧想来想去也没能想明白!唉,还是再去向薛神医请教请教吧! 碧桃磨磨蹭蹭的,午后才敢在连芳洲面前露了个面,而且看起来神情极不好意思。 连芳洲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既往的同她们闲话说笑着。 碧桃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又觉得有点儿失落。 萧牧他……后来就那样走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的走了? 她心中一黯,看来自己是明智的,他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琴姑娘。 碧桃强打精神,决心不再去想这件糟心事儿。 不是自己的,不要强求,否则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怨恨,最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犹如活在地狱——这是她从琴姑娘这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上看到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世间磨难何止千万,永远有比你更加不幸的人存在!所以,不要自怨自艾,要懂得自我调节、保持良好的心态,错过眼前,谁知不会收获更好的?即便没有,难不成这一生便只为这一人而活吗——这是夫人教导过的。 谁知,晚上准备就寝前,连芳洲却随口留了碧桃伺候。 碧桃没有想到连芳洲会在她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提起萧牧的事情,她措手不及,吱唔着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只扭着身羞窘的道:“夫人您别说了,奴婢要羞愧死了!奴婢是什么样的人,萧将军不过玩笑话罢了!” 连芳洲一笑,道:“得了!在我面前你还藏着捂着做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别急着解释,我也不会刻意去打听。但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自己也看出来几分,他既然说了这话,必定是经过深思的,将来也必定会待你好,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碧桃心中一黯,片刻轻轻道:“他喜欢的是琴姑娘,那么那么喜欢,奴婢,奴婢不愿意……” “就为这个?”连芳洲失笑,道:“琴姑娘跟他是绝无可能了的,你不考虑他,他将来横竖也是要娶妻的,你就不后悔?要想找到这么一个知根知底而又确实很不错的男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呢!你可不要一时意气用事!” 碧桃叫连芳洲说得慢慢的低下了头去。 意气用事吗?好像……的确有点…… 想到他最后那句话,碧桃忍不住更是心里一酸,他说她讨厌他、早知道她不愿意,他知道什么呀!她只是看不惯—— 他也不想想,倘若她真的讨厌他、真的不愿意,她才懒得管他的闲事!昨天他那样对她,她必定求夫人做主讨个公道。夫人向来护短,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可是,他明明对琴姑娘——我怕他将来会后悔!”碧桃轻轻的说道。 连芳洲淡淡道:“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你们若成了亲,有了孩子,你都不能把他的心拢住,那就该自己找找原因了!毕竟,他不是那等浪荡子,亦不是品行败坏之辈!他自己主动求娶的你,说明他其实并不讨厌你,并不抗拒跟你在一起,那么,你就有机会不是吗?一个是远在天边的云彩,虽然绚丽,可风吹吹也就散了;一个却是陪着他风雨同舟、待他真切情意的妻子,你说他最终会记得谁?碧桃,你难道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哼,琴姑娘?就那种人品,时间长了,我不觉得萧牧会放不开!” 碧桃听得精神一振,一颗原本就活络的心顿时热辣辣的起来。 她又吞吞吐吐道:“可是,可是……我今天气不过,拒绝了他……” 说毕,眼巴巴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好笑,便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一点儿小小的波折罢了!你既愿意,我心里也有数了!” “夫人!”碧桃脸上一红,却不是之前的尴尬羞窘,而是带上了几抹娇羞,后退两步敛衽向连芳洲福了福,垂首道:“多谢夫人!” 813.第813章 不要钱只要脸皮够厚 说着忍不住又迟疑着道:“奴婢,奴婢今日的确是冲动了点,万一,万一他、他放弃了怎么办呢!夫人倘若有法子,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快一点……” 心中羞臊,碧桃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含糊听不清。 连芳洲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好了好了,我也不逗你了!放心吧,他倘若真的是个有心的,就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如果他就这样放弃了,” 连芳洲眸光微沉,淡淡道:“那就说明他今日不过是做做样子,并非真心想要娶你,那么,你没有答应也是你的福气!” 碧桃脸色一白,怔怔的愣了片刻,却是向连芳洲低低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切都听夫人安排!” 若他无心,她拒绝了的确是她的福气!尽管,心中不是没有失落和难过,但前车之鉴就在身边,她绝对不要做琴姑娘。 连芳洲笑着点点头,道:“得了,下去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碧桃勉强笑了笑,答应一声,服侍连芳洲小心躺下,替她轻轻盖上薄被,放下绣着百子图的纱帐,将灯火熄灭独留一支,小心的盖上纱罩,这才悄然而退。 萧牧被薛一清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傻子、笨蛋,然后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蠢呢?原本我还觉着在这上头你至少比李赋要强,谁知道你比他差了三条街不止!你之前为了那个琴姑娘要死要活、死去活来的,这转眼就说要娶人家,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你!可你不会死缠烂打吗?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死缠烂打又不要钱,只要脸!别说你脸皮不够厚,不够厚还强抱着人家姑娘又摸又亲的!” “我没有……又摸又亲……我那是、喝多了!”萧牧觉得自己被骂得头都要臭了,忍不住心虚的分辨道。 薛一清白他一眼:“别跟我顶嘴!总而言之你既然要负责,就拿出个男人样来,把脸皮厚到底!缠也要缠得她答应了!别告诉我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 从薛一清这里离开的时候,萧牧只觉得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之后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美好! 不过,薛神医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萧牧决定照做。 从第二天起,只要没有公务闲着没事儿,萧牧就往李府中跑。 他虽决心把脸皮厚到底,却也还知分寸,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弄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而是借口传授指点李云晗、连泽,每日里都往李府中跑,当然,少不得先到连芳洲那里坐坐,用过晚饭告辞前又在连芳洲那里打个招呼。 每日上门少不得总带些瓜果蜜饯点心之类的吃食,还送了连芳洲身边三个大丫头春杏、碧桃、红玉两回胭脂水粉,说是别人托他帮忙买后来又不要了,他便索性拿来做个人情,省得白放着也无用。 当然,碧桃的那一份是格外花了心思的。 春杏和红玉心中有数,却也不点破,只私下隐晦的打趣了碧桃几句,又赶着碧桃笑嘻嘻的道谢,弄得碧桃羞红着脸赶着她两个要打。 连芳洲见状乐得看戏,对萧牧不觉更高看了几眼。 倘若他不管不顾、大张旗鼓的追求碧桃,那不是追求,那是败坏她的名声,那么连芳洲肯定会恼。 试问这么一来,碧桃除了他,还能嫁给谁?即便嫁给别人,婆家心里头会不膈应?至少,一顶“不检点”、“不守妇道”的帽子是少不了的。万一将来夫妇之间、婆媳之间起了什么矛盾争端,这缺点必定会成为攻击的武器,她的日子就绝对好过不了。 倒想不到他居然还如此有心。 每日进出少不得碰见碧桃,带来的糕点总是两份,连芳洲心里好笑,总是将一份顺手就赏给她们三个,另一份自己吃一点,分给周氏、连泽、连芳清等,倒是足足的吃了七八天的好糕点。 过了七八天,连芳洲又趁着伺候的时候身边无人,与碧桃说了几句话,中心意思就是:过犹不及啊! 碧桃了悟,其实见萧牧如此用心,心中早就欢欢喜喜的回转过来了,哪里还在乎什么琴姑娘? 这日便主动带了茶水点心往练武场去。 当天晚上,萧牧与连芳洲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第二天就没再上门了,而是差人送来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连芳洲便唤了碧桃进屋,屏退众人,笑着道了一声:“恭喜!” 碧桃一听便知事情已经定了下来,顿时羞红了脸的唤了一声“夫人!” 连芳洲指了指旁边的锦盒,含笑道:“诺,这是小定,一对錾花嵌珠金镯子,你自己收好了!等老爷回来,他再遣媒人上门提亲!” 碧桃极不好意思的收下锦盒,低着头小声道:“奴婢一切都听夫人和老爷的安排。” 连芳洲“哦”的拖长了声调应了一声,打趣她笑道:“真的什么都听我和老爷安排?唔,不如我们另替你寻个更好的吧!” “不用不用!奴婢——”碧桃情急之下连忙否认,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被连芳洲给骗了,一时脸上大红,极不好意思的笑道:“夫人,您又打趣奴婢!” 连芳洲笑起来,道:“咱们都是自己人啊,你不用这么不好意思的!这消息一传开,回头跟你道喜打趣的不知道多少呢!” 碧桃笑笑,心中果然释然了两分,眉宇间都是喜气。 连芳洲又笑道:“以后你少过来伺候,有时间绣你的嫁妆去吧!我看八成喜事也跑不了今明年,时间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了!” 碧桃忙道:“夫人如今身边哪里离得开人?等生了小少爷就更离不得人了!奴婢至少也要明年再嫁吧,时间还有呢,夫人不用为奴婢操心!” 又感激道:“就让奴婢多伺候着吧,不然奴婢心里也不安的!” 连芳洲笑道:“倘若忙不过来自然会唤你,无事时便忙你自己的事儿去,咱们主仆间,用不着那些虚的!好了,你先下去吧,叫春杏和红玉进来。” 814.第814章 道喜 碧桃知道连芳洲不是个喜欢虚套的人,反正往后自己该做什么便做好就是了,知道她这会儿叫春杏和红玉进来定是要说自己的事儿,顿时脸上又红了红,含羞带怯的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跟春杏、红玉传了话后,碧桃心中既慌乱又兴奋异常的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兴奋的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靠在墙壁上,捂着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的心脏长长的舒了口气,眸光闪烁,嘴角高高的翘着。 她小心的打开那小小的锦盒,红绒底子上,一对錾花嵌珠金镯子静静的置着,泛着金光,映得珍珠愈发雪白。 她轻轻拿起一只,沉甸甸的十分压手,小心的套在手腕上,端详端详,又取了下来小心的放好,心中大定,知道终身有靠。 春杏和红玉听连芳洲笑着说了碧桃的事情,倒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这本就是迟早的事儿。 两人也为碧桃高兴,主仆三个说笑了一回。 连芳洲便笑道:“碧桃的事儿算是定下来了,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想嫁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好好思量思量,有了主意便同我说,无论是嫁个管事,还是聘往外头,我少不得都陪一副嫁妆!便是嫁了外头,倘若想在我名下铺子里做个什么活计,也不是不行的!” 红玉的眼睛亮了亮,春杏的脑海中下意识的划过一抹人影,心中微微的失落。 二人忙施礼笑着答应,春杏便陪笑道:“奴婢还想伺候夫人几年,奴婢,还不想嫁。” 连芳洲摆摆手,笑道:“这种话不许再说了!你这么说,红玉哪里还好意思提?你这不是耽搁了她嘛!” 说得她两个都笑了起来,红玉忙笑道:“奴婢知道夫人是个仁慈的,春杏姐姐也是个心善的,奴婢若有了想法,必定会跟夫人提。只是,奴婢们都走了,夫人身边又少人了,不如再挑几个小丫头进来,等海棠她们接了奴婢们的差使,下头也不至于断了人。” 生怕连芳洲多心,她忙又道:“奴婢只是因碧桃姐姐的事情有感而发,若说嫁人……奴婢眼下也没有想法呢!” 连芳洲点点头,含笑道:“你倒提醒了我,这样,等孩子快出生,找奶娘的时候,顺便挑几个丫鬟吧!到时我若忘记了,你们记得提醒一声。” 见二人答应了,连芳洲又说起碧桃的亲事来,让她二人多辛苦辛苦,多带带海棠她们,让碧桃可以多一点时间绣她的嫁妆。 又命二人拿着对牌去寻管库房的管事妈妈开了库房,寻两匹大红的杭绸和五六匹花样新鲜、意头吉利的茧绸、宁绸、绫绡,以及几匹蓝、青色系的好料子,一并给碧桃送过去,大红的自然做嫁衣,其他的做被套、枕套、帐子等,蓝青的自然是给萧牧做衣袍的。 春杏和红玉笑着去了。 二人领了料子,给连芳洲过了目,便送去给碧桃,少不得恭喜一番、打趣一番。 碧桃嘴巴本来就是个不让人的,起初的羞涩过去,也不让人,倒说得她两个也红了脸,三人笑作一团。 “碧桃姐姐好福气,萧将军一看便是个极好的人,姐姐一过门也是夫人了,将来挣个诰命也不是难事儿!这可真是缘分!”红玉无不羡慕的笑着道。 春杏便打趣笑道:“你也不用羡慕她,回头叫老爷夫人做主,也寻个将军嫁了不就得了!” 红玉“扑哧”一笑,道:“碧桃姐姐这门亲事真正的是缘分呢,就跟咱们老爷和夫人是一样的!这是异数,可遇不可求的,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异数呢?毕竟,有几个将军肯娶咱们这样的人?便是进了门,做个有身份的妾也是高攀了!所以才说,碧桃姐姐好福气呢!我是不想这不切实际的,只想嫁个对我好的、身份相当的,顺顺当当过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春杏身子微僵,这样的亲事是异数吗?可遇不可求…… 好像,还真是的呢!可遇不可求…… 她一时有些怔怔的起来。 身边那两个人的咯咯嬉闹令她猛然回神,却是碧桃打趣红玉不害臊的想嫁人了闹作一团,她勉强亦笑了笑,看着她们打闹。 随着春杏和红玉寻管事妈妈开库房取衣料,这消息早已长了翅膀似的很快传遍了府中。 如连芳洲所料,一拨拨的人跑来同碧桃说着“恭喜”,春杏、红玉便笑着回上房伺候去了,说是夫人有话,让她好好的歇上一天。 碧桃见不时有人来道贺,也就笑着应了,说明日再谢夫人。 转眼李赋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 连芳洲腹中的孩子胎动越来越频繁,尤其是晚上,有的时候动的她都没法儿睡着。 可每每半夜里醒来感觉不到他在动,她心里立刻又悚然一惊,慌忙用手轻轻按在小腹上,非要感觉到他动一动那颗紧紧揪起来的心才会重新落回胸腔。 不怪她紧张,她虽然不懂医,常识却是略懂的。 怀孕越是到了后期,越是容易造成胎儿脐带绕脖,万一绕了两圈三圈,胎儿就很容易发生窒息而死亡,或者造成一些先天性的不足,并且生产的时候容易难产。 虽然在现代,即便照彩超发现了胎儿脐带绕脖也没法儿给他绕回来,但是却可以吸氧以保证胎儿供氧充足,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机立断剖腹产。 这年头,她上哪儿吸氧、又上哪儿剖腹产去? 宝宝或许与她心灵相通,很是乖巧,无论何时,只要她的手掌温柔的静静的抚在小腹上,宝宝过不了一会儿总会动一动,像是在跟她打招呼,告诉她:“娘亲,我很好!” 每每这个时候,连芳洲的心里便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满足而踏实的甜蜜来,情不自禁的扬起笑容。 连芳清每日陪着她都忍不住要用手摸一摸她的腹部,感受小外甥的运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的说着好听话夸着小外甥,夸得连芳洲和周氏都忍不住好笑,日子倒也过得轻松。 这日午睡,仿佛感觉到身边有人离自己离得很近,那灼热的目光刚醒来即便闭着眼睛,连芳洲亦敏锐的察觉到了。 815.第815章 将军回府 轻轻睁开眼睛,看到那张久违的熟悉的脸,那盛满笑意的深邃黑翟的眸子,连芳洲微微怔忪,睁大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醒了!”李赋笑着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握着她胖乎乎的手笑道:“肚子大好多了啊!” 连芳洲“嗤”的一下才笑了出来,心中突的涌起无限的欢喜来,笑颜逐开道:“你可总算回来了!快要生了,能不大嘛!” 说着挣扎欲起。 “慢一点!”李赋忙小心的扶着她起,斜斜的靠坐在炕上一头,扶着她的肩含笑温柔的看着她,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连芳洲脸上有些热,轻轻拍了他胳膊一下,咬了咬唇轻笑道:“是不是胖得好难看呢!” “谁说的,一点也不难看!”李赋动了动身子,想要抱她,却不敢乱动只得放弃了,笑道:“我家娘子什么样都好看!” 连芳洲嘴一撇,道:“你少哄我了,我都好久不敢照镜子,照了心塞塞!” 便娇声道:“等我生了孩子,你教我练几招好不好?也好快些瘦下去!” “想得倒远!”李赋见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一软便笑道:“好,好,教,我教!不过你要乖乖的坐好月子再说。唔,我听人说,女人家坐月子最要用心,不然能带一身的病……” 听着李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连芳洲有点儿傻眼。 这家伙,这是什么时候打听来的?他还真是——不怕别人笑话! 不过,她喜欢啊! 连芳洲心里暖成一片柔成一片,嘴角噙笑温柔的看着李赋,耳边流淌着他殷殷的话语。 她突然“啊”的一声低低的叫了起来,不等李赋反应过来已经一把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李赋那欲出口的关切问话乍然咽下,眼眸一亮,惊喜无比的道:“动了!动得好厉害!芳洲,咱们儿子跟我打招呼呢,他喜欢我这个当爹的!” 那股子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连芳洲叫他的话逗得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赋也笑,又抱着她的腰身,小心的伏在她的小腹上,轻而激动的笑道:“我听到他的心跳了,还有咕咕的声音!芳洲,他是不是在同我打招呼!” 李赋一下子兴奋起来。 连芳洲咯咯的笑着,笑得心都软成了一团,笑道:“我的爷你可真能想!他哪里就会说话,那是,嗯,他在吞咽羊水吐泡泡玩儿呢!” 李赋睁大了眼睛,满脸写着“好神奇、好不可思议!”,无比骄傲自豪的笑道:“我的儿子就是厉害!” 连芳洲越发笑得欢快,一边轻轻的拉他坐起来一边笑道:“是是是,你的儿子最厉害了!” 两人说笑着,李赋又问起她的饮食和白日如何打发时间等琐碎事儿,连芳洲含笑一一说了。 忽然想起连泽和连芳清来,笑道:“他们两个到了二十来天了呢,我叫人唤他们来!” 李赋握着她的手笑着道:“我已经见过他们了!不用再麻烦!这会儿太阳下去了,外头不热,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连芳洲心中一甜,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娇声道:“我有点渴呢!” 李赋忙笑道:“你等着,我给你端茶去!是了,春杏说你每日下午醒来要吃点东西,今日她说熬了鸡丝粥,我叫人现在盛了来?” “好!”连芳洲笑着道。 李赋便喜滋滋的去了。 连芳洲便心安理得的靠坐在炕上笑着等他。不是她仗着身孕非要支使他不可,她怀着身孕,他这么久没能陪在身边心中必是内疚的,叫他做点儿事,也叫他心里头踏实欢喜一点。 取来了粥和茶水,李赋一口一口喂她吃了大半碗粥,春杏忙上前递上温水漱口,李赋便扶着连芳洲往花园里散步。 二人一个多月不见,少不得许多话要说,许多情意要表现,春杏等都识趣的没有跟上去。 横竖有老爷在,谁也伤害不了夫人。 晚上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的好菜,李赋顺口命人去请薛一清和萧牧也过来一起用饭。 浑然没注意到自己说完这话碧桃那羞红略显尴尬的脸。 还是连芳洲忙把他拉到一旁小声的说了。 李赋听毕眼睛一亮,下意识转头瞥了碧桃一眼,向连芳洲笑道:“这是喜事呀!这样更好了,两家以后更加亲近!” 连芳洲便与他仍旧往东次间坐了,索性同他商量起这门亲事来。 李赋便笑道:“那就叫他先遣媒人上门提亲吧,成亲恐怕就没有这么快!他现住的宅子还是租的呢!成亲怎么也得买一所,收拾房屋,置办家具,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哪里成,少不得你操操心,叫人去帮帮忙!可怎么也得等咱们孩子百天后再忙他的事,我可舍不得你太辛苦!” 连芳洲便笑道:“我也就是动动嘴罢了,说不上辛苦!不过,你说的也是,先定下来不怕他跑了,其他的事情慢慢再做,碧桃我还想留着帮帮我呢!” 李赋笑着称是,又笑道:“对了,我还替他收着一笔银钱呢!有银票也有珠玉宝石金银器皿等物,好像在哪个箱子里,等闲了该找出来给他,他娶媳妇要用得上了。” “……”连芳洲好笑道:“这个,是他的老婆本?” “是啊!”李赋不禁也笑道:“想当初还是他说要存一笔钱娶媳妇儿,顺便叫我也存了,他没耐性管,便都推给我,所以——” 连芳洲瞬间明白,恍然大悟的笑道:“所以,你才存了那么一笔私房!” “是。”李赋笑笑,也没有否认。 她心中了然:难怪呢!她就说嘛,李赋可不想有这种心思的人,原来是萧牧的主意。 再往深处想想,萧牧平日里未必有这个心思,想来多半是看清了李赋二叔二婶的品行,又认定李婉柔将来必定会跟着他,所以,他才会想出了那么个主意顺口一提,毕竟,他就算跟李赋关系再好,也不便说人家嫡亲叔叔婶婶的坏话不是? 说白了,萧牧当初那样做,其实不过是为了让李赋留一份钱财给琴姑娘罢了! 816.第816章 说事 想明白了这一点,连芳洲心里头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起来:这个萧牧,对琴姑娘真的是太好、太有心了啊!唉,也不知道他心里是真的放得下,还是假的放得下…… 连芳洲便向李赋笑道:“我看这事儿你也不用主动跟他提,先看看他是个什么主意吧!成亲需要用银子,他自然会向你提!若是不提,哼,那就是心里头没我们碧桃!” “这是什么话!”李赋便轻轻捏了捏连芳洲的手笑道:“萧牧这个人我了解,他既然连定情信物都留下了,肯定不是开玩笑的!他要是敢轻慢你的人,我也不饶他!不过,他手里头比薛一清还要散漫,对银钱向来不上心,在这上头记性也不怎么样,他可未必还记得有这么一注钱在我这儿,要是想不起来也平常的很,并不是对碧桃不好!” “你倒会帮他说话!”连芳洲怪嗔道,磨着李赋非答应她不可。 李赋无法,只好笑应了。 结果萧牧果然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其实还是个有身家,而且身家还不低的人,愁银子买房舍、置办家什、置办聘礼愁了好些日子,已经打定主意要借钱了,也不知怎的才一拍脑袋灵光一闪想起来这注钱。 李赋捏着的一把汗才算松了下来,笑向连芳洲道:“看,是他自己想起来的,说明他心里还是有碧桃的!”倒把连芳洲也说得笑了。 晚饭的时候,萧牧并没有来,薛一清来了。加上连泽、李云晗等,倒是十分热闹。 别的也就罢了,独有李赋看到连芳洲饭量徒增,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满满惊讶的神情。 薛一清说了句“她现在是吃两个人的饭!”李赋恍然大悟,不停的为她添好吃的,薛一清又来了句“你太过了,她又不是猪!”惹来一桌子人的白眼。 晚间回屋安歇时,李赋只觉得看到娘子心里的邪火又开始乱窜,好容易压住了,心里恨恨的盘算着将来加倍找回来的主意,拉着她躺靠在床榻上自己臂弯中,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儿。 连芳洲见他满满是小别胜新婚的喜悦和就要喜当爹的兴奋,心中琢磨寻思了半天的关于琴姑娘的话就有点儿难以启齿。 她不忍心扰了他的兴致,更不忍心看到他愤怒和失望的神情。 可这事儿是兜不过去的,只有越早说越好。 “娘子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李赋纳闷的先笑了问她。 又颇为自以为是的安慰她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胖,不,我一点也没有嫌弃你胖,不丑,真的!” 说得连芳洲好笑起来,软软的往后倒了倒,叹气道:“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呢!你便是嫌弃我,哼,也晚了!我是有件要紧事必须要说给你听,可是——你听了肯定会生气……” 李赋顿时紧张起来,忙坐直了起来扶着她双肩,双目灼灼的盯着她扫了几遍,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吧?” “我还好!你的宝贝儿子也还好!”连芳洲忙笑了笑,轻叹道:“是静心斋那边……” 李赋果然脸色一垮,扶在她双肩的手下意识用了用力随即放下,仍旧亦躺靠了下去,淡淡道:“她……又闹什么了吗?” 说起来是他糊涂,在他离家之前就该—— “闹得有点大!这事儿,还和朱家扯上了关系!你听了可别光顾着生气,”连芳洲轻轻一叹,预防打够了,她也不再老这么不明不白的吊人胃口了,不等李赋问,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李赋好几次欲打断她,最终都忍住了,只是周身气压骤低,那脸色也变得铁青,呼吸也粗了几分。 连芳洲说完了,轻轻的叹了口气,静静的瞟了他一眼。 李赋抬眸看向她,眸子说不出的冷厉深邃,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臂吐了口气,道:“芳洲,幸好你没事!幸好你们没事!芳洲!” 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脸上的冷厉的表情柔和了几分,眼神却蓦地一冷,冷冷道:“我真没想到!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唉,芳洲,也许真的是我做错了,我从前,对她太好了、太纵了些,纵得她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李赋眼中一片冰冷,此时提到琴姑娘,再也没有了半点情分。她本来,就是个下人而已! 如此狼心狗肺之辈,真正是他瞎了眼看错了! “芳洲,你想怎样处置她?”李赋失望的闭了闭眼睛,睁开了平静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哼了声,道:“我?我当然恨极了她!倘若不是清儿机灵,阴差阳错她们把主意打到清儿身上,倘若是打在别的什么人身上,我真是防不胜防!那朱家,也太神通广大了些!可她毕竟是你奶娘唯一的女儿,你奶娘临终又把她托付给你,如今我既安然无恙,亦不想把事情做绝!我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想她再待在京城!” “芳洲,谢谢你!”李赋感激不已,便道:“事已至此,当然不能再留她在京城,明日我就安排,这几天就派人送她回湖南她乡下老家。我记得奶娘老家应该还有几个堂亲戚。不拘哪一家,把她交出去,我会派人在哪儿盯着她出嫁了再回来!这回可由不得她了!从今以后,两不相干,我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如此甚好,远远的打发了,眼不见心不烦,她既嫁了人,生米煮成熟饭,一个弱女子,便是想逃也不可能逃得了。 而且,这最后一句话正是连芳洲所想的! 连芳洲便点点头,轻轻道:“那就这样吧!” 李赋“嗯”了一声,冷哼道:“至于朱家,此事没有证据,暂且放一放,你放心,这个公道,我迟早替你讨回来!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总得让他们出点血、痛一回。” 李赋心里不由不屑,有这样的岳家,璃王还想跟太子争?当真痴人说梦! 想到太子,李赋心中不由一动,太子这一回下河南巡察春耕农事、灾后重建,谁知顺藤摸瓜查出了一个上下勾结串通的大贪污案,上至总督布政使,下至县令小吏牵连了一半,整个河南官场震动,就连京城中也有大员受了牵扯。天子震怒。 这简直就是现成的良机!往这样牵扯广大的大案中塞进去两个人再容易不过,朱家,也该给他们找点事做做了,省得他们太闲,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便要死要活的给他添堵! 817.第817章 她从来不好心 此事说好解决,连芳洲的心算是完完全全安定下来了。 倦意一下子兜头而来,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说了声“困了,要睡!”,往枕头上一滑下去,眼睛一闭,等李赋看的时候,已经呼吸均匀睡得香甜了。 李赋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往外边挪了挪离她远了一点,方小心翼翼的躺下了。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李赋陪着连芳洲在廊上散步,便道:“等下我就叫洛广安排,叫人去通州码头雇船,挑三四个靠得住的亲兵,再叫钱管家挑个管事,从账上支三五百银子,这就送她走吧!” 李赋甚至连琴姑娘的名字都不愿意再提,不管她是不是被人利用蛊惑,单凭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他就绝对没法容忍! 只要想想差一点他回来面对的就是母子皆亡的惨剧,他就恨不得掐死琴姑娘。 看在奶娘的面子上,他努力说服自己饶她一命,但也就仅此而已,从此之后两不相欠,也再无关系! 连芳洲自不会心疼那几百两银子,笑着点头“嗯”了一声,又道:“你不去看看她吗?” 李赋身子一滞,苦笑道:“娘子,我还去看她做什么?我怕我忍不住会杀了她!我真恨不得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过!”说着又叹:“都是我的不是,差点儿害了你!害了咱们的儿子……” 连芳洲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这是个意外,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也别多想啦!我觉得,你还是去看看她吧!不然,” 她无不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她还当我故意拦着你不许你见她呢!没准儿把我骂成什么样呢!” 李赋眸中一寒,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不错,我应该同她说清楚!不能再教你受了冤枉!虽然这种人的冤枉也不值得什么!” 连芳洲一笑,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那你这会儿就去吧,正好我有些倦了,回屋歇一歇。” “我先送你回去!”李赋笑着揽着她。 连芳洲亦没有拒绝,二人一同进屋。 看着她在东次间临窗前的软榻上躺靠着坐下,命春杏等好好伺候着,李赋这才抬脚离开。 碧桃忍不住道:“夫人您可真是好性儿,老爷都说了不去,您还让老爷去看她!” 连芳洲“嗤”的冷笑,道:“你真当我是好性儿?哼,我忍她已经很久了!从她利用清儿算计我和我孩子性命那一刻起,我对她就没有了任何的忍耐!她不是寻死觅活、费尽心机都想跟了你们老爷吗?好呀!我倒要看看,你们老爷如今的态度会不会令她死心!” 碧桃一愣,片刻回过神来,与春杏相视一眼,二人均是恍然大悟,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原来如此!”碧桃喃喃道:“到底是夫人!夫人的手段,奴婢是半成也学不到的,唉!” 连芳洲好笑,道:“你应该祈祷你永远也用不上这样的手段!学了做什么!” 说的三人都笑了起来。 琴姑娘,老爷亲口的决绝,想必定要叫她生不如死吧…… 李赋来到静心斋,琴姑娘一抬头看见是他,那苍白的脸上立刻容光焕发起来,那一双死水般沉寂的眸子也骤然间亮起来。突如其来的绽放在那脸上的笑容,令那四个婆子顿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 这脸变的! “赋哥哥!赋哥哥!你回来了!呜呜,你总算回来了!”琴姑娘又哭又笑向李赋飞奔过来。 李赋轻巧侧身避过她,扭头冷冷道:“你们几个先出去。” 四个婆子巴不得,没有丝毫犹豫连忙退下。 琴姑娘一怔,呆呆道:“赋——哥哥!” 他站在那里,如雕塑般浑身透着无情冷酷的气势,那目光,冷得像冰,漠视着她,看不到哪怕一丝丝的温情。 琴姑娘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心痛得绞了起来,五脏六腑仿佛揉搓成一团。那种排山倒海般的心痛令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脚下踉跄了两下,他,他怎么可以用这种眼神看她!怎么会从这种眼神看她! 即便他那次拒绝了她留在他身边,即便她表示带发修行住进了这静心斋,他对她也没有这样过! 至少,那目光是软的。 可是此刻,他的人像石头,他的目光冰一般冷锐! 看着她,仿佛看一个他从不认识——不,不是不认识,而是厌恶,毫不遮掩的厌恶! 他厌了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琴姑娘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得渗人,难过的几欲发狂! “不是那样、不是那样的!赋哥哥,不是那样的!”琴姑娘竭嘶底里的叫道:“她骗你!连芳洲她骗你!是她设局诱我上当,是她害我啊!丁香一定早就被她收买了!对,一定是的!是她自己设局演的一出好戏!是她害我啊!不然她怎么会杀了丁香呢!她杀人灭口!她是杀人灭口啊!” 琴姑娘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来来回回的都是这几句,嘶喊得嗓子都哑了,李赋却始终雕塑般冷冰冰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发狂,一言不发。 嘶哑的喉咙令她用力咳了几下方缓了缓,看到他眼皮子都不动一下,眸中的冷意依然如同结冻了似的没有半点化开,琴姑娘既绝望又心慌,流着泪道:“赋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 李赋见她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换不思悔改,竟然还把脏水往连芳洲身上泼,他失望到了极点,也厌恶到了极点。 她怎会是这样一个人! 这是本性,只不过从前被一些表象掩埋了,这绝不是他造成的。 “她设局?”李赋挑了挑眉,缓缓开口,带着无比的讥诮。 琴姑娘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她设的局,是她故意要害我!赋哥哥,你要帮我做主呀!” 李赋“嗤”的冷笑出声,道:“倘若你没有这个心思,就算她再怎么设局,又如何能设计得了你?” 琴姑娘脸上一僵,顿时愣住。 李赋又冷冷道:“何况,我相信芳洲,她不是那种人!倒是你,我一直看错了你!琴雅,你的心肠可真够歹毒的!芳洲她体谅我,因为我的关系,因为在乎我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起过心思对你怎样,是你自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你怨不得她!要怨,只能怨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818.第818章 绝望的痛 李赋的话,一句句如同刀子般锋利,一刀刀下来,将琴姑娘凌迟着。 她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乱成一团,悲愤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比听到丁香背叛了自己的时候还要难过千倍百倍。 他竟这么说!他竟这么说她! 琴姑娘流着泪道:“她还用做什么?她还用起什么心思?她把你从我这里抢走,便足以要了我的命!是她害得我!是她害得我!你,你,赋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李赋简直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听她这么直白的坦言对自己的心思,李赋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他冷冷道:“你错了,错的离谱!我的妻子只有芳洲一个,我这辈子也只会有她一个,再不会有旁人!别说有她,就算不曾遇到她,我也从来没有想过留你在身边伺候,从来没有!” “不!不!”琴姑娘眼神凌乱而绝望,脸色青白得不见半丝血色活气,喉咙一甜,她硬生生压下那口腥甜的血,含泪道:“你明明答应过我娘照顾我的,你明明答应过她的!” 哪怕她提起死去的奶娘,李赋的神色依然不见半点波澜,声音也依然淡漠:“我难道没有照顾你?其实细想想,你就是个奴婢的身份,我不照顾你会买了丫头伺候你?这些年,我何尝当你是奴婢?可你呢?居然敢生出那等心思!居然敢谋害我的妻儿!” 李赋怒从心起,咬牙低喝道:“别再跟我喊冤!冤不冤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么多的人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如何冤得了你?你口口声声说芳洲设计你?我却想不出来你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以她的手段,想要除掉你,你早就悄无声息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岂能还在这儿血口喷人!” 琴姑娘痛苦的呻吟一声,双手死死的捂着痛得痉挛的胸口,身子软软的软倒在地。 她呜咽着,流着泪拼命的摇着头,喃喃的说着:“不是,不是,不是的……”旁的话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相是什么,事实是什么,她不去想,也不愿意想,她只要否认、再否认,好像只有这样,她的坚持才有那么一丁点的意义。 李赋也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应,她爱否认就否认吧!如此,只不过越发让他看清她的本质罢了。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继续在说着。 “奶娘的脸面真是叫你给丢尽了!你该庆幸有这么一个母亲,否则,我一定杀了你!看在奶娘的面上,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取你的性命!我已经安排好了,过两天就派人送你回奶娘老家乡下去嫁人,我会吩咐他们看好你,不会让你离开老家半步,以后,两不相干,亦两不相欠!你自己,好自为之!倘若再撞到我的手里,你记住,我一定会杀了你!” 李赋说完,冷冷盯了一眼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珠子都直了的琴姑娘,转身大步离去。 琴姑娘的手死死的按在胸口心脏处,却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了。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世界一片灰暗! 如同她的心,死成了灰! 他说什么,他说,他会亲手杀了她!他说会杀了她…… 一阵天旋地转,琴姑娘“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两眼一翻晕倒了过去。 恭敬的送李赋出了门,四个婆子方回转来,进屋就看见琴姑娘软软的晕倒在地上,嘴角还溢着鲜血,衣服上也沾染了两抹。 四个人忍不住低低惊呼了起来。 “这,要不要赶紧去告诉老爷!”一人忙道。 另一人上前蹲下,伸出两指在琴姑娘的鼻口探了探,面色一松,起身道:“没事儿,还有气呢!方才老爷发了多大的火你们又不是没听见,为着这么点儿小事去找老爷,不是找骂去!把她弄到床上去吧,再把地上收拾收拾就好了!” 另三人听说琴姑娘性命无恙,也就不在意了,一边议论着一边动作粗鲁的将她弄到了床上。 胡乱往床上一放,也没人去管她衣服上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琴姑娘悠悠醒转,目光有些呆呆的,空洞洞的仿佛没了灵魂,就这么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出神。 心口依然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方才发生的那一切,仿佛梦一般的不真实,却那么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中。 纵是想要忘记,也忘不掉! 他竟说,会杀了她! 琴姑娘只觉气血翻腾,胸口一阵闷痛。 她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一切都没有了!希望完全的破碎了,毁成了碎末! 她的世界,一片灰暗,并且,再也没有改变的可能。 对了!嫁人?她眼中骤然露出几丝恐惧,她不要回乡!更不要回乡嫁人!不!那不行! 恐惧从骨子里渗透出来, 光是想想,她便忍不住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琴姑娘把心一横,挣扎着起床。 坐在旁边嗑瓜子笑嘻嘻聊着天的两名婆子立刻转头瞪着她,毫不客气的道:“你要做什么呀?” 琴姑娘忍着气道:“麻烦你们谁去请你们老爷过来一趟,我有最后几句话想要同他说!” 两个婆子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古怪的笑了起来。 一人笑道:“既然知道是麻烦,还叫我们去干嘛?真是,你当你是谁呀,还不同我们一样是个奴婢!主子给几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啦!真好意思!” 另一人也道:“老爷离开的时候是个什么样你自己还不知道?还好意思要见老爷!我们要是帮你传这话,没准连我们还要挨一顿骂呢!真是,你当老爷是谁,你想见就见!咱们老爷、夫人仁慈,哼,还换在别家,像你这种谋害主家主母和老爷子嗣的狠毒贱婢,早就打杀了!老爷、夫人肯饶你一条贱命,那是你八辈子烧的高香!你就知足吧你!” “你们!”琴姑娘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那两个婆子“哎哟”一声吓了一跳,一人没好气道:“你怎么回事呀!没事儿就吐血,吓唬人呐!” 819.第819章 又自杀 另一人劝道:“算了算了,还是别说了,省得万一弄出人命来怪咱们!天地良心,咱们只不过实话实说,可什么都没做哦!” “就是就是!老天爷长着眼睛呢!” 两个婆子絮絮叨叨的,也没去管又软倒在床上的琴姑娘。 原本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谁知道,晚饭的时候琴姑娘不留神打破了饭碗,跟着身子晃了晃碰翻了桌子连着人也摔倒在了地上,桌上盘碗哗啦啦碎成一片。 四个婆子少不得一边自认晦气的收拾着一边又将她嘲讽了一番,谁也没有注意她竟悄悄的在手掌中藏了一片碎瓷片。 更没人想到,她竟用那碎瓷片趁着婆子们轮班吃饭大意的时候割了腕。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开始两名婆子坐在旁边光顾着聊天竟什么也没有发现,直到无意听到一滴一滴仿佛水滴滴落地上的声音,顺势一看,这才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正院那边刚刚用过晚饭,红玉得了婆子禀报,并没有告诉连芳洲,而是悄悄让连芳清把连芳洲引另处去,偷空悄悄回了李赋。 李赋脸色一黑,一边命人叫洛广去请薛一清来,一边借口去书房出了正院往静心斋去。 此时,琴姑娘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婆子拿手帕胡乱包着了。 尽管此时人很虚弱,尽管头晕得不像话,眼皮子仿佛下一秒就没有力气撑开要关合了去,她依然努力的撑着,努力的睁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间门口。 赋哥哥,他会来吗?会的,他一定会的! 终于,听到与婆子们不同的低沉的脚步声,她半眯着眼看去,那高大健朗的身影映入眼帘,琴姑娘眼眶一热,低低叫道:“赋,赋哥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李赋冷冰冰的没有说话,心中实在厌恶到了极点,越发坚定了要赶紧送她走的决心。 妻子就快要生产了,他不想还留着这么个祸根在府中。 虽然没有等到李赋的回应,琴姑娘眼中失望,却依然还有几分亮光。毕竟,他来了不是吗? 没多久,薛一清就被风风火火的洛广给拉了进来。 不及抱怨,李赋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道:“给她看看,启程出远门要不要紧?” 琴姑娘大吃一惊,叫道:“我不走!不,我不走!我宁可死我也不走!” “按住她!”李赋呵斥四个婆子,冷冷道:“你想死,也得出了京城再死!” 刚刚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希望瞬间又碎成了渣,这回,连拼凑都拼凑不起来了! 琴姑娘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用力咬了咬唇,这才没有晕过去。 她颤抖着声音无不绝望的哀求道:“赋哥哥,求你,求求你不要赶我离开京城!求求你不要赶我离开……我嫁人,我嫁人还不行吗!我,我,对了,萧牧!我嫁给萧牧!我嫁给萧牧!前些天他还说过要娶我的,他还说过要娶我的!我嫁给他,我嫁给他!” “闭嘴!”李赋厉声喝住了她,怒意横生,对她越发厌恶得连多看一眼都不想。 她把萧牧当成什么了? 就算她真的决定嫁给萧牧,动机也是不纯!别说萧牧就要订亲了,就算没有,他也绝不许他做这个冤大头! “你也许还不知道,”李赋冷冷的道:“萧牧马上就要遣媒人来提亲,” 琴姑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一丝笑意很快就被李赋接下来的话打得烟消云散。 “求娶芳洲身边的碧桃。这种话,以后不要再乱说了!” “不!怎么可能!”琴姑娘大吃一惊叫了起来:“萧牧怎么可能会娶她?碧桃她只是一个丫鬟!” 萧牧也要娶别人了吗?那么,她还有什么退路! 李赋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讥诮的抬了抬眼角看了她一眼。 琴姑娘一怔,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不觉一阵气急羞恼,竟又晕了过去。 李赋冷冷扫了四个婆子一眼:“有一个字泄露出去,你们四个都不用活了。” 又叫薛一清:“给她看看吧!” 薛一清啧啧两声,摇头叹了叹,上前为琴姑娘把了脉,便道:“没什么大碍,她身体底子不错,等下弄点金疮药涂了手腕包扎好就行了,开一副补气血的药,想吃几天就吃几天。” 李赋点点头,与薛一清一同出去。 谁知在正院附近,碰见了连芳洲和春杏、红玉等,连芳洲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笑着上前招呼。 李赋不禁苦笑,他就知道瞒不过她!罢了,她素来心志坚强,况且这事儿虽有些不吉,却也同她无关,权当是闲话听了也没有什么。 “倒是巧,出来走几步恰好碰见你们了!”连芳洲笑吟吟的,半句也不提静心斋和琴姑娘。 李赋巴不得她不提,忙道:“我正要送薛兄出去呢!你也别站太久了,走几步就回去吧!” 连芳洲笑着点头答应。 薛一清更巴不得她不提静心斋,笑道:“既然这么巧撞上了,索性我再为嫂子把把脉吧!如今快要临盆了,每一日都有不同,多把把脉也有好处!” 连芳洲一笑,正要答应,李赋却不满的道:“既然每一日都会有不同,你为何不****过来呢?从明日起辛苦你了!要不,这几天你干脆住进来吧!” 连芳洲忍不住掩口“扑哧”一笑,春杏、红玉等也无不抿唇偷笑。 “……”薛一清张了张嘴,表情说不出的古怪。得,自个下个套把自个给套住了! 连芳洲忙嗔了李赋一眼,笑道:“薛大哥平日够忙的了,哪里需要****过来?我每天都数着胎动,孩子好好的呢!” 薛一清松了口气,忙笑道:“还是弟妹懂得体贴人意!要不这样,我每三天就来一趟吧!”说着又解释道:“其实不是我偷懒,是真的没必要天天都来,不然,搅得弟妹也没法好好休息!” “所以说薛大哥最会体贴人意了!”连芳洲又笑道,说着还轻轻扯了扯李赋的手,捏了捏。 820.第820章 送走 李赋这才不说什么,只瞧了薛一清一眼笑道:“什么都是你说的!罢了,你是神医,你看着办吧,我只要芳洲和我儿子好好的就成!“ 薛一清暗暗翻了翻白眼,儿子?他就是看不惯他这一口一个“儿子”的笃定样!这要生下来是个女儿才好呢!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回了正房,正往屋里走去。 廊上通明的灯光照下来,春杏忽然低低“啊”了一声,紧张道:“血!薛神医,你、你衣服上怎么有血!你、你受伤了吗!” “大呼小叫!”李赋变色,忙握紧了连芳洲的手,关切看向她。 连芳洲冲他笑笑摇了摇头表示无恙,李赋这才松了口气。 春杏一惊,知道自己孟浪了,万一惊吓了夫人动了胎气,那可真是万死了! 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好了,起来吧!”连芳洲淡淡一笑,道:“你家夫人胆子大着呢!不像你胆子小,一时吓着失态也是有的!” 春杏还不敢,悄悄的瞟了李赋一眼,见李赋没有意见,这才磕头谢恩站了起来。 被春杏的态度弄得呆了呆的薛一清这时才回过神来,抬起袖子看了看,无奈苦笑道:“倒是我失礼了!实在对不住,弟妹!我身上不太干净就先不进去了,明儿一早,我再来给弟妹把把脉吧!” 薛一清袖子上的血迹多半是在静心斋那里沾染上的,他一时倒没有察觉。 有的忌讳还是讲究些的好,鬼神之说总有他存在的道理。 连芳洲便也没有坚持,点点头客气笑道:“那就有劳薛大哥了!” “呵呵,不客气,不客气!如此我就告辞了!你们回屋去吧,不必相送了!”薛一清笑着拱了拱手。 李赋生怕连芳洲方才那一下吃了惊,且薛一清也不是外人,便也没有送出去,命个小丫鬟领他出去。 回了屋子里安坐了下来,李赋略一沉吟,便将静心斋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连芳洲不觉满心厌恶起来,皱眉道:“她的花样倒是不少!也不知道这寻死的招数也用过了,死心了没有!” 李赋眸光一冷,道:“不管她有没有死心,我都不会改变主意!薛一清说她身体底子不错,还是照旧后天启程吧!” 连芳洲点头“嗯”了一声,如此再好不过。 李赋又笑道:“你昨日说的碧桃的身份,我想了一下,我手下有位参将,两口子膝下无儿无女,不如令碧桃认了他们做爹娘吧!这样与萧牧也配得上了,将来也可有个娘家!总比你认她做妹子的好。毕竟,你这里除了碧桃还有春杏呢!且将来她们姐妹之间见了面也尴尬,竟不知要如何称呼了!” 连芳洲听毕不觉脸上有些讪讪不好意思,笑道:“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一时没想周全。你手下那参将夫妇要是肯认她做闺女,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李赋笑道:“既如此,过几****就同他们说去,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的!” 过了一天,第二天凌晨天刚刚亮,琴姑娘就被人强行带上了车,不顾她的反抗直奔通州码头。 其实,她也没有多少力气可以挣扎,只下意识略象征性的反抗了两下。 她还有什么好反抗的?没有人会理会她的反抗!赋哥哥那么绝情,萧牧也转眼就要另娶她人!她还有什么希望? 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刻,她的心是真的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她恨不得真的就这么死去,也省得再受这样无休无止的痛苦的煎熬。 然而,死也是需要勇气的。 她割过一次腕,不是求死,却是求生。 叫她再来一次,她是万万提不起那样的勇气了。 琴姑娘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的波动。 为了不让萧牧心中存着疙瘩或者遗憾将来对碧桃怎样,连芳洲还特特差人去告诉了萧牧一声,问他要不要送一程。 萧牧颇有些尴尬和不自然,略想了想便婉拒了。 还有什么好送的?她并不稀罕他,想必也不一定愿意看到他不是吗? 何况,他很快就要订亲了,碧桃可是个醋坛子,这令他心里又异样的甜和喜,又有点害怕。万一她知道了自己又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来哄呢。 萧牧越想越觉得,其实这个妻子还是极好的,至少,她心里有自己,而他心里,也正渐渐的有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牵挂记挂着阿琴一辈子,但他知道,这辈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人是碧桃。 在一个宜定亲嫁娶的好日子里,媒人上了门,笑得像朵花似的为萧牧求了亲。 不过,不是上李府求亲,而是张家。 张家自然是应允的,成亲的日子定在来年的三月里。 碧桃在这之前碧桃已经磕头跪拜认了李赋手下那名姓张的参将夫妇为干爹干娘,算是张家的姑娘了。 碧桃自那日起,也被张家接了回去,做起了张家的待嫁小姐。 与连芳洲分别前,碧桃眼泪汪汪的满脸不舍,说是回去认了干爹干娘之后再过来伺候夫人,如今夫人还怀着身孕就要生产了呢,不来不放心。 连芳洲听得又好笑又感动,再三劝她道:“这可使不得!你既认了张大人、张夫人做干爹干娘,往后就是张家的小姐,得当他们亲生父母一样敬着,得事事以张家为先,得把自己当成张家的一份子!凡做事之前需好好想一想合不合乎身份。你有这份心思,我已经领受到了,这便足够了!不然,你一个张家的小姐,跑到李家来做奴婢,这叫人说出去怎么好听?张大人、张夫人脸上也不好看!况且,你再来我们这儿,可就不一样了,不是从前的身份,是客人了!岂能还让你做着下人做的事情?传了出去,旁人也要说我刻薄、要说你们老爷治家无方呢!你呀,就安安心心的在张家待嫁吧,闲暇时多陪陪你干娘,绣你的嫁妆便是!我这里有春杏她们呢,难道不会做事的?” 一席话说得碧桃无言以答,眼泪珠子却落得更快了。 照连芳洲这么说,她今后便是想来看看,陪陪夫人都不行了? 821.第821章 想太多了 连芳洲见了不觉眼眶也湿了湿,忙眨了眨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笑道:“好了,看看你!这是多好的事儿,你哭成这样岂不是叫大人夫妇心里头有想法?还当谁委屈了你呢!又不是说往后见不着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派人去给你送信,到时候你和张夫人一块儿来!往后闲了也可来坐坐。等你嫁了萧牧,就更方便了,萧牧不也爱经常往我们这儿跑吗?再说了,我外头那么多的生意,到时候你要是愿意,有些我还想交给你来打理呢!” 碧桃眼睛一亮,心中这才舒畅多了。 想了想,可不正是这个理儿?倒是自己太悲观了些! 忙连连点头,笑道:“夫人信得过奴婢,尽管把外边的生意交给奴婢便是!奴婢一定替夫人好好的用心打理,有什么不懂的,少不得来问夫人,向夫人请教!要不,等夫人坐好了月子,把外头的事情理一理便分给奴婢管一处?” “你呀!听风就是雨的脾气这辈子也别改了!”连芳洲忍不住好笑起来,没好气笑道:“你见过哪家的姑娘没出阁就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你现在要紧的是当好你的张家小姐,不能丢了张家的脸面,懂了吗?丢了张家的脸,那就是你不懂规矩,你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连我也要叫人说闲话!便是将来出去掌理生意,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得问过张大人夫妇、得萧牧同意才行,明白吗?” 碧桃心里头微微的有些失望,想一想也的确是自己太心急了些。 不好意思笑了笑,忙答应一声,笑道:“夫人放心,奴婢绝不会给夫人丢脸!夫人的话,奴婢都记住了。” 连芳洲点点头,轻轻一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就是有些儿太性子急了,往后不拘做什么,都慢上两拍多想两回就成了!还有,这夫人、奴婢什么的,今儿出了这道门,往后就不能再这么说了!” 碧桃一愣,心中怅然若失,仿佛至此之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再落下泪来,轻轻的点了头,然后,郑重的给连芳洲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奴婢拜别夫人!奴婢,夫人的恩德,奴婢这辈子忘不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忘不了!” 当初被人发卖时,心中何等惴惴,不要说什么将来,就是明天也不敢去想。 做奴婢的,哪里能够有什么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打算? 就是无根的草,随风的萍,碰上什么是什么罢了! 何尝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连芳洲叫她这样弄得也有点心里酸酸的,勉强笑道:“得了!你可别再招惹我难过落泪了,不然老爷可不饶你!快起来,下去擦把脸小心收拾一番就去吧!真是!又不是见不着了,看看你这样!出息!” 说得碧桃“扑哧”一下破涕为笑,这才起身。 又要去给李赋磕头,连芳洲止住了她,这才去了。 张家就只有张大人夫妇两个,主子下人一共虽然才十一二人,连芳洲也不想叫人小瞧了碧桃去,备了一份厚厚的礼给碧桃当嫁妆,现银就有两千两,其他首饰头面、衣裳料子、各种摆设、妆奁箱笼等一应俱全,也随她一起送往张家。 没两日碧桃便捎了信过来,向连芳洲和李赋问安,说道一切都好。 她性子爽朗,正合了张夫人的脾胃,母女俩相处下来,一天比一天亲密。 连芳洲便也放了心,安心待产。 转眼就到了四月底了,离预产期越来越近,李府上下人等既兴奋期盼又不由紧张。 兴奋期盼一来是主家添丁下人们福利大涨,二来但凡有个忠心的也总有那么几分与主子同仇敌忾的心。 紧张则是谁都知道生孩子便是过鬼门关,在这上头绝对的众生平等,就算你家里再有钱有势都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 连芳洲紧张,李赋比她更紧张。 偏偏李赋得了薛一清的叮嘱说是不能让孕妇太过紧张须得放松心情舒缓情绪生产的时候才能更顺利,于是,他便努力的在连芳洲面前做出轻松的样子,笨拙的安慰宽慰她。 须不知他的演技实在是糟糕透顶,连芳洲见了越发烦了,没来由的便会冲他发脾气。 得他好声好气好态度的对待,却越发觉得烦躁不堪。 这天半夜里,连芳洲醒来,不知道想了什么,怔怔的忽然又流起泪来。 原本只是无声的流泪,默默的抬手不停的擦拭着从眼睛里流出的泪水。 渐渐的控制不住低低的呜咽出声,擦眼泪的动作也大了些,便将李赋惊醒了。 李赋看到她如此,惊得“霍”的一下忙坐了起来,伸手轻轻拍抚她:“芳洲,娘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连芳洲“呜”的一下哭出了声,索性也不擦眼泪了,抬起头泪水汪汪的看着他,嘴巴一扁,鼻音浓重抽抽噎噎的道:“我,我在想我们的儿子。阿简,万一,万一儿子不好怎么办呀!” 李赋一呆,小心的将她抱着靠在自己怀中,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不会的,咱们的儿子怎么会不好呢!” “那万一呢,”连芳洲无比难过的道:“万一孩子有什么先天的疾病,心脏病啊、兔唇啊什么的怎么办?万一眼睛不好、腿脚不好或者别的哪个部位发育不完全怎么办?呜呜,我好怕啊!我好怕他不好!” 连芳洲悲从中来,哭得更加悲惨。真是无力问天!她心里紧张、提心吊胆得不得了,可是偏偏隔着这一层薄薄的肚皮,什么情况都没法儿知道。 “……”李赋张了张嘴,硬生生忍下那一声叹息。薛一清可是说过,不能在产妇面前表现出叹气啊、皱眉啊、忧心忡忡啊什么的负面情绪。 “不会的,”他温柔的抚了抚她,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拭着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咱们的儿子定是最好的!想也知道,咱们两个都好好的,他怎会不好呢?你啊,想得太多了!” 822.第822章 发动 “对、对,是我想的太多了!”连芳洲舒了口气,忙道:“咱们两个身体健康,又没有什么遗传病,环境也好,没有污染,怀孕以来我也是处处小心,薛大哥每次检查了也都说好,咱们的儿子必定也好好的……” 李赋心中怜惜不已,连连附和着。 谁知连芳洲话锋一转,吸了吸鼻子扁了扁嘴巴道:“可是我怕万一啊!要是万一不好怎么办,呜呜……” “不会、不会!”李赋手忙脚乱拍抚着她,狼狈的安慰忙安慰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好娘子,你别想这么多,咱们儿子一定好好的——” 安慰无用,李赋发狠,道:“好娘子,就算咱们的儿子有什么不好那又如何?那也是咱们的儿子!咱们难道还养不起他不成?这辈子必定保他衣食无忧,别人有的都不会亏待了他!” 连芳洲一愣,不哭了。 她心中没来由的一宽,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咱们的儿子即便再不好那又怎样?咱们又不是养不起的家庭!他想要什么便给他什么!” “嗯,那是。” “怎么都不会委屈了他!” “对,不会委屈他!” 李赋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心中暗暗舒了口气,正要哄她睡觉,谁知连芳洲鼻子一酸,又开始眼泪汪汪:“阿简,要是万一我生产的时候不好——” “不许胡说!”李赋手臂一紧,身子僵了僵,低斥道:“胡说什么!你会好好的!” 连芳洲撇撇嘴,说道:“这种事儿不是你我能够控制得住的,我总要做个打算以防万一不是?要是我有什么不好,你好歹等咱们儿子大一些再娶继室好不好?在这之前便是侧室也不许有,不然,会欺负咱们儿子的!对了,你要娶继室也不能娶朱家的人,一定不可以是朱家人!” “你!”李赋气得七窍生烟,心里没来由的也有些烦躁起来,他眸光一敛,低哼道:“要真是那样你哪里还管的着我?哼,你要是真这么狠心抛下我和儿子,我立刻就娶一个继室回来!” 连芳洲一怔,心狂跳了两下,竟生出几分害怕来,哭着捶他:“你这没良心的!呜呜,你没良心!” 李赋见她又哭上了不由懊恼,忙拥着她拍抚道:“不娶、不娶,我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娶!好娘子,我说的是气话,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嗯?你这样哭伤身,对儿子也不好!是我说错了,你别哭了,别哭了啊!” 连芳洲心里好受了些,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道:“那,那也不行,这辈子还这么长呢,你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成?你一个人要怎么过完这一辈子?我也会不安心的。” 李赋暗暗苦笑,柔声道:“我只要你陪我,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你一定要好好的,只有你才能陪我,别的人,我可不稀罕要!” 连芳洲道:“我也想啊,可是谁知道老天许不许?我——” “不许再说了!”李赋脸色一沉,冷声道:“有你这样当人媳妇、当娘的吗?孩子还没生下来呢,你就巴不得抛下我们父子了?你这一胎从头至尾并无半点问题,生产自然也是顺利的,再胡说八道、胡思乱想,我就——” 李赋眉头一挑,牙根痒痒的冷声道:“睡吧!还没到那一刻什么也不许再说!” 连芳洲脸上讪讪,叫他这一训斥自己也清醒了两分,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那个,无理取闹、神经过敏了! 她竟有种被李赋训得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下意识缩了缩,老老实实“哦”了一声,乖乖的躺下睡觉。 许是胡思乱想了太久,人已疲倦,刚刚躺下便呵欠连天,眼皮子沉沉,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沉沉酣睡了。 李赋无奈的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便也轻轻躺下。 薛兄说的果然不错,孕妇无理取闹百般劝解不得时,就要用训的、用吼的才能叫她清醒回神…… 可是,她回了神,他心里却沉甸甸的极不好受。 万一—— 不!没有万一! 刚想了个开头李赋就断然打断了自己的想法,他和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上天一定会眷顾的。 四月二十九这日傍晚,一家人正说笑着围坐桌前准备用晚饭,连芳洲突然身子一僵,“啊”的低呼了一声,吭吭哧哧道:“水!水!” 李赋忙柔声道:“你要喝水吗?春杏,倒水!” 春杏还没来得及答应,连芳洲紧紧抓着李赋的手,吃吃道:“不、不是!是破水了!我、破水了!” “……”李赋愣在那里,满脑子的问号。 周氏到底过来人,惊得忙起身道:“快,快扶她进产房!快去叫稳婆!这是要生了!” 要生了! 周氏这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众人手忙脚乱、人仰马翻,忙忙的扶人的扶人、叫人的叫人、烧水准备各种东西的、急得原地乱转的,一塌糊涂! 至于桌上的晚饭,谁还有心思记得它! 西次间早已收拾出来做产房用,每日都是春杏、红玉亲自进去打扫整理,上午、下午各开门窗一个时辰通风之后便关上,锁上门,钥匙就在春杏身上。 里头一切东西都是齐全的,开了门,扶着连芳洲进去躺下,三日前便在府中住下的两个稳婆李大娘、赵大娘便叫小丫头请了急急的来了。 “快看看夫人,要生了!”李赋紧张无比的连忙道。 李大娘答应一声,连忙上前,只看了一眼连芳洲的脸色,便松了口气,道:“还早呢,不急!” 说着扭头道:“老爷,你们快都出去吧!这儿是产妇的产房,你们进来做什么呀!快都出去、快出去!留两个仔细的丫头便足够了!” 周氏也这才晃过神来,发现除了李赋,连泽、自己的儿子李云晗竟然都跟了进来,不由哭笑不得,忙笑道:“是我糊涂了,一时情急竟也忘了交代!三弟,阿泽、晗儿,你们赶紧出去!这儿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823.第823章 煎熬 李赋朝连芳洲看去,连芳洲忙冲他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快出去,我没事儿!” 李赋吐了口气,点点头道:“有劳大嫂了!我就在外头候着,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知道、知道,你快出去吧!”周氏连忙点头,往外赶人。 李大娘和赵大娘相视好笑,心道这女人家生孩子,你一个大男人能做什么?有什么事也不能叫你啊! 李赋出去,连泽和李云晗自然也跟着出去了。 连芳清叫道:“我不是男的,我要留下来陪姐姐!”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竟忘了你了!你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你也得出去!不能待这儿!”周氏这才瞧见混在丫头中间的连芳清,连忙道。 连芳清不乐意,叫连芳洲一说,才一步三回头的蹙着眉头出去了。 连芳洲便紧张的问稳婆:“我已经破水了,真的不要紧吗?” 李大娘为主,她便笑道:“夫人放心,大多人都是这样的!无妨!只是夫人从这会儿起就只能躺着,不能再起了,便是吃饭、大小便也只能躺着解决了。还有,小心着点儿,不要乱动!” 说得连芳洲脸色一白。 李大娘笑笑,说着又向春杏等道:“几位姑娘等下准备低矮宽口的便盆在这儿放着,再多寻些床单来,再破水就得往下身垫干净的了!趁着这会儿方便,服侍夫人将外头衣裙都脱了吧!留着中衣就可以了!把亵裤也脱了!手脚动作要轻一点。” 春杏等连忙答应,又有周氏在旁帮忙,很快就弄好了。 连芳洲平日里沐浴从来都不要人伺候的——除了李赋有时非要往浴室蹭,这回亵裤都得叫丫鬟们帮着脱,一时羞臊的脸上微微发红。 却也知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儿,等到了生产那一刻,更加光溜溜的露于众人面前呢!这就权当预热罢了。 收拾妥当,李大娘便又含笑问她:“夫人,这会儿肚子还疼吗?” 连芳洲点点头。 李大娘又笑问道:“是怎么个疼法?夫人细细的给老身说一说。” 连芳洲想了想,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出来这疼法应该怎么个细说形容法,半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啊!就是,一会儿痛,一会儿又不痛,隐痛隐痛的,唔,还能受得住。” 李大娘点点头,便笑道:“那就还早呢!夫人不必紧张,放松心情好好的躺着歇着,等疼痛间隔的时间变得有规律,痛起来肚皮发紧,便请夫人告诉老身。” 连芳洲其实也不知道痛起来肚皮发紧是个怎样的痛法,只得胡乱点头应了。 李大娘便同周氏商量道:“照这情况看来,虽然发动了,离生产却还早呢!大夫人是不是将这几个丫头安排轮班吧,也别都在这儿守着!这要是熬过了精神头,等真正要忙起来的时候那里还做的了事情?也出去跟老爷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都去睡去吧!没有必要这么守着!” “大娘说的是!”周氏点点头,与连芳洲说了一声,便将春杏、红玉和海棠几个人排做两班,春杏与海棠、莲子一班,红玉则带着青禾、麦香一班,外头伺候的粗使丫头和婆子便让她二人出去安排。 此时便春杏这一班先守。 周氏便笑道:“春杏你们先去吃饭,等下进来守着,好让红玉她们去吃饭睡觉!吩咐小厨房炖些细粥、熬些汤,你们夫人也要用一些!我出去叫他们也别等了!” 安排妥当,周氏和春杏等便出去。 李赋、连泽等一看见她们出来无不眼睛一亮、面露喜色,急忙起身迎了上来,李赋忙问道:“可是生了?芳洲和孩子都还好吗?” 周氏和春杏等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三弟,哪有这么快啊!”周氏好笑道:“要是生孩子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这会儿还早着呢!你们也别在这儿等了,吃了晚饭回去睡吧!在这里等着也无用!等到差不多了,我再叫人去叫你们!” 李赋愣了愣,顿时失望,便摆摆手道:“无妨,大嫂帮我照顾好芳洲就可以了,我行军时三天三夜不睡也稀疏寻常,我就在这里等着吧!晗儿、阿泽、清儿,你们先去休息!” “我也要在这儿等我姐姐!”连泽道。 “我也是!”连芳清亦不肯走。 李云晗总不好自己一个人与众不同,便道:“那我也不去!” “你们真是——”周氏本就不是个多会劝人说服人的,李赋的态度又那么坚决不容置疑,她就更说不出来什么了。 动了动唇,周氏叹道:“罢了!那你们就在这儿守着吧!要是困了就歇一会儿!不过,好歹得吃了东西,总不能饿着肚子等!不然,芳洲也会担心的!” 李赋这才勉强点了点头,领着连泽几个仍旧回去饭桌前,也不叫人重新热过饭菜了,就着温温的饭菜胡乱吃了几口。 春杏和海棠、莲子也下去忙忙的用饭,春杏又抽空问了周氏一声,要不要叫人去告诉碧桃?她可一直都叮嘱着呢! 周氏点点头,笑道:“难得她有这份心!既如此我这就交代下去,明儿一早叫钱管家安排人去说吧!等下还得同你们老爷商量商量,二叔二婶那边,总也得说一声才像样。” “大夫人想得周全。”春杏放了心笑着道。 周氏果然便向李赋说了。 李赋想了想,便道:“明早去告诉碧桃吧,她若要来就来。二叔二婶那里,先说一声,让她们不必这么快就来,等洗三再来也不迟!” “好,那我这就交代下去了!”周氏也不想那府里的人来的太早,不然万一说出些什么不祥、不吉的话来总是不好,况且,连芳洲也未必情愿他们来。 李赋又唤了个小丫头来,吩咐她:“现在就去找钱管家,让他吩咐洛广去把薛神医弄来!在外院准备一间客房,安排薛神医住下。” 芳洲就要生了,有薛一清在府中,他也能多一分安心。 勉强用了大半碗人参乌鸡汤,吃了两三块肉,在断断续续的疼痛中,连芳洲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股紧似一股的疼痛中醒了过来。 824.第824章 忍受 周氏就坐在她床前的凳子上,见她睁开了眼睛微微笑道:“你醒了?要喝水吗?” “大嫂辛苦了!”连芳洲摇了摇头,皱了皱眉龇牙道:“我,我肚子好疼,好像又流水了,身下黏黏的好难受。” 周氏连忙叫人,忙道:“你别紧张,我们都在呢!先给你换个干净的垫上!” 李大娘、赵大娘、春杏连忙上前,春杏和海棠小心的将垫在下边湿了的床单拿走,一旁莲子接过,迅速递上干净的。 换好了垫子春杏和海棠连忙后退避在一旁,将位置让给李大娘、赵大娘。 李大娘忙陪笑道:“夫人方才说肚子疼的厉害?肚皮紧不紧?” 正好又是一股猛烈的疼痛冲击而来,连芳洲咬着牙低低的抽了口气紧绷着身子。 等这一股疼痛如浪潮般过去之后,方缓缓的舒了口气。 紧不紧?连芳洲摇摇头,低低的道:“我,我不知道……” 李大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待产的孕妇尤其是大户人家的,疼痛起来没有几个是好脾气的,大骂稳婆、抬脚便踹、抓着东西就砸过来的她们见过多了,李夫人这还算是好的了。 李大娘便陪笑道:“既如此,等下夫人肚子再痛的时候请告诉老身一声,老身放肆,摸一摸夫人的肚皮。” 连芳洲含糊点头“嗯”了一声。 她却不知道,倘若在现代,在医院里待产,护士问这话敢回答一个“不知道”,护士早凌厉的开骂起来了:“不知道?这都不知道啊?你自己没有感觉的吗!” 间隔了一会儿,那剧痛又如同海浪般的袭来,连芳洲低低“啊”了一声,道:“痛!痛啊!” 李大娘告了声罪,忙伸手探入被子里往她肚皮上摸了摸,随即点点头,笑道:“是紧了,这是真正发动了!” 春杏等都激动起来,稍稍舒了口气。 连芳洲更是看到了希望,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是不是要生了?” 话说,真的好痛啊!这痛太折磨人了!每痛起来一口气都要抽不上来,感觉心口都缩紧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李大娘一滞,陪笑道:“夫人,这才刚刚发动,怕是还没有这么快呢!夫人您耐心些,慢慢的等,总之已经看到希望了!” 连芳洲简直欲哭无泪! 别人生孩子不是肚子一痛立马就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这就要生了吗?到了她这儿怎的打起持久战来了! 她无力的轻轻呼了口气,淡淡问道:“什么时辰了?” 周氏道:“天怕是快要亮了。” 说着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碎发,柔声道:“弟妹不用着急,慢慢儿等着吧!你这是头一胎,总是要多受些罪的!放心,快了!熬过去就好了!” 不然能怎么样?连芳洲苦笑。 眼巴巴的望着周氏,“大嫂,可是究竟还有多久啊!能不能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有个盼头啊!” 这话说的李大娘、赵大娘和周氏都忍不住暗暗好笑起来。 生孩子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要是能说得准就好了! 李大娘忙笑道:“夫人且宽心等着便是,最好能睡一觉!还有多久谁也说不准啊,有的人快,有的人慢,都难说!不过,夫人的情况极好,必定会平安顺利的!” “是啊,你先好好睡一觉,能睡着最好!别怕,我陪着你呢!”周氏忙柔声安慰。 连芳洲含糊“嗯”了一声,轻轻闭上了眼睛,却哪里能睡的着?总是处于半醒半睡、昏昏沉沉之间,那疼痛一股一股的,间断着袭来,真个死去活来! 不知不觉天亮了,众人见连芳洲合目睡着,便离远了些低声说话。 不一会儿红玉领着青禾、麦香来换班,李大娘便小声道:“大夫人也下去歇一歇吧!叫厨房熬点儿烂烂的粥和鸡汤,等下夫人醒了多少要吃一点。我们两个老婆子也得靠着眯一会儿,看样子还得等等呢!” 周氏答应着,笑道:“两位大娘轮着先出去吃点东西吧!我就在一旁厢房歇歇,有事叫我!” 出了门去,李赋忙又起身问:“如何了?” 周氏扫了一眼,连芳清被丫头们抱去东次间里睡去了,连泽和自己的儿子还在,闻言也起身望了过来。 周氏轻轻摇了摇头,忙笑道:“弟妹这一晚睡得倒挺安稳的,这样很好,等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 李赋舒了口气,道:“她和孩子好就行了!大嫂你去歇歇吧,不必管我!” 周氏也不知该怎么宽慰他,只得点点头去了。 连芳洲彻底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 肚子还是疼,不过,却不是那种要命的疼法了,稍稍舒缓了些。 腰身却酸软得仿佛骨头都被拆了一遍。 这也令她有种恍然隔世、死了又重新活了的感觉。 居然天又大亮了!也不知道这要命的小祖宗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出来! 连芳洲不禁苦笑了笑。 李大娘在产房另一头靠着墙壁的一张简榻上眯着眼打盹,赵大娘昨日下半夜歇了一个多时辰,这时候守在她床前,好说歹说劝着她喝了小半碗粥、一碗鸡汤。 连芳洲眼巴巴的又忍不住问道:“这会儿没有那么痛了,是不是要等好久才生了啊!” 赵大娘忍着笑,心道这李夫人怎的跟个孩子似的,尽说些孩子话! 便笑道:“既已发动,那就快了!这会儿想必孩子也在积攒力气呢!夫人尽管顺其自然便是!等夫人歇一会儿,老身再为夫人摸一摸看看情形!” 连芳洲只得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赵大娘为她小心的摸了摸,笑道:“夫人胎位极正,或许今儿下午宫口就能开了。” “那是不是下午就差不多能生下来了?”连芳洲忙问。 赵大娘点点头,陪笑道:“宫口全开就能生了,夫人且养足了精神等着吧!” 连芳洲低低“嗯”了一声,又合上了眼睛。 好累! 从昨晚破水进了这产房躺下开始,她就没有一刻钟是安宁的。即便是睡着了,其实也不是完全睡着,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都能感觉到那种疼痛。 整个人真正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825.第825章 快了 如今她什么想头都没有了,什么也不管了,疼也好,不疼也好,只能一点一点的熬,熬到肚子里这小祖宗降生。 连芳清一觉醒来,眨了眨眼睛,“呀!”的惊叫一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道:“我怎么在这里!我姐姐呢?生了没有!” “四小姐!”坐在一旁趴着打盹的思思和小念被她吓得惊醒,二人忙起身上前,思思便笑道:“四小姐在外头厅上睡着了,姑爷便叫人抱了四小姐进了这暖阁睡一会儿。还没有生呢,并没有听见动静!” 连芳清急急下炕,一边抱怨道:“我睡着了,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竟就这么让我睡过去了!” 思思便笑道:“是是是,奴婢们知错了!只是,奴婢们那会儿也困得直打迷糊眼,哪里还有精神叫四小姐呢!四小姐这是要过去吗?” 连芳清怔了怔,不禁失笑道:“我倒忘了你们也是要睡觉的!真是的,平日里懒的惯了,不过熬个夜,看你们这点出息!给我打起精神来,姐姐没生下小外甥,谁也不准再睡着了!” 一边说一边穿好了鞋子往外头走去。 思思和小念相视一眼连忙答应,跟上了她。 外头李赋、连泽、李云晗还在等着,连泽和李云晗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些什么,李赋腰挺背直坐在那里望着前方出神。 连芳清便上前笑着叫了一声“姐夫哥哥!” 李赋收回目光看向她,微笑道:“怎么就起来了?你姐姐还早呢,快去多睡一会儿吧!” 连芳清揉了揉眼睛摇摇头,说道:“我不睡了,我要等姐姐。” 李赋笑笑,便道:“那就去吃点东西去!别饿坏了!” 连芳清想一想,肚子好像还真有点饿了,便“嗯”了一声带着思思两个出去了。 没多大会儿,碧桃和张夫人两个都来了。 李赋少不得接待了张夫人说了几句话,张夫人见他竟就在这产房门口这么等着守着,不觉心中感慨,笑道:“李夫人真是个有福的,李将军且放宽心,必定会母子平安的!” 李赋露出一点笑容,点点头笑道:“借你吉言!” 碧桃急得不得了,直勾勾的望着产房方向,极想进去看看连芳洲,又生怕不合规矩,瞧瞧的望了张夫人好几眼也不敢说。 不由深深懊悔早知道如此就该等夫人生产之后再认干爹干娘了! 如同春杏、红玉一样伺候在夫人身边,必定没有这么多忌讳的。 张夫人知她主仆情深,这些日子她在家中哪一日不为连芳洲腹中未出生的孩儿缝制小衣裳、小包裹? 见她急得坐立不安、望眼欲穿心中既感慨又好笑,只不过规矩不能乱,她便起身含笑道:“李将军,我能进去看一看李夫人吗?” 李赋巴不得多几个生过孩子有经验的老妇人进去看连芳洲毫不犹豫点点头道:“有劳张夫人!告诉芳洲,我在外边守着她呢,让她安心!” “好!”张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向碧桃含笑道:“桃儿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李夫人吗?” 碧桃微微失望,她真的不能进去吗? 碧桃只得向张夫人笑道:“娘帮我告诉夫人一声,就说我来看她了,在这儿等着她生个大胖少爷呢!” 张夫人笑着点点头便进去了。 红玉看到张夫人十分欢喜,忙上前请安,悄声笑着说:“夫人刚刚睡下了。” 张夫人冲她含笑点了点头,小声的向她和赵大娘问了些情况,便轻笑道:“我和碧桃在外头等着,等夫人醒来了,你告诉夫人一声,就说我们来看她了!” 红玉自答应不提。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连芳洲整个人一直都处于一种被疼痛缠身的半睡半醒、昏昏沉沉的状态中。 头发和身上早已疼得汗湿,红玉等不时拿着干净毛巾帮她擦拭。 而她早已痛得连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 等她勉强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又点上了蜡烛。 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一切仿佛变得如雾般缥缈不真切。 什么下午就快了!都是骗人的! 骤然闷哼一声,连芳洲眉头紧紧的蹙起,呻吟出声。 比之前更痛了!没有言语可以形容的痛! 周氏、李大娘等慌忙近前来。 “夫人,可是疼得厉害?”李大娘忙道。 疼痛海浪般翻滚着,将她挟裹在内,好容易浪潮过去,她才得以浮出水面轻轻舒了口气。 脸色苍白,连看也没有看力气看她们,有气无力的道:“比之前,疼!” 李大娘道一声“得罪!”便掀起薄被看了看,伸手按了按,轻轻收回手,柔声忙道:“夫人您忍一忍,宫口已经开了两指了!这会儿疼是正常的!等宫口全开就好了!” 连芳洲咬着唇痛苦的呻吟,低低问道:“宫口全开,是几指?” “十指。”李大娘道。 连芳洲的心哇凉哇凉的,哀嚎一声,只觉得还要熬不下去了! 十指,那得开到什么时候去!她会痛死的! 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想念现代,只因为现代有一种神奇的技术叫做“剖腹产”!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我不想生了!”连芳洲再也忍受不住痛苦的大叫起来。 慌得周氏、李大娘、春杏等连忙上前。 李大娘急忙道:“夫人!夫人!老身还没有说完、老身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夫人您冷静冷静听老身说完!” 连芳洲大叫道:“还有什么好说的!痛死我了!痛死了!” 李大娘急急道:“只要开了三指,后边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夫人,您信老身,您真的快了!” “是啊是啊!芳洲,你忍忍!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周氏紧紧握着她的手,怜惜的替她拭了拭头发。 连芳洲愣愣道:“真的?你没有骗我?” “老身怎么敢骗夫人!”李大娘急忙道:“生孩子都是这样!就是前边难开,只要开了三指,很快就开到十指了!夫人您的胎位很正,生产的时候肯定十分顺利!您这会儿疼一些,生的时候能少吃许多苦头呢!您不要喊叫,养足了精神,等下再喝几口汤——” “不喝不喝!我什么也不想吃!”连芳洲又怒起来叫道:“疼得要死了,谁还吃得下什么东西!” 826.第826章 生了 “好好好,不吃不吃!那就先不吃!”李大娘连忙道。 门口李赋早已听到动静在问,赵大娘连连安慰、再三保证,周氏又忙过去解释了一番,李赋这才吐了口气没说什么,与连泽等仍旧回去坐下。 连芳洲闭上眼睛,只当自己死了——这一刻恨不得真的死了。 可惜,这想法不错,却不怎么靠谱。 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痛,不是当做感觉不到便感觉不到的,她不时的问,焦躁疼痛不堪,每一股袭来的疼痛浪潮都能深深的把她席卷,仿佛从海面卷到深深的海底,那种窒息般的、心头痉挛、浑身僵硬的疼痛乃是人间最惨烈的地狱! 她倒是感觉出来了,每一个阶段的疼痛居然还不一样!当然,这不一样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是在不断升级的。 终于,死去活来、水深火热中的连芳洲等来了检查过后的李大娘一句带着欢欣的:“好了!好了!夫人,已经开了四指了!夫人,很快了!您再努力忍耐忍耐!” 连芳洲精神也振了振,有气无力的连连点头。 快了吗?终于快了!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她都当做是真的来听! 因为她已经快要痛死了。 李大娘便欲叫人盛了鸡汤来给她喝,连芳洲哪里有力气、有心思喝?发着脾气说不喝!李大娘吓得也不敢再说。 只叮嘱道:“夫人,倘若有想要大便的感觉您千万忍着,还有,再怎么痛您随着它痛,别用力气同它拗着,不要抵抗。夫人,有想大便的感觉那就是真的快了!” 连芳洲胡乱嗯了一声,心中颇有几分不屑,忍着大便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至于用这种语气说吗? 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连芳洲才知道忍得有多么痛苦! 如果说之前的痛她还能感觉得到痛,那么此刻,就已经痛得越过极限痛得麻木了!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痛!怎么能痛成这样呢! 忍了又忍,苦苦的忍了几次,连芳洲口中细细碎碎的痛苦呻吟终于又忍不住了,道:“不行!我不行了!我要大便!现在就想!我忍不住了!” 李大娘和赵大娘忙掀开薄被看了看,李大娘便劝道:“夫人!夫人!您再忍忍!您再忍一忍!还有一会儿就好!很快了!已经开了九指了!” 连芳洲喘了喘,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只好忍。 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早已令她放弃了抵抗,将这一个“熬”字当成了唯一的出路。 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当连芳洲再一次叫着“受不了”的时候,李大娘和赵大娘终于道:“可以了!可以了!产道已经全开了!夫人,不用再忍了!用力,用力吧!” 连芳洲痛苦的呻吟着,放开了力气的用出去。 之前只觉得大便就要憋不住了,可此时怎么用力就是解不出来。 用了几次力,在那要命的疼痛下,连芳洲痛苦呻吟不已,不时夹着几声惨叫,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点。 李大娘不由分说将一碗参汤送到了她的唇边:“夫人,快喝下去!喝下去才有力气!” 连芳洲下意识张嘴,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碗,方摇摇头喘着气。 周氏替她擦拭额上、鬓角、脖子上的汗,柔声道:“弟妹,快了,你要用力!” 产房外,自她那连连的惨叫声响起,李赋等就站在门口急得心烦气躁。倘若不是有张夫人帮忙看住劝住,只怕李赋和连芳清就要冲进产房里去了。 李大娘不停的在一旁指挥着,“吸气,用力蹬!用全力!中间不要停歇,一口气用力!能坚持多久坚持多久!”、“歇一歇,歇一歇!”、“再来!用力!不要停,用全力!”、“……” 如此往复来回不知道多少次,伴随着连芳洲咬紧牙关的痛楚闷哼声,混混沌沌间,她只觉得“咕噜”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伴随着温热的液体从自己下体滑了出去,小腹一空。 来不及回神,伴随着稚嫩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李大娘等欣喜不已的叫道:“生了!生了!” 连芳洲终于力竭,无力的瘫软在产床上。 “恭喜夫人!生了个小少爷!” 李大娘和赵大娘忙将小婴儿擦拭干净,麻利的用百子千孙的大红包裹包着,抱给连芳洲看。 连芳洲眼睛还有些花,偏着脸也没看清这小婴儿究竟长得什么样,可是心里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浓浓的欢喜亲近之情来。 孩子很好!很健康! 她之前的各种胡思乱想都是多余的! 这,就够了! 赵大娘又按了按连芳洲的小腹,将小腹中残余的一些液体逼出来,又命人将连芳洲身下的褥子换了,又吩咐拿干净中衣来换,产房中忙个不停。 李大娘则抱着那小婴儿出去向李赋等贺喜。 众人听到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便将心都放了下来,看到这小小的婴儿,更是说笑欢喜不断。 张夫人忙着笑道:“恭喜!” 大小丫头婆子们也齐齐跪下道贺,李赋笑得不会说话了,只是笑,然后问道:“芳洲怎样了?” 李大娘忙笑道:“夫人很好!这会儿有些倦在休息呢!” 李赋和连泽等这才放心。 不一会儿,周氏、赵大娘也从里边出来,含笑向李赋说着“恭喜!”,李赋又向她道辛苦。 众人围着那小小的婴儿怎么看怎么看不够,叽叽喳喳的小声说笑着、讨论着,周氏见差不多了便笑道:“好了好了,来日方长,明儿后儿再来看吧!都这个点了,你们也都回去睡了吧!别在这儿吵得芳洲也没法儿安睡!这孩子也睡了,仔细别吵醒了她!” 张夫人便也笑道:“李大夫人说的是,快都散了吧!桃儿,咱们也去了!” 今日天晚,张夫人和碧桃便都在李府的客房住下。 碧桃还恋恋不舍,却也知道这会儿都快凌晨了,是不能打扰了,便笑着点头说是。 众人陆续都散去,只剩下周氏和李大娘、赵大娘、春杏等几个。 周氏便含笑将孩子交给奶娘管嬷嬷怀中,仔细叮嘱了她和另外两个叫迎春、腊月的与管嬷嬷一起照顾孩子的丫鬟几句,正欲跟李赋说一声,好叫管嬷嬷将孩子抱下去歇息。 谁知到处找不着李赋在哪儿。 827.第827章 你们老爷呢? “你们老爷呢?”周氏目光四下搜寻,忍不住问几个小丫头。 要说李赋跑去回房睡觉了,周氏虽然是个实心眼儿的老实人,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李大娘和赵大娘也奇怪起来,四下搜寻着。 到底还有明白人,青禾便笑道:“我方才瞧见老爷进去看夫人去了……” 周氏和李大娘、赵大娘一起惊呼起来,周氏不由责道:“你这丫头也是,瞧见了怎的不吱声呀!这刚刚生完孩子的产房,你家老爷怎能进去!” “快别说了!快去请李老爷出来吧!”李大娘和赵大娘也忙道。 三人急忙进去。 再说李赋见众人都围着儿子转,他心里虽然爱极了儿子,可是亲亲娘子煎熬了这么久才生下儿子,刚才又疼得惨叫成那个样子,不亲眼看见她平安无恙,他怎么可能放心? 趁众人不备,他便溜进了产房。 此时产房中已经收拾干净,春杏和海棠、莲子正陪在连芳洲床头,连芳洲刚刚又吃了小半碗粥,正含笑躺在那里听着外头的动静,神情一片温柔祥和。 春杏小声的与她含笑说着话儿。 看见李赋进来,春杏三个丫头都吃了一惊,只是她们哪里敢阻止老爷?被李赋眸光一扫,便老老实实的识趣退得老远了。 连芳洲看到李赋眼睛一亮,笑意盈然的看向他。 李赋亲眼见到她安然无恙,一颗心总算是彻底的安定下来了。 他几步上前,就着床沿坐下,握着她软软的手捏了捏,柔声笑道:“你没事吧!” 连芳洲的心温柔软和得要汪出水来,眨了眨眼睛展颜笑道:“感觉死去又活过来了一样!” “不许胡说!”李赋低笑着责备她,两人相视不禁都笑了起来。 李赋满足的叹息着道:“芳洲,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生了个好儿子!你——受苦了!” 连芳洲小嘴一撇,道:“才不要你谢!也是我的儿子!我生自己的儿子,谁要你谢来着?不过,我是真的受苦了,疼得我死去活来,这会儿浑身半点儿力气都没有呢!你要怎样补偿我!” 李赋好脾气的笑道:“你说怎样便怎样。你生了儿子,自然你最大!” 说得连芳洲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说起儿子,她的目光温柔了下去,含笑问道:“我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的看他呢,他长得好不好看?像我多一点啊,还是像你多一点呢?” 李赋眼睛亮了亮,满满的欢喜之情从里头洋溢出来,眉飞色舞的笑道:“他长得很好看,眉毛很浓,像我;鼻梁很高,像我;还有那嘴唇、脸蛋、额头,都像我。” 连芳洲撑不住咯咯的低笑了起来,笑个不停的嗔了他一眼问道:“你这是,夸我的儿子呢,还是夸你自己呢!” 李赋先是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愣了愣,自己也笑了起来,却是道:“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也真的很像我啊!” 连芳洲又是一阵笑,哼道:“那就没有什么地方像我吗?他可是我生的!” 李赋想了想,便笑道:“他的头发很黑很亮,像你!” “……”连芳洲张了张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吧,她就是个没用的!白生了! 李赋见她似乎有些郁闷闷的,忙笑道:“好娘子,他是咱们的儿子,像我像你都是咱们的儿子啊!等他大一点,我教他习武、读书,教他骑马、教他行军布阵,再给他请上两三个好师傅,教他天文地理、星象风云,你不知道,打起仗来,这些说不定就有大用处了,我就在这上头吃亏……等他以后学成本事了、长大了,便能保护你,多好!” 李赋絮絮叨叨的,将儿子一生都规划了。 连芳洲听到最后一句方眉开眼笑起来。好吧,就算儿子哪哪都像他,却是要保护她这个做母亲的!说起来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较赚! 可是—— 连芳洲小嘴一撇,又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现下咱们说的再好有什么用呢!都说儿大不由娘,等他娶了媳妇儿,就不是我的儿子了,是别的女人的人了,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娘!” “胡说!”李赋道:“咱们的儿子,岂是那等不孝之辈!你啊,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他将来不管娶没娶媳妇,心里必定敬着护着你这个娘!” 春杏站在远处隐约听见几句,嘴角不由暗暗抽了抽,心道老爷您还说服人胡思乱想呢,您还不是一样?小少爷才刚出生不到半天呢,你们俩想得可真长远…… 只听到连芳洲轻哼一声又笑道:“他不敬我护我也没什么的,我有你就足够了啊!你——不会嫌弃我的吧?” 李赋见她声音软软的,目光柔柔的,有点儿紧张怯怯的看向自己,只觉得心都软了,忙道:“我怎会嫌弃你?咱们两个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唔,等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两个把家里交给他们,咱们两个就去周游天下,就像之前我答应你的那样,好不好?” 李赋说着又低低一叹,握着连芳洲软软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语气说不出的纠结:“我又想与你多生几个儿女,想着咱们儿孙满堂,可是一想到你生儿子这么痛苦,我又舍不得你受苦……” 连芳洲心里一热,之前的痛苦已经过去,挺了过来的那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令她觉得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新生的孩儿给她带来的浓浓的惊喜和喜悦远远超过了之前痛苦的感觉。 之前越是痛,现下越是感到满足和骄傲。 越是经过艰难困苦、水深火热、千百煎熬得到的东西,才越是珍贵。她的儿子,如今便是她最珍贵的上天所赐给的礼物。 再听得李赋这话,她心头一热,便道:“我生!我不怕痛!呵呵,其实,那痛也不过如此呢!再说了,我这是头胎,等下一胎一定好得多了!只是——” 她闷闷的道:“生完孩子,我肯定丑死啦!又丑又胖,跟个笨鸭子似的,我怕你会嫌弃我。” 828.第828章 交代 “……”李赋不禁失笑起来,在她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笑责道:“有你这么形容自己的吗?笨鸭子……“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 “那你到底嫌弃不嫌弃我呀?”连芳洲白他一眼。 “当然不会!”除了这个,似乎没别的可说、能说啊! 两个人正唧唧咕咕的说着,李赋正想发个誓、表个心迹什么的,只见周氏和李大娘、赵大娘奔了进来。 “哎呀三弟!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快出去!快出去!这不是你该待的地儿!”周氏急忙道。 李大娘、赵大娘也笑道:“李老爷快些出去吧!男人家进产房不吉利的!好在您是贵人,这产房里又收拾清理过了,进来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妨碍什么!您快出去吧,夫人也该休息了!” 不由分说便将李赋赶了出去。 连芳洲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话,眼巴巴的看着他出去了。 周氏无奈笑叹道:“我知道你们两口子感情好,可也不能如此不讲究!你啊,也是年纪轻不懂,我也忘记叮嘱你了!下回可不能这么样了!” 所谓入乡随俗,连芳洲自不会挑战千百年承传的习俗规矩,至少态度上不能。 便忙表示受教的陪笑道:“大嫂的话我都记住了,我年轻不懂事,下回必定不这样了!” “那就好!”周氏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大娘和赵大娘又问了一回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见她无恙,便笑着让她休息,说明儿一早再挪出产房。 连芳洲“嗯”了一声答应,没有看见自己的儿子,不由得扯着周氏的袖子求道:“好嫂子,把婴儿车推到我旁边放着好不好?好嫂子,那是我的儿子呀,我想他待在我身边!想他同我这个娘多亲近亲近!” 这祈求的话无论谁也没有法子拒绝的,周氏和李大娘、赵大娘相视,轻叹道:“也好,那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吧!” 说着便命春杏去叫奶娘把孩子的小婴儿车弄过来,又叫小丫头把奶娘铺盖也取过来,就在这产房的榻上将就一夜。 李大娘又叮嘱道:“夫人让小少爷睡在婴儿车上便可,切忌不要把小少爷抱到床上与夫人同睡。” 连芳洲有些困惑看了看李大娘,又看看周氏。 李大娘咳了一下,陪笑道:“小少爷还小呢,万一碰着小少爷就不好了!小少爷在旁边,夫人也会休息不好!” 连芳洲便点头笑着应了。周氏又特特叮嘱了春杏一番。 连芳洲此时不太明所以,以后也就明白了。 这小小的婴儿太小太弱,小小身子又那么软乎乎的,万一自己睡着压着了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万一被子头不留神盖到他了,没准便会窒息。 这么小的孩子,只能被动的承受一切,哪里躲得开什么? 那时连芳洲心中方了然:怪不得前世的时候不时有报道说有当妈的睡觉不留神压死了自己的孩子,当时她还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肯定是这当妈的不仔细、不细心、对孩子没有爱。 其实,倘若大人倦极了沉睡过去,根本不可能会注意到压着那软乎乎的小婴儿。 第二天早上,用过粥汤,连芳洲便移回了卧室,张夫人和碧桃笑着上前见过。 看着碧桃那满脸上要溢出来的欢喜之情,连芳洲心中也暖暖的,同她们母女说笑了好一阵,又邀请她们洗三的时候来。 张夫人和碧桃痛快的答应了。 张夫人生怕扰了她休息,便带着碧桃先告辞了。碧桃极舍不得,却也知如今自己的身份与之前不一样,也不敢说要留下来的话,依依不舍的去了, 随后又打发走了李大娘和赵大娘,家下众人也都发了赏,阖府上下喜气洋洋。 按照规矩,连芳洲这一个月是不能出屋子的,怕吹着风。 洗头也是别想了,出了月子再说。 七日之后倒可以用热水擦身,不过也不能天天擦,六七日擦拭一回。李赋特意央太医院擅长妇科的章太医开了方子,照着方子捡了三副草药,特意用来煮水给月子里的妇人擦身的。 吃食上一应寒性的、凉的、辛辣的、油腻的食物以及所有生的瓜果都不能用,喝的最多的便是鸡汤,隔三日做一回补气血的药膳。 对于这些规矩,连芳洲没有任何异议的一一照做了。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的时候,她的嫡亲表姐生子后,婆家也是这么要求照做的,当时她还同她母亲嘀咕了几句,说什么“老封建”、“老古董”之类的话。 结果被母亲用力敲了两下子脑瓜,训斥道:“什么老封建老古董?这是应该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还能有错?别跟我说西方那一套,咱们是中国人,中国人和西方人那就不是一个人种!咱们吃的是五谷杂粮,人家是啃面包喝牛奶!往后你结婚生子了,也得这么来!月子里不忍耐些好好的养着,到老来有你好受的!到时后悔哭死也没人理你!” 此时生了儿子之后,她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了母亲的这番话,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 李大娘原本还叮嘱了让李赋与她分房睡,隐晦的提醒她至少得六十天后才能伺候丈夫,这两个月还是分开的好。毕竟,她家夫君血气方刚、年轻正盛。 连芳洲当时随口答应着,却没有同李赋提。 春杏、红玉抽空问她要不要给老爷收拾厢房出来暂住,连芳洲也没给话,只说暂且不用理会。 晚上李赋自然而然的回了卧室,连芳洲心里是开心的。 他总算还记得回来! 连芳洲这才笑道:“你这是——要回房睡吗?李大娘可是叮嘱过了,至少要过了两个月才能——要不,你往别处睡去?” 李赋外头的袍子已经解了下来,坐在床沿扭头向她笑道:“你当我那么急色吗?放心,伤害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的!别赶我走,好不好?” “……”连芳洲突然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实在是卑鄙。 829.第829章 夜话 她想要补偿补偿心中生出的愧疚,便笑着欲起身。李赋按住她,笑道:“你不用起来,快躺下睡着!我自己来就好!” 连芳洲腰间还没有力气,一动就酸疼难当,想要起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竟比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起得更艰难。所以说,生孩子真的很伤身。 她便也不再坚持,只含笑道:“要不,你再取一床被子来?我身上不太方便呢!” 这几日,正是排恶露的时候,跟经期是一样的,这最头先两天量还要更大,只怕得八九天甚至十二三天才能排干净。 “也好!”李赋笑笑,便去柜子前打开了,取了薄被来。 次日,连芳洲齐胸盖着薄被,躺靠在床上逗弄着儿子,李赋搬了凳子坐在一边,两人便商量着给儿子取个什么名字。 如今孩子还小,取的是小名。大名至少要百天的时候才起,有的上学堂才起的亦不少。 两个人说了十来个名字,都觉得不好。 总觉得这世间简直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儿配得上自家的宝贝儿子,把两个人愁得不行。 尤其是李赋,左一个右一个的总觉得不好,总能挑出个一二三的毛病来。弄得连芳洲怒了起来,一巴掌拍在被子上,怒道:“就是这个了!不许再改!” 周氏和连芳清恰好从外头进来,听到这动静周氏忙道:“这是怎么了!弟妹你如今在月子里可动不得气,气着了会伤身,一辈子的事儿呢!三弟,你好歹多体谅些!” 连芳洲在卧室里坐月子,连泽、李云晗自不便进出,连泽空闲了也只能去改作育儿室的东耳房去看看小外甥、逗着小外甥玩一玩儿,只有周氏和连芳清才能进出连芳洲坐月子的卧室。 周氏这话一出,李赋和连芳洲两个相视都笑了起来。 李赋苦笑道:“大嫂,别说她如今在坐月子,你看从前我什么时候敢气着她了?我就是敢,也没有这份本事啊!” 连芳洲也忙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他没怎么我,我们在说给宝宝起小名的事儿呢!”抱怨道:“我说什么他都不满意!” 李赋分辨道:“我是真的觉得不好啊!” 连芳洲便拉着周氏袖子,道:“大嫂、清儿你们评评理,宝宝小名就叫旭儿,旭日东升的旭,可有什么不好吗?” 连芳清水亮亮的眼睛眨了眨,笑得眉眼弯弯的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呢!叫起来也顺口!” 周氏也笑道:“我也觉得好!到底是弟妹想得出来这么好的名字!旭日东升,兆头也好!且这孩子本就是凌晨降生,亦正合了出生!三弟怎会觉得不好呢?” 李赋挑了挑眉,笑道:“也不是觉得不好,就是觉得吧,再想想没准能想出更好的呢!” 说得周氏“扑哧”好笑起来,连芳洲也叫他给气的笑了,看向周氏,那眼神在说:看吧,就是这样!怎叫人不生气? 独有连芳清歪着小脑袋瓜子想了想,笑道:“我觉得姐夫哥哥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哦,可是,我还是觉得旭儿很好听!” 连芳洲便瞪向李赋,果断拍板:“你听听,我们都说好,就这么定了!你不许有意见!你要是再有意见,那就是气着我了!我可是在坐月子呢!” 说得李赋和周氏都笑了起来。 李赋只得笑道:“好好好,依你,依你,行了吧!” 周氏小心的从连芳洲怀中接过襁褓,与连芳清一同看,逗着孩子笑道:“咱们有名字咯,旭儿,小旭儿!” 又向李赋笑道:“三弟若是觉着还不够好,旭儿还有大名没起呢!这时候离百天还早着呢!足够三弟你仔仔细细的想着,取个极好极好的名字!” 连芳洲好笑道:“大嫂说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他呀,怕是觉着什么都配不上他的儿子呢!” 李赋但笑,道:“我的儿子,自然如此!” 只不过,他来来回回的念了几回“旭儿”,又向连芳洲笑道:“先前还不觉得,如今想来,这个名字也很好,越念越觉得好!” 连芳洲和周氏笑个不住。 周氏又道:“明日就是洗三了,那边府上总得来人才好看,虽然前日说了一句,就怕她们拿架子,是不是叫人再特特的去说一声?” 给新生儿主持洗三的,按例是接生的稳婆,因此明日李大娘、赵大娘都会来。 洗三与做百日或者周岁不一样,不必大操大办,只需几个关系近的亲戚、交好的朋友到场便可。 李赋先前与连芳洲商量过了,亲戚除了周氏、连泽兄妹,那边府上自然也得来人才看得过去,其他的,也就请了李赋的上司沈大人的妻子沈夫人、碧桃和张夫人、薛一清等寥寥几位。 原本还想叫一声萧牧,可既然请了碧桃,就不好请萧牧了。只与他说了一声。 李赋和连芳洲相视一眼,李赋便点点头,道:“大嫂想得周全,是我疏忽了,这事儿也别交给别人了,我亲自去一趟吧!” 连芳洲便道:“带份礼去,我不想占他们的便宜!” 洗三来客照例得给孩子礼物,连芳洲得意思是别让那边府上亏了。省得背后不知道又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她不缺他们那点子礼,犯不着叫人背后说道! 李赋明白她的意思,点头笑道:“好!我叫钱管家准备!” 时候不早,说着就起身去了。 周氏轻轻拍拍怀中的旭儿,向连芳洲笑叹道:“你是个有福的,三弟待你真正是没的说!” 连芳洲假装忽略掉她眼中划过的落寞,笑道:“大嫂才有福呢,晗儿这么乖,又这么能干上进,对大嫂又孝敬,再过一二年娶了儿媳妇,大嫂就等着抱孙子了!往后我还要多向大嫂请教请教怎么教养儿子呢!我家旭儿将来要是有晗儿一半出息我便心满意足了!” 一番话说得周氏眼中黯然尽去,脸上微笑着显出几分容光来,笑道:“晗儿是很好,你说得对,有这么个儿子啊,我真是心满意足什么都不想了!你还向我请教?呵呵,你和三弟都是人中龙凤,你们的儿子自然天生便是极好的!晗儿有这么个好堂弟,我也多安心几分!” 两人说着话,旭儿忽然啊啊的啼哭起来,周氏听了便笑道:“旭儿想是饿了,我抱她去奶娘那儿了,你也躺下休息休息吧!月子里多休息是好事,别操心旁的。” 连芳洲笑着答应。 连芳清便也同周氏出去了。 830.第830章 洗三引发的猜测 第二天洗三,请的几个客人都来了。 那边府上来的是二夫人和邹氏。 不管背地里怎么样,面子上两家倒都客客气气的。 这洗三也规矩极多,又是请神供神、又是祛除邪崇,然后是前来观礼的亲友们按长幼顺序添盆,也就是往盆中添一小勺凉水和礼物,大多是金银铜玉等小物件或者器银钱首饰,也可以是桂圆、蜜枣、栗子、花生等寓意好的果子。 添了盆便是为孩子洗澡,洗好后又点了干艾叶、隔着姜片象征性地在婴儿脑门上灸一下,再将肚脐处敷以烧过的明矾末。 之后才是穿衣,穿衣之后还有一系列的程序,如用剥得干干净净的葱在孩子身上打三下,谓之“聪明伶俐”;拿金银馃子往孩子身上掖,念着“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等等。 最后焚化神祇牌位,洗三仪式方告结束。 李大娘和赵大娘做这种事情显然是惯熟了的,熟溜无比,整个过程下来口中应景的吉祥话儿一句一句流水般的出来,就一直没断过,说唱般的腔调极是好听,什么“桂圆桂圆,连中三元”、什么“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等等,听得连芳洲叹为观止。 添盆的时候,众人出手都极大方,碧桃添的是一只纯金打制的千里马,看那样子至少有五两重,连芳洲不由瞟了她一眼,这丫头到底太见外了! 二夫人和邹氏添的都是金锁,看着虽有些轻飘,到底黄澄澄的喜人。 沈夫人添的是一柄精致小巧的玉如意,薛神医添的是一把镶着细碎宝石的精致带鞘银匕首。 连泽和连芳清兄妹两个添的最为贵重。 连泽添的是两枚用于雕琢印章的上等田黄石,蜜黄的色泽泛着油脂般的光泽,温润细腻,色泽纯正无任何杂质,便是不识货之人见了也一眼便看得出价值不菲。 沈夫人和薛一清眼睛一亮,沈夫人惊叹着赞了一声“好!”,薛一清则眼睛都挪不开,连连叹道:“这样的好东西,便是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真难为你有这份心!更有这份运气!” 连泽笑笑,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得来的,送给小外甥将来刻个私章吧!听人说这个东西刻印章极好。” 薛一清不由瞪了他一眼,赞叹连连道:“什么叫极好?这是田黄!极品的田黄啊!具细、洁、润、腻、温、凝印石之六德,‘帝石’啊这是!民间亦有传说,这田黄石乃是女祸补天时遗留在人间的宝石,又有说是凤凰鸟蛋所变,还有传可驱灾避邪,藏田黄者能益寿延年等等,总而言之,这是件极好极好的东西!” 连泽岂有不知?送之前自然打听过了。话说,自打姐姐有孕,他就琢磨着要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才合适,绞尽脑汁,又请教了秦管家等,费了三四个月的功夫才托人高价弄了这么两件的啊! 听了薛一清这么说,张夫人又连连点头笑着称是,连泽便笑道:“如此说来,这份礼倒也送对了!” 原本二夫人和邹氏还不屑的撇了撇嘴,觉得这么小一块破石头,就是看起来好看些、别致些而已,值得一百大钱就不错了,到底是乡下人送的,亏拿得出手! 听了薛一清和张夫人如此推崇,两人目光不由得闪了闪,心中有火在烧似的垂涎起来。 竟是这样的好东西! 连芳清送的是一个金镶玉的灵芝如意头形状的长命锁,金面上雕錾着精美的纹路,周边镶着拇指盖大小的红蓝宝石各两粒,桂圆大猫儿眼一粒,中间那玉质地细腻,白如羊脂,温润柔亮厚重,乃是上好的羊脂玉。亦极是打眼,得了几声称赞。 连芳洲看的暗暗扶额抹汗:幸亏京城的风俗不像有些地方,洗三添盆的所有物件是归稳婆所有的,不然她就亏大发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此贵重的物件,即便该归稳婆所有,稳婆也不敢轻易拿吧? 这金镶玉、宝石,二夫人和邹氏却是认得的,更加心火狂烧,恨不得捞起来直接拿走! 午饭后众人散去,李赋陪了连芳洲看了一会儿儿子有事出去了,连芳清挨着姐姐床前坐下,偏着头向她笑眯眯道:“姐姐,那个亲家二婶娘,她家儿媳妇邹嫂子可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连芳洲顿时警惕起来,眯了眯眼睛,笑道:“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万一要是见着了,别忘了远远的躲开。不过,见着的机会不会多就是了。” 连芳清点头道了声“知道了!”,又笑道:“说起来真是好笑,当我是小孩子呢,说起话来连弯都不带拐的,问咱们家的家底呢!问咱们家在乡下一年收入多少、家里田地有多少、有没有铺子什么什么的!” 连芳洲面色一冷,片刻冷笑道:“怪不得!今儿你和阿泽送的添盆礼太贵重了些!” 连芳清哼了一声,撇撇嘴道:“那又如何?我乐意!二哥也乐意!她管的着吗!跟她有什么关系!” 连芳洲微微一笑,便道:“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连芳清笑道:“我说啊,咱们家里好多田地呢,多的我都数不过来,每年收的粮食把粮仓都装得满满的!吃不完还卖了好多银子,白花花的,可惜我就是看得见摸不着……” 连芳洲忍不住咯咯的好笑起来,笑嗔她道:“你这丫头可真会捉弄人!岂不是把她逗得急死了!” 这叫什么回答吗?答了跟没答一样,反倒会引得人越发的心痒痒想要知道详情。邹氏那个性子,能忍得住不继续盘问就怪了! 不过,也算她倒霉!只怕问阿泽还能多问出些什么来呢!问这丫头,玩死她她还蒙在骨里呢! 连芳清想起捉弄邹氏的情形,也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同连芳洲叽叽咯咯的说着,姐妹两个笑作一团。 二夫人和邹氏可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831.第831章 婆媳计较 邹氏什么都没问出来,二夫人埋怨了她几句居然没有发火,想来是信了她的话:“那个丫头又呆又笨,说话也说不清楚明白,问了半响竟是白问了!” 二夫人想着那极品的田黄石,还有那极品的羊脂白玉嵌着宝石的金锁,忍不住咬咬牙,道:“想不到思行也是个有心机的,竟然藏下了这么好的东西!” 邹氏愣了愣,片刻方醒过神来二夫人是什么意思。 “婆婆是说,那石头和金镶玉,都是三弟的?” “哼!”二夫人冷笑,没好气道:“这还用问?那一家子乡下人能买得起那样贵重的东西?你没听见薛神医和张夫人说吗?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依我看,必定是思行前些年的战利品,他悄悄的瞒下了,成亲后交给了连芳洲。连芳洲不过拿出来给她娘家兄弟妹子做脸面罢了!这个啊,羊毛出在羊身上,本就是她自家的东西!” 邹氏连连点头,道:“婆婆说得对极了!我看肯定就是这样!三弟真是太自私了,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 “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夫人气冲冲的道。 只要一想到因为李赋的私心而令她错过这样的好东西,她便气得满腔的火气。心里头暗暗盘算着该怎样想个法子把这些东西弄过来才行。 除了那两件,只怕还有别的更加贵重的好东西呢! 至于这些东西是不是该她得的,二夫人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如今的李赋早已不是从前万事不管的李赋,或者说,他已经有了个管事儿的娘子,那两口子都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人物,自己发了财哪里还记得叔叔婶婶?想要从他们那里要东西,恐怕不易! 二夫人思来想去,想了不下十个法子,竟发现一个都没有用! 可是,让她就此放弃,她却是怎么都不甘心的。 二夫人被这事儿憋得一口气怎么也不顺,忍不住向二老爷发了一顿牢骚,言下之意是撺掇二老爷帮她想个法子。 谁知道,她还没有说完,就被二老爷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然后是警告,警告她不要自己作死! 那两口子可不是好惹的良善之辈。 二夫人挨了这顿骂郁闷之极,忿忿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咱们家里开销大,你们爷三个别说养家了,哼,那点儿俸禄连你们在外头请人吃饭喝酒都不够!郊区就那两座小庄子,总共不到五百亩的田地,一天到头也就勉强供一碗饭吃、够支给下人们月钱、够买油盐酱醋罢了!那三家绸缎铺子地段又不好,经营艰难,一年下来,也不过赚个二三千两银子,够做什么的?这一大家子吃饭穿衣、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这两年还有些先前积攒下来的积蓄也还罢了,可总得做长远打算吧?思行搬出去之后,他那一份银钱就断了,坐吃山空,你就等着有朝一日讨饭去吧!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一席话说得二老爷也心烦意乱起来,眉头紧紧的皱着。 其实,他和他的两个儿子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不过看着李赋父子的面子得以先后入仕,想要再升一步,哪儿有那么容易? 若是规矩老实人,踏踏实实的回乡下安分度日,必定可以过得十分殷实自在,然他们又被京城的繁华迷花了眼,哪里舍得离开? 二夫人又哼道:“之后的也就算了,可是先前思行他明明和我们住在一起,他那大嫂和侄儿、还有那个琴雅都是咱们养活着、照顾着,他怎么能瞒着我们昧下财产!那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若有了那些个难得的珍贵好物件,先不说卖了度日,你们爷三个拿去送礼岂不是难得?也好更进一步不是?还有女儿的嫁妆,添上几件不是更好看?” 二老爷不禁也心动起来,可一想到连芳洲呢冷清清的形容,立刻如同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沉着脸冷冷道:“行了!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给我打住!你还敢打主意?你也不想想,思行要是认真同咱们算起账来,你敢同他算吗?” 二夫人脸色一白,不说别的,单单说李赋失踪之后朝廷的赏赐,那也—— “思行,思行不会的!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二夫人不死心的道。 二老爷“嗤”的冷笑,道:“他不是,他娘子呢?那个连芳洲呢?你要吃几次亏才能得教训!” 二夫人滞了滞,恨恨不已。 连芳洲,都是那个连芳洲! 该死!一个乡下女人,思行怎么就迷她迷成了那样! 二夫人无言以答,冷哼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可这到处都等着用钱,难不成真的要坐吃山空?我不管了,你想个法子吧!家里头总得多些进项才行!” 二老爷一时无语。 他是这一家之主,二夫人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若是一点儿表示也没有,这个一家之主也做得太窝囊了。 可是,做生意不是什么人都会的。 孔孟之道并不比经营之道高深许多,也不是一通百通的金钥匙。 何况这么多年在京城一年又一年的住下来,二老爷早就自己将自己捧得高高的,怎肯屈尊下降去说做生意的门门道道? 他沉吟片刻,便道:“手里看看还有多少余钱,打听了好田地多购置一些吧!这才是万年不变的根基产业!攥在手里,总不会坏,心里也踏实些。” 二夫人哼了一声,扭头不理。 李府中,晚间就寝时,连芳洲拿连芳清说给她听的事情当笑话般说给了李赋听。 李赋揽着她躺靠在床头,手臂僵了僵,叹道:“她们真是——这同她们有什么关系!” 连芳洲狡黠一笑,歪着头看他,笑吟吟道:“你就只想到这个吗?就没想到点别的什么?” “别的?”李赋愣了愣,笑道:“你知道我脑子转的慢,你说说,这里头莫非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832.第832章 心思 连芳洲“嗤”的一笑,说道:“你说呢?今儿添盆的时候,二婶和二嫂盯着阿泽、清儿送的东西看了不知道多久,跟着二嫂就问清儿的话去了,若说别人我不敢保证,她们的小心思,再瞒不过我去的!二嫂盘问清儿,就是想证明一件事,证明那两件东西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我给他们拿来充面子的!哦,我当然也不会有这样贵重的东西,那么自然是从你这儿拿的了!她们必定怨你藏私呢!” 李赋眉头挑了挑,细细一想,自己那二婶、二嫂背后说起芳洲来一口一个“乡下女人”的,还当自己不知道,会有这种想法是极有可能的。 他不由暗恼,轻轻拍了拍连芳洲的肩膀,柔声道:“你也别生气了,她们就算这么猜测又能怎样?还能管得了咱们家的事不成?就是想起来有点腻味罢了!” 连芳洲笑道:“你这话可算说对了!不就是想起来腻味嘛!这两人也真有意思!” 李赋笑道:“等她们有一天知道了连家的家底,怕不得吓死!到时就不腻味了,乖,啊!” 连芳洲不觉掩口笑了起来,笑道:“说得也是哦!别说连家的家底,就是咱们家的家底,过得二三年翻出来也得吓坏了她们!” 李赋便笑道:“这是娘子经营有方,若她们知道都是娘子的功劳,更要吓坏,到时候,看谁还敢小看我家娘子!我在这些上头素不留心,亦不擅长,只是运气好,有个好娘子!唉,我一直说着我养着你,谁知到头来还是靠你养着!好娘子,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连芳洲知他生怕自己心里头存了气恼故意逗着自己玩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忙笑道:“我怎会不要你?本钱还有好多都是你的呢!你的老婆本除了留下几件别致的首饰和格外罕见上品的宝石,叫我花得几乎不剩下什么了!所以恭喜你,还是你养着我!” 李赋笑道:“这么说来我还算是个有钱人?” “正是!”连芳洲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两人大笑了起来。 李赋将她揽在怀中亲了亲,柔声道:“往后除非必要,再不让她们登门便是了。省得来了总能惹出点龌蹉来。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好不好?” 连芳洲心里一暖,亦微微的有点儿过意不去,忙笑道:“我就是心里头不痛快说一说、发发牢骚罢了!其实她们如今哪里还管得着咱们府上的事儿!便是想安插个探子也绝无可能!” “那是自然!”李赋一笑点头。 二人却不知,没有多久,那头就惹下事情招惹到他们头上来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 眼巴巴的算计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出月子这日连芳洲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刑满出狱了! 春杏早已准备了热水、香胰子、花露水在浴室中,连芳洲脱了衣裳踏进浴盆,温暖的水流自四面八方柔柔软软的包裹而来,那种温热令人直放松惬意到骨子里去。 连芳洲慵懒的靠在一头,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而,当她透过水面,看见自己那明显还突起不小的小腹,就开心惬意不起来了。 伸手揉捏了几下,厚厚的都是肉啊! 连芳洲郁闷不已! 小腹上是如此,可想而知,腰身必定也粗大了许多的,还有胳膊、还有腿、还有脸……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多长了厚厚的一层肉。 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也不知道叫李赋看了去没有?若叫他看了去,真正要郁闷死了! 她当即决定,自明儿起,天天陪着他早起往习武场锻炼去吧! 别说要拴住丈夫的心,便是自家过日子,有几个女人愿意长得胖的? 再这么下去,别说旁人,她自己都要看不下去了!捏着小腹上的肉,连芳洲恨恨不已。 满月宴不比洗三,办得非常隆重。 李赋极爱重这个儿子,还没生出来呢,几乎全京城的官员们都知道了李将军盼着这个儿子。 待得孩子出生,李将军那日上朝整个人都是神情迷离、嘴角含笑的,有人深以为异忍不住询问,听李将军得意,洋洋的笑说“我家娘子凌晨给我生了个儿子!”时,众人想笑又不敢笑。 这李将军,想儿子当真想疯了!不就是生儿子嘛,谁家没儿子?也没见过像他这样的。 满月宴的时候,众人少不得纷纷前来凑趣。 几位皇子亦各有随礼,遣了府上的管家和得脸的管事嬷嬷前来道贺。 令连芳洲意外的是,几个皇子间,璃王府居然是来得最早的,那管事嬷嬷乃是璃王妃身边第一得用之人,往内院给连芳洲磕头请安道贺,笑着说了许多恭维吉祥的话。 连芳洲一面敷衍着,一面暗暗警惕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神情神态,竟是看不出半分端倪。 或者说,人家本来就是诚心诚意,并没有半分不恭敬、不善可看。 连芳洲心中不由暗撇嘴,这年头,似乎做恶人比做好人要强啊!她名声被主家弄得那么坏,原本还以为这满月宴定会十分冷清,谁知道居然热闹得几乎没地儿下脚! 不一会儿,朱家那边也派人来了,送了一份极厚的礼物。人倒也识趣,送了礼,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走了。 大好的日子连芳洲和李赋也不好给人脸色看,当然,他家和几个皇子家送来的东西,那是注定束之高阁的,便是摆设,连芳洲也不敢轻易拿出来摆,谁知道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第二天瞧着那厚厚的礼单册子,看着那暂时堆放在西厢房两间屋子里的众多礼物,连芳洲不由向李赋笑道:“咱们好像又多了一条生财之道哦!这些东西要是变卖了,足够咱们儿子一辈子的花用了!” 李赋笑道:“看着好看罢了,人家送的礼,你好意思拿出去卖了或者当了?叫人知道心里怎么好受?至少也得几十年之后才好变卖吧?” 连芳洲听他说得一本正经,连几十年之后都想到了,撑不住笑个不停。 自家的事情步入正轨,连芳洲便开始关心萧牧的亲事了。 833.第833章 置办 那也是个手头散漫的,跟李赋不愧是兄弟! 这日晚饭后,连芳洲顺口问李赋萧牧找房子找的怎样了? 李赋苦笑了笑,道:“还找房子呢,他现在在找银子!” 说着又小心翼翼的凑近她道:“要不,我告诉他他其实还有一笔银钱在我这儿?我也不明白着告诉,我提点提点他,行不?” “……”连芳洲动了动唇,好么,那****其实真的就那么说说而已,他居然当真了! “快告诉他吧!这事儿可耽搁不得!要是耽搁了找房子,后边的事情就都耽搁了!”连芳洲忙道,又埋怨李赋:“连个轻重都分不清!” 李赋听得笑了起来,无奈道:“分明是你的主意,现在又来怪我不分轻重!” 见连芳洲嗔着他分明有恼羞的预兆,李赋忙笑道:“好好,是我不分轻重,是我疏忽,可以了吧?” 连芳洲“嗤”的一笑,笑道:“不要最后那四个字就更好了!” 谁知李赋还没有来得及去找萧牧解决他的燃眉之急,萧牧却风风火火的不顾大晚上的跑来找他了。 李赋出了外院去见他,一见面萧牧第一句话就是:“头儿,我好像记得我还有一笔财物在你这儿?” 萧牧两眼放光,满脸紧张,仿佛在担心自己记错了似的。 李赋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总算是想起来了!” “可不是呢!”萧牧也咧开嘴跟着他哈哈大笑,颇为得意。 笑着笑着,总算感觉出不对劲来了,怪怪的打量李赋两眼,道:“总算想起来了?头儿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觉得,觉得——” 李赋一惊,咳了一下笑道:“也不知道你那些东西究竟价值几何,这样,明日你过来,我叫你嫂子把东西取出来,让钱管家陪你上金银古董铺子里去看看,估个价,合适的话就赶紧出手!你那房子得早点买下来,往后事情还多着呢!” 萧牧便没再细想之前那不对劲的意思,笑道:“还是头儿你对我最好了!要不,请嫂子再帮帮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行!”李赋一口便答应了,笑道:“你嫂子必定会很乐意!”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萧牧舒了口气,眉目舒展,去了一块大心病。 李赋回了内院,便向连芳洲笑道:“省事儿了,他自己想起来了!这不风风火火的过来就是跟我确认这件事!” 又说了萧牧的托付,自己已经答应了。 连芳洲点头,笑道:“这是应该的!他是你一手带起来的,又没个亲人,这样的大事咱们不帮谁帮呢!况且碧桃还跟了我一场,就算看在碧桃面上,我也不会不管!” 李赋便微笑道:“你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吩咐钱管家、洛广他们安排就行了!你才刚出月子没有多久,还是要多休息!” 连芳洲嫣然一笑,道:“养了那一个月,我感觉自己又胖了一圈了,闲得脚上要长草啦!巴不得有点儿事情做!” 李赋一笑也就由她。 次日早饭后萧牧就和李赋一起来了。 连芳洲正在逗儿子玩,萧牧一伸手就要抱他:“叫叔叔!” 连芳洲身子一偏下意识的避开,笑道:“得了!我可不敢再让你抱了!别说奶娘,我也瞧着心惊胆颤的!” 说的萧牧讪讪,嘿嘿笑道:“太软了些,用不上劲。” 奶娘忍不住好笑,道:“萧爷,这不是用劲的问题,靠的是技巧,我们老爷就抱得很好。” 李赋早小心将儿子接了过去,想用食指弄一弄儿子粉嫩嫩的小脸蛋,想着连芳洲不许又忍住了。听了这话头也不抬的道:“那还用说?这是我儿子!” 说笑一阵,将儿子交给奶娘命回耳房去,连芳洲便吩咐春杏将小库房里单独放在右边靠墙壁木架子上最底层那个乌漆木箱叫人搬过来。 向萧牧笑道:“你的东西都单独放着呢!取起来也方便!先前收拾的时候我略看了几眼,好东西还不错,等下你再点一点!” 萧牧笑着道了谢,又道:“当初也就随手交给头儿帮忙放起来,说来惭愧,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我自己早都忘记了!” 说的连芳洲好笑起来,笑道:“往后有人替你管家,也就没什么要紧了!” 萧牧想起碧桃,不由一笑。那暴躁脾气的丫头,那日无意见他,竟也会害羞了,还真是叫他意外,却不由得心中一动…… 很快春杏便领着两个婆子将那不大不小的木箱抬了来。 连芳洲便向萧牧笑道:“我也不懂这些东西究竟价值几何,这样,我叫人抬了出去前院,让钱管家和你一道理一理吧!他见多识广,在这上头可比我强多了!既如此中午也别走了,就留下来用饭吧!” 萧牧抱拳笑着道谢,李赋少不了陪他一同出去。 中午用过饭,下午钱管家便帮他变卖了一小半的金器、玉器和一些宝石,总共是十七万多银子,足够在京城购置一处两进的宽敞宅院了。 不需连芳洲特意交代,萧牧也知道挑了几件首饰和五六颗极好的宝石、四五件金玉摆设留着做聘礼,特意请连芳洲帮他暂时收起来。 至于后头如何购置房舍、如何装修、购置家具、布置宅院、添置几个下人等等这些琐碎事,萧牧全都拜托了连芳洲。 他倒有心,请连芳洲派人去问碧桃的意思,一切照着她的意思来就是,他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连芳洲听了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心里亦替碧桃高兴。不管从前如何,至少现在萧牧是真的把碧桃放在心上了。 反而是张夫人和碧桃听了这话迟疑起来。 “这——不太好吧?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是万一桃儿做得哪里不对,岂不是要落埋怨!”张夫人道。 碧桃心中又惊又喜,却也道:“是啊,再说我也不懂呢!” 连芳洲便笑道:“萧将军不是那挑剔的人,上头又没有公婆,兄弟姐妹亦无,你们两个合意就行了!萧将军性子粗,不甚在意这些家常事,你不管起来谁管呢?将来过日子不也要你管吗?” 说得张夫人和碧桃又心动起来。 834.第834章 妥当 张夫人便笑道:“既如此,这事儿还请李夫人做主,有什么需要我们出面的说一声就成!毕竟,萧将军托给了李夫人,李夫人算是男家那边——” 连芳洲明白她的意思,慨然点头,笑道:“行!那我就做主了,不拘什么总要给你们看过之后再定下来便是!” 说着又笑道:“我和碧桃亲如姐妹,怎么也算不到男家那边啊,听着这话好不冤枉!” 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 找了中人,房舍很快看好。 连芳洲从中挑了三处,命那中人与钱管家一起带着张夫人、碧桃去看了一回,最终定下了在槐花胡同一处两进带着左右小跨院、还有一个一亩多小花园的宅子。 正房五间两进,左右连接着稍矮的耳房,两边有东、西厢房,从前院过了穿堂、进了垂花门,两边有抄手游廊经过东西厢房与正房连接。前院有待客的正厅、偏厅、有外书房,倒座、后罩亦都齐全。 厨房设在垂花门内,倒座留给外院的小厮、洒扫上的男仆住,丫鬟婆子住后罩,旁边的小跨院里,可安置一两房家人。 马棚、杂物库房就安排在另一个小跨院。花园中劈出一处供萧牧习武。 这一处院落,看着不小,却也不大,他们两口子加上八九个仆人刚好住的满满的。 房舍一色青砖砌成,梁柱还好,地基叫人看过了也十分牢固,疏通雨水的阴沟阳沟设计得也很合理,但所有的门窗却都要换过一遍、屋顶的瓦片也得全部捡过一遍才行。 院子里的地砖也多有松动,墙根下不是青苔就是藤蔓野草。 花园中除了狗尾巴草等杂草,就是一些牵扯着藤蔓的牵牛花,间或有几株铜钱粗一两米高的野树乱长。 东北角一丛粉色蔷薇簇簇怒放,娇艳似霞,在这一片荒乱破败凌乱中,反而显出几分寂寞和寥落。 饶是这么一处房舍,买下来也得花上十三万三千两白银。 权衡比较再三,碧桃都嫌太贵了,还是张夫人做主定下这一处。 房子搞定,接下来就是修葺修缮,像库房、马棚这种得全拆了重新建。 好在人手充足,钱管家又是做惯熟了的,很是熟练的安排了下去,半个月过去,就已经大变样了! 这一项下来,又花去了六千银子。 之后,连芳洲又分别找了萧牧和碧桃说了一次。 这大格局做好了,细致处该如何收拾布置,如花园里栽种些什么花木、如何分配布局、建不建亭、蓄不蓄池、各处屋子门帘帐幔要什么颜色花样、桌椅几案屏风格架要什么样式材质、书房如何布置、卧室如何布置等等,都得他们自己看着办,毕竟将来是他二人住。别人做的再好,未必合乎他们心意。 萧牧还是那句话:“碧桃满意就行!” 连芳洲便笑道:“得!我可问过你了,到时候你要是不满意就自己再改,可别怨我!那我就同碧桃说去了!你这儿还剩三万多两银子,我就全交出去了,倘若不够,是我先帮你垫着,还是你挑几件东西变卖了给我?” 萧牧不禁乐了!同嫂子这样的人说话就是痛快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 他便笑道:“还请嫂子先帮我垫着吧!到时候需要还嫂子多少再变卖那些东西!” 连芳洲便笑着点头。 又道:“聘礼你也该着手准备起来了,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东西买了回来没地儿放,先放我们府上也没什么!我叫钱管家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便是。” 萧牧又笑着道了谢。 碧桃和张夫人听连芳洲说得有理,自己住的地方当然自己布置更合心意,便笑着应了。 这事儿连芳洲便没有再插手,只说有什么要帮忙只管来找她。 毕竟,张家也有管家、也有管事嬷嬷、也有好些下人,张夫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哪里样样都要她来插手? 对连芳洲来说,也算完成一件大事了。 购置家具家什时,碧桃习惯性的便想听连芳洲的意见,想去问她。 好在总算没有犯糊涂,终于想到自己身边的娘! 倘越过娘去问以前的主子,娘不知要多伤心! 后院小花园的布局堆叠,碧桃和张夫人都不懂,张大人是个粗人,就更不懂。 母女两个便特意去了一趟李府。 连芳洲与她们讨论商量了一番,留了在府上用午饭,午后叫人请了个老成的匠人来,将商量的想法向匠人一一征询,略作调整,差不多便定下来了。 张夫人和碧桃见这匠人看起来颇为老实,说起来也头头是道,索性当场就定下了,让他来负责此事。 后来小花园修缮好之后,连芳洲还去看过一回,一带假山坐落整个花园三分之二处偏中段的位置,半遮半露的将整个花园大体分为两半。 假山脚密密麻麻栽满了迎春,柔柔的纸条划过弧度垂下接地,又有开红、白、黄三种花色的攀藤蔷薇、爬山虎等攀爬假山。一旁是两树紫薇。 可见用了心思,迎春早开,蔷薇从四月里能一直开到六月末,蔷薇败落,紫薇又跟着绽放,一年里大半年都不寂寞。 视线越过假山,可见飞檐亭角,假山那边则连接着一座大方质朴的方亭,凿池环绕,池中遍植睡莲,放养着锦鲤。 方亭前是一片铺着四方青砖的长方形平地,有青石路连接别处。 两边各栽了两棵桂花树,紧挨着方亭阶前则是两三丛牡丹。 沿着一带半人高扶桑编就的花篱,青石路通往前方,一路过去栽着些玉兰、石榴、月季、海棠、梅花等,疏密合适,恰到好处。 园子南面,是一片草坪,上边栽植着两棵紫槐,北边则零散着三四棵桃杏梨果树,萧牧练功的地方在连接后院与花园的门旁,进了门有一溜翠竹相隔。 整个园子布局巧妙,虽不大,却亦迂回曲折,步步见景,既不显得空旷亦不挤挤挨挨,张夫人和碧桃也十分满意。 萧牧往李府上又跑得勤快了起来,连芳洲少不得总要同他说上几句房舍、聘礼的事儿,府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羡慕碧桃。 连芳洲明显的感觉到,尤其是在自己身边伺候的那几个小丫头,越发的用心尽心了。 835.第835章 旁敲侧击 这是好事,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虽然遵守着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默默的融入,但有的深入骨血的东西依然没有办法改变。 比如,她无法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将家下一众奴才下人当做可以随意折腾的物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要他们不触及她的底线,不做出什么谋她害她的事情来,她不介意给他们一个光明的前路。 她不是胸怀天下的圣人,亦管不到别人家去,但至少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她能够做主。 尤其是与她交情匪浅,一路扶持而来的碧桃和春杏。 碧桃如今算是有了着落,张大人夫妇待她极好。虽未成亲,但萧牧可见对她也必定不会差的。 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倒是春杏—— 想到春杏,连芳洲不由挑了挑眉。 如果说之前还仅仅是怀疑,那么那天看见春杏发现薛神医袖子上的血迹而失态之后,连芳洲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傻丫头不知何时竟是喜欢上了薛一清了! 从这个结论往回推,连芳洲才赫然惊觉自己真是太后知后觉了。 其实,几乎每一次薛一清来府上,春杏这丫头的表现跟寻常都有不一样,有的时候甚至小小失态,只是春杏素来心细谨慎,虽然心中有想法,亦会谨慎的尽量约束着自己不表现出来。 况且,她个性温柔沉静内敛,连芳洲是做梦也没把她往这上头想过的,谁知偏偏她就动了心! 这个傻丫头! 薛一清跟萧牧可不一样。他未必愿意娶她的,难不成她只想伺候在人家身边,高兴时叫人家收用了,不高兴时做奴婢伺候他和他将来的夫人?或者他夫人一个看不顺眼,就把她给卖了? 春杏没有露出半点儿要挑明的意思,连芳洲也装作不知,明里暗里向李赋打听了些薛一清的情况,连芳洲心里越发笃定。 春杏是个聪明人,她不必劝解,只要她自己看明白了,就能理智的死心。 连芳洲便寻了个借口,这日让李赋请了薛一清和萧牧来府中用饭。 饭后至园子里亭中饮茶,春杏、红玉一旁伺候。 连芳洲将话题引到了萧牧的婚事上,众人说笑了几句,她便瞧了薛一清一眼笑道:“萧兄弟婚期已定,几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了。薛大哥不知什么时候才想着成家呢?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有福气叫薛大哥看得上呢!” 正喝着茶的薛一清呛得咳个不住,手忙脚乱的放下薄瓷印着山水图案的影青茶碗,狼狈的一边擦拭嘴边的茶渍一边道:“罢了罢了!弟妹你可别同我说这个!我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娶妻的!” “这是为何?这世间女子都没有你看得上眼的?”连芳洲没说话,李赋就先诧异的问了。 萧牧也是很意外的表情。 显然,他二人也并不知道薛一清竟有这样的想法。 薛一清叹了口气,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说不出缘由的落寞,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落寞。 “我可没这么自大。就是不想!”薛一清眼皮子也不抬的笑着说道,语气温和,却透着坚如磐石的坚定。 春杏身子一颤,垂在身侧的手僵了僵,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垂着头,更不敢抬。 连芳洲“扑哧”一笑,笑道:“薛大哥这会儿说的坚决,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上那么一个人!要是真遇上个待你真心的痴情好女子,你就敢肯定自己不会被人家打动、不会改变主意?” 薛一清不屑嗤笑,淡淡道:“我们行医的人心肠都硬,我在边关军营中待了几年,比寻常医者更见惯了生死,心肠更硬!这个世上,可没有什么人能够打动我!真心算什么?痴情又如何?” 那语气,竟是说不出的冷清冷淡,带着浓浓的不屑嘲讽。 春杏的脸白了白,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正硬生生的硬挺着站在那里。 萧牧“啧啧”笑道:“就冲薛神医这话,听着就是个心肠硬的!” 他忍不住好奇道:“薛神医怎么会说得出这样话来呢?是不是受过什么女子辜负——” “胡说什么呀你!”不等萧牧把好奇心表达完毕,薛一清急急吼住了他,倒把萧牧弄得愣住。 薛一清见他三人都显出诧异,情知自己方才的反应有点儿太过了,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笑,放和气了声音说道:“真的不是那样,阿牧你别乱猜。” 连芳洲眼珠一转,忽然拍手笑道:“既不是那样,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呢?” “什么?什么云?我怎么听不懂嫂子在说什么!”萧牧一头的雾水。 李赋没理会他,只道:“不懂就算了,回去多读点书!”,然后好奇的看了薛一清一眼。 薛一清一怔,吱唔笑笑,那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下意识伸手去拿茶碗,心不在焉差点儿泼了一身。 “嫂子别笑话我了,”想要掩饰已来不及,薛一清索性也懒得再想什么法子掩饰,垂头丧气起来。 几个人瞠目结舌,感到深深的违和感。 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薛一清也有如此神情的一面! 这是人家私事儿,连芳洲也不好深问,便笑着安慰道:“过去的事了薛大哥何必还要纠结呢?总会有更好的姑娘叫你遇上的!” “不会了!”薛一清笑笑,淡淡道:“我是个医者,心不但硬,而且顽固。打定的主意这辈子都不会改变!这个世上,没有比她与我更相配的人了!” “……”能不拿医者说事吗? 春杏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垂着头站在那里,要很努力才能勉强站得住。 她早就知道这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原来真的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薛神医这样的人,哪里是她能够高攀得起的呢? 连芳洲也不知再说什么,淡淡笑道:“薛大哥真是情意深重!叫人佩服!” 薛一清哈哈大笑:“还是弟妹懂我!” 连芳洲嘴角暗暗抽了抽,心道我懂你?我怎么不知道! 李赋笑着拿话岔开,几人又说起了别事。 送走了薛一清和萧牧,回了屋里,李赋和连芳洲看了一回熟睡的儿子,李赋便拉着她进了东次间炕上小憩。 836.第836章 琴姑娘的唯一好处 他握着她的手含笑问道:“今日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薛一清的亲事来了?”他知道她并不是个好奇心那么强的人。至少不会没来由的去问人家的私事儿。 连芳洲一笑,轻轻笑叹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同你说了也无妨,只你听了就当没听到,别带出痕迹来,也别往心里去!” 说着,连芳洲便将春杏的那点子小心思说了来。 李赋听得片刻没言语,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对她们两个,也是尽心了!” 连芳洲笑道:“我们主仆一场,她两个对我也尽忠尽责的,这也是缘分!能为她们想到的,我多想一想也没什么,并不花费我的力气,对她们却是一辈子的大事!” 李赋笑道:“你这道理总是比别人的古怪,偏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连芳洲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笑道:“你说话怪拗口的,不过我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李赋一怔,哈哈大笑起来。 妻子笑颜如花,姣好的面容上容光焕发,比之前多了两分妩媚的风韵,皮肤好像也更白腻了一些,那双眸子却愈加黑而亮,汪着两潭春水似的,叫人看一眼便要溺在里头。 自生产两个多月过去了,出了月子后她天天都跟着自己练功,有的时候自己从外边回来也会看到她在暖阁里练着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动作。还挺有效果,腰身收了许多,胳膊、腿都匀称了,比之生产前,唔,还另多了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味道。 叫人见了,心里实在要上火。 李赋的手不觉往她腰身间抚了去,轻轻重重的揉捏着,凑近她蹭蹭挨挨的笑道:“春杏是个聪慧不过的丫头,今日听了那一番话必定会死了心!你再给她找一门好亲事,早点嫁了,她自然就没有时间去想薛一清那个祸害了,这事儿也就算完美了结了!” 连芳洲不由眸光闪了闪,偏着头看李赋笑道:“夫君心里有人选了?” 李赋大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看洛广如何?你若觉得好,便把他俩凑一块吧!洛广跟了我很多年,是个有担当靠得住的!” 听他这么一说连芳洲才想起洛广来,笑道:“是哦,怎么把洛广这么好的人选给忘记了!我先问问春杏,万一她不喜欢呢!你先别说出去。对了,洛广——他会愿意吗?” 李赋漫不经心的道:“你既非要问你那丫头,问去就是。洛广那里不用问,我就算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他不会拒绝的。” 连芳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也许,像李赋这样的才正常,做主子的直接给下人赐婚。况且他说的也是实话,那个洛广,什么都听他的,他说娶,他绝对娶。 若不是她也看出来那是个有担当的,李赋说着话她就该恼了。 “娘子……”身旁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火热粗噶,连芳洲心中微微一荡,轻眨眼抬眸,恰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那炙热的视线,她有点慌乱的忙挪开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干嘛?” “娘子!”李赋索性揽紧了她,在她耳畔低沉着嗓音低低的笑了起来,压抑着身体深处的冲动低低的道:“已经两个多月了……你生了旭儿已经两个多月了……” 连芳洲身子一颤,微微的有点发软,脸上也有些烧起来。 不禁暗恨自己没用。 她心里明明羞着,却脑子发昏的结结巴巴说了一句:“那、那今晚——” 说了半截急急住口,脸上更红。 李赋却是眼睛一亮,笑得愉悦:“好,好!就今晚!好娘子,咱们今晚早点安置好不好?” 李赋越看她这娇羞不可抑的模样越心火乱跳,这会儿占不了大便宜,占占小便宜也是好的,揽着她越发不肯松手,暖阁中一室生春。 连芳洲冷眼看着,春杏这一二天没精打采,形容憔悴,心中又好笑又叹,她便是个再理智冷静的,到底小姑娘家情窦初开,想要真正的彻底割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便也不多说,只少叫她做事,有事大多吩咐红玉、海棠等。 过了三日,春杏的神情看起来终于恢复过来了,虽然脸上依然带着憔悴的痕迹,顶着明显的黑眼眶,但至少精神不错,眼神清明,那种失魂落魄、仿佛刻骨铭心的痛也不见了。 “夫人!”连芳洲听到她的空空的声音,一抬头,才发现旁人都被她支使开了去,她正跪在自己面前,语带哽咽的道:“奴婢多谢夫人!” 连芳洲不由眼中微黯,心中却大大松了口气。 春杏心细,连李赋都能看出不对,何况是她? 即便当时心神所乱一时想不到,过后也会想得到了。 看这样子,她是想到那日自己故意引着薛神医说那些话了。 “快起来!”连芳洲虚抬了抬手,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极聪明的人,必定会自己想得通的!” “多谢夫人。”春杏勉强笑了笑,却不肯起,眼中渐渐漫起水雾,隔着那层波光粼漓的水雾,道:“奴婢无论如何都要想得通的!奴婢不想变成琴姑娘那样!” “……”连芳洲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如此看来,那个现今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发疯的琴姑娘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春杏和碧桃都是因为她而警醒。 “奴婢求夫人一事。”春杏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却带着坚决,连芳洲一怔,向她望去。 只见春杏重重的对着她磕了一个头下去,伏地求道:“奴婢,求夫人为奴婢做一门亲事!” 连芳洲愣住了。 半响,她才道:“你,都考虑好了?你可别赌气。不然,将来有你后悔的。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来赌气,太傻!” “奴婢已经考虑清楚了,绝不是赌气!”春杏轻轻的道:“夫人的教导,奴婢谨记于心,奴婢不会做这样的傻子。” 连芳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巧了,难道,这也是缘分? 837.第837章 求一门亲事 连芳洲点点头,笑叹道:“也好!这是大好事儿呀,快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春杏答应一声,这才起身。 连芳洲便含笑问道:“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丈夫?是往外头聘了,还是在府中找个管事的儿子或者年轻管事?有些什么要求,你总得说了,我才知道怎么找!还是那句话,毕竟将来过日子的是你们,总不能过成怨偶了。” 春杏毫不犹豫的道:“奴婢听夫人您的。夫人您必定不会害奴婢,夫人看准的人,奴婢信得过!” “……”连芳洲忍不住又在心里头深深的叹一句:难道这真的是缘分吗! 洛广自然什么都听李赋的,春杏又给了她这样的话。 “你这么说,倒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连芳洲笑了笑。 春杏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眸子看向连芳洲,勉强笑了笑,道:“夫人,奴婢是说真的啊!奴婢信得过夫人!” 连芳洲略一沉吟,便笑道:“虽说如此,可有句话叫做‘汝之砒霜,吾之蜜糖’,我看中的你未必喜欢。可你既然这么信任我,我也不好再推辞了。我说了人选,你若愿意就说愿意,若不愿意,咱们慢慢儿再找,别不好意思就行!” 春杏迟疑着点点头,道:“奴婢给夫人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可谁叫你们一个二个都是我亲如姐妹的人呢! 连芳洲便笑道:“说不上麻烦!你啊,用不着同我也这么小心翼翼的,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正好了,我这儿有个人选,你看洛广如何?” 春杏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这么快,夫人就有了人选了? 洛……广?不就是你那个—— 她脑海中闪过那个身量高大、五官冷峻,一身侍卫服穿得笔挺,沉默寡言的男人。 连芳洲见她愕然的样子微微一笑,道:“不急着回答,你先回去想一想吧!等想好了再回答我不迟!” 春杏回过了神,却不再犹豫。 一下子又跪了下去,道:“奴婢谢夫人大恩!” 这回轮到连芳洲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同意了?” 春杏轻轻的点点头,垂眸不敢看连芳洲,声音细若蚊吟的道:“奴婢……愿意。” 连芳洲心中暗叹,片刻方道:“你是真的愿意?” 春杏又点头,斩钉截铁的道:“夫人,请您放心,奴婢不是那不晓事的!奴婢既答应嫁给他,自当做好妻子的本分,一心一意的同他过日子,绝对不会给夫人丢脸!” 连芳洲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明白她是真的下了决心的了。 如此,也好! 她便道:“好,既如此那么这事儿我便心里有数了!你起来,退下吧!” 春杏又磕了个头,方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晚间与李赋亲热罢,重新沐浴过后,二人躺在床上说话,连芳洲便向李赋说了这事。 李赋也有些意外,揽着娘子软软的身子揉了揉,笑道:“春杏这丫头真是——也好,省得你以后还要替她们操心,咱们那小祖宗就够让人操心的了,等明天我就问问洛广。” 连芳洲“嗯”了一声,说起自家小祖宗,脸上不觉带出几分温柔,笑道:“嫌麻烦了?你可算知道养个孩子不容易了吧?” 他倒是真疼他儿子,以前每次从外边回来第一件事是抱她,现在确是抱他儿子了,每日再怎么忙,总要把奶娘和那两个伺候的丫鬟唤过来细细的问一遍!看得连芳洲都自叹不如。 李赋笑道:“怎会嫌麻烦?咱们旭儿已经算很乖的了!而且,他很喜欢我这个当爹的,我一抱他他那黑葡萄似的眼睛便一眨不眨望着我,望得我心都要化了。嗯,等他再大一些,我就带他骑马、教他蹲马步、练习基本功!” “……”连芳洲翻翻白眼,道:“睡吧!我困了!”惹得李赋嘿嘿好笑。 不出李赋所料,洛广果然什么都听他的。 他事先没有任何预兆的找了他来,对他说他这年纪应该成亲了,他只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便抱拳说一切听将军吩咐! 李赋听得“吩咐”这两个字深深的感到违和,这种事儿也能听他吩咐吗? 知道是他的习惯,李赋也没跟他挑字眼,点了点头,又说已经给他看好了媳妇,就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春杏,他也见过的,问他意下如何? 洛广又是一脸的意外,这回倒多说了一句话,“不知春杏姑娘愿不愿意!” 得到李赋肯定的答复后,洛广毫不犹豫的便点了头,抱拳道:“一切但凭将军安排!卑职惟命是从!” “……”李赋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叹,点头道:“既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回头交给夫人操办,至于什么时候成亲,也听夫人安排吧,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问了也白问!李赋心道。 他这念头还没有完全闪过去呢,洛广就应道:“卑职没什么要说的,听将军和夫人安排便是!” 李赋点点头,便打发他去了。 回去把这情形向连芳洲一说,连芳洲也是哭笑不得,叹气道:“我突然有点后悔了!这个洛广——你怎么教的出这样的属下!” 李赋很是无辜,道:“不是我教的,他本来就是这样!不过你放心,他这个人就是这一点不好,其他的都好,都好!肯定会对春杏好的。” 连芳洲拖长鼻音长长的哼了一声,李赋陪着笑大说好话,总算把她逗得露出两分笑容。 等事后回过神来,连芳洲突然觉得,怎么似乎自己上了当似的,那家伙,倒是给他的人解决终生大事了,可自己的人似乎亏大了啊!找了这么个比榆木疙瘩还要榆木疙瘩的丈夫! 连芳洲本来还想再缓缓,可春杏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这亲竟是越早成越好。 连芳洲也能明白两三分她的意思,早点成亲,她也好早点逼着自己彻底的解脱出来。 早点成亲,也许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洛广是没有半点意见的。连芳洲都懒得叫李赋去问他什么了。 于是,这门亲事闪电般的定下,又闪电般的举行。 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后,春杏便与洛广成亲了。 838.第838章 越早成亲越好 碧桃得到消息吓了一跳,再三同前来传话的婆子确定,方才敢相信。 呆了半响,叹了一句:“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来,那个闷声不响的洛统领,跟春杏姐姐倒还真是挺般配的!” 碧桃少不得要去添妆,见了春杏少不得说笑打趣一番,春杏矜持的微微笑着,没怎么羞怯,也没怎么放得开的坦然,态度颇有些说不清。 碧桃隐隐的感觉这里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可她那脑子实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料,只疑惑了一会儿便丢开了。 连芳洲在前院收拾了一处小院落出来,也有五六间屋子,往后便作为春杏和洛广的家。 春杏今后便做她院子里的管事媳妇,依旧当着从前的差。 连芳洲又怜她比照着碧桃,所赏赐的银钱物件只多不少。 倒是春杏主动推辞,笑着道:“房舍家什一切都是夫人叫人帮着收拾布置的,奴婢和洛统领一个钱都没花,哪里能再要夫人如此破费!奴婢与碧桃不同,碧桃那是认到张大人夫妇膝下,夫人给她陪得丰厚也是府中的体面,也是对张大人夫妇看重的意思!奴婢这儿也如此,却是无论如何也担当不起了!况且,夫人身边可不止奴婢一个热,夫人如此待奴婢,往后红玉、海棠她们又该如何?夫人的家底可别叫我们给搬空了!” 连芳洲笑道:“你也太懂事、太会体谅人了些!你啊,我给你的,你拿着便是了!用不了留着将来给你儿女用!我和你们老爷已经商量好了,等你儿子出生,便脱了籍,将来让他上学堂、习武,求个出身吧!如此也不枉咱们主仆一场!” 春杏又惊又喜,叩首道:“奴婢拜谢夫人和老爷大恩!奴婢这辈子是要伺候夫人的,奴婢的儿子若能求个出身,也必要认大少爷为主!” 连芳洲微微一笑,道:“那还长远着呢,暂且说不到!眼下赏你的,你可不许再同我推辞了!你和碧桃与别人不一样,谁也不能说我偏心。将来红玉她们嫁人,我亦不会亏待她们就是了!可若是人心不足,非要同你们比,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那样的人,我可也不敢用了!” 难不成她一个做主人的,反倒叫下人拿住了!就像那个琴姑娘一样,还真当自己是棵菜! 琴姑娘那是有李赋的缘故,一开始她不便对她怎么样,自己用的下人倘若也敢乱来,那就等着她收拾吧! 春杏听了,这才不再拒绝,磕头谢了恩。 七月二十八,李府中办了一场喜事。 洛广与春杏拜堂成了亲。 连芳洲给足了他二人脸面,命大厨房做了八桌好菜,阖府上下好好的热闹了一番,还有洛广的一些朋友亦前来道贺赴宴。 对于他二人的身份来说,这已经是极大极大的体面了。 入了洞房,挑了盖头、撒了帐,洛广便出去陪客人喝酒,海棠带着个粗使的小丫头便笑着为春杏换下了厚重的喜服和头冠,洗去脸上厚厚的妆容,换了一套大红绣鸳鸯红莲的软绸广袖交领长袍,重新梳了个双结如意髻,簪上两朵大红的绢花、嵌红宝石并蹄莲金钗。 这一番打扮下来,春杏长长舒了口气,笑道:“还是这样轻松多了!真正是一身都轻了!”说着又向海棠道谢。 海棠抿唇笑着摆摆手,含笑道:“春杏姐姐客气!春杏姐姐能嫁得洛统领这样的好人是福气呢,那一番打扮很好看,偏姐姐还抱怨!” 春杏瞟了她一眼,便取笑道:“怎的?你才多大点儿,就想着要嫁人了?” 海棠脸上大红,羞臊道:“春杏姐姐嫁了人也爱取笑我们了!我才没有想呢,我只想好好的伺候夫人!” 春杏笑着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夫人厚道,咱们做奴婢的,能碰上夫人这样的主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做人要惜福!想想那些胆颤心惊、朝不保夕、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主子随意打骂惩罚的下人,就知道夫人的好了!别说你们都是夫人身边的人,便是咱们府中所有的下人,只要不藏奸刁滑、生出异心,夫人都不会亏待了!” 海棠极认真的听着,暗暗记在心中连忙称是,又笑着道:“春杏姐姐折腾了一天想必也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来!” 春杏笑着答应一声,海棠便去了。 不一会儿海棠取了饭菜回来,命那粗使小丫头自去吃饭休息,两人吃了,海棠又取了温水给她漱口,陪她坐了一会儿,便收拾了东西笑着告辞了。 这时,外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子里那红红的喜烛照得一切都红彤彤的,各处贴着的大红双喜字格外醒目。 想想海棠离去时那狡黠暧昧的笑,春杏的心突突的剧跳了起来。 她忙抬手死死的按在胸口上,仰着头,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几口气,总算令那狂跳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这个人是她点了头认的,那么,她就会好好的过。 薛神医,那是只能仰望的存在,他与她原本就是处于不同层面的人,她原本就不该去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看到那身着大红的高大身形映入眼帘,春杏吓了一跳,定定神,才想起来是自己的丈夫,略一犹豫,忙起身迎了上去,伸出手略略迟疑,便扶住了他,轻轻道:“喝醉了吗?” 洛广冲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无妨,只有点头晕。” 春杏身子微僵,勉强笑了笑,扶着他坐下,倒了热茶奉给他。 “多谢!”洛广接过茶胡乱喝了两口便放下一旁。 春杏已从暖壶中倒了热水,服侍他洗脸。 洛广微微迟疑,看了她一眼,不声不响的任她折腾。 春杏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洗好了脸、手,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春杏一下子紧张起来,有些无措。 洛广拿起桌上小小的执壶,将那两个杯脚用红丝线系着的小巧银杯斟了酒,一杯自己端在手里,一杯递给她。 春杏看了他一眼,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接过了小酒杯。 839.第839章 坦白 二人不声不响的喝了交杯酒。 辛辣的液体刺激着口腔,从口腔流下喉咙、进入肠胃,春杏只觉得所过之处火烧似的火辣辣的,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头隐隐有点发晕。 “睡吧!”洛广握着她的手,往床榻前走去。 春杏身子微僵,下意识的挣扎两下,很快又努力的忍住,任由他牵着自己过去,只不过紧张得腿脚发软。 床沿坐下,洛广抬起手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春杏身体又是一僵,一动也不敢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着、蛊惑着她逃开、立刻逃开! 他的手只要顺势往前往下,就是她的衣领,他轻轻一挑,便能撩开她的衣裳。春杏死死的咬着牙,僵硬的忍受着这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紧张。 洛广的手却没有动,那手依然搭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她的僵硬。 “时候不早了,安歇吧!”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却如同惊雷般差点炸得她跳起来。 她“啊”了一声,吱吱唔唔的慌乱不已,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动。 洛广自嘲一笑收回了手,淡淡道:“杏儿,你我拜了堂便是夫妻,这一生,我总不会负你。” 春杏心中一酸,鼻腔里也酸酸涩涩的起来,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 她不由得抬眼,愣愣的看向他。 洛广眸光一深,坦然同她对视,低低的道:“我知道你喜欢薛神医——” “不要胡说!”春杏仿佛被刺了一下差点儿跳起来,脸色一变立即冷淡的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既然嫁给了你,做了你的妻子,我喜欢的就只有你!” 说着她不再犹豫,抬手便欲解自己的衣裳。 “杏儿!”洛广却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她,声音低沉的道:“我不会怪你,也不会瞧不起你。你既愿意嫁给我,自然便已经了断了那样心思。只不过,我不想勉强你,如果,如果你没有准备好——咱们晚些圆房也是一样……” “你——”春杏怔怔的看着他,心里越发百般的不是滋味起来。 她轻叹着苦笑道:“你,你这样待我——为什么?” 洛广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什么为什么?你是我妻子,难道我不该对你好一点吗?” 春杏一怔,忍不住“扑哧”一下又笑了起来,先前那提到了半空的心也回落了胸腔,心情一下子也轻松了许多。 她犹豫着,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身子却轻轻的挪了挪向他靠近,虽然挪了只怕还不到两寸地方,但这却是个主动的态度。 她脸上飞红,轻轻的柔声说道:“你,你不用这样为我着想,我们今日既已成亲,若是不——,那不吉利……” 洛广有些发怔,不太明白她这太过隐晦的半截话。 春杏脸上更红,咬着唇轻轻骂了声“真是呆!”突然扑入他怀中抱住了他的腰身,脑袋藏在他的胸前,脸上红得熟透。 温香软玉在怀,若有若无的馨香萦绕鼻端,洛广脑子里“轰”的一下,喉头一紧,呼吸一促,哑声道:“你,你愿意?” “你——我是你妻子……”春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洛广却听见了。 他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响,猛的用力抱住了她,倾身覆了过去二人跌在床榻上那厚软的大红锦被上…… 次日春杏含羞带娇与洛广一起给李赋、连芳洲磕头请安,连芳洲见她眉目间那种妩媚和容光焕发亮得遮都遮不住,再偷偷看洛广目光偶尔落在她的身上满是温柔,那素来少有表情的脸上居然也带出几分笑意,连芳洲一颗心总算是透透的放下了。 喝了茶,送了礼物,连芳洲便笑道:“照老规矩,你们出去游玩一番吧!洛统领,春杏我可把她交给你了,她跟着我也难得机会轻松自在,你便带着她出去好好的逛一逛、散一散心吧!” “夫人放心,属下会照顾好杏儿的!”洛广抱拳微笑道。 春杏还不想去,只说:“也没什么好逛好玩的,奴婢还是留府中伺候夫人吧!小主子还小,夫人这里事情也多。” 连芳洲摆摆手,笑道:“哪里就忙成这样了?你尽管去!什么也别管,好好的放松放松!” 春杏拗不过她,只得笑着答应,同洛广出去了。 连芳洲眼睛亮亮的,向李赋笑道:“你的那个洛统领,想不到成了亲人也变得柔和些了,总算有了几分烟火气,不像之前,尽是木头气,除了你,从没把别人看在眼里!” 李赋诧异,忙道:“他什么时候对你不敬了吗?” “没有!”连芳洲撇撇嘴,道:“不敬也谈不上,只不过他站在我面前听我吩咐的时候,那眼睛里也是没我的,满满的写着‘我是听了爷的命令才站在这儿的’的意思!” 李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道:“你又来胡说,这都能看得出来!” 连芳洲白了他一眼,道:“感觉!女人的直觉断断不会错的!” “是是是,”李赋笑道:“现在你满意了吧?他小两口看起来比想象中要好,他媳妇是你身边人,他自会感激你,从此之后,他眼里除了我自会有你了!”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你这话歧义太过,往后还是别说了!叫人听了会胡思乱想的!” 李赋愣了愣,浑然不解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连芳洲白他一眼:“等你觉得,那就晚啦!” 洛广果然带了春杏出去游玩,京城里没什么好玩的,洛广便带她上天津及京城远郊近郊走走。 原本定的行程是七天,可第四天的时候,两人便匆匆的回了京。 府中下人看到春杏满面焦急的直奔里头寻夫人老爷,一个个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不免暗暗奇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发生什么事了? 春杏见了连芳洲,反而收起了之前的惊慌焦急,只是凝着脸色,屈膝行礼之后,道:“夫人,奴婢有要事禀报夫人!” 连芳洲见她这么早就跑回来便知必定有事,见了她的脸色更心里有了底,也没说什么家常客套话或者问候之类的,将怀中的孩子小心交给奶娘,点点头道:“随我进暖阁说话!红玉,带人守着外头!” 840.第840章 庄子上的官司 进了暖阁,红玉便上前低声道:“夫人,昨日奴婢和洛广经过芦苇淀,咱们府上庄子出了件大事!庄子上的白管事一家子和下边两个小管事全家都被拿进宛平县衙里去了!” 连芳洲脸色猛然一变,抬眸冷冷道:“有这事!你可查到了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京郊那几个庄子,除了大管事,其余人等只知道自家主子是京城中某户人家,但究竟是什么人家其实并不知道。 那白管事一家子既然都被下了宛平县大狱,怪不得没有人前来报信。 不过,这事儿料想也就是这两天发生的,否则不管发生什么,过堂的时候白管事必定会说出自家,那宛平县令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不派人知会一声便处置了人。 春杏便道:“奴婢和洛广打听了一下,具体的也没打听出来,只听说,似乎是京城中某户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要强买咱们庄子的田地,这地夫人才入手没有多久,自然不会卖的,白管事想来是拒绝了,谁知没过几天,庄子上就听说是窝藏江洋大盗,白管事和其他两个小管事全家都被抓进了大狱,庄子上的所有人都被命令半步不许离开!” 春杏没再说下去,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冷笑了笑,倒是巧!这边刚拒绝,那边就窝藏了江洋大盗!不过是几百亩田地,竟有人如此下了狠心的谋算,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何居心! 连芳洲第一个便想到了朱家。 只有朱家,有这个动机和这份能耐。 只不过,倘若真的是朱家所为,这手段也太拙劣了些! 他们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之家,还出了个王妃,这种事情暴露出来,是要叫人不齿的,对于连芳洲和李赋来说,只不过失去一个不大不小的庄子,算不上什么,对朱家,就不一样了。 除非脑子坏掉,朱家不可能会干这么不靠谱的事儿。 那么,这事儿该是另有主谋,但十之七八跟朱家脱不了干系…… 连芳洲目光闪烁,沉吟片刻,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略一思索,便挑眉道:“传洛广进来。” 春杏忙至门口传话,小丫头听命忙奔了出去。 不多大会儿,洛广便进来了。 向连芳洲请安后,垂手恭敬站在一旁:“夫人有何事但请吩咐!” 连芳洲点点头,道:“芦苇淀庄子那边,你立即再去一趟,不必亮身份,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确保白管事和另外两个小管事全家性命无恙、不受刑受折磨。带上一千两银子去,无论如何务必要托上三四日,可能办得到?” 洛广想也没想就点点头:“夫人放心!属下定能做到!” “很好!”连芳洲笑了笑,道:“事不宜迟,你这就去吧!” “好!”洛广瞧了春杏一眼,点头当即便转身去了。 连芳洲向春杏笑道:“这事儿等老爷回来我再同他说!辛苦你们了,你先回去歇一歇吧!这次幸好叫你们碰上了,不然指不定事情成了什么样我们还蒙在鼓里呢!等这事儿忙过去了,你和洛广再好好歇几日,这假期我总得给够了你们才行!” 春杏脸上一红,不觉笑道:“瞧夫人您说的!其实外头也没什么好玩的,累也累死了,奴婢还是觉得在府上好呢!再说了,夫人分得这样清楚,倒叫奴婢心里过意不去了!” 连芳洲笑道:“你也难得空闲几日,这好不容易成个亲,还能不让你们轻松轻松?” 主仆两个说笑一阵,春杏便退下了。 傍晚李赋一回来,等他看完了儿子,连芳洲便拉着他进东暖阁将这事儿说了。 李赋挑了挑眉,脸色一下子冷沉了下来。 半响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会处理,白管事他们都不会有事的!你让洛广先去,这很好,这样他们也能少受些苦。嘿,窝藏江洋大盗!我看那宛平县县令的脑子是进水了!” 连芳洲冷笑道:“他不进水,有人往他脑子里灌水!阿简,朱家人我看八成是疯了,你要小心!” 李赋握了握她的手,微笑着点点头道:“放心!” 晚上李赋出去了一趟,第二天一大早又出去了。很快,事情便水落石出。 连芳洲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想要强买自家庄子田地的竟然是李赋的二婶! 那二夫人自受了二老爷一顿训斥,生完气后,却真的到处打听起哪里有田地可买了。 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觉得有势可仗不仗一仗简直太亏了! 恰好连芳洲那一处庄子的几百亩添跟她家一处田地,于是,她便想买下来好连成一片方便管理。 就这样,便命她家的管家上庄子里找白管事说了。 白管事怎么可能答应?这处庄子良田易经种下,那一片芦苇荡夫人才刚改建好养上了鸭子和鹅,那些山地也种上了果树、盖了养鸡场养鸡,又留了大片种菜、玉米、红薯等做饲料,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会卖? 谁知,就惹来了这场祸事! 李赋出头,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这件事半点儿风浪没起就给完全的压了下去。 白管事和另外两个小管事一家子也安然无恙的回了家。 二夫人大大讨了个没趣,恨得在家里大骂不已。 然而,还没等她骂完出这口气,李赋又找上门来了。 二夫人心中一惊,虽然脸色依然摆得很难看,气焰却冰消了下去。 李赋直接找的自家二叔,不等他各种解释、分辨的话说出口,直接就是一句:“二叔和二婶带着堂兄和堂弟,你们一家子还是辞了官回老家去吧!” 这一句话下来,就把二老爷给砸晕了。 “你说什么?”二老爷瞪大了眼睛,怒气渐生。 李赋面色冷峻,道:“二叔也知道,这次的事情跟朱家脱不开关系,说得直白一点,二婶是被朱家给利用了!如果你们还留在京城,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二老爷气得大叫:“那又如何!”说着又恨道:“如果当初你答应娶了朱家的六小姐,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朱家丢了那么大一个脸面,又怎么可能不找回场子来!说来说去都是你家那个——哼!她那出身,能与你做妾已是天大的福分,却偏偏是个妒妇!如果不是她不识好歹、不知进退,怎么会惹来这些祸事!” 李赋没想到他竟然自私到这种地步! 841.第841章 离开京城吧! 他眸光更冷沉了两分,冷冰冰道:“芳洲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许别人污蔑诋毁她,谁也不行!二叔你也不行!况且,” 李赋“嗤”的冷笑,冷声道:“那朱家六小姐倘若我想娶,芳洲拦得住吗?我不娶是因为我不想!二叔,我就是这么不识好歹,那又如何?” 二老爷张了张嘴,胸口一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赋道:“我不想再看见这次这种事情发生,只有你们离开京城,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二叔,难道你们就这么乐意做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就不怕有朝一日割伤了手?乃至性命?二叔,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救不了你们!朱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二老爷冷笑了笑,淡淡道:“这是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哼,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朱家想要再利用我们,未必有那么容易!” 李赋对此不屑一顾,聪明人?没那么容易?朱家只要抛出点利益,只怕你们上赶着主动做人家手里的刀都极有可能!还谈何防范? 李赋道:“你们家的事,我不关心。可朱家要利用你们来对付我和芳洲,你说我想不关心可能吗?我们两家闹起来,朱家在一旁看热闹,摘得干干净净,二叔丢得起这个人我丢不起!话,我已经说透彻了,二叔这会儿想不明白,不妨回乡之后再仔细想想,我想,二叔是个聪明人,总会想通的!” 欺人太甚! 二老爷怒目圆睁,气吼吼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辞官了!” 李赋眸光一寒,冷声道:“二叔,你们主动点,省得我出手伤了和气!你们回乡,老老实实做个财主富家翁,有什么不好?留在京城,以二叔的资质,这辈子也就只能在翰林院无所事事终老了,堂兄和堂弟也不可能再进一步,便是之前进的这一步,那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朝廷加恩,既如此,你们还留下来做什么?你若一意孤行,需怪不得我了!” 一席话说得二老爷脸上青红交白,胸膛不停起伏,显见气得不轻。 李赋却还没有说完,继续又道:“你们若立即辞官,离开京城,那么,既往不咎,否则,咱们就一笔笔账的算清楚。不说别的,我失踪之后朝廷误以为已经为国捐躯,赏下的钱财不知还剩几何?” 二老爷身子一僵,满腔的气愤一下子被惊得无影无踪!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咬着牙问。 李赋笑笑,意味深长的道:“什么意思二叔难道不知?非要我字字句句都摊开了说吗?” 那笔钱财,本来就该是李赋的,这一点他全家都没法儿否认,更没法儿抵赖。 可是,又是购宅子、又是购田地铺子,加上这二三年来大手大脚的花费,哪里还能剩下多少?只怕连五分之一也拿不出来了! 二老爷依然不肯死心,叹了口气,说道:“贤侄,你真的非要如此苦苦相逼吗?我们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啊!侄媳妇的事儿,你也别光怨我们,实在是她那脾气太不像话,二来,我们也是替你委屈,觉着你配这么个人太憋屈了,所以才会百般的看她不顺眼!你若是因为这个记恨上了我们,我们改,我们改就是了!” 京城是什么地方?老家乡下又是什么地方? 根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见惯了繁华,享受了富贵,突然之间抛下一切回那冷冷清清、周围全是一群粗鄙不堪泥腿子的地方去,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李赋不做声,挑了挑眉不以为然。 他们的确从来没有对不起他,那是因为他对他们来说有用,他们非但不会得罪他,还会巴着他! 像大嫂和侄儿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二老爷见他无动于衷,咬咬牙,又道:“大哥在的时候——” “不要提我爹!”李赋眸光一冷,浑身顿显凛凛怒意。 他爹去世之后,他娘悲痛之下一病不起亦去了,那时他还小,兄嫂性子软弱,二叔二婶都做过些什么,他虽然不全知,亦察觉出几分。如今对照着他们待大嫂侄儿来看,当初指不定做出些什么损阴德的事儿! 不然,大哥未必会那么早就去世。 李赋霍然起身,冷冷道:“我只给二叔三天时间!” 说毕,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二老爷为他气势所迫,浑身如坠冰窖般发起冷来,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怔怔的看着他去了。 直到他走后好一会儿,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回过神来,双脚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手颤抖个不停。 李赋的话在二房一传开,一家子气愤不已,骂个不停,可一想到李赋的话,不免又惴惴起来。 离京,谁也不想! 在京城中当官儿,还有这样宽阔一座院子住着,这是多享福的事儿,回乡下,丢得起这个人吗! 可是,回不回乡下,由得他们吗? 一家子心急火燎、愁眉苦脸外加义愤填膺的吵闹争论了几乎整整一夜,也没有拿出个有用的法子来。 而这一天,便是李赋给的第一天期限了。 “罢了!我就舍了我这张老脸,去求求连芳洲吧!”二夫人把牙一咬、把心一横,昂然道:“我去求她!低声下气的去求她!你们两个,不,你们三个都跟我一起去!婉柔,你可别再耍小性子,要万一咱们一家子真离开了京城,你的亲事该怎么办!” 说的原本略有不忿的李婉柔悚然一惊,脸色大变,呆呆的,心竟是凉了个透。 回乡……嫁给一个狗屁不通的乡下人? 不!打死她也不要! “娘,那连芳洲是个最刻毒冷酷无情的,就算咱们肯低声下气的求她,她也未必肯放过咱们!没准,还在幸灾乐祸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咱们去求她,真的有用吗?我看,还不如投向朱家,说不定朱家还会帮咱们!” 李婉柔气哼哼道。 “住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二老爷脸色一变,目光一扫,冷冰冰道:“这话我就当没有听过,你们也当全没听过!谁要是敢动了这个心思,就别怪我不客气!朱家,朱家那是好相与的吗?人家会平白无故的帮我们?人家要的东西,我们给得起吗?” 842.第842章 不得不走 说着向二夫人一瞪:“你不是要去求她吗?还不赶紧去,还等什么!” 眼下,唯一能寄托希望的,就是连芳洲那里了! 李赋极疼爱他那个乡下妻子,只要说动了她,便有八成希望能够留下来。 二老爷暗暗一叹,又叮嘱了一句:“女人家心肠总比男人软些,你们把姿态放得越低越好!明白了吗?” 二夫人连忙答应,神思不宁的带着两个儿媳妇和李婉柔回房更衣准备。 李寿兄弟两个相视一眼,李寿忍不住试探着道:“爹,其实婉柔的建议似乎也挺有道理——” “闭嘴!”二老爷恨恨道:“她女人家见识短,你们也跟她一样不成!没有好处、没有利益,朱家凭什么搭理咱们?李赋今日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你们难道认为他是个好相与的?哼,这事儿倘若落到他耳中,咱们全家都得玩完!别以为他做不出来!” 二老爷想了想,到底将李赋威胁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听得那兄弟二人倒抽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动依附朱家的那个念头。 他们终于彻底的明白,李家大房,早已不是他们能随意动手脚的地方了! 二夫人婆媳母女来到李府,连芳洲倒是挺意外的,她没想到她们竟然还没有死心。 不过,只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不到半个时辰,进去的母女婆媳四人垂头丧气、面带怒意的又出来了,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这村妇就是村妇,真正是,半点儿面子都不讲! 果然不愧是两口子! “娘,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我就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偏你们换不信,非要把脸送到人家面前叫人家打,哼!”李婉柔气冲冲的道。 “你给我住口!”二夫人心中正烦躁着,哪里禁得住女儿添油加醋,盯了她一眼冷冷道:“倘若不是你把她得罪狠了,也不至于弄到如今这地步!到了这当口,你不说想法子,还反倒埋怨起我来了!” 李婉柔呆住了,对她从来娇惯没有半句责备的母亲竟然当着两个嫂子的面如此奚落她! 她心中既酸且恼,双眸忍不住涌上泪来,哭道:“您就知道怪我!我即便做了什么,那还不都有您的意思!这最后之所以闹成这样,还不也是您让管家做的好事儿!您怕爹怪你,却怨起我来了!”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说什么!”二夫人气得手脚冰凉,抬手便打了李婉柔两下。 李婉柔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什么脸面都丢尽了,越发哭哭啼啼的哭诉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邹氏和齐氏相视一眼,一个闭目靠在车壁上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个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做没听见,听她母女两个相互责怪,李婉柔又一句一句的揭短,邹氏、齐氏心中越发恼火,听着听着也怪怨起二夫人来:若不是婆婆刻薄多事,得罪了连芳洲,他们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四个人垂头丧气的回,二老爷父子三人脸色一变,就知道此事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而李赋那边特地派了钱管家过来递了条子,提醒他们过了今天还有两天时间! 一家子越发人心惶惶。 二老爷无可奈何,终究怕李赋较真清算旧账,一跺脚:“罢了!回乡吧!” 这话一出,一家子的心俱是一沉,哇凉哇凉的。 辞官的折子一递上去,立刻就准了,爷三个到了这时候才明白李赋其实早已经各处做好了准备,不由心头暗凛,暗暗拭了把汗。 幸好主动了点,否则,天知道这个李赋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二老爷更是又惊又怕、又气又恨:真没想到思行那样好脾气、万事不在乎的一个人,竟也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他却不想想,倘李赋真没有几下子手段,岂能有如今的地位名声? 只不过,他向来把他们当成一家人,从来不同他们计较罢了! 然而他的宽容换来的却是他们背地里一次次的算计! 二夫人本还打着要处理田庄宅院铺子等一些列产业,要求还在京城中多待两个月。 当然,她所求并不是两个月,有两个月的活动时间,谁能保证事情不会有转机? 而且,没准两个月之后,李赋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了呢? 李赋却是半点儿机会也不给他们,给了他们一笔巨款,将所有的产业都买了下来,宅子里所有的东西他们能搬走的可以全部搬走。 二夫人无法,只得认命。 于是,这一家子搬家离开京城的时候,雇了一辆大大的船,启程的头一夜便开始往船上搬东西,足足搬了一整夜外加第二天大半天,若不是船家催促,没准儿还要继续搬,没准还要再雇一艘船呢! 等他们走后,那宅子里头那叫一个狼藉,用连芳洲的话来说,跟鬼子进村扫荡过似的! 那一家子走得干净,剩下这些事情,少不得得连芳洲来处理。 两处庄子土质、位置都一般,不过用来养殖也没什么不好,连芳洲派了李四过去梳理安排。 那所宅院,便命钱管家带人去打扫收拾一番,留下两房家人看守打扫不至于荒漠了,以后再处置。 宅子中原来那些仆人,除了一部分被二老爷一家子带走,剩下的被那位二婶全卖了个干净,留给他们的真正就是一所空荡荡的宅子。 至于那三间铺子,连芳洲命春杏去处理了一番,立即停了绸缎生意,稍作收拾,改卖普通的粗、细葛布、细麻布、粗罗、极少量的普通绸布、缎子以及针线等物。 二夫人那脑子真不知道是不是被门板夹过,那种地段,附近方圆住的都是普通偏下的人家,卖那上好的绸缎有几个来买? 真正买那上好衣料的人,谁不往大前门街、大庙街那样的繁华高档街市去,谁会来这儿! 这些事情连芳洲只吩咐了下去就算完了,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二房那么一丁点儿家当,还不配让她动手。 只是,李赋的态度令她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843.第843章 太子的人! 他这样雷厉风行的没有半点回转商量余地的将那一家子赶出了京城,连芳洲怎么想怎么觉得其中应该另有内情。 因为她很了解李赋,他有的时候对有的人无情,但对二房,还不到这个地步。 不等她来得及问,这日回房睡下后,李赋却与她郑重的说了一番话。 一番云雨后,他揽着她在怀,低低的道:“娘子,再过三四天我得离开京城一趟。” 连芳洲瞬间僵硬的身子令他的话停了下来,凝眸温柔的注视着她,轻轻抚了抚她僵硬的身子。 就知道肯定有事! 连芳洲缓了缓神,轻轻问道:“你要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李赋道:“辽东那边不太安宁,皇上命我过去走一趟,或许年前就能回来,或许,明年三四月。总之不会超过明年六七月!” “要去打仗!”连芳洲心头一跳。虽然明知道以他如今的地位,即便打起仗来也绝不可能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一个,可她心里还是会担忧。 事不关己,是不可能生出这样的情绪,同样,关心则乱,由不得她不心慌。 “放心!”李赋低低一笑,道:“辽东那边的女真人比起胡人来差得远呢!胡人尚且不惧,何况他们?之所以待这么长时间,是要善后罢了!” 连芳洲轻叹,笑道:“放心是不可能的了,你是我的夫君,你出征在外,我在家中无论如何这颗心总不可能放的下来的!所以,凡遇事你也要想想我、想想咱们的儿子!女真人虽比不得胡人,你亦不能轻敌,需小心仔细对待,一轻敌,就容易疏忽,会出麻烦的!况且,辽东那边气候寒冷,地域环境人家也比你们熟悉,这天时地利人和人家占了两个,你更要小心!” “娘子!”李赋忍不住呵呵低笑起来,笑道:“娘子好见识,娘子的话我都记住了!” 连芳洲一笑,心中稍安,便道:“我会好好带着旭儿在家等你,如今那边府上又不在了,我深居简出,不招惹旁人便是!横竖你不在家,别人府上什么宴会啊聚会啊之类的我托词不去也算不得失礼!没有个做丈夫的在前线拼命,做妻子的在京中打扮得花枝招展四处招摇的!” 李赋笑道:“所以我才那么急着打发二叔他们走!你便关起门来过日子便是。这次萧牧也会随我同去,他和碧桃的婚事恐怕得改期了!还有好几个平日交好的部将也都同去,张将军倒是不去,只可惜他官只五品,又是武将,在这京城中也未必帮得上你什么忙!薛一清是大夫,虽说在各府各处都有三分面子,我却不想把他搅合进这些事情里头。一旦有事,你可去找沈夫人,等闲事她会帮忙,只不过,一旦事涉朱家……” 李赋挑了挑眉,道:“朱家不惹事最好,可我担心万一,毕竟,朱家既是勋贵,又与皇家连着亲,朱三公子以状元魁首入翰林院人人瞩目,他家若要做什么阴私事儿玩阴谋手段,五军都督府也不好出面。所以,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你派心腹人——最好是春杏或者洛广去胡桃大街东头清苑茶楼找戴掌柜!娘子,你记住了!” 李赋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从没有过的慎重,眸光灼灼的看向她。 他不在京中,朱家可不见得能老实! 前几日还有人好心的告诉他,得知他的夫人为他生了个儿子,那朱家六小姐在自家庄子里头又大大的发作了一回,闹得鸡飞狗跳! 什么家庙?什么清修?朱家不过那么说说而已,根本没有送朱玉莹去清修,如此言而无信,再弄出什么事来的可能性太大了! 见他如此连芳洲的心一下子也紧张起来,勉强笑了笑,点头道:“我记住了,如果需要,我会派人去的,这事儿也不会让别人知道。那个戴掌柜——” 李赋略一犹豫,便低低的道:“那是太子的人。” 连芳洲心头猛地一震,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瞪大眼睛惊愕的瞪向李赋。 她一直以为李赋是没有站队只忠于皇帝的,难道他早已投向太子? 她脑子里瞬间一阵空白,忍不住轻轻说道:“都说太子身子弱,时常爱生病,你怎么——” 李赋既已经告诉她,便没有再隐瞒的打算,便说道:“太子身子其实也并不是很弱,虽时常生病,却是调理调理就好,并不不是伤及根本。况且,太子仁厚,皇长孙聪颖过人,深得皇上欢心,太子妃贤良淑德,又是在帝后面前都是能说的上话的,所以,至少现在没人能撼动太子的地位!等再过几年,皇长孙再长大一些,太子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连芳洲听得却是心中一凛,过几年! 也就是说,这几年其实太子的地位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牢不可破! 皇家的事情,谁说得准?一夕之间变个天翻地覆并非没有!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阶下囚,也不过一场变动而已。 李赋他—— 不等她再问,李赋低低的又道:“若没有丁太傅,便没有我的今天,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况且,太子乃嫡出储君,德行出众,本就名正言顺,保他,亦是天经地义!” 原来如此! 连芳洲还能说什么? 便点点头,柔声道:“我是你的妻子,你我夫妻一体,你决定的事情,我自然全心支持的。你若有什么为难之处,能同我说的也别瞒着我,即便我帮不上你什么忙,总不会坏你的事就是了!别的不说,银钱上,我会再想想办法,暗中再多经营一些铺子,你们不管做什么,总归需要银子!” 连芳洲心里已在暗暗盘算,过后得好好得想一想,经营些什么铺子,不能在京城,也不能太惹眼,还有经营上的人才,也得慢慢的招揽培养起来。 既然李赋跟定了他,她自然是不遗余力帮他的。 李赋不禁笑了,道:“你还真说着了,太子手下没有什么善于经营的人,银钱上向来拮据,你能帮的上忙再好不过!不过,你要做也不必急在一时,慢慢的来。” 连芳洲一笑点头。 844.第844章 李赋离京 太子身为储君,那么多个兄弟,加上各位兄弟的党羽,那东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他又必须保持最清正的形象,以获取天下读书人的维护,儒林的力量,是一个国家的脊梁,便是皇帝,也没有办法轻易扳得倒。 因此,就更不可能沾手商贾之事了。要知道读书人最瞧不起的,便是商贾。 光靠那点子俸禄和几处庄子以及明面上几处铺子的产出,能维持东宫日常生活就不错了!想要做点儿别的,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坦坦荡荡,皇帝就绝不会对他生出疑心,天子的猜忌,那是谁也承担不起的后果。 李赋又道:“往后若是遇见了太子妃,也不必表现出什么特别之处,就当不知道这件事,省得惹人怀疑!毕竟,明面上我与东宫并没有半点关系!” 连芳洲笑着点点头,笑道:“你也是杞人忧天啦,啰嗦!我怎么可能与太子妃碰上面呢!顶多年节进宫请安打个照面罢了!” 李赋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担心太过,自失一笑,道:“我就是说一说!” 两口子絮絮叨叨,直说了大半夜的话才迷糊睡下。 转眼,就到了李赋离京的日子。 辽东之乱的消息还没有在民间传开,朝廷自然不会把这种不好的消息四下散播,京中知之甚少。 北方大营的军队已经开往辽东沈阳卫,与当地一片十三处卫所汇集而来的兵丁集结训练,李赋等九名大小将领只从京郊三大营带走两千人马,赶往会和。 自那晚李赋与连芳洲密谈之后,第二天他便忙得脚不沾地,天一亮就出门,披着星月进屋。 回来的时候,儿子都早已经睡下了。 明日卯时初就要出发,按例今晚是要宿在城外营中的。 下午申时中刻,李赋好容易抽了个空闲时间匆匆回了一趟府中,与妻儿告别。 谁知儿子在睡下午觉,胖乎乎的小手高举过头摆放着,睡得好不香甜。 李赋轻轻捏了捏他粉嫩嫩的小脸蛋,向连芳洲笑道:“好好带好旭儿,等我回来说不定就能带他骑马了!” 连芳洲“扑哧”一笑,眼中却微微的有些湿润。 她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小东西乖着呢!你可要快点回来,不然我教他叫爹,他还不知道爹是什么呢!” “……”李赋颇为无语,也颇为郁闷,一扬眉,笑道:“好!” 二人相视一笑。 李赋离京之后,连芳洲吩咐了钱管家仔细交代下去,看好门户,细细交代洛广一番,晚间的巡逻尤其要用心,那些亲卫严禁在外头喝酒赌博逛青楼,一有发现这府中也不用待了! 自来喝酒赌博之类的事儿最容易被人下套子、钻空子,她不得不防着。 又命钱管家许了众人,安安分分辛苦些过了这几个月,等老爷回来人人都有重赏!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四。 距离李赋离开京城也不过七八天的光景,连芳洲却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不禁自嘲暗笑,又好不无奈!竟是这样赶,连在京中过完中秋节都不行! 照例次日一大早要进宫向皇后朝贺请安。 过年那一次因为有孕,端午的时候又在坐月子,连芳洲都没有进宫,明日却是无论如何也得去了。 这日晚上,春杏和红玉便带着小丫鬟将早几天就找出来细细检查过并无损毁的诰命服饰又小心的检查了一遍,然后放进了柜子里,明日早上好穿戴。 次日出门出得早,头一晚连芳洲细细叮嘱了奶娘一番,这才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装扮妥当,连芳洲带了红玉一同出门,留春杏看家。 马车在贞顺门缓缓停下,连芳洲与红玉先后下车。 在这微曦的晨光中,她抬头仰望那高高的朱红宫墙和那巨大的两扇朱红大门上碗口大的横竖各九数的黄铜门钉,轻轻叹了口气,不觉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红玉扶着她上前,早有领路的小太监束手弯腰的上前请安,领了她们往宫里去。 坤宁宫前那凿花水磨青砖的宽阔广场上,稀稀落落的已经来了不少的人。 连芳洲选了处不起眼的站着,百无聊赖的扭头看着远处的宫墙和连绵而去的飞檐屋脊出神。 到了时辰,在司引女官的指引下,众夫人按品级分左右两列排好了长队,一拨拨的进坤宁宫向皇后跪拜朝贺。 第二拨人才刚进去,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喧哗。 众宫女太监低低焦急的劝解声中,一名女子的声音格外的尖利,带着哭腔和怒意,喝斥着宫女太监们“滚开!”,脚步渐近。 众人俱是一愣。 还不等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经呜呜的哭着奔跑着越过众人,一阵风般向坤宁宫中冲了进去。 劝解阻拦的宫女太监们无不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子,又少不了一顿好罚了! 连芳洲只看见那女子张扬的大红披风和漆黑发亮的马靴,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容,不由心中暗暗纳罕:今日这等重要日子,在这坤宁宫外,人人敛声屏息、毕恭毕敬,这女子究竟是谁,竟然敢如此哭闹!还敢直往坤宁宫中冲进去,她就吃定了皇后不会怪罪吗?可是,如此不懂礼数、不顾体统,即便是个再得宠的公主,皇后也断断不会轻饶吧? 连芳洲正困惑不解,旁边已经有人解疑了。 女人家好八卦,众诰命们见状早忍不住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恍惚是留郡王妃?” “除了她还能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早就听说这位王妃是个骄纵不讲理的,今日算是见识了!” “胆子也太大了些,如此冲撞了皇后娘娘,还真是——” “不知这是为了何事?” “切!还能有什么事?左右不过‘家事’罢了!” 这话一出,好些人会心的低低古怪笑了起来。 一人又轻叹道:“要我说那留郡王也闹得太不像话了,这郡王妃醋劲儿也太大了些,偏又没有李将军府上那位——咳,咳咳!” 正侧耳仔细倾听的连芳洲瞬间感觉到数道目光躲躲闪闪的向自己偷瞄,不由勾了勾唇,无声冷冷一笑。 如此听来,事情应该是那留郡王花心,郡王妃恼了,跑进宫来找皇后哭诉做主? 845.第845章 告状的留郡王妃 这么说来,自己同这留郡王妃还真是一路人,都是容不下“姐妹”的妒妇! 哎,方才不知道那位哪家的夫人说得其实也没有错!自己就是运气好了点,李赋并不花心。 假若李赋非要花心不可,她也没有法子管的! 当然,她也不会管就是了,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顺带奉上鄙视。 留郡王妃既然闹到这等地步,可见她对留郡王亦是情根深种,只可惜,一腔痴心错托人! 男人往往埋怨女人善妒,不贤,却也不想想,这女人心里若是没他、若是不看重他,又怎会如此! 转眼间,那进去的第二拨人便脚步匆匆的从里头退出来了。 坤宁宫的管事姑姑却没有再传其他的诰命夫人进去。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挤眉弄眼会意一笑:皇后这会儿指不定头疼成什么样呢,哪里还有功夫召见她们! 得!今儿进宫一趟能够看到这样的热闹,即便皇后不召见,也赚大发了! 果不出所料,略等得再过两刻钟左右,皇后身边的燕姑姑匆匆出来命大家散了,却又唤住了连芳洲,向她笑道:“李将军不在府上,今儿团圆佳节李夫人一人在府中料想也无趣的紧,不如进宫陪着皇后说说话,一起过这个节吧!” 这是传她进宫过中秋?连芳洲不由一怔。 皇后这番话,可以说是好心好意的建议,也可以说是懿旨,连芳洲自然不能不识趣,只得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笑着应下了。 好在众人都被留郡王妃这一出给吸引了注意力,此时散了正好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便也没人注意连芳洲这儿。 回到府中,连芳洲说了皇后的旨意,合家上下知晓了均喜笑颜开,深感君恩深厚。 主家深得圣恩,做奴才的也面上有光,出去买东西腰杆子也能挺得更直一些、说话也能更大声一些。 独春杏、连泽等望着连芳洲颇为理解的笑了笑,连芳洲回以微微苦笑。 到底是同自己投缘的,只有他们才知晓自己的心意啊! 进宫去除了宫女太监其他的都是“贵人”,哪里有她的位置?她的作用,不过是彰显皇家仁德,厚待出征将领家人罢了! 稍不留神出了错,还得自个倒霉认罚! 倘若可以,她是真的不愿意去!哪里比得上在自己家里头自在? 可惜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头想一想,便是在自己家里也不能乱说的。 “既如此你这会儿便好好的歇一歇,进宫赴宴怕是还有的累呢!”周氏便笑道。 旭儿满月之后,周氏母子俩便仍旧搬回了老宅那边去住,李云晗与连泽投缘,倒是不时过来,偶尔连泽也过去找他。周氏极喜欢旭儿,也经常过来看望。 今日佳节,周氏母子俩自然更是过来与他们一起过节。 连芳洲便笑道:“那我也不客气了,这就休息去!今晚这家里还得劳烦大嫂帮我安排打理,明日我再谢过大嫂!” 她知周氏谨慎,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又笑道:“我们家里同大嫂自己家里是一样的,大嫂该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该说的话就说,不用见外!不然,就是不肯为我尽心了!” 她说到了这个份上,周氏自然不好再推脱,便笑着点头:“放心!有我呢!” 连芳洲又笑着同连泽、连芳清交代了几句,这才回房休息。 宫宴,可不仅仅是殊荣,更是如履薄冰、处处小心,出不得半点差池的场面。 下午申时末,连芳洲便又带着红玉进了宫,径直来到坤宁宫。 今日团圆佳节,白日皇帝已经在前朝赐宴群臣,为的就是晚上能够让众人各回各家一家子团圆去。 因此晚上后宫的家宴,不但皇帝,所有王爷王妃以及小皇孙、小郡主们都会参加。 连芳洲来到坤宁宫的时候,坤宁宫正忙得热火朝天,无数宫女太监进进出出的回话或者传旨。 后宫家宴,自然是皇后掌总安排。 而要安排好如此庞大人数参加的家宴,且又是在各种规矩礼仪繁琐无比的皇家,皇后不忙得一塌糊涂才怪。 连芳洲和红玉到的时候,在坤宁宫正殿门口廊上等了好一会儿,眼见得三四个三十来岁、穿着绛红宫装的掌事姑姑从里头出来,之后,才有个十六七岁、身穿银红宫装的小宫女出来请她觐见。 这一次是在西暖阁中见的皇后,不比正殿金碧辉煌得令人睁不开眼,虽依然一团富贵锦绣气象,看去却柔和舒适得多,连芳洲便知这应是皇后平日里起居之处了。 她飞快的瞟了一眼,但见皇后穿着橘红绣五彩立凤广袖大衫,披着大红锦绣霞帔、系着缀米珠流苏云肩,高高的端庄发髻上钗环璀璨的中年妇人微微斜着身子倚靠在铺呈着杏黄绣花锦垫的凤榻上,稍露倦色,神情温和。左右一旁各垂手侍奉着两名妆容精致的年轻宫女。 “臣妾李连氏参见皇后,给皇后娘娘请安!”小宫女引着连芳洲入内,连芳洲只瞟了一眼忙收回目光,低眉顺眼的跪下行礼。 至于红玉,还不够资格拜见皇后,已让小内侍引着往别处休息去了。 皇后这才发现她进来了,微微坐直了身子,倦色一敛而收,复现雍容,抬了抬手含笑道:“李夫人免礼,快起来吧!”说着又含笑道:“来人,赐坐。” “谢娘娘恩典!”连芳洲行了礼谢恩,这才规规矩矩起身,斜斜坐在那绣墩上,只略坐了一小半。 皇后一直冷眼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行为循规蹈矩,言辞神情间也没有半点儿不妥帖之处,态度更是恰到好处的恭敬,不由暗暗点头,心道:人言不可信!传闻这李夫人是个母夜叉般的厉害人物,又泼又妒又愚不可及,本宫瞧着却也还好!然如她那般出身,自比不得自小长在名门望族、从小接受各种礼仪训练教导的千金闺阁,能做到这般,却已算是难得了! 传言—— 朱家,到底想干什么! 皇后心里不由有些懊恼起来。 早知道自己当初一句戏言会被朱家拿来做文章,当初就不该那么说! 846.第846章 皇后传召 弄得如今朱家六小姐一心一意的誓死非李将军不嫁,那般说辞,倒像是得了自己的话、李夫人不同意,倒像是抗旨似的! 皇后这么想着,心中越发对连芳洲生出两分内疚来,脸色更是缓和,和颜悦色的笑着道:“李将军智勇无双,谋略勇武皆高人一筹,这是皇上和闻老将军都夸赞过的,那小小的女真人,岂是他的对手?不日凯旋归来,封侯指日可待!李夫人尽管安安心心在京中抚养好孩子,等着李将军归来便是!” 面对没底的蕴含着未知的事,哪怕明明知道那结局不出意外基本上就是好的,那颗心却依然难以真正放下。 这种时候凡是好意的、安慰的言语都是一种支持的力量。 连芳洲听了这些话心中一暖,忙起身笑道:“皇后娘娘吉言,相信夫君定能为国效忠、为君分忧、凯旋归来!” 皇后一笑,眼眸亮了亮,连说了两个“好!”字。 正欲再说,燕姑姑进来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望过来示意她说,她便屈膝福了福身道:“禀娘娘,太子妃娘娘来了!” 今晚的宫宴,皇后早上便招了太子妃帮忙一起筹办,听了这话便知太子妃必定是有事要禀报,忙道:“快请她进来!” 太子妃进来,看见连芳洲微微一怔,便向皇后笑着行礼。 连芳洲早已站了起来,向太子妃无声屈了屈膝以示恭敬。 在皇后面前,无需正式向太子妃见礼。 太子妃回她微微点头笑了笑。 连芳洲心中更松了两分,不复之前的紧张,紧绷的神经亦放了放。 虽然没有挑明,但太子妃毕竟算是“自己人”啊! 皇后便向连芳洲笑道:“李夫人且先下去歇一歇吧!待晚宴开始,本宫再命人请你!你是本宫的客人,不必太过拘谨,有什么需求但说便是!” 连芳洲知道皇后必定忙极了,连忙答应。 皇后便指了燕姑姑送她去后偏殿休息,又命她留个小宫女伺候,不可怠慢。 燕姑姑一一答应了,不卑不亢、仪态娴熟的请连芳洲出去了。 来到后偏殿,燕姑姑请连芳洲坐下,亲自奉了茶水与她,笑着道:“李夫人在这儿歇歇吧!这儿是娘娘寝宫几个伺候的一等女官平日里小憩的地方,李夫人在这炕上躺下眯一眯也没什么不可!从这儿出去,后边院子里养了两缸金鱼,还有几棵开得正好的秋芙蓉和金桂,李夫人若是不想闷坐,也可往那院子里走走,只是,别的地方别乱去便是!宫里房舍多,万一走岔了路却是不好!” 连芳洲冲燕姑姑感激一笑,笑道:“多谢姑姑提点!”顺势送了个精致的荷包给她,笑道:“东西粗鄙,姑姑不要嫌弃才是!” 燕姑姑摸了摸,知道里头有东西,也不推辞,微微屈膝大方的笑着谢了收下,又吩咐那小宫女小莲儿好生伺候着,添茶水、点心别忘记了。 小莲儿忙笑着答应了。 连芳洲略一犹豫,向燕姑姑笑着道:“我有一事劳烦姑姑,倘若姑姑方便,能不能给我那跟来的丫头带句话,让她好好的等着,待要出宫时我自会唤她!呵呵,小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这宫里头样样都好,哪儿都新鲜,怕她一时迷了眼,光顾着看新鲜乱闯乱撞,万一冲撞了贵人,却是我的不该了!” 燕姑姑不由瞟了她一眼,微笑点点头道:“不过一句话的事儿罢了!我这就寻她去!李夫人放心!” “那就多谢姑姑了!”连芳洲一笑,总算放了心。 在府中时已经交代过她,这会儿再特特叮嘱一次,料想红玉也不是个傻的。 便是万一她被什么人设计引诱闯出什么乱子来,有自己这番话打下预防在前头,到时候也好求情,便是怪罪下来,也有限。 待燕姑姑走后,连芳洲又递了个荷包给那小莲儿,客气的笑着谢了两句。 小莲儿亦大方的收下,说了几句好话。 能在皇后身边当差的宫人,那可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独木桥杀出来的,哪一个不是千伶百俐。 小莲儿只瞥了一眼那荷包,便知绣工精美,用料讲究,再一捏一攥,便知里头是个分量不轻的金馃子。 李将军夫人出手好阔绰呐! 她一个小宫女便如此,燕姑姑那一份不知有多少呢! 她心里顿时打起了几分注意,暗暗提神:天底下没有白给的好处,李夫人出手这么大方,不知会向她打听些什么消息呢?她若问起一些不该说的,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 小莲儿心里正盘算着,一抬眼看向连芳洲,不由一怔。 那个她以为会趁机卯足了劲向自己打听宫里消息的李将军夫人,居然靠坐在那榻上、一手支着肘弯撑在榻沿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她竟是,半个字也不向自己问! 小莲儿怔了怔,好一会才自嘲的笑了笑。 燕姑姑出去回禀了皇后,将连芳洲的嘱托一字不漏的亦回复了。 皇后一怔,失笑道:“看不出来她倒是个细致的!” 略一沉吟,便道:“既如此,你亲自去一趟吧,带个妥当的小宫人去,命她务必妥帖照看着那丫头。既然李夫人都这么说了,万一那丫头再在宫里头弄出点什么事儿,本宫脸上亦不好看!” 连芳洲眯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心满意足的醒了来,揉了揉眼睛,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晃了晃手腕,扭了扭腰身反手往肩膀上捶了捶。 一抬眼,看见小莲儿正睁大了眼睛微微愕然的瞪着她,连芳洲不觉笑了笑,收回了手坐直了直身子,冲她笑道:“这一坐久了就腰酸背痛的,难受得不行!” 小莲儿不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心下情不自禁对连芳洲生出几分好感和亲近之意,便笑道:“李夫人穿戴着这么一身行头,又是这么僵直着身子坐着,不难受才怪呢!奴婢给李夫人捏一捏!” 说着也不等连芳洲拒绝,径直站到她的身后一侧,轻轻的为她揉捏起肩背来。 847.第847章 宫里的点心 连芳洲见她如此索性便放松了身子享受着,笑道:“姑娘力道正好,多谢你了!” “李夫人客气!”小莲儿抿嘴笑了笑。 为连芳洲揉捏了好一会儿小莲儿才停下了手,笑道:“李夫人要不要起来松快松快?走几步活动活动许会好受些?要不,往后头天井走走去?有奴婢陪着呢,李夫人尽管放宽心!” 小莲儿已然看出来了,连芳洲是个谨慎之人。 连芳洲笑着起身,谢了她的好意,却是道:“我懒得很呢,在这儿走几步就算了!” 小莲儿笑笑,便不再多言。 连芳洲忽然又笑道:“那个,我有点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弄两块点心进来垫一垫肚子?” 宫宴上即便是再多的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有帝后在场,那些皇子皇孙们未必会动几下筷子,她连芳洲就更不可能动几下了! 她虽不如他们身份贵重,也是多少年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了,在家里更是什么好吃的都想方设法搜罗来一饱口福,挨饿的滋味她可不想品尝。 小莲儿笑道:“这不算什么!李夫人您稍候,奴婢去去就来!” 连芳洲笑着道好。 不一会儿,小莲儿便端着个嵌螺钿光亮可鉴不知道上了多少道桐油的朱漆托盘笑嘻嘻的过来,将那托盘往梅花紫檀高几上一放,笑嘻嘻道:“奴婢运气倒好,恰好几位姐姐在后头抽空填肚子呢,这是点心房今儿送来的分例,奴婢挑几样要了一些!李夫人快尝尝!” 连芳洲笑着道谢,看了一下,那托盘中放了六个巴掌大小的白瓷圆碟,碟子里分别是薄荷山药糕、丹桂花马蹄糕、脆皮茯苓卷、红豆糯米糕、核桃桂圆酥和虾仁烧麦。 连芳洲见了不由心中感叹:到底是宫里啊,这一样样点心都小巧精致得不得了! 这烧麦,一个就比她拇指大那么一点点,碟子里放了四个;那山药糕、马蹄糕也都铜钱大小的模样。 连芳洲不由嘴角抽抽,心道那点心房的领事太监必定油水吃得足足的!东西做的这样精致,报账可未必会报的精致! 由此可见,那御膳房、御茶坊油水就更足了!暴利啊! 瞧着这么小巧的点心,连芳洲竟有点不好意思、不忍心吃了。这是人家的分例啊! 小莲儿不解的看她:“李夫人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合口味?若是不合,奴婢再去取几样,嗯,还有三鲜团子、香菇野鸡肉小饺子、蟹黄小笼包子、奶香珍珠玉米馃、奶香葡萄酥、豌豆糕、杏仁饼……” 小莲儿偏着头,掰着手指头数了又八九样出来。 连芳洲忙笑着道:“我这个人不挑食的!不是不合口味,就是,这都是你们的分例,我吃了,你们会不会就少了——不够吃啊?” 小莲儿一怔,忍不住掩口咯咯的低笑起来,心道这李夫人还真是有趣呢!可从来没有哪位诰命夫人在宫里会说出这种话来! 小莲儿便忙笑道:“李夫人放心!有着呢!每天晚上还有宵夜,好几样粥点呢,姐姐们不会饿肚子的!” 她说着又微微凑近连芳洲,小声的悄悄说道:“夫人许是不知,姐姐们平日里都吃得极少的,说是怕吃多了会胖!唔,胖了腰身粗大,屁股也大,脸也变圆,会不好看呢!” “……”连芳洲张了张嘴,努力的忍住了笑。 原来这宫里的女子们一个个也这么有意思!节食减肥真是源远流长啊! 不过也难怪她们,这宫里头虽说是个牢笼,可所见都是天底下身份第一尊贵的贵人们,运气来了被哪位贵人看上,或者干脆被皇上看上,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了,怪不得她们宁愿节食也要保持窈窕婀娜的身姿,和俏丽的瓜子脸! 只不过—— 连芳洲也不知道自己的脑洞怎么突然之间就开了那么大,想也没想就忍不住脱口问道:“那她们就不怕吃得少胸也变小吗?” 真该死! 这话一出口连芳洲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半截舌头! 小莲儿呆了呆,“哎呀!”一声跺了跺脚,捂着脸娇羞无比的小声道:“李夫人你、你、你怎能、怎能说这个呢!呜!羞死人啦!” 连芳洲看不见小莲儿的脸,但是能够看见她的耳朵和脖子,原本那白皙的肤色泛着红,可见是真的羞死了,不是说着玩的。 连芳洲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大感无语,心道:你能说屁股,我说胸又肿么了?难道屁股比胸就不羞很多吗? 连芳洲“扑哧”一笑,笑道:“我就是好奇嘛,随口说说罢了!小莲儿你别恼啊!” 脸红心跳、羞得不行的小莲儿好一会儿方才慢慢的缓了过来,慢慢的放下捂着脸的双手,依然脸蛋红红。 她看了连芳洲一眼,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有恼啊!我,我,我就是——李夫人,这话您在外头可不能胡说,旁人会笑话的呢!” 小莲儿好心的提醒道。心道这李夫人,怪不得说是从乡下来的呢,虽然人挺好的,可是这一说起话来,还真是荤素不忌,呜呜,好羞好羞啊! 连芳洲心里差点要笑死,却是一副受教的样子连忙点头,向小莲儿无比诚挚的道:“这样啊!那我明白了!放心,我在外头绝对不说!” “嗯!”小莲儿见她对自己态度如此的好,心下甚是欢喜,便笑着点了点头。 犹豫片刻,却忍不住绞着手,忍羞小小声的扭捏道:“嗯,那个,李夫人,节食胸真的会变小吗……” 连芳洲肩膀控制不住的抖啊抖啊抖,咬着唇怎么忍笑都忍不住,只得掩口爽快的干咳了几声掩饰过去,然后才一本正经的淡淡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的!” 小莲儿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说下去会出事儿的! 连芳洲嘴角翘得拉都拉不下来,今日进宫真是太可乐了! 她忙笑道:“我可真有点饿了呢!你也吃一些吧!咱们一起吃!” 小莲儿笑着摇了摇头,道:“后头还有,奴婢饿不着的,等下再吃!奴婢哪里能跟夫人一块儿吃呢!” 848.第848章 节食与大小 连芳洲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笑了笑,捏起一个茯苓卷吃了起来。 做的看起来精致,味道却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跟她想象中的皇宫里的吃食总会令人咬一口便眼睛一亮大为不同。 还不如她杏花村糕点铺里的东西好吃呢! 不过能填饱肚子就行,省得等下没有力气应付。 连芳洲便风卷残云般每一样都吃的只剩下一个或者不剩,有点不好意思的向小莲儿笑道:“味道不错,多谢了。” “不、不敢当!”小莲儿脸上惊愕的表情挡都挡不住。 李夫人,居然能吃这么多! 不受控制的,小莲儿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连芳洲的胸部。 连芳洲察觉到了,不由满头黑线。 这……什么情况! “李夫人!”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连芳洲和小莲儿下意识循声望去,便看见一名穿着鹅黄宫装、环佩叮咚、珠围翠绕的年青少妇扶着宫女微笑而来。 小莲儿敛神垂手,优雅的屈膝福身:“见过璃王妃,给王妃请安!” “免礼!”璃王妃含笑看了小莲儿一眼,见连芳洲亦正欲行礼下去,忙上前两步,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不叫她福身下去,笑道:“咱们也不是头一次见面了,李夫人不必多礼!” 璃王妃的手很白皙柔软,带着淡淡的温暖,骨节修长,手指纤细,也很好看,但连芳洲被她这么握着,却感觉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就好像有一条冰冷的蛇缠在自己的手上一样。 对朱家的人,她是半点儿好感也没有!朱玉莹,也比琴姑娘讨厌多了! 连芳洲腼腆局促的笑着,忙收回自己的手,依然恭恭敬敬的向璃王妃福身行礼下去,小心翼翼的陪笑道:“这个,礼节不可废,臣妾若对王妃娘娘无礼,要是叫人看见了,要说臣妾不懂礼了!臣妾不敢!” 你一家子前赴后继一个个、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姑奶奶,你又是什么好东西?示好有鸟用!当姑奶奶是傻子吗! 璃王妃面上的笑容僵了僵,略略有些难堪。 这话是指责她不讲礼数?不循规矩了? 她忍不住暗暗打量了连芳洲一眼,见她面有惶恐和不自然,又不像有那样深沉心计的人,一时不觉糊涂起来。 瞬间收起猜测和疑惑,璃王妃绣帕掩口“咯咯”轻笑,自嘲的笑道:“倒是我失礼了!只想着今日宫宴都是自家人或者相熟的,不必太过拘谨!对了,李夫人请随我去吧,这会儿在琼华殿那边已经排开宴席了,没多大会儿就要开宴了!母后特特命我领李夫人过去呢!等下,李夫人你就跟着我好了,有什么需求只管同我说,不必顾虑!” 连芳洲心下一凛,眼底微微变色。 这里是皇后的寝宫,璃王妃传的又是皇后的意思,料想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欺骗自己。 可是,皇后如此安排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连芳洲心里一下子有些乱起来。 当初戏言李赋与朱玉莹的话正是皇后所言,难道,皇后这是要为朱玉莹做主?所以特意把自己交给璃王妃,亦是心存暗示的意思? 连芳洲心里飞快的转着这个念头,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是“啊”了一声,向璃王妃点了点头,笑道:“那就要麻烦璃王妃娘娘了!” 皇后不像这种人,倘若皇后真的有这个意思,就不会待自己那般和颜悦色! 当然,也不排除皇后城府极深,故意在自己面前做戏! 可是连芳洲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她还是愿意信任皇后! 璃王妃见她面上的神情除了略有一些反感和不得不的服从再无其他,忍不住心里暗暗失望。 心下不屑道:到底是乡下来的,就是个蠢的!我的言外之意那般明显,她竟半个字也没有听出来吗!皇后昔年那番话她不可能不知道,只要她疑了皇后,最好等会儿在皇后面前再设法让她带出点什么意思来触怒皇后,莹儿这事就成了七成了! 可惜,碰上了个傻子!倒白费我一番算计! 璃王妃只得掩下怏怏的心情,笑道:“李夫人太见外!走,咱们过去吧!” 连芳洲心里冷笑,“哎”了一声一面与璃王妃一同出去一边憨憨的说道:“见外是应该的,毕竟咱们不是一家人啊!您是王妃,臣妾怎么敢对王妃不见外!” 璃王妃身子一僵,差一点点就控制不住的变了脸色,她勉强笑了笑,紧紧捏了捏手中帕子,总算没有发作起来。 连芳洲心里不屑“切”了一声,丝毫不理会一旁跟着的暗暗打量自己的宫人。 反正跟朱家就差撕破脸当面锣对面鼓的闹起来了,她还怕什么? 连芳洲却不知,之所以璃王妃会来请她一同过去琼华殿,其实并非皇后本意,而是璃王妃主动在皇后面前请的旨。 皇后觉得璃王妃能够如此主动,显然是有与李家修好的意思,心中反而颇为满意,觉得身为一个王妃就该有这等气度和胸怀!不能因为人家李将军拒绝了与朱家结亲就怨恨上李家的人! 于是,皇后便很痛快的笑着答应了。 还特特的嘱咐璃王妃好好的招待好连芳洲! 可她哪里知道,朱家同李家背地里已经斗得不是你死我活也差不多了! 连芳洲与璃王妃到了琼华殿,朗阔的大殿中已经一片灯火通明,上下璀璨。 望进里边举行晚宴的大殿,可见一席一席的单人矮几席面一排排的在两边已经摆好,上头高高的安置着御座,下一阶两阶处亦排有席面,应是份位较高的嫔妃们的位子。 无数的宫女太监们手中端着佳肴佳酿、或香炉瓶花穿梭往来往各处安放着,人影晃动,奢华无比。 外间宽阔的夹道退步中,上头悬挂着彩绣辉煌缀着长长流苏的精致宫灯,大红花开富贵的地毯上,摆放着许多长榻桌几,无数珠围翠绕的贵妇们或坐或站着说笑,年纪小的皇孙、郡主们则牵扯着奶娘、宫女的手嬉笑玩闹着;远远的另一头则是几位衣饰华贵的男子聚在一处,自然便是成年的皇子或者皇室宗亲们了。 849.第849章 璃王妃来了 连芳洲和璃王妃进去的时候,伺候的宫人们齐齐垂首弯腰屈膝行礼,说着话的贵妇们则忙都起身笑着招呼。 璃王行二,太子妃不在这儿,璃王妃在众人中间便是最长的,众人自然得主动向她打招呼问好。 璃王妃含笑一一的回应过去,却没有忘记照顾连芳洲,笑着一一的向她介绍着。 因着朱家与李家闹得满城风雨那事儿的关系,连芳洲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没有谁不知道的了。 然而真正见过她面的却没有几个。 此时见了,众人笑着同她招呼的同时免不了暗暗的打量着,将她看个够。 心下怎么想的,却是各人不同了。 连芳洲见璃王妃居然没有借着同众人打招呼一时忙不过来而“不小心”疏忽了自己,把自己留在当地像个傻子一样,心中不由诧异几分。 转瞬,便释然了。 果然是个心胸宽广、性情贤良淑德的好王妃啊! 试问处在她的位置,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此? 连芳洲心里这念头刚刚转过,就听得身后有人在低低的议论: “二皇嫂真是好脾气!好性子!这样胸怀真正难得!” “可不就是,唉!” 连芳洲嘴角不易察觉微微勾了勾,只做没听见。 虽然这劳什子好名声她真心不稀罕,可被人分明拿了当筹码使,还是有点心塞塞。璃王妃能叫璃王看中,果然不简单呐! 正热闹着,不知谁低低说了一声:“看,留郡王和留郡王妃来了!” 说笑声顿时明显低了好几级下去,众人果然不约而同的都转头朝门口方向看去。 连芳洲亦看去,就见一男一女正错身前后的脚步走进来。 女子容颜略有憔悴,面上绷着,不用问就知道此刻心情必定不怎么样。就是那一身鲜红绣花做工精致的衣裳和发髻上的珍贵珠钗也不能衬托出明媚鲜艳来。 那男子穿着姜黄色圆领金线团纹长袍,白玉簪束发,身量修长,面如满月,丰神俊朗,虽不如崔绍溪那般俊美得不像话,却也是难得的俊秀,通身的华贵之气更衬得气质不俗,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和性感微挑的薄唇却注定是个多情种子! 连芳洲不由心中暗叹,这冯真公主一看便是个性格爽快通到底、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既是因爱而嫁给留郡王,怎么可能容忍得了他处处留情、处处多情? 以她的姿容,想来一开始的时候留郡王也曾迷恋过她一阵子,有了那一阵子的柔情蜜意,这冯真公主就更不可能受得了眼睁睁的看他如同当初对待自己一样的对待旁的女子了!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一样的身份贵重,一个任性,一个多情,不闹得起来才怪! 要连芳洲说,这冯真公主这个脾气,只怕注定了这辈子就是个纠结到死、痛苦到死的悲剧了! “桂堂弟、弟妹,你们来了!”璃王妃含笑上前,向留郡王和郡王妃点头招呼。 “二皇嫂!”留郡王拱手向璃王妃略略弯腰行礼问好,眉梢微微上挑,笑容温暖得体,举止优雅从容,叫人见了心中如春风拂过,好感大起。 连芳洲忍不住对留郡王妃更加同情,看样子,这留郡王分明就是贾宝玉式的人物啊,对一切的女性都很得体尊敬,如此一来,就更彰显得留郡王妃刁蛮不讲理! 她目光一扫,果然,这些女子们看向留郡王的眼睛都带了笑意,笑吟吟无比亲切的同他打着招呼。 对比之下,留郡王妃反倒被冷落一旁了。 那留郡王妃偏偏还撇撇嘴甚是不屑的轻轻冷笑,扭头转向了一旁。 留郡王与众人招呼之后,抬脚便往皇子们所在的去处走去。 这时候,冷不丁的炸雷般响起留郡王妃一声厉喝:“你干什么去!给我站住!” 众人齐齐吓了一跳,就连一向来胆子大的连芳洲也不由得缓了缓才回神。 而好些胆子小的惊得轻轻拍着胸口抽气不已,顺带不满的盯了留郡王妃一眼。 当着这众多本家亲戚的面,留郡王的脸色一沉,冷如冰霜,冷哼一声,竟是瞧也没瞧自己的王妃一眼,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留郡王妃气道:“你!你给我站住!” 留郡王心下恼怒异常,拂袖不应,脚下步子反而迈得更快了! 他心中恨恨的想,早知这女人如此泼妇,当初就是拼死也该拒绝了这门亲事!也省得如今受这窝囊气,偏还有那别有居心的取笑爷交了大运、攀上高枝了! 呸!爷同样是太祖皇帝的子孙,是天家血脉、凤子龙孙,她又算个鸟的高枝! 留郡王妃气得脸色发白,颤抖不已,泪水在眼眶中直打着转,死死的咬着唇忍着不教落下来。 众贵妇们鸦雀无声,一个个幸灾乐祸或者不动声色的偷偷看她,就连嬉闹的孩子们也各自乖乖的挨着各自的奶娘好奇的看着她。 留郡王妃捂嘴低低的呜咽一声,两串泪珠到底从眼中滴落,她倔强的扭头便欲往殿外跑去。 “弟妹!”璃王妃一惊,眼疾手快忙扯住了她的袖子,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后笑道:“好了好了!瞧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桂堂弟也是,怎能如此待你呢?你快别生气了,等下叫太子妃同你做主,定要叫他向你陪个不是!” 说着又用轻而恰好令大部分贵妇们能够听得到的声音低低的道:“弟妹,今儿是什么日子?父皇和母后正高兴着呢,阖宫上下人人欢喜,若你就这么闹起来,便是堂弟的不是,也成了你的不是了!听嫂子一句话,快快收起眼泪!” 留郡王妃一惊,忙收住了眼泪,声音哽咽向璃王妃感激道:“多谢二皇嫂!” 今日这种场合,倘若自己这么闹起来,在帝后那里定然讨不到好去。虽然看在自己父皇的面上他们不会对自己怎样,可将来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万一再遇到什么事儿,皇后还肯帮自己做主吗? “这就好了!来,嫂子带你去洗个脸,把这眼睛擦一擦,等会儿回来又是个漂漂亮亮的小美人了!”三皇子显王王妃笑着扶了留郡王妃一把。 850.第850章 太子妃 四皇子勇王王妃略略犹豫,只得笑着亦上前说了两句好听的,陪着显王妃一块儿带留郡王妃下去了。 这里众人无不舒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相视笑了起来。 有了现成的新八卦,气氛一时活络。 “幸亏二皇嫂劝住了她,不然,皇上定要发怒,咱们也没趣!” “可不是!就她那脾气,留郡王可真是倒霉!” “不是留郡王倒霉,是她运气太好了些,怎么就成了公主了,否则,哼!”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少说几句了!弟妹其实也挺可怜的!唉!”璃王妃叹息着道。 “说什么呀这么热闹!”一道柔亮的女音传来,温和轻缓,如三月里最和煦的阳光,便是不见那人,光听着这声音,便足以令人对这声音的主人大起亲近之意。 “太子妃娘娘!” “见过太子妃!” 众人忙齐齐行礼,面上却都是含着笑意,由衷的敬服从这笑意中展露无遗,与方才对璃王妃的称赞不同,这种亲近敬服之意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有身份的关系,但身份却不是关键的影响因素。 连芳洲心中亦不由折服,心道阿简总说太子妃贤良,果然不错!便听这声音,就知道必定不俗。 她不由飞快的瞟了一眼嘴角噙笑、恭敬有礼向着太子妃的璃王妃,那眼底飞快掠过的一抹不甘可瞒不过她的双眼去。 连芳洲心里不由不屑嗤笑。 太子妃已经微微倾身上前虚抬了抬手,微笑道:“快都别多礼!都是自家人,今儿家宴图个热闹,母后可是说了,越是轻松自在越好呢!” 众人都笑着称是,少不得又有人称赞皇后娘娘仁慈,众人连声附和。 寒暄几句,太子妃便笑道:“你们都站着做什么?你们不坐我不管、我可要坐下了!这会儿我还真是有点儿乏了!” 众人一笑,便都坐下。 璃王妃便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盏亲递与太子妃,笑道:“太子妃这是能者多劳,今儿这晚宴你辛苦了,趁着这会儿没开宴,多歇歇吧!” 太子妃笑着起身接过方才又坐下,道:“不敢劳动二弟妹!” 众人都笑着称是,直道太子妃辛苦,不知谁又巴结着笑道:“也只有太子妃娘娘才有这份福气,我等便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呢!” “可不就是这话!”众人都玩笑打趣着笑了起来。 璃王妃一怔,忙也跟着众人笑,只是那笑容却勉强得不得了,那脸上僵硬得几乎扯不开。 连芳洲无意中瞟见暗暗诧异,略一想想,就明白了。 只要太子不谋逆、皇帝不脑抽,便是将来的天子,太子妃自然就是将来的皇后了。 因此这宫宴皇后可以传太子妃进宫帮着自己一块儿操办,却绝不能传别的王妃进宫帮着操办,否则,必要引起人心不稳,指不定多少人生出点别样心思来。 方才那人的玩笑话虽是玩笑话,意在恭维太子妃的身份地位无人可比,可这话听在了璃王妃的耳中,就绝对不是滋味了。 当然,倘若她心里没有别的想法的话,就不会不是滋味。 可恰恰她的反应说明了她那不安分的心思。 她的心思不安分,她家男人能是个安分的吗? 连芳洲的心微微一沉,那个璃王殿下,远不如表面的温文尔雅啊! 众人又说笑了几句,显王妃和勇王妃便陪着留郡王妃回来了。 少不得忙上前与太子妃打了招呼。 太子妃只看留郡王妃那垮着的脸和满满都是不自在的表情就知道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对于这种事儿,别说她了,便是帝后也无能为力。 皇上还好些,留郡王妃再娇蛮也不可能跑到他面前去哭诉,皇后如今却是一听说留郡王妃进宫就头疼,偏偏又避不开,又不能对她加以训斥! 太子妃便只做不知,含笑同她三人说了些家常客套话。 勇王如今正驻守着西北边境,中秋节并不在京,且勇王素日与太子亦最为亲厚。 太子妃少不得又多与她说了几句。 时候差不多,便领着众人一道进去。 璃王妃倒没有忘记自己在皇后面前领的差使,百忙之中还记得含笑招呼连芳洲。 连芳洲原本还想借机离她远点儿,等下随便找个角落坐下拉倒,谁知她竟记得自己,只得认命暗叹,笑着跟在她的身旁。 进了殿中,便有宫人引着众人落座,不一会儿帝后领着后宫嫔妃们驾到,众人又忙起身在各自的位子旁向着大殿门口方向垂首跪下迎驾。 明黄闪动,帝后相携而来,跟着的是一片锦绣、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团锦簇的各宫贵人们。 皇帝似乎心情十分愉悦,刚进殿便笑着命众人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依然等帝后落了座,方才小心的坐下。 清雅和煦的乐声奏起,如一道柔和潺潺的溪流流淌而过,众人心情亦舒缓许多。 晚宴随之开始。 总归便是那一套过程,帝后说话,众人便小心陪笑着回答,帝后举杯,众人亦举杯相陪,帝后问话,问到谁谁便起身离座恭敬回答。 不过两刻钟,连芳洲便觉得累得要命,腰杆子这么笔直的挺着都要挺断了! 至于桌上那看着早就不冒热气的精致吉祥意头的佳肴,别说几乎没有人下筷子,便是可以随便吃,似乎也引不起人的食欲。 直到酒过数巡,帝后一再命众人随意,众人方才渐渐随意了起来,也有人说笑了,气氛方才好些。 连芳洲暗暗舒了口气,绷得紧紧的身体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了下来,唯一遗憾的是,背后没有靠背。 她这才刚刚舒了舒筋骨呢,从背后便飘来轻轻一声不屑的哼声,“坐没坐相,上不得台面!” 连芳洲微微挑眉,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席上说是照顾自己的璃王妃一眼,璃王妃正含笑与另外一边的人说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听到那一声嘲讽。 连芳洲却知,背后那女子之前分明唤了璃王妃一声“表嫂!” 她无谓的勾了勾唇,就说嘛,璃王妃会半点儿不给她添堵?开什么玩笑! 851.第851章 问话赏赐 大殿中的宴会结束之后,众人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想必是看着皇上高兴,也纷纷想凑个趣。 便都说往太液湖畔放烟火去。 皇上兴致上来,也笑着要去。 于是众人便又奉着帝后一行人招招摇摇往太液湖方向而去。 早有宫女太监们飞奔前往做准备。 不知谁出的主意,说是既然到了湖畔,还不如上了龙舟,往湖心去放,烟花在天上散开,倒映水中,那才叫璀璨别致呢! 偏偏这馊主意还获得了喝高了兴致正好的皇帝的赞同个。 于是,在皇帝高声笑着连连点头夸赞了一声:“这主意好!”之后,又几个太监往湖畔方向一阵风似的飞奔而去——得赶紧传龙舟船娘、以及水上护卫啊! 皇后并没有喝高,对这馊主意是不赞成的,但她向来仁慈和善,如今见皇上都已经答应了,也只挑了挑眉,并没有说拒绝反对的话,只是温和的微笑道:“既如此那便去看一看吧!只是天色已晚,湖上风大,看一会儿皇上便回去歇着吧!明儿还要上早朝呢!” 皇上笑呵呵的,道:“好了好了!朕今晚心情正好,偏你又来啰嗦扫朕的兴致!” 皇后一笑,亦不同他搭这话。 到了湖畔,众人叽叽喳喳的看着湖面等船来,皇后忽然想起连芳洲来,忙含笑命燕姑姑将她请过来。 连芳洲自听得众人起哄嚷嚷要往湖上去放烟花,便感觉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太液湖是宫里头最大最深的湖,湖面阔大,湖中还有小岛,这黑灯瞎火的,万一碰上什么居心叵测的人趁着人多杂乱使了暗手,那才叫死了也白死! 掉进湖里跟别的地方出事还不一样,连点儿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璃王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况且,有的是人想弄掉自己好讨好璃王妃和朱家呢! 可是,她除了打起一百二十分小心警惕着,却是半点儿法子也没有。 这会儿众贵人们兴致正高,人家都没说离去,她哪里敢轻易说? 恰好燕姑姑过来含笑请她过去,说是皇后有请。 连芳洲那不安的心顿时定了一大半,大大的舒了口气,便笑着谢过了璃王妃今晚上的照顾——眼下之意也是今晚她的照顾到此为止了,她是不会再跟在她身边了! 之后便随着燕姑姑去了。 璃王妃含笑客客气气的同她说了两句,目送她去了。 朦胧的灯火中,璃王妃低垂的眼帘轻轻一眨飞快划过一道暗芒:可惜了!大好的机会! 游湖乃是意料之外的事儿,到时候人多拥挤,即便有一两个人落水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要她几句半隐半露的话吹出去,那连芳洲便是死了也得顶上一个“贪看烟火,一时不察失足落水”的说法,怨谁?怨她自己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连芳洲心情松快的跟着燕姑姑来到皇后跟前,恭敬行礼见过帝后。 皇后抬了抬手道“平身”命人扶住了她,见皇上有些意外的看了连芳洲一眼后疑惑的又看自己。 皇后便笑着解释道:“禀皇上,这是李赋将军的夫人啊,先前不是皇上说了李将军为国操劳,特意命臣妾请了李夫人进宫过节的嘛!皇上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皇上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原来是李将军夫人!” 说着也不知是真还是玩笑的又笑道:“怪不得朕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事儿一样,原来是这事!”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也笑了笑,便笑道:“皇上日理万机,些许小事儿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 皇上不觉微微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又打量了连芳洲两眼。 便是那新科进士以及那进京述职的县令们,头一回面君都多的是紧张得吭吭哧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有的甚至抖个不停,牙齿咬得咯咯的响,或者双腿发软到退下的时候起都起不来,这李夫人倒是好胆识! 这份从容淡定,不让须眉。怪不得能够将朱家折腾得那么惨!虽说有李赋那小子纵着,可她自己倘若没有几分手段,也绝对办不成的! 怪不得!李赋那小子死心塌地的对她,当着人的面大大方方的说自己“惧内”脸都不红一下! 皇上不觉莞尔,神情愈加柔和了几分,微笑道:“这可不是些许小事儿,思行是朕欣赏的人,这一次又是大难之后回京你们夫妻过的第一个中秋,他能毫不推辞立即领兵出行,朕心甚慰!听说你家儿子刚过百日没多久?” 还有几日便是中秋,倘若李赋请求中秋后再启程,这是人之常情,他不可能会不准的。 毕竟,虽说君命乃是圣旨,不可违抗,可为君者丝毫不顾及体谅臣下,这人心也就散了,并非御人之上策。 周围众人鸦雀无声,无不微微垂眸做恭敬状、支起耳朵细细的听清楚皇帝的每一个字,有的还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皇帝的表情。 听皇上称李赋的表字“思行”,一时各人心中各有所思。皇上轻易可不会称呼臣下的表字,顶多是“某爱卿”,李赋圣眷,只怕更甚当初了。 连芳洲亦恭敬听着,听见皇上问话,忙恭声答道:“是,前几日办了百日宴,宫里皇后娘娘和几位王爷府上都道了贺,臣妇与夫君生受了!” 皇上点了点头,挑眉便吩咐道:“思行有了嫡长子,很好!赏金镶玉如意一对、御制百子被一床、上品灵芝一对!” “臣妇谢皇上赏!吾皇万岁万万岁!”连芳洲忙屈膝跪下,叩首谢恩。 皇帝的赏赐,跟别人的礼物可不一样! 有了这几样御赐的东西,便是护身符,这些日子李赋不在,她也不必担心了! 谁要是敢这个时候对她的儿子下手,那就是跟皇上过不去,三司衙门里有全国最顶尖的办案高手和捕快,可不是吃素的! 璃王和璃王妃虽然与众人一般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两个人心中却是同时一震。 不约而同暗暗相视,璃王妃心中顿觉好不难堪! 852.第852章 湖畔意外 嫡长子!嫡长子!父皇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是嫡长子! 那么将来就算是莹儿进了李家的门,难不成生下的孩子却只能算是庶子吗? 这叫她如何甘心! “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本事?”背后一个低低的女音,压得更低的道:“今晚倒是个挺好的机会——” “别乱来!”璃王妃眸光一沉,偏头警告的盯了那人一眼。 皇上已然哈哈大笑着命连芳洲“平身吧!”又向皇后笑道:“你好好照看着李夫人,等会儿别忘了派妥当人送她回府!” 皇后微微敛身点头以示恭敬,微笑道:“皇上放心,臣妾自会妥当安排!”随即吩咐了燕姑姑,又向连芳洲含笑道:“等下李夫人就跟在本宫身旁吧!让燕姑姑和小莲儿跟着你!” 连芳洲忙笑着称是,谢恩。 “哎呀!船可算来了!” 不知哪位女子娇声唤了一声,众人齐齐向着岸边码头望去。 果然,那高达三层的巨大宽阔龙舟缓缓而来,停靠岸边。 船上悬挂着精致硕大的缀着流苏的彩绘宫灯,上下一片辉煌明亮。 在那巨大的龙舟周围的水面上,看似凌乱实则恰到好处的散落着四五十条飞艇小船,两头尖尖,船身甚小,每条船上除了掌舵摇船的船夫,就只能站得下四名带刀侍卫。正密切的注意着龙舟和龙舟附近以及周围更宽阔范围的湖面,半点儿漏子也不给人留。 无数小太监忙着搭上宽宽的厚实踏板,请各位主子登船。 连芳洲陪在皇后身侧,随着帝后等一同上船,随后,各王府以及郡王府各位贵人主子们也陆续上船。 绝大部分随从的宫女太监们都留在岸上等候着。 龙舟徐徐开动,看到岸边的景物渐渐离去,连芳洲才知道船已经开动了,真正是——如履平地! 这船造的极好,这开船人的功夫也是极好! 随着龙舟开动,那几十艘小巧灵活的飞艇也保持着队形如影随形的跟随着,除了轻微的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一丝别音也无,小艇上的侍卫们身姿笔挺,稳站如钟。 过了一会儿,连芳洲眼尖,看到一小太监悄悄向这边打着手势。 便看到慎姑姑轻轻向皇后说了两句什么。 皇后便笑道:“皇上,龙舟已行至湖中心了,是不是就在这儿停下了?” 皇上正与太子说着什么,闻言“哦?”了一声,挑了挑眉四下看了看,点头笑道:“好了,就在这儿吧!” 他兴致一来,便又笑道:“这样灯火辉煌的,看烟花有什么趣儿?叫人将宫灯留几盏照明即可,其余的全都暂时灭了吧!” 皇后只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么多的人,一不留神便会出什么事儿,偏这人众人前,她亦不好扫了皇上的兴致和脸面,只得笑着称是,吩咐了下去。 宫人们得令,齐齐行动起来,一下子便将龙舟上的灯火去了十之七八,整个龙舟一下子暗了下来。 烟花是早已经备齐在那儿了,得了皇上一声令下,众小太监、宫女们便七手八脚的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精致烟花全都搬了出来燃放。 一时间,温和的“嘭嘭”声连接成片,无数朵艳丽的烟花在天空中绽开,璀璨绚丽,如瀑般四散开来,从空中落下,不及落地便悄然而逝。 紧接着,又有无数朵升腾而起、四散而落,前赴后继,那深蓝悠远的天幕中璀璨不断,天上湖中一时瑰丽如仙,无与伦比! “好美的烟花!” “好漂亮啊!” “是呢!” 众人抬头仰望,偶尔低头看向湖面,赞叹不已,笑声不断。 这般美景,的确罕见,连芳洲一时也不由得看住了,心中赞赏不已:真正是鬼斧神工!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尖利响起:“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众人一惊,心下一凛,面面相觑,先前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负责燃放烟花的宫女太监们也呆若木鸡愣愣的站在了那里,天空中一时安静了下来,仿佛之前那绚烂从来没有出现过,周围沉寂于一片黑暗。 连芳洲的心忍不住也突突的直跳:就说这种场合最要不得!果然,还是有人落水了! “快!快救人!快点救人!”皇后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 皇上一言不发,冷沉的脸色却十分难看。 随着皇后这一声,整个龙舟上霎时又沸腾了起来,皇后身边的宫人忙忙传皇后懿旨,人群纷乱起来,各种议论压得虽低,却是叽叽喳喳的止都止不住。 连芳洲缓缓舒了口气,在皇后身边,她自是不担心的,忙将燕姑姑的袖子轻轻一扯,低低道:“姑姑,太黑了,点了灯会看得清些!” 燕姑姑猛然醒悟,慌忙提醒了皇后。 皇后也是情急之下忘记了,得了燕姑姑提醒亦醒悟过来,忙命点灯。 众宫人太监七手八脚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龙舟中复又灯火大亮。 此时,那落水之人已经被救了上来,是留郡王妃失足自己掉了下去。 至于原因,不详! 不过,虽然不详,但留郡王妃那性子,不用说肯定跟喝醋脱不了干系!除此之外,谁都不信还有什么事情能令得她失态落水。 皇上的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连欲上前请罪的留郡王也懒得看一眼,当即命摆驾回坤宁宫! 众人见皇上脸色不好,谁也不敢吱声,更没有人敢为留郡王说话。 心中无不埋怨留郡王妃娇横不懂事,平日也就罢了,今日好好的团圆佳节,难得皇上又如此高兴,没想到她却闹了这么一出,真正是扫兴! 连芳洲瞟了一眼不远处宫人围绕的一处,便轻轻向皇后道:“皇后娘娘,不如等会儿臣妇陪留郡王妃一同出宫吧!臣妇横竖也没有什么事儿,先送她回府臣妇再回去也没什么的。” 皇上已经说了摆驾坤宁宫,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皇后不要管这摊子闲事儿! 皇后心里头正为难,总不能让皇上在坤宁宫中等她;可是,那留郡王妃便是再怎样也是北国的公主,最得北国帝后宠爱,况且吃醋这种事说大就大说小也小,除此之外她又并没有什么别的恶行,北国帝后倘若心存了嫌隙,却是不好!此刻皇上气头上这么说,过后多半也是会后悔的! 偏偏这留郡王妃跟这些王妃、郡王妃没有一个交好的,太子妃倒可托付,可这宫宴之后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太子妃收拾呢,如何有空? 连芳洲既这么说,倒正中了皇后下怀。 853.第853章 留郡王妃 皇后不由得握了握连芳洲的手,连连点头道:“好!好!李夫人且送留郡王妃回去,本宫叫燕姑姑带两个小太监随你一同去,别忘了传了太医院的人去看看!” 连芳洲笑着答应,皇后便当即点了小章子、六顺随了她与燕姑姑去。 龙舟靠了岸,众人恭送了圣驾,相互道别或者相互结伴陆陆续续的也出宫去了。 留郡王妃本就同众人不亲近,此刻又明显触怒了皇上,众人心中更不待见她,唯恐触了霉头,也无人理会她。 璃王妃因了皇上那一句“嫡长子”心里头正不自在,见皇后没有再将连芳洲托付给她,她心中乐得省事儿,亦同众人一道走了。 转眼间,热热闹闹的人群就散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除了留下收拾首尾的宫人,便只有太子妃主仆几个并宫中负责这一片的侍卫们了。 太子身体不太好,禁不得熬夜,也带了两名皇孙先行回东宫去了。 连芳洲与太子妃打了招呼,便上前向站在那里神情既冷且怒的留郡王道:“郡王爷,还是先请郡王妃回府吧!这儿风大,郡王妃再受了凉就不好了!” 留郡王冷冷低哼了一声,向连芳洲点了点头,温言道:“多谢你了!” 至于连芳洲是哪家夫人?不好意思,他现在真的不知道!很是面生。 留郡王冷冷瞟了一眼无力跌坐在地上、发髻凌乱****,胡乱在外头裹了一件袍子里头依然衣衫尽湿的妻子,便扭过头再也不愿意看第二眼。 真正是,丢尽了他的脸! 明日出门还不知要被人怎样笑话呢! 她怎能——如此不可理喻! 那小宫女不就是不留神撞了他一下惊得发抖要跌倒、他随手扶了一下笑着说了句“无妨”的话吗?她至于不依不饶、大吵大闹吗! 他的脸面真正丢尽了! 倘若不是怕皇上、皇后怪罪,他才懒得留下来搭理她,早随着众人出宫了! 连芳洲笑着道了声“不客气!”便上前去扶留郡王妃,这才发觉她身上衣裳是湿的,便蹙了蹙眉,忙道:“这如何使得?回到府中怕是要受凉生病了!” 说着便请燕姑姑去跟太子妃请示,能否在这附近哪一处殿阁中换了衣裳再走,又吩咐留郡王妃的贴身侍女紫英、青英速速去取了干净衣裳来。 燕姑姑连忙取了,紫英、青英正心疼自家主子,可无人做主她们身为奴婢哪里敢说什么?郡王爷这会儿正气恼着呢! 眼见有人肯站出来主持,连忙答应一声,感激的看了连芳洲一眼,匆匆转身去了。 留郡王妃不觉微怔,不由亦抬眸瞟了连芳洲一眼。 一时燕姑姑回来,笑着道:“太子妃娘娘说,就在前边的柳莺阁吧!她已经命人掌了灯,这会儿便可过去!” 连芳洲便扶了坐在地上的留郡王妃起来,笑道:“郡王妃,咱们去那柳莺阁候着吧!” 留郡王妃一言不发,任由她扶着自己。兰英和燕姑姑等也忙上来帮忙。 留郡王阴着脸跟在后头。 一时青英、紫英取了衣物回来,几个人便七手八脚的忙忙服侍留郡王妃换了衣裳。 一时留郡王妃换好了干净衣裳,将湿漉漉的头发也绞了半干,松松的挽了个发髻,众人便才出宫。 连芳洲少不得又请燕姑姑去回了太子妃一声。 到了宫门口,连芳洲便看见已经侯在那儿的红玉。 红玉一抬头也看见了正走来的她们,松了口气,忙上前道:“夫人!” 连芳洲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 皇后真正心细,还记得将红玉命人送了出来。 说来惭愧,她这个正主儿都差一点儿忘记了。 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的留郡王妃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冷淡的向燕姑姑及那两名小太监道:“你们回去吧,不用跟着我了!” 众人一怔。 燕姑姑更是面上一阵尴尬,顿了顿,忙陪笑道:“郡王妃,这,奴婢还是送您回去吧!眼看着您无事了,奴婢才好回了皇后娘娘啊!不然,皇后娘娘会担心您的!” 这是皇后亲口吩咐的差事,燕姑姑哪儿能因为留郡王妃一句话就躲懒不去了? 尽管她其实非常非常不愿意去留郡王府。 这郡王妃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最是刁钻促狭难伺候的! 不拘去旁人谁个府上,哪怕是去东宫,太子和太子妃也会客客气气的,可这留郡王妃一个不好怎么了自己,皇后娘娘也没法说什么的。 留郡王妃听了这话“嗤”的一笑,扬了扬下巴冷冷的道:“那你现在亲眼看见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有话去回皇后娘娘了!” “郡王妃——” “还不走?” 燕姑姑呆了呆,一时进退两难。 连芳洲忙笑道:“我看郡王妃也没什么大碍,燕姑姑,既然郡王妃都这么说了,您这便回去回禀了皇后娘娘吧!如此,也算交了差使了!” 燕姑姑心里叹息,只得点点头勉强笑道:“既如此,那么老奴便回坤宁宫了!郡王爷、郡王妃、李夫人慢走!” “姑姑慢走!”连芳洲与留郡王均客气与燕姑姑道别。 留郡王妃却是眼角也不朝燕姑姑瞟一下,骄傲的径直走了。 留郡王白了一眼她的背影,也没有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由她去吧!只要她不闹腾,他便谢天谢地了! 连芳洲本欲上自己的马车,谁知紫英奔过来小心的唤了声“李夫人!”,满是歉意的苦笑道:“李夫人,我们主子请您过去同她共乘一辆车。” 见连芳洲微微迟疑挑眉,紫英忙道:“李夫人放心,郡王爷是骑马来的!只是,奴婢们却要放肆,借乘夫人的车了!” 连芳洲便点点头,笑道:“既如此我便去陪着郡王妃,我这马车也没什么讲究,你们尽管乘便是!” 说着又叮嘱了红玉几句。 红玉见自家夫人出宫出的晚,又莫名其妙的惹上了什么郡王妃,正昏头昏脑的傻傻分不清楚,自然是连芳洲吩咐什么便答应什么。 854.第854章 你干嘛要帮我 紫英屈膝笑着道了谢,扶着连芳洲到了那边马车,紫青等扶着连芳洲上了车,这才往连芳洲的马车走去。 而留郡王早已上了马,带着两个王府护卫垮着脸冷冷的在一旁等着,身姿笔挺骄傲,满脸的不耐烦。 “走吧!”留郡王妃看到连芳洲进来,方淡淡隔帘吩咐一声。 那车夫恭敬应了声“是”,这才扬鞭稳稳的赶起车来。 华丽宽阔的马车中,只坐了留郡王妃和连芳洲两个人。 自然,留郡王妃坐的是正中的主位,做成舒适的靠榻样式,铺呈着精美的锦绣软垫,连芳洲则坐在右边靠着车窗的位置。 只有辘辘的车轮转动的声音响起,马车中悄然无声,一时寂然。 连芳洲不由得暗暗寻思:这个留郡王妃,到底想要干什么? 或者说,这回自己是不是管了不该管的闲事了? “你干嘛要帮我?”冷不丁的,留郡王妃问道,那两道目光也毫不客气的直接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管这回闲事,所喜欢的正是她的这份直接! 或许许多人都不会喜欢她的直接,但连芳洲却潜意识里起了好感。 如果一定要说留郡王妃有错的话,那就是她不该那么爱留郡王!不,是根本爱错了人! 连芳洲心下一时坦然起来,亦睁着双眸直接的望了回去:“为什么会这么问我?” 跟爽快人说话就是爽,半点弯也不用拐啊! 留郡王妃倒是一愣,双眸中盛着满满的愕然。 她没想到连芳洲会这样回答。 在这京城中,还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回答她的话。 一瞬间,留郡王妃心里生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滋味—— 她咬了咬唇,轻轻“嗤”的一笑,说道:“就算你帮了我,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半点好处!” 幼稚! 连芳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道:从你这里得到好处?这满京城的人谁倘若有这种想法,那么无论是她还是他都可以去死上一死了! 而且,是笨死、傻死的! 连芳洲说道:“其实郡王妃不该那样对燕姑姑,毕竟燕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掌事姑姑,您这样做,便是不给皇后娘娘面子!” 留郡王妃也没理会她答非所问,听了这话又是“嗤”的一笑,甚是不屑。 连芳洲瞧了她一眼,接着又道:“皇后娘娘仁慈宽厚,又是长辈,自不会同郡王妃计较。可旁人,就不一样了!郡王妃便是不喜那些人,又何必平白得罪人家、落人口实?是,您是北国受宠的公主,皇上和皇后看在您父皇的面子上无论如何总会对您隐忍几分。可您怎么也不想想,您的父皇还能护着您一辈子不成?真到了那一日,郡王妃恐怕要大吃苦头了!” “你——”留郡王妃听得心头一凛一寒,不由瞪向连芳洲,却是变了脸色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由得暗暗的想,万一,万一,父皇仙去,那么自己还有何凭仗! 即便她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她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敢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么样便怎么样,说到底还不就是仗着父皇的势吗! 连芳洲见她眼神呆呆的,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便知晓自己这一番话虽然很不讨她喜欢但她仍然是听进去了。 倒不是个无可救药的!连芳洲在心里说。 她轻轻一叹,又道:“郡王妃或许该改一改这脾气了!” 朝外头瞟了一眼,连芳洲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恕我多嘴,郡王爷怎么着也是个男人,郡王妃却总喜欢当着众人的面下他的面子,他颜面大失,叫众人取笑,如何能不恼郡王妃?郡王妃闹到皇后面前更是离谱!且不说这是家事儿皇后娘娘好不好插手,便是皇后娘娘插手了,郡王又怎会心服?只会越发反感罢了!况且,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皇后娘娘如何能次次为郡王妃做主呢!一来二去的,郡王妃在旁人眼中变得刻薄、善妒、不可理喻,郡王爷也叫人取笑,何苦来着?便宜都叫旁人捡了去了,旁人乐得看贵府上的笑话呢!” 留郡王妃只觉得被连芳洲一席话刺得脑子里轰隆隆乱响成一片,心里前所未有的乱!眼前金星直冒。 听得那最后一句不由气血上涌,一掌拍在坐蓐上,怒道:“敢!我倒要看看谁敢看我的笑话!” 连芳洲毫不客气的淡淡说道:“您是郡王妃,又是北国的公主,当您的面,自然是不敢的。” 留郡王妃一时语塞,怔怔的,只觉得心口不上不下的堵着,难受之极! 马车直接驶进了留郡王府二门前方才停下,直到连芳洲轻轻唤了两声,留郡王妃才猛然从沉思中回过了神。 她定了定神,瞧了连芳洲一眼,颇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我有点累了,要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饶是连芳洲并不是个在乎他人看法做法的人,也不由得无语。 这留郡王妃也太——任性得离谱了! 真不知道她出嫁之前那北国得帝后得多宠她才能把她宠成这样的! “今儿郡王妃到底落了水着了凉,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的好!要不,就叫厨房熬一碗姜汤热热的喝了下去,再好好的泡个热水澡!不然,万一染了风寒就不好了。”连芳洲说着一笑:“我就不打扰郡王妃了,告辞!” 留郡王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连芳洲下了马车,向留郡王打了个招呼,便带着红玉上了自家的马车,命车夫赶车回府。 红玉轻轻拍了拍肩膀,舒了口气道:“终于是要回府了!夫人想必累坏了吧,奴婢为您捶捶肩膀吧!” 连芳洲往后一靠,疲倦的摇了摇头,笑道:“怕是你今儿晚上也担心坏了吧?我靠着歇歇就好,你也自歇歇!” 放松的感觉,真是好啊! 红玉笑着答应,便不再坚持。 主仆两个回了府,周氏、连泽、连芳清、春杏等得到消息呼啦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迎接。 连芳清拉着连芳洲的手娇声道:“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可不是!”周氏也道:“怎么会这么晚呢!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连泽亦紧张的看向她。 855.第855章 留郡王妃突然来访 连芳洲心中暖暖,便笑道:“你们瞎紧张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说话间众人进了屋子。 周氏便笑道:“没有就好!回来就好!” “倒是叫你们担心了!”连芳洲一笑,闲说几句,便将他们都赶了睡觉去,时候可已经不早了。 众人散去,春杏早已命小丫头们准备了热水,伺候连芳洲将这一身的行头脱了下来,卸了钗环,换上家常衣裳、净了脸。 一边笑道:“小厨房里准备了有干贝瑶柱粥、还有螃蟹肉馅和三鲜鸡汁馅的小饺子、杏仁酥酪,夫人要不要等会儿用一些?或是奴婢叫人备了热水夫人好沐浴?” 便是再晚,连芳洲每日都是要沐浴了才肯睡觉的。 听得春杏这么说,连芳洲顿时眼睛里放出光来,忙笑道:“快叫人盛了粥来,小饺子也上一些,我快要饿死了!还是春杏你最懂我了!” 春杏一怔,忍不住同情的看了两眼放光的连芳洲一眼,忙笑着答应一声,命海棠赶紧去小厨房取了吃食来。 连芳洲吃饱喝足,终于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笑道:“还是家里最好啊!哪儿都比不上!” 春杏不觉抿唇含笑道:“瞧夫人说的!宫里头那大世面,多少人望得眼睛都穿了也见不着呢!” 说得连芳洲也笑了起来。 连芳洲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往后我身边的事儿你便交代给海棠、莲子她们吧,你抓总管着我这院子里的事儿便是了!晚饭前就赶紧回去,不用再在这儿伺候了!不然啊,哪天洛统领该给我脸色瞧了!” 海棠等听了不禁都抿唇偷笑。 春杏脸上一红,笑道:“夫人就会取笑奴婢!平日也没这么晚,今儿情况特殊不是吗?再说了,为主子做事天经地义,他哪里有什么脸色了……” 海棠便笑道:“好姐姐,您快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呢,会伺候好夫人的!” 春杏见连芳洲亦这么说,这才笑着去了。 连芳洲问了几句小少爷乖不乖?海棠等一一回了,连芳洲一笑点头,这才沐浴睡下了。 一觉香甜。 只是,如今想要安安稳稳的睡懒觉睡到自然醒却不能了! 不因为别的,而是她家的小祖宗一大清早就醒了,而且小祖宗早上醒来之后是必定要找她的。 不得已,连芳洲只得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哈欠连天的起床哄抱了一会儿子,等他又睡了,这才又往东次间里睡下补觉。 因为昨晚她进宫赴宴缺席,且因为挂记她,昨儿那个节大家也都没有过好,今日晚上连芳洲便特特命人好好的整治了一桌席面,大家又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补着过了个节。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赏月其实也正当时啊! 至于昨天晚上送了留郡王妃回府一事,对她来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她并没有记在心上,不然,那可真像留郡王妃说的那样存着想从她那里拿好处的心思了! 谁知,她忘记了,留郡王妃却记着。 三天之后,留郡王妃上门拜访,说是要好好感谢她的时候,连芳洲愣了半响没回过神来。 冷不丁的她要来感谢她?这事,怎么想怎么透着诡异! 连芳洲不敢怠慢,忙命奶娘将儿子抱下去,将连芳清也打发了上花园里玩儿去,整了整衣饰发髻,亲自带着人赶往门口接她。 陪着留郡王妃同来的,郡王府护卫安全的侍卫自不说,除了那日所见的紫英、兰英几个不算,还有一位穿着青金绿色圆领对襟窄袖褙子,梳着油光水滑扁平髻,容长脸,薄唇,长眉长眼甚是能干利落的一位四十来岁的嬷嬷。 这位嬷嬷亲自扶了留郡王妃,可见是她极亲近的人。 连芳洲见了留郡王妃忙笑着上前屈膝福身见礼:“妾身见过郡王妃!郡王妃光临寒舍,实是蓬荜生辉!” 一众仆婢亦忙躬身行礼。 “李夫人不必客气!快起来吧!”留郡王妃笑了笑,笑得却有点儿勉强和僵硬。 那嬷嬷忙笑道:“前两日我们郡王妃便想来看望李夫人道谢的,只是那日晚上到底受了风寒,又受了惊,足足闹腾了一夜才勉强睡下,又喝了两天的药在屋里休养,这不,昨儿晚上觉得大好了,今日便来了!” 说着又笑叹道:“说起来,那日晚上真是太感谢李夫人了!若不是李夫人,我们郡王妃真不知要多遭受多少罪呢!” 连芳洲忙笑称不敢。 留郡王妃也略带不快的嗔了那嬷嬷一眼:“景嬷嬷,你的话太罗嗦、太多了!” 景嬷嬷不由微微尴尬,忙道:“郡王妃!” 你怎能这般说呢?人家李夫人好心好意帮你,这道谢的话你说不出来也就罢了,嬷嬷帮着你说,你怎能如此! 你这样,叫李夫人心里怎么想? 景嬷嬷忙又向连芳洲抱歉的苦笑了笑:“李夫人您别介意!我们郡王妃就是这个心直口快的脾气!唉,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惹了多少人不快,她呀,就是——” “嬷嬷!”留郡王妃脸色微沉,不快道:“你还说!” 连芳洲一直留心着,此时忙笑道:“景嬷嬷是吧?您的意思我明白着呢!郡王妃这般心直口快、心里不藏私实属难得,我倒觉得挺好的!快请进,上我那屋说话去吧!只是地方简陋,比不得郡王府,郡王妃且将就着吧!” 留郡王妃淡淡嗯了一声,一同进了院子,来到正屋暖阁中坐下。 这位留郡王妃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连芳洲心里是一点儿也没谱,不知道该如何招待她,更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 景嬷嬷接过仆妇们手中的厚礼奉上,连芳洲忙命春杏、红玉接了,笑着道了客气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然而她却看见景嬷嬷一个劲的暗暗向留郡王妃使眼色,留郡王妃分明看见了,却是僵了僵身子,装作没有看见。 连芳洲心中越发狐疑起来,猜不透这主仆两个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856.第856章 教教我吧 “郡王妃身体不要紧吧?这时节虽说还不冷,却也入了秋了,白日还有些温度,晚间凉着呢,受了凉说小是小事,一不留神却是有可能变成大事的,郡王妃该在府中好好休养才是,些许小事,真的不用如此客气!” 连芳洲斟酌再三,便笑着说道。 留郡王妃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勉强笑道:“我已经没事了,就想着,顺便出来走走散散心,上李夫人这儿坐坐也挺好的!” 连芳洲笑着“哦”了一声,又顺着她口吻笑道:“今日天气不错,倒也适合散心。” 要是一直说天气就好了!说天气是最安全的话题啊! 留郡王妃又努力挤出笑容,“嗯”了一声。 景嬷嬷看了她一眼,便笑道:“对了,恕老奴僭越,不知李夫人平日在家都如何消遣呢?我们郡王妃平日也是闲着无事,往后李夫人没事儿了,大可上郡王府坐坐!” 连芳洲看了留郡王妃一眼,点头笑道:“好啊!有空了一定去!” 这话也就是说说罢了,郡王府那地方,她是真不敢去。这个留郡王妃,没准一个不好就会拉下脸来把她给赶出府呢! 连芳洲一点儿也不怀疑这种事情留郡王妃肯定能够做得出来。 景嬷嬷虽然也听出了几分连芳洲话中的敷衍,可她能这么回答她总有法子让她去,便装着糊涂很是欢喜的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便请李夫人去坐坐!” 连芳洲笑了一笑,那一个“好”字还没有出口,就见留郡王妃一甩手中的帕子,咬咬唇道:“好了景嬷嬷!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同李夫人说!” 景嬷嬷脸色微变,怔了怔。 连芳洲反而心中一阵松快:这才是留郡王妃的做派嘛! 她便宽慰的看了景嬷嬷一眼,冲她微笑了笑,目光一扫,亦吩咐春杏等道:“你们也都退下去吧!” 景嬷嬷无奈,只得跟着春杏等全都退下,一时暖阁中只剩下连芳洲和留郡王妃两个人。 连芳洲动了动身子坐得更舒适些,端起细白瓷四季花卉的茶碗轻轻喝了两口,微笑道:“不知郡王妃有什么话要说呢?” 留郡王妃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说道:“我说了,你可不能笑话我!你——你是怎样做到让李将军不敢纳妾只守着你一个的?” 连芳洲嘴里的茶水没有喷出来,却是呛得咳个不停,咳得眼泪都跳出来了。 她忙掏出手帕掩口,咳了好一阵方才停了下来。 留郡王妃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她,傻了眼。 眼中是满满的困惑:这话就这么可怕吗? 连芳洲看了一眼表情可称得上呆萌呆萌的留郡王妃,忍不住“扑哧”一下又笑出了声。 留郡王妃愣了愣,脸上一红,讪讪道:“你,你说了不笑话我的!李姐姐,你告诉我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好么,连李姐姐都出来了。 但是,我不是李姐姐啊! 连芳洲莞尔,笑道:“我姓连。” 留郡王妃脸一红,“啊”了一声,忙道:“连姐姐!” 说着两个人相视,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留郡王妃不觉起身走过来,挨着连芳洲在她身边坐下,竟是双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撒娇般鼻音哼哼的道:“连姐姐,我知道你同那些人不一样,不然那天晚上就不会管我了!我虽不屑同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打交道,可她们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我一清二楚,我也看得出来你没有瞧不起我。好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你教教我好不好嘛!” “……”连芳洲嘴张了张,突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一动也动不得。 这叫什么事儿呀! 这留郡王妃是不是会变脸啊,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恨不得生出一根尾巴来冲她摇一摇撒娇似的! 留郡王妃却不管,还在撒娇卖萌,求她赐教。 显然,她是铁了心把脸丢尽也要问出个一二三来的。 连芳洲又好笑又可怜她,她得爱那留郡王爱到何种程度,才会在自己面前拉下脸来如此! 连芳洲轻轻一叹,道:“你——很爱郡王爷?” 留郡王妃身子一僵,双手慢慢的放开了连芳洲的手臂,点了点头,眼中一黯,轻轻道:“很爱很爱,我很爱他!连姐姐,我真的很爱他!自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想,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这么迷人的男子呢?如果他是我的夫君,我一定会幸福得要死掉的!可是——” 留郡王妃鼻子一酸,眼中渐渐涌上一层水雾。 她忙抬起帕子飞快的拭了拭,鼻音浓重的又道:“可是他竟这样待我!他怎么能这样!我们刚成亲时,他明明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待我很好很好,天天都陪着我,哄着我,画眉添妆,同行同止,真正是形影不离。我一不开心,他便想方设法的逗我开心,我想要什么,他总会想方设法给我弄来。记得我有次生病,嘴里寡淡无味,就是想吃五味斋的梅子,他大半夜的带人愣是把那铺子砸开了门,被巡逻的士兵发现,还挨了皇上一顿训斥说他扰民、罚了三个月的俸禄,罚跪两个时辰,我心疼不已,他反而笑着说只要我开心就好,他说他最爱看我笑了,说我笑起来最好看,只要看见我笑了,整个世界都充满光彩,我若不开心,他做什么都魂不守舍……” 或许是想着当初的甜蜜温馨、如漆似胶,对比着今日的凄凉,留郡王妃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难过得再也说不出来。 连芳洲不由暗叹:男人的花言巧语,能信么?留郡王那样的人,一看就是个多情种啊!情浓的时候,什么话说不出来?可绝情的时候—— 留郡王妃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呜呜咽咽的抽泣着道:“可他如今待我怎样,连姐姐,我都不想说!呜呜呜,你也看见了,他如今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他眼里只有那些不要脸的狐媚子、狐狸精!那些女人看中的不过是他的身份钱财罢了,有谁如我一般真真切切深爱着他?可他偏就喜欢她们!把我一颗真心践踏在脚底下!连姐姐,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857.第857章 问计 留郡王妃伏在连芳洲肩膀,呜呜咽咽的哭得好不伤心。 连芳洲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拍了拍留郡王妃的背后。 留郡王妃“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和伤心统统都宣泄出来。 外头一众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里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景嬷嬷是留郡王妃的奶娘,自小最是疼惜她,闻听得这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中透着绝望的哭声,如同被摘了心肝,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 “郡王妃!郡王妃!我的主子,你这是怎了?啊?你怎么了!你这是要心疼死嬷嬷啊!” 留郡王妃一僵,忙坐直了身子,一边擦拭眼泪一边道:“我没有事,嬷嬷你先出去吧。” “郡王妃……”景嬷嬷担忧无比。 连芳洲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心,笑道:“嬷嬷先出去吧!放心,这里有我呢!” “拜托李夫人了!”景嬷嬷眸中一黯,无声轻叹,郑重向连芳洲屈膝施礼,方慢慢退下。 留郡王妃方才情之所至一时忍不住方失态大哭,这会儿回过神来难免讪讪,低着头拭泪都不敢抬头看连芳洲。 连芳洲柔声含笑道:“哭一哭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时间长了最是伤身了!” 见连芳洲没有笑话自己,留郡王妃心中方松了松,点了点头冲她破涕一笑,说道:“心里头是松快多了!” 连芳洲便道:“郡王妃既看得起我,与我说了这些,有些话我也就说了!” 留郡王妃忙竖起耳朵倾听,道:“连姐姐但说无妨,我都听着呢!” 连芳洲叹道:“你这脾气可不好——” 连芳洲说了这半句故意略略停顿,留郡王妃果然目光一撩看向了她,本想反驳却又忍住,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小声道:“我母后也这么说我……” 连芳洲不禁莞尔,便道:“男人家哪一个不要面子,你那样强势对他,他在外头会遭人笑话的!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有心在那些女子身上,只怕便是为了证明他并不怕你,为了挽回颜面,也非要弄几个人回去呢!这一来,你自然不服不依的同他闹,他越发要一振夫纲、要在众人面前挣脸面表示他并不怕你,如此一事赶着一事,情形越来越坏,可不就成了今日这样?你说我说的可对?” 留郡王妃呆了呆,便道:“姐姐说的不错!我们如今——可是当初,他也没嫌我脾气不好啊!我进门的时候,要他把那通房丫头送走,他也依了我!为何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变心了!” 留郡王妃说着长长一叹,无不怀念而落寞。 连芳洲便道:“傻子,当初他正在新鲜劲上,与如今能一样吗?从忍受到忍无可忍,那不是一日的事儿,是长久的积累!你可懂了?男人,总是好脸面的!你瞧瞧这满京里,有几家的娘子如你这般呢?你可别恼我这话!” 留郡王妃想要恼的,可细细一想,竟是无从恼起。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姐姐,可是姐姐不也拒了朱家那贴上门来不要脸的六小姐进门吗?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了,李将军也没有怪姐姐,更没同姐姐生出嫌隙啊!”留郡王妃又道。 “那可不一样,”连芳洲微笑道:“我家夫君本就不喜欢她!” 留郡王妃咬咬唇,又道:“那李将军若是喜欢她呢?又或者,将来李将军喜欢上别的什么女人非要纳进门来呢?” 连芳洲一笑,挑眉淡淡道:“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同他和离,离开他。他爱纳多少就纳多少。” 留郡王妃“啊!”的一声脸上变色,不敢置信的瞪着连芳洲。 和离?离开他…… 她如今是北国的公主,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倘若她想和离,谁也拦不住她! 可是,她舍不得啊! 即便如今他那样厌恶她,她依然舍不得离开他啊! 初见时的惊艳,新婚后的甜蜜,她,割舍不下! 留郡王妃摇摇头,苦笑道:“我,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的。姐姐这话张口便来,难道,姐姐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李将军吗?否则,姐姐怎么舍得!” “不!”连芳洲摇摇头,正色说道:“也许你不相信,你有多爱你的夫君,我便有多喜欢我的丈夫!可若真到了那一日,便是再不舍,我也会离开他。因为我与你一样,忍受不了他娶了我的同时还有别的女人!我不想自己因为嫉妒而自我折磨、饱受煎熬,最后变得竭嘶底里、面目可憎或者变得心肠歹毒完全不像原来的我,所以,我还是会离开!就当,那个一心一意待我的夫君已经死了,留一份永远的念想在心里!至于那变心之后的人,与我何干?” 留郡王妃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响得七晕八素,一颗心也被冲击得七晕八素。 竭嘶底里?面目可憎?变得不像自己…… 她突然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想不起来当初那个快乐而单纯、无忧无虑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了! 这就是竭嘶底里、面目可憎吗? 留郡王妃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如今是个样子,似乎,她也不知道! 因为她不敢照镜子,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不敢看到那一份憔悴和黯然销魂! 一时间,心中涌起千百般滋味,酸酸涩涩的,她好想哭! “连姐姐,”留郡王妃流着泪低低道:“我,我不能离开他的,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连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帮我吧!” 连芳洲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心中大为不忍,女人一旦动了真情却又得不到回应,无疑是最悲惨的事情。 留郡王妃没有变得恶毒而满腹算计,已经算是好的了! 连芳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好了好了,快别哭了,哭多了也是伤身!何苦呢?说到底,你就是太在乎他、太想把他紧紧的抓在手里了!” 留郡王妃连忙点头,道:“好姐姐,我就是的,你教教我,我该怎么留住他!” 连芳洲一阵无语加头大,这女人固执起来,真正是一根筋通到底,任凭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 合着自己之前的一番话全都白说了! 858.第858章 真的听我的? 连芳洲便道:“你真的听我的?” 留郡王妃连连点头,眼睛里顿时放出光来,好像已经看到了留郡王回头是岸。 她连忙道:“听,听!姐姐说的我都听!” 连芳洲见她这般急切简直哭笑不得,便笑道:“我也就是说说,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证!你也不用一味听我的,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更多得看你们自个的!” 留郡王妃如同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儿肯这么容易放开了? 便道:“再如何,还能比如今的状况更差吗?连姐姐肯教我,我只有感激的,哪儿会那么糊涂反来怪你呢!” 这话倒是真明白! 连芳洲心中略松,便道:“首先你这动不动在人前发脾气、甩脸色、对他大呼小叫得改,往后再不能这样!” 留郡王妃想了想,咬牙点点头道:“我忍!” 连芳洲赞许的点点头,含笑道:“对他那些相好的女人,丢开手不管就是,不要打骂,也别找她们的茬,过好你自个的日子!开心点,打扮漂亮些,整日愁眉苦脸的,谁愿意面对你呢!” “姐姐!”留郡王妃满满的都是不甘。 后半截话她自然没有异议,可前半截—— 留郡王妃咬牙切齿的道:“那些个狐狸精,全都是不要脸的下贱东西,我最见不得那些个样!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她们了!” 连芳洲直截了当的便道:“然后你每次一打骂她们,她们就一副梨花带雨、受尽委屈、要哭不敢哭的样?然后你家郡王爷总会‘无意中’看见,怨你心狠手辣容不得人?” “姐姐……”留郡王妃呆了呆,脸色微微发白。连芳洲这话毫不留情的戳中了她的心。 的确,如她所言! 连芳洲冷冷一笑,道:“你自己想想,你打骂了她们,你除了平添几分怒意烦恼,除了与你那郡王爷又闹一次不愉快,你得到了什么?” “我——”留郡王妃哑口无言,怔怔的,忽而背后冷汗涔涔。 她得到了什么?除了连芳洲说的这样,她还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有愈加深重的怨气和恨意,以及扭曲得痛得绞作一团的五脏六腑! “你可明白了?”连芳洲轻轻的吐了口气,淡淡说道:“跟那些个东西计较,你不嫌掉了自个的身份吗?她们算什么!” 留郡王妃终于点了点头,叹道:“姐姐说的,我懂了!姐姐放心,往后我,我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我——” 她艰难无比的下了这个决心,心里嘴里却是片片苦涩的滋味,终是恨天无力的叹息道:“可我心中——到底意难平!” “又傻了不是!”连芳洲“嗤”的一笑,挑了挑眉,狡黠道:“你身份贵重,只要你不去招惹她们,她们谁敢来招惹你?你只管摆出一副不管不问的姿态,她们自己就斗了起来,你只管看好戏便是了,有什么意难平的!” 留郡王妃眼睛一亮,心中豁然开朗,之前压在胸口上的大石头只觉得一下子就被移了开去,不由抚掌咯咯的娇笑起来,笑道:“还是姐姐有法子!这样好,这样最好了!” 那些个狐狸精一个个怀着什么心思她岂能不知?只要她摆出一副心灰意冷再也不管的姿态,她们必定会撇开她斗个你死我活! 她这一笑,容光焕发,娇若春花,眸子灿若星辰,明媚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眼去。 连芳洲不由怔了怔,笑叹道:“郡王妃,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你应该多笑!” 留郡王妃眼眸一黯,苦笑了笑,低低的道:“姐姐,我不知有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我——罢了,不提也罢!姐姐,你别郡王妃郡王妃的叫我了,听着多生分啊!你就叫我一声妹妹吧!” “……”咱们今日才算正式见过吧?本来就很生分啊! 连芳洲颇为无语,这留郡王妃,还真是—— 这好意还真是没法儿拒绝啊! 连芳洲只好笑着唤了她一声“妹妹!” 留郡王妃开开心心的应了一声,忙又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道:“姐姐,还有什么?你快教我!” 连芳洲笑笑,略想了想,便道:“从今儿起,你只管收起你那冲动易怒任性的脾气,好好的对自己,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再往你家郡王爷跟前凑,不要管他的事儿,更不要动不动质问他什么。当然,也不是冷漠以待,他若主动寻你,你便客客气气的应对便是了,也别表现得太急切,好像没了他没法儿活似的。” 留郡王妃顿时急得火急火燎的,急忙摇头摇手道:“不行不行!这怎么行!我若疏远了他,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想得起我来,更别提主动寻我了!姐姐,我,我不行的,我——” 连芳洲算是看透了留郡王妃的脾性,也不同她客气,直截了当的便道:“你可知你做的最错的地方在哪儿?” 见留郡王妃迟疑着摇摇头,连芳洲轻轻叹道:“你追的他太紧、靠得他太近了!凡事过犹不及,他不反感才怪!离得太近,恨不得贴上他眼珠子好教他眼睛里满满的只看见你一个人,他反而看不清你了!你得离他远点,他才能看得见你这个人、看得见你对他的好啊!你既知道那些女人并不是真心爱重他,你便任由他去经历、任由他去放纵,终有一日,他会看得清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否则,你越追,他越逃,永远也不可能停下来好好的看看你,又怎会看到你的好?” 留郡王妃心中有些难受,原来是她的错吗?是她追的太紧了吗? 也许,真的是吧! 不然从前自己不准他靠近别的女人他从无二话,如今为何却如此生厌呢?他是——忍无可忍了啊! 忍无可忍吗?留郡王妃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日会对她忍无可忍的! “姐姐!”留郡王妃沉默片刻,轻轻叹道:“如果,如果他这辈子,都看不见我的好呢?” 连芳洲听着他话中的伤感和沉重,以及那说不出的哀伤和绝望,心里忍不住也替她难过起来。 859.第859章 竟敢利用她 她是个如同水晶一般通透的女子,只有阳光的照耀可令她璀璨生辉,光耀夺目得人见人爱。 而一旦沉于黑暗,则立即收去全部光彩,跟普通的石头没有什么两样。 她生命中的阳光,便是那个喜新厌旧的男人! 从不知疾苦的她,所求不过一颗真心,然这真心,却恰恰是世间最难求之事。 “如果真的是那样,”连芳洲眸光平静的看向她,一字字淡淡说道:“那只能说明你的眼光很差,看错了人!” 留郡王妃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心里空荡荡的,唯有连芳洲那四个字:看错了人,看错了人! 可是,即便看错了人,她也不悔!因为,她真的没有办法离开他!更没有办法不爱他! 留郡王妃凄然一笑,眸中水雾润然,她努力的睁大眼睛,说道:“姐姐说的不错,若真是那样,只能说明我有眼无珠,差劲极了!可我宁愿赌一把!我便拿这辈子堵这一把吧!” 自遇见他那一刻起,对她来说,所有的幸福和快乐都建立在他之上,没有退路! 所谓一见倾心,不过如此。 连芳洲忍不住倒有几分佩服她起来,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般的勇气的。 “嗯!还没到那一步呢!”连芳洲笑道:“而且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那么差劲的!” “嗯!我也觉得是!”留郡王妃心中微松,破涕一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留郡王妃便起身告辞,连芳洲笑着相送。 看见她二人亲亲热热说笑着相携而出,外头丫鬟婆子们无不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方才哭成那样,怎的转眼间就好得同亲姐妹似的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景嬷嬷、紫英等看到留郡王妃气色好了许多,之前萦绕在眉宇间的那股抑郁之气浑然不见,眸中多了几分明亮清明,脸上竟也透着丝丝笑意,无不又惊又喜。 景嬷嬷更是欢喜得悄悄得擦了擦眼睛抹去眼角得泪水,感激的看了连芳洲一眼。 “姐姐别送我了!我自己走就好!不用这么麻烦的!”留郡王妃刚出了门,还没到院子里呢,就向连芳洲笑着道。 众人又是一凛:姐姐? 留郡王妃竟叫起自家夫人姐姐?而语气还如此亲热! 春杏、红玉等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敬服:夫人好厉害! 连芳洲知道留郡王妃不是个好讲究虚客气的,便笑道:“既如此我就不送你了!什么时候想来了再来!” 说毕便命红玉送她们出去。 留郡王妃高高兴兴的答应一声,领着景嬷嬷等自去了。 目送她们主仆一行出了院子,连芳洲还站在廊上望着前方出神,春杏、海棠等敛神屏息,亦不说话,垂手侍立着。 好一会儿连芳洲方轻轻叹息一声,收回了目光。 看到众人一个个这副模样,不由一愣,怪怪的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还不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众人忙答应一声“是”各自散去,春杏、海棠等扶了她进屋。 看着春杏满脸的问号和欲言又止,连芳洲笑着摆了摆手,道:“放心吧,我没有事!留郡王妃往后怕是会时不时的来,虽说她是个不拘小节的,咱们却不能错了礼数,回头你说下去一声,叫大家伙儿都给我注意着点!我有些困了,眯一会儿!叫人去看看小少爷,若小少爷醒了,就命奶娘抱过来!” 说着便往暖阁中眯着去了。 再说留郡王妃一行人回了郡王府。 刚进内院没多远,在那长长的走廊上恰好与石夫人对了个正着。 “咻”的一下,景嬷嬷、紫英兰英等立刻浑身一僵,紧张了起来,石夫人身边的小慧、小洁也是心上一紧,脸色微变。 哪一次郡王妃见了这些夫人姨娘们有好脸色的?骂几句难听的话那是最轻最轻的了,挨了罚挨了打也就只能挨着! 虽说郡王爷回来后会同郡王妃吵一通,可那又能怎样?郡王爷是绝对不可能罚得了郡王妃的! 毕竟,郡王妃得娘家是北国帝后,谁惹得起? 不说别的,就说石夫人吧,虽只是个青州知府的庶女,但美貌出众,温柔似水,品行才学皆是上乘,原本郡王爷是要纳了她当侧妃的,可就是郡王妃闹到了皇后面前,这事儿便硬生生的给改了,变成了不伦不类的石夫人! 这还是本国皇后出手,倘若是北国皇后,石夫人怕是立刻就要死了。 石夫人亦是心中一紧,忙收敛起面上的笑容,低眉顺眼的领着两个丫鬟上前向留郡王妃跪了下来:“见过郡王妃,婢妾给郡王妃请安!” 留郡王妃早缓缓的舒了两口气,忍着心中的厌恶和训斥冲动,淡淡道:“起来吧!” 石夫人、景嬷嬷等均是一愣。 景嬷嬷见那石夫人傻愣愣的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自家主子又恼起来,忙道:“石夫人快起来,没听见郡王妃的话吗?” 石夫人怯怯的看向留郡王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留郡王妃只觉得一股气血“唰”的一下直冲脑门! 她怎么她了?她就摆出这么一副讨骂的模样! 留郡王妃也不是傻子,只不过从前没有人提醒她罢了,如今得了连芳洲的话,再一看石夫人这模样,心里便明了了几分:她这是故意找自己骂啊! 当然,她也不是傻子,白白送上门来给自己骂。是了,这几日郡王爷有了新欢,她不折腾点儿事情出来显得受了委屈,郡王爷怎么会注意她呢? 留郡王妃心中快要把自己恨死:从前那是多傻,竟叫这一个二个贱人给利用了! 她努力压抑下腾腾的怒火和厌恶,和颜悦色的向石夫人微笑道:“还不赶紧起来?怎么?莫非要我扶你?” “不敢!婢妾不敢!”石夫人吓了一跳,慌忙起身。 留郡王妃一笑正欲走,忽然又微笑道:“说起来你跟别的姨娘通房不一样,你是郡王爷面前甚得欢心的,往后在我面前就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了!往后请安,福一福身便可,记住了?” 860.第860章 醒悟 “郡王妃——” “记住了?”留郡王妃柳眉一挑,威仪自生。 “是,婢妾记住了。”石夫人喃喃的道,眼睁睁的看着留郡王妃离开了。 小慧、小洁仿佛见了鬼似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喜不自禁恭维着石夫人。 “这下子可好了,夫人今后再遇到郡王妃再也不用下跪了!也就是说,如今这府上除了郡王爷和郡王妃,便是夫人最大了!恭喜夫人!”小慧笑着冲石夫人屈了屈膝说道。 小洁也忙笑道:“就是就是!要奴婢说啊,郡王妃是个不得宠的,在郡王爷面前哪里比得上咱们夫人有面子?这郡王府后院,便是我们夫人最大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小声点儿,叫人听了去,该说我轻狂了!”石夫人虽然说着责备的话,面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显见她心里头也是十分开心得意的。 郡王妃要说还真是个蠢的!自以为靠山硬便无所顾忌事事要强,专门同郡王爷硬来! 哼,男人,可都是要哄的! 谁愿意被自己的妻子呼来喝去当奴才似的? 想来,这郡王妃也是死了心吧? 只是—— 石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无不落寞的道:“便是不用在她面前下跪又如何?还不一样是个侍妾……” 小慧和小洁相视一眼,谁都不敢轻易吱声了。 她二人自然明白石夫人的心事,当初,眼看着就是侧妃了,体体面面,便是出门做客,旁人见了也要高看几眼,客气对待。 毕竟,君王侧妃那也是受朝廷诰命封赏、上皇家玉碟、死后灵位可入祠堂享受后世子孙祭祀供奉的。 同样是妾,比姨娘通房要强得多了! 石夫人自然不敢奢望郡王妃的位置,可一个侧妃,难道也不行吗? 小洁偷偷打量了她两眼,斟酌着小心道:“郡王爷最宠的便是夫人您了,什么时候求一求郡王爷,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啊!” 小慧确是灵机一动,笑道:“夫人受宠,怀孕指日可待,只要夫人为郡王爷生下郡王爷的第一个儿子,这侧妃的名分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洁听了这话不由大为懊恼:自己的脑子怎么就没转的这么快呢! 谁知道,她这念头还没有转完,便听得石夫人一声低喝:“掌嘴!这话也能说得!叫人听见,看不割了你的舌头去!” 郡王妃身份特殊,她没有生下嫡长子之前,这府中谁敢生孩子那根本就是自己找死! 没有了性命,即便生了儿子又有什么意思?不过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不过,这个建议还真的是很诱人呢! 小洁看见小慧连连躬身请罪口称“奴婢该死”心中又侥幸欢喜起来:该!叫你脑子灵光,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那厢留郡王妃一行人回到正院上房,景嬷嬷将众人屏退,亲自斟了茶双手奉给留郡王妃:“郡王妃!” 留郡王妃一怔,忙接过茶笑嗔道:“紫英她们呢?嬷嬷怎的做起这些活计起来了!” 景嬷嬷忙笑道:“是老奴让她们出去的,老奴想亲自伺候郡王妃!郡王妃,老奴今日很欢喜,真的!看到郡王妃这样,老奴——” 景嬷嬷眼眶一红,竟是差点儿落了泪! 她忙将头扭往一旁,笑道:“老奴是欢喜!老奴真的是欢喜!呵呵,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明明是大好的事儿嘛,瞧老奴这点出息!怎么就哭起来了呢!” 看着景嬷嬷又哭又笑的,留郡王妃心里头不由一阵阵发酸,心里愧疚得不得了。 这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的人啊!可自己都做了什么! 这二三年来,只顾着自怨自艾、满腔愤懑,却完全忽略了她们,就光惹她们伤心了! “嬷嬷,”留郡王妃眼眶湿润了起来,轻轻道:“嬷嬷,你哭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景嬷嬷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难受,那眼泪更是止不住的落下,她手忙脚乱有些狼狈的擦着眼泪,连连点头笑道:“哎,哎,嬷嬷不哭,嬷嬷不哭了!只要郡王妃您好好的,嬷嬷就是死了也甘心了!” 留郡王妃心里头翻江倒海的五味陈杂起来,假装生气嗔了景嬷嬷一眼,嗔道:“嬷嬷!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你就别在我身边伺候了!你要好好的活着,紫英她们也要好好的活着,还有我,我也要好好的活着!” “嬷嬷!”留郡王妃挑了挑眉,那双清澈的杏眼中水汪汪的,笑道:“从今往后,我要为我自己活得更好一些!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景嬷嬷看着留郡王妃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痴了,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看到自家的郡王妃笑得这样灿烂了? 她天生贵胄,天生就该张扬的笑着、尊贵而骄傲的活着,而不是****以泪洗面。 “郡王妃,”景嬷嬷笑着轻轻一叹,道:“早知如此,咱们早该去李夫人府上拜访的!唉!” 如果早日遇上李夫人,自家主子是不是就不用活得那么可怜而卑微? 是的,可怜而卑微。 虽然在外人眼中她嚣张跋扈,无所顾忌,可只有她身边的人知道,她有多可怜而卑微! “嬷嬷可是糊涂了!”留郡王妃扑哧一笑,道:“嬷嬷难道不知道吗?连姐姐可是去年下半年才来的京城呢!那李将军府也不过才有了这么不到一年的功夫,之前无找她?你上哪儿找去!” 说得景嬷嬷自己也笑了,却是笑道:“早知道,便是去年就去拜访李夫人,也比如今早了大半年啊!唉,不过现在也不迟,呵呵!” 留郡王妃一笑,道:“嬷嬷,连姐姐说我笑起来很好看,是不是啊?” 景嬷嬷听了这话乐了,对连芳洲更大起好感,连连点头笑道:“是,是!郡王妃笑起来最好看了!老奴也说不清,反正,郡王妃一笑起来,就比别人尊贵!” 那种骨子里带来的骄傲和尊贵,融入骨血,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自然流露,是后天永远也没有办法学来的! 861.第861章 对自己好一点 留郡王妃仿佛孩子似的展颜,笑道:“那我以后要经常笑!” “是,呵呵!”景嬷嬷只会傻笑点头。 一时留郡王妃轻轻叹了口气,将连芳洲劝自己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都向景嬷嬷说了,笑叹道:“嬷嬷,我这脾气你是最清楚的,我怕我一时会控制不住,你可一定要记得时时刻刻提点我!” “那是自然!便是您不吩咐,老奴也会提点的!”景嬷嬷连忙点头,由衷的赞叹道:“到底是李夫人,这番话真正说到了老奴的心坎上!唉,郡王妃,您真正是个有福的,偏一番巧合认识了李夫人!您啊,就按照李夫人教您的做吧,老奴觉得这样最好!” 其实依着景嬷嬷,这该死的留郡王有眼无珠,辜负了自家主子的一片真心,主子最好同他和离,狠狠的再一脚把他踏入泥浆里去!可偏偏自家主子就是个死心眼的!她又能怎样? 哼,那留郡王也不想想,若非主子好性,若不是太爱他有所顾及,他那些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仅仅会挨主子几句骂、几下耳光吗? 当家主母当真要整治下头的狐狸精,有的是法子!管叫她们一个个生不如死阖府上下与外头人还会赞一声当家主母“贤良”! 可是,那些阴谋诡计,那些面上含笑背地发狠的手段自家主子根本不屑用,不过打骂她们出一口气,却落得个恶妇的名声! 景嬷嬷又笑道:“郡王妃好久都没做新衣裳了呢,还有新首饰也许久没添了!要不,咱们做些新的?穿着戴着也新鲜,心情也好!” “对、对!”留郡王妃抚掌笑道:“还是嬷嬷提醒的对!明儿就叫裁缝进府,把最好的衣料都带来!还有京城那两家最好的首饰铺,把最新样式的都拿来!嗯,还有胭脂水粉,我也要换一换!” 她突然又“啧”了一声打量起自己住的这屋子来,眉头蹙了蹙,说道:“这屋子看起来怎的这么不顺眼?不好不好!我要重新布置了,我记得小库房里有不少好东西吧?嗯,有翡翠宝石雕琢的花草盆景、有水晶刻金的插屏、有羊脂白玉雕琢的山子,还有好些小巧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往年父皇母后派人送来的,嬷嬷,快开了库房,我要找找!对了,顺便再挑几件好的给连姐姐!” 景嬷嬷笑个不住,她说一句她答应一句,见她拉着自己就要上小库房找东西,便呵呵的好笑道:“主子、主子!您先歇一歇,歇一歇吧!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好的事儿,咱们有时间呢,慢慢的来!皇上和娘娘还有太子和几位王爷最疼就是您,小库房里好东西多得很呢,咱们慢慢儿找便是!老奴记得还有好些天水碧和芸香缎等做衣裳的极品料子,咱们都找了出来裁衣裳好不好?还有不少好首饰和上好的宝石、玉石、珍珠、琥珀、蜜蜡、翡翠,一并寻了出来,让首饰铺的掌柜拿去镶了给您戴如何?还有……” 说起自家主子的好东西,景嬷嬷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那可都是上上品的好物件,说句托大的话,这皇宫里有些东西还没有呢! 主仆说了好一阵,留郡王妃直觉得有些倦了,景嬷嬷方才含笑服侍她躺下休息,拨了拨案上紫铜镏金嵌宝的小香炉,甜香的丁子苏合香味袅袅飘散,景嬷嬷方小心的退了出去。 留郡王妃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酣沉。 也许是许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醒来的时候,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 嘴角不觉轻轻翘了翘,连姐姐说得对,她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人关心她、爱护她不是吗?近的有景嬷嬷、连姐姐和紫英她们,远的有父皇和母后…… 她的世界里,从来都不是孤独的一人! 景嬷嬷等一直侯在外头,听到里头有响动了,这才打起豆青缂丝缠枝葡萄纹的帘子进来,笑道:“郡王妃您可醒了!快起来松快松快,该用晚膳了!” 留郡王妃不由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我这是睡了半天啦,竟这个时候了!” “可不是!今儿睡得倒好!”景嬷嬷笑着上前扶她。 兰英收拾床榻,紫英忙捧了漱口水上来,笑道:“郡王妃气色真好,奴婢瞧着也欢喜!” 留郡王妃嫣然一笑,道:“你这丫头嘴里今日抹了蜜吗?”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主仆几个玩笑一阵,留郡王妃穿着石榴红镶着珍珠的软缎绣鞋出了屋子散散步等会好用晚饭。这一眼看过去,院子里的花木也不入眼了,便向景嬷嬷道:“嬷嬷明儿叫人把这些都换了,换上我喜欢的海棠,要那一种垂丝海棠!嗯,栀子也种上一些,开了闻着香!把碍眼的芙蓉给我都拔了!再弄两个大大的青花缸子来,我要养一些金鱼,青花缸子上的图案要山水人物的,不要花卉的!” 景嬷嬷笑着一一应了,又笑道:“这得慢慢的收拾,老奴记着了,主子放心便是!” 留郡王妃嫣然一笑:“嬷嬷做事,我自然再放心不过的!” 手中绞着帕子顿了顿,留郡王妃又道:“嬷嬷,把武嬷嬷和广嬷嬷调回来吧,不要再在他身边留人了。我,我觉得,还是不留的好,横竖留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武嬷嬷和广嬷嬷也是对她忠心耿耿的陪嫁嬷嬷,被她调到留郡王的内外书房伺候去了,目的不用说,当然是监视留郡王的一举一动。 对此,留郡王心里早就憋着火,可是她是郡王府主母,安排家下仆从是她的权力,留郡王除了同她大吵一顿并不能改变什么。 景嬷嬷心下暗叹,当初她就不赞成,只是苦劝无果。 可如今听到自家主子这么说,她心里又觉得酸酸的难受。 “好,嬷嬷就说咱们院子里人手短缺,武嬷嬷和广嬷嬷都是郡王妃您用惯了的人,让她们都回来,郡王爷那里若要用人,再安排便是!”景嬷嬷微笑着道。 862.第862章 改变 留郡王妃笑着“嗯”了一声,便道:“我也也不用等明天了,这会儿就去吧!去把武嬷嬷和广嬷嬷要回来!” 景嬷嬷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好笑道:“您呀,还是那个说风就是雨的脾气!好好好,老奴这就去!” 说毕命紫英等伺候她用饭,自己带了个小丫头便出去了。 留郡王此刻刚从外头回来,正在内书房饮茶歇息,门口已经来过三拨人了,都是陪着笑请他去用晚饭的。 这三拨人里头竟然没有正院那边的人,他心里不由有些纳罕。 正想着呢,就听到小厮随安进来禀报:“爷,景嬷嬷来了!” 留郡王猛的抬头,勾唇冷笑了笑,懒懒的道:“就说爷我今儿喝得有点高,醉了,躺下休息呢!有什么话让她跟你说!” 他就说呢!正院那边向来跟苍蝇似的怎么可能不来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回来的竟然是景嬷嬷! 不过,就算是景嬷嬷那又如何?那也是奴才!别指望他会给面子! 她在一次次的扫自己面子的时候就该明白,他同样不会给她留哪怕一点点的面子! 随安身为贴身小厮,如何不懂得主子的心意? 干脆利落的应了个“是”字,立刻转身去了。 景嬷嬷听了这话,再配上随安那表情,顿时心中一股怒气腾腾升起: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呸! 景嬷嬷眼底划过嘲讽,淡淡道:“既然如此,跟你说也是一样。郡王妃身边如今事情多,短了人手,武嬷嬷和广嬷嬷都是郡王妃用惯了的人,便仍旧调回去了!郡王爷这儿短出来的空缺,回头自己挑人补上吧,若是想叫郡王妃命人补上也行!这也不是什么要紧大事儿,想来郡王爷也不会拒绝的,我这就把人带走了,回头你别忘了说一声!” 说毕不理随安那惊诧的眼神和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巴,转身就走了。 武嬷嬷和广嬷嬷在这内外书房过的自然不可能顺心,听到景嬷嬷的话,忍不住喜得老脸开成一朵菊花:这鬼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再说随安在院子里呆呆站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忙忙转身往屋子里冲。 “郡王爷!郡王爷!” 随安大呼小叫的冲进去,被留郡王冷冷喝住:“又怎么了!她又发什么疯?” “不、不是!”随安愣了愣,忙收敛了脸上惊诧得几乎可以说是兴奋的神色,忙陪笑道:“景嬷嬷说要将武嬷嬷和广嬷嬷带走!” 说着便将景嬷嬷方才那些话一五一十的说了。 留郡王顿时怔住。 “就这个?”他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不敢置信的愕然反问。 “是,景嬷嬷就是这么说的!”随安兴高采烈的说道。 爷烦恼那两个婆子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儿了,这回郡王妃主动把人弄走,他也替爷高兴啊! 要说郡王妃那样的脾气,可怨不得郡王爷不喜欢,连他们都替郡王爷委屈得不行! 他们这些小厮之间私下里开玩笑的时候都说娶媳妇千万不能娶一个像郡王妃那样的。骂人的时候也会说:“诅咒你将来娶个像郡王妃那脾气的媳妇!” 留郡王松了口气,瞪了随安一眼冷冷道:“既只是这个,你鬼叫鬼嚷什么?” 随安一愣,讪讪着陪笑道:“奴才,奴才是一时太高兴了——啊,奴才是替爷高兴!替爷高兴……” 高兴? 留郡王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心里却觉得有点儿空荡荡的不对劲,或者说,是不舒服!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她好像还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呢!往日他便是出去游玩做客,她也总是三番数次的派人去催,更离谱的还有自己跟着跑去守着他,令他颜面大失,落人嘲笑。 可是今日—— 他下意识看看外头,天都黑了,一天都过去了啊! 心里没来由的烦躁起来,俊脸一沉,低喝道:“掌嘴!” 随安一愣,下意识脱口便道:“是,奴才该死!” 抬起手巴掌还没下去,就听得一声娇声传来,抬眼便看见石夫人带着小慧笑吟吟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爷,谁又惹爷生气了?” 随安抬起的手自然而然顺势垂下,心中舒了口气,忙陪笑道:“石夫人!”可算躲过去了! 果然留郡王也懒得再理会随安,皱眉道:“还不给我滚出去!下回再没规没距,定不饶你!” 随安慌忙答应,忙不迭退了出去。 石夫人上前优雅施礼,温柔的含笑道:“随安那小子怎么又惹爷生气了?爷是什么身份,何必同他一般计较!婢妾那儿备下了酒菜,特意炖了爷最爱的竹荪火腿汤,还有庄子上新送上来的新鲜莲藕和青虾,配了几个清淡的炒菜,又开了一坛金华酒,爷什么时候过去?” 留郡王笑了笑,心间那一点失落他也刻意忽略不去想了。他不缠着自己,不是自己这二三年所求的吗?随安说得不错,自己该高兴的! 还是薇儿好,事事都想得体贴周到! “走吧,这就过去!你也陪爷好好喝两杯!”留郡王笑呵呵的,随即起身。 石夫人柔顺的答应,上前扶他,眉眼间尽是恬淡温柔之意,抿唇含笑道:“婢妾酒量不好,尝两口也就罢了,可不敢说一个‘陪’字!爷这是安心要看婢妾出丑呢!况且,爷喝两杯也就罢了,别喝多了,喝多了伤身!” 留郡王只觉得由内到外身心皆是舒畅,心里是满满的满足:薇儿贤良,娶妻当如此啊!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 留郡王当机立断掐断自己的思绪,哈哈一笑,道:“偏你话多!在自己家中多喝两杯有什么要紧?醉了睡去便是了!” “爷!您说什么呀!”石夫人一张俏脸红晕染开,娇羞不已的跺了跺脚,眉眼温柔得似水一般能把人溺死。 留郡王一怔,随即又哈哈的乐了,凑过去在她耳畔低低的道:“我只说醉了睡去便是,又没说别的,你臊什么呀?嗯?” 说完,薄唇还若有若无轻轻的在石夫人那雪白细嫩的颈侧轻轻掠过。 863.第863章 争宠 石夫人“啊!”的一声是真的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她水汪汪的眸子冲留郡王含羞带怯的撩了过去,一跺脚一扭身,娇嗔道:“爷坏死了!婢妾,婢妾——” 话没说完猛的半掩住脸奔了出去,身后传来留郡王一串清脆的小声。 小慧一旁看得脸红心跳,匆匆对着留郡王福了福身,唤了声“夫人!”忙飞奔跟了上去。 石夫人也不等留郡王,一劲儿的回了自己的紫藤苑,反正郡王爷说了来,必定会来的。 女人就要如此,欲拒还迎,温柔似水,像郡王妃那样?她不屑嗤笑,那也叫女人?分明母夜叉! 顶多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母夜叉! 然而石夫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郡王爷却没有跟上来。 不是他不去,而是半道上被尤姨娘给截走了。 石夫人左等右等等不来留郡王,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挂不住了,便命小洁去看看,郡王爷是不是被什么要紧事儿给绊住了? 石夫人心里不由暗暗埋怨,便是真叫要紧事儿给绊住,也该叫个人来她这儿说一声呀! 谁知小洁给她带回来那么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小洁磕磕绊绊的怯怯说完,兜脸就挨了一记耳光,石夫人恨恨骂道:“你结巴了吗?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小洁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心中纵委屈也不敢辩,慌忙跪下垂首道:“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石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冷着脸坐在那里生气,双眸中恨得要射出刀子来,理也不理跪在地上的小洁。 她不发话,小洁自然不敢起来。 石夫人愤怒得无以复加,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她在心里不知道打了多少遍小人、骂了多少句尤姨娘“贱人”,可依然不解恨,肚子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饿——气都气饱了啊! 约莫过了有两刻多钟,小慧硬着头皮小声的劝道:“夫人,您要不先吃点儿东西吧,您这样——” “吃什么吃!”石夫人厉声道:“就知道吃!我还吃得下吗!” “夫人别动怒,都怪奴婢,都怪奴婢不会说话!”小慧脸色一白,语速飞快的连忙道:“您何苦作贱自己的身体?奴婢替您委屈,也心疼您啊!” 石夫人长长的舒了口气,是啊,她何必作贱自己的身体?都道红颜易老—— 她眉头不觉一跳,如今他就这般对待自己,若再过得几年—— 石夫人忙放缓了脸色,淡淡道:“把菜都拿下去给我热一热。” 她不能再气,气多了伤身,容易老的! 非但不能气,她还能多花点心思在美容养颜上头呢! 小慧见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中一喜,忙高高兴兴的答应一声“是!”就要招呼小丫头进来端了饭菜去小厨房。 石夫人瞟了一眼那碗炖得火候正好的竹荪火腿汤,突然觉得刺目无比,连带着这一桌子的菜都看不顺眼了,皱皱眉烦躁的一挥手:“算了!给我下一碗鸡汤银丝面就好!这些菜都撤下去吧,赏你们了!” 又瞟了还跪在地上的小洁一眼,“你也起来吧!” 小洁忙磕头谢恩,强忍着双腿发麻的疼痛爬了起来不敢露出丝毫,与小慧一起,唤了小丫头将一桌菜都撤了下去。 心不在焉用过晚饭,石夫人心情依然低落之极,坐在那里仿佛僵掉了一样半天不出一声。 小慧和小洁大气也不敢出,垂手低眸站在那里,恨不得做个隐形人。 院子门突然响了起来,随着传来的是随安的声音,小慧和小洁相视一眼,眼中一亮,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解脱。 郡王爷终于来了! “夫人,是郡王爷来了!奴婢这就开门去!”小慧开心无比的陪笑着道。 却不料石夫人低喝道:“站住!谁说要开门了?” 小慧一怔,陪笑道:“夫人——” 石夫人一声冷笑,冷冷道:“熄灯!睡觉!” 说毕起身,怒气冲冲的起身直往卧室去了。 小慧和小洁面面相觑,听着外头的敲门声,不知所措。 小慧一跺脚,咬咬牙,低声向小洁道:“你去同郡王爷说一声,就说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小洁不服白了小慧一眼,同样小声道:“你怎么不去?” 真当她傻吗?有好处的事儿她会让给她?哪一次郡王爷来了,她不是争着抢着上前端茶递水露脸献好! 小慧挑了挑眉,道:“也行!那你进去服侍夫人去?” 小洁气得脸色微白狠狠瞪她,到底不敢往石夫人跟前凑,只得心里咒骂着忿忿出去开门。 留郡王听了小洁的话脸上就多了几分难看。 他也不是傻子,什么身子不舒服,哄鬼去吧!不就是生他的气怪他没来用晚饭吗? 可当时他走到半道上,尤姨娘兴致冲冲的上来拉着他就往玉兰苑的方向去,眉飞色舞的说他送给她的鹦鹉她又教会它好几句话了,叫他去听一听。看着她那副兴头头的样子,拒绝的话他根本说不出来,只想着过去看看然后再来这儿,谁知不知怎的就留在那儿用饭了。 哼,若不是惦记着她,他根本就懒得再来,直接就在那儿歇下了。 可他来了,她倒发起脾气来了! 真该死!不过一个妾,给了几分颜色也蹬鼻子上脸把这颜色还给他了! 好,好得很!她还当她也有个当皇帝皇后的爹娘吗!一个个的,都学会给他脸色看了! 女人果然是宠不得! 留郡王自在骄傲惯了,便是留郡王妃那样的身份都压不住他,何况一个小小的石夫人? 当即冷笑道:“是吗?既然如此就叫你家主子好好的养病吧!” 说毕拂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发誓,这个月都不会进这道门! 石夫人原本还以为他会进来哄一哄自己,毕竟,自己受了委屈、是他对不起自己在前不是吗? 她就是要他来哄,要他记住,不要以为她没有脾气,以后不要再这样可有可无的对她。 谁知道,他居然丢下那么一句话就走了! 石夫人顿时仿佛被刀子狠狠的捅了一刀,脸上那神情死了大半。 她无力屏退两个丫头,双手死死的抓着锦被,泪水泉般从睁大的眼睛里流出来。 864.第864章 大礼 是啊,她忘记了!他是主子,她只不过是个婢妾而已!纵是这府上独一无二的夫人,也是婢妾! 他一个主子,便是做错了又如何?只要他高兴就好! 她让他不高兴了,他动动手指头她就得万劫不复! 可那又如何?谁叫她是妾呢? 不过,如果有个孩子—— 石夫人眸光一敛,下意识的就想起了白日小慧说的那些话。 如果有了郡王爷的长子,她多半就能做侧妃,做了侧妃,有了孩子,这辈子就有了依靠! 母凭子贵,郡王爷到时候无论如何都得多给她几分体面! 况且,到得那时候,他便是不再宠她,她也不怕了。 可是,这孩子要怎样怀才能留得住?不但要留得住孩子,更得留住她的性命? 这却不能不好好的思量一番了…… 石夫人一时忘记了哭,蹙着眉苦苦的思索着对策。 过了三四日,留郡王妃又带着景嬷嬷等兴高采烈的来了李府找连芳洲。 马车直接驶到二门处方停下来,前来迎接的连芳洲看着她指挥着下人往车下大大小小一箱一箱的搬东西,与家下仆婢一样不由目瞪口呆——她这是,想干什么? “姐姐!”留郡王妃看见连芳洲来了脚步轻盈的奔了过去,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她的胳膊,又放开她,在她面前转了两个圈,笑吟吟道:“姐姐你看我这身衣裳,百花锦的料子,是京里最好的裁缝师傅裁剪的,好不好看!” 连芳洲不觉含笑打量着她,百花锦向来只有皇室才能用,因为数量极少的缘故。 上头勾绣的花卉在两层冰蚕丝织就的轻薄料子中间,除了江南制造局特地培训十五年以上的绣娘没有人能够绣出这般花卉,隔着轻薄的冰蚕丝织就的绡纱看去,那一枝枝花卉如同漂浮似的轻盈灵动,美丽无比。 此时留郡王妃身上穿着一身银红色百花锦裁成的衣裳,广袖交领,裙为百褶,行动间那枝枝花卉似活过来似的,又有彩蝶翻飞其间,衬得她越发娇艳无双。 发髻绾成流云近香髻,凤首珠钗璀璨夺目,耳上镶着金边的八宝葫芦珍珠坠子轻轻晃动,那珍珠足有龙眼大小,项上是金镶玉的翡翠吊坠,红绳系着,碧莹莹如一汪春水。左手腕上套着镶红蓝宝石的金钏,右手腕是一支羊脂玉的通透玉镯。 这一身打扮,富丽无比,倘若穿戴在寻常人的身上,势必完全被这珠光宝气给遮掩下去,活脱脱一个衣裳首饰的架子。 可是穿戴在留郡王妃的身上,却那么相衬,正衬得她金尊玉贵,叫人赞一声不愧是金枝玉叶! 连芳洲目中露出赞赏之色,笑道:“果然好看!也只有你才配得上这身衣裳、这样打扮!” “真的吗?嬷嬷、紫英她们也都说好呢!”留郡王妃咯咯的娇笑起来,面上满是欢喜。 又拉着连芳洲喜滋滋的笑道:“这两****清了清小库房,才发现原来我有那么多好东西呢!顺手就给姐姐也带了些来!走,叫奴才们拿着,咱们进屋里看去!” “……”连芳洲看着那大大小小起码有十个箱子,张了张嘴,道:“这、都是送给我的?” “对啊!”留郡王妃很干脆的点点头,有些奇怪的笑着道:“当然是送给姐姐的!不然还能送给谁呢!也只有姐姐才配我送!旁人我才懒得搭理呢!” 连芳洲心下感动,却也有些无奈,笑道:“我还当你搬了行李要过来住几日呢!你这样的厚礼,我便是收下心里头也不安的,这怎么——” “姐姐!”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留郡王妃一脸的受伤和失望,只见她小嘴一扁,说道:“姐姐干嘛会心里不安呢?我是真心诚意想要送给姐姐的啊!姐姐为什么不肯收下呢!” 景嬷嬷忍不住也连忙笑道:“李夫人,我们郡王妃就是这么个脾气,对谁好啊,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人家!您就收下吧!虽是贵重了些,可怎么说都是我们郡王妃的一片心意啊!” 连芳洲只得笑道:“罢了,既如此我便收下,只是往后再也不许如此!这样贵重的礼物,于我是无功不受禄,并非对你有什么看法,可明白了?” 留郡王妃哪里管别的?看见她答应收下心里便欢喜了,笑呵呵的点头没口子答应。 景嬷嬷一旁亦笑,心中暗道:这李夫人看来是真的待郡王妃好,并无他求。这些礼物,哪一件拿出去不是价值连城? 留郡王妃拉着连芳洲进了屋子里,便迫不及待的命人一个一个箱子打开给连芳洲看。 从绫罗绸缎到珠宝首饰、古董玉器等等应有尽有,瞧得人眼花缭乱。 光是各种裁剪衣裳的料子就有天水碧、回文绮、销金彩缎、捻金番缎、花鸟纹晕间绫、织金锦、凹凸锦、含春罗、妆孔雀羽等,还有紫貂、白狐、火狐上好的皮子。 除了整套的上等金玉宝石首饰两套,还有一匣子两百颗硕大的珍珠。那一匣子珍珠打开的时候,众人忍不住惊呼起来,只见颗颗浑圆,大若桂圆,不见一丝的瑕疵,发着柔柔的光泽,真个璀璨生辉,如珠如宝。 留郡王妃十分得意的说她们北国就是珍珠最多,像这样的珠子她有不下三千颗,小的不计其数。除了嫁妆,便是这些年她的父皇母后给她送的年礼。 其余各种金玉瓷摆件不计其数,如她所言,件件都是珍品。细叶紫檀座青玉三羊蕉叶山子、白玉座珊瑚树、白玉镂空凤穿花璧、岫玉百宝嵌花卉插屏、碧玉龙凤花插、白玉束莲形花插、金彩石榴花尊、磁胎洋彩锦上添花喜相逢双环腰圆瓶、斗彩穿花龙凤大梅瓶等等。 连芳洲和众人算是开了眼界,笑赞不已。 留郡王妃眼睛亮亮的眉开眼笑:“姐姐可还喜欢?” 连芳洲笑叹道:“这还有不喜欢的?除非是傻子才不喜欢!不,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留郡王妃听了便得意洋洋的笑道:“姐姐喜欢就好!可见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我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也不过信手取的一点儿,姐姐喜欢,我下次——” 865.第865章 往后不要如此了 突然想起连芳洲不让她再送的话,咳了两下,笑道:“我下次不送这么多了……” 说得众人想笑又不敢笑。 连芳洲更是无语,好笑又好气,合着不让她送还是她的不是了! 这样嚣张炫耀的话倘若换做是别人来说,必叫人大起反感,可留郡王妃说来,却只叫人看到可爱。 连芳洲便忙笑道:“就是这些我这辈子都花不了,往后不可再如此了!” 说着又笑道:“你既叫我一声姐姐,少不得我要说两句了!你这样会叫人说闲话的,你不在乎,我却在乎!你别忘了,我可是李将军的妻子!咱们两个要好,也不在这些东西上头!” 留郡王妃愣了愣,景嬷嬷却是心中一凛猛的回过了神,见她还要再说什么,连忙道:“郡王妃,李夫人说得极是,往后郡王妃再不可如此了!” 她是北国的公主,连芳洲身后的李赋却是大周名将,倘若被人做起文章来,对彼此都是麻烦。 郡王妃心底单纯,只是单纯的想对李夫人好,可落在外人眼中,谁信? 毕竟,这些礼物可不是一块点心、一块玉佩那么简单,正如李夫人所言,这些东西,足够一府过一辈子的了! 若说不是别有居心,怎么可能送如此厚重得离谱的礼物? 留郡王妃虽然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她看连芳洲和景嬷嬷的神色,便知有她二人明白了而她还没有明白的意思在内。 回去再问景嬷嬷便是。 她总算点了点头表示记住,却又撇撇嘴道:“既如此往后我不这样就是了!”又笑道:“李将军也不在,姐姐闷不闷?明日咱们出城骑马去好不好?” 连芳洲有些为难,笑道:“恐怕不能陪你去了哦。一来我家孩儿还小呢,我得在府中陪他,二来我也不太会骑马!这天气倒正是骑马的好时候,你让下人陪着去便是,只是慢着些,何苦叫人说你跋扈、扰民!” 留郡王妃撇撇嘴,说道:“那些庶民就是爱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我的骑术可好得很呢!” 说着又笑道:“好啦好啦!既然姐姐这么说,我下回注意着些便是!” 连芳洲笑着摇了摇头,笑着同她说起了别事。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说起平民百姓是这等语气口吻并不奇怪,连芳洲也并不想同她说什么“平等”之类的,只慢慢的告诉她,她需要有个好一点的名声,至少将那骄蛮、跋扈的一面压下去,叫那留郡王看看他有多离谱。 留郡王妃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的。 留郡王妃忽然又说起她的孩子,笑道:“姐姐的孩子有多大了?我还没有见过呢,叫奶娘抱过来让我瞧瞧好不好啊!” 景嬷嬷苦笑了笑:“郡王妃……”向连芳洲抱歉的笑了笑。 李将军喜得爱子就是五月初的事情,京中谁人不知? 只有自家这一颗心全部都系在郡王爷身上、天天追逐着郡王爷的身影、除了郡王爷的消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郡王妃不知! 亏得这李夫人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倘若换做别个夫人,指不定就要翻脸了! 连芳洲没有翻脸,反而“扑哧”一下子乐了,笑道:“你啊,真正是金枝玉叶,万事不上心的!我家旭儿刚刚办过百日宴没多久呢!你要看,就跟我来吧!这会儿想来也该睡醒了的!” 连芳洲说着起身。 留郡王妃脸上一热,吐了吐舌头,也忙起身挽着连芳洲手臂笑道:“我可真是个糊涂的!连这个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就算了,来之前也不知道问一问嬷嬷!哎,连个见面礼都没准备!” 一席话说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连芳洲一边领着她往婴儿房走去一边含笑道:“什么见面礼不见面礼的也不必说了,你送来了那么重的厚礼,随便挑上一件便是见面礼了!” 留郡王妃却是笑笑,道:“那不一样,那是送给姐姐的,岂能这么算?唔,等我回去再备一份叫人送来!” 说毕又笑嘻嘻道:“姐姐放心,保准不打眼,不叫人看了去说闲话!” “……”连芳洲也只能无语了。 留郡王妃忽然轻轻一叹,撒娇似的道:“姐姐,你对我最好了,我只想对你好一点,可是,我不知道除了给姐姐分享一些我的东西,还能怎样对姐姐好!我在这京城里没有朋友,我刚来那年,几乎人人都笑话我,笑话我不知羞耻上赶着嫁人。后来我成了公主,那些人又一个个的巴结上来,我就很看不上,她们却又恨上了我,把我说得不堪!哼,我却哪里在乎这个!偏我家那郡王爷——” 留郡王妃勉强一笑,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如今我有了姐姐,更无须搭理那些无趣之人!好姐姐,你可不能不理我哦!” 连芳洲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会不理你,咱们两个都是恶妇,只怕命中注定该做姐妹的!” 留郡王妃一怔,两人相视均笑了起来。 连芳洲握了握她的手,扬眉笑道:“只不过,不拘做什么,却是不能给人留下把柄,顶好是叫她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正的恶妇!” 留郡王妃想到帝后对连芳洲的礼遇,想到璃王妃心里必定恨连芳洲恨得要死,面上却满满的都是笑,心下暗服,缓缓的点着头。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婴儿房,奶娘正好抱着刚刚睡醒的旭儿起来,见连芳洲来了忙屈膝行礼,笑道:“夫人来的可巧,奴婢正要抱着小少爷出去呢!小少爷刚刚睡醒喂过奶。” 连芳洲点点头,瞧了留郡王妃一眼,含笑道:“这是留郡王妃,快些行礼见过。” 奶娘和那两个丫鬟也听说了前几日留郡王妃过府拜访据说是向夫人道谢来着,此时见她又来心中虽意外,更多却是喜,府上多了这样一门朋友,自然是好事! 于是忙上前行礼,口称:“见过留郡王妃,给留郡王妃请安!” 留郡王妃一下子上前欲抱过小旭儿,笑道:“你抱着孩子呢,快不要多礼!你们也都起来吧!” 只是她那手伸了出去却又尴尬的一僵垂下,讪讪向连芳洲笑道:“姐姐,要怎么抱才好呢!我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他好小哦!” 866.第866章 你会有孩子的 奶娘和两个丫鬟目瞪口呆,连芳洲好笑起来,上前小心的从奶娘怀中接过穿着小衣小裤、胖乎乎的儿子,熟练的抱在怀中,笑道:“你自然没抱过,等哪一****生了孩子,不用人教也就会了!来,快过来看,我们旭儿在看你呢!” 连芳洲这话令景嬷嬷、紫英脸色一变,紧张的看向留郡王妃,却见留郡王妃的脸色先也是变了变,立即又变了回来,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 留郡王妃忙凑上前去看小旭儿,见小家伙果然睁着一双乌溜溜黑亮而清澈的眼睛瞪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还咧开没长牙的小嘴笑了起来,两边小脸上顿时显出两个小小的小酒窝,藕节似的胖乎乎的小手也挥了挥,好不可爱。 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忍不住拍手咯咯的轻笑起来,伸出食指用指腹小心的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的摸了摸,轻滑细腻的感觉令人的心情不自禁都跟着软和下来。 留郡王妃眼神亮亮的,欢然道:“姐姐,他还对我笑呢!他喜欢我呢!” 连芳洲笑道:“你这么漂亮,他当然喜欢啦!” 留郡王妃饶是性子直,叫人这么称赞,也不禁脸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忍不住心痒痒的道:“姐姐,给我抱一抱好不好?就、我就抱一会会。” “当然可以!”连芳洲与她一同到一旁榻上坐下,将怀中的儿子小心的递给她,手把手教着她。 留郡王妃动作先是有些僵硬,连芳洲帮她调整了好几回,又笑着叫她“放松”她才好了一些。 女子或许因为母性的关系学这个天生就快,很快留郡王妃的动作就熟练了起来,还轻轻的拍了拍旭儿的小屁股晃了晃,笑道:“姐姐,旭儿真好玩!哎哟,你看,他还抓我的衣裳呢!” 连芳洲忙小心的将儿子的小手拿开,笑道:“你穿着鲜亮,小孩子最爱颜色鲜艳的东西了!你既喜欢,将来同你家郡王爷也生一个就是了!” 留郡王妃眼中一黯,苦笑道:“姐姐,我,我能吗……他如今可是连多看我一眼都厌烦的……” 连芳洲挑了挑眉,说道:“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好妹子,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呢!你既那么爱他,就该尽力去争取,不可轻言放弃!我想着,按照你说的留郡王那样的脾气,如果当初他不是也爱着你,必定不会肯娶你的,当时你还不是公主呢!他既娶了你,必定是喜欢你!所以,你更要对自己有信心!况且,你是嫡妻,他怎么可能不会与你生下嫡子呢?除非他一个庶子庶女也不好,否则的话便是咱们大周的帝后也不容!” 留郡王妃听得连连点头,心情一时又好许多,信心亦大增。 连芳洲一笑,又道:“这有了孩子啊,心里头有了牵挂和期望,就不一样了!” 留郡王妃目光闪了闪,逗弄着怀中的孩子,想着连芳洲的话,想着若是自己和他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粉粉嫩嫩的孩子—— 光是这么想想,她就忍不住一阵心弛神荡。 若真有了这么一个孩子,她想,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难受了吧? 景嬷嬷在旁更是懊悔不已: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倘若早早劝着郡王妃忍耐一二,好歹等有了孩子再计较别的,她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没准,看在孩子的份上,留郡王也会多让她几分呢? “姐姐,我一定会有孩子的!”留郡王妃眉开眼笑。 姐姐说得对,他除非这辈子不要子女,否则无论如何都得同自己生下嫡长子!那些个侍妾在这上头是断断不可能生出胆子来越过她的。 这一点她一清二楚,阖府上下亦一清二楚。 什么避子汤之类的根本就不需要她为她们准备,管事采买了分发下去,她们自己就主动喝了。 还得相互提防着别的姨娘做手脚,把她们该喝得避子汤换掉呢! “那是自然!”连芳洲与她一笑。 转眼又到了棉花收获的季节,今年连家在河北、山东两省各自开辟了一大片种植基地,连带着配套的生产厂房也建好了,铺子也购置了几间。 连泽不得不离开京城,往下头去走一趟。毕竟,这是头一年,须得他这个东家亲自坐镇才行。 李云晗已经去京郊的神机营入伍训练去了,不然,他还想请他配自己一同去呢! “姐姐,留郡王妃对姐姐看得出来是真心要好的,有她在,遇事多少能帮姐姐几分,我也放心一点了!”连泽跟连芳洲告辞的时候笑着说道。 连芳洲听得心中一暖,看了个子高高的连泽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身量已经比她还要高大了,当初那个瘦小的、与她说话还要仰头的小少年,是真的已经长大了。 她是高兴的,同时心里也有种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失落。 他已经不需要她保护了,甚至理直气壮的说出保护她的话了。 连芳洲含笑说道:“你尽管放心办你的事去吧!这开拓新市场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儿,得多上心仔细才行!你姐姐我从前没怕过谁,现在有了身份地位,又有御赐之物,还能怕人?你姐夫出征在外,倘若我有个什么不好,哼,朝廷也没法向你姐夫交代,岂不令出征将士寒心?这往后,谁还肯为朝廷效力?放心吧,只要那朱家不是丧心病狂,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我!” 连泽稍稍宽心,却又笑道:“话虽如此,朱家气急了,谁知道会不会狗急跳墙、铤而走险?我记得姐姐说过,女人一旦认死理疯狂起来天塌了都拦不住,朱家人别的也就罢了,那个朱玉莹——姐姐还是多提防一二,尽量不要出门,出门定要叫洛广大哥跟着。” 连芳洲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这话你倒是记得牢!” 连泽笑道:“姐姐的话,我都记着呢!” 连芳洲笑着点头:“放心!姐姐可是很怕死、很贪图享受的人,我还没有活够、赚的钱还没有花光呢!怎么舍得死?”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867.第867章 苦求消遣之道 连芳洲少不了又细细的叮嘱了他一些家常话,什么照顾好自己啊、秋日多雨出门多防着啊、受了风寒千万不能不当一回事儿啊等等诸如此类,絮絮叨叨足足说了两刻钟有余。 连泽一直含笑听着,点头答应。 倒是连芳洲自己回过神来,笑道:“得!我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啰嗦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这么大个人自然也知道照顾好自己的!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去吧!” 连泽笑着答应,又道:“姐姐一点也不啰嗦!” 说的连芳洲倒笑了。 连泽走后,连芳清又上城外的庄子去小住,顺便帮连芳洲巡视一番几处养殖场,顺便遛一遛她的小灰。 将军府虽然不小,可也不大,小灰要是再圈在后花园养下去,就真的养成一条狗了。 除非天气不好,周氏几乎每日都会过来陪陪连芳洲,看看旭儿。晚上却是必定回去的。 如今老宅那边就她一个主人,倘若再不回去,天知道下人们会不会因此而疏懒懈怠。 没两三日,留郡王妃又来了。一副很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连芳洲了然,笑问道:“可是无聊?” 留郡王妃闻言大大的叹了口气,说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了!我,我听了姐姐的话,不再管他,也不问他的行踪,更没有像从前那样追着他的行踪,这一下子就空闲下来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姐姐,我真的要无聊死了!还好还有你这儿可以来,不然非活活闷死不可!” 她在京城中没有别的朋友,再说像她这样的性子,叫她和别的贵妇们在一块儿拐着弯弯肠子说话,东家长西家短的,她也必定不行的。 连芳洲便问道:“你从前在北国,都做什么?” 留郡王妃一怔,半响道:“对哦,以前也没有他啊,怎么就没觉着无聊呢!以前——玩啊!跟皇兄他们一块骑马,或者陪陪母后,或者进宫陪陪皇祖母,要不就是打猎!累了就在家里歇上几天!可是这里——” 在北国她之前虽是郡主,却是极得皇祖父皇祖母宠爱的郡主,皇家苑囿、猎场随意进出,哪里会缺了消遣之道? 这儿,到底是不一样的! 大周皇室的苑囿、猎场,怎么可能让她随心所欲的用?一年能去两三回,便是皇恩浩荡了。 连芳洲便出主意道:“要不,你养个小猫小狗、鹦鹉八哥之类的?” 留郡王妃脸色微变,哼了一声气呼呼酸溜溜的道:“不要!那些个狐狸精们都养光了,我不要同她们一样!” “……”连芳洲心里好笑,人家养的是人家的,你养你的便是了,这有什么一样嘛! 不过,她既然不喜欢,她自然也就不说了。 想了想,便又出主意道:“要不,出去逛逛街吧!京城这么大,汇集了天底下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又有戏园子啊什么的,足够你消遣好一阵子的了!” “逛街?”留郡王妃怔了怔,睁大了眼睛。 连芳洲不禁疑惑起来:“你没有逛过街吗?” 留郡王妃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就是骑马经过罢了,没有特意逛过。” 连芳洲想了想,倒是自己笑了起来了。 可见是自己糊涂了,平民百姓才逛街呢,她堂堂的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出去压马路逛大街呢! 她需要什么东西,自然有人双手给她送上门来。 就算如今她追着留郡王的脚步,也不过是高档的酒楼或者某户人家的花园里、别院,怎么可能上大街呢? 景嬷嬷已经在旁边连忙道:“逛街?那、那不行的!李夫人,我们郡王妃哪里能去那样地方呢?挤挤挨挨的万一碰着摔着或者遇到什么意外可怎么办?万一,有刺客呢?况且,好些地方乌七八糟的不干净,什么样的气味儿都有,我们郡王妃肯定受不住的!” “……”连芳洲很想说投降了!是她考虑不周啊! 谁知留郡王妃却是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就去逛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逛过呢!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我统统都要去看、去吃、去玩儿!” “郡王妃,外头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吃的!外头市面上卖的东西大多粗鄙,哪里是您玩的呢?您这会儿说得兴头,真见了那些东西,就不会感兴趣了!若有喜欢的,叫内务府内造便是!咱们横竖不差钱!” “嬷嬷!”留郡王妃撅起了嘴不高兴。 连芳洲便向景嬷嬷笑道:“你家主子既然想去,便去好了!天子脚下,哪里来那么多的刺客!再说了,郡王妃不知道,嬷嬷还能不知道?市面上哪里有那么差劲了?你家主子多逛逛,心情也会开阔些!” 景嬷嬷轻轻一叹,向连芳洲屈膝福了福,陪笑道:“老奴知道李夫人是一片好意,方才老奴的话李夫人还请不要放在心上!老奴哪里能跟郡王妃比呢?老奴是怕郡王妃出什么事……” 连芳洲又笑道:“这么多的人不都这么过来的?哪里有几个逛着街就出事了?那太过脏乱差的地方不去便是了!你们府上经常外出的采办上的、管家等自然都清楚的,车夫应该也都知晓!你啊,不必太过担心!” 景嬷嬷见自家主子兴致满满,又想着她无事做在府上呆呆的也无聊。与其让她闲下来想那个花心男,还不如让她出去逛逛散心呢! 倘若,偶遇上某位合了心意的良人,那就更好了! 景嬷嬷真心想得太多了! 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想。留郡王这样对待她的公主,早已彻底的颠覆了她那三从四德的认知和教养。 心里头早就不知道将留郡王骂了多少遍! 他拽个什么拽?倘若不是公主拦着,她早就一封书信递到自家皇后娘娘案前,到时候够他受的! 她才不信他的傲气能当饭吃、能拗得过自家皇后娘娘和皇上的权势! 说来说去,他所能依凭的,不就是公主的喜欢吗?公主也真是个实心眼儿的! 倘若能多出去走走,另外看中个能一心一意待她好的人,离了那没良心的东西,到时候看她怎么收拾他! 868.第868章 缺银子跟我说! 如此一想,景嬷嬷也不反对了,便陪笑点头道:“李夫人说得很对,是老奴一时想左了!我们郡王妃正该多出去走走呢!” 连芳洲微笑道:“嬷嬷也是紧张公主,所谓关心则乱嘛!” 景嬷嬷感激一笑,居然有人会说李夫人是恶妇,李夫人如此善解人意,怎么可能是恶妇?那说话的人真正是没脑子、没心肝! 留郡王妃素来是个说风是雨的性子,当即拍手笑道:“去去去,明天咱们就去好不好!唔,杏花村点心铺子的点心很是不错,听说这几日又出了新品种,正好咱们去逛逛!那儿的点心我吃过好几回了,亲上门去瞧一瞧也好!” 这倒不是什么不能去的地方,景嬷嬷笑了笑,没有说扫兴的话。 连芳洲和春杏、红玉、海棠等却不觉笑了起来。 这糕点铺子和烤鸭店的生意她从来没想过瞒着人,但也从来没有刻意宣传,因此知晓的人并不多。 留郡王妃察觉她们笑得古怪,正有些纳闷,便听到连芳洲笑着问她道:“北京烤鸭店的烤鸭、烧鹅也很不错呢,不知妹妹有没有尝过啊?” 留郡王妃眼睛亮了亮,点点头拍手笑道:“姐姐也好这一口吗?我以前从来不吃鸭子的,嫌那肉腥味儿既重肉又粗糙,可那烤鸭店做的烤鸭真正一绝,肉鲜味嫩,那皮子又酥又脆,我最爱了!有一回叫人买了三只,我把那皮都吃掉了呢!正好,明儿咱们也去瞧瞧!唔,中午就在那附近的酒楼中用膳,叫那烤鸭店送一只刚刚出炉的鸭子过去!姐姐,明日你陪我一起逛去好不好?旭儿就交给大嫂看着好了!” 留郡王妃经常过府,也见过周氏几次,顺口就随着连芳洲叫了她“大嫂”,一开始可没把周氏吓坏。 连芳洲听她这么说也不好拒绝,便点点头笑道:“好,明日我便陪你逛半日!” 又笑道:“明日保管叫杏花村和烤鸭店的人将最好的东西奉上!呵呵,以后杏花村再出新点心,自然给你送上门!你什么时候想吃烤鸭了,派人送个信,叫他们做了最新鲜的立即给你送过去!” 留郡王妃和景嬷嬷俱是一愣。 还是景嬷嬷回神的快,惊道:“李夫人,那、那两处生意——都是李夫人的?” “正是呢!”连芳洲笑道:“我总不能坐吃山空啊,这京城中行行业业都有人把持,别的行当我也插不下手,况且京城中地价贵,我手里头银钱也有限,就想着开了这么几家小铺子小赚个日常花费!” 春杏和红玉抬了抬眼皮,自家夫人真是越来越谦虚了!还小赚日常花费呢!那几十家铺子那个月进账总数没有十几万两? 老爷常戏说他没有夫人有钱,这话可不能真当戏说了。 景嬷嬷和留郡王妃看到的只是单家的铺子,自然不会去想背后的连锁,且银钱留郡王妃有的是,根本不在乎! 景嬷嬷不由拍手喝彩道:“李夫人真正是个聪明人!要知道这吃食上只要味好新奇,再不可能没有人买的!夫人手下人才可真不少,竟做得出那么好吃的点心和烤鸭!如今这整个京城里谁人不知啊!” 连芳洲笑着客气了几句,心中却也是颇为飘飘然的。 点心铺子几乎每半个月就会推出两三种新品,有的时候是以前推出过一段时间又下架了的,但品种总是比别处的多,生意自然是极好。 烤鸭店那边就更不用说了,生意更是好到火爆。 据说京城中也开始有人做起了烤鸭,还有从她们这儿买了拿回去研究的,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学得成。 留郡王妃更是欢然笑道:“姐姐你可真厉害!居然能想出那么好的好东西来,换我,我就不能!” 说着又浑不在意的慨然笑道:“姐姐若是还想多开几家店面,我有的是银子,我给——嗯,就当我借给姐姐好了,等店面赚了钱再还我也是一样!或者姐姐想试试做别的生意也没什么不行的!我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得是!” 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郡王妃!”景嬷嬷无奈摇头笑了笑,嗔道:“您啊,还好是李夫人,若换了是旁人,听了这些话指不定心里头会怎样想呢!” 留郡王妃吐了吐舌头,娇声道:“好啦嬷嬷,你就不要再怪我了!我也不是傻子,平日里不过懒得应酬罢了!在旁人面前怎会口没遮拦?姐姐跟她们不一样嘛!” 连芳洲也忙笑道:“妹妹说的是,嬷嬷太客气了些!” 留郡王妃瞟了景嬷嬷一眼,意思是:看见了吧? 仍向连芳洲笑道:“姐姐,我是说真的啊!姐姐要用银子只管说一声便是!” 连芳洲心里头倒真的是一动,顿时有了个小小的还不成型的主意,知晓她的性子,也不同她多客气,点头笑道:“好啊,妹妹今日的话我可记下了哦!若有需要自会同妹妹说的!” 留郡王妃这才欢喜起来,又说起明日逛街的事。 第二天,连芳洲陪着留郡王妃好好的逛了半日。 留郡王妃这种从来没逛过街、又是小孩心性、又是银钱大把的主儿,逛了起来岂能不新鲜、不兴奋? 购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她所感兴趣的玩意儿,在外头酒楼用过午饭后便同连芳洲告别,喜滋滋的回府摆弄新得的玩意儿去了。 之后留郡王妃也有自己出去逛的,也有缠着连芳洲陪着一起去一日半日的,连芳洲笑笑,也都陪着她去了。 忽然这日,连芳洲在府中逗弄着儿子玩儿,忽然紫英匆匆忙忙满面焦急的进来求见。 见了连芳洲就眼眶一红,眼泪珠子哗啦啦的往下落就要跪下:“李夫人,您快点去救救我们郡王妃吧!” 连芳洲吓了一跳,忙叫人扶住了她:“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跟留郡王又闹起来、而且闹得格外的凶残厉害到了大打出手要命的地步? 那可真就糟糕了! 紫英哆嗦哆嗦唇,片刻才说得出话来。 听她说完,连芳洲顿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这位金枝玉叶玩儿什么不好,居然玩到赌坊里去了! 869.第869章 玩儿大了! 这下子倒好,跟景嬷嬷并两名侍卫都被人家扣在了赌坊里,遣了紫英来叫她去救命呢! 她也知道不好意思叫人回郡王府去取钱生怕叫人说道,倒记得她。 不过,既然人家是求财,那就好说! 连芳洲松了口气,向紫英苦笑道:“你们怎么也不劝劝她,那种地方岂是她能去的!” 紫英见连芳洲神色轻松了下来,知道不会有什么事,闻言吸了吸鼻子同样苦笑道:“李夫人,我们主子那个脾气岂是个听人劝的!” 说的也是! 连芳洲叹了口气,便道:“咱们这就去吧!得拿多少银子?” 紫英忙道:“不多的,就六万两!” 连芳洲的心肝颤了颤,好吧,对那位金枝玉叶来说,的确是不多的! 不愧是公主身边出来的人,说起六万两跟六两似的,眼皮子都不带眨的!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容我换一身衣裳咱们就去!我家里没有这么多的现银,得顺道上钱庄取着去!你也别太心急,既然人家只是求财,你们主子就不会有半点儿事的!赌坊的人虽然凶蛮,却也不可能平白破财欺人。” 紫英点点头。 不一会儿连芳洲就换了一套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发髻也梳成了扁平髻,只简单用两根银钗固定,便带着春杏和紫英出门。 想了想,又命人唤了洛广跟上。 因为事关留郡王妃的名声,不是极信任的心腹便不带了。 取了银票直奔赌坊。 这一家赌坊,叫做洪福。 如同所有的赌坊一样,门口廊下金字招牌上写了个耀武扬威巨大的“赌”字,连芳洲抬头望了望,走进去,倒并非想象中的人声鼎沸、乌烟瘴气。 想来这赌坊应该属于比较高级的那一种吧? 刚一进去,就有打扮得干净伶俐的老成伙计笑眯眯上来招呼。 洛广皱了皱眉,挡下连芳洲和春杏与那人说话。 按说这种地方夫人和他家娘子都不该来,可是因为要赎回去的人是留郡王妃,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那伙计压根就不搭理洛广,只是站在那里得体的笑着,看向戴着帏帽的连芳洲。 连芳洲心中微动,目光闪了闪,屏退洛广,勾唇淡淡道:“银票我已经带来了,我那姐妹人呢?请她出来吧!交了钱我得带人走!” 那伙计打了个千,陪笑道:“这位夫人,这么大数额的银票小人可不敢收,东家在后堂,夫人请吧!这银票得交给东家手里!” 连芳洲没有跟他废话,只说了两个字:“带路!” 那伙计恭敬应是,利索的在前方带路。 洛广和春杏、紫英欲跟上时,却有二人自旁边闪身拦下,神情客气,语气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洛广顿时警惕起来,一挑眉正欲发作,连芳洲止住了他,淡淡道:“交银子而已,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可是夫人——”洛广大急。 连芳洲抬抬手,淡淡道:“这洪福赌坊也是有名有号的,怕什么?” “夫人说的是,我们这儿打开门做生意,最和气讲理不过的!”那伙计立刻又笑了,道:“请这几位偏厅侯一候吧!放心,你们夫人汗毛也不会少一根!” 洛广还欲再说,连芳洲已经跟着那伙计进去了。 春杏将洛广轻轻扯了扯,低声道:“放心吧!夫人说不妨事必定不妨事的。” 洛广看了她一眼,神色这才缓了缓,点点头,道:“你和紫英姑娘出去马车上候着吧,我就在这里等夫人。” 至于那什么偏厅,他才不可能去呢! 防范于未然还是必要的,今天的事情便是春杏也看出了几分,倒像是冲着夫人来的。 春杏便点点头,柔声道:“那你小心点,我们这就上马车。若有什么不对,我就回去叫人!” 虽然将军不在府上,可将军府上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洛广冲她微笑了笑,低低道:“你们仔细点。” 春杏“嗯”了一声,拉着紫英出去了,洛广就侯在这大厅中。 这儿的伙计帮闲们也不管,任由他们爱怎样怎样。洛广却半点也不敢放松,暗暗凝神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连芳洲一句话也不问,神情没有半点儿犹豫,脚下更没有半点儿犹豫,跟着那伙计径直往里头走。 管他转了多少道弯、穿了多少个穿堂。 这倒令那伙计有些诧异起来,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想问什么也没好意思问,呵呵笑了笑,仍旧转头继续走。 好奇也只能埋在心里头好奇了,难不成他能问连芳洲:“你怎么一点儿犹豫没有的就跟我来了?怎么什么也不问呀!你就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当然,如果连芳洲率先开口问他话,他倒是能趁机抛出心中的疑问。 可惜,连芳洲叫他失望了。 哪怕他停了下来回头打量她笑了一笑,她依然没事儿人一样的跟他走。 这是什么女人呀!真是! 伙计心里嘀咕着,终于死了心,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不一会儿,到了一处门户窄窄的小院落前,那伙计止住了脚步,冲那低调儿沉稳的乌漆双扇门努了努嘴:“我们东家就在里头,那里头小的可不够格进去,夫人请自己进去吧!” 连芳洲隔着帏帽冷冷盯了他一眼,也不答话,抬脚越过他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毫不犹豫穿过小天井,推开紧闭的镶嵌着五彩琉璃的朱色雕花排门,一边摘下帏帽一边走了进去。 往里走,转过屏风,至后进眼前赫然一亮,空间骤然开朗,好几间屋子全部打通,除了勾束起的湖绿色帷幔,只有一榻一几。 一人临窗矗立,穿着洁白的广袖宽袍,腰间系着碧色玉佩,背着手,微仰着头,墨发高束,如瀑披垂而下,身量不高不低,身材不胖不瘦。 仿佛窗子外头有什么十分美好的好物件一样,完完全全的将他的吸引力吸了过去,因此浑然不觉连芳洲已经来了。 反正他背后也不长眼睛,连芳洲乐得大大方方的送了他两记白眼:装吧!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这装神弄鬼的把戏能弄到什么时候! 870.第870章 赌坊的东家 因此,连芳洲也不吭声,也没有走近前去,就那么无声无息,静静的站在那里。 终于,那男子缓缓转过了头,勾了勾唇,淡淡道:“连夫人,果然好胆识。” 此人神情冷淡,语气冷淡,以至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冷淡而令人忽视了他的相貌。 不过,看过去并不难看就是了,并且还显出几分可以称之为儒雅的气质,但那眼神、那神情,仿佛含着冰,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最令连芳洲觉得奇怪的是,她敢肯定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看上去却似乎有两三分的眼熟。 那男子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疑惑,眸光闪了闪,淡漠的道:“在下姓朱。” “朱先生——你、是朱家的人?”连芳洲招呼没打完脑子突然灵光一闪,蓦然一惊。 男子道:“我是朱家三公子,我与我家妹子玉莹最为要好!” 连芳洲心中了然,原来如此! “真没想到堂堂的状元郎原来竟是赌坊的幕后东家,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吧!”连芳洲嘲讽道。 朱三公子淡淡道:“朱家是这赌坊东家之一,连夫人这么说也不能说有错。连夫人深居简出,想要见一见连夫人好好的谈一谈实在太难,不得已,只好用了这个法子!连夫人可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 真是半句废话也没有啊! 不过,正合连芳洲的心意。 因为这朱三公子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的气息透过眼神打射在人的的身上,着实令人难受的紧。早说完早了! 连芳洲心里头气闷无辜得要死:她招了惹了朱家吗?分明是他朱家的姑娘不要脸想勾引她的男人,她不肯把妻位双手奉上倒是她罪大恶极了!是不是地球也要围着他们朱家转啊! 朱三公子半点掩饰也没有的表现着自己对连芳洲的不屑和厌恶,连芳洲也懒得同他客气,便也直截了当的道:“还能因为什么?除了令妹朱六小姐的事你们朱家再不可能有别的要同我说!朱三公子是何等人,若非如此怕是见了我这粗鄙之人都要绕道走吧!” “你倒有几分自知之明!”朱三公子眼中闪过嘲讽,对连芳洲这话却是老实不客气的认了。 连芳洲一笑,扬了扬下巴说道:“当然!我不像有的人!一向来很识趣、很有自知之明、很知道进退,从来不死缠烂打、软磨硬缠的!” “你!”朱三公子大怒。 她这话不分明刺的是他的妹子莹儿吗? 只是朱三公子的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漠然的样,不屑道:“连夫人好一张利口!” “不敢不敢!”连芳洲笑眯眯的,无比真心实意的笑着道:“早听说朱三公子才华卓越,极少夸人,能得朱三公子一句夸,我是真的很开心呢!” 朱三公子叫她气得差点又要鼻子冒烟,他狠狠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冷然道:“连夫人觉得我那话是在夸你吗?你既然那么觉得也随你!” 做人做到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份上,还真是悲哀! 朱三公子在心里鄙视道。可是,看到连芳洲那副分明真的觉得自己夸奖了她、因此她觉得很自豪、很得意的样子心里又十分的不爽。 “今日我想跟连夫人好好谈一谈,谈一谈我六妹与李将军的事!”朱三公子压下心中的恼怒,干脆的说明目的。 总有一日,他会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 连芳洲翻了翻眼白了朱三公子一眼,毫不客气的道:“忘记提醒朱三公子了,我的夫君姓李,你还是叫我李夫人吧!朱三公子那么好的学问,不会连出嫁从夫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又不是那种读书读到狗肚子里的蠢材!连夫人连夫人的叫,不太合适吧?” 朱三公子气得圆睁了双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胸膛也一起一伏的几乎要气炸。 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叫人这么奚落过! 不要说当面,就是背地里都没有过! 果然是个泼妇!泼妇骂街的泼妇!恶妇! 他就是不想叫她李夫人,所以才叫的连夫人,可是被她这么一说,他却不得不改口了,不然,岂非自己承认是个读书读到狗肚子里的蠢材? 岂有此理! 连芳洲根本当他那难看之极的脸色不存在,坦然自若接着又道:“你家六妹的心思,我想全京城的人没有谁不知道吧?哪怕是个叫花子呢,只怕也听了三言两语!至于我家夫君,清清白白就是我家夫君而已,我不认为你家六妹与我家夫君之间有什么事好说的!朱三公子是不是搞错了?” 朱三公子狠狠的被连芳洲激怒了,再也无法保持那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仿佛看脚底下一粒尘埃似的态度,脸上显出几分狰狞的低喝道:“连——李夫人!你少给我装糊涂!我们朱家大度,不跟你计较那是你的福气!否则,你以为堂堂朱家会怕了你吗!” 他竟敢如此折辱他的从小最疼爱的六妹!她竟然敢! 连芳洲气定神闲,看起来反倒像她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我同你装糊涂还是你同我装糊涂呢?难道我家夫君和我的态度还不够明白吗?你还找我做什么?真是多此一举!我真怀疑,这是朱家的意思还是你个人的意思?多半是你个人吧?你们朱家的确很大度,我和我的夫君早就深切的体会到了,其实不用朱三公子你提醒!我还能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倒还真是福气呢!至于会以为你们朱家怕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连芳洲“呵呵”冷笑两声,冷冷道:“你们朱家倘若怕我,你此刻还会这么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这么说话?” 朱三公子脸颊的肌肉狠狠的抽了抽,匀了匀气息,努力压下心头熊熊燃烧、高高窜起就要压制不住的怒火,咬着牙几乎一字一字的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同你做口舌之争,连芳洲,我约了你来是要告诉你,同我们朱家作对对你没有好处!我妹子为了李将军付出的够多了,我这个做兄长的,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伤心欲绝、郁郁寡欢的过这一生!连芳洲,我现在不是跟你商量,更不是请求你的同意,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乖乖的自请和离,离开京城!李将军的妻子,只能是我的妹妹!你要是主动离开,我们朱家自会奉上一大笔银钱,保你下半生富贵生活,否则的话!哼,那后果恐怕是你所承受不起的!” 871.第871章 不欢而散 尽管连芳洲懂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道理,尽管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朱三公子的这番话,依然气得浑身控制不住的轻颤。垂在身侧双手死死的紧握成拳方才控制得住那颤抖的幅度极小极小。 她的背后,感觉到一阵凉飕飕的,仿佛有冷风吹过。 朱三公子这番话,尽管她并不怕他,却依然感到发寒。 这个人,真正是冷酷无情!骨子里透着冷意! “那么我也告诉你,”连芳洲盯着朱三公子,冷着脸慢慢开口:“绝无可能!我从不强抢旁人的东西,倘若李赋他与你们朱家订有婚约,哪怕我已经嫁给了他,不用你们说也会离去,但是,没有!所以,我不会离开他的!你们朱家对我什么时候又客气过?朱三公子想做什么,不妨一试!我到要看看你怎样志在必得、怎样如愿以偿!” 说完这些她眉头一挑:“告辞了!朱三公子!你要的银票我已经带来了,请把收据给我,我得带着留郡王妃离开了!” 连芳洲心中暗叹:阿简啊阿简,你可一定要速速结束战争回来帮帮我,这朱家的人一个二个的简直就是疯子! 朱三公子目光灼灼,盯着她不声不响,片刻冷嗤一声。 连芳洲也怒了,拽个屁啊!状元了不起吗?朱家了不起吗?跟她一个村妇抢男人,真了不起! “我说朱三公子啊,你这‘嗤’的一声究竟是要不要银票啊?你不要银票我也得要人!” 朱三公子冷冷瞪她一眼,低喝道:“人你尽管带走,带着你的银票,滚!” 连芳洲微微诧异,叫她带了银票来,结果却不要?就为了见自己一面? 她觉得自己一向来比较喜欢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绝对不认为朱三公子不要她的银票是因为可怜她没钱花不忍心讹她。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人家不屑要她这种人手里的钱啊! 连芳洲勾了勾唇,笑道:“那就多谢了!”不屑好啊! 她转身,大大方方的就走了。 朱三公子有点烦躁的扯了扯领口,先不觉得,此刻却觉太紧了,勒得他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个该死的妇人,真是—— 他突然有点后悔,后悔没收她的银子。他的不屑对人家来说根本什么也不是,那么他不屑人家还有意义吗? 又不是旁人,给他送礼他不收都会难过许久。 这个妇人,懂得什么廉耻? 于是,朱三公子就有点惋惜连芳洲为什么没有受过好教养呢?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连芳洲径直出去,那领路的伙计身姿站得笔挺还在那院子门口候着:这破地方,规矩倒大! “走罢!”连芳洲冷冷道了两个字。 那伙计“哦”了一声,见连芳洲戴着帏帽低头疾走没有半点儿交谈的意思便闭了嘴,本本分分在前边领路。 等连芳洲来到大厅,洛广立刻迎了上来,松了口气道:“夫人?” 连芳洲冲他点点头:“无妨!” 说话间一袭男装打扮的留郡王妃和景嬷嬷也来了。 留郡王妃长得好看,又年轻,这一身打扮倒是活脱脱一个风流俊俏的小公子,可景嬷嬷那一身中年男仆的打扮就真的叫人不敢恭维了! 尤其是此刻景嬷嬷那脸色实在是难看,黑得要滴出墨汁来。 连芳洲见了忙咬住了唇才忍得住爆笑的冲动。 留郡王妃气色极好,浑然无事,反而觉得新鲜好玩,看见连芳洲眼睛一亮就要叫:“姐姐!”被景嬷嬷眼疾手快拉住了,低低的向她说了句什么,她冲连芳洲吐了吐舌头眨眨眼睛,并没有叫她。 一行人出了门,上了马车,连芳洲将帏帽摘下,叹道:“妹妹,你真是太胡闹了!景嬷嬷,下回可要看好她了,赌坊这种地方,岂是你家主子能来的?” “李夫人说的是,”景嬷嬷不满且无奈瞧了留郡王妃一眼道:“有了这一次教训,往后老奴就是拼死也得拦住郡王妃!” 留郡王妃忙道:“姐姐,我就是一时好奇,听人说赌坊有趣,便想来瞧个新鲜,谁知道——那些人那么大胆,竟敢把我扣住!哼,不过区区几万两银子罢了,值得什么!本妃岂会赖账!哦对了,姐姐,回头我把银子给你带去!总不能叫姐姐白破费了!” 连芳洲无语了,她气的居然是这个! 景嬷嬷脸色明显的又黑了下来。 连芳洲心中纠结不已,摆明了,那朱三公子是利用留郡王妃引去自己说话。 可还好只是引自己去说话而已,倘若下次,他们朱家再利用留郡王妃做出点别的什么来呢? 该怎么办? 这是她和朱家之间的恩怨,她并不想让留郡王妃也牵扯进来,所以,她并不想告诉她今日之事正主儿其实是她。 可若不告诉她,她心里没了堤防,难免将来再被人利用…… 连芳洲一时也没个章程,只得先将此事按下,笑道:“你不用给我银票了,今儿是带了来,可是没花,那赌坊的东家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忽然间又不要钱了!” “真的?”留郡王妃将信将疑,道:“姐姐不会哄我的吧?当初非要把我和嬷嬷留下来,凶巴巴的呢,怎么转眼间就不要钱了?” 她说着拉着连芳洲的衣襟说道:“姐姐,你来接我回去我已经很感激你了,总不能还叫你破费的啊!好姐姐,这个钱我怎么好意思叫你帮我出呢!” 景嬷嬷也是一脸狐疑,那几个人非要留人的恶样她印象也很深呢。 这妹子真是体贴人意!连芳洲无奈好笑,只得伸手探入怀中,将拿一叠银票掏了出来,笑道:“诺,之前准备的银票都在这儿呢!六万两一两也没少,这下子你可信了!” 留郡王妃这才信,笑道:“原来姐姐真的没有骗我啊!”说着又骂赌坊那些人:“简直莫名其妙,一个个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景嬷嬷怔了怔,目光却是闪了闪,若有所思瞟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察觉,心中亦有数,她不像留郡王妃那么单纯,说不定已经想到什么了。 872.第872章 背后的算计 “也许真是吧!那些人古里古怪的,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你以后得听景嬷嬷的话,景嬷嬷说不能去的地方,一定不能去!”连芳洲便笑道。 留郡王妃想了想,似乎那些人还真的不像是好人,便点点头答应了。 以后的再说,这一次,可不能便宜了朱三公子!那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混蛋,连芳洲是一想起他来就不爽——任何人被那种鄙视到骨子里的淡漠眼光看了都不会爽的。 连芳洲便道:“妹妹,可这一次你却不能平白的叫人欺负了去!那些人太过可恶,不如,你回府了跟你家郡王爷说说,叫他给你出这口气!” 留郡王是个好玩乐的,狐朋狗友多得是,弄一个赌坊,算的了什么? 连芳洲脑中灵光一闪,手心不由得紧了紧:朱三公子竟然当着她的面毫不忌讳的说出朱家也是那儿的东家之一,好像根本不怕她说出去一样!这是为何? 要知道朝廷禁止官员经商,对官员们手里的铺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是有的行业绝对是不可沾染的,朝廷掌控的盐铁自不必说,这青楼、赌坊亦在其中。 朱三公子说那话,等于白白的把一个把柄送到自己手里啊! 可他看起来却不像会做这种傻事儿的人啊! 依着正常来说,自己知道了这消息应该会如获至宝的说出去,朝廷必定会查,那么后果会是什么? 赌坊固然会倒霉,那么自己呢? 不,赌坊不一定会倒霉,顶多是朱家推出个替罪羊倒霉,可是自己会倒怎样的霉呢? 东家之一…… 连芳洲心头一震,暗暗冷笑! 这么说,剩下的那些东家里,有她惹不起的人咯? 嗯,既然有朱家的份,那么应该就有璃王的,对!就是璃王! 倘若她把这事儿捅了出来,查到了璃王头上,惹怒了璃王不说,便是帝后也要对她反感不悦。 毕竟,璃王贵为天潢贵胄,他们内部是怎么回事儿是他们皇室内部的事情,但是一旦捅了出来,那就是损了皇室的脸面,帝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高兴的。 况且,璃王原本对自家跟朱家的事情并不插手,就是璃王妃也没有插手,可这事儿一旦闹出来,璃王岂能不恼恨自己? 朱三公子,当真是好算计啊! 怪不得他居然约自己在那里见面,又大喇喇的承认朱家是东家之一,不愧是状元,鬼心眼儿就是多嘛! 连芳洲越发坚定了这事儿不能告诉留郡王妃真相。 连芳洲转着思绪的时候,留郡王妃眼睛亮了又亮,惊喜交加的道:“姐姐你说什么?你说,你说让我找郡王爷出这口气?” 景嬷嬷眉头蹙了蹙,道:“这样不好吧?郡王爷他会帮吗?” 说句实话,景嬷嬷如今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家主子再跟那个花心郡王爷牵扯上一点点关系,听到这话本能的反感。 这些日子郡王妃心情好得不得了,她见了正老怀欣慰呢!还去找那个可恶的男人做什么? “嬷嬷说的是……”听到景嬷嬷这样说,留郡王妃眼中的神采一下子又黯了下去。 不错,他怎么可能会帮她呢?他巴不得她倒霉才对! 想到这里,她不觉委屈,眼眶一红就想要哭。 景嬷嬷见了又心疼起来,忙道:“郡王妃先不要难过,没准郡王爷会帮您呢!还是先听听李夫人怎么说吧,好不好?” 连芳洲便笑道:“妹妹放心,妹妹语气态度放好一点儿、软和一点儿,我想,郡王爷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的!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妻子,那赌坊的人如此可恶,他岂能不帮你?你说的委屈一些,别同他顶撞便是!这个我想景嬷嬷一定知道该怎么教你说的!” 留郡王妃看向景嬷嬷,景嬷嬷认命的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郡王妃放心,老奴回去细细再教您!” “好!”留郡王妃十分开心,欢然笑道:“姐姐和嬷嬷对我最好啦!” 连芳洲便笑道:“好了,今日折腾了半天你也累了,你们回府吧,我也得回去看看旭儿了!” 留郡王妃此刻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留郡王,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匆匆便与连芳洲分别了。 连芳洲又笑道:“明日记得上我那里去,我新作了几样点心!记得一定要去啊!” 留郡王妃点点头随口答应着。 景嬷嬷接收到连芳洲望过来的目光,含笑点了点头:“李夫人放心!明日我们一定去的!” 连芳洲这才真正放心,笑着分别。 回到府中,连芳洲命洛广和春杏跟着自己进了暖阁,命红玉、海棠等把守着门外、守着廊下。 “你们可知我今日进去之后见到了谁?”连芳洲坐下,又请他二人在绣墩上也坐下冷笑道:“朱家的人,朱三公子!” 对朱家的人洛广和春杏自然也都没有好感,夫妻二人相视一眼,脸色同时微变。 连芳洲又道:“朱家的人见了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总而言之,那朱三公子的大意是,让我自请下堂,将位置给他的妹子腾出来,否则,就要我好看!” “岂有此理!”洛广怒道:“他们把将军当做什么了!就凭他朱家也不能如何了将军!” 春杏也很生气,又担忧道:“可是夫人,如今将军不在京城,您可有什么打算了?奴婢夫妻愿意与夫人共进退!” 连芳洲心中一暖,含笑道:“倘若不知你们的心,我也不会同你们说这些了!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们,外头半个字也不要传,留郡王妃那里也是一样!我想,朱家再怎么恨我也是有顾忌的,明面上断断不敢如何,只是背地里,咱们却不得不小心提防着了!府中可信的过的人不多,往后,劳你们多操心了!” 洛广和春杏连忙起身郑重答应。 且说留郡王妃回了府,回了院子,便有点儿坐立不安,不停的让景嬷嬷命人去看郡王爷回来了没有。 景嬷嬷心里默默的叹气,还以为郡王妃改了呢,原来一点儿也没改!之前只不过是压下罢了,如今得了李夫人那一句话,又统统的全部爆发出来了! 景嬷嬷好说歹说才劝住留郡王妃淡定下来,勉强待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 873.第873章 郡王妃有请? 直到傍晚,留郡王才回府,留郡王妃便眼巴巴的望向景嬷嬷。 景嬷嬷心里堵得慌,笑道:“郡王妃还是先用晚膳吧!老奴这就命紫英那丫头过去说一声,就说您有事儿同郡王爷商量,倘若他有空就请他晚膳后来一趟,您看如何?” 其实留郡王妃是很想请留郡王过来一同用晚饭的,可景嬷嬷的话她却不能不听,只得怏怏的点点头说了声:“好吧!” 景嬷嬷暗自摇头,吩咐了紫英,这厢命人摆饭。 紫英等与景嬷嬷同仇敌忾,都不喜欢留郡王,磨磨蹭蹭的过去了。 恰好在留郡王那里看到石夫人也在,紫英的心里就更憋屈不痛快了。 念及自己的主子,好歹那不痛快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留郡王看到紫英有些意外。 多久了?大半多个月了吧?她那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竟都不曾叫人来寻他。就连九月初一那天晚上按规矩他应该歇在她那里的,她居然也没有叫人来请他过去。 留郡王便向石夫人道:“你先回去吧!” 石夫人乍然看到紫英出现也很意外,原本笑吟吟满脸温柔和顺侍奉在留郡王身边的她听到留郡王这一声不咸不淡的吩咐,唇边的笑容顿时一滞,随即又笑了起来,得体的屈膝福了福身,柔声微笑道:“是,那么婢妾就先回去了!婢妾稍候些再来陪爷!” 说着便摇着细细的腰身款款的去了。 紫英心里这才松透了些,那紧绷的脸色也缓了两分,恭敬的将景嬷嬷交待的话说了一遍。 留郡王听到自己的王妃找自己有事商量,心下更是纳闷,便笑道:“郡王妃可有说了是什么事?” 紫英轻轻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主子的事情奴婢不敢多嘴。” 留郡王一笑亦不追问,忍不住又道:“这阵子你们主子都在做些什么?” 紫英听他问这话问得顺溜,好像他和郡王妃之间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她就止不住的心里头一窜一窜的冒火:脸皮可真厚! 而且,他什么时候变得关心起郡王妃来了? 当下紫英便含糊的道:“主子也没做什么,就是奴婢们陪着说说话、偶尔出去走走罢了。” 留郡王妃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她之间的不对盘,当下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挥手道:“你去吧!等下我会过去!” 紫英如释重负应了声“是”,又好心的说道:“郡王妃这会儿应该已经用过晚膳了,郡王爷还是用过了再去的好!郡王妃要说的事情说不定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呢!” 说毕屈膝福身:“奴婢告退!”不等留郡王出声,便转身离开了。 留郡王片刻方失笑,笑骂道:“这丫头!我什么时候又招惹你们了?” 特特告诉他这话是想干什么?告诉他她家主子连一顿晚饭都不想请他吃? 虽然即便她请了他也不一定愿意去——谁愿意听她发牢骚唠叨个没完? 可是她竟然不请自己,留郡王心里忍不住又有点不舒服起来。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并且,为了表示自己的从容不迫,表示自己的漫不经心,留郡王故意慢腾腾的用晚饭,晚饭后还故意摸了本书出来晃了晃,在赶走第三拨前来献殷勤的侍妾之后,他终于起身,往留郡王妃住的正院上房走去。 他绝对不会承认在内书房坐着等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是多么难熬! 许久没有踏足正院,这一进来,看到院子里这焕然一新的气象,他一下子怔了怔,好片刻才回过神来。 院子里的小丫头看见了他,忙笑着上前行礼,一人陪笑在前引路,一人陪笑道:“主子在里头呢,奴婢去禀报主子!”说着小跑着去了。 留郡王故意放慢了脚步,慢慢的走着,等着留郡王妃如同往常那样一阵风般冲出来迎接他。 可是,过了天井过穿堂,再从一旁抄手回廊走过去直到了那高大整齐的正房廊檐下,留郡王妃依然没有出来。 留郡王不知怎的,心里就涌出一点失落来。 这种失落,让他的心闷闷的起来。 她从前,断断不会这般待他的! 正在沉吟,猛然紫兰从里头打起帘子出来,见了他忙上前施礼陪笑道:“郡王爷来了啊!您快请进去吧!方才郡王妃还问奴婢呢!” 留郡王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走了进去。 眼前一亮,屋子里的陈设摆设也完全变了样子,似乎显得比过去敞亮了许多,一时间,他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不适应,似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很不适应。 看到那穿着一袭粉色绣花广袖长袍、以挂珠钗松松绾着发髻的女子从里屋出来,留郡王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傻愣愣的站在了那里。 这是——他的郡王妃。 那般俏丽灵动如仙子般的模样,他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留郡王一时看傻了眼,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留郡王妃看见他这样,亦不觉面上一热,双颊飞上红晕,眼眸亮的要滴出水来,抿了抿那小巧嫣红如一朵盛开的小花般的菱形小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微微垂下了头,上前叫道:“夫君……” 景嬷嬷暗暗翻个白眼,什么夫君!他配吗! “啊?”留郡王猛然回神,抬手想要扶他又僵了僵,讪讪放下,道:“郡王妃找我有事?” 之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糟糕,虽然她令他有点不知所措,忍不住想要亲近,可总有那么点不太好意思。 留郡王妃却被他这一声“郡王妃”唤得猛然间去了娇羞,热辣辣得心顿时凉了半截。 以前浓情蜜意时他从来不叫她“郡王妃”的,都是叫“真真”,是后来两个人闹起了别扭,闹得关系越来越僵,他自然也不叫真真了,就变成了冷淡而疏离的“郡王妃”。 虽然方才那一声郡王妃并不见什么冷淡,可他终究还是这么叫她啊! 留郡王妃心里一酸,低头狠狠的咬了咬唇,神色平静平和了几分,点点头道:“嗯,夫君请坐,是有点事要说!” 874.第874章 帮她出气 留郡王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突然冷了下去的态度,心里虽然有些纳闷,却也没有多想,倒是把自己那旖旎之思拉回了几分,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坐下了。 留郡王妃便将人都摒下去,景嬷嬷盯着她脸上绷得死紧,她没敢叫,只得由她站在自己身后一侧侍奉着。 留郡王不由得又暗暗打量起留郡王妃来,眼中神色有些复杂,留郡王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一时又欢喜他来了,一时又生怕自己又惹恼了他,一时又拿不定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究竟心里有没有自己,两个人眼神倒是交汇了好几次,却是谁都想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已经有多久两人没有这么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话了?留郡王已经想不起来了,他的妻子同样如此。 景嬷嬷一旁冷眼瞧着,看他两人眉来眼去暗暗的不知道翻了几个白眼:主子真正是太好哄了!不行!绝对不能这么便宜了这花心萝卜! 景嬷嬷便清清嗓子轻咳了一下,提醒道:“郡王妃,快说正事儿吧!” 留郡王妃“啊”了一声猛然回神,忙道:“对!我差点儿就给忘记了!” 忙收敛了神色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道:“夫君,那洪福赌坊的人实在太可恶,你要帮我报仇,出这口气!” 留郡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怒道:“他们如此无礼!” 留郡王妃点头:“就是这么无礼!我今日真正快要气死了!” 留郡王冷哼一声,道:“放心,这仇自然要报的!洪福赌坊是吗?我记住了!不把他们那赌坊给拆了,我就不姓周!” 他是宗亲近枝,只要不谋反,不闹得天怒人怨,就没人会动他。前程什么的宗亲压根就没有,他也不在乎!拆一座赌坊,算的了什么? 留郡王妃顿时喜得心花怒放,欢然笑道:“谢谢夫君!那赌坊来头不小,夫君你小心些行事,别叫人逮着什么把柄!” 留郡王点点头,说道:“我找人商量商量,定想个周全法子,此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总之他们那赌坊是存在不久了的。”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留郡王妃,这才想起来有些奇怪的问道:“不过,你怎么会去那里?” 留郡王妃倒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能去的,虽然她答应了连芳洲和景嬷嬷以后再也不去,那也不过是愿意听她们的话而已。 便说道:“我就是一时好奇想去看个新鲜,谁知道那些人那么可恶。” 留郡王亦不以为意,并不觉得自己的妻子有什么离谱的,只是笑道:“那种地方的人都那个样,还好你没在里头发脾气,不然——咳,以后别去那儿了,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不能说她的脾气,不然准定又要起争执。不知为何,他今天一点也不想与她起争执。 留郡王妃心中一喜,拍手笑道:“真的?” 她水眸中闪闪发亮,俏丽的脸蛋上容光焕发,其美其艳令人几乎挪不开眼,红艳艳的菱形小嘴唇饱满柔润,娇艳欲滴,叫人恨不得搂住狠狠的亲上几口,拆吞入腹。 留郡王觉得自己有点儿口干舌燥,心里有火在一股一股的四下乱窜,某处早已抬头蠢蠢欲动。 他立刻点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你想去咱们就去!” 景嬷嬷郁闷不已,心里不知道怨了自家主子多少句“没出息!”,轻轻咳了一下,说道:“郡王妃,那种地方您去见识过一回新鲜就够了,还是不要再去的好。” 留郡王也想起来了,笑道:“景嬷嬷说得对,还是别去了。” 留郡王妃立刻想起连芳洲的叮嘱,她早已奉连芳洲的话如神明,便叹了口气惋惜的道:“嗯,那就不去了!” “……”留郡王哪里知道连芳洲跟她说过这个?他只看见自家这个从前总爱同自己唱反调撒泼刁蛮的小王妃居然这么容易就乖乖的听了自己的话,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她。 留郡王妃心如鹿撞,只当他看自己看傻眼了,有些慌乱的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可这看在留郡王眼中,越发觉得她柔弱可怜,忍不住便柔声说道:“怪不得你会去那里,平日里也太闷了些了。过两日,我陪你出城骑马好不好?或者,你想去别的什么地方散散心也可以的。” 留郡王妃猛地抬头,又惊又喜的看向他,眼底满满的写着不敢置信。 她正想要说什么,却是一阵瞌睡袭来,忍不住掩口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景嬷嬷立即便道:“郡王妃今儿受了气,想必是累了吧?” 留郡王妃不但眼皮子突然发沉,而且觉得脑子也有点昏昏沉沉的不听使唤,硬撑着眼皮子点点头“嗯”了一声,口齿不清的道:“我,我好困啊!我想睡了!” “老奴这就扶您回房休息!”景嬷嬷说着扬声唤紫英、兰英等进来,一边向留郡王客客气气的道:“郡王妃今儿受了惊吓,又受了气,是真的倦累了,郡王爷,您也请回去休息吧!恕奴婢们先扶郡王妃回卧室了!” 说毕,景嬷嬷等拥扶着留郡王妃走了,只留下青英和两个小丫头在这儿送留郡王。 留郡王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景嬷嬷等早已去远了。 他其实想留下来,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心里闷闷的起身离去,向青英道:“伺候好你们主子,爷明儿再来看她。唔,明晚就在这里用晚膳吧!捡你们主子爱吃的菜做就好了!” 说毕,朝卧室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闷闷不乐抬脚离开。 “是,郡王爷!奴婢恭送郡王爷!”青英福了福身,将留郡王送了出去。 对着留郡王的背影,却是撇了撇嘴。 她也很为自家主子不平! 景嬷嬷与紫英、兰英服侍留郡王妃睡下,方小心的退了出去。 景嬷嬷舒了口气,安排了值夜的人,又习惯性的四下查看一番,交代小丫头们几句,便也下去歇息了。 哼哼,幸亏她有先见之明啊! 她就知道主子这个没出息的,一看见郡王爷就会神魂颠倒、不能自持,指不定稀里糊涂的就把郡王爷给留下来了。 哪儿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所以,她在主子的茶水里下了一点安神的东西。 还好,关键时刻那东西总算是发挥效果了。 875.第875章 思念 留郡王没精打采的回了内书房,呆呆的坐在榻上发呆,一会儿又轻轻的摇头笑叹,满心满脑子里都是他那小王妃的身影。 其实,她不发脾气撒泼的时候,是极好极好的。 唉,他们之间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不过,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如今看这样子她是认识到自己的错处真心改过了,那么他一个大男人是不是应该也主动点呢? 于是,留郡王决定,不等明天晚饭了,明天早上他就过去看她,陪陪她。 当然,前提是她的脾气还像今天这么好…… 仿佛了却一件大大的心事,留郡王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下来,从留郡王妃那里出来时那心头的郁闷怏怏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嘿嘿笑了笑,命随安去催水,准备洗了好睡。 随安有点傻眼,眨眨眼睛陪笑问道:“爷今晚在这内书房歇下吗?” 接到自家主子那极为不悦的盯过来的目光,随安虽然心中纳闷也不敢再多嘴,忙陪笑道:“奴才这就去催水!” 谁知,随安的水还没有崔来呢,石夫人带着小慧却来了。 留郡王顿时有些烦躁不悦起来,往日石夫人是最体贴、最得他的心意的,今夜这举动却令他反感之极。 留郡王自然用不着看石夫人的脸色,更用不着照顾石夫人的心情。 他乃家中嫡出幼子,从小散漫自在惯了,从来只有旁人看他脸色的份! 当然,唯一的例外是他的小王妃,所以两人闹得那么僵。 于是,留郡王不等笑吟吟温柔脉脉的石夫人说出什么来,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回去了。 并且吩咐随安传了话下去,再来人不许放进来,命各自回去。 今天晚上,他谁的院子也不去。 旁人顶多抱怨扫兴两句也就罢了,独石夫人想得比旁人要多一些。 灯下,石夫人手中的帕子捏的死死的,盯了那跳动的烛火半响,方轻轻叹息一声,说了句“睡吧!”命人伺候梳洗卸妆。 郡王爷今儿竟然破天荒的主动去了郡王妃的院子,竟然破天荒的两个人没有吵闹起来,竟然破天荒的——郡王爷谁的院子也不去! 便是见了她,也只淡淡的说了两三句话! 石夫人心中既烦乱不安又酸溜溜的。 她拿什么同郡王妃比?倘若郡王妃得宠,这府中还有她的出头之日吗? 她不由得怨恨上郡王妃,她所求不过一个侧妃罢了,至于郡王妃的位置,她从来都不敢想!因为她知道自己想不起! 可就是如此,她也容不下吗! 像她这样心胸狭窄的恶妇,郡王爷怎么可以宠她呢! 这一夜,留郡王府中许多人一夜难眠。 留郡王妃却睡得很好,一觉香甜睡到天明。 睁开眼睛醒来之后,望着那银绡梅花帐帐顶出神,回想着昨天晚上与他相处的情形,嘴角情不自禁的咧开,露出甜甜的笑容。 还是姐姐说的对,自己只要稍稍控制一下脾气,这不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嘛! 留郡王妃幸福的闭上眼睛尽情的天马行空想象了一阵子自己和留郡王的幸福甜蜜生活,这才慵懒的唤了声“来人!”起身。 昨晚留郡王的话青英不敢隐瞒,已经禀过景嬷嬷了。 景嬷嬷听毕一张老脸拉得老长,非常非常的不高兴,心里暗骂留郡王脸皮厚。 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有隐瞒自家主子,早上兰英为留郡王妃梳头的时候,景嬷嬷便在一旁语气淡然的把事情回了。 留郡王妃听了这话又惊又喜惊叫一声“真的!”一扭头将梳得半好的发髻又弄歪了。 她却不管不顾,偏头向景嬷嬷笑道:“嬷嬷说得可是真的?周郎他今晚真的要过来与我一同用晚饭吗?” 景嬷嬷看到她这可称之为得意忘形的样子心里无比的气闷心疼又恼火:郡王妃真正是太好的脾性儿了!难不成这么容易就放过郡王爷了? 景嬷嬷实在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便板着脸点点头道:“郡王爷是这么同青英说的,不过到时候他会不会又有事儿来不了就不知道了!” “嬷嬷!”留郡王妃的笑脸立刻就垮下去一半,撅着小嘴道:“嬷嬷就会扫人家的兴!” 景嬷嬷道:“老奴哪儿是扫郡王妃的兴?老奴是提点郡王妃!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老奴是怕郡王妃期望越大到时候失望也越大啊!” 留郡王妃怔了怔,轻轻的叹了口气,那水亮的眼眸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她坐回去身子面对着梳妆镜,轻轻叹道:“嬷嬷说的是。不过,还是叫小厨房仔细准备着吧!我记得夫君最喜欢吃蟹酿橙和佛跳墙,今儿晚上别少了这两道菜!” 景嬷嬷鼻孔里“嗤”了一声,有些没好气的道:“我的姑奶奶,蟹酿橙也就罢了,虽然麻烦一些,现做也能做得出来,可那佛跳墙,哪里是一天工夫就做得出来的?” 留郡王妃可没关心过佛跳墙要做几天才能做出来,听见景嬷嬷这么说“哦”了一声,笑道:“还就换一样吧!嗯,那就来个清淡些的,八宝豆腐好了!” 景嬷嬷暗暗翻个白眼:都不是省心的简单菜! 也只得点头无奈道:“是,老奴等下就吩咐厨房去!” 留郡王妃一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兰英为自己梳头,一边笑着道:“嬷嬷,你说我今天梳个什么发髻好呢?是戴那支暖玉芙蓉钗还是玉兔瑞草点翠步摇好?嗯,这身衣裳要不要也换一身?还有——” “郡王妃,”景嬷嬷头疼的打断了她,笑道:“您忘记了,昨日李夫人可是约了咱们今天上她府上做客去呢!” 听郡王妃这意思,显见得是打算今天留在府中等着郡王爷了。要是再由着她说下去,没准整个院落、屋子都要重新收拾布置一番! 因此景嬷嬷不得不好心的提醒她。 “对啊!我怎么给忘了!真该死!”留郡王妃懊恼的拍了自己脑门两下,笑道:“还是嬷嬷记性好!时候也不早了,梳洗好了随意用些早点就出门吧!顺便去看看旭儿,若去得迟了,旭儿就要又睡觉了!” 876.第876章 关系缓和 景嬷嬷巴不得她早点出门,当即答应一声,自去吩咐传早餐。 留郡王妃是个急性子,既然要赶着出门,用早点就更不会慢。 好巧不巧的,当她刚刚用好,正准备起身出门的时候,留郡王就到了。 留郡王发现自己没赶上早饭心里有点失望,笑道:“你如今用早餐都这么早吗?” 一看见留郡王,留郡王妃不自觉的脸上眼中都带上了笑,脑子也有点儿晕乎乎的起来。 倘若不是连芳洲如今实在是她极看重极看重的人,她肯定把她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不是,”留郡王妃嫣然一笑,真个明眸皓齿,说道:“我不知道你会过来,我今日正好要出门呢,所以就用得早了点儿!要不,” 她试探着道:“明儿一早我等你来了再用?” 留郡王身子微僵,心下暗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说了今晚在这儿陪她一道用晚饭吗?既然都留下来用晚饭了?难道晚上她还要赶他走? 留郡王心中又有些闷闷起来,却不肯显露出来,勉强笑道:“你要出门?是要去买什么东西吗?” “不是,”留郡王妃笑道:“我,我今日要去拜访李将军的夫人,去李将军府做客呢!” “李将军府?李赋李将军!”留郡王大为诧异。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小王妃什么时候跟那位李夫人这么合得来了。 要知道能够同自家小王妃交上朋友的女子,这京城中还没有呢! 留郡王妃点点头笑道:“嗯,就是他家!” 若李赋在京中,留郡王就要说自己陪她一块儿去了,可惜啊! 他心不在焉点点头,笑道:“那你去吧!嗯,路上小心点。” 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关心,留郡王妃却激动得心跳都加速了,连连点头,欢然笑道:“我知道啦!我,我会回来早一点,你,你今日若出门也回来早一点好不好?” 留郡王从她的神情中明明白白的看到对自己的情意,一点点也没有比从前少。 心情一下子又大好起来,笑道:“我今日不出门!” 留郡王妃更是欢喜,容光焕发,如三春嫩嫩的枝头春花绽放,看得留郡王一时痴了。 景嬷嬷心里不知道鄙视了多少句,是越看越不顺眼。 此时便笑道:“郡王妃,马车怕是已经候着了!” 留郡王妃“啊”了一声,方恋恋不舍的同留郡王告别,留郡王站在廊上含笑看她去了。 马车上,留郡王妃依然兴奋得不像话,拉着景嬷嬷的胳膊叽叽咯咯的说个不停。 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对连芳洲的赞叹。她闹了这么久两个人的关系却越闹越僵,而听了连芳洲的话这才多长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了这么大的进展! 景嬷嬷一肚子的不痛快,却也不好泼她的凉水,只是苦口婆心的轻叹道:“我的主子,您啊,就是心太善、太直了!郡王爷那么伤您的心,您怎么能这么轻易便原谅他了呢?您这原谅得也太快了,只怕他不长记性,会故态萌发的!老奴今儿把这话先撂在这里,您好歹在心里头记上几分,别急巴巴的又把自个的心给掏出去,不然,到时候可怎么办呢!李夫人可是说过的,这事儿得慢慢的来,太急了反而欲速不达,你还记得吗?” 景嬷嬷断章取义的把连芳洲的话也搬了出来。 留郡王妃幽幽一叹,轻轻说道:“嬷嬷,我怎能不知?可是,可是一看见他我就——,特别是,看到他对我笑,看到他对我这么温柔的说话……嬷嬷,你放心,他待我好时我欢喜,若他又——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的!” 这话说得真是—— 景嬷嬷又气又急又心疼,连忙道:“好好好,嬷嬷不说了,不说了!只要您开心就好,您开心就好!” 留郡王妃嫣然一笑,赖在景嬷嬷的身上娇声笑道:“嬷嬷,还是您最疼我了!” 景嬷嬷不觉也笑了起来,笑叹道:“那是自然,公主您就是嬷嬷的命根子!” 到了李府,只一个照面,连芳洲便看出来留郡王妃有几分与平日里不同,便打趣笑道:“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妹妹容光焕发的,一看就是打心眼里透着高兴,带着兴奋的那种高兴!” “啊?有这么明显吗?”留郡王妃有些怪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双眼睛水汪汪的要滴出水来。 “是啊,完完全全的在脸上写着呢!”连芳洲笑道,两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这话正对留郡王妃下怀,虽然景嬷嬷的一番苦口婆心令她心中的兴奋劲儿降温不少,可她还是颇为兴奋的。 进了屋子里坐下,屏退左右,便迫不及待的将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还一个劲的夸连芳洲,若非她的好主意,她哪里敢派人去请他? 说起今晚上的晚饭来,满满的都是期待。 连芳洲也十分诧异,没想到那留郡王这么好哄,这么快就好了? 只怕未必。 留郡王妃正在兴头上,连芳洲也不好说什么太扫兴的话,只隐晦的提点了几句。 留郡王妃倒没有生她的气,听着她的话,同景嬷嬷的话映衬着,心里倒真的多生出几分防备来。 一时又笑问连芳洲新样式的点心在哪里? 连芳洲请她过来用点心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是有话要对景嬷嬷说。 便笑道:“厨房里在做呢,没有这么快的!索性中午也在我这儿用了吧。我叫人做火锅如何?正好有新鲜的羊肉和野鸡。” 留郡王妃自然点头笑着说好,又说去看旭儿。 连芳洲正要想个法子支开她呢,闻言正好,便笑着领她过去。 见她和奶娘在逗着旭儿玩得正开心,连芳洲便使了个眼色给景嬷嬷,交代了红玉一声只说自己有点儿事情走开,若留郡王妃问起便请她在此稍候,就带着景嬷嬷另处说话去了。 昨日之事不宜宣扬开去,但却不能稀里糊涂没个防备。 这事儿不能让留郡王妃知道,她那张嘴,能忍得住不说就怪了!景嬷嬷却是能交待的。 877.第877章 和好 “李夫人可是有事情要交待老奴?是不是跟昨天的事儿有关?李夫人有什么话请无需顾忌,但说无妨!”不等连芳洲开口,景嬷嬷便主动说道。 连芳洲原先还考虑着如何开口呢,听毕不禁失笑,慨然道:“到底是嬷嬷!不愧是妹妹身边对得力之人!” 连芳洲说着便将昨天的在那赌坊中朱三公子约见自己的事情说了。 景嬷嬷何等老辣之人? 听到一半便怒不可遏,冷笑一声道:“岂有此理!那朱家好大的狗胆!竟敢利用我们郡王妃!旁人怕他们,我们可不怕!” 连芳洲便道:“嬷嬷是个明白人,我也放心了!我也没有想到那朱家竟然如此大胆。幸亏这一回只是约我一见罢了,可既然他们生出了这么个想头,保不齐将来会不会再行利用之事弄出点别的什么事儿来!嬷嬷,这是我们李家和朱家的事儿,我不想也不应该牵扯到郡王妃!所以,昨儿那事儿我只告诉给你,你心里头明白就行,往后郡王妃不拘做什么、遇上什么事还请嬷嬷多留个心眼儿,别再叫朱家算计了!” 景嬷嬷听了这番话心中感念不已,又有些过意不去,苦笑道:“李夫人您也是个明白人!唉,按理说,您帮了我们郡王妃那么大的忙,这事儿郡王妃不该袖手旁观才是,可郡王妃的身份——” “我都明白的!”连芳洲笑着打断了景嬷嬷的话,笑道:“我岂是那么糊涂的人!嬷嬷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景嬷嬷一笑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过,李夫人也不必怕朱家的人,若是遇上了救命的事儿,我们郡王妃还是能帮您一把的!只是平日里的争斗却不好出手。哼,朱家,璃王殿下真正有个好外家!真当没人奈何得了他们了!那赌坊,单凭昨日对郡王妃无礼,就绝不可能讨得了好去!” 连芳洲听了这话也点头,笑道:“不错,总不能平白吃这个哑巴亏!也要叫他们知道,郡王妃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李夫人说的是!”景嬷嬷笑笑。 两人说完事情便仍旧进屋,留郡王妃本就是个不用心的人,并无半点儿察觉,还在那儿同旭儿玩得开心呢! 午饭后,连芳洲便送她主仆出去了。 还老早不到晚饭时分呢,留郡王就到了留郡王妃那边,留郡王妃谨记这连芳洲的话,收敛着自己的脾气,两人说笑着倒没起什么冲突。 许久没有如此靠近,又是正经的夫妻,留郡王是个不拘小节的,留郡王妃又一心一意的痴恋他,两个人说是干柴烈火也不为过。 渐渐的,便越坐越近,留郡王屏退下人,一下便将小王妃抱在了怀中甜言蜜语的亲热起来。 留郡王妃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双颊飞红,媚眼如丝,满脸迷醉痴痴的酥软在他的怀中,情不自禁的便唤着从前两人蜜里调油时的称呼,“周郎!周郎!”娇娇软软的叫个不停。 留郡王听得骨头都要酥了,看着怀中娇妻娇怯不胜力的模样儿,听着那一声声软软的呼唤和喘息,下边火热硬如铁杵,再想起这二年多来冷落于她,心里没来由的生出几许愧疚,越发对她怜爱不已。 二人一时忍不住,直接推倒在这暖阁之中炕上宽衣褪裳成了好事。 紫英、兰英等一个个听到里头的动静脸上大红慌忙远远的避开了去。 景嬷嬷脸色极是难看,深恨自家主子好骗,心里头把留郡王骂了十七八遍,也恨恨的远远退开了去,却又不得不一边吩咐人准备热水、干净衣裳、毛巾、花露、香胰等沐浴之物。 里头那一闹,直闹到了华灯初上方才消停。 炕上两人还拥着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情话也不知说了多少句,那份如漆似胶比新婚燕尔时还要浓厚。 好容易磨蹭着起身沐浴,瞧着自家主子那光彩照人、娇媚得不像话的俏丽脸蛋和那弱不胜力的身姿,景嬷嬷心中虽然对留郡王再多不满,也只有暗暗长叹的份:主子她,是真的爱惨了郡王爷了! 这些日子主子虽然开朗了许多,可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会儿的主子,那才是发自身心的欢喜愉悦。 许久没做这事儿,今儿这一遭又如此荒唐,又闹腾了这么久,留郡王妃见了景嬷嬷等难免有些讪讪的怪不好意思。 留郡王见了她这份羞羞怯怯的模样儿,心里越发怜惜几分。 用晚饭时,屏退左右,少不了又是一番甜言蜜语亲热。 到了晚上,留郡王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一连好几日,留郡王妃都没有上门拜访,也没有缠着连芳洲要陪她出去逛街,只差人来送了两趟郡王府新得的新鲜吃食,连芳洲便知多半是与留郡王和好了。 她那样爱留郡王,两人又相当于破镜重圆,这感情只有比之从前好上十倍百倍,自然就没有时间外出了。 连芳洲也替她高兴,只是觉得留郡王这一次也未必就真的会只守着她一个,等这一阵子的新鲜过去了,照样会宠幸郡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但愿留郡王妃到时候不要太过伤心、更不要再同他闹了。 若这一回再闹起来,这破镜还有没有重圆的时候可就真的难说了。 这一回,只有更难。她不但要忍着不同留郡王发脾气,还得提防着后院那些女人。 论心计,她的武力值可等同于零,根本不可能是那些女人的对手! 这条路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的,连芳洲也只能无奈的祝福她。 这情之一字,真正是没法儿说道。 换做连芳洲是她,早就和离逍遥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没过几日,便传来洪福赌坊发生大火的消息。 火是半夜里发生的,刚好那天夜里有风,火势起的时候就极大,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扑灭。 那大火足足烧了半夜,将偌大一个赌坊烧得干干净净成了灰烬。 连芳洲特特命洛广关注着后续,打听打听消息。 878.第878章 赌坊后续 谁知没有后续了,官府的人只清点了一下人员伤亡情况,查了查现场,最后顺天府判定是赌坊中人“不小心”失火,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那洪福赌坊的老板据说受此重创心灰意冷,要将那块地皮发卖,然后离开京城回老家去。 连芳洲正想派人拿李赋的名剌上顺天府将那块地皮买下——她怕什么?朱三公子告诉自己朱家有份那赌坊,不就是为了引自己往璃王身上去想吗?但他也就敢私下同自己说说罢了,绝对不可能跟璃王说他对自己说过那话,否则,璃王不会放过他。 自己若抢先——哪怕是抢夺买下那块地,朱家和璃王也只能叹一声“巧合”绝不会多想,而那个朱三公子,肯定要背地里气得吐血的! 可惜连芳洲慢了一步,留郡王府已经赶在之前将那块地买了下来。 连芳洲一笑也就罢了。只要能气到朱三公子,便足够了。 想来多半是景嬷嬷的主意,要叫那朱三公子看看,留郡王妃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更不是他一个小小赌坊的人就可以装糊涂随意呼喝为难的! 之前留郡王妃整天过来缠着她不觉得,如今乍然空下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日子也挺无聊的。 由人及己,连芳洲对李赋的思念亦不觉浓重了好几分。 马上就要入冬了,不,他在辽东那边,应该已经入冬了吧?她记得在现代的时候,东北那边可是过了十一屋子里就通暖气了的! 也不知那仗究竟打得怎么样了?还有多久才能够结束?那气候如今又有多冷?变成什么样了?他可有好好的照顾自己?别生了冻疮了…… 越想,心中越是烦躁起来。 偏生想也就只能想着,别说写信,连打听都不能。 朝廷上下一片安静,想必辽东定是顺利的。 然则谁知道呢?即便真的有什么变故,除非是好消息,否则朝廷绝不会愿意公布的,能拖就拖,拖到无法再拖才由礼部发个公告了事。 听得兵部要派人运送军需过去,五军都督府那边有人特意上门说了可以顺带送些东西过去,只要不是太多就成。运送队伍在三天之后出发。 连芳洲顿时大喜,忙与春杏等准备起来。皮靴、皮护膝、手套自然少不了,又准备了不少的中衣、结实的外袍、千层底的布鞋、袜子,外加两床厚厚的棉被,捆扎得结结实实,让洛广送往五军都督府。 请五军都督府的人帮忙引见,又将东西交到兵部,少不得给那负责押送的军官一笔不菲的谢礼。 人家既然肯帮顺带送去,没有好处可不成。 到时候东西指不定扔在哪个角落里或者干脆“疏忽”不见了,难不成谁还能因为这点小事上门问责去? 给了谢礼,东西自然能早早的到李赋的手中。 虽然过了两年多,这棉花棉被如今也还没有普及开来,虽然不如当初那样贵的离谱,却也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至少军中能用得起的都是百户及以上的头领,下边的士兵们用的还是个钟毡毯、兽皮等御寒之物。 连芳洲突然脑子一动,立即动笔给远在山东的连泽去了封信,让他捐献一万条棉被和一万千件棉袍给辽东,还特意命他低调送去就好,不要大张旗鼓。 如今这些东西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送了出去便是种下了善因,也不必特特的求回报,但自然该得的时候会得善果。 不说别的,往后往辽东那边去发展产业,定会得到不少的方便。 那边人稀地广,物产却是丰富,发展前景很是看好的。 总算为李赋做了点儿事情,连芳洲那不安的心情也踏实了不少,眼看没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心里头琢磨着,各处庄子、铺子等处都要细细的盘一盘了。 顺便看看如今账面上有多少银子,再命人往码头上、各大四方商贾云集的客栈、茶楼等处多去转转,看看哪一行哪一业的生意能插一插手。 不局限于京城,最好是各地都有。 这些生意,是要开设在暗处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给李赋提供各项费用,顺便还可以搜集各地的消息。 这些事,她自己来做就好了,也不必让李赋知道得太细。 在辽东,早已下起了漫天大雪,滴水成冰。 李赋领着大周军士在八月下旬和九月里交战了四次,双方不分胜负。 若要认真来说,是女真人吃了亏,已经被从之前所占领的大周城镇赶了出去。 但,并未伤筋动骨。 因此李赋大军还不敢撤回,否则明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那些人来去容易,大周要调动军队再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如今天寒地冻,李赋不得不率大军返回盛城驻扎操练,等来年春暖雪化再与女真决战。 虽说京城也地处北方,跟辽东却是不能比。本地的军士也就罢了,从京城过去、尤其是从湖广等地调过去的军士,更是叫苦不迭。 可这场战争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谁也说不好。 再说京城里,消失了小半个月的留郡王妃终于又上李府大门了。 她是常客,早已无需客气,一边有人飞奔往正院去禀报给连芳洲,留郡王妃已经自二门处下车直接走进去了。 迎出自己院子的连芳洲看到留郡王妃时眸光一敛,心中暗暗叹息,看来,她那两口子之间的事情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摆得平啊! 留郡王妃见了她,叫了声“姐姐!”眼眶就红了,就在院子门口抱着她呜呜的抽泣了起来。 连芳洲扫了一眼脸色十分不好看的紫英、景嬷嬷等人,轻轻拍了拍留郡王妃,笑道:“怎么又哭上了?在这儿当着奴婢们也不怕人笑话!不知道的还当我欺负你呢!走,咱们先进屋,有多少要哭的咱们进屋里哭去!” 说得留郡王妃“扑哧”一笑,放开了连芳洲一边擦眼泪一边笑叹道:“还好我有姐姐你呢!” 连芳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进了院子。 879.第879章 失约 一问起来,留郡王妃眼眶又红了,断断续续的说着。 这半个来月,她与留郡王好得真个蜜里调油,都说小别胜新婚,她们虽然住在一个府邸中,可那样冷到冰点的关系比小别还不如,这一和好,自然就比那小别胜新婚还要更胜了。 胜得两个人都有一种日月如梭的感觉,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 可是,前天晚上留郡王跟她说,昨日有个朋友过生辰他得去赴宴,晚上会晚一点回来。 不过,他会尽早回来陪她。 留郡王妃虽然不想让他去赴什么生辰宴会,若在从前这反对的话想也不想的就会出口了,可如今不同了啊,她便没有说什么,只笑着说她会等他回来。 谁知昨夜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石夫人身边的小洁。 当听到小洁战战兢兢的说出郡王爷已经歇在了紫藤苑的话,留郡王妃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胸口仿佛挨了重重一击,怒意滔天! 他竟敢如此待她! 还是景嬷嬷眼疾手快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又冷冷的打发走了小洁,她才没有发作出来。 下一刻,留郡王妃便泪如泉涌,伏在座榻靠背上无声的流着泪,娇弱的肩膀颤抖如秋风中瑟瑟挣扎的蝶。 她一直以为,他和她已经和好了,便会一直那么幸福快乐的过下去,以至于她忘记了,这个郡王府中,还有其他的妾室! 她,并不能完完全全的把他只留在她的身边!他想去旁人那里,也就去了! 景嬷嬷、紫英等好一通哄劝,留郡王妃才勉强收住了泪水。 勉强说道:“嬷嬷放心,你们也都放心,我不会,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去闹的!呵呵,这京城中哪个高门大户不是如此呢?像姐姐那样的福气普天下只怕也就独独那一份罢了!饶是为了守护那一份福气,姐姐和李将军又顶了多大的压力、遭了多少麻烦事儿!他,他对我——总有几分真心,总比对那些狐狸精要好得多,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我,我是太贪心了!” 饶是嘴里这么说,可她这般性子的人,又爱留郡王爱成那样,心里岂能好受? 自己这话音刚落,只觉五内俱焚,五脏六腑都要痛得搅在一处,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景嬷嬷恨得恨不能拿把刀将留郡王劈成八瓣,哄着留郡王妃道:“郡王妃您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再好不过!李夫人说得对,您得为自个活的开心一些,那些狐狸精算个什么东西?跟她们计较真个掉了价!” 心里暗骂,却还不得不为留郡王说好话:“郡王爷没准是醉糊涂了半路叫那姓石的贱人半道里截了去呢?郡王爷这阵子与您这样好,绝无可能不声不响的就去紫藤苑了!好主子,你可别太难过。哼,那姓石的贱人什么贱事儿做不出来?方才小洁那死丫头您注意到了吗?哼,若不是老奴截了她的话头三言两语打发了出去,她还想说些什么呢!老奴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说些不要脸的话来气主子您、挑拨您和郡王爷的关系罢了!您是个心里通透、光明磊落的,怎怨得上她们的当!” 景嬷嬷心中暗叹不已,公主是皇上皇后唯一的女儿,自来便最宠,几位皇子也对她爱护疼惜有加。后宅阴私、阴谋诡计,从小皇后便不许她有半点沾染,只想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 倘若不是阴差阳错,公主看上了这留郡王闹着非要嫁他不可,皇上和皇后都已经想好了,要在北国为她择一家中人口简单、本人性子良善品行端方又没有什么野心往上爬的士子为婿。这一辈子,吟风弄月,骑马游玩,万事无需操心,依旧幸福快乐的过下去! 谁知造化弄人,公主偏偏看上了这么个浑人!不惜以命相逼也非要嫁给他不可! 紫英听了景嬷嬷的话也立刻点头道:“嬷嬷说得没错,郡王妃!奴婢方才也看得真切,小洁那死丫头目光闪烁,一看就不怀好意!”兰英、青英也都附和。 紫英在心里发狠,死丫头,等着瞧吧! 留郡王妃听了她们的话怔了怔,心中倒是又松快了几分,可一想到留郡王还是去了石夫人那里,她的心又痛了起来。 即便嬷嬷她们说得都是对的,那又怎样? 假如他心里真的只有自己,即便再醉也不会去紫藤苑,说到底,他的心还是—— 留郡王妃摇摇头,不愿意再想下去,勉强同景嬷嬷她们说了两句,一个人收拾了闷闷睡下。 景嬷嬷到底老辣,猜得八九不离十。 留郡王的确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的,石夫人故意穿着与留郡王妃相似的衣裙,梳着相似的发髻,做相似打扮,三言两语不由分说就将留郡王扶回了自己的院落。 留郡王稀里糊涂的,哪里分得清?笑嘻嘻叫了两声“真真”在她脸蛋上捏了两把,回到紫藤苑就沉睡了过去。 什么好事儿也没做成,倒把石夫人给郁闷得有点心塞塞。 石夫人也是个豁出去得,哪怕这晚上留郡王已经睡下不可能与她做什么了,她仍将留郡王扒得精光,自己也脱得干净,与他一同挤挨着睡下。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今日早上,留郡王醒来,揉了揉还有些昏昏胀痛的太阳穴,触碰到身旁温软的娇躯,心中一动,笑着唤了声“真真!”就将人搂入怀中低头连连亲吻她的眉眼脸唇。 女子娇媚的哼哼起来,软滑苗条的娇躯蛇一般往他身上贴着、磨蹭着,一双雪藕般的修长玉臂圈抱着他,热烈的回应着,无处不挑逗引诱。 石夫人如此做派,反倒令留郡王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下意识推开石夫人,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不由脸色一变,撑起身子揉揉眼睛问道:“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石夫人心中窝火得不行,面上却是娇嗔得撩了他一眼,无不幽怨的道:“爷当真是喝多了糊涂了呢!昨儿您自个过来的,今儿早上醒来不在这儿在哪儿呢!” 880.第880章 石夫人挑衅 说毕又幽幽一叹,道:“爷可有半个多月不曾踏足婢妾这紫藤苑一步了,昨儿爷来了,婢妾心里头欢喜得什么似的,谁知道爷——爷却说出这话来,岂不叫人心寒!婢妾不敢同郡王妃比,可婢妾心里也是有爷的呀!爷就是婢妾的天!”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拭了拭眼角,好不伤感。 是他自己过来的?留郡王呆呆的想了想,只是脑子里依然昏昏沉沉的,且昨天晚上是真的醉了,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若是往日,自己这么说,郡王爷早就抱着自己千哄万哄了,谁知此刻却只在那里发呆,石夫人恨得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轻轻一叹,楚楚可怜的道:“爷,爷可是厌恶了婢妾了?” 留郡王回过神来,见她如此心中一软,忙笑道:“怎么会?好好的怎的这么说呢?爷厌了谁也不会厌了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薇儿呀!” 石夫人破涕为笑,双颊染晕,媚眼如丝娇羞的道:“婢妾可当不得爷这话!爷只要不厌了婢妾,婢妾就心满意足了!” 盯着留郡王那白皙的肌肤和骨肉均亭极好的身材,以及那俊美的相貌,十来天没得他沾身的石夫人忍不住欲念炽热,有意无意往留郡王身上蹭了蹭,柔声道:“这会儿还早呢,爷昨儿喝多了只怕也还没缓过劲儿来,再歇歇吧!” 留郡王被她蹭得忍不住也有点儿上火,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小王妃,那点儿火就变成了急躁。 他昨天可是答应了要回来陪她的,谁知却稀里糊涂来了紫藤苑,而且这一夜居然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了天亮、居然没有被她打上门来! 他不觉更多了几分内疚,此刻急着要去见她把话解释清楚,哪里还睡的着? 便摇了摇头,掀开被子起身,笑道:“你若是困倦就再睡会儿吧,我先起了!” 谁知一下子起得猛了,牵扯得两边太阳穴隐痛,眼前也眩晕起来,“哎哟”一声扶住了床沿。 “我的爷,您当心啊!”石夫人忙扶住了他,少不得有意无意的撩拨。 见他并没有回身扑自己的意思也不敢造次——更主要是不愿意破坏在他心目中温柔顺从的印象,便温柔的笑道:“爷您都起了,婢妾也不睡了,要睡也睡不安稳!还是婢妾来伺候爷起身吧,旁人婢妾也不放心!瞧爷这样儿,想来是昨儿宿醉未好呢,可惜昨晚做的醒酒汤用完了,没准郡王妃那里昨夜备有,婢妾叫人过去问问?若有好取过来给爷喝了,省得等下见了郡王妃还这么昏昏沉沉的,岂不是叫郡王妃责怪婢妾没有服侍好爷呢!顺便也好告诉郡王妃一声儿,等会儿爷就过去,也省得郡王妃着急!爷,” 石夫人说了这一大串,忽然又可怜兮兮的看着留郡王,道:“若是郡王妃怪罪下来,爷您可一定要帮婢妾说句公道话啊!昨儿晚上爷您宿在婢妾这儿,郡王妃她……不会怪婢妾吧……” 留郡王原本心急火燎的想去向留郡王妃解释一番的,可是听了石夫人这一番话那心思不由自主的就缓了下来,再听了这最后几句,想着从前留郡王妃几次三番的闹腾,不觉勾出几分脾气来。 想了想,点头笑道:“还是薇儿想得周全,就叫人去说一声吧!” 她若再要闹,他也不会怕的。 “婢妾这就吩咐去!”石夫人低垂的眼眸中飞快划过一抹冷锐笑意,勾了勾唇,随手扯了挂在一边的软缎外袍披裹在身上,便出去吩咐了小慧一番。 小慧来到正院那边,景嬷嬷等一看见她就没有好脸色:昨天晚上把郡王爷截走了令自家主子伤心,这一大早的居然还敢跑到这儿示威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 不等小慧开口,景嬷嬷便冷冷的道:“你来做什么?这一大早的就往我们这儿跑,腿脚倒快!有什么事情同我说就好!” 小慧还是有几分惧怕景嬷嬷的,见景嬷嬷拦住了自己不让见郡王妃,心里便“咯噔”一下:见不到郡王妃,那些话说了也没有用啊! 小慧只得陪笑道:“嬷嬷,是郡王爷有话命奴婢说给郡王妃听呢,您看——” 一个小小的狗奴才,也敢动了挑拨郡王妃的心! 景嬷嬷冷笑了笑,道:“你聋了还是怎的?同我说了我去跟郡王妃说!同我犟嘴,你可以试试看!” 小慧身子抖了抖,她还真的不敢同景嬷嬷犟嘴。 毕竟,景嬷嬷管着整个郡王府内宅,上上下下的仆妇丫鬟婆子们全都归她管着,且她又是个心思沉的,若是自己坚持,她肯定会让自己去见郡王妃,可是事后自己会遭受到什么,那就难说了。 小慧心里叫苦,也只得遵从,陪笑应了一声“是”正欲开口,谁知道她的运气简直不要太好,正在这时候,留郡王妃从屋里出来了,淡淡的道:“有什么话,说吧!” 景嬷嬷没法儿阻止,只得恨恨瞪了小慧一眼暗含警告,笑着唤了声“郡王妃”来到留郡王妃身边扶着她。 小慧垂着头忙上前屈膝行礼,只当没有看见景嬷嬷的眼色,小心的说道:“郡王爷宿醉还有些头疼,特地叫奴婢来问问郡王妃这儿有没有醒酒汤?说昨儿晚上郡王妃这儿应是备了的,若有让奴婢带回去,等郡王爷宿醉过去了,再过来看望郡王妃!郡王爷还说,昨儿的事儿……请郡王妃不要怪奴婢的主子……” 留郡王妃气得手心一阵一阵的冰凉,心狠狠的抽搐了两下! 他竟然,这么说! 昨晚打了她的脸还不够吗?今早还要再踩上一脚? 景嬷嬷忙扯了扯她,低低的道:“主子,冷静!冷静!紫藤苑的话,能信吗!” 景嬷嬷这话并不能消除掉哪怕一丁点儿留郡王妃心中的怒意,但却令她咬着牙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她死死的攥着拳头,尖利的指甲几乎刺破掌心,可是那样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 她想要开口说话,想要冷冷的回小慧几句,可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说出声。因为她的唇颤抖得厉害。 881.第881章 不成 景嬷嬷气得肺都要炸了,冷笑一声,锐利而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冷冷的盯在小慧身上,道:“醒酒汤有,取了去便是!我们郡王妃是什么身份,岂会同你那主子一般见识?取了醒酒汤,滚!” 小慧愣了愣:就这样完了?郡王妃居然没有发作?连骂她一句都没有? 要知道来之前,她可是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的! 当然,她被打的越惨、越狼狈,主子的日子就会越好过,那么她的日子也会越好过。区区皮肉之苦,她自受得住的。 因为太过意外,小慧下意识抬起头,愣愣的看向留郡王妃。 景嬷嬷大怒:又一个想要撩拨自家主子的! 厉声喝道:“还不滚!” 小慧吓了一跳,忙应着“是!是!”往小厨房方向欲去取醒酒汤。 景嬷嬷又喝道:“站住!” 转而吩咐紫英:“你亲自取了醒酒汤送过去给郡王爷,看着郡王爷用了再回来!那等下贱人使出来的下贱东西,我可信不过!谁知会不会在醒酒汤里弄鬼,咱们不背这样黑锅!” 说毕,便扶着魂不守舍的留郡王妃转身回屋了。 紫英答应着,冷冷命小慧在原地候着,自去小厨房装了醒酒汤,送去了紫藤苑。 看到紫英和小慧一同回来,留郡王和石夫人都是一愣。 留郡王心下顿生两分不快,认为紫英是来催自己的。 紫英低眉顺眼上前请了安,便道:“郡王爷,醒酒汤奴婢送来了。郡王妃不放心,生怕郡王爷忘了,让奴婢亲看着郡王爷饮了才行!郡王妃还有话问石夫人,爷既歇在这儿,明知道爷醉了,为何不多备些醒酒汤?往后伺候爷,要多用些心!不然,下回可要禁足抄女戒女训了!” 石夫人恨得心头的火一股一股的拱,却是半点儿不敢发作出来。 反而在紫英代替留郡王妃问话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低垂着眉目恭恭敬敬的听着。 留郡王妃这番训斥的话找不出半点儿错处,且合情合理,石夫人还得恭恭敬敬的应了“是”,还得“多谢郡王妃教诲!”,恨得几乎没吐血。 留郡王的脸色却是一下子由阴转晴,且生出几许愧疚来:真真她明明已经改过了,自己怎能还那么想她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他便笑着向紫英道:“回去告诉你主子,等下爷就去看她!” 紫英屈膝应了,又坚持道:“请郡王爷饮了醒酒汤吧,不然奴婢不好向郡王妃回话!郡王妃是真的很关心郡王爷身体啊!” 留郡王哈哈一笑,端起碗来一口气饮了大半碗,笑道:“这总行了吧,去吧!” 紫英陪笑应了,顺带将碗也收拾了,告退离开。 留郡王哪里还坐得住?若非之前石夫人撒娇撒痴的非要他陪她用早餐,他这会儿就跟紫英走了。 匆匆用过早餐,留郡王要茶水漱了口,便起身笑道:“得,你歇着吧,爷先去了!” 石夫人恨得挠心挠肺的难受,面上却依然笑得温柔和善,起身柔声相送道:“爷慢走,婢妾就不送爷了!” 又冲他抛了个媚眼,娇声笑道:“爷也别光记得郡王妃就把婢妾抛到脑后了哦!婢妾,等着爷呢!” 留郡王笑嘻嘻在她脸蛋上拧了一把,笑道:“爷怎会忘记薇儿呢!薇儿向来不用爷操心的!等爷得了闲,就来看薇儿!”说着便去了。 石夫人娇声笑道:“爷可别哄婢妾!婢妾心眼儿实,等着爷!” 眼睁睁的看着留郡王的背影也消失了,石夫人恨恨回屋,一掌拍在桌上。 那个蠢材郡王妃,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明起来了!还是说景嬷嬷那个老东西提点的她?她从前不是压根不听那老东西的话吗?怎么突然之间又听了起来! 石夫人恨恨在心里骂了一回,忍不住又心烦意乱起来,那蠢材变得聪明了,自己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如今,还没老呢,爷的心就不在自己这儿了,倘若再过得三四年—— 石夫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不觉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指尖凉凉。 留郡王来到正院这边的时候,景嬷嬷已经劝好了留郡王妃。 留郡王妃虽然情绪平静了许多,可到底——意难平! 得到了又失去,这种感觉真的太过残忍。 留郡王来的时候,她不免便带出几分强颜欢笑来。 留郡王好生哄着她,拥着她说着动听的情话,若换在这之前,留郡王妃必定欢喜非常的,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欢喜不起来。 勉强应付过留郡王,不知哪儿有请他又出府去了,她便再也坐不住,吩咐备车,上连芳洲跟前诉委屈来了。 “我这心比之前还要难受,姐姐,我真的受不了!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与他和好了,只要他肯正视我一眼,肯好好的对我说上几句话,我什么都心甘情愿!可是,” 留郡王妃痛苦的流出眼泪来,呜咽着道:“可是听到紫藤苑的人说他去了那儿,我,我好难过好难过,比他不理我的时候还要难过千倍万倍!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连芳洲轻轻一叹,道:“我早就同你说的很清楚,你家郡王爷是个什么性情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要么离开,要么忍受,要么如之前那般吵闹不休,还能如何?这种事情,是没有法子的!” 留郡王妃一怔,忽然低低的道:“是啊,没有法子的……我,我真是,真是……又叫姐姐为难了!” 连芳洲听得老大不忍,心道这么好的姑娘,留郡王那个花心大萝卜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她实在看的不忍心,便又道:“也许,没准那一****就醒悟过来了呢?好妹妹,你得忍着,得赌这一把,就赌他迟早有一天会幡然悔悟,只守着你一个!” 留郡王妃可怜巴巴的看着连芳洲:“可能吗?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 “……”这话要怎么说? 顿了顿,连芳洲柔声微笑道:“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啊,你说呢?” 882.第882章 做些事业吧 留郡王妃一怔,想了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姐姐说得对,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 哪怕,这就只是一个梦,她也要把这个梦做一辈子,也许上天垂怜,有一日会梦想成真呢? 虽然不能完全舒缓心中的难过和心痛,可留郡王妃的心情却一下子好了许多,不觉也破涕笑了,向连芳洲感激笑道:“还好我有姐姐你,不管这心里头多难受,听了姐姐几句话,总会好受得多!姐姐,真正谢谢你!” 连芳洲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何必还说什么谢谢呢?” “说的是哦!”两人相视一笑。 连芳洲又微笑道:“要我说啊,你啊,还是太闲了!要不,找点事做吧,总逛街也不行啊!总会有逛腻的时候的!” 留郡王妃深以为然,好吧,其实她自己也并不知道该不该深以为然,但对于连芳洲的话,她总是肯没有道理的听从的。 便忙笑道:“姐姐觉得我该做些什么事呢?” 连芳洲笑道:“我早些日子心里头便有了个主意,就是一直忙着也没说,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与你商量商量——咱们合伙做点儿事业吧!女人家虽然不能在外头建功立业,可有了事业,心里头也踏实些!” 成就感啊,是什么都没法儿替代的。 况且,有了事情做,也省得成天东想西想、多愁善感的。女人太过无所事事了,真不是一件好事儿! 连芳洲原本想说“合伙做生意”的,只是转念一想,做生意这种事情她身为郡王妃不见得看得上,景嬷嬷等说不定也不会同意,便换了个说法。 “事业?”留郡王妃眨了眨眼睛,困惑笑道:“姐姐快说吧!什么事业?我需要做什么?” 连芳洲微微一笑,说道:“这份事业还非要借助你的能耐不可呢!你听我慢慢的同你说来……” 说白了,连芳洲想做的是房地产。 之前李赋陪着她在京中转了不少地方,前一阵子又陪着留郡王妃逛了不少,留了心,这想法便渐渐的成形了。 她想在京城拿地,然后开发成住宅小区,专门建两进的小四合院,然后售卖。 毕竟,京城中商贾财主云集,绝不会愁没有买主。 她特意建这样精致的小四合院,就是卖给这样的人,也算在京中有个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处了,而不需要租住客栈。 毕竟,许多大商人都是外地来做生意的,却不见得人人都有定居京城的打算,购置太大的宅子不合适,购置这样小巧一些的,却两厢便宜。 以及许多想在京城定居的中小官吏、中等人家,哪个不需要宅子?在京城中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买地建宅子的可不多,几乎都是买现成的。 然则市场上那些流通交易的宅子哪一处不是主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发卖的二手房?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开发规划? 这要是做得好了,银钱滚滚来! 连芳洲细细的解释了一番,留郡王妃还是听得有点儿云里雾里,只笑道:“姐姐只管吩咐我要怎么做就好了!” 景嬷嬷却是听明白了,她是久经世故之人,听了连芳洲的解说便不由得眼睛一亮,眸光闪了闪,心中暗赞:好一条生财之道!李夫人果然不简单!只是—— “这,我们郡王妃的身份,这做生意的事情是不是有点——”景嬷嬷犹豫的开口,目光在连芳洲和留郡王妃之间转了转。 连芳洲一笑,不以为意道:“这京城中哪个高门大户不做生意?哪个当家主母手里没有几间铺子?不然一家子早就该喝西北风去了!况且,妹妹也就背后管一管罢了,具体的事情自然用不着她去做的!最主要的是,有了事情做,心里便会充实些,省得无聊啊!” “嬷嬷,我想跟姐姐一块儿做这事,你就不要拦着我了!”留郡王妃说道。 不然,整日想着那个人,她一定会发疯的。 景嬷嬷轻轻叹息,便不做声了。 连芳洲心里头琢磨这事儿已经有好一阵子了,此时提起眼看就要见真章心中难免兴奋,而留郡王妃更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两个凑在一块,毫无疑问的,当即便煞有介事、一五一十的商量了起来。 留郡王妃听着听着居然也听出几分兴趣来了,拍手笑道:“咱们明天就做起来!我看越快越好!” 连芳洲笑道:“不必着急,真要动工怎么着也得明天开春之后了,且不说没两月就过年了,冬日里也不宜动工。咱们得把准备的事情都理顺畅了,一样样的都备好,明春动起工来也容易。” 建四合院可比建高楼大厦容易得多,在打地基上就省了许多的事情和时间,只要规划得好,可以多处一同动工,加上修建道路,栽植花草树木,装修首尾等等,顶多半年的功夫,就可以出售了! 只怕,还要不了半年呢! 连芳洲笑道:“咱们现在先拿地!去建材市场打听打听,圈几家原材供应商出来,嗯,还得聘请几个人脉广熟、办事老成靠得住的掌柜,这件事就交给妹妹你吧!明儿咱们出去转转,看看拿哪儿的地合适。” 留郡王妃自然满口答应,至于寻掌柜的事儿,自然不必她亲自出手,景嬷嬷自会吩咐下去。 她的陪嫁铺子可是不少的,寻负责打理铺子的廖总管来,交代下去,最后相看相看人就成了。 二人又商量着今后经常要出门,得多做几套男装才行。 留郡王妃便大包大揽,问连芳洲要了衣裳尺寸。 连芳洲只好笑着生受了,又特特叮嘱多做几套寻常料子、寻常做工的,也要做几套顶尖好的,留郡王妃都笑着应下了。 第二天起,两人便出去看地方去了。 这京城中,城北住的是皇亲国戚和大多数的世家望族,城西住的基本上都是贫民,城南、城东却多的是酒楼客栈、商贾和中产阶级。 连芳洲打算先在城南和城东圈地皮。 883.第883章 圈地 她区区一个李夫人或许算不得什么,可是留郡王妃一出马,什么地皮圈不来? 京城中虽然人口不少,可地段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还是有不少荒芜之处的,也有的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收归官有后没有进一步处理。 还有许多是从外地涌入的外乡民搭建起来的窝棚。 不过,要拿地,有留郡王妃在,相信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那些搭建窝棚住着的外乡民,多给点儿赔偿请他们另外挪窝便是了,绝对不用担心会出现钉子户。 因为,民不与官斗啊,且这些地原本就不是属于他们的,相信没有人会不搬。只不过是涌入京城做工而又买不起房子的外乡人为数不少,官府总不可能让他们去睡大街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便他们搭建或者盖几间屋子了, 若有那无处可去的,或者看上去还不错的,往庄子、铺子等地安排一二也不是难事。 看了几日下来,连芳洲和留郡王妃一共看中了四块地皮,其中有两处涉及到窝棚搬迁,一处人数还比较多。 对于这点安置费,两人都没有吝啬,痛快的便拿了出来。那些人家一家人平白得五百两,自是欢喜无限,好些人还生怕她们反悔,连夜就简单收拾了东西搬走了。 五百两银子,足够做个小本生意了维持一家子的生计了。 有的当机立断,已经决定回乡下去,足够买上三十四亩良田、盖一座崭新的青砖大瓦房好好的过日子。 当然,也有那脑子灵活的,有意无意的上来同处理这事儿的管事打招呼套话,问需不需要雇工。 结果最后,连芳洲和留郡王妃在已经改作了办公以及接待客户谈事情的小别院中见了这些人,留下了有十二家一共将近百人。 别说买了地之后要清理、开工除了雇佣的工程队,也总得需要一些打杂跑腿看守监督的人,便是这小区建成之后,打扫环境卫生的、看守大门的、保安巡逻的等等也得用得到人啊,留着他们都不需要安排到庄子上。 这小区,她是参照现代的住宅小区来设计配置的,自然样样都要齐全方便才好。 留郡王妃渐渐的也上了手,真正生出了兴趣来,干劲十足,十分认真,比连芳洲还要上心。 而且,她上手之后竟是颇具天分,做起事情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大小管事们竟是谁也不能在她面前蒙骗含糊过去。 景嬷嬷看的欣慰不已,不由得笑叹道:“老奴却不知郡王妃您竟有如此天分,唉,早知道您那些商铺该交由您亲自管着才是!” 景嬷嬷是真的很后悔,倘若早早给自家主子找了事情做,她是不是就不会对那个花心萝卜这么痴迷了?就好比这一阵子,她就好了许多,没有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轻叹,一会儿黯然,看得人心惊胆颤。 可这也不能怨她啊,郡王妃是何等身份之人?且又是个性子烂漫之人,些许杂事,她怎能拿去劳烦她?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分忧了。 留郡王妃也想到这个了,娇声笑道:“嬷嬷,你心疼我,才不会让我管这些杂事呢!你会心疼的!”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景嬷嬷忍不住又笑道:“只是郡王妃啊,咱们毕竟不指着这个挣钱,你也别太耗心血精神了,过得去就行了!往后不要再熬夜了。” 留郡王妃小嘴一撇,说道:“不行!嬷嬷!姐姐说了,日事日毕,拖三拉四不是好习惯!而且,把事情做好我心里才踏实!事情不做完我睡不着的!” 景嬷嬷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忽而小心的瞧了瞧留郡王妃,小声道:“郡王爷好像有四天没过来了吧……老奴多嘴。” 看到留郡王妃那微微黯下去的眸光,景嬷嬷又生出不忍来,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见不得主子好是不是!主子好不容易分了心思旁的事上,偏要嘴贱哪壶不开提哪壶! “随他去吧!”留郡王妃轻轻一笑,叹息般淡淡的道:“我也想明白了,总归我是正室嫡妻,总归他心里总还有我几分,这就够了!我,不该太贪心的!” 说着又抱怨景嬷嬷:“哎呀嬷嬷,你赶紧一边去,别打扰我了,我得算算这些数对不对得上,还有明儿要同三家原材商见面,好些问题得提前整理整理,省得到时候叫人给哄骗了去!” 景嬷嬷叹着应是,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和李夫人两个不知多厉害,还有人哄骗了你们去?那不是纯粹找死吗! 不甘心吗?自然是有的! 然则,那又怎样? 还真别说,姐姐的话真正是再也没有错的,如今有了事情做,便是想他,也不像从前那样恨不得呕心泣血了。 或许,应该再信一次姐姐的话,等吧!等他倦了,厌了,或许会幡然醒悟,想起自己的好来,从此一心一意…… 景嬷嬷昨儿还抱怨留郡王四天没过来了,今日下午留郡王妃从外头回来没一会儿,他就过来了。 留郡王妃看见他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欢喜开心的,然后,心里竟然下意识的生出点儿不愿意来:还有活儿没干完呢! 只是,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去品尝那下意识划过的念头,留郡王已经含笑唤着“真真”上前揽着她了。 留郡王妃靠在他怀中,微微仰头,下意识便笑问道:“你怎么来了呢!”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哪次他来了她不是欢喜得没法形容,那种激动雀跃的劲儿他感觉得清清楚楚。 可是今天,她竟然说“你怎么来了?”! 揽着她坐下,留郡王有些抱怨的笑道:“真真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呀!想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我回府的时候,你总是不在。” 留郡王妃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一抹黯然,微微勾起的唇角泛过苦涩。 已经半个多月了呢,他竟然连她在忙些什么都不知道,他何尝关心过自己? 884.第884章 石夫人请安 他说,他回府的时候,她总是不在……是啊,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她总是在等他,永远的在等他,等他或许的、可能的“宠幸”。 不知为何,留郡王妃的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难过起来。 她勉强笑笑,含糊说道:“我去李将军府上寻姐姐说话做点事情呢!你来找过我吗?我却不知。” 留郡王扫了一眼紫英等人,长眉一挑,道:“你们都没有告诉你们主子?” 留郡王妃的眸光也沉了沉,蹙眉瞪向紫英等人。 紫英不慌不忙上前冲他二人屈膝福身,恭恭敬敬的道:“回爷、郡王妃的话,郡王爷并没有吩咐奴婢等告诉郡王妃,奴婢们却是不敢多事的,还请爷和郡王妃恕罪。” “……”留郡王很郁闷,觉得自己仿佛吃了个闷亏。 不过他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尤其对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们最没有办法狠得下心肠来,见紫英态度诚恳,且说得也有道理啊,自己的确没有让她们告诉真真,便叹道:“原来如此!那还真是爷没交代清楚了!” 说毕挥手令她退下。 留郡王妃忽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笑道:“往后机灵着点,别木头似的不拨不动。” 紫英等忙陪笑答应。 留郡王将他们都屏退出去,拉着小王妃说了些甜言蜜语,便差不多到晚饭时分了。 从前即便是山珍海味,或者极合胃口的新鲜菜式,留郡王妃也不过不咸不淡说一声还可以。****闲坐家中,哪里有好胃口? 如今却不一样,吃什么都觉香甜。 吩咐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准备摆饭,一边有点不太好意思的向留郡王笑道:“我如今饭量变大了呢,吃的好多,你可不要笑话我!” 留郡王哪里会笑话她?只觉她说这话的神情格外的娇憨可爱,忍不住又往怀里拉着亲了两下,笑道:“胃口好是好事,等会儿我陪你多用些!” 留郡王妃便又笑道:“那要是胖了怎么办啊?我胖了,你也不嫌弃我吗?” 留郡王的目光在她窈窕的身姿上盯了盯,目光逡巡上下,特特在胸上多停留了几秒,揉着她的腰肢笑道:“胖一点好啊,你还是有点瘦,” 一边说一边双手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掐着比了比,轻笑道:“瞧,腰这么细……那什么时时我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折断了——” 留郡王妃脸上大红,“啊!”了一声挥手便打,笑骂道:“你个浑人!”两人笑闹作一团。 可偏偏有人就是不让她安生,只听得一旦留郡王在,声音便千年不变的恭敬中带着淡漠的景嬷嬷隔着墨绿弹花帘子道:“郡王爷,郡王妃,石夫人、尤姨娘、龚姨娘前来请安。” 石夫人的原话是“给郡王妃请安”,满脸笑意盈盈的装作不知道留郡王也在这儿,景嬷嬷信了就怪了! 留郡王不在,她来请安给谁看? 里头的笑闹戛然而止,留郡王妃唇边的笑容顿时僵住,留郡王虽然没有像她那样的反应,可心里也有点不快。 “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请安做什么?叫她们回去吧,明早再来便是!”留郡王道。 留郡王妃却阻止了他,笑着道:“请她们进来吧!来都来了,不见见也不好的!” 省得回头又委委屈屈的说她不待见她们如何如何的,到时候他可未必想的起来是他让人走的。 这种亏吃得多了,她从前是凭着心中一股傲气不屑解释分辨,只会以势压人,想想还真是挺傻的,那不是正中人下怀吗? 景嬷嬷自然是听留郡王妃的,当即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说起来,自家主子跟那几个狐狸精还没有在郡王爷的面前正面对上呢,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早来早好! 景嬷嬷心里冷笑:她们到底沉不住气了! 留郡王便没有拒绝,看了一眼这张似乎平静的俏丽小脸和那水汪汪的似笼着烟雾的眸子,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并不喜欢见到石氏她们,这一点他从来一清二楚。 留郡王脱口向留郡王妃道:“你要是不喜欢见她们,远远打发她们便是,不用勉强自己的。” 那些妾室,他不是说不喜欢、不怜惜,可跟嫡妻比起来当然万万及不上。 只要她对他好,就足够了。 他怎么可能要求她对她们如何如何呢? 留郡王妃有些诧异的闪了闪眸光,心中却划过一抹甜蜜,如一汪清泉,所过之处,抑郁全消。 他终究,是体贴她的呢! 留郡王妃便嫣然一笑,说道:“我知道啦,等下次她们再来,我就不见了!嗯,等下我就告诉她们,往后不必来请安了!我真不在乎这个!” 留郡王见她笑了心情也好了起来,笑道:“随你!” 两人说话间,小丫头已经打起帘子,石夫人与两位姨娘前后一道进了来。 留郡王和留郡王妃都是眼前一亮:这三人打扮得都很出挑,裳色鲜艳无比。 尤其是石夫人,高高绾起的发髻上,那支蝶恋花点翠嵌宝米珠步摇灼灼夺人目光,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婢妾给爷请安!给郡王妃请安!”三人嘴角噙笑,优雅大方的屈膝福身。 留郡王妃一见她们火气就往心头拱,忍着压了压,看了留郡王一眼,笑道:“起吧!坐下说话!” “谢郡王妃!”三人谢恩,袅娜移步坐下,移动间石夫人更是飞快的朝留郡王抛了个媚眼,眼波流转,风流媚意无限。 只是她的动作太快,快得留郡王妃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过去了,便是想捉她的错处也捉不住。 没事人儿似的含笑坐下的石夫人心中有些预料之中的意外:她竟然没有发作! 当然,她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嘛!自然不会这么轻易便发作了。 可是,石夫人不相信一个人可以这么轻易的改变脾性,尤其是她很清楚留郡王妃是个格外骄傲、无所顾忌的人——公主嘛,怕谁? 所以,石夫人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撩拨得她发作! 眼波一转,石夫人的目光温柔的看过他二人,那目光却是落在了留郡王的身上,嫣然柔声笑道:“婢妾姐妹几个今儿来给郡王妃请安,谁知竟这么巧,爷也在这儿呢!若早知道爷在这儿,婢妾姐妹们就先不来了!” 885.第885章 挑拨 尤姨娘和龚姨娘也都笑着称是,尤姨娘又笑道:“婢妾们没有打扰到郡王爷和郡王妃吧?郡王妃,婢妾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留郡王妃勉强笑了笑,努力的忍了又忍控制着那就要失控的情绪。 倒是留郡王看了她一眼向石夫人等笑道:“薇儿你们多心了,郡王妃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不会生气的……是吧?” 这话一说出口,留郡王忍不住有点儿懊悔的捏紧了心,他的郡王妃其实正是一个小气的人啊!万一又像从前一样当场扫了他的面子,他该如何? 不等留郡王妃回答,石夫人立刻便笑着道:“郡王爷说不会,自然便不会的!这样婢妾们也放心了!是吧,郡王妃?” 留郡王妃大怒,脸色一变,就听得景嬷嬷轻轻咳了一下,笑道:“郡王妃,青英在外头打眼色呢,厨房膳食已经备好了,可要这会儿摆上来?今儿做了清蒸桂鱼,还有一道脆皮乳猪,这会儿火候刚刚好,若再多等一会儿,可就——” 留郡王妃看向留郡王。 石夫人却忙站了起来,陪笑道:“婢妾们都是用过了晚饭才来的,既如此,便伺候郡王爷和郡王妃用吧!这原本就是婢妾们的本分,郡王妃仁慈,不要婢妾们平日里立规矩,今儿既然好巧不巧的赶上了,婢妾们无论如何总要表示表示才是,不然,岂不是太不懂规矩了!” 她一站起来,尤姨娘和龚姨娘自然也站了起来,都陪笑说是。 留郡王妃尽管如今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轻易叫她们撩拨得动怒发作,可听了这话依然气得不轻,脸色绷得紧紧。 她仁慈不让她们立规矩?她是懒得看见她们好不好!这姓石的狐媚子不可能不知道,却偏偏要当着自己的面扮柔顺,真正气煞人。 留郡王倒不觉得什么,见石夫人如此做小伏低的十分“懂事”反而心中多了几分开心,毕竟,哪个男人不喜欢看见自个府中妻妾和睦呢? 他一笑正要说话,留郡王妃猛的扭头,目光坦然的直视着他,说道:“我习惯了景嬷嬷、紫英她们伺候,让她们回去吧,我这里不用她们伺候!” 留郡王心头一软,忙点点头笑道:“好,那就让她们回去吧!” 石夫人哪里甘心这么轻易就走? 双膝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楚楚可怜的道:“郡王妃,就让婢妾们伺候着吧!婢妾们是真心想要伺候郡王妃的呀!婢妾们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有您这样贤良的主母,婢妾们真的很想为您做点什么!婢妾们一片心意,您可不可以便答允了婢妾们呢?还是说,郡王妃您,您心里头其实是厌恶婢妾们的……不愿意——多看婢妾们一眼……” 景嬷嬷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锋如刀冷冰冰的盯了他好几眼。 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太可恶! 当着郡王爷的面,扮这狐媚子的可怜样给谁看呢! 真正不安好心,存了心的要勾得郡王妃动怒发作呢! 哈,说起来真是天大讽刺好笑的事儿! 从来只见别家的主母想方设法的将姨娘妾室们弄来身边立规矩折腾,主母宽厚,却非要赶着哭死苦活上前伺候立规矩的,还真是不多见! 景嬷嬷恨不得活撕了石夫人。 “放肆!”留郡王妃猛的站了起来,冷冷道:“你在我面前胡搅蛮缠个什么?我说了不要你们伺候就是不要,你非要留下来伺候人、你就这么贱啊!” “郡王妃您别生气,都怪婢妾不好!都怪婢妾不会说话!婢妾该死!婢妾该死!”石夫人连连叩首认错,却没注意到留郡王的眉头微微的挑了挑。 并且,她心里还是相当得意的。瞧瞧,她就说嘛,这是个禁不住撩拨的,果然发作起来了吧? 她心里甚至暗暗盼着留郡王妃上前给自己两记耳光! 景嬷嬷、紫英等暗暗叫苦,把石夫人恨得要死。 景嬷嬷连忙握住留郡王妃的胳膊用力捏了捏,笑道:“郡王妃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郡王爷还在这儿呢,什么事让郡王爷做主便是!” 留郡王妃厉喝道:“别哭了!你给我闭嘴!哭得我心里头烦躁!我怎么了你了你就哭成这样!” 石夫人娇躯轻颤而僵,哭声低了下去,却更添几分娇弱可怜,含泪抽泣道:“郡王妃,都怪婢妾,都怪婢妾不好——” 留郡王妃见留郡王一句话不说,顿时心中悲苦交加,鼻子一酸,差点儿要落下泪来。 他就这么看着吗?就这么看着他心爱的宠妾在自己面前胡闹? 哪家的妾室敢如此蛮不讲理的闹腾?仗着会哭会装可怜了不起吗? 他总说她蛮不讲理,其实,这眼前跪着的才是真正蛮不讲理的人! 留郡王妃心里十分难过,也十分失望,便冷冷道:“我仁慈?你也不用说这口不应心的话!这府上除了我身边这几个,还有人会说我仁慈吗?什么立规矩、伺候不伺候的也别说了!我有点累了,你们退下吧,顺便,你们把郡王爷请了一块儿走吧,那才是你们该好生伺候着的!” 留郡王妃说完猛的转身便往内室奔去了。 石夫人心中划过一抹得意,眼中却泪光盈盈,惶然喃喃道:“您误会了!郡王妃,您真的误会了!婢妾没有别的心思呀,婢妾真的没有呀!郡王爷,求您一定要为婢妾做主啊!求求您帮婢妾向郡王妃解释解释吧!” 石夫人心中冷笑,郡王爷只要帮自己解释,郡王妃那个脾气,看到他向着自己,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 留郡王却没有如往常那样痛快答应,并且心疼的唤她起身,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石夫人叫他这样的目光盯得有点如坐针毡起来,假装不知,只管低低的抽泣着。 留郡王终于挑了挑眉,笑道:“解释吗?薇儿觉得爷该如何向郡王妃解释呢?既要郡王妃相信薇儿的真心,又不同爷喝醋发脾气?” 石夫人娇躯轻颤,低垂的脸色变了变。 可对付留郡王,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便抬起头来,满脸的楚楚可怜:“婢妾,婢妾愚笨,也是这么想着,可是却想不出一个好法子,爷您比婢妾聪明千倍万倍,求爷一定要替婢妾解释清楚,也不要叫郡王妃误会了爷,不然,婢妾真正万死难辞了!” 886.第886章 不安 留郡王目光闪了闪,懒洋洋的点了点头,便笑道:“好吧,既然薇儿都这么说了,爷再推辞就不像样了!你们都起来吧,都回去!还有,往后非郡王妃传,不必再过来请安了!郡王妃身边不少伺候的人!” 石夫人谢恩起身,闻言犹豫着点头答应了,与尤姨娘、龚姨娘一同退下。 对于留郡王竟然没有跟着一块儿走,石夫人心中不由暗暗失望。 景嬷嬷早追着留郡王妃进了内室,留郡王轻轻笑叹摇了摇头,起身便也追进了内室。 留郡王妃偏身坐在矮榻上,面色冷冷,景嬷嬷微微俯身小声的劝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主仆两个望过来,见是留郡王,都是一怔。 留郡王妃心中一时大喜,眸光一亮,道:“你,你没走吗?” 景嬷嬷的心情则复杂得多,一方面暗恨留郡王招惹来那三个不知所谓的狐狸精将自家主子气得够呛,一方面又对他到底还知道来哄自家主子而略感欣慰。 留郡王上前坐在她身侧,拥着她笑道:“本王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你刚才不是还说饿了吗?走,咱们吃饭去!” 留郡王妃那冰冻的脸色终于春暖花开,点头“嗯”了一声,展颜笑道:“走,去吃饭!” 出了留郡王妃的院子,石夫人那楚楚可怜的神色立刻就变成一副冷然。 今日明明准备充足而来,该说的都说了、该哭的时候也哭了,那傻瓜郡王妃也骂人了闹了,却没想到如此收场!怎不叫她觉得扫兴? 石夫人心烦意乱,可没有心情再来应付向来不看在眼里的尤姨娘和龚姨娘,背对着她们淡淡说了句“都回吧!”便带着小慧、小洁径自走了。 尤姨娘、龚姨娘气了个怔: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 分明是她强要拉着自己两个来,原想着好歹能见爷一面,没准爷一时兴起选择上自己院子里去呢?所以就来了。 谁知这女人利用完了自己两个,居然摆出这么一副脸色! “也不过同我们一样是个姨娘,还真当自个是侧妃了!”尤姨娘心气儿更盛,率先冷笑道。 龚姨娘胆子有些小,听了这话下意识四下里望了望,小声劝叹道:“算了,同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讲!总之下一回这种事儿咱们姐妹都不要做了!横竖有好处也轮不到咱们,没好处,咱们平白受牵连!” “说的是!”尤姨娘骂了一句心里也好受了些,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同郡王妃斗!呵呵,光是出身就差了不知多大一截,不自量力!” 龚姨娘没搭话,扯了扯她的袖子:“走吧,上我那儿坐坐去!” “好!说起来咱们俩也好久没在一处好好的说说话了呢!倒是正好,嘻嘻!”说着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 石夫人脚步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最后在一丛假山石旁的瘦竹前停下,怔怔的望着那冬日里愈显葱翠的翠竹愣愣出神。 往日这两个丫头总说郡王妃变得不一样了,自己还不信,今日,总算是信了。 不,她那火爆的、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脾气其实并没有变,只不过她不再向郡王爷撒泼发脾气了…… 今日自己这般的撩拨,她居然都只说了那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倘若在从前,不容自己说完,她早就爆起来了! 石夫人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本,她可是做好了挨她几下子耳光的准备呢! 这耳光没挨成,她心里头遗憾不已。 还有郡王爷那态度,石夫人心里更涌起不安。 她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相信,郡王爷待郡王妃,其实比待她们都要好!不,是要好得多! 试问她们这些人哪一个不察言观色、打叠起千百分精神的伺候着郡王爷就为了哄他高兴呢?试问谁敢像方才郡王妃那样说话? 可郡王妃就是说了!并且,郡王爷居然没有生气!居然还留下了! 石夫人心中不由一阵悲苦:谁叫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姨娘呢! 如果,如果她是侧妃,那么她也有底气和凭仗矜持几分! 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 如何甘心! 石夫人的心思,忍不住又活动了起来。 留郡王夫妻二人用过了饭,廊上散了会儿步消食,留郡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样子今天晚上是打算歇在这儿了。 留郡王妃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她还有“正事儿”没完成啊! “周郎今晚留下了吗?”留郡王妃笑问道。 留郡王握着她的手笑道:“难道真真要赶本王走?” 留郡王妃一撇嘴,夺回自己的手娇嗔笑骂道:“谁要赶你走啦!你明明知道我从来不会赶你走的!” 留郡王哈哈一笑,拥着她手臂紧了紧,低笑道:“真真,沐浴吧!天都快黑了呢!” 留郡王妃脸上一红,却是没有如同以往那样红着脸缠着他、任由他拉着进了浴室,反而扭着身子从他手中把手抽了回来,咬了咬唇笑道:“你、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儿没做完呢!” 留郡王一怔,道:“你还有事?什么事啊?” 什么事在她心中居然比他还要重要了? 尽管毫无道理,而且说起来可笑,但留郡王此时心中真的就有吃醋的感觉。 同时还有点失落:他在她心里,好像已经不是排第一了呢! 留郡王妃偏头看了看他,想了想,笑道:“罢了!同你说也无妨,横竖迟早你也会知道的!” 于是便坐了下来,一五一十的同他说起连芳洲拉着她“做事业”的事来。 留郡王听得目瞪口呆,半响回不过神来。 做事业?那李夫人还真是能忽悠,说白了不就是做生意嘛! 这也罢了,他最最奇怪的是,他的小王妃居然也答应了!而且看样子做得很起劲、很不亦乐乎,以至于他这个丈夫都要靠后站了。 她居然会沾手生意! 更令他吃惊的是,李夫人这主意简直太妙不过!想要在京中买房舍住下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太多了,但怎么可能能够买得到多少合适的? 若买了地皮或者买了旧的房舍推倒重建,那却又费事太多,极少会有人去做的。 他在京城中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想到这么个赚钱的好主意,李夫人,好灵的心思,好大的手笔啊! 887.第887章 府里出事了 留郡王妃见自家夫君目瞪口呆眼睛发直的样子十分得意,笑道:“这可是姐姐出的好主意呢!如今我们已经拿下了四块地了,准备在年前再拿四五块,还有宛平、大兴京郊两个县,以及周边直隶、通州,我们也派人去了。姐姐说,就算将来不开发成住宅区,转手卖肯定也能赚大钱。要知道我们抢了先,指不定后边会有人跟着做呢!” 留郡王不禁笑了,道:“你还缺钱花?”瞧说起赚大钱这副样儿,不知道的还当她多缺钱呢! 留郡王妃摇摇头,说道:“我虽不缺,可我从来没有花过自己赚的钱啊!其实想想从前我挺没用的,除了投个好胎,有什么是我自个会的?而且,至少今后我有正经事情做不会太无聊了!无聊的日子过的真是没趣死了!” 留郡王忍不住有点儿过意不去,抱住了她轻叹道:“真真,我以后会多陪陪你的!以后……咱们都别吵架了好不好?” 留郡王妃很想一吐心中的郁闷向他解释其实她从来没有想和他吵架,她只是太爱他! 而这份爱却令他没法忍受。 留郡王妃到底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笑容中却多了两分勉强:“好,我们以后……不吵了。”她已经决定了要赌一把,就让他自己放纵到底吧! “真真!”留郡王吻了吻她,笑道:“你要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嗯,你的‘事业’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若需要我帮忙,你只管与我说!” 留郡王妃笑道:“这是我和姐姐的事情,暂时不用你帮忙!到用得着的时候再说吧!对了,今日我跟你说的这事你不许外头同人说去!” 留郡王无奈笑笑,得,如今似乎倒变成他上赶着了! 笑道:“放心,你看我像那么傻的人吗?跟别人说了,别人万一来抢你们的生意怎么办!” 说着两个人相视哈哈笑了起来。 留郡王妃起身笑道:“我不同你说了,我得做事去了!” 留郡王亦起身跟上,笑道:“我陪你一起!” 好容易等她忙完所有的事情,留郡王方才如愿以偿的沐浴就寝扑倒,狠狠的吃干抹净。 其实这几天他没有一天不想着自己的小王妃,只是他突然间意识到她不像过去那么粘着自己了,心里有点儿小小的不舒服,于是就故意不来找她,想看看她能按捺到什么时候。 因此,他即便过来找她也特特挑她不在的时候,就是为了从侧面提醒她,他们好几天没有见面了。谁知几个丫头竟都没告诉她! 而她没事儿人一样,似乎都不记得了他这个人。 最后按捺不住的,却是他。 李将军府中气氛很是凝重,上上下下的仆婢们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说笑,彼此间撞见了也只交流个眼神作罢——夫人的手段,说一不二,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前程性命来冒险。 上房中,人人更是敛神屏息。 唯一一个神态恬静、说笑自如的就是连芳洲了。 钱管家和洛广已经都禀报完毕,屋子里的气氛依然凝重得令人呼吸不顺畅。 连芳洲冷笑道:“居然还有这种无中生有得事儿,实在是太可笑了!那梁御史当真说了要参我?” 钱管家见连芳洲看向自己,连忙点点头,叹道:“应该假不了,这是老奴派了侄儿亲自向他家管家打听来的!御史原本就有闻风奏事的权力,便是奏错了也不会被治罪。唉,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偏偏老爷又不在家!夫人,这折子可不能让梁御史递上去啊!否则,麻烦不小!” 连芳洲冷哼道:“如今已经是麻烦了!可你也说了,人家是御史,权力大着呢,我能奈人家如何?” 钱管家忙道:“此事既然是无中生有,不如,夫人前往拜访一二,向梁御史解释一番,也许他会改变主意。” 连芳洲摇摇头,叹道:“钱管家,你也是京中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在这大宅门中间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还不明白吗?既然明知无中生有的事儿,他却还非要上什么折子,你觉得,我即便跑去他家里跪下来求他,会有用吗?况且,我这一上门就是做贼心虚!原本没有的事儿也变得有了!” 原本钱管家说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洛广和春杏、红玉都下意识的心中微松觉得可以一试,听了连芳洲的话,心头霎时更加冰凉。 钱管家的脸色也是大变,情急之下忙跪了下来,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老奴只是情急之下出的这主意,如今想来才知离谱!” 连芳洲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万一因此而怀疑他与外人勾结趁机想要害她,那他就完了! 连芳洲轻轻一叹,道:“钱管家起来说话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生怕我因此认为这主意是你与外人有了勾结、故意说出来骗我上当的是不是?我没有这么想过!我信得过你,更信得过我的丈夫,若真如此,他绝不会放过你!” 钱管家一脑门的汗,爬了起来拭汗连连称是,心中更是一凛。的确,倘若自己做了什么害了夫人的事儿,老爷回来谁也护不住自己! 连芳洲低头饮茶,片刻方将茶碗轻轻放下,掏出手帕拭了拭唇角,吩咐钱管家道:“你下去吧!外头的流言蜚语不必去管他,只当做没有听见,若有人问,不许同人争执,亦不必分辨!总之,什么都不做就对了。从府上下人中间挑几个真正得用的,命他们暗中注意各人动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及时来报!哼,只怕这回又能捉到几个心怀鬼胎的呢!” 有事的时候,平日里潜伏在水下的牛鬼蛇神们自然都会浮出水面。以李赋如今的身份和前程,连芳洲从来都没信过这府上是干净的。 钱管家连忙点头答应,忙道:“夫人放心,老奴明白!外松内紧,府中定不会出乱子!” “那就有劳钱管家辛苦这阵子了!”连芳洲满意的笑笑,示意钱管家退下。 888.第888章 闹上门去! 唤了洛广和春杏进暖阁,命红玉亲自带人把手,连芳洲的脸色沉了下来,道:“朱家真正该死!那个朱三公子,还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呢!” 洛广和春杏相视一眼,眸光一敛。 近日,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一股谣言,越传越盛,以飞快的速度在京城中扩散开来。 据说,李将军的夫人在李将军出征期间不甘寂寞,竟出入洪福赌坊。后又因输赢之事与赌场发生争执,竟派人一把火将洪福赌坊烧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恶妇,实在当诛! 谣言向来是长着翅膀且越传越不堪的,这话传出不下十个版本,当真什么的都有,牵扯出“****”那也是必然的! 至此,连芳洲才领教了朱三公子的厉害! 此人当真好深的心计。 如此想来,即便留郡王妃夫妇不烧那把火,那洪福赌坊也不会存在太久了吧? 这盆脏水泼下来,连芳洲根本没法子分辨。 谣言么,向来是越描越黑的。 且当日赌坊中那么多人,总有人看见她进出,虽然戴着帏帽旁人看不清脸,但同样因此给人无限的猜想空间。 若这真是朱三公子的设计,即便当时她扮作男装,想来也必定会发生点什么让人注意到她吧? 总而言之,当她踏入那赌坊去留郡王妃的时候,此事就已经注定会有今日了。 “夫人,若真是那朱三公子所为,这谣言夫人若是不理会,恐怕还会生出别的事来……”洛广皱了皱眉,显然也束手无策。 连芳洲“嗤”的一笑,笑道:“还说别的事呢?眼下这梁御史这里不就是事?” 洛广和春杏脸色一变,春杏急道:“是啊夫人,就算没问出什么,夫人的名声也全毁了!况且这事儿根本没有证据,夫人如何辩白啊!” 洛广也道:“夫人!这折子可不能让他递上去!若递了上去,皇后必定会派人传夫人问话,朝廷为顾体面,没准会剥夺夫人的诰命封号,多半还会治罪。” 他这话一出,连芳洲和春杏两人齐齐变色。 春杏的脸色惨白,连芳洲则诧异的问道:“剥夺诰命封号?我的诰命封号不是因你们老爷夫荣妻贵而来的么?竟也能剥夺?” 真是不好意思,她和春杏都是乡下来的,还真是不知道竟有这个理呢! 洛广苦笑道:“您的诰命封号的确因将军而来,可不也需将军上了折子请封朝廷才册封吗?这是一样的道理!倘若不贤,将军也是可以请罪扯封的,当然,将军自然不会这么做!可皇上同样可以降旨剥夺,为的便是警戒各府妇人安分守己,贤良淑德,遵从女子的本分!” “原来如此!”连芳洲了然点点头,笑叹道:“这倒也是!总不能弄成个铁饭碗啊!假如皇上剥夺了我这封号,那么,想必我也算不得你们将军的嫡妻了吧?” 洛广一怔,点了点头,道:“是。不贤无德,有朝廷降罪,自不能再做嫡妻。若夫人自请,或许能躲进家庙清修一辈子,若朝廷公议,那就不知会是怎样了……” “怎么会这样!”春杏喃喃低语。 连芳洲冷笑道:“朱三公子可比他老娘强多了,不出手就罢了,这一出手非要我死不可啊!呵呵,名声有没有我真不怎么在乎,他算计的却是我的命、我的丈夫,我就算想不在乎也不能了啊!” 洛广同情的看了连芳洲一眼,心里叹息不已,可他不过是李赋身边一个小小的亲卫统领,能做得了什么? “夫人,恕属下无能!这件事属下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不过,属下什么都听夫人的安排!”洛广叹道。 春杏亦点点头:“对!我们都听夫人的安排!夫人向来英明,主意多得很,一定能妥善解决的!” 正说着红玉高声唤了一声“夫人”放重了脚步走了过来。 暖阁中三人一起噤声。 连芳洲没有让她进来,隔着帘子问道:“何事?” 红玉忙道:“张家小姐来了!急着要见夫人呢!” “张家小姐?”连芳洲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春杏忙道:“应是碧桃来了呢!” 连芳洲心中一暖,只得叹道:“既然都来了,那便让她进来吧!” 才刚打发走了留郡王妃,让她只当她没有去过那赌坊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事都不要做,偏偏碧桃又来了。 碧桃进来见礼之后,便忿忿道:“夫人,那些话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传出来的?真是气死人了!” 连芳洲见她柳眉倒竖满脸怒意的样倒忍不住“扑哧”一下乐了,笑道:“为那些混账东西你动什么气呀?嫁妆绣好了?出嫁的东西都备齐了?你倒是闲呢,居然还有空出门!” “夫人!”碧桃急得跺脚,气急败坏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这样玩笑!娘说了,这是要命的事儿,她这时候却不方便上门,便让我自个来了!不过,她说了,她相信您不是那样的人,若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您说了,我带话回去便是!夫人,您有法子应付的,对吧?” 连芳洲笑道:“我自有法子应付!放心吧!这种见不得光的伎俩说穿了也没有什么的,你也别待久了,回去等消息吧!对了,若是闲的很,等会儿可去梁御史家门口看看热闹。张夫人那里,你替我先谢谢她!” 碧桃怔了怔,不解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笑着推她,笑道:“快回去吧!我还有事儿,就不留你了!” 碧桃是个急性子,可她知道连芳洲不说必定有不说的道理,只得按捺下满心的纳闷和好奇,点了点头道:“好吧……我,我就先回去了!梁御史家么?我记住了!” 连芳洲点点头,命红玉送了她出去。 春杏和洛广面面相觑,同样满肚子的疑惑。 “夫人,您、有法子了?”春杏紧张的问道。 连芳洲冷冷一笑,说道:“法子很简单,走,咱们这就上那梁御史家问问去!” 春杏和洛广吃了一惊,春杏忙道:“可是之前夫人您不是说了不去求他的吗?” 889.第889章 问罪 连芳洲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求他了?我要去问罪!春杏,你去备车,叫奶娘把小少爷也带上。洛广你就别跟着,带着几个亲兵做寻常人打扮到时候混在人群中,万一有人要对小少爷不利,你知道怎么做。至于我,不必管我!” 洛广和春杏的心都忍不住突突的跳了起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连芳洲到底要做什么,可大抵也猜出来了。 春杏咬了咬唇,低声答应。 洛广只觉得热血汹涌,莫名的有些兴奋起来,从来不觉得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生出对夫人的敬意:将军的妻子,就应该如此!而不是受了人欺负只会流泪委屈! “是,夫人!属下这就去准备!有属下在,定会拼死保护夫人和小少爷!”洛广躬身抱拳慨然说道。 连芳洲笑道:“没有那么严重!都去准备吧,咱们这就去!” 嗯,这梁御史这么好心,要上折子还特特嚷嚷出来,表示他得义愤填膺是顺便,目的,不就是要告诉她吗? 如此,这梁御史应该守在家里等自己找上门去的吧? 当然,就跟钱管家的反应一样,他必定是瞪着自己去向他解释和求情的! 到时候,就更显得自己心虚,显得他多么的正直、品德多么的高尚了! 既然他愿意让那姓朱的当刀子使,她并不介意折了这把刀! 连芳洲只带了春杏、奶娘抱着旭儿、跟了一个小丫头,主仆几个穿着半旧的衣裳,简单简朴的打扮,乘上马车就往梁御史家赶去。 此时,正是午饭的时间段,想来人会比较多。 正是个好时候。 马车在梁御史家门口停下,连芳洲舒了口气,回头又盯了奶娘一眼,道:“你好好抱稳了旭儿,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当然,能够落泪哭起来就更好了!不过不要哭得大声,别吓着旭儿。” 又向那小丫头道:“你也一样,跟在奶娘身边,小心看着小少爷。等今天的事情过去了,我给你们涨月钱!” 奶娘和小丫头都点头称是。 连芳洲瞧了一眼奶娘怀中正啃手指头啃得欢的旭儿,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若非被逼到了这一份上,她真的不想利用孩子! 可能怎样?倘若她不好了,她的孩子能好吗? 别说什么李赋的继室之类的了,就凭他有她这样一个失德的母亲,这辈子就注定抬不起头来! 旭儿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和母亲的命运在面临着什么,见母亲温柔的注视着自己,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了母亲的眼神,突然咧开没牙的小嘴甜甜的笑了起来,还当母亲在逗自己玩呢。 连芳洲心里一酸,勉强也笑了笑,扭头眨了眨眼化去眼中的湿润,淡淡道:“走!” 梁御史家宅院看起来算不上大,不过所在的位置很好,这一条胡同的巷道都很宽大,而他家门口更是有一大片的平地。 连芳洲冷笑两声,上前便粗鲁的拍起门来,一边拍一边叫道:“姓梁的!你给本夫人滚出来!” 她这么一拍一喊,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梁家大门还没开呢,就有别家人打开了门,悄悄的偷看。 走街串巷卖东西的小贩、有事经过的路人也纷纷停下了脚步,瞬间,不远不近的便聚集起了十来个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连芳洲可不管这些,她从来就不是个怕人看的。 继续拍门、叫人。 “哐啷!”一声门从里头打开,一名青衣小帽的年轻小厮满脸怒意的喝道:“这是哪里来闹事的妇人!我们家大人清正廉洁,乃是朝中有名的御史!你找错门了吧?主人家仁慈,不跟你一般计较,还不给我滚!” 连芳洲扬手一巴掌将那小厮打得后退两步眼前金星直冒,她高举手中的包袱冷喝道:“我是当朝正二品诰命夫人,这里头便是诰命夫人的服饰发冠!睁开你的狗眼睛看清楚!你叫我滚?嘿嘿,梁御史真是个好官,养了个好能耐的下人!就连朝廷册封的诰命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笑话!她穿戴得普通简朴,简单得说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博取同情,可也不能不带证明身份的东西啊! 不然,被人一口咬定不信自己是李赋的妻子对自己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段,岂不是糟糕? 她可没那么傻! 而且,她从来都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了?”梁府的管家关键时刻也出来了,满脸的疑惑,看到眼前的情形,皱了皱眉表示自己的不满,却聪明的没有发作。 反倒向连芳洲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问道:“敢问这位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连芳洲冷笑道:“本夫人有名有姓,是领兵在外为大周征战、保大周疆土完整、护大周百姓平安的李赋李将军的妻子!你问我什么意思?也难怪,你家主子做的事情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请你们梁御史出来吧!他不是要写折子告我的御状吗?他不是说我趁着李将军不在京城在外头行了多少失德之事吗?什么赌坊豪赌啊、什么不洁不贞啊、什么纵火谋害人命啊,你请他出来,本夫人要同他当面对质!本夫人不是任由人往身上泼脏水的!让他别做缩头乌龟叫人笑话,敢做就敢当!” 越聚越多的围观众人忍不住齐齐抽气起来,忍不住议论纷纷。 京城中这些天风传的传言他们当然都知道,也不知多少人把连芳洲鄙夷、骂了个透,眼下却生出几许疑心来。 倘若真的是她做的,她只怕羞愧得门都不敢出了,怎么可能出门来闹? 那管家显然也没有想到连芳洲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梁府门前,脸色亦是一变。 老爷可是交代过的,命他这几天注意着门房,一旦李夫人来求见,就要弄出大动静来,宣扬得人人都知道,知道李夫人来求他放过。 可是,这李夫人来了是没错,可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求放过的啊? 管家心里暗暗叫苦! 890.第890章 梁夫人失手 他正欲张口分辨解释,却不想连芳洲忽然掩面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我一个妇道人家,我儿子才半岁多,究竟我碍着你们什么了,为什么偏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呢!你们好狠辣的心肠,黑了心肝丧尽天良不要脸的东西!还御史呢,我看你读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就是要我死吗?好呀!我今儿就上你们家来问个清楚明白,你若有证据尽管拿出来,我若该死便抱着儿子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你要是当缩头乌龟不给我个说法,休想我离开半步!” 春杏唤了几声“夫人!”亦上前扶着连芳洲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们老爷不在家,不想夫人和小少爷却叫人如此欺上门来!也是我们做奴婢的没有本事,不能为夫人分忧!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若夫人不活,奴婢亦陪着夫人一同撞死在这家落个干净!就不知他梁御史晚上能不能睡的着觉了!” 围观者向来是同情弱小的,看到连芳洲主仆哭得厉害,再看看那奶娘也一边淌眼抹泪一边轻轻拍着哄着因为害怕时不时啼哭襁褓中的孩子,还有那怯怯的小丫头,也呜呜咽咽的,许多人眼眶都湿润了,叹息不已,议论更是不止。 那管家哪里想到事情会落到这个地步?手足无措早不知怎么办了! 恰在这时,梁夫人满头珠翠、穿着亮紫绣花锦缎裙裳带着丫环婆子家丁们涌了出来,先是狠狠瞪了那管家一眼,便指着连芳洲大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妇人!在我家门前闹什么!说,你谁收买的?呵呵,真是好笑!你说自己是诰命夫人就是了吗?看看你这副模样,这身寒酸,分明就是个贱民!来人啊!给我抓住她们堵了嘴送到顺天府衙门去!我倒要看看哪个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诰命夫人!” 丫鬟婆子们和家丁们早已虎视眈眈盯着连芳洲主仆几个,显然都在做着准备,听得梁夫人一声令下当下分工明确的齐齐扑了上来,就连抱着孩子的奶娘都没有忽略。 可人群中的洛广和数十个亲兵怎么可能让他们得手?手中石子飞出打中前头几个人的膝盖上,那几个人膝盖一麻,惊叫着踉跄起来,将后边的人撞得东倒西歪。 洛广心中既怒且惊,没有想到夫人果然料中了,这梁家的人竟然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还御史呢! 洛广心里冷笑,猪狗不如! 连芳洲后退两步高高举着手中的包袱立即高声叫道:“诰命夫人的服饰发冠在此!我看你们谁还敢动!” 梁夫人脸色一变,那些稳住了身形的丫鬟婆子家丁们也愣了愣。 连芳洲可没管他们,三下两下解开包袱,拿出一件锦绣辉煌的枣红广袖大衫,顺手将包袱塞给春杏,将那大衫高高的举起,冷冷道:“梁夫人,你要不要怀疑我这衣裳是假的呀?你要是有胆子说,咱们就一同上顺天府衙门论个分明,如何!” “真是李夫人!” “梁家的人果然霸道!” “这么说来李夫人果真是冤枉的了!” 众人的惊呼议论声中,梁夫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恨不得将那衣裳瞪出个洞来。 这样的料子,这样的绣工,便是再不懂行的人也看得出来绝不可能是假的,她又怎么敢说? 若真说了是假的,那就是侮辱朝廷体面,十个梁御史也救不了她。 她原本想一鼓作气拿下连芳洲先堵了嘴,只要人到了自己手里,威胁恐吓一番,不愁她一个乡下妇人不听话! 再说了,即便最后证明她就是李夫人,可自己并不认识她,会误会也情有可原啊!谁叫她这身打扮呢! 谁知这妇人果然狡诈,诰命服饰没穿戴身上,却随身带着了! 梁夫人一下子不由得焦躁起来。 连芳洲逼视着梁夫人,冷冷道:“方才梁夫人说的是什么?你辱骂于我,难不成就想白骂了不成!堂堂御史夫人,原来就是这副嘴脸!梁御史果然是个好官啊!娶的贤妻啊!” 刚才她那副样子人人都看见的,加上穿戴得如此光鲜,摆出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众百姓平日就对这些人反感,此时哪有不厌恶的? 当下鼓噪更甚,各种各样难听的话雨点般的落下来,一句句清清楚楚的进入梁夫人的耳中,气得她眼前发黑,险险晕了过去。 御史乃是极清贵极受百官尊敬的官职,虽然品阶不高,但平日里无论谁见了都会客客气气的,轻易不会得罪他们。 无他,因为御史有风闻上奏的权力。 作为御史们的夫人,当然在众贵妇们、夫人们中间也极有体面。 至少,梁夫人就从来没有受过像此刻这般的羞辱,脸色涨得通红,背后如锋芒在刺。 向连芳洲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道歉! 梁夫人身边一婆子眼珠子一转,高声叫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穿成这样,故意引我们夫人上当!你穿成这样,我们夫人怎么知道你是诰命夫人!” 梁夫人松了口气立即便道:“不错!本夫人之前并不知道你没有撒谎,才会一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不能怪我!” 连芳洲冷冷一哼,道:“敢问梁夫人一句,你不知道我是诰命夫人,所以,你辱骂我、就可以喝命下人拿我便不是你的错对不对?” 梁夫人一怔,总觉得连芳洲这话里似乎有陷阱,可细想想又没察觉什么,况且,眼下的情形既容不得她多想而她也根本冷静不下来多想。 便道:“难道不是吗?所谓不知者不罪!李夫人非要栽赃于我,我也没有法子!” 连芳洲指着梁夫人高声叫道:“你简直无耻!不,是无耻之极!梁御史娶了你这样的夫人我看也绝不会是什么正经好官!我不是诰命夫人、倘若是一个平民百姓,你就可以随意辱骂、随意呼喝家奴拿人了?大周是有王法的地方,京城更是天子脚下,容不得你如此横行霸道!我便是个平民百姓,那也是皇上的子民、是大周的子民,不是你梁家的家奴!不是你梁家想拿就拿的!贱民?呵呵,平民百姓即便不如你有钱,同样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何谓之贱?你方才那一声贱民却叫得响呐!” 891.第891章 场面失控了 经连芳洲这一提醒,众人方才想起来,可不是,刚才这梁夫人可不就骂了一声“贱民!”吗?这词、那语气、那神情,都叫人气得够呛。 “官太太了不起吗?凭什么平白无故骂人!” “我看这家就没一个好人!黑了心肠的贪官、恶官!” “我们安分守己度日,从没干过违法的事儿,凭什么受这种窝囊气!” “我们是贱民,她又是什么东西!” 众人沸腾了,瞪着梁夫人恨不得眼睛里喷出火来。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抓起随身的东西或者捡了小石子土块之类的就朝梁夫人砸了过去。 梁府众人大惊,梁夫人更是惊得尖声大叫狼狈躲闪不已。 不知谁吃了半个的烧饼狠狠“啪!”的一下子打在了梁夫人张开尖叫的嘴上,梁夫人回过神来“啊!”的一声恶心的差点儿没晕过去。 脸上又是“啪!”的一声,却是不知道谁的鞋子飞了过来,正好鞋底打在她脸上,显出一个清清楚楚的鞋印子,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受了启发,顿时数只鞋子又飞了过去,一只砸中了她的脑门,砸得梁夫人晕头转向,气得发狂。 众丫鬟婆子家丁们也受了池鱼之殃,左躲右闪狼狈不堪,个别机灵的悄悄往旁边站去,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却是不敢退的,不得不手忙脚乱的护住她,只是一时半会又哪里护得住? 梁夫人恨不得将所有这些人统统打死!她原本就是个脾气强悍的,加上梁御史要名声,向来不敢不依从她,在外头众人看在梁御史的面子上又让她三分,她早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今日挨了这一场,简直跟要了她的命没什么两样! 当一只鸡蛋打中她的鼻梁,流了一脸的蛋清蛋黄后,梁夫人抹了一把脸,猛的推开身旁尖叫连连的丫鬟婆子们,指着众人厉声叫道:“你们要造反不成!给我住手!你们给我住手!再敢动手,就等着大牢里蹲着去吧!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她衣裳脏兮兮的,发髻也松散了大半,钗环也歪了,满脸的狠厉之气,恶狠狠瞪着众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还真就把众人给吼住了,一时众人不觉怔住,瞬间安静了许多。 连芳洲冷笑道:“造反?好大一顶帽子呀!就许你梁御史夫人随意辱骂人、想捉人便捉人,还拒不道歉,旁人表示表示不满便是造反!造谁的反?造你梁家的反吗?你们梁家有什么反可以给人造!大牢?大牢是朝廷的还是你们梁家的,你想捉谁关着就捉谁了?” 众人这回是真正愤怒了,臭鞋子、碎石、鸡蛋雨点般的朝着梁夫人扔去,叫骂不绝。 “从来造反只针对天家,梁家好大的口气呀!难不成当今的天子姓梁!” “有本事捉我们去你梁家大牢关着呀!让爷也长长世面!” “梁家人要谋反啦!不得了呀!” 梁夫人的尖叫声早已被众人所淹没,此时早已没有了气愤,只有惊惧和懊悔。 平日里威胁恐吓平民百姓不都是这样的吗?只要喝问一句“你想造反吗?”没有人不怕的!怎么今日偏偏就不灵了! 丫鬟婆子们更是跌倒的跌倒,乱转的乱转,惊叫叠叠,管家自连芳洲问出那关于“造反”的话就吓得双腿一哆嗦跌在了地上,连滚带爬的奔进院子里去找老爷。 这时候老爷再不出来可收不了场了。 梁御史知道外头闹了起来的时候心里就暗暗叫苦,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李夫人竟然这么豁得出脸面! 寻常妇人听了那些谣言,再听到自己这个御史说要上折子,倘若不是急得上吊自尽以示清白就会上门来恳求自己吗? 可她倒是上门来了,却没想到是来大闹的! 先前打听得她主仆都做寻常穿戴,自己的夫人便想了那么一个快刀斩乱麻的主意,谁知却半响都没有成功回来。 隐隐听得外头的吵闹喧哗越来越响,梁御史的心里也越发不安了起来。 等看见自家管家连滚带爬的白着脸进来,哆嗦着勉强将外头的情形说了说,梁御史便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怒气冲冲就要冲出去:“简直欺人太甚!” “老爷,您息怒啊!您先听老奴把话说完!”管家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了梁御史,苦着脸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哭丧着脸道:“老爷!您可得想个妥帖主意呀!” 梁御史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气不太好,可做梦也没有想到今日一张嘴便是祸从口出! 先是侮辱诰命夫人,接着又鄙视百姓视如猪狗,之后连“造反”、“蹲大牢”这样的话都出来了,这根本就是在绝他的仕途、要他的命啊! 梁御史心中不由大悔,后悔自己不该听了朱家三公子的话。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自己硬扛下去,绝对不敢牵扯朱家半句,更没指望朱家会出面来帮自己。 看到自家老爷脸色煞白跌坐在椅子上眼神都直了,管家心里更是一阵一阵的发凉,颤声又道:“老爷,夫人还在外头呐……” 梁御史的脸色更加白了白。 可转念一想,夫人已经把事情弄到了这等地步,自己就算是不出面也不可能了! 出面虽然不见得就能把事情挽回多少,但倘若不出面,他注定要落成全京城的笑柄,这个官也做到头了! “走!我倒要看看,那李夫人是怎么个三头六臂!”梁御史把心一横,冷笑拂袖起身。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自己只有摆出官威,没准还能唬一唬人,若服了软,那李夫人只怕更得寸进尺! 横竖,即便一时倒霉,朱三公子总不可能不管自己。 等风头过了,求他动用朱家的门路给自己弄一个外放的地方官吧!京城,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都住手!”梁御史不愧是御史,那带着官威、中气十足嗓音低沉的一声低喝,再加上那灼灼目光的凛然一扫,还真就把众人给镇住了。 892.第892章 巧舌如簧也枉然 原本喧嚣得几乎掀了天的叫骂谩骂声立刻低了数个档次,鞋子、石头、鸡蛋等物也渐渐不见了。 官威震人啊! “拿下他们!叫衙役来拿下他们!拿下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梁夫人气得红了眼,见自己的丈夫出来了,双眼通红的厉声叫道,那扭曲的五官狰狞可怖。 “你给我闭嘴!”梁大人却是厉声一喝,跟着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后退两步指着她厉声道:“你给我放清醒些!我不过同你拌了几句嘴,能受了多少委屈?你就气成这样跑出来撒泼?” 梁夫人叫丈夫这一巴掌,还有那重重咬字的“清醒”两个字给唤得果然清醒了几分,顶着脸上火辣辣得痛垂头站在那里不吭声了。 梁御史心中稍安,仍旧板着脸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 丫鬟婆子们也醒过神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立刻便扶的扶搀的搀欲把梁夫人弄回府去。 连芳洲岂容她这么容易便走掉? 叫了一声“慢着!”几步奔过去伸展双臂直直拦住了梁夫人的路,冷冷道:“撒了泼、骂了人想一走了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围观众人也醒过神来,纷纷叫道:“对!不能就这么走了!”、“你把话说清楚!”、“怎么着也该道了歉,不然倒像我们胡闹了!” 梁夫人大怒,眼角一挑,狠狠瞪了连芳洲一眼,张嘴欲骂,又死死的咬着唇忍住了。 梁御史也十分恼火,可他养气功夫却好得多,面上愈加沉静不起一丝波澜,向连芳洲拱了拱手微微弯腰,威严的神态中又带着三分客气的道:“这位夫人——” “我有名有姓!是李赋李将军的夫人,也是梁御史你要参奏抹黑之人!”连芳洲打断了他的话。 梁御史气得胸口一阵憋闷,却心知眼下还是先把眼前之事了结再说别的。 便道:“李夫人,你非要为难本官的夫人,究竟是何意?本官的夫人因为与本官因琐事生了几句口角心情烦闷,她本是个脾气急躁、心直口快不懂弯弯道道的,这才一时没忍住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李夫人非要揪着不放吗?” 说着又向围观众人团团做了个揖,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意叹道:“都怪本官御内不严,还请各位父老乡亲们多多包涵!本官给各位赔罪了!实在对不住!” 围观众人说到底都是老百姓,见不得做官的高高在上欺负人所以站出来说几句,可此刻看见这梁御史如此诚恳的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了:人家到底是官啊!还是个职位不低的官!肯做到这一份上,也是不容易了! 看来这梁御史倒是个不错的官呢,只是他那夫人—— 连芳洲却道:“御史大人此言差矣!分明是御史大人的夫人带着府中下人一出来便对着我喊打喊杀的,怎么到了大人口中却变成了是我为难您的夫人了?她方才那些话,可不是我一个人听到了,何其嚣张,何其跋扈!可见其为人平日里的狠辣张扬,大人找个什么借口不好,只用夫妻几句口角便可说得过去吗?再说了,你们夫妻口角是你们的事儿,你们发生了口角你夫人便可以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在无辜之人的身上吗?御史大人,这是什么道理!或者说,这是你们梁家的规矩?呵呵,大人道歉可真有诚意啊,又是作揖又是好话连连,只是一口一个‘本官、本官’的,大人是在审案子吗?要不要我们都跪下听审啊!不愧是御史啊,道歉也倒得这么有水平!真叫人拍马也追不上啊!” “你!”梁御史没想到自己好好的一番打算又叫连芳洲给破坏了,脸上顿时涨得通红。 连芳洲却一指他瞪过来的神情叫道:“大家看看,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凶神恶煞也不过如此!” “你……”梁御史脚下一个踉跄,险险气得要跌倒。 众人听了连芳洲这番话早又沸腾了起来,比之前更加怒火中烧!这梁御史,果然不是个好的! “阴险!狡诈!” “李夫人说得对,到底是读书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险险就上了他的当!” “也不想想,他夫人成那个样子,他能好得到哪里去!” “就是!要说他夫人没有他在背后撑腰能这么嚣张吗?可见他更是个坏的!” “你们两口子口角,就拿我们平民百姓出气,是不是哪天你们打起来,就要杀了我们泄愤啊!” 梁御史又气又急,脸色也冷了下来,瞪着连芳洲道:“李夫人,你究竟想怎么样?” 连芳洲冷冷道:“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梁御史你想怎么样!你是朝廷官员,对于律法规矩难不成不比我清楚?你来问我,却是何意?你的夫人辱我这个诰命夫人在前,辱大周安分守己的子民在后,还喊出那么嚣张跋扈大不敬的话来,你却来问我想怎么样!梁大人,我一点也不想怎么样!” 面对众人越发激烈的喧嚣声,梁御史额上已经见汗,便是面上再镇定,心中也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今日这事,已经闹成了这样,是绝不可能捂得住的! 他心里不由暗恨,既恨连芳洲是个泼妇,又恨自家夫人太过冲动! 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自己出面而不是让她出来。 不然,也不会弄得如此被动! 梁御史咬咬牙,猛的掉头盯着梁夫人,面沉如霜冷冷的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跪下赔罪!” 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样在夫人面前一振夫纲,然而他却宁愿这夫纲从来没有振过。 梁夫人显然没有料到他敢如此喝斥自己,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哪里还忍得住? 他不帮着自己也就算了,竟还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训斥自己? 哦,看到自己还不够倒霉是不是?趁机落井下石以后好拿捏住自己压自己一头是不是? 893.第893章 热闹更大了 梁夫人恨恨瞪向梁御史,不由抬手便朝梁御史扑着厮打了过去,众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听见“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跟着是梁夫人尖声的叫骂:“你个死没良心的连你也来欺负我!当初成亲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这会儿全都忘到脖子后头了是不是!你也想逼死我呀!你也想逼死我呀!” 梁御史只又惊又怒叫了个“你”字便只剩下狼狈不堪躲避的份儿。 众丫鬟婆子更是惊得尖叫哭喊连连,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去拉扯两人,只是一时之间哪里能够轻易拉得下来! 要说当官的夫妻打架可难得一见,围观众人的哄笑声一声比一声高,愈发的指指点点起来。 这梁夫人,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连芳洲冷眼瞧着,却是心里冷笑:想这样闹一闹便可蒙混过关了吗? 好吧,她再一次承认,她一向来很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妇人惊叫起来,跟着便接连响起了好几个妇人“啊!”、“呀!”的惊叫之声。 众人看去,六七位一看穿戴便是官宦人家的中年、青年妇人带着丫鬟婆子刚刚下了马车朝这边走来。 这热闹更大了! 众人下意识的闪开一条道,给这一行将近二十人的队伍让路。 连芳洲心中一喜,忙上前笑着见礼,原来是张夫人、沈夫人等人来了。 她并不知道她们会来! 沈夫人轻轻拍了拍连芳洲的手,高声道:“梁御史,你们夫妻这是怎么了?我看这些丫鬟婆子也太没用了,眼看着主子打架一个个也不肯出力气阻拦!平嬷嬷,赶紧带人上去帮忙!这再打下去,成何体统!也不怕人笑话!” 一婆子闪身出来,响亮答应一声,招呼着五六个丫鬟仆妇果真上前去帮忙。 梁御史夫妻俩一僵,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等平嬷嬷等靠近,便被自家的丫鬟婆子们拉开了。 不错,一开始扑上去的时候梁夫人的确是恨极了自己的丈夫不给自己面子冲动之下想要活撕了他。 可是,几乎是闪电之间,两个人对视一眼,均感觉到这就是个好机会啊!只要闹了起来,就可以趁乱趁机收场了。 今日再继续下去,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倒不如先避其锋芒,再徐徐图之。 谁知,又杀来一堆的程咬金!真正该死! 看到那夫妻俩脸红脖子粗的喘着气分开了,沈夫人勾唇嘲讽一笑,却是故意说道:“我们姐妹几个今儿恰好这么巧从这里经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了?” 梁御史夫妇听得这话差点儿没给气得晕过去! 恰好这么巧从这里经过?傻子才会信这话! 沈夫人的丈夫乃是五军都督府指挥使大人的夫人,梁御史不能不回答她的话。且当着连芳洲和这么多人,也没法撒谎,只得吱吱唔唔苦叹道:“都怪下官御宅不力,内子口不择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下官正要命她向李夫人和众百姓赔不是呢!” 说毕又呵斥了梁夫人一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赔礼道歉!” 这一次是再也没法子含糊过去了,梁夫人尽管气得想要吐血,却不得不狠狠吞了口唾沫,理了理发髻,上前几步,向连芳洲屈膝福身,道:“李夫人,对不起!” 连芳洲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哼,之前不是很威风吗?一上来便喊打喊杀的命人捉拿她,倘若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有准备,真的被她的家下仆人拿住了堵了嘴,天知道会遭受什么罪! 留的一条命在那是肯定的,可若说还完完整整的那是不可能的,缺胳膊少腿、或者瞎眼划脸那是完全可能的! 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连芳洲扭头看向沈夫人等,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很有重点的简单说了一遍,听得梁御史夫妇恼火不已却无可奈何。 沈夫人、张夫人等却都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只见沈夫人变了脸色,叹道:“这话论理真正不该说,说了得罪人!可梁夫人实在是,唉!” 柳夫人嗤道:“李夫人分明表明了身份,可梁夫人却连多问一句都不肯却凶神恶煞的就要拿人究竟是何居心!大家都不是傻子,别想着糊弄人!那糊弄人的话说出来之前也得想想禁不禁得住推敲!众百姓谁招惹梁夫人了?想骂就骂,好威风呢!” “原来对梁夫人无礼便是造反啊!哎,我可是今日才知,真长见识了!”张夫人这话更狠。 众围观百姓们虽然气愤,却不如沈夫人等到底见多识广,说起话来更能戳中死穴。 听了这些无不纷纷大赞叫起好来。 梁御史夫妇则脸色白得吓人,差点儿站都站不住了! 梁夫人又恨又悔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凭这几句话,拿到衙门里都是轻的! 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也不等连芳洲提醒,一咬牙跪了下去,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四个耳光,因这份羞辱而流下泪来,磕头道:“我该死,我该死!不该逞那口舌之快,我该死!李夫人你饶了我吧!你们大家饶了我吧!” 说着又是四记耳光打了下去。 众围观者看的人心大振,总算心里头舒坦了几分。 连芳洲不着痕迹目露征询看向沈夫人,这些人当中她的身份最高,她既然来了,连芳洲自然以她为尊。 沈夫人心中暗赞:是个懂事的! 便悄悄冲连芳洲点了点头。 连芳洲便叹了口气,向跪在地上的梁夫人道:“梁夫人既然这么主动又这么有诚意,方才与我那些儿冲撞我不介意了便是!” 说了这话,连芳洲就不肯多嘴了。 她一个人,代表的自然是她自己。 百姓和朝廷?不好意思,她代表不了! 沈夫人恍然大悟,忍不住多看了连芳洲两眼,梁御史则气得要死。 如果连芳洲说出什么原谅她了、起来吧之类的话,梁御史完全可以参她一个僭越,就算自己已经完蛋了也要拉她当一个垫背的。 谁知道,这妇人如此狡猾! 894.第894章 请给个说法 沈夫人等都不开口,梁御史只好咬咬牙自己向围观众人团团作揖道歉,请求原谅。 众人见连芳洲都原谅了她,便七嘴八舌的也原谅了,少不得许多人还说了好些的风凉话。 梁御史心中恨得要命,脸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来,向众人道谢,扶起了梁夫人。 “老夫惭愧,不耽搁各位夫人赶路了,各位夫人请吧!”梁御史向沈夫人等拱手道。 说着就要忙忙扶着羞怒得眼神都不一样了的梁夫人进院子里去。 连芳洲一声“慢着!”拦住了他,冷冷道:“梁御史,你不能走!你不是要参我吗?我今日倒要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无中生有诬陷我!” 梁御史没想到连芳洲竟然还死死抓着自己不放,怒道:“我们已经够惨了李夫人你还没闹够吗!” 不等他把话说完连芳洲便掩面悲悲戚戚的哭了起来,“闹?敢问梁御史一句我闹什么了!我只是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你们惨不惨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与我有何干系?可你无中生有污蔑我,分明想要我的命!竟还说我闹!” 连芳洲心里冷笑,既然你自己要做朱家人手里的刀子就别怨我赶尽杀绝!不给你点厉害瞧瞧,当我是软柿子好捏吗! 张夫人等连忙扶着连芳洲柔声安慰着。 有那丈夫也同李赋一起出征的三人忍不住也拭泪呜呜咽咽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哭诉。 “今日是李夫人,谁知明日后日会不会轮到我们?男人们出征,我们妇道人家留在家里孝敬公婆、抚养儿女却被人诬陷,这还怎么活呀!” “可怜李夫人,若不是被逼到这一份上,又怎会如此?可怜他夫妇那孩儿才半岁呐!” “当我们这些武将家属都是死人吗?趁着家里头男人不在,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命苦啊!” “梁御史,你行行好别作了吧,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大周基本上太平近百年,重文轻武之风严重,武将文官不和由来已久。 且武将最厌的文官便是御史。原因无他,哪一回剿匪、守边小战征战御史们不会参上几本?什么穷兵黩武啊、耗费国库啊、贪墨战利品啊、虚报军饷啊、贪功冒进啊、扰民啊、杀戮过重啊等等等等。 虽然有的确有其事,但大多数却是他们乱来。 论口才辩驳,武将又哪里是御史的对手?且许多事情是自有其潜规则的,作将领的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底下士兵们怎肯真心服从听命?要知道他们都是拿命在博,没准今日出去明天就回不来了,只要不过分,哪个将领会去较真? 武将们恨极了御史,他们的夫人又怎么会对御史有好感?这回逮着机会怎肯放过?恨不得咬下梁御史一块肉来! 围观众人见状忍不住又鼓噪了起来,有叹息的,有叫骂的,看向梁御史的目光似针似剑。 梁御史被几个妇人哭得心中烦乱不已,在众人的目光和谩骂下更是针芒在背,他脸上涨得通红,一口气闷在胸口几乎窒息。 沈夫人早变了脸色义正严辞的喝道:“梁御史!请你给个说法吧!李夫人乃朝廷册封的正二品诰命夫人,不是谁想诬陷便诬陷的!况且李将军出征前拜托过我好好照看李夫人,不曾想才这么些日子便出了这种事情!梁御史你不觉得该说个清楚明白吗!” 众夫人七嘴八舌怒道:“说呀!说清楚!”、“给个说法!”、“欺人太甚!” 梁御史又气又急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没想到,正在这时,又一波娘子军到了! 是兵部尚书的夫人带着兵部左右侍郎并其他几个大人的夫人,还有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夫人也带了几个本部夫人,连同各自的丫鬟婆子,足有三十来人。 比以往的聚会还要热闹! 令围观百姓们叹为观止,更认定了梁御史不是个东西,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夫人前来为李夫人说话! 理所当然的,他们将这些夫人归在了连芳洲一边。 梁御史看着这数量庞大乌压压一片的娘子军,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呀!早知道这连芳洲如此惹不起,朱三公子便是给他天大的好处他也绝对不会答应! 不就是想要一个左都御史的位子吗?可结果非但没有得到,这御史的位置他眼见也是做不成了! 且说这梁御史门前连芳洲一哭一闹,周围也有好几家官宅,碰上这种百年难得一见——应该说是百年也见不着一次的事儿,岂有不关注的? 与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还嗅出了别样的味道,于是,各家仆人都被主子悄悄的打发了出去,往与此事相关的亲戚朋友同僚家通报消息。 一来二去,这边还闹着呢,几乎满京城的官员们都知道了! 有惊诧意外的,有不以为然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寻思着如何做一做文章的,最多的,还是坐等看戏的! 但无论哪一种心态,众人皆知:梁御史,完了! 且不说他要参奏连芳洲的事情是真是假,单凭被连芳洲紧紧揪住不放的他夫人所说的那几句话,他就不可能保得下来! 要说他夫人面对普通百姓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那随口呼喝出来的嚣张话放在平日也没有什么,可谁叫被连芳洲死死的一口咬住了呢?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倒霉! 不,是怪她丈夫多事,人家怎么样又没碍着他,他叫嚣着参人家做什么?即便真有其事,人家李将军回来不会处置吗?要他多事? 家丑不可外扬不知道吗?便是看在李将军的面子上,他也不该这么嚣张的嚷嚷出来! 人家李将军为了朝廷领兵出征,他却向他的妻儿下狠手,败坏李家的名声,便是皇上那儿,心里也未必痛快。 想踩着女人上位,真正叫人不齿!谁知踩到了碍脚的反倒自己跌得死狠,活该他倒霉! 沈指挥夫人对连芳洲原本就颇有好感,外头尽管传了许多她不贤良的话,但大多都跟朱家有关,而原因如何沈夫人一清二楚。 895.第895章 芳洲的质问 因此上虽则没有跟连芳洲走的太近,但却绝没有把她当成个恶人。 今日得知她往梁御史门前大闹的消息后,不敢怠慢,一边命人紧紧仔细盯着随时回报,一边立即打发人去回了丈夫知道。 后来看见那梁御史两口子被连芳洲逼得节节后退,两口子一商量,便决定让她过去撑腰。 毕竟,李赋是五军都督府的人,他出征在外妻子叫人欺负了,且事情闹成了这样局面,自己这边还不出面也太凉薄了些,叫外人看了,难免心寒。 恰好,张夫人正约了好几位武将夫人前来拜访,求她出面,沈夫人正中下怀,便来了。 他们刚到,五军都督府总督马大人府上在这儿打探消息的家仆立即便知晓了,当即忙忙回家说给自家主子听。同样兵部尚书家的探子仆人也忙忙回府。 于是,这马夫人与兵部赵尚书的夫人赵氏各自急急赶来,同时不忘邀上几个同僚夫人。路上恰好碰上,便合作一伙一起赶来。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虽然都管着武将这一块,一个管操练、分派,一个管调遣、补充兵源。 可这也是大致上的分工,同样管着军营官兵这一块,怎么可能没有磕磕碰碰?内里怎么可能责权范围样样分得一清二楚? 麻烦的事儿,谁都往对方踢皮球,有好处的,个个争着抢着往自己这部门扒拉,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在一致对外上,两部还是很拎得清的。 其实说白了,这也是一种争斗:争着拉拢人心啊! 想想看,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被连芳洲捅开了闹,沈夫人、张夫人等又这么一掺合,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关系到整个武将一系的体面。 这个时候谁站出来表明了立场,说上几句话,自然大获好感和认同。 毕竟,武将跟文官不一样,一旦有战事就要离京的——这种事儿谁还说不准什么时候,也许三五年也摊不上,也许就在明天! 将士出征在外,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妻儿老小啊! 所以那几个啼哭附和连芳洲话的武将家眷哭诉的一点儿也不假:今日是连芳洲,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轮到她们? 倘若轮到她们,她们可没有连芳洲这样的胆子豁得出来,只有在家里上吊了! 看到马夫人、赵夫人等也来了,沈夫人、连芳洲等忙上前厮见。 只此时并不是相见的时候,大家匆匆打了个招呼点个头也就算了。 连芳洲自己也愣住了,张夫人将沈夫人等请了来她虽然觉得意外,但其实并不怎么吃惊。 可此刻的的确确是惊到了! 好家伙,大神都出来了! 不过,来得好啊!可见这姓梁的活该! 马夫人便看向梁御史,端庄的脸上一片沉静,“梁御史,此事你不该给个解释吗?” 赵夫人岂肯落后?立即接着道:“不错!这事儿梁御史不给个说法,出征将士们的家眷只怕自今日起便要惶惶不安了,谁知哪一日会不会祸从天降?” 众娘子军纷纷附和,一个个横眉冷眼。 梁御史气得眼前早就不知道眩晕多少次了,闻言一咬牙道:“老夫是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是真是假,老夫怎知?待折子递上去了,圣上圣明,自会派有能耐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李夫人倘若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就该在府中静静的等着事情的结果,却如此不顾体统上老夫门前来闹!老夫倒也要问李夫人一声究竟是何意!” 连芳洲抽泣了泣,声音哽咽的道:“梁御史说得真正好笑!你问我何意?我这不是来问你讨要个说法的吗?你有风闻奏事之权可也不能不谨慎使用吧?若依着梁御史这么说,梁御史想要跟谁过不去,只要事先收买几个人散布散布谣言,然后就可以上折子大肆攻击了?” 梁御史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老夫从没有干过这种事儿!” 连芳洲道:“我就是打个比方,好吧,不说你梁御史,就说御史们都能这样做,如此梁御史没有意见了吧?还请梁御史不要打断我的话,能让我说完吗!” 连芳洲接着又道:“照那样来,便是最后查出是谣言又怎么样?你梁御史——哦不是,是御史们,只不过是风闻奏事啊,是不是真的横竖也跟你没有关系!横竖你也没有任何损失!而事情却已经闹得风风雨雨了,那被冤枉的人名声也毁了!若再有人说几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你叫那被冤枉之人如何辩白?我一个妇道人家,丈夫又不在府中,原本最怕的便是谣言,人言可畏的道理梁御史你会不懂吗?清白名声对一个妇道人家来说有多重要你不懂吗?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懂的话,你还有脸当这个御史吗!居然拿一句风闻奏事来振振有词的搪塞我,你不知羞吗!你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梁御史,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或者说我丈夫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竟想要我的命!” 连芳洲越说越恨,越恨越恼,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她一哭,旭儿瞧见了也哇哇的啼哭起来。 人群鼓噪了,各种谩骂如狂风骤雨般冲着梁御史而去。 马夫人、赵夫人、沈夫人等也叫连芳洲一番话说得心里发酸,好些夫人眼眶都红了。 众人忙拉住连芳洲安慰、抚慰,马夫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快别哭了,别叫人看了笑话去!这事儿分明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的!“ 赵夫人一瞪梁御史,厉声道:“梁御史,你今天不给个说法,休想打发我们离开!朝廷给的风闻奏事之权,是为了监察不法,是让你陷害妇孺的吗!” 众夫人纷纷道:“对!你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围观众人亦叫喊着:“给说法!给说法!给说法!”如浪如潮,亦排山倒海之势将梁御史淹没。 梁府一众丫鬟婆子家丁等下人个个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 梁御史喉咙一甜,一股鲜血涌了上来,又被他生生的吞咽了下去,却咽不去满嘴的甜腥味。 896.第896章 步步紧逼 他仓惶不已,一咬牙叫道:“好!好!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风闻奏事,这折子我不上了!我不上了行了吗!” 赵夫人冷笑道:“我们可没说你不该风闻奏事,便以为自个是御史学问比我们好便处处妄图给我们下绊子使坏心眼儿!这折子你要上谁也没说拦着你,你要上便上了,把我们都加进去好了!到时候,这官司咱们御前打去!” 众人见他这时候还企图动心眼儿算计,更加不齿他的为人,也更加不相信他的话。 众夫人纷纷道:“不错!你把我们都加上去吧!” 有个别泼辣的还叫道:“不敢加的是孙子!” 惹来一片大笑声。 梁御史又气又急,狼狈不堪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李夫人,我同你无冤无仇,我们两家也从来没有来往,老夫甚至根本不认识你,为何要害你?你那话也太过了吧!” 连芳洲立即道:“是啊,你跟我无冤无仇,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说你没有这个心?真当我好骗吗!你做出来的事情可就是要我死啊!莫非是受什么人收买了不成!” 众人眸光骤然一凛。 梁御史亦没想到连芳洲竟如此敏锐,心中一惊,好在他这张脸色早就青白红交加,等闲也看不出来脸上的惊异之色,喝道:“胡说!胡说!” 连芳洲心里冷笑,嘴里可是丝毫不慢,紧跟着就道:“我也很纳闷,我和夫君回京的时间并不长,按理说在这京城里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想来,真的是我胡说吧!” “你——”梁御史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话已出口却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了。 马夫人、赵夫人、沈夫人等各位夫人各自一怔,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连芳洲嘴里说着在这京城里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众人不约而同一下子都想到了朱家! 要说得罪,就只有朱家! 且这梁御史的夫人跟朱家夫人走动得还挺勤快的…… 众人看向梁御史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还多了两分了然。 梁御史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大大的不妙来,心下一慌,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便张口叫道:“没有!没有!没有人收买我!” 众人见状,却更加了然。 有人还“嗤”的冷笑出声。 “梁御史,你果然出息了,如此做派,成何体统!”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后传来,众人回头一看,有的人莫名,有的却是一怔。 马夫人低声道:“前头两位是御史台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跟着的那三位也是御史台的人。” 随着两位左右都御使大人而来的还有顺天府的衙役。 衙役们在头领的指挥下排列开来,不一会儿便将围观众人统统驱散开了,挎着腰刀把手各处路口,暂时封锁了此处。 连芳洲扫了一眼众位夫人,有这些人在,她可不怕这两位御史大人会做什么。 左右都御史朱大人、莫大人两个领着三位御史先是上前与马夫人等打了招呼,当然特特的温和的同连芳洲这个“苦主”说了几句好话。 说句实在话,两个人跟连芳洲说话时心里头还捏着一把汗。 原因无他,这位李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朱家都被她整得暗亏吃了一个又一个,那朱家最得宠的朱六小姐都被朱家不得不送往庄子上静养且对外都称“带发修行”去了,今儿又跑到梁府闹成这样,你说这是个怕事的主儿吗? 倘若来几句叫人脸上下不来,那可真是—— 可是,事情没准都已经传到宫里去了,作为梁御史的顶头上司他们能不来吗? 再不来,这事儿就更没法儿收场了! 这梁源也是个猪脑子,到了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好犟的?是不是想把事情演变成文武之争啊?没看见这么多的夫人都来了吗! 连芳洲却没有那么傻,规规矩矩中带着委屈的同这两位大人招呼过了,便道:“几位大人只怕未必知晓方才的事情,还请听小妇人禀!” 连芳洲说着,便将之前与梁御史的对答一句一句的都说了一遍。 末了向众夫人道:“各位姐姐们,我可有说错什么没有?” 马夫人和赵夫人相视一眼,齐齐点头,道:“一个字都没有差!” 朱大人和莫大人盯向梁御史,那目光飕飕的能飞出刀子来。 两个人在心里把他骂了个死透,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身为一个御史,最骄傲的是什么?就是所拥有的风闻奏事的权力啊! 凭着这一点,令御史的官职尽管不高,但地位却尊崇清贵无比! 可风闻奏事这权力也不是你想用就用的,这中间有一个把握、一个“度”的问题。 比如说吧,某位封地上的王爷想要谋反,当地民间有许多的蛛丝马迹和风声,但是一时又找不到证据——想谋反的人谁会把证据让人轻易找得着? 这个时候御史就可以风闻奏事,如此,朝廷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派钦差下去彻查!皇上便可命那王爷上京陈辩。 也就是说,风闻奏事的权力得用在大事上,用在刀刃上! 就像连芳洲所说的,看谁不顺眼了弄点儿谣言散布出来,然后来个风闻奏事恶心人一把,这像话吗? 这风闻奏事的权力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想拔一棵就拔一棵,物以稀为贵,拔多了就不值钱了! 可这个混蛋干了什么?居然还敢振振有词说出“风闻奏事”来!简直叫人笑话!恨不得大耳刮子抽他! 朱大人脸色难看得要滴出墨来,向众夫人团团作揖,又向连芳洲恳切道:“李夫人,此事老夫必定给夫人一个交代!此时也不早了,各位夫人且请回吧!” 众夫人怎么肯? 马夫人与赵夫人相视一眼,马夫人便道:“朱大人,此事也就是梁御史一句话的事儿,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芳洲叹道:“此事不了,小妇人寝食难安!倘若再生出什么变故来,小妇人也不好意思再出来讨要公道了,唯有一条绳子吊死在御史台大门口了!” 897.第897章 所谓风闻奏事 梁御史也是昏了头,看见两位都御使大人来了,还当是来了自己人,心里头感动得不得了,差一点就热泪盈眶了! 谁知,希望有多深,失望就有多重,看到这两位大人的脸色,再看他们对连芳洲等人的态度,差一点又眼泪盈眶了——委屈不平的啊! 听得他们的说话,梁御史一时怒从心起,指着连芳洲叫道:“你凭什么死咬着我不放!那谣言又不是我放出来的!满京城里的人都这么说,能怪我吗!我不过是看不过眼多嘴了几句罢了,我都不上折子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吗!有本事你去找那谣言的源头呀!为什么死咬着我!哦,难道你跟我有仇?难道是谁收买了你来害我!你说!你说呀!” “闭嘴!”朱大人和莫大人齐声厉喝,怒意更甚。 丢脸丢成这样,也配做御史?别把整个御史台的名声和形象都抹黑了!当初真是瞎了眼,让他进了御史台! 连芳洲怪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梁御史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这样把我说过的话再还给我真的合适吗?我跟你有仇?我被人收买了陷害你?你自己用脑子想想吧,如果不是你说要上折子诬陷我,我根本就不会站在这里!你说,我能被谁收买?若说我为什么死咬着你不放,那是因为旁人的谣言不比你梁御史来的有分量,旁人的谣言我闭门府中,过了这阵子也就过了,大不了往后我没脸见人,一切等我丈夫回来再作理论。可是你那一本上去,却能逼得我自尽,你说我不找你我找谁去?梁御史,你自己也说那是谣言了,既然明明知道是谣言,为什么还要参我呢?哦,说起那谣言,我也就纳了闷了,这两三天的时间传得满京城都是,若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说死我也不信的!不知道梁御史可想过这一点呢?” 梁御史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喘着粗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朱大人和莫大人冷冰冰的目光带着警告扫过他,听到连芳洲这话,显然隐晦的又将朱家给扯了进来,两个人也是暗暗叫苦。 当然,身为御史那是谁也不怕的,因此面上两人一丝儿胆怯犹疑也没有。 “李夫人说得有理!此事完全是他咎由自取,请李夫人看在我们面上饶过他吧!既然是谣言,当然不可取信于人,看来这京城中的风气也该肃一肃了!李夫人放心,此事我们御史台明日就会上折子!”莫大人拱了拱手。 连芳洲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经此一次,料想不会有人再敢在这上头做文章了! 哼,朱家,总千方百计的挑她的事儿,好啊,真当她好欺负了!她这几句话散了出去,朱家辩无可辩,叫他们也尝尝这百口莫辩的滋味! 至于那个朱三公子,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的! 连芳洲便看向马夫人、赵夫人、沈夫人等。 马夫人等相视一眼,便向她道:“既然如此,我看此事交由御史台处置也好!你也别多想了,我们都相信你的!好好的带着孩子回府过日子,往后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打发人上门去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啊!” 连芳洲忙表示了感激感谢,这才向两位都御使大人说了话。 朱大人和莫大人听她应承了下来,心中大大的透了口气。 梁御史,哼,这个御史他也做到头了,这京城,他也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不过,好歹同僚一场,临了给他个面子,让他明日自己上书辞官回乡吧! 梁御史还能说什么?三天之后便灰溜溜的离开京城了,并且再也没有复出过。 原本以为事情完结了,众人也好散了各回各家。 谁知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把守的士兵想要阻拦,看见那车厢上留郡王府的印记哪里还敢?忙忙躬身垂首退了回去。 于是,众人便看着那马车嚣张的直驶到眼前方才停下。 “姐姐!姐姐!”留郡王妃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诧异中径自奔上前,握住连芳洲的手关切道:“你没事吧姐姐?那姓梁的王八蛋呢?” 众人眼珠子差点儿掉了下来,两位都御使大人和其他几位御史大人也是一愣:这是什么情况?李夫人什么时候同这位要命的主儿关系这么好了? 听到留郡王妃的话,方才猛然惊醒,各自忙后退两步恭敬请安见礼。惹了这位主,被她打死都是白死。 留郡王妃难得有了反应,目光扫了一圈,一挥手道了一声:“平身吧!”又忙问连芳洲。 众人却没有一个觉得留郡王妃无礼的,反而有种“她竟然会这么客气”的感觉!可见人作恶做惯了,但凡好那么一丝丝儿,旁人都感觉受宠若惊啊! 连芳洲握了握她的手,忙笑道:“已经没事了,我们正要各自回家呢!你怎么来了?” 留郡王妃撇撇嘴,说道:“去你府上找你咯,结果你不在,我就跑这儿来了!你也是的,干嘛自个就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要是知道了一定陪你一块儿来!那姓梁的胡说八道,索性一鞭子抽烂他的嘴!” 梁御史脸颊肌肉忍不住狠狠的抽了抽,这位主儿说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或者夸大其词的,绝对实打实的。 他心里真正的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知道这位主儿跟李夫人关系这么好,朱三公子哪怕说成花儿来他也不会答应这事儿! 万一李夫人真有点什么事,这位肯定会把自己抽死!到时候人都死了,那好处要来做什么! 梁御史心里头恶狠狠的想:这位跟京城里谁也不合,偏就跟这李家的妇人称起了姐妹,可见人以类聚,两个都是恶妇! 连芳洲微笑道:“你这脾气我哪里敢带你来?我是来讲道理的!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御史台会处理的,咱们都走吧!” 众人听了这话暗自点头,的确,带着这位主儿,便是来讲理的旁人也要认为是不讲理! 于是众人相互告辞,相继离开了梁府门口。 898.第898章 安抚 因此一事,众夫人们之间的情谊反而深了几分,更真了几分,颇有一种风雨同舟、相携与共的感觉。 这一切都因连芳洲而起,且众人经此一事对她亦是真心佩服的。 连芳洲就这么无意中,打开了一个交往的缺口,马夫人、赵夫人等不管做什么都肯带着她一块,而张夫人等中下层将领夫人则下意识的把她当成了主心骨,但凡遇到什么事儿都喜欢上她家去同她商量,问她拿主意。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马车里,连芳洲怀中抱着旭儿轻轻的拍着哄他睡觉,留郡王妃也挤了上来坐在旁边,看那样子几乎坐立不宁很想要问些什么。可是因为旭儿要睡觉又生生的忍住了。 瞧得连芳洲尽管一肚子气还没有消依然想笑。 到了府中,旭儿也睡了。 连芳洲也没用奶娘,自己将孩子从二门处抱回了院子,进了育儿室,小心将他放在了小床上,满是怜爱的瞧了几眼,轻轻叹了口气,命奶娘和两个伺候的丫头小心照看着,便与留郡王妃出去说话了。 留郡王妃听连芳洲将在梁府门口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来,忍不住大感痛快!不平之下又算起后账来,“这么好玩有趣的事儿姐姐也不带着我!下次姐姐一定要带着我!嗯,我扮成姐姐的丫鬟还不成嘛,我就看着,不说话!要是谁敢动粗,我再收拾她!” 说得连芳洲等都笑了起来。 留郡王妃起身笑道:“姐姐今日必定也累了,我先回去了!姐姐好好歇几天吧,宜居苑、雅居坊那边的事儿我先照看着!“ 连芳洲实在也没有精神留她说话了,闻言正好,便点头笑道:“等得空我再去看你!”便叫人送了她出去。 留郡王妃刚走没一会儿,宫里头皇后就打发人来了。 连芳洲忙带着钱管家等往府门迎接,迎至前院正厅接待。 领头的人是燕姑姑,见了连芳洲面上也有笑容,连芳洲遂放了心。 燕姑姑是奉了皇后懿旨前来赏赐的,赏了不少的好东西,御用的时新缂丝妆花缎八匹、******八匹、猞猁皮子一领、驼绒毯一匹、内造小儿冬衣两套、十八子翡翠手串两串、竹纹青花梅瓶一对、绿地白花三孔葫芦瓶一对、全须老山参一支、官燕二斤。 连芳洲一时傻了眼,不禁疑惑的看向燕姑姑。 论理这离着过年的时候还早呢,不上不下的皇后不可能这时候平白无故赏下东西来! 莫非,是因为今天的事儿—— 连芳洲不由暗暗打了个冷颤,若果真是,宫里的消息也太灵通了。 同时又暗暗侥幸:还好,这一把豁出去的赌她赢了! 燕姑姑微笑道:“皇后还有话,天寒地冻,皇上突然想着将士们在外不易,突有所感,皇后娘娘便给各武将家内眷赏些东西表皇家天恩。娘娘说,原本还想传夫人进宫说说话儿,只如今冬日天冷,夫人孩儿尚小,便作罢了!” 果然是因为今日之事! 连芳洲忙叩谢了恩典御赐,说了一番感激淋涕的体面话,燕姑姑因是传旨并不可久留,便含笑告辞了。 连芳洲等送至大门口,眼看着燕姑姑一行走得没了影儿,方才回转身进府。 阖府上上下下松了口气,人人脸上喜笑颜开,一扫近日来的阴沉低闷。 连芳洲寻思着燕姑姑那话,皇帝突然想着天寒地冻将士们在外不易故而赏赐?难道说,皇后要将京城中所有的武将家眷都赏一遍吗? 连芳洲摇了摇头,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不过,这一回她还真就猜错了! 因为第二天,皇后差遣出宫的小太监、姑姑们十三四个人便来回跑了好几趟,虽不说所有武将家眷都得了赏,也差不多了。 连芳洲却不知,当梁府门前的事情传到宫里时,皇帝正在皇后那里,心里如许多老狐狸所料那样,非常非常的不痛快。 等事情的结果传过去时,皇帝哈哈大笑,一下子又乐了起来。 冷笑着道:“风闻奏事?嘿!朕给御史台风闻奏事的权力是用来干这种事儿的吗?是他梁源脑子进水了还是朕糊涂、祖宗糊涂了!李赋领兵在外,那么多的武将领兵在外,这眼看就要过年,梁源竟敢因为区区几句风传的谣言叫嚣着骂人要上折子!真正其心可诛!” 皇后听了脸色微变,勉强劝了皇上几句,笑道:“这梁御史也不知怎么想的,李夫人虽然行事有些粗放,却也是心细规矩之人,且她与李将军的感情如何更是有目共睹,臣妾也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梁御史,大胆了些!” 皇后极少如此立场鲜明在皇上面前说一个人,皇上不由有些好奇,问道:“哦?皇后何以见得?” 皇后便微笑道:“臣妾虽不是什么聪明人,可自认看人还是有三四分准头的!” 说着便将中秋那日传召连芳洲进宫过年,在坤宁宫中等候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向皇上说了,只略去了关于节食一段。 见皇上听着微微点头,皇后又笑道:“李夫人如此谨慎小心的性子,怎么可能在李将军不在京城的时候弄出这种事情来?况且,不是臣妾说一句放肆大胆的话,即便真有其事,也绝对不可能闹得满城风雨!那谣言就像风吹了似的,转眼之间遍布京城!” 皇上心里突然一动,目光微微闪了闪,下意识就想到了朱家,眉头不觉挑了挑。 “看来,皇后对李夫人印象还不错啊!”皇上又笑了笑。 皇后便点了点头,笑道:“是啊,臣妾对李夫人的确好感!呵呵,说起来还有一事呢!” 说着便将留郡王妃前几日进宫来看自己说起过连芳洲的事情也向皇帝说了,笑着打趣道:“皇上是知道的,臣妾真是怕了留郡王妃,原本听说她又来了,心里还捏了一把汗,谁知她破天荒的竟没闹着让臣妾给她做主啊什么的,竟是说重阳节的时候有事耽搁了没有进宫向臣妾请安,特特来请安的!哎哟,可把臣妾给意外的,好一会儿还敢相信自个的耳朵!” 899.第899章 内情 皇上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叹道:“怨不得皇后如此,那位郡王妃,哎,朕都头疼啊!” 要说起来,留郡王妃虽然是北国的公主,可这公主既然已经嫁到了大周,那就是大周的媳妇儿,倘若不听话,大周自然可以教训的。即便北国帝后再疼她宠她又如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还能管的着不成! 况且,北国乃北边小国,跟大周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大周根本没有必要怕他! 可是,大周皇上和皇后之所以样样忍让着留郡王妃,恨不得拿她当菩萨来供着,那是有原因的。 说起来,北国也是一朵奇葩。 北戎彪悍,年年侵扰大周和北国,刚刚崛起的女真还算不上数,大周之前最头疼的便是胡人和北戎了。论起来,北戎兴起比胡人晚,但却比胡人更加凶残彪悍。 北国有一座城镇叫做肴城,连着肴关。 北国先帝那天杀的忽一日瞧着地图,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出了个馊主意。 修书一封给大周皇上,先是叫苦连天为了抵挡北戎国库空虚云云,然后请求大周每年支援北国白银三十万两驻守边关抵挡北戎。 如果大周皇上支援的话,北国真的没有办法支撑下去了,只有丢卒保车,将肴城所有居民搬迁至上仓,舍弃肴城和肴关! 大周皇上原本还很是不屑加鄙视,心道这北国皇帝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不然巴巴的修了国书来同自己抱怨这个做什么? 那肴城、肴关都是你北国自己的,你想弃便弃,关我大周什么事儿?居然跑来问大周要银子,真是太天真了! 然而,当当时的大周皇上在兵部尚书的指点下细看了地图之后,才惊觉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儿! 当即就给气坏了,心里头把北国那狡猾的皇帝骂了百八十遍! 那个混蛋!奸人!怪不得敢厚着脸皮提那般要求,肴关、肴城之后,不过三十余里便是大周的重镇镇远城,接连着镇远城,是榆和、朔兴等数座大城,根本无关可守!无险可仗! 也就是说,一旦没有了肴关、肴城,北戎便可以长驱直入,直达大周! 这将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根本不需想便可知晓! 大周皇上怎么可能不气得跳脚! 最终,不得不派了兵部、礼部以及户部的人同北国来使谈判。 虚情假意的话彼此都说过后,围绕着银子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和讨价还价。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比菜市场买菜的老太太还要斤斤计较的掰开揉碎的分说,那可恶的北国使者打定了奇货可居的心思,硬是不肯退让,哪怕这边软硬兼施、糖衣炮弹他自屹立不倒! 便是几乎明说了给他贿赂他也不干! 把众人给气得够呛,毕竟,这是三十万两啊,而且不是只给一年就算了,是每年都给!换谁谁乐意?可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那北国使者还是退了一小步的,最终以每年二十五万两成交。 话又说回来了,如今这北国帝后疼宠女儿,最近这三年可是每年都只要了十万两,只说请大周多多照看他的女儿,莫叫他的女儿受了委屈! 所以,在大周帝后的眼中,留郡王妃那就代表着一年十五万两银子啊!试问又怎么可能不对她客气? 为此大周皇上不知道给了留郡王多少白眼:就不能顺着她?哄哄她?权当为大周作贡献了不行吗? 也是这事儿关系着大周的体面,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没有个为了十五万两白银逼着自己的堂侄儿委屈的。大周丢不起这个脸面。 不然,皇上早就下了明旨了。 岂还容留郡王嚣张? 皇后瞧着皇上那感同身受的脸色,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笑道:“若非李夫人,这留郡王妃还不知道哪一天才开窍呢!李夫人可算是给臣妾解决了一件大大头疼的麻烦事儿,又加上之前的事儿,臣妾对她啊,想没有好感都难啊!” 皇后知道,自己提起那谣言有人推波助澜,加上之前从粱府门前传回来的那些话,皇帝已经对朱家生出了疑心。 朱家背后,可是璃王。 所以,皇后把这事儿也说出来,为的就是为自己之所以帮连芳洲说话寻更加充足的理由。不让他怀疑自己有意给朱家上眼药。 皇上疑心重,听了这话自会体谅自己对连芳洲的好感从哪儿来,留郡王妃是真有本事把人逼疯的,连芳洲替自己解决了大麻烦,自己如何不感激? 不怪她逮着机会便进言几句朱家的不是,自己膝下无子,早已与太子绑在一块儿了。璃王咄咄逼人,最近又让太子狠狠的吃了个闷亏,她怎么着也该找点儿事不是? 逮不着璃王的小辫子,可这朱家送上门来,她岂能放过? 皇上闻言笑道:“那李夫人还真办了件大好事!” 说着哼了一声,又冷笑道:“御史台,风闻奏事,嘿,胆子越来越大了!归根结底,这些文官根本就是骨子里轻贱武将,不拿武将当回事啊!不然,李赋领兵在外,梁源他怎么敢!” 皇帝目光灼灼,目露杀机。 皇后看得心里一凉,陪在一旁没敢吭声。心中正为梁源侥幸:亏的是个御史,大周太祖皇帝有祖训,本朝不杀御史,否则,这小命就别想保! 皇帝也不需要皇后说什么,自己发泄了一回,又冷哼道:“朕看他们一个个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早忘记当初太祖爷得天下的艰辛了!治国虽仗文官,卫国却需武将!如今这是一头大啊!不然那胡人、北戎也不会嚣张至此!” 皇上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皇后见他有意要喝茶,忙殷勤的递了上去,心道这一头大的情形也怨不得,太平盛世不都这样吗?便是那寻常百姓人家,有几个余钱的也都是送孩子上学堂,走科举、考功名,有几个送去习武的?且那些武将玩儿起手段阴谋来又怎么是文官的对手?被排挤出边缘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这种现象的确不好啊! 900.第900章 借势而动 皇上又叹道:“长此以往,国力必衰,外敌侵入,谁来抵挡!这重文轻武的现象也该杀一杀了!此次李夫人事件倒是一个契机,” 皇上略一沉吟,便道:“你大大的厚赏下去,回头朕给你一份名单,照着名单赏!还有,今年元旦朝贺,命四品的武将命妇都进宫,赏赐也要加厚!哼,明日朕就等着御史台那边的折子,朕心里憋着好多话要对他们说呢!还有那之前停了的武举,也该重新开起来了!至于,” 皇上说到这里便没再往下说,只是哼了一声。 朱家,果真是胆大包天啊!璃王是璃王,朱家是朱家,敢挑拨自己儿子不合,真正长了狗胆了! 皇后忙笑着应下,笑道:“这国家大事儿臣妾不懂,也不敢随意妄言,总之皇上让臣妾怎么做,臣妾便怎么做好了!皇上好歹别忘了那赏赐的单子早早的差人给臣妾送来,臣妾这边还得准备东西呢!哎,看来年前这一个多月,臣妾这儿又要忙得人仰马翻了!年礼要补充着置办,那些四品武将家中也得派了熟悉规矩礼仪的嬷嬷过去教导一二。” 每年正月初一命妇大朝贺,文官是四品及以上的诰命夫人参加,而武将则须三品及以上才行。 皇上既然明言今年让四品武将的家眷也来,自然少不得宫里先派人过去教导朝贺的礼仪规矩,省得到时候闹出笑话。 皇上笑笑,道:“朕忘不了!你这里既然忙不过来,便叫太子妃过来帮忙吧!那孩子心细,做事也认真,处事也公道,朕看这宫里上下倒也服她。” 皇后等的就是皇上这一句,闻言便起身笑着道谢,道:“如此臣妾谢皇上隆恩!臣妾也可躲个懒儿了!” 皇上点点头,又道:“李夫人今日受了委屈了,这会儿便备了礼赏下去吧!” 皇后连忙答应,恭送了皇上,忙忙的命燕姑姑等准备起来。 于是,才有了李府中的那一幕。 再说谣言一放出,朱三公子就派了人在李府周围盯着,今日终于听到有人回报说李夫人带着丫环奶娘孩子低调的出了门,朱三公子心里便一阵狂喜加冷笑。 哼,还带着孩子!她以为带着孩子便可以多博取几分同情吗?带着孩子便可以让梁御史收手吗?做梦! 这一次,她死定了! 朱三公子甚至有些恶毒的后悔,后悔没有把这孩子也放进谣言里,若传出这孩子不是李将军的种,那才更有趣呢! 想象着连芳洲的惨败,想到妹子那张憔悴无神的脸,朱三公子冷冷一笑:妹子的苦,终于熬到头了! 谁知,事情后续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听到连芳洲不是上门去求放过而是大闹,朱三公子心里便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等事情进行到了一半,他便知道,自己的算计全部都白费了! 不但没有达到预料中的效果,反而还将梁御史给折了进去! 朱三公子恨得一口牙几乎咬碎,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个泼妇!恶妇!滚刀肉!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世家女子谁做得出这等当街撒泼的举止!” 可气归气、骂归骂,他除了硬生生的吞下这口气还能怎样? 对于梁御史,那个没用的东西,他当然不会再理会。 梁御史也绝对不敢把他抖出来,这一点,他还是很放心的。 朱三公子心里愤愤,朱家其他的人心里更加忿忿。 因为他们一直认为这件事情跟朱家根本就没有关系,听到那些谣言的时候心里头还在那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呢! 谁知连芳洲跑到梁御史门前大闹了一场之后,这事儿的背后主谋就变成了朱家! 莫名其妙的这样被栽赃拖下水,朱家一家子除了心知肚明的朱三公子外全都气愤得要跳脚。 尤其梁御史灰溜溜离京之后没两天,璃王妃那边又递来了话,据说璃王殿下因为此事也受了牵连,受了皇上的冷落,殿下很不高兴,让他们今后消停点云云。 这一下朱家更是炸开了锅。 不但自家莫名其妙背了黑锅,璃王殿下都受了牵连,自家女儿不用说在殿下面前肯定也要不受待见! 可是,还真别说,这事儿自家是心知肚明并非自家人所干,若站在旁观的角度上,心下也先将自家疑上几分。毕竟,跟连芳洲不对付撕破了脸的,就只有自家啊! 这日璃王府的人走了之后,朱老爷和朱夫人气得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淌眼抹泪为长女委屈担忧。 “也不知这背后是哪个天杀的在捣鬼,可真正害死咱们家了!”朱夫人眼泪汪汪:“我两个女儿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啊!老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呀,找出那背后的人,狠狠的教训他!” 朱老爷冷哼,满面阴沉。 这背后之人要如何找出来?这种事情根本连分辨都没法儿分辨。那已经离京的梁御史没准知道点什么,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多少双眼睛盯着朱家?倘若朱家的人再跟他接触被人发觉,那就更加说不清了! 即便要问他,也不得不缓上一段时间,等众人把这件事情渐渐都淡忘了,那时候再问罢了! 只是到的那个时候即便问出了真相,这黑锅朱家也只好背着了,倘若再跳出来解释,难免给人欲盖弥彰之感。可那幕后之人,哼,也休想他朱家就这么罢了! 定要给他个厉害瞧瞧! 朱老爷长长的舒了口气,痛苦的下了个决定:“吩咐下去,这事儿朱家的人不许议论半个字!不管旁人说什么都不许分辨!李府那边,有多远给我离多远!尤其那个李夫人,别说招惹她了,便是她招惹了来,也给我远远的躲开!” 朱夫人听了一怔,心中大感不服,半响道:“老爷这是什么话?咱们朱家还怕那么一个泼妇似的乡下女子?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了!” “妇人之见!”朱老爷嗤的一声,冷冷道:“你也不看看如今的情形,梁御史灰头土脸的离京,皇后遍赏武将家眷,皇上又要开废弃多年的武举,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个时候还要同那姓李的别苗头,要叫那牙尖嘴利的缠上了,说你一句跟皇上作对、跟朝廷作对,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901.第901章 连芳洲的报复计划 朱夫人一滞,想起梁御史的夫人岂不正是被连芳洲三五句话堵得半点儿退路不剩吗? 忍不住恨恨道:“那就是祸害!祸害!”到底没再提不甘、不服的话了。 最郁闷的要数朱三公子,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受过这等窝囊至极的气。 而且这窝囊气还是连芳洲那种他平日里见了连眼角也懒得斜的人给的! 面对父兄恨得磨牙的气愤大骂,朱三公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就像有一根针在一下又一下的戳着他的心。 缘于自己的私做主张和那高傲的傲气,朱三公子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跟父兄开口承认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幕后之人”,心里更把连芳洲恨到要死。 这个女人太可恶!让她活着,便等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的失败,朱三公子心中发狠。 殊不知,连芳洲心中比他更要发狠。 思索考虑了几天,连芳洲命人将洛广唤了来,中午趁着阳光正好的时候在花园中一处亭子里说话。 冬日花木凋零,亭子四面开阔,视野敞亮。 连芳洲命丫鬟们远远的守着,自己与洛广就在这亭子里说。 洛广听完连芳洲的计划,脸上的神情古怪至极。 不但古怪,而且复杂,复杂得瞠目结舌,很有点没法儿说的样子。 连芳洲一笑,道:“可能做得到?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马上就到腊月了,过年后春节里京城中达官贵人之间相互拜访、开堂会、听戏、赏梅、赏别的新鲜花卉、吃春酒,大大小小的聚会多的是,你只需要寻找到最合适的机会我想应该并不难!有这些聚会做掩护,行事仔细些,便是那朱三再精明也疑不到咱们头上,更别说其他人了!你不必害怕!” “属下没有害怕,”洛广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唇,苦笑道:“属下只是,只是——” 挠挠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哎,夫人这主意真是——亏她怎么想得出来! 洛广忍不住脊梁骨一阵阵发凉,背后冒了一层冷汗:还好,自己不是夫人的敌人,否则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将军离去之前命属下一切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都要听!夫人放心吧,此事属下必定办妥!”洛广抱拳说道。 连芳洲微笑点点头,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什么也别管,就只帮我把这一件事做好!那个朱三公子不简单,这个人太危险,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 洛广心中一凛,可不是,夫人都差点被他算计,将军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到时候还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除了他倒一了百了! 沈夫人、马夫人等大大小小的军方一系的夫人们自那日之后各自往李府上拜访连芳洲,同她说几句安慰的话。 尤其得了宫里赏赐的人,更是心知肚明是托了连芳洲这一闹的福。 难得武将家属也扬眉吐气了一回,便是没有赏赐,也叫人痛快啊! 人家上门都是好心好意,连芳洲自然好好款待,这一应酬,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将近半个月。 马上就要进入腊月了,进了腊月,各处商铺、田庄要盘账检查,府中要准备过年各种事项,连芳洲便想趁着在这之前先将那两处明年就开发出来的住宅小区宜居苑、雅居坊的事儿先料理明白。 施工的工程队已经谈好了,各种原料的供应商也都签了供应合约,如今最后要敲定的就是整个小区的设计图纸了。 早在之前,连芳洲便将许多现代元素融合其中,跟留郡王妃细说了一番,然后二人分别再参详参详、思考思考看看需要怎样补充周全,最后才能将图纸定下来。 若不是那该死的谣言事件耽搁的话,原本这事儿不会拖到现在。 约好了时间,留郡王妃乘着马车来到李府,与连芳洲商量此事。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将各自的底图拿了出来,一番对比与讨论、添加删减,基本上便可定型了。 留郡王妃瞧着修改过的底图,想象着等这两处小区建成之后的情形,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浓浓的成就自豪感。 不缺钱的人也享受赚钱过程的这种乐趣啊! “姐姐,你说到时候万一没有人买咱们的房子怎么办啊!”兴奋之余,留郡王妃忍不住又道。 毕竟,户型不同、大小规格也不同的宅子两处加起来一千三百多套呢!姐姐还说什么这是第一期,还有第二期、第三期。 “乌鸦嘴!”连芳洲笑着嗔了她一眼,笑道:“京城里这么多人,还愁房子卖不出去?我如今愁的是房子不够卖呢!” 留郡王妃动了动唇,看着自信满满的连芳洲,听着她这说起来轻松无比的话,一下子有点儿将信将疑,道:“真的吗?这么多的房子呢!” 连芳洲暗暗翻了个白眼,房子才是最好卖的啊!京城的房子还愁卖?真是笑话! 不过也难怪,她从来没有做过买卖,自会忐忑。 连芳洲便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只管等着看吧!” 留郡王妃倒是自失一笑,道:“也是呢,这会儿说这个有什么用?唉,我就是紧张,其实我相信姐姐说的一准没错的!” 两人笑闹几句,连芳洲便笑问她道:“如今你那府中还好吧?” 留郡王妃点点头,又摇摇头,轻轻一叹,苦笑道:“人心不足这话真正不假,从前我只想着,他只要好声好气儿理我一理,我便心满意足了,谁知——” 留郡王妃只觉嘴里不觉漫上满满苦味,低低道:“谁知看到他和石氏她们说笑,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姐姐,还是你好福气呢!李将军这般待你,全天下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见连芳洲温和不忍的目光,留郡王妃不等她开口忙又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稀里糊涂的留郡王妃了!由着他折腾吧,也许终有一天他折腾倦了、够了,便会一心一意的同我过。也许——,我只要有个孩子,平日里做做事业,其实也挺好的!” 902.第902章 老敏郡王突然造访 连芳洲到她眸底不自觉带起的亮意,知道她这番话并非敷衍而是真心,遂笑道:“你能这么想,我也真安心几分了!眼看就要过年了,这图纸咱们弄好之后就先将这事儿搁置着吧,一切等过完春节天气暖和了再说!” “嗯!”留郡王妃笑着点头。 连芳洲想了想,忍不住又道:“许是我想多了,好歹提醒你一声,你府上那几个妾室之前既然那般撩拨利用你,显见一个个心思都是不纯的,尤其那个石夫人,听你说来,可不是个简单的角儿啊!况且,若非你不同意她如今已经是侧妃了,心里岂有不恨你的?你啊,虽说不至于如从前那般轻易被她挑拨了,可人心难防,你这本性又是这样的,难免不会叫她算计了去!眼下大过年的,这要真又闹出点什么来,岂不叫人添堵?留郡王必定也会不喜。好妹妹,你平日多两分留心!” 留郡王妃只觉得心中热辣辣的,一股酸涩滋味刺鼻而来,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般话。 母后自是疼自己的,从来只会替自己安排好一切,像这样的话,她是不会对自己说的。只会让景嬷嬷等把令她不快、有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统统弄死。 然正因如此,连芳洲的这番话在她心里引起的触动不可能不大。 留郡王妃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别过脸不让连芳洲看到自己那湿润的眼睛,点点头道:“放心吧,姐姐!我会留心的。” 连芳洲一笑,道:“景嬷嬷是个人精,自会替你打算,我不过白说一句罢了!” 姐妹二人又说笑一番,便各自告辞。 转眼便进入腊月。 在十一月底,连芳清在帮姐姐将几处庄子盘点清楚分明后,也从京郊回了京城。 连泽已经在京中购置了房舍,占地十分广阔,距离连芳洲住的将军府乘马车不过两刻多钟的距离。 得用的下人已经收拾打扫妥当,完全可以入住了。 只是李赋并不在京,连泽和连芳清早就商量好了先不搬回去,依旧还住姐姐那边,不说帮得上多少忙,起码人气也旺些,有自己人在,做什么事情也放心些不是? 连芳清穿着银红刻丝芙蓉花瓣百褶裙、水红褙子,系着兔毛镶边狐狸里鹅黄羽缎斗篷进了连芳洲的院子,来到上房,唤了声“姐姐!”将斗篷飞快解下交给思思,笑眯眯的踏了进去,径自往暖阁奔去。 丫鬟们忙打起帘子,连芳洲不及迎出来,便差点儿同她撞了个满怀,顺势抱着她笑道:“这么急惶惶的做什么!走路也不看脚下!” “我想姐姐了啊!”连芳清咯咯笑道。 连芳洲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得了!你若是真想我,早就回来了!” 连芳清笑道:“可是,我是在帮姐姐做事儿啊!” 一挪眼看见穿着一身大红小衣小袍的旭儿在炕上冲她咧开嘴笑得欢,连芳清唤了声“旭儿!”忙放开连芳洲就奔了过去,抱着旭儿笑道:“姐姐,旭儿长这么大了呢!都能坐稳了!等过了年姐夫哥哥回来,只怕都会走路了!” 红玉、海棠等眼皮一跳,忙看向连芳洲。表小姐好好的提起老爷,夫人也不知会不会难过呢! 连芳洲心中虽有一丝黯然,却早已坦然接受了,笑道:“得!你可别这么说!我还盼着你姐夫哥哥早点回来呢!”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连芳清吐了吐舌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的。 没看见连泽在,她顺口便笑问道:“姐,我哥呢?他还在忙吗?” “阿泽?”连芳洲一愣,“哎呀!”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不已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怪不得心里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踏实呢!” 说着苦笑道:“阿泽也不知是不是在山东那边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已经有一个月没来信了!人也没回来!” 连芳清忙道:“哥哥这么大个人,又有掌柜伙计随从们跟着,哪儿会有什么事,姐姐不用担心的!我想,新地方嘛,要处置的事情也多吧,没准过几天哥哥就回来了呢!反正过年他一定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嘴,自怨道:“都怪我多嘴!唉,要不是我多嘴,姐姐也不会想的起来这事儿!” 连芳洲撑不住“扑哧”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是怨自个呢还是嘲讽我呢!” “我说着玩呢,姐姐!”姐妹俩笑闹着。 当姐姐的想不起来自个的兄弟,妹子提点了还是妹子的错,这是什么道理? 连芳洲原本还想着,明日让钱管家派两个妥当人去山东看一看连泽那边是不是有事情绊住了,谁知次日还没有来得及吩咐钱管家,就听人说敏郡王府的管家来说,老郡王等会儿要来拜访。 连芳洲暗暗纳闷,看钱管家那一脸着急激动又古怪的表情,连芳洲就更纳闷,忙问道:“敏郡王?那是谁?跟咱们府上有过来往吗?那管家说的是敏郡王?” 连芳洲心道,便是要来拜访,也该是敏郡王妃吧,这敏郡王—— 莫非,又是那个朱三公子动的手脚? 那个阴魂不散的混账东西,等着吧,就要收拾他了! 钱管家忙笑道:“怪不得夫人不熟悉,这位老王爷平日里不太在京城的,常年在南边儿别院住着。说起来,老敏郡王年纪虽说只比当今皇上大了十来岁,可差了两个辈分呢,是当今皇上的皇叔公。皇上如今也就剩下这么一位皇叔公了,加上老皇叔公不参与政事儿,只爱游山玩水,听说从前与皇上情分也不错,皇上心里可是十分敬重他的呢!如今这快要过年了,怪不得这位皇叔公会在京城。” “原来如此!”连芳洲心中稍稍一松,这位老敏郡王辈分既然这么高,又素不住京城,想来朱家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能请得动他来为难自己一个将军的妻子。 903.第903章 所为这般! 原本,她还以为是哪位京城中的纨绔宗室呢,正碰上这样的,打不得骂不得,那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只不过—— 连芳洲偏着头微微蹙眉苦思,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李赋有跟自己提过与这位老敏郡王有什么交情,那么,他上门是为了什么? 连芳洲看了钱管家一眼,便道:“马上叫人把接待贵客的正厅收拾布置起来,打开中门命人出去候着,我这就过去。还有,把洛广唤到二门处的偏厅。” 钱管家不是李家的世仆,连芳洲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更加不会知道,连芳洲也懒得问他。 钱管家忙领命出去。 连芳洲这儿不敢怠慢,略略收拾并无不妥,也带着红玉等急忙出去。 二门处的偏厅中,洛广已经等在了那里。 连芳洲不知道老敏郡王究竟什么时候会到,并不敢耽搁,见了洛广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便道:“我有一事要问你,你可知京城中的老敏郡王跟你家将军关系如何?” “老敏郡王?”洛广一怔,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不过跟将军的关系嘛—— 洛广摇摇头,道:“属下从来没有听将军提起过老敏郡王,属下还是将军失踪那两年一直待在京城中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洛广心眼实在,既然说得这般肯定,那就不会有错,连芳洲瞧了一眼满面疑惑的洛广,轻轻一叹,道:“老敏郡王来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你随我一同出去迎一迎吧!” 洛广也吃了一惊,忙抱拳应是,跟在连芳洲的身后。 不一会儿,便看见一辆马车慢慢行驶而来。 马车的颜色样式都很普通,但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比普通的马车要明显厚重的多,而仿佛漫不经心般骑着马环绕马车周围的七八个装束普通的家人气质显然也与普通的家人有天壤之别。 连芳洲、洛广、钱管家等便知是老敏郡王到了,忙迎了出去。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一个发须花白,中等身材,穿着半新不旧棕色缠枝暗纹长袍,披着灰鼠大斗篷、戴着同色出风毛暖帽的老者从马车上扶着仆人的手下了车。 “见过敏郡王,给郡王爷请安!”连芳洲等忙上前施礼。 老敏君王闲适随意的摆摆手:“起来起来,不用多礼!” 说着又细细打量几眼连芳洲,道:“你就是小泽的姐姐?” 小泽?连芳洲的大脑有至少三秒的空白,才想起来他说的可能、大概、应该是自己的弟弟连择。 便试探着笑道:“老郡王说的小泽全名可是叫连泽?臣妇倒有个弟弟就叫连泽。” 先前的忐忑感不由又浮上心头:阿泽怎会与老敏郡王扯上什么关系?这到底是福是祸.. 老敏郡王哼哼一声白了连芳洲一眼,毫不客气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偏你话多,恨不得把本王的话掰开揉碎来回检查好几遍才斟酌回答,你也太小心过头啰嗦了!” “..”连芳洲很是无语,心道你当我愿意啊? 便轻轻一叹,冲这老敏郡王屈膝福了福身,苦笑道:“老郡王恕罪,臣妇可也没法子啊,这京城里的人差不多都这样,臣妇还不是怕一不小心祸从口出得罪人嘛!” 更怕一不小心跳进别人的陷阱啊! 又加了一句:“您一瞧便是个明白人,有什么不明白的!还请体谅臣妇一二呢!” 老敏郡王不由“呵呵”的乐了,掠了掠不长不短的花白胡须,笑道:“倒也爽快!是个痛快人!” 说的连芳洲也笑了,心中暗暗一松,知道自己是赌对了。既是个不爱待京城喜游玩的,自不是个苛刻规矩的。如此看来,他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了。 谁知,这老敏郡王神色一摆,又谴责起连芳洲来了,道:“你这个姐姐,当得不是很合格啊!小泽那样一身好本事,却叫他去行商贾农事,你不觉得很不对头吗?他应该投入军营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才对!” “..”连芳洲心里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脸颊肌肉不由抽了抽,紧张道:“我弟弟,阿泽,他怎么了?” 老敏郡王颇为得意的道:“他在临淄救了我老人家一命,端的是好功夫!听了我老人家的话往辽东投军去了!那小子,还怕你不高兴,我老人家就让他放心,我会亲自告诉你这件事,你说,你高不高兴啊?” 连芳洲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其实她对弟妹们一直都是很民主的,他们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不该做、不能做的事情,她都不会去阻拦。 毕竟,那是他们的人生,他们有权利去选择。 更重要的是,哪怕他们选择吃喝玩乐都无所谓,因为连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而且,吃喝玩乐可以做公关嘛! 所以,连芳洲简直不懂,连泽为毛会觉得他去投军她会不高兴呢? 她冤不冤啊,明明没有不高兴,却被人当作了不高兴!更冤的是,被人当做了不高兴却还要逼着她不准表现出不高兴! 好吧,这个时候就算她说她自己没有不高兴,老敏郡王也定然不会认为这是她心甘情愿、掏心窝子的话,而是认为自己的威胁发挥了作用。 就算明明知道如此,连芳洲却是半点儿法子也没有,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点点头道:“我高兴,当然高兴。我家阿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我做姐姐的自然是高兴的……况且,辽东那边还有我男人呢,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不会照顾阿泽。” 老敏郡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笑眯眯道:“你高兴就好!总而言之呢,本王老人家绝对不会看错人,小泽一定会立功回来的,到时候,你这个做姐姐的也面上有光嘛!” “您说的是!”连芳洲点头。 老敏郡王又笑眯眯道:“既然你高兴,他回来了可不能秋后算账,那孩子是个纯善的,最尊敬你这个姐姐,你若要训他,他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连芳洲闷闷的答应着,心道:究竟您跟他是一家人还是我跟他是一家人啊啊啊! 904.第904章 除夕捷报 钱管家见这二人在门口言来语往的说起来,心里头暗暗着急,心道夫人啊,你们不嫌冷也没什么,可是让老郡王爷在这大门口说话好像不太好吧?要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啊! 钱管家默默的擦了把汗,好不容易有个插嘴的机会,立刻见缝插针的陪笑道:“老郡王爷,夫人,这外头冷,不如先进府再说吧……” 连芳洲也是心里牵挂担心连泽,老敏郡王一见面冷不丁便是那话,叫她如何淡定的下来?不由得便顺着问下去了。 听了钱管家这话方回过神来,忙笑道:“说的是,说的是!我差点儿都给疏忽了!老郡王爷,快请府里坐坐吧!” 老敏郡王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我就不进去了!反正该说的话我也说完了!我这就回去,你们也回去吧!” “……”众人齐齐绝倒。 这位老郡王爷还真是奇葩一朵,在人家大门口这就几句话说完了?连进屋坐坐都不去了? 可是,倘若只是几句话的问题,他随便派个人来说还不是一样?何必亲自来这一趟…… 连芳洲虽然心里也诧异,却是巴不得。 便也不挽留,满脸是笑的道:“臣妇听老郡王爷的,这儿天冷,您请自便吧!对了,阿泽他,可有书信——” 老敏郡王摇摇头,说道:“几句话就能交代清楚的事情,要什么书信?好不啰嗦!横竖不也这几句话吗?顶多再加几句你们在家好好过日子,不要挂念我之类的,没啥新鲜!你自己想想就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连芳洲再一次无语凝噎。 好吧,虽然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可是,看信的感觉跟自己依据他性子想那些话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好不好? 连芳洲没法儿抱怨,只得罢了。 而老敏郡王已经挥挥手道:“本王老人家这就走了,你们回去吧!不用送!”说着转身又上车去了。 连芳洲等无语的看着他的马车离去,扫了一眼众人,“都散了吧!” 先前的准备,白瞎了!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 连泽也没有回来,府中的人口就更少了。 连芳洲姐妹、周氏带着李云晗也过来了,若没有个旭儿憨憨的好不可爱调节调节气氛,这府中的气压还不知道要低成什么样呢! 男主人不在,连芳洲早就吩咐了下去一切依着规矩来便是,不必弄得太过热闹。 于是今年过年除了屋子里几盆盛开的水仙、牡丹、海棠、兰花等,就没采购摆放外边的诸如山茶、杜鹃、结满果子大半人高的橘树、红梅等花卉。 除了门上应换的春联、门神画,红灯笼也只在大门、二门、仪门等处悬挂一对,廊上廊下也没有挂。 阖府上下过年的氛围很淡,那一抹抹零星的红色反而使得整个府邸透着一种凝重。 除夕这日,晚饭照例是比平常要早的,天还没黑呢,几个人便用过了晚饭。 春杏领着内宅管事娘子一处处巡视一遍,各处交待一番,李云晗则代表着男主人在洛广、钱管家的陪同下在前院各处检查了一番,又大大赏了一番李赋的那些亲卫。 上房暖阁中,连芳洲与周氏、连芳清一处坐着说笑,奶娘带着旭儿也在炕上玩儿,地上站着红玉、海棠等好几个丫头,倒也热闹。 众人正说笑着闲话磕着零食,青禾突然从外边打起帘子进来,笑道:“夫人,钱管家有事儿求见,说是有天大的好消息呢!”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不等连芳洲问出来,连芳清眼珠子一转,嘴快的笑道:“姐姐,该不会是姐夫哥哥和二哥有好消息传来吧!” “你倒是会想呢!”连芳洲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由得也跳了跳,忙命青禾将钱管家请进来。 钱管家兴奋得满脸红光,一进来见过礼后便向连芳洲躬身笑道:“夫人!真正是天大的喜事儿!辽东传来捷报了!就在四天前,咱们老爷亲自领人突袭女真人大本营,杀得他们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将那首领都斩了!咱们老爷又立了大功,想必不久就要回来了!这捷报来得可真是时候,皇上大喜,命人在各处大街上骑马通传这大好消息,万民同庆呢!” “真的!” “太好了!” 众人顿时喜气洋洋起来,红玉等忙跪下磕头,口中笑着恭贺。 周氏握着连芳洲的手笑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连芳清拍手笑道:“还是我聪明吧,一下子就猜着了!旭儿,你爹爹就要回来了哦,你开心不开心呀!” 旭儿“啊啊”两声,挥舞着小手咧开嘴笑了,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心中如沸腾的开水似的翻涌着欢喜,这场战争总算要结束了! “果然是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钱管家,吩咐下去,府中每人多赏一个月的月钱!等老爷凯旋回来,再重重的赏!” 钱管家笑呵呵躬身领命,笑道:“老奴替大家伙谢夫人赏赐!” 这边兴奋热闹劲儿还没过去呢,春杏和洛广、李云晗得到消息也过来了,不一会儿,家下众人一拨拨的来了,在院子里磕头恭喜,连芳洲命春杏、红玉出去发赏。 将军府中上下一片欢腾喜庆,一扫之前的凝重。 这份捷报正正在除夕这夜抵达,可见是个极好的兆头,是大大吉利的好事儿。 皇上又命人大张旗鼓的全城通告,不到半个时辰,全京城里家家户户都知道了! 连芳洲府上也迎来了一拨拨道贺的人,如马夫人、沈夫人、赵夫人等,张夫人和碧桃自然也来了。一直热闹到深夜方休。 送走最后一拨人,估摸着该来的都来了,不会再有谁来,连芳洲又向周氏道了谢,派洛广送她和李云晗回老宅。又让连芳清也回房休息。 这一安静下来,身体虽然觉得疲惫,大脑却还处于一种难言的兴奋状态之中,根本没有睡意。 还是红玉笑着道:“夫人也快快回房歇下吧!明儿一大早还得进宫朝贺呢!明日皇后必定会留夫人说话得,那些诰命夫人们必定也会上前同夫人说几句,还有的是应酬呢!夫人再不睡,明儿哪来的精神应付。” 一席话说得连芳洲也笑了,道:“你说的有理,我这就睡去!今晚你们可要辛苦些了,明儿一大早记得叫我起来!千万别误了时辰!” 红玉笑着答应,唤了小丫头进来,服侍她睡下不提。 905.第905章 辽东一战 再说李赋,自打没出征前在御前领了皇命,心中便知这一仗有的打,同时,还有个大胆的想法跃跃欲试。 到了辽东驻地,这想法就更加鲜活生动的在脑子里活络起来。 当所有人都认为,冰天雪地会令双方休战以待来年时,李赋更坚定了寒冬突袭的念头。 早在刚到辽东,还没有跟女真人交手之前,他便暗中吩咐心腹部将从各军中挑出了总共五千人的突袭队。 这五千人,无不弓马娴熟,身强体壮,最重要的是耐得住严寒。 挑出来的五千人,被秘密送往某处基地进行特别的训练,为的,就是那出其不意的一击。 当双方交战几次各有胜负,一场连续好几天的大雪之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寒冬。 于是,双方不得不暂时休战了。 李赋所率的朝廷大军亦退守了驻地。 即便是大周边境城镇,因为靠近女真,女真人想要安插暗探进城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李赋对驻军管理秉的是内紧外松,自然,便有许多驻军军士对朝廷、对这场战争苦不堪言、对辽东天寒地冻难受之极的抱怨,而这些抱怨自然也无一例外的传到了女真探子的耳中,再经由探子传回女真部落。 为了不让女真人起疑,李赋还命人在城中排查了好几回女真奸细,捉了不少杀掉示众。 进入腊月,李赋更是摆出一副要好好过年以解将士们思家之苦的态度,吩咐火头军大肆采购各种食材米面。 而他自己,也在当地商人们手中购买了许多特产,什么貂皮啊、人参啊、鹿皮啊、鲟鱼干啊、松子榛子等干果、蕨菜松茸等野干菜、木耳蘑菇等山珍、蛤蟆油、玛瑙琥珀蜜蜡稀罕的贝壳等等,根本就是豪客出手大采购! 而且,他乐呵呵的逢人问就说是买了到时给自家夫人带回去的,自家夫人喜欢这些,而且来了一趟总不能不带些东西回去云云。 听得众人无不绝倒。 女真探子把这些一五一十的学舌回去,女真本部首领们无不捧腹大笑,各种嘲讽嘲笑,对李赋立刻生出几许轻视之心。 一个领兵出来打仗、身为三军主帅的大将军,竟然乐此不疲的为讨一个女人的喜欢而松鼠搬家储存粮食似的四下大采购,这还算是个男人吗? 也只有大周皇帝那样的蠢货才会重用这样的软蛋,换做在女真,这样的人早就被人弄死了! 至此,女真人们是彻底的放下了心。 毕竟,像这样一个一门心思为夫人采购礼物的男人,要说他还有心思打仗,说死也没人信啊! 女真人遂也安安心心的准备着过年事项,一面还不忘记做各种军事准备,准备来年将大周打个落花流水,然后乘胜逼着大周割地赔款。 只可惜,他们的美梦终结在腊月二十五这天晚上。 这天晚上没有雪,却是狂风肆虐,外头仍然积满了积雪,一派的冰天雪地。 然而就是这样的恶劣天气,一支马蹄用毡布包裹着的大周骑兵在半夜里几乎从天而降,烧了他们的粮草,放跑了他们的马牛羊等牲畜,烧了他们的大营,将他们最精锐的勇士杀死在了睡梦中…… 甚至,连他们的首领一家十一口也全部丧身火海或弓箭,无一幸免! 折损的大小头目更是不计其数! 直到此刻,他们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敢相信大周的军人竟然敢在这样的天气偷袭!不敢相信那位乐此不疲为自家夫人买各种礼物买的很嗨的大将军竟亲自领兵,将他们送入了地狱! 当报捷折子在除夕这天天刚刚黑的时候送到大周建德帝的面前,建德帝简直喜得心花怒放! 要说大周打胜仗次数也不少,可赶在除夕送来捷报也等于送一份新年的吉祥如意好兆头的却是从没有过,他怎能不乐? 他这一乐,无论真乐假乐,全城皆乐。 众人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不久之前连芳洲大闹梁御史府的事来,一时心中复杂不已。 朱家,各人心中少不得更是复杂。 好不容易朱玉莹在过年的时候被接回府上,一家子才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用过晚饭没多久,谁知道这消息从天而降,犹如在朱家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炸得众人脸色极其难看,便是家人之间也觉尴尬不已。 朱玉莹想到李赋如今所有的荣誉都有连芳洲的份,更是痛苦得大叫一声,想也不想的狠狠砸了手里的玉色茶盏,咬着唇扭头奔了出去。 那个乡下女子,活脱脱就是一个泼妇,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有这样的运气和福气! 她凭什么呀! 冷冽的风迎面吹来,被愤怒和嫉妒填满了心胸的朱玉莹却丝毫也没有感觉到冷,反而觉得热,热辣辣的热,心里那一团火仿佛来自地狱,烤炙着煎熬着她的心。 嘴里尝到了甜腥味,她咬破了自己的唇,眼泪不争气的簌簌而落:难道,这就是命吗?阴差阳错的,她错失了一切,而那个乡下女人却捡了个天大的便宜!难道,她这一辈子也争不过这个命吗! 朱玉莹猛的扶住前边的假山石,白嫩好看的纤纤素手死死的握着假山石的凹凸嶙峋,丝毫不觉得痛。 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明明是滚热的泪水,流出眼眶却立刻变得冰冷,一如她此刻绝望的心。 朱玉莹压抑着低低的哽咽着,身后响起轻轻一声叹息,她浑身一僵,便听到素来疼宠自己的三哥叹道:“莹儿,别难过了。” 朱玉莹不去理会脸上的泪水,就这样抬头带着几分狼狈可楚楚可怜看向朱三公子,含泪道:“三哥,这一切原本应该是我的,是我的啊!三哥,若此刻他的妻子是我,得到这样的消息,那该多好!咱们朱家上下该有多欢喜!三哥,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莹儿……”朱三公子心里更加难过得不得了,咬了咬牙,恨恨道:“那妇人着实狡诈,三哥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你且耐心等一等,她,哼!” 906.第906章 各方反应 朱玉莹却已经绝望,摇了摇头苦笑道:“三哥,我知道你又在安慰我了!可是,三哥,你不用再说这样的话了,没有意义的,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说着,幽幽一叹,便低头离开了。 朱三公子看着她那瘦弱纤细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无比的凄凉和落寞,不觉心头一阵疼惜。 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在设计梁御史那件事之前,他自认为万无一失,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一定会把连芳洲弄得身败名裂,逼她自尽! 可谁知,事情却变成了那样。 连芳洲不但依然活蹦乱跳的,还更入了宫里的眼,又收拢了武将女眷那么多的人心,就连皇上,也借着此事大大的抬举了武将一番,并且将先帝在世时便停止了的武举又宣布明年重开。 真正是,叫人如何心服! 朱三公子忍不住紧了紧身侧的拳头,这个女人,她的存在对自己和朱家来说简直就是灾星!绝对、绝对不能再留着她! 这一晚注定不是个平凡夜,留郡王那边,也闹了好大的波澜。 留郡王的父亲安郡王是建德帝的堂弟,除夕之夜,留郡王夫妇自然是要上安郡王府那边跟爹娘兄嫂弟妹一块儿过团圆年的。 留郡王是幼子,按理袭爵是没有他的份儿的,且安郡王早已立了他的嫡兄为世子。 就因为娶了冯真,建德帝格外开恩,又赏了他一个爵位。 于是,才得已另外建府独居。 一大早用过早饭,两口子一边腻歪一边更衣装扮,不一会儿便裹了出风毛的斗篷带着下人们准备出门。 需要过去那边郡王府的日子,一年之中也就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和除夕这几日以及老人兄长过寿或者有旁的什么大事情。 若在往年,留郡王妃是无比期盼着这些日子的。 原因无他,这些日子里留郡王必须带着她一同过去,休想不搭理她。尽管两个人往往走在一起说着说着也会生出别扭怨怒来,但总好过连凑在一块儿的机会都没有吧? 自前年的时候,重阳节开始,留郡王恼火留郡王妃到了极致,便将石氏、尤姨娘、龚姨娘都一并带着去了老宅。 今年重阳石氏正好生病就没有去,尤姨娘和龚姨娘自然也没去,而今年重阳之前,留郡王两口子还闹着别扭呢! 因此,当今日两人一路说笑着来到二门处,看见早已打扮妥当等在此处的石氏三人,留郡王妃的脸色“唰”的一下子立刻变得有几分强忍着的难看。 她竟忘了这一茬! 她一点也不想石氏她们跟着去! 留郡王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那强忍着的脸色,心里竟忍不住愧疚起来。 他下意识握紧了紧她的手,略一犹豫,正要开口命石氏等人留下的时候,石氏已经带着龚姨娘和尤姨娘款款上前含笑见礼。 石氏只做浑然不见留郡王夫妇神情神态,又自来熟的上前搀扶着留郡王妃的胳膊,恭顺的陪笑道:“爷同郡王妃可算是来了,婢妾们已经检查过了,马车准备得很是妥当,婢妾这就服侍爷同郡王妃上车吧,时候也不早了呢!说起来,好久没给那府里安郡王妃、世子妃请安,婢妾心里也惦记着呢!” 留郡王瞥了她一眼心里闪过一抹不快,转念一想,却并不认为向来温顺柔顺老实的石氏会藏着什么小心思,且她把他母亲搬了出来,那拒绝的话他也不太好说出口了。 便看了留郡王妃一眼,笑道:“是啊,时候不早了,咱们上车吧!” 留郡王妃只觉得心尖尖被一根针狠狠的刺了一下,刺得她的心痛得紧紧的缩皱起来。 他竟是,这么说么! 毫不犹豫的,毫不客气的,留郡王妃从石氏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眼角也不斜她一眼,淡淡道:“那就上车吧!服侍好了你们爷!嬷嬷,你来扶我!” 自打出门,留郡王便携着留郡王妃的手,因此景嬷嬷等都没有上前搀扶,而是跟在后边,谁知道那不要脸的石氏却硬生生凑了上前。 景嬷嬷恨得几乎想活撕了石氏,也恨恨的心里暗骂了留郡王几句,答应一声,上前扶了留郡王妃。 一时上了马车,留郡王和留郡王妃一车,紫英跟着伺候,石氏三人一辆车,各有贴身丫鬟跟着。 留郡王看了留郡王妃一眼,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时的愤怒过后,留郡王妃的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反而冲他露出一丝笑脸,胡乱找了些家常话同他说。 留郡王心里一松,忙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并没有叫她们,是她们自己来的。” 留郡王妃心中更好受了些,总算,他还知道跟自己解释一句,至少比从前强多了不是吗? 她便勉强笑道:“以往都是这样安排,也怨不得她们……” 留郡王笑笑,便道:“其实她们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以后就不用她们跟着去了,好不好?” 留郡王妃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好不好?居然还问的出口问我好不好! 她什么时候高兴看到这三个人了?从前那态度有多明显自不必说,如今她也并没有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好不好! 留郡王妃便深深的凝了丈夫一眼,长长的“哦”了一声,说道:“这个,她们是你的人,又不是我的人,随你!问我,你可算问错了人了!” 说着睁大两只眼睛瞪向他。 留郡王一怔,顿时有些讪讪,同她对视着,却是两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这一笑留郡王心中也松快不少,遂揽着妻子的香肩柔声道:“往后便不叫她们来吧!” 留郡王妃自然痛快的笑着点头“嗯”了一声,在二门处被石氏膈应的那点儿腻味劲儿也消失不见了,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安郡王府跟宫里的皇后一样,也最是头疼留郡王妃这一对儿,虽然阖府几乎都是长辈,但是,谁也管不着啊! 907.第907章 石氏有孕 每次留郡王妃过来,大家都紧张兮兮提着心,然每次都会闹出点儿什么意外来。 可今年重阳的时候,情况竟大大好转,于是阖府安心。 今日看到她夫妇两人形态亲昵的从马车上下来,众人的心又轻轻的舒了一下。 石夫人却是怔了怔,显然很是意外。没有想到他两人这么快竟又和好了。 不过—— 她目光闪了闪,恭恭敬敬柔顺的垂着头跟在他们身后,唇角却是兴奋的勾了勾,今晚的重头戏还没上呢! 到时候,哼! 安郡王府世子早定,妯娌兄弟间甚是和睦,众人对留郡王妃又格外宽容、小心翼翼,安郡王妃又格外心疼留郡王这个小儿子,因此他夫妇两人在这府上受到的待遇甚高,并无半点儿不顺心。 众人说着闲话,说说笑笑间一天不自觉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晚膳时分。 用饭时,姨娘侍妾们少不得一旁伺候着。 约莫差不多用好的时候,石夫人突然身子一扭,弯腰掩口干呕了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看石氏那苍白中略显潮红的脸,以及那躲躲闪闪的态度,众人不觉俱是不惊,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不知是谁“呀!”的一声低低惊叫了起来,惊道:“莫不是……有了身孕吧!” 这话一出,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或下意识的没有掩饰,或遮遮掩掩的看向留郡王妃。 留郡王妃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好难堪! 她猛的抬头,看向留郡王,那神情,震惊、呆滞、不敢置信、受伤,以及愤怒,与这个消息混合着,炸得留郡王傻了眼。 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口的反而是石夫人,只见她受惊的小鹿般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楚楚怜意,微白的脸上怯怯惊慌,飞快的小心的瞟了一眼留郡王妃,想也不想急忙道:“不、不、不是的!不是的!婢妾只是身子有点儿不舒服,婢妾只是有点儿不舒服而已,真的不是别的!更不可能会,会……”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速又急又快,声音又干脆又利落,丝毫不见有半点儿的不舒服。 至少,从她的语气神情中完全看不出来。 留郡王妃怒火中烧,终于忍无可忍低低冷笑一声。 石夫人腿脚一颤,一个不稳便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垂着头,好似瘫软在那儿动不得了。 此刻,她心里不是没有怨的,郡王爷竟然没有帮她说半句话吗? 他竟是,一声不吭……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这身孕她已经怀上了,郡王爷已经二十有二了,却依然膝下无子,她在赌,赌他和安郡王夫妇舍不得她肚子里这个郡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留郡王妃此时已经被怒火烧掉了理智,烧得她痛苦煎熬不堪。 石氏这贱人,竟然怀孕了!竟然怀孕了! 看到石氏此刻还做出这么一副模样来,留郡王妃当即冷笑一声,冷冰冰的道:“你赖在这地上做什么?做出这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怎么?是想让众人都看看我有多么狠毒、多么厉害,把你这个温柔善良的给吓成这副模样吗?哼,我若真是个狠毒的,你也不敢在我面前做戏、更不敢怀孕了!做人妾室的,果然都是不要脸的贱种!这副贱样叫谁看得上!” 安郡王夫妇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留郡王妃这话说的他们也尴尬无比。 安郡王妃皱皱眉头,便命丫鬟将石氏扶起来,向留郡王妃勉强笑道:“三儿媳,这事情还没搞清楚呢,也许咱们都想多了,我看,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看看,你看怎样?” 留郡王妃嘲讽一笑,对安郡王妃却是客气几分,缓和着脸色笑道:“婆婆,我敢跟您打赌,这贱人一定是怀孕了!倘若不是,她耍这般手段心眼儿给谁看呢!岂不是白费了!婆婆您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吧!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看见,我先回去了!” 安郡王妃一怔,轻轻叹了口气。 石氏同样又羞又恼又恨,掩面低低的抽泣不止。 她没有想到留郡王妃没有同安留王闹,也没有迁怒安郡王夫妇等说些冲动的话,反而冷静异常的将自己剥皮拆骨的嘲讽了一通。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留郡王妃这番话他们即便不信个十成十也会信个七八分,如此一来,自己还有什么优势? 留郡王妃再也不想多瞧一眼,扭头就走,留郡王丝毫没有即将初为人父的喜悦,反而心里一片空荡荡的空得厉害,见妻子要走,下意识的伸手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臂,目光沉沉的看向她。 留郡王妃冷笑一声:“放手!”另一手用力掰开他的手,冷着脸扬长而去。 泪水,夺眶而出。 她从来都是骄傲的,除了在他的面前。 他早就将她的骄傲踩进了泥浆里,而她为了他情愿卑微。 但她绝不会贤惠到看着他的小妾怀了他的孩子还在一旁笑吟吟的说一声“恭喜”,绝不会笑着帮他张罗着如何如何照顾他的小妾。 分明不喜,为何要做表面的贤良?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留郡王呆呆的看着她走开,目光也沉了沉。 安郡王哼了一声,冷冷道了声“胡闹!”也不知说的是儿媳妇还是儿子,一撩袍子便走了。 安郡王妃轻轻一叹,命人先将石氏扶进一旁西次间歇着,又吩咐人去请大夫。 丈夫可以撒手不管,她却不能。 尽管是大年夜,但郡王府要请大夫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很快,家下人便将大夫请来了,把了脉,便拱手笑着道:“恭喜!”说这位夫人怀了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胎像很好。 气氛一下子古怪起来,安郡王妃勉强吩咐了一声“赏”,命人好生将大夫送出去,吩咐两个婆子照看着石氏,便唤了儿子另处去说话。 安郡王妃看着耷拉着脑袋,明显走神不知走到哪个九天之外的儿子,心中暗叹。 小儿子和媳妇之间的关系才刚刚缓和没有多久,她和丈夫说起来的时候心里正欣慰呢,正盼着明年能抱个小儿子媳妇生的大胖孙子呢,谁知又闹了这么一出! 得,这下子孙子是有了,可却是—— 而且,这两人的关系指不定又要僵成什么样呢! 908.第908章 灰心 而且,想着小儿媳妇方才说的那番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倘若这个石氏真的是心怀莫测,那么,还真不好留了。 “这件事,你可想好了打算怎么办?”安郡王妃叹着气问道。 她问了三遍,儿子才把那游到九天之外的神思给收了回来,“嗯?”了一声,定了定神,苦笑道:“娘,那您说儿子该怎么办呢!” 安郡王妃叹气,半响方犹豫着道:“这个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既然已经有了,总不能——唉!公主那里,你好好的同她说一说吧!不管怎样,她是公主,是你的正妻,区区一个妾,并不能威胁得了她半分的!我和你父王也不是那不讲理的!” 留郡王此刻心里还乱作一团,这个孩子的到来完完全全令他懵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庶子出生在嫡子之前,哪怕跟妻子闹别扭闹得最凶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 可是,正当他两个关系和好,情意绵绵的时候,冷不丁石氏却怀孕了。 方才妻子的眼神令他心中愧疚怜惜不已,但他却是令她痛苦的根源,他能怨谁? 至于石氏—— 他忍不住也有点儿疑惑起来,难道真的是个心眼儿多、心思深沉的女子吗? 安郡王妃又叹了一声,道:“你好歹让着公主些,毕竟这事儿是你做得不对。你别瞪我,公主的身份跟别人不一样,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才是!这一次便如此了,总之你跟她说,绝对没有下回!你府上那些个侍妾,该灌药的灌药,那避子汤叫人注意着点盯着!听见没有?” 留郡王心思根本不在这上边,还在想着孩子的事情,闻言心不在焉胡乱的点了点头。 安郡王妃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忍不住一指轻轻点在他额头上,叹道:“你啊你啊,由小到大,就只有你,样样都叫我操心!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罢了,我也懒得管你这摊子事儿了,你自个看着办吧!把那石氏和那另外两个带上,赶紧回府去吧!” 留郡王也没有心思再留下来同兄弟们喝酒守夜什么的,闻言点点头,便同母亲告辞了。 不过,他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接石氏等,只命人去知会一声,命她们即刻回府。 留郡王妃已经乘走了一辆马车,留郡王不愿意跟石氏三人共一辆马车,这个天气又不便骑马,便命这边府上另外准备了一辆车,自己上了车就吩咐赶车,等都不等石氏三人。 石氏三人听说要回府,乖乖的就穿戴好带着丫环出门。 龚姨娘和尤姨娘也没有想到石氏会怀了身孕,两个人同样既震惊又嫉妒,尤其看到两个这边府上的婆子小心的跟在石氏身边服侍着,更是嫉妒得要红了眼。 其实两个婆子也挺郁闷的,主子并没有发话,她们能怎么样?能不小心照看着吗?万一要是出点儿什么意外,她们如何担当得起? 来到马车前,没有看见留郡王,石氏忍不住便问了一声。 听说留郡王没有等候她们径自另外要了一辆马车走了,注意到看门婆子那鄙夷的眼神,石氏得感谢这晚上的光线不好,并没有人看到她脸上的扭曲。 尤姨娘和龚姨娘却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勾了勾唇角。 就算怀了又怎么样?郡王妃不必说了,郡王爷也如此不喜,哼,这孩子能不能生得下来还两说呢! 留郡王妃自上了马车便咬着唇冷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也不知看到什么还是放空。 景嬷嬷和紫英不知道骂了多少句都不解恨。留郡王妃却只苦涩一笑,便是再骂还能把人骂死吗?能把孩子骂没吗? 她已经不奢望他只守着她一个了,只想着将来有个嫡长子也就行了。 哪一个做正妻的不是如此?只有那没有规矩的人家,或者家里长辈把心偏到天边的不喜欢儿媳妇的才会容许妾室生下庶长子。 她堂堂公主,却要遭受这等侮辱! “去将军府!”留郡王妃心中燃烧着一团火,咬着唇道。 景嬷嬷见她终于出声了心中一松,忙吩咐了车夫,道:“对,对!去将军府!郡王妃您可得跟李夫人好好的说道说道,李夫人开解一句,比奴婢们说一百句都管用!” 紫英还没来得及附和,却见留郡王妃轻轻一叹,又命马车转了向回郡王府,叹道:“大过年的,我就不去给姐姐添堵了!姐姐便是安慰我,她也没法儿改变这事实啊!” 正此刻,听得外头马蹄声声,还有敲击铜锣的刺耳的声响,车中人俱是吓了一跳,细细一听那外头扯着嗓门大声通报的消息,留郡王妃不由勾了勾唇,由衷微笑道:“姐姐真是好福气!李将军又立功了呢!明儿咱们再去恭喜姐姐吧!” 景嬷嬷听了这话,瞧了她一眼,难过得差点儿要掉下眼泪来。 留郡王妃回府没有多久,留郡王也回来了。 留郡王匆匆来到她这儿,她却没有什么心思听他说什么,神情淡淡的,水一般的平静。 留郡王第一次有种慌了神的感觉,仿佛失去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面对这样的她,他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咬咬牙正要说话时,却有人进来禀报:石夫人来了,在外头求见郡王爷和郡王妃! 留郡王脸色一黑,冷着脸不吱声:她还有脸来! 留郡王妃心中一痛,却是冷冷一笑,冲留郡王笑道:“既然人来了,你出去见见吧!我是不见的,我嫌她恶心!你若不去,人家赖在我的院子里不走,这万一那肚子有个什么好歹,岂不要算在我的头上?我又要担个恶毒的名儿了!” 一席话说得留郡王哑口无言。 这时候,已经听到石氏在外头呜呜咽咽的哭着诉着什么,果然是不见到他们不肯走的。 留郡王一跺脚恨恨骂了一句,猛的起身一阵风奔了出去。 景嬷嬷恨恨道:“郡王妃,这狐狸精简直太可恶了!算计了您一把不说规规矩矩滚回她的屋子窝着去,却跑来咱们院子里显摆!若容了她,往后这府中也别想有清净日子过了!等她这孩子生下来,您把这孩子要过来养着吧!您是正室嫡妻,哼,要过来养着天经地义!她就算生下来那又如何?您放心,老奴定会教得这孩子不但不认她这个生母,还要以她这个生母为耻!” 909.第909章 冷战 留郡王妃心中猛的一震,没有说话。 留郡王背着手出了屋子,冷冷的站在石氏面前。 石氏眼泪汪汪的抬头唤他一声“爷”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依然那么冷冷的看着她。 石氏微僵,心中亦微凉: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你为什么会怀上?避子汤没喝?”留郡王冷冷道。 石氏一愣,唤了声“爷”眼泪流得更欢了,呜呜咽咽的道:“避子汤自然是喝的,婢妾,婢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爷,婢妾冤枉啊!婢妾真的冤枉!” 留郡王哼了一声,脸色却缓和了两分。 石氏这话,或许并不是假话。 自己府中跟别的府中情况不一样。 不像别的府中正妻基本上不错眼的盯着这事儿。一旦妾室姨娘服侍过,那避子汤总能及时的送过去,并且是心腹嬷嬷亲眼看着服下去再在那儿等上至少两刻钟才会离去——怕妾室催吐。 自己府上正妻的出身摆在哪里,这事儿只需一开始提过两句,妾室们自己便规规矩矩的照做了。 每次服侍过后,总是自己命小丫鬟寻管事嬷嬷取了药自己煎熬了服下。因此这其中还真不好说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毕竟是自己疼惜了这么久的女人,留郡王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么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子是个心计深沉的。 “你先回去,以后没有什么事儿不要轻易出院子,先养着吧!至于内情,我会命人去查。”留郡王淡淡说道。 心中已经决定:避子汤这件事情以后不能再这么随意了。得有人专门盯着。否则,再来一回这种事情,妻子必定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妻子,留郡王心中又是一阵愧疚。 石氏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眸中水雾盈盈的答应了,体贴懂事的柔声道:“是,婢妾这就回去,婢妾一定哪儿也不去!爷快些去陪陪郡王妃吧!还请爷帮婢妾在郡王妃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婢妾,婢妾..嘤嘤嘤..” 查?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差得出来!她倒是巴不得查一查呢,也好为她自己正名! 留郡王听得心里头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颇为复杂的瞧了石氏一眼,叹了口气挥手命她去了。 石氏柔顺的离开,心里到底还是有一抹失望的:他竟真的就这么走了,竟连送她一送都没有,也没多叫两个奴婢送她!要知道,如今她肚子里可怀着他的儿子呢! 留郡王进屋后才发现,留郡王妃早已经进了卧室将门紧闭,他敲了几下唤了几声那门始终没开。 留郡王心中一叹,便在门外说了些话,无非是各种安慰和保证。 也不知道是昏了头还是别的什么,他竟然还真就转达了石氏的话,代石氏表达了歉意。 留郡王妃气得脸色发白,身子发抖,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来。 他竟帮那贱人说话!这种时候他竟还帮那贱人说话!也是,毕竟那贱人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嘛,他和他们一家子想必都是开心的吧?难过的,爷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留郡王妃忍无可忍,猛地打开门,如火山爆发一般同留郡王大吵大闹了一番,顺手就将他赶了出去。 留郡王见她老脾气发作,那字字句句锋利如刀的向自己刺过来,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狠,心里不由也恼将起来,一跺脚,阴着脸恨恨离开,歇在了书房,却唤了尤姨娘去伺候。 第二天一早,武嬷嬷带着两个丫鬟便将避子汤端到了尤姨娘面前。留郡王见了,面上一滞,却也没说什么。 倒是尤姨娘也愣住了,勉强笑道:“婢妾哪里敢劳动武嬷嬷呢!” 话说,她正想学一学石氏浑水摸鱼呢! 武嬷嬷面无表情的道:“姨娘若是个懂规矩的还是赶紧喝了吧,这是郡王妃赏的!” 尤姨娘悄悄瞟了一眼留郡王,见他面无表情,只得咬咬牙端起喝下。 武嬷嬷足足守够了两刻钟才离开。 不到早饭的时候,府中就传遍了,那管采买、储藏避子汤药的两个媳妇子都被郡王妃下令捆了关在柴房里,只等着初三过后处罚。 紫藤苑管煎药的小慧、小洁每人挨了三十板子,那惨叫声几乎整个郡王府都能听见,打完之后便被拖出了内宅,扔在前头一间破仓库中,也等着初三后发落。 众人无不心惊胆颤。这才猛然清醒的意识到郡王妃的出身。 便是石氏,也不由心突突的狂跳,手心里一片****冷汗。 对这一切,留郡王是朝贺后回府方知,心里不由有些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失落,这些事原本是他决心为她做的。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把话说出口,她那边已经雷厉风行的把什么都做了,连尾巴也没有给他留下一点。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 留郡王妃今日一大早少不得也要进宫朝贺的。 坤宁宫前的广场上,看见连芳洲的那一刹那,她委屈得眼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收拾收拾心情,她走过去笑着唤了声:“姐姐!” 一大堆围着连芳洲道贺恭喜的诰命夫人们见状忙见礼,然后识趣的笑着告退了。 连芳洲暗暗舒了口气,这些夫人们太热情了,应酬也是一件头疼事。 留郡王妃笑道:“恭喜姐姐!李将军又立功了呢!” 连芳洲笑着道谢,一抬眼看她不觉微怔,笑道:“昨儿熬夜了?看起来有些精神不太好呢!” 留郡王妃勉强笑了笑,道:“姐姐可得闲,今儿我想去姐姐那里混着!” 连芳洲忍不住深深凝了她一眼,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咱们等会儿再说吧!” 留郡王妃笑着“嗯”了一声,笑道:“那我等着姐姐一块回府!” 正说着到了朝贺的时辰,众人忙噤声排好,一拨拨的进去。 时不时的便有目光悄悄的在留郡王妃和连芳洲之间滑过,众人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这留郡王妃是多难啃的硬骨头?真是没想到京城中无数贵妇人、贵女们败下阵来之后被一个乡下女子给做到了!唉,果然恶妇只有同恶妇才有共同语言吗.. 910.第910章 抱养报复 不出所料,皇后今儿留连芳洲多说了好一会儿话,态度也格外的亲切,语气格外的温和。 赐了座不说,还赏了热茶,末了除了金镶玉如意等贵重赏赐不说,还体贴的赏了一盒点心,说是难为一大早起来必定饿了呢! 连芳洲感激不尽。说真的冷风里侯了半响,一盏热茶和一盒子充饥的点心比那些金玉之器更能温暖人心。 留郡王妃果然在宫门处等着她,见她来了,笑着叫了声“姐姐”上前挽着她的胳膊,同她一起上了马车。 才刚上车坐下,留郡王妃的眼眶中便忍不住汪上了一汪水雾。 她可不是个会掩饰自己的人,这副样子在她自己看来已经非常隐忍了,然而落在连芳洲的眼中,却是暗暗叹息。 “今儿可是大年初一呢,今天心情一定要好好的!”连芳洲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对了,听说今年可是皇上六十大寿呢,万寿节据说要大大的操办,到时候四方来使自不必说,不知你父皇母后可也会来参加呢?” 留郡王妃精神好了些,脸上不觉也露出几许笑意,点了点头笑道:“嗯,父皇和母后还有太子哥哥、二皇兄都会来呢,顺便来看看我!好久没见父皇他们,我也怪想的呢!” 连芳洲微微一笑,道:“他们只怕更想你呢!毕竟这里不是北国,他们除了想你啊,还担心你过的不好。不是我说啊,你这个脾气,他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留郡王妃呆了呆,便是再傻,也明白了连芳洲的言外之意。 父皇和母后如果看见自己过得不好,尤其是,看见那该死的混蛋这般的对待自己,岂能不怒? 自己当初不顾一切的嫁给留郡王离开故国,父皇母后已经够伤心的了,难道今后还要让他们在千里之外为自己担忧操心吗? 可是,就这样原谅他,她心里何尝甘心! 一时之间,留郡王妃竟有种左右不是的感觉。 “姐姐,”她轻轻一叹,便将石氏有孕的消息告诉了连芳洲,咬了咬唇道:“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这心里真是膈应的很!姐姐,我做不到置之不理,更做不到如从前一样!只怕今后,都不能跟从前一样了……” 连芳洲同样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意外非常,石氏竟然有孕了!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啊! 连芳洲便道:“景嬷嬷呢?她怎么说的?” 留郡王妃轻轻一哼,便道:“嬷嬷让我把那孩子抱养过来,我才不要!看见那贱人生的贱种,我岂不是要一辈子膈应!” 连芳洲略想了想,却道:“我看景嬷嬷说的不错,你把孩子抱养过来,总好过那孩子跟着石氏将来被石氏挑唆着不知道又做出什么好事儿来!若是个女孩也还有限,若是个男孩,将来更膈应的事儿只怕还有呢!抱养过来这一切便在你掌控之中,也断了其他人的心思。你若不喜欢,不想见,命奶娘丫鬟照看着、往跨院里一放不就行了?有景嬷嬷、紫英等在呢?又没说让你亲自照顾!” 留郡王妃心中一下子松快了大半,膈应感下去,反倒生出一股报复的畅快,笑道:“姐姐说的是!同样的话,姐姐说来跟别人说的就是不一样,听姐姐这么一说,我心里便痛快得很!哼,那贱人只怕心里还盘算着利用肚子里那贱种兴风作浪呢,叫她到头来一场空!好,这个孩子,我要定了!” 说着马车已经驶进将军府,在二门处停了下来。 连芳洲便携着留郡王妃下车,笑道:“妹妹能这么想就对了!走,咱们进去坐坐,你好几天没来,旭儿也想你这个姨呢!索性中午也留在我这里用饭吧!” 连芳洲明着是留她用午饭,言外之意却是用了午饭就赶紧回去吧! 到底是正月初一,留郡王妃也知道自己该在府中待着的,便也没有拒绝,笑着应了。 留郡王妃回到府中,立刻便差人去安郡王府那边说了,石氏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养在身边。 安郡王和安郡王妃哪有不同意的,见她如此知书达理,反而暗暗松了口气:这件事情总算如此是过去了! 话说,五月份的万寿节他们也很担心啊! 北国帝后那么疼爱女儿,到时候除非她帮着说话,否则,天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安郡王妃还特意派了两个儿媳妇并身边得用的老嬷嬷带着礼物过去安慰了留郡王妃一番,并将自己珍藏了二十多年、准备留给女儿当嫁妆的一对血玉镯子送给了留郡王妃。 于是,消息如一阵风般瞬间传遍了留郡王府,自然也传到了石氏耳中。 石氏的心猛的一沉,浑身凉了个透。 难道自己的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要白白的给别人? 不用脑子想,她也知道这孩子一旦到了留郡王妃手中,将来那是肯定只记得嫡母而不记得生母的,没准她想要见一面也难呢! 况且,就算经常能见又如何?留郡王妃也罢了,景嬷嬷肯定不会让她单独见的! 怀了身孕顺利过关的喜悦还没有过去,石氏就陷入了更烦躁的困境。 这还不算,很快府中的徐嬷嬷领了个牙婆,带了十二三个小丫头进来,板着一张脸冷漠的向石氏道:“先头那两个丫头心思不正不能再用了,石夫人另外挑选两个吧!郡王妃说了,石夫人只管可着心意挑,名字一个叫小慧,另一个就叫小洁!” 石氏的脸色又白了两分,咬了咬牙,胸口阵阵气闷。 小慧和小洁被打了板子半死不活的就拖了出去,如今让她从人牙子手里挑人,也是摆明了不会往她这儿塞眼线的意思,可是,却偏偏指定了依旧用从前的名字。 将来她天天夜夜面对着这两个人,叫她心里怎么好受? 可这种事情她根本不可能跟留郡王妃分辨,更不可能不听,只得咬牙忍气应了声。 胡乱挑了两个看得顺眼的丫头,徐嬷嬷板着脸带着牙婆和剩下的丫鬟走了,连多瞧她一眼都没有。 911.第911章 她变了 石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深深吸了口气,她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如果郡王爷肯站在她这边帮着她说几句话,那么这孩子自然还是她的。 石氏若是个聪明的,就该懂得隐忍和避让,忍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来提谁养的问题,可是此事一天不解决,她这心一天便不能安定下来。 光是这一天,便觉得坐立不安、食不甘味了,如何还能再登得上八九个月? 这****命人守着留郡王,留郡王一回来,立刻便亲自去见他。 留郡王见她居然又来找自己顿时黑了脸,石氏心乱如麻,也没有察觉,平日里的机灵劲儿去了六七分,勉强陪笑同留郡王说了几句闲话,便引到了孩子上。 留郡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养这孩子,先还有些莫名其妙,听她说郡王妃要抱养孩子在膝下,哪里还同她啰嗦,不耐道:“郡王妃肯抱养,那是你的福气,也是孩子的福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养在郡王妃身边,总比养在你身边叫人更高看几眼!你回去好好的养胎吧!大冬天的不要动不动往外跑!” 说完丢下她便转身走了。 石氏半响回过神来,一颗心哇凉哇凉的,脚步沉沉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如此,她要这个孩子,还有什么用? 留郡王心里也有些不快,妻子要抱养孩子这并没有什么,他不会不同意。 可是,她连跟他说一声也欠奉这就令他有些恼火了。 来到留郡王妃屋子里,留郡王开口便问:“听说你要抱养石氏的孩子?” 留郡王妃闻言很平静的看向他,那双眼眸漆黑幽深看不见底,跟平时的她完全两样。 留郡王突然有点心虚,别过目光轻咳一声,道:“怎么不同我商量商量?” 留郡王妃嘲讽的勾了勾唇,他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怒意,那分明问罪的语气她如何听不出来? 一时间,她心里突然生出点凄凉落寞、心如死灰的感觉来。 再深厚的感情、再浓重的爱意,如果被伤害得千疮百孔,也注定再也没有力气去爱了。 一如此刻的她。 她甚至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图的是什么…… 缓缓吸了口气,留郡王妃淡淡一笑,温言道:“我是个急性子,郡王爷又不是不知道,今儿你不在府上,我便想着你回来了再说也是一样。郡王爷可有异议?” 留郡王微微怔神,眼前的女子突然变得熟悉而陌生。 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恐慌,就好像她正在渐渐的离他而去,而他怎么都没有办法挽回。 “我自然,没有异议,”留郡王嘴里突然变得苦涩起来,吃力的道:“这也是,那孩子的福气!” 好像大家都这么说啊!留郡王妃嘲讽勾了勾唇,笑道:“那就好!” “真真!”留郡王猛然上前紧紧的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低低的道:“真真,你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再也不会了!我们,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留郡王妃轻轻推了推他,自他怀抱中挣脱开来。 她的动作平静中含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令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瞧你说的,”留郡王妃一笑,道:“我是你的正室嫡妻,自然会生下嫡子的!将来,这爵位和郡王府的一切理所应当由我的嫡子继承,那贱人生下的,即便我抱养在身边,也绝无可能同我的嫡子相比!” 至于他那前半句话,她避而不答。 留郡王被她这番直白坦然的话噎得不轻,苦笑了笑,竟无言以答。 留郡王妃又淡淡的道:“郡王爷,过了春节我可就要忙起来了,不,应该说如今便开始忙起来了,只怕没有多少时候陪郡王爷。尤姨娘、龚姨娘,还有那些通房侍妾们倒是闲得很,这郡王府中也不能总养着闲人不是?郡王爷多往她们那里去去吧!总得给她们找点事做!” 留郡王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见留郡王妃一脸的坦然仿佛说这番话再正常不过似的,他脸一黑,咬牙道:“你赶我走?” 放在从前,她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留郡王妃大大方方的道:“郡王爷不觉得我很贤惠吗?”说着嘲讽一笑,说道:“郡王爷从前总嫌我不够贤惠大度,如今想来,我也觉得自己从前过分了呢!如今我知错就改,郡王爷怎的这么说呢!你这要求啊,也太高了点,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留郡王妃说着万般苦恼无奈的叹了叹气。 看到他憋屈抓狂,她那凉凉的心突然又多了几分活力,暗爽道一声:活该! 留郡王见她这般淡定意态闲闲,果然是一副好不贤淑的样,突然就觉得还是从前爱吃醋的真真更好一些。 想归想,心中的怒气却憋着一点儿也没减弱,冷笑一声,一字字道:“很好!如你所愿!但愿你不后悔!” 说毕,转身拂袖而去。 按说景嬷嬷是恨死了留郡王,巴不得自家郡王妃不甩他的。可是看到两个人闹僵了,景嬷嬷心里却不由得又着急起来,忙又劝道:“郡王妃,您这是何苦呢!您这样把郡王爷往外边推,这不是自个给自个找不痛快吗!唉,回头您又该难过了!这男人啊,哪一个不是靠哄的!” 留郡王妃不耐烦听她絮絮叨叨,蹙了蹙眉,便道:“好了嬷嬷,您就少说两句吧!眼不见为净不是很好吗?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不想看见他!哼,等我想生孩子了再说吧!”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景嬷嬷在那里直愣愣的干瞪眼。 正月初三,将军府中,洛广求见了连芳洲。 主仆两人密谈了两刻多钟,洛广方才离开。 连芳洲勾了勾唇角,今天天气不错,而且看起来这样的好天气还能够持续好几天呢,至少明天也是不错的。 想必,明天的运气也是不错的吧? 翰林院掌院学士孟翰林家在京城东郊有一座万梅别院,在京城赫赫有名。 912.第912章 万梅别院的不速之客 虽然万梅别院占地甚是广阔,梅树二三千棵,花开时节云蒸霞蔚美不胜收,但若单轮梅花,这万梅别院在京城这种权贵满地走的地方,算不得是最多最好的,顶多只能算中等。 万梅别院之所以出名,却是因为每年一度的梅园诗会。 每一年春节里,孟翰林都会在梅园举办一次诗会,邀请京中名儒大家以及优秀拔尖的年轻学子们参加,当然,每年也都会有数位重量级的权贵大员参加。 诗会之后,会将从所有年轻学子们做的梅花诗中挑出最好的十二首,交付书局精心刊印成册,广为发布,上头还会有孟翰林等名家的印鉴点评。 倘若谁的梅花诗被选中印在那册子上,不但名声广为流传,也会入了大儒名家的眼,对仕途是极为有利的,再不济,也能投身权贵门下做一名又清又贵的清客。不说别的,至少一生不愁吃穿是肯定的。 端的是名利双收,是一件极为值得骄傲之事。 因此,许多学子会费尽心血花无数的心思提前做梅花诗,以盼着能有幸被邀请参加诗会,盼着一鸣惊人,从此受人青睐,名声大振。 梅花诗古来最多,想要做的出彩更是难上加难,这种事情不仅仅是下苦工就可以了的,更重要的是天分。因此孟翰林并没有半分介意有人花费一年甚至数年去准备,并不觉得这是作弊。 今年的梅花诗会在正月初六举行。 朱三公子出身又高,又是新科的状元,人物更是风华正茂、俊俏风流,这种场合怎么可能少得了他呢? 这日,万梅山庄人声鼎沸,总共将近五十名儒林后起之秀、前辈大儒名家以及好风雅的权贵们在那阔大的梅林中赏花饮酒、抚琴谈天,一色穿着豆青比甲、白绫长裙、梳着双挂的十五六俊俏丫鬟们手中持盘,婷婷袅袅穿梭其间,为众人准备酒水香茗,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正气氛大好时,冷不丁管家急匆匆寻了正跟朱三公子、卢公子、徐小公爷等聊天聊得正畅快的自家大公子低低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孟大公子脸色骤然一变,蹙了蹙眉。 徐小公爷最是好奇嘴快,见状忙问何事? 孟大公子见几个人都看向自己,一时也不便隐瞒,只得勉强说道:“万家的四公子不知怎么回事儿竟也来了……” 徐小公爷叫道:“万家?哪个万家?这也忒不要脸了吧?这梅园诗会是什么人想来就来的?打出去便是!” 孟大公子苦笑了笑,朱三公子目光一闪,道:“难道是佳嫔娘娘的娘家那个万家?可是佳嫔娘娘的兄弟?” 孟大公子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可不正是!” 众人一听更觉鄙夷不已。 这万家原本就是个小官之家,佳嫔得宠,自然水涨船高,这近些年也混出来了。 而这位万四公子别说才子了,马马虎虎也就是三字经、千字文的水平,吃喝玩乐倒是无一不精,生平最爱的地方便是青楼楚馆,并且男女通吃。 这样的人,是最为儒林所不齿的。 朱三公子等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太好看,不过朱三公子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说起来朱家跟万家还是有那么一点拐弯抹角的关系的,许多话他不好说出口。 佳嫔是璃王殿下的母妃淑妃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对淑妃娘娘一向来唯马首是瞻,这些年暗中也帮了淑妃和璃王不少。璃王的王妃又出自朱家。朱三公子当然不能明着跟万四公子干了。 要知道,这位万四公子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妥妥的纨绔,但人家生得好看呀,唇红齿白、玉树风流的,嘴巴又甜,一张嘴能把花骨朵说开花! 是个嘴巴上最孝顺、最讨喜的。 朱家老两口包括佳嫔进宫前对他都格外的疼爱偏心。 卢公子和徐小公爷却管不了那么多,气忿忿的道:“简直乱来!孟兄,断断不能让这种人玷污了梅园诗会的名声!走,咱们一同去把他赶走!” 谁知还不等他们出去赶人呢,万四公子的笑声已经朗朗得意的传来了。 “哎呀,这梅园真正是好地方啊!不错不错,这梅花开得比别的地方都好看!你们随意,随意啊,呵呵,我今儿路过,就是随便走走而已!哟,这不是孟大公子吗?幸会幸会!” 说话间,万四公子竟然已经来到了孟大公子等人跟前。 孟大公子幼承庭训,最是个温文儒雅知礼之人,这样的人如何说得出恶语? 心中即便万般不屑万四公子,也只得客客气气的同他招呼。 那万四公子却是个自来熟的,半眯着眼打量了卢公子等人一眼,笑眯眯道:“这几位仁兄孟大公子不给在下介绍介绍吗?” 徐小公爷当即“呸”的一声,嗤笑一声转身背着手抬头欣赏一旁的梅花去了。 若是别个当面受了这一出肯定要闹个脸红脖子粗羞愧不已,可万四公子是什么人,笑眯眯的浑然不介意,淡定得不得了的看向孟大公子:人家还等着你介绍呢! 孟大公子也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只得温和的向他介绍了卢公子和朱三公子。 卢公子不能不给孟大公子的面子,勉强冲万四公子拱了拱手。 朱三公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那目光中的冷清和倨傲一闪而过又恰好让人看见。 万四公子嘴角不由抽了抽,半眯着眼盯着那冰雪一般冷漠高傲的朱三公子笑了笑,道:“这位朱三公子就是去年的状元爷了?” “正是。”孟大公子客气点了点头。 万四公子抚掌大笑起来:“呵呵,果然一表人才啊!怪不得说游街的时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瞧着都乐疯了呢!呵呵!” 朱三公子脸色一沉,冲孟大公子、卢公子拱拱手道:“孟兄,卢兄,我有点累了,先去歇一歇!” “贤弟请自便!”孟大公子听了万四公子的话也尴尬得不得了,见朱三公子避开正合心意。 913.第913章 连芳洲的报复 万四公子撇撇嘴,笑眯眯道:“得了,你们做你们的诗去吧,我也自便去了!”说着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气得卢公子拂袖道:“有辱斯文,不知所谓!” 朱三公子冷清清的嗤笑道:“斯文?卢兄真是高看他了,这种人只怕未必知晓这世上有‘斯文’二字呢!” “啊?朱兄所言极是!”几人哈哈笑了起来。 走开还没有多少步的万四公子自然也听见了这话,只做未曾听见,嘴角却是嘲讽一勾嗤笑着,目光邪恶的闪烁起来。 孟大公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个人跟着那万四公子,没等他叫人,万四公子主仆已经不见踪影,也不知道闪入哪树梅树下了,也只得罢了。 一般而言,作诗赛诗的时间在午饭后休息半个时辰之后。 用孟翰林的话来说,这个时辰人的精神状态是最倦怠的,若在这种最倦怠的情形下也能做出绝妙好诗来,那才是真正的好学识呢! 孟大公子作为主人,自不能只陪着朱三公子等,略说了几句话便去别处了,朱三公子因为万四公子那话心里腻味的紧,有些不自在,提不起精神,便就地歇息哪里也不想去。 徐小公爷是个闲不住的,便拉着卢公子去了。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候,在丫鬟们柔声细语的邀请下,客人们陆陆续续的便往梅林间那座阔朗无比的梅阁中走去。 阁中两头是实墙,前后横向的除了四扇开的大门便是镶着琉璃的排窗。 此刻屋子里通了地暖,排窗大开,垂着缀着细碎玉石坠脚的透明绞纱帘子,使屋子里显得十分亮堂,一边享用美食也能一边欣赏着外边的美景。 此时阁中已经摆开了宴席,大儒名士权贵坐一处,后起之秀们坐一处,不大不小的圆桌一桌可坐五人,在厅中整整齐齐的排开着。 众人寒暄客气一番,在主人的招待下纷纷落座。 这时候,不知谁“咦”了一声,道:“朱三公子呢?” 孟大公子、徐小公爷等四下一看,这才发现果然不见朱三公子。 “也不知朱兄是不是在某处觅佳句入了迷,我这就命人寻一寻去!”孟大公子看了父亲一眼,连忙笑道。 众人一笑罢了,孟大公子忙招手唤来管家吩咐。 谁知一名家仆脸色发白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满脸的惊恐话也说不利索,只颠三倒四的说着:“不好了!不好了!” 孟掌院父子两个脸色一黑,管家急匆匆奔了进来,气急败坏一下子将那说话结巴的家仆狠狠拽了一把,咬牙瞪眼道:“你胡闹些什么!还不给我退下!” 那家仆却依然没有清醒过来,或者说,他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中难以自拔,一伸手指着东北方向的梅林:“那里,那里。” 众人越发奇怪,纷纷议论起来。 不知谁提议,不如过去看看?众人纷纷点头。 毕竟,谁还没有点好奇心啊! 孟掌院父子都是俯仰无愧于天地、光明磊落之人,既然众人都这么说了,也就不想阻拦,不然,只怕众人心里反而会生出什么不好的猜测来。 当即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那梅园东北角方向过去。 那仆人愣了愣神,这个时候反倒清醒过来了,“啊!”的惊叫一声,想也不想奔上前展开双臂拦住众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能、不能过去!不能过去啊!” “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管家气得差点儿想要晕过去,孟家诗书传家,便是下人也都是彬彬有礼、颇具休养的,这混账东西好死不死的长了狗胆了竟敢在主子的贵客们面前做出这等不合规矩的行为来,他这个管家也要落个“失职”啊! “你们两个,把他给我拖下去!”管家根本不给那人分辨的机会,一指旁边两人便咬着牙道。 那两个也很是嫌弃这位同僚兄简直太给主人家丢脸,巴不得一声,动作迅速的上前不由分说将那人拖了下去,一人还机灵的不等吩咐便堵上了那人的嘴巴。 世界终于清净了,孟掌院等人继续往前走去,父子两个的脸色却强忍着几分难看:今儿真是太丢人了! 他们却不知,更丢人的还在后头呢! 当他们转过几树繁花堆积如雪、遮挡得甚是周全的梅树,看到树下那铺展开的大氅上,两具抱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体,那才是惊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 众人齐刷刷的也都看见了,一下子炸开了锅,“啊!”、“呀!”、“哎哟!”、“我的天!”各种惊呼不绝。 胆大的忍不住多偷瞄几眼,胆小的已条件反射般转过了身,胆不大不小的早扯起衣袖遮住了脸,却又半眯着眼睛从缝缝里偷瞄。 不知谁又惊叫了一声:“那,你们、你们看!两个男的,两个都是男的!” 众人的惊叫声更如雷滚雷般越发的乱了起来。 惊乱中也不知谁又叫道:“是万四公子!朱、朱三公子啊!” 孟掌院双眼一番,终于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 孟大公子又气又急又惊又怒,又要叫人照顾老爹,又叫人上前拉开那二人,又拉这个扯那个的请众人速速离开。 可是,这等天大的热闹谁舍得离开? 若是一男一女大家避一避自是应该,可是两个都是男的,大家都一样啊,谁也没缺点什么也没多点什么,有什么好避的? 更有不少人幸灾乐祸的啐道:“伤风败俗!恬不知耻!” 又有的叹说:“唉,朱三公子原来也好这一口啊,倒真叫人吃惊呢!” 朱三公子才学高,人又有些傲,出身又那么好,有巴结奉承的,自然也有嫉妒嫉恨的,逮着这么个好机会,不说几句简直对不起自己! 现场更加混乱不堪! 几名大儒回过神来,相互望了望,忙呵斥众人离开。 众人不敢不给面子,只得压抑住心里的兴奋不舍的离开了。 但人人心里都知道:朱三公子,完了! 这辈子他也休想再挺起腰杆子做人!这京城恐怕都没法子再待下去! 清高?哼,被个男人压在下边做妇人态干那不要脸的事儿,他就是个贱人,还有什么可清高的! 914.第914章 声名尽毁 这消息如一阵风一般迅速传遍了京城,后续也被人津津乐道,据说那万四公子还回味无穷,恋恋不舍,很是说了几句肉麻的“情话”。 至于朱三公子?据说“娇弱不胜”被万四公子弄得晕了过去,一直送到朱家都没有醒过来呢…… 连芳洲听到这消息,笑了一笑,吩咐下人们不得随便议论别家的是非,心中却颇为满意:她的运气,果然不错呢! 朱三公子,倒要看看他那副冷冷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睥睨之气还剩几分!哼,当真以为她怕了他吗?当真以为她是个女子就该忍受他的算计吗? 那她就摧毁掉他骄傲的一切!让他从青云之端狠狠的摔进地狱! 这种滋味,对他来说想必比死还要难受吧? 从那一刻起,他再也不是那个人人称羡的出身又高、相貌又好、才高八斗的新科状元,而是一个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被男人压的小倌般的东西! 消息传到宫里,佳嫔呆了呆,忙奔向淑妃宫里嘤嘤婴的哭着请罪。 不过,那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开脱。 她弟弟好这一口爱胡闹这京城中谁人不知啊?她也不是不想管啊,只是父母年纪大了又心疼幼子,家中又不是养不起他挥霍,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啊! 那朱三公子是何等冰雪聪明、才智过人之辈?自家兄弟有多少斤两,怎么可能轻易骗得了他上当? 言下之意这事儿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而且,自家兄弟是真的长得很俊俏呢,很招大姑娘小媳妇喜欢的啊! 言下之意定是那朱三公子也“看上”他了才会发生这种事啊。 最后说,这种事情其实也没有大不了的,便是这京城中也不知多少权贵暗地里好这一口呢,就是,他们不该“情不自禁”之下也不看个地方不管不顾的就—— 叫那么多人看见,怎么好意思嘛! 淑妃听她这一番憨傻憨傻的解释下来,差点儿没给笑喷!看向佳嫔的目光就带上了点无奈。 朱家虽是她的亲家,可自家是皇家,朱家这亲家也不过是个臣子家罢了! 况且,那朱家因为朱玉莹的事情愣是闹得风波是一场接着一场,将李将军夫妇给得罪了个死,明晃晃的拖自家儿子的后腿,还害的自己儿子被皇上冷待。 她心里正一肚子火气呢,却也不便向朱家发怒。 这回,佳嫔的兄弟这么一闹,也是给朱家个教训——真以为他们家多么了不起吗?该醒醒了!醒醒之后规矩点,别再干那昏头涨脑的糊涂事儿! 况且,朱三公子名头再响也不过是个年轻书生,书念得再好有什么用?真干起架来比得上刀子吗? 加上太子很得天下读书人、名儒大家推崇尊敬,淑妃下意识的便厌恶反感天下的读书人,就更不觉得区区一个朱三公子有什么了不起了! 再况且,佳嫔之前帮过她那么多忙,她留着还有用呢!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责怪她? 这好几处原因凑在一块儿,淑妃“扑哧”一声帕子掩着嘴笑了出来,笑道:“好了好了,有的没的说了这么一大堆你累不累呀!回去吧!” 佳嫔能得淑妃看中当刀子使,当然不是个笨的,听了这话便知道自家兄弟在淑妃这儿过了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便笑着告辞了去。 只要淑妃不怪罪便好,朱家?哼,她可是宫中贵人,还不把那朱家放在眼里! 朱家那边,朱三公子一早出去的时候还意气风发、神采翩然,回来的时候却是人事不省。 偏朱老爷和另外两个儿子都不在家,朱夫人和两个儿媳妇吓得不轻,两个儿媳一边要安慰哭个不停的婆婆,又要命人小心把小叔子弄回去,又忙忙打发人去将公公和丈夫都找回来。 朱夫人一叠声的叫嚷着找大夫,两个儿媳回过神来,连忙安排人去请。 谁知,大夫请来,朱三公子却是闭门不见,并且连朱夫人也不见,隔着门窗不耐烦道了声“无事!”便再不出声了。 朱夫人哪里放心?犹自在门外絮絮叨叨个不住,直到儿子的贴身小厮墨竹出来传了主子的话,朱夫人方才离开。 朱三公子素日里甚是孝顺,如此一来,两位嫂子都忍不住暗暗纳闷。 但事关小叔子,做嫂子的自然也不好多嘴什么。 可是,这种消息哪里是眼得住、藏得住的? 朱老爷父子三人前后回府,除了长子外,那爷俩也都知晓了万梅别院中发生的事情,气得两人脸上臊得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看见朱夫人还在哭哭啼啼的絮叨担心个没完,朱老爷烦不胜烦,忍不住将她训斥了几句,老两口吵了起来,儿子媳妇少不得慌忙相劝。 一来二去,话赶话的,朱老爷叹了口气,便命二儿子说明原委。 二儿子看了自家媳妇和大嫂一眼,目露征询的看向父亲,那意思是:这种事情,不好叫她们知道吧? 朱老爷却是长长叹息一声,无力的道:“说吧!这还有什么好回避的?即便你不说,旁人就不会说吗?” 今日万梅别院赴宴的可都不是普通人,且人数又众多,朱家哪里能控制得了? 朱二公子一想也是,眸中一黯,便有点难为情的把事情简单的说了出来。 尽管他说的时候字斟句酌已经很小心翼翼,就是怕母亲受不了,可是不等他说完,朱夫人依然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朱老爷见状一挥手,命两个脸色大变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的儿媳妇将妻子弄走,神色一凝,向两个儿子咬牙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三弟也毁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可这件事,我们朱家倘若就这么算了往后是个人就敢骑到咱们脖子上来!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朱老爷目露怨毒,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万四公子。 朱二公子冷笑道:“爹,这还用得着说吗?姓万的那贱种,他毁了三弟,咱们就叫他断子绝孙!” 朱大公子瞟了一眼二弟,沉吟道:“二弟这话不错,不过,暂且咱们不能动他,不然会叫人怀疑上来!毕竟,佳嫔——” 915.第915章 朱家的愤怒 “什么佳嫔!”朱老爷恨恨道:“不过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一条狗罢了!我家熙儿还是淑妃的正经儿媳妇呢!那万家贱种倘若有一两丝顾忌淑妃娘娘,便不会行此禽兽之事!我们朱家什么时候被人欺负到这份上还要忍气吞声了!” 朱大公子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好意的提点,全心全意的为朱家着想,却换来父亲这一顿毫不留情的抢白,一时脸上讪讪红了个透,再也不肯开口了。 朱二公子倒是劝了几句,又道:“爹,我看大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个时候姓万的小子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朱家的嫌疑最大,何苦为了那种人白白赔上自家名声?仇要报,但未必不可以忍一时之气。” 朱老爷怔了怔,忽的长叹,颓然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眼下的确不适合动。老大,父亲错怪你了,你也莫要往心里去,你三弟太可怜,为父一时忍不住才——唉!” 朱大公子忙站了起来,勉强笑道:“爹说得这是什么话,做儿子的哪儿能因为这点小事记恨父亲呢?您这是心疼三弟,我和二弟——又何尝不心疼……” 朱大公子心里泛起阵阵苦涩,三弟不用说了,才高八斗,聪颖过人,自小便是个人上人的品质,父亲一向来看做眼珠子。便是二弟,在父亲眼里也比自己要好。 同样的话,自己说出来便遭了训斥,二弟说出来,却获得赞同。 朱三公子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死了一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最心腹的小厮墨竹也只敢在房间的外间退步小心伺候着,并不敢进内室去。 自家主子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向来高洁自傲、自比谪仙的主子却被人如此侮辱,他没有吐血气死已经是万幸了! 这三天,朱三公子真正如同地狱里煎熬翻滚一般,直愣愣瞪着一双眼睛不敢闭上,只要一闭上,就会想到那不堪的一幕!想到那终身也洗不掉的耻辱! 他怎么就那么蠢呢?姓万的那小子说佳嫔有淑妃娘娘的话转达,他想也不想的就过去了,谁知道—— 朱三公子很得紧紧的握着拳,是他太过自信了!自以为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能够掌控一切!自以为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根本不需将那么一个纨绔放在眼里! 可他却在他那里受了那等卑鄙肮脏的暗算! 不弄死他万家满门,他誓不为人! 还有连芳洲—— 朱三公子眸底划过一抹寒意,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但是他直觉的便觉得此事必定跟连芳洲有关!所以,这个女人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就算冤枉了她又如何?他就是看她不顺眼,就是要弄掉她! 反正,自打她来到京城之后,根本就是来克自家的,自家就没有过一件顺心的事儿! 煎熬了三天三夜,朱三公子终于起床、走出内室,对墨竹冷冰冰道:“备热水。” 墨竹在这外间已经胆颤心惊、百无聊赖的待了三天了,终于看到自家主子出来,心中一松。 又偷偷瞄了一眼,觉得自家主子除了越发显得冷清如谪仙般不食烟火外,其他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更是一松,忙不迭的答应一声,出去使唤人准备热水了。 朱三公子这一沐浴足足洗了有一个半时辰才出来。 出来之后,便命墨竹往厨房要吃的,顺便说给爹娘兄长,不要任何人打扰。 吃食很快送来,墨竹一边手提着一个三层的食盒进来,一个人手脚利索的快快摆了饭菜上桌,都是素日朱三公子喜欢吃的。 主子身边,如今也就只肯让自己一个人伺候了,旁人根本不见。 老爷、夫人体谅他的心情,知道他好便足够了,并没有非要来看他不可。 吃好了午饭,朱三公子便命墨竹收拾包袱,明日一大早就要离开京城,回徽州老家。 墨竹吃了一惊,愣愣的半响没回过神来。 “你如果不愿意跟着我,便留下。”朱三公子瞟了他一眼。 “不、不是!”墨竹赶忙回答,迟疑道:“只是,老爷和夫人那里——” “留信即可,不必多言。”朱三公子没有办法面对家人,至少现在他没有办法面对。 墨竹不敢不从,只得答应着,依着他的意思准备起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主仆两个便从朱府一处偏僻的角门离开,悄然而去。 等朱老爷和朱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 朱夫人自然是伤心的,却也明白儿子此刻离开京城最好。 儿子一向来心高气傲,经了这事儿之后如何还能够出门见人?别说出门见人了,便是见自家的人,他心里也必定会不自在的! 离开京城,过个二年三年,等此事淡了之后,那时候再回来也好! 想来以朱家的家势,到那个时候,必定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儿子面前提及此事。此事也就算完全过去了。 可是,想到儿子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却落得灰溜溜狼狈离京的下场,连同自己告别都没有,朱夫人忍不住又咬牙的恨起来。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向丈夫道:“老爷,如今三儿也离京了,那万家,是不是应该付出代价了!” 儿子不在了,自然无需顾忌! 那姓万的贱种,给自家儿子提鞋也不配的狗东西,却生生的把自己儿子所有的名誉与骄傲都给毁了,害得他从此没脸见人;事发至今,那万家竟然连半个道歉的人也不见上门,朱夫人岂能不气煞! 朱夫人哪儿知道?万家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他家儿子男女通吃爱胡闹家里人又不是不知道,这对朱家来说是天大的残忍惨事,在万家来说不过是儿子又压了个男人罢了,什么了不起的! 顶多就是,咳,被那么多人看见了,有点那个不太好意思罢了! 而且,在宫里头得宠的闺女也命人捎带了话出来,说是无妨,让他们放心。这万家两口子就更加放心了! 916.第916章 临走出恶计 万夫人心疼小儿子,还担心他大冬天的在林间干那事儿受了风寒,还特意请了大夫把脉,开了药煎了非要他喝下不可。 还好这事儿并没有传到朱家耳中,不然,朱家人肯定会气得吐血! 朱老爷目光微沉,报仇,当然是要的。 不过小儿子特意给他单独留了信,说此事让他们不要管,这个仇他要自己报! 朱老爷相信小儿子的手段和心计,况且这个场子他自己找回来也比他们动手要强得多,便暂且将这事儿搁下了。 便向妻子道:“放心,此事我心里有数!我们朱家是什么人家?岂能任由人欺负上来一声不吭?你妇道人家,外头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心烦意乱之际他又想到了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差点儿没加一句:“你一插手,别又管成你女儿那样!” 朱三公子带着墨竹离京之后,没有立即往通州乘船返回老家,而是拐了个弯去了一趟朱家在南郊的某处别院。 大年夜之后,朱玉莹情绪激荡,朱家生怕她留在京城里又弄出什么事儿来,便只得在初二又匆匆的将她送回了庄子上静养着。 朱玉莹纵然不愿也无法。 因此,看到朱三公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唤了声“三哥哥!”便扑入他的怀中,嘤嘤道:“三哥哥,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朱三公子一僵,下意识反应的立刻将朱玉莹推开了。 自那天之后,他没法忍受任何人跟他的身体有接触,哪怕是下人伺候也不行。如今穿衣沐浴,他都不要人在旁边伺候了。 朱玉莹一怔,瞪大眼睛看向他,眼中划过一抹受伤:三哥哥他……也嫌弃我吗…… 朱三公子既心疼妹子又恼恨自己,忙道:“莹儿,你别误会!我,三哥不是嫌弃你,唉,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咱们虽是兄妹也得避避嫌啊。 朱玉莹这才释然一笑,撅了撅小嘴说道:“这里不是没有外人嘛!” 说着便与哥哥进屋坐下说话。 朱三公子端详端详妹子,问道:“你还想不想进李将军府?” 朱玉莹眼睛一亮,立刻连连点头:“想!想!我做梦都想啊!三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朱三公子眸底划过一抹阴冷,冷笑道:“主意倒是有一个,就不知道你敢不敢了。” “我当然敢!”朱玉莹恨恨道:“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京城中哪里还有高门大户的贵人家愿意娶我?那外地小门小户的,我却不甘!而且,我更不甘的是,那连芳洲不声不响抢走了我的一切,凭什么由着她逍遥快活!” 朱玉莹那俏丽的五官咬牙切齿中多了几分狰狞,恨恨道:“即便光为了报复连芳洲那乡下贱妇,我也愿意!” “那就好!不愧是我的妹妹!”朱三公子眉头一挑,道:“只要你听我的,至少有八成把握……” 连芳洲浑然不知这些。正月里,将军府虽然没有男主人在,依然门庭若市,车马喧嚣,有大嫂和妹子帮衬,她依然忙得脚不沾地。 无他,那一拨拨来访的客人太多了!收到的邀请赴宴啊、赏花啊、堂会啊等的帖子不说堆积如山,也叫人见了足以眼花缭乱的头疼。 好在众夫人们还知道体谅她二三分,知道她要带孩子,也不苛求太多。 连芳洲自己却有几分不好意思,没法儿分身赴宴,便决定在正月十三这天在家中设宴,邀请那些夫人们前来做客。 转眼便到了这日,将军府上下早早的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将军府成立以来头一回举办这样大规模、高档次的宴会,而且今日来的客人不仅身份高,数量也多,而将军府却并没有老道懂得如何招呼这些贵人们的老仆。 唯有一个钱管家还算靠谱些,一大早便忙得脚不沾地。 所幸留郡王妃慷慨大方的派了两个嬷嬷、四个管事媳妇过来暂时帮衬,又有春杏和周氏、连芳清管着,这才勉强没有乱套。 至于连芳洲,招呼来客应酬说话便够呛了,哪里还分得出身来管别的? 早上八九点的辰光,陆陆续续的客人们都来了。 留郡王妃来得也早,她是熟人了,自来熟的不必连芳洲招呼,还帮着照看旭儿,也算去了连芳洲一块心病。 很快,马夫人、赵夫人、沈夫人等也都来了,还有几家吏部、礼部等部门大员的女眷亦到了,众人在花园里宽敞的花厅中正说笑着,忽然春杏急匆匆的进来,附耳向连芳洲低低说道了几句。 连芳洲脸色一变,眸光顿时深了两分:“有这种事?”确是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当着众人直接问了出来。 自然齐刷刷的收获了一大堆的目光——女人家谁不爱八卦啊? 春杏一怔,立即便明白了夫人的意思:那女人在大门口闹了起来,这会儿不知道围了多少人在那看热闹呢,这事儿分明是捂不住、遮不了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撑开,也省得传出无数个版本来。 春杏便点头,道:“夫人,人就在门口,死活不肯走,口口声声要见夫人呢!” 连芳洲微微一笑,挑眉淡淡道:“这倒有趣了!既然要见我,我便去见见就是了!” 说着起身,向众位夫人抱歉的笑了笑,道:“今儿真是对不住各位夫人,没想到有点儿麻烦找上门来了,各位夫人倘若不嫌麻烦,不如一同出去瞧瞧,到时候,也好与我做个见证。” 众夫人们自不会拒绝,当即纷纷起身,都说要去。 有那性子急的已经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到将军府门口闹事?发生什么事了?” 连芳洲一边领着众人往外头走,一边叹道:“这个啊,说来话长,出去见了就知道了!” 众人来到门口,才发现这门口已经不远不近的围了不少的人了,乌压压一大片的在看热闹。 两名穿着半新不旧淡青色缁衣、包着头的小尼姑站在府门前,披裹着银灰的披风,显得萧瑟可怜。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听到动响,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喧嚣声,然后目光齐齐的看向大门方向。 917.第917章 门口的小尼姑 那两名小尼姑也看向大门。 连芳洲与众位夫人出来,便与那两名尼姑看了个正着。 连芳洲眸光更沉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众位夫人却是怔了怔,大感怪异:好好的,怎么来了两个尼姑闹事?这年头尼姑的胆子也肥了? 有的人却暗自嘀咕:那漂亮小尼姑瞧着怎的这么眼熟? 突然有人“啊”的低呼起来,指着那甚为漂亮的小尼姑惊道:“那,那不是朱家的六小姐吗!” “果然!”、“不错!”、“怪不得眼熟!”众人恍然大悟。 于是,各自心里都有点紧张起来,这朱家怎的如此阴魂不散!一招比一招离谱!偏偏挑了李夫人宴客这日上门来闹,可见早有准备。 来人正是朱玉莹,不过,听到众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她却是眼皮子也没有动一下,一脸的平静如水,仿佛众人说的根本不是她,而是个与她不相干的惹。 众人都等着看连芳洲的反应,连芳洲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居高临下的,嘴角又带着点嘲讽的看向朱玉莹。 唉,她这个人真的是很低调的,最不喜欢先发制人了。一般来说别人不来招惹她,她从来不主动惹人的。 你既然是来闹事的,那就拿出点闹事人的自觉吧!我就等着你闹! 朱玉莹没想到连芳洲如此镇定得住,不得不怯怯开口:“请问,哪位是李夫人?” 话说,这天气还是挺冷的,穿的这样单薄,她耗不起啊!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众夫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中均是疑问:怎么回事? 朱玉莹怎么可能不认识李夫人?不是应该李夫人化成灰她也认识吗! 连芳洲唇角勾得更高了,有趣,就是不知道这是玩儿失忆呢,还是装成另外一个人呢? “我就是!”连芳洲大大方方的扬了扬下巴,笑道:“你是谁?找我何事?” 众夫人又一次绝倒:朱玉莹不认识李夫人,李夫人也不认识朱玉莹了吗?她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 朱玉莹眼底也划过一丝愕然。 她原本以为,连芳洲会叫出她的名字,她已经准备好了全套的说辞否认自己的身份,还想着拒不承认把连芳洲狠狠的气一回呢!谁知道—— 朱玉莹有种一拳打空的无趣感,小脸上却是展露了一个甜甜的又楚楚可怜怯怯的笑容,笑道:“你、你就是李夫人,太好了!” 连芳洲笑笑没有接话。心道:既然太好了,那有话你就说呗! 朱玉莹有种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的感觉,这才意识到,连芳洲永远比她预估的难缠!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进不能退了。 心一横,朱玉莹将身边的小包袱打开,拿出一件湖蓝色的披风抖了抖展开,道:“李夫人,您可认识这件披风?” 连芳洲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是一凛,这件披风是李赋的! 却不知怎么会到了朱玉莹的手中! 她哪里知道,朱三公子自李赋出征开始便在心中谋划着要对付夫妻俩,这件披风自然是他派人从李赋那里弄来的,为的就是离间她们夫妻。 只是谁料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有所行动,便遭了那样天大的耻辱,不过,这披风到了妹子手中,一样好用! 甚至会比原来更加好用。 连芳洲细细看了两眼,确定没有看错,却也没有直接承认,终于主动问了一句:“这披风,你从哪里得来的?” 朱玉莹闻言垂下了眸,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苍白的双颊隐隐透出一抹红晕,很是不好意思的娇羞道:“是,是李将军送给我的……李将军让我带着这个来找李夫人,请李夫人收留。” 众人不由抽了口凉气,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简直一派胡言!你是什么东西,李将军好端端的怎么会送这个给你!”一声女子的怒斥从后传来,只见披着大红出风毛羽缎大氅,凤钗夺目的留郡王妃从后赶来,站到连芳洲身边冷冷的道。 她之前不放心旭儿所以又回去看了一会,于是便错过了春杏的禀报,后来得到消息,便忙忙的赶来了。 连芳洲忙捏了捏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朱玉莹仿佛受了惊吓般,小脸一白,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眸中水亮亮的泪珠马上就要滚落下来。 怯怯道:“我,我,我们村子里遭逃散的几十个女真人袭击,幸亏李将军相救……李将军为救人自己受了伤,中了毒箭,那些日子……是我照顾着他,所以他便让我先回京见夫人您……我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呜呜,李夫人,你若不肯收留我,我却是没有地方可去了啊!这一路上我主仆两个担惊受怕,不得不装扮成尼姑上路,就是为了投奔夫人!夫人,我无依无靠,孤零零一个,根本没有办法同您争的!夫人,看在我伺候了李将军那么些日子的份上,求求您留下我吧!” 朱玉莹呜呜的哭了起来,身子一软,晃了晃便软倒在地嘤嘤婴的哭了起来。那小丫头也脸色一白,蹲下去揽着她,主仆两个一起哭。 众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怎么办好。 这朱玉莹说话怎么稀奇古怪的?难道,她不是朱玉莹?可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而且,她说什么伺候了李将军多少时日,明白人听了这话便知是个什么意思,那还不是要进府做小妾的意思? 可是,李将军真会如此吗?若真会,他当初干嘛又拒绝朱玉莹?若这都是朱玉莹的假话,她手里的披风又是怎么回事? 且这种假话根本禁不住取证,只要李将军一回来对质便知,她还不至于这么蠢吧? 留郡王妃对妾室姨娘们最是恨,闻言气得“哈”的笑了起来,嘲笑道:“朱玉莹,你可真够不要脸的!鬼话连天的骗谁呢!啧啧,你可也真够狠心的,为了自己那点不要脸的心思,连爹娘家人都诅咒了起来!就不知道你爹娘听了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呢!” 918.第918章 我只跟你讲道理 朱玉莹心中恨极,却是眼泪汪汪的微微抬头看向留郡王妃道:“这位夫人,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朱玉莹?我叫张琦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呜呜呜,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我呢!” 她心中咬牙,忍着! 想到发髻里藏着的三哥给的药,只要能进得了将军府的门,她一定要毒死连芳洲!哼,等李将军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还谈什么对质? 李将军也不是傻子,到时候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死去的毫无背景的女人拿她如何、跟朱府作对吗? 虽然她一口否认自己不是朱玉莹,但有眼睛的都会看得出来自己就是! 爹娘即便不管自己叫一声“莹儿”,遇事也必定肯为自己做主的! 只要她今日能进了将军府! 对于这一点,朱玉莹却是有好几分把握的,毕竟她手里这件披风实打实就是李赋的,而她的话连芳洲没有办法立即跟李赋对质。 若就这么把她赶走不管不顾,便要搭上个无情无义的名声,要知道,她可是“伺候”过李将军的啊! 留郡王妃见她弱弱可怜的反倒哭了起来,跟自己府上那该死的姓石的的狐媚子简直一模一样,不由更添怒火,气急败坏怒道:“你这不要脸的货色当真不是个东西!” “妹妹!”连芳洲忙握住留郡王妃的手止住了她,向朱玉莹笑道:“你叫张琦是吗?那我便唤你张小姐吧!张小姐你说你照顾了我家老爷许久,是我家老爷让你带着这件披风来找我安置下来的?” 朱玉莹心中一喜,泪光盈盈的看了连芳洲一眼,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眼泪汪汪的道:“我真的没有撒谎啊,这种事情只要等李将军一回来问他就真相大白了,我又何必撒谎呢!夫人,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只要住下便好。” 众夫人听得晕头转向一时糊涂起来,朱玉莹这话倒也不错,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难道,她真的不是朱玉莹?这可真是糊涂官司了! 众人都等着且看连芳洲如何处置,个别心思灵活的下意识的便想着假如是自家遇到了这种事情又该如何?唔,多半先将她安置下来,命妥当人仔细看守着,等夫君回来再做打算! 反正,假的真不了! 连芳洲却是双手一摊,很是无奈的向朱玉莹道:“张小姐,你是不是撒谎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毕竟没有证人,还不是随便你怎么说,你这说辞,说服力不强啊!” 连芳洲心里冷笑,以为换个名字再理直气壮的否认身份自己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哼,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心狠了!反正跟你们朱家的仇早就结下了,也不在乎多这一点! 朱玉莹那满怀期待的心瞬间又冰冷了下来,一股怒意直冲脑门:这乡下贱妇竟是耍着自己玩吗! 也亏她忍得住,面上愣是一丝丝的怒意都没有,反而划过一抹受伤后的失望,睁着那双看起来纯洁无比的大眼睛,不解的道:“夫人,我有李将军亲手给的披风啊!原本,原本还有一封信的,可是,可是有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浸透了……” 这话她是低着头羞涩难当的说出来的。 洗澡会不小心把书信弄掉水里,这书信自然是贴身藏着了,可见她何等珍贵待之。 连芳洲却笑道:“喏,便是这话,也是你自己说说而已,没有证据我也不敢信啊,你说是不是?披风倒是真的,可是,披风又没长嘴巴,不会说话呀!这披风任何一个人拿了都可以有一种说法,对不对?唉,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想要相信你很难啊!” 连芳洲说着连连叹气,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朱玉莹却是真的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如此没脸没皮的女子,如此刁钻难缠的女子,真正是—— “夫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来说去还是不肯相信我了!”朱玉莹呜呜咽咽的哭着,断断续续道:“您若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有法子的,我一个弱女子,拿什么同夫人您争执?您,您这么大的府邸,难不成还多我一个不成!” 围观众人忍不住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起来,见朱玉莹娇娇弱弱的小身板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忍不住大感同情,纷纷劝说连芳洲先把她安置进府,有什么疑问等李将军回来不就都知道了吗? 连芳洲始终满面含笑,看起来和蔼面善,待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她方叹道:“我们家老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随随便便往府中留人?况且此事疑点颇多。若说暂且安置,安置在哪里不是一样,等他回京之后再派人去接不行吗?即便要回京,我家老爷身边又不是没有亲兵,怎的没叫人护送,就由着你们两个弱女子自行而来?夫君如今正与女真人打仗,遗失件把披风有何稀奇?哼,我说这位张小姐,我很怀疑你的来历!或许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被我夫君救下的大周人,而是女真人的奸细!女真人狡诈阴险、卑鄙无耻,定是吃了败仗怀恨在心,派你混进我们府上伺机报复!” 众人一片哗然,胆小的脸色都变了。 “你胡说!我不是奸细!”朱玉莹又惊又怒,做梦也想不到连芳洲将这么天大一顶帽子罩在她的头上! 自古来两国交战对待奸细那是宁可错杀绝无放过,连芳洲她这话出来分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连芳洲下巴一扬,说道:“我也没说肯定你是呀,总之,有这样嫌疑总没错吧?哼,不然,你两个小女子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居然完好无损,岂不是太顺利了点吗?而你口口声声与我夫君如何如何,能拿出来作证的却只有这么一件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的死物!最重要的是,你特特选在今天本夫人大宴宾客的时候找上门来,不就是想把事情闹****得本夫人不得不让你进府吗?若要说你没有不良居心,谁信?” 919.第919章 你们有奸细的嫌疑! 这一番话一出,众人皆是一凛,一时间,乌压压一大片的围观者竟是半点儿声音也不出,静得可闻针落地。 众夫人们心中一惊又背后一凉:李夫人,果然不是个一般狠的! 朱玉莹被她这番话早就吓得慌了神,除了呜呜咽咽的哭泣然后不停的说着“不是!不是的!”就再也没有第二句。 众人不由有几分同情她——同情她的傻和倒霉。 除了这一句她还能说什么?李夫人又没有一口咬定她是奸细,只是说有这个嫌疑,她根本没有法子自白! 连芳洲反而满脸的同情,叹了口气说道:“你跟我哭也没有用啊!你的身份既然有疑点,我妇人家胆小,怕惹祸上身,所以,我府上是绝对不可能收留你的!” 说着吩咐一旁的钱管家:“派个人走一趟顺天府衙门,就说我们这儿来了个从辽东那边过来的可疑女子!让他们派了人来。” 钱管家瞟了朱玉莹一眼淡定去了。 朱玉莹又惊又怒盯着连芳洲,尖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连芳洲面不改色道:“不想干什么,当然是把你交给官府看管起来咯。你既然有奸细的嫌疑,又撞到我手上,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你溜走的,不然,连我都有嫌疑了!你放心吧,清者自清,如果你不是,等出征大军回来,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我也会跟顺天府的人好好说一声,不会难为你的!” “你!你——”朱玉莹白着一张脸颤抖着,瞪着连芳洲说不出话来。 顺天府?大牢?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有下大牢的一天! 咬了咬牙,朱玉莹恨道:“我说了不是就不是,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等李将军回来定会为我做主!” 说着猛地朝门口那比人还要高大的石狮子撞了过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抹深清的身影一闪而过,及时挡住了撞头的朱玉莹,连点儿皮都没有擦到。 正是洛广。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连芳洲拍拍胸口,紧张的舒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事儿!真是吓死我了!这要是真撞死了,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唉,张小姐,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我不是说过了吗?清者自清啊!你这样,很容易叫人觉得你是做贼心虚,拿自己的命做最后一搏啊!” 朱玉莹气得连那一个“你”字都说不出来了,软倒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 留郡王妃忍不住咯咯掩口一笑,道:“朱六小姐,啊不对,是张小姐,我姐姐都跟你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了,你不会还听不懂吧?你啊,就乖乖的在顺天府等着真相大白吧!我想,辽东战事最多还有几个月便会结束了,真的不用等太久的!” 朱玉莹哪里理会她?呜呜咽咽哭得更大声了。 围观众人只看热闹,或者低声议论几句并不敢像之前那样大声发表自己的意见,更没有一个为朱玉莹说话的。 毕竟,奸细、通敌这种罪名一旦被扣了上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希望摘下来了,谁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把自己搭进去。 连芳洲冷冷的看着地上哭得软成一团的朱玉莹,心里却没有半分同情,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分明就是说的她! 顺天府的人很快就到了,一名师爷领着一队十二人的捕快。 师爷上前跟众位夫人请了安,钱管家便向他简洁的说了事情经过,师爷一挥手,毫不犹豫的便命人将朱玉莹带走。 朱玉莹挣扎不已,不停的叫嚷着“放开!”之类的话,被一名捕快一记手刀砍在后脑便晕了过去。 那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抖的也被拖走了。 连芳洲当着众人果然向那师爷交代了几句:“这事儿不过是嫌疑,尚无定论,还请师爷叫牢头好生照料着那两位姑娘,一切等我们老爷回来再说吧!” 这也是让师爷把人看牢的意思。 师爷心领神会,忙点头答应了。 送走了师爷一行,看热闹的人群也四散而去,连芳洲向众夫人抱歉笑笑,道:“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扫兴的意外,各位夫人快些请回吧!坐下喝杯热茶,等会儿就该用午饭了,用了饭,还有好戏听呢!” 众夫人便又说说笑笑的一同进府,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将军府门前的闹剧虽然没有传得沸沸扬扬,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对于那位自称“张琦”的女子,其实八成以上的人都认为是朱玉莹,毕竟,太像了啊! 于是,无数人暗暗盯着朱家,看朱家的反应。 见那朱家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完全与自家无关似的,也没有什么动作,忍不住又疑惑起来:难道那人不是朱玉莹吗? 不过,对众人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顶多当做八卦猎奇,见无戏可看,也就不关注了。 过了春节,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正月二十这天,连芳洲和留郡王妃的那两个房地产项目便同时正式开工了。 打地基、运送砖石沙木各种材料,要建的房子太多,用的人自然也多, 工地上忙忙碌碌,一片沸腾,热火朝天。 留郡王妃和连芳洲斟酌着,又提拔了好几个小管事照管着各处,而所有的事情她二人不在的时候则由一位姓徐、一位姓凤的掌柜把着总。 留郡王妃许是在留郡王那里真的伤透了心,自工地开了工,便一门心思扑在上边,基本上不理会府中的事情。 至于留郡王,爱上哪儿上哪儿。有的时候来找她,她还不一定有空理会他呢! 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复,总之,留郡王妃心情很好,觉得日子过的很踏实! 连芳洲能理解她这种心情,也没有多劝,这样总比她怨妇似的郁郁寡欢要强的多,只跟景嬷嬷等说了几句好好照顾她之类的。 景嬷嬷等自然尽心,偶尔看见留郡王那在自家主子面前吃瘪般郁闷的表情,更是觉得痛快极了,无不在心里大叫一声:该! 920.第920章 留郡王妃哭着来! 过了一个多月,宜居苑和雅居坊都像模像样了,因为要建造的房舍多,打地基的依旧在打地基,建造的也在建造,流水线般的有条不紊运作着,却也已经有几十座宅子初现轮廓快要完工了。 连芳洲和留郡王妃还特意去看了一回,看到那齐齐整整坐落在一条直线上的规格一致的宅子,两人都很是满意。 将来将道路铺上平整的地砖整理出来,两旁栽上景观树,再将整个小区围上高高的围墙,建一些杂货铺、洗衣房、炒菜快餐店、糕点蜜饯铺等店铺,配上看守大门和巡逻的保安,那就齐活了! “等这一条街的都建好了,咱们就把路也慢慢的修起来吧!这些房子是不是也该装修了?”留郡王妃兴致勃勃,已经很期盼见到成果了。 这么大一片住宅区,建成是怎样一种效果,光是想想都令人期待啊! 连芳洲却是摇摇头,笑道:“不急。路不必急着修建,得等全部建好之后再说!起码也得等收尾的时候,不然啊,那些运送材料的马车一压,都会压坏的!至于房子装修,” 她一笑,道:“咱们叫人打扫干净,粉刷了便是,其他的就交给客户自己来吧!毕竟,咱们也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样的啊,万一人家不喜欢岂不是画蛇添足?唔,不过呢也可以弄几十上百套精装修的!不过这些都不急,倒是花卉树木等得先定下来了,可以在化作小公园的那一片空地上先栽下一些便宜的,还有咱们的售楼处再过一个多月也可以准备做起来了,售楼模型倒是可以做了,还要做广告、培训售楼员等等,事情还多着呢!” 这些名词留郡王妃听着已经不像之前第一次听那样陌生,而是十分熟悉了,闻言点了点头,笑道:“我还当没事儿做了呢!听姐姐这么一说啊,才知道还有的忙呢!” 连芳洲又笑道:“也不用急,如今还不到三月呢!你啊,我看也该好好的歇一歇了,不是说你父皇母后下个月中旬就要到了吗?到时候看到你忙得瘦了,必定要怪我呢!” “才不会,”留郡王妃笑道:“我会告诉父皇母后,姐姐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咦,这么说来李将军和你弟弟也快要回来了呢!” 在万寿节之前,李赋和连泽是肯定会赶回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建德帝还等着战功贺寿呢! 只是这具体的日期属于军事秘密,就是连芳洲也并不知道,也不敢去打听。 好在有个盼头,且一天天的近了,这日子过起来心里也踏实许多。 连芳洲闻言脸上情不自禁便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神情也一下子变得柔和许多,含笑道:“算起来应该差不多了吧!我也盼着他们早点回来呢!” 战争已经结束,如今是谈判和督建边防,应是快了的。 留郡王妃看到连芳洲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想着她夫妻恩爱,再想想自己,忍不住心中一黯,勉强打起精神同她又说了几句。 连芳洲很快察觉了她的情绪低落,后知后觉,便一笑换了话题。 留郡王妃心中一暖,更暗暗自叹:这个姐姐,真正是认得对了! 姐妹俩干劲十足,正在为后期的销售做着各项准备,谁知,这天晚上,连芳洲正要睡下,留郡王妃带着景嬷嬷、紫英等人却闯了来。 一进门留郡王妃叫了声“姐姐”便扑进连芳洲怀中哭个不停,那悲悲戚戚的哭声令人听得好不心酸! 连芳洲大感吃惊,连忙轻拍着她的背后安慰着她,看向景嬷嬷、紫英等,皆是一脸的气愤。 好不容易才将留郡王妃劝得止住了哭,却是抽抽搭搭的眼眶通红。 连芳洲便又叫人打了温水给她洗脸,淡淡的上了妆,拉她坐下,递上热茶,叹道:“到底怎么了你哭成这样?便是天塌下来,也该为自个想想,何苦呢!” “我——”留郡王妃眼眶一红,眼泪差点又落下来,哽咽道:“可不就是我何苦呢!姐姐,我想在你这里住一阵子,好不好?那个府上,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这么严重?连芳洲心中一凛,看着抽抽搭搭的留郡王妃一眼,便转而望向景嬷嬷:怎么回事? 景嬷嬷苦笑,低声道:“石氏流产了,郡王爷疑心是郡王妃做的……” 连芳洲睁大眼睛亦是色变。 却说今日傍晚,留郡王情不自禁的又去了留郡王妃那里,晚饭的时候两人还说说笑笑的,虽然行止不如之前那般亲昵无间、蜜里调油,却也如寻常夫妻无二。 可不知因为什么小事儿口角起来,一人一句话赶话的弄得彼此都很不痛快。 留郡王离开的时候是黑沉着脸的。 他正在内书房一个人生着闷气,谁知紫藤苑那边慌慌张张的来了人,说是石夫人突然腹痛,痛得满头是汗,惨叫连连。 留郡王一惊,急忙命人请大夫,一边急急的便往紫藤苑去。 虽然对于石氏怀上孩子一事他心中始终膈应怀疑着,并且因此对石氏也比从前差了许多。 可是,她肚子里那个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这个孩子了,听说有事岂能不急? 他赶到紫藤苑的时候,刚进院子便听到石氏一声比一声高的惨叫传来,顿觉肝颤心惊,忙进去看。 看到石氏那满头汗水、一脸惨白的样子,以及那双睁得大大的满是水雾的眼睛,看向自己凄凄惨惨的叫着“爷!爷!”,到底是自己宠爱了一场的女人,留郡王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忙上前好生安慰。 大夫很快就来,来的时候,石氏下边却已经见红。 一通忙乱之后,大夫摇头叹气,说是服用了掺有大量红花的汤药,已经回天无力了,还是赶紧请稳婆来吧! 听着石氏肝肠寸断的失声痛哭,听着丫鬟们惊慌失措的喊声、叫声、劝声,那昏黄的灯光晃来晃去直晃花了眼,留郡王越想越怒,一抬脚便怒气冲冲的往留郡王妃院子奔去。 别说石氏怀疑是留郡王妃命人下的手,便是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留郡王妃有多么不喜欢这个孩子,她从来没有遮掩过! 921.第921章 小产事件 留郡王原本心里就窝着火,加上石氏这事儿,两下里凑在一处,冲到留郡王妃那里便熊熊的发作了起来。 上前行礼欲阻拦问候的紫英被他一脚踹开,进了内室见了留郡王妃,冷着脸兜头便给了她一记耳光,骂她“毒妇!” 留郡王妃莫名其妙挨他这一下,也是原本心里就不痛快,这无明业火“唰”的就起来窜得三丈高,两人就大吵了起来。 吵到最后留郡王妃从他口中得知石氏小产了,又见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认定是自己做的手脚,又这么气势汹汹的来帮石氏出气,心灰气急之下便赌气冷笑着加了一句:“那贱种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是我做的你又如何!那贱种本来就不应该来到世上!” 这一句话令得留郡王几乎发狂,两个人大打出手,若不是景嬷嬷唤了几个身体强壮的媳妇子进来强行将人拉开,天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 留郡王怒气冲冲离开之后,留郡王妃立刻便收拾几件衣裳来连芳洲这儿了。 景嬷嬷说完叹道:“郡王妃这脾气啊,怎么吃亏都吃不了教训!便是话赶话,那样赌气的话如何能说?唉!郡王爷也是,郡王妃什么脾气他又不是一点不知,郡王妃既然说了抱养孩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他怎么能问也不问一声就气势汹汹上门问罪,真正叫人心寒!” 留郡王妃忍不住眼眶一红,又嘤嘤哭了起来。 连芳洲跟景嬷嬷差不多的想法,留郡王妃即便再在气头上,那样的话也是绝对不能够说的,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回头再要解释就不容易了! 即便她不想跟留郡王过下去了,也不能背着这样的黑锅啊! “你安心在我这儿住几日吧!今儿天也晚了,先休息吧!你也别想太多,什么事儿咱们等明日平静下来再慢慢商量!事情既然发生了,要查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不是你做的,谁也冤枉不了你去!不过一个妾罢了,那孩子原本也就来路不正,没了什么要紧的!放心,郡王爷想来也是一时气头上,缓一缓就好了!再怎么着,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妾没的孩子将你如何啊,这事又不是你做的!” 留郡王妃心中稍稍回转,嗓音沙哑的道:“姐姐,我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疑我,便是姐姐都相信我,我与他这么多年情分,他却不信我……” 她真正伤心的是这个啊,至于石氏的孩子如何,于她何干? 连芳洲只得从旁又劝慰了她好一阵,才劝得她情绪平缓了下来。 许是人也哭得倦了,折腾的也累了,留郡王妃再扛不住也有了睡意,连芳洲早命人将暖阁收拾了出来,暂且便让她住一晚。明日再将东厢房好好的收拾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连芳洲又忙命钱管家派人去留郡王府说了一声,说留郡王妃住在自己这儿,若一声不响的便将人留下,也不是个事儿。 留郡王妃精神仍是恹恹的,容颜也憔悴许多,双目红肿,怎么敷都不管用。 一处用过早饭,连芳洲便让妹子陪着她往花园里走走,逗逗小灰玩玩。两人年纪虽差了好几岁,性情却差不多,留郡王妃也是极喜爱同连芳清一处的。 景嬷嬷并没有跟着去,只拿眼看了好几回连芳洲。 连芳洲会意,便唤了景嬷嬷进屋说话。 景嬷嬷叹了叹,说道:“李夫人,您是个极聪敏冷静的,老奴这话也只能同您说,您帮老奴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这话却不能就这么同郡王妃说,她那爆炭脾气——” 连芳洲点点头,道:“嬷嬷的话定有道理,您只管说来便是!” 景嬷嬷便道:“老奴昨儿一宿没睡,光琢磨这事儿了,越琢磨,老奴越觉得这事儿蹊跷!石氏这一胎郡王妃压根就没管,也没动过半点要害她的心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不会背着主子做这种事儿。那石氏最是个刁钻狡猾心眼儿多的,尤姨娘、龚姨娘她们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因此,若说谁能暗算得了她、落了她的孩子,老奴是绝对不敢相信的!老奴怀疑,那孩子根本就是她自己流掉的!” 连芳洲不由心头一跳,她也是个母亲,听到景嬷嬷这么形容另外一个母亲,下意识的便觉着几分胆颤心惊。 沉吟片刻,她缓缓点头,道:“若那石氏真像嬷嬷形容的那般性格,还真有这种可能!” 景嬷嬷原本以为连芳洲不会相信自己,毕竟自己这猜测有点太匪夷所思了。世上哪有如此狠心的母亲呢? 见连芳洲信了,心中一宽,忙道:“那石氏绝不是个安分好相与的!她敢偷偷怀上孩子,必有所图。老奴想,她多半是因为自己没法儿亲自抚养那孩子,觉着便宜了我们郡王妃,所以才狠心弄掉孩子,顺便还能栽赃陷害郡王妃一把!便是昨日的好时机,哼,想必她也等了不少时候吧!郡王爷和郡王妃正生气闹着别扭,恰在这个时候又出了这么一件事,郡王爷岂有不恼郡王妃的?郡王妃是个吃软不吃硬同郡王爷一样样的脾气,两个硬碰硬起来,能有什么好结果!” 景嬷嬷越想越怒,咬牙切齿道:“那贱人,端的好算计!我们这傻主子,可不就中了她的计了!” 连芳洲道:“嬷嬷分析的很有道理,若真如此,妹妹一气之下离府,可真太便宜那石氏了,天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嬷嬷打算怎么做?” 景嬷嬷心中更是暗服:到底是李夫人,句句话都说到点子上。 景嬷嬷便道:“老奴想回府一趟做些安排,就说回去为郡王妃取些日常用的物件。内宅不少人都是老奴使出来的心腹,那贱人见奸计得逞,必定得意,没准就有破绽。老奴绝不容许她将这脏水往郡王妃身上泼!” “这样也好,事不宜迟嬷嬷便去吧!妹妹那里我替嬷嬷遮掩着。”连芳洲笑道。 景嬷嬷是做老了事情的,连芳洲一点也不需要为她拿主意。 只不过,两人都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告诉留郡王妃的好。 景嬷嬷正有此意,忙笑着施礼谢过连芳洲,当即便出去了。 922.第922章 误会重重 景嬷嬷小半天才回来,回来恨得咬牙。不肖说,定是被石氏给气的。 再说留郡王,与留郡王妃闹了一场后又去了一趟紫藤苑,心中正烦乱着,看见石氏眼泪汪汪哭个不住心中更加烦乱,勉强安慰了她几句,听稳婆说她无事便离开了。 也没心思去找什么妾室,一个人回了内书房,越想心中越乱。听得小厮禀报说郡王妃带着景嬷嬷等出府去了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去追,又生生忍住了,冷笑了笑:她要走,就让她走!倒要看看她能走多久! 这一夜,自然是不得好眠。 第二天早上冷静了下来,心里更加闷闷的。 妻子那冷酷无情的话句句在耳边回放过,令他十分矛盾痛苦。 他不想相信,可那都是她亲口所出、他亲耳听进,怎会有错? 她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如何下的去手! 这样恶毒的泼妇,最应该做的就是休了她,可是留郡王根本没有去想这位妻子能不能休的问题,而是一想到这个问题内心里竟是舍不得的。 其实便是此刻,他也还没有明白,虽然他有过许多的女人,但是在他的心里,她跟别人始终是不同的。这一点,无关身份。 紫藤苑那边又有人来请,没精打彩、心烦意乱的留郡王便勉强过去了。 看到石氏那凄凄惨惨泪美人的模样,留郡王心头一软,便坐在床沿安慰了她几句。 石氏感动得扑入他的怀中,嘤嘤的低泣着,表示着自己的柔顺和体贴,以及对他的信任和感激。 可留郡王听了这些原本应该令他感到很愉悦的话语,却是没有多少反应。脑子里反而一再的出现那张震惊而愤怒的俏脸,以及那双仿佛含着失望的眼眸。 他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石氏早就发现他不在状态,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一大早便得知昨儿晚上郡王爷和郡王妃大吵了一架之后郡王妃便离开府中出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她心里正暗自得意计谋得逞,满心想着抓紧机会再上一把眼药,将郡王爷的心拢回来呢!谁知道郡王爷却是半点儿也不接她的话茬。 石氏自然不会甘心。 想了想,眼中酝酿出几滴泪水,哽咽道:“爷,婢妾心里真正难过,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没有了呢!一想起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好好的在婢妾肚子里现在却——,婢妾心里就跟刀剜似的!爷,您一定要查出真相,为孩子主持公道啊!我们的孩儿去的冤啊!” 说着又呜呜咽咽压抑的哭了起来。 留郡王心中一黯,便温言道:“放心,我会查的。若叫我查出是谁如此歹毒,定不轻饶!” 石氏却是微僵:他不是已经认定这件事是郡王妃做的吗?不是应该惩罚郡王妃找她算账的吗?还说查?查什么? 石氏哪里知道,留郡王其实一早心里就后悔了,昨日怒气冲冲前去问罪,可不是光为了这事,还有心中本就存在的怒意相激,才会那般控制不住。 他的妻子,他多少也能懂几分的。 石氏不甘心,一咬牙,又怯怯的道:“郡王妃……郡王妃,她不会那么狠心的,爷不要同她吵了,不然,婢妾心里也要不安的。” 留郡王不觉抬头深深瞥了她一眼,随即心不在焉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石氏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中一噎。 索性又加一把火,犹豫着道:“论理,昨儿郡王爷不该那样对郡王妃,害的郡王妃委屈离府,婢妾也是担心了一夜都没有睡好,郡王妃这一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没有遭罪,别说婢妾,郡王爷也会心疼不是?郡王爷既冤枉了她,要不要请她回府吧!都是婢妾的错,等爷把郡王妃请回来了,婢妾再去向郡王妃磕头认错,求她原谅!毕竟,没有多久便是万寿节了……” 这番话终于成功的挑起了留郡王的怒火,石氏句句是劝,其实句句都是挑拨! 分明是在暗示留郡王:快去找她、求着她回府吧!没多久她父皇母后就要来了,您虽是郡王也得罪不起啊!若不是仗着这个,她也未必敢大晚上的就跑出府去!哪家的妻子会做出这种不着调的事情来?这不是分明让您没脸吗! 留郡王冷笑道:“你没有什么错,更不必向她赔罪道歉,只管将养着身子吧!” 说毕,阴着脸起身去了。 石氏忙娇声柔柔的恭送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留郡王心里存了怒,再想着留郡王妃那分明句句承认的真切的话,那怒火更如同泼上了油,止都止不住。 便索性懒得理会留郡王妃,他倒要看看她能跑出去多久!而且心中打定了主意,等她回来定要同她好好的算账! 谁知留郡王妃游了一会儿花园,突然腹痛起来,瞬间脸色蜡黄,眉头紧蹙,额上大颗大颗的冒着冷汗,将众人吓得慌作一团。 忙忙请了大夫把脉,那大夫说出的话更令众人吃了一惊。 留郡王妃竟是已经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这是动了胎气,好在她素来身体健康,底子好,好好卧床休息几日,服用几副汤药便无妨。 送走了大夫,这一下如同炸开了锅,景嬷嬷、连芳洲等个个脸上都是笑,“恭喜”声不绝。留郡王妃不觉轻轻抚了抚自己那平平的小腹,也甜甜的笑了起来。 虽然这个孩子到来的时机也许不是那么太好,可毕竟是她千盼万盼来的孩子! 连芳洲命人去煎安胎药,景嬷嬷服侍着留郡王妃躺下休息。 事已至此,景嬷嬷轻叹一声,忍不住向留郡王妃叹道:“郡王妃,如今你肚子里有了孩子,这事情就不一样了,老奴看,还是回府养胎吧!这么住在李夫人这里,总不太好……” 留郡王妃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当然知道养胎这种事儿还是在自己府中的好,可是—— “嬷嬷,石氏那里刚刚没了孩子,我若这时候回去,叫人心里怎样想?” 923.第923章 火上浇油 景嬷嬷恨恨“呸”了一声,怒道:“那事儿分明与郡王妃您半点关系也没有,凭什么反倒您还要顾忌那贱人!再说了,那就是个贱人,还能翻得出什么花样来!” 留郡王妃垂头不语,心里第一次懊恼自己的冲动,若早知自己有了身孕,昨天晚上就绝对不会为一时赌气口不择言…… 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不便在连芳洲这里再住下去了,便与景嬷嬷说好,今日先将养一日,明日一早让大夫瞧了,若无事便回郡王府。 连芳洲知道了也没有阻拦,劝她道:“你也别太想着那事儿,等景嬷嬷查了水落石出,与你无干,也就没有什么了!谁也不能拿你腹中孩子做文章。唯独那石氏你需留心,别让她做什么下作事儿害了你!” 留郡王妃点点头,冷笑道:“若叫那么一个贱人害了,我可也白活了!” 次日一行人回府,谁知却发现自己住的院子竟被一把大铜锁从外边给锁住了! 一时间众人齐齐都愣了神。 “这是怎么回事!”景嬷嬷咬着牙问领路婆子。 领路婆子慌忙跪下,结结巴巴道:“是,是郡王爷吩咐……老奴这就去向郡王爷禀报!郡王妃息怒!郡王妃息怒!” 留郡王妃原就是个有脾气了,这有了身孕脾气就更上一层楼,那天晚上明明是他的不对在先,自己大半夜跑了出去,他没有半点儿担心、也没有派人去找她不说,居然一回头还把自个住的院子给落了锁! 真正是岂有此理! 她冯真这辈子也没有受过这等羞辱! 为了一个妾,他冤枉她、羞辱她、冷漠无情的待她!既如此,她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她即便再爱他,也绝不愿让他如此的羞辱自己! “你给我跪一边去!我自己去找他!”留郡王妃咬着牙,带着景嬷嬷等一阵风的往紫藤苑的方向而去。 也是合该有事,恰好这个时候石氏又将留郡王勾到了自己院子里。 留郡王那日受她挑拨,越想越怒,又见留郡王妃不声不响离府竟然没有半点回来的意思,一气之下便将她院子里的大小丫鬟婆子都挪了出来,命人封了那院子。 她这么喜欢闹脾气辖制人,他就让她看看,他是不是受她辖制的!便是她父皇母后来了又如何?她若不想嫁了那就回她的北国去!这么一出一出没完没了的,他也受够了! 留郡王妃一行浩浩荡荡杀到紫藤苑的时候,留郡王正坐在一边看着丫鬟一勺一勺喂石氏喝汤药。 留郡王妃怒得如火中烧,也不等人,冷着脸几步上前,将那药碗从丫鬟手中劈手夺了过来,狠狠一声往地上摔得粉碎。 惊得石氏“啊!”的低叫一声,缩在炕上一角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留郡王妃理也没理她,瞪着留郡王低喝道:“钥匙呢?你给是不是?你要是不给,我就叫人把这府中所有的院子门都卸了!” “你!”留郡王没想到她一回来就夹枪带棒的一顿发作,说出来的话真不愧是公主的风格做派,一句顶的上别人十句!将他噎得够呛! 留郡王便冷笑道:“不是不稀罕这府上呢?你还回来干什么!” 留郡王妃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受伤和痛楚,合着她回来是上赶着讨嫌来了! 他,竟无情至此! 留郡王妃深深吸了口气,正欲说话,冷不防石氏从炕上下来,跌跌撞撞的冲她而来,伸手欲拉扯她的裙子欲跪,口内一边苦苦哀求道:“郡王妃!郡王妃!求求您不要怪郡王爷,郡王爷那是一时之气,他心里其实最看重的还是您啊!” “滚开!”留郡王妃本就厌恶石氏,加上如今有了身孕,哪里肯让石氏拉扯自己,不等石氏扑上来扯自己衣裙便下意识的后退,推开了她。 谁知石氏的手脚也快,留郡王妃拂开她后退之际她已经揪住了她的裙角死都不肯放手,口内更是哀哀求个不住。 景嬷嬷、紫英等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欲拉开。 这一切落在留郡王眼中就完全变了味了,分明就是留郡王妃主仆几个刁蛮无礼,欺负柔弱的石氏。 他一怒之下上前猛的推了留郡王妃一把,将石氏护住,冷着脸道:“你害的她还不够吗!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她倒是个傻的,字字句句还都向着你!” 留郡王恼怒之下力气颇大,留郡王妃身不由己的后退了好几步才在景嬷嬷等的搀扶下堪堪站稳了身子。 景嬷嬷等惊得脸色都变了,见留郡王妃神色不变方暗暗松了口气。 景嬷嬷猛的看向留郡王,气急败坏道:“郡王爷——” “很好!”留郡王妃一颗心顿时如浸泡在冰水中冷了个透,目光透着那样的冷清和绝望,截断了景嬷嬷的话,瞪着留郡王一字字道:“今儿起,石氏抬为侧妃吧,我准了!你,但愿你不要后悔!” 说毕冷喝一声“我们走!”扶着景嬷嬷等毫不迟疑转身而去。 “你——”留郡王手动了动想要拉住她,到底没有伸的出去。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看到她那样的目光,仿佛于她隔着云端深壑,这一刻,他的心莫名的生出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 石氏怯怯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爷,您快去把郡王妃哄住呀!您快去吧!” “闭嘴!”留郡王猛的甩掉她的手,眸光凌厉冷冷的盯着她,对她的贤惠柔顺突然间感到厌恶无比。 石氏又气又恼又愧,刚刚听到留郡王妃说把自己抬为侧妃的欢喜得意瞬间消失了大半。 这回眼眶中是真的带出了眼泪水来,微红的小嘴一扁,委屈道:“爷……” 留郡王心里突然烦透了,不耐烦道:“你自己歇着吧!”转头便离开了。 石氏脸上涨得通红,忍了又忍那出口恭送的声音才拿捏得娇滴滴的。 待到留郡王的身影不见,立刻拉长了脸,手中的帕子差点揉碎。 不是说了要抬她做侧妃的吗?郡王爷怎能就这么走了! 924.第924章 居别院 留郡王妃勉强支撑着出了二门,一上马车,身子便晃了晃,抱着小腹跌坐在位子上,咬着唇细细呻吟了一声,“快,去医馆。” 景嬷嬷、紫英等唬得魂飞魄散,什么也不及说,急忙便命马车赶去医馆。 好在去的及时,胎儿总算没事。 当听到那大夫说倘若再晚上一刻钟孩子极有可能便保不住了,留郡王妃嘲讽一笑,景嬷嬷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稳住了胎儿,一行人又愁了起来:该去哪儿呢? 留郡王妃心里尤其觉得凄凉,这偌大的京城,似乎竟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想着父皇母后,忍不住红了眼眶滴了几滴眼泪。 留郡王府不可能再回去,连芳洲那里她也不愿意去,毕竟自己这一胎如此不顺,胎气两天之中动了两次,谁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万一在将军府中突然发作起来保不住胎儿,叫外人如何看待姐姐? “去别院吧!我记得城东有一处不错的别院,咱们先住那儿吧!”留郡王妃淡淡说道。 景嬷嬷只得点头,笑道:“虽留了两个看门的,可到底也不中用,那地儿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只要赶着收拾出来将就将就了!郡王妃,您只管安心养胎,这些事情老奴和紫英她们会做好的。” 留郡王妃抚了抚小腹,冷笑道:“这是我的孩子,我还不至于拿他来出气。当然会好好的养着!嬷嬷,咱们先住进去吧!等父皇和母后来了,就——” 就和离吧! 这话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留郡王妃到底舍不得将之说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 景嬷嬷明显在等着她那后半截话,见竟然就没有了,心里也失望得紧,暗暗一叹:真是冤孽! 几个人手忙脚乱得收拾一番,又叫那看门的去买了柴米油盐回来,又买了崭新的铺盖等物,这一通忙下来,已是繁星点点了。 景嬷嬷从来就没见过自家主子过的如此憋气,气冲冲道:“这别院虽住下了,可到底人太少了些,明儿一早嬷嬷就上留郡王府将郡王妃的侍卫带来!还有郡王妃用惯的东西,老奴也回去收拾一番!” 这动静能闹多大就闹多大,她倒要看看,安郡王府那边管是不管! 宠妾灭妻到这等地步,实在罕见! 留郡王妃却止住了她,笑道:“嬷嬷,我只想清清静静的养着,就这样便行了。” 景嬷嬷不甘不愿的看着留郡王妃,留郡王妃又笑道:“嬷嬷,我已经想通许多了,今后又有了孩子,这一生便有了盼头和依靠,至于那人,随他去吧!就这么过下去也没有什么!” 景嬷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心中却道,既然如此,您为何不索性离了那人呢?说到底,您还是舍不得…… 连芳洲原本同留郡王妃说了第二日便去看她的,谁知第二日到了留郡王府,说拜会郡王妃,那门子却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后来管家出来了,同样眼神躲闪,言语含糊。 毕竟,郡王妃和郡王爷大吵离府出走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啊!虽说李夫人跟自家郡王妃关系亲近,但家丑不可外扬不是? 连芳洲越发生疑,沉下脸低喝道:“你们郡王妃前天晚上还是住我那儿的,昨日一早回来,难道这会儿不在府中吗?我可是与她说好了来看她的!” 管家一愣,原来李夫人是知情人。 这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管家便陪笑着实话实说:“李夫人来的可是不巧了,昨日郡王妃回府没多大会儿,就又出府了……” 连芳洲大吃一惊,忙道:“你说什么?她又出府了?去了哪里?她怀了身孕你们郡王爷竟也让她这么出去了!” 郡王妃有孕了?管家脸色一变,差点儿腿软,忙道:“李夫人,我们郡王爷在府上,您花厅稍候,老奴这就禀去!” 连芳洲顿时扶额无力,便点点头,由郡王府中下人领着去了花厅,那管家亲自一溜小跑的去请留郡王了。 留郡王听了管家的话,也是惊得呆在了那里,半响才反应过来,心中一阵狂喜,忽而又想到她既不在李夫人那里,也不知去了那儿,昨日那样离开,更不知难过成什么样!怀了孕的人身子骨弱,也不知有没有动了胎气,万一一个不好—— 留郡王顿时又心烦心躁起来,忙忙去见连芳洲。 或许太急了,见了连芳洲连忙便问:“李夫人可知真真会去了哪儿?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了……” 就算原本心里还堵着气,可听到这消息还有什么不消的?想到昨日自己推了她那一下,心下更是惴惴。 连芳洲虽然能理解古代男人的三妻四妾,可打心眼里到底是看不惯的,留郡王又如此不知爱惜妻子,她对这人就更加没有什么好感。 闻言便叹道:“我哪里知道?我还以为她在府上呢!前天动了胎气,昨日一早她说了要回来安胎养胎的,我跟她说好今日来看她,谁知她又不在!” 留郡王只觉得心惊胆颤,忙道:“动了胎气?她,她怎么会动了胎气?” “郡王爷,”连芳洲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留郡王,笑道:“郡王爷这话,叫我怎么回答呢!” 留郡王一怔,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连芳洲皱了皱眉,思索道:“她会去哪儿呢?连我那里她都不去,就更不可能上别人家里了!唉,她也真是,那脾气左劝右劝就是不听劝,一冲动起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做!便是不为别的,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也该改改那脾气了!” 连芳洲在数落着留郡王妃,留郡王却是听得脸上一阵阵发烧。 妻子怀孕了,他这个做丈夫的一点不知情,光顾着同她怄气,还动上了手,还把她给气走了,想想还真是—— 留郡王到底比连芳洲更加了解自己的妻子,努力的镇定了下来,想了想,说道:“真真她从不习惯住客栈,总说那是不知道多少人住过的地方,她嫌脏。我想,她应是住到某处别院了。我这就派人去找找!李夫人,” 留郡王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陪笑道:“真真那脾气,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连芳洲心里一阵反感。 925.第925章 温柔美人真面目 不是反感留郡王让她帮忙劝留郡王妃,即便留郡王不这么说,她也会劝的。 她反感的是留郡王说留郡王妃“真真那脾气”,她护短,这话她可以说,留郡王妃自己也可以说,独独听了留郡王这么说心里很是鄙视。 他一个大男人,跟女人较劲,真是好意思…… 连芳洲叹道:“郡王爷即便找到了她,说句实话,你们这府中的问题一日不解决,她就算回来了只怕也待不长,没准还会更生气。她如今可怀着身孕呢,千不好万不好,郡王爷也不想有什么事发生吧?” 留郡王知道自己的郡王妃跟连芳洲关系极好,那天晚上的事情会告诉连芳洲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连芳洲当着他的面如此这般的提起,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别扭和尴尬。 沉闷了半响,苦笑一叹,道:“想来李夫人也知道的了?李夫人既然知道,说句公道话,她可有做错?” 连芳洲摇摇头,笑道:“郡王爷府上的事情,谁对谁错我并不知情,也不好评判。只是,妹妹那脾气,想必郡王爷总也了解几分的,难道郡王爷也相信她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留郡王原本心中就犹豫不决,他也不相信,可留郡王妃那明明白白的话却又令他不得不信啊! 听了连芳洲这么说,他心里反而有一种松快的感觉,道:“李夫人也不相信她会做出那种事?” 连芳洲颇为无奈的笑叹道:“所以我就说啊,她那脾气早就该改改了!不然将来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儿呢!她若是个精于算计的,也就不会那么明显的表示恶意而是在肚子里不动声色的算计了!我看,此事不弄个水落石出,她心里头憋着气,未必肯回来!郡王爷以为呢?” 这倒是。 留郡王头疼不已,之前不知也就罢了,如今知晓她怀着身孕,偏自己之前又那样对她,真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立刻便把她接回府中好好养胎,哪里换顾得上其他? “这,李夫人,你教教我吧,这事要怎么查?”留郡王忙又问道。 连芳洲又好气又好笑,便道:“这有什么难的?虽不知下手的是何人,总归是石夫人身边的人不尽心,拿了她身边的人细细的拷打审讯一番,相信必定能找出蛛丝马迹,再循着蛛丝马迹,有什么查不出来?毕竟,那药可不是从天上下来的!内宅深深,岂能什么东西那么容易就进府了?这一次不查个水落石出,郡王爷就不怕有下一次吗?” 留郡王眼皮一跳,立即想到了怀着身孕的留郡王妃,顿时眼皮子一跳,咬牙道:“查!定要彻查!” 连芳洲便笑道:“这种事情,景嬷嬷相信有些经验,不如郡王爷先把她请回府中。瞒着妹妹便是。” “好,就让景嬷嬷去查。”留郡王点点头。 果然在别院中找到了留郡王妃一行,连芳洲亦赶过去探望了一回,少不得将留郡王妃有一顿埋怨,若不是她怀着身孕不便挪动,这会儿又叫她跟自己回府了。 景嬷嬷乐意之极查那石氏,不过这回学了个乖,整个过程都带着留郡王信得过的一位嬷嬷一起。 将紫藤苑控制了起来,所有下人分开关押、审讯。 石氏一个人哪里做得出来什么事?当然要有帮手!什么帮手比身边人更容易收买和拿捏? 伺候人的奴婢们,又不是从小儿有天大恩情感情的情分,面对严刑拷打加威胁利诱,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还没等景嬷嬷将全身本事发挥到两成呢,知道内情的小慧、小洁全都招了。 留郡王拿到结果顿时气得浑身冰凉,等大着眼睛不敢置信。 那么个娇娇弱弱、温柔得不像话得小女子,竟下的这般狠心! 景嬷嬷看到留郡王这般反应虽然早就料到,毕竟那姓石的狐狸精太能装了,可她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郡王爷如果不信老奴,可以自己审一审那两个丫头,也可以亲自问一问石夫人。” 这还用说?留郡王冷着脸便去了紫藤苑。 石夫人身边的人被控制起来时就料到会有事情发生,但她却没有想到会是自己做的这件事暴露了。 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会怀疑一个做母亲的会狠得下心打掉自己的孩子! 于是看到留郡王来了,石氏心里还乐开了花,准备哭诉一番将自己的人都要回来,顺便提一提侧妃的事儿。 谁知,晴天里一个霹雳,差点儿没将她给劈死! 石氏自然是不信的,可事实俱在,连那红花所出的药铺都查了出来,如何买进的门,经了谁的手,一清二楚,她想要抵赖哪儿是那么容易的? 她一个妾,别说留郡王已经完全相信了事实,就算心中有所怀疑,也足够从此冷落她了。 留郡王失望之极,愤怒之极,除了失望愤怒她的狠心,更失望愤怒自己这么些年被这张皮给骗了! 毫不留情一声令下,命人将她远远的打发到家庙里去修行,为那未出世的孩子赎罪。 进了家庙,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出来了。 石氏绝望了,突然狰狞凄厉的叫骂了起来,骂留郡王,骂留郡王妃,骂自己的不甘、不忿,有多狠毒骂多狠毒,把留郡王听得仿佛傻子一样的不认识她。 石氏被送走了,留郡王的心情没有变好,反而更加的低落,且夹缠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 石氏离去之前那狰狞的模样和犀利的言辞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在他的心间划过一道又一道。 他一直以为他的那些美人们是识情知趣、体贴人意的,他自认为供她们极好的吃穿用度,娇花般的对待她们,娇养着她们,并没有半丝儿对不起她们,而她们一向来也是待他极好极好。 可是,石氏那一番尖利而狰狞的话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 石氏,这还是他最宠的啊,便是连她都有这许多的不甘和怨气,何况其他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郡王妃脾气大,不温柔,可如今想来—— 926.第926章 李赋归来消息 如今想来,还有什么可想的?留郡王苦笑了笑,突然就有点意兴阑珊起来。 然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比强烈的想要立刻见到自己郡王妃的感觉来,毫不犹豫急急出府。 只是,他想要将自己的郡王妃请回府中,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当连芳洲再次上留郡王府拜访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 看到留郡王妃脸上的笑容和那舒展的眉目,连芳洲也算放了心,二人说笑了一回。 如今,留郡王似乎变了个人似的,除了偶尔出门,回府便总守在留郡王妃身边,几个姨娘那里基本是不踏足了。 留郡王妃却反而淡淡的,只当他是看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若不是为了孩子,我才不跟他回来呢!”留郡王妃撇撇嘴,道:“姐姐,等我坐稳了胎,宜居苑和雅居坊的事儿我可是还要管着的,姐姐可不能自个霸占了去!” 说得连芳洲笑了起来,笑道:“好啊!你家郡王爷让你去我就没意见!” 留郡王妃下意识挺了挺那微微凸显的小腹,哼道:“我说了算!” 话说,有了凭仗就是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简直走路都可以横着走,而那从前对她诸多挑剔的人,竟然一下子变得没有了脾气。 连芳洲看着好笑,忍不住暗暗摇头,她还以为是因为肚子留郡王才对她好呢,真是个后知后觉的…… 罢了,由着她吧!留郡王让她之前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怎么着也该付出点代价不是? 这回,轮到连芳洲羡慕起她来了,这两人冤家似的闹来闹去人也总在身边啊,她家阿简,也不知哪天才回来呢! 越是等到这最后阶段,越是心急难耐,那迫切的心情越是按都按不住。 连芳洲不觉咬牙切齿,李赋那混蛋,他在的时候不消停,不在的时候也给她招惹了无数的麻烦,若不是她连芳洲够机灵、够智慧,早就叫人给啃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哼,等他回来了,她要他好看!这账,要一笔一笔的同他算。 话说,连芳洲也许自己也没有察觉,每当咬牙切齿骂混蛋的时候,骂的总是李赋,而想他的时候,念叨的却是阿简。 无缝隙切换,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也不知道李赋若是知道了,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也许是念叨的多了,这日终于等来了确切的消息,四月初一,李赋就会回京! 消息从兵部传来,连芳洲再三确认无误,心花怒放之后那颗心立刻又更加急切了些。 阖府上下亦是一片欢腾,众仆人说起话来声音也响亮了些,干起活来手脚也麻利了许多。 钱管家更是忙上忙下的指挥着众人各处收拾布置。 因为,还有十天,就到四月初一了。 三月三十这天晚上,阖府上下那颗期盼兴奋的心都高高的吊了起来,等着明天天亮,等着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老爷这回在辽东立了大功,自己出去亮出身份也多了几分底气面上有光,而且,最实惠的是夫人早就说过会重赏众人啊! 以夫人的慷慨性格来看,这回的赏赐至少也得有两个月的月钱加一套里外齐全的新衣裳。 这天晚上,哄了儿子入睡,连芳洲自己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一去这么久,她实在是太想他、想狠了他了! 借着朦朦胧胧的灯光,望着帐子顶的花纹发呆,连芳洲突然奇想,忍不住暗暗想道: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悄悄的先溜进城来看一看我、陪一陪我呢?我这样想他,想来他应也很想我吧? 这念头一起,竟是怎么也压不下去,连芳洲不由得瞪着眼睛、竖起耳朵时时刻刻注意着窗外门外的动静,就盼着眼睛一花,然后面前出现那朝思暮想的人。 可惜,睡意一次次的袭来,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眼皮子撑了撑,随即失了力一合,立刻掉入沉沉的梦乡。 说来自己真是看小说看多了才会胡思乱想呢!想那驻扎大营中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城门又如此高大坚固,李赋除非有翅膀否则如何能避开耳目进的来? 这要是万一被人发现参上一本居功自傲,那可不是玩的! 太想老婆这种理由,人家能相信吗? 连芳洲一大早便醒了,如今天亮得也早,再无睡意,索性起床。 旭儿仿佛也心有灵犀般,竟也起了,看见她便扭着小身子挣扎着要下床,一边张开胖乎乎的一双手臂奶声奶气的叫着:“娘!娘!” 奶娘只得含笑小心的抱着他下地,小心翼翼的放开了他。 小家伙一沾地便摇摇晃晃的迈开小步子朝朝连芳洲跑过来。 连芳洲心软成一团,笑着叫了声“旭儿”上前几步弯腰抱住,低头便去吻他的脸。 小家伙如同往常一样的不配合,圆圆的小脸迅速朝旁边一扭连芳洲就扑了个空。 瞧着小家伙那一脸嫌弃的样子,连芳洲和奶娘不禁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笑着在旭儿粉嫩嫩的脸颊上轻轻一拧,笑道:“小家伙还有脾气呢!嫌弃娘脏啊?嗯?” 旭儿撅了撅小嘴,忽然圈着她的脖子咧开嘴笑了起来,还讨好的蹭了蹭她。 连芳洲和奶娘又笑了起来。奶娘笑道:“小少爷就是这性子,不爱人碰他呢!” 连芳洲颇有些期待和幸灾乐祸的笑道:“咱们是拿他没法子,我倒要瞧瞧等他爹回来,他拗不拗得过他爹呢!” 李赋疼这个儿子疼得不得了,走的时候孩子还坐不稳呢,如今都能走路会喊“爹娘”了,他岂能不喜?抱住了还能不亲? 连芳洲这略带孩子气的赌气的话逗得奶娘“扑哧”一下就笑了,正要笑着打趣一句“哪有夫人这样做娘的,竟拿自个孩子取乐呢!”又觉这话不是自己该说的,便咽下了,只笑叹道:“说起来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呢!一眨眼的功夫,小少爷竟这么大了!” “可不是!”连芳洲也颇有感触的笑笑,端详端详儿子,轻轻一叹。便抱着他出去梳洗,奶娘连忙跟上。 927.第927章 回来了 连芳洲很想亲自出城去混在人群中看看出征大军回京的威风,看一看自家丈夫那平日里自己看不见的一面。 只可惜她如今是这府中唯一的管事的主人,钱管家还有许多事情要不时来请教拿主意呢? 她也只得打消看热闹的念头。 一时出去打探消息的仆人回禀:大军这时候还没进城呢!得等接到宫里头的圣旨才进。进了城得先进宫复旨,只怕还有小半天才好呢! 洛广又道:“小半天只怕不够,一般这种时候,皇上都会留下将军问话,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之后兵部衙门、五军都督府都得过去一趟,宫里皇上还会赐宴,将军今晚子时之前能回府就很不错了!” 洛广没说完,就收获了春杏一堆的眼色。可惜他浑然不觉,愣是把自己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连芳洲心中不觉一阵失望,春杏见状忙笑着安慰道:“夫人,好歹老爷已经回京了啊!总比在外头要好些!” 说着用力瞪了洛广一眼。 洛广接收到娘子大人的瞪眼,颇觉无辜:他真的只是实话实说啊! 连芳洲强打起精神笑着点头:“你说的也是!他也算是全胜而归,这些应酬是少不了的!” 心中却暗暗发狠:这混蛋要是大半夜醉成一滩烂泥回来,他就给她等着吧! 于是,午后暖阁中阖目小憩,猛然间察觉到什么,连芳洲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看到那棱角分明熟悉的五官、那久违的、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男人的笑脸,她一下子傻在了那里。 心中一片空白,人也傻了! 看看外头,分外明亮,透着太阳的影子:分明天还没有黑啊! “你,你怎么回来了?”于是,一时间傻得有点冒泡大脑短路的连芳洲问了一句傻话。 李赋一愣,忍着心中的欢喜狂喜和哭笑不得的欣喜,俯身往她面前凑了凑,笑道:“唔,要不,你摸摸是不是在做梦?” 连芳洲听了这个好主意心中觉得委实不错,竟从善如流的果真伸手去摸他的脸。 李赋哭笑不得,大手一伸,在那柔软温热纤细的腰肢上用力一揽一勾,将她带入怀中。 熟悉的触感和气息令李赋心动难耐,毫不犹豫的另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便吻住了那娇润饱满的唇。 滋味还是那么甘甜馨香,令他怎么吻都吻不够。 尤其是那低微的娇喘传来,更如火上浇油一般,李赋只觉气血翻腾小腹如火,喉咙里闷哼一声,毫不犹豫将她压倒在了炕上。 手臂如铁,紧紧箍在她的腰身,上下揉捏移动着。 许久没有这么亲热,那霸道的唇舌攫着自己的,连芳洲只觉得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在他的身下。 待到一吻结束,两个人都喘息着有点受不住。 李赋压在她身上手臂半撑起,居高临下瞧着仰躺炕上的女子,云鬓微松,红晕若霞,眼角眉梢带着浓浓的情意,水汪汪的眸子中春意流转,可见想自己也是想狠了。 李赋心中一阵柔软和满足,忍不住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低笑道:“娘子,我真的回来了!” 连芳洲脸上一热,自己方才真是傻了,有些不太自然别了别目光,嗔他道:“知道啦!回来便欺负人..” “我太想你了!”李赋低笑着,在她耳际不知低低说了句什么,听的连芳洲脸上更红,娇羞着作势要打他。 李赋哈哈大笑起来,低头不由分说又是一通亲吻。 连芳洲很是配合,却是他自己不得不松开她,咬牙隐忍道:“好容易抽了点时间赶回来,我还得进宫赴宴,怕要晚间才能回了,宝贝娘子,乖乖的在房中等着我。” 连芳洲脸上一红,心下却也热辣辣的起来,果然乖乖的点头“嗯”了一声,又道:“你少喝点,别醉了。” 见他眼睛发亮的含笑看自己,连芳洲脸上更红,笑道:“我可不要照顾醉鬼!” 李赋哈哈低笑,揽她靠坐在自己怀中,柔声笑道:“放心,不会的!” 两人又拥着腻歪了一阵,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李赋叹了口气,咬咬牙起身:“我先走了,你再躺一会,养足精神..” 连芳洲嗔他一眼,二人笑了起来,养足精神作甚,两个心知肚明。 李赋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笑着欲走。连芳洲忽然仰头含笑道:“旭儿,你可看过旭儿了?他如今会走了呢,会喊爹和娘了,牙也长了八颗了。” 李赋点点头,笑道:“小家伙也睡了,一晃眼竟这么大了!” 李赋颇有些感慨,既欣慰又有些遗憾,遗憾的自然是自己没能陪在儿子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成长。 待得李赋的身影消失在这暖阁之中,眼前一片空荡荡的了无痕迹,仿佛之前所见不过一场梦境。 连芳洲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抬手轻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还有微热的脸颊,心中一阵甜蜜柔软,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他终于是回来了,从此之后,不必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些明算暗算了! 连芳洲索性又安心的躺了下去,怡然自得回味着方才的亲密。 李赋果然深夜才披星戴月的回府,府中院落沉沉,大多数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独有连芳洲和红玉等还在等他。 这和连芳洲想象中的她率领着阖府上下大开中门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将军的场景相去甚远,不过,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匆匆洗漱沐浴后,李赋便急不可耐的拉着连芳洲进了卧室,丫鬟们偷笑的神情令连芳洲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可还没等她抱怨出来,这个男人便搂住她狂风暴雨般亲吻了起来。 这一夜,干柴烈火,久旱甘霖,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当滚烫的身躯贴合在一起,彼此拥有的那一刻,二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满足。 连芳洲的身子如同被碾过一般,浑身酸痛的厉害。 早晨,她是被他又揉又捏又亲弄醒过来的。 难得很快就清醒了,没有像先前那样迷迷糊糊间对他又踢又打的。 也许两人分开太久,那一套功夫都生疏了吧? 928.第928章 小别之后 李赋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愧疚自觉,反而重重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手上也加大了力度,笑道:“你醒了!”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扭着身子躲避,娇笑道:“大清早..别闹啦!便是有精神,留着晚上好不好?” 这话娇娇软软,更勾得他火动,李赋翻身便覆上了她,一边亲吻揉捏一边低笑道:“你男人不用留精神晚上,你男人精神好着呢!好娘子,咱们分开这么久,你就一点不想我吗?再来..” 连芳洲唇被他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娇吟,不得不放弃了毫无胜算的抵抗,由着他来。 心中暗暗腹诽:说的这样委屈,倒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干一样.. 虽说旱了不少时候,可也不能一下子涝起来啊,搁谁谁受得住.. 云消雨散,天色亮了不少,连芳洲浑身没了骨头似的慵懒靠在李赋怀中,唇齿含糊的问道:“今日不用上朝吗?” 李赋拥着娇妻,心里满满的满足,笑道:“圣上体贴人意,让我下午再进宫。从明天起又要忙好一阵才得空闲呢!宝贝,等我忙完,休上几日,带你们娘俩去京郊住一阵好不好?” 连芳洲能够理解,大军回朝后兵部、五军都督府、户部都有相关事宜需要交代了结,请功请罚、军需结算、伤亡抚恤、军士安置等等,虽不需李赋事事亲力亲为,却是少不了他的。 皇帝那里也不知多少问题要回、要请示,还有同僚们设宴庆功接风,紧跟着又是皇帝万寿,岂有不忙?且七月份就要开武举,筹办的人中自然更少不了李赋。 且今年的万寿节,听说皇后早早就以染病恐力不从心请求让太子妃和淑妃、贤妃帮着一起料理料理,贤妃辞了,淑妃也不得不辞,太子妃当仁不让不得不挑起重担,负责后宫各项准备。 于是,皇帝索性让太子亦负责此事,与太子妃一个后宫一个前朝。 这是极大的要紧事,办得好龙颜大悦盛宠更牢固,办不好说不定会失宠从此不受待见。 太子也是被璃王咄咄逼得太厉害了,不得不回击一番。 李赋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少不了暗中出力。 连芳洲这么一想,忍不住心疼起自己的男人来,神情立刻温柔了几分,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柔声道:“你且忙你的便是,我又不是那等没男人陪着便生幽怨的深闺怨妇!” 正好,宜居苑和雅居坊两处所有宅院的地基都已经打好了,建成了一大半,另一小半也在建中,所以可以开始收尾了。 再过半个月,售楼处就会开门,趁着万寿节京中热闹,正好可以大赚一笔。 李赋闻言嘿嘿一笑,手上又不规矩起来,笑道:“娘子善解人意,为夫感动不已,怎舍得娘子作深闺怨妇!” “别闹!”连芳洲吃吃笑着拍开他的手,笑道:“还没闹够呢!昨儿晚上忘了问你呢,我的阿泽呢?” 呃,其实不是忘了没问,而是被那一团火似的男人热情热烈包裹着,根本没有机会来得及问。 李赋停下手中的动作,听她说“我的阿泽”心下有小小的不满,道:“不要乱说话,叫人误会就不好了。他是你弟弟,不是你的。放心,阿泽很好,这次也立了功,等会应该就会来看你。” 连芳洲听了自是欢喜,也顾不得这小心眼男人抬杠,忙笑着问详情。 李赋便略略的说了。 连芳洲忽然一抬眼皮,半真半假的笑道:“阿泽他是你的嫡亲小舅子,这,你为他轻功,旁人会不会挑刺儿?若是会的话——” 李赋哂然一笑,道:“阿泽是我小舅子,一身本事却也都是我教的,上了战场若寸功不立那般没出息,连我都要面上无光!况且,他是老敏郡王亲笔书信推荐去的人,若有人要说嘴,就让他自个跟老敏郡王对去。” 李赋说着又笑道:“那小子有福,竟误打误撞投了老敏郡王的缘了。这可是皇上都害怕头疼的人!” 连芳洲便笑道:“不是说他救了老敏郡王吗?想必因为如此老敏郡王这才高看他一二眼吧?” 李赋好笑道:“娘子,老敏郡王就爱在外头游玩,虽然身边带着两三个侍卫,可哪一年不遇上一两回险?救过他的人多了去了!” “……”连芳洲不觉回想起那老敏郡王特特过来将军府告诉自己连泽投军之事的情形,深深的觉得这种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所以说,自家兄弟的运气真的是好到爆吗? “这还真是——”连芳洲一声叹息。真是什么,她没法儿形容。 连芳洲忽然想到,顺口便问起萧牧和碧桃的婚事,李赋笑道:“萧牧一回来急冲冲的便去看新房装修得怎样了,想来心中也急了。不过,怎么也得七八月吧!皇上万寿节前后不知多少事呢!” 连芳洲也不禁哑然失笑,笑道:“这两人真正是好事多磨了!八月也罢,九月也罢,总而言之,无论如何这事儿今年过年之前给办了,你看可以吗?碧桃那边也不能在等了!唉,我是真的怕了,万一因为萧牧也立了战功又受封赏也叫人给盯上,真正是无妄之灾!到时候别说碧桃没意思,张家也平白受连累!” 这还真有可能,毕竟碧桃是个丫鬟出身。 李赋忙点头,安抚她道:“放心,等过几天我跟萧牧提一提,尽快跟张家把日子定下来吧!” 说着他眸光一沉,冷冷道:“我听说我不在京中这些日子,朱家又找你麻烦了?” 连芳洲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新账旧账涌上心头,不由得捶了李赋一下恨恨的道:“何止是麻烦?简直是你死我活!那朱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没品、一个比一个下作,你娘子我差点儿要叫他们逼得上吊了!” 李赋眸中光芒更冷,手臂不由得收紧了紧,冷冷道:“他们都做了什么?我倒还没来得及细细打听。” 连芳洲不禁失笑,道:“你昨日才刚回京,这么快便知晓了一二已经很难得了,还想怎么细细打听呢!”说着,便将朱三公子和朱玉莹之事简洁说了一遍。 听得李赋目瞪口呆,哑然失笑,眸中那冷意这才消退不少。 929.第929章 定要报复 只听她又得意道:“那朱三公子自那天从万梅别院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朱家的人这回也是怪,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居然也没上万家去找他们算账,唉,白白的没了一场好戏,真是可惜!” 连芳洲也知道佳嫔和淑妃的关系,心里可是不知多巴不得朱家去万家闹事的。 没想到这一回一直以来对她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朱家对上万家竟然偃旗息鼓了! 按她想着,朱家怎么着也该找万四公子负责的啊!连芳洲不厚道的笑了。 李赋却是略一思索便道:“朱三公子我虽然不熟,不过听人说是个极其自负、目下无尘的人,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回去不吐血也没脸见人了。我想,朱家不是就此放过万家了,而是那朱三公子想要亲自报仇吧!他这回想要的,没准是万家满门的性命!” 既然想要命,自然就不会小打小闹,而是在此事差不多完全淡出众人视线之后,再来个毁灭一击。 饶是连芳洲素来胆大,听了李赋这话仍忍不住背后凉了凉,便道:“阿简,你说咱们要不要提醒提醒万家?”若这么悄无声息就叫朱家得手了,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李赋“嗤”的一笑,冷哼道:“自然要的,放心,我不但会提醒万家,还会给他们介绍几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做护院。反正万家有的是银子,不愁请不起人。那朱玉莹,又做了什么?” 提起此女,李赋的眉头情不自禁的便蹙了蹙,显然对此女已是厌恶至极。 “那倒是一场更热闹的好戏呢!”连芳洲嘲讽一笑,告诉了他,又无不遗憾的叹道:“倒是我太大意了,以为将她弄进顺天府大牢里就能锁住她,等你回来。谁知没过两天便传来她自杀身亡的消息。哼,不用说定是朱家暗中又使了力把她弄出去了!” 李赋听了恨恨不已,安慰她道:“当时那种情况,你能将她送进监狱已经很难了。朱家毕竟根深势固,想要动些手脚并不难!哼,这贱人一次次这么闹,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你等着看吧!” 他既这么说,连芳洲自是放心,也没细问,只嫣然一笑:“好啊,那我可等着看我夫君大展神威哦!” 李赋哼哼两声,凑近她耳畔低笑道:“要不,夫君这会大展神威……” “别闹!”连芳洲咯咯一笑扭身躲开,忙坐了起来,拢了拢披散的头发,笑道:“天色不早了,快起吧!你不想去看儿子吗?一会儿儿子就该醒了呢!” 李赋那伸出来欲要作怪的手这才收了回去,冲她笑道:“咱们晚上再好好算账。” 连芳洲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哪里有账同他算? 说起儿子,李赋穿衣动作都利索了几分。二人起床,唤了丫鬟进来伺候,洗漱后,便往婴儿房走去。 还没进去便听见里头嬉笑阵阵,旭儿想是早就醒了。 细听了听,连芳洲心中一喜,脸上不自觉漾出笑意欢然道:“阿泽也在呢!” 说毕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连泽跟连芳清正在逗着旭儿玩,奶娘和两个服侍的丫鬟笑着站在一边看。 映入眼帘便是连泽那明显又壮了许多的身量,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腰挺背直,干净利索。不愧上过战场,气质比之前更凝炼内敛,举手投足带着说不出的气势。 连芳洲眼眶一热,看着他,竟说不出话来。 连旭儿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冲她奶声奶气的叫娘也没有听见。 李赋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似的让她别太激动,便朝儿子过去。 连泽也看见她了,叫着“姐姐!”站了起来迎过来。 “姐,我回来了!”连泽修长的眉挑了挑笑着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连芳洲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他道:“好啊,出息了!你倒说说,我什么时候阻止过你做什么,嗯?竟连累我挨了那老敏郡王一顿好说!” 连泽没想到她一见面就同自己算起账来了,脸上一红,讪讪的,涎着脸陪笑道:“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嘛,我——好吧,是我错了!姐姐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遭吧!” “出息!”连芳洲“扑哧”一下笑了,拉着他一旁坐下,笑叹道:“其实你的心思姐姐何尝不知?可你毕竟是家中长子,咱们连家不是那些几辈子的世家大族,根基尚浅,如今手里又握着那么个赚钱的营生,不知多少人眼红呢!你澈儿、清儿都还小,你这个做哥哥的少不得该多担责任,姐姐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但不管选择什么,你必须得为这个家,为澈儿和清儿多想想。” 一席话说得连泽不由得垂下了头,低声道:“姐姐说的是。姐姐放心,澈儿和清儿我一直放在心里,从没忘记过。” 连泽还有些小郁闷,明明他已经长大了,下头的管事们、掌柜们哪个敢小看他、不敬他? 可是在姐姐面前,三言两语下来,直把自己说得跟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似的。 连芳洲还不了解他?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了! 当下又好笑又好气,笑道:“你自己明白就好!你如今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姐姐也很欣慰的!没主见那才糟糕呢!” 连泽这才又松快两分,忍不住又问道:“敏老爷子跟姐姐说了什么?我本来要给姐姐写信的,他不许,说不如他说得明白……他……教训姐姐了吗?” 敏老爷子?连芳洲忍不住暗暗翻个白眼,叫得可真亲热! 连泽见她表情挠挠头,只好解释道:“敏老爷子一开始还让我管他叫敏爷爷呢,那个,后来知道他是皇上的叔祖父,我就没敢叫了,他还生气呢,把我也训了一顿,说我迂腐……” 连芳洲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到,哭笑不得道:“幸好你没再叫了,不然还真了不得!那老郡王也是的,辈分那么高,偏还我行我素,这一声爷爷哪里是能叫的!” 不然回头皇上若是知道了,便是不好说什么,心里也必定膈应。 930.第930章 奸细 她又笑道:“你能有这样心眼,姐姐也放心了!那老敏郡王也没把姐姐怎么样,就是教训了姐姐几句罢了!不过你既是他推荐去的,如今回京了是不是该去看看他?” 连泽点点头,笑道:“要去的。” 略一犹豫,试探着又道:“姐,我想参加今年的武举,姐姐看如何?虽在辽东也立了些许小功劳,可毕竟不是正儿八经选拔上去的,我想去考武举。” 连芳洲一听这话便知必定是有人说了闲话了,连泽自小,最听不得的便是闲话,尤其是连累了别人的闲话。 不用问,他是李赋的小舅子,自然会有人背地里连李赋也说三道四了。 “那就去吧!”连芳洲微微一笑,道:“你姐夫如今也在,你多向他请教请教,还有萧牧,到时候考个好成绩,叫所有人都看看!” 连泽原本以为连芳洲会不赞同,听见这话精神一振,欢喜道:“好!我一定好好的准备,叫所有人都看看!”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连泽神情忽然又有些扭捏起来,微微垂眸也不敢去看连芳洲的眼睛,吞吐着道:“嗯,那个,姐姐,到时候,到时候我若考了个好名次,姐姐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连芳洲大奇,脱口便道:“什么事?为什么非要考完之后才说啊!” 连泽却是不肯说了,只坚持道:“姐姐答应不答应啊!姐姐,我可是很少求姐姐的!”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得,你不是澈儿、清儿,还从来没给我撒娇过呢,难得今儿拉的下脸来求我一求,我还能不答应吗!” 说的连泽脸上一红,好不郁闷:“姐姐……” 连芳洲再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没几天,李赋就问起顺天府尹“奸细”一事。并且一口咬定那女子就是奸细,偷了他的披风作怪,不想竟异想天开跑到京城企图混进他府中害他妻儿,此事他定要过问。 顺天府尹不敢不买朱家的账,也想到了李夫人吃了那么大一个亏等李将军回来肯定会告状。 可饶是他早已编满了谎话下定决心一口咬定人就是畏罪自尽了,面对李赋那冷厉的目光依然心里有点发麻。 李赋面沉如霜听他说完,既没生气,也没质问,就在那无声的压力几乎要将顺天府尹压垮之际,李赋冷冷的道:“死了?扔到乱坟岗子去了?” 顺天府尹早已紧张的心怦怦剧跳头昏脑涨满身冷汗,听到李赋终于开口,而且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的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是,是。” 李赋便道:“叫人带我去乱坟岗,本将军要亲自看一看。别找理由推脱,那后果你自己先掂量掂量。” 顺天府尹惊得魂飞魄散,那搪塞的话硬生生的堵在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来,两条腿却是颤个不住。 心里叫苦不迭: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命捕头和师爷陪着李赋去乱坟岗。 其实当初倒是弄了具面目全非的女尸糊弄,可是也就是糊弄而已,往乱坟岗子上一扔,本想着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谁知李将军冷不丁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以他的聪明难道猜不出这里头是谁在搞鬼吗?要找正主儿该找朱家啊!跟他顺天府衙门有何干系啊! 顺天府尹后来想想又不放心,索性亲自与捕头和师爷一起,心怀鬼胎的带着李赋去了乱坟岗。 当初丢弃的地点倒是容易找,只不过被野狗咬食,加上腐烂,早已经面目全非、骨肉支离,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见状顺天府尹等才算暗暗多放了几分心。 不必李赋吩咐,仵作便将那剩余的骨架拢了拢,勉强拼凑了起来,好歹还成个人形,当然是颇多残缺的人形。 李赋盯着看了半响,道:“不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我见过,当时还吃了一惊。说起来倘若不是因为她那副面目我不愿看见,没准见她可怜还真就留下她了!” 众人面面相觑,顺天府尹心道谁说武将没有能说会道的?这不就是!李将军这一开口也真够损人的! “李、李将军,怎么可能啊,就、就是她啊!绝对不会错!”顺天府尹只能一口气硬撑到底的死扛着。 李赋冷嗤一声,扭头问那仵作:“此人可是左拐子?” 仵作顿了顿,在李赋的目光下不敢看那顺天府尹,且这种事儿根本不可能瞒得下,只要是个稍稍有经验的仵作都能看得出来。便摇摇头陪笑道:“回将军的话,不是。” “这就对了,”李赋道:“我见的那女子,她的左手可是用得很熟练的!所以,这个人不是她!” 顺天府尹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 李赋不等他说什么,便道:“陆大人,看来那奸细太狡猾,定是被同伙应越狱了,却弄了这么个假货来企图蒙混过关!” 顺天府尹眼睛一亮,顿时有种死去了又活过来的感觉。 虽然他不明白李赋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这明显是要放过自己啊。这主动搭过来的台阶,不下的就是傻子。 顺天府尹不但要下,而且还生怕李赋反悔要飞快的下。 立刻毫不犹豫的点头:“李将军所言极是,极是!将军您目光如炬,自然不会看错的!唉,说起来下官惭愧啊,那奸细的确太狡猾了!下官愧对李将军!” 说完还很应景的叹了几声,脸上那愧疚的神情发自肺腑。 “这也怪不得陆大人!”李赋同样发自肺腑、无不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毕竟谁能想得到那奸细还有后招呢!” 顺天府尹简直喜得心花怒放,当即乐呵呵的连连称是,师爷和捕头也松了口气,忙陪笑附和。 “发海捕文书吧!”李赋一叹,果断道:“此人心怀叵测,心存不轨!绝不能容她从此逍遥!” 顺天府尹脸上笑容一僵,瞬间又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发、海捕、文书?”他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吃力的道。 931.第931章 海捕文书 顺天府尹暗暗叫苦,这怎么行!这样一来,朱家六小姐往后永远也别想见人了!非但别想见人,还得远远的躲开别叫人看见,尤其是李将军一伙,否则,就只有个死! 顺天府尹这才明白李赋的意思,他这是要将朱六小姐赶尽杀绝啊! 只要朱六小姐一露面,定逃不过。到时候人都死了,谁能说她不是奸细?至于左撇子,那还不好办?砍了胳膊、索性将尸身全毁了便是。 “难道不应该?”李赋眉头一挑,冷冷一盯,杀气全开。 顺天府尹等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哪儿敢说不应该?情急之下自是保命要紧,连忙点头:“应该!应该……” 横竖人已经被朱家弄走了,自己也已经给朱家行了方便了,这话赶话的,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朱家便是不痛快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有本事,他们自己跟李将军较劲去! “那就好,”李赋满意的笑了笑,挑眉道:“这是大事,刻不容缓,回去之后有劳陆大人就把海捕文书发下去吧!这是抓捕奸细,那画像可一定要逼真、要清晰,发出去之前先让我过一过目吧!” 顺天府尹能怎么说? 强撑着精神应了声“是”,他觉得自己没有晕倒已是万幸了。 李赋目的已经达到,哪儿还有兴趣看那不知道是谁的骨头?吩咐一声就地掩埋了,便与顺天府尹等一同回城。 顺天府尹和师爷就此事要不要给朱家先知会一声的问题讨论了半响,最后决定还是不要说算了。 毕竟,这件事明面上同朱家没有半点关系不是? 万一被李将军盯上去了朱家那里,没准又生出事来。万一朱家惊怒之下不许,更是自己找麻烦! 两人直叫晦气。却不得不吩咐了下去。 第二天,那海捕文书的样本便送到了李赋案头。 看到那文书上朱玉莹的画像栩栩如生,李赋满意的笑了,命就按此样印一万份在京城和周边城镇乡村各处都贴,再将样本发下各省市,全国海捕! 顺天府尹心知肚明李将军这是怒朱家在他不在京城期间欺负李夫人故意要恶心朱家,不敢有半点意见,只好照做。 当海捕文书贴满大街小巷,朱家这才得知消息。 看到自家女儿/妹子的肖像被贴成这样,朱家人气得险险没晕过去。 这事儿这么一闹,朱家就真成了京城的笑柄了! 偏偏这是官府发的海捕文书啊,上边还加盖着官府鲜红的大印,便是恨得牙痒痒也不敢撕下来,不然,那就真的是“造反”了。 顺天府尹这倒霉蛋自然又倒霉的被朱府仆人转达的几句话给唤到了朱府,承受朱老爷夫妻父子的怒火。 顺天府尹被骂得心里也来了气,心道若不是你们朱家自以为是、仗势欺人结果啃到了硬骨头一步错步步错、越错越深,能弄到今天这地步吗? 多大点屁事?人家不就是不愿意娶你家女儿吗?那李将军再好,天底下男人又不曾死绝,换一个会死啊! 你们自己摆不平李将军两口子,拿我出什么气! 顺天府尹便将李赋所为一五一十都说了,破罐子破摔的道:“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在那种情况下,下官还能说什么?这事儿可经不起查,万一李将军较起真来,纸是包不住火的啊!” “你这是威胁老夫?”朱老爷大怒。 “下官不敢!”顺天府尹拱手,语气却多了几分冷硬。 朱大公子便道:“李赋去找你的时候,你就该先拖着别乱说话,先问过我们再说!不然,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篓子!” “对,就是这话!”朱二公子亦冷冷道:“我倒怀疑,你究竟是何居心!” 顺天府尹这个气呀,他到底是朝廷的官还是朱家的官啊!凭什么给朱家父子做出气筒啊! 当下亦冷笑了笑,道:“是,朱老爷和两位朱公子教训的是,只可惜下官胆子小,官威不重,李将军是什么人?他问话下官如何拖得过去?朱老爷和两位朱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料事如神,谋事万全,相信这区区小事定然难不倒的!在下无能,又居心不良,就回去听参了!” 说毕根本不给朱老爷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他到底是朝廷命官,他要走,谁敢拦? 朱二公子气得脸色发青,怒道:“他,他当他是谁!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而已!” 收拾不了李赋,还收拾不了他吗! “老爷,咱们莹儿该怎么办,我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呀!”朱夫人眼泪又开始哗哗的下来。 朱玉莹去将军府门前闹事自称张祺,跟朱玉莹、朱家没有半点关系,过一阵子风平浪静,她照样能以朱家六小姐的身份出现人前。 可是这海捕文书一下,就凭她那张脸,今后还怎么见人! 这海捕文书竟是全国派发,也就意味着,就算他们想给女儿在外地找户不错的人家嫁出去都不可能了! 毕竟,谁家肯娶一个长着一张奸细脸的女子当媳妇?还不够人指指点点的!总不能见人就解释吧? 问题是就算你解释了人也不一定信啊! 况且,李赋这么做分明就是要她死,一旦她露面,指不定他要做什么呢! “那个狠心的人,”朱夫人眼泪流得更欢了,恨恨道:“枉莹儿那么喜欢他,他怎么忍心做出这等事来啊!怎么忍心啊!他简直就不是个人!老爷,他太可恶了,立了功便如此飞扬跋扈,叫御史参他,参他一个飞扬跋扈!哼,我倒要看看,皇上容得下容不下!” “胡闹!”朱老爷心烦意乱,冷冷道:“御史台那帮人不是傻子,周御史的下场你当人没看见吗?那周御史就是因为李家才弄得身败名裂,御史台的人这种时候不可能做这种事!皇上万寿在即,别弄巧成拙惹得龙颜大怒!” 朱夫人忿忿道:“那姓李的不也没顾及皇上万寿吗?对,这就是飞扬跋扈!” 朱大公子兄弟俩目光闪了闪,也颇为认同。 932.第932章 朱家的颜面 朱老爷烦躁的一挥手:“那不一样!”抓奸细自然什么都无需顾忌,可内斗能不看时机吗! 他长长一叹,痛苦的闭了闭眼,“先把莹儿送离京吧!远远的离开……不要,再惹李赋了!不然,璃王殿下也要恼怒了!” 朱夫人脸色一变,又哭起可怜的女儿来。 李赋极是满意顺天府的办事效率,晚上回府少不了跟连芳洲描述了一番满街文书的盛况。 连芳洲不禁绝倒,抱着他脖子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两下,眉开眼笑道:“我心里憋着这口气总算是出了!” 能不憋吗?那女人不要脸的非要进门,被弄进监狱居然来了个金蝉脱壳溜得干干净净。 一离开那监狱,她就不再是“奸细”而是朱玉莹了,想找她报复回来都不容易,连芳洲心里能不憋就怪了! 李赋自然而然顺势揽着她,微笑道:“我既然回来了,这种事自不会再叫你操心!如今女真那边也成不了气候了,我想至少五年之内不会再出征了,娘子,咱们再生个儿子好不好?” “……”连芳洲有种想吐血的冲动,恨恨在李赋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当我是母猪呢!旭儿还没满周岁,又生!” 李赋好脾气陪着笑:“三年抱俩那是福气。” “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福气!”连芳洲当即反驳,瞧了瞧他,忍不住又“扑哧”一笑,安慰他道:“其实旭儿不是讨厌你,你看你刚回来他都开口叫爹了!真的,他只是不喜欢有人亲他、摸他的脸,那孩子爱干净。呃,我不是说你脏,你看我们都习惯了,都不乱亲他、摸他。” 连芳洲不等说完,李赋神情就郁闷了下来,黑沉着脸叹气。 半响闷声道:“真是这样?旭儿他不是不喜我?” 连芳洲忙忙点头:“真的,当然是真的!你是他爹,他不喜欢谁也不能不喜欢你啊!” 连芳洲想着李赋抱着旭儿欢喜若狂的贴着他小脸连连亲吻被旭儿躲开且一脸嫌弃的看他就想笑。可怜的,被旭儿打击得真可怜…… 李赋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到底是我的儿子,竟拿我当外人!娘子,你可要好好安慰安慰我,光口头上几句好听话是不够的!” “……”迎了一眼那灼热的眼神,连芳洲脸上忽然又烧了起来。 一夜春宵,次日一大早李赋便出京往三千营办事,估摸着要去上三天。 这几日两人但凡得空有机会便在一起,除了儿子连芳洲也没心思去关心别的事情。 这会儿李赋暂离府中,她才收起心来先问了问宜居苑、雅居坊的进度和点心铺子烤鸭店的生意,下午便带着春杏、红玉等将李赋从辽东带回来的那些土特产给收拾收拾整理出来。 话说李赋利用此事麻痹了女真人创造战机出其不意深入歼敌,年后京城中便都传开了。 连芳洲也因此成为无数京中夫人小姐们羡慕的对象:她家夫君连杀敌立功都不忘把她这个妻子放在心上,他得心里有多喜欢她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而那些不以为然的学道者们却持相反看法,觉得李赋简直太不像话,两军交战这是多么严肃的大事?怎可用这等依托妇人、以妇人打幌子的主意?简直太上不得台面、太有失大周的气度和体面! 听到自家妻子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唠叨这事更是心中不快,免不了要发作反驳几句。 于是,京中一时许多人家中的老妻罢工,不做饭、不洗衣、不操持家务——听到人家李将军疼爱妻子非但没有半丝愧疚,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他做错了,那自己这样辛辛苦苦做奴做婢似的操心算是什么? 闹到最后学道者们不得不偷偷摸摸的给老妻买两件礼物回去,这才勉强揭过去。 各家都有不同的版本,倒令京中茶余饭后多了许多的谈资。 尽管之前就听李赋提起过,可是看到这堆得满满一屋子的各种木箱子、加了盖子的竹筐、差不多有个人那么大的装的满满的麻袋子,连芳洲还是被惊住了。 等清点收拾的时候更惊,真是色色齐全样样都有,便是山货也有松蘑、圆蘑、白蘑、黑木耳、榛蘑等十几种,干果、特色鱼虾贝类等也有一二十种。鹿茸、貂皮、人参这三大出名的特产就更不必说了,都是上上等的好货。 连芳洲看的眼花缭乱,心道怪不得那些女真人相信了李赋是真正的一心一意为自己挑礼物全无半点旁的心思呢! 这些东西一看便可知用心,便是自己也要信了! 主仆几个少不得将东西一一分出类别来,鱼干、山珍全都送到厨房的库房;貂皮、鹿皮、熊皮等皮子以及鹿茸、人参、雪蛤、玉雕、琥珀等连芳洲挑了其中最好的一小部分收入自己的小库房,剩下的便命春杏造册入府中大库房;干果坚果全送到自己院子;余下杂七杂八的只捡看中的挑了些拿回去,剩下的亦造册入库。 若是吃食,也有自己留一部分的,也有全部赏了下去的。 除此,又命人色色准备一些,备了好几份送给平日里跟自己交好的几位女眷夫人。 留郡王妃和碧桃、沈夫人、马夫人、赵夫人几位那里又格外加重分量。 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连芳洲将自己要的东西拿走,又命人将送礼的各份备好,剩下的事儿便都交给春杏了。 第二天,检查了一番那些要送出去的礼物并无不妥,便命钱管家派了妥当人各家送去。 连芳洲没想到的是,下午留郡王妃竟亲自跑上门来道谢了。 一进院子门留郡王妃便欢然叫着“姐姐”也不顾那凸显不少的小腹就朝连芳洲奔过来,吓得满脸无奈跟在她后边的留郡王脸都白了,慌里慌张的叫着:“真真!你慢点!你慢点啊!”急急忙忙的赶上去扶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一边扶着一边低低的念叨着什么,留郡王妃却撇撇嘴,一副大咧咧不以为意的样子。 连芳洲瞧得目瞪口呆! 这个,是不是可以看做是“渣男变忠犬”呢? 在连芳洲心里,留郡王基本上就是个渣男。 而此刻他脸上那焦虑和紧张可完完全全是发自内心的真实。 933.第933章 局中人 “郡王爷!妹妹,你们怎么来了!”连芳洲忙笑着迎出去。 留郡王妃上前挽着她的手臂笑道:“听说李将军有事不在,我便想着好久没见姐姐了,特特来看看姐姐呀!还有清儿和旭儿,我也想他们了呢!” 连芳洲一边迎他们进去一边笑道:“那可不巧,清儿在连家新宅那边看人收拾呢,过一阵子她和阿泽就要搬过去了!旭儿玩累了,才睡下不久!你啊,快进来与我坐坐说说话吧!郡王爷,倒是闷了您了,我这府上,可连个陪您说话的人都没有!” 末了连芳洲又向留郡王笑笑。 留郡王如今一颗心都在留郡王妃身上,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在她身上,哪里舍得离开半步?便笑道:“无妨,我随意坐坐就好,你们不用管我,你们聊你们的!” 留郡王妃却是嗔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你在这旁边杵着,我和姐姐还怎么聊啊!女人家的私房话,不许旁人听的!” “真真……”留郡王苦笑。 得,谁叫他从前总欺负她呢?风水轮流转,这都是报应! 也是怪,以前他怎么看她怎么一身的毛病,如今那些毛病都成了吸引他的地方了,她便是再无理取闹、再任性顶撞,他也都好脾气的让着她、哄着她,并且甘之如饴! 连芳洲也向留郡王笑道:“郡王爷,我们说我们的,您在这儿待着定要无聊,真真这也是为你着想呢!嗯,我这院子后头也能坐坐,郡王爷要不要出去转转?” 留郡王看了一眼留郡王妃,见她挑了挑眉,显然是一副说什么也不肯自己留下的模样,只好笑道:“罢了,那我就出去转转吧!” 又向连芳洲笑道:“李夫人是真真的姐姐,跟小王也不必太客气了!一口一个您的,小王听着也不自在!” 连芳洲微笑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命人送了留郡王出去。 回过头来看留郡王妃,连芳洲挑了挑眉,笑道:“如今郡王爷对你可算是好极了,妹子这下子可心满意足了?” 留郡王妃却是低低一叹,手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苦笑道:“还不是看在这个小东西的份上!若在从前,我这么着,他早同我翻脸了!” 正因如此,留郡王妃心里才越发的觉得气闷和失望。 连芳洲一说,她眼眶差点都红了。 “别说这个了,”留郡王妃勉强一笑,眼眸闪亮的话锋一转,笑道:“我父皇和母后、皇兄们再过得六七日就该到了呢!我跟母后提及姐姐,母后说到时候一定要见见姐姐呢!” 连芳洲也替她欢喜,笑道:“那可是我的荣幸了!你父皇母后看到你怀孕,必定开心!还有郡王爷待你,妹妹,一个男人如果不喜欢你了,别说你为他怀孕生子,便是为他付出性命,他也不见得会领情、会愿意多看你一眼。你啊,怀孕的人总爱胡思乱想!我瞧着郡王爷如今待妹妹跟从前不一样,绝不是仅仅因为妹妹怀了孩子,妹妹怎么就瞧不明白呢!” 留郡王妃心中大震,仿佛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看着连芳洲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李赋从军营回来没两日,此次出征立功的嘉赏便下来了。 这次立功恰好赶上皇上六十万寿,人人都沾了光,嘉赏也格外厚重。 箫牧升了两级,已是四品参将,领神机营事。 连泽因想参加武举,与李赋提前说了,报上去未封官职,只赏了财物。 与连泽相同选择的,还有不少人。毕竟有了官身,就不能参加选拔了。 李赋不出意料的封了二等爵,号威宁侯,御赐财物亦是不少。 旨意之后,登门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府中下人们亦都领了两个月月钱的赏并两身里外全套新衣的料子,阖府皆大欢喜。 一番应酬下来,连芳洲疲累得不行,这日再看到李赋被人拉出去喝酒微醺回来,想到他是那有人伺候的而自己是那伺候人的,心里不由一时憋屈,就没给他好脸色看。 冷着脸没精打采命红玉叫人打热水来,自己也懒得理会,往暖阁里瞧账本去了。 听到李赋微有醉意的问红玉:“谁惹夫人生气了?”连芳洲顿时一噎,又想笑又更恼了两分,轻哼一声,没有回头理会他,脚下更快了步子。 其实红玉也挺疑惑,老爷回来之前夫人不是还好好的吗?怎的老爷一回来夫人就变了脸? 呃,这么说来是老爷惹着夫人了?可是老爷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啊! 红玉表示,夫人的世界她永远不懂! 还不等她回答李赋的话,李赋已经叫着“娘子!娘子!”追了上去。 红玉微微摇头,自去命人准备热水热茶醒酒汤。 李赋来到连芳洲身边,硬挨着她坐下,揽着她肩膀呵呵笑道:“好娘子,谁惹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连芳洲心里正发着脾气哪肯挨他,用力掰开他的手臂拨往一旁,哼道:“你想多了,我好好的呢!躺着去吧,别打扰我,忙了好几天不得闲,今儿好容易空闲一时半会,我好多账目要看呢!” 李赋哪被她拨开的手臂毫无压力、自然而然的又往她肩膀上揽去,还要凑过去亲一亲叫连芳洲瞪他一眼躲开了。 李赋也不生气,想了想,只好脾气的笑道:“好娘子怎的连为夫也迁怒了?” 他觉得肯定不是他惹了她,他可没有一日冷落她的,哪一夜不把她弄得浑身发软。 连芳洲听着这话又狠狠的噎住了,叫她如何说?说你封爵之后我应酬的累所以恼你,这话是真的却说不出口啊! 正巧旭儿进来,放开奶娘牵着的手,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朝两人奔过来,奶声奶气的唤着:“爹爹!娘!” “旭儿!”李赋笑着放开连芳洲,起身大步上前一把将儿子抱住。 旭儿圈着他的脖子,下意识的身子却往旁边偏了偏摆出一副“不要亲我、不要摸我”的架势。 李赋哑然失笑,他不是已经不乱亲他了吗?怎么还一副防备的样? 李赋抱着他坐下,笑问道:“旭儿,是不是你惹你娘生气了啊?你看,你娘不高兴了!” 旭儿瞧了一眼连芳洲,又看看李赋,挥着小手要连芳洲抱,咿咿呀呀的叫着“娘!娘!气!” 934.第934章 淑妃之怒 连芳洲好笑,将旭儿抱了过去,没好气道:“我儿子哪里惹我了?你别欺负他说话还说不清楚便冤枉他!” 说起来连芳洲跟儿子还颇为同病相怜呢,这几天她应酬得够呛,那些夫人们来了,少不了也要看看旭儿,还要摸一摸他的头、捏一捏他的小脸蛋以示喜欢亲热,把个旭儿委屈得不行,到后来见那些人来便哭着往奶娘怀里钻,谁也不肯见了。 李赋忙道:“我也冤枉啊!回来你给我脸色瞧!” 连芳洲闷了闷,郁郁道:“你还好意思说,封伯爵了很了不起么?你在外头有人请喝酒吃饭的快活,我在家里应酬那些一拨一拨的夫人们累得要死!封伯爵的又不是我,干嘛是我受累啊!” “……”李赋呆掉。 奶娘也呆掉,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啊,到了夫人这里,竟用来跟老爷发牢骚了! 李赋忍着笑,心道自己这妻子心眼儿跟别人不一样,他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便满是歉意的叹道:“都是我的不是,忘了夫人受苦了!要不,明日我做东请夫人游湖用饭,如何?” 奶娘目瞪口呆中,连芳洲已经拍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明日若敢爽约,你的事儿我可也不搭理了!” “是,是,明日定不爽约!”李赋笑道。 连芳洲这才作罢,长了精神,同李赋说笑起来。 次日游湖,但见处处绿树浓荫,花红柳绿,湖水清凉干净,视野开阔,心胸也为之舒畅起来。 就在那宽敞精致的画舫上用了晚饭,欣赏落日晚霞铺呈,水光潋滟,别是一番滋味。 两人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单独相处,情意绵绵,结果自然是度过了一个彼此都很愉悦的夜晚。 只可惜,这样的愉悦引发的好心情没能保持两天,又给打破了。 这日李赋进宫面圣,建德帝待他也是越来越亲厚,是在御花园召见的他。 好巧不巧,淑妃、佳嫔也在。 也不知怎么说起,佳嫔忽笑着说李将军立此大功,恰逢皇上万寿之际,乃上上吉兆,李将军这些年又是西北又是辽东太过辛苦,皇上该赏赐几位年轻貌美、善解人意的美人儿伺候才对,总赏赐那些个物件,便是再值钱,又哪里比得了会伺候的美人儿呢? 这话说得有趣,逗得建德帝哈哈大笑了起来。 淑妃见建德帝心情颇好,亦含笑附和道:“佳嫔妹妹所言极是!李将军府中也太空旷了些!” 李赋听得心中一沉,忍不住瞟了淑妃一眼。 正欲说话,建德帝却“嗯”了一声点点头,微笑道:“两位爱妃言之有理啊!思行为国为君征战尽忠,着实辛苦了些!既如此便挑五名宫人这就给思行带回去吧!” 又向李赋笑道:“虽是朕所赐,也不过是伺候人的,到了思行府上,你们夫妇看着安排便是。” 李赋不明白建德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和芳洲之间感情深厚,芳洲又是个容不得人的,这一点满京城里无人不知。毕竟朱家的例子就活生生的在那儿呢! 可佳嫔和淑妃这么一撺掇,他立刻就答应了,还让他这会儿就把人带回去,这—— “李将军,还不赶紧谢恩呐!皇上这是看重李将军呢!”淑妃笑吟吟的提醒道。 李赋情知不能拒绝,朱家他说不干就不干,可眼前的毕竟是天子。 “臣领旨谢恩!”李赋只得跪下叩首恭声说道。 建德帝哈哈大笑,一挥手笑道:“平身吧!朕务必叫人给你挑几个绝色的!走,随朕去御书房,朕还有事要问你!” 李赋领旨称是。 淑妃和佳嫔亦忙起身恭送,看着建德帝带着李赋去了。 “娘娘,娘娘这心里可舒坦些了不?”佳嫔笑着问道。 淑妃冷嗤一声,甩了甩帕子,笑道:“走,咱们也去瞧瞧,看大总管给李将军挑的都是什么样的美人儿!” 佳嫔会意,忙上前笑道:“大总管哪里比得上娘娘有眼光?少不得要娘娘指点一二!” “你这张嘴呀!”淑妃一笑,便同佳嫔去了。 淑妃心里的确快意,她想这么做已经想了很久了,只可惜一直没有什么好机会,这次终于等到,岂能放过? 哼,连芳洲是么?一个不知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小小乡下女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真当她可以一手遮天吗?幼稚! 朱家是自己的亲家,她几次三番毫不留情的落朱家的脸,就是不给自己脸面,她倒要看看,这皇上赐的人,她能拦着不让进门吗? 有本事她如同之前对朱家那样大闹一场,她就服了她! 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早就该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学乖了! 等会儿见了那五个美人,自然要提点提点,好心交代叮嘱几句。 想来知道李夫人是个乡下女子,毫无背景娘家势力,连爹娘都没有,她们一定会很开心、更长几分信心的吧! 淑妃目光一闪,忽然停住脚步,吩咐身边的宫女翠屏:“去叫个人给李将军——哦不,是威宁侯府上夫人说一声,就说皇上赏了威宁侯五名美人儿伺候,等会儿就要进府,让威宁侯夫人准备准备!就这么说吧,不必说是谁让说的。” 翠屏领命去了。 这时,忽然从之前李赋、建德帝等说话的那一处旁边浓荫遮挡后探出两具小小的身躯,一人穿着靛青色的小太监服,另一人发束玉冠、穿着姜黄绣花圆领长袍的华服,两人容貌俱是十分俊俏。 “真是最毒妇人心,那个老女人淑妃很厉害吗?怎么这么坏心眼儿!”小太监恨恨瞪一眼淑妃。 那华服男子乃东宫太子的次子十四岁的周瑄,闻言慌忙伸手去捂那小太监的嘴巴,低低说道:“你别这么大声,当心被人听见就麻烦了!在宫里可是没有秘密的!” 小太监呜呜两声用力推开他的手,大口大口喘了几下,埋怨道:“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那么大的力气,想憋死我呀!” 说着一跺脚,“不行!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得逞,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说着一溜烟小跑遮遮掩掩的跟上了淑妃和佳嫔。 935.第935章 高高的门槛 周瑄唤之不及,嘀咕一声“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连忙跟上。 李赋从内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大总管崔友德已经持着拂尘微微恭着身子侯在外头了。 见了李赋忙上前笑眯眯道:“威宁侯,五名宫娥已经挑好了,请威宁侯随老奴来,这便领出宫去吧!” 李赋万般不情愿,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面上倒是没有什么不情愿的表情,冲崔友德笑了笑,道了声谢。 崔友德一边走忙摇着手陪笑道:“老奴可当不起威宁侯的谢,不过听从圣命吩咐罢了!威宁侯好福气啊,可见圣眷隆重!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呢!“ 李赋笑笑,心中却道:这种好福气、好事儿我倒宁愿没有! 五名精心挑选出来的宫女在隔壁一座叫做云容殿的偏殿等候着,两名小太监侯在殿门口。 见李赋和崔友德来了,忙弓着身子请安行礼。 李赋冲他们微微点头,崔友德却是眼角也不搭一下,抬手陪笑请李赋进去。 五名穿着一模一样的淡翠色领口刺绣的对襟过膝比甲、象牙白长裙,梳着双螺髻。 许是因为赏赐了给外臣,总不能太寒酸,不然岂不是叫人看轻了宫里,发髻上倒是钗环闪耀的,其中还有一件镶嵌着拇指大珍珠的金钗。 薄施脂粉,花容月貌,见了李赋,齐齐娇羞,偷偷瞟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崔友德笑呵呵道:“威宁侯,就是这五名宫娥,威宁侯您瞧着可还满意?皇上可是特特吩咐了,威宁侯若不满意,便再换几名,务必要满意了为止!”说毕命那五名宫娥:“抬起头来。” 无名宫娥站作一排,闻言娇声应是,慢慢的抬起头来,看清李赋的容貌身材,无不眼睛一亮,再想到之前佳嫔娘娘的话和淑妃娘娘含笑温和的神情,五个人顿时斗志大涨。 威宁侯如此品貌,竟又这么年轻,哪个见了不动心? 况且他家中一个乡下婆娘,岂能跟自己比? 在这宫里,皇上只有一个,想要出头太难太难了!可是威宁侯府上还没有妾室呢…… 李赋哪里在乎什么满意不满意,胡乱点头说好,崔友德便呵呵笑着命那几个人跟着他走了。 崔友德有心卖给李赋一个人情,便殷勤的亲自送他出宫。 五名宫娥垂手默默的跟在李赋身后。 来到后宫与前朝相隔的隆福门时,刚刚出了门的李赋和崔友德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哎哟”一声尖叫吓了一跳。 二人回头,就看见走在前边的那名宫娥许是步子迈得小了,被那几乎高过膝盖的门槛给绊住狠狠的向前扑倒。 她这一扑倒不要紧,后边的四个猝不及防,一个拌一个,四个人竟然“哎哟!”、“啊!”的惊叫连连,叠罗汉似的全部都跌倒在地。 垫在下边的可就倒了霉,惨叫声杀猪似的尖锐。 一时间五个女子又惊又怒、又羞又气,裙子又长,加上罗裙上系着丝绦,你拉我扯,牵牵绊绊,谁都想起来牵绊之间反而谁都没起成,半起的反而又跌了一下,一时间乱作一团。 崔友德顿时愣住了,半响“呀!”的惊叫一声忙上前去将最上头挣扎的宫娥扶了起来,又叫她扶起其他的。 崔友德心里暗骂“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认定这几个宫娥是兴奋得过了头一时忘形所以才会闹出大笑话。 身为乾清宫的大总管,崔友德可是很有宫廷荣誉感的,这几个宫娥如此在他眼里便是大大的丢了宫里的脸、丢了皇上的脸!简直该死至极! 这也显得他这个大总管眼光太差劲——给挑的都是什么人啊! 便是皇上那里知道了也会不痛快,万一因此怀疑自己办事不用心,那岂不是—— 崔友德本就是个心思重、心眼多的人,这么想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恨不得一脚把这几个宫娥给踹死! 可惜不行啊,如今她们已经不是宫里的人了,已经是威宁侯的人了。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他。 别说教训,他连瞪她们一眼都没有,反倒是和颜悦色的道:“几位小心一点,有没有磕着碰着哪?若还能走,整理整理就走吧!” 毕竟,这谁知道天上哪块云会下雨啊?万一这里头谁得宠了呢?枕边风厉害着呢,他从来不会平白的做得罪人的事儿。 五个宫娥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广天白日之下弄成这样,心里头战战兢兢得要死,就怕崔大总管会教训。 听到他这么和颜悦色得说话,几个人全部都惊呆住了,以至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敢吱声。 有那更机灵一点的先醒悟过来,立刻就想通了必定是因为威宁侯的缘故自己几个才不挨骂,顿时更坚定了要讨好争宠的决心,忙陪笑道:“多谢大总管关心,没事、没事了!” 李赋一直背着手不远不近的站着冷眼看着没有上前。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宫里是极讲究规矩的地方,所有宫女太监在正式上岗之前都会经过一番严厉严格的训练,为的就是在做事的时候以免出错惹得主子不痛快。 在宫里,奴才们命贱如草芥,惹得主子不痛快,随时都会丧命的。 不但做错事的本人会丧命,倘若主子心情不好便是管事姑姑们、领事太监们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说,宫里会有笨的人,但绝对没有不懂规矩、不遵守规矩的人——除非自己想死。 宫中各处宫殿门槛都较高,按理说这几个宫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才是,可是偏偏就犯了。 李赋下意识朝一丛花木葱茏之处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如此也好,这样一来,这几个算是丢了宫里的脸、失了体统的宫娥,回了自己府上即便自己不搭理,皇上不会说什么,淑妃、佳嫔即便想说什么也没法说。 连走个路都毛毛躁躁能失仪失态成这样的,还指望她们能干什么?自己不喜也是情有可原! 那几个宫娥匆匆忙忙整理着自己的发髻、衣衫,有人忍不住悄悄瞥了李赋一眼,见他一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不觉有些不安:威宁侯好像不喜欢呢…… 936.第936章 异常的反应 转念一想,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等于大大落了威宁侯的颜面,威宁侯怎么会开心得起来?嗯,等进了府,定要多多花费点心思才行…… 待她们收拾妥当,李赋便领着她们出宫。 因他是骑马来,崔友德早已命人备了一辆马车,将这几个人给送回威宁侯府。 而那躲在遮掩处的小太监伸着脖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李赋一行,直到看不见了才没精打采的“唉”了一声,闷闷问周瑄道:“这样就可以了?我看她们就是摔得狼狈了点,又没破相,也没缺胳膊少腿啊,这样真的有用吗?” 周瑄觉得背后有点凉,定了定神,点点头信誓旦旦的道:“肯定管用!宫里头把规矩体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她们出了这么大的丑,若是在宫里主子开恩呢,就去冷宫或者浣衣局待着,若不开恩,直接打死都没什么。威宁侯领了回去任意处置,都不会有人能说什么的!” 小太监显然有些不可思议,皱皱眉道:“你们宫里规矩可真怪!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想来是真的了!若是不管用,哼!” 周瑄觉得自己真是惹到了祖宗,早知如此,他就—— “不是都说威宁侯与威宁侯夫人感情深厚吗,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周瑄小声嘀咕。 小太监没听清,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周瑄吓了一跳,忙笑着摇摇头,道:“还有好玩的地方呢,我带你去?” 小太监想了想,摇头道:“下次吧,我要出宫!” 周瑄尽管不情愿,也不敢说不,闷闷“哦”了一声,道:“那走吧,不能走这个门……” 两人说着,便转身走开。 翠屏派了个口齿伶俐的小太监前往威宁侯府传话,那小太监也没进府,就在门口候着,叫门房去把管家唤来。 门房一看是宫里来的人哪儿敢怠慢?慌忙叫人飞跑去叫钱管家,一边又叫了人飞跑去禀报连芳洲。 于是,当小太监将话转述给钱管家之后,钱管家正处于惊愕状态还没回过神,春杏就奉了连芳洲之命来了。 正好省了跑一趟!钱管家便原封不动将那番话又告诉了春杏。 春杏脸色微变,急急忙忙回去告诉连芳洲。 红玉、海棠等听了一下子都变了脸色,忍不住担忧的齐齐看向连芳洲。 宫里赏赐的人,可跟之前那边府里二夫人给的不一样,不看僧面看佛面,要处置可不容易啊! 又来了!连芳洲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终于来了啊!她其实早就料想着会有这么一出的,毕竟,宫里头的淑妃跟朱家好歹是亲家呢!能挨到今儿才来这事,她都觉得淑妃简直太给她面子了! 嗯,真好,这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不然总惦记着这将来不来的事儿,七上八下的,也不怎么好受呢! 连芳洲不觉笑了起来,眼底竟闪烁着兴奋。 红玉、海棠等目瞪口呆,均觉得夫人这不是给吓得傻了吧?不,夫人肯定不会傻,那么就是她们眼睛花了! 饶是春杏那般心细聪慧又极了解连芳洲的人,一时都看的有点糊涂了,不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夫人,”春杏斟酌片刻,笑道:“今儿人就会进来,您看安置在哪一处合适?” 无论如何,人总要先安置下来再说。 连芳洲笑道:“找一处离正院近一些的,就菱叶居吧!那里地方也够大,安置五个人足够了!配两个洒扫上的,两个收拾屋子的粗使丫头,五个小丫头近身服侍,也就够了!你出去安排一下!” 春杏敛身答应,转身去了。 红玉忍不住又道:“夫人,老爷与您感情深厚,若非皇上所赐,老爷一定不会收下她们的!奴婢们都看的真真的,老爷心里除了夫人再没旁人!” 海棠等也都说是。 连芳洲笑道:“我倒是正想来几个人作伴呢,可巧皇上就赏了来了!叫个人去二门那里看着,一旦人来了,赶紧来报给我,咱们也出去瞧瞧稀罕!毕竟是宫里头出来的,肯定是大美人!” 红玉等齐齐愣住,搞不懂连芳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没多久,那派去盯着消息的小丫头便飞奔进来禀报,说是老爷已经在府前下马了。 连芳洲便起身,扯了扯衣襟,笑道:“倒是挺快的,走,咱们瞧瞧去!” 带着红玉等人,大摇大摆的往二门处走去。 同连芳洲这边兴致勃勃得可以说是兴奋得情绪相比,李赋那里就忐忑郁闷多了。 一路上,他想了无数种说辞如何开口跟自家娘子解释这事儿,确到了此刻也想不出一个觉得靠谱的。 看一眼那五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女子,李赋更添烦恼。 没想到,刚进二门没多远,就看到迎面浩浩荡荡来了六七个女子,先头一人穿着烟霞紫绣兰草对襟窄袖褙子、银蓝锁边百褶裙,鬓边簪着小巧点翠嵌珠步摇的,正是他的妻子连芳洲。 李赋整个人身子一僵,急忙上前。 那五个宫娥虽然粉颈低垂柔柔顺顺的跟在李赋身后,可也发现了连芳洲一行。 几个人立时便停住了脚步,垂着手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还不忘记顺便摆出几分优雅的仪态。 反正,她们都是皇上赐的人,就算出宫的时候出了个大丑又怎样?这男人哪个不爱颜色鲜艳的女子? 这乡下婆娘也真是沉不住气啊,她们才刚刚进门呢,她这就怒气冲冲的杀过来了!可见果然是个笨的。 最好,她跟威宁侯大吵大闹的折腾一番,威宁侯岂能不恼…… 谁知,五个宫娥想得太美好了些。 等她们从自己的遐思中醒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连芳洲清脆如银铃的笑声,那笑声愉悦自在无比,没有半分的勉强。 毕竟宫里混的,这点儿判断力她们还是有的。 五人齐齐叫连芳洲这笑声给笑懵住了。 还不等她们揣摩出连芳洲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连芳洲和李赋相携已经来到了她们的面前。 937.第937章 看美人 五个人眼角微抬,飞快朝连芳洲扫了一眼,看清眼前这位当家主母的容貌,感受到她那分明不俗的气度,五人心中更是大吃一惊:这真是乡下来的妇人吗?为何,竟是半分也不像…… 五人心里尽管已经是滔天大浪,却规规矩矩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她们是宫里赏赐的,当然不会自贱身份的主动跪下行礼。 当然,如果是跪下敬茶,那就另当别论了。那求之不得! 直到一道低沉威严的男音在头顶响起:“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还不赶紧见过夫人!” 五人这才柔柔的应了声“是!”,身姿袅娜的向连芳洲福了福身,动作整齐划一却各有各的韵味特色,那一声“见过夫人!”也是叫得千娇百媚。 连芳洲也没非要她们跪下,她男人的人和心都在她身上,她何必做得太过分让宫里不快?就算要整治她们,也不必急在这第一天啊! “快都起来吧!真是可怜见的,这身子如此单薄,一阵风都能给吹倒了,这礼行下去,我都替你们那小腰担心,生怕给折断了呢!”连芳洲笑盈盈的说道。 不知哪位宫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又掩口,垂首道:“婢子知错!” 连芳洲笑笑没说什么,只柔声道:“快抬起头来吧,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宫里头美人多,就不知你们几个姿色如何了!” 有人不屑撇撇嘴,心道再不济也比你强些!至少我们姐妹会的,你可差得远呢! 几人应声,动作优雅的抬头,一双双或妩媚、或娇羞、或含情脉脉、或烟笼雾绕水汪汪的,一时都望了过来——当然,不是朝连芳洲望,而是朝李赋。 映入眼帘的,是五张美丽无比的脸蛋,配上姣好的身材,优雅的气质,很是养眼。 红玉、海棠等眼底忍不住都闪过厌恶和敌意,连芳洲待她们极好,又亲眼看见碧桃和春杏的结果,谁不羡慕、不卯足了劲的尽心尽力伺候?谁还能去想爬主子的床? 话说,在这么一位精明又霸道,且又拿得住男主人的主母手下讨生活,不用想也知会多不好过。傻子才会去想呢! 连芳洲忍不住瞟了李赋一眼,心道果然都是娇娇美人啊,连我都有点把持不住呢!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真是美!嗯,看着真正叫人眼睛一亮,心情也更好!”连芳洲拍手又笑又赞。 红玉等无语。 李赋是极度无语,看了连芳洲一眼,好吧,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夫君,这几个美人都叫什么名字呢?人美,身材好,名字肯定要好听!”连芳洲笑呵呵的,继续作。 李赋瞥了她一眼,闷闷的道:“我怎知她们叫什么?” 与我何干? 好么,这到底是赐给他的美人还是赐给她的啊!怎么似乎她比自己还要兴奋、还要开心——不对,根本就是她一个人在兴奋、开心,自己半点也没觉得是好事儿! 弄了半天,郁闷吃醋那个竟是他! 五个宫娥听到李赋这么说,虽然明白情有可原,心里却依然有点儿失望。老爷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连芳洲便看向站在最左边那位鹅蛋脸、笼烟眉的女子笑问道:“就从你开始吧,你们一个个自己报上名字,让老爷和我听听好不好听!” 那女子应了一声,便道:“婢子玉珍,见过老爷、夫人!” “婢子妙云!” “婢子芙雅!” “婢子可馨!” “婢子佳雪!” 五人娇声呖呖一一报上名字。 连芳洲笑道:“果然都是好名字,雅得紧!”连芳洲说着又是一通有的没的大大称赞,对这几个美人满意得不得了。 最后才笑道:“既然来了,就安心在我们府上住下吧,什么为奴为婢的话也不用说了,就你们这小身板,可干不了活呢!海棠,你领她们去菱叶居吧!” 李赋从头至尾都没说一句,只是看着连芳洲在哪儿作。 他一点都不配合,连芳洲还怎么作的下去啊?也只好懒懒的收场了。 玉珍五人下意识又朝李赋看了一眼,见他还是事不关己的样,五人心里都有些不安。 芙雅大着胆子陪笑道:“夫人,婢子们可不是来享福的,是,是来服侍老爷和夫人的。夫人这样说,婢子们可担当不起呢!” 其余四人松了口气,纷纷点头附和称是。 把她们晾着算怎么回事?那可不行! 连芳洲似笑非笑道:“真是傻子!放着好好的有福不享,偏要做伺候人的活儿!罢了,既如此你们都说说,你们都会做什么呀?嗯,一个一个的说吧!那个玉珍是吧?还是你先来。” 玉珍五人愣住,这叫什么话?会做什么?当然是伺候男人了!说白了就是伺候老爷!夫人非要让她们说出个一二三来,这怎么说? 看着连芳洲那闲闲随意的态度,那盈盈的笑语,五人心里有些打鼓:她到底是不是真心为难? 玉珍想了想,便道:“回夫人,婢子可伺候笔墨——” “放肆!”一直不出言的李赋突然脸一沉,冷喝道:“你还真敢说!书房是你能进的地方?你到底是何居心?” 但凡为官之人,尤其是混到了李赋这样的地位,书房那便属于重中之重的重地禁地,便是自己的妻子无事也决不允许进出,在书房伺候的,那都是选了又选、筛了又筛、调查再调查,清白得比豆腐还白的下人,玉珍这话他岂能不怒。 玉珍不笨,一见他发火,脑子里一个激灵就想到自己错在哪儿了! 她惊得花容失色,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俯首颤声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婢子冤枉,婢子冤枉啊!婢子没有什么居心,是婢子说错了!婢子错了!” 她的本意是红袖添香夜读书啊,一时间哪里想得到别的?谁知就是这一句话说错就令得老爷大怒。 一来就惹得老爷厌弃且起了疑心,将来还能翻身吗? 玉珍又惊又悔,忍不住泪流满面,呜咽不止。 938.第938章 不该醋的醋了 芙雅、佳雪等自然称意,一来就去掉了一个竞争对手,还有比这更愉悦的事吗? 且四人暗暗警惕前车之鉴:老爷发起脾气来,不好相与呢…… 倒是连芳洲嗔了李赋一眼,道:“好了不就是随口说错了一句话嘛,我看玉珍也不是有心的,看你把人家给吓得!” 转头又向跪在地上呜呜咽咽个不住的玉珍笑道:“老爷脾气就是这样,也不是非要把你怎么样了!行了,起来吧!” 玉珍哭声顿了顿,悄悄看了李赋一眼,见李赋没有反对,忙向连芳洲磕了个头谢恩,这才爬了起来。 李赋看的却气得不得了,心里一股子邪火直往上冒,冷冷的盯了玉珍一眼。 好啊,这人才刚刚进府呢,娘子竟然帮她说话、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可见这妖精似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根本就是搅家精! 李赋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喝醋了! 更没有意识到,他在喝一个女人的醋! “你看着处置吧!你就管着她们算了!我先走了!”李赋冷哼一声,拉着脸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丢下一地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喘的众人。 连芳洲扶了扶鬓角金钗,很是无辜的向红玉等道:“老爷他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呀?” “……”红玉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其实她有一点点感觉老爷是在吃醋,不过,应该没有这么离谱吧!这个什么玉珍又不是男人…… “算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什么事以后再说!”连芳洲懒懒的“哎”了一声,命海棠带人送她们过去,自己和红玉先走了。 芙雅等见李赋都走了,在夫人面前还有什么好说的?也没多话,规规矩矩答应着,随海棠去了。 连芳洲回到屋子,听说李赋在暖阁,便笑着走了进去。 莲子忙送了茶水进去。 刚进去就感觉两道冷嗖嗖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 莲子一个哆嗦,就听得李赋冷喝道:“放下!出去!” 吓得连话都没有答,直接放下便急急转身出去了。 连芳洲忍着笑,刚开口说了一个“你”字就被李赋猛的拉入怀中,禁锢着她,低头狠狠的吻住她的唇。 带着怒意和惩罚的吻一点也不温柔,蛮横的力量将她紧紧的禁锢着一点也不能够动弹,有力的舌头撬开她柔软的嘴唇,在她的口中掠夺着她的甘甜,强硬的逼着她沉沦。 一吻结束,连芳洲仿佛离水的鱼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憋得通红。 “你、你要憋死我啦!”连芳洲瞪着他,忍不住嘶了一声抽了口气,气道:“李赋你混蛋!” 李赋“哼”了一声,她不痛快?他更不痛快呢! “那女人不过是个外人,你怎么能帮着她不帮我!我才是你的丈夫,咱俩才是一家人!”李赋紧紧的把她圈抱在怀中,抱得她一动都不能动,仿佛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连芳洲愣了愣,大脑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的道:“你,你这是,吃醋了?” 李赋理直气壮道:“难道不应该?” 他真是恨死那几个女人了。果然狐狸精什么的搅合得家宅不宁! 回想着刚才连芳洲看见那几个人眼睛一亮又笑又赞的样子,想到他原本担心她会生气还想解释结果根本用不上的情形,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将这几个人弄回来。 连芳洲再也忍不住了,弯腰掩口咯咯咯笑得止都止不住。 这个男人,他瞎吃什么醋呀! 连芳洲笑够了正要说什么,却换成了“啊!”的一声惊呼,整个人被李赋抱着压在了炕上。 她一偏头一抬手掩住李赋的嘴抵住了,好笑道:“冤枉死我了!她们是宫里头赏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我都没吃醋,你倒醋上了?” 李赋一愣,好像还真是。。 自己只顾着恼她向着外人,却把这个给忽略了。。 面对连芳洲睁大的似笑非笑的看过来的妩媚的眼,李赋一下子有些讪讪。 不过,在连芳洲面前他的脸皮一向来够厚,一刹那的讪讪过去后,他反而更紧的压住了她,俯身在那诱人的脸蛋上亲了亲,笑道:“既如此你吃醋吧,我来安慰你!”说着便要吻下去搂着求欢。 “不要!”连芳洲被他压得有些娇喘,略略挣扎避过,气哼哼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一下子五个大美人呢,连我瞧着都要动心几分,你就真忍得住?” 越说连芳洲越有些发酸,“有了初一就有十五,今儿是宫里赏,明儿谁知又是谁送呢!你忍得住几次?” 李赋听她这么说,心里却轻松了许多,连带着神情也松快了下来,笑道:“什么初一什么十五,只有唯一一次!若不是皇上御赐,我自不会收的。皇上还能三天两头赏我不成?我只守着你一个,乖,待为夫安慰安慰娘子。。” 李赋说着捧着她的脸,深深的吻了下来。 连芳洲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与他拥吻着,感觉胸前衣襟一松,慌忙抬手捂住,娇喘着道:“不要!你,你别乱来!” 李赋一笑,埋头下去含糊不清道:“怎么是乱来?我疼自己娘子还是乱来?哼,你还想着那几个女人吗……” 连芳洲顿时一怔,身子一颤低呼一声,哪里还拗得过他的力气…… 话说,皇帝不是没有赏赐过宫娥给臣子们,但没有哪一次的赏赐像这次这样引得人人关注。 若是别人家受了赏,那有什么好关注的?众人只会羡慕那被赏之人好艳福、好运道。 可是,威宁侯就不一样了,他家里有母老虎啊! 他家那只母老虎管得严厉,朱家得面子都半分不给,这回换成了宫里,也不知那母老虎的战斗力如何…… 于是第二天,李赋上朝的时候,便感觉众人看他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怪怪的。 他好生纳闷,却也没多想。 顶多想着昨晚的心满意足,一时神情一柔,更加心满意足。 下了朝,众人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李将军!”终于有人忍不住叫住了他。 939.第939章 聒噪 李赋停下回头,只见兵部右侍郎董大人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拱手笑道:“恭喜李将军,贺喜李将军啊!” “呼啦”一下子,李赋身边立即围上来好几位大人,纷纷笑呵呵向他拱手道喜。 李赋有点莫名其妙,自己封侯是好几天之前,不是已经恭喜过了吗? 便笑道:“这个,倒叫李某有些纳闷了,喜从何来啊?” “哟,李将军!您可真是太谦虚、太低调了!”一人挤眉弄眼,暧昧的笑道:“昨儿皇上一下子赏了五位美人给李将军,将军坐享齐人之福,这不是喜是什么?” 众人都笑道:“就是就是!羡煞旁人也!”、“李将军立了大功,当得起,当得起!”、“哎,也只有李将军有这样福气!” 有人又呵呵一笑,道:“李将军昨晚——嘿嘿,嘿嘿嘿嘿!” 想到那几个女人,李赋心里顿生厌恶,可那毕竟是皇上赏赐,便是心里再厌恶脸上也不好表现出来,他努力的令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实际上看起来很有了几分扭曲! 李赋只得勉强笑了笑,含糊几句,匆匆与众人告辞去了。 众人见状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无不摇头叹息:果然是家有悍妻啊!李将军真是可怜…… 当然,这话他们也就腹诽腹诽,眼神交流交流罢了! 那妇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万一有片言只字传到她耳中,没准自家就要倒霉! 那妇人的战斗力本就彪悍,听说又把人人头疼的留郡王妃给收的服服帖帖,这两个一出手,京城中还有人能抵挡得住吗? 李赋憋屈着回到府中,便拉着连芳洲说话:“那几个女人,能不能想个法子弄什么庄子上圈养着去?” 连芳洲一怔,笑道:“在哪里圈养不是圈养?不过一碗饭的事儿罢了!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呢!” 李赋当然不会说下朝后发生的事儿,只道:“我想起她们就烦,赶走了清净!” 连芳洲笑道:“那也不能这么急呀!皇上昨天才赏下来呢!过一阵子再说吧!好歹也得万寿节后!”见他心情甚是不好,便拉着他笑道:“走,我们去看儿子!旭儿想你了呢!” 李赋这才露出几分笑意,道:“旭儿那孩子我瞧着骨骼很不错,过的二三年,可跟着我习武了!娘子,过一二年咱们可以再生一个了!” “哦,到时候再说吧!”连芳洲嘴角抽抽,生孩子什么的她并不反对,反正养得起,她也乐得给旭儿找个伴。 只是,旭儿肯习武吗?她算是没辙了,那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臭脾气,还不太懂事就有洁癖了。习武那么累那么脏的事儿,呵呵! 刚没走两步,李赋突然停下脚步,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声音?” “嗯?”连芳洲回神不解,侧耳细听了听,笑道:“哦,今儿一早菱叶居那边佳雪说想弹琴求到我这儿,所以我就叫人从库房里弄了把琴给她弹啊!唔,还真是不错呢,挺好听的!” “不许听!”李赋脸一黑警惕起来,伸手便堵她耳朵,向红玉道:“聒噪!把琴拿走!” 红玉看她们不顺看看的都难受,偏偏连芳洲不急不躁,反倒把她给急得不得了! 听了这话顿时心胸都舒畅了,连忙点头称是,又出主意笑道:“侯爷,那几位姑娘闲得很,没事儿做指不定又整哪出呢!皇上万寿在即,不如让她们抄佛经吧?也算是积福!” 李赋也不禁露出了笑容,点点头道:“很好!就按你说的去做,快去吧!” “是,侯爷!”红玉响亮答应,转身疾步离开。 李赋向连芳洲笑道:“娘子身边用惯熟的人果然很不错!” “……”连芳洲瞅他一眼,笑道:“谢侯爷夸奖!” 红玉带着麦香、青禾并两个粗壮妇人匆匆来到菱叶居,吩咐那两个妇人:“去把那琴拿走!” 听到有人来,佳雪心中正暗喜,而雅芙等心里正郁闷,均以为侯爷听到了琴声让丫环来问个究竟,然后么,自然是顺理成章注意到了佳雪了! 雅芙等郁闷也只能郁闷,谁叫她们的琴技都跟佳雪差得老远呢? 谁知,上来两个妇人,默不作声的就把那瑶琴给抬走了,行为粗暴得令人发指。 佳雪的好心情一下子被踩到了泥里,不由恼羞成怒道:“你们干什么!” 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又有侯爷撑腰,红玉哪里怕她? 双手叉腰凶悍不客气道:“你眼睛又没瞎,没看见啊!” 芙雅等虽然也吃了一惊,不过看到佳雪吃瘪心里还是开心的,忍不住低低的嬉笑起来。 原本兴头头的期盼落了空,还挨了红玉一个丫头如此粗鲁对待,佳雪气得七窍生烟,脸色涨红的指着红玉怒斥道:“放肆!你知道我是谁,你敢这样对我!” 红玉睨了她一眼,凉凉的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不就是个婢子吗!那你以为你是谁?” “你!”佳雪眼前一阵眩晕,一口气差点儿转不过来,咬牙道:“就算是个婢子也跟你不一样!我可是宫里皇上赏的!” “当然不一样,”红玉笑道:“所以你这不是在这院子里头安安稳稳的住着享福么!若不是宫里赏的,你连侯府的门都进不来,所以啊,知足吧!我家夫人常常说,知足长命!” 说着又嗤笑,不屑道:“还宫里来的呢!跨个门槛也能摔个大马趴,宫里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真正丢宫里的脸!我要是你啊,这‘宫里’两个字今后提都不好意思再提!” 红玉这话一出,佳雪、芙雅等脸上都臊得通红,心中均想:是不是因为昨天那意外,所以害的侯爷心中不快、不喜欢? 佳雪咬咬唇,只得道:“昨天,那是个意外!” 红玉“切!”的一笑冲她翻了个白眼,那意思根本半分儿也不信! “跨个门槛都能出那样的意外,啧啧,果然是知书达理守规矩的人呢!”红玉嘴里跟刀子似的,刺得她们哑口无言,心中憋屈不已。 这是货真价实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940.第940章 仗势欺人 “侯爷说了,你那琴弹得聒噪得很,以后别再乱动了!还有啊,侯爷说横竖你们也是闲着,正好皇上万寿快到了,你们从今日起就抄佛经吧,也算是积福了!”红玉见她敢怒不敢言心中大块,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不错啊! 芙雅等均是一怔,皇上万寿在五月初九,现在才四月中,那岂不是将近一个月都出不了这个院子? 过了一个月,天知道侯爷还记不记得自己这几个人? 几个女人完全没想到这是李赋的意思,却全都恨上了连芳洲。 雅芙脑子转得快,见红玉也不是个性子好的,便陪起笑脸道:“这位姐姐,我们想去给夫人请安,你看能不能帮我们禀报一声?这抄佛经既然是侯爷吩咐下来的,我们姐妹自然不敢不抄,可是,也不敢不敬夫人啊!” 妙云、可馨等都纷纷称是,只要今日去请了安,自然讨好奉承夫人,争取****都能去请安。 一来二去的,总能碰上侯爷几回。 再不济,也能多打听些府中的消息,不至于像这样两眼一抹黑。那派来伺候的小丫头,看着就是个笨的,除了会干活根本不成器,即便收服了也没有用! “请安?”红玉好笑起来,道:“这倒是稀奇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做婢子的也有资格向主母请安的!就不知你们在宫里的时候,每日上哪儿请安去啊?” 宫里的贵人若搭理你们,那才是有鬼呢! 可馨怒道:“你一个丫头,对我们嘲三讽四是受了谁的指使?我们是宫里——” “你们把宫里的脸都丢尽了!唉,这人怎么这么没自知之明啊!”红玉啧啧的感慨,又道:“没有自知之明也就算了,还飞扬跋扈,你们当皇上把你们赏来是做这侯府的女主人吗?” 众女心中一凛,竟是半句也不敢再说。 芙雅又陪笑道:“姐姐莫恼,皇上赏了我们伺候侯爷,无论如何,我们总得见见侯爷才像样吧?好姐姐,您是个心直口快爽利人,姐姐来照顾我们是我们的运气!往后,还有许多地方请姐姐提点呢!” 芙雅一边说一边向红玉走来,笑着去握她的手,便要将自己手腕上套着的錾花金镯子往她手腕上套。 “别!”红玉却是后退两步挣回了自己的手,笑道:“我可当不起!这位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姑娘自己留着吧!也别叫我姐姐,咱们两个还指不定谁的年纪大呢!侯爷不是你们说见就见的!如今皇上万寿节在即,侯爷不知道多忙,哪儿有空理会些许小事?你们还是安安心心把佛经抄出来再说吧!” 芙雅等听得心中暗恼,芙雅忙又笑道:“既然如此,请姐——姑娘跟侯爷说一声,这佛经,我们姐妹必定用心的抄。” 抄佛经还能抄一辈子不成?哼,等万寿节过后,倒要看看这位侯夫人还有什么法子推三阻四! 哼,自己姐妹几个好歹是皇上赏赐的人,即便她再不乐意,也得将自己几个安排服侍侯爷,否则就是对宫里不敬、就是不贤! 她们始终固执的认为,侯爷绝不可能这么对待她们,一切都是连芳洲背地里使坏。 “还是你识趣!”红玉满意的投过去一瞥,如此,夫人和侯爷也能过上几天清净的日子。 等侯爷空闲下来,收拾不死她们! 连芳洲与留郡王妃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宜居苑和雅居坊的售楼开盘事宜。 如今两处住宅小区均已经超过三分之二建造好了,剩下三分之一的地基基本上也快完工,剩下的就是建造了。 建这样的四合院,房舍都并不高,工人技术娴熟,材料充足,人手足够,几天的功夫就能建成一处! 如今所有的砖石砂木都已经进到工地,不会再有装着大车大车原料的马车驴车来回奔走,道路也开始铺设,道路两旁也挖坑种上了不少移植的大树。 那小区中间的公共花园早已建好,有成片的草地,有虽不名贵却嶙峋奇峰颇为有型的巨型假山,有银杏、紫槐、丁香、白玉兰、石榴、翠竹等树木,还有亭子和荷花池,看去也颇有几分引人注目。 如今留郡王妃还没坐稳胎,连芳洲便往留郡王府去得勤些,将那两处的进展同她说说、商量商量,顺便陪她说话解解闷。 留郡王似乎是真的收了心了,连芳洲几乎次次过去都会看见他陪在留郡王妃的身边。 不赶他他绝不走。 一来二去大家也更熟悉了,连芳洲对留郡王倒是有几分改观。 留郡王听着连芳洲和自己妻子说起来头头是道的生意经,更是惊得目瞪口呆,看她们那小区住宅的项目做得不错,也生出几分兴趣,自告奋勇的说等“开盘”的时候他一定会请几个朋友过去捧场。 尽管他很不明白连芳洲和自己妻子放着“开张”一词好好的不用干嘛要用“开盘”。 连芳洲心里一动,便笑着说他的朋友们过去什么的还是算了,不过让他朋友府上的大小管事、管家、掌柜之类的过去看看还是可以的。 留郡王不解,却仍是拍着胸脯保证了。 今天,连芳洲来留郡王府,便是最后一次同留郡王妃敲定开盘事宜的。 谁知还不等她开口说正事儿呢,留郡王妃握着她的手急吼吼的道:“听说皇上赏了五个女人给你家侯爷?是不是真的?皇上也真是的,怎么能干这种没品的事儿!那五个狐狸精可安分?有没有闹什么?我昨儿就想去看你的,可他们都不让!” “幸好你没去!”连芳洲忙笑道:“你这胎气都动了两回了,还敢乱出门呢!怎么着也得等前三个月过去坐得稳稳的再说!放心,那区区几个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想着李赋气鼓鼓吃醋的神情,连芳洲好容易忍着没笑出声。 一旦笑了留郡王妃必定要刨根问底的,她可坚决不能说,太丢人了!不然哪天传到那家伙耳中,他指不定又怎么教训自己呢! 941.第941章 邀请 留郡王见自家郡王妃急吼吼的样子就心惊肉跳,忙扶着她小心坐下,无奈苦笑道:“我就说一定不会有事的嘛!李夫人是何等人,区区几个宫女能奈何她?是吧李夫人?” “那是!”连芳洲笑道:“如今扔在院子里住着呢,侯爷也没工夫搭理她们!过阵子再说吧!咱们先说正事儿!” 留郡王妃这才作罢。 留在那府上用过午饭,见留郡王妃有些倦了,连芳洲便起身告辞,笑着道:“这几****就不再过来了,那边事情还得仔细盯紧了,这是咱们得房子第一次开盘,半点儿差错也出不得的!你就好好的养胎吧!没几日,你的父皇母后就该到了!” 留郡王妃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便是听连芳洲提到了父皇母后依然好不遗憾的叹息道:“真是好可惜,我不能亲自去看了!唉!” 当初她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全心全意的做着这件事,到了摘果子的时候却没法儿去,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留郡王听她唉声叹气神情也郁闷了下来,连忙笑着安慰道:“放心,到时候我一准儿一大早就过去,细细的看了,回来一点儿也不漏的告诉你,好不好?再说了,这以后不是还有机会嘛!” 留郡王妃瞪他一眼:“你看了那是你的,又不是我的!哼,我见不着偏你还要在我面前说着来眼馋我!” “我——”留郡王求助的看向连芳洲。 这两个真是冤家! 连芳洲好笑,道:“郡王爷说的没错,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还怕见不着?再说了,这房子哪里是一天半天就能够卖完的?等你坐稳了胎,还是能看得着的!” 留郡王妃这才作罢。 连芳洲回到府中,红玉从拿装拜帖的红木匣子中拿了封烫金大红的帖子出来,奉给连芳洲笑道:“夫人,这是靖南王容安郡主递的帖子,邀请夫人明日过府赏花呢!” “靖南王?”连芳洲想了想,京城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那就是进京给皇上贺寿的藩王了。 皇上万寿在即,各地藩王亦纷纷进京,连芳洲早就约束过家下人这段日子出门办事务必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忍让两个字但凡遇上刁难找茬的都要念上几遍。怕的就是运气不好遇上那些外地藩王带来的人。 那些外地藩王在地方上飞扬跋扈惯了,都是土霸王式的人物,到了京城未必能收敛。 他们可不像京城中的宗室权贵们,好歹还得顾忌两分宫里,也有御史盯着。 靖南王家的郡主好端端的请自己做什么,连芳洲着实觉得纳闷且有些不耐烦不情愿,她最不愿意应付那些人了。 便命红玉:“去跟春杏说一声,让她叫洛广去打听打听,那靖南王到底是个什么人?尤其打听他家的郡主!” 没一个多时辰,李赋却从外边回来了,进来笑问道:“你要打听靖南王家做什么?” 连芳洲笑道:“洛广怎么找到你那儿去了!”说着拿出请帖给他看,愁眉苦脸叹气道:“那什么容安郡主请我明儿过府赏花呢!真正头疼!” 李赋拉着她坐下,只扫了一眼那请帖便搁一旁了,“嗤”的冷笑,道:“打听这个倒很容易,旁人听到我问,干脆得不得了都跟我说了呢!容安郡主据说跟朱玉莹关系很不错,以前来京两个人形影不离。” 原来如此啊!连芳洲恍然大悟。 李赋一手扶在她的肩膀上,笑道:“这帖子,你打算如何处理?明天去不去赏花?” 连芳洲狡黠一笑,挑眉笑着反问道:“你猜猜,侯爷?” 李赋呵呵低笑,道:“别人我不知,我的娘子从不是个怕事的,明日去了留心些就是!” 连芳洲拍手笑道:“那当然!人家敢请,我为什么不敢去!哼,既然非要来招惹我,我就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想起那次去朱家别院做客的事儿,连芳洲忍不住好笑,捏了捏李赋的脸,笑道:“放心,身份都摆在那里呢!那位郡主顶多也就敢言语上讨些便宜、想要羞辱羞辱我罢了,干不了别的!王府不比别处,你可不要再乱来。” 李赋沉吟片刻,点点头,叹道:“靖南王和靖南王世子都是厚道本分人,他家那女儿脾气却不太好,不过想来在王府上,还是无妨的!” 连芳洲一笑不再多言。 第二天早饭过后,安顿好了家中的事情和儿子,连芳洲便换了做客的衣裳,水红色缠枝莲纹杭绸对襟褙子,镶滚着两寸阔的边儿,白玉石雕琢的蝶恋花子母扣;玉色遍地如意襕裙,金线挑花锁边。富丽中透着雅致。 梳着盘髻,用了一对皇后赏赐的万年吉庆点翠嵌宝金钗,除此再有手腕上一对温润的羊脂白玉镯,别再无出彩之物。 留着红玉看家,连芳洲带了春杏和海棠一块儿去。 春杏如今成了家,好些事情小丫鬟不便出面,她却不必顾忌太多,海棠机灵又稳重,轻易也不会叫人哄骗了去。 主仆几个来到靖南王府,王府早已门洞大开,想来今日容安郡主邀请的客人还不少呢! 想来也是,既是那朱玉莹的闺中密友,想要给自己难堪,人少了可不成! 藩王们在京中都有王府,这靖南王府虽然许久不住人,到底是王府,平日里想必留守的下人们打理得也仔细,主子们一住进来,走动得人一多,便透着精神人气,并不觉萧条破落。 进了花园,远远便可见无数穿红着绿的人影来去走动,隐隐的还有笑声传来。 领路的丫鬟将连芳洲主仆领到了花园中的湖畔一岸,那四方阔朗、四面通透的阁子中,容安郡主等已经在里边了。那些少夫人、小姐们,连芳洲扫了一眼,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看见她来了,众人免不了都要多看几眼。 丫鬟领着连芳洲上前去,陪笑禀报道:“郡主,威宁侯夫人李夫人到了。” 容安郡主身旁一位穿戴甚是讲究的女子看了那丫鬟一点,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那丫鬟屈膝福身,随即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942.第942章 下马威 连芳洲往上瞟了一眼,当中那年轻女子,穿着绣金滚边牡丹纹妆花缎褙子裙衫,梳着孔雀开屏髻,戴着凤首衔珠金钗,那金钗尾部分了五股,每一股恰好固定在一股发髻上,凤首缀着金丝流苏,末端衔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在额前轻轻晃动,光彩照人,炫丽夺目,神情间甚是傲气,透着高高在上的凌厉。 想来,这便是容安郡主了。 到底是王府郡主,气势逼人,且这一副神情,一看就是给人找场子的嘛! 此时,那高傲的容安郡主正与旁边一名穿着石榴红梅花长裙,簪着点翠珠钿的女子不知说笑着什么,正说得开心,浑然不觉连芳洲已经来了。 其他众人自然不会那么没眼力劲儿的给郡主添堵。 连芳洲却不能一直站在那里不动,她是来做客的,总得跟主人打个招呼。 “李氏见过郡主,给郡主问安!”连芳洲说道。 她是侯夫人,诰命等级与郡主相当,但她是外臣,且是夫荣妻贵,郡主却是皇家爵位,所以这见了面她无需屈膝福身的请安,却得主动出言问安。 可那容安郡主压根就没听到她的声音,依然同身旁女子说笑着,似乎正说到什么开心的事儿,还抬起帕子掩口咯咯的笑了起来,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传得老远。 这是当着众人得面给连芳洲下马威了。 众少夫人、贵女们相熟之间不由交换眼神,既紧张又有点兴奋期待。 谁叫连芳洲太出名了呢?跟她对上的人简直没有不倒霉的,她们都很想看看,这一次又是怎样的结果。 有那心思细腻沉稳的,忍不住暗暗后悔,早知道如此今日就不该来参加这赏花宴,眼不见为净。 李夫人从前还是将军夫人的时候就没怕过谁,如今是侯夫人,又与留郡王妃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据说老敏郡王跟她家兄弟也有些关系,皇后更是对她赞不绝口,这容安郡主年轻气盛,能斗得过她吗? 不说别的,且看李夫人这会儿面不红气不喘,气定神闲,就知道人家根本没把郡主的下马威放在眼里啊! 这同样的待遇要是换在别个的身上,早就羞愤得脸上紫涨,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郡主!”连芳洲突然提高了声音,惊得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包括正在说笑的容安郡主也是身子一颤,脸颊一僵,心怦怦的跳了起来。 “威宁侯夫人李氏给郡主问安。”连芳洲见容安郡主恼火的瞪向自己,便若无其事的微笑着道。 容安郡主冷哼一声:“你就是李夫人?这嗓门可真够大的!差点要把本郡主吓死!” 连芳洲抱歉的笑道:“不大声点儿生怕郡主听不见,万一郡主误会,回头责怪我没规矩不主动见礼,倒不好解释的!不想惊吓了郡主,是我不是!要不,我这就亲自请大夫为郡主诊断诊断,开副安神定惊的汤药?” 连芳洲心里暗暗撇嘴,这手段真够幼稚的,比朱玉莹还不如,真亏她还想为朱玉莹出气呢! 容安郡主脸色一变,怒道:“你!” 在场这么多人,偏她一个因为连芳洲说话声音大了点儿就要看大夫、要服什么安神定惊的汤药,这传了出去,得把她的身体说得有多糟糕! 虽说她并没有想过在京城订亲,可也容不得人那样说她! “李夫人也是一片好心,不过,我看也不必了,郡主正说着话不提防吓了一跳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那女子吉安侯世子夫人廖氏忙笑着打圆场。 容安郡主这才轻轻一哼,面色缓了下来,却没有让连芳洲入座,反倒是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啊!”了一声,懒洋洋道:“本郡主突然想起来了,今日这赏花宴怎么忘了邀请本郡主的闺中好友朱家的玉莹小姐了呢!李夫人,本郡主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请李夫人去朱家把玉莹接过来吧!这么一点小忙,李夫人不会不肯吧?” 众人中响起一阵轻轻的抽气声,容安郡主这不是明晃晃的给李夫人难堪吗? 谁不知道她跟朱六小姐那点儿事。 连芳洲勾了勾唇,简单粗暴,风格不错!至少比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强多了。 她当即也毫不客气的摇摇头拒绝:“抱歉了容安郡主,朱家六小姐跟我不合,我去接她她一定不会乐意的,没准还认定我特特在她面前招摇显摆、给她添堵呢!到时候岂不是连郡主都不好看?” 说毕,她意味深长的瞧了容安郡主一眼笑了笑,那意思是说:而我这个要给她添堵的人,可是你这个闺中密友安排去的呢! “再说了,”连芳洲一脸诧异的看了容安郡主一眼,道:“郡主难道不知道吗?朱家老早些日子就把朱六小姐送到城外不知道哪处庄子静养去了,这就算我愿意去一趟朱家,也是接不来人的啊!不应该啊,以郡主和朱六小姐的关系,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真是奇了怪了!” “你住嘴!”容安郡主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怒而起身,几步上前站在连芳洲的面前,瞪她冷冷道:“如果不是你,玉莹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了她,却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容安郡主,”连芳洲的语气和神情也冷沉了两分,淡淡道:“慎言。郡主古道热肠,不过是不是应该先弄清楚是非曲直再开口的好?我与朱六小姐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她?若真是我害了她,朱家能放过我?只不过有的人习惯了将自己看的太高高在上,最终害了自己的是那‘不甘心’三个字罢了!” 连芳洲说着一笑,又道:“这事儿在京城里都要被人说烂了,我都懒得说了!总而言之,我问心无愧,郡主要是觉得我害了她,大可以上衙门报官去,让官府彻查个一清二楚,官府办案,总比郡主经验要多一些吧!这么一顶大帽子往我头上扣,我还真是受不起呢!” 容安郡主气得脸色发白,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 943.第943章 芳洲发怒 廖氏、柳御史家的小姐、礼部尚书家的小姐等几个跟容安郡主颇有几分交情的忙上前说的说、拉的拉、劝的劝,都笑着道:“朱六小姐前阵子身子不太好,正该在城外好好的静养呢,郡主您要是想她,过几日咱们陪着郡主再去看望她便是!此时就别说了!” 又有人忙笑道:“郡主不是说府中得了好几品绝好的芍药吗?我最喜欢看芍药花了,不如咱们这会儿便看看去!” 众人七嘴八舌的忙都笑着称是,将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情景给带过去。 容安郡主脸色这才稍缓,冲着连芳洲狠狠一瞪,再加长长一声哼,一副隐忍的样。 连芳洲仿佛看一个小孩子玩闹耍脾气似的,压根儿不把她的厌恶冷眼放在眼里,淡淡一笑,道:“郡主与各位慢慢赏花,我就先回去了!家里孩子还小,离不开娘!” 廖氏也顾不得什么越俎代庖,听到连芳洲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忙点了点头笑道:“既如此李夫人便先忙去!改日再聚吧!” 威宁侯乃是近年飞速窜起的新贵,圣眷隆重,爱妻如命,他这妻子又不是个省油的灯,除非像容安郡主这样颇为得宠的皇室子孙以及朱玉莹那样被爱情懵住了双眼昏了头的,没有谁会愿意平白得罪人。 原本,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可以风平浪静的结束了。 谁知容安郡主在封地上骄傲傲慢惯了的,这一次又是卯足了劲儿要给连芳洲一个下马威,这话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众人皆知,她也知道众人皆知。 偏偏当着众人的面,她都已经直接撕破脸了,那么尖锐的言辞也说出来了,可欲要达到的目的却是半点儿也没达到不说,反而叫连芳洲明里暗里的讥讽了一顿,这叫她情何以堪! 尽管众人都没有人说什么,她却觉得大伙儿都在心里头暗暗的嘲笑她! 于是,脑子一热,容安郡主想也没想的就冷笑一声脱口说道:“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威宁侯当真瞎了眼……” “你说什么!”连芳洲冷冰冰的盯着她,面若寒霜,眸光顿时变得凌厉,众人俱是一怔,竟下意识的有些胆寒起来,鸦雀无声。 连芳洲心中大怒,两道刀子似的目光直直的盯向容安郡主,走到她的面前,冷冷道:“郡主刚才说什么?” 容安郡主只是一时气不过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想连芳洲却不依不饶,见众人鸦雀无声显然都是怕了连芳洲,容安郡主更是恼火,大声叫道:“我再说一遍那又怎么样!像你这种乡下女人专抢别人丈夫懂得什么礼义廉耻,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威宁侯的种呢!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啦!” 一语未完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容安郡主与众人齐齐愣在了那里。 容安郡主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抬手抚了抚脸上那火辣辣的痛,恼羞得恨不得晕过去。 从小到大,她赏旁人耳光不少,但还从来没有人敢打她的耳光! 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被打耳光竟是这么痛! “你敢打我!”容安郡主很想扑过去狠狠的打回给连芳洲,可是她太气了,气得浑身发抖,气得浑身没有了力气,脚下根本一步也动不得,整个人陷入了强烈的狂怒中。 连芳洲冷冷一笑,扬起手“啪!”的一下又狠狠的在她另一边脸颊上扇了一耳光,骂道:“我打的就是你!你再敢说一句试试!别以为你是郡主我就怕了你了!” 众人齐齐抽气,惊得心跳仿佛都停止了,有那胆小的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或者嘴巴,齐齐愣住了神。 便是那没有愣住的也装作呆若木鸡的愣住,谁也没有上前帮忙。 这种时候,只有躲的,傻子才往上凑! 因为这两个女人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两记狠狠的耳光下来,容安郡主只觉得两边脸颊仿佛火烧一样火辣辣的,脑袋也晕乎乎的,眼前仿佛金星直冒。 好一阵,痛得晕乎乎的她才回过神来,指着连芳洲尖声叫道:“来人!来人!给我拿下她!给我拿下她!我要撕烂她的嘴!我要打死她!” 众丫鬟婆子们呆了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这儿可不是只有郡主和威宁侯夫人两个人,倘若只有两人,那么她们当然会听郡主的话。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敢乱动手?若真的听了郡主的,威宁侯夫人肯定会被郡主弄得惨不忍睹,到时候,威宁侯夫人会不会死她们不知道,但她们就死定了! 连芳洲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冷嗤道:“没用的废物,光会支使奴才!有本事你自己来啊!堂堂郡主也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罢了,不就是仗着这儿是王府你的奴才多嘛!” 容安郡主哪里受得了她这话的刺激,一时面上紫涨,愤怒得面容扭曲,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啊!”的尖叫一声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朝连芳洲扑了过去,“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若论打架,无论是力量上、还是技术上,容安郡主都不可能是连芳洲的对手。 况且容安郡主一来太生气了,浑身都是颤抖的,哪里能看得准方向控制得住力道,二来身上穿得衣裳太贵重、太讲究了,装饰极多,这么冲过去难免磕磕绊绊,连芳洲一偏身,轻易便避开了她的力道,脚下不经意轻轻一拌迅速收回,容安郡主踉跄着便扑倒在地,跌得胸口发闷,心尖子都痛得缩了起来。 而众人都被她这一扑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谁注意她的脚下,因此也就没有看到连芳洲出脚,只当是容安郡主自己被裙子绊住踉跄着跌倒。 “郡主!” “啊!” 众人惊呼着,廖氏等和容安郡主的贴身服侍丫鬟慌忙涌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她扶了起来。 容安郡主发髻也歪了,金钗也斜了,衣襟上也沾了灰,皱皱巴巴的。 这辈子,她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偏偏这副狼狈的样子还叫这么多人都看了去! 944.第944章 逼迫 容安郡主难堪的放声大哭了起来,众人慌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偏偏靖南王这次只带了世子和她两个来,若是靖南王妃在,反而有个出面的人。 容安郡主下意识朝一旁看热闹的连芳洲看去,更是怒火万丈,厉声道:“拿下她!给我拿下她!” 连芳洲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厉声恨恨道:“你叫什么!你就是装疯这事儿也没完!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你便是郡主也不能空口白牙的污蔑我!怎么?污蔑我还不算,还想要杀人灭口吗?好啊!我的命就在这里,你只要拔下发髻上的金钗就能要我的命,你要啊!” 连芳洲这么一喊,原本那些有些恼火想要拿下她的丫鬟婆子心中一凛也不敢动了,这李夫人根本就不是个性子软随人拿捏的!郡主偏要招惹她,真正是—— 郡主也不想想,那朱家六小姐何等泼辣任性的脾气,却落了个那么惨的下场,郡主偏要步她后尘。 容安郡主咬着发白的嘴唇,哆嗦得厉害,恨恨的瞪着连芳洲,在她那凌厉的气势倾压之下,别说拔下金钗,便是一动都动不了。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众人只稍稍后退避了避,也没有离开。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况且来的只不过是靖南王世子一个。 能问出这话,又是锦袍玉带的华贵装扮,连芳洲亦看出了他的身份。 容安郡主眼眶一热,眼泪落得更欢,叫了一声“王兄!”便扑入靖南王世子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不说惊天动地也是肝肠寸断。 别说靖南王世子吓了一跳,众人也都是一怔。 容安郡主听着兄长安慰哭够了,便指着连芳洲道:“王兄,帮我教训她!她,她竟敢对我动手,打我耳光。王兄,叫人赏她二十下耳光!” 靖南王世子立刻看向妹子的脸,看到那两边脸颊上一片红肿,再加上那满面泪痕、发髻松乱的视觉冲击效果,脸立刻就黑了,向连芳洲怒目而视。 连芳洲丝毫不躲避迎着他的目光,冷笑道:“靖南王府都是仗势欺人的东西吗?世子不打算问一句你这妹子该不该打?” 靖南王世子微微诧异,认真盯了连芳洲两眼,皱眉道:“你是哪家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连芳洲冷冷道:“我夫君是圣上刚封没多久的威宁侯李赋。这话什么意思,不如世子自己问问令妹吧!” 靖南王世子眉头皱的更深了两分,李赋?李夫人……不就是那个闹得京城天翻地覆的李夫人吗…… “阿钰,怎么回事?”靖南王世子看向妹子。 自家妹子的脾气,他还是知晓一二分的。 容安郡主又哭了起来,跺脚呜咽道:“王兄!你也看见了,我一个堂堂郡主叫她欺负成什么样了,你不说帮我做主,反倒帮着外人来欺负我!王兄,咱们靖南王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连芳洲冷冷看着,不说话。 靖南王世子看向容安郡主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下意识缩了缩,低下了头。 靖南王世子便向众位少夫人、小姐扫了一眼,拱手客气道:“今日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来日再设宴向各位赔罪,各位先请把!” 眼下闹成了这样,显然是没法儿再赏什么花了。靖南王世子只想赶紧先把不相干的人统统清场了,再来处理妹子的事。 “慢着!”不等众人出言,连芳洲却拦了下来,望着靖南王世子道:“谁也不能走!郡主不把话说清楚,谁也不能走。” 靖南王世子怒道:“李夫人,既然是李夫人与舍妹之间的问题,与旁人何干?待问明了是非曲直,在下自会还李夫人一个公道!难道李夫人不相信在下吗?” 连芳洲瞟他一眼,凉凉的道:“当然不相信!我与你素不相识,也并不了解你,这又是在你们王府地盘上,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撇开了外人,世子和郡主好仗势欺人吗?到时候是非曲直什么的还不是由你们说了算?一个外头的证人也没有,我跟谁哭去!事情是当众发生的,为什么非要撇开众人不可?世子不是想仗势欺人,莫非是心虚?” “你!”靖南王世子气得脸色发白,半响说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三年多不回京,没想到京中竟有了这么一号不着调的人,靖南王世子看了连芳洲一眼,七窍生烟却没法儿发泄。 连芳洲“哈”的一笑,道:“我不同你做口舌之争,多没意思!容安郡主,你方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今日你不说出个子卯已丑来,休想我放过你!哼,别说我方才打你两记耳光,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回去便带着阖府下人打杀上门来,你看我敢不敢!” 靖南王世子目光一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严重!他绝对不认为这位泼辣的李夫人是在开玩笑。 “阿钰!”他盯向容安郡主。 容安郡主当时那话只不过一时气不过又听到连芳洲提到孩子,满腔愤恨无处发泄图一时之快这才顺口说了那么两句。 之后在看到连芳洲那冷冰冰的神情和锐利的眼神时,心里已经虚了,此刻再被她步步紧逼,容安郡主更是花容失色,只是捂着脸哭,什么也不肯说。 连芳洲不屑嗤笑,冷冷道:“你以为哭几句就能糊弄过去?我这个人最不懂怜香惜玉了,你就算哭也没有用!敢做就要敢当,装这种样子给谁看呢。不知道的还当我欺负了你呢!你就算不说,难不成旁人就没听见吗?” 众人忍不住或别开目光或垂头,虽觉连芳洲有些逼人,可容安郡主那话却无论如何都不该乱说,论起来,也是她自找的。 靖南王心里虽然恼火得不得了,可见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自己得妹子说话,心下便也明白几分,忍着气厉声呵斥容安郡主身边那大丫环:“还不快说!再不说立刻拖下去打死!” 945.第945章 郡主赔罪 那丫鬟身子一颤,惊呼一声,战战兢兢的说了。 靖南王脸色难看得要滴出墨汁来,看向容安郡主的目光充满着无力。 妹子跋扈惯了他一直都知道,可他却不知她竟这么没脑子! 这种话,别说那么大喇喇直白的说了,就是暗示嘲讽都不该啊! 李夫人一句句话虽然极尽刻薄,可他又能说什么? 忽然想到前几日妹子说过与朱家的表小姐在前门大街的绸缎铺子偶遇,说了好些话,回来还跟自己唏嘘了一番朱六小姐的遭遇,靖南王世子心中顿时明了几分,不由暗恨。 不用说了,什么偶遇根本就是有心设计的。 为的就是撺掇自己这个傻妹子为朱六小姐强出头与李夫人为敌。 不管妹子能不能羞辱到李夫人,两人乃至两家的梁子是结定了。 很好!他们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 靖南王世子一时面沉如冰,低喝道:“不许哭!不准再哭了!” 容安郡主娇躯一颤,眼泪汪汪的看向兄长,“王兄,你,你也欺负我,我,我!” 她一跺脚,扭身便跑。 其实这也是靖南王世子所希望看到的,道歉也罢,赔罪也罢,过了此刻之后他再亲自上威宁侯府去,眼下当着这么多人,妹子到底是没定亲的小姑娘,他不想让她太难堪。 而且,这李夫人又是个不饶人的,天知道到时候又说出什么话来。 偏生自家理亏,人家要说他还真就只有听着的份儿! 谁知,容安郡主却没有跑得掉,被春杏和海棠给齐齐拦住了。 不等靖南王世子反应过来,连芳洲几步上前站在容安郡主面前,冷笑道:“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郡主就想一走了之?靖南王府果然是仗势欺人啊!可惜,我也不是个好欺负的!郡主还是别耍花样了!把事情说清楚就这么难吗?随随便便出言侮辱别人名声,之后就想一走了之?这靖南王府的家教,呵呵!” 连芳洲看着容安郡主那欲哭哭不出来、羞愤交加的脸色,心里很无奈的摊手:她就是习惯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没办法!看吧,又叫她给逮了个正着! 这下子,靖南王世子脸上的神色也很不好看起来了。 虽然并没有直接明示暗示,但兄妹这么多年,如何示意妹子他还是会的,没想到被连芳洲硬生生的逮住,他心虚。 “阿钰,还不赶紧给李夫人赔罪!”靖南王世子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道。 事已至此,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法子。这李夫人跟京城里规规矩矩的贵妇人们根本就不一样,这个刁妇!狡猾阴险! 容安郡主气得差点儿要晕过去,看着连芳洲这张脸,这道歉的话倔强高傲的她如何说得出口? 便是她错了,那又怎样?她可是王府的郡主! “阿钰!还不快点!”靖南王世子声音一厉,提高了几个音阶。 容安郡主心中一动,不想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连芳洲朱唇轻启,轻飘飘的道:“郡主别来装晕这一套,到时候难看的可是你自己!” “你!”容安郡主气得眼前眩晕,金星直冒,却偏偏就是没有晕过去。 连芳洲看着气得要冒烟的她,根本眼皮子也不动一下,她要的,就是要她吃教训!要将她的脸面折下!是她自己作死在前,靖南王父子俩便是要恼,也该恼自家的小姐去! 也要这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看,以后都消停点,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踩她一脚,她没那么多功夫一个个应付她们! 她们不烦,她烦! “阿钰!”靖南王世子冷冷盯着妹子喝道:“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道歉!”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李夫人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自己的妹子就算再拖也没办法拖得过去,倒不如干脆些。 容安郡主绝望了,心里恨死了连芳洲,不就是随口说错了一句话吗?她的态度还不够明显服软吗?为什么她就是不依不饶!非要她把面子丢光才罢休! 她恨恨瞪着连芳洲,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咬着牙低低的道:“我,对不起!”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这“对不起”三个字出口,整个人几乎崩溃,悲从心来,呜呜的哭个不住。 她什么时候向别人道过谦?就算是她的错,受罚的也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她从来都没有错过! 连芳洲听她越哭越委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算什么? “方才那些话,郡主是什么意思?郡主可没有说清楚呢,就这么区区三个字就算完了吗!” 容安郡主差点一口血没差点喷出来,含泪大声叫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胡说八道坏了李夫人的名声!这样你满意了吗!” 说毕只觉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就往地上软倒下去,一旁侍立的丫鬟婆子慌忙上前扶住。 容安郡主无力靠在丫鬟身上,脸色苍白的瞪向连芳洲,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控诉:都是她害的! 连芳洲没有半点愧疚过意不去,冷冷回视她,冷声道:“就你这种道歉的态度,相信没有谁听了会满意!不过,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胡说八道我也不跟你计较了!郡主,下回我若再听到什么,可就没这么容易了结了!世子,今日多有打扰,告辞了!” 容安郡主尖声叫道:“你敢威胁我!” 连芳洲一挑眉:“我只说实话!我何尝招惹过你?或者算计过你、害过你、占过你的便宜?我们是今天头一回见面吗?莫名其妙的你找我的茬做什么?别跟我提朱六小姐,那不过是个不要脸面不顾体统想抢别人的男人想疯了的疯子罢了!郡主金枝玉叶,可别学那不入流的东西,以免将来害人害己!” 容安郡主觉得自己简直被气得活过来又死过去、死过去又活过来,嘴唇哆嗦得厉害,肺都要气炸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睁睁的看着连芳洲主仆走了。 众女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尽管不愿意承认,众人却下意识的都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那朱六小姐的行事做派,真正不能学…… 946.第946章 画蛇添足 连芳洲一走,廖氏等自然不会想留下来看容安郡主的狼狈难堪,勉强打起笑脸相继告辞。 上了马车,连芳洲一下子灌下去两杯温茶,掏出手帕拭了拭唇角,舒了口气道:“真是累死我了!那靖南王府好不小气,连杯茶水也无!” 春杏:“……” 海棠一个忍不住,“扑哧”掩口笑了出来。 春杏嗔了她一眼,向连芳洲轻叹道:“夫人,当着那么多人您那样说,容安郡主会不会恨上您啊,这往后,会不会又多事?” 连芳洲嗤笑道:“无缘无故她就要给我难堪,还拿我的儿子说事儿,我能饶的了她?我没拉着她去找她爹理论已经够给她面子了!倘若他们王府不觉得丢人,尽管来找我麻烦就是!再说了,他们是外地藩王,万寿节过后就会离京,将来也见不着几面,理她做什么!” 这后边两句让春杏安心不小,点头笑道:“说的也是,横竖他们也不是京城人。” 回到府中,李赋正等着呢,见她安然无恙进来,虽然神色不太好看——那容安郡主能给她好脸色就怪了!却也放了心,笑道:“回来的还挺早,没吃亏吧?” 连芳洲一肚子气听了这话也不觉莞尔,当即笑道:“你家娘子吃亏,别人也要吃大亏!反正啊,算起总账来,我也不亏!” 春杏、红玉等听着抿唇好笑。 李赋叫她一连串亏不亏的绕的晕,笑道:“不吃亏就好!我就怕你受人的气。” 连芳洲笑笑说没有,便进卧室更衣、重新梳头,换了件藕荷色绣梅花的褙子、水色缠枝花纹长裙,松松的随意挽了个抓髻,以玉钗挑着,这才出来。 关于容安郡主说她儿子的那话她一个字都没向李赋透露,怕他听了生气。事情已经解决,也懒得再提。 她真心认为自己其实是个非常宽容的人,能把一个非常宽容的人惹得暴怒,只能说她们真的太作了。 她不多言宴会上的事儿,李赋也不多问,觉得她定是在那靖南王府中受了许多委屈不忍再提,反而好言好语的安慰她。 连芳洲得他好一番好言好语的哄着,心情不觉也大好起来,将在靖南王府受的那一点儿气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心一意准备着楼盘开盘的事儿。 谁知,连芳洲不提了,靖南王世子却又提了。 再说靖南王府中,靖南王从宫里出来之后听儿子说了这事气得真是七窍生烟,立刻便禁了容安郡主的足,命侍卫把守着她住的院子不许出一步。 等万寿节拜寿之后父子父女立即启程离京,即便父子俩一时不好走,也得先将她送走! 别说威宁侯如今圣眷隆重,便是寻常一个朝中官员,女儿那话也太不像话! 刚来京中便闹出如此大一个乌龙,这不是将把柄往御史手上送吗?参一个教女不严那是板上钉钉的。 他得感谢如今万寿在即,谁也不愿意在此时多事惹皇上不痛快! 人家李夫人仅仅要求她道个歉把事情说清楚,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可是,父子两个依然忧心忡忡,靖南王世子亲眼所见连芳洲的彪悍和刻薄,苦笑道:“父王,威宁侯宠妻,那李夫人的性子,回去还不知怎样告状呢!咱们平白无故的,得罪威宁侯做什么!” 人家是天子近臣,自家是外地藩王,外人眼中看着是天潢贵胄,可那是在皇上容许的前提下,一旦惹了皇上猜忌,藩王宗室的下场可要比大臣凄惨得多。 万一威宁侯寻个机会不动声色上点眼药,自家远在千里之外还做梦呢! 毕竟,妹子说的那种话,换做哪个男人听了会不恼怒? “这事不能侥幸,也不能等,”靖南王一锤定音,道:“还得你出面一趟,备份厚礼,明日看威宁侯什么时候方便,请他茶楼一叙,向他好好道个歉。你说得对,咱们没必要平白无故的得罪人!” 上威宁侯府去赔罪,他也觉得有点儿太掉价,还是约好在外边的地方说的好。 靖南王说着冷笑,眼底划过一抹愤恨。 还没进京呢,璃王殿下那边就王府出去办事的大总管跟他们一行“偶遇”了,他装糊涂谢过了璃王府大管事的方便好意,不想拐个弯那朱家竟算计上了自己的女儿! 别以为因此自己就会跟威宁侯杠上,转而与这个有着“共同敌人”的朱家紧密联系在一起!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这一计的确很高明,自己明明知道这是朱家的设计,心底却依然恼火那李夫人不给女儿留面子。 可是,他却并不是一个冲动不理智的人! 为争这一口女儿口无遮拦的闲气,将整个靖南王府搭进去,最后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回头,当自己像他们朱家那么傻吗! 父子俩都是一个意思,当即忙忙商量了一番明日见了李赋该如何说,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既合适又不会犯了忌讳。 这一夜,李赋夫妻两个享鱼水之欢春情满帐,靖南王府三个主人却是各怀心事谁也睡不着。 第二天,李赋刚从五军都督府衙门出来没多久,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追随,他勒马回头,那穿着青衣的年轻小厮忙上前请见,说是自家世子爷请威宁侯茶楼一叙,请威宁侯务必赏脸。 若是往日,李赋断然不会去私下见什么靖南王世子,可此刻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昨天连芳洲前往靖南王府赴宴的事儿,当下点点头,下马将缰绳随手抛给亲兵,随着那小厮去了。 李赋做梦也没想到,靖南王世子与他厮见后,满脸都是歉意,说出来的话一句句也都是道歉、各种道歉。 什么“舍妹无心之言,已经被父王禁足狠狠责罚了,请威宁侯不要往心里去!”、什么“威宁侯大人大量,在下父子定感激不尽!”,然后又是再三的保证今后再也不会有类似事情发生…… 李赋越听越疑惑,而那靖南王世子一边说少不了一边暗暗的观察李赋的神情,见他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心更是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 947.第947章 李赋怒 李赋已经可以判定家里那位亲亲娘子必定是瞒着他什么了,当下不动声色的听着靖南王世子的赔罪道歉,忽然问道:“我家夫人不放在心上的事,我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世子能不能告诉我,昨天令妹究竟做了什么、我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靖南王世子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呆愣在那里。 半响,他才结结巴巴的道:“侯爷这……这…。。李夫人没有告诉侯爷吗?” “没有!”李赋摇头,有点窝火,靖南王世子弄这么大阵势、摆这么低姿态,昨天发生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小事,可恶那小女子竟然瞒着自己半个字没说!哼,等回去了看怎么收拾她。 “世子请说。”李赋见靖南王世子还是一副呆掉了没有回神的样子,道:“世子总不想让我回去再问我夫人吧?” 靖南王世子懊悔得想要捶地吐血! 胸口一股气给憋得! 他这都做了什么事啊! 若非威宁侯亲口所言,他做梦也不敢相信李夫人那样刻薄又那样受宠的人,竟然回去之后没有告状! 早知如此,他还跟威宁侯道个什么歉啊!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靖南王世子苦笑,只得忍羞带愧将昨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因为他很清楚,既然李赋已经知道了一半,自己就算不说,他回去肯定要问李夫人的,天知道到时候李夫人会怎么说?倒不如他先说了,好歹先抢占了先机不是? 只是这话说起来真的一点也不好听,什么他都可以尽量的简化忽略过去,唯独容安郡主那几句话的意思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过去。 不出所料,李赋的脸“唰”的一下就黑沉了,一时间乌云罩顶,狂风欲起,靖南王世子下意识揪起了心,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呵呵!”李赋低低一笑,慢慢道:“令妹那话,倒是有意思!一个未出阁的郡主,从哪里学来的那些话?世子也是个男人,相信也明白是个男人都没法忍受令妹那话吧!” 靖南王世子拱手苦笑道:“威宁侯,舍妹平日里跋扈惯了,唉,说句不好意思说的,这次在尊夫人身上没讨着半点儿便宜心中气愤不过这才胡言乱语,她已经当众承认了那话是胡说八道,请威宁侯大人大量,便放过她这回吧!” 李赋无不嘲讽的道:“当众承认的话恐怕若不是被我那娘子逼得退无可退也断断不可能会说的吧?既然我家娘子不打算追究,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这口气我实在难以咽下去,世子觉得该当如何呢?” 靖南王世子一滞,沉思半响,苦笑道:“那么,就当在下欠侯爷和侯夫人一个人情,将来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不是违反道义,在下无所不从。” “世子倒是爽快人,好!”李赋点头答应,浓眉一挑,冷冷道:“下不为例!请世子管好舍妹,若有下次,我不管她是有心无心,或者被人挑唆,都不会这么轻易了了!告辞!” “威宁侯慢走!”靖南王世子心中一凛,忙起身相送。心中暗道,人都说这威宁侯一介武夫,只不过运气极好,其实未必,他这不是一句话就点明了真相吗…… 至于他带来的厚礼,李赋连眼角也没斜一下,走的时候自然也没带走。 靖南王世子也不敢再送,事情过去就好,自己在京中待的时间很少,便是欠他人情,以他的高位有什么是做不成的,未必就需要自己还。 李赋气冲冲回到府中,连芳洲笑吟吟的如往常一样的笑着迎上来,那一声“回来了!”还没出口,就被他一把擒住手腕拉着她往暖阁走去,一边呵斥:“都别跟过来!” 连芳洲简直莫名其妙,虽然感觉到李赋的恼意,不过她并不害怕,只是很意外,很奇怪,扭着手挣扎道:“喂,李赋,你干什么!我的手要断啦!” “昨天,在靖南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赋没有搭理她,将她往榻上一推,推着她后仰靠在那靠榻上,逼近她半眯着眼问道。 连芳洲一愣,没好气道:“能发生什么事?不就是那容安郡主发疯似的想要刁难我结果被我小小整了一回呗!” “说详细的!”李赋声音有些冷。 连芳洲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凉意,怔怔的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着。 李赋先放弃,轻轻一叹,颇为受伤的放开她,坐在她身旁靠在靠背上,叹息般道:“受了委屈为何要瞒着我?娘子,我不喜欢你自己一个人扛着那些,一点也不喜欢。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可以过得更好、更痛快自在,我不喜欢你一个人承受那些!这满京城人人都说你上辈子烧高香、积了八辈子德才攀上了我,可我知道不是这样。你从来,都不需要攀上我才能过得好。反倒因为我的缘故,令你受了许多委屈!不想你竟还瞒着我……我是个男人,是你的夫君,你让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连芳洲怔怔的看着他,目光变得越来越温柔,眸底仿佛揉进了星子似的明亮闪烁起来,秀眉微挑,唇角微翘,扬起越来越浓的笑意。 “阿简,”连芳洲咯咯低笑,扑进李赋怀中,圈抱着他的腰闷着脸伏在他坚韧厚实的胸膛上,闷着声音低笑道:“这满京城的人都没有说错啊,我就是上辈子烧高香、积了八辈子德才攀上了你啊!” “你——”李赋顿时噎得不轻,身躯一动就要揪起她算账。 “阿简!”连芳洲更用力的圈抱住他的身躯,埋头在他胸前不肯抬起,带着淡淡的鼻音撒娇的道:“如果没有你,我上哪儿找这么一个由着我任性、宠着我胡闹、一心一意待我疼我的男人?便是赚再多的钱,拥有再多的财富,那又如何?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你,便是赏遍美景也失色、便是再好的佳肴也失了味,所以说,我就是高攀了你啊!那些人看不过眼,也挺正常的!总不能好处我占了,好名声我也占了吧?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若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倒要担心了!如今这样正好,正平衡着呢!那些闲言碎语我真不放在心上,不当着我的面说我只当不存在,当着我面乱叫嚷的,我也决不饶就是了!你一个男人大丈夫,我才不想你搅合进来呢,那岂不是显得我太没本事!” 李赋听着不禁好笑,真是什么气都消了,心中暖融融的,把她爱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爱才好了! 948.第948章 思思 “好娘子,好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李赋笑着揽着她,下巴在她发际蹭了蹭,低沉着嗓音磁性的道:“我只好更用心伺候好我家娘子……” 说着便心痒痒起来,身子微微向后扶住了她的肩膀,捧着她的脸便吻上那娇润鲜嫩的唇。 连芳洲要撸平她的毛,且被他那炙热炙烈的目光盯得心中颤颤,自不愿意拒绝他的亲热。 娇唇轻启,溢出一声低低的娇喘,揽着他便与他吻在了一处。 一吻缠绵热烈而长久,带着无限的甘甜芬芳,令人沉迷沉醉。 李赋本就比她更热衷这事儿,此时本就情动,见娇妻如此柔顺配合更是兴奋不已,喉咙里闷哼一声,狠狠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哑着嗓子唤了声“娘子!”便抱着她上炕,倾身扑倒。 “晚上,晚上好不好……”连芳洲心中一急,慌忙抬手抵住他胸口娇娇的说道。 这人性子一上来,不折腾够了是绝对不肯罢手的。要是等下旭儿要过来,会急死人的。 李赋眸中充满毫不遮掩的浓浓的****,涨得眼眸看起来都有些发红,身下的女子红霞晕染,水眸晶亮,鲜红饱满的唇因为微微娇喘而不时轻颤,诱人无比。 他哪里肯停下。 “乖,就一次!”李赋说完,仿佛嫌她讨价还价的很是啰嗦,娴熟的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转眼,就到了宜居苑和雅居坊开盘的日子了,开盘大典统一在宜居苑旁边的售楼处进行。 这一处售楼处兼卖两处房子,分别占据室内一东一西。 两个小区的模型早已摆上,负责售楼的都是二十来岁、长相端周、口齿伶俐的年轻小伙子。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培训,看起来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其实连芳洲的本意是想训练一些年轻女子来担当售楼的职位的,只是转念一想这是古代,这售楼又不是卖糕点,站在柜台后边就可以了,这是得跟客户有面对面接触的。 万一碰上那动手动脚的客户,闹出点什么新闻来就不好了。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这时候房地产都是个新行当,就更没有炒房的概念,什么半夜排队购房这种现象是不可能出现的。 连芳洲也不急着一大清早开盘,请人算了吉时,在巳时中刻开张,有两位掌柜带着人在那儿看着,她打算早饭后再过去看看。 这一次的生意她很重视,这一过去少不得得小半天的功夫,前两日便派人去连府说了,让连芳清一早过来,帮她看着旭儿。 虽有奶娘,家里也得有个主人才像样。 连芳清来的时候,连芳洲正在用早饭,旭儿也坐在特制的高椅子上围坐桌子旁,奶娘坐旁边一勺一勺的喂他喝虾仁鸡丝粥。 李赋早已又出去忙去了。 连芳清用过了早餐才来,这时便笑眯眯坐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姐姐说着话。 连芳洲无意朝连芳清身后瞟了一眼,只看见小念一个人规规矩矩的站在她的身后,不觉笑问道:“你来了几次我好像都没有看见思思,思思人呢?” “她啊,”连芳清混不经心的笑了笑,说道:“她去哥哥的院子做事去了啊!” “什么?”连芳洲一怔,不觉放下碗筷,忙问道:“好好的她怎么会去你哥哥院子做事了?” 连芳清有些奇怪的看了连芳洲一眼,觉得姐姐的反应好像有点太大了。 便笑道:“她好歹是我们家用惯熟了的,让她在哥哥院子里管事打理总比外头来的人强些!我觉得她这么说也有道理,就让她过去了,哥哥也没说什么!” 连芳洲想起当初思思之所以会来自家的缘由,不由得心里暗叹。 将她放在清儿身边,她一直有暗暗留心,见她服侍清儿很是用心,一心一意的照顾着清儿,事事为清儿准备妥当,清儿使性子的时候也能劝上两句,她还以为之前自己的那些猜测想法都是无中生有、胡思乱想、紧张过度。 如今看来,自己没错,她是真的有别样心思的。 此时想来连芳洲才觉得自己傻,思思既然对阿泽有心,清儿是阿泽疼爱的妹子,她照顾清儿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尽心呢! 只是如此一来,连芳洲就更不愿意连泽和思思之间有什么了。 还是那句话,人的欲望在不同的阶段所求也不同,思思如此有心,凭着伺候过连芳清必定能让连泽高看她几眼,倘若真勾得连泽对她也起了心思,就算是在连泽娶了媳妇之后再纳她,她也绝不会甘愿安分守己的做妾。 到时候争宠、争管家权、争生下第一个孩子,那后宅指不定乌烟瘴气成什么样子! 连芳洲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深知观念根深蒂固的道理。 就好比她自己,虽然已经很努力的融入了这个朝代,但依然没有办法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同理,她并不可能强硬的要求连泽兄弟妹三个也与她一样一辈子只守着对方一个。 虽然她自来了之后就有意无意的给连泽连澈灌输了些这种观念,但将来他们会怎么做还得看他们自己。 对连芳清灌输的少那是因为她将来是要嫁出去的,丈夫纳妾不纳妾并不是完全由她决定。 自己若是让她有了与自己一样的观念,万一将来她的丈夫要纳妾,她岂不是会非常痛苦?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抱有那种希望! 毕竟,她完完全全是这个时代的人,接受这个时代的这一套顺理成章。 当然,若她也能遇上一个一生一世只对她好、只要她一个的男子,连芳洲也会为她开心。 所以在这件事上,连芳洲其实看的很开,并没有拿自己那一套来要求他们。 也就是说,将来纳妾不纳妾一切看连泽、连澈自己的意思,连芳洲所唯一要求的一点就是在娶妻之后。 至于思思,正因为她跟连芳清感情很深,所以连芳洲反而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跟了连泽。 不然,叫连泽的妻子心里会怎么想?今后这嫂子跟小姑子还怎么好好相处? 949.第949章 开盘 连芳清出嫁之后,娘家就是她背后的依靠,跟嫂子关系不好,侄儿、侄女们还会同她亲近吗? 万一将来真有事情需要娘家撑腰?该怎么办? 毕竟,将来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谁看得见? 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的敲打敲打连泽,提醒提醒他了!连芳洲心中暗下决心。 思思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原本以为凭着这三四年对三小姐尽心尽力的服侍,将来若跟了二少爷做妾大小姐和三小姐肯定都会赞同,却早已被连芳洲给坚决彻底的否决掉了! 连芳清看到姐姐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呆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笑道:“姐姐,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呀!” 连芳洲自然不会同这家伙说,这家伙,哎,也是个不靠谱的,说多了都是泪啊! 便笑道:“我在想,你身边也该添人了,回头仔细挑两个针线好的、性子稳重些的才行!” 连芳清撅了撅嘴,忙笑说道:“针线好的倒也罢了,也省了我动针!要说伺候的,有小念一个就够啦!” 连芳洲一笑,也不再多言,用好了早餐,看旭儿也吃好了,抱着他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鱼,逗他走着玩了一会儿,交代连芳清几句,这才出门。 连芳洲做普通妇人打扮,带着帏帽,带了春杏和两个三四十岁的婆子同行。 到了那售楼处下了车,便看见门前地上洒满了一地的红纸屑,是开盘时燃放鞭炮后留下来的,看着十分喜庆。 看到里边偌大的大厅里来来去去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连芳洲就觉得更加喜庆。 “咱们去后堂吧!”连芳洲见里边几乎都是男客,一笑便向春杏道。 春杏便笑道:“等会儿奴婢悄悄出来看几眼,说给夫人您听!” 主仆几个从旁绕过,进了后堂,伙计忙上前招呼。 能在后堂做事的伙计,都是相熟的,见过连芳洲几次,自然知晓她的身份。 连芳洲笑着问道:“留郡王可来了?” 伙计一愣,忙点头,笑道:“一大清早就来了,这会儿正在前边呢,徐掌柜、凤掌柜都在。” 连芳洲笑着点点头,又问起那伙计早上开盘的情形。 那伙计正等着她这一问呢,闻言眼睛发亮,因为兴奋脸庞也显得有些发红,眉飞色舞的向连芳洲讲述着如何如何的热闹。 要知道,连芳洲可是早就说过了的,这房子卖得好,他们的收入也会增加,谁不盼着越热闹越好呢! 连芳洲心中也乐,面上却是淡淡的笑着,颇为矜持。 春杏知道她心里急,且听了这伙计说得心里也痒痒,便笑着说出去看看。连芳洲点头应了。 外边大厅里,果然如那伙计所言,十分的热闹。所来的,除了商人、长居民,还有许多高门府邸里的大小管事。 看起来,之前宣传的效果很是不错。 一东一西两边,各在大厅中间摆着长长的长方形桌子,上边放着楼盘模型,靠墙放着干净简约的长榻、椅子,配着茶几,进门与两处角落是落地的青花瓷缸大盆景,上头进门门檐处悬挂着漂亮的缀着流苏的彩绘灯笼。 再往两头去,各是一处不知什么材质的珠子串成的珠帘隔断,可望见隔断那边各有三张藤制小圆桌、配着藤椅——那是签购买合同的地方。 春杏出来的时候,隔断里也有人在看合同、签合同了。 但外头大厅的人更多,毕竟这小区模型可是个稀罕物,寻常百姓哪有几个人见过? 因此这两处模型四面都围满了人伸着脖子在看,指指点点说笑着,都笑着说这房子看着真是好看,若能住在里头就好了。 还真别说,原本许多人来这儿看都是冲着那一份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劲儿来的,但这一刻看到了这小区的模型,再听到售楼的伙计解说配套的设施,又说开盘前三天购房一律打九折,动心的还真不少,忍不住细细的问了起来…… 不一会儿,春杏看见了与徐掌柜在一头隔断里的留郡王,便过去笑着请了安。 留郡王见她便笑问道:“你们家夫人也来了?”由衷笑叹道:“亏你们家夫人想得出来,这一套一套的看起来颇具章法,若非亲眼所见,真不知从何想起!怪不得我家夫人与她一起做起事来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春杏笑道:“这都是夫人的主意,奴婢不过看个热闹罢了,哪里明白其中的道理呢!不过,今日来的人还真不少!” 留郡王不禁乐了,哈哈大笑道:“看这样子弄个开门红是没问题的了!你家夫人数银子只怕要数的手抽筋了!” 徐掌柜便笑道:“那就借郡王爷吉言了!别的不敢说,不过,今日进账勉勉强强也能够向夫人和郡王妃交差了!” 说笑一阵,春杏便回后堂去向连芳洲说道去。 留郡王妃不在,留郡王自是不便去与连芳洲单独见面,只让春杏代为问好。 东家来了,徐掌柜不能不去请个安,便请春杏先去说一声,自己随后就与凤掌柜一道去。 春杏笑道:“徐掌柜且不必着急,夫人说了,先招呼了客人,她还要待好一会儿呢!等客人差不多走了再去也不迟!” 徐掌柜实在是忙不过来,听春杏这么说告了个罪便也答应了。 谁知,徐掌柜和凤掌柜这一天根本没有闲着的时候,就是中午,客人走了一拨就又来一拨,一整天都是人满为患。 别说他们,就是招呼客人、讲解的伙计们也忙得脚不沾地,那讲解的最可怜,嗓子都快哑了。 而那管签购买合同的,看着那以看得见的速度加厚的成交合同,笑得合不拢嘴。 连芳洲待到中午,也没跟徐掌柜、凤掌柜打招呼,只命一旁伺候的伙计转告二人晚上去一趟威宁侯府,便带着春杏走了。 晚上两位掌柜将一天的成果禀了连芳洲。 当连芳洲听说今天一天的功夫就卖出去了三成的房子,明日已经有四十多人预订了要付款的时候,不禁目瞪口呆。 照这样看来,三天之内只怕就能够卖出一大半了! 若维持几分这样的势头,不出半月只怕就能卖空。 950.第950章 开门红 连芳洲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心中大大的感慨着,她真是低估了帝都人民的购买力啊! 这可都是全款购买啊!害得她和留郡王妃二人费了许多心思制作的一套分期付款的方案根本没有运用的机会嘛! 不过,这样她更喜欢! 送走了两位掌柜,连芳洲脸上的笑意依然止都止不住,笑颜如花,眼神都带着几分迷离。 嗯,留郡王到底只是个看热闹的外行,即便说也说不到点子上。看来自己明天还是亲自去一趟留郡王府吧,好好的跟留郡王妃说一说今日的盛况。 李赋看到连芳洲那脸上和那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银子”两个字,脸上的笑容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要多兴奋有多兴奋不由好笑。 揽着她进房间一边笑道:“你真该好好的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副样子!又不是没见过银子,至于嘛!当初棉花收成的时候也没见你乐成这样!” 连芳洲偏头看他,眨了眨眼睛,眼底精光闪烁,兴奋勃勃的笑道:“可是不一样啊!这么短时间内获得如此巨大的利润,我可从来没有过呢!” 更重要的是,在前世最后那几年,正是房地产火到爆的时期,她这样只拥有一套小房子的普通人说起房产开发商来,那感觉是相当微妙的。 如今好不容易她也有机会体验一把财大气粗,怎么可能不乐?乐不可支就对了啊! 二人床沿坐下,连芳洲伸手在李赋面前晃了晃,笑嘻嘻问道:“你可知这一回我们能净赚多少?” 李赋握住她的手,顺势将人往自己怀中一带,随口笑道:“多少?难道还有上千万!” 不想连芳洲闻言拍手咯咯笑道:“我的男人真是聪明!一猜就猜对了!” 李赋吃惊睁大了眼睛,说道:“真有上千万?”那可真是暴利。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除去所有成本,我们每人能赚没有一千万也有六七百万,我估计还不止呢!嗯,既然行情这么好,不如第二期、第三期也可以相继启动吧!唉,就不知道以后拿地怎么样了,肯定有不少人眼红会介入,若是统一由政府来竞标卖地,这可是一笔大收入呢,这样也好些,对那些原住户的补偿也能规范些。我和郡王妃都是厚道人,不会欺负百姓,别人就不一定了。。” 李赋突然心中一动,挑眉道:“政府竞标卖地?这样也行?” 连芳洲太开心了,跟李赋说起来也不遮掩,点点头道:“怎么不行?地本来就是国家的!涉及到拆迁还得好好补偿人家呢!反正需要买房子的人很多,卖房子的总不会亏就是了!” 李赋不觉又问了她好些相关的问题,连芳洲笑着一一都说了。 至于有没有说的颠三倒四或者根本就是她想当然得胡扯,咳,纯属聊天,概不负责! 直到说得嗓子有点干李赋倒了茶水给她,喝了茶,连芳洲缓过了兴奋劲儿,忍不住有点奇怪的睨了他一眼,道:“好好的,你怎的也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 她赚钱的事儿,他向来不搭理、不言语的。 便是这一次投资房地产,她也没有动用李赋半点关系,最后拜托了留郡王跟他那些朋友各府上管事们言说一二前去捧场,连芳洲也没跟李赋拜托过。 李赋略一沉吟,便笑道:“前年开始太子管着户部,这几年征战不断,又有黄河水患、西南大旱等灾情,眼见国库空虚,你说的这个法子,似乎来钱倒是很快。” 连芳洲恍然,忍不住又道:“这个来钱的确很快,只不过,倘若你来提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毕竟你是武将,怎么可能会突然之间出这样一个主意?况且,就不怕旁人猜出你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不妨,”李赋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会自己提出来,不过暗中给东宫那边透露一二罢了,至于如何令此事合乎情理的在朝中被提及,东宫自会安排。这一份功劳,须得由东宫送呈御前,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连芳洲听他这么说才放了心,笑道:“既如此,待我整理整理思绪,回头再好好同你说一说。” 李赋点头一笑,道:“也不必说得太详细,堪堪有个大方向便可,东宫有的是学富五车的大儒,他们自会想出章程。” 户部缺钱是真的,但此事虽明明白白是商贾事,须得跟政事民事靠上,太子才好往御前提,至于这篇文章要怎么做,就不是连芳洲一时半会儿能看明白的了。 连芳洲听他这么说虽不敢苟同,毕竟学问好可不等于会经商,不过有璃王在一旁虎视眈眈呢,想来太子必定会设想周全、绝不会留着漏洞等璃王来抓的。 “时候不早,咱们安置吧!”李赋一笑,伸臂便将身畔女子往怀中带,低头便吻。 “夜了……不要了……”连芳洲挣扎着含糊一声,早让男人吻住扑倒,低笑道:“怎的不要?乖,就一次,明天是真的要忙起来了……” 次日一早连芳洲醒来的时候,身边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忍不住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腰腿,在腰间轻轻揉了几下,心中嘀咕:还说要一次呢,是要一次不假,可那一次跟两次、三次真的有区别吗? 怨念起身,沐浴之后,浑身松泛,连芳洲心情这才好了些,与旭儿一同用过早饭,便笑着命春杏吩咐备车,等会儿要去留郡王府,跟留郡王妃说说昨天的开门红。 连芳洲勾了勾唇角,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即便是留郡王妃那样有钱,一下子进账上千万的银子,只怕也没有过吧? 这一回是占了买地便宜的便宜,下一次只怕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价格拿地了! 春杏闻言却是没有立刻就出去,反而向连芳洲笑道:“夫人,老爷出去的时候还说了呢,今日北国帝后和两位皇子就该到了,进宫见过皇上之后就能去见留郡王妃的。恐怕留郡王妃今日不得空闲呢!” “今日到?”连芳洲很是意外,道:“怎么之前一点也没听说?老爷确是这么说的?” 951.第951章 北国帝后 春杏点点头,笑道:“老爷说,这消息皇上那里前几天便知晓了,原本老爷要跟夫人说的,这几日忙着就忘记了。老爷说这是北国帝后的意思,生怕留郡王妃那性子,知晓了非要出城迎他们,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老爷今日早早出门,便是与太子殿下、璃王、大理寺、礼部等官员出城去迎北国帝后一行的。” 连芳洲这才明白,甚是不满的哼哼两声,道:“先前都忘了,今日他记性倒好!亏得说了这么一声,不然我今日上门去就不合适了!” 又叹道:“北国帝后看来是真的很心疼郡王妃!”有这样心疼人的父母,怪不得留郡王妃是那个脾气。 不过,她没有养成像朱玉莹、容安郡主那样的刁蛮骄横、唯我独尊,真正是难得! 这日连芳洲便没有出门,只在府中陪儿子玩。 北国帝后被太子、璃王一行迎入驿馆稍作休息,便进宫与建德帝相见。 周围邻邦,唯有北国受大周文化影响最深,国力颇强,与大周关系甚为和睦,因此,北国帝后携带两位皇子亲自来参加大周皇帝的寿宴,对大周和建德帝本身来说,这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建德帝自然安排了很大的阵仗欢迎他们。并且立即在宫里头接见了他们。 相谈甚欢,宾主满意。 之后,也不安排他们住驿馆了,建德帝又将城西一处叫做秀春园的皇家别院送给北国帝后暂住。 北国帝后思念爱女,道了谢,便告辞出宫,前往留郡王府。 帝后二人一路上兴致勃勃的说笑着,想象着女儿见到自己二人的情形该有多么多么的惊喜。 走到了半路,才命人打马飞驰前往留郡王府报信。 留郡王和留郡王妃两口子正在屋子里下棋解闷儿,看见景嬷嬷慌里慌张又神色兴奋的奔进来说了这个消息,“哗啦啦”一阵响,留郡王妃手里的棋子滚了一地。 留郡王妃原本还不敢置信,直到景嬷嬷说前来报信的是自己父皇身边的御前侍卫虞期,留郡王妃这才不得不信。 当即“啊!”的大叫一声差点儿跳起来。 吓得留郡王和景嬷嬷不约而同慌忙扶住她。 留郡王心惊胆颤的劝道:“真真,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母后这几天就要到的,你这样反应过度作甚?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景嬷嬷从来看不惯留郡王,难得这一次也点头认同:“就是郡王妃,您可小心点儿,别吓着郡王爷和老奴!别急,别急!一会儿皇上和皇后就该到了,一会儿就能见着了!” 留郡王妃心里又开心又愤愤然,气急败坏道:“我怎么能不急?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父皇母后怎么能这样呢!既然今儿到,早两天就该派人先来报信嘛,这都到了门口了才说,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留郡王拉着她坐下,道:“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府中前几日都准备好了,这也没什么!想必父皇母后是怕你知道了又不安分跑出城去接,这才没说!” 留郡王妃闻言不服气的瞪他一眼,却知道他说的是极有可能的。 景嬷嬷忙忙吩咐紫英等人准备茶水糕点,又传令下去府中各处不得喧哗,各人无事不得胡乱走动,又命这院子里众人好好妆扮整齐了,别叫看了笑话! 一时间忙做一团。 留郡王命人传了软轿,正要与留郡王妃、管家等往正门口去迎接北国帝后一行,突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忙吩咐身边婆子:“快,命管家赶紧派人骑马上安郡王府说一声去!” 岳父岳母来了,爹娘怎么着也得过来陪一陪。 留郡王妃也才醒过神来,连忙说是。 那婆子忙奔跑出去传话。 这厢还没走到正门呢,就听得说北国帝后已经到了,且那两位皇子已经先进来了,笑着说有管家陪着就好,父皇母后已经往里边走来,妹子怀着身孕,不必再出去。 留郡王妃只得作罢。 见着两位皇兄,心中也是开心的,与留郡王同他们见过,一时说笑着。 很快北国帝后就来了,北国皇后看到自己疼爱的小女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容光焕发,再看那凸显的小腹,看到留郡王一旁温柔紧张的盯着她,心中更是满意。 唤了声“真真!”上前拉着女儿的手,母女两个满肚子的话要说,那话一股脑儿的从心里往上涌,却是在喉咙口堵了车,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什么。 留郡王妃同样如此,半响唤了声“母后!”扑在她怀中哭了起来,众人慌忙相劝。 一时进了厅上重新见礼,叙起各自情形,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安郡王夫妇带着儿子媳妇也赶了过来相见。 北国帝后只要女儿过得好,其他的都不会在乎。对安郡王一家子都很是客气礼遇,半点儿架子也无。 安郡王夫妇松了口气,偷了空悄悄相视一眼,心中无不侥幸:幸好儿子跟儿媳的关系好了起来,幸好…… 不然,若是去年这两位身份尊崇的亲家来访,那就真正是打不完的官司了…… 以北国帝后疼爱女儿的程度来看,别说儿子,自己全家都讨不了好!皇上为了平息北国帝后的怒火,出气筒肯定是自家跑不掉的。 侥幸之余,两口子想起连芳洲更是暗暗感激。若没有李夫人,儿子和媳妇指不定冤孽到什么时候,他们早就没了主意,认为他们一辈子都会如此纠缠不清了的! 果然,这人与人之间,就是讲缘分啊! 儿媳那样的身份,满京城的贵妇贵女没有一个能跟她说得上几句话,便是宫里头皇后见了她都没法儿说理唯有一边头疼一边哄着劝着的份,可她偏偏就跟李夫人合得来,偏就啃听李夫人的话! 北国帝后是来给建德帝贺寿的,且双方身份摆在这儿,自不能跟亲家有多亲热,也不宜在这郡王府待太长时间。 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北国帝后便往秀春园皇家别院去了。 安郡王夫妇不敢挽留,只笑着说过一阵子设宴请他们赏光,北国帝后痛快的答应了。当然,这得在建德帝万寿节之后。 952.第952章 刺客 北国皇后不舍女儿,便想将留郡王妃也接着一块儿往秀春园去住。 留郡王虽然不舍,可他们母女父女难得见面,也就笑着让她去了。 北国皇后很是满意女婿的识趣,顺便将两个儿子拜托给女婿,请他款待一二。留郡王亦笑着应了。 没两日,秀春园别院那边就来人了,景嬷嬷陪着一位穿戴异于大周宫人的掌事姑姑,来到威宁侯府上,呈上厚礼,说是皇后请威宁侯夫人明日带着旭儿一起前往一叙。 自北国帝后来到大周京城,连芳洲就知道必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连芳洲心中一暖,知道留郡王妃这是真拿自己当姐妹,想来这两日跟北国皇后说了不少关于自己的话,北国皇后自然便要见一见自己的。 连芳洲便笑着应了,用上等封赏了那掌事姑姑和景嬷嬷。 晚上李赋回来,连芳洲便同他说了这事儿,笑道:“后来才想起来,这么大的事我该先同你商量的,可我已经答应了,不碍事吧?” 李赋在朝外官,多多少少总有各种各样的忌讳。 李赋却是浑然不介意的摇摇头,笑道:“有什么碍事的,我一个带兵的,除了战时并不掌兵权,大周与北国关系向来不错,你与北国交好,宫里只会高兴,不会说什么的!” 连芳洲一笑,这才放心。 次日用过早饭,连芳洲便带着儿子乘车前往秀春园。 秀春园乃皇家北苑,占地十分宽广,内有景致十六处,宫院也有八处。 北国帝后住的这院子在秀春园往南,叫做宜香殿。 连芳洲与旭儿在秀春园中待了大半日方告辞,北国皇后待她十分友好愿意亲近,甚是客气的谢了她对自己女儿的照顾劝解。 连芳洲闻言便知留郡王妃已经把这几年跟留郡王之间的过往一股脑儿都告诉北国皇后了。 细想想她不想告诉也不行啊。 只要她一说起跟连芳洲结缘的因由、说起连芳洲待她如何的好,就免不了要牵扯到过去她和留郡王之间的不愉快。 北国皇后既然有本事坐稳一国之后的位置,手段心计自然非等闲可比,听了女儿藏头露尾的话怎么可能不起疑?起疑了怎么可能不追根问底? 不是连芳洲小看留郡王妃,就她那几下子,根本不够北国皇后看的! 好在如今她和留郡王已经冰释前嫌,那个石氏也已经被远远发配到了不知道哪一处庄子上,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回来。留郡王如今又明显的改过自新,有一心一意只跟她过的样子。加上她又怀了身孕,料想北国皇后那么精明的人,定然不会找女婿算后账——这不是故意给女儿女婿制造矛盾吗? 连芳洲回府的时候,经过街市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因皇上万寿在即,京城中一下子多了许多的人,处处拥挤。 除了前来贺寿的藩王及家眷、番邦使节、封疆大吏、地方世家高族,还有闻风而动的商贾、特意赶来看热闹的外地人,不挤就怪了。 连芳洲掀开车帘一角往外头看了看,放下同春杏说笑了几句。 人越多越好,如此,她家的糕点铺子和烤鸭店生意就能更好,名声也传得更远!过了今年,都可以考虑往外地开分店去了。 谁知,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突然的一顿,连芳洲和春杏、奶娘都身不由己的往前倾了倾。 连芳洲看了一眼躺在座椅上睡着了的旭儿并没有被惊醒,心中稍松,隔着帘子便问道:“忠叔,怎么回事?” 赶车的老忠忙道:“夫人,老奴也不知前边是怎么了,挤满了人,路都堵塞了!一眼看过去乌压压的全都是人,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满京城都是贵人,有那年轻气盛的少不了惹事,没准又是哪家的纨绔惹了麻烦叫人围观了。 连芳洲便道:“可还能掉头?趁着这会儿人不多,能的话赶紧掉头,另外绕路吧!” 忠叔答应一声,拉着缰绳赶着马儿,慢慢的掉了头,另外挑了条平日里人不太多的路走了。 傍晚,洛广回来禀报说将军有要紧事暂时回不来,请夫人不必等用晚饭。 尽管李赋如今封了候,可洛广一如既往的依然管他叫将军,连芳洲也习惯了,点点头便让他下去。 夜深了李赋回府,连芳洲才知晓,今日四皇子勇王从西北回京,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街遇刺! 事发突然,那五名刺客又是抱了必死之心攻势凌厉,等一干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勇王近身侍卫已经倒下了三个,而勇王自己若不是武艺高强,铁定要丧命在刺客之手! 虽然不死,却也受了重伤,一剑贴着心脏位置穿身而过,淌了一地的血! 连芳洲一问之下才知,原来自己回府那条路上所见堵塞之时,正是勇王刚刚遇刺之后! 连芳洲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道:“皇上万寿在即,偏偏这当口发生这种事情,皇上岂不是要气坏了?别说皇上了,便是普通人家,这也是天大触霉头不吉利的事儿!” “谁说不是,”李赋苦笑,道:“负责那一片巡逻的衙役已经全部被关押,不死也要流放,会不会累及家人还两说。九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几位大人现在还跪在乾清宫外呢!这是有人不想让皇上痛快啊!皇上震怒,此事已经交由璃王殿下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同彻查,这一查下来,还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连芳洲心头一跳,忍不住蹙了蹙眉。 有点紧张的拉着李赋的手臂忙道:“你,你不会被牵扯什么吧?” 李赋忙笑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想哪里去了,这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 “那就好!”连芳洲心中稍稍放松,忍不住又道:“这会是谁做的?难道是胡人伺机报复?” 李赋摇摇头,道:“还不好说,朝中也有人这么说,可我觉得不像!那几个刺客明显是中原人,武功极高,胡人向来瞧不起大周人,若真想刺杀,也不太可能会收买大周人,他们也信不过大周人!况且胡人只在边境城镇抢掠,彪勇善战,却不是有大雄心、大计谋的,这里是京城,如何混进城、如何提前埋伏、如何得知四皇子经过的准确时间、如何看准最佳时机动手都不是容易做得到的……” 953.第953章 震怒 连芳洲便不语了。如果不是胡人,还能有谁?就算跟四皇子有仇的人,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个时候,可是京城里防卫最为严格的时候,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倒是四皇子从西北回京,一路上必定会有防备松懈的时候,那才是动手的好时机呢! 且但凡稍稍有脑子的人便可想到,万寿前夕发生这种事,皇上怎么可能不震怒?一震怒一彻查?那背后之人就那么有信心能够混得过去? 若并非仇家,那么,就只能有一种可能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那把椅子。 只是,勇王母妃早已过世,外祖家和岳丈家都不是什么多有势力的大家族,勇王一门心思为将,为了避开是非,甚至情愿镇守西北,绝对是个没有野心的人,璃王要杀他是为了什么? 若果真如此,璃王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不就是疯子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芳洲恶意的想,朱玉莹怎么不嫁给璃王呢,他们俩才是天生的一对啊! 连芳洲却不知,璃王眼见太子一天比一天受皇上重用,而他这么长时间却都没有做出什么有突出贡献的差事,加上又被朱家所累,名声大跌,朱王妃在府中都已经不知道受了他多少冷眼冷语了! 眼看着这次万寿节,太子妃协助皇后主内,太子则领衔礼部、鸿胪寺、宗人府主外,一内一外都由他两口子操办。 这事儿过后,太子的声望必定又一次高涨,且还会得一个“孝顺”的好名声。 哪朝哪代的皇帝,哪怕再穷凶极恶,也会标榜自己“以孝治天下”,太子有了这么一个名声,就等于是民心所向,那么还有他什么事? 所以,他就是要给太子和皇上添添堵。 这刺杀一事他早就开始筹谋了,与心腹谋士推演过无数遍确定绝对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若侥幸成功,除掉勇王,等于断了太子一臂。哼,谁叫这老四不识抬举呢?他好心好意向他示好,他却装聋作哑,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了! 若不成功,恶心恶心父皇也好,且这外头一应事宜都是太子主持,无论如何他都逃不掉一个连带的责任…… 李赋也猜到此事多半跟璃王有关,却也猜不透璃王这么做究竟想要怎样? 这事儿与自家娘子却没有什么好讨论的,李赋安慰了她一阵,夫妻俩便安置就寝了。 第二日,勇王当街遇刺几乎身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出门几乎随时随处都可见一对一对甲胄鲜明、挎着腰刀或者手持长枪的军士们哗哗哗的整齐小跑着经过。 一时间,京中的气氛都低沉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泼天的喜庆和热闹。 便是街面上走动的小商贩都变得谨慎了,生怕一个不留神惹祸上身。 更有那胆子既小,又颇为心细聪明的,已经在收拾行囊准备离京了。 看热闹再要紧也要紧不过性命。万一飞来一场无妄之灾,找谁喊冤去?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皇帝一震怒,三司衙门自然不敢怠慢,派出了最顶尖的办案高手负责此案,并且定下了七天的期限。 不想,到第五天的时候,案情基本上就水落石出了。 但是,这案情不水落石出还好些,水落石出了,众人反而更加心惊胆颤,京城中气氛反而更加低沉起来。 种种蛛丝马迹串联起来,拐弯绕弯的一点点查探下去,最后的矛头竟直指太子! 是太子指使死士刺杀勇王! 三司无奈,硬着头皮将案情上呈御览,且将详情详详细细的向皇上陈述清楚。 皇上养气功夫倒是极好,听到结果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火,只是沉下了脸而已。 然后耐着性子听他们说完。 听完之后,龙袖一扫,哗啦啦一阵乱响,御案上东西掉了一地,包括那些呈上去的“证据”。 “一派胡言!”建德帝脸色铁青,君临天下的帝王气势倾压而下,跪在地上的三司首领俯首不敢起,背后冷汗涔涔。 大殿中空气仿佛凝固了,令人窒息透不过气,三司首领耳朵里却嗡嗡嗡的回响着,脑子空白而眩晕。 半响,建德帝方咬牙冷冷道:“朕让你们查,你们就查到了这个?竟还好意思禀报给朕!你们居心何在!太子,哼,太子好好的怎么可能派人刺杀勇王?” 脑中一闪,想到那案情陈述中说什么因为兵权—— 建德帝更恼,一拍御案厉声喝道:“绝无可能!” 三司首领腿脚发软,心都差点儿跳出嗓子眼。 “继续查,”建德帝狠狠将人骂了一通发泄完,冷冷道:“朕就不信,那主谋之人如此好手段!” 三司首领心里各自暗暗叫苦:还要查,这要如何才查得清!明明所有的线索指向了太子,明明到了太子这儿再无其他可疑之处,还能怎么查? 只是皇上震怒,众人谁也不敢分辨,只得叩首领旨。 都察院左督查武大人硬着头皮膝行上前两步,叩了两个响头,颤声道:“皇上,此案若从头查起,难免费时,臣、臣等无能,求皇上宽限时日。” 建德帝想着没几天就要到自己六十大寿的好日子了,偏偏在这当口弄出这种事,简直腻味恶心的要命! 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找不到那罪魁祸首出气,别提有多难受。 听得这不识趣的臣子竟然还敢要时限,狠狠一眼瞪过去,恨不得打破他的头。 只是,想到自己寿日就在眼前,大张旗鼓的查这事儿,不知要搅动多少人,到底不好看。 且万一到了寿诞之日此事也没个结果,即便杀了这三个人那又能如何?到底不吉! 建德帝一时又怒从心起,咬牙恨道:“给朕闭嘴!若非你们失职,怎么会闹出这等绝无可能发生之事,还敢同朕讨价还价!给朕滚出去!” 虽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三人都是官场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了,自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齐齐松了口气,再不敢言语忙磕头退了下去。 954.第954章 请罪 出了大殿,三个人才是真正的暂时敢松一口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是依旧愁眉不展。 虽然此事暂时缓了一缓,但并不表示此事就如此了结了。 事情还得查,且得尽快尽心的查! 倘若下回皇上再问起倘若没有结果的话,大家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皇上砍吧! 无论如何,此事总得有个人出来负责。 这儿是乾清宫门口,也不方便在这儿停留太久做商量,且万一建德帝想起什么再把他们传进去,那就真倒霉透了! 三人连句话都没有说,只交流了个眼神:大家意思都一样,出去再说! 尤其一瞥看见太子殿下正跪在大殿阶下。 三人乍见太子,忍不住都有点心虚。 并不是他们要跟太子过不去、故意陷害太子,实在是查来查去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建德帝又催逼得急,哪里还敢不报? 三人心内暗暗叹息,但愿太子不会因此记恨,不然,那真是冤透了。 建德帝并不知道其实自己刚刚传召三司大人没一会儿,太子就来了。默默的跪在乾清宫殿前阶下,等着他召见询问。 对太子来说,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他做梦也想不到此事查来查去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不用想,也知必定跟璃王脱不了干系! 万寿在即的当口弄出这事,自己还是主谋,动机还是觊觎兵权。无论哪一样都是犯了大忌! 又惊又怒之下,太子便急忙进宫求申诉的机会。 不然,久而久之,在父皇心中这就是一根刺!一根想起来便会嗝应的刺。哪怕父皇相信不是他所为。 三司大人还在觐见,太子无奈,也只有等的份儿。 皇上正在盛怒之中,小太监不敢打扰,只得任由太子跪在下边,等三司大人走了之后才战战兢兢的禀报。 建德帝一听回过神来,这个儿子的脾性他太了解了,被牵扯进来他一旦知道肯定会第一时间进宫。算算时间,在外头跪了至少有大半个时辰! 外头那么大的太阳,想想他那身子骨,建德帝大怒,当即厉喝将那小太监绑了关入慎刑司,待万寿后发落,一面命人速传太子。 那小太监唬得魂飞魄散,万寿之后发落,那就意味着皇上是想要他的命! 连求情都不敢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迅速被人拖了出去。 太子跪在外头的确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还是崔友德带着两个小太监亲自出去将他搀扶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父子俩说了什么,但建德帝并没有半点儿疑心迁怒太子的意思。 太子怎样进的乾清宫还怎样的出去。 只是初初乍得消息之后,太子惊怒之下只觉得心跳如鼓,呼吸急促,差点儿就要当场晕倒!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不是他干的,然正因为如此,欲要辩白更加不易。 倘若真是他所为,他自能避重就轻诡辩也好、狡辩也罢还能分辨一二,正是半点底细不清楚,他根本不知道此事来龙去脉以及到底还有没有后着。 那栽赃嫁祸之人既然有本事如此不动声色、水到渠成的将所有证据直指向他,定然做好了完全准备。 可是他呢?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太子只能赌一把,赌父皇对自己的信任。 听闻三司大人进宫复旨,他不敢耽搁,忙忙的也去了。 他不敢打扰,便在乾清宫前阶下跪等。 偏偏建德帝在殿中大发雷霆,将三司大人痛痛的骂了一遍,费了许多时间,等到三司大人退下,太子就已经跪了那么久了。 太子身子本就不是很好,先是一惊一吓,随即又在大太阳底下跪了这么一场,能好的了就怪了。 一个人操持万寿事宜已不可能,当日,建德帝便下旨,命璃王和显王协同太子一起主持。 显王痛快坦然领旨,一切以太子为重,听太子吩咐,并无多想。 璃王却是在府中书房大发脾气,砸了许多东西泄愤。 同样是父子,差别就是这么大! 如果刺客此事换做查出别的皇子是主谋,别说安然无恙离开乾清宫,能得一个闭门读书的结果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可太子呢?连一句公开的训斥都没有!反而生怕他累着了,竟还命自己和老三协同他办事!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璃王心中越发妒恨,恨不得太子惊吓之下添了心病速速身亡,完全不记得这件事的主谋就是自己。 发泄过后,璃王心中的愤懑渐渐平息,又恢复了翩翩风度的天潢贵胄的从容优雅。 协同?哼,那就协同吧!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惹了这么大的嫌疑,太子定然有所顾忌不敢理事,说白了准备一应事宜、招待安排各方来使、各路官员这种事儿他肯定会让自己和老三去做,他就象征性挂个名罢了! 这是露脸的大好机会,他可不能错过了。 没准还能趁势结交一二,将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果不出璃王所料,太子以身体需要调养不敢太过劳累、省得万寿之际病倒不吉利为由,拜托璃王和显王两位皇弟多多用心,分理各项事宜,只需同他说一声便可。 璃王推辞再三,言辞恳切,太子再三相托方才郑重答应。 显王平日里便是个沉迷书画的,上头两位皇兄各有才能,轮不到他说什么,他只需乖乖听太子的话,跟着二皇兄办事即可。 所以,实际上却是璃王大权独揽。 璃王一系的心腹立刻抖了起来,恨不得抓着机会大做文章。 璃王却警告了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不得有半丝僭越,要比往日更加低调、更加谦虚。 而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事事拿了章程亦都要问过太子之后方才去做,少不了把太子挂在嘴边。 虽然这都是明面上的,但结果却很不错,为他赢得了相当好的声誉名望,就连宫里的建德帝一时也十分满意,夸赞了他几句。 太子心中说不气愤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陷害自己的罪魁祸首,偏偏不能拿他怎样,反而眼睁睁的看着他收获名声。 好在,宫里还有太子妃,不然,太子这一回真是输得惨了。 955.第955章 万寿 璃王不动声色的,趁着有机会接触李赋的时候再次示好,李赋虽没接着,也透出冰释前嫌的意思。璃王一时更是心头大定,自觉这回赚大了! 宜居苑和雅居坊的房舍果然不到十天的功夫就全部卖完了! 在这时候房地产还是个新事物,有人来买,连芳洲就卖,也没有提价什么的。想到此忍不住有点肉痛。 不过再想想那丰厚的回报进账,心里又舒服了些。 再想到第二期、第三期可以适当提价,心里就更舒服了。 如她所料,好些有实力、有关系、有背景的精明大商家已经盯上了这块肥肉,跃跃欲试。 只不过如今万寿节还没过,衙门自然理论不上这些个“俗事儿”,等到万寿节后,京城里肯定会有一番热闹。 拿地的问题眼下不要动,拿人却是好动的。 竟然有不怕死的暗中派人跟宜居地产的掌柜、伙计们联系,变着法儿的想要挖人。 掌柜当初签订的雇佣条件十分苛刻,想走可不容易,当然回报也丰厚。且连芳洲和留郡王妃挑出来的人人品即便没有太高洁,也肯定不是见利忘义之辈。 再说,但凡有脑子的都不可能冒着被一个郡王妃、一个侯夫人记恨的风险转投他处。 伙计们大多都是买的死契家奴,雇佣的只占三分之一,且负责的大多是外缘,纵走几个,也无伤大雅。 留郡王妃如今正陪着父皇母后,又正养着胎,徐掌柜、凤掌柜回了连芳洲,连芳洲一笑了之,命他们收了违约金之后放人。 人要走,是留不住的。跟女大不中留是一样的道理,留来留去,肯定会留成仇! 她又命徐、凤两位掌柜召集众伙计问一声,倘若有想走的即刻就可以走,倘若不走,至少三年之内不能再走,另外,如果有吃里扒外的,一律杖责之后送官府法办! 如此,又走了四五人。 对此,徐、凤两位掌柜跟连芳洲的想法倒是一样:趁着这个机会清一清人,将那些眼空心大、心思不纯的都清理出去也是好事。 哼,不碰壁不知天高地厚,他们还真以为自己算几斤几两吗! 连芳洲便命两位掌柜再招几个人好好调教,想想美好的便宜拿地的时期已经过去,心中小有遗憾。 不过,好在当时有先见之明,手里还有四块地,足够大赚一笔了。 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九万寿节。 早在三天前,京城中便有多处搭起了彩棚、戏台,官府请了戏班子唱戏热闹,又有杂耍、戏法、马戏等表演,以示与民同乐,引了无数的人围观。 到了正日子这天,更是热闹无比。 京城里处处打扫清理得干干净净,家家户户、处处商铺酒楼都挂上了缀着流苏的漂亮灯笼,飘着彩旗,“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福寿绵长”、“太平盛世”等红绸横幅处处可见,街道上隔一段路便可见摆放簇拥盛开艳丽的鲜花,将整个京城装点得处处喜庆而热闹。 皇帝在永安门接受封地藩王、番邦使者、外省官员、各地方推荐来的乡绅望族代表、耆老、京城大小官员的叩首贺寿,之后锦仪殿赐宴,欣赏宫里排演的贺寿歌舞与戏曲。 后宫中,皇帝也出现了一面,皇后领着众宗室权贵女眷、命妇们为皇帝贺寿,之后在御花园中芙蓉殿设宴。 留郡王妃因怀着身孕不便出席便没有来,连芳洲自是来的,与马夫人、沈夫人等在一处。 这一次德兴崔家那边永和公主也来了,连芳洲暗暗多瞧了一眼这位建德帝的姑姑、崔绍溪的祖母,年纪在六十出头,头发却依然黑得发亮,气色也很好,一派雍容典雅。 细看眉眼,虽上了年纪,仍可见当年风韵,年轻时候必定是个极出色的大美人。 连芳洲不由暗道:怪不得崔绍溪生得那么俊美,原来这位永和公主如此出色! 想到崔绍溪,连芳洲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这一次万寿节这么热闹,崔绍溪似乎也没有来…… 宴会还没有开始,芙蓉殿坐落御花园东面,周围花木葱茏,亭台山石点缀,又有曲水小池涓涓流淌,游鱼喋喋。 且正是花开时节,洁白的绣球、火红的石榴、芬芳的栀子、各色的玫瑰月季与晚芍药、芙蓉花、紫藤、海棠等,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被浓浓的绿意一衬,望去更觉明媚鲜艳,处处皆是风景。 女官传了皇后旨意,众人便三三两两结伴在附近赏景说笑着。 马夫人、赵夫人自有相熟的人,带着连芳洲招呼一二,连芳洲与那些人既非志同道合,又有代沟,打了招呼寒暄一二便没有多少话说了。 连芳洲也不想在那里碍着别人谈话,便笑着告辞往别处走走。 沈夫人虽比她不少,两人性格差不多,倒是谈得来,便与她同在一处。 忽见容安郡主与一群少夫人、贵女迎面而来,要避开已经来不及,连芳洲一怔,忍不住轻轻道了声:“流年不利!” 沈夫人瞧了她一眼,抿唇好笑。 靖南王府当日发生那事的时候有那么多的客人在,满京城里早就传遍了。 私底下,众人没有不嘲笑容安郡主没脑子的。那是真正的说话不经大脑! 双方碰面,少不得各人相互之间含笑打个招呼。 有那好事的,眸底莫名的就兴奋了起来,一双眼珠子发着亮光,骨碌碌的在连芳洲和容安郡主之间来回滚动——这是巴不得发生点什么的节奏吧? 连芳洲一笑了之,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又不是马戏团的猴子,跟容安郡主也没有解不开的生死大仇,对这种阴暗的期盼只觉好笑。 容安郡主也察觉到了,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 心中一股恼羞之意直冲脑门: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心里嘲笑她! 她恼那想要看热闹的人,更恼连芳洲。 如果不是因为连芳洲,她怎么可能落人笑柄! 一想到刚来京城没几天就被禁足,容安郡主的恼怨更多了几分,看向连芳洲的眼神也带了明显的不善。 连芳洲冲沈夫人笑了笑,那眼神似在说:看吧!就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明明是她招惹我在先,却又成了我的不是了! 956.第956章 冤家路窄 容安郡主看到连芳洲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火气更是噌噌的往上窜。 没什么世事经历、从来顺风顺水、高高在上的郡主小姑娘,把失面子这件事情看的比天还要重。 至于是非对错,不好意思,她没有这个概念! 她只认定,凡是跟她过不去的、不顺着她的心意的她都饶不了,更何况是令她出了丑的? 容安郡主恨不得喝命人上前将连芳洲拿下打死,方才能出心头这一口恶气。 可惜想想连芳洲彪悍的作风,想想今日出门之前父王和王兄的警告,她只能恨恨的忍着怒意。 突然心头一动,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容安郡主挑眉淡淡问道:“李夫人,听说前阵子皇上给李将军赏了五名宫女?” 众人眼睛“唰”的一亮:有戏啊! 面上云淡风轻,实则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连芳洲如何回答。 要说这事儿不知多少人议论过了,对那五名进了威宁侯府的宫女生出莫大的关注和兴趣来。 纷纷猜测那五名宫女究竟怎么样了?是被威宁侯收了房,还是被李夫人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 连芳洲不由哂笑,瞟了容安郡主一眼,点点头微笑道:“是啊!郡主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吧!若是想要,倒也可以割爱的。” 容安郡主轻轻一哼,笑容多了两分幸灾乐祸,“哎哟,那可不敢!那是皇上念在威宁侯立了大功,特意赏给威宁侯好服侍的,谁敢这么不识趣让威宁侯割爱呢!” “那倒也是!”连芳洲一笑点头,道:“郡主府上美貌的小丫头多的是,不差这几个!” 容安郡主哼了哼,只觉连芳洲的笑容格外的刺眼——她怎么能笑得如此自然?这装的也太像了吧! 至于威宁侯有没有把那几个宫女收房的话,容安郡主到底不便亲问出口来,便一副好心的安慰着连芳洲道:“说到底那几名宫女虽然是皇上赏赐的,不过李夫人也是皇上册封的诰命夫人,可比她们高贵多了!李夫人就该这样,云淡风轻的不把她们当回事儿,这才像个正室夫人的样子!” 好几名唯恐天下不乱的贵女、少夫人叽叽喳喳的笑着附和着,竟还有人夸起连芳洲“贤惠大度”起来。 连芳洲暗暗翻个白眼:这得多无聊才硬要拉着她说这事! 她实在不耐烦看容安郡主这副样子,便一笑,由衷的笑道:“容安郡主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看不出来郡主年纪轻轻竟懂得这么多,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听了郡主一席话,真叫我豁然开朗、心平气顺、简直如醍醐灌顶,多谢郡主教导!” 众人一怔,有人一个忍不住“扑哧”一下偷笑出声。 “你!”容安郡主则气得脸上通红,瞪着连芳洲。 她是个未曾出阁的娇娇少女,连芳洲这话古里古怪的,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听起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便是夸一个整治调教侍妾姨娘们大有手段心计的妇人也嫌不妥,何况是夸一个少女? 众人都听出这浓浓的嘲讽之意,容安郡主自然也听出来了。 她比众人还要更听出一层意思来:连芳洲夸她在这上头“懂得多”,这不是拐着弯的诅咒她将来的夫婿也有无数个妾室,好叫她实际演练演练吗? 她巴不得看到李赋有一堆的妾室给连芳洲添堵,自己却是绝不想要什么“姐妹”的。 连芳洲一脸的无辜和恳切,看着容安郡主道:“说起来我还真的挺不懂得怎样跟她们相处呢!郡主一看就是经验丰富——哦不,呵呵,是那个,理论知识丰富,不知道郡主还肯不肯教我些别的呢!我会真心感激郡主的!” 容安郡主气得险险要晕过去,嘴唇不停的颤抖哆嗦着。 她身旁一名眼神凌厉,杏眼桃腮的少妇蹙了蹙眉,道:“威宁侯夫人这话过分了些,郡主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夫人这般说她,叫她脸上如何过得去?” 连芳洲颇为玩味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位夫人,听话可得听全了,断章取义不是好习惯哦!明明是郡主教我,我感谢她,就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呢?我哪里过分了?郡主脸上又为什么过不去?这可稀奇了!我听着实在糊涂得很呢!唉,谁叫我没念过什么书,理解能力不行呢,要不,这位夫人,劳烦你给我解释解释,也好教我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唔,既是我的错,我当然该知错就改,好好的向郡主道个歉的!” 那美貌少妇一怔,咬了咬唇,还想要说什么,被身旁的妯娌轻轻扯了扯袖子,便忍下了。 众位夫人、贵女们交好的相互打了个眼色,均想:这李夫人果然好一张利口,幸亏我没开口,不然,铁定也讨不了好…… 这时好几位武将家眷夫人也围拢了在连芳洲和沈夫人周边,见状正要出声给个台阶,与连芳洲和沈夫人往别处去——对方到底是郡主,太下不来台万一闹起来今日这日子谁都讨不了好,连芳洲也必定要被牵连的。 “在这儿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谁知那位寻思着要开口的夫人还没来得及出言,便听到一个娇脆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众人纷纷循声看去。 只见一名穿着杏红金丝银线绣芙蓉花褙子,橘红绣花百褶裙,扣着着缀米珠流苏的如意头式云纹灵芝嵌宝云肩,披着金石坠脚的枣红寿字霞帔的艳丽女子带着三四个宫女太监款款行来。 那满头的点翠花钿说不出的富贵逼人。 其中有认识的便忙行礼,口称:“给佳嫔娘娘请安!” 众人恍然,忙一起行礼请安。 “免了,快都起来吧!”佳嫔笑吟吟摆摆手,笑道:“今儿是天大的好日子,正该这样说说笑笑的才好呢!方才说什么这么热闹,说给我也听听!” 连芳洲心里抽抽嘴角,说说笑笑?她眼神是得有多不好才会这么说啊,她们这边的氛围不说剑拔弩张,也绝不是说说笑笑吧? 连芳洲可不认为佳嫔太天真了才会这么说! 957.第957章 言语挑拨 佳嫔能够傍上淑妃,哪里是天真之人? 别小看棋子,当棋子也是要本事的。 在这宫里给人当棋子尤其要本事,不但要有做好棋子该做的事情的本事,还要有让主人放心不怀疑、不猜忌的本事。 她掺合进来想要干嘛?不会也是为了给自己难堪吧? 若真是这样,连芳洲就有点无语了:至于么! 一名贵女不等别人开口,抢先笑道:“回佳嫔娘娘话,刚才我们正说着威宁侯夫人府上那几个皇上赏赐的宫女呢!问李夫人那几名宫女长得漂亮不漂亮!”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忙都笑着称是。 能这么糊弄过去,大家彼此都好过。 连芳洲也笑笑没说什么,算是也认同了。 她又不傻,这时候非要揪出真相,佳嫔不见得给她做主,却肯定又有一场麻烦了。而且,还会得罪在场这些附和的夫人小姐们。 “原来说这个呢!”佳嫔一甩帕子,掩口咯咯娇笑两声,笑道:“这宫里头的宫女哪里有不漂亮的呢!皇上赏下去的,不用说更是百里挑一、千娇百媚了!” 众人都笑着说是。 却见佳嫔一笑,看向连芳洲微笑道:“说起那日皇上赏人,本宫和淑妃娘娘恰好也在旁边呢,威宁侯真正是个有福气的!那日那几名宫女本宫也见了一面,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咦,今日李夫人没叫她们在身边伺候吗?” 佳嫔这话一出,众人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容安郡主却是如守得云开见月明,眼睛猛的一亮,满血复活精神大振,也向连芳洲笑了笑,道:“是啊,佳嫔娘娘问的是,她们是宫里出去的,李夫人带着她们身边伺候岂不是更方便?” 那几名宫女乃皇上赏赐,虽没明说,但跟一般的奴婢肯定不同,至少,连芳洲绝不可能给她们分派活计让她们去干。 除非成了李赋的妾室,才可能在连芳洲这个主母身边伺候。 佳嫔那话,摆明了一口定了那几名宫女的身份! 连芳洲不觉心头一跳,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佳嫔有意给自己添堵还是皇上的意思。 她想了想,便很老实的笑着道:“回佳嫔娘娘,实在是她们五个人不知道该带谁进宫才好,只好一个也不带了!” 对于容安郡主,连芳洲却连一记眼神也欠奉,懒得搭理。 容安郡主就这样被她红果果的无视了,显得她跟着佳嫔问那句话就像个傻子似的,偏当着佳嫔,自己这郡主的威风少不得要收敛收敛,显然是不能发作了的,一时气得脸上通红。 佳嫔倒没料到连芳洲会这么说,怔了怔,一笑点头“哦”了一声,也不便再发挥,只笑道:“那几个宫女本宫瞧了一眼倒觉得都是乖巧柔顺的,跟李夫人相处得还好吧?” 连芳洲想也没想就点头,笑道:“很好呢!” 脸上的神情自然得神仙也看不出来作假——因为她本来说的就是真心话啊! 那几个宫女又没在她眼前晃,又没做出什么令她不快的事情,彼此之间是真的相处得很好。 佳嫔又是一怔,笑道:“李夫人果真是个贤惠的!” “应该的!”连芳洲笑笑,表情甚是谦虚。 佳嫔便又笑着夸了她几句,又笑道:“如今威宁侯膝下还只有一个儿子,若能多添几个,那就是福气了!俗话说上阵父子兵,这将来也有好处!那几个宫人,早些有孕就好了!你们府上小公子也有个伴,威宁侯膝下也多几个孩子教导!” 连芳洲嘴角抽抽,佳嫔对她家的事情可真够上心的啊! 连芳洲已经可以笃定,这些话肯定跟皇上没有关系,皇上若要提,顶多是暗示一两句,绝不会这么没品恨不得直接下令命她将那几个宫女洗干净送李赋床上去。 佳嫔与她八竿子打不着,也没有平白无故说这些的道理,那么,就是受了淑妃的指示了? 也难怪,淑妃的亲家跟自家是结了死仇的,有人乐意出来碰一碰自己,跟淑妃扯不上边儿,她自不会不乐意。 连芳洲很是赞同的点头:“佳嫔娘娘说得有道理极了!” 张口就来的话,连芳洲说得比谁都顺溜。 反正,她就是这么的无赖!说过的话转背就忘了又怎么样?佳嫔还能派人上威宁侯府盯着去给那几个撑腰? 佳嫔这一拳拳打出去,连芳洲统统受着,别说反驳的话了,就是不乐意、不赞同的眼神都没有一个。 这一拳拳都落了空。 佳嫔不由得暗暗恼火:这李夫人不是说是个脾气大又护食最容不得人的吗?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半点脾气也没有了! 她这卯足了劲就等她顶撞自己一二句好发作呢,合着满腔的打算都落了空了! 佳嫔见连芳洲转了性子一般,一时也无计可施,料想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一笑置之不再多言。 正要芙蓉殿那边要开宴了,众人便一同过去。 连芳洲却生怕淑妃又另有什么计谋算计,怕被坑,这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还好,一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有发生什么侍宴的宫女不小心把茶水啊、汤啊之类的东东泼她身上的事情。 直到出了宫门,上了自家的马车,连芳洲才真正彻底的松了口气。 淑妃的嘉宁宫中,佳嫔此刻却正在那儿同她回话。 今日一番折腾下来,没有人不疲惫的,淑妃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繁复的礼服、解下满头珠翠,此时正靠坐在铺呈绣垫的芙蓉榻上,只着一件烟蓝色的软缎长袍,绣着淡淡的紫藤花串,雅致中透着几分端凝,正合她这个年纪。 发髻亦松松的挽着,只别了一根五福捧寿的青玉钗子。 佳嫔坐在她下手的绣墩上。 “臣妾今儿挑了几句话,可那李夫人好似突然变了个脾气似的,竟半点儿也不动气,那满脸的笑,要多自然有多自然,不知道的,还当是个多老练、城府深的呢!竟半点也无当初对抗朱家的硬气!” 淑妃淡淡听着,笑了笑,抿了口茶方挑了挑眉不紧不慢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她若今日也闹起来,那就是个蠢的不足为虑了!如今看来,倒真是有几分城府呢!” 958.第958章 是不是该放了 说着又笑叹道:“也难怪,倘若真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威宁侯也不会对她那么死心塌地的了!” 佳嫔诧异道:“娘娘的意思,那几个宫女其实,其实并没得宠?” “得宠?”淑妃扑哧一笑,道:“妹妹这话真是好笑了!若威宁侯真是个贪图美色的,朱家六小姐难道不美?那可不仅仅是美,还有朱家……” 淑妃说着又有些烦恼起来,倘若不是因为朱家,李赋只怕还不会反应那么强烈。 朱家的女儿,可是自己儿子的王妃…… 淑妃想得出神,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佳嫔在她面前向来老实,她不出声她也不做声,一时沉寂。 半响,淑妃方笑道:“这夜也深了,妹妹也回去歇着吧!” “那李夫人那里——”佳嫔抬眼问道。 话说,她心里颇为不服啊,说不上来的憋屈。 淑妃看着她:“到此为止。” 佳嫔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她一点也不想到此为止,她想将连芳洲挑拨得怒起来,认为那样才扳回了一局。 可淑妃的意思她向来不会违背,闻言只得点点头,起身笑道:“是,臣妾明白了。臣妾告退。” 淑妃点点头,自有身边宫女送了佳嫔出去。 淑妃望着那琉璃罩中跳动的烛火,神思却飘飞了很远很远。 虽没达到目的,不过,今日佳嫔这么一问,李夫人说什么也不能再干晾着那几个宫女了吧? 威宁侯府已经进去,还是御赐的身份,能不能做出点什么,就看她们自己的了…… 再说佳雪、芙雅等人也在眼巴巴的等着万寿节过。 只要过了万寿节,就不用再整日整日的抄写佛经,倒要看看到时候侯夫人还能有什么借口拦着自己等人在侯爷面前露脸。 万寿节后一连好几天李赋都忙着,连芳洲都没有什么机会同他说话。 这日从外边查看生意回来,连芳洲去看儿子发现不见,问起来才知道李赋带他去书房了。 连芳洲便笑道:“今日回来的倒早!还有闲心陪儿子呢!” 红玉笑道:“侯爷还说了,说这几日都闲着呢!正好可以陪陪夫人。” “这可难得!”连芳洲被她这话一勾,倒忍不住出了屋子,往书房那边院子去,想要看看他们父子俩在做些什么。 还在院子外头,便听得里头儿子咯咯咯的笑声清脆响亮的传来。 为人母都是这样,尤其是自家宝贝正处于软软嫩嫩的小包子时期,瞧着那柔弱可怜的小样子,最能激发女人怜爱怜惜的母性。 连芳洲听到这笑声,只觉得一颗心都软软下来,眸中一柔,唇畔情不自禁的便带出了笑意。 推开门进去,迎面却看见丈夫正把儿子往空中抛,儿子便是因此乐得咯咯咯的挥舞着手脚笑个不停,一抛一接的父子俩也不知道玩儿了多久! 乍一看见,连芳洲这一吓心脏都停止跳动了,张嘴欲喊又怕万一自己突然出声吓到了丈夫接的时候失了准头,慌忙又抬手死死的捂住嘴巴一眨不眨的瞪着。 等李赋接到了旭儿,连芳洲才赶忙叫道:“住手!快住手!” 父子两个一起看过来。 李赋手中一转,便将手里打横抱的儿子改为竖抱,向连芳洲笑道:“娘子,你怎么也来了!” 旭儿双手攀着李赋的脖子,也转头向她笑眯眯叫道:“娘!娘!”小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兴奋劲儿还没缓过来。 “你也是,玩什么不好怎能玩这个,多危险!”连芳洲几步上前,恼火的瞪着李赋,想起方才,心都要揪起来了,瞪他怒道:“儿子多大你多大?他不懂事你也不懂?” 李赋笑笑,低头蹭了蹭儿子那白嫩嫩的额头,笑道:“你娘不许玩了,怎么办呢?” 旭儿挥舞双手比划着,吭吭哧哧道:“玩,高高!” 连芳洲气不打一处来,嗔他道:“还高高呢,摔着有你哭的!” 旭儿向来乖巧,从不见娘生气的,连芳洲拉下脸来,他呆了呆,顿时小嘴一扁,委屈得不得了望着她就要哭出来。 连芳洲心中怜意大起,却没有搭理他,仍然沉着脸轻轻一哼,便向李赋书房走去。 旭儿“哇”的便哭了,扭着小身子朝她伸着手空抓着,一边:“娘!娘!”的叫着。 李赋“乖儿子、好儿子”手忙脚乱的哄着,跟哄娘子没什么两样。 然则他哄娘子都没什么窍门,哄儿子更是不行,旭儿嗷嗷的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挣着要娘,小脸上泪水花花,好不可怜。 李赋忙抱着他进了书房,顾不得连芳洲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忙抱着儿子上前陪笑道:“娘子,旭儿他哭了,他要你这个当娘的呢!” 连芳洲不理会哭着张着手要自己的儿子,偏头恼火的瞪着李赋道:“你是他爹,你哄他呀?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我说的话你几时听过?前阵子弄那么长、那么尖的木剑给他玩,这会儿更过分了,这么抛着老高,要是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你要是再敢——” “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嘛!”李赋忙把儿子往她怀里小心一放,叹道:“他喜欢,我就是想哄着他开心一点而已!可怜咱们旭儿,周岁生日都没好好过……” 这么说着连芳洲也觉得有些愧对儿子,忙揽着他轻轻拍哄。 谁叫儿子的生日就在万寿节前几天呢?满京城里为了万寿节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李赋哪里可能有空为儿子过周岁? 即便有空也不行啊!万寿才是最要紧的,在万寿之前,李赋又是这么个身份,是绝无可能为儿子好好过生日的。 敢跟皇上抢先?那还了得! 看着儿子被妻子放下挨坐身旁,扶着他的小肩膀为他擦拭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的教训他。儿子眨巴着眼睛仰着头看着妻子,神情专注认真,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李赋不禁莞尔。 连芳洲哄好了儿子,抱着他放坐在靠着墙壁的炕上,示意李赋过去,笑着道:“对了,如今万寿节也过了,那几个菱叶居里头的美女是不是该放出来了?” 959.第959章 太主动也不行啊 李赋一听便拉长了脸,道:“她们不是住的好好的吗?吃穿不愁,还有月例银子,有小丫头听使唤,这还不够?放出来做什么!” “可也不能关着她们一辈子啊!”对李赋的态度,连芳洲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心里都开出花来,面上却是一叹,笑道:“真关着一辈子,我又成了妒妇恶妇了呢!” 李赋瞟了一眼伸直双腿背对着自己坐在炕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很是专注的看着什么,便往连芳洲身边凑了凑,揽着她笑道:“妒妇恶妇也没什么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也不会嫌弃你!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自家事自家知,管别人怎么说!” 见连芳洲睁大眼睛瞪着他,显然很不满意的样子,李赋忙又笑道:“要不,你跟她们说说,给她们找个人赶紧嫁出去?” “……”连芳洲心道,我也想啊,我还想一人给一笔钱远远的打发离了威宁侯府呢,只可惜,也就仅仅只能“想”而已。 除非她们心甘情愿,否则,让她们嫁人?呵呵! 连芳洲便笑着向李赋道:“你若无心,还怕她们翻得出什么花样不成?这个府中是我做主,这内院的人经过这么多次的筛选至少要紧位置上的都是靠得住的人,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们想要弄什么鬼可不容易!不放她们出来让她们亲自试一试,她们怎么会甘心?” 只有亲自试过,撞得头破血流,她们才会明白此路是真的不通! 就算哭着喊着非要一个名分,那也仅仅就只是一个名分而已,除此,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们愿意,连芳洲也无话可说。 李赋听连芳洲这么一说,想了想也点了头,只是那语气依然厌恶得不行,道:“罢了!你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那就放她们出来吧!总之,别让她们在我跟前转悠、别让我看到就行!” 连芳洲“扑哧”一笑,瞟他一眼笑嗔道:“别让你看到?那可不行哦!你就是那堵墙,不让她们撞一撞她们怎么知道回头?” 李赋顿时黑了脸。 连芳洲脸色一柔,握着他的手轻叹道:“我也不想这样,谁知宫里偏要给咱们添堵呢!好在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没有下一次!你且忍忍,就过去了!哼,若是你禁不住诱惑被她们谁给勾住了,我可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算计,我——” “我不会的!”李赋毫不犹豫的道,却又摸了摸下巴,笑道:“万一呢,你怎么样?” 连芳洲恨恨瞪他一眼,凶悍道:“我就把你赶出去,再把那胆大包天不要脸的狐狸精当着众人活活打死!总而言之,我这儿可从来没有‘成全‘两个字!” 李赋听得哈哈低笑,非但没有半点儿生气恼怒,反而心里头暗自得意。 没办法,他就是爱看自家娘子醋意横生的一脸神情啊! “放心!”李赋轻轻拍了拍连芳洲的肩膀,柔声笑道:“我会管好我自己,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嗯,”连芳洲正儿八经的点点头,说道:“你要是犯了错,我定会赶你走的。所以为了你自己着想,你一定得管好自己!” 二人相视,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李赋见自家娘子眉目含春,俏颜娇若鲜花,顿时心中痒痒,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便往怀里拉人,低头便凑过去要吻她。心里想的是:顺势扑倒。 “别!”连芳洲忙抬手抵住了他,往旁边退了退,娇嗔道:“你这是做什么,旭儿还在这儿呢..” 偏头看了一眼儿子,李赋心里便是再大的火也不得不强行按下去了。 这就是甜蜜的痛苦了!有了儿子,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啊! 唔,等儿子长大就好了! 他便凑近连芳洲耳边低低的说了句话,惹得连芳洲大发娇嗔捶了他两下。 李赋哈哈一笑,便朝儿子招招手:“旭儿,快过来,咱们回那边屋里去了!” 连着叫了两声,旭儿才抬起头,眨眨眼睛,看看他们,有些迷迷愣愣的“嗯?”了一声。 “看什么呢这样入神!你才多大呢,就会看书啦!”连芳洲一笑,便偏身往炕里头去了去,将儿子揽了过来,顺便将他拿着看的一本书册也拿了过来。 连芳洲不禁一怔,李赋好奇早也凑过来看。 看清楚这是一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随手搁下的习武画册,画的是两个持着大刀长枪对打的人。旭儿看一页翻一页,竟翻看了小半册了。 翻看书卷他早就会了,早些时候见连芳洲翻看账册非闹着要连芳洲便寻了废弃的给他翻看撕着玩。 只难为他竟然坐得住! 李赋哈哈大笑一把抱住儿子,顾不得他的洁癖往小脸蛋上狠狠的用力亲了两下,将他举得高高得意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好,真是太好了!乖儿子,不要着急,等你再长大些,爹教你习武,好不好?” 旭儿早把脸上他亲过的地方用力擦了两下,听得父亲兴高采烈的问自己“好不好”,他也不管听得懂听不懂,也咧开嘴点点头笑着说好! 李赋更是得意。 连芳洲一旁瞧着也不由好笑,却是瞟了李赋一眼,心道:你这儿子有洁癖呢,习武..呃,我什么都不说! 一家三口说笑着回了正院正屋那边。 不一会儿,红玉便抽空跟连芳洲说了菱叶居那几位姑娘明日想见见夫人,给夫人请安。 红玉虽很看不上眼她们的做派,也认为自家老爷不是她们动点心思就能达成所愿的,不过依然不敢瞒下话,如实的禀报给了连芳洲。 到底是宫里头来的人啊! 连芳洲勾唇一笑:“倒是心急,生怕我忘记了呢!” 连芳洲心里虽然已经决定要放她们出来,但总不能她们一提,她就放人,倒像她怕了她们似的! 这种心态可不能助长呢! 原本她还想着明天见见她们,眼下说不得,只好过几天再说了! 佳雪、芙雅等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却是这主动的提醒反倒弄巧成拙了。 “你知道该怎么说吧?”连芳洲含笑看向红玉。 960.第960章 不安 红玉心领神会,点点头,笑道:“夫人忙着呢,她们再等等便是,不少吃不少穿,又不是熬日子等不起!” 连芳洲笑笑,满意点头。 红玉当即去了菱叶居那边传话。 不出她意料,佳雪等果然好大意见,甚至还有指责她欺上瞒下,根本没有把她们的话禀给夫人。 红玉不屑冷嗤,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再说了,这种事儿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几位姑娘又不可能在这儿待一辈子,你们一旦出去跟夫人对质起来,我传没传话岂能瞒得住?到时候抖出来,我有什么意思!” 这话红玉随口说来,佳雪等在宫里待过的人,少不了一句话习惯性的掰开揉碎,品了又品。 最后相互对了个眼神,暗暗吃惊揪心:夫人好狠的心!竟然想一辈子这样关着我们! 红玉见她们不言语了便满意离开,可没想到她们心里的嘀咕竟由自己那一句随口而出的话来了。 佳雪几个商量了一阵,再结合一进府就被形同软禁的关在这儿,越想越是忧心。 最后决定,设法离开此处,只要想办法见到侯爷,侯爷一定会为她们做主! 可是,究竟由谁离开此处去找侯爷,五个人都相互推让起来。 谁也不愿意当这颗投石问路的石子啊! 人人都盼着别人去做这石子,万一惹得侯爷大怒,跟自己无关,万一因此得了侯爷怜惜,那么自己再依样画葫芦不迟。 几个人心里虽然都是这么个意思,但毕竟宫里出来的,说话都颇有水平,脸上都是笑,语气都很温和,说出来的话也一局比一句好听,只暗地里火药味十足。 一番明面上云淡风轻暗地里斗争激烈的讨论下来,其他四人一致认为由玉珍先去最好。 “那日我们可是都看见了的,夫人对你很是另眼相看,即便有个什么不好,夫人定会为你开脱,可是我们就没这么好运了!这事儿非妹妹不可啊!” 随着芙雅话音刚落,可馨、佳雪等都连连出声赞同,都笑道:“此话有理,咱们合计合计,妹妹就去一趟吧!若妹妹得了宠,可别忘了提携我们姐妹啊!” 玉珍气得要命,这是拿她当傻子耍呢! 她们口口声声说她得夫人青眼,都说夫人会为她开脱,可却忘了当初她可是惹恼了侯爷,侯爷怪罪下来夫人才帮她开脱的! 她们没有人提这个前因,反倒让自己瞒着夫人往侯爷跟前凑,简直岂有此理! 玉珍的脸色很不好看。 但她却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她知道那日夫人帮自己说话是碍了她们的眼了!她们这是结成一阵特意来刁难自己呢! 倘若自己不肯答应,她们更有理由结成一阵变本加厉的对自己刁难使绊子,无论今后如何,都不可能得清闲的了;倘若自己答应了,侯爷垂怜还好,如若不然,夫人岂能轻饶了自己? 到时候自己倒霉,她们绝对不会帮自己求情的,只会在心里庆幸去了一个对手! 左思右想,竟是进退两难,玉珍心里有点发苦。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宫里…… 那边,芙雅等已经开始讨论如何让她得以顺利的出这菱叶居、如何去见侯爷了! 玉珍一肚子气,却不敢反驳。 很快她们便商量好,说是今晚趁着送晚饭的婆子来的时候,她们会绊住各人,顺便将在她身边伺候的那小丫头绊住,保准半点风声也露不出去,她只管打扮齐整了悄悄的出去。 有一个晚上的功夫,也尽够了…… 玉珍无奈,只得默认。 她如今唯一寄希望的,就是那几个送饭的婆子能防的紧,令她没有机会出去。 可她们五个人在这院子里一直安安分分,如今冷不丁想要动点儿手脚简直太容易不过。 玉珍无可奈何,只得咬咬牙,不情不愿的出了菱叶居。 此时暮色微降,威宁侯府中下人本来也不多,地方倒宽敞,花木不少,她出了门口便在一丛枝繁叶茂开着洁白花朵的栀子花后躲藏着。 从这儿往前,不远处稍稍拐个弯,便是正院的大门。 玉珍紧紧的盯着不时有人影闪现的正院门口方向,悄悄的往前去了去,一切尽显眼前。 她突然有点害怕起来。 一想到那天侯爷的脸色,她便忍不住腿肚子打颤。 也许只有夫人,才能在侯爷面前坦然自若吧?自己能说一句利索话,便谢天谢地了! 如果万一—— 玉珍不敢去想。 芙雅她们说的好听,什么“咱们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侯爷和夫人无论如何总会给几分薄面!” 既然如此,她们自己怎么不出这个头? 宫里出来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加上那日出宫出了那一场丑,皇上皇后指不定心里如何恼恨失了宫里面子呢! 倘若还留在宫里,也只有被贬为奴的结果。 如今进了威宁侯府,侯爷和夫人即便待自己几个不好,难不成还有门道进宫告状? 即便真有机会,一边是侯爷夫人,一边是微不足道的几个宫人,皇上会如何取舍那还用说吗? 若真到了那地步,只怕回了府会死的更快! 玉珍左思右想,一咬牙,从那躲避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向正院方向走去。 偏厅中,连芳洲很快就召见了她。 不等连芳洲问罪,玉珍一进去忙跪了下去磕头请罪。 连芳洲一笑,道:“先别忙着请罪,府上自有府上的规矩,有没有罪、有什么罪也不是你这么说了就算的,也不会因为你主动了便减少几分,先说说,这怎么回事儿吧!” 话说得非常不客气,连芳洲心里是真的甚恼:真是胆大包天了! 真以为是宫里出来的就成了金枝玉叶了?呸!要搁在宫里头,还不是个战战兢兢、察言观色的奴婢!如今好房子住着、好衣裳穿着,好吃好喝的有人伺候着,倒尽出幺蛾子!一个不留神竟跑到她跟前来了! 玉珍心中一凛,心里不由发起凉来。 原本连芳洲给她的印象很好,笑吟吟的好像不会发怒似的,没想到发起怒来说出的话刀子似的毫不容情! 玉珍心底不禁为自己的选择暗暗庆幸。 961.第961章 投诚 她也不敢多话,忙忙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向连芳洲细细说了。 原来她倒算是老实的啊,那四个反而更不是东西。 连芳洲没理论她的委屈,只笑道:“谁跟你们说了我要关你们一辈子了?这话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们也太能想了!” “是,是婢子们误会了吧……婢子们心里没底……”玉珍垂着头低声说道。 她当然不敢将红玉拿出来说。 不管红玉那话是不是受了连芳洲的暗示,连芳洲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怎么理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儿,她既然否认了,她只能相信。 连芳洲笑笑没再说这个,她们爱误会就误会去,她可没有义务为她们解惑、更没有必要给她们保证。 “你来找我,又是个什么意思呢?”连芳洲看向她。 玉珍被她的眼神一盯,心口下意识急促一跳,目光一闪慌忙别过不敢看她。 “婢子只求一心一意伺候夫人,绝无二心!”玉珍再叩首。 良久,连芳洲都没有说话。 玉珍来投向她,这应该并不是她的本意,而是被形势所逼。 她倒是个够聪明、够果断的,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抉择。 只是,她干嘛要如她所愿?没办法,她就是喜欢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简单的说,她信不过玉珍。 连芳洲轻轻一笑,缓缓说道:“我身边不缺伺候的人,再说了,你是宫里头皇上赏赐下来的,在这府上我也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若说叫你们伺候人,那可不行!我虽不很在乎这些个,可也总得做给人看不是?要被人说一声‘大不敬’那我多划不来啊!” “夫人……”玉珍脸色白了白,怯怯抬头看向连芳洲,眸底满是不敢置信和慌乱。 她以为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今后只忠于夫人,绝不出任何幺蛾子。 夫人让她服侍侯爷她就去,如果夫人不许,她就绝不会去。 可是夫人似乎,并不买她的账。 连芳洲目光平静的同她对视着,半响说道:“不过,侯府中倒是却管事娘子,我和侯爷名下好几处庄子、铺子也都缺人打理。” 玉珍的脸色更白了白,身子轻轻一颤。 管事娘子,只有成亲了才能做得管事娘子。 夫人的意思,是要她嫁了人才肯用她? 连芳洲见她不做声,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等她,更不会主动劝她,一笑便道:“出去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我不会拦着你!” 见玉珍呆呆的没有动,连芳洲心中微微冷笑,道:“侯爷等会儿就会过来,或者,你想在这儿等侯爷?” “婢子不敢!”玉珍娇躯一颤,终于将心一横,道:“婢子一切听夫人安排!不拘做什么,婢子,心甘情愿!”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连芳洲自然不信她是真的心甘情愿,摆了摆手,道:“这心甘情愿的话别乱说,随口说出来我也不信!好了,你就先回去吧!容我再想想!” 玉珍以为连芳洲就等着她这话,听了她这话必定会迫不及待的立刻把她配了人,不想却是等来了这么一句。 她微怔抬头,心中竟下意识的有点儿失落。 “求夫人指点!”玉珍不敢就起,道:“夫人,婢子若就这么回去,她们,她们……” 连芳洲摊手,道:“这还用我来教你?怎么糊弄过去你难道不会?” 若真是这么没用的人,她才懒得用她,由着那几个把她斗掉拉倒! 哼,她还一副看不上她家的庄子、铺子的意思呢!她家的庄子、铺子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傻不拉几的她也给弄过去的。 她要的,是能主事的人! 当然,回报也必定丰厚。至少,比做个小妾前途光明得多!只是这话眼下却还不会跟玉珍说。 玉珍也是聪明人,听了这话便知连芳洲是要考验自己一二,如此看来,她倒不会随随便便将自己配人。只要自己坚定不移这份心思,将来也许能得一个好结果。 她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谢了恩,便起身低着头离去了。 刚刚出门,便看见李赋恰好迎面从外头进来。 她飞快的瞟了李赋一眼,忙与小丫鬟一样垂手恭恭敬敬的侧身避站在一旁。 李赋连眼角都没斜她一下,一边笑着叫:“娘子!”早已大步踏了进去。 玉珍心中到底是有失望闪过的,咬了咬唇,终于彻底的死了心。 佳雪、芙雅等听她怯怯的说没看见侯爷却差点儿被红玉看见,也不敢在外头多待慌忙回来,心里虽然有些不满,却也不能拿她如何,只是不高兴的各自回房。 玉珍轻轻舒了口气,亦回了房,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次日,李赋便带着连芳洲和旭儿一同出城去一处皇上新赏下来的庄子里避暑小住几日。 旭儿还是头一回出城,在马车里兴奋的不得了,不时的拉开车帘一角往外探望,指着所见各种东西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 出了城,行人车马渐渐稀少,李赋小心翼翼的向连芳洲请示,能不能带着儿子骑一骑马?先头跟儿子说过这话,当爹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连芳洲心里好笑,故意思索了片刻,这才勉强道:“好吧!看在你是他爹的份上,总不能太落你的面子,不过,往后你不能瞒着我乱应了他什么了,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如今会闹脾气了,脾气还不小呢!” 李赋笑着说好,不等儿子下马车,直接朝车窗一伸手,笑眯眯:“旭儿,来,爹带你骑马!” 旭儿咯咯的笑着,想也没想张开双臂就朝车窗外头扑去。 李赋哈哈一笑,轻巧的一拉他稳稳抱住,等连芳洲反应过来,旭儿已经稳稳的落在李赋面前的马背上了。 眼睁睁的瞧着父子二人策马前去,连芳洲拍拍胸口呼了口气,此风不可长啊!别以为逃过了一劫,回头再同你们算账! 出城行了有一个时辰左右,便到了这一处庄子。 皇上赏赐的地方,自然是极好的。 庄子坐落在一处山谷之间,这山谷十分宽阔平坦,周围环绕着绿意盈盈的青山。夏日里,一片阴凉。 962.第962章 救人 据说,往山后去还有瀑布。 瀑布从高高的两峰之间拉出一条白练倾泻而下,冲击出宽阔幽深的水潭。 那水流一分两股,一股顺着山庄这边流淌而来,另一股较大的绕了个弯流向山谷反方向。绕过山谷,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良田,约莫有五百亩,也是皇上所赏,属于这处庄子的。 五月中旬的时节,山花烂漫,蜂飞蝶绕,刚进庄子,旭儿便迈着两条小短腿撒着欢儿的到处乱跑,真是瞧什么都稀罕,奶娘和伺候的丫鬟呼啦啦的连忙跟着。 连芳洲也极爱这处,不由笑道:“出来得急,竟忘了清儿了,她必定也喜欢这里呢!早知道把她也带来就好了!” 李赋仿佛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是一笑,见连芳洲看过来似乎有些奇怪,便笑道:“阿泽和云晗天天忙着习武准备武举,清儿的确也是闲了,要不叫洛广回城去接一接她?” 连芳洲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笑道:“算了吧!下回再来便是!阿泽如今没空,那边那么大的宅子总得有个主事的人,清儿年纪虽小,却不是没主意的。有她在也镇得住。” 李赋一笑便没再坚持。 两人歇了一会儿,换了衣裳,便出去寻儿子,一同在庄子里四处走了走。 这处庄子赏下来的时候便是建成了样样齐全的,于“天然”二字十分契合,一应房舍景致点缀无处不透着浑然天成、返璞归真的特点,十分雅致清幽。 连芳洲是越看越爱,不由笑道:“到底是皇上赏的,内务府所建,跟别处就是不一样!” 李赋便笑道:“外头一直到山谷口,还有周边那两座山都是咱们家的,都还是原样呢,你若想动一动改一改,也是可以的。” 想着一路进来所见,连芳洲笑道:“我还真舍不得再动呢!就这样已经很好了!到时只需将杂草清一清,用青石板铺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山,路边多多的撒些花草种子,半山腰劈出一处休息的亭子,再在山顶建一处小小的观景台便可!往后夏日来这儿避暑,最好不过!” 李赋自然都笑着说好。 一家三口在这庄子里住了五日,真个万事不理,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出谷回京路上看见那往来的车马行人,竟都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来。 旭儿也玩得野了,上了马车便恹恹的,嘟着嘴不甚开心的样子——这是在怨连芳洲要带他回京呢。 连芳洲瞧着那软软嫩嫩好不可爱的小家伙一副小幽怨的模样儿就想笑,便故意逗他笑道:“回京里多好啊,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可比庄子里好多了!庄子里那么脏呢!” 说起来连芳洲也觉得惊讶不已,按说这么小的小孩子到了庄子上野起来准定得滚成个泥猴,可这孩子野也野了,玩也玩了,一身却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连芳洲每天都会检查他的指甲缝是否藏了脏东西,结果几天下来依然干干净净、白白软软的。 于是旭儿听了这话立刻就稚声稚气的反驳道:“不脏!” 连芳洲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停下!”外头骑马的李赋突然出声,马车一顿,便缓缓停下。 连芳洲还当发生什么事儿了,忙命奶娘好好抱着旭儿,掀起车帘一角向外道:“怎么了?” 京城郊区,莫非还有剪径的不成?就算有也没有关系啊!胡人女真人都打过来了,还怕区区剪径的贼人? “这路边草丛里好像有人晕倒在那儿!”李赋瞧了瞧,命洛广带两个亲兵过去看看。 连芳洲也心中一凛,向那边瞧去。 好歹是一条人命,既然遇上了,没有置之不理扬长而去的道理! 不一会儿洛广急忙过来回话:“将军、夫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子,梳着妇人头,脸色极是不好,手上有伤,后脑上有血迹,料想是磕在石头上才晕了过去。属下探了探鼻息,气息微弱。” 听说是个年轻少妇,李赋便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忙道:“快抬到后边马车里去,叫海棠她们好好照看着。马车稳着些走,进了城便去医馆——不,先回府吧!你们叫个人先骑马进城,请了大夫府上候着。” 巴巴的送个昏迷不醒的少妇去医馆,万一叫人知道天晓得会不会生出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来,倒不如回府来的干净。 李赋只道了一声:“听夫人的安排!”便不再多言。 洛广忙答应一声安排一番。 连芳洲和春杏、奶娘等不由讨论起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妇怎么会昏倒在这路边,若不是他们一行人刚好碰上,那可就危险了! 奶娘又叹息几句女人家命苦之类的,少不得又夸了连芳洲一番:“夫人和侯爷就是心善!”又笑说春杏等:“好福气!” 说着话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就进了城。 回到府中,奶娘带了旭儿自去休息,连芳洲问了句大夫来了没有?听说已经在府中候着,便命人将那昏倒的少妇抬了进一处收拾出来的屋子里躺下,命那大夫前去诊治。 过了一刻多钟,那大夫出来,便向连芳洲道:“这位夫人后脑勺上磕那一下并不严重,老夫已经开了活血散瘀的药膏,等会替她用温水清洗干净便擦拭上,料想今日能醒过来。只是,她身上有多处新旧伤痕,应是被人殴打所致,还有,长期营养不良造成气血两亏,又有郁气凝结于心,忧思过重,老夫也开副药,等她醒过来一日三回煎服了便是。往后需好生调理,不可再累着了。” 连芳洲点了点头,命人随大夫去开方子抓药,好生送出去,便命红玉安排人小心照顾着。 红玉连忙答应着去了。 连芳洲和春杏相视一眼,两人心中均是不忍且讶: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缘故竟下得如此狠手! 直到晚上,那少妇才醒了过来,看见室内情形一时恍惚,怔了怔,想要起身却是一阵头晕目眩,由不得“哎哟”轻呼一声又倒了下去。 青禾在一旁做着针线,听见动静忙过来扶住她,笑道:“这位夫人你可醒来了!醒来就好,肚子可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 少妇本想推辞,可一听说吃的腹中便忍不住饥火燎燎,眼睛都发出了绿光,身不由己的点点头,苍白着脸勉强笑道:“多谢这位姑娘了!” 963.第963章 原来都是自己人 青禾见她连自己是谁、这儿是哪儿都不及问,显然是真的饿得狠了,笑着道了声“不客气!”便转身去厨房,顺便叫人去告诉夫人一声。 不一会儿端来一碗温着的小米粥。 闻到那糯糯的米香,少妇下意识吞了吞,接过碗也不知什么是客气,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喝水似的转眼就将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 青禾呆了呆,不由怜意大起,甚是不忍的道:“这位夫人,你才醒来,大夫说了不能进食太多,便先如此吧!明儿一早我给你多盛些!” 那少妇笑笑点头,客气道:“我明白的,谢谢姑娘!姑娘叫我英姑吧,少夫人少夫人的,我却担当不起。对了,还没问姑娘怎么称呼呢!” 青禾便笑着报了自己姓名,又笑道:“如此我可放肆了!英姑要不要先洗个澡,等会我给你端药去,大夫说了,你不是什么大问题,将养一阵子就好了!” 英姑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客气道了谢,忙问道:“青禾姑娘,请问……这里是哪儿?是,是谁救了我?” 青禾笑道:“英姑你也是好运气,恰好碰上我们侯爷和夫人从郊外庄子回来,看见你昏倒在路边草丛里,便将你带回来了!哦,我们侯爷是皇上新封的威宁侯。” “威宁侯?”英姑一听是新封的侯爷,自己不知道也正常,便忙笑道:“威宁侯和夫人心善,是我的福气!明日一早,再向夫人磕头道谢!” 青禾笑笑,说道:“我刚才叫人去禀夫人说你醒了,不过这会儿夫人恐怕也没空见你的,明日就明日吧!你尽管安心在这儿住着,我们侯爷不管府中家务的,夫人心善,既救了你回来、又留你将养,便断断不会半途而废!” 英姑又再三道谢,青禾叫粗使仆妇弄了水来,找了套干净衣裳给英姑换上,又端了药来给她服下,看着她歇下,方才也出去歇着了。 第二天早上,青禾进来的时候,英姑已经穿戴整齐起身了,正靠坐在床沿望着前方呆呆的出神。 看见青禾进来,忙站了起来冲她笑笑点头招呼:“青禾姑娘!” “你已经起来了!”青禾抱歉的笑笑,又笑道:“你身子还虚弱着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早呢!我们夫人平日里最讨厌起早了,这会儿还没起呢!”又笑道:“你叫我青禾就好了,姑娘姑娘的,我也当不起呢!” 英姑和气的笑笑,便叫了声:“青禾!”笑着道:“我起早惯了,醒了却也睡不着,索性便起来了!我已经好了许多,真正多谢你们侯爷和夫人了!我,我有事想要出府,青禾能不能领我出去?等改日再来拜谢夫人!” 青禾一滞,不由得上下多打量了英姑几眼,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大夫明明说了你身子还没好呢,你逞强做什么呢!我们夫人真的是心肠极好的,你安心养好了身子再走便是!这么一大早的,你能去哪儿呢?” 英姑却是十分心急的样子,一刻也等不得,忙笑着推辞:“我真的有急事,青禾,你就帮帮我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真的不碍事的!夫人的救命之恩英姑铭记在心,来日定当报答!” 跟在连芳洲身边近身服侍的丫鬟们本就是精挑细挑的聪明人,又经过春杏、红玉的调教,以及连芳洲亲自提点,自不是傻的。 英姑的言行谈吐跟普通妇人并不一样,青禾早就看出来了。 听她说话藏一半说一半,似乎真的有苦衷,当下也不好强行阻拦,不过,她也不敢自行做主的。 便笑着道:“英姑要不先等一等,我再去看看夫人起来了没有,或者跟夫人身边的姐姐们说一声才行!不然,我却不敢胡乱做主呢,英姑可别怪我!” 大户人家自有规矩,英姑也不为难她,笑着抱歉道了谢,想了想,索性笑道:“要不我同你一起去吧,倒也省事儿!” 青禾没有阻拦,便领着她一同过去了。 恰好到了正院那边听得连芳洲刚刚起来,小丫头正在里头伺候梳洗呢。 青禾自不能这个时候进去回话,便与英姑站在门外廊上候着。 等看到小丫头捧着用过的洗脸水出来,青禾这才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请英姑进去。 连芳洲听说英姑急着要走,心下也有些意外。 好歹是自己救回来的,虽没有强留人的道理,见一见却是应该。 英姑进来便向连芳洲请安,陪笑着道谢,急着告辞。 连芳洲却觉得眼前有些恍惚,不由眨了眨眼睛,这个英姑,她确定她并没有见过,只是瞧起来怎么有点儿眼熟呢? 英姑见连芳洲只管望着自己仿佛若有所思的发怔,心下也暗暗疑惑。悄悄抬头打量了连芳洲一眼,一见之下亦暗暗吃惊:这位侯夫人好年轻!好相貌! 半响连芳洲笑道:“你既然有要紧事要去办,我也没有强留你的道理!只是你身子还很虚弱,身上也有伤,独自出门唯恐不便,若再有个什么意外,我岂不是白救你了?这样吧,你要去哪里,我叫人送你去便是!” 英姑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连芳洲一眼,略略犹豫,想想自己的身体情况,万一有点什么事,她就算冤死也不能瞑目啊! “夫人大恩大德,英姑无以为报,请受英姑一拜!”英姑说着跪下,朝连芳洲叩起了头。 连芳洲忙命人扶她,“这是做什么,你也不怕磕头磕晕了!” 惹得英姑和众丫鬟想笑,英姑顺势起身,便道:“既如此,劳烦夫人派人送民妇去留郡王府吧!” “哪里!”连芳洲一口茶差点呛住,“啪”的一下将茶碗顿在茶几上,提高了声音一时愣住。 英姑也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连芳洲的反应会这么大,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犹豫着勉强笑道:“民妇去留郡王府,找郡王妃……实不相瞒,奴婢原是郡王妃的陪嫁侍女。” 英姑想了想,索性全都告诉了连芳洲。 谁知连芳洲一句话差点吓坏了她,连芳洲听毕脱口问道:“你是红英?” 964.第964章 前事 那几个英出嫁的也只有红英而已,据说嫁的还是个举人、夫家是宛平县颇大的大家族呢! 红英顿时愣住,呆呆的看着连芳洲,嘴唇嚅了嚅,连反问都问不出来。 直接傻掉了! 连芳洲不由得掩口咯咯的笑了起来,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没想到你就是红英,我可听郡王妃不止一次提到你呢!” “夫人您,您……”红英傻愣愣的还没有回过神来。 自家主子自己最清楚,主子跟这京城中的贵妇贵女们可没有哪个合得来的,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可眼前这位夫人的语气,分明跟自家主子关系亲密的不得了! 一时间,红英也猜疑起来。 连芳洲微笑道:“你是出嫁了的人,也怪不得你不知道!你可知道北国的帝后都来了,来给皇上祝寿呢!郡王妃这会儿想必还住在秀春园里陪着她的母后呢!你既有要紧事要找她,我先派个人去说一声吧!” 说着又笑着提醒道:“郡王妃如今怀着身孕呢,不拘什么事,你慢慢的说。” 连芳洲说的两个消息红英显然都不知道,听了眸子猛然发亮又惊又喜的,简直有点激动兴奋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眉眼满是笑意的忍不住笑道:“我们郡王妃最得我们皇上、皇后疼爱了,皇上和皇后来了,郡王妃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呢!没想到郡王妃竟有孕了!菩萨保佑,保佑郡王妃一举得男,往后……再怎么样也不寂寞了!” 连芳洲听毕眉头微微挑起,有些诧异。 红英所嫁之地不过是京城附近的宛平县而已,离京城很近。 从她的反应来看,她显然是很关心留郡王妃的。 既然如此北国帝后来京以及留郡王妃有孕这样的大事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只要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的啊!除非—— 连芳洲想起昨日那大夫说的话,心中略略有数。 她便笑着道:“留郡王和郡王妃如今关系可好着呢,郡王妃现在过的很好!” 红英果然不敢置信的看向连芳洲,见她不像是开玩笑,欢喜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喃喃道:“真好..真好..” 连芳洲一笑,便命春杏出去说一声,叫个人去看看留郡王妃可得空。 红英却又犹豫起来,忙止住春杏,不太想因为自己的小事去麻烦留郡王妃,万一引得她动了胎气.. 连芳洲见她一脸的纠结,便笑道:“你不是个不知轻重的,若非遇到天大的难事儿绝不会想着去求你们郡王妃做主,既然来了,若不告诉她,她那性子,将来知晓了指不定怎样恼呢!你别忘了,她身份尊贵,在你看来天大的事儿在她看来未必。我想,你悠着点儿说,应是无妨!” 红英一时又叫连芳洲说的动了心,便没再阻拦。 很快去打听消息的人便回来了。 说是北国帝后两天前已经启程离开了京城,留郡王妃也已经搬回了郡王府。这两日心里正无聊着呢,听说连芳洲回来了,正想来看她呢! 连芳洲忙笑道:“了不得!可不能等她来!她这要闹着出门留郡王指不定又提心吊胆成什么样了!红英,走,咱们这就上刘郡王府去!你说你的事儿,我顺便看看你主子去!” 红英不觉笑了笑应了声“是!” 心道怨不得主子同威宁侯夫人关系要好呢,侯夫人这脾性,倒有几分与主子相似。 连芳洲带着红英便一道去了留郡王府。 留郡王妃看见连芳洲叫了声“姐姐”委屈的眼眶差点要红了,撇撇嘴道:“姐姐什么时候出城的,竟也不告诉我一声!父皇母后和皇兄都走了,我这心里空荡荡的,好想抱着姐姐哭一场,却找不着姐姐的影子了!” 跟来的红玉、海棠等饶是见多了留郡王妃这般说话,依然咬唇忍着好笑。 景嬷嬷等则是十分无奈。 留郡王也很郁闷,颇为幽怨的嘀咕道:“真真你可以抱着我哭嘛..” 留郡王妃可没听见,早来到连芳洲身边说笑了。 一时进了屋坐下,连芳洲笑道:“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人,你见了可不要太激动哦!” 红英便抬起头来,上前向留郡王妃跪下磕头,含泪哽咽道:“主子,奴婢给主子请安!看到主子如今过得好,奴婢真为主子欢喜!” 留郡王妃愣住,片刻方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是红英?” 景嬷嬷、紫英等也是目瞪口呆。 红英点点头正要说话,留郡王妃已惊叫道:“老天!咱们主仆才三四年不见,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我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景嬷嬷等也是一副不忍卒睹的模样。 红英更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轻轻压抑的啜泣着。 “姓郭的那个混蛋欺负你了对不对?他好大的狗胆!”留郡王妃一时大怒,厉声喝道。 “真真!你别乱激动!小心孩子,孩子!”留郡王紧张的额上差点要冒汗。 话说,他都快成护崽的老母鸡了! 连芳洲也没想到留郡王妃这说激动就激动起来了。忙也安抚了她两句,又催着红英:“别叫你主子心急,赶紧说吧!” 红英哪有不明白的?答应一声,便收了眼泪一五一十的道来。 原来当初红英无意中帮了宛平县郭家大房嫡长子郭华轩一个小忙。 按说原本也没有什么,可后来红英出去采买东西无意又碰上了郭华轩两次。少不得说几句话,彼此都颇有好感。 后来,郭华轩便上郡王府提亲,想要娶红英为妻。 红英年纪本就比紫英、兰英她们大上三岁多。 留郡王妃见有人提亲便也动了把她嫁出去的念头。 郭华轩是个举人,再进一步就是进士,红英嫁给他怎么都比嫁一个管事、掌柜之类的划算。 留郡王妃又问过她的意思,她虽对郭华轩颇为好感,但却不太放心留郡王妃。原本是不肯嫁的。 可留郡王妃却说她年纪已经不小了,也应该嫁人了。她如果不想嫁给郭华轩,她就为她配一个掌柜或者管事。 红英对郭华轩有意,颇信“缘分”二字,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放着心上人好好的不嫁,那里肯随随便便就嫁个别人? 965.第965章 受虐 于是就这样,红英被留郡王妃给嫁掉了。 新郎正是宛平县那郭华轩。 留郡王妃这人便是这样,对看不顺眼的从来不屑多看哪怕一眼,但对那些待自己好的,便也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人家更好。 比如她对连芳洲就是如此。换做别个,绝没有短短时间内两个人好得成这样的道理。 红英、紫英等都是她从北国带来的心腹,留郡王妃待她们不是亲姐妹也差不多了。 红英出嫁的场面甚是热闹排场。嫁妆更是惹眼得不得了,便是寻常富豪家最受宠的小姐也比不上! 郭家自然是欢喜无限的。红英如此得郡主欢心,郡主又是北国帝后的掌上明珠,这笔账要是不会算那就是傻子了! 然而,留郡王妃和红英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也就是开始光彩好看而已!那郭家、郭华轩迎娶红英根本就是动机不纯! 他们看中的不是红英,而是红英背后的留郡王妃! 郭华轩年少得志,只可惜十七岁中了举人之后,连着两次考进士都没有考中。 他倍受打击,却不得不冷静的认清现实,那就是天外有天,他不是那块料,想要考中进士简直太难了! 娶红英,就是为了不考进士也能谋个好官职,顺便一家子也有了留郡王妃这个大靠山,在族里那是横着走都行!在地方上想来也没人敢不给面子! 红英新婚燕尔便听郭华轩提起这些事,不觉心中微微不喜且为难。 郡王妃是北国嫁过来的公主,又是一介女流,怎么可以插手北国的官场呢? 况且,自己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她看得起自己,拿自己当姐妹看待,自己却万万不能得寸进尺的不知进退起来的! 郡王妃跟郡王爷关系闹得那么僵,她自己还一堆的烦恼事情呢,自己又怎么能光顾着自己,拿私事儿去烦她呢? 因此,红英很委婉客气的拒绝了。 郭华轩不死心,郭华轩全家都不死心,枕边风一个劲的吹,婆婆、小姑子、弟媳妇轮番上阵。 可饶是他们方法百出,红英依然不为所动,便是心里为难纠结愧疚的要死,也没有松动一点儿的迹象。 不仅如此,红英还不许他们打着留郡王妃的旗号仗势欺人做别的事情。 终于惹得郭华轩全家大怒。 恨红英不识好歹。 郭母更是变着法儿的折腾红英,各种谩骂更少不了。红英心怀有愧,加上又不想给留郡王妃添麻烦让她做主,便往肚子里咽,一次次的容忍了下来。 谁知,郭家人见状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认定了她是好性子好拿捏。 红英怀孕的时候,每天都得亲自下厨给婆婆做饭洗衣,站在她身边立规矩,从天亮开始就要忙到天黑才能回房。 至于在郭华轩那里,也是讨不了半句好话,冷嘲热讽倒是不绝。 还有她的嫁妆,也被婆婆搜刮得干净,贴补了一小半给小姑子做嫁妆,剩下得全都落在了婆婆的腰包里。 而红英才刚刚怀孕才四个月,前来小住的郭家表妹乌倩儿就跟郭华轩混在了一处。 被红英无意中看见,红英气得浑身发抖,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乌倩儿反而哭天抢地寻死觅活。 红英被婆婆和丈夫相逼,不得不忍气吞声,反而咬着牙向乌倩儿说尽好话劝慰安慰,反而不得不主动求着乌倩儿进门,主动表示允许让她以平妻的身份嫁进来。 乌倩儿拿张拿乔的闹腾,差点没把红英折腾的下跪恳求,这才万般不情愿的答应了。 红英事后才想到,这都是婆婆丈夫和乌倩儿的诡计,为的就是堵她的嘴,令她将来也没法儿向郡王妃告状。 可是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怎样? 托赖郡王妃的福,自己已经有了一个体面的婚礼,这个丈夫也是自己选的,即便再不好,又怎好再去麻烦郡王妃? 况且郡王妃自己的事儿还忧心着呢,况且自己如今又有了身孕! 郭家仿佛故意为了气红英,这一场婚礼办得十分热闹,大红花轿进门,红英还被逼着打扮整齐出去迎客。 看到来客们目光闪烁的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红英心里好难堪,嘴里阵阵的发苦。 这一夜,自然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其实红英也没有哭,便是心里的那一点点难受也不过因为不平、不甘而已,痛苦什么的,她真的没有! 如果到了此时她还不醒悟,还不看清自己所托非人,那可真正就是傻子了! 第二日敬茶,乌倩儿别说向她下跪,连腰都没有弯一下,那目光、那神情,要多挑衅有多挑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若非红英早防着她眼疾手快,那一盏热热的茶水就要泼在她的衣裙上了。 只是,她侧身避开了那泼来的茶水,却依然没有逃掉婆婆的怒斥。 因为乌倩儿泪光盈盈的好不委屈的问她为何不接着茶,是不是心里还在怨恨自己? 婆婆怒而呵斥,丈夫也冷眼相向,红英无法,反倒向乌倩儿陪了不是。 跟这比起来,婆婆当着她的面,拿她嫁妆里的一对嵌珠錾花金镯子笑着送给乌倩儿当见面礼,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至此之后,欺负羞辱红英的又多了一个乌倩儿。 乌倩儿作为比她晚进门的平妻,对她的恨和恼比别人更甚,折腾起她来也更变本加厉。 好几次红英肚子里的孩子都差点遭了她的毒手。 怀孕期间水深火热的熬着,孩子生下来可想而知身体状况有多不好。 加上生下来的还是个女儿,郭家就更不待见她了。 可即便是个女儿,婆婆也在孩子生下来后就抱养到了自己身边,轻易连看都不许红英看一眼。 红英哭过闹过求过,只是,郭家的人谁会理会她呢? 她所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折磨而已! 如今,红英的女儿已经一岁半了,那日红英偶尔看见,那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的,眉眼清秀,但却同乌倩儿很是亲热,笑呵呵的由乌倩儿牵着,管她叫“娘!” 听着这一声“娘!”,看着自己亲生骨肉对着别人笑吟吟,反而对自己这个母亲连看都不看一眼,红英只觉得心在滴血,发疯似的冲上去要抱女儿,把孩子吓得尖叫大哭。 966.第966章 不能忍受之痛 红英也哭,哭得凄厉凄惨跌倒在地,却是死死的抱着挣扎的女儿不放,几欲呕血。 丫鬟婆子们都被她的疯装吓怔了,等回过神来忙上前用力拉开她,将大小姐郭瑶抱走。 看着满面泪痕、面如死灰的红英,乌倩儿眼底闪过快意,优雅上前,居高临下的冷笑道:“红英,你不过是个奴婢,郭家的大小姐有你这样的娘亲是她的耻辱,养在老太太身边,管我叫娘,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你哭什么?怎么,你这是对老太太不满、对老爷和我不满吗?” 红英抬起头,恨恨的瞪着她。 这两三年来,她过着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其实就是一天天的熬着而已,唯一的希望、唯一活下去的勇气的来源就是她的女儿! 因为她还有一个女儿在,所以她要活着,要活着好好的看着她的女儿。 可是,她的女儿却完全不认识她这个娘亲! 如今不认识,今后也不会认识! 这叫她如何不恨、不恼、不苦、不痛。 乌倩儿见一直忍气吞声的红英竟敢敢瞪自己,恼将上来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还不够,又给了一巴掌,这才满意的揉了揉自己的手,冷笑道:“你就是贱人,还敢这么瞪我,信不信我叫人把你眼珠子挖下来!没用的废物一个,你怎么不去死呢!像你这样的人,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乌倩儿冷笑着扬长而去,顺口便懒洋洋的吩咐人将红英关进柴房降降火。 丫鬟婆子们领命,熟练的上前架着红英就走。这种事情早就做熟惯了。 红英大受刺激,终于决定豁出去上京向留郡王妃求救。 她可以忍受一切,却没有办法忍受跟自己的女儿形同陌路! 之后的事情,连芳洲都知道了。 红英并不敢将自己的遭遇如实的禀报给留郡王妃听,十分也只敢说三分。 饶是如此,留郡王妃这吃不得半点儿亏又格外护短的性子已经气得不得了,惹得留郡王真个提心吊胆,可怜巴巴的祈求看着连芳洲。 连芳洲心里好笑,好说歹说安慰了留郡王妃一番,这才令她打消了立刻带人杀上郭家的念头。 “郭家简直混账之极!一家子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也是,跟在本妃面前这么久,怎么什么也没学到,竟叫人欺负成这样!”留郡王妃气冲冲道。 红英淌眼抹泪,低低叫了声:“主子,奴婢给主子丢脸了!” 留郡王妃哼了声,道:“知道给我丢脸了就好!就怕你还不知道自己丢脸了呢!放心,你女儿我一定会帮你要回来,那郭家我一个都不会饶了!哼,本妃送出去的嫁妆他们也敢贪?反了他们了!怎么吞进去的,我要他们一滴不剩怎么给我吐出来!” “谢谢主子,给主子添麻烦了!”红英哽咽道:“奴婢只想要回女儿好好的过日子,不想再跟郭家有半点牵扯!求主子成全!” “这还用说!”留郡王妃没好气道:“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难不成你还想跟着他过呢!” 留郡王妃气喋喋的,扭头向留郡王道:“明日我要亲自去郭家,你不许拦我!这口气我不亲自出了,可要憋死我!” 留郡王叹气,只好点头道:“好吧……那我陪你一块去,你得答应我到了郭家不要动气,也不许亲自动手。” 留郡王妃勉强答应了。 留郡王又请求连芳洲也陪着走一趟,话说,媳妇脾气不好,万一到时候控制不住,他劝不动啊! 连芳洲也知定是因为如此,便笑着答应了。 几人商量了一阵明日该怎么做。 其实根本不用商量,郭家也是看红英顾忌太多认定她性子软好欺负,做起恶来肆无忌惮,把柄一抓一大把! 第二天一大早,留郡王妃与留郡王、连芳洲,带着红英并义愤填膺的景嬷嬷、武嬷嬷、张嬷嬷、紫英、青英等,点了郡王府三十多护卫,浩浩荡荡的直奔宛平县郭家。 留郡王妃怀着孕马车行驶稍微有点慢,差不多午饭的时候一行人才赶到。 几个郡王府亲卫涌上前,噼里啪啦的敲着大门。 郭家的门房很生气,一边低声骂着“哪来的瘟神!”一边不情不愿的开门。 一怔,来不及问,早被亲卫们抬脚踹得滚在地上,随即卸了门槛,马车长驱直入,众人气势汹汹护卫着同入。 这样阵仗吓坏了郭家下人,有那机灵的连滚带爬飞奔进去禀报。 其实自红英逃走,郭家众人心里便有些不安。 不管怎么说,红英毕竟是留郡王妃身边得宠的侍女,单从当初那陪嫁的嫁妆便可看出留郡王妃是真的对红英很好,而不仅仅是面子上的。 最后还是乌倩儿出的主意,上下串通,人证物证齐全,到时候万一留郡王妃派人来问罪,便一口咬定红英与人通奸,事败逃走,连奸夫都给她挑好了,又各人对了两遍口供,确定万无一失。 “就算是郡王妃又如何?郡王妃也不能不讲道理吧!”乌倩儿得意洋洋的道。 郭母等深以为然。 不想,前天晚上红英才逃走,今天一大早就发生了变故! 恰好今日出嫁的小姑子郭小玉也回了娘家小住,这会儿娘儿媳妇们正在花厅里说笑着,准备要用中午饭呢,听得婆子进来禀报,一时都吃了一惊。 乌倩儿见那婆子脸色发白、满面惊慌,说话都磕磕绊绊的心里十分看不上:她鄙视红英,自然不会对留郡王妃有什么好感,看红英那个样,也不觉得留郡王妃有多了不起,还想着能压留郡王妃一头就好了呢! 谁知自家婆子光是听人来了就慌成这样,真没出息! 乌倩儿将意外之色一收,立即板起脸来喝斥那婆子:“慌慌张张毫无规矩,便是郡王妃来了又如何?这天底下的事情总逃不过一个理字!慌什么慌!还不给我退下!” 说着便起身,笑着向郭母道:“娘,您是长辈,姑奶奶是娇客,你们就在这儿候着吧,我和弟媳妇出去看看就行!” 梁氏有些不满,却也只好陪笑着说是,站了起来。 967.第967章 打了再说 郭母原本也有点惊慌的,毕竟自家事自家知,因为心中有怨气,这几年对红英非常不好。 可听了乌倩儿的话,郭母立刻就抖起来了,腰杆子下意识的也直了直,点点头笑得矜持而满意,微笑道:“既如此,你们就去吧!到底来者是客,好好的招待人家!” 婆婆拿捏儿媳妇,这有什么不对?天经地义啊! 乌倩儿明白郭母的话,笑道:“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便与梁氏一起出去,若果早知道,她定然要好好的装扮一番,一定会更加端庄、更加高贵,可惜了! 乌倩儿带着丫环婆子一边不紧不慢的往外走,一边在心里将要说的话过了一遍,暗暗自得,自觉得没有半点儿不妥之处。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还不等她走多远,就看到留郡王妃的马车冲了上来,周围是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郡王府亲卫和嬷嬷丫鬟等。 留郡王妃一进来便命人将马车前的车帘卷了起来,自然也看见她了。 命人停车,不屑的瞟了乌倩儿一眼,喝一声:“给我拿下!” 乌倩儿脸上矜持的笑意还没退去,就被齐声答应一拥而上的亲卫们给扭上了,梁氏也不例外。 众丫环婆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轰”的一下全都慌乱的避开了,有那忠心耿耿想要上来抢人或者阻拦的,被亲卫们毫不犹豫的踹开推开,一时跌倒一片,惨叫连连。 “你们干什么!”乌倩儿又惊又怒,与梁氏两个被人按着跪在马车前。 一抬眼看见马车里留郡王妃身边的红英,乌倩儿火气“蹭”的又窜上来了,怒道:“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留郡王妃“嗤”的冷笑,道:“哟,还挺横呢!不过,我喜欢!这样的欺负起来才够劲儿!给我打!掌嘴二十,不对,三十!” 乌倩儿和大惊失色的梁氏想要分辨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景嬷嬷、武嬷嬷两个一手捏起下巴,一手霹雳巴拉的狂扇耳光,惨叫连连,不一会儿嘴巴和脸便老高的肿了起来,嘴角渗出血水,惨叫声也变得含糊。 郭家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心惊胆颤,站在旁边呆呆的大气也不敢出。 这打人耳光她们也打过,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景嬷嬷和武嬷嬷这样专业的高手,那一个个耳光又响亮又实在,最妙的是她们自己动起手来姿势动作那么好看,那么从容,好像在做一件轻松无比的事情而已。 “这是、这是怎么了!住手、快住手!”郭母扶着郭小玉,带着丫鬟婆子过来,见此状况也吓了一大跳,慌忙叫停。 乌倩儿和梁氏精神一振,含糊的叫着娘挣扎起来。 真的很痛很痛啊!再打下去耳朵都要聋了!牙齿也不知道掉几颗了! 景嬷嬷、武嬷嬷哪里理会郭母?依然姿态优美的响亮的打着,而乌倩儿和梁氏那点子力气挣扎了跟没挣扎是一样的。 “住手!给我住手!”郭母气得脸上通红又叫了两声。 见无人理会,郭小玉也怒了,看向留郡王妃沉声道:“这位想必就是郡王妃吧?有事总得说道理不是?郡王妃这样是什么意思?大嫂,你也是郭家的人,你就这样看着吗?” 红英本就不是个好性子的,之前只不过顾忌太多,如今留郡王妃说了会为她做主,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听了郭小玉这话,也只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大嫂!”郭小玉大怒。 留郡王妃气坏了,骂道:“岂有此理!当着我的面敢给我的人脸色看!反了你不成!” “祖宗!我的姑奶奶!你别动气,别动气呀!”留郡王见状吓得心肝扑通扑通的,慌忙扯了扯她的手轻轻摸了摸。 连芳洲一个忍不住“扑哧”一笑,笑道:“妹妹,有话慢慢说,你急什么呀!难不成一条狗不懂事朝你狂吠也值得你生气?那可就傻了!要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对对对,李夫人说得对!”留郡王由衷赞同。 留郡王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道:“还是姐姐会劝人,听姐姐这么说,我心里也舒坦几分了!” “喂!”三人说笑一阵,留郡王妃高高在上的斜了郭小玉一眼,果然已经心平气和,挑眉道:“你一个小小的民女,胆敢对郡王妃不敬,你好大的胆子呀!” 郭母一听急了,忙道:“没有!她没有!” “本妃没问你话,谁准许你插嘴的?你胆子也不小呢!”留郡王妃冷笑,又道:“本妃说有就有,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难不成本妃还不如你看的清楚?还不如你明白事理?嗯?” 郭母一时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那边掌嘴三十下已经结束,景嬷嬷和武嬷嬷过来复命,留郡王妃便摆摆手命她们退在一旁。 众人去看瘫软在地上的乌倩儿和梁氏,发髻散乱歪在一旁,双颊高高的肿起几乎平了鼻子,嘴角往下滴虑着紫红的血,哼哼呜呜的吃痛抽泣着,显然牙齿也被打落了不知道多少颗,说话漏风。 两人的狼狈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儿端庄? 众人看的暗暗心惊,却是任由她们瘫软在地上呻吟着,谁也不敢上前去扶。 留郡王妃一指郭小玉:“张嬷嬷,这个女人胆敢对我无理,给我掌嘴!三十下,一下也不许少,更不许轻了!” 张嬷嬷早就跃跃欲试,笑眯眯道:“郡王妃放心,老奴还没老到那地步呢,几斤力气还是有的!” 说着,便有聪明机灵会看眼色的亲卫上前去捉郭小玉。 郭小玉看到乌倩儿和梁氏的惨样,哪里肯?顿时惊叫连连,郭母也哭喊个不停,跟着她们来的丫鬟婆子们不知晓厉害,也拉着扯着叫个不停。 “聒噪!你们都是做什么的?”留郡王厉声呵斥,扫了众亲卫一眼,“惊扰了郡王妃的下贱奴才们该怎么招呼,还用我说吗?” 众亲卫答应一声,当即走出四个人来,拿出腰间的长鞭子,走过去看也不看扬手便打。 968.第968章 谁也拦不住 惨叫连连声中,众丫鬟婆子跌滚在地上,有的打中背上、有的打中胳膊、有的更惨,脸上一道血红的鞭痕,看着可怖。 一个个身上火辣辣的痛,呻吟不已,爬都不敢爬起来。 郭小玉早已被抓过来按着跪在地上,清脆的掌嘴声“啪啪”响起,和着惨叫。 “别打!别打了呀!”郭母方才不留神被自家乱七八糟躲避鞭子的丫鬟婆子们冲撞了跌倒在地上,哭喊着要爬过去护着女儿。 留郡王妃喝道:“谁敢多事多言,再加三十下!” 郭母一僵,无力跌坐在地上低低的哭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快住手!住手!” 郭华轩和郭华兴兄弟俩也得到消息赶来了,见状大惊。 留郡王妃见着正主儿了,眼睛里顿时要喷出火来,喝命人将这兄弟俩拿下,将郭华轩拉过来按着跪在自己面前。 顺手抓起一旁的茶碗朝郭华轩额头上用力砸去,茶碗“啪”的一声滚落在地跌得脆响。 郭华轩痛得惊呼一声,有殷红的鲜血从额上流下来。 郭母更是惨叫一声,眼泪鼻涕一把流,不停的求着郡主手下留情,又求红英放过儿子。 她不敢高声,生怕万一高声了又惹得郡王妃不快,只敢呜呜咽咽的低声求着,看去跟发疯了在碎碎念似的。 红英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留郡王妃盯着郭华轩冷笑道:“你们做的事情用不着本妃说,本妃懒得说,说了恐脏了自己的嘴!本妃不是来跟你们理论的,是来报仇找场子的!来人,给我先掌嘴三十下,再打三十板子!” “慢着!”郭华轩没想到留郡王妃竟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原先自家人商量的那一套完全都不管用了! 可是他一个大男人,被人掌嘴这种事情多丢人,说什么他也要挣扎、争取一下的。 “我有功名在身,郡王妃纵然身份尊贵,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打我!” “还有我、还有我!”郭华兴也急忙道:“这是大哥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呀!我,我也是秀才,也有功名!” 留郡王妃不屑轻哼,挑眉道:“功名?你们兄弟俩冲撞了本妃,害得本妃差点儿动了胎气,这就是不敬!放心,宛平县学里我已经派人去了,你们两个从即刻开始,都是白身了!” 她又向郭华兴道:“你说跟你没有关系?哼,谁叫你们是一家人呢?谁叫他是你哥呢?你在旁边冷眼看戏,这也一样该死!还不拉下去给我打!” 众亲卫如狼似虎,哪里还容得他们兄弟分辨?齐齐喝应一声,便拖着那兄弟俩下去掌嘴了。 亲卫们可不像嬷嬷们,懒得自己动手,用的是差不多一指厚、三指宽的竹片子,“啪!”的一下子下去,不但声音更脆,能把人脸都打歪! 打了两下,郭华轩兄弟俩嘴角便流了鲜血,牙齿也落了两颗,痛得喊都喊不出来。 “不要!不要啊!”郭母踉跄着爬过来跪在留郡王妃马车前不停的磕头,砰砰的很快额头上便破了皮淤青起来。 “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错了!求求郡王妃您高抬贵手饶了他们!饶了他们吧!” 郭母最心疼两个儿子,看他们受罪哪里还忍得住,苦苦哀求道:“求求郡王妃高抬贵手,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们郭家一定把红英高高的供起来,这个家交给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都听她的,都听她的!求求郡王妃手下留情啊!红英啊,咱们好歹是一家人,求求你收收手吧,求求你,那是你的丈夫啊!” 郭母是真的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早知留郡王妃如此护短,打死她她都不敢那样对红英。 什么功名,什么高官,此刻统统都不敢想了——还想什么?儿子都已经是白身了! 只求儿子平安过了这一劫,什么她都愿意! 留郡王妃冷笑道:“你倒是挺会说的,说的好可怜哦!哼,当初红英是怎样求你们的?你不会忘记了吧?你应该庆幸自个上了年纪,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哼,别以为你一把年纪了我不打你你就仗着哭闹个没完,给我滚一边儿呆着去!我不打你,不表示不能打他们!要是闹得我心烦了,信不信我把他们打残,再把你们家砸个稀烂、把房子都给你拆了!” 郭母一惊,张了张嘴忙又死死的咽下了那欲说出来的话。 她本想说“你不讲理!”,可是人家就是不讲理了,并且一点也不怕她说不讲理,她即便说了,也只会惹来人家更疯狂的报复。 郭母心痛如绞,悲从中来,低低的抽泣着,好不凄惨。 张嬷嬷却拿了一根镶着红宝石的并蹄莲金钗过来,向留郡王妃道:“郡王妃,这支金钗分明就是郡王妃当初给红英的陪嫁,是从那小贱妇发髻上取下来的,请郡王妃定夺!” 留郡王妃那冷如冰霜的目光盯在郭母身上,郭母脸色一白,急忙道:“郡王妃,这是,这是红英送给小玉的,不信您问她!” 红英怒极,缓缓的道:“你说错了,不是我送给她的,而是你送给她的。你夺取了我的嫁妆,我并不知道你拿去做什么了!” 郭母急道:“我没有,是你给我的!” 红英不语。 留郡王妃哼道:“定是你威逼的!哼,本妃的东西你们也敢算计,胆子真是包了天了!张嬷嬷,你带几个人押着那小贱妇回她娘家去,把本妃赏给红英的东西统统要回来,一点不许漏下!倘若是她们花用了的锦缎绫罗,就拿钱来赔!本妃的东西,金贵着呢,翻个倍赔偿很应该!” “是,郡王妃,老奴这就去!”张嬷嬷精神抖擞的答应着,回身点了四名身量粗壮的仆妇并五名亲兵,拖着脸肿的跟猪头似的郭小玉径自去了。 郭母眼前一阵眩晕,晃了晃,跌倒在地。 留郡王妃却是连瞧都没多瞧她一眼。 等那边兄弟俩挨完了掌嘴和板子,早已痛得晕在了地上,身下是一滩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969.第969章 郭家的结果 留郡王妃一笑,道:“本妃这气也出得差不多了!景嬷嬷,你们跟着红英去,将红英的嫁妆统统带走,找不着了的看着什么值钱就用什么来抵,然后,把和离书拿好,别忘了在和离书上加上一句郭瑶归红英抚养!好了,就这样了,我们先走了!” 景嬷嬷笑着答应。 红英忙起身感激谢过,同景嬷嬷去了。趁乱郭瑶已经被人抱走,红英也放了心。 留郡王舒了口气,道:“姑奶奶,你总算闹够了!咱们先去宛平县城里寻一家酒楼吃点东西歇一歇吧,你别太累着!” “你就知道紧张肚子里这块肉!”留郡王妃撇撇嘴,留郡王忙又好言好语的哄她,连芳洲亦在旁说笑。 放下车帘子,车夫稳稳当当的赶着车,分了一半的亲卫和丫鬟婆子簇拥着,打完了人,就这么扬长而去,丢下一地动也不敢乱动的郭家上下。 原本郭华轩还不肯写和离书,可什么都重要不过自己的命啊,又被揍了一顿总算老实了,不但写了和离书,把郭瑶给红英抚养都没敢有半句讨价还价。 郭家算是彻底的完了。 晚上,郭小玉哭哭啼啼拿着休书,和两个陪嫁丫头、一房陪嫁家人就被赶了回来,田家知道他们家惹上了北国公主留郡王妃如此凶残的报复,哪里还肯要这个媳妇? 这边郭母还没有安慰过来郭小玉呢,那厢乌倩儿的娘家也来了人,带来个一纸凭证,表示乌家已经把乌倩儿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乌家的女儿,跟乌家没有任何关系! 来人还加了一句,乌家没有这么狠毒的女儿! 送来两份,一份送到郭母手中,另一份送到乌倩儿手中。 乌倩儿正心中又气又恨又怕又悔又痛,悔的不是别的,是没有将红英弄死。 被打得太厉害,脸上的红肿只怕不容易消,火辣辣的敷了药膏依旧痛得要人命,牙齿掉了四颗,耳朵也轰隆轰隆的轰鸣着。 听到娘家来了人,她还当是意赶来安慰自己的,忙打手势示意请进来,心中一阵委屈酸涩,眼眶中差点就要流泪了。 可是,娘家来的人并没有进来,丫鬟只带来了一封书信。 看完信,乌倩儿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晕倒。 被开除出族谱了?不是乌家的女儿了? 一个妇人,没有娘家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没有了娘家撑腰,夫家便是把她折磨死都不会有人帮她说一句话!这辈子在夫家她的腰杆子都别想挺直! 呵呵,还说自己狠毒?可是当初这门亲事他们不是欢天喜地的应承下来的吗! 乌倩儿呵呵的笑起来,嘴巴太痛太肿张不开,那声音在嗓子眼里滚动,仿佛含着痰似的粗噶难听。 她跌坐在地上,扭曲着脸嚯嚯的低泣了起来。 娘家没有了,婆家今日遭了这般横祸婆婆必定会迁怒自己,将一切怪在自己身上,她还能有活路吗? 第二天,便有宛平县衙门的官差与地保上门,说郭家农庄上的管事仗势欺人、横行霸道,被苦主告到了衙门里,请郭家的家主赶紧的去一趟上堂听审! 这厢还没闹清楚了,三四家商铺的管事又先后来了,都说有人闹事,没法儿开门做生意了,有伙计偷了钱财已经跑路了云云…… 整个郭家乱的一塌糊涂。 等衙门里的苦主摆平,郭家的家产都缩了三分之一。 而那四家铺子都没有再开张营业,四名掌柜见形势不好,也偷偷的卷了一笔银钱货物逃了,临走连账册都给毁了! 郭家收回来的,只是四家空铺子,把郭母给气得倒仰。 郭家人人人都清楚,之所以发生今天这一切,必定跟留郡王妃、跟红英脱不开关系。 郭家,是绝对没有出头之日了! 那四家铺子不管做什么生意,肯定都没法儿做的,唯有卖掉一条路可行。 可这价钱就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了,被人压得低低的。气不过待不卖,又怕再生出点什么事儿来,想卖都没人买了。 最后四家铺子只卖出了两家的钱。 田庄上的庄稼也没法子种了,佃户们一起离开,之后再也招不到愿意租种的佃户,庄子上的管事也带着老婆孩子开溜了。 郭家一咬牙,没法子,只好把两处田庄也给卖了,价钱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郭家原本就不是多么富裕的人家,又被留郡王妃带来的人搜刮了一笔,哪里还剩多少? 如今没了收入来源,不得已,将家中仆人卖了一大半,只留下了五六个。 至于那些并没有卖身在郭家,双方只不过是雇佣关系的下人,早就跑了个干净! 如今家中人少了,再住这么大的房子也不合适了。 先别说空着好不好的问题,这么大的房子倘若无人打扫打理,不出二三年肯定荒得不像样。房子就要有人住才旺,才有活力,否则,也是不吉利得。 卖房子、买房子,一个卖不到好价钱,一个买了贵的,两下里相抵,竟然没剩下几个钱!把郭家母子几个气得要死。 梁氏稍稍养好了脸,也不想再过这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日子了:得罪了郡王妃,丈夫又是个白丁,田庄、铺子一无所有,坐吃山空能吃几天?便闹着要和离。 郭华兴和郭母当然不同意,眼下郭家这种状况,倘若真的跟梁氏和离了,还有谁肯嫁给郭华兴?这辈子他都别想娶到媳妇了! 这阵子接二连三的不顺,郭母心中本有怒气,梁氏再提这事儿,少不得被她借题发挥骂了个狗血喷头。 梁氏也不跟她顶嘴,被她骂,就老老实实、不声不响的听着。郭母暗暗得意。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梁氏就不见了。中午带着娘家的兄弟叔伯妯娌十来个人一起回来了。 这架势,郭家哪里还硬气得起来? 梁家人既不吵也不闹,就是摆出一副住在郭家的架势。 不和离?可以!那就养着我们这些人吧!不介意你郭家养我们一辈子的! 郭母和郭华兴、郭华轩气得大骂,可人家根本不鸟你,你骂也是费自己的力气而已! 不到两天,郭家终于点头了,不但如梁氏愿和离,还把自己的嫁妆都搬走了。 970.第970章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乌倩儿看着羡慕得眼睛发红,心中越想越酸、越想越悲:这就是有娘家的好处啊! 有娘家撑腰,便好比有了坚强的后盾,遇到什么事儿心中都有底。 可惜,她是再也不能有了。 郭母正一肚子气,转头看到乌倩儿在那发呆,立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手指头直直点到了她的额头上骂她丧门星、扫把星! 见她低头不吭声的样,又骂她肚子里准定在恶毒的诅咒自己,一抬手就给她正反两记耳光,赶她去厨房做饭才罢。 如今的乌倩儿,哪里还有当初高高在上、端庄优雅的郭家少夫人的样子? 绫罗绸缎换上了粗布衣衫,粉腻脂滑的肌肤也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憔悴了七八岁。 那种顾盼神飞、容光焕发的气质更是一滴也不剩!剩下的只有提心吊胆、畏畏缩缩的陪着小心过日子,便是受了郭母的打骂也绝不敢还口半句。 若郭家将她休弃,她只能是死路一条!她还不想死! 而郭华轩如今的状况是绝不可能再娶到好人家的女儿做妻子的,所以她这郭家媳妇的位子倒是牢牢的不必担心,受点气算得了什么? 往昔种种,她连想都不敢想! 每每夜深人静睡在那简陋粗糙的木板床上,不受控制的想到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乌倩儿就忍不住泪水直流,咬着嘴唇又不敢哭出声来。 她真正是脂油蒙了心! 倘若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选择嫁给这个表哥,绝对不会! 乌家也是殷实人家,求一门好亲事有何难?她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原本还指望丈夫有大造化自己也弄个官夫人当当,谁知差一点就成了阶下囚…… 不想,梁氏一家子刚走,郭家族里又来了几位叔伯。是来要钱修建祠堂、义仓的。 郭母母子虽然心下很不乐意给,但这钱确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省下的,只得咬牙应了,陪笑问要多少钱? 不想,族里的叔伯脸上笑眯眯的,轻飘飘吐出一句:“不多,也就一万两而已!”差点没将他们母子给吓死。 一万两!如今他们所有的家当都没有一万两啊! 郭母怒了,拉下脸道:“怎么能要这么多呢?修个祠堂和义仓,再怎样也要不了这么多啊!难不成,光我们一家出银子?” 叔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却也没有同郭母吵,只道:“摊派到你家的就是要这么多,给还是不给,你们给句话吧!” 郭华轩忍着气道:“不是我们不想给,实在是,实在是拿不出来,几位叔伯能不能通融通融……” 一人“咯咯”怪笑两声,不阴不阳的道:“哟,拿不出来呀?谁家拿不出来都有可能,唯独你们不可能呀!你们可是攀上留郡王府的人家,跟我们能一样吗!俗话说得好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一万两对你们来说算什么?之前弟妹上族里去,听说发髻上一根钗都值个三四千两呢!” 郭母和郭华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哆嗦却不敢回嘴。 两人心下皆是暗恨:若是从前,你们谁不上赶着巴着我们家?谁敢这样放肆说话?一群落井下石、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从前? 母子俩心里均是微微怅然:从前那是有红英在啊……自家可不是自从红英来了之后才发达起来的吗! 虽然红英没有向留郡王妃主动讨要什么好处,但因为有这层关系在,自家是做什么都顺丰顺水有人大行方便之路。 便是宛平县的县令县丞师爷们,待自家也诸多优惠。 还有红英拿出来的那一大笔用来买地、买铺子的银子…… 不想还好,一想,郭母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郭华轩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又暗暗怪上母亲当初挑唆,母子俩从此不合。 “这钱,你们家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就一句话的事儿,怎么那么啰嗦!”领头的伯爷不耐烦了。 郭母和郭华轩好话说尽表示没有,本家叔伯们压根儿就不信,总而言之就一个意思,给就痛快拿钱,不给就说不给! 郭母和郭华轩哪里拿得出来? 本家叔伯们是黑沉着脸空着手离开的。 第二天,郭家族里便宣布,将郭华轩这一支从族谱上除名。理由是不敬祖宗,如此不孝的子孙,祖宗蒙羞,要来作甚? 顶着这样一个名声,将来还怎么立足? 一家人浑若挨了个晴天霹雳! 郭母还在哭天抢地的喊冤,郭华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明白了过来:合着昨日就是一个陷阱,是令自家自绝于族里的陷阱! 怪不得,几个叔伯一开口就是一万两,还半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郭华兴看着母亲在那儿哭喊,冷冷的道:“现在哭还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们当初误把真神当成泥胎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儿!哼,你们哭,你们自己把事情做绝是自作自受,有什么好哭?倒是我才是最该喊冤的那个!我做了什么,却被你们连累至此!” 郭母和郭华轩一时愣住,仿佛不认识般看着郭华兴。 看见郭华兴肩膀上搭着的包袱,郭华轩心中一震,忙道:“二弟,你带着包袱是要去哪儿?” 郭母这时才也看见,不由变色,也忙道:“老二,有话好好说,你这是……要干什么!” 郭华兴“嗤”的冷笑,神情满满都是淡漠,也不避讳他们,直截了当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离开这儿,隐姓埋名重新过生活!在这个地方待着,这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了!娘、大哥,我劝你们一句,别舍不得,这儿再好也不属于你们,还是搬到边远小城镇上去会比较好一点,至少开个小铺子混个温饱不成问题!” 郭华轩很是生气,哼道:“混个温饱?就这么点追求?” 郭华兴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大哥以为自己还能有什么前程?有本事大哥就挣一个给我看看!哦不,我还是不要看见的好,省得将来再被连累一次,没准就要把命给搭上了!” 郭华兴说完,不再理会他们,扭头大步离开,对身后传来的郭母的叫喊声充耳不闻。 971.第971章 爬吧,摔死算你们自己的! 郭母哭得倒在地上连连拍打着地:“天啊!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郭华轩脸色也很不好看,看见乌倩儿远远的站着,顿时没好气呵斥道:“你还站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扶娘起来!” 满脸怨恨幽怨的郭小玉冷冷一笑,道:“没准人家心里头在看热闹呢!还敢叫她扶人?丧门星!” 乌倩儿努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低眉顺眼过去扶人。 这样的日子,永远到不了头…… 郭家愁云惨雾只有更惨没有最惨,留郡王府中却是一派热闹。 到底母子天性在,经过几天的相处,郭瑶已经接受、认同了红英。 当她第一次揽着红英的脖子小心的靠在她的怀里,扬起小脸怯怯的叫着“娘”的时候,红英眼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连连亲吻着她的小脸蛋叫着“瑶儿!瑶儿!” 红英婚姻不幸吃了许多苦头,景嬷嬷、紫英等都十分同情她,待她比从前更好。 加上瑶儿十分乖巧讨人喜欢,众人更是心疼怜爱她。 留郡王妃原本打算将红英留在府中就如从前一样,红英却不太愿意。 毕竟,她是嫁出去的人了,如此不光彩的回来,也是给郡王妃丢人。郡王府中下人们只要看见她,便会想到这事儿,叫她情何以堪。 最后还是连芳洲出主意,索性让红英管着宜居苑和雅居坊两处的物业。将宜居苑特意留出来没有卖备着有用的房子给了红英一套。 红英也觉此安排甚为妥当,那些事情听连芳洲一说,都是自己能做的,便拜谢了留郡王妃和连芳洲。 留郡王妃只好放她去了,却是心疼瑶儿,再三叮嘱她闲空了便带瑶儿回郡王府住几天。 红英笑着应了。 后来,约莫两个月后,听说郭华轩那一家子已经变卖了在宛平县的房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宛平,不知去了哪儿。 她的心终于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从此之后,她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的专心过自己的日子了!此是后话。 红英这事儿后,威宁侯府中,连芳洲倒是跟红玉、春杏等人说闲话说了几句,又玩笑道将来万一谁碰到了不着调的夫家吃了亏尽管来找自己,要不然就是活该了。 红玉等几个人中,唯有春杏已经嫁人,众人少不了又笑着打趣了春杏几句。 佳雪、芙雅几个,连芳洲这日忽然想起来,心情还不错,便顺口说了一声,命人去说一声,她们自由了,不必再待在那院子里整日的抄佛经。 只是,也不必上自己这儿来请安! 吩咐着这话的时候连芳洲不禁心中感慨:怪不得人人都爱权势,这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比如此刻自己,一高兴随随便便一张口,就能决定一大票人的生死前途!唉,这种感觉真是不要太好哦! 想来那几个美女在宫里头对此感受更深吧,所以也更加热切的想着往上爬。 连芳洲心里冷笑:爬吧,摔死了算你们自己的! 连芳洲命人暗中盯着她们就好,什么也不必做,便不再关注她们。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那就是,似乎应该给连泽找个媳妇了! 他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亲了。更别说他院子里如今还有一个思思,连芳洲总觉得就跟一枚定时炸弹一样。 这日好不容易连泽有空过来,连芳洲便笑着向他提了提成亲的事,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又半玩笑半认真的道:“你姐夫可跟我说了,棉花的推广效果很不错,皇上今年没准会为了这个召见你,到时候咱们家的家底就彻底的藏不住了。你若在武举考试中再得个比较好的名次,又是救过老敏郡王得他青睐之人,又上过辽东战场也算是个真正有实力的!再有你姐夫这样的姻亲,澈儿又是丁太傅的关门弟子。唉,再加上咱们父母双无,上头没有任何长辈,新媳妇一过门就当家管事儿,你又没有通房侍妾、没有不良嗜好,到时候不知多少人会上赶着说亲事呢!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总得给我一句话啊!要不然到时候别怪我给你乱点鸳鸯谱哦!” 连芳洲虽然已经出嫁,论理管不得娘家的事儿。 可谁叫连泽就只有她这么一个“长辈”呢?连泽的婚事她不管谁管? 总不能媒人跑去跟连泽自己说吧? “姐姐!”谁知连泽听了这几句话脸上就微微的泛红起来了,不自然的蹭了蹭脚尖,吱吱唔唔的道:“我,我还没想过这事呢……”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呀!”连芳洲目光直直的看着他,凉凉的说道。 见他不以为然便瞪他道:“这是正儿八经的大事!你可得想清楚了!” 连泽越发的躲闪起来,“啊”了一声站了起来,笑眯眯道:“姐姐,好久没见旭儿了,我去看看旭儿!”说着竟然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笑骂道:“有什么好躲的?躲得了和尚躲得了庙吗?一个二个真是不叫人省心!” “谁又惹娘子不省心了?旭儿又怎么了吗?”李赋恰好从外头进来,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便笑着问道。 连芳洲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恭恭敬敬,也正走进来的佳雪和可馨,没有说什么,只向李赋笑道:“不是旭儿,是阿泽!旭儿乖着呢!” “阿泽来了?”李赋笑道:“他最近太用功,很辛苦,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慢慢的教导就是,别太苛责他了!” 连芳洲白他一眼,嗔道:“那是我亲弟弟!”我还不如你对他好了? 李赋哈哈一笑,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见她鬓角有一小缕碎发不甚规矩,便抬手温柔的替她往耳朵后理了理。 一时小莲子奉上茶来,可馨抢着小碎步上前,涂着丹蔻的手指优雅伸出,将那茶盏端了起来,倾身弯腰陪笑道:“侯爷请用茶。” 声音又娇又媚,如黄莺嫩啼,顺带赠送脉脉含情秋波一枚。 这般柔媚入骨又温柔小意的模样儿,再配上那如花的娇颜,不盈一握的纤腰,整个便如水做的似的温柔惹人怜惜,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动心的。 972.第972章 当面挑拨 可惜,李赋最厌恶这种有气无力、娇娇弱弱的作态,眉头一下子挑了老高。 连芳洲更是心里冷笑不已,听着那声音,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了。 “擦了香粉了?”李赋抬头看向可馨,问道。 可馨明媚的眼眸顿时一亮,目露欣喜,也顾不得连芳洲还在旁边——或者说因为太开心了所以根本忘记了连芳洲就在一旁,含羞带笑的道:“擦了点儿茉莉花粉,这味儿很是清雅,婢子在宫里的时候便一直用着这个!” 夫人虽然放了她们自由,却根本没有主动为她们安排服侍侯爷的意思,摆明了让她们自己争取、她不闻不问的架势。 几人总不能问到夫人跟前为什么不把自己送到侯爷榻上,没奈何,只得各各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的往侯爷身边凑。 可侯爷在府中的时候并不多,一回府不是在书房便是在正院夫人这里,她们又不能像看门的婆子那样守在二门处,想要买通几个下人帮着传递侯爷行踪消息根本没人搭理,没奈何,只好自己整天满府里乱逛碰运气。 如此一来,几个人相互之间便较上了劲,各人面上淡淡,矜持得不得了,背地里却无不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在穿着打扮上动用心思,盼着能压下别人一头拔了头筹。 几个人心里都在侥幸,玉珍运气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倒是去了一个竞争对手!等她病好,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不用连芳洲动什么心思,这几个人相互之间便上演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们费尽心思打扮是打扮了,侯爷的面却不好见啊! 加上李赋给她们的第一印象过于冷肃威严,在不知底细的时候也不敢轻易往上凑。 一连过了好几天,几个人急得满府乱窜,也没有能跟李赋搭上一句话,一个个心里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日,李赋从外边进来,在正院附近的花圃旁“散步”的佳雪终于再按耐不住,一咬牙,便款款上前福身请安。 李赋虽恨不得将这几个满府乱窜碍眼的家伙给扔得远远的,到底不得不给宫里几分面子,也由着连芳洲的主意放任她们闹腾。 闻言瞥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佳雪见他没有对自己各种摆脸色,心下也是暗喜,见李赋向前走,便试探着也跟着他走。 谁知李赋也没有阻止她。 佳雪精神大振,自然舍不得停下。 谁知打横里可馨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也不声不响的跟着。 不带这样占人便宜的!佳雪气得脸色发白,不悦的瞅了可馨一眼。 可馨反而冲她柔柔的笑了一笑,依然同样跟着李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这当时佳雪又不可能跟可馨吵架,只得忍住吞了这只恶心的苍蝇。 两人柔顺的跟着李赋进了连芳洲的院子,好几个丫鬟远远近近的看见了,怔了一怔,也没说什么。 两人提起的心暗暗放下:夫人果然是不管的!这就太好了! 就这样,两人一直跟着李赋进了屋子,来到连芳洲跟前。 看到李赋对连芳洲那般亲热亲昵,神情温柔而宠溺,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随性,心下自是暗暗羡慕的。 同时也忍不住生出痴望来。 佳雪心思更加多愁善感,想得就有点儿多,于是动作就慢了,被可馨抢先奉了茶。 这会儿佳雪才回过神来生气,斜着眼角下死劲儿的剜了可馨一眼,胸口中气鼓鼓的全是恼怒:好不要脸!转会捡现成的!捡现成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抓尖抢先,真是岂有此理! 听到李赋破天荒的竟然主动问她话,佳雪悔得恨得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小贱人也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句! 然而,还不等她骂完,就听见李赋皱眉道:“出去吧!” 可馨和佳雪都是一愣。 可馨仿佛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不敢置信的瞪向李赋,颤着唇:“侯爷……” 连芳洲心里自然是快意的,看到人家美貌姑娘这样失望,又有点儿不太好意思,笑道:“先出去吧!侯爷不爱这些香啊粉啊的味道!” 佳雪立刻幸灾乐祸的又飞了可馨一眼,嘴角翘得老高。 可馨又羞又窘,脸上通红,勉强打起笑脸嚅嚅道:“是……婢子,夫人不曾告诉过婢子,婢子并不知道,请侯爷恕罪!” 没有退下,倒是双膝一曲,跪下了。 连芳洲看的眼界大开,哟,这就是传说中的上眼药吗?当着她的面就敢这样,倒是看不出来啊,这个可馨不显山不露水的,比其他几个反倒更生猛些! 李赋冷冰冰只有一句话:“还不出去?” 可馨心中一凉,不觉委屈得眼眶湿润。 连芳洲笑得亲切:“还不起来?还等侯爷扶你不成!你倒是委屈上了,怪我没告诉你是吧?唉,谁叫你们不问呢?不如你这会儿问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可馨身子一僵,脸上更觉臊热。 夫人看着满脸是笑,性情也温和,偏说话刀子似的锋利,半点儿情面也不留的! 别说当着侯爷,就算不当着侯爷,她也没那个脸面跑到夫人面前明目张胆打听侯爷的事儿啊! 况且,即便打听了,从夫人这儿听到的信息,她自己都很怀疑自己会不会相信呢! 所以说,连芳洲难得做了回实心眼儿的好人,若她问,她肯定会明明白白的说,却令人心里生疑,倘知道了,不知要怎样哭笑不得。 李赋不耐烦抓着连芳洲的手起身,一边道:“理她们做什么?阿泽在哪儿?我倒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两人说着便去了,也不管这一站一跪的两个人。 红玉便过来,无不讥诮的勾了勾嘴角,道:“两位姑娘,侯爷和夫人都不在这儿了,你们还是请回吧!要不然,你们在这儿,我们姐妹们也不知该如何招呼了,我们还有事儿要做,也不能陪着两位干耗着啊!” “多谢红玉姐姐提醒,”佳雪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被可馨连累了,如果不是她厚着脸皮跟上来,又贸贸然触怒了侯爷,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跟侯爷相谈甚欢了,如何还用得着看红玉的脸色、听她这讥讽的话? 973.第973章 一样的挑拨不一样的结果 心里带着不平,佳雪便“呵呵”嘲讽一笑,道:“夫人是个心善的,红玉姐姐这样说话倒叫人听起来挺不是回事儿的,红玉姐姐就不怕连累了夫人的好名声吗?” 言外暗暗指责红玉和连芳洲主仆两个分明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当着李赋的面和背着他的面各自一套。 红玉瞧了她一眼,道:“姑娘可别叫我姐姐,我当不起,也没有那么大的心当姑娘的姐姐!至于夫人的好名声,就更用不着姑娘操心了!姑娘眼下要紧的是怎样站稳脚跟,还没轮得到姑娘为夫人操心呢!” 佳雪心里一惊,脸色微变,心知是自己孟浪了,不该管不住自己的嘴。 可馨却已经娇娇怯怯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红玉不好意思的笑笑,柔声道:“给红玉姑娘添麻烦了,我们这就离开。等侯爷和夫人回来,请红玉姑娘帮我们说一声吧!” 这脸皮,真是,琴姑娘拍马都赶不上啊!真正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红玉心中暗自叹服,忙也笑道:“姑娘言重了,姑娘请吧,放心,姑娘的话我一定带到。” 说着便客客气气中带着两分尊敬的笑着站在一旁送可馨,对于佳雪,却是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佳雪气得咬牙,暗暗想着“总有一天”聊做安慰,眼下却是半点儿也奈何不了红玉的,只得装作毫不在乎。 可馨见红玉对自己跟对佳雪的态度完全不同心下自然是欢喜得意的,不过,她并不笨,也想到了红玉可能是有意挑拨离间自己两人的意思。 但转念一想,自己和佳雪、芙雅几人之间原本就是相互竞争、相互争取攀比的关系,有没有红玉挑拨又有什么区别? 今日自己跟了上来,佳雪心里准定已经恨上了自己呢!倒不如交好红玉,也是一条门路。 至于佳雪,本就不是好姐妹,能将她打压下去也是好事儿! 可馨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便也装作没看见佳雪,与红玉有说有笑的出去,又笑着道谢,顺便恭维夸赞了红玉几句,这才去了。 佳雪沉着脸跟在她们身后出来,又恨又恼。 恨的是可馨无耻、不要脸,恼的是自己方才真不敢沉不住气讥讽红玉,平白叫可馨那贱人看了笑话去! 她有心想跟红玉将欢喜缓和回来,谁知道脸上才刚酝酿出一丝笑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呢,红玉已经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佳雪脸上笑意一僵,咬牙暗恨,忍着气出了院子。 连芳洲和李赋在后院的小花园中找到了连泽和旭儿,连泽陪着旭儿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旭儿看得认真仔细,小屁股撅得老高,那么小小得一个小人儿,看过去特别得可爱,连芳洲忍不住呵呵直乐。 旭儿听到声音扭头一看,便站了起来,笑呵呵的唤着:“爹!娘!”冲他们奔了过来。 李赋哈哈一笑,上前两步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连芳洲伸手摸了摸他的脑瓜子,看连泽想要溜的架势便笑道:“你给我站住,我早就说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就当你一切任由我安排毫无异议,以后日子万一过的不顺心,你可别怨我!” “姐姐!”连泽吃了一惊,慌忙叫道。 对上连芳洲那“你试试看”的神色,闷闷垂下了头。 李赋单手稳稳当当的抱着儿子,拍了拍连泽的肩膀,笑道:“你姐姐还能害你啊,她的眼光自然也是不错的,让她帮你做主就是了,你就等着当新郎官吧!你啊,不好意思就不必了,省心却是真的!” “姐夫!”连泽苦笑,欲言又止。 连芳洲看得真切,心下不由暗暗猜疑,便让李赋带着儿子继续蹲下来看蚂蚁,她则拉着连泽往不远处亭子里坐下说话。 “咱们是亲姐弟,”连芳洲叹了口气,笑道:“还记得当初我跟你姐夫吗?你当初是怎样劝说我的?人小,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你不记得了,我可记着清楚呢!如今轮到自己身上,对姐姐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你究竟怎样想,总得跟我透个底,我也好心里有数!这日子是你们过,总得彼此顺心才行。若心里藏着疙瘩,虽不敢说没有解开的一日,只是何苦来赌这一把?” 一席话说得连泽欲言又止,几次动了动嘴唇,最后却是低着头叫了声:“姐姐……”没言语。 连芳洲见状不由得暗自心惊,眼前掠过思思的影子,那不安更深重几分。 连芳洲并不是看不起思思。 对于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草根的连芳洲来说,观念里就没有等级这一说。 如果连泽与思思真心相爱,死活都要在一起,她也不忍阻拦,根深蹄固的观念也不容她阻拦。 只是,到底不太满意。 思思容貌姣好,只是心计手段却寻常。 按连芳洲的评判估量,思思的能力,只够做一个打理寻常内宅事务的管事娘子,就跟她现在做的一样。 可连泽是长子,连家需要的是一个里里外外都能撑得起来的当家主母! 那么大的家业,光靠连泽一个人里外把持着显然不行,连家的当家主母必须得分担一部分;连泽万一步入官场,将来还得跟官眷们应酬交际。 这些都不是普普通通一个仅仅会打理衣食起居的女子能担当得起来的。 且思思有一对那样的父母,听说那个亲兄弟也并不成器,而且在思思离开那家之后,她娘又给她添了一个小弟,有那样的爹娘,将来未必能好得到哪里去。 思思若是连家的下人,当初卖的死契就是死契,她的父母半点儿都沾不着。 但思思倘若要做连家的少夫人,奴籍是必须脱的。连芳洲总不能放着她亲生的父母在那儿装作没看见,转头给她另外找一对父母送她出嫁。 那时候,思思是必须得送归她们家,从她们家出嫁的。 有那样的亲家,往后这家里会有多热闹,连芳洲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974.第974章 连泽的亲事 所以,今日连芳洲必定要逼出连泽的心里话来,如果他对思思不到死心塌地、非她不娶的地步,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 做妾,为了今后不闹得家宅不宁,也是不行! 连泽哪儿知道姐姐的心思?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心思啊,越发犹豫起来觉得难以启齿。 “看来,你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了,”连芳洲心里不由带了两分恼意,面上却是笑得欣慰,很是满意的笑道:“你向来懂事听话,就跟你姐夫说的,我是你姐姐,还能害你不成?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挑一个内外事务都能打理妥帖、性情脾气也好、容貌也好的媳妇儿!你啊,也好一阵子没来我这里了,今日就别急着走,多陪陪旭儿吧,旭儿也想你呢!我索性叫人去接了清儿和老宅大嫂、云晗,咱们一家子好好的聚一聚,用过晚饭你们再走吧!” “姐姐!”连泽见连芳洲反倒不说这事儿了转而说起晚饭一时不由大急,终于道:“我的亲事还不急,能不能等我参加武举之后再议?我——” 连芳洲挑了挑眉,心中更是暗暗惊疑,不动声色道:“也没多少时候就是武举了,这会儿看好了岂不是好?也省得到时候两眼一抓瞎。怎么,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没有!”连泽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张口拒绝。却是在连芳洲那微冷的目光下避开了去。 他的性子连芳洲岂有不知?什么没有啊,根本就是有! “是谁?”连芳洲冷声问道。 连泽推却不过,只得道:“姐,等我考中武举之后自然会告诉姐姐,到时候,还得请姐姐上门提亲呢!”顿了顿又道:“姐姐放心,她,嗯,她很好,定会当好连家的当家主母的!” 嗯? 连芳洲的眼睛唰的一亮。 上门提亲?原来是有家的女子啊,那么自然跟思思没有关系了! 心上一块大石头落下,连芳洲顿时满脸笑容,笑道:“原来你真的有心上人了啊!唉,瞧你,还不好意思呢!不说便不说吧,横竖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会儿不说,迟早我也得知道!” 尽管也是一肚子得好奇,不过,比起心中放下的大石头,其他的都可以暂时不计较。 “姐姐!”连泽苦笑了笑,也有些目瞪口呆的愕然:姐姐这脸色,变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思思的问题还是得说清楚。择日不如撞日,这会儿索性一并说了也省事儿! 连芳洲便笑道:“既然你有了心上人,姐姐也不好再说别的!你也不是那没经过事、没见过人的,这些年眼光想来也历练出来了,你说你那心上人好,相信必然是不错的。听说如今你那院子里的事情是思思管着?” 连泽听到连芳洲这么说也大大松了口气,他向来尊敬姐姐,如果自己的心上人不得姐姐喜欢,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姐姐肯相信他,信他的眼光,他真的很开心。 听她提到思思,连泽便点点头,笑道:“是啊,思思很能干,我那院子里的事务打理得妥妥当当,丫鬟婆子们也都肯听她的话!” 还懂得收买人心了?这更不妙! 连芳洲不动声色一笑,似闲闲笑问道:“思思年纪也不小了,她到底是咱们从裕和县带来的,跟这边现买的不同,对她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连泽听连芳洲这么说顿时警惕起来,看了姐姐一眼,忙道:“思思是个好姑娘,我会叫管家给她挑个好男子嫁了。她出嫁之后,在府里做个管事娘子也妥帖。” “你真是这么想的?”连芳洲如何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几分焦急和迫不及待,先是疑惑,转眼便明白了合着这小子是担心自己想把思思塞给他呢! 原来他对思思是半点意思都没有! 连芳洲不由暗自好笑,瞧自己这心操的! “对!姐姐也认为我这么做没错吧?”连泽有些紧张的道。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是我想多白操心了!这样很好!” 说着,便将自己之前的担忧,以及他绝不能纳思思为妾的理由说了。 连泽听着心中一暖,道:“总让姐姐为我操心!姐姐放心,我娶了妻子之后,有她一个就够了。我也不想家中后宅不宁!” 虽说如今家财万贯,可他从来就不是个贪心的人。 前些年家里头连饭都吃不饱,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能吃得饱、有衣裳穿、病了有钱可以看病,姐姐和妹子可以风光出嫁,澈儿可以念得起书。 如今,他的心愿依然如此。 花天酒地、姨娘歌姬这些,他是真的没想过,也不感兴趣。 连芳洲听他这么说,心中大尉,笑道:“你能这么想,姐姐往后便可少操许多心了!你既然对思思无心,就不要让她误会什么。眼下,” 连芳洲略一沉吟,终究是道:“罢了!眼下就这样吧!你先专心考武举,待武举之后亲事定下来,再来安排思思也不迟!现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先别同她说什么!” 连泽点头应了。 说明白了这事儿,连芳洲心里很是舒畅,之前说一家人好好聚聚的话仍旧作数,便吩咐人去厨房说一声安排菜式,又命人分别去将连芳清和周氏、李云晗接来。 姐弟俩则说起生意上的事情和棉花,做了一番交流。 不一会儿李赋抱了旭儿来,旭儿伸手要娘,连芳洲便笑着去带旭儿,连泽笑着起身叫“姐夫”,顺便可以请教些问题。 周氏和李云晗很快就来了,周氏两天没来,见了旭儿亲热得不得了,抱着旭儿与连芳洲屋里说笑着,李云晗自然与连泽、李赋混在一块儿,倒也热闹。 连芳清却没有来,去接的人传话进来说,表四小姐说是出门游玩去了,恐怕得下午才回,已经留了话,到时那边自会送表四小姐过来。 连芳洲知道这个妹子虽然贪玩好玩却是个有分寸的,也不怕她惹祸,笑笑就罢了,命人摆桌子用午饭。 李赋听见了这话,却是向连泽道:“清儿这阵子经常出去吗?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跟谁去?” 975.第975章 又缠 连泽想了想,笑道:“清儿向来爱玩,不过好像这阵子出门是比之前多了些,想必是现在熟悉京城了吧?她跟谁出去,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她倒是有几个朋友,偶尔也到我们家里做客,想必是跟她们一起吧!” 李赋“哦”了一声点点头便没再多说。毕竟有的事情他自己也没有确定,只是隐隐的猜疑而已,还是等等再看吧! 到了傍晚的时候,连芳清果然来了,穿着一身鹅黄衫裙,上边稀稀落落的绣着浅色的梅花,梳着时下少女们爱梳的垂髾髻,簪着玉簪和一朵铜钱大小制作精美的粉色梅花绢花,明眸皓齿,灵动可人,如一朵迎风摇曳、清雅的水仙。 连芳清清脆的带笑叫着“姐姐!”的时候,恰好和正有事儿要吩咐出院子门的李赋,便停下脚步笑着叫了一声:“姐夫哥哥!” “清儿啊,”李赋也停下脚步,笑了笑,道:“今天上哪儿玩去了?” 连芳清突然觉得眼皮子有些跳,却是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向李赋笑道:“去后海划船了,水好清,好干净,还看见有鱼,荷花也打了花苞,很美呢!我姐姐也必定喜欢的,姐夫哥哥你有空了带姐姐也去吧!旭儿还没有见过荷花呢,他一定也喜欢!” 李赋见她一副好心热情、强烈推荐眼巴巴的神情,有些不忍拂她的好意,少不得点点头,笑道:“是吗?那得闲了是要去看一看!” “嗯!”连芳清笑着点头,道:“姐夫哥哥若不嫌弃我妨碍你们一家三口,把我也带去吧!” 李赋一笑,道:“谁敢嫌弃你?巴不得你也去呢,人多了热闹!” 连芳清便欢然笑道:“那我先谢谢姐夫哥哥啦!后海西安有一家豆腐脑最好喝了,到时候还可以去喝豆腐脑!我先去看我姐姐和旭儿了啊!” 连芳清说着便向李赋告退,走过天井去了。 李赋张嘴想要喊她,终究没喊。 摇摇头无奈笑了笑,喃喃笑道:“这鬼丫头,三绕两绕倒叫她给绕过去了!” 结果想问的话一句都还没有来得及问上。 吩咐好了外头亲兵办事,李赋便往回走,没走几步便看到芙雅和佳雪从一旁花圃小径上走来,一人手里摇着一把白绢绣花团扇,穿着鲜丽裙裳,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的。 仿佛一抬头无意间看见李赋,两人呆了呆,脸上均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微微提了提罗裙,小碎步快快向李赋走来,屈膝福身:“见过侯爷!” 李赋心里又不爽起来,这日子有完没完了! 他房中有那么一支鲜艳带刺、惹人无比的玫瑰,哪里看得上这样的野花野草? 不过想想连芳洲那让她们自己知难而退的话,李赋便耐着性子没有发作,淡淡道:“有事?” 对于侯爷愿意跟自己搭话,她们已经没有什么惊喜的了,因为侯爷并不是第一次愿意跟自己搭话。 可是,也仅仅就是搭话而已! 芙雅略斟酌,便陪笑道:“婢子似乎看到李大夫人、那边大公子和连家表少爷他们来了,婢子手脚倒也勤快伶俐,请侯爷恩准婢子前往侍宴,定不敢有失侯府的体面。” 她说的是不敢有失侯府的体面,实际意思是,让我们去侍宴吧,我们可以宫里赏赐下来的,这样也显得侯府有面子不是? 佳雪听了,也忙称是。 李赋仍旧面无表情一派冷然,想也不想毫不客气道:“用不着!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只需守着该守的规矩,这府里没人拦着你们!若是真的闲得很,便去花房帮忙种花吧!夫人前两天还说花房少两个种花的!还有事吗?” 饶是李赋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她们了,芙雅和佳雪的脸色还是变得很难看。 哪里还说得出来别的?眼睁睁的看着李赋走了。 两人心下一阵萧瑟茫然。 正是娇花一般的年纪,又自持皇上所赏,她们也是有自尊心的啊! 可是三番数次的主动往侯爷跟前凑,换来的都是这样淡淡的漠然的态度和丝毫不留情面的言词,她们图的什么? 侯爷若真是这般性子也就罢了,那也怨不得人。 可她们分明不止一次看见过他对着夫人的时候何等的温柔体贴,那满脸写着宠溺的神情,那样的笑,他分明就是不喜欢她们啊! 分明是半点也不喜欢啊! 如此,她们的坚持和努力还有意义吗? 可是,这不是一匹衣料、一件首饰的小事儿,放弃了就放弃了,这一放弃,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 凭自己的出身,比夫人不知道强多少倍!只要侯爷能明白自己的好,两下比较起来,夫人又算什么? 将来再生下个儿子好好的教养,这爵位还指不定是谁来承袭呢! 到的那时候,没准也能弄个诰命夫人当当,多威风! 光是想想,这巨大的诱惑都能化成一团火,生生的将那冷下去的心重新燃烧起来。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佳雪轻叹。 芙雅咬咬唇,哼道:“总有一日……侯爷会明白咱们的好的。也许,也许是侯爷误会了咱们什么吧!” 佳雪心中一动,变色道:“难道,是那日出宫的时候——” 那日在宫门处摔的那一大跤是奇耻大辱,听到佳雪提起,芙雅的脸上一时也很不好看,哼了一声说道:“我看定是夫人跟侯爷说了什么才对!别看夫人对着咱们一脸是笑,摆着贤良样儿,若非她从中捣鬼,咱们也不会事事不顺!” 不但侯爷对自己等人爱答不理,便是想收买个府中下人也根本无人买账,想私自花钱从外头买点儿好东西也根本没有可能!在这府中,她们完全都被孤立了! 佳雪亦深以为然,她没有芙雅想得多、想得深,她只是觉得,夫人既然没有做主安排她们服侍侯爷,没有做主给她们开脸封了姨娘,就是夫人不贤、有意刁难害她们。 “姐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侯爷这根本就是软硬不吃,咱们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唉!”佳雪怅然长叹。 976.第976章 折子 芙雅眸底闪过一抹决然,略一沉吟,便冷笑道:“也许,是咱们追得太紧了吧?这男人都是这样,追的越紧越不稀罕!明儿起咱们便老实在菱叶居待着便是,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做!过一阵子再说!” “这样啊!”佳雪虽然有点不情愿:这上赶着好歹还露个脸啊,没准哪一日侯爷心思一动就成事儿了!可是要深居简出什么都不做,那还有希望吗?过一阵子只怕侯爷连自己是圆是扁都不记得了! 芙雅也没有要劝她听自己的话,只是自己拿定了主意,闻言瞅了佳雪一眼,道了声“走罢!”再无她话。 佳雪心不在焉,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听芙雅的。 连芳洲李赋一大家子用过晚饭,略坐了会儿,周氏、连泽等便告辞去了。 说起来三家人丁都少,这边是一家三口,老宅是母子俩,连家是兄妹两个,总不能空着宅子一个主人也不在,便是想留宿也只能回去。 李赋和连芳洲送走了他们,看着儿子睡了,也沐浴洗漱了回房。 进了房间,李赋眼神便亮了起来,不怀好意笑眯眯唤了声“娘子!”便把人搂着不撒手。 连芳洲被他有力的手臂一搂,紧紧贴靠在他强健有力的胸膛上,浓烈的熟悉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不觉身子发软,顿时也有些意乱情迷起来,低低的娇喘一声。 “娘子……”李赋呼吸一促,更忍不住,毫不犹豫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向床榻,就势便压了下去。 春风一度,两下得趣,待事毕清洗收拾妥当,两人相拥着又温存了一会儿,李赋将身旁女子揽得紧了紧,低声道:“娘子,今日太子给皇上递折子了。关于卖地的。” 连芳洲眼睛一亮,这事儿也关系到自己将来的财路,便忙问究竟。 李赋同她说起这个,原本就是要告诉她的,一笑,便低低的说了起来。 早先他透过之前联系的渠道将消息透给太子,太子那边很快就有了行动。 给皇上上的折子中,先说的是某日东宫某位属臣无意中乘着马车经过一处地方,那地据说某位商贾准备买了建房子卖,因为赔偿问题做得不好,原本住在那儿的百姓们怨声载道、流离失所。 堂堂天子脚下,怎能发生这种事情?人心不稳,万一酿成什么动乱,岂非朝廷无能? 且有损皇上爱民如子的名声。 所以,此事不如交由户部统一管理,不拘京城如此,全国省城皆当如此,有土地买卖的便由户部派人前往主持,一年一度。 其他州县,则由知府衙门和地方官员协同办理,不得强行收地,欺压百姓,若因此酿成冤案、造成民变,一经查出,决不轻饶。 太子的折子其实是以密折的形式昨天下午交到御案头,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便命人在朝堂念了出来,命群臣各自发表看法。 众人哗然,然后齐齐看向李赋。 倒不是怀疑太子上折子的事儿跟李赋有什么关系,而是,今年京城里最热闹的两件事一件是皇上的万寿节庆典,另一件就是宜居苑和雅居坊的售房事件了。 许多新名词儿“房地产”、“楼盘”、“开盘”、“小区”、“物业”、“保安”等等也一时走俏,不明白这些个词儿是个什么意思,你都不好意思说你今年来过京城。 自然,众人也都知道了这是威宁侯夫人和留郡王妃搞出来的新鲜事儿,尽管她们没有公开露过面。 京城里当官的谁家没有几处生意铺子?倒没有谁揪着这事儿参李赋。若认真查起来,大家全都玩完儿。只要不是犯禁的生意,建德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多言。 而那些从旁从侧自己估算,估计出这里头巨大利润的商贾权贵们立刻就眼睛发红的盯上了这门生意。 按照他们的估算,这事儿他们来做可以赚的更多! 房价可以提上去,补偿款可以降下来,这两头一升一降,升值空间大着呢! 谁知道,那率先行动的于国公家实在太狠了点,补偿款根本就相当于不给啊,这才引发了事端,又叫秉性耿直的官员看见,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心于此的埋怨这位官员的倒少,怨的都是于国公家。如果不是他家贪得无厌,又怎么会有这一出? 朝廷一管制,付出的成本就大了! 可是,皇上的意思很明确:这件事朝廷要管! 众臣都是人精,谁肯跟皇上对着干? 且皇上虽然没有说出来,人人都心知肚明皇上这是为国库开财路啊!光看户部尚书和户部左侍郎脸上那止都止不住的笑容便知晓了。 况且,这种大投资的生意,赚得虽然多,前期的投入那也是巨款啊,不是人人都有本事可以做的。 绝大多数的官员是做不起这宗生意的。 人都是这样,这么大的好处我得不到的,凭什么让你轻易得到? 因此绝大多数的朝臣都会赞同由户部统一管制此事,也叫那些仗势欺人、仗财欺人的都消停点! 人家留郡王妃那样的身份、威宁侯夫人那样泼辣的恶人都不欺压百姓,你们哪一对组合能跟她们比吗? 凭什么比她们还要嚣张? “今日虽然没说出个结果,皇上只让众人回去仔细想想,三日后的朝会再定下来,不过应该是定了的。按照你算的来看,户部那边手里应该能松快不少,可算是解决了户部的大问题!皇上龙颜大悦,对太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李赋又笑道。 这一次万寿节庆典,因为勇王遇刺一事,太子几乎是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尤其对外地来得藩王、外国使者的接触几乎没有,全都让璃王和显王去做了。 看着璃王和显王——尤其是璃王一时风头大盛,获得众人交口称赞,便是建德帝也心情很是愉悦的夸了璃王多次,太子心里的滋味颇为复杂。 可是,许多事情,璃王、显王他们可以做,作为太子却不可以做。 他们做了便是“贤王”,他做了便是“收买人心、居心叵测”。 977.第977章 新鲜事儿 身为太子,是这个世上最最为难的事情。 既要足够聪明有本事让父皇看得上眼、让兄弟们不敢逼人太甚,又不能太聪明太出风头以免父皇猜忌落个幽禁终生的悲惨下场。 连芳洲笑道:“如此就好!太子好,你也省心!你省心了,便多陪陪我和儿子吧!嗯,你说,我要不要组建几支建筑队专门帮人盖房子呢?” 李赋:“……” 连芳洲见他傻愣愣的样子忍禁不俊,不由双手捏着他两边脸颊上的肉轻轻向两旁一扯,笑道:“你至于嘛!算了,不逗你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说说罢了!这事儿太打眼,管理起来又麻烦,我才不想用这份心呢!” 不说点心铺子和烤鸭店的生意红红火火财源广进,单单房地产这一块,至少还有近千万的赚头,加上李赋的家底,三辈子都花不完! 李赋无奈笑道:“我还以为你当真呢!这事儿还是算了,帮那些人盖房子,你小心收不回款!” 连芳洲嘴角抽了抽,心道这就叫做一语道破天机啊!这种建筑队收不回款的事儿在现代似乎、仿佛并不少见呢。 “倒是咱们府里那几个麻烦,”李赋突然想到白日又遇上芙雅和佳雪的事儿,便忍不住心里一阵憋屈火,在连芳洲嘴唇上用力咬了一口,气哼哼道:“到底还要忍她们到什么时候?早知道如此麻烦,当初皇上要赏人无论如何我也该拒绝了才对!”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连芳洲一叹,忙圈着他脖子往他怀里蹭了蹭,柔声安慰道:“我知道委屈你了,你且忍忍,我想,应该快了吧?” 连芳洲心道,靠,这话该他对我说才对吧?角色分明反了吧!我干嘛跟他说他委屈了? 唔,是不是自己管的还不够松呢?以至于她们蹦跶得还不够? 好吧,再给她们更多一点自由吧!门上婆子不是禀了好几次向托人出去买东西吗?既如此,就让她们买好了…… 李赋这回却不好哄了,无比坚决的只道:“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你若再不能打发了她们,我也懒得找什么借口了,直接扔了到庄子上拉倒!不过几个宫女罢了,皇上就算知道了,还能为这个难为我?” 连芳洲暗暗无语,心道,得!这分明你惹回来的麻烦,倒成了我的任务了。 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有两分高兴的,便笑着答应了。 李赋见她眉眼如画,眼角眉梢间春意犹现,嫣然一笑间眼波流转,媚意顿生,心里不觉又火热起来,一手在那柔软细嫩的腰间揉捏两下,大手顺势往上,一挺身便又将她压在了下边,低喘着道:“今儿那不开眼的又到我跟前碍眼了,好娘子,你得安慰我才行……” 连芳洲张嘴欲言,早被他吻住只剩娇喘的呜咽,两人早又滚做一处。 三日后的朝会上,那户部监管卖地之事果然毫无阻碍的通过。 建德帝龙颜大悦。 锦上添花的好事儿做起来做便宜最保险,当下少不得又有人歌功颂德,赞起建德帝和太子来。 一人开了口,其余人等自然也得意思意思,不然岂不是显得你不是这样认为的? 你不是这样认为,那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就连璃王、显王等都满面是笑的称赞了几句“此法颇好,于国于民有利!太子所言极是!” 一堂融融能够,皆大欢喜。 只不过,各人心里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人心隔肚皮,就只有各人自己知道了。 下了朝会,出了宫门,与各人寒暄告辞,上了马车。车帘一放下来,璃王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一脸的阴沉。 回到王府,那脸上依然乌云密布,锦靴所过之处,奴仆下人们见了无不垂首弯腰慌忙闪避一侧大气也不敢出。 外头都传说王爷脾气温和好性情儿,唯有他们璃王府中自己人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然,也绝对没有人敢往外头传半个字,不然会死的很惨、很难看。 进了书房,见特意挑选出来伺候的书童急忙跟进来,璃王大喝一声:“滚出去!”那书童吓得慌忙答应后退,忙忙将门也小心带上了,站在门口侧耳倾听里头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出。 听得里头传来璃王愤怒的咆哮和东西或清脆或沉闷落地的声音,更是心惊胆颤。 足足发作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璃王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冷着脸大刀金马的端坐在书桌后,连连冷笑。 他一拳头狠狠捶在书桌上,也不管自己的手是否红肿疼痛,冷笑道:“父皇,您的心真个要偏到天边去吗……” 那刺杀勇王事件,虽然是璃王谋划了许久命人去做的,但是三司至始至终都没能查到他的身上,他理所当然的也将这件事算在了太子的头上。 太子明明有重大嫌疑,父皇却雷霆震怒,毫无道理的硬要给太子开脱,逼得三司无法,只得找了个替罪羊出来弄了一出大牢里“畏罪自杀”了结此事,而父皇竟然只训斥了三司一通,罚了相关人等三个月俸禄完事。 关于太子的嫌疑,那是半个字都不再提。 此事也相当于不了了之。 精心设计、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大胆一搏竟落了个这样的结果,这叫他怎么不恨! 太子明明还是待罪之身,不过上了个破折子,父皇就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当着众朝臣对他大加赞赏! 他呢?万寿庆典费尽心思出了大力,父皇可从没在正式场合夸赞过他,不过是兴致来了随口一赞罢了! 同样是他的儿子,他甚至比太子还要出色,为什么父皇却要如此待他! 这也就罢了,横竖父皇偏心也不是今日才有,可太子这阴险卑鄙小人,不动声色竟上了那样一道折子,生生损了他的财路,这才叫他更恨! 收拢人心、寻找人才、打探消息、疏通关系,哪一样不要钱?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条可以短时间内积累大量银钱的财路,还没开始就叫太子给生生分薄了一大半! 978.第978章 皇子们兄弟相聚 “王爷……您昨儿还说今日要去勇王府探病呢!不知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出门?”管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语速又快吐字又清晰无比,语气还很是平缓柔和,听着亲切,显然不是一日练成的。 璃王正欲发作,管家已经说完了,他便冷哼一声,道:“备车,将王妃准备的礼物带上,本王就来!” 兄弟几个约好了今天去看望勇王,他自是不能落后。 管家松了口气,慌忙答应着,低声向那书童道:“好生伺候王爷更衣,机灵着点!” 书童点点头,也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璃王便换了一套银蓝色箭袖圆领长袍,束着白玉腰带,玉簪束发,带着亲卫和两名随从上了马车直奔勇王府。 勇王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勇王本就不愿意掺合进京城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里,乐得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寻思着再过一个月左右便请命回西北去。 转眼秋高马肥,须得坐镇西北父皇才会安心,他自己也落个自在清闲。 璃王来到勇王府,又是一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佳王做派。 笑着命赏了勇王府引路的仆从,问道:“太子和显王他们可都来了?” 那仆从得了重赏心里正乐,见璃王亲善和气,也愿意与他说话,便忙陪笑道:“回璃王殿下话,太子爷来了有两刻钟了,在里头和我们殿下说话呢!显王殿下还没来,想必去接了钰王殿下才一块儿来!” 璃王便笑道:“嗳,三弟和五弟一向来关系最好,五弟最爱缠着三弟教他画画写字,想必是了!”又随口笑问他勇王殿下最近精神如何?胃口好不好?一天上几次药?伤情有没有反复?有没有什么人来探病等等。 那随从便捡自己知道的一一都说了。 太子和勇王正在花园的一处阔朗带着卷棚的方形阁子里说话,对着一汪碧波幽幽的湖水,垂柳如绦,娇艳的芙蓉开得正艳,倒是赏心悦目。 早有人禀报说璃王来了。 因陪着太子说话,勇王也不便起身去迎,太子身份贵重,又是兄长,更不可能去迎。 勇王便命一旁伺候的管家去迎一迎。 管家刚到花园口,便看到璃王来了,忙笑着上前见礼。 璃王一笑,抬了抬手命他起来,随着管家去了那阁中。 勇王见他笑着起身叫了声:“二皇兄!” 璃王亦笑着点头道:“四弟!”进了阁中便拱手向太子深深弯腰做了个长揖,口称:“臣弟给太子请安,参见太子!” 太子早一把携住他的手拉住了他,笑道:“二弟见外了!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 璃王笑笑,道:“太子仁爱,但礼不可废。” 勇王笑了起来,笑道:“得,跟二皇兄一比,我真成了粗人了!” 璃王笑道:“四弟这是什么话!若没有四弟这个粗人镇守西北,我们在京城中也不安心!倒是我这个做皇兄的,文不成武不就,更成了粗人了!” “二皇兄说笑了!” 兄弟三人都笑起来,一时皆坐下说话。 不一会儿显王果然带着钰王一同来了。 钰王年纪还很小,比太子的次子还要小上差不多三岁,他的母妃是个美人儿,他的容貌也格外俊美,性情又温柔,又心地善良,是个毫无心机一眼便可看通透的。 别说建德帝格外疼惜这个幼子,便是太子、璃王等也都很喜欢他,凡事愿意护着他几分。 就他那性子,还有那幼小的年纪,根本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哎呀,三哥你看,我们又来迟了!”钰王看见太子他们三人都在了,不由跺着脚抱怨道。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勇王便酸酸的道:“你们?你们倒是亲热,连个称谓都把别人排除在外了。你说你四哥好不容易回京一趟,你也不多来陪我说说话,整天光缠着三皇兄,唉,我都要吃醋了!” 太子等见勇王这样统兵十万的大将说出这种颇带幽怨的话来,各自暗暗好笑。 钰王却真的急了,忙奔到勇王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急急忙道:“四哥!四哥!你不要吃醋,我,嗯,我也想多来陪四哥,可是三哥说——哦不是,是我自己觉得你在养伤不便打扰所以也不敢轻易来!要不,我以后天天都来陪四哥说话好不好?” 他话没说完,众人早就好笑起来。 被他当面卖了的显王颇为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忙叫过钰王一同见过太子。 不等他们见礼太子早拉住了钰王,向显王笑道:“今日咱们来探望四弟,就像寻常人家一家子兄弟似的便好,讲礼数也不在这一时!” 显王笑着称是,钰王自无他言。 兄弟几个便又重新坐下说话。 虽是金尊玉贵的人上之人,若论兄弟情谊还真是稀薄得紧,像这样几个兄弟齐全得坐在一处说话,除了宫中赴家宴,这种私底下的情形还是头一遭。 一时间,无论各人面上如何,心里总各有一番感慨,只觉得此情此景仿佛梦境般的不真实。 或许也是意识到这种情形恐怕这辈子就只有这一次,兄弟几个都没有提敏感的话题,只谈笑风生说些家常趣事,一时倒也其乐融融。 钰王虽然不太听得懂哥哥们的谈话,也乖巧的坐在勇王身边,尝了尝座前茶几上的松子,觉得炒得极好,入口酥脆,带着浓郁的独特香味,一时上了瘾,便认真的剥着松子吃。 兄弟几个留在勇王处用过午饭,又待了一会儿,料着勇王需要休息,这才相继告辞。 钰王还记着勇王先前的话呢,不肯走,要留下来陪着四哥,众人一笑也就由他。 勇王也笑着留下了他,命人陪他花园里玩去,他还是个病人,总得躺一躺才行。 显王便笑着说道将马车留下给钰王,自己搭璃王的马车,让二皇兄绕道送自己一程。 璃王自然不会不许。 “看四弟这样子,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唉,幸亏四弟身体底子好,这才熬得下来,若换了是我,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真是凶险!万幸!万幸呀!”上了马车,显王靠坐着车厢一壁,收起的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叹息着道。 979.第979章 心病 璃王到底心里有病,听了这话只觉得刺耳非常,面上却不能显出来,只得点点头,亦叹道:“谁说不是呢!” 显王又道:“这事儿没想到三司查出了那么个结果,也算是无能了!唉,平日里看他们一个个威风得不得了,谁知事到临头半点儿用处也没有,怪不得父皇发那么大的脾气!太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便是我也不信!二皇兄,你说,那幕后的人究竟是谁呢?这份心思,还真是令人心惊!所幸父皇英明,太子安然渡过此劫,往后料想会小心着,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要再来一次,别说他们身在局中,我这个外人看了,也觉胆颤心惊!” 璃王顿时大怒,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便低低一哼,淡淡道:“这件事不是已经找到真凶了吗?哪儿还有什么幕后人?三弟,这话当着我也就算了,若叫父皇知道了,三弟自己在父皇跟前分辨去吧!三司那么没用,三弟当初怎么不主动请缨调查此事呢?眼下还说这个有什么用?” 显王一惊,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白,自悔失言,慌忙摇着手道:“不、不!我只不过今日有感而发多说了几句闲话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二皇兄说的不错,此事已有定论,父皇都认可了的,哪里还由得人质疑呢?我糊涂,我犯糊涂了才会胡说八道!呵呵,二皇兄还不知道我吗?我这点本事,顶多写写画画看几本书,教教五弟也就罢了,哪里还有别的本事!二皇兄您可千万别把我刚才那些话传出去,不然真要叫人笑话死了!” 璃王见显王诚惶诚恐,吓得说话都语无伦次,心中方略感畅快,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便温和笑道:“我也是好心就那么一说,咱们兄弟之间闲聊罢了,怎么会传出去呢!只不过,三弟你这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性子着实该改改了!” “二皇兄说的是,说的是!”显王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笑着点头。 璃王含笑亦微微点头,不再多语。 一时马车到了显王府门前停下,显王便告辞下车去了。 “二皇兄要不要进去坐坐,喝杯茶再走?”显王客套的笑着邀请。 璃王只瞟了他一眼,客气的笑着摇头:“还是下次吧!我也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歇个午觉。” 说毕兄弟俩就地告辞。 马车里一时只剩下璃王一个人,安静得一丝声响也无,只听得到外头得马蹄踏踏和车轮辘辘声富有节奏的传入耳中。 璃王突然一拳砸在了座榻上,咬牙低低骂了声:“该死!” 由显王那些话他突然想到,太子并不是傻子,这一次的事情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是他安排所为,可是只要想一想什么人才会这么做、假如他倒霉谁会得利最大,便不难会想到他的头上来。 断案服人需要证据,怀疑却不需要。 既然太子极有可能会疑心到他,那么父皇呢?父皇也不傻,又会作何感想? 枉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确,假如太子被下狱,甚至畏罪自裁,那么他就成功了,就是天衣无缝!可是偏偏事情没有成功,父皇和太子总会多想一想的…… 即便父皇眼下什么都没有说,可他心里一旦存了这份疑心,对自己总是更加糟糕。 璃王越想忍不住越有些心惊胆颤起来,复又暗暗灰心:难道这辈子他便没指望了吗?难道将来得看太子的眼色过活? 然则兄弟几个,太子能容得下旁人,却是独独容不得他的。 两人长久以来明争暗斗也不是一次两次,双方积怨已深,了结之道唯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而已! “父皇啊父皇……”璃王轻轻一叹,垂眸凝思,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留郡王府中,连芳洲今日应邀过府去看望留郡王妃。 三日前太子递上那份折子的事儿留郡王妃自然也知道了,也知道了如今房地产这一行业和这一话题已经成为京城中时下最热,包括那一连串新蹦出来的名词儿。 虽然大多数主意都是连芳洲出的,可作为一名光荣的参与者,听说了众人的那些议论,留郡王妃还是极有成就感,很是开心。 对于留郡王来说,只要她开心就好,她开心了,她肚子里的娃也就开心了;他们俩开心了,那么他也开心了。 “姐姐,这么说来朝廷招标公开卖地是定了的?什么时候举行要不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拿两块地?反正咱们手头上不缺钱!”留郡王妃兴致勃勃。 “还是算了吧!”连芳洲笑道:“你啊,就好好儿的安心养胎吧,这种热闹咱们就不去凑了!咱们手里还有好几块地呢,暂时足够了!” 留郡王听见连芳洲这么说显然松了口气,可见他家小王妃早打了这么个主意而他根本劝不动,当即忙笑道:“李夫人说的对,总不能好处都叫你们全占了,你们吃了肉,总得给别人留下一口汤吧!” 留郡王妃和连芳洲都笑了起来,却又轻轻一哼,道:“我便是又要吃肉又要喝汤,谁又敢怎样?” 留郡王无奈苦笑:“是是,自然是不敢的!只你是孕妇,咱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别的,好不好?” 其实连芳洲也是留郡王那么个意思,既然自家已经抢占了先机,在买地上又占了天大的便宜,已经不知道多少人眼热了,这回若再插足,的确不太好。 中庸之道还是很有道理的。 便也笑道:“郡王爷说的是,这天底下的生意哪里做的完呢!咱们已经占了大便宜,这回站在旁边看热闹岂不是好?何苦去趟这一摊子浑水?” “姐姐说的有理!”留郡王妃拍手笑道。 看热闹啊,她最喜欢了。 留郡王见她打消了念头,这才真放了心。 一时这两人要说些私密话,留郡王便识趣的离开。 好一会儿,连芳洲才告辞离开。 这日闲来无事院子里逗着旭儿玩,忽红玉进来对她小声禀了什么,连芳洲先是一怔,随即勾唇轻笑:“我还当她是真清高呢!也不过如此罢了!不必理会,倒要看看她耍出什么花样来!” 980.第980章 进了他的书房 红玉却有些着急:“可是夫人,那小贱人进了侯爷书房院子,倒是有几分手段呢,竟让侯爷愿意见她,真的无妨吗?” 连芳洲心里其实也有些微的打鼓,随即又有些暗暗惭愧:阿简对她这样好,她还有什么好意思放心不下的? 当即神色一凛,断然道:“好了,且看着吧!侯爷是什么人,岂会中了这种人的算计!” 红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叹道:“到底是夫人,这般气度镇定奴婢等这辈子也是学不来的了!” 再说李赋今日回来,因有急事便去了外书房,等他办完事出来,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衣,只用一根青玉钗简单绾着发,除此通身再无半点儿装饰的少女站在门外。 李赋不由好奇,便多看了她一眼。一张清水脸上亦无半点儿脂粉,却更显得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姿容清丽绝伦。 但凡人总有爱美之心,李赋虽不至因此便想如何如何,下意识的心情一好,态度也多好了几分。 那女子紧着两步上前,不卑不亢施礼请安:“婢子妙云见过侯爷。” 一听她自报姓名,李赋才知道也是宫里赏赐五人之一,微微蹙眉,本能的便有些反感抗拒,仍是点点头:“你有事?” 之所以还肯好声好气同她说话,完全是因为这个妙云跟其他几个不同,似乎自打进府之后便十分安静,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掺合。 妙云神色依旧清丽淡淡,道:“是,婢子有话想说,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李赋略一沉吟,便领她回了外书房那院子,进了偏厅。 李赋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他以为妙云是求他另给出路。他当然会答应。 而且有了妙云这个例子在,再加上玉珍,那另外三个倘若再不识趣,那就是真的该死了! 果然,妙云抬头望着坐在主位上的李赋,静静问道:“侯爷,恕婢子无礼,婢子们进府时日也不短了,侯爷究竟想如何安置婢子等,是不是也该给个说法了?” “你倒有几分胆量!”李赋闻言有些意外,倒是一笑,道:“那么你究竟想如何安置?不妨说一说。” 妙云盯着李赋,有些犹疑的看了一会儿,那模样倔强中带着几许懵懂和娇憨,很是诱人。 李赋却是浑然未见,只等着妙云的回答。 妙云此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很受挫。 荣华富贵人上之人谁不想?只不过自打进府之后她冷眼旁观着,很快便明白了连芳洲放任她们自由行动的目的:不过是让她们知难而退罢了! 夫人既然敢这么做,她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侯爷不会做出什么来吧? 那么,她当然不会像芙雅她们那么傻缺,干那种让人笑话百出的傻帽事儿。 可也不能一直干等着不作声啊!她相信,她等一辈子夫人也不会多言半个字,不过一碗饭养着她,由着她等罢了! 但这不是她要的! 左思右想,眼看时日也差不多,妙云终于等不下去了,便决定博上一博。 不出她所料,侯爷果然高看了她几眼,她都没有料到侯爷会带她进外书房。 妙云心里忍不住暗暗遗憾:倘若有个得用的心腹丫鬟就好了,这当口跑到夫人跟前去挑唆一番,不由得夫人不气恼。只要夫人恼起来,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闹,就更妙了.. 听了李赋这么问,妙云心中暗喜,面上仍是淡淡,缓缓抬头直看上李赋:“婢子们到底是宫里赏下来的,侯爷总不至于做的太绝伤了宫里的脸面吧?皇上虽不至于为这个怪罪侯爷,心里未必不会不快,于侯爷又有何好处?侯爷也需做的过得去才行,这样大家彼此都便宜!” 李赋脸色凝了下来,心里已隐隐有了怒意。 他还以为她与别人不同呢,原来也是一丘之貉罢了!真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挑眉道:“哦?那么你有什么好主意?” 妙云微滞,这话姑娘家家说出来到底有些难为情。 只是九十九步都走来了,总不能在这最后一步上无功而返! 妙云咬咬牙,忍着脸上渐起的臊热羞涩,秋水盈盈的一双眸子看向李赋:“侯爷,婢子只求容身之地,婢子有自知之明,绝不敢跟夫人争什么!婢子也颇读过几本书,识得些道理,愿意为侯爷和夫人分忧!” 因为激动和紧张,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却强作镇定,一眨不眨的看向李赋。 屋子里静可闻落针。 李赋突然“哈!”的一声冷笑,睨了妙云一眼冷冷道:“你不是求容身之处吗?这很容易。这容身之处与夫人有何相干,你把夫人扯进来做什么?读过几本书就敢说为本侯分忧的话?哼,你这是以为本侯和夫人都是没念过书的人吗?嗯?” 妙云脸色蓦的惨白,心知自己这一下是完全赌错了! 她却是心智颇坚之人,苦笑道:“侯爷看了婢子的笑话了!是婢子自不量力!婢子斗胆,能否请侯爷解惑,夫人容貌姣好却也不是倾国之姿,为何侯爷待夫人如此专情?请侯爷让婢子死也死个明白!” 李赋倒有几分意外,忍不住深深瞥了妙云一眼,道:“我所看重的不仅仅是夫人的容貌,她便是长相普通,我也一样会这么待她。因为她爱的是李赋,不是威宁侯,也不是李将军。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妙云浑身一震,片刻苦笑道:“婢子能明白..只以侯爷的本事,即便今日不是侯爷、不是李将军,也必定不会泯然于众,夫人她..好福气!” 李赋瞟了妙云一眼,心道这女人倒说了句中听的话!即便我不是什么侯爷、不是什么将军,也不会委屈了芳洲,不会令她跟着我会受苦。 其实,李赋在心里微微的有些惘然,也许说了妙云也不会信吧?其他的人也不会信吧?她当初得知他的身份,一点也没有欢喜开心,便是他也差不多的心情,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容不得他说丢下便丢下。 不然,与她逍遥度日岂不更好? 妙云当即跪了下去,垂首道:“婢子不敢有什么妄想了,只求侯爷给婢子一条活路,婢子,总归是个女人……” 981.第981章 开门见山 “你倒是爽快!”李赋脸色又缓了两分,略一沉吟,便道:“想要个什么结果,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会跟夫人说一声,等你想好了,自去找夫人!若无事,便退下吧!” 妙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一下子全都覆灭了! 侯爷竟连给她做个安排都懒得花心思,何谈其他? 原本她还想着,倘若侯爷答应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又或多几句赞赏垂怜的话语,她总要设法让夫人知晓的,没准他二人因此会起嫌隙,那么,自己总还有三分机会的。 却不料,连这也不能! 侯爷直接就把她弄到夫人那儿去了。 妙云咬了咬唇,只得叩首柔声道:“是,婢子记住了!婢子告退!” 悄悄抬眼瞟了李赋一眼,李赋“嗯”了一声瞧也不瞧她,妙云心中苦笑,终再无奢望,起身干净利落的离开。 不一会儿李赋回了正院,随口便把这事如闲话般跟连芳洲说了,让她看着安排一下。 连芳洲倒也没有料到妙云会如此,不觉笑道:“那样不声不响的一个人,没想到倒是个心里头有大主意的,我倒看走眼了!” 李赋一笑,道:“如此也好,咱们也省了事儿了!” 连芳洲又笑问道:“她是怎样跟你说的,你也告诉我听个新鲜呗!” 李赋顿时警惕起来,忙道:“就是那些话,也没有什么。” 连芳洲轻轻一哼,“哦”了一声,不语。 李赋最怕她这个样子,只好叹息一声,揽着她笑道:“算了,怕了你了!” 他知晓娘子不是个好糊弄的,且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有什么不好对人言的? 便也不隐瞒,原原本本坦然都说了。 连芳洲眉头却是挑了挑,道:“她可真是好胆识呢!” 不但好胆识,还好算计! 没办法,小人之心的老毛病又犯了! 哼,只有这榆木疙瘩的傻子才信她是个性格爽快坦然之人,连芳洲可不信。她只信她是个极聪明的人。 芙雅和佳雪那种主动勾搭勾引的调调分明没有起到作用,这妙云就反其道而行之来了这欲擒故纵的一招儿。 心下打的定是李赋没准爱这个调调的主意吧? 嗯,还真别说呢! 如此美貌聪慧又有个性的女子,便是她也要动心了呢!李赋这家伙若不是这上头无心,呵呵,不厚道的说一句,倘若换做是留郡王,定会上钩的! “我看她倒是个坦诚的,也不藏奸,”李赋最后说道:“进府之后也没有闹过什么事儿!她若来找你,你给她安排一门好一点的亲事吧!咱们赔上一份厚厚的嫁妆送她出门便是!” 连芳洲心道:看看,即便目的没有达成,还是捞到了好处吧!李赋这家伙何时会为人说这种话了?便是她的碧桃和春杏,李赋也从没说过这种关心的话。 连芳洲便笑道:“放心!她若来找我,我总要问问她是个什么主意,除了跟我抢男人,别的能答应她应了便是!” 李赋笑道:“这样也好!” 解决了这一个,还有玉珍,剩下三个想来也差不多了,李赋顿时心情大好,笑道:“早早把她们都打发了吧!萧牧和碧桃十天后成亲,咱们也好心无旁骛的去热闹热闹!” 这也是理由?连芳洲不由“扑哧”一笑。 萧牧和碧桃的婚期不能再拖,武举之后指不定萧牧又会被派上差事呢,张大人夫妇和他商量好了,日子就定在六月十八,距今日只有十日了。 横竖一切早就准备妥当,样样都是现成的,也不显仓促。 早几日连芳洲便命钱管家带人上萧牧那宅子去好好收拾布置了一番,已是焕然一新。 只等着到了吉日凌晨贴上大红双喜字、大红吉庆对联、挂上红绸红花,便是一处妥妥的新房新居。 第二天,妙云就去求见了连芳洲,求连芳洲为她安排一门亲事。 连芳洲察觉出其心思不小,心中冷笑,言辞间便以言语暗暗提醒:她即便是宫里头赏的,也不过是个奴婢,撑死也就是个姨娘。倘若要求太高,她宁愿让她做个侯府的侍妾,就养在这后院,嗯,只要她能够生的出孩子,就给她抬为侧室。 这话倘若是可馨或者佳雪听了,必定欣喜若狂,想也不想就宁愿做这府中的侍妾。 妙云却是个心思极细腻的聪明人,从连芳洲的言语表情神态中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倘若自己真的要当这侯府中的侍妾,这辈子绝无可能有孩子,甚至,这辈子侯爷也不会碰自己一下! 两相比较,就是个傻的也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妙云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忙收敛了神色,只说夫君会疼人、日子过得去不必受苦就好。 要知道,原本她是想找个至少也得像萧牧那样年轻有为的将领。没准还能有大造化呢!听了连芳洲的话,哪里还敢提? 这话还差不多! 连芳洲便点头应了下来,笑道:“既如此你先回去安心住着吧,做些绣活也好!放心,等找好了人家,自会细细同你说了那家里情形,再安排个机会让你亲自看见了人,你满意了,再谈婚论嫁!至于嫁妆,更不必担心。你们这几个倘若有要出嫁的,每人都按八千两准备,自己买两处铺子经营,荣华富贵我不敢保证,衣食无忧是不难的!” 妙云心中大定,知道连芳洲这是真的为自己等人用心了,否则的话找了人家便打发出去,何必还让自己亲见? 还有这嫁妆,八千两银子已经是极大的数目了,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没有。 她姿色虽然不错,家中境况原本也是一般,不然也不会被选入宫中为宫女。 其实连芳洲起初倒是想过索性将她们都遣回家,李赋却说不可,说这些女子一旦入宫便是皇上的人,既赏了他便是侯府中人,怎么处置都好说,却绝不可遣返回家:皇上将她们挑选入宫,到了侯府却遣返回家,岂不是生生打皇上的脸?倒显得比皇上更有仁慈之心、不忍人家骨肉分离了! 982.第982章 五个去了三 连芳洲吓出一身冷汗,心道这古代的规矩道道果然是变态!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妙云闻言忙磕头拜谢了连芳洲,这一回却是多了几分心甘情愿。 玉珍托了妙云这一闹的福,连芳洲也不再提给她配个管事的话了,只说与妙云一样体面外聘。 玉珍闻言大大松了口气,听说了妙云的结果,羡慕之余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同样是宫里出来的人,凭什么妙云可以风光出嫁而自己却要嫁个管事?可之前那话却是自己亲口所说,她心里很有几分怕连芳洲,又不敢去找她分说,只好自己暗吞苦水。 听了连芳洲命红玉转达的这话,顿时喜得心花怒放,病也好了。 妙云和玉珍算是从此有了结果,佳雪、可馨、芙雅闻听齐齐惊呆,一时不知所措。 芙雅趁着夜里悄悄的去见了妙云,又是安慰又是打抱不平,明里暗里、旁敲侧击的问她是不是夫人逼迫她的? 妙云之前虽也想着攀高枝儿,心里却很瞧不上芙雅那上蹿下跳的样。 见她又自以为聪明的跟自己说这些,冷眼瞧着,更觉好笑,三言两语便将她打发了去。 芙雅弄得好生没趣,讪讪走了。 其实心平气和一想开了,妙云便觉豁然开朗。 夫人是个什么心性她也看到了几分,既然郑而重之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必定会信守承诺。 虽说没了荣华富贵,可有了一大笔嫁妆日子可以过得很殷实,做正妻也有做正妻的好处,至少,可以扬眉吐气不是吗?尤其像自己这样的来历,又有威宁侯府可借势,在婆家谁敢刁难虐待自己? 若丈夫出息,努力攻书,有朝一日考取功名也不是不可能。 若丈夫资质平平,将来只管好生教导儿子便是了。 侯爷的心只在夫人一个身上,夫人亦是个有手段的,留下来争又能争到什么? 佳嫔娘娘说夫人是个毫无背景见识的乡下粗俗村妇,又说了那么些火辣辣的话来挑拨自己等人,也不知安的是个什么心! 且不说妙云思潮起伏、芙雅悻悻而走,佳雪和可馨却都是犯了难。 一边又想着留下来争取侯爷的宠爱,争取有朝一日高高在上、风风光光,一边又羡慕妙云和玉珍能风光外嫁,还有那么大一笔的嫁妆,一时间两人竟觉得两种选择都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玉珍跟佳雪关系不错,私下便劝了她几句,佳雪原本就是个没主意的,觉得玉珍说得也有道理,摇摆了两日终于也下定了决心去找了连芳洲,恳求自己也愿意像妙云和玉珍一样嫁出去。 她还小心翼翼的加了一个小要求:嫁妆可以少一点也没有关系,只求能嫁个年轻相貌俊秀一些的郎君。 颜控啊!连芳洲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差点忍不住当场就笑了,忙抬起帕子装作拭嘴角残茶咳了两声才遮掩过去。 她不由好笑道:“放心,嫁妆少不了你的,郎君也必定年轻。嗯,至于相貌俊秀不俊秀,这个就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了!总得你看得顺眼才会定下来!” 佳雪闻言大喜,顿时笑颜如花俯首磕头道:“是,婢子谢夫人大恩!” 连芳洲叫她逗得心情大好,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好奇心起,便向佳雪笑道:“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呢,你便如实回答了我吧!不过是一句话,怎么说我都不会怪罪你——你觉得侯爷俊秀吗?” 佳雪怔了怔,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已经明白了她的答案,当下微微一笑,道:“我也觉得侯爷不俊秀呢,你说呢?” 她家阿简相貌堂堂,却是属于棱角分明,眉眼阔朗,可没有半分秀气。 佳雪心中一松,便笑着点了点头。 连芳洲便又问道:“既如此,你当初为何也想跟了侯爷呢?” 佳雪一怔,看连芳洲神情平和,唇角含笑,便斟酌着笑道:“回夫人话,这不一样啊,侯爷何等身份,与寻常男子岂能等同?况且,侯爷长相也是好的,嗯,很有,很有大丈夫气概!” 连芳洲“扑哧”一笑,她倒是不知,这个佳雪挺有趣的嘛! 佳雪见她笑了怔怔道:“夫人,莫非婢子说错了吗?” “没有!”连芳洲摇了摇头,笑道:“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认为呢!好了,你们下去吧!” 说着神色一肃,道:“既然今儿你也说了这话,下了这个决心,就守住了,我最容不得出尔反尔之辈,这话,你们都记住了!” 玉珍、佳雪皆是心头一凛,情不自禁带出几分恭敬,齐齐低眉敛目答应了,仿佛之前那个笑容温和恬淡的夫人只是一个错觉。 二人小心退下,出了正院,玉珍轻轻拍了拍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大口气。 见佳雪无辜的看着自己,玉珍又好气又好笑,由不得在她手臂上拧了一把,咬牙低声道:“你真正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跟夫人提那样的要求!还敢如此评说侯爷!” “姐姐,”佳雪忙道:“可是,我真的是想嫁一个俊秀点儿的相公呀!至于评说侯爷的话,夫人问我,我哪里敢不答呢!” 说着竟是颇为委屈。 玉珍无语,恨铁不成钢的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道:“真个笨死你算了!夫人不是说了吗?看好人选之后叫咱们亲自过了眼觉得满意的才会定下来,你不会到时候看吗?夫人问你侯爷如何,也就是随口问问罢了,说了要你一定回答?那是侯爷,是夫人的夫君,你可知万一一个回答不好触怒了夫人会是怎样的结果?” 佳雪顿时待了。 片刻深深的打了个哆嗦,也觉得自己真的是笨死了算了! “那、那,我那样说,不要紧吧?好姐姐,你从旁定看得真切,夫人她、有没有恼了我呢?” 玉珍脸色一松,轻轻一哼,白她一眼道:“这下子知道后怕了?放心吧,我瞧着夫人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你呀,也是傻人有傻福!” 佳雪还不太信,又追问了两句,听得玉珍有点不耐烦的向她保证,这才呵呵一笑放下心来,赶紧讨好巴结了玉珍几句。 等芙雅回过神来,就只剩下她和可馨两个了。 983.第983章 酒后事件 她心中一凛,自不能让她们把可馨也拉了过去,否则她一个人就太显眼了,到时候,即便不愿意也不好再留下来! 说什么她也得拉着可馨同行。 芙雅深知可馨妖妖娆娆的平日里最喜欢就是漂亮衣裳和名贵首饰、胭脂水粉,喜欢的是奢华富贵、一呼百应的精致上等生活,在宫里的时候便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偏偏又是个肚子里一包草的笨蛋。偏偏她还自认为自己很聪明! 这样的人,对付起来最容易了,三言两语便可说动。 果然,芙雅不知对可馨说了什么,可馨越发坚定与她一同留在侯府做人上人的决心,两人还私下里偷偷的“义结金兰”拜了天地鬼神结为姐妹,彼此约好将来相互扶持。 连芳洲等了两日,都没有等到芙雅和可馨来找自己,且下人禀报这二人最近十分老实规矩,几乎不出门,心下便知她们是在避这一股风头,也就是说,安心要留在侯府的了。 人各有志,有的人天生就是如此,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的,满心里想的只是“万一我再撞一下那墙就倒了呢?” 既然她们要自寻死路,连芳洲当然也不会拦着。她倒要看看,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连芳洲便一面命人盯着她们,一面又让钱管家打听打听京城周边城镇有些什么清白殷实人家的公子正在议亲,便暂且将此事放开,关心起碧桃的亲事来。 萧牧这边各种事宜,少不得她叫人帮着色色准备,李赋也不太懂这些繁琐杂事,只笑着让她做主,笑着安她的心道:“萧牧也是个省事的,该怎么安排你尽管放手去做就行了,也不用跟他说的,只要那天不在同僚面前闹了笑话就可以了!” 又问:“他给的银子可够?若不够咱们便给他添上吧!以后他们还要过日子也要花钱!” 连芳洲一一笑着应了,又嗔他笑道:“银子的事儿还用你说?我就没打算用他的,我看他是真的把家当全给我送过来了,到时候少不了再给他送回去!好歹他叫了你这么些年头儿,这点银子还不该出吗?咱们也不是出不起!” 李赋听了这话自然受用,心下且喜,笑道:“还是娘子最能体贴我意了!娶个会赚钱的娘子,为夫的福气的确不小!”惹得连芳洲倒好笑起来。 转眼就到了婚礼这日。 萧牧这边的事项全都交给了钱管家、春杏、红玉照看,连芳洲一大早就去了张家。 碧桃天没亮就起来梳妆打扮了,好些相陪的跟张夫人交好的夫人们早早的也都到了。 送女儿出门子越多人越热闹越好。 张夫人看到连芳洲来了,倒是一怔,显然非常意外,忙笑着往里请,笑道:“没想到李夫人会过来,碧桃那丫头等会儿见了夫人不知开心成什么傻样子呢!” 连芳洲笑道:“我待碧桃、春杏她们向来如姐妹一般,今儿是她出阁的大日子,怎么着我也该来瞧瞧啊!我看看她就回转萧家那边去,张夫人放心,误不了事儿的!” 张夫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瞧您说的!李夫人到底性情爽利的人!” 一边说笑着一边亲领着连芳洲去碧桃的闺房。 此时,闺房中碧桃已经穿上了大红锦绣的嫁衣,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上妆。 喜娘的吉祥话儿诙谐又有趣,一句连着一句引得众人附和说笑不已。在这热闹中,碧桃的脸羞得红红的,整个屋子里透着浓浓的喜庆味道和暖意。 连芳洲没让人通报,直到推门进去,众人才看见她。 “李夫人!” “李夫人来了!” 众人大感意外,忙笑着上前招呼。 碧桃更是心中大喜,眼睛一亮叫了声“夫人”就要起身,亏得喜娘眼疾手快忙按住了她笑道:“新娘子好好坐着罢!这可使不得!” 连芳洲如今在武将家眷中地位极高,声望更高,与众人笑着招呼过,便忙来到碧桃旁边。 “好个标致的新娘子!我竟差点儿认不出来了!”连芳洲见着碧桃不由拍手笑赞道。 “夫人又取笑我!”碧桃的脸更红了,笑道:“若论标致,谁也比不得夫人您!” 连芳洲摇摇头,抿唇含笑道:“这却错了,新娘子才是最好的!”说着,又笑着说了好些祝福的话语。 碧桃心中一阵感激,笑着道谢,又道:“夫人能来,真正出人意外,我今儿出门可算是圆满了!原本心里就盼着夫人来,可也知道夫人定是,定是在那边..” “傻话!”连芳洲笑道:“说的本夫人多无情似的,三日前岂不是来过了嘛!”又笑着道:“放心,那边有人在看着呢,保准今日样样风风光光的!”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不敢多留,又略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 萧牧那边各种事情还得她坐镇,来了女眷客人也得招呼一二,便笑着告辞。 也没让旁人送,只张夫人陪着她笑着送了出去。 这一日热闹了整整一天,直到宾客们陆续告辞,要紧的客人们都走了,连芳洲叮嘱了萧宅的管家和帮忙的钱管家等一番,这才疲惫的回府。 至于闹洞房什么的,呃,她也很想去看看啊,却有心无力了。 回到府中看了一会睡着的儿子,连芳洲便洗漱回房睡了。李赋还没回来,与几个较好的同僚还在萧牧那里喝酒呢。 谁知睡得正香,却被人轻轻推了推唤了醒来。 睁开眼睛见是红玉,连芳洲不由一怔。 “夫人,出事了!” 听红玉急急说完,连芳洲不由大怒,睡意一下子跑的无影无踪,一骨碌起身,一边穿衣下床一边骂道:“贱人做事儿果然够贱!” 原来,可馨今夜竟然梳了她惯常梳的发髻,又悄悄偷了一件她的外裳穿上了,欲引诱酒醉的李赋呢! 倒是很会把握时机嘛!今日大家心里都开心,少不得防备就降低了。所以,她想来一个双喜临门? 李赋虽醉了,却并非烂醉如泥,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结果一脚将她踹开,怒不可遏。 984.第984章 审问可馨 连芳洲披了件橘红绣芙蓉花的绡纱外袍,松松的挽了发髻便进了暖阁,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可馨,外边那件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李赋命人扒下来了,只着白色的中衣。 李赋想必是恼她聒噪,命人堵住了嘴。 看见连芳洲进来,她下意识抬起头,眼泪汪汪看着连芳洲,呜呜有声。 对上连芳洲那冷冰冰的眼神,一时噤声。 李赋正板着脸满是怒意,这时起身向连芳洲道:“这里交给你了,问问她哪儿来的胆子!纵打死都无妨!” 想到黑暗中自己竟上前抱了她一下,李赋就恨不得掐死这女人。若是叫人这么算计到了,他也不用活了! 连芳洲笑笑点头,握着他的手柔声道:“你先去洗漱沐浴睡吧,叫莲子给你端醒酒汤。” 李赋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点了点头,向她道:“也没什么好问的,早早处置了罢!” 连芳洲一笑点头,看他去了方回身坐下,冷冷道:“把她嘴里的东西拿开!” 嘴巴一得自由,可馨便嘤嘤嘤的垂头低泣起来,越发显得身段妖娆,脖颈修长白皙,好不柔美可怜。 连芳洲却是看的隔夜饭差点没吐出来,冷冷道:“你哭得再可怜也没有用,我不懂怜香惜玉,划花了你的脸倒有可能!” 可馨低低一声惊呼,果然不敢再哭了。 却是抬起那张哭得满是泪痕的脸,楚楚哀求道:“夫人,婢子是真心爱慕侯爷——啊!”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连芳洲砸过来的茶碗泼了一头一脸的茶叶茶水,若非她躲闪的快,额头上定要出血而不是只蹭破点皮。 连芳洲骂道:“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你是真的想死吗!我倒是不介意成全你!” 可馨惊叫一声脸色发白,哆嗦着唇几乎软倒在地上。 红玉、海棠等各各垂手侍立,大气也不敢出。 夫人等闲不生气,一旦生气,谁都不敢招惹的。 “夫、夫人……”半响可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哆索索的道:“您、您不能……您不能这样……婢子、婢子是宫里赏赐的,是宫里……您得看皇上的面子!您不能……这样对婢子……” 见她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摆什么宫里的架子,居然还好意思说得出这话,连芳洲不怒反笑,道:“宫里?皇上?你还敢提?宫里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要不要我明日带你进宫,在皇后面前好好说道说道你今晚做的事呀?” 可馨浑身大震,脸色也立刻变了。 今晚这事若真闹到皇后面前,别说为她做主,只怕皇后第一个便会下旨打杀了她。 可馨心中一凉,情知已经把连芳洲给得罪透了,便一咬牙,索性置之死地而后生,猛的抬起头,直视着连芳洲道:“夫人须怪不得我如此!我们是宫里所赐,侯爷既带了我们回府,自是愿意接纳我们!可是夫人您从来没有主动安排我们服侍侯爷,即便说到皇后跟前,难道夫人您就没有错吗?夫人您是不贤!” 红玉、海棠等相互偷偷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皆道:真是找死!自己蠢就没办法了,神仙也救不了她! 连芳洲果然“扑哧”一笑,道:“真是好胆识!你倒问起我的不是来了?嗯?皇上赏赐你们下来,可没说让你们做姨娘做侧室,你也说了,是‘服侍’人的罢了!我什么时候拦着你不许你服侍侯爷了?你自己不得侯爷的心只好怨你自己罢了!你们?呵呵,你就说你自个好了,别把别的好好的人给拖下水,她们不像你这么下贱不尊重!也干不出你干的这种下贱事儿来!不说别的,单凭你方才胆敢对本夫人出言不逊,我赏你三十板子打你个残废半点也不冤了你,你觉得呢?哼,你不过是皇上赏下来伺候人的婢子罢了,本夫人可是皇上册封的侯夫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嘴了!” 可馨咬着唇,脸色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牙齿却止不住的咯咯直响,咬都咬不住。 连芳洲顿时放下脸来,冷喝道:“出言不逊侮辱朝廷命妇,便是我不罚你,国法也容不得你!给我掌嘴二十!” 打耳光这种事情红玉等没有经验也没有多少力气,李府这内宅却有一位林大娘专门管着规矩惩罚的,此刻早候着在院子里。 便有小丫头伶俐的出去招手叫她,与她说了分明。 林大娘进来,向连芳洲行了礼,命两名身强力壮的仆妇一人一边扭住了可馨的胳膊反剪在后,按住她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她一手虎口捏着可馨的下巴令她的脸高高抬起,抬手“啪啪!”的直打下去,声音又脆又响,打得可馨杀猪似的喊叫起来。 可馨先前心里还不服,连芳洲说的话虽然无可辩驳,但她受了芙雅蛊惑在前,为富贵荣华遮迷了双眼,一心认定是连芳洲故意刁难阻了自己的富贵青云路,哪里肯服气、肯听? 此刻挨了打却不一样了。 她最是好打扮之人,平日里将肌肤养得又白又嫩,真个吹弹可破,挨了这几下简直痛得死去活来,顿时唬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什么心都飞了,只想着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毁容! 连芳洲之前放任不管、不闻不问的态度明显纵容了她,为数不多的两三次见面她又总是很和气的笑着,因此可馨这没脑子的下意识的便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良善之辈。 才敢那般大声呼喝,才敢置死地而后生。 现在真真切切挨了耳光,才知道原来夫人真的不好惹。 “救命!救命!救命啊!”可馨下意识的叫了好几声救命才反应过来,哭着求饶。 连芳洲始终冷冷的看着,纹丝不动,神色不变,直到二十耳光打完了,才微微一扬下巴命林大娘等放开了可馨。 可馨呻吟一声瘫软在地,白嫩的脸颊高高的红肿着,可见血色,嘴角也流着鲜血,耳朵里轰鸣一片,晕头晕脑神智都模糊了一大半。 985.第985章 狗咬狗 脸上火烧火燎的热辣辣痛着,仿佛被一团火焰包围着、燃烧着,她嘤嘤的哭泣着,好半响,才总算找回了清明。 连芳洲冷冷道:“你可心服了?” 可馨咬咬唇,哭道:“婢子……服了!” “服了就好,”连芳洲嘲讽一笑,道:“你要是不服本夫人就打到你服!” 可馨:“……” 连芳洲又冷哼道:“方才那二十记耳光,打的是你对本夫人出言不逊、不分尊卑上下、不顾朝廷体统!现在,我们再来算算今晚上的账!” 可馨悚然一惊,如坠冰窖瞬间凉透。 一时间也顾不得哭,猛的抬头颤声道:“夫人……” 连芳洲冷冰冰道:“有胆子做便有胆子承担后果,就算没胆子承担,我也不许!你竟敢如此算计侯爷,本夫人若轻饶了你,保不齐日后有那同你一般眼空心大的有样学样!念在你是皇上所赏,本夫人就给你留几分体面,就不必等明天行刑叫人围观了!林大娘,给我拖出去,堵上嘴,就在这院子里头结结实实的打上三十板子,明日撵庄子上去!” 林大娘稳稳的答应一声“是”,一努嘴使个眼色给那两名粗壮妇人。 那两名妇人面无表情便上来要拿可馨。 可馨挨了这二十巴掌心里还在暗暗的委屈着呢,原本以为这就算完了,谁知道竟然还有三十大板在等着! 想起连芳洲之前说的一顿板子打残废,更是惊得浑身冰冷,当下也顾不得两边高高肿起的脸颊热辣辣的疼痛,拼命挣扎着叫道:“夫人、夫人!婢子有话说!婢子有话说!” 她因为脸颊高肿嘴也受了伤,说起话来嘴里头含含糊糊,连接叫了好几遍连芳洲才听清了,命那两名妇人退下,淡淡道:“说说看。” “是芙雅!”可馨或许没有听过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到了这个时候做起来却是熟练,急忙忙道:“夫人,今晚的事都是芙雅撺掇婢子的!不然,婢子哪里想得出这样的主意!夫人,婢子所言句句属实啊!” “还有这事?”连芳洲诧异,心里却乐了:好啊,越来越热闹了!正好一并解决了,省得她家男人总抱怨,一抱怨便求安慰…… “是,是!”可馨连连点头,紧张的看着连芳洲,举起手含糊道:“婢子可发誓。” “这倒不必,”连芳洲一笑,道:“只需把芙雅叫来一问便知!”立刻吩咐红玉带个小丫鬟去叫人。 可馨行事的时候芙雅其实就躲在暗处看着,若是可馨这一招行得通了,那么侯爷纳一个是纳,两个也是纳,她要成事儿也就容易得多。 因此,她虽没有亲身上阵,当时心里却比可馨还要紧张。 看到李赋发怒呵斥,一脚踹开了可馨,芙雅心头一惊,不敢久待,悄悄的便回了菱叶居。 她有心想要打听正院那边是否有动静、有什么动静,无奈没有理由却不敢过去,只得在房间里坐立不宁烦躁了一阵,勉强上床躺下。 睡不着是肯定的了。 然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有小丫头敲门,说是夫人命她立刻过去一趟。 芙雅心中一跳,手脚差点儿没痉挛起来:可馨刚出了事儿,夫人这边就喊她过去,若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她自己都不信? 芙雅便为难的笑道:“这位姐姐,我已经睡下了,夫人说了是要紧事吗?要不,明儿一早我再给夫人请安去?” “啰嗦!”红玉的声音乍然响起,冷冷道:“夫人有请,你快些起来便是了,哪里这么多话!若手脚不利索,不若我们进去服侍?” 芙雅暗气,却不敢拿红玉怎样,只得忍气吞声陪笑道了声:“既是如此就来!”忙忙下床穿衣。 一边穿,心里一边细细的想。 来到连芳洲这边暖阁里,看到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双颊红肿的可馨,芙雅不由暗自心惊,勉强上前给连芳洲见了礼,陪笑道:“不知夫人深夜召见有何要紧事?” 连芳洲一笑,淡淡道:“是有点儿事,红玉,你说!” 红玉答应一声,便快言快语的说了。 不等红玉说完,芙雅顿时急得大叫冤屈:“夫人明鉴,婢子即便再怎么样,也不能出这样荒唐的主意呀!可馨她是信口开河冤枉婢子,请夫人为婢子做主啊!” 可馨顿时气得脸上更红了几分,叫道:“姐姐,你怎能如此!明明是你出的主意,还说倘若我得了侯爷的宠不要忘了照拂提携你一二,你怎么能推得一干二净呢!” “妹妹!”芙雅轻轻一叹,说道:“不错,我是说过若你得了侯爷宠爱别忘了照拂我这个姐姐,可是这跟你今晚做下的荒唐事儿有何联系,你怎能攀咬我呢!” 可馨气道:“明明是你跟我说,说夫人梳这样的发髻很好看,肯定是侯爷喜欢夫人才梳的。” 芙雅又点头,越发的镇定从容:“不错,我是赞过夫人的发髻很好看,侯爷待夫人情深,自然是喜欢的!” 可馨呆了呆,方才察觉到几许不对。心下越急,就越乱,恨恨道:“你还说侯爷眼里只有夫人,除非我们谁也长得跟夫人一样,不然想要得侯爷青眼可不容易。又说除非侯爷喝醉了,只怕才会看得上旁人两眼,你——” 可馨这时候才猛然明白,芙雅根本就是一句句绕着弯子的引诱她、蛊惑她,牵着她的鼻子走! 她又惊又怒,颤声道:“你坑我!芙雅!你这贱人竟然坑我!” “你胡说什么呀,妹妹!”芙雅一脸的不可思议和受伤,叹道:“妹妹,你做出这样事来,还要来攀咬我,我,我——夫人,想必可馨妹妹也是一时糊涂罢了,求夫人开恩,饶她一饶吧!” 芙雅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知道可馨是没法子将事情推到自己身上的,便越发的从容,索性还为可馨求起情来了。 她却不知,她这副样子连芳洲更加鄙视看不上。 虽然她摘得一干二净,可是谁也不是傻子,她那些话仔细着听的确没有什么不妥,可分明句句都是陷阱! 986.第986章 让你得偿所愿 连芳洲先不去管她们两狗咬狗,向芙雅笑道:“你们果然是姐妹情深呢,我看着也要感动了!只是你的好妹妹做错了事儿,是必定要受惩罚的,不然规矩何在?往后这府中我还怎么管?不过呢,你若是为她分担一二,本夫人亦不会拒绝,定会大方成全了你们的姐妹之情,你看如何?” 芙雅一时语塞,要笑笑不出,想哭不敢哭,脸上难看之极。 红玉等暗暗好笑,不由横了芙雅一眼,心道:在夫人面前耍小心眼儿,活该你要倒霉! 可馨听了这话也圆睁了眼睛恶狠狠、冷冰冰的瞪着芙雅,见她不吱声一时冷笑不止。 芙雅咬牙,很想把心一横便顺着连芳洲的话替可馨挨几下板子又如何?也好堵了连芳洲和众人的嘴,将好人做到底。 可是,板子落在身上会很痛的啊!万一伤筋动骨怎么办?万一留下疤痕怎么办? 即便不痛,被按在长凳上打板子,面子也丢尽了啊! 况且,她和可馨已经翻脸,干嘛还要为她挨板子?这摆明了就是吃亏定了的买卖! 芙雅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陪笑道:“夫人说笑了……婢子虽然有此心,然规矩就是规矩,可馨妹妹既然犯了规矩就该受罚,也好记住下次不再犯了!这也是为了她好!若婢子替了她挨,反倒不合规矩了,且没准是害了她呢……” “你!”可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芙雅,喘着粗气,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能言巧辩之人。 她心中怒极恨极,恨不得上前掐死了芙雅,却因为太气太恨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芳洲凉凉的瞟了可馨一眼,心道该!就你这样的,不被这芙雅利用死才怪! “这话听起来倒也是极有道理!本夫人真是不想佩服都不行!”连芳洲不由抚掌,似笑非笑的看着芙雅,道:“芙雅你可真是好学问,好心思,这两番话寻常人可说不出来!” 芙雅自然听出了连芳洲话中的嘲讽讥讽之意,然而她除了听着又能如何?谁叫自己先前多嘴呢! 芙雅便装作听不懂笑笑,垂了眸,再不敢多言一个字。 连芳洲一笑了之,也没有继续难为她。转向可馨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馨一滞,心头突然生出深深的恐惧来,手脚冰凉,只能反反复复的哭诉道:“夫人,是她挑唆我的,真的是她挑唆我的!” “我没有!夫人明鉴!” “放肆!”连芳洲一掌拍下,冷喝道:“你哭什么?我最厌烦有人在我面前哭,再哭我便叫人打到你哭不出来!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吗?也叫了她来对质了?依着她的话说,分明是你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馨眼泪哗哗的往往下落着,却是咬着唇不敢再有哭声。 这叫她怎么说? “你,你害惨了我了!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可馨含泪瞪着雅芙,眼中几要喷出火。 雅芙听了连芳洲那些话心里正暗暗得意,心道:夫人到底是相信我的!哼,就凭你那点儿脑子,还想跟我斗! 连芳洲一摆手,淡淡道:“带下去!” “夫人!”可馨突然扑了上来,死死的攥住连芳洲的裙角,急惶惶道:“婢子糊涂,是婢子糊涂!求夫人开恩!婢子也愿意嫁,婢子也愿意嫁人!求夫人给婢子做主!” “把她拉开!”连芳洲厌恶扯回自己的裙角,看着被那两名妇人拉开的可馨,淡淡道:“现在想嫁了?晚了!做出这种下贱事儿之后,本夫人若再把你嫁出去,那是祸害人家好人家的公子少年!你当你是什么?凭你想怎样便怎样?真是笑话!带下去,打!” “夫人!夫人!”可馨绝望的哭喊起来,不死心的挣扎着。 林大娘机灵的团起一团帕子塞进了她嘴里,一挥手领着人架了她出去。 不一会儿,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啪!啪!”的清脆声音和女子沉闷的呼痛声。 饶是与自己无干,芙雅依然觉得心里有点发寒,忍不住悄悄抬眸瞟了连芳洲一眼。 恰对上连芳洲正向自己盯过来的眸光,吓得一怔,脚下一顿差点儿要惊呼出声。 “芙雅,”连芳洲一笑,看着她,缓缓开口:“她们四个都有了结果,只剩下你了。” “夫人……”不知为何,听着连芳洲这表情淡淡、语气淡淡、声音也淡淡的话,她竟觉得浑身发冷。 “别紧张,”连芳洲又是一笑,道:“罢了!老是这么没完没了的下去我也烦了,横竖只剩你一个了,你说吧,你想如何,只要你说出来,本夫人都遂了你的意思。” 有这等好事? 芙雅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连芳洲。 因为太过意外,她的心瞬间狂跳起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愣愣的看连芳洲。 红玉、海棠等也大感意外。 “夫人……”芙雅还是不太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犹犹豫豫的道。 连芳洲道:“你要是不说,那就由我处置了!到时候你却怨不得我,是你自己不要机会!” 芙雅无奈,把心一横,跪下垂首道:“婢子,婢子愿意服侍侯爷……” 说完这话只觉得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手心攥得紧紧,只有一颗心在狂跳不止。 “好!”连芳洲说。 芙雅猛的抬头,巨大的狂喜如滔天海浪般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芙雅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顿时笑靥如花,容光焕发,由衷的对着连芳洲磕了个响头,心花怒放的道:“婢子谢夫人大恩!” 连芳洲笑道:“这也算不上什么大恩!既如此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安排!” “是,夫人!”芙雅连忙答应,又磕了个头起身。 她一张嘴正想讨好连芳洲几句什么“夜深了夫人也早些安歇”之类的,又生怕出错,也没敢再说,规规矩矩的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可馨正好被打完板子,脑袋往胸前耷拉着被人架着出去,她心中微跳,很快又不在意了,心里满满都是突然降临的这件大喜事。 987.第987章 得意后的悲剧 芙雅脚步轻盈的回了菱叶居。 心情极好,兴奋得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恨不得将佳雪、玉珍她们弄醒了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饶是不能立即告知,光是自己在脑子里想象一番她们听到之后的表情,以及震惊之后的羡慕嫉妒,芙雅就觉得大为解气。 哼,她就知道她一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夫人怎么着都不可能五个人全部打发了,怎么着都得留一两个吧?果然,坚持到最后的自己是对的! 她们自以为有了好结果,整天脸上都是笑,哼,看她们明天早上还笑得出来! 次日一大早,芙雅就起来了,梳妆打扮之后,便特意去串门子。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佳雪她们刚刚知道,到底有些物伤其类,这会儿三个人正在玉珍的房间里感慨说话呢,倒省了芙雅的事儿了。 看见芙雅笑吟吟的进来,三人都有些意外。 听芙雅闲谈间笑吟吟的带出这消息,三人更意外了。 佳雪尤为激动,立刻便问了起来,被玉珍悄悄扯了扯袖子使个眼色,方才明白过来。 “是吗?那真是恭喜芙雅姐姐了!”玉珍笑笑。 妙云也笑着道了声“恭喜”,神情淡淡,仿佛还隐隐透着嘲讽和讥诮。 佳雪见她两个比她聪明的都没发表什么意见,她自然也没有多言。 芙雅兴冲冲而来,那兴致瞬间就败坏了大半,怒意暗生,暗暗道:走着瞧!别叫我哪天得了势,否则,便是你们嫁到天边,我也定要你们好看!到时候一个个跪在我脚边祈求活命,那才叫好看! 芙雅遂也冷了夸耀的心肠,笑着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 她与她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她才不屑跟她们一处。 “玉珍姐姐、妙云姐姐,这,这不会是真的吧?”佳雪见芙雅一走立刻便按耐不住,道:“夫人怎么可能会同意呢!那我们岂不是——” “住口!” “快别说了!” 玉珍和妙云不等她说完便齐齐喝住,吓得佳雪脸色一白,顿时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 玉珍轻轻一叹,握着佳雪的手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夫人之前说过什么来着?选定了便坚持到底,不要反悔,你难道如今想要反悔吗?” “我不是!”佳雪忙道:“我就是——就是不服气嘛!夫人之前明明一副谁也不会留下来的意思,可是却——我就是觉得白白便宜了芙雅!没见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妙云“嗤”的一笑,无不嘲讽的道:“翘吧,有她跌倒的时候!不信?你等着瞧便是了!” 见玉珍也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佳雪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不服气道:“好那我就等着看!我倒要看看,究竟会是怎么样!” 没有让佳雪等得太久,早饭过后,便来了个管事娘子,带着四五个丫鬟婆子来请芙雅搬院子。 芙雅得意非凡,夫人连院子都给她准备好了,可见昨晚的话是真的了! 她的行李并不多,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然后还特特去跟佳雪、玉珍、妙云三人道别,假惺惺的说了好些不舍的话。 虽然玉珍和妙云淡淡的,可看到佳雪那丰富的表情,她心中仍然畅快了不少。 只是,随着越走越偏僻,芙雅终于有点儿觉不对味儿来了。 突然停下脚步,芙雅问那管事娘子道:“夫人给我安排的院子在哪儿?怎的——离主院那边那么远?” 那管事娘子鄙夷的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且耐心,一会儿就到了!还有,这院子不是夫人安排的,是侯爷安排的!我们做奴婢的,自然是主子如何安排如何听了,难不成还要跟主子问个‘为什么?’姑娘快走吧!我们还有别的差使呢!” 芙雅顿时急了,叫道:“我不走!我不去那偏僻的地方!我要见夫人!” 她没跑出几步,就被丫鬟婆子们捉住了。 听她叫嚷嚷个不停,那管事娘子不耐烦喝道:“姑娘也给自己留些体面吧!这么大叫大嚷的成何体统!姑娘再这么着,别怪我们无礼了!” 芙雅气急败坏,恨恨道:“我要见夫人!我要见夫人!” “堵上她的嘴!”管事娘子理都不理她,一声令下,自有人付诸行动。 芙雅嘴里塞着布团,呜呜有声瞪着那管事娘子,脚下却身不由己的仍旧往前走去。 又走了大约有半刻钟,终于到了一处林木深深的偏僻小院。 看到这周围环境,那高高的院墙和长满青苔的墙脚,芙雅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了过去。 将她往院子里一推,几个随身的包袱也被人扔在地上。 芙雅吃痛抬头,便见管事娘子居高临下的道:“姑娘好好在这儿住着吧!这里头昨儿我们连夜收拾出来了,干干净净,一应家什被褥齐全,该有的啊,都有,比那寻常有钱人家小姐的绣房还要精致呢!往后一日三餐饭食自然有人送来!对了,夫人说了,哪日侯爷想起来叫姑娘去服侍,姑娘就能出去了,到时候自然就能体体面面的做姨娘!” 几个丫鬟婆子们听了这话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笑声中,很快转身离去。 芙雅清清楚楚的看见两扇大门被关上,清清楚楚的听到那“咔擦”一声落锁的声音。 她身心凉透,猛的爬起来,踉跄着扑上去疯了似的拍打着大门叫着喊着。 门外,再无声息。 万籁寂静,唯有叶间虫鸣一声高过一声,芙雅双手捂在胸口,瘫软在地上,滚烫的泪水划过。 她终于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这府中,不缺一座养闲人的院子、也不缺养闲人的一碗饭! 再也忍不住,她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佳雪等虽然不知芙雅被一个人关在了府中偏僻小院,却也听说了只要侯爷要了她,她立刻就是姨娘的话,顿时心中什么滋味的都有。 侯爷怎么可能要她呢? 夫人她,便是连一个名分上的姨娘都不肯分给人的。 这辈子,她只能这样等待着过了。 用不了一辈子,无人呵护爱惜的花朵儿,很快就会凋谢、枯萎,零落成泥。 “这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玉珍轻轻一叹。 988.第988章 竞标 佳雪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的道:“幸好!” 玉珍和妙云相视,笑了起来。 佳雪看见她们笑,自己也笑了。 正院那边,李赋也正笑得轻松满足:“这麻烦事儿总算解决了!往后我也不用提防着走在路上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人了!” 连芳洲好笑,道:“提防什么?你堂堂大将军,还怕这个不成?” 李赋笑笑,不语。 连芳洲轻轻一哼,又道:“这下子知道厉害了吧?往后还往不往府里弄人呢?” “不要了!”李赋坚决道:“再也不要了!有这一次就够了!若再来一次,拼着得罪皇上,我也绝不应了!” 说得连芳洲一笑。 如此,五个人三个出嫁,一个犯了错被撵出去安置,一个留在府中,也算是全了皇上的面子了。 三天之后,萧牧陪着碧桃回门,第四天,两人便上威宁侯府来看望连芳洲和李赋。 大家都是熟人,自然无需客套,见了面甚是亲近热闹。 看着碧桃容颜光鲜,略带娇羞,萧牧待她亦体贴周到,连芳洲也替她两个欢喜。 连芳洲又派人将薛神医也请了来,索性人多热闹,又将周氏母子、连泽兄妹也叫了来,大家一块儿热闹了一天。 接下来,便是佳雪三人的亲事了。 连芳洲命钱管家去做这事的时候,钱管家就笑着请她放心,说像佳雪她们这样的来历亲事很好做,争着抢着要的人家多的是,又不是那种年老色衰放出宫的宫女。 连芳洲原本还将信将疑。 当看到钱管家这么快便将一堆合适婚配人家公子的资料送到面前,她才信了。 略略翻看了看,连芳洲不由叹息。 这是羡慕的叹息。 这里头好些人家,如果情况属实的话,她都要羡慕啊!是真的都很好。 她忍不住想,如此看来,那皇宫相当于一处镀金的所在地了。佳雪她们进去一遭,再被皇上点名赏给了功臣,身价就倍涨了! 宫里头,那是长大见识的地方,若非出色,皇上赏赐又怎么拿得出手?因着这个,身价想不涨都难! 加上侯爷并没有沾过,而是让择婿出嫁,等于跟侯府又搭上了一层关系,谁家不肯就是傻了。 连芳洲命人将这些资料全部给妙云三人送去,让她们先粗粗的挑一挑,先见上一见,若是满意了便定下来,不满意继续再挑。 妙云三个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行情,心情一下子好到爆,个个喜出望外。 除了颜控佳雪挑了个好听的名字等着看看是否人如其名,妙云和玉珍都挑的很仔细,细细的比较。 挑好之后,连芳洲很快就派人分别带她们去酒楼,悄悄的藏身暗处见了一面挑中的夫婿。 连芳洲庆幸的是三个人都是一次过关,事情很快定下,她也省了事儿。 佳雪挑的是通州某位乡绅的小儿子;妙云挑的是宛平县一户大地主的嫡长子,那嫡长子已经中了秀才,据传学问不错;玉珍挑的是通州某位乡绅家的独子,上头没有婆婆,有个九岁的小姑。 三户人家都有许多良田和数间商铺,家中仆婢也有二三十,生活十分富足。 想想三人性格,连芳洲顿时了然。 李赋急着要打发她们出门,连芳洲便将婚期定在九月里,到时候从侯府别院出嫁。 换庚帖、下定一番忙碌下来,连芳洲又命人传了妙云三个坐了坐,问她们是要专心在屋子里绣嫁妆,还是每日抽出时间跟管事娘子学一学管理内宅事务? 三人的表情很是精彩,佳雪怔住,似乎不太情愿;妙云神色一松,有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玉珍则是恍然大悟,脸上活脱脱写着“我怎么忘记这个了”! 连芳洲一笑,与她们说好,每日上午、下午跟着管事娘子各学一个时辰。三人拜谢离去。 此后,就等着出嫁吧!跟自己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连芳洲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户部主持的土地招标在六月下旬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那日连芳洲乔装了一番,也带了人混进去看了一场大热闹。 竞争的过程很是激烈,这只需要看亲自在台上主持的户部左侍郎的笑脸就能够看出来。 这次放出来竞标的一共有六块地,全部都以大大超出底价的价格售卖了出去。 便是凭着这一笔银子,今年便有多大的天灾都能够从容的挺过去。 留郡王妃虽没亲见,也关注了这事儿,知道了那成交价,豪气又起,不在意道:“就这么点便拿了地,要是我和姐姐也参与,这六块地至少有一半会是咱们的!” 又笑问道:“姐姐,咱们手里那些地是不是也该动工了呢?趁着如今热闹,咱们也凑一凑!” “先不急,”连芳洲笑道:“还是等你生了孩子出了月子之后,嗯,明年咱们再动吧!得好好的规划规划,再说,那些事务你如今比我还要熟悉呢,没有你可不行啊!而且宜居苑和雅居坊这边也需要漂漂亮亮的收尾!” 留郡王妃听了这话,少不了又得意了一番,这才罢了。 眼下无事,那两处小区连芳洲自然得上心一番的。既打算今后交给红英来做物业,少不了带着她一起。 除了特特留出来的几套,其他的全部都已经售卖光了,陆陆续续的也都上了房。 如今,许多人家正如火如荼的装修着,那车来人往的热闹喧嚣场景,令连芳洲大为惊讶。 仔细想来,这是个新鲜事物,大家都好新鲜,所以才会也不管如今有无房子住都迫不及待的装修了准备住进来吧! 如此,物业的工作更要做好了。 各项管理以及保安的配备都需得到位。 连芳洲花了数天功夫将脑子里已经成型、平日里亦有随手记下的那一套东西详细的都写了下来,细细的向红英讲解,全都教给了她。 红英是留郡王妃身边出来的人,本就聪慧,又吃过那样的苦头,面皮什么的看的很淡,即便为了女儿,她也愿意努力的去奋斗。 连芳洲不觉亦佩服她几分,为了方便她照顾女儿,还特意配了四名助手帮忙。 一直忙碌到七月初,总算是基本完成了。 剩下的一些细节琐碎,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好的,得靠长久的摸索和经验,且慢慢看着、关注着便是了。 989.第989章 巴结 七月初六,便是武举开考的日子,为期七天。 分别考刀剑枪武艺、箭术、马术和基础的学识。前两项各考两天,后两项各考一天。 预计取武进士六十六人,同样评出状元、榜眼、探花。 自先帝晚年便停开了的武举又重新开考,早就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尤其是一些跟读书无缘,又觉得颇有几斤力气的,均觉得这是一个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 因这武举不像科举,得先考中秀才,再到举人、进士一层层来,而是在省会城市经过简单的筛选——例行的出身背景、身体是否有残缺不周的检查以及简单的武艺考校,通过者便直接进京参加。 或者直接在京城里参加筛选。 因此这京城中自万寿节前一直到现在,人数只有增多就没有减少过! 所有的客栈人满为患,茶楼酒肆座无虚席。 顺天府和九门提督府的巡逻差役都不够用了,本衙门也抽调不过来,不得不从六部其他衙门中抽调人手,每日里大街小巷到处巡逻,生怕发生什么打架斗殴流血事件。 到了晚间,宵禁也格外的严。 要知道,武举开考在即,这京城里不知道多了多少江湖人士、热血汉子呢! 万一酿成什么大祸,不是个好彩头,皇上定会心中不快。 皇上心中不快,下边的人谁也别想好过的了。 到了六月下旬,满京城中无人不讨论此事。 就连连芳洲都能张口说出几句关于此事的言论。 连泽和李云晗都参加了,连芳洲倒不替他们担心,李赋教了那么久,若连个名次都挣不上,那也是白学了。 反正又不争第一,毫无压力。 只是,光是想想也知,这是一场天大的热闹啊! 这日晚间进了卧房,连芳洲主动抱着丈夫的腰身往他怀中贴,柔柔的娇笑着唤:“夫君!” 李赋眼睛骤然一亮,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当即毫不犹豫的用更加用力的力量将她回抱着,低头在脸蛋上亲了亲,笑道:“嗯?有事?” “没……”连芳洲有点心虚,心道:咱能不这么直接不?害得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李赋半点也没有怀疑,呵呵一笑,带着她便往床榻走去:“既无事,咱们早点安置吧!” 连芳洲心里哀嚎。 罢了,还是哄好了他再说吧! 一番缠绵厮磨下来,李赋极是满意,满足的将人往怀中捞,笑道:“真的没事?” “嗯?”连芳洲有点傻愣愣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等醒过神来,心头一阵欢喜,笑得有些讨好,柔柔道:“还有三天就是武举了呢!” “放心,”李赋觉得自己赚大了,小娘子今晚格外的柔顺配合,原来就为了这个啊!便很慷慨的笑道:“虽不会徇私,我却也会照看好阿泽的,不会叫人欺负了他去!” 连芳洲笑道:“嗯,这是自然,你是他姐夫嘛!” “知道就好!”李赋手里不规矩揉捏着她柔软的腰肢,一边笑道:“阿泽和云晗都很好,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连芳洲心里哀嚎,索性掰着他的脸正对着自己,道:“阿简,我也想去看热闹!” 李赋一怔,道:“什么?” 连芳洲求道:“你是大将军,又是威宁侯,动用点关系安排个人进场去围观应该不是难事吧!阿简,你应了我吧!这样的热闹平日里可难得一见!而且,我想亲眼看看阿泽和云晗在考场上是怎样表现呢!” 李赋这才确定自己之前没有听错,顿时哭笑不得,道:“胡闹,这是你能去的地方吗,若叫人知道了,皇上面前参上一本,我可是半句话都没法儿分辨!” 连芳洲顿时大不高兴,悻悻然。 李赋从来没驳过她的意思,见状不觉又有点儿心软,便低低一叹,揽着她在她脸颊上、鼻子上、眉眼、唇上轻轻亲吻,柔声道:“好娘子,我方才说的急了些你别恼!这真不是能去的。若能,我怎么会不带你去呢!” 连芳洲心中感慨:女人果然宠不得啊!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方才李赋那话那语气虽然没有错,可她心里的确很不爽。 听他又回转了这么说,心里这才又好受了些。 却忍不住仍然是求道:“好夫君,你就应了我吧!到时候大家都盯着场上,哪儿会有人注意我呢!要不,我就扮成你的亲兵,你带洛广几个认识我的心腹去,他们自会帮着遮掩一二,好不好嘛!若叫我瞧一回,真正心里欢喜透了!” 那种激烈的场景,光是想想便叫人忍不住血脉沸腾,她是真的很想见识一番啊! 李赋最终被她缠得没法,只得应了。又道:“你先拌上个亲兵叫我看看,若无破绽我就带你去看一场!万一被人看出端倪,我叫你走你不许犹豫。” 连芳洲顿时大喜,心道我若进去了自然不会叫人看出端倪,况且,放着那样的热闹不看,谁来看我啊!便连连点头应了。 连芳洲心里兴奋着,一时间哪里睡得着?便缠着李赋问东问西。 说起自己精通的专业,李赋当然很权威,说起来便有着说不完的话,真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连芳洲一时忽然笑道:“对了,你们考学识都考些什么?是考兵法韬略吗?” 李赋好笑,叹道:“哪儿有那么高深!不过是考些千字文、百家姓罢了!自然,兵法韬略史上战例也有一份卷子,有好几道题目,能做最好,不能也没要紧!” “……”连芳洲颇有目瞪口呆的感觉,文化课的要求这么低吗! 千字文、百家姓,真的是认识几个字即可啊!人家考秀才的还要读论语、孟子什么的呢! 这个却是连个秀才都比不上了。 连芳洲心中不禁默默道:怪不得那些御史啊、大学士啊、翰林啊什么的跟你们不对付,人家拼死拼活读了无数本书的人,跟一个靠百家姓起家的同朝为官,心里能平衡才怪了! 看到连芳洲这表情,李赋更好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又不是考秀才进士,要那么好的学问做什么?武将不是考出来的,是历练出来的!只需武艺好,认识几个字,等进了军营,上峰自然会教,兵法韬略迟早也能看得懂。” 鬼使神差的,连芳洲脱口问道:“你——嗯,可是秀才吗?” 990.第990章 武举开考 “不是!”李赋看她一眼,道:“我又不要进翰林院、做御史,考秀才做什么!” 听他语气并不在乎,连芳洲才松了口气,早懊悔不该提这个,万一叫他误会自己嫌弃他呢?便忙笑道:“嗯,说的也是,你们跟文官本就不是一个路数!” 便忙拿别的话岔过去了。 心中却更是连道了好几个“怪不得!”,文武之争,根源在此啊。 “娘子,”李赋不觉又揽着她,低头凝眸,眼底笑意浓浓,情意火热,手指搅缠把玩着她的发丝,低哑着嗓音道:“为了你我要冒那么大的险,你,嗯,就没有什么表示么……” 连芳洲:“……”这是,求报酬、求安慰了吗? 李赋见她傻怔怔的样儿一派无辜,眼角眉梢春意未褪,双颊红晕余韵犹在,低低一笑,喉咙里低吟一声,翻身便又压住了她。 第二日,李赋回来没看见连芳洲顺口便问红玉夫人何在? 红玉笑了笑,道:“夫人在内室,还说了侯爷回来便进去,她有事情同侯爷说呢!” 李赋心中纳闷:什么事要到卧房里说吗? 想着想着不由一笑,热血沸腾,脚下不停迫不及待便进去了。 李赋满心想着有飞来艳福的好事儿,兴头头的进了房间,却没有看见连芳洲,不由一怔,笑着叫道:“娘子!娘子!娘子——” 声音蓦地顿了顿收不了尾,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从锦帐后走出来的那人。 只见那人头戴盔甲,穿着半边青衣半边银色甲胄的亲兵服饰,绑着绑腿,高高的束着,穿着皂色长筒靴子。 身量虽然偏小了点,却是精神奕奕,身姿矫健。朝他走来,大喇喇的,颇有几分行伍习气。 “小的见过侯爷!”连芳洲大开大合很是大气的拱手抱拳跟李赋见礼,颇为得意。 李赋张了张嘴,没发出半点声音——他能说什么呢? “你这是——”半响李赋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顿时哭笑不得,一把拉过连芳洲,啼笑皆非道:“这是什么打扮?怎的如此古怪!” 连芳洲很是得意的粲然一笑,打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笑道:“你只说我这身打扮还过得去吧?你看,我这样跟着你出去,混在你的亲兵队中,是不是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哦,我没上妆,到时候少不得把脸上五官眉眼化得粗一些,皮肤也敷上一层加了黄栀子水的粉!” 见李赋盯着她脸上看,连芳洲便又笑着补充道。 “……”李赋笑道:“你倒是行动的快!” 低头看了看她挽着自己手臂的胳膊,看看她这身打扮,顿时觉得有点别扭,又有一种别样的新鲜和刺激。 “那是自然!”连芳洲讨好的笑道:“你肯答应带我去,我已经很叫你为难了、给你添了大麻烦了嘛,我能自己做的,总得自己做了才好,总不能什么都叫你来操办嘛!” 想到之前自己命洛广寻一套最小号的新的亲兵服饰行头来,洛广那满脸懵懂不解的样子,连芳洲忍不住又暗暗好笑。 李赋哼哼一声:“你倒挺会为我着想的!” “这是应该的!”连芳洲一笑,仍是缠着他笑问:“你看,这样很好了是不是?” 李赋目光盯着她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尤其是,她穿上了这套服饰似乎没有半点儿的不自在与不习惯,无论是走路还是行动举止,大大咧咧的,跟个男子几乎没有分别。 那种熟练无比的感觉,让李赋都觉得恍惚。好像她一向来便如此似的。 他又如何知晓,在现在的时候,女汉子横行,寻常女子便不是女汉子,也绝不会像古代女子那般斯斯文文的做派,那一个不是无拘无束、自由奔放的? 他的目光在她的胸部和腰肢停了停,不用说,上边定是缠着了,下边定是一层层缠裹加粗了。 李赋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两处来,揽着她笑道:“还不快给我解开,穿着这一身也就罢了,怎的把自己裹成了这样?” 连芳洲一下子还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待看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胸前和腰上来回的转动方才醒悟过来,顿时脸上一红,推他笑嗔道:“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才看得出来!你看哪里不好,偏要盯着——哼!” 李赋见她娇嗔起来别有一番风情,这一身的妆扮实在是别样的勾人心魄,不觉得心中痒痒,猛的收臂紧紧抱住了她,呵呵低笑道:“也罢!看你如此用心份上,且这身打扮勉强也看得过去,此事便如此定下来吧!只是——好娘子,你该如何谢我呢?” 连芳洲听着这话越发暧昧,声气皆粗了,如何不知?心头一跳,顿时忙挣扎含糊笑道:“谢……晚上,晚上谢你好不好……” 李赋哈哈一笑,扬声道:“不好!一点不好,就是现在!” 说毕不由分说抱着她去了榻上…… 转眼到了这一日,一大早李赋便要过去,连芳洲自然也跟着。 洛广等数名李赋的心腹都随行,侯爷早同大家打了招呼,虽没说是夫人,只说新来的,让大家照看着别叫别人磕了碰了,众人一见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 武举在西苑的皇家御用校场举行,因那里地方十分宽敞方便,且这也是天子加恩,以示重视。 即便落榜,能有机会进皇家苑囿一番,虽不能各处游览,也是一份足以夸耀邻里的荣耀体面。 李赋作为考官之一,与太子、四皇子勇王、兵部尚书赵大人、五军都督府总督马大人以及其余三名从刑部和兵部挑选出来的官员一起,坐在考官所在的高台上。 除此还有奉了皇上圣旨前来观摩好回去细禀的乾清宫大管事牌子崔友德,也在那高台上。 余者好些军中将领、相关衙门大人便在两侧。 四周站满手持长枪或配着腰刀的军士,甲胄鲜明,威风凛凛。 正中间搭建了一处宽敞的台子,便是演练武艺之所。旁边两侧各摆放着三个兵器架,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雪光。 991.第991章 麻烦人来了 所有通过了筛选的参考者们,全都在对面的大门之外静静的列队等候,每人手里有一个牌号,上头写着名字、籍贯、年龄和号数,入场时与入口处两名书吏手中的底本记录对上了,方可上场。 若对不上,却是要治罪的。不说别的,二十大板跑不掉。 进到这地方,连芳洲紧张又兴奋,李赋见她目光亮晶晶的闪烁不已,好奇的四下张望,脚下步子却还稳当,并没有被这阵势吓得腿脚发软走不动。 一时又是失望又是放心。 失望么,失去了将她立即送走的借口;放心么,她不怯场他当然放心了。 “你等会就在右边靠近后侧那儿,那儿离高台远,隐蔽,洛广他们都陪你在那儿,若有什么,你便同洛广说。”李赋指着右后侧说道。 这种场合,他自是不能将她带在身边。要知道那几位大人的眼光毒着呢!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有洛广在,放心吧!你自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怎能不管?能放心就怪了! 李赋颇为幽怨的瞟了她一眼,也不知怎么的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她这荒唐事儿,稀里糊涂的就把她给弄到这儿来了! 再不放心李赋也得走开啊,临走前,盯了洛广一眼。 洛广连忙抱拳弯腰,满脸郑重之色的点了点头,李赋也冲他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带了两个亲兵大步上那高台去了。 两边无数看热闹的人,连芳洲和洛广等倒并不打眼。 如她之前所料,此刻众人的眼光和话题都在考场门外那些待考人员身上呢,各种议论讨论,甚是激烈。 连芳洲侧耳听着,虽不是男子,也颇生出几分热血激荡之意来。 “今日这一场,是怎么样比法你可知道?”她笑着问身旁的洛广。 洛广想了想,便道:“十人一组,兵器任选,每一组取中最后留下的五人,进入下一场考试。” 连芳洲一怔,笑道:“倒没想到会是这样!若有那狡诈之人只管躲闪着捡现成便宜呢?” 洛广笑道:“先前好像也有人这么说,勇王却说若能躲闪得到最后,那也是一种本事!何况,还有射箭和马术呢,那却是做不得假的!” 连芳洲不禁莞尔,心道这位勇王倒是个有趣的。 忽然前方一阵嘈杂,听得有人叫道:“老敏郡王来了!” 连芳洲和洛广等也循声看去,果然就看见穿着一件棕色直裾,外罩同色绡纱轻薄长袍的老者,背着手,施施然微笑着踱步而来,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太子、勇王等也都看见了,不禁面面相觑,心内虽十分意外老敏郡王为何也来凑这份热闹,却不敢怠慢,太子忙领着众人亲自下台迎了上去。 谁叫老敏郡王辈分高呢?皇上都得管他叫皇叔祖。 太子、勇王等不解,场外的连泽心里却是一阵无语。 老王爷前几天说要来给他捧场,他还苦心劝了一番,再三表示自己定会好好发挥,考完之后便向他老人家禀报结果。他当时笑呵呵的没说什么,他只以为他答应了,谁知道,到底是来了! 没办法,谁叫这位老王爷固执的认定他是“自己人”呢? 太子等上前行礼,老敏郡王不等他们请安便挥挥手闲闲笑道:“得了得了!我一把老骨头了,可没精神功夫同你们客套周旋!唔,我闲着无事来看看热闹,你们不会嫌弃罢?” 谁敢说嫌弃啊! 太子忙笑道:“怎么会!若知道皇太叔祖您要来,早先该派轿子去接您才是!皇太叔祖,您快请!” 老敏郡王笑呵呵的,道:“那也不用那么麻烦,规矩不能坏了!我就是闲着来看看,你们只管忙你们的,不必理会我!” 太子等连声陪笑,这话也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早有机灵的手脚麻利增添了椅子茶几、茶水,将座次拉开。 老敏郡王坐下,众人见太子和勇王坐下,才都相继坐下。 老敏郡王掠了掠胡子,含笑道:“这就,开始吧?” 太子笑道:“是,到时候了!” 说毕向那发令官使了个眼色,一声铜锣响,鞭炮响亮鸣放,便听到外头有人大声向众待考者念着比试规则。 又是一声锣响,“开始!”两个字一落,这边便有命小兵士捧了个大大的纸箱过来,太子与众位大人依次一人捏了一个或者两个纸片上来,搁在跟在这小兵士后边一名兵士手中的敞口小方盒里。 待得挑出了十个写着号数的纸片,那兵士便捧了小盒子出去,交给场外负责唱念的人员自去唱念号数。 不一会儿,这十个被选中的人便出列,例行检查搜身之后进场。 叩见太子与各位大人之后,便在裁判的指引下自行挑选兵器。 此时,无论高台子上,周围围观者众人,还是隔着栅栏的场外待考众人,无数双眼睛齐齐的都盯在那十个人身上。 连芳洲看到那十个人当中没有连泽和李云晗,心头先是一松,随即又紧张起来——迟早也得到他们啊! 很快那十个人便挑好了兵器,刀剑枪棍都有人选,五花八门。 随着监考官一声令下,十个人喝了一声便舞动手中兵器呼呼生风打做一团。 十个人不分彼此敌友,就是一通混打,个个都是敌人,以跌落台下为输。 不一会儿,便听得一声痛叫,众人一看,忍不住发出一声惋惜。 已有一人被不知哪一个给摔下了台子,手中大刀跌在一旁,呻吟呼痛不已。 立即便有两名兵士上前将那人扶了下去,再有一人将那柄掉落的大刀捡了开去。 连芳洲只觉得满场的刀剑挥舞,银光闪闪,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但她却是十足十的门外汉,并看不懂,便笑问洛广道:“这几个人中如何?可有高手?” 说话之间,又有一人跌落台下。 洛广只瞟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听得连芳洲问便淡淡说道:“平平而已,并无出奇,若非要挑出个拔尖的,嗯,那个手持长枪、穿深青色短褐的更有可能胜出。” 992.第992章 第一局 连芳洲“哦”了一声,一笑,便盯着那人看起来。 最后剩下的五个人中,果然便有那人,不禁向洛广一笑,道:“你眼力倒是不错。” 洛广笑道:“若连这点眼力也无,属下就白跟在将军身边这么多年了!” 说得连芳洲也笑了起来。 因是混战,一场很快就结束,转眼间便进行了三四场。 等看到七八场的时候,连芳洲便有些困乏了,若非其中有那么两三场激烈惊心动魄的,她只怕就提不起精神了。 洛广受了将军叮嘱不敢怠慢,心思几乎都在连芳洲身上,见状便低声道:“要不要后边歇息片刻?” 连芳洲生怕错过连泽,笑着摇摇头,道:“不必,好容易进来了,不看到尾岂不是太可惜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呢!” 下一届想要再来,李赋还会答应才怪。 洛广便不说什么,心里却道:夫人对这个明明没什么兴趣,难为竟还忍着看得下去,也难得了! 中午众位考官大人们歇了一个时辰,便又继续开始。 下午人的精神状态本就不如上午那样处在巅峰之际,且天气炎热,又等了半天锐气消磨,因此倒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综合素质、心理素质究竟如何,李赋等人越发打起了精神不肯懈怠。 目光扫过一片乌压压的人头,李赋看向那人所在之处,见她依然颇有精神的看着,不觉神色一柔,嘴角微微翘了翘。 瞥眼看向一旁,老敏郡王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鼾声均匀。 竟难为他了,居然睡得着!也不嫌吵! 今日一整日比试下来,连泽和李云晗都没有上场。明日还有三十场,看来他们是在明日了。 连芳洲叹了口气,心道:“要是今日他们比过了就好了,我又得多担心一晚!” 次日,李赋见连芳洲还要来,又想着连泽还没有上场呢,便又带了她来。 这一日,等到下午的时候,终于等到连泽和李云晗上场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人竟然分在一个组里。 连芳洲又是紧张又是欢喜,遂目不转睛紧紧的盯着台上。 事关自家,洛广也提起了几分精神,见连芳洲如此忙又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放心,大少爷和表少爷都是将军亲手所教,表少爷又在辽东军中待过,这身本事自不必说!” 连芳洲笑笑,感激点头,又低声道:“你且看与他们同台这几个人如何?” 洛广看了看,道:“看那架势,倒有两个老练的,我想,两位小爷谨慎着些,定能成功留下的。” 连芳洲听他这么说,心更是提了一提。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看着的份儿了。 一声“开始!”,连芳洲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似的,看着那满场的刀光剑影,人影闪动腾挪转移,手心情不自禁紧紧的攥着,生生攥出一把冷汗。 每每看到有刀剑几欲加在连泽身上,她的心便跟着就是一紧,看到他及时闪避而过,却又舒了口气。 连芳洲是如此,台上众人也凝神细看,比之前都分外认真。 原因就是,今日照旧到场、照旧看了一会儿遍鼾声香甜的老敏郡王这个时候竟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坐直着身子,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睁着,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上。 众人相互间不动声色交换个眼色,各自明白了几分:看来那传言非虚啊!原来那威宁侯的小舅子、连家的大少爷果然跟老敏郡王交情匪浅呢!唉,这小子真不知走了什么****运了!要知道京城中女子最难缠是留郡王妃,男的便是这老敏郡王了! 众人了然的同时,忍不住又有几分担忧:万一那连家大少爷是个没什么斤两的,被人给打下了台怎么办? 若是别人,这是公平竞争,便是心头再不满、不甘,除了自认倒霉之外再无二话。 可是,老敏郡王不是别人啊!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一清二楚:倘若真的如此,依着老敏郡王的性子必定不依的! 太子心中是最紧张的。 父皇命他主办此事,可见对他的看重依然不减。还特意将四皇弟也安排同来,更可见用心良苦! 所以这件差事,他务必要完完美美的交个漂亮的差!绝对不能够出现任何差错! 否则,别人怎么说尚且不管,父皇心里会作何感想? 便是父皇再看重、再信任自己,这一次又一次的总出这样那样的状况,他又还有多少耐心可以消磨? 太子不由瞟了李赋一眼,心头苦笑:思行也是着实太耿直了些,其实,凭着他的身份,便是直接将连泽放进军营中任个职又有谁能说什么?便是让他参加武举,做个弊比如安排些差劲儿的对手也不是不可以的嘛!偏偏思行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顺其自然—— 结果,就顺成了这样了。 偏偏这一组里头,有两个人身手格外的好,便是他这个不甚懂的也看了出来,要是万一—— 唉,也不能怪思行,若思行不是这般性子,自己也不能够全心全意的完全信任于他。 谁能想得到皇太叔祖会好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呢? 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一切便看运道吧!是福是祸,很快便见分晓! “好!好!真是太好了!” 太子心乱如麻的胡思乱想被一阵如释重负的笑声和欢呼声打断,他猛的抬头,才发现这一场比试已经结束了。 心头一凛,太子忙定神凝目朝场中剩下的人看去,看见连泽赫然就在其中,顿时暗暗舒了口气,脸上不觉也露出了笑容。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笑容,所有人同他一样,都担心老敏郡王会闹事啊! 偷偷瞥见老敏郡王笑得尤为开怀,满面红光,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众人心中无不后怕:好险!好险啊! 太子看见李云晗也在场上,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些。 一旁人群中围观的连芳洲和洛广也是开心不已,连芳洲笑得格外灿烂,箭术,她对连泽很有信心!骑术,也很不赖! 至少,这一次会榜上有名差不多是定了的。 993.第993章 有人喊不公平! 正在监考官欲宣布这一场比试结束,下一场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那最后一名被摔下台的青年男子猛的推开扶着自己的兵士,大声的叫道:“不服!我不服!不公平!不公平!” “大胆!”监考官脸色一变,随即厉喝:“技不如人竟敢咆哮校场,堵了嘴叉出去!” 谁也不愿意横生枝节,这种场合,谁都盼着顺顺当当的过去,见这人竟然挑事儿,不恨不恼才怪了! “怎么!不敢听我说吗!”那人后退一步,冷笑。 “你!”监考官大怒。 太子、勇王等人见状不能当做看不见了,兵部尚书赵大人得了太子和勇王微微点头,便叫住了监考官,命那人近前回话,问道:“你有何不服,速速道来!若真有不公平之处另有公道处置,若你无中生事,却是要受罚的,二十大板下去也不是玩的,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赵大人在兵部任职多年,如今官居一品,乃是官场中几十年的老成之人了,加上他有心展露威仪,这一下满面凛然,目光如炬,气场倾压而下,直如泰山压顶,压得那青年男子几乎喘不过气来。面上也显出犹疑之色。 想了想,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不吐到底心中不甘,便一咬牙跪下磕了个头,道:“草民听明白了!若草民说的没理,草民自认罚!” 赵大人也不想弄出什么扫兴的意外来,方才那一番威仪呼喝便是想要眼前这个人知难而退的。 谁知,他竟不退。 赵大人轻轻一哼,便绷着脸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且说来!” “是!”那青年答应一声,又磕了个头爬起身来,一指连泽和李云晗大声叫道:“就是他们两个!我们都是各自为战,他们两个分明是一伙!合起伙来对付旁人,自然要占许多便宜,我便是不服这个!” 众人一片哗然。 连芳洲脸上也是一僵,蹙了蹙眉,小声问洛广:“这个我倒也看了出来,阿泽和云晗两个配合无间,这样可算是违反了规则吗?” 洛广心里也正纠结着,闻言想了想,缓缓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毕竟武举这么多年没举办过了,也无先例可循。不过,之前监考官念规则时,倒没有说过不许两人配合。哼,我看此人是输急了不甘心才想要胡搅蛮缠一番,着实刁钻!” 连芳洲却不语,便是他刁钻,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就看那几位主考大人怎么说了! 唉,不说他们自己,连芳洲都替他们愁得慌。 偏偏被那青年指出来的这两个,一个是威宁侯的嫡亲侄儿,一个是威宁侯的嫡亲小舅子,一旁还坐着个虎视眈眈的老敏郡王,这个,想要评判还真的无从下手呢! 此时,包括太子在内的众人可不正是这么想的。 李赋也很无奈,沉默不语,索性什么话都不说。 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若让他大义灭亲判连泽或者李云晗下台,他却也做不到。 赵大人此时真是掐死那青年的心都有了,在心里拿他将十八般兵器都演练了一番,偏生为了表现自己的公平、公正,他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 那青年原本惴惴,此刻见自己的话似乎问倒了这位威仪赫赫的大人,心中却又安定了几分,被打击的信心一点一点的恢复,头也略略抬了起来。 “哼!”却是老敏郡王重重一拍桌子,气得胡子乱抖,瞪了那青年一眼,向连泽道:“连泽,你有什么话说?” 连泽上前向众位大人施礼,看了那青年一眼,缓缓说道:“这位兄台,比试规则中并不曾说过不许两人配合,大家都听得分明,是也不是?” 那青年道:“话是不错,但你们运气好,恰好熟悉的人分在了一组,对其他人便是不公平!” “不知兄台可也有熟人参加了此次武举?”连泽问道。 那青年略一迟疑,点点头道:“当然有!我们从省里结伴而来,也有七八个人。” 连泽便笑道:“如此说来,相熟的人一同参加武举并非我们两个而已,除了兄台想必还有。我们配合,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你们也可以配合啊!既运气不好没分在一组,那又怨得了谁?若运气不好昨晚吃坏了肚子今日手脚酸软上不得场,也要喊一声不公平、要求单独为你开一场不成!”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连芳洲不禁也微微的笑了笑。 洛广低声笑道:“表少爷不愧是您的亲兄弟!” 太子、赵尚书等人见状也暗暗松了口气,对连泽不觉大起好感。 勇王便沉声道:“运气,也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若没有实力,他二人便是再怎么配合也无用!他二人至始至终并没有任何违反规则的行为发生,你自己技不如人,何来的不公平?便是他们用了巧,哼,本次朝廷开武举招人才,原本就是要挑选既有实力又灵活多智之人,他们做的,很好!” 这是不怪反而赞赏了。 勇王这话一出,台上众位大人不由露出笑意连连点头称是,顺势附和一二句。 便是下边这些人听了,也都折服,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纵有那同这青年男子同样心思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连泽和李云晗并没有违反规则,不得不承认连泽之前说的也一点没错:又不是光他们两个是认识的!这参考的人认识的多的去了,分在同一组的未必就没有熟人!只不过旁人都想不到如此,怨得了谁? 那青年男子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起来,依然咬着牙道:“即便话是如此,草民亦无话可说!可是却因此草民着了他们的道儿,草民实在不服!若论单打独斗,草民未必会输!” “这话可笑,”连泽道:“台上之人有五,除了我和云晗还有三人,也同你一般是各自为战,你还不是败给了人家!” 那台上另外三人也不由点头,周围众人嗡嗡声更响了些。 994.第994章 教训 连泽不等那青年男子出声,傲然又道:“你不服?我便让你心服口服!” 说着面朝台上太子等人单膝跪下,抱拳垂首道:“请老郡王爷、太子殿下、勇王殿下和各位大人恩准,让草民与这位兄台再比试一场定去留!” 那青年男子一愣,没想到连泽会这么说。 太子等人亦面面相视,最后不约而同都把目光落在了李赋身上。 唯有老敏郡王哼哼一声,叫道:“哪有这个道理!胜负已分,休要多此一举!”心里骂道:笨蛋!笨蛋!真是蠢到家了!这混蛋分明是挑刺的,理会他作甚?二十板子打不死他! 围观众人也愣住了,连芳洲挑挑眉,便听得洛广一旁由衷赞道:“表少爷真大好男儿,这般性情!” 连芳洲却撇撇嘴,颇不以为然。心里反倒更赞成老敏郡王些。 这个阿泽,就是太光明磊落了些,凡事总是如此,非要论个明明白白不可! 可这世上,是非对错有的时候却并不是能分得极清楚明白的。 他这样性子,迟早要吃亏。 李赋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也很无奈,看看老敏郡王,又看看太子等人,斟酌着道:“既是如此——” 众人见他意思松动,便纷纷点头。 赵大人看见,便道:“好!准了!你二人这就比试一场!点到为止,这便开始吧!” 那青年男子看了连泽一眼,略略迟疑,便跟在他后边,重新上了那台子。 李云晗看向连泽,张嘴欲言,被连泽使个眼色微微摇头,便闷闷闭嘴不言了。 这等时候,多生事亦是不妙,倒不如就如此罢了!阿泽的武功不弱,定能赢得了此人。 这一场意外的比试,自然赢得了所有人全神贯注的瞩目。 结果毫无悬念,连泽赢了!十分光彩的赢了! 而那挑衅挑刺的青年,却输得极不光彩,且被剥夺了今后参加武举的资格。 原来,二人一番厮斗,只几招过后,如李赋、勇王等老练之人便看出了胜负,李赋面露满意:他教导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差劲! 再斗得一会儿,大部分旁观者都看了出来二人之间的高下了,且料定这场比试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果然,再过数招,那青年男子“啊!”的痛呼一声跌倒在台上,颤了颤,努力了好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众人不由鼓掌叫起好来。 连泽笑笑,抱拳致谢。 连泽是厚道人,见那青年男子已经倒在地上动不得,自然不会上前给他一脚将他踢下台去。 然而,他不会这么做,并不表示人家不这么想。 那青年男子这一下却是使诈,瞅着连泽不防备突然一跃而起,狠狠的一脚朝连泽后腰踢了过去! 之前种种不算,只要将连泽踢下台去,那么赢的就是他!他这也是计谋啊,谁也不能说出不合规矩来! 这一下变故太过出乎意料,众人不由齐齐惊呼起来,“小心!”、“哎呀!”、“啊!”各种惊叫声不绝于耳。 劲风扫来,连泽方反应过来,也是一惊。 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矮身侧避,在地上滚了两滚方险险避开。 那青年男子一击不中,大叫一声后续连发而至。 然连泽既然避开了那突袭一击,岂能再被他所伤?且心中亦怒,出手再不容情,将那青年男子打下了台。 如雷的掌声和叫好声响起,连泽却冷冷的盯了那青年男子一眼,心中滋味陈杂。 “这个笨蛋!”连芳洲松了口气后,气不打一处来,跺脚低低恨声道:“我真是白教了他了!” 老敏郡王也在上边捶桌子骂道:“笨蛋!笨蛋!斩草除根你懂不懂!学武艺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众人又好笑又不敢笑。 这日晚间,李赋才从衙门回府中。 回到府中时连芳洲已经回房睡下了,李赋忙进去看她。 连芳洲听到动响轻轻睁开眼睛,看见是他便展颜一笑,含糊道:“你回来啦……叫小厨房熬了粥,也有面条,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好困,睡了!” 李赋坐在床沿,伸手抚了抚她带着温热气息的脸庞,低笑道:“我还担心你心里不好过,忙忙的赶着事情办完便回来陪你,谁知你倒睡了!” 连芳洲哼哼两声,无奈说道:“你当我是你啊?求安慰啊!我有什么不好过?哼,他也是个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有主意,我管得了多少?我是泼出去的水……” “你啊!”李赋啼笑皆非,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低头贴着她软软的唇瓣吻了吻,柔声道:“说没有不好过,心里还堵着气呢!人有百样,阿泽是赤子之心,经得过了他自己就明白了,你别生他的气了!料想经过今日这事,他会明白很多。” “啰嗦!”连芳洲心中一暖,也觉好受了许多,却是嗔了李赋一眼,翻身一撑坐了起来,柔声笑道:“今日忙了一天你还不累呢,快去用了晚饭,洗澡睡了吧!明日还要继续呢!” 李赋呵呵一笑,又抱了抱她,才笑道:“在衙门里胡乱用了些,也不饿,我去看一眼旭儿,这就洗了来陪你,你等我!” “快去吧!”连芳洲一笑,看他出去才有重新躺下。 第二天是比射箭,一共是两百五十人参加。 因为有了第一项比试的意外,这一轮所有考官和工作人员都格外打起了精神。 所幸,这一轮并无意外发生,顺利的淘汰了一百三十人,还剩下一百二十人。 这一百二十人当中,需淘汰四十人,还剩下八十人再去参加文化理论考试,最终剩下六十六人,便是最后的录取人数。 到了第三轮比试,剩下的一百二十人都是各地的佼佼者,大家彼此之间也已经比较熟悉了,好些在第一、第二轮比试中成绩优异的佼佼者们名声大传,获得了许多人关注。 连泽和李云晗这一对搭档便是如此。 在第二轮的比试射箭中,两人十箭皆中靶心,这样的成绩所有人当中也只有十二人。 第三轮比试马术,却不是在起跑线上开始比试,而是一声令下,所有人奔向那圈马的栅栏场中,自行挑马,挑中之后便骑马赶往终点,最先到达的八十人为胜出。 995.第995章 两个惹祸的小家伙 当然,这些马当中有良马也有劣马,就看各自的眼力和经验了。 若是对马一窍不通,不好意思,那就请试试运气吗。 若是运气不好,那就听天由命吧! 连芳洲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禁目瞪口呆。 今日这比赛场面最是壮大,场中一时间但闻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待得差不多的参考者们都挑好了马匹急匆匆的疾驰而去,连芳洲和洛广等便也随着太子、老敏郡王一行抄近道赶往终点。 得得的马蹄声似鼓声敲击沉沉而来,远处可见扬起阵阵的烟尘间马儿和马上的骑士雄赳赳气昂昂越奔越近,众人便瞪大眼睛齐齐瞪着那你追我赶的七八个第一波到达的骑士。 越来越近,那得得声仿佛一声声敲击在胸口上。 连芳洲睁大眼睛细看了看,竟看见其中有连泽,而且似乎还忽前忽后的跟人相争着,极有可能得个头筹,便是再淡定的人这会儿也淡定不起来了! “啊!”的惊叫了一声,捂住了嘴,死死的盯着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嘛!”老敏郡王从来都不是个低调的人,见状乐得眉开眼笑,就差没手舞足蹈,那神情是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众人:“……” 唯有李赋心里也很乐,尽管面上不显。 连泽能抢占先机,这是他也没有想到的。 云晗……料想也快了吧? 最终,连泽与另外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的终点,引来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因为到达的速度太快,肉眼几乎分辨不出到底谁才是第一。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横竖这只是其中一项,最后是要算总成绩的不是吗? 当看到第三拨人马到达的时候,终于有李云晗的身影,李赋才暗暗松了口气。连泽和连芳洲也放了心,连泽早已跑过去,笑着在一旁等着李云晗。 前八十位到达,之后的四十名便淘汰出局。 众人又来到之前比试的场地中暂作休息。 十六名笔录两人一组,一个做,一个监督,正在手脚飞快的计算三场比试这八十人各人的总分。 虽说还有一场学识考试,但武试的前五名却可以即便不考后边的文试而直接获得武进士的头衔。这也是一种荣耀。 谁知最后的分数加总出来,前三名的分数俱是一模一样!众人皆笑。 其中赫然便有连泽,连芳洲心中大是欣喜,简直就是天大的意外! 连泽自己也愣住了,见周围众人和李云晗纷纷向自己笑着道贺方反应过来,看了李云晗一眼,见他正笑着冲自己点头,心中一舒,笑得也灿烂了几分。 上边赵大人等,也已经在笑着向李赋道着“恭喜!” 见老敏郡王露出微微不乐的情形,众人俱是一怔,然后犯了难:尽管知道老敏郡王是为了连泽来的,可他跟连泽究竟是什么关系谁都稀里糊涂的啊!这个,向他说“恭喜”好像有点那个,似乎,不太对劲儿吧! 随着老敏郡王的脸色拉得越来越长,众人心慌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对劲儿不对了,忙忙恭维起来。 老敏郡王这才呵呵一笑,重新缓和了脸色。 众人的心“呼”的一下才又放下了。 这三人总得分出个一二三来才罢,总不能就这样将结果给送至皇上的面前啊! 正在商量着,突然一声厉喝传来:“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此!”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循声望去。 却看见那负责安全巡逻的卫队小队长命人拦住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一看那样子显然就是混进来的。 其中一人还想要逃跑,只是此时众守卫已经围拢了过来,想要离开谈何容易? “还不给我拿下!”那小队长低喝一声,杀气腾腾。 心情能好的了吗?这眼看就要结束了,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守卫上没有出现半点儿差池,可是偏偏走了九十九步之后,在这最后一步却跌倒了! 如此郑重的场合,居然让两个小鬼头给混了进来,他们这些管防卫的没一个能讨得了好! “放开我!”一名少年嫌恶的拂袖后退两步,眉头蹙起,想要说些什么,似乎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似的。 另一人微微垂眸,却是暗暗四下打量,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机会逃开,结果当然是——失望了! 那守卫小队长将这二人押至众位大人面前,跪下请罪道:“卑职一时不察,竟叫人钻了空子,请各位大人降罪!” 守卫工作是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一同负责的,其中兵部负责外围,内里各种巡逻、巡查则由五军都督府来管。 此时,马大人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心里骂了无数声“混蛋!” 外围无事,偏是他的人负责的里头出了事儿,在老冤家对头面前颜面大失,真正是岂有此理! “这么两个小东西竟能混进来,我看你们是越来越活回去了!自然少不了罚的,这个回头再说!把这两个给本官押下去,打上二十板子关起来,回头审个清楚明白!” 那守卫队长应了声“是!”正要将人带下去,谁知一名少年却是护着另一名,叫道:“慢着!慢着!不能打,不能打她!” 马大人给气乐了,冷冷一笑,喝道:“还不押下去!”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还敢说不能打! “慢着!”勇王突然出声,看向太子,神情有点儿古怪。 众人亦微微的察觉了点儿不对劲,应该说,是太子,太子的脸色很不对劲儿。 若有人仔细的,还能发现,威宁侯李大人的脸色也是凛然一变。 连泽和李云晗相视一眼,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满是担忧。 连芳洲的双腿有点发软,眼睛有点发花,头有点发晕,顿了顿,努力的站稳,低低向洛广道:“我是不是……看错了?” 洛广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心道:果然不愧是夫人的亲妹子,这胆子还真是—— 他没法儿睁着眼说瞎话,只得小声道:“您没有看错,那人就是……”就是表小姐连芳清啊! 996.第996章 皇孙 “这个混账丫头!”连芳洲咬牙。 那少年要护着不许人打的,可不就是她的宝贝妹子吗?那丫头一身淡青色的短褐,束着发,看起来倒清俊得很呐,那一双眼睛,清凌凌的! 她却是不知,原来她穿起男装来竟是这样好看呐! 该死,都什么时候了,她竟还有心思分神想这个! 洛广见连芳洲急了,忙又低声劝道:“夫人别着急,这不是还有侯爷在吗?侯爷不会眼睁睁看着表小姐受罚的……” 连芳洲不由朝李赋看去,见他一脸的平静,咬咬牙,只得静观其变。 “孽子,你怎么在这儿!”太子瞪着那另外一个少年,气得要抓狂,厉声喝道:“还不给孤跪下!” 众人怔忪之下,那少年叫了声“父亲!”忙跪了下去,连芳清也赶紧跪在他身侧,低垂着头。 父亲? 众人尽皆吃惊,瞪大了眼睛齐刷刷的看过去。 父亲?那这不是说——这小少年是太子的儿子?嗯,皇长孙素来稳重端凝,且年纪不对,如此,这少年应是太子的次子、皇孙周琰了? 那捉人的守卫队长脸色大变,马大人也觉得浑身憋闷——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不长进的东西!”太子恨得牙根痒痒,骂道:“你身边那些人都是死的吗?一个个由着你这么胡闹!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来!” 说着一瞪,目光落在连芳清的身上。 好几位大人都看出来了,连芳清是个女儿身,可太子实在是太生气了,看见连芳清皮肤白皙,容貌清秀英俊,只当是次子身边陪他玩耍的小太监,顿时迁怒她,冷冷喝道:“将这小厮拉下去,乱棍打死!你们一个个平日里是怎么伺候的,不劝着也就罢了,还跟着皇孙胡闹!好大的胆子!” “不可!”周琰一下子张开双臂,将连芳清护在了身后,望着太子哀求道:“父亲!求求您开恩,饶了她吧!都是、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饶了她吧!” “混账!”太子一掌拍在桌上,气得鼻子要冒烟,呵斥道:“还不把皇孙拉开!你别忙,回头你的错也逃不掉!” “谁敢动手!”周琰情急之下“唰”的一下眼疾手快竟抽出了一名守卫的剑,横剑当胸对着自己:“父亲,求求您,这个,容后再禀还不成嘛!求求您了!您不要罚她!” 周琰这哪里是求情?那语气、那姿态,分明就是撒娇加耍赖。 别人不敢如何苦苦忍着,勇王却是“嗤”的一下笑了出来,老敏郡王更是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抚掌笑道:“有趣有趣!本王离京多时,竟不知京城里何时多了这样有趣的人儿!唔,本王记得,你好像是叫周琰,是吗?” 周琰眼睛一亮,顿时大喜,扑通一下朝老敏郡王重新跪了下去,求道:“是,皇曾太叔祖真好记性!皇曾太叔祖,您帮帮您可怜的曾曾孙吧!” 太子怒不可遏,这个逆子!平日里便一副不着调的样四处胡闹,偏父皇又喜欢他,他见他闹得也不算出格,加上自己事情又多,空闲时候又要将养身体、又要教导长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谁知他竟变本加厉了! “旁人不敢动手,孤亲自动手,倒要看看你还敢如何!”太子气冲冲起身。 勇王、李赋等忙也起身劝阻。 周琰却顾不上他了,眼巴巴的只管望着老敏郡王,盼着他化身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老敏郡王呵呵一笑,看了太子一眼,笑道:“太子啊,阿琰是皇曾孙,便是私下来看看热闹这也没什么嘛!我不也是这样嘛,难道说,你要将我一起罚了不成?” “皇曾叔祖!”太子苦笑,“这如何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老敏郡王振振有词,道:“他又没干什么干扰了比试!唉,要早知道,我也混人堆里了,比在这上头坐着要自在些!” 老敏郡王说着连连叹息,仿佛后悔得不得了,太子等哭笑不得。 “皇曾叔祖说的有道理,本王看,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子,您消消气!”勇王也笑道。几位大人也忙都笑着劝。 老敏郡王便呵呵笑道:“就是就是!太子啊,好歹今日这武举武试圆满结束,开杀戒见血可不太好!嗯,这两个小鬼头是该罚,但却罪不至死嘛!” 太子无奈,便道:“皇曾叔祖说的是。此事,便由皇曾叔祖做主吧!” 说毕,又狠狠瞪了周琰一眼,见周琰冲自己讨好陪笑,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混账小子!孤的脸面给你丢尽了! “这也容易!”老敏郡王呵呵一笑,道:“阿琰嘛,回去禁个足什么的就好了,至于这小丫头,哦不,老头子老眼昏花,说错了,这野小子,本王就做主罚一罚了。” 众人嘴角抽抽,一阵无语! 虽然这种场合点名那小丫头身份不好看,可您老人家这样改口真的好吗?真的不显得欲盖弥彰吗? 连芳清是个聪明人,一听老敏郡王这么说便知是在帮自己:他已经罚过自己了,那么太子自然不便再追究后账,不然,岂不是太不给他面子? 顿时也顾不得什么小丫头不小丫头的身份暴露了,一双乌溜溜、清凌凌的眸子看向老敏郡王,娇脆脆的道:“请老王爷做主!” 众人不由朝她看去,心下皆赞:果然是个充满灵气的标致小姑娘,便是这一双眼睛也不知强过多少人,怨不得小皇孙舍不得让她受罚。 “嗯!小丫——咳咳,野小子胆识蛮不错!”老敏郡王呵呵一笑,道:“你们既在场,想必也知道了,这武试前三人成绩一样,你说说,他们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谁是第三呢?” 老敏郡王这话一出,台上台下齐齐想起一阵抽气声,所有人目瞪口呆! 包括连泽三人以及连芳清自己。 就连周琰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皇太曾叔祖。 “皇曾叔祖!”太子大急。 却不等他说完,就被老敏郡王摆摆手止住了,老敏郡王呵呵笑道:“太子,这事儿说好了本王来处置的啊!” 太子张张嘴,又无奈闭上,与众人相视苦笑。 997.第997章 惩罚 众人也颇为无奈,谁能想得到这老敏郡王如此不着调呢? 停了这么多年的武举开考,是多么严肃、多么正经、多么郑重的大事儿,他倒好,将武试前三的排名权直接给扔给了这么一个小丫头了! 终于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位老王爷的不靠谱! 连泽无语凝噎,看了连芳清一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其余两人则紧张的看了连芳清一眼,然后又看看连泽,更紧张了。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论年轻、论相貌,他们不如连泽,小姑娘懂得什么内涵?肯定是看长相! 这下子,他们还有希望吗? 不说场中各人各怀心思,一时都默默不作声,默默的看着连芳清。 连芳清自己也吓到了,怀疑的看着笑眯眯的老敏郡王,“真的,真的问我?” “当然!”老敏郡王还是笑眯眯的,轻轻咳了一声,道:“不说?再不说就重罚了哦!” “我说我说!”连芳清觉得,相比那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重法的重罚,还是把握眼前更重要。 想了想,便道:“小的是何人,怎敢随意指点?若要分个高下,叫人心服,自然是再比试一场才公平啦!” 呼!的一下,台上台下众人无不松了口气,均想:这小丫头还算靠谱! 除了太子仍旧看她不顺眼,除了李赋明白底细,其他勇王以及各位大人等见这小丫头果然好相貌、好胆识,居然没有吓得说不出话,反倒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不觉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是个聪明丫——咳咳,聪明小子!”老敏郡王仍旧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唔,说得很有道理!你说说,这一场该怎么比试才好呢?” 这个容易! 连芳清也不紧张了,顿时便笑道:“这是武举,不如就比体力好了,叫人在前边那座山顶上竖三支旗子,谁先取了旗子带回来便是第一,其后顺次便是第二、第三,老王爷,您看是否公平?” 老敏郡王哈哈大笑,道:“跟我想的一样!我看很公平嘛!嗯,你们说呢?” 别人还没说呢,周琰喜得在一旁眉开眼笑,脱口便道:“我看很公平!很公平!皇曾曾叔祖父的主意怎会有错!” 得,有了他这一句话,谁还敢说不公平、不好? 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讪讪讨好的笑。 众人暗笑,相互瞧了一眼,均自点头,总主持此次武试的马大人便笑道:“既如此那就这么样吧!你们三人可有异议?” 三人相视一眼,均摇摇头道:“回大人,如此甚好!甚是公平!” 马大人点点头,便吩咐人快马加鞭扛着三支旗子疾驰而去,上山插上。 约莫过去两刻钟左右,那边去的人飞奔回来复命,表示一切准备妥当。 随着一声令下,连泽三人飞奔而去,观者鼓噪如雷。 这一场比试,三人高下总算分了出来,连泽排在第三,其余两人分别取了第一、第二。 看着连泽坦然的样子,那二人相视一眼,心中门儿清:连泽并没有用全力。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肯舍弃这份荣耀却令人佩服,那二人情不自禁便对他起了亲近结交之意。 连泽只是看到妹子胡闹被人发现,不愿意再出风头,生怕叫人为难上连家,故而有意只拿了个第三。 却不想阴差阳错,那二人有了结交知心,后来三人遂成知己。 这一场武举考试终于圆满落幕。 所有取中者鱼贯退下,观者亦鱼贯而退,连芳洲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还留在场中的妹子身上,无声一叹,不得不也退了出去。 洛广说得对,有阿简在呢,他自然能护得清儿周全的!还有阿泽似乎也留了下来还没走…… “呵呵,只等明日的文试结束,成绩出来,就算真正的圆满了!再无其他事儿,咱们也都回吧?”马大人看看众人,笑着道。 唔,总的来说,此次武举比试还是比较圆满的!虽然有了一两点小插曲,但也都是以圆满结束,算不上瑕疵,倒是不错的点缀了! “太子爷、老王爷、勇王殿下、各位大人请留步,在下还有话说。”李赋深深吸了口气,却突然出声。 众人皆是一怔。 虽然不明白李赋为何如此,但该退场的都已经退场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倒也无妨。 太子也奇怪的看了李赋一眼,微笑道:“威宁侯有话但说无妨!” 李赋拱手微微躬身应声,便叹道:“说来惭愧!” 说着一瞪连芳清,低喝道:“清儿,还不过来!” 连芳清一惊,周琰也吃了一惊,叫道:“将军大人!”他和连芳清在一块儿玩了那么久,当然知道连芳清的真正身份,知道她和李赋之间的关系。 连芳清无奈,只好低着头一步一步磨蹭挪了过去,站在李赋面前,低着头弱弱的道:“姐夫哥哥……” 这一声如石破天惊,众人又一次差点倒仰! 姐夫……哥哥…… 这又是哪门子的亲戚! 李赋哼了一声,单膝跪下向太子道:“这丫头是内子娘家的嫡亲妹子,自幼顽劣性喜胡闹,还请太子爷和众位见谅一二!” 连芳清见李赋跪下了,也乖乖的在他身后跪下。 连泽见了,也忙上前跪下,求道:“都怪草民这个做兄长的管教不力,才让妹子任性!请太子和各位王爷、大人们恕罪!” 李赋其实也不想说出连芳清的身份,只是,今日在这西苑之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生了这么一出,周琰又那样维护连芳清,事后必定会有人去查连芳清的身份。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又如何禁得起查? 与其到时候被人掀出来,还不如他先发制人。 连芳清忙道:“是我是我,是我自己好奇想瞧热闹,所以才,嗯,都是我的不是!请各位不要怪姐夫哥哥和二哥哥!” 果然是一家人啊! 众人不知该如何说了! 太子最是尴尬,原本还以为是东宫的小太监,后来看出来是个女的也以为是东宫的小宫女,心里头更添一层恼,心道真正是个狐媚子,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把阿琰迷得神魂颠倒了,这还了得? 正想着回去便让太子妃处置了去,谁知—— 998.第998章 坦诚拆穿 勇王便笑道:“威宁侯快请起!呵呵,皇曾叔祖不是说了嘛,此事便算完了,小孩子虽是胡闹,却也不曾出格,无伤大雅罢了,威宁侯也别太放在心上!” 老敏郡王便嚷嚷道:“就是就是!这两个娃儿我老人家很是喜欢,谁要是敢再提半句,我大耳刮子抽他!” 又向连芳清笑眯眯道:“怪不得,嗯,原来你这小丫头是小泽子的亲妹子啊,怪不得这样有趣!我老人家真是越看越喜欢了,哈哈!” 连泽闻言嘴角狠狠抽了一下,无奈的向老敏郡王瞥了过去。 话说,他真的真的很不喜欢“小泽子”这个称呼啊,为毛他还要这样叫自己呢! 老敏郡王见他看向自己,便又安抚的笑道:“不过我老人家并非喜新厌旧之人,心里第一看重的还是你这呆头笨脑的小子!” 众人绝倒! 连泽迅速低头,不敢再看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老敏郡王这么插诨打科一闹,气氛顿时松动,太子也只好笑了笑,命李赋起身,笑着安慰了几句让他不必担心云云。 一场风波化于无形,终于,所有人可以各回各家,这比试算是真正的结束了! 至于周琰,当然被太子拎走,连芳清则在李赋和连泽灼灼的目光下老老实实的随他们回家。 “你姐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怪想你的,清儿,你跟我回去看看你姐姐吧!”出了西苑,李赋便道。 “啊?我、我想先回家!姐夫哥哥!”连芳清吓了一跳,她当然明白这个时候跟着李赋回府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了! 姐姐那个脾气,知道了还了得! 姐夫哥哥好不知羞,这么大人了竟还干这种告状的事儿…… 她可做梦都没有想到,用不着她的姐夫哥哥告状,她的姐姐其实已经看了完整的现场直播。 所以,她的姐夫哥哥心里门儿清,倘若他不把这个惹祸精带回去给娘子收拾,娘子就要收拾他了! “去姐姐那里!”连泽沉着脸,道:“你是自己上车,还是我帮你?” 连芳清从来没见过一向来宽厚温和,待自己宠溺无边的二哥哥这副神情,他这一沉下脸来,她竟没来由的感觉心都缩了缩,整个人也随之缩啊缩的缩成了个小小的小人儿,根本没法儿同他对抗。 连芳清老老实实的上了马车。 威宁侯府中,连芳洲正严阵以待,嘴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混账丫头!好大的胆子!” 待看到人低着头,垂着手站到了自己面前,满腔的话却又说不出来了,化作长长一声叹气。 李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言道:“已经无事了,半点儿后患也没有留下,你也别骂她了,只往后管着她些也就罢了!” 连芳洲哼道:“我哪里还管得了她呢!她的主意是越来越大了,皇孙也敢招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连芳清吓了一跳,小嘴一撇,只得老老实实的说了。 听说她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在京城外的庄子里因偶遇而结交了周琰,连芳洲气得差点没咆哮,怒道:“竟有大半年了!你胆子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非但没说,还撺掇人家跟你一起胡闹!” “我没有啊!他比我还能闹腾呢!”连芳清叫起屈来,又道:“当初,当初我也不知他是什么皇孙啊,还是去了皇宫——” 说到这里吓得忙捂嘴,貌似,她失言了。 这下子惨了! 果然,连芳洲双眸圆睁,怒目相向:“你说什么?皇宫?你、你竟去过皇宫?你竟敢让他私自带你进宫!” 连芳洲扬起手,又无力放下,怒道:“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出去!给我老老实实闭门思过,没我的话不准出来半步,你若敢耍什么小心眼儿,我就没你这个妹妹!去吧!” 连泽便推她:“还不快去!” 连泽听得同样心惊,妹子的胆子真的是太大了,专招惹不能招惹的人,专做不能做的事儿。 今日若不是在众位大人面前,又有姐夫和老敏郡王在,太子一句话就能打杀了她! 还有进宫,那宫里是什么样的所在?像她那样私混进去的,万一被人拿住,便是皇孙也救不了她!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便是冤屈死也无处诉说。 她自己倒霉,还得将家人都连累一块倒霉。 朱家那边虎视眈眈盯着呢,两家人已经算是结了死仇的,若逮住这个机会岂能不发作?便是姐夫也摘不脱干系。 越想,连泽心里就忍不住越难过。 “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管教好清儿……” “快别这么说!”连芳洲轻轻一笑,叹道:“清儿便是那样性子,你又疼她,管得住她就怪了!好在,都过去了!” 连泽心中略宽,点点头道:“今后我一定会管教好她!” 还有今后? 连芳洲岔开不答,笑道:“你明日还要考试呢,这件事且放在一边,去好好休息休息!” 连泽还不肯去。 李赋也笑道:“听你姐姐的话去吧!再说了,今日有老敏郡王的话,没有谁敢那么不长眼的还提此事!再说了,此事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彻底了结的!” 连泽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连芳洲这才无力的往身后椅子上一靠,叹气道:“这可怎么办!阿简,这回的事情是不是很麻烦?” 李赋皱了皱眉,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放心,也没有你想的那样。” 四目相对,不需多说,两人各自明白对方的意思。 李赋暗着是太子的人,明面上却是跟太子、跟东宫半丝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连芳清这么误打误撞的一闹,好了,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见了,威宁侯的嫡亲小姨子跟太子的嫡亲儿子两个闹在一起。 而且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太子那嫡亲儿子对威宁侯小姨子是个什么情形! 而且,威宁侯宠妻如命,爱屋及乌,对那小姨子自然也是极好的。 如此一来,保不齐没有人胡思乱想。 其实不用想,也等于将李赋跟太子牵扯在一起了! 连芳洲问的是这个,李赋答的也是这个。 999.第999章 忧心 看到连芳洲甚是愧疚的表情,李赋反倒一笑,笑道:“罢了!这就叫自有天意,天意如此,避无可避也没法子!再说了,那位皇次孙是个最爱胡闹惹事的浑人,脾气也不太好,清儿年纪也还小呢,他两个少不更事胡闹罢了,大人们也不会当一回事的!料想也无人会多想什么!” 连芳洲苦笑,道:“就算不会多想什么,可毕竟咱们家跟东宫便算是有了牵扯了!若有那疑心病重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知道会不会生事儿呢!心里存了这疑影儿,眼睛里看着少不得会越看越像。万一因此查出点什么来——唉,真是头疼!” 连芳洲心头一跳,苦笑道:“还真是你说的那样,难道真是天意如此!” 自己是李赋的妻子,李赋有麻烦,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家又如何能摘得干净? 李赋心里也想到了这些,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便又安慰道:“还没到那一步呢!你也别思虑太过!我行事素来谨慎,且跟那边难得联系一次,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发现端倪。这事儿出来了,只当小孩子家胡闹惹祸处置便是,也不用太刻意了。明日你上东宫一趟,去拜见太子妃,陪说几句好话吧!可惜留郡王妃如今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不然让她陪着你去最合适不过!既如此,要不,请沈夫人陪一陪吧!至于清儿,我倒是担心有人会利用她生事,我看还是先送她离京,过阵子风头平息了再回来吧!” 连芳洲想了想,也觉得该是如此,便笑着说道:“嗯,就按你说的这样!等阿泽武举的结果出来之后,我便叫人送她离京!这几天自然不会让她出门一步。” 又头疼轻叹道:“清儿是个爱热闹的,我只怕送她离京她不肯呢!这事儿倒不能这么跟她说,得换个说法才行。” 李赋一笑,道:“小丫头太能闹腾也没有你对付不过去的,你看着办便是!” 连芳洲一笑,又同他闲话了些家常,心中方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连芳清这边受了一顿教训外加禁足,周琰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太子叫人打了几下板子,同样禁足读书。 此且不提。 连芳洲想着明日上东宫表示歉意——不管混进西苑是连芳清的主意还是周琰的主意总之连芳洲也只能算在连芳清的身上了。 总不能指责皇次孙的不是吧? 所以自家的妹子必须得出来背这份过失。 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她已经在心里念佛庆幸了!哪里还能计较,非要分出个是非来? 强权之下,有分辨的地儿吗? 大家一起含含糊糊的和稀泥一场,将事情圆过去才最要紧。 这边正命人准备明日道歉的礼物,不想留郡王妃却派了景嬷嬷过来了。 寒暄过后,景嬷嬷便问起此事。 连芳洲心里冒出长长的省略号,苦笑道:“这消息莫不是长了翅膀了,竟这么快就传到你们府上了!” 景嬷嬷能明白连芳洲的心情,同情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差不多真是这样了!夫人您想想,当时那么多的人在场呢,又是这样的消息,传的不快那就怪了!” “……”连芳洲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心中暗道:好险!好险!幸亏没人知道我当时也去了啊,要不然,真正是要死了! 往后别说乔装混去,便是李赋请她去,她也不要去了! 景嬷嬷却不知连芳洲心中所想,只当她是苦恼无奈,便笑着安慰道:“大家也就当新鲜事儿论一论罢了,倒没有什么不好听的,夫人您也不需太过担忧!呵呵,再说了,有老敏郡王那话,谁还敢多嘴啊?这位老王爷夫人您是有所不知,满京城从皇上往下,就没有哪一个敢逆了他的意的!不怕别的,就怕他打上门去!且他一把年纪,也从不同人讲道理的!他的话就是道理!” 听得连芳洲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多谢嬷嬷开导!”连芳洲笑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便是忧虑苦恼又有何用呢?总归是小孩子贪图新鲜不懂事瞎胡闹,旁人要说,我也只有由着了!过一阵子有别的新鲜事儿出来这事儿自然也就过去了!” “夫人能这么想就对了!”景嬷嬷一笑,道:“郡王妃说了,夫人想必这两日就会去东宫拜见太子妃的,多半还是明日,因此就叫老奴过来了,说明儿她陪夫人一块儿去!” “这如何使得!”连芳洲吃了一惊,心下感动,忙笑道:“妹妹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我准备叫沈夫人陪着去一趟也就是了,妹妹安心养胎就好!嬷嬷,你也该劝劝才是!” 景嬷嬷笑道:“太医说我们郡王妃身体一向来很健康,她是个使力不使心的,胎儿也好着呢,偶尔出门一趟不妨事的!再说了,有马车呢!太子妃也不是苛刻刁难之人,夫人不必过意不去!若不让她去啊,她却是不安心的!” 连芳洲见景嬷嬷这么说也不好再拒绝,便笑着答应了,同景嬷嬷约好明日她上门去接留郡王妃,便叫人送了景嬷嬷出去。 如此更好了,李赋之前还这么说呢!谁知她却派人来了。 连芳洲不由感慨,自己当初在宫里也是看她可怜不忍伸了一把援手,不意竟从此结下这么一段缘分! 第二天一大早,李赋和连泽相继出门,李赋上衙门,连泽去考试,连芳清还在禁足中。 连芳洲用过早饭,便带着礼物,命春杏和青禾、青苗跟着,乘了车前往留郡王府接留郡王妃。 留郡王妃早已准备妥当等候多时,看见连芳洲便笑着叫上来叫姐姐。 连芳洲自知若同她说了感谢的话她心里反而会难过,因此也没多说,只笑着问了问她腹中胎儿的动静和身体,笑着与她一同上了车,提醒她小心脚下。 留郡王妃见她不同自己见外客气,果然更开怀几分。 太子妃也料着连芳洲今日多半会来的,因此并没有出门,就在东宫等着。 听到嬷嬷禀报,又说留郡王妃陪同一起,太子妃吃了一惊,忙命快请。命身边最得用的管事姑姑亲自迎出去。 留郡王妃那肚子金贵着呢! 1000.第1000章 取中 太子妃果然是个很和气的。 连芳洲表明了来意,道了歉,太子妃客气回了一番话,这事儿便算揭过去了。 双方一致将此次事件定位为:小孩子不懂事瞎胡闹差点儿闯祸!然后各自表示:今后一定会严加管教,类似事情绝不能再发生! 连芳洲离开的时候,双方都很满意。 连泽的考试总结果得要十天之后,经由皇上御笔朱批之后才能出来。 十天的时间,足够连芳洲处理连芳清的事儿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明年就及笄了,是时候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了!”连芳洲唤了妹子至面前,笑吟吟的道:“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若有的话就跟姐姐说一说,若没有,姐姐就给你做主了啊!” 不出连芳洲所料,连芳清惊得那双乌溜溜的眼眸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差点要掉下来! 她正是贪玩好玩的年纪,定亲、嫁人这种事对她来说根本远得就像在天边似的。乍然被姐姐推到面前,不吓一大跳才怪了。 连芳洲毫不客气一眼瞪回去:“你这是什么表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不会想着一辈子待在家里不出嫁吧?” 连芳洲虽然瞪她,心里却是暗暗的松了口气。 至少,从小丫头的反应来看,她是真的只把那位皇次孙当做玩伴而不是情郎恋人。 如此,倒省事儿简单许多了!而她也不必因为棒打鸳鸯而有什么心理负担和愧疚。 “我不要!我不要!”反应过来的连芳清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毫不犹豫的道:“我、我还小呢!哪里就说到嫁人了,我都没有想过这件事呢!好姐姐,我知错啦,以后我再也不敢胡闹啦,你不要这么早把我嫁出去好不好?”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看她这可怜兮兮、好像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差点儿心软,饶是见惯了小丫头惯会装巧卖乖的样儿依然会如此反应,若换个头一回见的,只怕早举械投降了! “谁说要你现在就出嫁了?只是把亲事定下来而已,你也省得成天在外头疯!赶紧把规矩学起来,女红什么的,嗯,也该懂一点!男女大防的道理更加该懂!” 连芳清张张嘴,没法儿反驳姐姐的话。 半响,憋出一句:“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嫁什么样的人啊!” 太突然了,她一下子措手不及。 对于一个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对感情完全懵懂无知的小丫头来说,连芳洲的这个问题委实太难为她了。 连芳洲对她的回答差点失笑,却是仍绷着脸,横竖不管的定要为她订亲事备嫁。 连芳清心里没来由便觉得慌慌的没底儿,对于没底的事情她当然不肯轻易答应。 见姐姐不像往常,任凭软磨硬缠都不肯松口,差点儿急得要哭出来。 连芳洲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退而求其次,让她回裕和县去跟三姑奶奶和连澈作伴。 连芳清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想也不想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不带一丝儿犹豫的。 连芳洲暗松口气,跟她说好等连泽放榜之后就让她启程,连芳清也没有丝毫抗拒的答应了。 连芳洲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将她敲打了一番,方命她下去。 看着小妹子颇为委屈怨念的出去,连芳洲心里也闷闷的有点儿不好受。 一家子姐弟几个都最疼这个妹子了,从来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也正是因为她们的疼爱,才纵得她无法无天。 连芳洲到底狠了狠心,没有说出松口的话。 转眼,便到了放榜之日。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连泽竟然考中了武状元!而之前呼声最高的一名来自山东、一名来自河北的参考者却在三甲之外。 对于这一点,连芳洲很意外,连泽也很意外,很多很多的人都很意外,唯有李赋心中早已颇有底,并不意外。 连泽武考拿了第三名,文化部分的考试不用说定然是名列前茅——他可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又刻苦肯下功夫学! 这样一综合起来,这第一名倘若不出意外的话,自然便是他的了。 无论如何,这总归是一件令人非常非常欢喜的事情。 且李云晗也考中了,虽然排名没有连泽这么好,但也是在中间。对于李家来说,便是双喜临门。 李云晗虽然是李赋的亲侄儿,但身体遗传了父亲,颇有些弱,加上早些年李赋一直在西边,反倒得他指点的少,反不如连泽,实打实的有李赋天天盯着苦练了一年多。 之后纵然李赋不在身边了,也日夜勤学苦练从不敢懈怠放松一日,就凭这个,不名列前茅也没天理了! 李云晗得中,周氏也十分欢喜,总觉得自己总算熬得快要出了头,终于看见希望了。 又担心他因为连泽考了头名而心中不舒服,万一因此跟连泽生了嫌隙反而不美,便背地里又小心的劝解开导他。 一时又怕触动他的心肠,那劝解的话少不得小心翼翼的,完全搔不到痒处。 李云晗见她说话吞吞吐吐的之前还疑惑,等好不容易明白过来反倒笑了。 反倒劝起她来。 这种事情各凭本事,便是平日里两个人练起来的时候他也明白连泽比他好上许多,又如何会想不通? 且连泽待他仍旧如同往常一般无二,他自然也是一样。 周氏这才放了心。 一时连、李两家热闹非凡,连带着威宁侯府也热闹得紧,都是上门道贺的。 连家那边没有女主人,连芳洲不得不天天过去坐镇,权且充当料理了一番。 定了一日设宴款待过道贺宾客之后,连泽与李云晗又是会友访友、又是聚会,也是****忙碌不停。 他二人仍旧如往常一般进出结伴同行,有说有笑。 连芳洲那里,也陆续收到了好些夫人府上送来的赏花或者听戏的帖子。 她权且收着,一边抽空打发连芳清回裕和县。 连芳清也为二哥高兴坏了,可是即便如此也没能让姐姐改变主意,不得不收拾心情,在某一天早晨离开了所喜爱的繁华热闹的京城。 1001.第1001章 求亲 临别的时候依依不舍,眼泪汪汪,那小眼神儿满满的尽是幽怨。 可一上了船,连芳清很快又改了一样心肠了,变得归心似箭起来,同小念叽叽咯咯的说起三姑奶奶、三哥哥,还有大房村里的乡亲邻居们,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回去。 只需看一看那些请帖,想一想她们家中的人员情况,连芳洲便心知肚明那些夫人们都是冲着连泽的亲事来的。 李云晗那头,周氏同样也收到了不少的请帖,但没有她手里的多。 连芳洲还记着之前答应过连泽的话,便透露出风声,连泽的亲事由连泽自己说了算,她这个做姐姐的只帮着从旁看一看,只要不离谱,都由着他。 那些夫人的请帖,也只捡两三家略去了去,推说家中事忙、孩子小,便也没有多少人再来烦她了。 李赋听了还向连芳洲惋惜了一回,说闻老将军家的有个刚及笄的嫡亲孙女也正在议亲。 有人得了闻老将军的话略略向他提了提,如今也只好婉拒了。 连芳洲便笑道:“那便先婉拒了吧,话不说死也没什么!阿泽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同我说,最近他又忙着,我也没空问他,万一他看中的便是闻老将军家中的小姐呢?” 李赋一笑:“说的是!” 连泽的亲事随着热乎起来,思思的心思也跟着活动了许多,斟酌再三,这日略略装扮一番,临出门前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不妥,这才往威宁侯府来。 昨日她便向连泽请示了,欲给大姑娘那边送些庄子上新上来的樱桃过去,连泽应了。 连芳洲正处置着手边的事儿,听说连泽那边送了樱桃来,一笑便吩咐道:“难为他也心细了一回,这些家常小事上也知道惦记着我了!收下了拿进来,取二两银子赏给那送了樱桃来的人吧!” 谁知那回话的管事平娘子却是陪笑道:“夫人,那位送了樱桃来的姑娘说自己叫思思,是从前夫人在老家时便在夫人家中服侍的,想进来给夫人请安!” 思思?她差点竟都忘记她了! 连芳洲眉头微微挑了挑,唇角不易察觉勾了勾,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抬头,向平娘子笑道:“既然如此,便叫她进来吧!” 她的忍耐心也算是可以了,不过却不比她是重活过一世的人,事到临头,到底会有些心浮气躁。 这不,终于忍不住来找她来了。 思思是知晓连芳洲厉害的,在院子外头一直忐忑不安的等着。 直到看见平娘子出来,笑眯眯的同自己说“夫人有请!”的时候,那一颗忐忑不安紧张的心才放松下来,然后“咻”的一下,仿佛欲飞上天! 欢欢喜喜的连忙进去了。 “奴婢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进了屋子里见到连芳洲,思思便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磕了个头说道。 声音中透出的欢喜和久违了的相熟之人之间的亲近却是装都装不来的。 连芳洲听得一时之间心里也颇有几分感慨。 倘若思思她没有那不该有的心思,那可有多好! 可惜,人心总是这样,并不受人的控制,也极少有外人能更改的了。 “起来吧!你和春杏她们都是跟着我从家里那边来的,无需如此拘谨!”连芳洲一笑。 “是,多谢夫人!”思思这才从地上起来。 她还在斟酌着该如何说些家常能引得连芳洲对自己生出好感或者垂怜,不想,却听得连芳洲笑吟吟的道:“清儿前两日回去,我倒是忘了你了,当时该叫你跟着她一起回去的!你的心思还细些,人也稳重,又是跟在清儿身边有些年月,她的性情你也了解些,有你陪着,不时劝一劝,只怕还好些,我也能更放心些!” 思思身子轻轻抖了抖,脸色微白。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奴婢,奴婢留在京里也是一样……四小姐身边,自然有更好的人服侍的。” 连芳洲一笑,道:“这倒也是!如今那边宅子里你打理得也顺了,若叫你这时候离京也不太好!” “是,夫人明鉴。”思思心中不由又生出两分希望,一时之间,倒是弄不懂连芳洲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她还在琢磨着连芳洲这话,只听得连芳洲又笑道:“既如此,便好好做好你分内之事,我不是个苛刻的,阿泽也是宽厚之人,将来总不会亏待了你!你是跟着我们从家里来的,做个好样子叫人看了也省得笑话没规矩!若无事,便回去吧!” 思思动了动唇,心里的话一句都还没说呢,甚至连连芳洲的态度都没弄明白,虽心中不甘却暗暗着急,却也不敢逆了连芳洲的话,只得勉强笑着行礼答应着,规规矩矩告退了出去。 望着她出去的背影,连芳洲眸光微敛,心道:我的话已经说的再清楚明白没有了,但愿她能想得明白!不然,却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将来不能怨我。 她没有露出半点儿意思,思思就该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可惜,思思早已魔怔了,满腔心思想的都是如何获得连芳洲的同意,如何能够打动连泽,至于其他的,都被她下意识的忽略了。 再说东宫那边,太子妃自从西苑事件之后一直命人关注着连芳清的事儿。 毕竟,那日自己的儿子是如何对人家姑娘不惜以性命维护可是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了的,她真的很担心会弄出什么丑事来,连累丈夫。 自那日后,连芳清就在威宁侯府中没出现过半步,甚至威宁侯府中招待来访女眷客人,威宁侯夫人都不曾让她出来见人作陪,太子妃才稍稍安心。 之后又听说她已经被威宁侯夫人送出了京城、送回了老家,太子妃的心总算是彻底的放下来了。 再一想,这个二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也应该考虑亲事了。 先给他把亲事定下来,也省得总是胡闹。 太子妃跟太子一商量,太子也认为如此非常有必要,两人一拍即合。 谁知,周琰一听这话,先不管要定的是谁,便跑到太子妃面前大大的发了一通脾气:他不干!不娶! 1002.第1002章 她离开了? 太子妃哪里理会他,照样命管事姑姑、大宫女们将门当户对人家适龄未婚女子的资料拿来,筛选挑选。 周琰又气又急,见母妃定要如此,终于忍不得了,这日来到太子妃面前,难得老实本分没有闹腾,一见了太子妃便跪了下去,正经道:“母妃,儿子要娶连家的四小姐,求母妃成全。” 对于自己的儿子说出这话来,太子妃一点也没有觉得惊奇。 她静静的望着他,然后缓缓的摇头,轻叹道:“你别胡闹了!你是太子的嫡子,怎么可能娶那连家的四小姐!若是做个妾还罢了,等生下儿子、人品又贤淑,才勉强够格做侧妃呢!即便如此,也得在你娶了正妃之后才可以!” 周琰叫道:“清儿才不会做什么妾啊侧妃啊,我要娶她做正妃!” 太子妃顿时将脸色一放:“胡闹!” “母妃!”周琰膝行上前,伏在太子妃的膝盖上,抱着她求道:“母妃您向来最疼我的,您再疼我一次吧,好不好!” 长子是东宫嫡长子,一落地出生就注定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一切的教养管教,太子妃都不太敢管,一切由太子来做主安排。 虽然她也很关心长子,但是跟次子来说,是不同的。 对次子,更为亲近。 这孩子性子招摇爱闹事,每每犯了错要受罚,便总会扑在自己怀中抱着自己求饶,每次她的心一软,对他便再也狠不起来。 这会儿被他这么一抱一求,一颗心差点没软化成水,胸口一滞,难过的不得了。 “不是母妃不疼你,”太子妃叹道:“好孩子,你不能这么任性,你得想想你父亲,想想你兄长!你与她身份天壤之别,她如何做得你的正妃?便是母妃不在乎,你父亲呢?你皇祖父、皇祖母呢?东宫那些属臣呢?他们能同意吗?你平日纵胡闹,却也不是糊涂孩子,这一点难道你会不知?一开始,你就不该喜欢她的!快起来吧,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着!” 周琰愣愣的被太子妃扶了起来,只觉得希望一点一点的在破碎,碎成了渣,一颗心空荡荡的,脚下也轻飘飘的。 母妃说得很对,一开始,他就不该喜欢她的。 可是,他一开始明明没有喜欢她的啊!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了,能怎么办呢? 太子妃看到向来笑得灿烂张扬、没心没肺的儿子竟变得失魂落魄一般,不觉心中一酸,狠了狠心,说道:“你虽是皇孙,却也不能光顾着自己!你口口声声喜欢连家四姑娘,你怎知人家也喜欢你?若人家不喜欢,你要强娶了不成!“ 周琰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线希望,眼睛亮了亮,忙道:“她也喜欢我的,她一定也喜欢我的!” 太子妃轻轻哼了一声,道:“那可未必!你不知道吧?五天前她就已经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若他喜欢你,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给你送信或者再见你一面?没有吧?” “什么!”周琰心中一沉,愣愣的只觉得心间一紧,涩声道:“她、她离开京城了?” 这个消息,他是真的不知道。 “自然,不信你一打听便知。”太子妃点头。 周琰情不自禁握了握拳头,心中恼恨悔恨不已,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恨谁、恼谁,咬牙道:“我不信她会这样待我!她离开京城一定是被迫的,她一定不是心甘情愿离开的!” “那又如何?”太子妃看着他,静静的说道:“她终归是离开了不是吗?这就说明她已经想通了,想明白了,接受了事实!你也该如此,琰儿!” 周琰扭头低着向一旁,眼中酸涩,鼻中酸涩,只怕下一秒自己就要难过得落下泪来。 太子妃如何没瞧见?心里也疼,却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柔声道:“回去好好歇着吧,睡一觉,明儿醒来便什么事儿都过去了!你放心,母妃必定为你挑选一个可心合意的媳妇儿,必定得你点了头,满意了才好,你看如何?” 周琰心里乱成一团,想的都是连芳清离开京城这件事。 听了太子妃的话暗自苦笑,心道:若这能睡一觉醒来什么都过去了就好了!那人就在心底、就在脑海中,那么分明、那么真切,音容笑貌仿佛耳边面前,如何能忘得掉? 合心合意的媳妇儿?除了这一个,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再有了! 周琰心里突然沉重起来,也伤感起来。 他无力改变。 望了太子妃一眼,周琰终于无声行了个礼,默默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太子妃竟看出两分萧瑟来,这种意境原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的,此刻,却是真的! 太子妃轻轻一叹,疲惫的扶额往后靠了靠,一时也无心再去挑选名门闺秀准儿媳妇。 心中忍不住暗想:那连家四姑娘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竟让琰儿挂念如此,若有机会,见一见她就好了!唉,可惜了,如今两家情形如此尴尬,为了避嫌,恐怕自己今后也是没法儿见她的了! 想到此,太子妃不由觉得有点儿遗憾。 然则她这想法却是没错,终其一生,她都没有见过连芳清的面。 第二日,周琰急急出了东宫,命小跟班小廖子亲自去打探连家四姑娘是否离京的消息。 这并非什么秘密事儿,只需要上连家门房套套话就可以了。 小廖子最知道主子的心思,昨夜主子跟太子妃娘娘的谈话他也在旁边听见了,闻言不由瞧了主子一眼,欲言又止:何必呢! 被周琰一瞪:“还不快去!” 小廖子不敢怠慢,慌忙去了。 没多大会儿小廖子回禀,看着紧张兮兮的主子,小廖子心里暗叹,其实主子何尝不知道结果,只不过不死心,非要自己去问一遍罢了。 太子妃娘娘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主子呢? 听了小廖子的话,周琰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神气儿的松散了下来,怔怔的,茫茫然。 小廖子看的心里一痛,低低道:“二爷,您这是何苦呢!人家连姑娘说走就走了,可见心里根本没二爷,您便是再——” 1003.第1003章 耍赖 “住口!”周琰一瞪眼,哼道:“清儿她一定有苦衷的!她就算想找我,东宫又哪里是她想进去就进去的?我真后悔,” 周琰轻叹道:“我真的后悔,早知道我就该命你天天守在连家门口,这样清儿万一找我也不会没有门路!” “二爷!”小廖子声音发颤,双腿也微微哆嗦,心中暗道侥幸:幸好,幸好!幸好当初二爷您没想到这个,不然,奴才恐怕今后便没命再伺候您了! 周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小廖子的情绪,悄悄的望着那连府的大门,情不自禁的回想着他与连芳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般的音容笑貌,叫他如何舍得下? 犹记得他们初次见面,他被小灰吓了一大跳,差点猎杀了它,她却是个记仇的,把他好一番捉弄,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当时只觉得那野小子着实可恶的紧!他一定要欺负回来! 谁知野小子变成了小姑娘,他至始至终也没能把她欺负回来,一颗心反倒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廖子,你说,摒去身份地位,二爷我和清儿配不配?”周琰突然问道。 小廖子眨了眨眼睛,没吱声。 周琰恨恨瞪他一眼,哼道:“不说?掌嘴!” 又是这一招! 小廖子心里无比的怨念,却不敢跟自家这脾气上来了什么都不管的主子对着干,只好勉强得不得了得点了点头:“若不论身份地位,连姑娘自是配得上二爷。可是哪个婚姻不讲究门当户对,这就——” “这就够了!”周琰道:“谁说都是门当户对?你再看看威宁侯和威宁侯夫人,不也是没有门当户对吗?” 小廖子嘀咕道:“那也是情况特殊,当初威宁侯失忆,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奴才多嘴!” 看到自家主子很不满的瞪过来,小廖子识趣闭嘴。 周琰瞪他,怒道:“门当户对便没有怨偶了?多得是!” 说完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二爷!二爷!您要去哪儿!”小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慌忙跟上。 “进宫!”周琰吐出两个字,早跳上了马车。 小廖子见他没有闹着折腾别的事情,想着主子总算是想通了,想必是进宫赏景散心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进了宫,看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花花木木和各组宫殿,周琰情不自禁又想起了连芳清。 想起那日把她扮成个小太监带进来玩儿,恰好碰见皇祖父赏赐给威宁侯几个宫人—— 周琰不觉微微笑了笑,复又长叹:他所去过的地方,似乎都带她去过,便是东宫,也带她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玩了两趟,处处都有她的影子,叫他如何能忘得掉? 想着,周琰又加快了步子。 小廖子见他不是往御花园去,也不是去给皇后请安,走着走着,反倒是像往御书房的方向去,心里虽然有点儿纳闷,仍然小跑着跟上了。 建德帝恰好刚刚接见了户部尚书商议完了事情正在小憩,听小太监禀报东宫皇次孙求见,想到最近这个孙子闹出的事故,挑了挑眉,命传。 周琰进来,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请安,一脸谄媚的笑。 建德帝瞅了他半响,“呵呵”一笑,道:“今儿这礼行的格外用心啊!起来吧!朕没什么闲工夫,有事说吧!” “是,皇祖父!”周琰答应一声,却没有起身,反而又叩首下去,道:“皇祖父不是外人,孙儿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就直说了啊!孙儿想求皇祖父给孙儿赐婚,孙儿想娶连家的四小姐连芳清为正妃!” 建德帝倒没料到他果然是直说,直的不能再直! 微怔了怔,方道:“赐婚?谁?那连家小姐是那户人家的?父兄任何官职啊?” 这下换周琰一怔,心下暗暗有些尴尬,猛然便明白皇祖父是故意的,这是故意提醒他,他跟连芳清不配呢! 又是门当户对! 周琰便道:“是威宁侯夫人的娘家亲妹子,啊,对了!她的二哥是皇祖父钦点的此届武状元,嗯,她还有个哥哥,还在读书,已经是秀才了……” 周琰自己都不敢再说下去,越说越是无力。 秀才?好像他身边和皇祖父身边除了奴才,最低品级的读书人也是进士吧…… 在他眼里,秀才跟文盲没有什么分别。皇祖父自然也如此认为。 周琰脸微微有点红,心里有点慌乱不安。 这就是建德帝厉害的地方,明明没有说连芳清半句的不是,却比说了更厉害。比起太子妃的苦口婆心,不知高明多少倍。 “我不管!”周琰却没有这么容易放弃,索性一抬头,蛮横的道:“孙儿喜欢她,就是要娶她!皇祖父,孙儿横竖也没大出息,妻室出身清白就好,别的都不重要,求您成全孙儿吧!” “简直胡闹!”建德帝皱眉,道:“就冲你这话,朕便不能应着你!有你一个闹就够叫人头疼的了,要再多一个,那还了得?” 说起来建德帝也很纳闷,这小子跟皇长孙是嫡亲的兄弟,皇长孙从小到大便是个最稳重知礼的,太子也是,怎么偏偏他性子跳脱,整日没个正形,动不动一言不合就用拳头揍人,说话说到没理了便耍赖! 这真的是皇室子弟吗?若不是看他容貌颇像自己,建德帝都要怀疑这孩子打哪儿来的了! 周琰忙陪笑道:“皇祖父,孙儿娶了清儿,保准从此洗心革面,再不胡闹!” 虽然他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面需要革、什么心需要洗,但是一家子长辈都这么认为的,他也只好顺着他们说了。 建德帝瞪着他,不说话。 周琰气势一下子又弱了下来,慢慢的垂头耷拉着脑袋。 皇祖父虽疼他,一旦威严起来,他也是怕的。 如果不是这件人生大事而是别的什么事儿,到了此刻他必定已经缴械投降了。 可是,只要想一想连芳清的音容笑貌,他便又长了几分勇气,终于努力的撑住了! 1004.第1004章 威胁 建德帝见状暗暗叹息,心中知道,这个孙儿恐怕是动了真心,来真格的了! 这孩子虽然缺点多多,优点根本没有,性子又莽撞,又爱惹事胡闹,但也奇怪的很,似乎正是因为这样,建德帝反而待他更亲近几分。 反正他这种样子将来既不可能跟他的嫡兄争皇位,也不可能在朝政上有什么建树的,天生就是个闲散亲王的富贵命。 而以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之好来看,做兄长的将来定然不会亏待了他。 生在皇家,能真正的身心轻松,过上这样的富贵悠闲日子的,其实也没有几个。 即便老敏郡王,别看如今仗着辈分高谁也不敢招惹他只有他招惹别人的份儿,当初年轻的时候也颇吃了些苦头的。 正因为难得,所以建德帝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决心成全他到底,包括在娶媳妇这件事上。 谁知,放着满京城里那么多的名门淑媛、大家闺秀他不要,偏就要这么一个声名不显、小门小户的小丫头片子。 偏这小丫头片子的身份吧,还真挺不好办的。 明明是小门小户乡下人家的闺女,偏偏有个战功赫赫的威宁侯姐夫,一个兄长是武状元,前途自也可见,另一个兄长是前任太傅的关门弟子,据他掌握的消息说念书成绩很猛,一甲不敢说,进士是跑不掉的! 还有她家的家底,京城中多少高门望族也比不上呢! 若非如此,孙儿既然喜欢,他便开开恩,做个侧妃也是可以的。 可她如此身家,又有个那么厉害的姐姐做榜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不会愿意做侧室的,否则,那李夫人也不会急匆匆的把她送离京城了。 建德帝便是再疼爱孙儿,也不可能会因私废公,让威宁侯和连家人生出不快来。 因此听了周琰这话,建德帝那绷起来的脸色依然没有半点松动,反而打起了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的计较,冷哼一声,呵斥道:“还不给朕闭嘴!你这话便是胡闹,还有什么比这更胡闹的?朕听说你母妃正给你议亲,她还能害你不成?到时候自有无数的好女子任你挑选,总能挑出一个合心合意的,便不合心意,往后多纳几个喜欢的妾室便是了,什么要紧的!” 周琰又气又急,忙道:“皇祖父,我不要议亲!也不要别的女子!我就要清儿一个,别的女子好不好跟我什么相干!” “住口!”建德帝冷冷道:“怎的?为了一个小女子,你竟要忤逆长辈?连皇祖父和你父母的话都不听了?你纵懒散也不是没念过书的,圣人的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琰默默的想着连芳清的笑脸,缓缓的舒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不可一蹴而就,徐徐图之也是可以的,总比没了周旋余地的强。 如此想着,周琰的态度便软和了下来,求道:“皇祖父,求求您啦,您再疼疼孙儿,帮孙儿在父亲母妃面前美言两句吧!孙儿现在心里头烦乱得很,还不想订亲,这件事容后再谈成吗?” 建德帝叫他给气笑了,冷哼道:“你倒会支使朕!你的亲事有你父母做主,朕可管不了,你有何想法,自己同你父母说去!” 周琰一喜,原本耍赖坐在了地上的,听了这话一咕噜正了身子手脚利索的抢先给建德帝磕了个头,笑嘻嘻道:“谢皇祖父恩典!孙儿不敢打扰皇祖父,这就告退了!皇祖父万安!” 说毕,也不等建德帝出声,爬起来一溜烟的奔出去了。 建德帝只说了个“你”字,他已经快跑出殿去了,只得作罢。他是皇帝,总不好学普通人扯着嗓门大喊大叫吧? 况且,以他对这位孙儿的了解,即便他扯着嗓门大喊大叫,人家绝对会装作没有听见反而跑得更快! “这不争气的东西!”建德帝拂袖骂道。 崔友德知道皇上这是不生气了,也暗暗松了口气,便也凑趣陪笑道:“皇次孙是赤子之心。” 皇次孙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总要把皇上气得半死,却偏偏每一回都能没事儿人一样的离开。 建德帝哼了一声,道:“你倒还夸他!也不知那小子拿了朕当挡箭牌怎么跟他的母妃说话呢!朕明明什么都没答应他!这混小子,越发的没个样儿无赖了!” 崔友德陪着笑了笑,心道,皇上您没答应也没否认啊,否则皇次孙也离不开这大殿。 周琰这一趟,虽然没能达成心愿,总算也不是完全无所收获。 秉着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的原则,他立刻便回了东宫,见了自己的母妃,表示了自己的意思,自然少不了将皇祖父这张虎皮大旗扯得大大的迎风招展。 太子妃听了不由变色,训斥道:“就为了这个,你竟进宫叨扰你皇祖父去了?你好大的胆子!等你父亲回来,看不揭了你的皮!” 一则此事儿子着实不该如此,二则身为一个母亲,儿子不肯听自己的话,搬出公公来跟自己打擂台,太子妃的心里或多或少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和难过。 周琰此刻却没有这么细致的心思来体会母亲的情绪,满不在乎的道:“揭皮就揭皮,反正我不想订亲!” 看见母妃瞪过来,只好改口道:“我不想现在订亲!” 太子妃冷笑,心里也恼上两分来,断然冷声道:“不行!你年纪不小了,即便没有这一档子事儿,也该到了订亲成亲的时候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 “母妃!”周琰也气了,恼道:“好啊!既然母妃这么说,那就随母妃的便好了!明儿我便放出话去,谁家女儿嫁给我,我就让她守一辈子的活寡,抬回来十七八个小妾生儿育女!” 说完赌气便走了。 太子妃气得脸色发白,一口气憋在胸口好半响才缓了过来,颤声向身边的大宫女景秀道:“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他这是要气死我吗!我这个母妃,难不成竟是他的仇人!” “太子妃您消消气!”景秀忙陪笑劝道:“二爷向来就是个直脾气,有口无心的,娘娘您有什么不知道的,又怎会跟二爷这小孩子脾气计较呢!要说平日里,二爷对娘娘可是孝顺到十分上的!” 1005.第1005章 各退一步 太子妃心中这才好受了些,却依然苦恼叹道:“这孩子性子怎么就这么倔呢!这事儿难不成还是我这个做母妃的做得不对!我还不是一门心思的为他好呀!” 景秀又笑道:“娘娘做的自然没有不对,只是二爷还小呢,性子还未定,遇上一个喜欢的姑娘难免上心些,况且二爷本就是这么个脾性,若他想做的事儿,旁人越是不许他便越要去做,或许过一阵子便好了!” 太子妃不觉缓缓点头,笑道:“或许还真是如此!罢了,那就先等等吧!” 儿子的脾气她有什么不知道的?他方才既那么说了,倘若她真的还要坚持给他订亲,他一定会将那些话散布出去,那可真正叫东宫成了笑话了! 说着又叹:“这个孽子!” 景秀便明白太子妃这是对皇次孙让步了,笑了笑,便道:“既如此奴婢去同二爷说一声吧!太子妃一片慈心,总不能白白的表了不叫人知晓啊!” 太子妃原本心头还有气,听了这话不由得“扑哧”一笑,笑骂道:“你这丫头倒是越发伶俐了!” 景秀笑笑,便屈膝去了。 周琰听了景秀转达的太子妃的意思,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暗松了一口气,故作不情不愿别扭的样子让景秀拉着去给太子妃磕头赔不是了。 倘若母妃不吃他这一套,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另做打算。那番话却是绝不可能宣扬出去的。 否则会连累整个东宫的名声,尤其会让父亲和大哥难堪,这个道理他如何不懂? 他纵然再不成器,或许太子和太子妃没有察觉,他从小到大闯的祸中,就从来没有牵连过东宫的,都是他自己的错。 这边周琰故作别扭的向母妃陪了不是,母子和好,亲事什么的暂时撂开,威宁侯府那边,连泽忙乎过了这一阵子,也授了个六品的神机营游击将军,也正向连芳洲提及自己的亲事。 这边姐弟两人在一方拿定了主意另一方表示尊重的前提下,一开始的气氛还是比较友好轻松的。 氛围有了,铺垫有了,接下来,就该切入正题了。 连芳洲笑吟吟的,瞪着连泽说出女方家的名字,心里自然少不了有点小激动。 毕竟,这是她亲兄弟要说媳妇啊! 可连泽很明显不能一下子进入状态。他太腼腆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均已失败告终。 连芳洲看得暗暗翻白眼,心道: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就开始脸红了,这到底要酝酿到什么时候啊!真个急死人啦! 连芳洲瞪他,没好气道:“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呀?莫非你看中那媳妇儿长得太丑没法见人因此不好意思说了?” “才不是!”连泽下意识脱口反驳,顿时脸上又是一红,扬眉道:“罢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横竖都是要说的!姐姐,请你帮我向徐国公府的大小姐徐亦云提亲吧,我要娶她为妻!” 说到“娶她为妻”四个字,连泽的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一抹温柔,眼睛也亮了亮。 连芳洲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她脑子里正响过一声霹雳变得一片空白还没有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谁家?”连芳洲并不是没有听清楚连泽说的是哪家的小姐,而是听得太清楚了,所以不敢相信。 有了开头,下边的话再出口就不那么难了,连泽便道:“徐国公府上啊,徐国公家的大小姐!” 连芳洲倒抽的一口凉气变成了叹气,脸上早已收起了玩笑打趣的笑意,道:“徐国公府上?徐家大小姐?阿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先跟我说清楚吗?” 徐国公府连芳洲却是听过的,这位大小姐今年十六岁,却是个生母早逝,长在祖母身边的,如今祖母也早已去世。 据说,跟继母继妹很合不来,处处针对顶撞继母,甚至还趁着继母去上香命人毒打继母的心腹陪房大丫环,生生把人打残了。 又多次陷害继妹,又一次还把继妹给推下湖里差点儿淹死,幸亏是夏天,若是冬天,即便不死也是一身的病了! 为此,徐国公对这个前妻所出的嫡长女是早已失望透顶,也不知道禁足了多少回、罚了多少次,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这位徐大小姐的性子反而变得越发的乖张暴戾。 若不是继母孟氏每次为她向国公爷苦苦求情,不管她犯了多大的过错都肯遮掩护着一二,徐国公早把她送到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了。 京城中那些大家夫人们说起这位徐大小姐,就没有不叹息的! 也因此前年她及笄在即,孟氏四处奔走赴宴想要为她择一门好亲事,却哪里能够?门当户对的根本就没有哪个人家肯要这样的女子做儿媳妇! 而且孟氏还不忍委屈她,相看的时候是奔着人家的嫡长子去的,还振振有词:我家大姑娘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当然配嫡长子才合适! 开玩笑!嫡长子将来是要承爵继承家业的,嫡长媳是要主持中馈做当家主母的,这徐大小姐,谁敢要她? 哪怕孟氏成天为她进香拜菩萨,为她操碎了心都没有用。 对这些事儿,连芳洲当初听的时候都是当做京城中的八卦掌故来听的,听过之后一笑置之,不以为然。 孟氏她也见过两回,不过也就是见过而已,并没有打过招呼,孟氏的亲女、徐国公家二小姐徐亦珍她也见过,跟着孟氏出席宴会,徐亦云却没有见过,据说徐亦云从不耐烦跟从继母出去赴宴。 那孟氏,看着倒是个温柔和气、贤良淑德的人,看不出半点儿违和感,只是那徐亦珍却显得有些太过于努力隐忍矜持了,反而显得言行都有些僵硬似的。 用连芳洲的话来说,装的痕迹太重,明显道行还不够深。 由此可见,做娘的也未必有看上去那么贤良! 再说了,继母继女什么的,若真没闹出点儿新闻来,反倒是新闻了。 连芳洲之前除了心里为那位徐国公府的大小姐叹几句也就罢了——谁那么闲有神气去管别人家的事儿? 可她即便是在梦里做梦,也不可能会梦得到,有朝一日,她的亲弟弟竟然要娶这位徐大小姐!徐大小姐要做她的弟媳妇! 1006.第1006章 连泽看上的媳妇 连泽便也不瞒连芳洲,向连芳洲说了,上次从辽东回来,在京郊偶遇徐大小姐惊了马,他出手相救,之后—— 之后一见钟情,再之后他便努力的参加武举,为的就是有个出身好求娶人家徐大小姐。 连芳洲听完,拖长声调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连泽,也不说话。 看的连泽头皮一阵一阵发麻,勉强陪笑道:“姐姐,真的就是这样。我并没有同她有任何不妥的举动。好姐姐,你帮我请媒人上门提亲吧!” “我也没说假的就是这样啊!”连芳洲一瞪他,道:“但是你自己的神情却说了个清楚明白!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还不赶紧给我如实招来!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休想我请媒人提亲!” 这小子,竟然还跟她耍起心眼儿来了! 想到他跟自己耍心眼儿还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连芳洲心里顿时有点酸酸的。 没有任何一刻像此刻这样明白的感觉到,自己的兄弟真的长大了! 连泽顿时败下阵来,垂头丧气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只是,姐姐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呢?” 连芳洲白他一眼,道:“你是什么性子我若还不知也不配做你姐姐了!若非还有内情,哼,人家那是国公府,比咱们家高出不知道多少,你便是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冒失的就说让我请人上门提亲的话,而且,还是这么笃定的语气。” 连泽不好意思笑了笑,略略犹豫,只得说了实话。 原来,当日他救了那徐亦云小姐,一见之下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整个人都呆掉了。 那双眼睛呆愣愣的瞧着人家,半点儿掩饰都没有,仿佛魂灵儿都给抽走了似的。 他从来不是个轻易会失态的人,但是在徐亦云面前,他却失态得彻底。 徐亦云一个大姑娘家被人这样看着岂有不恼,便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把他瞪了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他自知失礼,当下连忙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赔礼道歉,就要离开。 谁知,那徐亦云却叫住了他。 “你喜欢我?”徐亦云站在他面前,换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问道。 连泽当时脸上红得烧了似的,鬼使神差的却点了头,喃喃道:“姑娘天人之姿,在下……” 徐亦云“嗤”的一声不知是冷笑还是嘲笑,接着便说出了一句不知把他震傻了的话:“我是徐国公府的大小姐徐亦云,还没有订亲,你如果喜欢我,就派人上国公府求亲,我嫁给你!你敢去吗?” 连泽当时整个人就晕乎乎、浑噩噩的,口干舌燥。 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做梦,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徐亦云又盯着他看了两眼,便道:“好,我等着你!”说毕便转身要离去。 不知道为何,连泽看到她离去的身影,突然有一种酸酸涩涩、无比心疼怜惜的感觉,很想很想把这个女子拥入怀中好好的怜惜疼爱,陪伴着她,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从此不再孤单。 他突然叫住了她,奔上前向她道:“我叫连泽,我会参加今年的武举,我一定会考中武进士,多少混个出身再上门提亲。以后我定会好好待你,此生定不负你!你……等着我!这里虽是京城近郊,到底城外,你快些回家去吧!” 说毕再也不敢多看徐亦云一眼飞奔跑了。 连泽自然没有把整个的详情跟连芳洲说起,但已经足够把连芳洲雷得外焦里嫩了。 连芳洲不由扶额心里哀嚎:这特么的太狗血了有木有啊! 她目光有点古怪的看向连泽,心中直叹:人不可貌相啊! 这种事情倘若发生在清儿身上,咳,她或许不会有这么意外,可是她一向来稳重的二弟—— “姐,你答应帮我提亲的,你可不能反悔!”连泽见她如此神情心中一紧,便道:“我这辈子就娶她!” “……”连芳洲看了他一眼,笑道:“好了,你也别着急!我也没说不去呀!你总得让我先把事情理个清楚明白才行啊!” 连泽不满道:“还有什么要理的啊!姐,徐大小姐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等姐姐见了她一定会喜欢她的!至于她家里,至于传出来的那些话……我不信!一定另有隐情!” 连泽既然为徐亦云失魂落魄,自然少不了派人打听一番徐国公府的事情,听得愤愤不平之极。恨不得立刻就把徐亦云娶回来好好的保护疼惜。 只是想到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她,才勉强按捺住翻腾的心,一心一意的苦练准备武举考试。 如今,哪里还等得住? 连芳洲无奈摊手,便道:“我也没说就信了那些话啊!那国公府中当家作主的又不是她的亲娘,亲爹又不疼,又没个同胞所出的兄弟撑腰,外祖家式微又远在云州,那府上传出来的话是真是假都有待商榷。不过,正因如此,这门亲事该怎么求得盘算好了才行!不然,万一真的是那孟氏不贤,故意捣乱拒了这门亲事,你又能如何?” 一席话说得连泽语塞,恨恨不已。 徐国公和孟氏是她的父母,亲事当然由他们做主,若他们要拒绝,只凭一句“门不当户不对”就足够了,并且连泽还再也没法上门求第二次,还会落人笑柄! 连芳洲见他脸上神情一时焦急一时懊恼一时烦忧一时纠结,不由心中暗暗叹息:他是真的喜欢这位徐大小姐喜欢得到了骨子里啊!真是—— 连芳洲心里说不上来对这事儿的看法,一方面又为他高兴,另一方面又有点儿不安。 她终是忍不住试探问道:“如果,嗯,我是说如果,如果娶不成这位徐大小姐——” “不!姐姐!”连泽脸色却是一变,声音竟然有点儿发颤:“姐姐,我一定要娶她!我这辈子只会娶她!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啊!” 连芳洲见状心中有点酸——不是为自己,是为他。 “我会尽力,”连芳洲叹道:“可这天下事尤其是姻缘,还得看缘分!阿泽,你——” 不等她说完,连泽再一次截断了她的话。 1007.第1007章 姐姐的失落 “姐姐,我不管什么缘分什么天意!我就是要娶她!她也说了要嫁我,就只能嫁我!如果——” 连泽眸光一寒,如果她嫁给了别人,一定是被逼的,他会不顾一切救她走。 “放心吧!我会帮你,至于意外什么的,等出了再说吧!”连芳洲只得如此说道。 连泽看向她,欲言又止,终究只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姐姐!” 李赋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连芳洲整个人神情闷闷的样子,坐在那里出神发怔,连他回来都不知道。 “怎么了?怎的看起来心情极不好似的。”李赋换了家常穿的长衫,过来揽着她肩膀笑道。 连芳洲转头看了他一眼,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叹道:“你可知阿泽看上的媳妇儿是谁?” 李赋微微一笑,道:“不合你的心意么?我看阿泽的目光应该不会差劲的啊!” 连芳洲心道不是我心意如何的问题,而是他一头栽了进去爬不出来的问题! “徐国公府的大小姐!”连芳洲一笑,道:“我倒没什么,他喜欢就好!” “徐国公府?”李赋想了想,道:“徐国公只不过承袭了爵位,并不在朝中任职!他那儿子,好像还是个白身,就等着将来袭爵了。唔,阿泽是皇上钦点、建德朝头一位武状元,前途无量,又是我的连襟,连家又有功于国民社稷,配一个空有国公头衔府上出来的大小姐,也勉强门当户对!到时候咱们请个身份较高的做媒,也是给足国公府面子了!” “……”连芳洲张张嘴。 话说,她跟他说的明明是同一件事,可是为毛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呢? 罢了!指望他对徐大小姐与孟氏之间的纠葛恩怨说出个一二三来——哪怕是猜测都是不现实的。 连芳洲只好简单的给他科普了下,然后看着他,意思是:你怎么看? 看着李赋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连芳洲心道:果然如此啊! 略作沉吟,李赋便道:“传言不可尽心,更何况是在一方占绝对优势的前提下。这件事,让钱管家派人打听打听吧!若那徐大小姐果真太不着调,还是劝一劝阿泽的好。” “他是个死心眼,”连芳洲叹道:“且我试探过了,他说是非人家不娶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件事情如此态度坚决过,想要他改变,恐怕不容易!” 李赋这才明白了两分,便笑道:“怪不得你这副神情,是为了这个难过吗?罢了!既然阿泽如此,那便遂了他的心意吧!若将来不好,他也就能丢开了,若不让他如愿,他心里恐怕一辈子都会留着遗憾!人有几个一辈子呢!” 连芳洲叫他说的“扑哧”笑了,道:“到底是你教出来的,这么向着他!你说的也有两分道理,他已经长大了,多经历些事情也是好的!这门亲事,我会尽力去争取!” 李赋点点头,便拉着她起身,笑道:“在这坐了多久了?走,咱们去看儿子,外边玩一会!” 旭儿已经能稳稳当当的走路了,如今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时不时蹦出几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词儿来,常把人逗得捧腹,偏他自己却不觉,反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是认真无辜的看着人,仿佛在思索旁人为何发笑、有何好笑似的。 李赋爱他爱得不行,一回家便要拉着连芳洲去陪儿子的。 连芳洲经他那么一说心里也松快了不少,一笑便由着他拉着自己去了。 徐国公府的事情满京城的权贵没有不知道的,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连芳洲便差不多都打听详细了。 越是详细,越是心里对那些传言不屑。 若那孟氏真的是个贤惠的,就不会任由那么多的负面消息从府中传出,将徐家大小姐的名声败坏得不成样子。 她一个当家主母,又是真正能够当家作主并无掣肘的,还能管不住内院奴婢们的嘴? 不过,那徐大小姐生母难产而亡,五岁的时候疼惜她的祖母又过世了,外祖家人才凋零仅出了几个地方官,最大的是知府,又远在云州。在孟氏有意无意的挑唆放纵恶意引诱下,她还真的有点长歪了,脾性不太好。 而且,前年似乎还传出徐大小姐跟信阳候世子容飞宇之间仿佛有什么似的,但此事还没有传开两家人很快就压了下去,并没有散播开来,连芳洲也没能打听得很清楚。 但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不太放心。 她在连泽面前略略露了点口风提了提,连泽根本听不进去,只说徐大小姐亲口说了要嫁他一定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他相信徐大小姐。 连芳洲恨得想敲他的脑袋,到底忍住了。 至此,她也没法儿再劝了。 还是丈夫说得对,就让他自己去碰吧,等碰得头破血流,他自会明白过来! 他还年轻,多经点事儿对以后也有好处。 况且,那徐大小姐倘若闹得太不像样,她要管教,连泽也不可能会拦着她。 她的兄弟她多少明白几分,绝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人。否则,也不值得她付出那么多的心力了。 为免夜长梦多,连芳洲决定马上准备提亲事宜。 只是,请谁做媒才能让徐国公府不便拒绝答应下来,这人选还得仔细斟酌。 很快,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老敏郡王在连泽去看望自己随口说了两句之后,立刻来了兴致,表示自己去做这个媒,拍着胸脯保证此事必成。 连芳洲喜出望外,有老敏郡王出手,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京城中很快传遍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老敏郡王为新鲜出炉的武状元连泽做媒,求娶徐国公府那位声名狼藉的大小姐徐亦云! 徐国公惊呆了。 他虽然不待见嫡长女,但也是贯着他的姓的徐家人啊。 即便名声再不好,堂堂国公府的嫡长女嫁给普通百姓人家、仕途才刚刚起步的武状元也是低嫁了不知道多少个台阶啊! 按照他所想,他家嫡长女低嫁一两个台阶就可以了的。 可是这媒人太给力,惹不起!徐国公无可奈何,也只得答应了。 1008.第1008章 做媒 人家老敏郡王可是拍着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你家这大丫头真是个好福气的,小泽子是个很好很不错的人啊,呵呵,这个女婿你是赚到啦!不信你看看,本王这么大的岁数给谁做过媒?没有吧?” 徐国公能说什么?只能陪笑应是。心里默默的想道:似乎,也没有谁敢请您做媒啊…… 转念一想,人家好歹跟威宁侯是亲戚,老敏郡王又这样看重,似乎也勉强算合适。 于是,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换庚帖、合八字,若无不妥便定了下来,商量下聘礼、迎亲的吉日。 孟氏乍然听到这门亲事,心头先是一悔然后一喜。 她原本是想把这便宜女儿说给自己娘家侄儿的,一来能够始终将她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不叫她有翻身的一天以免将来万一找她报仇呢?二来先头的国公夫人可是留下了一大笔的陪嫁。 可恶那妇人去世之前,将那陪嫁的三千亩良田、十几间铺子求了老太太做主,又让国公爷写下了白纸黑字,统统交给她那忠心耿耿的陪房掌柜掌管,等她女儿出嫁之后连同这些年的出息统统交由女儿带走,国公府不得以任何理由过问或者动用半分。 当初这件事情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整个京城中无人不知,孟氏便是垂涎得要死,为了她那贤良的名声也不便做什么。 为此,孟氏恨得要死,恨先头的那国公夫人秦夫人,难产挣命生下徐亦云后,愣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断,等过了一个多时辰把这件事情做完了、拿到了白纸黑字这才咽气。 还得了个爱女如命的好名声,引得京城中无数人叹息怜惜不已。 就冲她这一番爱女之心,孟氏若是动了半点儿,肯定会被人唾沫星子淹死,她的一双儿女也别想要好名声了。 好在良田和铺子孟氏插不进手,秦氏其他的东西比如上好的黄花梨、紫檀木家具,许多的首饰衣料、古董摆设等,经过这么些年,差不多都成了孟氏的了。 多少让孟氏的心里好受一些。 孟氏却不知,这却是秦氏故意留下的。 秦氏快要死的时候,徐国公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可能不娶继室?秦氏可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真正善待先头原配所出儿女的继室,因此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为女儿留了条后路,看在自己就要死的份上,老太太和国公是不可能不答应的。 但也不能一点儿好处不给后头的继室留啊,若一点儿好处不留,保不齐那继室就能铤而走险起了谋夺之心。好歹也给她留点儿,也是安她心的缘故。 再说孟氏,上次娘家二嫂薛氏来的时候两人就商量了一阵,想着那么一大笔的嫁妆,二嫂也很愿意这门亲事,当时就想跟徐国公提一提把亲事定下来。 只是孟氏觉得时机还不到,想让自己贤惠的名声更加完美无瑕一些就没有答应。 且她很有把握京城中的高门大户绝对不会愿意娶徐亦云的,就算有人有这个意思,她也有的是办法让人家打消念头。 用她的话来说,徐亦云就是她手掌里握着的玩偶,她想往哪儿摆就往哪儿摆! 薛氏虽然有点不以为然,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答应了。 谁知,京城中没有世居高门大户求娶徐亦云没错,却冷不丁杀出个连泽来! 偏做媒的还是老敏郡王那刺头,这门亲事板上钉钉那是定了的! 孟氏遗憾懊悔得不得了——那么大笔的嫁妆啊! 等她打听清楚连泽是何人后,又乐了! 好么!威宁侯夫人的亲弟啊!毫无背景、乡下来的粗俗野小子罢了! 还武举状元呢,在她看来,不过是有几斤力气罢了,粗人一个!这状元没准还是威宁侯设法给他弄来的呢! 一个粗人,又有的是力气,婚后不打老婆做什么?那小娘皮今后可有的受了!这一辈子她也别想再出头! 很快合好了更贴,据说两人的姻缘是“天作之合”,这门亲事便正式的确定下来了。 连家急需主母进门主持中馈,婚期便定的有点儿急,十天之后下聘,十月份迎娶。 消息传来,孟氏便兴头头的命人将徐亦云唤来,十四岁的徐亦珍也笑眯眯的跟着母亲身边,好看看姐姐的笑话。 横竖徐亦云声名在外不敬继母,久而久之,她也懒得再做面子功夫了,在孟氏面前是不行礼不问安的。 带着贴身丫鬟冰绿进了孟氏的屋子暖阁,徐亦云径直就坐了下来,淡淡的道:“你找我?” 以往徐亦云都是如此,孟氏由着她去懒得管,不知怎么,今日却颇为看不顺眼。 徐亦珍却是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见母亲皱了皱眉,便笑道:“姐姐,你也是订了亲就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这点规矩也不懂?见了母亲既不请安也不行礼,嫁到了别人家里岂不是叫人笑话我们徐国公府没有家教!” 徐亦云冷笑道:“妹妹提醒的好呀!只是满京城都说我是个没规矩没家教的,还怕什么笑话?母亲既然这么为我着想,怎么不管好那些下人的嘴呢!现在来说,有什么用!” 孟氏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之极。 她很想罚徐亦云,但已经订了亲事的闺女除非做出什么有辱门风极其严重的错事来,否则是不能随意罚的。 再说了,即便罚也无非就是禁足、抄经,还能如何?老太太临死前逼着她拿她一对双生儿女的性命发誓,终身不得加一指亦不得明示暗示这府中人加一指于徐亦云身上,她有什么办法? 孟氏强按下心头浓浓的不喜,一挥手道:“罢了,这些小事不提也罢!亦云啊,你的亲事总算已经定下来了,十天后下聘,十月二十六连家就来迎亲,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屋里绣嫁妆吧,哪儿也别去了!这可是老敏郡王亲自做的媒,订的是今科的武状元,你倒是福气不小啊!” 徐亦珍心头一阵快意,便笑着补充道:“连家姐姐知道吗?咱们京城里可没有什么姓连的人家!就是威宁侯夫人的娘家!姐姐好福气呢,上头没有公婆,一嫁过去就当家作主,而且人口也少,打理庶务几乎不用费心,嘻嘻!唉,跟容哥哥家比起来差别可就太大了!” 1009.第1009章 姐妹继母 如愿以偿的看到徐亦云的脸色变了变,徐亦珍更快意了,又笑道:“等姐姐出嫁了,我和容哥哥的亲事就也能定下来了!容哥哥都等不及了呢!明年我及笄,也就能嫁给容哥哥了,娘您说是不是?” “看你这丫头,说话一点都不知害臊!”孟氏怪嗔的瞪了女儿一眼,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笑吟吟道:“这些事儿啊,等你姐姐出嫁了再说吧!咱们这样的人家,姐妹的婚事可得一个一个的来,没个你姐姐的事儿还没弄清楚呢,就来忙你的!” 徐亦珍看了徐亦云一眼,便又笑道:“如此说来我还得多谢姐姐呢!姐姐总算是要出嫁了,这样我和容哥哥才能快一点定下来!不然啊,妹妹这心里总是不太安宁呢!” 徐亦云脸色变得很难看,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发作出来,心口更是酸酸涩涩的难受不已。 容哥哥,那明明是同她青梅竹马的人,明明他说过喜欢的是她,她一直盼着,盼着有一天他能够像小时候说的那样长大了一定娶她,不叫任何人欺负她!盼着他救她离开这个于她而言没有半点亲情的地方。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躲着她,她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与她见面他却是立刻就避了开去。 然后,就传出了他心仪继妹的消息…… 她心里就像装满了苦水,装得满满的,倒又倒不出,只能一天一天的苦着。 他竟这么不相信她吗!他也认为她变成了一个恶毒、无礼、没有教养的恶女吗!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徐亦云冷冷的道。 她好恨自己! 明明知道徐亦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来刺激自己,明明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在乎、不要在乎。 可是,这颗心又如何肯听话? 即便再明白,她依然不可控制的每一次都气得心肝疼! 那是她从小到大倾了整颗心、自以为终身靠山的人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忘得掉! “那你就先去吧!”孟氏笑道:“连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这样就更没人敢欺负你,你的日子也能过得更轻松自在些!嫁妆的事儿你也不用操心,不管怎样,咱们国公府准备的东西,总不会配不上连家!” 徐亦珍又在一旁嘲笑道:“就那样的乡下人家,嘻嘻,也不知道十天后送过来的聘礼会是什么样呢!唔,鸡鸭鹅什么的肯定少不了吧?我听说威宁侯夫人开的烤鸭店生意还不错呢,一个月赚个几百两应该是有的吧?她娘家兄弟成亲,怎么着做姐姐的也会补贴一二嘛!” “我先走了!”徐亦云又气得心肝疼,绷着脸转身便走了。 听到背后传来徐亦珍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徐亦云更觉得心头一针针的有刺。 立了孟氏院子老远,见四下无人,主仆两个渐渐放慢了脚步,冰绿两眼含着泪水,泪汪汪的道:“夫人和二小姐怎么能这样说小姐呢!真是太过分了!” 徐亦云瞅了她一眼,没出声。 徐亦珍又不是今天才针对她,有什么稀奇? 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时候徐亦珍才四岁,去她的房间玩,非要将祖母送给她的一个半个拳头大小、小巧玲珑白玉雕琢的小兔子拿走。 那小兔子洁白可爱,栩栩如生,尤其难得的是那原料玉上原本有两点红点也被顺势雕成了兔子的眼睛,看上去活灵活现,是她的心爱之物。 哪里舍得给? 徐亦珍非要不可,两个人争夺起来,徐亦珍自己不留神摔在地上哇哇的大哭起来,她的奶娘更是抱着她哭天抢地的嚎起来,口口声声求大小姐看在二小姐还小的份上饶了二小姐,不要推打二小姐云云。 刚好被进来的父亲和继母看到。 继母惊叫一声便去看徐亦珍,父亲不由分说教训了自己一顿,那小兔子自然就成了徐亦珍的了。 她委屈伤心得哭了半夜,父亲也没有来看她一眼,第二天她去请安的时候反而命令她给徐亦珍道歉赔礼,把她身边的丫鬟奶娘也都罚了,各打了十下手掌心。 后来父亲出去了,徐亦珍又跑到她那里。 这一回没有抢她的东西,那么小的人,却当着她的面用小锤子将那玉兔子砸了个粉碎,然后得意的看着她,说道:“那死老太婆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帮着你欺负我娘和我了!哼,爹和娘最疼我了,我还有哥哥!看你以后还怎么得意!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惹我娘生气难过的下贱女人生的贱种!” 这一番话,也许当时的徐亦珍根本不甚明白是什么意思,却说得无比熟溜。而她直到如今也还牢牢的记着,想忘都忘不掉! 后来,徐亦珍越长大就越跟她不对盘,凡是她喜欢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盆花,她也必定要抢了过去才甘心。 所以,后来她抢走了容哥哥,她虽然伤心痛苦至今,但其实并没有多么意外。反而隐隐的有一种解脱:终于被抢走了! 这不能怨她,只能说她被抢得已经成了习惯了。 若不是冰绿、冰梅是祖母给的,卖身契攥在外头掌柜的手里,且这二人谨记祖母的叮嘱,从不敢为她强出头只敢在背地里偷偷的劝解帮她一二,对孟氏造不成什么威胁,恐怕也早就被孟氏处理了! 冰绿也知道自己那说的就是废话,低低叹了口气,又道:“那连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那样的人家,在京城里连个名号都排不上,大小姐您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真正是委屈得都没边儿了!”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就不要再说了。”徐亦云脑海中不觉闪过那张脸,那惊呆了仿佛失魂落魄的神情,心里突然就有点儿烦闷后悔起来! 后悔自己的冲动。 跟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兰芝玉树一般的容哥哥相比起来,那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也许别的不一定,但那人肯定是个老大粗了。 想想自己的一辈子竟然要跟那样一个人过下去,徐亦云就觉得自己有点儿想发疯!想尖叫! 可是,能怎样?她有的选吗? 那天偷听到孟氏和薛氏的谈话,她胆颤心惊,从此留下一段心病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1010.第1010章 聘礼 如果真的嫁给了孟氏娘家的侄子,这辈子自己还有什么指望? 可不嫁哪儿是自己说了算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纵然她已经声名狼藉,也不敢挑衅这天大的规矩。 而且她很清楚,她就是以死抗拒没准牌位都会被送到孟家,没准死后反倒会落个恶名! 这根本就是死活都无法摆脱的事儿。 逃走?呵呵,她一个根本不知道在外边如何生活的小小女子能逃得到哪里去?国公府想要找她绝不会费多大的事儿。 若是死在了外头,或者在外头发生点儿什么事,孟氏只会拍手称快! 她也是急疯了,那日看到那个叫连什么来着的人,觉得勉强还算顺眼,而且,他那副神情根本就是被自己容貌所迷得昏头转向,所以便说了那样一番话。 其实说过之后,心里发泄了一通,她的心情已经好受了许多,对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前路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内心其实已经做好了嫁入孟家的打算。 可没想到,那个叫连什么的竟然做到了。 他竟然真的请人上门来提亲了,还是请的老敏郡王做媒! 有这样一尊媒人,这门亲事便是板上钉钉得死死的,谁都没法子更改!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徐亦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冰绿见她意兴阑珊的样子,心里更加难过,勉强又笑了笑,说道:“其实小门小户也挺好的,还上无公婆,今后大小姐就可以生活得自由自在,谁也不能再给大小姐下绊子了!等将来生了小少爷,大小姐请了名师好好教导,不怕没出息!” 说得徐亦云“扑哧”一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连小少爷都出来了!你也不嫌害臊!” 冰绿比徐亦云大了三岁,顿时脸就红了,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徐亦云见她如此反而过意不去,便岔开这话题,说起了别的。 威宁侯府中,连芳洲把消息跟连泽一说,望眼欲穿的连泽顿时喜得除了笑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了,对着连芳洲谢了又谢、谢了再谢,连芳洲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好么,做成了亲事便笑成这样来感谢她,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姐姐啊! 连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姐姐好端端的这是为了什么不开心,只当自己的态度还不够好,越发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陪着小心,结果连芳洲越是上火。 最后,在万般的无语中,只好自己把心态调整过来了。 话说,有个榆木疙瘩脑袋的丈夫已经够了,现在兄弟也有这般的趋势真的很要命。 “姐,聘礼的事儿,还请姐姐帮我主持呢!姐姐多费心了!”连泽这回正题倒入得快,忙又笑道:“花多少银子都没有关系!反正京城里什么都能买的着,十天的时间足够准备了,姐姐尽管挑最好的买便是了!” “知道!”连芳洲白了他一眼,笑道:“我的亲弟娶媳妇儿,这是连家最要紧的大事,能不好好办吗!你就等着当新郎官吧,聘礼不用愁!” 心中自嘲,得,今年她就光跟一场又一场的婚事较劲了,先是萧牧,然后下个月是玉珍、妙云和可馨,下下个月就是连泽了! 聘礼的事情,连芳洲还真的下了一番心思,该有的聘金、聘饼、海味、三牲、鱼、酒、四果、四糖、茶叶等自然无一缺漏。连如今颇为难得的活雁也拜托萧牧和洛广带人弄了一对来。 其他的各色绫罗绸缎、珍宝珠玉、胭脂水粉、古董摆设等等亦置办得体体面面。 除了在京城中现成购买的,连芳洲还从自家的库中挑了十来件极好的放在了里头,其中有一盆纯金为枝干枝桠、宝石珍珠盘结为花、翡翠为叶的碧桃盆景,一对一尺余高龙凤缠绕的錾金三脚烛台,留郡王妃送的大珍珠六十颗,上等的白狐皮、火狐皮各两张等。 老敏郡王居然也派管家送来了好几件好东西,说是给连泽撑面子,包括一座上等白玉雕琢尺余宽的八仙过海山子,配着小叶紫檀底座;一对三尺余高的红珊瑚,色红如火,枝桠散开优雅而均匀,完美得一塌糊涂;一对越窑影青瓷,纯净的颜色和那薄如蝉翼般的质地、线条流畅的瓶身,赏心悦目…… 先别说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单是老敏郡王所赠这样的名头,便是一份足以令人称羡的荣耀。 怎么少得了留郡王妃呢?她也派景嬷嬷亲自来了一趟,送了两套头面首饰,一套喜上眉梢红蓝宝赤金头面、一套落英缤纷翡翠宝石珍珠头面,外加两匹如雾般缥缈轻柔的绞绡和六匹大红销金遍地锦。 外加连芳洲精心准备的其他物件,由那些不当值的五军都督府的兵士们自发帮忙,浩浩荡荡的抬着送往徐国公府,颇为整齐威武,一路上引得无数人驻足观望,纷纷打听。 其羡慕之情自不必说。 纷纷都说徐国公府那位大小姐真是好福气!不说别的,单凭这份聘礼,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要知道这聘礼除了酒品茶叶等诸多食用之物,其余东西都是要作为嫁妆仍旧陪送回夫家的。 且从夫家出来的时候是公中出,等变为嫁妆跟过去时就统统变成新娘子的私产了。 徐国公府也吃了一惊,做梦都没有想到连家竟然如此富有。 看到那一抬又一抬抬进府门的聘礼,徐国公自是惊喜之下分外得意的。不管怎样,这是大体面啊! 孟氏和偷看的徐亦珍也吃了一惊,孟氏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点儿勉强。 徐亦珍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冷哼道:“这乡下来的小子可真有意思,表面功夫倒是会做,也不知道这里头都是些什么破烂东西呢!” 说毕一甩手中的帕子转身便走了。 与此同时,冰绿也躲在暗处悄悄的看了,然后急急回去向徐亦云报信,嘴角翘的老高,兴奋的笑道:“大小姐!大小姐!连家送聘礼来了!一抬一抬的不知有多少呢,看的奴婢眼睛都花了!还有一对活的大雁呢!奴婢还从来没见过活雁,原来是长那个样子的!” 1011.第1011章 孟氏母女的妒火 冰梅和吕嬷嬷都是一喜,齐向徐亦云笑道恭喜。 连活雁都弄来了,而不是用鹅来代替,便可见连家是真的很重视这门亲事、重视大小姐。 至于一抬一抬的嫁妆,她们跟徐亦珍的看法相去甚远,都觉得那是面上好看罢了。 徐亦云心里也有几分意外,脸上不觉也露出一丝笑容,微微发红。 “小姐,那连家看来是真的有心求娶小姐!这世上最难得是真心,既真心相待,连家又不会养不起媳妇,小姐过门了便与姑爷好好的过日子,以前种种皆忘了吧!”吕嬷嬷柔声说道。 徐亦云顿时有点不自然,勉强笑了笑含糊点头。 心中却是怅然的。 聘礼都送上门来了,她这是真的要出嫁了吗? 脑海中不停的交替出现容哥哥和那个连什么的影子,心里也越发的难受起来。 纵能脱离如今的境况,到底意难平! 上房暖阁中,孟氏和徐国公正在看聘礼单子。 徐国公满面红光,笑得越来越得意,孟氏暗暗吃惊,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那长长的足有八页的聘礼单子,令孟氏心里要酸出汁水来。 “哈哈哈!这份聘礼在京城中权贵中也是拔尖的了,没想到那连家竟然如此富有!哈哈,这下子我看还有谁说我的女儿名声不好,哼!”徐国公心满意足,只觉得实乃平生一大快事,扬眉吐气。 孟氏无声一哼,酸酸的笑道:“老爷说的是呢,这倒是咱们忘记了,咱们这位女婿可是威宁侯的嫡亲小舅子!威宁侯府上是他夫人当家,岂有不贴补着亲弟的!” 心里在发酸的抱怨:那威宁侯还是个大将军呢,呸!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阖府叫个女人拿捏在手里,等有一天把他府上给搬空了他还做梦呢!哼,这样也好,到时候威宁侯还能忍受得住才怪,到时必定会发作,倒要看看那无知蠢妇到时被威宁侯怎样嫌弃! 这么想着孟氏心头一阵快意,恨不得李赋立刻就发作连芳洲一通,最好把她羞辱一番然后休弃了。 连芳洲这是躺着也中枪,谁叫李赋太疼她宠她了呢?满京城像孟氏这样看不得人家好的却也不少。 徐国公也点头称是,笑道:“也是!威宁侯之前打仗不知道搜刮了多少好东西!啧啧,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少!亦云这丫头,还真是有福气呀!” 不由得徐国公感叹,话说,这么多的好东西许多是他都没有见过、徐家都没有的。 孟氏不由横了徐国公一眼,越发不甘不愿起来,又叹道:“老爷可别忙着高兴,这样的聘礼,咱们准备的嫁妆——” 她这话一出,徐国公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他们只当连泽是个小门小户来的,孟氏当时十分贤惠的说按照一万两银子的规格给徐亦云准备嫁妆,徐国公还觉得有些抬举连家了。 还是孟氏说,徐亦云好歹是徐国公府的大小姐,太寒酸了恐不好看,她这个继母也会被人说道,如此徐国公才勉强点了头。 孟氏当然不是为了徐亦云,而是为了将来徐亦珍出阁的时候可以大肆操办,大大的陪嫁而不会被人说嘴。 纵有人说,她也有话回:小姐夫家就是那个样,尚且陪了价值万两的嫁妆,容家那样的人家自然得陪个四五万才衬得上夫家。倒是想给大小姐多陪一点呢,可倘若陪得太多,将夫家狠狠的压下一头,只怕夫家会嫌丢了脸面,将来大小姐的日子不好过…… 徐亦珍将来要嫁的可是信阳候世子,跟连家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可是没想到,连家竟然拿得出这么多的聘礼! 一万两的嫁妆陪过去?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她孟氏贤良淑德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她忍了装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将徐亦云送出门去,怎么可能在这时候露陷? 可是,一想到要陪送价值相当的嫁妆,孟氏就觉得肉痛:国公府家产就这么多,珍儿也得出嫁呢! 徐国公心里也乱起来,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开心兴奋,皱眉道:“那连家也是,做这等表面功夫做什么!没钱偏要打肿脸充胖子!” 自打聘礼进门孟氏就郁闷之极的心情这才好过了一会儿,笑道:“老爷,这时候抱怨也无用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还能怎样!”徐国公摊手,叹道:“你别忘了,这门亲事是老敏郡王做的媒,嫁妆若太寒碜,老敏郡王那里也说不过去!那老头可不会管别人的脸面、不会管合适不合适,万一闹起来,咱们家就真成了笑话了!嫁妆重新再准备准备吧,唔,把南郊杨庄和东郊沙河村两处庄子也给她吧!” 孟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暗暗皱眉,南郊杨庄有五百亩良田、三百亩山地,沙河村那处庄子虽然只有三百亩良田,但却是上上等的,这两处她原本是打算留给徐亦珍的。 徐国公又叹气道:“打开库房清一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多挑几件!家里没有的就买去!” “老爷,您说的轻巧,银子上哪儿弄去!”孟氏忍无可忍,每听一句就觉得自己的肉被割了一刀,气道:“不如老爷自己先去看看账本再来说这话吧!” 徐国公皱眉道:“你当家这么多年,这时候叫我去看账本?若不够,你把给珍儿准备的先匀了出来给亦云,珍儿的再备便是了!再说,咱们家跟容家也是老交情了,便是嫁妆上略差一点儿,也不会妨碍珍儿什么!” 徐国公看着妻子越发难看的脸色,自己也觉得有点心虚愧疚,不等她再说什么站起来就走:“就这么办了吧!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孟氏气得抚着胸口顺气,半响才吐出一口长气,恨恨骂道:“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临出门了还要给老娘添堵!” 恰好徐亦珍进来,母女两个对着抱怨了一回。 听说要重新给徐亦云准备嫁妆,徐亦珍脸色也很不好看,哼道:“就她那样忤逆不孝的,爹和娘便是一个银子不给也说得过去,她算个什么东西呀!她配吗!出嫁了都要搜刮娘家一回,果然是不孝之极!” 1012.第1012章 看聘礼找气受 “谁说不是!”孟氏恨恨,又骂了一回,抱怨了一回。还不敢说给女儿听要把原本准备给女儿的东西匀一部分出来呢。 看到那聘礼单子搁在一旁,徐亦珍顺手拿了过来,一看之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手微微的发抖:气死她了! “倒真是会写!”徐亦珍冷笑道:“不是金银啊玉啊就是珍珠啊宝石啊,呵呵,我竟不知,这连家如此富贵!装门面也不是这么装的!乡下人家没见识,拿着破铜烂铁的便宜货当宝贝,真正可笑!” 孟氏暗暗叹气,也没说什么。 其实聘礼单子也好嫁妆单子也好,除了这样一个名录册,还另外附着有一册明细,对各件物品的样式、花纹、大小、品质好坏均有甚为细致的描述,为的就是防止偷梁换柱,省却将来许多麻烦。 孟氏略略翻看了那册子,并不像女儿说的这样,反而样样都是精品。 可她知道女儿自小争强好胜,凡事都要压过徐亦云一头,恼羞之下心中不平方如此说道。 看着女儿被气成这样,她心疼难受极了。 徐亦珍犹不解气,便向她笑道:“娘,走,咱们去瞧瞧她那堆破铜烂铁去!我倒真有些等不及了呢,也不知脸皮厚成什么样的人家才好意思这样写!” 孟氏一想,迟早也要看的,便点点头,笑着同徐亦珍去。 一边笑劝道:“便是东西再好又怎样,人不好也白搭!一个乡下来的粗鄙武夫,只怕大字也不识得几个,跟飞宇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嫁给那样的人,哪里懂得心疼媳妇?哼,将来有她受的呢!” “那是自然!飞宇哥哥跟那种人放在一块儿提我都觉得丢人!娘,您不用说了,我懂!”徐亦珍听母亲这话的意思,好像徐亦云那小贱人的聘礼还真的很好似的,心里十分的不高兴。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孟氏忙又笑道:“飞宇人品学识、性情、模样儿、家世、修养都是一等一的好!这么个女婿啊,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娘!”徐亦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女相视,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到了那暂时堆放徐亦云聘礼的库房,母女两个对比着聘礼单子,随手指点,命丫鬟婆子拆开了看。 徐亦珍迫不及待的要看那两套镶珠嵌宝的头面首饰。 丫鬟找到那一抬,从里头拿出一个尺余长的嵌螺钿朱木匣子,轻轻打开,不觉一惊,低低的“啊!”了一声。 孟氏和徐亦珍也不由眼睛一亮,倒抽一口凉气。 这一套落英缤纷镶嵌宝石珍珠的头面,其一件件做工精致,朵朵花儿或单或并蒂或簇各种组合匠心独运且不说,单说那镶嵌的珍珠,颗颗足有龙眼大小,光润柔和,无半点瑕疵,散发着高贵的柔光。 徐亦珍略数了数,这样的珠子就有十二颗之多! 而她总共也只有两颗,还不如这个呢,还不过是人家的零头! 人家这还仅仅是其中一套而已。 还有那翡翠、白玉雕琢成的花叶,晶莹剔透,小巧精美,那红宝石、碧玺等打磨成片结成的花朵更是令人见了心颤。 “娘!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徐亦珍盯着那璀璨得刺痛眼睛得头面首饰,眼睛里恨不得滴出血来。 这样精巧而用材珍贵的头面首饰倘若是她自己的,她一定会欢喜得晚上睡不着觉,可偏偏是属于徐亦云的,还是她根本没法儿夺的,怎么不叫她恨得恨不能扔在脚底下踩! 孟氏也心肝儿抽抽得疼,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一时也不知道徐亦珍说了什么。 徐亦珍猛的推开面前的丫头,将另一个嵌螺钿石榴花开的盒子拿起打开,看到里边又是一套精美绝伦的头面,那宝石一颗颗几乎有拇指大,“啊!”的尖叫一声扬手便要将那盒子往地上摔。 像这样的宝石她连一颗都没有! “珍儿!”孟氏被她的尖叫惊回神,一抬眼就看到她的动作,脸色大变立刻喝叫,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徐亦珍年纪还小,又顺风顺水的霸道惯了,在徐国公府这一亩三分地上向来是她为主,哪里受得了这个? 叫了一声娘,双眼水蒙蒙的泪水便滚落了下来,跺脚呜呜咽咽哭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徐亦云那贱人是什么东西!她怎配得上!她怎配得上!” 孟氏心里也很恼火,顿时也没了心情去看其他的东西。 还用得着看吗? 光是两套头面首饰便如此出色,其他的东西又能差劲得到哪里去! 那连家小子不管是不是从他姐姐那里得来的东西,能拿得出来便是他的本事,谁能想得到他家竟这样有钱…… 徐亦珍恨恨骂道:“不过是个乡下的穷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抢来的东西,真个不要脸!娘,咱们是什么人家,徐亦云怎么着也顶着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头,怎能跟这种人家结亲!娘,你快同爹说,这门亲事退了!给她退了!” 凭什么连她见都没有见过,而且极有可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拥有的好东西,那什么都不如她的徐亦云就能拥有? 这叫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好了,别说了!看丫头们笑话!”孟氏叹了口气,道:“走了,是时候该用午饭了,咱们先走吧!” 徐亦珍也知道这门亲事是老敏郡王做的媒,退掉那是绝不可能的,只不过心里气不过发泄发泄罢了。 气忿忿的由着孟氏拉她出门,一边嘀咕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午饭!” 扫了一眼这一抬又一抬系着大红绸子的聘礼,再想想那聘礼单子上写的,徐亦珍更觉得心口都气得疼起来。 原本不想来看,省得越看越生气,可到底又心里痒痒忍不住,想要看看徐亦云到底有多少聘礼,哼,到时候定要跟容哥哥说一声,信阳候府给她送来的聘礼绝不能比徐亦云的少! 徐亦珍便缠磨着孟氏答应,回头来清点聘礼的时候不要忘记叫她一起来。 孟氏心口堵得慌,本来不想再叫她来的,可她非要这么着,孟氏无奈,也只好答应了。 1013.第1013章 谋算 之后一通看下来,母女两个都气得心肝疼,徐亦珍更是从头骂到尾,心肠纠结得解都解不开。 她们不知道得是,连泽还在那里担心聘礼会不会少了,会不会让徐大小姐没有面子,把个连芳洲气得哭笑不得。 偏偏连芳洲又心疼兄弟,有心刺他两句吧,看他好不容易就要成亲了,在这人生大事儿头上又不忍刺他,李赋因此莫名被迁怒,没少吃自家娘子莫名其妙的言辞。 “娘,人家都说嫁妆得跟聘礼相当才行,难不成您和爹要比照着这样给那贱人陪嫁?”徐亦珍突然想到这个,猛的看向孟氏。 要说以前跟徐亦云争斗她总是稳稳的占着上风,因此也颇有风范的大度着,当着徐亦云的面笑得矜持又高高在上,从不见粗口,便是跟孟氏说起徐亦云,不说“姐姐”也是“她”,不像这两天,一口一个“贱人”也不知叫了多少句了。 孟氏叹道:“不然能怎么办!”忍不住又说徐亦珍:“你一个姑娘家,别学那没教养的一口一个贱人,说起来不好听,姑娘家矜持些好!” 徐亦珍大怒,气道:“好啊!你们要把这整个国公府都陪给她才开心吗!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竟然还不许我说那贱人不好!她就是贱人,我就说,怎么了!” “你!”孟氏也知道女儿是心情不好,也没跟她计较,只得道:“好了好了,外人面前你注意些就成,我当然知道你是我亲生女儿,我管她做什么?只不过为着那么个名声败尽的女人传出不好听的对你不好!” 徐亦珍轻轻一哼,脸色方缓了缓,却仍是道:“可是娘,怎么能给她陪送那么多嫁妆呢!那将来我出嫁的时候怎么办!再说了,娘您含辛茹苦教养了她这么多年,只有她欠您的,而不是您欠她的,凭什么还要给她东西!” 孟氏脸色很难看,心里也很难看,却皱了皱眉:“这不是你小孩子该管的,娘挣个好名声,对你也有好处!这事儿就别说了!” “我不管!那么多银子堆出来的名声,我可不稀罕!”徐亦珍跺了跺脚,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娘,您怎么忘记了那贱人的亲娘留给她的田庄和铺子呢!” “对呀!”孟氏眼睛一亮,抚掌大喜笑道:“哎呀,还是娘的珍儿聪明!娘也是给气坏了,一下子竟连这个都没想起来!” 因为这些年那些良田和铺子孟氏插不进手,索性也懒得再想,省得白想着又摸不着心里生气。 于是一时之间竟半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嗯,三千亩上好的良田,十几间铺子,这么多年的出息应该也不少,就用那庄子、铺子以及这些年的出息置办些东西,府上再把先前准备的一万两银子买些东西一起陪上,也就够了! 算来算去,国公府上倒也出不了多少,体面却做足了。 虽说那么多的良田和铺子一下子都给了那死丫头有点儿心疼,不过那原本就不是自己的,也就罢了! 唉,说起来孟氏又悔死了,倘若早定下娘家侄儿来,还有连家什么事儿?现下也不会苦恼了! 二嫂跟自己私下里可是达成协议了的,到时候人过了门,那良田转一千亩到自己名下,铺子也挑三间出息大的给自己…… 不管怎样,孟氏心情一时大好,笑着好好夸赞了女儿一番。 徐亦珍也很开心,趁机便又向孟氏笑道:“娘,嗯,那小贱人一下子拥有这么多财产也不怕折了寿,那套落英缤纷的头面我好喜欢!还有那一对红珊瑚摆设!娘,把这两样东西给我留下好不好!” 孟氏一怔,看向女儿。 徐亦珍撅撅小嘴,拉着孟氏的手臂撒娇道:“娘,您就答应我吧!不就是两件东西嘛,算的了什么!娘,答应我,好不好嘛!” 孟氏叫女儿撒娇的心都要化作一团,为难道:“可是,那毕竟是聘礼……” 看到女儿不高兴的撅起小嘴,孟氏忙又拍拍她的手以示抚慰,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娘倒是有个主意,等你爹回来你去同你爹说,让你爹去跟她说一说。经了她点头,也省得之后说三道四坏了咱们名声!” 徐亦珍很是失望,“娘,她肯给我才怪了!” 孟氏不屑,笑道:“孝字为天,你爹的话,她敢不听!” 徐亦珍想了想,这才开心的答应了。 母女两个相视一笑。 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徐亦珍更是其中的佼佼,当下又不满足了,便又娇笑道:“反正那么多东西,给我一些也没什么!我还想要几件玉器和花瓶,还有裁剪衣裳的料子,对了,那两张火狐皮子我很喜欢呢!” 孟氏想了想,拿一样也是拿,两样也是拿,既然如此那就拿吧! 便轻轻点了点徐亦珍的鼻尖,笑道:“罢了罢了,你要就要吧!好歹给她留几件便是!” 徐亦珍乐得嘴巴都要歪了,连连点头答应。 孟氏是个急性子,更主要的是这十多年来她都没能插手先头秦夫人留下的产业,如今既然有了个可以光明正大插手的机会,她的心便热辣辣的止不住了,恨不得立刻便将账册子都拿在手中细细的看,看看这十多年来到底又翻出了多少银子来。 于是等不得,立即就派了身边的柏嬷嬷出去跟那秦大掌柜要账本。 徐亦珍也怀着同样的心思,跟孟氏在这里一起等。 谁知,柏嬷嬷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说那秦大掌柜不肯把账本交给他,只说等傍晚老爷回来了,他会亲自上门拜见老爷夫人。 徐亦珍第一个忍不住,撇撇嘴道:“偏他毛病多!不过是个奴才,算什么东西,竟敢连娘都不放在眼里,嬷嬷您就该大口啐他!在外头称王称霸惯得他真个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柏嬷嬷尴尬陪笑了笑。 孟氏也很扫兴,主母的矜持和威仪却是要维持的,便淡淡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说着屏退了柏嬷嬷。 “等旁晚你就不要过来了。”孟氏向女儿笑道。 徐亦珍不依。 孟氏便道:“有外人在呢,等账册拿来了你明儿要看多少看不成?” 徐亦珍这才作罢。 1014.第1014章 失算 谁知,那秦大掌柜人是来了,账册却没带来。 说什么账面上并没有银子,这些年的出息全部又投了进去买了庄子和铺子了,如今账面上还剩下三千银子,以及一些没收回来的账款两千多两,正好给大小姐做压箱底的私房钱。 如今又多了一处北郊三姓村的田庄六百亩上等良田和三百亩山地,以及大小五间铺子,分别是卖绸缎细布的两间、小杂货铺子两间、茶叶铺子一间。 不得不说秦大掌柜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经营打理得很好,这样得成绩拿出来,便是谁也说不出他贪污之类的话来。 不等孟氏开口,秦大掌柜又稳稳的道:“请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放心,当初老太太也有话交代,大小姐出嫁之后这些东西会全部交到大小姐手里。到时小人会将东西都整理出来,至少也做得六抬嫁妆,小人会标明这些是秦夫人留给大小姐的,秦夫人一片爱女之心,小人总得为夫人做点什么,夫人在天之灵也好欣慰,不然小人这心里也会不安!” 徐国公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便点点头:“既如此那就这样吧!” 对前头夫人所出的东西,他也没什么概念。 孟氏还要开口,秦大掌柜已经稳稳的磕了头告退了。 孟氏一口气憋在心里,努力的缓了又缓方没有发作出来,扭头向徐国公道:“老爷,您就这么相信这掌柜的?都说财帛动人心,这么多的良田、这么多的铺子握在手里,这么多年下来,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怕也会动心吧!我就不信他跟别个不同!” 徐国公浑不在意道:“管他有没有动手,反正那些东西我和你从来都没有沾过手,那是亦云的事儿,让她自己理论去罢了!” 原本徐国公对前妻也有几分怜悯,可禁不住孟氏这么多年来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的挑拨。 尤其是这良田和铺子,说得好听是秦氏心疼女儿,说得不好听就是信不过他这个丈夫,徐国公心里怎能好受? 因此也格外不愿意孟氏提起这事儿,听了他就别扭。 孟氏心中恼怒不已,冷笑道:“这下子就更好了!原本我还想着,把那些东西都收回来,算作是咱们国公府的陪嫁,也很好看了!可是现在,算是秦氏姐姐给的东西,咱们若是给的还不如秦氏姐姐的好,有什么脸?旁人还不知怎样戳脊梁骨呢!我倒是想给她陪十万八万的呢,银子从哪儿出啊!” 徐国公听完也有些懊悔,皱眉道:“既然如此,明儿叫管家去一趟,跟秦掌柜说一声,把东西都要过来便是!反正都是陪给亦云的,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孟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这还差不多!”心里又发酸:十来年的时间翻出了一倍的出息,这可是在京城,买一间好铺子可不便宜!那丫头真正踩了****运了! 孟氏又叹了口气,道:“送她顺顺当当出了门子,我这个继母也算是完成一件大事了!手里有了这么多的财物,足以保证她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对先头的秦家姐姐我也能交待得过去了!” 徐国公不由感慨,尤其想起这个不成器得大女儿这些年来是如何的对继母不敬、如何的没有礼数教养,徐国公对孟氏更生出几许内疚,不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言道:“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是个心胸宽广的贤良人,这些年委屈你了!等她出了门,过的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她的造化,怨不得你!” 孟氏心中冷哼,心道:怨我?这简直是废话!我巴不得她过的不好呢! 面上却是感激感动不已,点点头柔声道:“老爷能明白我的苦衷就好!” 说着又叹道:“谁叫我是做人继母的呢?若真没个三言两语,那倒不正常了!我不委屈,就是珍儿——信阳候世子夫人,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呢,信阳候府只怕也拿不出像连家那样的聘礼来,咱们只怕也没有那么多银钱给珍儿置办更好的东西了!这孩子向来懂事,反倒说不介意安慰我,我这做娘的心里真是——” 孟氏说着又连连叹气。 徐国公一时也跟着叹了两口,觉得颇有些对不住这个乖巧的女儿。 有意无意的,孟氏又“扑哧”一笑,笑道:“说起来也是好笑,这丫头看见连家送来的那么多聘礼,有那么一两件首饰、摆设竟挪不开眼,眼巴巴的想要呢!可那是要做云儿的嫁妆仍旧陪嫁回去的,怎好给她呢!” 徐国公满心都是对小女儿的心疼,又想到连家送来的那长长的聘礼单子,不以为然的道:“话是这么说,可亦云今后不过是个小小武官的妻子,往来应酬的也少,层次也低,衣裳首饰什么的能用的了多少?我看这么多的陪嫁够她花用一辈子了!便是匀几件给珍儿也没什么不可以!” 孟氏心中一喜,却是“哎哟”一笑,半认真半玩笑的笑道:“这话也就老爷说得,我却是说不得的!” 这话把徐国公也逗得笑了,当下顺口便笑道:“你既这么说,等下我去同亦云说一声吧,顺便也去看看她!” 做女儿的很快就要出阁了,作为父亲,自也应该去看一看。 孟氏自然笑着说好,少不了又加上一句:“顺便问问她,可短了什么用的没有,若短了什么就叫人来说一声!” 徐国公笑着答应,更觉妻子贤惠。 晚饭过后没多久,徐国公果然去了徐亦云那里。 徐亦云呆了呆,微微冷笑:这可真是难得!便带着吕嬷嬷和冰绿、冰梅迎了出去。 父女两个一向来很少说话,像这样没有其他的家庭成员在场、只有他们两个的情况好像没有。 徐亦云行礼请安之后,彼此寒暄两句,就冷场了。 徐国公不自然的咳了一下,便笑道:“连家的聘礼前两天已经送来了,很是丰厚,你应该也知道了吧?说明连家很看重你。” 1015.第1015章 强迫赠送 徐亦云心里冷笑,聘礼的确是前两天送来了,不过,丰厚不丰厚、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她并不知道,孟氏没有跟她说。 徐亦云也无所谓,这种东西,料想孟氏也没法子克扣——不是不想、不敢,而是没法。 徐亦云便淡淡道:“阖府都知了,我自然也知了。父亲是拿聘礼单子给我看的吗?” 徐国公一怔,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尴尬。果然这个女儿就是一点也不讨他的喜欢! “这些事情有我和你母亲打理安排,你不必费心,看不看什么要紧!到时候定会让你风光出嫁便是了!你还是多休息,有空多绣些嫁妆吧!”徐国公道。 徐亦云垂头应道:“是。” 不然呢?她能说什么? 徐国公看到她这样,心里更加不爽:什么态度! 索性他也懒得再同她绕圈子了,便直截了当的说道:“出嫁之后你和珍儿姐妹俩就难得见面了,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今后也该相互扶持帮助,你们好歹是姐妹,血浓于水!我看,你那聘礼也不少,不如拿出几件送给珍儿做个念想吧!你是做姐姐的,这点肚量应该有吧!” 徐亦云就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眼中神情似笑非笑的,心冷成了冰。 怪不得他会跑来看她,她就说嘛!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就要出嫁了,好歹是他的女儿,所以他才会来看看自己。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呢! 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谋自己的嫁妆啊! 徐国公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很是窝火,倒像他欺负了她似的,做女儿的听从父母的话在哪家不是天经地义!偏偏就是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什么意思! “你要是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徐国公不悦道。 徐亦云依然似笑非笑,淡淡的道:“您是父亲,父亲做主就好。” “你是答应了?”徐国公一恼,冷冷问道,非要逼着她亲口说出来不可。 徐亦云也恼了,淡淡道:“父亲做主就好!” “你!”徐国公只觉得心火一阵一阵的往上拱,冷冷道:“既然你没有意见,自然是答应了!放心,珍儿不是那不懂规矩轻重的,她不过舍不得你这个姐姐,留个念想罢了,要不了你多少东西!” 说完,拂袖大步去了。 徐亦云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咬了咬唇,坐在榻上,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尽管父亲从来待她都不如待徐亦珍,可是每一次她都好难过好难过。 以前为此她不知道哭过多少次,现在,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大小姐,您这是何苦呀!”吕嬷嬷叹息。 冰绿愤愤不平:“大小姐,二小姐就是见不得您有好东西!什么都想抢了您的去!这更离谱,连聘礼都抢!老爷也是,怎么能这样对大小姐呢!大小姐您就不该应了老爷!” 徐亦云“嗤”的一笑,看了冰绿一眼,道:“你听见我应了吗?我应不应有什么关系呢?人家已经决定了,又怎么会听我的?来问我,不过走个过场、求个名正言顺罢了!” 冰绿一时没了话说,咬咬牙跺脚哼了一声。 吕嬷嬷却是一叹,柔声道:“既然大小姐您明知如此,东西横竖是保不住的,为何不痛快应了,何必非要同老爷弄得成这样呢!” “奶娘,”徐亦云道:“我也想啊,我也想既然东西是保不住的索性大方点,可是,我做不到啊!奶娘,我努力的想去适应,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吕嬷嬷一滞,越发怜惜她,叹道:“若再有下回,您可得忍忍!大小姐,往后您出嫁了,这娘家若靠不住,在夫家受了气、受了欺负谁给你出头呢!依老奴来,不如您试着向老爷和夫人低一低头求个好吧!横竖也就这么些日子了!” “奶娘!”徐亦云苦笑道:“孟氏视我如眼中钉,怎么可能我低个头求个好她就肯罢了?哼,她巴不得我死呢!至于以后,以后再说了!我若真的在夫家受了欺负,你以为他们会为我做主、为我出头?笑话!不怪我影响国公府的名声就是好的了!靠他们,还不如不靠!” 可不正是这样!吕嬷嬷苦笑,也不多说了。 徐国公疾步出了大女儿的院子,好一会儿才渐渐放慢了脚步,恢复了从容。 他是一家之主,当然不能让妻子知道他连女儿都管教不了。 回到孟氏那里,徐国公便轻描淡写的道:“亦云已经同意了,还说随便让珍儿挑,明天你就带着珍儿去挑吧!” 孟氏其实心知肚明真相绝对不是这样,但当然不会傻到当面去拆穿,故作欣喜的笑道:“亦云还是听老爷的话!老爷一去说啊,没有什么是不成的!要说亦云还真是孝顺老爷呢!我替珍儿谢谢老爷了!” 徐国公挥手笑笑,不再提这件事。心中对徐亦云的不满却又多了一层,孝顺?那个逆女她知道孝顺两个字怎么写吗! 第二天,孟氏神清气爽的带着徐亦珍去了堆放聘礼的库房。 徐亦珍也乐得脚步轻盈,笑容灿烂的不得了。 原本徐亦珍看着这满屋子的聘礼是哪一样都不顺眼,恨不得统统砸烂了才解恨,此刻却是看什么都好,恨不得统统搬到自己屋里去。 那一套落英缤纷的头面和一对红珊瑚树她当仁不让的挑了,又挑了一对镶着红蓝宝石的金镯子、一匣子好几十颗圆滚滚的珍珠、一对官窑的美人芭蕉梅瓶、一座岁寒三友紫檀座的玉山子等等,一口气挑出了十五六件出来。 看她还有继续再挑的意思,就是孟氏这样心疼她心疼得什么似的也有点扛不住了。 “珍儿!”孟氏不得不叫住了女儿,叹道:“东西在精不在多,拿几件便罢了!” 徐亦珍猛然回神,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挑别人的东西,而不是属于自己的。 顿时有些扫兴,她不高兴的丢开手,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娘,叫人帮我把这些带回去吧!” 看着那一大堆东西,孟氏有点犯难,同时更加心疼女儿:凭什么这么好的东西不是属于女儿的! 1016.第1016章 贪婪 “太多了,你捡三五件就罢了!好孩子,回头娘再给你置办便是!”孟氏只好叹道。 徐亦珍哪里舍得?可是一看之下,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太好,纠结半响,勉强又退了回去几件。 孟氏心疼女儿,也不再让她继续退,便命人小心将她挑出来的东西都送回她的院子去。 徐亦珍自己手里兴高采烈的捧着那套头面首饰的匣子,心里美滋滋的。 事情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徐亦云耳中,徐亦云气得倒仰,被吕嬷嬷苦劝,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孟氏看到女儿开心,自然也跟着开心。 只可惜,这样的开心也紧紧维持到派去找秦掌柜要账本的管家回来而已。 管家回来说,秦掌柜昨天从府中出去,就亲自去了京城中最大最好的一家木器行,为大小姐定制装嫁妆的抬子了,这时候真的没有必要再麻烦府中了,府中把府中的嫁妆备齐就好,他那头保准不会误事儿。 一般而言,嫁妆里的良田和铺子都是大头,抬嫁妆的时候光抬地契、房契也太不显、不好看了。 于是聪明人就想了个法子,一间铺子做一个模型,每五百或者一千亩良田也是一个模型,到时候抬起来才显、才好看。旁人一看模型就知道陪嫁有多少间铺子、多少亩良田。 装这样模型的抬子跟普通的不一样,一般都要特别定制,顺便连模型也一块儿定制了。 故而秦掌柜才会那么说。 孟氏听毕脸色顿时发青,恨恨不已。 秦掌柜昨天从这儿离开就立即去了木器行,显然这是防着自家呢! 既然如此,他去木器行定制的时候必定把事情嚷嚷着宣扬了开去,所有人都知道了那铺子和良田是逝去的秦氏给徐亦云准备的,跟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 这会儿即便把东西要了回来,又有什么用? 徐国公晚上回来,孟氏少不得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徐国公也很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颇为恼火。 然再恼火也无用,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失策,昨天没有把事情说好。 恼火之后,只得重新为徐亦云准备嫁妆。 转眼就到了九月份,妙云、玉珍和佳雪在同一天从威宁侯府的别院出嫁,连芳洲自然没有亲自去,不过钱管家和春杏都去了别院那边送她们出门子,也算是给了体面。 被锁在偏院的芙雅眼泪已经哭干,整个人憔悴失神得不成样——一个人住在这儿,便是再精美精致又有何用?打扮了能给谁看? 她渐渐的,便也有些后悔。 只是,纵然她后悔,连芳洲也不会心软放她出来。 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谁! 送走了妙云三个人出嫁,对连芳洲来说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浑身轻松,连带着李赋也轻松不少,终于不用再时不时的就看见那几个人了。 宫里建德帝听说了,好歹还留了一个,也没说什么,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连芳洲除了照看自己的生意——糕点铺子已经全部由碧桃接管了过去,便是忙着给连泽准备成亲的事情。 好在有春杏等帮忙,钱管家又是办老了事儿的,做事就懂得讲究分寸,连府的管家并没有被夺权的想法,反而对钱管家十分客气有礼,乐得跟着钱管家学了不少东西。 唯有思思一边做事一边又怀着不可对人明言的心事,只是在这个阖府上下忙得热火朝天忙着迎娶二少夫人进门的当口,她就算再着急也不敢说什么。 除非是找死。 她既然立志要做个规规矩矩的老实妾室,当然不可能在这当口给主母添堵。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连芳洲的态度,纠结连泽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总会患得患失得睡不着。 中秋节的时候,连泽少不了要给未来的岳父家里送节礼。 事先连芳洲便特意叮嘱他道:“准备的用不着太好,过得去略好一点点就行了!你那准媳妇家里爹娘对她又不好,没的好东西喂了白眼狼!” 说得连泽一笑,却听了姐姐的主意。 李赋当时也在,听了这话便朝连芳洲好笑。 连芳洲轻轻一哼,道:“难不成我说的不对?那样的人,真巴不得今后都不要来往呢!” 李赋笑道:“你说的也有理,不过让阿泽亲自去一趟吧!毕竟国公府门庭比咱们高,从表面上来说,徐家大小姐是低嫁了。” 连泽自然答应。 中秋节三天前,连泽便与府上连管家并两名仆婢带着节礼亲自送上徐国公府。 作为未来的女婿,不管徐国公心里作何想,总得将他请了进来好好的款待一番的。 谁知,门上人进去禀报的时候恰好碰见了正要去给母亲请安的徐亦珍。 徐亦珍眼珠子一转,便唤住了那人,命她迟上两刻钟再去禀报,又吩咐了一番下去。 她要好好的戏弄戏弄这连家来的乡下小子。 徐亦珍身边的两个大丫环含巧、含珠平日里也是抓尖要强的,仗着是得宠二小姐的心腹作威作福,闻言非但不劝,反而还嘻嘻哈哈的说了些凑趣的话,逗得徐亦珍更加开心跃跃欲试。 进内宅拜见未来岳父岳母的,只有连泽一个,连管家和跟来的下人都被留在了外院款待。 连泽在二门处跟了个领路的婆子往里走,走着走着便觉得有些不太对:路有点偏,不像是去正院正房的路。 他就算再不懂也明白,正院正房一般都在府邸的中轴线上,绝对是宽敞平整的大路直通过去,而不是绕着青石板的小道穿梭花木间。 连泽心中不由暗暗的提高了警惕之心。 那婆子突然又抱着肚子“哎哟”起来,说道恐怕吃坏了东西肚子疼,请连公子在这儿等一等,她去去就来。 不等连泽开口呢,已经一边哎哟一边跑远了去。 连泽不屑哼笑:还肚子疼!跑得倒是利索! 就冲徐家这样对待自己这个姑爷,可想而知自己的媳妇儿在这府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连泽一时心疼不已,恨不得立刻就把徐亦云娶回家去。对未来的岳父和便宜岳母自然更没好感。 1017.第1017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连泽四下看了看,见此处地方视野开阔,且从大道上过来并不多一会儿,又可见周围高屋大房建筑连连,料想并不是个偏僻人迹罕稀之处,只要自己不做什么,料想也无事。 遂放心的站在这里等着。 反正是领路的婆子把他无缘无故扔在这儿不管,说起来他也无错——这徐国公府上总不会不信他的话却去信下人的话吧? “啊!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从声音听来,应该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声音很好听,可是连泽却皱了皱眉,对声音的主人平添反感。 他妹子的声音也清脆娇嫩的很好听,但他妹子的声音清脆中透着干净,而这个声音听起来却带着一种故作的娇媚,令人极不舒服。 连泽转身,看见一位穿着粉红衣裳,身姿窈窕,梳着少女发髻的美貌小姑娘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处,笑吟吟的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如一朵娇艳盛开的桃花。 她的背后是大片盛开的芙蓉花,将这少女衬得更加令人赏心悦目。 连泽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表示距离,客气的道:“在下在等人。” 内宅之中招惹上什么女人之类的最麻烦了,又见这少女穿戴不像个丫鬟,连泽心里就更加叫苦——他是怕他媳妇误会啊啊啊! 这少女正是徐亦珍。 看到连泽后退的脚步,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微僵,隐隐带上了恼意。 她向来自负美貌,至少要甩徐亦云一大截。 原本她以为对连泽一个乡下小子来说,自己这样如同九天仙女一般的少女乍然出现,他必定会瞧得失魂落魄深深的被自己迷住,然后,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捉弄就怎么捉弄! 到时候让徐亦云那小贱人看看,看看她将来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就算是她的未婚夫,就算她心里半点也不屑、看不起这个男人,为了让她心里不好过,她也非要惹一惹他! 徐亦珍信心满满,谁想,他没有被迷住也就罢了,居然还后退表示拉开距离! 呸!什么东西!还真当她看上他了不成?也不找块镜子照照自己! 心高气傲的徐亦珍顿时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俏脸一沉,带着几分娇俏风风火火奔上前去,仰起头瞪连泽气呼呼的道:“喂,你干嘛要后退!你一个男子,莫非还怕我对你做什么不成!” 这样的言语,这样的语气,这样的举止,将不谙世事的娇憨和一点点的俏皮火辣演绎得十分到位,是个男子都会忍不住好言好语的跟她歉意,向她表示她是误会了。 可连泽从她这一系列的言行中只看到两个字:矫情! 再加两个字:造作! 连泽眼底不易察觉划过一抹厌恶,和气得近乎淡漠的道:“男女授受不清,姑娘想多了!姑娘还是请回吧,叫人看见对姑娘名声不好!” “哼!要你管!”徐亦珍恼火不已,依旧直愣愣的瞪着连泽,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这儿是国公府的内院,你一个大男人出现在这儿,你好大的胆子呀!还敢威胁我!” 连泽不但厌恶,还有几分不耐烦起来,道:“你又是谁?” 徐亦珍正等着他问呢,闻言掩口咯咯一笑,似含情非含情的撩了他一眼,娇笑道:“府上的管家是我爹,你可是找人?告诉我我带你去吧!我也不问你是谁啦!你这个人一点儿也没趣!” 说着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个府上的主人是她爹,说她爹是府上的管家也没说错。 徐亦珍恶趣味的想,等一下她就把这个乡下小子带到徐亦云那小贱人的院子去,还要好好的同这乡下小子在那院子门口亲密的说笑几句,气死那小贱人! 只怕用不着她二人说话,单是她领这小子过去,就足够那小贱人生气了吧? 嗯,那小贱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呢,到时候必定会吵起来,那就太精彩了!等将来过了门,呵呵,就更热闹了! 徐亦珍想得很美好,也很痛快解气,可惜,也就是她想的而已。 只见连泽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反问她道:“这么说你是府上管家的女儿?” 徐亦珍掩口咯咯笑道:“是啊,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嘛!” 连泽脸色一变,随即冷笑道:“难怪举止如此轻浮,原来是个奴才秧子!” “你说什么!”徐亦珍尖声叫道,脸色涨得通红怒视连泽。 “难道不是?”连泽冷冷道:“你一个管家的女儿,难道还是这国公府的主子不成?不是主子,自然就是奴才!还不给我退下!” “你!你!”徐亦珍气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身子颤抖个不住。 这是羞辱!绝对的羞辱!这辈子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羞辱!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正这时柏嬷嬷急急走了过来,见状不由皱眉,充满审视的目光看向连泽。 原来孟氏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暗道女儿胡闹,便忙命柏嬷嬷赶过来。 柏嬷嬷一过来便看到如此状况,自然而然便认为是连泽欺负了徐亦珍。 “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柏嬷嬷急急忙忙道,顺带不满的看了连泽一眼。 徐亦珍气得胸口满满的还说不出话来。 连泽便道:“这位嬷嬷你来的正好,国公府上向来是重规矩之地,这位自称管家之女的女子举止轻浮,实在不堪,请嬷嬷带她下去吧!” 柏嬷嬷一愣,道:“管家之女?什么管家之女?” 连泽心里已经有了数,不由得暗暗大怒,看了徐亦珍一眼,平静的道:“她亲口说的,难道不是?” 目光轻扫盯在徐亦珍的手腕上,连泽脸色一变,两步上前拦在徐亦珍的面前厉声喝道:“你一个奴才好大的胆子!仗了谁的势做起了贼!” “连少爷!你胡说些什么!”柏嬷嬷心下已经有了两分明白,不由暗怪徐亦珍荒唐惹了乱子,听到连泽先是说她举止轻浮,又说做起了贼,顿时又急了:这话要是夫人听见了还了得! 1018.第1018章 偸聘礼的贼 徐亦珍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撕了连泽的时候,连泽在那已经冷冷说道:“难道不是?她手上戴的这镯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是我送给徐大小姐的聘礼,若不是偷的怎么会到了她的手上?这位嬷嬷,你还不快叫人把她拿下好好的查一查!” 柏嬷嬷顿时哽住,脸色十分尴尬,努力的想向连泽挤出一丝笑容,却僵硬得根本不行。 徐亦珍也又羞又气又怒,她哪里想得到连泽竟然会看到她手上的镯子?自打得了原本属于徐亦云的那些首饰,她爱不释手天天变着法儿的戴着,谁知竟会这么巧! 徐亦珍心下倒没有多少心虚,反而是恼怒更多,恼连泽不给她面子——她这么美丽的女子在他面前哭成了这样,他竟然不给她面子! 徐亦珍怨恨的盯了连泽一眼,掩面哭着跑开了。 柏嬷嬷一声“二小姐!”还没叫出口,连泽质问道:“这位嬷嬷,你到底是何意?怎么能让这个女贼跑了!” 柏嬷嬷哪儿还敢质问什么? 况且事情弄成了这样,也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做得了主的了,便含糊陪笑道:“连少爷稍安勿躁,嗯,国公爷和夫人还在等着呢,不如老奴先领您去拜见国公爷和夫人吧!一切自有国公爷和夫人做主,请连少爷放心!” 连泽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也罢!那就先去拜见岳父大人和岳母吧!到底他们才是这府邸的主人,此事理应让他们处置!” “您说的是!”柏嬷嬷松了口气。 早有伶俐的丫鬟看完了戏剧性的全场经过飞跑去禀报了徐国公和孟氏。 徐国公尴尬不已,孟氏更多的是恼怒。 她很想向徐国公抱怨连泽几句,想想到底是自己女儿理亏,只好又忍下了。 连泽随着柏嬷嬷过来,拜见之后,根本没给国公爷岔开话题的机会,主动将花园里发生的事情以及看到那个管家的女儿做贼偷取聘礼的事儿。 徐国公脸上更挂不住,装咳嗽都装不过来了。 孟氏很是恼连泽不识趣,见他当面提了出来,不得不强撑着脸面勉强笑着道:“原来是这事儿!说起来怨不得大姑爷误会了!那丫头哪里是什么管家之女呀,是我们府上的二小姐、云儿的妹妹!那丫头就是个性子跳脱爱调皮胡闹的,怨不得大姑爷会误会了!她年纪还小,若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大姑爷,还请大姑爷看在云儿的面子上原谅她吧!至于那镯子,是云儿送给她的,她们姐妹今后也难得见面,这是云儿送给她的念想!” “原来如此!”连泽心里暗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笑道:“如此是小婿误会了!只是,大小姐姐妹情深,不拘留什么做念想不好,怎么那聘礼——岳母,大小姐是不是对聘礼不满意啊?” 要出嫁的姑娘给没出阁的姐妹送些小礼物做念想,这种事情很寻常,但是这样的小礼物一般都是亲手绣的小手帕啊、荷包啊、打的络子啊、或者是一两件闺中常戴的小首饰啊等等。 却绝对不会从聘礼中拿出东西来相赠。 要知道这聘礼虽然一出一进就变成了新娘子的私产,可是这却是夫家送给未婚妻的,代表的是夫家的心意。 那个准新娘那么神经大条不识礼数会把聘礼中的首饰送给姐妹做念想? 况且,那一对镶嵌宝石的镯子可是价值不菲,连泽从尚银楼买回来的时候花了八千两银子! 徐国公老脸一时挂不住,当着女儿怎样无所谓,被女婿问上门来却是一件大事颜面的事儿! 他总不能说这事儿他也有份啊,顿时瞪向孟氏呵斥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如此任性胡来成什么样子!回头还不赶紧把东西给我退回去!” 孟氏也没想到连泽会这么不给岳父岳母的面子,一时又怕他出去乱说坏了女儿的名声,便忙也陪笑道:“大姑爷这话,真正叫人无地自容了!说起来二丫头的确太不像话了!唉,这也是她们姐妹情深……不过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失职,云儿要送的时候我该拦着的……回头我就叫那丫头还回去!聘礼很妥当,并无不好,大姑爷且安心!” 连泽一笑,道:“大小姐没有不满意就好!一切凭岳父岳母处置吧!” 连泽听着孟氏一口一个“姐妹情深”虽然满京城人都知道的真相他也知道,不过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的。 要论脸皮厚,他家的大伯父大伯母他早就见识过了,孟氏跟他们比起来也就半斤八两! 只不过连泽也没有什么心情留下来用饭了,想必他们也同样没心情留他吧? 略坐了坐,便推说有事儿笑着起身告辞。 孟氏巴不得赶紧把他扫地出门,不咸不淡客套两句而已,徐国公也觉得颜面大失巴不得他赶紧走并没有留。 连泽离开,徐国公面色不快的盯了孟氏一眼,转身去了书房。 孟氏恨恨往茶几上一拍,咬牙骂道:“这叫个什么事儿!” 嘀咕几句,发了一会儿闷气,便命人去请徐亦珍过来。 徐亦珍正伏在床上哭得委屈呢,天王老子也不管,哪儿肯去见孟氏? 没奈何,孟氏自己过来了。 屏退了丫头,孟氏便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哭!你自己看看你做的那叫什么事儿!我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要是传了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 徐亦珍身子一僵,猛的坐了起来,恨声道:“他敢!” 孟氏哼了一声,掏出帕子仔细的为女儿擦拭眼泪,柔声道:“我真是白教导你了,怎的这样傻!这满府里难不成没有旁人了?什么事儿值得你亲自去做?” 自己女儿的性子孟氏再清楚不过,她不就是想让那连家小子出丑吗?可是干嘛要亲自上阵落人口实?府上又不是没有漂亮丫头! 那乡下小子能有什么见识? 徐亦珍嘟嘟嘴,小声道:“我,我哪里知道会这样……” 1019.第1019章 母女算计 在她当初预计中,连泽是肯定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七晕八素的,到时候还不是由着她拿捏捉弄?这么好玩有趣又能狠狠的刺激打击徐亦云的事儿,她怎么肯假手他人呢? “那现在你知道了?”孟氏嗔她一眼,叹道:“往后小心些,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你是要做信阳候世子夫人的,将来就是信阳候夫人,这名声更容不得半点儿玷污!以后做什么,记得要把自己摘干净!” 徐亦珍听母亲这么说,便知道那件事情已经了结了,心中稍安,终于破涕为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孟氏轻轻一叹,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贵重精美的镯子上,叹道:“这镯子摘下来吧!给人送回去!还有先前拿出来的那些聘礼,都还回去吧!” “什么?”徐亦珍猛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瞪向孟氏,随即挖心挖肝的痛起来,叫道:“娘!你说什么呀!这些东西明明都已经是我的了,明明爹都同意了,为什么要我还回去!我不还!” 已经属于她的东西再让她吐出来,这简直就跟杀了她没什么两样! 孟氏看见女儿这样心里也很不好受,想到连泽那些话,却不得不狠下了心肠,板着脸呵斥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自己粗心大意,在那连家小子面前戴了这对镯子被他发现也就没这些事儿了!你可知道他当着我和你爹的面问了,要是不还回去,传出什么私藏那小贱人聘礼,国公府很有面子、你很有面子吗!” 徐亦珍呆住了,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镯子,心中无不怨恨的想道:那个粗鄙的乡下小子,那双眼睛真该挖了去,他当他是什么东西,竟敢看她的手! 徐亦珍哪里舍得,不死心的道:“娘,这些东西明明是徐亦云那小贱人同意送给我的,我干嘛不能留着!就算有人说也不怕!” 孟氏冷笑:“你说的轻松!到时候那贱人反口,你能如何?算了,先还给她吧!你若是真喜欢,将来娘答应你,再想法子帮你弄过来便是!别忘了,她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女儿,出嫁了向爹娘孝敬点东西难道不应该?” 徐亦珍心里略略好受了点,可也仅仅是一点儿而已,就算存在着希望,可是,到手和有希望到手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啊! 纠结再三,徐亦珍在心里把连泽骂了个死,当然还有徐亦云。 最后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不得不将大部分都还了回去,那套落英缤纷的头面和那对珊瑚树摆设、以及一盒六十颗大珍珠却昧下了,死活都不肯还。 孟氏一想,那么多的聘礼就少这两三件而已,其实也并不怎么打眼,又不忍见女儿难过委屈的样,便只好同意了。 花园里的一幕,很快也传入了徐亦云的耳中。 徐亦云顿时气得不行,想到连泽,更是恼,忍不住骂道:“到底是穷乡僻壤偏僻之地出来的,这点儿招数都会中计!哼,我看他根本就是被那小贱人给迷住了!” 徐亦云心中没来由的有点儿酸楚,泪珠一颗颗的滚落下来。 吕嬷嬷和冰梅、冰绿等忙劝,吕嬷嬷叹道:“大小姐您可冤枉了姑爷了,姑爷头一遭上门,领路的婆子领他怎么走他不只好怎么走吗?这如何能怪得了他呢?听说二小姐是哭着离开的,可见姑爷根本就看不上二小姐!” 冰绿、冰梅也忿忿道:“二小姐真是太过分了,什么都要抢大小姐的,便是大姑爷她也要往跟前去凑一凑!她就是见不得大小姐好,故意要气大小姐!大小姐您要是因此怨了大姑爷,可不是中了她的奸计了!” “这话极是!大小姐您就该心平气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后好好的同大姑爷过日子,这样气的就是她们了!”吕嬷嬷点头。 徐亦云被她们劝了一通,心情略好,只是到底意难平,又添了一段心病。 她始终不信,不信连泽一点儿没有被徐亦珍引诱。 即便不愿意,她也不得不承认,徐亦珍长得比她要美貌,而当初连泽乍见她之下,不就是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吗? 那么碰上一个更加美貌的,而且还是有意引诱,他怎么可能不上当? 便是当初的容哥哥,在面对徐亦珍的引诱都变了心,何况那个连什么的? 那连什么的跟她只有一面之缘,当初容哥哥与她可是青梅竹马呢! 转眼到了中秋。 今年的中秋节,威宁侯府上过的颇为冷清。 萧牧和碧桃成亲头一年,须得在自己家中过节,只往这边送了节礼并没有过来过节。 薛神医又出京访药去了,也不在。 连芳清回了裕和县,连泽给未来老丈人家送了节礼之后又匆匆出京去看棉花去了。 周氏身上有些不太舒服,懒怠动,也没有过来。她不来,李云晗自然也就不来。 反倒是连芳洲和李赋带着旭儿去那边老宅陪了陪他们。 用过晚饭后,不打扰周氏休息,一家三口便告辞离开。 天上月儿浑圆,月华如水,须发可见,地上的枝枝桠桠的投影和人影清晰无比。 今夜在外头赏月、赏灯的人极多,熙熙攘攘的热闹却令寂寞的人更添寂寞。 路过那赏灯长街,李赋见连芳洲兴致缺缺便笑道:“咱们也去逛逛好不好?旭儿还没有见过呢!” 连芳洲见怀中的儿子果然挥舞着双手不停的挣扎着往外头瞅,又见李赋体贴心意还不是为了给自己解闷,便笑道:“这时候还早呢,咱们就去走走!” 李赋便命停车,又从连芳洲怀中抱过儿子,大笑道:“乖儿子,走,爹爹带你去看灯好不好!你喜欢哪一个爹爹给你买!” 旭儿咯咯的笑,稚声稚气的叫着:“灯!灯灯!” 连芳洲笑笑,忍不住又道:“多危险!买个里头不曾点燃的也就罢了!” 一时一家三口在前,洛广、春杏、红玉、奶娘等跟在后头。 连芳洲回头笑笑,向洛广、春杏道:“难得今日热闹,你们自去玩去吧,不必跟着了!回头自己回府便是!” 1020.第1020章 你还有我 春杏脸上微红,笑道:“这外头人多,奴婢还是服侍着夫人和小主子的好!” 红玉便笑着推她道:“有我和奶娘、还有这么多的人跟着呢!姐姐就放心去吧!” 自碧桃去后,红玉与春杏的关系比从前更好了几分,说起话来也少了顾忌。 春杏更觉不好意思,还要再说,洛广已谢了恩,不由分说拉着春杏去了,惹得众人偷笑。 连芳洲看了红玉一眼,便笑道:“红玉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想过什么时候成家?” 海棠等小丫头们的目光顿时便促狭的齐刷刷看向红玉,红玉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顿时也红了脸,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奴婢还想着在夫人跟前多伺候几年、多学几年呢!夫人,您可不能这么快把奴婢打发出去啊!”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多留几年吧!什么时候你不想留了自己同我说,不然我可装傻了哦,万一留成了老姑娘可别怨我!” 众人听得都笑起来,红玉也红着脸笑了。 现在春杏、碧桃都嫁了,她就是连芳洲跟前的第一人,这日子过的不知有多爽,干嘛这么早急着嫁人? 虽说嫁了人也能做个管事媳妇,可管事媳妇哪有大丫头更体面,阖府上下,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巴结。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当然,她也是个理智的人,知道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 一家三口走了大半条街,看了形形色色的花灯,一圈下来,买了数盏灯,连芳洲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虽说不是头一回看了,可仍然忍不住的赞叹,赞叹古代匠人们的灵巧心思。 旭儿不复开始的兴致勃勃,在李赋怀中扭来扭去的不时搓眼睛吭吭哧哧,连芳洲和奶娘都知道他这是想要睡觉了。 连芳洲便将儿子抱了过去,轻轻的拍哄着,笑道:“旭儿累了呢,咱们回去吧!” 李赋却道:“让奶娘带他先回,咱们两个再逛逛好不好?唔,这儿离后海不远,咱们过去那边走走?” 连芳洲想了想,便点头了。 看着奶娘带着旭儿上了车,红玉等丫鬟以及随行护卫的亲兵们都跟了上去,连芳洲才笑着招呼李赋去后海。 谁知道,李赋带着连芳洲上了马,玄色大披风将她整个人遮头遮脸的包裹着里头,疾驰而去,足足过了两刻多钟,才一拉缰绳缓缓的收了速度。 等他把连芳洲抱下马,连芳洲早已有些晕头转向,看到那一片广阔的湖面和点点连成线高低错落的灯光,好一会儿才回了神。 回了神的连芳洲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捶了李赋一下瞪他道:“不是说只有几步的距离吗?马儿都跑了这么老大一会!你这几步是怎么算的!” 李赋握住她的手呵呵一笑,柔声道:“为夫见你心情不好,这不是特意想着带你过来散散心嘛!” 他将她的手捏了捏,送到唇边轻轻一吻,那双亮若星子般的眼眸敛了敛,眸光顿时变得暧昧不明,又仿佛柔韧的丝凝结成网,缠绕着她避无可避。 连芳洲心头一跳,脸颊微微的发热,虽是月华如水,到底也难瞧见双颊上那羞人的红晕。 “娘子!”李赋却是低低唤了一声将她一把拥入了怀中,柔声道:“阿泽他们迟早都会有自己的家,一天天过去,他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立业成家,终可独当一面,你只要欣慰和替他们开心就行了。你还有我呢!便是将来旭儿长大了,你也还有我!” “我——”连芳洲张了张嘴,胸口狠狠的堵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中一刹那涌上无数的酸涩和感慨,又有失落、欣慰、甜蜜和怅然,真正的百感交集。 她以为她这般矛盾的心情自己隐藏得很好,谁知到底瞒不过他。 连芳洲心中既欢喜又感动,又有点儿不好意思,遂紧紧的抱着李赋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闷闷说道:“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旭儿才多大呢,离长大还早着呢!” “他迟早也要长大的,”李赋呵呵一笑,低头凑在她耳畔轻轻吻了吻,低沉着嗓音轻笑道:“不过呢,家中到底只有旭儿一个孩子,冷清了些,咱们再生几个,好不好?” 连芳洲更觉脸上发热,笑着推他道:“你就光会想着这个!” 李赋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紧,微笑道:“旭儿还小那时候我在辽东,你一个人那样辛苦,我就想着你再生一个,我一定天天陪在你身边,陪着孩子一起长大,多好!” 连芳洲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可真是会想!这样我就不辛苦了啊?怀胎十月也很辛苦的啊! 这个人,考虑问题顾前不顾后,一点都不全面。 心里头抱怨着,却也忍不住的有点儿憧憬和欢喜。 “你跟我来!”李赋一笑,拉着她沿着湖畔走了片刻,来到一处小小的码头,靠着码头悄无声息的停着一艘画舫,悬挂着缀着流苏的彩绘花灯,船上水面灯光相映成趣,静谧却优美。 “这是——”连芳洲略有疑惑。 李赋倒是半点儿也没有遮掩,笑道:“我叫人准备的,喜欢不喜欢?” 连芳洲自然是喜欢的,却故意一笑,道:“若不喜欢,咱们这会儿就回去吗?” “当然不!”李赋不由分说拉着她上了画舫,笑道:“不喜欢也游了湖再说!” 连芳洲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二人一同上了画舫,自有船夫点开水面,那画舫晃晃悠悠的便往湖中而去。 等回到府中,天上明月早已偏西,光华依旧,月色下的一切显得格外的静谧而美好。 连芳洲却是手脚酸软的任由李赋抱下了马,直抱回了屋里去。 这人越发的大胆胡闹了,在那船上就闹起来,稀里糊涂的,她竟也从了他,真正是——她都不要再想起来了! 次日睡了个懒觉起来,骨头腰身虽然有些酸软,连芳洲的心情却是极好,轻松愉悦了许多。 1021.第1021章 添妆 自己靠坐在床头,半闭着眼想着他那些暖人心窝的话,想着他的温柔情意,不知不觉唇角便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是自己魔障了!他说的很对,弟妹们一个一个的长大了、独立了,她该是开心的嘛,同阿泽没过门的媳妇儿叫什么劲啊! 阿泽也是个男人,心里疼他媳妇不也挺正常吗?就像阿简心里只有自己一样! 自己是他的亲姐姐,是最该体谅他的人,而不是有意无意让他在姐姐和媳妇之间两难。 连芳洲坦然静了心思,继续为连泽准备成亲事宜。 顺便,研究研究、琢磨琢磨徐国公那位继室夫人母女俩。 将来免不了要打交道的,如果外头传言有误,徐亦云不是那样的人,那么可想而知这母女俩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嗯,她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因为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到了出嫁的日子,国公府那些亲戚朋友家的女眷亲戚朋友们陆陆续续的都上门给徐亦云添妆,说几句吉祥祝贺的话儿。 徐亦云已经许多年没有出席过各种宴会,这些女眷亲戚朋友跟她也不熟,可是徐国公府的牌子还在,又有老敏郡王的面子,象征性的大家也都来凑个趣。 当然,添妆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出奇的或者贴心的,都是面子上过得去、跟自家身份以及两家关系远近相符的大路货。 有心无心任谁都看得出来,徐亦云也不例外。 作为一个新嫁娘,心中多少会有些暗暗的失望和难过。 可她却也明白,怨不得旁人。 其实,又何尝怨得了她自己? 不是她不愿意跟孟氏出去赴宴做客,而是每一次即将出门的时候,她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是丫鬟不小心泼了茶水弄脏做客的衣裳,就是脚下不稳跌了一跤擦破了皮或扭了脚,要不然就是吃坏了肚子或者脸上长了红点子。 总而言之,就没有一次是顺利的。 久而久之,便传出了徐家大小姐为人傲慢、不屑搭理继母陪同出门的传言来。 犹记得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言,她气得发疯去质问孟氏。 一而再的发生意外,如果还不知道这其中有猫腻,那就是傻子了。 谁知孟氏面对她的愤怒和咄咄逼人的质问只是哭着委屈,喊着冤枉,为此伤心不安得三天没有吃饭。 结果当然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对继母无礼,顶撞继母,被父亲责罚了一番。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打算跟着孟氏出门,而那傲慢、不屑继母的名声也更加坐实了。 所以,她是没有什么闺阁朋友的,便是那些亲戚朋友家中女眷也跟她不熟。 徐亦珍见此状况倒是痛快了许多,特特的跑到她的面前冷嘲热讽了一番。 徐亦云虽然没有理会她,心中到底并不痛快。 连芳洲一直叫人关注着徐国公府,自然也知道了此事,便拜托了留郡王妃,请留郡王妃给送一份添妆。这也是给徐亦云撑腰的意思。 如果不是夫家这边的人没有添妆道理,连芳洲还想自己添一份呢。 原本她想准备一份厚礼算在留郡王妃名下请她送去,也省得让她破费,转念一想如此一来留郡王妃肯定又要不高兴埋怨她跟自己生分什么之类的,便没这么做。 留郡王妃听到连芳洲的拜托立刻满口就答应了下来,笑道:“虽然那个徐家的大小姐听说名声不太好,不过姐姐既然答应让阿泽娶她我想她肯定不是个坏人,姐姐放心,我给她添一份大妆!” 连芳洲听着这话心里好笑,忙笑道:“也不用添多大的,就是个意思!” 留郡王妃嘴里应着,自然是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 结果给送去了一柄尺余长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如意和一对凤衔滴珠的金钗。 命景嬷嬷亲自给送去,亲手送到了徐亦云的手中。 吕嬷嬷打听了不少关于连家的事儿,待景嬷嬷走后满脸欢喜的向徐亦云笑道:“留郡王妃定是瞧在威宁侯夫人的面上送来的大礼!呵呵,大小姐,您这可真的是大福气啊,威宁侯夫人这样为您着想,那可是个厉害人物,满京城中谁人不知?有她护着,大小姐您的日子就好过的多了!” 留郡王妃的厚礼令徐亦云也十分意外,只是,想到吕嬷嬷口中那个无人敢惹的厉害人物威宁侯夫人、未来的大姑姐,心里却有些复杂滋味。 留郡王妃也是个妙人,寻思着既然要给那徐大小姐撑腰,光靠自己一个怎么成?这是姐姐的愿望,自己当然要为姐姐做到最好。 于是,留郡王妃便又叫人顺口给老敏郡王说了一声,说这门亲事是老王爷您做的大媒啊,您好意思不去捧场? 老敏郡王一想也是啊,那徐家的丫头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也挺可怜的——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那府上老太太去世那丫头才四岁,懂得什么?千般万般不好还不是继母给养歪的! 索性好人做到底,就给她个大大的脸面吧!这样将来她过门了必定对小泽子心怀感激——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连泽考虑。 又让留郡王跟他那些朋友都知会了,让各家女眷上门添妆去。 留郡王如今妥妥的老婆奴一个,何况老婆还挟天子以令诸侯——肚子里揣着一个呢! 老婆有话岂敢不从? 与他来往的都是皇亲国戚宗室权贵子弟,交情浅的也就罢了,便是交情甚是不错的也有十一二人。 于是,一个留郡王妃因身子不便大大方方的派了最亲信心腹的婆子前来添妆,孟氏和徐亦珍心里又惊又酸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老敏郡王的孙媳妇儿又来了。 然后,接二连三的,一口气来了数家身份地位贵重的人家女眷。 孟氏心中暗恨,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勉强陪出笑容来客客气气的招待。 因为太生气了,一时之间还纳闷徐亦云是什么时候跟这些人家有来往的?国公府上跟这些人也就是点头之交,有的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毕竟徐国公如今就是袭着爵位而已,并没有实差,若毫无交情的人家是不可能上门巴结的。 1022.第1022章 放不下受刺激 还是柏嬷嬷提醒,孟氏才醒悟过来,随即酸溜溜的冷笑:“那连家果真是个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攀上了咱们国公府的高枝儿,就可着劲的巴结讨好来了!哼,说来也是,若当初做媒的不是老敏郡王,谁看得上那样的人家!” 说完又自生气,冷笑道:“这是给那死丫头撑腰做脸呢!呸!倒要看看能做到几时!自家也不过就那样罢了,装什么!” 徐亦云的心情也挺复杂,看着那一件又一件堆放在屋子里的好东西,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心知肚明,人家送东西来,看的不是她的面子,而她也没有这么些朋友。 吕嬷嬷看出她的心思,便笑着劝道:“大小姐,待嫁娘子收到的添妆越多越好便越吉利,这是好事儿呀!连家这是给大小姐做脸呢!” “是吗!我看倒是下马威吧!”随着一声半嘲半讽,徐亦珍从外头走了进来。 笑嘻嘻的看着徐亦云笑道:“姐姐真是好命,咱们家未来的大姑爷虽然出身不怎么样,但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姐姐呀!人家那好姐姐偏偏又误打误撞奉承留郡王妃得好投了人家的缘。这不,人家留郡王妃手指缝里漏一点儿,连姐姐都沾了光了!嘻嘻,真是恭喜恭喜呀!” 徐亦云气得脸色发白,狠狠瞪了徐亦珍一眼,扭头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不得不说,徐亦珍这番话生生的戳中了她的痛处,令她恼怒异常。 徐亦珍见状心中痛快几分,笑道:“我啊?当然是来看看姐姐,顺便跟姐姐修补修补关系了!留郡王妃那是什么身份?没准儿将来郡王妃手指缝再漏一漏,我也受些恩惠呢,没准将来还能帮得到容哥哥呢!嘻嘻,若真有那么一天,姐姐啊,我和容哥哥都会感谢姐姐呢!” “你给我滚!滚出去!”徐亦云大怒,颤抖着手指指着门外。 “大小姐!您是要出阁的人了,怎能动不动就发脾气呢!”吕嬷嬷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劝解,硬拉着她坐下,又陪笑请徐亦珍坐下,笑着道:“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姐妹,本就该相互扶持、相互帮助,若大小姐将来能帮得上二小姐,大小姐一定会乐意的!” 吕嬷嬷比谁都清楚容飞宇是大小姐的软肋,二小姐用这个来刺激她百试不爽。 吕嬷嬷心里暗叹:这又是何苦?那容世子虽然人生得好,可是二小姐用点心计手段就能把他给抢走了,可见那也不是什么良人! 何以大小姐就是想不开呢? 在吕嬷嬷看来,那容世子便是长得再好又有何用?有那样一颗心的人,绝不会是个好丈夫,还不如连家姑爷,请了老敏郡王说媒,大小姐还没进门呢就如此看重,这才是真正的心疼大小姐、为大小姐好! 大小姐若是不懂得惜福,将来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徐亦珍一笑,瞟了徐亦云一眼,大大方方的就坐下了。 冰梅连忙上了茶。 看到徐亦云很不满的瞪吕嬷嬷和冰梅,徐亦珍心中更加畅快,笑眯眯的端起了茶喝了两口,还笑着赞“好茶!” 把徐亦云气得脸都要绿了。 吕嬷嬷和冰梅其实也很无奈,她们只是奴才,这府上大小姐既不受待见也没有靠山,如果不是孟氏想要为儿女的前程博一个好名声,只怕这世上早就没有大小姐这个人了。 为了能够留在大小姐身边伺候,对夫人和二小姐她们不得不陪着小心翼翼的应付着。 也就是看在她们还算老实的份上,又一个是奶娘,一个是老太太生前所赐,夫人才勉强容得下她们。 若敢对二小姐有半点儿不是,早就被夫人收拾了去。 徐亦云冷着脸相对一声不作,徐亦珍便笑嘻嘻道:“姐姐,你这就不对了!咱们可是亲姐妹哦!我好不容易来看望姐姐一趟,姐姐就这种态度啊!唉,真是太让我这个做妹妹的伤心了!” 徐亦云恨不得上前给徐亦珍两记响亮的耳光,只是她虽然性子不好,脾性有些古怪,却从来不喜动手打人,且到底顾忌孟氏,也是不敢动手。 徐亦云便冷嗤一声,不冷不热道:“我这屋里的奴才都快变成你的了,你还要什么态度?难不成要我亲自服侍你!” “那我怎么敢啊!姐姐,你可不能冤枉我!”徐亦珍笑嘻嘻的道:“要是坏了我的名声,那可怎么办呢!不过,嗯,容哥哥他那么相信我、对我那么好,他一定是相信我的!” 一边说,徐亦珍还一边娇羞的微微垂下头去,看德徐亦云嘴角又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看到徐亦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徐亦珍自然是十分称心如意的,便笑道:“对了姐姐,听说好多夫人小姐们都给姐姐送了添妆来呢,让妹妹我也看看、开开眼界嘛!姐姐不会这么小气不许吧?” 留郡王妃府上景嬷嬷、老敏郡王的孙媳妇等人先后来过,添妆的物件都是直接送到了徐亦云的手里,就是孟氏都没有见过。 徐亦珍原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也想赌气不来看的,可是,人的脾气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她在徐亦云面前要强惯了,徐亦云有什么她都想要,这样不知根不知底她心里岂有不难受? 今日恰好出来闲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徐亦云院子附近,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便往徐亦云这儿来了。 恰好听到徐亦云和吕嬷嬷再说话,便抢白了一番,心里正畅快着呢。 这会儿心情正好,就算看到什么好物件,徐亦珍觉得自己也能承受得住。 徐亦云冷笑,心中却是正一肚子气,便道:“既然妹妹要看,那就看个够吧!奶娘,冰绿、冰梅,把东西一样样的都摆出来!哦不用了,妹妹眼界儿高,寻常的东西也瞧不上眼,就把老敏郡王府、留郡王妃等派人送来的拿出来吧!” 既然你要自己找添堵,那须怨不得我! 横竖这些东西都是添妆的,徐亦珍就算再垂涎也没法子弄走。 吕嬷嬷等心中是不愿意的:何苦在这时候争这个强、斗这个气呢?顺顺当当的出嫁了岂不是比什么都强? 1023.第1023章 连家的新闻 有些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只得照做。 东西拿了上来,徐亦珍只扫了一眼,立刻就换成了她的脸色难看了。 看着徐亦珍如此,徐亦云只觉得心里头一阵痛快,便得意挑眉笑道:“妹妹随便看,只不过小心些,千万别弄坏了,要不然可不太好!有那不知道的,还当妹妹是嫉妒故意的呢!” 徐亦珍看的心里的确在滴血,咬咬牙“嗤”的一笑,笑道:“到底是老敏郡王府上、留郡王妃这些贵人府上,出手就是大方!妹妹可算是开了眼了!说起来真是羡慕姐姐呢,唉,这没过门就受了夫家的照拂了!这门亲事看来还真是作对了呢!别说妹妹我代姐姐欢喜,便是容哥哥,相信也一定会安心许多!” 徐亦云下意识握了握手心,冷冷道:“我有些累了,妹妹请回吧!” 徐亦珍早就觉得看这些东西实在碍眼得很,却偏要故意笑道:“哟,姐姐这是在赶妹妹离开吗?方才还说让妹妹随便怎么看呢!”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笑道:“罢了,我也看完了!这就不打扰姐姐!” 说毕笑吟吟的出去了。 在院子门口站定,徐亦珍猛的扭头,狠狠盯了一眼那院门,“呸!”了一口,低骂道:“什么东西!有娘生没娘教养的小贱人!她也配那些东西,也不怕自个福薄命小给克死了才好呢!” 骂了一阵,方带着丫环含珠走了。 屋里,吕嬷嬷和冰梅、冰绿两个忙忙的将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吕嬷嬷忍不住又叹着劝了一回徐亦云。 徐亦云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气闷堵得慌,坐在那里呆呆出神,也不知究竟听没听进去。 吕嬷嬷看着暗叹:大小姐终究还是放不下容世子! 又是一年秋收时。 今年全大周棉花推广的种植面积更广,成效也更大。 当丁太傅将连家棉坊一批用上等精棉线纺织而成的璀璨锦绣的上等棉布特意差人送至京城进献建德帝。 这些棉布质地柔软,密实,穿在身上十分贴身舒服,比丝绸并不差。 如此看来,这棉花果真是个极好极好的好东西,无论哪一个阶层的人都能用得着。 建德帝一见之下大喜,赞不绝口,分赏给了皇后、淑妃等后宫嫔妃,命裁了衣裳穿起。 连家此功,真正是造福万民,功在千秋,理应重重的赏! 又想起连泽和很快就要娶徐国公家的大小姐,两家门第似乎有些不太相衬。建德帝一高兴,便又表彰了连家一番,命人大张旗鼓的赏赐了无数好东西给连泽。 连家便是无爵位,那也是受皇上青睐的人家,圣眷正隆! 以连泽的年纪,在军中只需熬个几年资历,前途那是显而易见的! 皇后、淑妃等见皇上喜欢,而且这些棉布料子不但花色花样极好,裁剪成衣裳穿起来也格外的舒适,更是赞不绝口。 皇后忽然想着,能做出这些棉布、有此巧心的女子在大周衣帛布料的发展史上定可记上浓重一笔,那么,她这个国母何不召见召见这女子,也好成就一段佳话? 趁着一次皇上来坤宁宫,说起话来,见皇上心情不错,皇后便趁机笑着提及此事。 这的确是一段佳话,皇上也乐得成全,便笑着应了,让皇后直接给连家传旨,年底让那女子进京便是。 接二连三的圣眷恩典旨意如一声炸雷在京城中响起,绝大多数权贵人家此刻方知原来那个率先种植了棉花以此发家的连家就是威宁侯夫人的娘家那个连家! 便是璃王也懊悔得恨不得捶墙。 他太目下无尘了。从来都认为连芳洲就是一个颇为狡诈的乡下妇人而已,李赋已经回京,前二年也的确不见他出现半点影子,璃王也信了他是真的失忆了。 既然失忆了,那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否则也不会娶个乡下妇人。 所以,他也没有命人去查过李赋或者连芳洲。 至于那种植棉花的连家,在他眼中也就是个种地的,并且他想,便是这棉花再赚钱,种的人多了价钱自然就降下去了,这连家再富能富到哪儿去?能跟他一个天潢贵胄比吗? 也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罢了! 他堂堂璃王殿下,难不成还看得上区区一个土财主的财产? 所以对这件事情,他也并没有怎么在意。 毕竟,以他的身份,还没到会去关注一个泥腿子的程度。 对于皇子们是如此看法,其他的官员贵戚们毫无利害关系的,就更加不可能去查什么了! 所以,连芳洲连泽姐弟来京这么长时间,人们对他们的最初印象仅仅停留在“进城的乡下泥腿子”上,加上这姐弟妹一家子并李赋都不是那等喜欢炫耀高调的,因此并不知道其实如今连家的家底要比他们其中绝大多数人要厚得多! 并且每一年都在继续加厚。 这个消息爆炸性的传了开去,无数人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早知道如此,连芳洲是没戏了,连泽的亲事说什么也要谋上一谋啊! 人家不仅有钱,还简在帝心有前途,又有个好姐夫,跟老敏郡王和留郡王妃都有关系,家庭成分还简单,家庭背景也简单,结成了这样一门姻亲,用起来简直就是得心应手,丝毫顾忌猜忌都不必有啊! 众人这时候方回想起连家送往徐国公府的聘礼为何那么多:那时候还各种猜测呢,其实事实是人家根本就不差钱啊! 众人悔不当初的时候,自然又羡慕起徐国公府徐大小姐这个幸运儿起来。 都说这人啊真正就是得看命,命里有时总是有的钱,哪怕之前再怎么不好也会有;那命不好的,分明原本应该是你的,看上去十拿九稳的事儿,结果偏偏就是成不了! 你还别不信,这京城中不是现成就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一个徐国公家的大小姐、一个璃王妃娘家的六小姐! 得!朱玉莹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并且这辈子也别想再回京城出现在人前,却又被人拉出来说道了一番! 连泽此时还没有回京,连家还清净些,连芳洲家却差点儿叫人踏破了门槛,各种各样的人上门拜访。 有单纯做人情拉关系将来万一好用得上的,也有来打听关于棉花的事情的,也有想要给连澈、连芳清说亲的。 1024.第1024章 徐大小姐出事 对于前两种连芳洲敷衍着应付也就过去了,对后一种连芳洲实在是很无语。 也许就在几天前人家还嘲笑过他们一家子的乡下人呢,转眼就透出结亲的意思,叫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至少,连芳洲是没法子接受的。 好生做了一番思考才斟酌着说话再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将人回绝了。 跟李赋说起这些的时候李赋都笑得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揽着她笑道:“谁叫我娘子厉害,连家如今成了香默默了呢!” 连芳洲嘟嘟嘴,很不以为然道:“谁稀罕呢!我才不放心我家宝贝清儿和澈儿嫁到那些样的人家,那不是坑他们嘛!” 又忿忿道:“你不帮帮我也就算了,还在旁看笑话笑我!” 说着把眼一瞪,很有种“你今晚老实给我睡书房去!”的意思。 李赋心领神会,却绝对不愿意执行,便忙陪笑道:“好娘子,我不是在笑你,我是在为我自己开心啊!你不知道如今好多同僚都羡慕我呢,说我运气好,失忆了没被人当苦力给卖了还不算,还捡了个有钱、有名声的好媳妇回来!” 须知连家并非普通意义上的有钱人家,而是伴随着功在社稷、功在千秋的好名声的有钱人家。 不说别的,皇上都嘉奖过两次了! 连芳洲听得忍不住好笑起来,笑道:“真有人这样说的?这可真是一日天一日地了!跟先前的话返券都相反了呢!” 李赋轻叹,无不可怜的叹道:“可不是!娘子,为夫那点儿俸禄算得了什么?今后为夫可全靠你养活了,你可不能不理为夫啊!”把连芳洲逗得更是好笑。 李赋与她说笑几句,又道:“看样子似乎还无人知晓咱们澈儿是丁太傅的关门弟子呢,若知道了,更了不得!” “千万别说出去!”连芳洲忙道,笑道:“要低调!低调!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有多大的出息,我只想闷声发大财呢!如今我们连家出的风头已经够大的了,我不想再生出什么来!” 李赋自不会说出去,说起连澈又想起连芳清来,不由凑近连芳洲小声道:“娘子,你可有想过清儿和皇次孙的事儿?我看皇次孙待清儿却有几分真心,将来..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连芳洲摇摇头,“此事别提了,清儿不适合在那种地方生活!” 就算是皇孙正妃又如何?就没有龌鹾了吗? 李赋一笑,便不再提。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春杏急匆匆的从外头进屋,隔着帘子急道:“夫人,徐国共府的大小姐出事了!” 连芳洲和李赋都是一惊,忙叫了春杏进来说话:“怎么回事?” 春杏苦笑,道:“方才徐国公府那边来人了,说前天徐大小姐不小心被个丫鬟把滚烫的热茶泼在了身上,一条腿被烫伤了,很是严重,如今都下不了床,婚期可能要改呢!说是叫人先过来跟夫人通个气儿,让夫人心里有个准备,过两日若不好就要正式商量的!” 又忍不住抱怨道:“不是奴婢说,那徐国公府许是也乱了方寸了,竟派了个稀里糊涂的婆子来说,奴婢本想领她进来跟夫人亲禀此事,谁知她居然说还有差事要办死活不肯进来,若不是奴婢拉住她细细问了,只怕也弄不明白是个什么事儿呢!” 那婆子很是不耐烦的样子,还刺了春杏几句,大意就是夫人的理解能力肯定不象你这个下人,你照我说的说就是了,啰哩啰嗦问那么多干嘛! 春杏忍着气听了,这话也没在连芳洲面前表露出来。 连芳洲冷笑了笑,道:“那徐国公府还真是做得出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杏不想连芳洲就这么轻轻放下了,一怔:“夫人..” 见连芳洲冲自己笑,也只好退下了。 连芳洲转向李赋,笑道:“夫君,劳烦你帮忙了,能不能找到薛大哥,请他回京呢?” 凭薛一清的医术,这点子小伤想必算不了什么的。 李赋点点头,笑道:“我叫人查一查,不会费事。” 连芳洲笑笑,算是放了心。说起这徐国公府来,忍不住又有些伤脑筋,李赋少不了又劝她几句。 听春杏说完连芳洲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没办法,谁叫她总爱小人之心呢?度起君子之腹来一度一个准! 连家风头大盛,从原来的差劲徐国公府一大截到明显比他们有前途,那孟氏母女如何甘心? 连芳洲原本就有两分担心,不想这么快就成真了! 再说今日春杏的抱怨,想来那传话的婆子就是故意的吧?故意那种态度,巴不得引起连芳洲不满,最好因此退了这门亲事,就更完美了! 毕竟,烫伤得下不了床是很严重的了,极有可能会留下疤痕,连家要退亲也不会理亏。更何况有个巴不得的孟氏呢?一拍即合啊! 再说徐国公府那边,徐国公气急败坏,反倒将徐亦云给骂了一顿,怪她不小心! 不等徐亦云说什么孟氏又在一旁苦劝安慰,劝着劝着就把徐国公给带走了。父女两个就没有说上一句话,徐亦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吕嬷嬷心疼得要死,却也无可奈何,除了苍白无力的安慰徐亦云。 真相她们心知肚明,但又能如何?说了谁信? 孟氏母女自然是暗暗称意的。 原本以为连泽只不过是个乡下小地主,连乡绅都算不上,那当然没所谓。可他家竟然富贵如此,又皇恩隆重,前途眼见大好,她们怎么可能让徐亦云嫁过去嗝应自己一辈子? 那去威宁侯府报信的婆子回来之后,又过了一天,眼见威宁侯府那边毫无动静,孟氏母女心里头暗暗得意。 徐亦珍无不解恨的笑道:“真是太好了,那连家多半要放弃小贱人了!哼,这辈子她都别想过的比我好!” 孟氏稳重些,笑嗔女儿道:“事情还没有实打实的定下来,你啊,先少说两句罢,回头有你乐呵的呢!” 母女两个心情真的不要太好哦! 1025.第1025章 继母心思 晚上的时候,孟氏便满面愁容的向徐国公叹道:“老爷,你看看,这都过了快两天了,威宁侯夫人那边也不见有个人来,也没有话来,只怕,唉,是放弃云儿了!” 又叹:“云儿也是个没福的,谁知道这婚事临了临了反又弄出这等事来!还有她腿上的伤,恐怕定是要留下伤疤的了,而且那伤疤还不小呢,连家便是要退亲咱们也无话可说,这可怎么办呀!” 徐国公被孟氏说得越发心烦意乱,不由抱怨道:“那丫头天生就是来讨债的,打小到大在她那里就没有什么事儿是顺利的!咱们徐国公府为了她真是丢尽了脸面!原本我还以为这一回总算大大的露一回脸,谁知道到底是我高看了她了!她不把咱们府上的脸面丢尽是不会罢休的!” 孟氏心里爽翻,面上却越发的忧愁,忙劝道:“老爷,你也别这么说,毕竟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呢!你就不要怪她了,她也够可怜的了!” 她本就声名狼藉,又破了相又被退了亲,还有哪个好人家肯要她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到时候,除了娘家侄儿她还能嫁给谁? 哼,到时候她不把所有的嫁妆交出来,便是娘家侄儿都不娶她,就让她一辈子老死闺中! 不过,连家这门亲事真的是好亲事啊!简直方方面面都很好,浪费了真是可惜了…… 孟氏不由有些后悔,要是她还有一个女儿就好了! 徐国公哪儿能不怪徐亦云?拂袖恨道:“这个逆女!从不叫人省心!” 孟氏见徐国公已经没了耐心,便又叹道:“老爷,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怨她也没法解决问题啊!老爷,还是想想如何解决这事儿吧!” 徐国公便哼了一声,道:“还能怎样?婚期推迟就推迟吧,连家想要退婚那绝无可能!咱们不是那小门小户的人家,况且这亲事是老敏郡王做的媒!” 说着又叹:“可惜珍儿是要跟信阳候世子订亲的,要不然换了珍儿嫁过去倒是好!唉!” 徐国公跟孟氏一样,也开始懊悔自己没有多一个女儿了。 这话有戏啊! 孟氏心里暗喜,附和他叹了两句,又道:“可是,婚期推迟虽然不吉利,可咱们拼着没面子也就过去了!说句不好听的,云儿那等于是破相了,连家如今风头正旺,那威宁侯夫人又是那么个厉害人,若非要退了这门亲事,咱们还能强迫人家娶不成?听过跋扈人家强行娶媳妇儿的,还从没听过强行嫁女儿的呢!这不是结亲,这是结仇啊!云儿就算进了连家的门,日子还能好过?就算过一阵子连家给报一个‘暴病身亡’怎么也无话可说啊!外头人反倒还要说咱们当父母的狠心呢!” 徐国公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听了孟氏说完,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恨不得把徐亦云给掐死!逆女、不孝女也不知骂了多少句。 末了看了孟氏一眼,问道:“既如此你可有什么主意?总不能让这不孝女把咱们整个府上都连累了!我这当爹的,一把年纪了也没托赖她享过什么福,临老了却还要为了她的事儿叫人看笑话,那真是没天理了!” 孟氏便趁机道:“想那连家,未必就真看得上云儿——不是我有意贬低她,就她那品质名声,唉!不过是想找个又地位的高门大户结一门姻亲好抬高抬高自家罢了!说句实在话,就他们那种刚刚起步的人家,便是再有钱,除了云丫头,谁个高门大户会愿意把自家女儿嫁进他家呢?云丫头既嫁不了,换个人嫁过去不就得了?如此两家的姻亲关系也没有断嘛!” 徐国公听了这话很是失望,叹道:“你出的主意就这个?你不会想把珍儿嫁进连家吧!那可不行!珍儿那么好的孩子,嫁给连家委屈她了!容世子那样的品貌出身才配得上她!” “珍儿当然不行了!”孟氏听了徐国公这么说心中是无比欢喜且骄傲的,自己的女儿比原配的女儿更讨丈夫的欢心,当然也是自己教女有方! “我娘家也有侄女儿啊!把我娘家侄女儿嫁过去,这不是一样嘛!我那嫡亲的三侄女儿今年刚好十五,向来跟我最亲了!我给她做了这大媒,将来自然少不了咱们的好处!要不,”孟氏索性试探着笑道:“我和老爷干脆收了她做义女如何?” 看到徐国公不语,且脸上神色有些暧昧不明,孟氏便叹道:“我明白老爷的意思,按说老爷这边也有几个侄女儿,可那都是堂的不是亲的,况且平日里跟咱们府上也不甚亲近,叔伯嫂子弟妹们那脾气也是——呵呵,老爷,若真把这亲事让给了他们,今后若好都是他们的,若不好,落埋怨的是咱们!” 徐国公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可是,这边毕竟是堂兄弟,也算是亲近的亲人,万一起了埋怨,说出去却也不太好听。” 孟氏心中就有些不痛快,心道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既要面子好又要里子实惠? 孟氏便笑道:“咱们府上又不跟他们过,他们能说什么?若咱们发达了,没准还要求咱们照拂呢,就更没的说了!” 徐国公不觉点头,又叹道:“只是,现在才说认你那侄女儿做义女,还来得及吗?” 孟氏心里一喜,笑道:“这有什么来不及的?咱们只说先几年认的不就行了?谁会较这个真呢!” 徐国公终于也觉得如此一来万无一失了,脸上终于也露出了笑容。 “你去办吧!不要拖得太久了!我看,明天就把云丫头送去城外庄子里养伤去吧!” 孟氏心里快意无比,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的,便贤惠的笑劝道:“我看也不用这么急,让云丫头再在府中养几日吧,我明儿会让管家再出去找找有没有好大夫!若能治好当然比什么都强!若不能,咱们做父母的也已经尽心了,求个心里安稳!我那侄女,等天晚一些我就派车去接她,顺便这边把院子也收拾起来,丫鬟婆子也配好了,就说,嗯,两年前咱们认她做义女之后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住在咱们府上吧!” 1026.第1026章 李代桃僵之计 徐国公笑道:“如此更好!你且安排去!” 这样一来,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 孟氏送走了徐国公,便欢欢喜喜的吩咐下去安排了。 不一会儿徐亦珍过来,听了孟氏说的这些,也乐坏了,幸灾乐祸的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叫那小贱人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做人!哼,她还活着干什么呀!我要是她,我便一头撞死得了!” 再好得聘礼、再大的脸面又如何?还不是没有福气享受? 她早就说过,她就是个福薄命小的,果然如此啊!老天爷真是开眼了! 徐亦珍眉眼间都是笑,幸灾乐祸了一番,便笑道:“娘您这边忙着,我就不打扰您了!等晚一些我再过来看您!”说着便起身要走。 “你且站住,”孟氏有什么不明白自己女儿的?便道:“如今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万一那丫头豁出去闹起来反而不好看!这事儿我已经让柏嬷嬷说下去了,只有我这院子里几个人知道,谁也不许说出去你三表姐来咱们府上是做什么的,你可不许为了一时痛快在那丫头面前透露了什么!” 徐亦珍原本的确是准备上徐亦云那里去嘲讽一番的,听了母亲的话,想想来日方长,等事情尘埃落定,自己还不是想怎么出气怎么出气?何必着急? 便笑着道:“放心吧娘!我哪儿能这么不知事儿呀!” 心中揣着秘密,这感觉实在不太好受,徐亦珍到底往徐亦云那儿去给她添堵了一场,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冰梅、冰绿除了偷偷骂两声“小人得志”也不敢做什么。 独有吕嬷嬷心里有些不安,向徐亦云道:“大小姐,老奴怎么觉得二小姐神情好像有些古怪呢?这笑得也太——得意兴奋了些!” 徐亦云冷笑,道:“看到我倒霉了,她当然得意兴奋!这有什么奇怪的!” 看看自己小腿上那足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的伤处,徐亦云心中便是一黯。 傍晚的时候,孟氏便打发马车去了娘家,兹事体大,孟氏亲自去了一趟。 她向来跟嘴巴甜、会奉承自己的娘家二嫂关系好,那跟徐国公说了准备收做义女的三侄女儿孟婷婷也是二嫂二哥的女儿。 孟家在京城中就是个介于三流四流之间的人家,若是太好的人家也不能把自家嫡亲的小姐嫁给人做继室了——还是个袭爵无官职的国公。 听说有这样的好事儿,孟二郎和妻子薛氏有什么不答应的?两口子当即便欢欢喜喜的应了,少不了顺便将妹子又奉承了一番。 孟二郎和大哥早已分家过,不过这样的大事儿少不了跟大哥家知会一声,以后外人问起来还会答案一致。 孟大郎、焦氏两口子有什么说的?虽然因为轮不到自家的女儿心里有些不快,可是这是国公府在选人,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 便是说酸话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事实,何苦同人结仇?说不定将来还有求人的地方呢! 两口子便满口答应了将来对外必定会按照孟氏说的那样说,也会跟自家子女交代好,绝不会出现纰漏云云。 秉着既然破坏不了索性锦上添花的想法,少不了又说了好些好话,将孟氏和孟婷婷吹捧了一番。 于是,孟氏便带着侄女儿孟婷婷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背着人,焦氏才酸酸的向孟大郎抱怨了几句:“咱们家筝儿不比三丫头好?且咱们是大房,他们是二房,凭什么好事儿都是他们的?咱们倒反要奉承着他们,真是没天理了!哼,二弟妹那个性子,又轻浮没个成算又嘴里没把门的,你妹子把她家女儿接去了,准定有一日得后悔!唉,也怪不得,人家那张嘴多会说话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不像我们老实,嘴笨,不受人待见!” 孟大郎心里也不好受,听了妻子的话更觉心烦,将她说教了一顿,自己又气闷起了。 孟婷婷对这事儿也是千肯万肯的,连家的事情如今满京城里谁人不知?能嫁进去,那真正是一辈子都享大福了! 孟婷婷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不用孟氏敲打提点,在回去的马车上就已经抱着孟氏的胳膊柔顺感激的笑道:“姑姑,等我嫁过去了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孟氏为的可不就是这么个目的?孟婷婷这话可真是说到她的心坎上去了! 听着浑身舒坦,孟氏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拍了拍孟婷婷的手,柔声笑道:“傻丫头,这样的好处不给咱们自家人给谁呀?姑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哎呦,不对,还叫什么姑姑呀,该叫义母才是!” 孟婷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叫了声“义母!”,两人相视一笑。 整个国公府的下人仆婢们虽不敢说个个忠心耿耿,但在孟氏这么多年的管束下,不敢不听主子的吩咐倒是真的。 因此,将孟婷婷安排进来,并说出两年前和国公爷见婷婷乖巧听话认了她做义女,也没有谁敢说不是。 尽管众人心底都在暗暗纳闷: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孟婷婷就这么在国公府上住下来了。 因为是义女,且她又有自己的爹娘在,大家称呼她仍旧是孟小姐,而没有跟着徐亦云、徐亦珍排行。 不然,她就该是二小姐,徐亦珍就变成三小姐了! 国公府这边的事情当然瞒不过连芳洲,这下子,连芳洲都猜不出徐国公两口子的用意了。 毕竟,连芳洲的脑洞开不了那么大,哪里想得到亲爹也会如此冷漠的算计亲女儿呢?而且还是这么奇葩的方法! 连芳洲与李赋说了这事儿,颇为不解的说道:“偏偏在这当口徐国公府弄了这么件事儿出来,我怎么想都觉得跟徐家大小姐的亲事有关,可是我想来想去,怎么就想不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明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却猜不透阴谋的真相,真的很令人抓狂啊! 李赋想了想,道:“难道徐国公府想要让那孟家小姐做陪嫁?” “不可能!”连芳洲白了李赋一眼,想也没想的否认,说道:“孟家小姐又不是徐家的丫鬟,那孟家虽不是京中一二流的上等人家,家境也不错的,怎么可能让嫡出的小姐做这种事儿?再说了,就算要陪嫁也用不着认个义女吧?” 这倒也是! 1027.第1027章 薛神医驾到 李赋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笑道:“算了吧!咱们两个何必在这儿猜测,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他们真有什么算计,迟早要显露出来,咱们等着就是!” “这法子虽然有点儿笨,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连芳洲笑叹,又问他道:“薛大哥什么时候能回京呢?再耽搁下去,我真担心那徐大小姐的伤口要发炎坏掉了!” 其实吧,连芳洲并不太喜欢那位徐大小姐,按说听她出了这事儿应该暗自称意才对,若连泽因此嫌弃了徐大小姐她就该更开心才是。可她太心疼自己的兄弟妹子了,舍不得他们有一点点的委屈,看在连泽的面子上,事事总愿意护着徐大小姐一二。 李赋便道:“正在往京城赶呢,我想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李赋估计得很准,第二天上午薛一清就回到了京城里。 李赋早命人盯着太医院,薛一清一回来他立刻就知道了,于是立刻便将他请到了府上。 薛一清原本还想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上一觉长长的,谁知道只来得及换了件外头的衣裳胡乱擦了把脸就被李赋给拉走了。 偏偏他可以不卖别人的账却不能不卖李赋的,敢怒不敢言的进了侯府,颇有几分忍气吞声。 连芳洲这几天心里都眼巴巴的盼着,看见薛一清就跟看见了观世音菩萨似的,顿时满脸都是笑,“薛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阿泽的未婚妻腿脚不慎被烫伤了,听说很严重,薛大哥那么厉害,一定有法子的吧?请薛大哥帮帮忙啊,这婚期万一要改,总是不吉利!对了,不知这会儿薛大哥有没有空?要不,等下咱们就上徐国公府去一趟?” 不愧是两口子!自己的事儿是事别人的身体就不是事儿了! 他正要抱怨两句,李赋在一旁却抢着笑道:“薛大哥既然来了当然是无事了!是吧薛大哥?” 薛一清心里很不满,却不得不努力的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点点头道:“嗯,是无事!既如此等会就去吧!” “那就多谢薛大哥了!”连芳洲感激一笑,忙叫人去备车。 于是,在孟氏大张旗鼓的满京城里为徐大小姐找大夫的时候,三天没有动静的连芳洲冷不丁却带着薛神医上门拜访来了。 当然,孟氏在为徐大小姐找大夫的同时,那出去跑腿的家奴少不了将大小姐被十分严重的烫伤了腿脚多半要留疤的事情也宣扬开了。 孟氏听到连芳洲带着薛神医上门来了,心中就是一阵不痛快,一边命人快请一边抱怨道:“管的倒宽!我们家的姑娘轮得到她来管?这还没过门呢!” 又想到满京城里都传说那薛神医的医术有多好多好,孟氏心里更不自在了。 不一会儿,孟氏身边的人就将连芳洲和薛神医请到了待客的花厅。 双方寒暄几句,连芳洲便向孟氏笑道:“听说徐大小姐伤了腿脚,先两天就该来看望看望的,只是当时薛神医不在京中,我拜托了侯爷去找,今儿薛神医一回来,这不就请他过来了!薛神医的医术高明,没准他有把握呢!还请徐夫人带我们去徐大小姐那儿吧!” 孟氏看了坐在那里闲闲品茶一声不吭的薛神医,那云淡风轻的做派仿佛臻显着他的信心,孟氏心里的不快更浓了,面上却只得笑叹道:“多谢李夫人有心了!要说也是我们云丫头没福,唉,怎么好端端的临要出嫁了却又弄出这事儿来,这多不吉利呀!有那不知道的还当是我这个做继母的使坏呢,这可真正冤枉死人了!这几天我和老爷急得都不得了,满京城里的找大夫,所幸昨日找的那大夫医术还不错,说只需好好调理调理是能好的!如今敷的药都是那大夫用的,薛神医医术虽好,只是,这半中间的换大夫好像对病人也不太好吧?到时候没有什么也就罢了,万一有个什么,岂不都是我这个做继母的不是?李夫人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事儿——呵呵,还请李夫人体谅,继母难为啊!” 真是玲珑心肝的贤良人啊!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若再坚持,岂不是有意为难人家做继母的? 连芳洲心里有气,只是这话却也不好答,毕竟,孟氏是徐大小姐的嫡母! 谁知薛神医已经将手中茶盏放下,神色淡漠的问道:“徐夫人这意思,是我的医术不行了?还比不上一个不知哪里找来的大夫?徐夫人告诉我那大夫是谁,我倒要会一会去!” 连芳洲心中大乐,便微微垂眸只作不见,安心听戏。 虽然她有些纳闷:薛大哥平日里似乎不是这样的啊,今儿怎么了?好像怨气很足似的! 她哪里想得到?薛一清的确是有怨气,不过不是对孟氏,而是对他们两口子啊! 只不过不敢冲他们两口子发作,孟氏便华丽丽的被迁怒了。 薛神医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而且身为医者很明白有气不撒对身体有害的道理,逮着机会哪儿能不发泄? 孟氏一愣,顿时也有些不快,心道你不过是个给人看病的,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呢!好不好的,总比你要强得多!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 想归想,人家薛一清在皇上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后宫嫔妃、皇子们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她孟氏敢对他如何? 孟氏只得强忍着怒意笑道:“薛神医这是什么话呢!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您的医术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中间换大夫——” “拿药方子我看看,”薛一清不耐烦的打断孟氏的话,道:“这算什么要紧的,我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配当大夫了!看病人要紧,徐夫人这就带我们过去吧!我出诊从没有白走一趟的道理!” 孟氏气得在心里大叫:有没有比你更不讲道理的人啊!你有没有白出诊一趟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请你来的! 面子上却哪里敢对薛神医半点无礼?一口牙差点儿要咬碎。 1028.第1028章 迁怒撒气 谁知她忍得下,刚刚得到消息从外头走进来的徐亦珍恰好也听见薛神医这话,哪里忍得住? 徐亦珍脸色一变,几步就走了进来,冲着薛神医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大夫,在国公府如此放肆,好大的胆子!怎么?我姐姐不让你诊治还不行了?这是什么道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们府上不欢迎你,还不给本小姐出去!” 孟氏一惊,正想呵斥徐亦珍,薛神医古怪一笑,向孟氏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姐肯定是夫人亲生的吧?口气倒是不小!” “没规没距,还不给我退下!”孟氏警告的瞪了徐亦珍一眼,忙向薛神医陪笑道:“她小丫头家家不懂事儿,薛神医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像薛神医这样的人,跟京城中哪个权贵人家没有点儿交情,若是在外头说上三言两语,女儿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薛神医哼了一声,冷笑道:“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我当然不会同她一般见识!” 连芳洲憋着笑,她承认听到“毛没长齐”这话儿她想歪了! 好吧,她果然就不是个厚道的人啊! 徐亦珍气得脸上青红交白,要多精彩有多精彩,还想顶嘴早已被孟氏眼疾手快的给拉过去了,顺便冷冷盯了她一眼。 徐亦珍一呆,不敢再开口。 孟氏还不得不陪着笑脸点头:“薛神医大人大量,这是自然。” 虽满心不情愿,孟氏也不敢再说什么惹得薛神医不快了。 在她看来,这薛神医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早打发了早了事儿! 她就不信了,烫伤成那个样子,又耽搁了这么多天,她就不信这薛神医能有什么办法给她治好得一点儿疤痕都不留! 让这李夫人亲眼看看那丫头的腿上伤的有多厉害也未尝不好! 打定了主意,孟氏心里好受许多,便笑着请薛神医和连芳洲一同去徐亦云的院子。 徐亦珍恨恨瞪了一眼他们,也跟在后边过去。 好在当时茶水泼下来的时候徐亦云挡了挡,那茶水没泼在大腿上而是泼在了小腿上,不然,就更尴尬了,根本没法儿让大夫查看。 这在小腿上,只要穿着鞋袜,只小心的挽起裙子裤子露出一截还是可以的。 看到徐亦云小腿上那巴掌大的伤口,红紫一片,多处已经开始溃烂灌脓发炎,因为上了好几次药膏,更添了好几种棕褐色、黑色的药膏颜色,弄得更是一片狼藉难看。 连芳洲不由微微皱眉,心中暗叹:这样的伤得多滚烫多大得一碗茶水泼下去才弄得出的效果!若说是不小心弄的鬼才信!孟氏的心肠也太毒了些!徐亦云嫁进连家,对她又有什么威胁?顶多就是看不惯徐亦云今可以生活十分富足而已,她何至于如此! 孟氏有意让连芳洲看见徐亦云的伤处,见连芳洲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太好了,而且还蹙了蹙眉,觉得果然如自己所料,一时甚喜。 徐亦云毕竟是个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这几天为了这烫伤的腿不知难过了多久,哭过多少场。听说薛神医来了,顿时又生出希望,紧张的看着薛神医。 薛神医看了看那伤处,又问了一些问题,慢慢起身。 孟氏手中帕子一紧,忙陪笑问道:“薛神医,云儿的伤如何?要不要紧?” 薛神医没有先说徐亦云的伤,却是哂笑道:“这是不小心泼了茶水烫伤的?我还以为是故意的呢!能不小心到这个程度,也着实不容易!” 薛神医往常不会这么说话的,只是今日心情本来就不爽,加上又很看孟氏母女不爽,于是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呵呵,薛神医真是说笑话了!这,的确是不小心弄的呀!不然谁能有这样大的气性,往自个腿上泼热茶呢!”孟氏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心中越怒不敢言。 徐亦云大怒,抬眸瞟向孟氏眸中一凛,让吕嬷嬷拼命使眼色给劝住了。 薛神医“哦”了一声也没有同孟氏争论这个问题,而这一声“哦”表达出来的意思是相信呢还是不相信呢也只有薛神医自己知道,把孟氏憋得难受死。 薛神医哪里管她?接着便道:“不过小伤罢了!有什么要紧!放心吧,保准半点儿疤痕都不会留下!” 徐亦云、吕嬷嬷等心中大喜,道谢的话还没出口呢,徐亦珍却是猛然变色,脱口叫道:“怎么可能!” 看到众人目光齐刷刷的都看向自己,尤其那李夫人,目光神情明明平平淡淡的几乎称得上柔和,她却有种被人看穿的惊颤感。 “我,我是说,我是说,那么多大夫都看过了都说肯定会留疤的!薛神医就算医术再好,也不能这么轻易就下定论吧!毕竟,这可是烫伤……”自知失言的徐亦珍努力镇定的忙辩解道。 孟氏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忙又将徐亦珍往旁边扯了扯,皱眉训斥道:“你这孩子,真是为你姐姐欢喜得傻了,怎么口不择言起来!快回去吧,小孩子家别在这儿添乱了!” 徐亦珍咬咬唇,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颇为委屈不甘的看了孟氏一眼。 孟氏心里正跟她一样的不甘,顿时沉下了脸色,道:“还不出去!” “是,娘!”徐亦珍忿忿离去。 孟氏心中叹道:这孩子到底年纪还小,遇上一丁点儿事情就沉不住气了!这个时候哪里能说什么?这薛神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等他和李夫人都走了,要怎么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哼,那小贱人是不是高兴得有点儿太早了!这儿可是徐国公府!只要她不想让她的腿好,那就好不了! “让薛神医和李夫人看笑话了!”孟氏抱歉的笑叹了口气,又做出满脸的欢欣惊喜,笑道:“云丫头的腿真的能一点儿伤疤也不留下吗?是不是婚期也不会被影响?这真是太好了!薛神医的本事真是没得了!等国公爷回来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会多开心呢!” 1029.第1029章 话赶话上当 孟氏向薛神医谢了又谢,又向连芳洲感激笑道:“李夫人,真正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请来了薛神医,我们可真是没办法了!别说我们,便是云丫头也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的!” 连芳洲微微一笑,道:“徐夫人客气了,这也没什么。” 薛神医干脆没有搭她这个腔,在琢磨着药方子如何写。要知道每个人体质、伤病情况都不一样,药方都是死的,并不能照搬照用。 孟氏丝毫不觉得薛神医不搭理自己有什么尴尬,只管笑着同连芳洲搭起话来。 连芳洲对她的态度始终不远不近,面上带着笑,骨子里却是疏离的。孟氏心中一恼,也不说话了。 连芳洲却又看向薛神医,担忧的道:“薛神医,徐大小姐的伤真的不要紧吗?毕竟她受伤了这么多天才遇上您来诊治,要是一个不慎弄出什么不好来,那可怎么办!毕竟是姑娘家,伤不起啊!” 薛神医便笑道:“这个嘛——也不好说!不知道弟妹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他是个人精,当然看出来连芳洲是有话要说了,当然陪着她装模作样。 孟氏看到薛神医对连芳洲态度好的不得了,跟变脸似的让自己一下子都适应不过来,不由心里酸酸的,心道: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妇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出身跟自家比起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这薛神医真的是脑子不好使,对这种人倒打起笑脸了! 连芳洲可没想到她心里在嘀咕着什么,见薛神医配合,自然不能辜负了,便跟着叹了口气,道:“要说这伤口护理我虽不在行,却也知道是极琐碎麻烦的一件事儿,讲究极多,稍有不注意便发挥不出来药效,会留下疤痕也说不定的呢!薛神医,我看您索性救人救到底吧,太医院中不是有待客留宿的院子吗?不如请徐大小姐过去住几天,等完全好了再回来。这样就能够时时刻刻得到薛神医的提醒,也省得麻烦薛神医天天过来岂不是两下方便?” 徐亦云和吕嬷嬷等原本还担心薛神医、连芳洲他们走了之后孟氏再使坏呢,听了这话俱是大喜。 徐亦云不假思索便忙道:“这样最好了!多谢李……李夫人,多谢薛神医!” 孟氏脸色却是一变,正色道:“这怎么可以!云丫头是我们国公府的大小姐,这,好端端的住到太医院去,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怎么办?我怎么跟先头秦姐姐交代?便是老爷也不会同意的!” 她怎么可能让徐亦云脱离自己的掌控呢?孟婷婷这个眼看要上位的替补已经住到了府上,难不成再打发她回去?她这个徐夫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薛神医一瞪孟氏,也变了脸色,道:“徐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在怀疑本人的人品!” 孟氏忙陪笑道:“不是不是!薛神医的人品妾身自然信得过的,可那太医院毕竟人多眼杂——” “放心!我会叫人安排单独的院落!你们府上派了婆子丫鬟过去守着便是!什么要紧!”薛神医不以为然。 连芳洲也皱了皱眉,叹道:“薛神医说的是,可徐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唉,这事儿还真是两难!要我说呢,一切为了疗伤嘛,些许小节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那是太医院,又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徐夫人若非要留下大小姐在府中,那要是万一大小姐的疤痕消不干净,徐夫人负责不成?” 薛神医冷笑:“我的医术绝对没有问题!如果徐大小姐留在府上疗伤万一留下疤痕徐夫人一口咬定是我医术不精,我就当着众人自己泼了热茶,亲自试验给大伙儿看!” 孟氏心怒,脑子一热,咬牙道:“薛神医放心,只要薛神医医术好,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会派人小心照看着,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那就好!”薛神医不耐烦的道:“既然这样那就方便多了,叫两个仔细的人来,我开了药方赶紧去拿药,还有些话要吩咐!我还要进宫呢,麻烦徐夫人快一些!” 孟氏气得倒仰,赌气便道:“柏嬷嬷,这阵子你就留在这边跟吕嬷嬷一起伺候着吧!若有半点不仔细,我饶不了你们两个!” 柏嬷嬷和吕嬷嬷忙出列应是。 薛神医哼了一声,便叫过她们去,开了药方交代之后,便告辞离开。 连芳洲也不再多留,一并笑着告辞。 孟氏气得肝疼,却又不能不送她们。 等送她们回来之后,气得更加肝疼! 冷静了下来她也想明白了,那李夫人跟薛神医一唱一和的,不就是要她那句保证那小贱人不出事儿的话吗?谁知她一气之下竟真那样说了! 又有了薛神医那话,再想一想自己和薛神医的话在贵人们中间谁更加取信于人,孟氏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坏主意显然是不能打了!非但不能,还得担心那小贱人的伤口会不会有不好,因为这可跟她的名声相连着呢! 吕嬷嬷之后听到冰绿、冰梅失望大小姐不能去太医院放心将养,心中暗笑,到底寻了机会细细向她二人说了一番其中的道理:大小姐到底是国公府小姐,去太医院养伤到底不妥,李夫人那是故意激夫人好拿捏话柄呢! 又赞又叹李夫人果然有心思,这其中的意思她也是事后才琢磨出来的。 冰绿、冰梅这才恍然大悟,复又欢喜起来,都说大小姐今后有李夫人护着,必定能过得好的。 徐亦珍原本满心打算着等薛神医和连芳洲离开了国公府就整治徐亦云出气的,谁知却被孟氏警告了一番,不准她在徐亦云的伤处弄半点儿手脚,把个徐亦珍气得要命。 孟婷婷心里也有些着急了,她是来替补的啊,占着坑的徐亦珍不腾地儿,她这个替补还怎么替、怎么补? 便在徐亦珍面前挑拨了几句。 徐亦珍哪里受得了这个?怒气冲冲的便跑到徐亦云面前去冷嘲热讽了一番。 1030.第1030章 伤好 明面上是说连芳洲多么看重徐亦云,竟亲自请了薛神医来给她治腿伤。 实际意思就是说连芳洲是嫌弃她腿伤了配不上连泽这才请了薛神医来,若薛神医说能治得好她乐得做个人情,若薛神医说治不好,她肯定会想法子拒了这门亲事等。把个徐亦云气得不轻。 加上徐亦云觉得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叫连芳洲看去了,尤其是小腿上那狰狞的伤口,也叫她看去了,小小的也有点儿别扭,心里就更不舒坦了。 吕嬷嬷见了暗暗叹气,背着柏嬷嬷劝解了好些话。 至于徐亦云有没有听进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儿了。 十月十五,连泽终于风尘仆仆的回京了。 在自家换了身衣裳略歇了歇,便忙往威宁侯府去。 姐弟相见连芳洲十分开心,更有说不完的话,关于棉花、关于这门亲事的准备。 连泽从管家差人疾驰送去的信中已经大略知道京城中所发生的关于连家的事情,也已经派人赶往裕和县去接苏锦等人,颇为抱歉的向连芳洲笑道:“其实咱们家的棉花都是姐姐辛辛苦苦种起来的,我不过捡了个现成便宜罢了!如今外头都说着赞着我,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偏偏姐姐您一份都不要!” 连芳洲笑道:“怎么又把这旧事儿翻出来说了?我一个人哪儿能做得成什么事?是咱们一家人做的,你别把什么功劳都往我身上推!再说了,我出嫁的时候不也要了些田地和铺子嘛,连记棉坊能有今天的规模和发展是你和掌柜管事伙计们的功劳,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啦!说句实在话,你啊,也不用过意不去什么的,你们是我娘家人,你们强大了,万一将来哪天你姐夫欺负我,还能为我做主呢!” 说得连泽乐了,笑道:“看姐姐说的,姐夫便是欺负他自己也不会欺负姐姐的!这辈子恐怕我都没有什么机会为姐姐做主了!” “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连芳洲也笑了。 连泽便笑问道:“姐夫今日又上衙门去了?旭儿呢?还在睡觉吗?我有点想旭儿了!” 连芳洲笑道:“你姐夫今日恰好休沐,在家呢,刚才抱着旭儿去马棚看马去了,你也过去吧,今日就别急着回那边,等会用过午饭在这边歇歇,晚上我叫人接了大嫂和云晗、还有萧牧碧桃、薛神医他们都过来,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连泽笑着应了,便起身去找姐夫和外甥。 临出门又站住,转头向连芳洲嘿嘿笑了笑,道:“那个,姐,我叫人回裕和县接人,顺便把三姑奶奶和清儿也接来了,好歹我娶媳妇儿,我想让她们来!嗯,姐姐放心,等婚礼结束小住几天,仍旧让清儿跟三姑奶奶回去。” 说完仿佛生怕连芳洲会生气喷他似的,说着要去看姐夫和外甥一溜烟往外跑了。 连芳洲果然有些气急败坏,叫又不及,气道:“这个混球,也学会先宰后奏了!好不容易东宫那边没听到什么消息了,他又把那惹祸的丫头弄回来!哼,不用说也知定是那惹祸的丫头出京前又在他面前装可怜了!” 东宫那边先是传出风声太子妃要为皇次孙挑选媳妇,结果没两天又偃旗息鼓半点消息也无了,再想想皇次孙那脾气,其中为何会有变故还用猜吗? 清儿这个时候又来京城,天知道那皇次孙会不会又弄出什么事儿来。 不行!这一次一定要把她看住了,决不许单独出门。 上过最后一次药膏,用洁白柔软的棉纱布包裹好,到了晚间的时候,将那棉纱布小心的拆开,用温水轻轻的擦拭清洗,徐亦云和吕嬷嬷、冰梅、冰绿的心里都有点紧张,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原本受伤之处一点一点在温水的清洗下露出真面目。 柏嬷嬷的心情就复杂得多,眼神暧昧不明。 “好了!好了!真的好了呢!呀,跟之前一点儿也不差,真的没有留下一点点疤痕呢!大小姐,真是太好了!”冰绿瞪大眼睛看了看,又揉了揉眼睛继续瞪大仔细看了看,拍着手欢呼起来。 “恭喜小姐!恭喜小姐!”吕嬷嬷和冰梅也露出大大的笑容。 徐亦云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白嫩如初、跟周围肌肤看不出界限的伤处,亦情不自禁展露欢颜。 “那薛神医,果真了不起呢!” 主仆几个欢颜笑语令一旁的柏嬷嬷感到有些别扭不自然,勉强在脸上扯出两丝笑容,却没法同她们一样一起欢乐。 等主仆几个的兴奋劲儿过去了,柏嬷嬷便上前笑道:“大小姐既然好了,老奴也放心了,这儿也没老奴什么事儿了,老奴这就去跟夫人禀报去,让夫人也高兴高兴!” 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彼此心知肚明。 徐亦云心情正好,况且即便心情不好也不会去拆穿她,便笑道:“这些天辛苦嬷嬷了,嬷嬷去吧!” 柏嬷嬷笑着应了一声,自回孟氏那里去了。 孟氏听了柏嬷嬷的话,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冷嗤道:“看不出来她倒有几分造化!罢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柏嬷嬷也知道自己这一趟差事虽然辛苦,但是想要讨赏也是不可能的——不挨骂就算好的了!也不敢再待下去惹孟氏心烦,顺势退下了。 孟氏只觉心肝一阵一阵的抽疼,抬手抚在胸口处,狠狠的呼吸了几口气才觉得好受了些。 她知道,外头已经有些零零碎碎的传言了。 她一个继母,原本就容易惹人怀疑,若不是为了不让那小贱人压过自己女儿,她也不会那么做。小贱人在出嫁前夕弄伤了脚,外头必定会有人说她这个继母照顾不周等。 原本她只想着等事情过一阵子大家也就忘记了。 谁知,那威宁侯夫人却请来了薛神医,生生将那伤给治好了! 一个是“母亲”,口口声声到处寻医却没把女儿的伤治好,另一个如今还是外人,却肯如此用心。 两下一对比,外边对她能有好话吗! 1031.第1031章 代嫁不成了 “真是多管闲事!我们徐国公府上的事儿,凭什么要你来插一手!”孟氏恨得不行。 也懊悔得不行,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死活不同意让那薛神医来治疗。 毕竟人是他们家的人,只要她和国公爷不同意,薛神医又能如何? 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那小贱人若再出什么意外,自己的名声即便不全毁也要毁掉一大半,她如何甘心! 徐亦云的腿伤完全恢复的消息第二天阖府上下便知道了。 不过,也就是知道了而已,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 当然了,如果是二小姐病痛了一场痊愈,夫人肯定会放赏,那么大家都会跟着开心开心的。 一大早,徐亦珍和孟婷婷便到了孟氏这里,两个人的心情都很不好,徐亦珍是怨恨居多,孟婷婷更多是不安。 孟氏只扫了她两个一眼,便淡淡说道:“你们姐姐的腿伤总算是好了,在她出嫁之前绝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你们可明白了?若有个什么不好,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娘!”徐亦珍先忍不住,跺脚怒道:“究竟谁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呀!” 孟婷婷也变了脸色,委屈的叫了声:“义母!” 孟氏叹了口气,将其中的道理向她二人说明了,又叹道:“事已至此,便由她去吧!横竖送她出了门子,今后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哼,那连家再有钱又如何?到底脱不了泥腿子的出身,跟信阳候府比起来,那就是人家脚底下的泥,你要是嫉妒她,便是自己傻!” 徐亦珍跺脚,气道:“谁嫉妒她了?我哪里有这么无聊!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那小贱人名声狼藉、无德无才无貌,凭什么还能嫁的出去享受富贵?真正没天理了!” 孟婷婷则又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唤了一声:“义母!”她呢?她怎么办啊! 孟氏不由懊悔,懊悔不该那么着急的把话说死、把人接来,这下子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况且,就这么把人送走,自己在哥嫂面前颜面何存?便是在国公爷面前也大失脸面啊! 最近真是什么都不顺! “你放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你既然叫我一声义母,我怎能不管你呢?便是嫁不成连家,你的亲事也包在义母身上!”孟氏和颜悦色道。 孟婷婷低声应是,心里到底是不甘。连家风头正盛,又有那泼天般的财富,且上无公婆,一进门就当家作主,又背靠侯府好乘凉,还有比这更好的亲事吗? 如果一开始没人跟她说过这话,她自然也就不会生出什么想头。可是孟氏偏偏提过了,如今再说没她的份儿了,心里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孟婷婷理所当然的觉得,是徐亦云抢了自己的亲事! 另外嫁个人家,她如何甘心? 机灵一动,孟婷婷便笑道:“义母,不若,另外给亦云姐找一门亲事吧……” 孟氏母女眼睛一亮。 “对啊!”徐亦珍拍手笑道:“还是婷姐姐聪明,这个主意好!娘,跟连家这门亲事我也觉得婷姐姐更合适,那小贱人福薄命小,没的承受不住,反而害了她,不如另外给她找一户人家吧!” 孟氏眼中亮光很快又暗了下来,叹道:“得了!这话啊,别说了!这门亲事是老敏郡王做的媒,哪儿能轻易罢了!如今连借口都没有了,算了吧!国公爷也不会答应的!” 徐亦珍忿忿,又骂了徐亦云几句。孟婷婷则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 倒是孟氏自己,到底不能真正的心头释然,晚上忍不住跟徐国公又提了两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个女儿名声不好,规矩礼仪也不懂,如今的连家跟之前可不一样,万一到了连家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情来,岂不是连累了国公府的脸面? 徐国公如何不知孟氏的心思,虽然也不喜徐亦云的脾气,却叹道:“那连家执意要娶她,威宁侯夫人为此连薛神医都请了来——哼,你还不知道吧?当时薛神医根本就不在京城,人家特意拜托了威宁侯派人出京去找回来的!嘿,我这个女儿真是好大的脸面呐!夫人,你还没看清楚吗?那连家一门心思就要娶她呢!他们自己愿意娶,就由着他们吧!你那侄女,咱们费点心,再给她找一门亲事就是了!” 孟氏是真的不知道连芳洲为了徐亦云如此大动干戈,心里更酸,只得忍下满腔的话,笑道:“老爷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陪嫁丫头上——” “这点小事你看着办吧!”徐国公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什么要紧的!” 孟氏趁势便笑道:“既如此那就准备四个吧!两个性子稳重的,将来能帮得上她管事,两个美貌一些的,将来好帮她拢住姑爷!要我说啊,将来指不定有多少人会往那府中给姑爷送人呢!” 徐国公深以为然,点了头。 孟氏心里这才痛快了些。 连芳洲得到徐亦云已经好了的消息,便去了连府告诉了连泽。 连泽松了口气的同时更感激连芳洲,叹道:“这件事真是多谢姐姐了!如果没有姐姐如此用心,徐大小姐的腿说不定就给废了。” 一个少女腿上留下那么大的疤痕,不知会伤心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我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连芳洲笑了笑,忽然心中一动,便假装不经意的试探笑问道:“如果运气不好不能及时找回薛神医,她腿上留了疤痕,你可还要娶她?” 连泽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连芳洲一眼,说道:“当然会娶啊,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不是吗?” 连芳洲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还会心甘情愿的娶她吗?毕竟她那样也等于破了相,即便咱们家要退亲,他们家也说不出什么来的!” “这怎么可以!”连泽一听就急了,忙道:“姐姐放心,我绝不会做这种始乱终弃的事儿!她弄成那样心里已经够难过的了,我怎么能再给她添上一刀呢!而且,我也不在乎!哪怕她伤到了脸上,我也不在乎!” 1032.第1032章 三姑奶奶和清儿上京 “……”连芳洲瞠目结舌,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 李赋看看连泽,再看看连芳洲,心里暗暗好笑,便笑道:“阿泽有情有义有担当,是个男人大丈夫了!我和你姐姐都感到欣慰呀!” 连芳洲便瞪了李赋一眼。 “那是,不敢辜负姐姐、姐夫一番教导!”连泽则眉开眼笑。 回家的马车上,连芳洲靠在李赋肩膀上,叹道:“那个徐大小姐,但愿能为我这傻弟弟一腔痴心感动回报,不然——” 那日与薛神医上门,在徐亦云的绣房中见到本尊,不知是不是错觉,连芳洲从她身上似乎感觉到了淡淡的疏离和抗拒。 反正,那是一种令她很不安的感觉。 “你就怎样啊,”李赋低头看了看她,笑道:“那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儿,你何必插手呢!你向来是个理智聪慧的,唯独涉及到阿泽几个就不理智了!” 李赋说着突然就感觉有点儿酸溜溜的,道:“我都要靠后了!”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笑道:“得,吃你儿子的醋还不够,连阿泽的醋你也吃起来了!你哪里靠后了?我天天夜夜都和你在一起,我们两个不比与他们都更加亲热?你还好意思抱怨呢,我都替你臊得慌!” 好像真是如此,李赋顿时也觉得有点臊得慌,索性一把将人抱在怀中,低头吻了吻,笑道:“那又怎样?你是我的娘子,只需管好我就可以了!他们有管他们的人!” 连芳洲一笑,道:“也许我还有些不习惯吧,你说的也对,慢慢的我就习惯了!” 又哼道:“那徐大小姐,为了阿泽我可以容忍她一切,同样,为了阿泽我也不可能容忍她乱来!哼,如果她真伤害了阿泽,我绝不会放过她!我定会教她后悔嫁过来!不,是教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李赋心里有些凉飕飕,无奈笑道:“刚才还说不插手人家两口子的事呢,转眼说的话就跟个女霸王似的!” 连芳洲理直气壮:“那是我弟弟!” 李赋:“……” 连泽成亲的一切准备事项基本上都做好了,宴请宾客的帖子连芳洲和连泽、李赋也都来来回回的对过好几遍发出去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十月二十六迎亲了。 要说这宴请的客人,连泽那边大多是跟连记有生意上往来的同行以及武举同科在京城及附近城镇任职的人员,绝大多数还是李赋这边的朋友。 连泽是李赋嫡亲的小舅子,连家又圣眷正隆,众人自然少不了要来凑趣。 加上有老敏郡王做媒,怎么着也得跟人家老郡王一个面子啊! 于是,这整理宾客名单的事儿便将连芳洲和李赋弄得晕头转向、焦头烂额。 比如璃王府、显王府等以及一些公侯之家,李赋和连芳洲商量纠结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家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这帖子还是不要送算了。 谁知,这些人家等不来请帖,便派了各式各样的管事或者正式上门,或者“偶然”跟威宁侯府的钱管家等在外边遇上,然后便明示暗示,不能不请他们啊,不然太不够意思、不给面子了! 连芳洲和李赋听了钱管家等人的禀报,心道:得,这倒成了他们不给人面子了! 既如此,那就补吧! 既然连几个王府都请了,公侯府邸就不用说了,东宫那边以及已经离京只剩王妃的勇王府上也索性送去了帖子,将那宴客的宴席又重新在酒楼中订了十六桌上上等的席面。 还有上个月才嫁出去的妙云、玉珍等,也让府上管家来说,说到了日子也要过来,顺便给夫人磕头请安。 连芳洲少不得也允了。 正好看看她们过的怎样,提点敲打也是少不了的。 毕竟,她们都算是从威宁侯府嫁出去的人,往后威宁侯府就是她们的“娘家”,而她们那真正的娘家反倒不算什么了。万一仗着侯府在外头狐假虎威做出什么事儿来,连芳洲喊冤都没地儿喊去。 李赋只暗暗庆幸,幸好李云晗如今还肯这么快成亲,说是要过一二年,不然的话,更够他们忙的! 十月二十号傍晚,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以及苏锦、翠霓、紫兰、紫薇等好几个终于到了京城。 苏管事和秦管事都没有来,也没有趁着棉花的事儿出头领功谋个复出什么的。 过去的毕竟过去了,就算回京,也不是从前的感觉了。 更何况他们并不是京城本地人,加上那一段噩梦般的经历,如今生活又轻松自在而富足,也就不想回来了,这一次便都没有跟来。 连芳洲派了春杏和洛广亲自带人带车去通州码头迎接,连泽那边也派人去了。 连芳洲要将三姑奶奶和连芳清接到威宁侯府管起来,连芳清不用说,三姑奶奶初来乍到,也不一定靠谱,还是放在身边她更觉得安心些! 至于苏锦等人,皇后的旨意是命连家接人,因此自然是住进连府更合适。 倒不是威宁侯府住不下这几个人,只是那样一来就显得她这个做姐姐的有点儿越俎代庖了。 接到了人,相互笑着见过,连管家便请了苏锦等人上车,这边春杏和洛广也请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上车。 苏锦等便笑说明日过去给侯夫人请安,便上车去了。 这里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也上车。 此时正是暮色朦胧,华灯初上,码头上热火朝天,灯火通明,来来往往密密麻麻都是装货卸货的人,以及车马轿子往来不停。 饶是这一路上三姑奶奶也算是开阔了眼界、见了世面的人,见了这超级大码头上的繁忙依然咋舌,直叹热闹。 连芳清便笑道:“这有什么!等进了城,那才叫真正热闹呢!这京城不说别的,房舍也比别的地方要高要大,威武得不得了!街上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东西呢!逛几个月也逛不完!” 三姑奶奶听得眼睛发亮惊叹不已,显然很是感兴趣的。 连芳清便大包大揽,说一定带着三姑奶奶游玩京城,把好吃的吃个遍! 1033.第1033章 进府 三姑奶奶喜得念佛,笑呵呵道:“还是我们清儿最乖了!”见春杏一旁微笑,又忙笑道:“还有芳洲和阿泽也很好,若不是他们挣下这么大的家业,若不是芳洲这么会嫁,咱们也到不了京城、见不到这大世面了!” 说得连芳清和春杏都笑了。 待得到了城门口,三姑奶奶掀起帘子一角看到那仿佛耸入云霄的高大城墙,只觉得头晕目眩,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腿脚都有点儿发软,向连芳清啧啧道:“这京城城墙可真够高大的,看着都吓人!怪不得说天子脚下天子脚下呢,我腿脚都软了!” 连芳清咯咯轻笑,笑道:“这城墙够高大才安全呀,您怕什么呀!” 进了城,一路繁华一路风景,三姑奶奶和连芳清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加上三姑奶奶有着完不了的感叹。 不知不觉,就到了威宁侯府。 马车从侧门入,直接到了二门处停下。 内院的广娘子等管事娘子和丫鬟们已经在等着,还有海棠和莲子。 之所以摆出这么大的阵势,连芳洲是在告诉一众人等,自己对三姑奶奶的重视,决不许任何人怠慢轻辱了三姑奶奶。 看见人来了,众人忙上前陪笑行礼,口称:“见过三姑奶奶、表小姐!” 连芳清是见惯了的不觉什么,三姑奶奶却吓了一跳。好在这些年在大房村人人都巴着敬着她,她也过惯了人上人的生活,虽见这些婆子丫鬟穿戴整齐讲究、气度不俗,略有的不自在还不至于影响到言行。 也不开口,只管跟着连芳清就是了。 “侯爷和夫人在等着三姑奶奶和表小姐呢!快请吧!”广娘子笑着上前。 春杏便命婆子小丫头们拿行李,众人拥着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去了。 虽是晚上看不真切,但一路走去花木葱茏,房舍高大,一个院落接着一个院落,一道门又一道门,也是规模恢弘,看得人眼花缭乱。 三姑奶奶不由念了一路,赞叹不已,与有荣焉。 还没走多远,连芳洲和李赋便迎出来了。 三姑奶奶一见两人,眼眶立刻就湿润了,情不自禁的叫道:“芳洲!阿简!我可想死你们了!” “三姑奶奶!”连芳洲心中也是一暖,上前握住三姑奶奶的手,笑道:“我也想您呢!这一路可辛苦您了!” 李赋亦笑着招呼。 三姑奶奶笑眯眯的,说道:“坐的大船,也不晕,还好呢!哎,这京城可真大,你们这房子院子也真够大的,看都看不到头似的,怎么住得过来哟!” 说得众人都笑了。 连芳洲又看向连芳清。 连芳清施礼见过,讨好的笑道:“好姐姐,你看,我连小灰都没有带来呢,等我和三姑奶奶参加完哥哥的婚礼,我们一块儿便回去的!” 三姑奶奶想必是路上得了连芳清的话的,听到这个也连连点头,忙说道:“是啊是啊芳洲,你就别怪清儿了,是我要清儿陪着来的,不然也没个陪我说话的!你到时候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呢!再说了,阿泽成亲,澈儿学业耽搁不得不来就罢了,清儿是亲妹子,又闲着无事,不来就不太好了!” 连芳洲便瞪了连芳清一眼,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小样子又好笑又好气,便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丫头,你姐姐我说了你什么了,嗯?偏你一上来就一套一套的!你人都来了,我还能赶你走不成?不过你得老老实实的住我这边府上,也不许单独出门,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姐姐说什么我都听的!”连芳清忙笑道。 她深知自己这个姐姐,当撒娇无效的时候,最好她说什么就听什么,敢跟她横着作对的,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李赋便笑道:“你明白就好!你姐姐还不是为了你好?时候不早了,娘子,请三姑奶奶她们进去吧!” 连芳清忙道了声:“姐夫说的是!”便扶着三姑奶奶与李赋、连芳洲一同进去了。 连芳洲和李赋等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一道吃晚饭,连泽今日恰好有事便没有过来,明晚再一大家子为他们接风。 看到旭儿,三姑奶奶喜得叫了声“心肝宝贝”便张开手臂要抱他。 旭儿已经颇为懂事,看看连芳洲和李赋,连芳洲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这是三姑婆婆,快叫三姑婆婆吧!” 旭儿便乖乖的要三姑奶奶抱,吭吭哧哧的叫了声“三姑婆婆”把个三姑奶奶喜得简直不知要怎样爱他。 向连芳洲笑道:“听说你生了个哥儿,我可一直都想着什么时候见一见就好了,哎,今儿总算见着了!比我想的长得还要好呢!” 说着又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平安符,递给连芳洲,笑眯眯道:“这个是旭儿出生后我特意为他求的,特特一直在观音菩萨面前供着,这次来京城看你们就特意带来了!” 连芳洲笑着道了谢,替旭儿戴上,小心的塞进衣襟里。 几人便去饭厅坐下用饭。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三姑奶奶直叹说太多了,吃不完浪费,连芳洲便笑道:“您难得来一次不吃好一点怎么对得住您呢?你们刚到,也怕肠胃不适,这些菜大多清淡,多吃些也无妨的!每一道菜分量都不多,不浪费!” 三姑奶奶“哎”了一声,又笑道:“我就是白说一声罢了,如今你们身份地位都跟从前不一样了,这也算不得浪费!” 说得大家都笑了,连芳洲便笑道:“三姑奶奶,什么身份也好地位也好都一样,您还是我的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得意起来,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们芳洲是个不忘本的!” 大家更笑。 用过晚饭,连芳洲虽然有许多话想要问,关于大房村,关于外婆舅舅舅母、张婶里正、以及那讨厌的大伯父大伯母等等。 毕竟那是自己穿越过来的地方,一心一意开垦打理出来的,离开了,还真有点家乡的味道。反而前世那繁华的都市,在她脑海中即便想起来时也渐渐的变得越来越不真实了。 1034.第1034章 新房里的奇怪事儿 只想着这一路三姑奶奶定然劳累,也只闲话几句消食,便叫春杏领着她和连芳清去早已准备好的院子休息去了。 横竖这一次三姑奶奶好容易来京里一趟,应该过完年才回去吧? 说起这个来连芳洲又头疼了,但愿那皇次孙忘记了清儿,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要说清儿这么个大活人来京,时间长了,皇次孙那边想要瞒得死死得不叫他知道显然是不现实得。 如今也只能是瞒得了多久尽量瞒多久了。 随着三姑奶奶的到来,威宁侯府好好的热闹了两天。 因着很快就到了连泽娶媳妇的日子,跟着便忙得不可开交。 连芳清留在威宁侯府帮忙看旭儿,李赋不时还要上衙门办事,三姑奶奶已经住进连府坐镇,帮着盯着些事情。 连芳洲一大清早便过去那边,往往是晚上才回来。 就连周氏都过去那边帮忙。 到了正日子那天,车马轿络绎不绝,宾客如云,整个连府披红着彩,红毯耀眼,鼓乐齐鸣,热闹得要喧天。 虽然准备得已经很充足了,因为来客太多,众人依然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虽然出了些小状况,却没有出大乱子,连芳洲心里已经念佛了。 这日是正日子,连芳清也露了面,帮着招呼女眷这边的小姐姑娘们。 众姑娘们都得了自家大人的嘱咐,今日上门就是要跟连家打好关系的,虽然对于连芳清和皇次孙的事情众人都略知一二,也没有谁那么没眼色的会此刻在连芳清的面前提起。 总而言之,这边的气氛还是极好的。 转眼就到了夜幕降临,新娘子也已经迎了回来安安静静在新房里坐着了。 前院喜宴已经开宴,连泽这个新郎官一桌桌的过去敬酒,李赋、连芳洲等也忙着帮忙招呼来宾。 连芳清还小,这招呼喜宴就用不着她了,三姑奶奶才从裕和县过来没几天,并不熟悉京城的规矩人事,也没有出来,便和连芳清两个在后院,顺便帮着看守内院,以免万一有人趁着不备弄出什么事情来。 连芳清本性是个爱热闹的,在这内院哪里安奈得住?尤其听到外头不时传来得喧哗嬉笑声,更是铙钹得心痒痒的。 想到自己没法子出席那么热闹的宴会,忍不住失望的叹了口气。 三姑奶奶听见了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瞪她道:“今日是你二哥的大喜日子,你这个嫡亲的小姑子叹什么气?多不吉利!” 连芳清吐吐舌头,忽然抱着三姑奶奶的手臂笑嘻嘻的道:“三姑奶奶,不如我们去看看新娘子好不好?” 三姑奶奶也很想看看连泽的媳妇儿长得什么样,因为连泽这一整天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她真的是太好奇了那新媳妇儿究竟长成个什么天仙样。 “还是……算了吧!万一吓着人家多不好!反正明天就能见着了!”三姑奶奶说道。 “反正明天就能见着,咱们现在去见见也没什么吧!”连芳清小嘴一撇,说道:“我那新嫂子准定还没有吃饭呢,不如咱们就借着给她送饭,顺便看看嘛!” 三姑奶奶一来有心,二来被连芳清给撺掇的,身不由己的,竟与连芳清一起过去了。 两个人生怕事后会被连芳洲知道,发飙算账,因此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带小丫头过去,而是自个提了食盒,遮遮掩掩仿佛做贼一般的往新房的方向摸过去。 事实证明,她们这一趟因为好奇心而心血来潮忍不住的私自行动,非但没有挨连芳洲发飙算账,反而立下了大功…… 且说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两个来到新房所在的院子,两个看门的婆子忙陪笑行礼,看到她们手里的食盒更是半句话不说。 进了院子,静悄悄的,两个人既紧张又兴奋,便轻手轻脚的穿堂过院,来到新房门外。 相视一眼,各自眼中露出笑意。 连芳清扬起了手正要敲门,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仿佛瓷器落地的声音,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紧跟着,还有含糊而急促的声音,两人更是呆愣住了。 什么情况? 连芳清竖起食指在嘴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的靠近上去,小心翼翼的推开一丝丝门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眯着从门缝偷看。 一看之下,不由脸色大变。 一下子回转身,慌忙拉着三姑奶奶就走。 “怎么回事?那屋里……怎么了?”出了新房的院子,三姑奶奶连忙问道。 连芳清小脸白了白,定了定神,方道:“好、好可怕……” 原来她从门缝里竟然看到她的新嫂子和一个丫鬟合力,将另一个不停挣扎丫鬟按在地上用那盖头捂她的口鼻,应该是想把她捂晕过去的样子…… “这——”三姑奶奶瞠目结舌,道:“你、你不会看错了吧?” 这叫什么事儿?那新娘子疯了不成,对自己的陪嫁丫头这样,是想干嘛? “我才不会看错呢!”连芳清一撇嘴,说道:“难道您没听到什么异常响动?” 这倒也是,三姑奶奶神色变幻不定,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为何,想起方才瞥到那新娘子脸上狰狞凶恶的样子,连芳清对她反感得不得了,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做自己的嫂子! “我们还是去找姐姐吧!这件事情太奇怪了!不,我自己去找姐姐,三姑奶奶您守在这儿,万一那院子里有什么事情你也能有数。”连芳清说道。 “好!我在这等着,你快些去找芳洲!”三姑奶奶立即点头。 大喜的日子里发现这样的古怪,谁心里也不好受。 连芳清点点头,飞快的跑去了。 今日喜宴上、中、普通三种类别的席面一共开了有三百桌。 来宾们也知道主人家定然忙,除非关系特别亲近友好的,普通关系的都很识趣,吃好了便告辞。 这个时候,有三分之二的来宾已经吃好告辞了,连芳洲等也得以歇了口气。 连芳清也算有心眼,没有直接上去找连芳洲耳语,那样太引人注目,分明告诉人家中有状况。而是先找了海棠,让海棠给连芳洲斟茶的时候悄悄说两句,她在另处清净的小厢房中等着。 1035.第1035章 新娘子被掉包了! 连芳洲知道自己的妹子关键时刻不是没轻没重的人,海棠传完了话,她不动声色的就出去了。 听完连芳清的话,连芳洲顾不得训斥她胡闹,脸色立刻就变了。 对于跟徐国公府上打过交道的她来说,比连芳清更加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虽不明白其中内情,还是唤了红玉、青禾、麦香、林娘子、广娘子等八九个丫鬟婆子一起,往那新房所在的院子过去。 留下春杏和海棠、莲子招呼客人顺便遮掩一番。 进了院子,连芳洲便命关门,添了两个婆子守门,带着其余人等便直奔新房而去。 新娘子端坐在床榻上,身边那伺候的丫鬟抬起头来的时候明显划过惊慌。 青禾便笑道:“这位姐姐,我们夫人过来看望弟媳妇来了!还有三姑奶奶、表小姐,特意来看新娘子呢!” 那丫鬟好容易才挤出一点笑容,陪笑上前给连芳洲和三姑奶奶、连芳清见礼。 连芳洲瞟了她一眼,淡淡问道:“吕嬷嬷和那冰绿、冰梅呢?怎么不见?你倒是面生的很!” 那丫鬟心中一沉,结结巴巴的陪笑道:“奴婢,奴婢是大小姐的陪嫁丫鬟——” 连芳洲挥手打断她,转头吩咐麦香:“吕嬷嬷她们应该在耳房休息吧?去,把她们都叫来!” “李夫人!吕嬷嬷她们这几天伺候大小姐累坏了,正在休息呢,大小姐这里有奴婢就好了!”那丫鬟却是慌忙叫了起来。 连芳洲冷笑:“你们小姐都没吭声呢,你倒叫嚷上了,一个小小的陪嫁丫头,倒做起主子的主来了!麦香,还不快去!” 麦香看也没看那丫鬟一眼,屈膝应了声,转身就去了。 那丫鬟不知是急得发疯了还是昏了头,居然要上来拉扯麦香。 连芳洲脸色一冷,喝命众丫鬟婆子:“给我拿下绑起来!堵住她的嘴!” 众丫鬟婆子有备而来,一哄而上,根本容不得那丫鬟开口,就被堵住嘴巴捆了个结实扔在一旁。 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不淡定了,猛的掀开了盖头,看向连芳洲。 “你不是徐大小姐!你是谁!”连芳洲厉声低喝,心头猛地一震,变色道:“你是孟家的小姐?孟婷婷?” 孟婷婷屈膝行礼:“姐姐!” 众人齐齐抽气,脸色大变,三姑奶奶一个忍不住“啊”的叫了出来。 连芳洲气得肺都要炸了,上前扬手“啪!”的给了孟婷婷一记耳光,打得孟婷婷跌倒在地。 连芳洲眸光似冰,冷冷的盯在孟婷婷身上,冷笑道:“好,很好,真是好极了!徐国公府真是好样的!既然不想结这门亲事不结便是了,竟弄这么个东西来糊弄人,真当我们连家是软柿子好捏吗!我倒要上门问问去,这是个什么道理!你方才叫我姐姐?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姐姐!我们连家的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以为塞个东西进来我们就捏着鼻子认了?做梦!” 孟婷婷脸上火辣辣的痛,却也不及连芳洲这番羞辱的话令她更痛更难堪,她心里又羞又恼,眼泪忍不住的便涌了出来,伏在地上低泣不已。 正说着,吕嬷嬷、冰绿以及孟氏给弄的另外三个陪嫁丫鬟也一同进来了。 看见孟婷婷,吕嬷嬷和冰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表小姐!怎么是你!我们大小姐呢!你把我们大小姐弄哪里去了!”冰绿奔上前气急败坏。 吕嬷嬷回过神来,立刻就给连芳洲跪下了,连连磕头道:“李夫人!李夫人!求夫人给我们大小姐做主!求夫人救救我们大小姐吧!” 怪不得,怪不得小姐今日进了新房便一言不发,也不要自己伺候,而那三个小贱人在那边耳房里又变着法儿的劝酒阻拦自己和冰绿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你们先一边站着,这事儿我自有主张。” 连芳洲吐了口气缓缓说道。 乱,真是乱透了! “多谢李夫人!”吕嬷嬷含泪又磕了个头,见冰绿还在气急败坏明显乱了方寸的逼问哭泣不已的孟婷婷,忙上前拉住了她使了个眼色。 眼下她们就只能靠连芳洲了,若惹得连芳洲不快,没她们的好处。 连芳洲冷嗖嗖的目光又扫过另外那三个陪嫁丫鬟。 那三个丫鬟显然没有料到新房里会有这么一出,一时脸色大变,站在那里都傻了! 用不着说什么,是个人都能明白这三个必定是同谋。 连芳洲冷笑,一声令下,全都绑了堵住嘴扔在地上。 “把这身衣裳给我拔下来!看着碍眼!”连芳洲一指伏在地上哭泣不已的孟婷婷说道。 别人犹可,冰绿大声答应,毫不客气上前动手,吕嬷嬷和连芳洲带来的婆子一起上前帮忙。 孟婷婷又气又愧,挣扎着望向连芳洲叫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与连公子已经拜过天地成了夫妻,你不能这样对我!” 丫鬟婆子们的手一顿。 连芳洲不屑冷嗤,冷冷道:“那又如何?你可真是天真的可以!用这种法子进了我家的门,你以为我们家会认你、阿泽会待见你?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跟阿泽拜过天地的,是徐国公府的大小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现在就把你扔回徐国公府去,过了今天,你来说这个话,谁会信你?动作利索点,拔了她的衣裳,一并绑了堵上嘴!林妈妈,马上吩咐备车,在东侧门处等着,我这就上徐国公府去!” 孟婷婷还要说什么,哪里还有机会?眼睛瞪得铜铃大,呜呜的挣扎着,谁又会理会她? 冰绿看着她这样,心里一阵痛快,趁着绑她的时候少不了在她身上、胳膊上狠狠掐了几下。 “哎呀!冰梅呢?冰梅在哪里!”吕嬷嬷突然惊叫起来。 连芳清忙道:“先前我偷偷看见这个女人和那个丫头按着一个丫头在地上捂她的口鼻,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冰梅呢!” 吕嬷嬷和冰绿变色,瞪着孟婷婷恨不得眼睛里喷出火来。 1036.第1036章 大闹国公府 连芳洲便命人在新房中找。 不一会儿就把冰梅从大柜子中找了出来。 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了东西,人也昏迷过去了。 “你这狠毒的贱东西!”吕嬷嬷又气又恨又心疼,一脚踢在那丫鬟身上,忙谢了连芳洲,和冰绿手忙脚乱的解开冰梅身上束缚,摇晃着她。 一时马车备好,连芳洲也没有时间问冰梅什么,吩咐连芳清和三姑奶奶等在这边应付着,万一连泽来了新房就说自己在这里和新弟媳妇说话,拖延拖延时间。 又命青禾去跟春杏说一声,让她心里有个数。 便带着红玉、林妈妈等八九个人,押着孟婷婷和那四个陪嫁丫头,一并上了马车,浩浩荡荡杀往徐国公府去。 再说孟婷婷,认定是徐亦云抢了自己的亲事,始终不甘,加上徐亦珍也见不得徐亦云过得好,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定下了这么个李代桃僵之计。 那四个陪嫁丫鬟都是孟氏挑的人,当然听徐亦珍的。 今日一早,徐亦珍找借口支走了吕嬷嬷和冰梅冰绿,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看到连家来接人的花轿将孟婷婷顺利接走了,徐亦珍得意的笑了。 她想的很简单,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明天连家就是想后悔都不可能了! 有那四个陪嫁丫鬟照应,成亲日新郎官又肯定会喝多了酒,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到了明天,呵呵,连家若是不甘心,大不了把徐亦云那小贱人送过去当姨娘好了,这样的诚意连家应该没有意见了吧? 表姐怎么可能容得下那小贱人呢?一个是主母,一个是姨娘,还愁整不死她! 徐亦珍会这么想只能说她太不了解连芳洲了。 连芳洲怎么可能容忍人算计到自家头上?就算连泽新房中被孟婷婷下药成了好事儿,第二天早上发现不是本人,她照样会让连泽把孟婷婷休了一脚踹出门去! 脸面?这可不关连家的脸面,分明是徐国公府不厚道,人家做初一,她就做十五! 看看到时候这满京城的人是说连家的不是多呢,还是说徐家的不是多! 这件事情并没有能瞒多久,中午的时候,徐国公和孟氏就都知道了。 两个人当然是大惊失色,将徐亦珍一顿好骂。 可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在这母女俩以退为进,在徐亦珍又是哭又是赔不是的一番闹腾下,徐国公还能说什么? 横竖他跟徐亦云的父女感情也淡薄,况且花轿已经出门,难不成自己这个时候还追到连家去说新娘子搞错了?丢不起这个脸面! 他相信,丢不起这个脸面的不光是他家,连家也一样。 只要好好的过了今天,连家那边为了脸面也只能将错就错的认了。 反正连家不就是要跟自家结亲家嘛,孟婷婷是自家的“义女”。义女也是女啊! 徐国公只能叹道:“罢了!事情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把云丫头锁在房里省得她闹出什么事来!且看明天如何吧!若是明天一切平安无事,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说毕恨恨瞪了孟氏一眼,心里还是有怨恨的,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若说孟氏一点儿不知道,他是不信的!分明是孟氏装作不知道! 虽父女情薄,可为了个侄女儿瞒着他算计他的亲女,心里到底有点儿腻味。 孟氏连忙答应,徐国公再生气又如何?过后哄哄就好了!只要眼下过去了,就万事大吉。 谁知道,眼看着天黑了,刚刚用过晚饭,就听到管家来禀,说威宁侯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来了。 徐国公和孟氏心里有鬼,温言俱是一惊。 只不过这两人又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怕了连芳洲真是太丢人了,面上依然镇定。 “威宁侯夫人也真是的,这大晚上的来咱们家做什么呀!今日这样的日子她也得闲,真是难得了!老爷,您忙去吧,这女眷我见见就好了!”孟氏不紧不慢的笑着道。 “嗯,那我就先走了,来者是客,又是亲家,有话记得要好好说!”徐国公也镇定自若的点点头,那叫一个淡定! “老爷放心,我不是那不知礼数的!”孟氏嫣然一笑。 送走了徐国公,又不紧不慢的坐下,优雅端庄的端起一旁的茶水,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掏出手帕拭了拭嘴角的茶渍,这才慢慢的向柏嬷嬷道:“听清楚老爷的话了吧?来者是客,咱们不能怠慢了,你去迎一迎吧!” “是,夫人!”柏嬷嬷笑着弯了弯腰答道。 谁知,还不等她走出这小厅,就听得外头一片喧嚣吵杂,主仆几个一怔还没有回神,连芳洲已经退开那挡路拦着不许进来的丫鬟,大步踏了进来,冷冷的盯着孟氏。 孟氏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杀一杀连芳洲的锐气,等同给个下马威,谁知道人家根本没给她机会,估摸着管家进来禀报的时候人家就强行闯了进来了。 亏得她还装模作样,竟成了笑话了! 这一口气生生的憋在胸口,憋得孟氏郁闷之极。 还没来得及发作,一眼瞟见被连芳洲的丫鬟婆子粗鲁推搡进来,狼狈不堪捆得成了粽子的孟婷婷和四个陪嫁丫鬟,孟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之极! “李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连芳洲冷冷一笑,微微提裙一脚将孟婷婷踹得跌倒在地闷哼出声,道:“徐夫人,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国公府弄这么个东西冒充新娘子又是什么意思?” 孟氏一怔,无不抱歉的便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这正想着明日过去跟李夫人和姑爷说呢,这——” “有的没的别给我胡扯!”连芳洲一拂袖,大喇喇的坐下,冷笑道:“左右不过是些不要脸的借口罢了,本夫人懒得听!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把徐大小姐给我打扮好了送出来吧!” “没这么便宜!”孟氏不由也恼了,冷着脸道:“今日那么多人看见你们连家的花轿进门把人接走了,如今反过来找我要人?哼,我倒要问问,你们连家把我们大小姐弄到哪儿去了、因何又把我的义女绑了起来!李夫人,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个交代吗?” 1037.第1037章 步步紧逼 不要脸的人连芳洲见过多了,这孟氏反咬一口连芳洲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哈!”的仰头一声冷笑,瞟了孟氏一眼,不紧不慢的道:“你确定不交人吗?人是从你们府上接走的没错,只不过当时盖着盖头,谁也没瞧见接走的是谁,凭这个你赖我真赖不上!你要是不交人,可以,我这就把你这不要脸的好义女和这几个陪嫁丫头送到顺天府衙门去,哦对了,还有吕嬷嬷、冰梅、冰绿呢,都是证人!而从这一刻起,徐夫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半步都不会离开你,你上茅厕我就在外头等着,你跟你家男人回房睡觉,我就在房外候着,总而言之,我跟定你了,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休想背着我做任何的小动作!” 连芳洲说着又喝道:“红玉,林妈妈,你们也都听见了?主子我跟着徐夫人,这府上的其他管事妈妈、大丫环啊什么的就靠你们跟着了!人要是不够,就回去叫!” 红玉、林妈妈等齐齐响亮答应。 孟氏气得险险要晕过去,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李夫人简直就是个怪胎! 连解释都不听,一上来就如此横蛮! “你简直欺人太甚!”孟氏半响才哆嗦出一句话来,气急败坏道:“我们这儿是国公府,容不得你放肆!” 连芳洲抓起身旁的茶杯狠狠的就往地上砸去,厉声道:“你们国公府容不得人放肆,我们连家就是随意你们拿捏的软柿子?你也不打听打听,就敢算计姑奶奶我!这会儿还好意思贼喊捉贼!哼,若顺天府判了我冤枉了你们,我连芳洲带着一家子给你当众磕头自己掌嘴赔罪,同样的惩罚,你敢应吗?” 说着又冷笑道:“徐夫人,做事别冲动呀!面子、里子都想要,最终只会一无所得!这人要是送进了衙门,嘿嘿,官府有的是手段令她们实话实说,你要是再不去把徐大小姐送出来,我可就真的送去了!” “你、你……”孟氏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颤抖个不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气又急、又恼又恨、又惊又怕,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感觉这会儿一股脑儿都齐活了! 这边闹成这样,早有机灵的飞奔去请徐国公了。 徐国公急急来到门口,正好听到连芳洲后边的话,不由大惊,忙进来道:“李夫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两家都是有脸面的人,你看这——” “国公爷来的正好!赶紧把徐大小姐送来吧!我这个人耐心有限!也别跟我提脸面不脸面的,真正要脸面的人家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这会儿我把人带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大家彼此都好!如果人真的送到了顺天府衙门,呵呵!国公爷是个聪明人,自己想吧!” 孟氏气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不知道是活还是死,看见徐国公来了,心中稍稍缓过了神,便忿忿道:“不管怎么样大家都住在京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李夫人又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绝!” 连芳洲毫不客气的瞪她,冷笑道:“哟,你还好意思抱怨上了!你们徐家这么坑我弟弟,还不兴我抱怨、不兴我出这口气!我是得有多贱我还来跟你们讲道理!我看徐夫人这样倒是怨上我了?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既然如此,咱们就上顺天府衙门好了,由官府来判个是非对错!我们走!” “你还不给我闭嘴!”徐国公喝斥孟氏,忙又劝连芳洲坐下消气,勉强笑道:“这件事有误会,都是这贱丫头弄的鬼,我见她有几分聪明伶俐,就想着收为义女也没什么,谁知她竟算计了我女儿!若不是李夫人,我们现在换蒙在骨里呢!也不知我那可怜的女儿这会儿在哪,我这就叫人去找,这就去找,李夫人请稍候!” 又瞪孟氏怒道:“你这个侄女太不像话了,你要是再护着,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又怕连芳洲再说出什么令自己更加难堪的话来,徐国公忙命柏嬷嬷去传令阖府找人。 连芳洲对他这种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拾遮羞布的行为没有半点兴趣,当下哼了一声不语,等着把徐大小姐找来了再说。 连芳洲又瞟了地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四个陪嫁丫头冷冷道:“这几个小贱人都是同谋,徐国公、徐夫人,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孟氏冷冷道:“你说她们是同谋就是同谋了?” 连芳洲不由抚掌,笑道:“这话很是!不如取了她们嘴里的布团,请徐国公和徐夫人亲自审一审如何?” 孟氏又是一滞。 审?怎么可能审? 这会儿若是把她们嘴里的布团取下来,天知道会嚷嚷出什么来! 徐国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脸色一沉,喝道:“你还不闭嘴!李夫人说是自然就是,难不成李夫人还会乱说话!这几个贱人,吃里扒外,来人,给我拖下去,就在这院子里给我杖毙!” 几个失魂落魄软在地上软成了一团的丫鬟听了这话仿佛打了鸡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的挣扎着,一个个抬头瞪向孟氏,嘴里呜呜有声,把孟氏唬得心惊胆颤,垂了眼眸故作镇定不去看。 很快,就被人拖了下去。 跟着院子里就响起了清脆的板子打在皮肉上的清脆声和压抑的闷哼声。 连芳洲又瞟了孟婷婷一眼,无不讥诮的道:“那几个合谋的小贱人杖毙,这个主谋,不知徐国公和徐夫人打算如何处置呢?” 孟婷婷眼前一阵阵发黑,艰难的抬起头望向孟氏,眼眸中满是惊惧,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她怕了,是真的怕了! 她不像死啊! “婷儿她是我们的义女,也是我嫡亲的侄女——”孟氏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却不得不硬生生的吞咽了下去,一咬牙,起身向连芳洲福身道:“请李夫人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连芳洲冷冷道:“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们徐家,不知道徐夫人会不会这么轻轻的就揭过去呢?” “那么李夫人你想怎么样才能放过婷儿?”孟氏五脏六腑揉搓了不知道多少次,只得问道。 1038.第1038章 羞辱孟婷婷 “我当然想要她死了!可是你又非要包庇她、舍不得她死,你说怎么办呢!”连芳洲两手一摊,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敢算计她连家,就要能承担得起后果!她敢问,她就敢回答,谁怕谁呀! 当然,她也知道,孟氏和徐国公是绝对不会让孟婷婷死的。 孟氏又是一堵一晕,觉得自己真的要抓狂了,没被连芳洲给气死简直是命大! 连芳洲迎着她满是怨恨的目光,冷笑道:“徐夫人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好像我这么说是多么不应该似的!怎么?你们算计我连家我们就应该受着,被我们发现了就应该大方的原谅你们,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吗?要不要叫大家评评理啊?” 徐国公又气又恨,惊道:“李夫人,何苦呢!连家若因此失了脸面也不好看啊!” “我们不在乎!”连芳洲嘲讽一笑:“有国公府作伴,算起来我们赚到了呢!” 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孟氏忍着气道:“李夫人,事情留一线大家今后也好见面!你何必苦苦相逼?婷儿她,她只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死,李夫人且饶她一命吧!” 徐国公也忙挤出一丝笑容道:“是啊是啊李夫人,这件事是我们徐家对不住你们!可是今日怎么说也是大好的日子,死啊活啊的多不好。” 这话就有点埋怨连芳洲逼着她杖毙那四个陪嫁丫鬟的意味了。 连芳洲一笑,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可不是!所以啊,我叫人押了她们上你们徐家来处置,只要人不死在我们连家,就没有关系的!” 徐国公眼前阵阵发黑,头昏目眩,险险要晕过去。 这个恶妇!怎么会惹上了她! 连芳洲见教训磋磨得她们也差不多了,便冷笑道:“这西贝货玩意儿可以不死,不过,我要一张白纸黑字的证据,将这事儿说明白了,我留着好做个证据,省得将来有人歪曲事实拿出去说道,倒成了我们连家的不是了!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若叫这么个西贝货玩意儿给玷污了,那得多恶心人!” “不行!”孟氏大急,反对道:“婷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连芳洲嘲讽道:“原来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啊,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儿的未出阁的姑娘,呵呵,我是个乡下人,见识浅薄,还真的是从来没见过呢!徐夫人好像也是孟家的人吧?嗯,徐夫人的二小姐应该就是孟家的外甥女了?” 孟氏脸色一下大变,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孟婷婷不但是她的侄女,还是她的“义女”啊!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她的女儿?信阳候府到时候还肯娶她的女儿吗?要知道两家还没有订亲呢! 徐国公示意丫鬟解开孟婷婷身上的束缚,恨恨道:“不争气的东西,我们徐家的脸都叫你给连累尽了!事情究竟如何,你还不赶紧给我写个清楚明白!别再跟我扯别的,除非你想上衙门里写去!” 连芳洲笑笑,不吱声。 孟婷婷连“义父、义母”都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听了这话泪珠滚滚而下,却不得不听命写了。 关于徐亦珍,她半个字也不敢说。 不然徐国公府绝不会放过她,包括她的爹娘都不会好过。 连芳洲看了那写出来的东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孟姑娘好文采,佩服啊佩服!不过,” 连芳洲一笑,慢慢的道:“不管怎么说,孟姑娘都上了花轿去了我们连家一趟,万一将来诬赖我们家有人对你如何如何了,那可就说不清楚了!所以,我要府上的嬷嬷给孟姑娘验一验身,证明孟姑娘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跟我们连家没有半点关系!” “李夫人!你不要欺人太甚!”孟氏大怒。 孟婷婷更是脸上又白又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只有那些被人怀疑毁了清白的女子才有验身一说,连芳洲这话对她来说是极大的侮辱,若传了出去,绝不会再有好人家会要她做媳妇! 而且,当着徐国公的面说这个,令她更加难堪一点。 “徐夫人你说反了吧?欺人太甚的是你们,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连芳洲慢慢说道:“我做事从来不喜欢留下把柄给人抓,你们同不同意都得验!区别是在这儿验,还是上衙门验!” 孟氏看看孟婷婷那羞愧羞恼得要滴出血的脸色,心头大痛不忍,不由也怨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那样的手段就别学人算计!这下子好,连带她的脸面、国公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被一个乡下女人咄咄逼迫到这个地步,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憋屈过! “婷儿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 “我知道,”连芳洲笑道:“我只要白纸黑字心里好踏实点,我只相信这个!放心,今后只要你们不提,这事儿我也不会提!不过你们要是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无赖! 孟氏在心里暗骂,疯狂的扎小人,到底不能把连芳洲如何。 突然想到了朱夫人、朱家六小姐,孟氏更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自家光承爵无官职的国公府,比起权势赫赫的朱家来根本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朱家尚且在这恶妇手里吃了大亏,那朱六小姐曾经何等尊贵之人,生生被逼得身败名裂、有家不能回! 自己居然妄想偷天换日就能逼得连家就范,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徐国公焦头烂额,冷冷盯着柏嬷嬷:“还不赶紧扶表小姐去验身!还愣着干什么!” 柏嬷嬷等老嬷嬷自然都懂得如何验的,见孟氏阴沉着脸不说话,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答应一声,叫了两个人,将孟婷婷架着往厢房去了。 孟婷婷又气又愧又羞,拼命的挣扎叫着:“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不用验、不用验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那样验过,真正不要活了。 柏嬷嬷便停了下来,犹豫的看向连芳洲。 1039.第1039章 梦想成真 连芳洲笑道:“看来这国公府的奴才还真是了不得呢!国公爷明明吩咐了,有人就是不听,唉!国公府的规矩可真是——啧啧!” 你是清白的?你是清白的也得验!算计我们阿泽的时候你都不顾自己的脸面,这时候又有什么好顾的? 柏嬷嬷脸上一慌,再不犹豫,命人拖了孟婷婷就走。 孟婷婷哭叫着:“义母!义母!救我!救救我呀!我不要去!我不要啊!” 柏嬷嬷便冷声道:“表小姐,你还是别叫了,也给自己留点儿体面!” 孟婷婷一怔,大哭起来。 连芳洲使了个眼色,林妈妈躬身领命,便也跟着进去。 没有自己人亲眼盯着,连芳洲觉得不放心啊! 徐国公和孟氏脸色一变,轻哼一声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连新娘子都敢换,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人家因此就是不信任,那也没有办法。 柏嬷嬷原本还真的想放放水的,可看到林妈妈跟了进来,心中一叹,也只好公事公办了。 不然,外头那位李夫人发作起来,连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何必为了这不要脸的表小姐把自己搭进去? 孟婷婷羞辱得恨不得死过去,嘴唇都咬得出了血,满脸的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惜,如今再做这副样子也没有半点儿用处。 不一会柏嬷嬷出来禀报,说表小姐还是处子,连芳洲又在那纸上白纸黑字了一番,逼着孟氏按了手印,这才小心收起。 那孟婷婷没有再出来,想来是被折腾得厉害了在里头休息了。 连芳洲也懒得再去管她,反正这回的折腾足够她记得一辈子,如果她真的想死的话,她不介意看她继续作死! 不一会儿,穿了新娘服饰、盖着盖头的徐大小姐被丫鬟扶着来了。 连芳洲亲自看过,新娘子的确是徐大小姐,这才命人扶了出去,向徐国公和孟氏告辞。 终于送走这瘟神了! 徐国公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生怕再出幺蛾子,对连芳洲当着自己的面检查新娘子有没有被掉包的行为也不敢表现出不满,还得陪着笑脸,忍气吞声得送她一行人出府。 送走了连芳洲等,徐国公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冷冰冰的盯了孟氏一眼。 孟氏委屈,“老爷,我真的不知道!我若知道,一定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徐国公冷笑,“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你这个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我看,是不是该让穆姨娘帮你分担分担?” 说毕,掉头就走了。 孟氏狠狠的噎住。 自进门这么多年,徐国公还没有这样对过自己。都是那小贱人! 她一腔怨恨又迁怒到了徐亦云身上,那小贱人天生就是跟她作对的。 屋子里,孟婷婷出来了,哭得眼睛红肿桃儿一般,哀哀唤道:“义母……” 孟氏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烦,顿时不耐道:“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吧!”说着便走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把她给连累了,这辈子,她就没受过这样的羞辱这样的气! 难不成她还想要自己安慰她? 孟婷婷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低低的抽泣不止,义母这是厌弃她了吗?那她将来该怎么办?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跟她设想的都不一样呢! 连芳洲这边总算赶在连泽回新房之前将新娘子送了回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连芳洲简单安慰了徐亦云几句,便命吕嬷嬷和冰绿、冰梅好生伺候,她们主仆更熟悉些,劝慰的话比她来说更有用。 自己则领着众人都退了出去。 徐亦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成亲大喜之日会弄到这么一出,这个心情如何,真正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新房里,徐亦云叫了一声“奶娘!”就惨兮兮的扑到了吕嬷嬷的怀中哭得肝肠寸断。 吕嬷嬷抱着她,劝着劝着,自己也哭了起来。 冰绿、冰梅也淌眼抹泪呜呜的哭。 一辈子就一次的大喜日子,碰上这样的倒霉事儿,谁心里能舒坦了? 到底吕嬷嬷经历的事情多,知道轻重,不一会儿便打起笑脸劝住了徐亦云,又笑道:“李夫人真正是个好人,大小姐有这样一个姐姐护着,今后就不愁了!大小姐今后可要好好的同姑爷过日子。过了这道坎,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徐亦云哽咽抽泣着点头,想到连芳洲,心里的感觉却更又复杂了一分。 这么狼狈的一面让夫家的亲姐姐看了去,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更何况,还是她把自己救出来的!跟她比起来,自己就跟个废物似的…… 没多久,连泽便回新房了。 好些宾客如李云晗等簇拥着他,嘻嘻哈哈的闹着。 好在徐亦云遮在红盖头之下,旁人看不到她的脸色,吕嬷嬷和两个丫头已经恢复过来了,倒也不怕有人看出什么不妥。 闹了一阵,李云晗便不动声色的笑着帮忙挡了一挡,带着众人出去了。 新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唯有红烛燃烧,亮堂堂的,映得满室的红。 连泽站在那里,看着那端坐的床榻上的新娘子,只管傻笑。 眼神有些迷离,神情也有些恍惚,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自从在京郊外那惊鸿一瞥的一面,从此这个女子的倩影便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深刻,已经深刻到无法磨灭! 如今终于把她给娶回来了,连泽反而有种不敢相信的不真实感! 这是真的吗?今天真的是他成亲?这真的是他和她成亲的新房?那大红盖头下真的是她? 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太开心、太欢喜了! 连泽想着,忍不住咧开嘴又傻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差一点点,如果他的小妹子不心血来潮的胡闹的话,他不是认为自己在做梦,而是真的在做梦了。 吕嬷嬷看到连泽这样,心中也代自家小姐欢喜。 又见他傻愣愣的只管站在那里一个人傻笑,欲往前又不敢的样子,更是暗暗好笑,对这位憨厚老实的姑爷更起好感。 “二爷,该掀盖头了呢!时辰不早了。”吕嬷嬷轻轻咳了声,含笑着道。 1040.第1040章 不安宁的新婚夜 连泽“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感激的看了吕嬷嬷一眼,这才上前,拿起冰绿递过来的系着红绸花的喜称,微颤着手小心翼翼的将那红盖头撩了起来。 撩起红盖头之后,连泽一怔,吕嬷嬷和冰绿、冰梅也是一怔。 只见那红盖头下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泪痕。 吕嬷嬷暗暗叹息,心中大叫糟糕!忍不住有点埋怨徐亦云。 大小姐这是要闹那样!今日发生那种事情,谁都不愿意的,最委屈的不是她,而是连家、是姑爷! 如今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她应该欢欢喜喜、开开心心的才是,过了今日,再同姑爷哭诉委屈,姑爷自会安慰她、为她做主。 可是她自个这时候却哭上了!这是哭给谁看呢!谁愿意娶个新娘子洞房花烛夜哭哭啼啼的? “你、你怎么了?”连泽大惊失色,心疼得有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扑通!”一声冰绿跪了下去,磕头道:“姑爷,您可不能怪小姐啊!小姐今日受了大委屈了!” 吕嬷嬷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暗叹:这样也好,虽说今日说这事儿有点儿煞风景,可是自家小姐都已经哭成那样了,若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只怕姑爷心里更加会不痛快! “怎么回事?快说!”连泽眸色沉了沉。 他的温柔和笨拙憨厚只对徐亦云,这话问着时情不自禁便带出几分威严,把冰绿吓得心头一跳,慌忙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说了。 徐亦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连泽看到自己满脸的泪痕,其实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分明可以控制住不哭的,可是她就是哭了,并且还让连泽看到。 听完冰绿的话,连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吕嬷嬷和冰梅也跪了下去,都称确是事实。 吕嬷嬷没有说什么请姑爷体谅小姐的话。 若体谅自会体谅,若不体谅,她说了这话反而令人反感。 连泽又惊又怒,恨恨道:“徐家也太不把我们连家放在眼里了!” 命吕嬷嬷等起来,又手忙脚乱的劝徐亦云道:“你、你别哭了!不要难过,以后,在这个家里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别哭!别哭了呀!” 连泽本就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况且他的姐姐妹妹也从来没有哭起来需要他安慰的时候,见徐亦云这样,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吕嬷嬷看不过去,上前帮着劝了几句,徐亦云才呜呜咽咽的停住了。 连泽看她难过伤心成这样,心里头自然不是滋味的。 洞房什么的,哪里还敢想? 又见徐亦云抱着吕嬷嬷。扑在吕嬷嬷的肩膀上甚是依恋难过,心中一软,便轻叹道:“夜深了,你早点歇着吧,吕嬷嬷,你留下陪着夫人吧!我去厢房过一夜。” 吕嬷嬷大惊,忙道:“这——” “那你就去吧,”吕嬷嬷话没说完,徐亦云便呜咽着截下了她的话,鼻音浓重的低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听到徐亦云让自己走,分明更需要吕嬷嬷而不是自己的安慰,连泽心里是有失落、失望的。 不过,听到她关心自己,一下子又开心起来,连泽高兴的点了点头:“嗯,我先去了!你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了!” “二爷!”吕嬷嬷忙叫住连泽,陪笑道:“二爷体谅二夫人,这是二爷大度,也是二夫人的福气。如此,二爷就在厢房歇一晚吧!实在是今日这事儿——,不过,这交杯酒总得喝了才行!喝了交杯酒,二爷和二夫人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连泽看了垂眸不语的徐亦云一眼,笑道:“嬷嬷说的是!要喝交杯酒!” 冰绿和冰梅忙殷勤的拿酒杯斟了酒,分别递给连泽和徐亦云。 徐亦云也不好推辞,只得同连泽喝了。 双臂交缠,两个人也离得很近,连泽能清楚的看到她白里透红的俏脸上那细细的绒毛,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馨香,一颗心乱得扑通扑通乱跳,差点儿把酒都洒了。 喝了酒,慌忙离了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来吓着了她。 “那我就,先去了啊!你快睡吧!”连泽恋恋不舍的又看了徐亦云两眼,真个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舍不得。 徐亦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却是没有再瞧他一眼。 连泽心里不是没有失望的,他多想徐亦云留他啊。 最终叮嘱吕嬷嬷等好生伺候,还是去了厢房。 吕嬷嬷一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徐亦云也往旁边挪了挪,没有那样扑在她身上粘着她了。 吕嬷嬷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位主子打的是什么心思:她就是不想跟姑爷洞房!可是,这种事儿能天天推辞吗?推了今天,还有明天、后天! 当着冰梅、冰绿,吕嬷嬷也不想给徐亦云没脸,便让冰梅、冰绿出去外间睡,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 那两个刚刚出去,徐亦云就双手捂脸哭着低低道:“奶娘,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奶娘,我,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试图说服自己接受他、这辈子这么过就算了!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奶娘!我忘不掉容哥哥,我忘不掉他!” 徐亦云说着哭得更加伤心了。 “大小姐……夫人……”吕嬷嬷看到她哭得这样伤心,嘴巴张了张,终于又闭上了,不禁也心酸,长长一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算了,大小姐今日经历了这样的事,心情本就不好,便是要说也不该这时候说了。还是先等等吧! 一切过了今夜再说。 且说连芳洲,从徐国公府赶回来之后,看见连府中一切正常,女客这边基本上都走了,男宾那边也剩下不多,并没有谁发现什么端倪,暗暗松了口气。 周氏瞧着她脸色有些不好,还以为她是因为这几天太紧张、太累了,关心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横竖也没什么事儿了。 连芳洲忙笑着谢过,用话遮掩了过去。 话说,碰上这样的极品人、极品事儿,刚刚干架了回来,脸色要是好看就怪了。 正要歇歇,不想连府的管家带着留郡王府的武嬷嬷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1041.第1041章 留郡王妃要生了 武嬷嬷进来请安见礼毕,便急匆匆的忙道:“李夫人,我们郡王妃发动了,快要生了!郡王妃哭着喊着您呢,求求您随老奴过去一趟吧!” “妹妹要生了?”连芳洲一惊复喜,当即匆匆交代两句,便跟着武嬷嬷去了。 留郡王妃的预产期原本就在一星期之后,这个时候发动也很正常。 连芳洲来到留郡王府的时候,但见阖府上下灯火通明,丫鬟婆子甚至外院的奴才们没有一个睡觉的,全都紧张的等着。 不由暗暗感慨:到底是郡王妃! 进去了留郡王妃的院子,远远就听到隐隐传来的痛苦呻吟惨叫声。 连芳洲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还有力气这么喊叫,离生的时候只怕还早呢! 也是,她这样的身份,平日里哪里受过什么疼痛?能忍得住就怪了! 进去了,也是一屋子的人,连安郡王两口子并留郡王的两个哥哥、两个嫂子也都过来了,加上丫鬟婆子乌压压一大片。 留郡王正烦躁的走来走去,满脸的焦急。 看见连芳洲进来,留郡王仿佛看到了救星,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一下子冲到连芳洲面前,忙道:“李夫人,拜托你进去劝一劝真真吧!稳婆说这会儿离生产还早呢,这样叫唤到生的时候就没力气了!娘和两个嫂子都进去劝过了,可是她根本就不听!我知道她最听你的话了,拜托拜托了!” “郡王爷别急!”连芳洲连忙点头。 只是礼数上却不能错了,连芳洲怎么着也得先过去见过安郡王两口子并那几位啊。 谁知安郡王妃也忙握着她的手,焦急的笑道:“李夫人快别多礼,我们不是那迂腐的,况且这个时候也不是挑礼的时候!李夫人还是快些进去吧!拜托李夫人,好歹劝一劝我三儿媳,多谢李夫人了!” “安郡王妃客气了!我也盼着妹妹好好的!”连芳洲向他们笑笑,便进去产房了。 安郡王府老大和老二的媳妇白氏、张氏相视一眼不动声色交换个眼神,两人心里都有些不太舒服。 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弟媳妇生孩子,又是大晚上,哪有公公婆婆、哥哥嫂嫂全都陪着守在产房外头的? 顶多派个身边人过来就尽了情分了。 可自家这尊大佛是谁也惹不起啊,这不,一大家子明明已经都睡下了,可是这边府上一过去禀报,婆婆便将所有人都叫了起来,乘着马车急匆匆的全都赶了过来。 女人生孩子不都这样吗?自己生的时候,婆婆也不见这么重视、这么大排场、这么焦急啊! 果然人家身份尊贵,自己是没法子跟人家比的! 这要是生了个儿子,就更了不得了! 张氏心里更酸一些,白氏想着横竖这边府上也有爵位,不管三弟妹生了个什么都不会跟自家儿子争爵位,心里还略略好受些。 安郡王妃如何不知两个儿媳妇心里有怨言?这一路上都耷拉着眼皮绷着个脸,老二家的还一个劲的用手捂嘴偷偷的打哈欠——若真的是偷偷打也就算了,偏还要让自己看见!真是作! 也不看看自己那出身,还敢跟人家比、还敢抱怨不平? 人家一嫁进来就让自家多了个郡王的爵位,自家的地位在宗室中也一下子提高了许多,自己和郡王爷出去走到哪里谁敢怠慢小看了?宫里头都高看一眼!便是她们,难道就没得过好处? 要是她们能一嫁进来也给自家带来个爵位,那时候再来抱怨不公平吧! 连芳洲进了产房,留郡王妃正在呜呜的哭个不停,景嬷嬷和紫英等手忙脚乱的安慰抚慰各种慰,只是哪里有用? 三个稳婆更是手足无措,很无奈的默默在一旁垂手看着。 产妇不配合,又不可能甩脸色呵斥,她们能怎样? 看到连芳洲,景嬷嬷、紫英等也仿佛来了救星,情不自禁的立刻松了口气,景嬷嬷忙道:“郡王妃!郡王妃!别叫、别叫了!您看,李夫人来了!李夫人来了啊!” 留郡王妃一怔,忍着疼痛转了转头,一看见连芳洲嘴巴一扁,“哇”的哭得委屈了,抽抽噎噎的哭道:“疼!疼死我啦!姐姐,我不生!我不要生啦!”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上前皱皱眉,低声呵斥道:“没出息!生孩子有什么好哭的?” 留郡王妃一怔,也顾不得委屈和满脸的泪水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连芳洲,跟着又委屈上了,撇撇嘴道:“姐姐!” 景嬷嬷等齐齐愕然。 连芳洲又道:“你再叫得大声、哭的大声便不疼了?也不怕人笑话!咬着牙忍一忍,放松放松还能好受一些,这疼痛挨过一刻便少一刻,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再疼,也就是这一夜的事儿,挨着吧!” 留郡王妃面上神情还是挺委屈的,那样子,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不过倒没有再哭着喊着了。 景嬷嬷等齐齐松了口气。 此时那名领头的稳婆也忙上前,陪笑道:“郡王妃身体健康,情形很好,生产的时候一定会顺利的!” 留郡王妃又眼巴巴的看着连芳洲,道:“姐姐,那你得在这儿陪着我,不要走,好不好?” “好,我就在这儿!”连芳洲笑笑。 外头听到里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终于停止了,也都松了口气。 留郡王喜道:“好了好了!还是李夫人有法子!” 安郡王妃也喜得笑道:“怪不得三儿媳妇跟李夫人要好呢!” 白氏和张氏心里更酸。 留郡王妃这一胎生产得比连芳洲要顺利,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生下来了,是一个六斤半重的女婴。 生完了孩子,留郡王妃精神头居然一下子就起来了,也不觉得累,兴致勃勃的还抱了一会儿自己的女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如果不是稳婆和景嬷嬷等强迫她睡觉休息,她还想再抱抱呢! 留郡王第一次当爹,也乐坏了。 他如今虽然定下心来一心一意的同留郡王妃过,可是喜欢美人美女的性子还在,有个漂亮可爱的女儿让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岂能不乐?比生了儿子更乐! 安郡王两口子也很高兴,反正三儿三儿媳还年轻,将来再生就是了,而且他们已经有嫡长孙、二孙两个孙子了,并不是那么的稀罕孙子。 1042.第104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连芳洲见已经无事,便笑着告辞。 安郡王妃这才猛的想起昨天她的弟弟不是娶媳妇吗?自家还去赴宴了的! 顿时心里老大过意不去,笑着连连抱歉。 连家没有长辈,亲弟娶媳妇她这个姐姐哪儿有不累的?不想为了自家儿媳妇生产,又守了一夜—— 连芳洲的确是累极了,不过还能撑得住。 听到安郡王妃这么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笑道:“安郡王妃快别如此,妹妹与我跟亲姐妹也一样了,这是应该的,不值得什么!您要是这么说,确是见外了!“ 安郡王妃见她说这话并不像客套敷衍,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便笑道:“既如此,我也不说那些话了!这就赶紧送李夫人回去吧!回去了也好赶紧休息!” 连芳洲忙摇手笑道:“那可不成!您是长辈,怎么能让您送我呢!这留郡王府啊,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我自己出去便可!妹妹刚生完孩子,这儿事情还多着呢,可不得您主持?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安郡王妃便不好再坚持,笑着应了,却命大儿媳、二儿媳送一送。 心中不由感慨:果然人言不可信啊!李夫人这么好一个人,怎的有的人把她说的那么不堪呢!只是那朱家的权势,也太大了些,也怪不得! 白氏和张氏心里虽然不太情愿,也只好笑着送连芳洲出去,连芳洲笑着谢了,也不坚持拒绝。 这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两辈子加起来连芳洲见得太多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氏和张氏送她到二门处她便坚持不要她们送了。那两妯娌面子上客气几句,略略坚持,也就顺势停下了。 上了马车,连芳洲便命去连府。 今日那府上收尾的事情定然不少,她虽不愿意再插手连府事情,好歹也得去看一看,让下边人心里也有个怕,省得敷衍。 况且,今日新媳妇认人,她这个嫡亲的姐姐当然得在场。 昨夜已经让春杏跟李赋带了话,让他今早直接从侯府上过来。 连芳洲到的时候,李赋也已经在这儿了,看见她便迎上去,细细瞅了她两眼,笑道:“在那边府上待了一整晚?留郡王妃生了吗?”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生了个女儿呢!眉眼很是好看!” 李赋呵呵一笑,道:“羡慕吗?咱们也生一个!不过,还得再生个儿子才行。” “贪心!”连芳洲扑哧一笑。 不一会,三姑奶奶、连芳清也都到了。 连泽领着徐亦云过来,便开始一一的为徐亦云介绍、敬茶。 除了给三姑奶奶敬茶的时候跪了一跪,别人都不必,且三姑奶奶、连芳洲等知道连泽紧张喜欢这个媳妇,也不会给她难堪,很顺利的便过去了。 连芳洲倒是有挺多话想要交待交待的,毕竟,对这个家她比徐亦云要熟悉得多,而徐亦云一进门就是要做当家主母的。 只是看到徐亦云低垂着头脸上神色淡淡没有半点儿新嫁娘的娇羞欢喜,她也没了兴致:说多了只怕人家还要反感呢! 就只说了几句面上功夫的吉祥话儿,给了一对翡翠镯子做见面礼就算了。 连芳洲不说,三姑奶奶、李赋更不会说,连芳清还小呢,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赋心疼妻子,便要带她回去休息,连泽听说姐姐昨夜在留郡王府熬了一夜,也不由心疼,便忙笑道:“既然这样姐姐和姐夫先回去休息吧,等晚上记得过来吃饭!” 连芳洲和李赋都笑着应了,二人回去。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留在这里,帮着看各处收拾。 至于徐亦云,推说有些累,便回房休息去了。 连泽不知她心里的纠结和痛苦,只当是还为昨日的事情难过,关切紧张得不得了,问了她好些话,又要送她回房。 徐亦云勉强应了,却是坚决不要他送,与吕嬷嬷、冰梅、冰绿回去了。 连泽恋恋不舍的目光追逐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眼中一黯,慢慢转过头来,很有点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样子。 只不过,一转过来,他双眼立刻就有神了。 因为他立刻就看到三姑奶奶和他的宝贝妹子清儿定定的站在那里,两个人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那脸上的那种神情,他没法儿形容,但是非常的古怪。 连泽猛然想到自己失态了,冲连芳清一瞪眼,皱眉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 连芳清“扑哧”一笑,道:“二哥哥脸上长花了肯定奇怪的很,我才不要看呢!” “走走走,”三姑奶奶却是忙将连芳清一拉,向连泽笑道:“那个,阿泽啊,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们!” 连泽却还能听到三姑奶奶一边拉着自己的妹子走一边嘀咕道:“你二哥脸嫩,不好意思,咱再看他多不好意思!” 连泽一阵无力,心道:三姑奶奶,您这样说了我还不是一样不好意思! 想到徐亦云分明并不开心的神情,他就更无力、更郁闷了! 都是徐国公府闹的!连泽心中恨恨。 连芳清被三姑奶奶拉着走了一阵,便甩开手放慢了脚步,小声道:“三姑奶奶,我这个二嫂,嗯,我怎么觉得她有点怪怪的呢?好像一点也不喜欢我们家的人似的,就是我二哥,她好像也不喜欢呢!” 不等她说完三姑奶奶忙掩住她的口,四下看了看,小声训斥道:“你瞎说什么呀!新娘子害臊,都这样!以后这种话千万别说了,更千万千万别叫阿泽听到,你没看见吗?他可稀罕这新媳妇呢!” 心中却忿忿:国公府的大小姐了不起啊?出嫁都会被人掉包,也算是笨透了的人!摆那脸色给谁看呢!阿泽那个傻小子,也不知道到底看中了她哪一样,瞧瞧,那眼神直勾勾的恨不得生出钩子来,哼! 连芳清悻悻“哦”了一声,撇撇嘴道:“反正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跟谁都欠她的似的!” “你倒越说越上瘾啦!”三姑奶奶皱皱眉,道:“不管怎样她如今都是你的嫂子,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你二哥喜欢她,别乱说话,叫你二哥难做。” 1043.第1043章 新嫁娘很古怪 连芳清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点儿难过起来,叹了口气,道:“二哥哥真可怜!” 三姑奶奶瞅了她一眼,倒“扑哧”一下笑了。 那边吕嬷嬷陪着徐亦云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冰绿便进来禀报说管着这院子内务的思思姑娘求见二夫人。 连泽因念着连芳洲这个姐姐的情分,排名上始终留着她一个位置,便让家下人管自己叫二爷,徐亦云便是二夫人了。 徐亦云皱皱眉,道:“谁耐烦见她?让她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好了!只别在我跟前转悠!” 冰绿无奈,看了吕嬷嬷一眼,只好出去了。 吕嬷嬷见无人,便叹了一声,苦劝道:“二夫人,你这是何苦呢!如今嫁也嫁了,二爷对你也上心,昨日还肯那样体谅你,你要再这样对他,连嬷嬷都看不过去了!” 徐亦云心里何尝好受?既纠结烦乱又内疚愧疚。 连泽对她是好,虽然只有短短的这一天不到的时间,但是她也看出来、也感觉到了。 而且,也很感动。 否则,她就不会这么纠结、这么烦乱了。 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想到要与他做那夫妻之间的亲密事儿她就受不了,半点儿都勉强不了,她有什么办法呢? “奶娘,”徐亦云抬起头苦涩一笑,幽幽道:“我是不是很可恶、很自私、很无耻?” “二夫人!您这是什么话呀!”吕嬷嬷心中也难过起来,忙柔声道:“嬷嬷知道,嬷嬷都知道,你是个最好的,比谁都好!你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 徐亦云眼眶一热,泪水涌了上来,哽咽道:“奶娘你说对了,我就是想不通!我就是想不通啊!恐怕这辈子我都想不通!奶娘,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别哭!别哭!”吕嬷嬷不由上前揽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伤感的道:“好夫人,想不通您也得想通,不然就是苦了自己了!不管如何,您如今已经是连府的二夫人,再也回不去了!既如此,为何不向前看呢!嬷嬷倒觉得,咱们二爷比那人强太多了,至少待你是真心实意!说起来,二爷也是自小没了爹娘,您虽有老爷,嬷嬷说句不该说的,这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您和二爷正该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和和美美的过往后的日子!您这样跟自己较劲,何必呢?” 徐亦云滚下泪来,哽咽道:“奶娘,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也知您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可是我这心里,油煎水沸的,就是没法儿控制呀!” 如果她不明白、不懂这个道理,吕嬷嬷还能多苦劝几句,可她分明明白,却没法儿控制,吕嬷嬷一时怔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人心呐! “嬷嬷只希望你好好的,”吕嬷嬷伤感的叹道:“您从前太苦了,如今好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嬷嬷只希望你好好的!二夫人啊,人的心可不能等伤透了才来补偿,若真到了那一日,可就晚了!唉,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吧!” 徐亦云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吕嬷嬷知道她还是没有扭转过来,心中暗叹,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了。 李赋带着连芳洲出府。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加上又累了这么些天,昨晚又惊怒交加狠狠发作了一回,这会儿身边有了可全心全意依靠的肩膀在,连芳洲一下子仿佛被抽尽了力气似的,困意、倦意排山倒海的来! 那叫一个疲倦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脑子里昏昏沉沉浆糊似的搅成一团,脚下也直打飘,走着走着脚下一崴,若不是李赋眼疾手快,差点儿要跌倒。 李赋笑笑,索性打横抱起了她,笑道:“累狠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我陪你!” 连芳洲本想挣扎着下来,只是疲惫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往他怀中靠去,双臂下意识的便圈住了他的脖子,半眯的眼睛也全眯上了。浑身情不自禁的放松了下来。 还是自己的男人好啊! 只是听到他那话,眯上的眼睛又半睁开了,含糊道:“不要你陪我,我自己睡……” 李赋笑道:“我真的只是陪你!” 没有听到回应,低头一看,小妻子竟已睡过去了。 心中顿时又好笑好气又心疼,便抱着她一路出去上了马车。 回到府中,直接将她抱着回了卧室躺下睡觉,连芳洲始终都没有醒来。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呼吸酣沉香甜。 李赋看着她那斜斜的躺在床榻上将整张床几乎都霸占着,他左看右看都没有位置能容得下完整的自己,又不忍心挪动她时,只好放弃了陪她的愿望,看了一会儿,哼一声,转身出去陪儿子了。 连芳洲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李赋叫她不醒,索性把儿子放在了床上,才把她叫醒了。 醒来抱着儿子亲了亲,逗他说了一会儿话,一问时间不早了,连忙起身,更衣梳头洗漱后,便同李赋带着旭儿往连府那边去用晚饭。 马车里就只有她和李赋二人,李赋将人抱在怀中亲热了一阵,连芳洲忽然问道:“你可有觉得——我那个弟媳妇好像有点怪怪的?” 李赋正动手动脚动的不亦乐乎,闻言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她。新媳妇,可能是不好意思吧!” 这个,连芳洲也说不好,毕竟,她和李赋是水到渠成,成亲后又是住在自己家里,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关于新嫁娘的心情,她不太能理解。 李赋看看她的表情,不觉伸手在她脸蛋上拧了一把,好笑道:“你啊,不管怎样他们已经成亲了,这门亲事还是阿泽自己坚持要做的,徐家大小姐当初也是自己让阿泽娶她的,你还管他们做什么!过一阵子就好了!你当人人都像咱们一样呢!” 连芳洲一想也是,总得有个磨合期吧?想来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自失一笑,便不再琢磨这个。 连家人少,连泽将周氏和李云晗也请了过来一起吃饭。 1044.第1044章 我不逼你 都是极亲近的人,说得直白点都是相依为命过来的,大家彼此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加上人并不多,且以前也是这样的,用饭的时候也就没有想着分桌,而是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这可苦了徐亦云了。 徐国公府中人口也不多,但她和徐国公、孟氏他们是相看两厌,基本上是不在一起吃饭的,一年也就只有清明、中秋、过年等节年才在一起。 就算在,徐国公好歹是父亲,还有个异母弟徐默也是有血缘的,这还能接受。 可如今,这一桌子上便是连泽她都不甚习惯,何况还有李赋、李云晗两个男子? 徐亦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大半时间都是垂着头不言不语,胃口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泽一颗心有三分之二以上都在她身上,见状便偷偷问她是不是菜做得不合她的胃口?又说自己明明问过吕嬷嬷了,按吕嬷嬷说的做的啊,怎么会不对口味呢?一时又问要不要重新做一点? 徐亦云听得心中越发纠结难受,一纠结就不由有些恼羞成怒,有些不耐的三两句话打发了连泽,扭着脸不理会他了。 连泽怔了怔,生怕旁人看出,便只得安奈下。 别人不知道,连芳洲却是看的分明,心下顿时有点儿堵。 她家阿泽,什么时候为了个女子变得如此低声下气起来了?徐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怎样? 更令她郁闷的是,她明明知道阿泽喜欢这个女子跟她是不是徐国公府的大小姐根本没有关系! 连芳洲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投鼠忌器的滋味。 明明心中不痛快,为了自家兄弟的面子,却不得不强忍着,反而面色轻松的与众人说笑着。 好容易这顿饭用完,略坐一坐,众人便极有眼色的纷纷笑着告辞了,说是不妨碍他们夫妻了。 连芳洲气闷了一路,李赋只好开导了她一路,心情这才缓了些。 再说连泽和徐亦云这边。 这日还没过中午呢,徐亦云就开始为晚上发起愁来。 昨天晚上好歹糊弄过去了,今晚呢?同样的理由还能用两次不成? 就算同样的理由能用两次,那明晚呢、后晚呢?今后还有那么多的日子,该怎么办! 磨磨蹭蹭进了房间,徐亦云纠结得几乎要死。 尤其吕嬷嬷离开房间的时候,那欲言又止、满含担忧的眼神,令徐亦云更是如坐针毡。 连泽心里则是激动、兴奋、期待的,虽然感觉到徐亦云的脸色不太好,神情也有些不安,他也只当她是紧张、害怕,心里反而对她更起怜惜,暗暗告诉自己等会儿一定要好好的待她,要温柔一点。 “云儿,时候不早了,咱们歇了吧!”连泽心中柔软成一片,伸手去欲揽她的肩。 徐亦云却是娇躯一颤,下意识的身子一扭一退避开了他的手。 连泽便抓了个空。 “云儿……”连泽心中也跟着一空,有些愕然的看向徐亦云。 “我——”徐亦云怔怔的,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有些躲闪,不敢看他。 “没事,”连泽勉强笑笑,柔声道:“你这是——怕我吗?你不用怕我的,我们是夫妻啊!我只会护着你、疼惜你,却不要你怕我。” 徐亦云咬咬唇,眼底满满的都是纠结。 那样的神情,落在连泽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连泽只觉得一颗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满腔的欢喜、期待全都化成了失落。 他已经是个男人,在自己一见钟情便再也无法忘记的心爱女子面前,总是有所期盼的! 只是—— “你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不——不习惯……”连泽艰难的问出声。 徐亦云连忙点头,暗暗松了口气,看了他一眼连忙说道:“我,我就是还没有准备好!我们,我们能不能不要——” 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点儿过分了,徐亦云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说。同时,心里也是紧张的,生怕连泽一个翻脸把自己揍一顿或者用强。 如今她和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若要对她用强,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说用强了,哪怕他的态度强硬一点、坚持一点,她都不得不闭着眼睛忍受了。哪怕,心里是带着屈辱的感觉。 连泽的心一凉,那种凉丝丝的感觉一点一点的弥漫,散向四肢百骸,他的手心,也凉了起来。 是他高攀了!他原本就配不上她!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这辈子他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娶到她做妻子。 这段姻缘原本就是自己占便宜了,世上焉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她会这样反应,其实,也挺正常的吧? “我不会勉强你,云,云儿,”连泽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勉强笑了笑,柔声道:“你是我妻子,咱们来日方长,等咱们相处的时日长了,自然也就好了!呵呵,我姐姐和姐夫也是相处之后彼此倾心方才结成的夫妻,你我二人之前还是陌生人呢,如今你不习惯也是正常!” 徐亦云被一股狂喜冲击,只知道自己暂时可以放下心来了,至于连泽絮絮叨叨的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听清楚。 连泽看到她满脸的放松和欢喜之情,心中更是黯然。 “你,你早点歇着吧!”连泽想想,又道:“我在隔断后榻上睡便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咱们毕竟是夫妻,若不同房定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语,这府中的下人们只怕也会猜测你失宠什么的,到时候怕会有人给你下绊子!我过几天就要去军营报道了,往后回来的日子也少,恐怕没法时时看着你,你得自己立威起来才行。” 徐亦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低下头,低低的道:“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连泽那被失望打击得快成渣的信心徒然又满血复活: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啊! “你是我妻子,我对你好是应该的!”连泽忙笑着道,心情一下子竟愉悦了许多。 生怕她又说出什么令自己深受打击的话来,一挥手,笑道:“早些歇着吧!”转身便出去了。 1045.第1045章 三朝回门 徐亦云怔怔的看着他离去,无力的靠在床头,心中翻腾翻涌翻滚得厉害,忽然又滴下泪来,低低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她不配啊,她不配得到这样的感情! 三天之后,是徐亦云回门的日子。 从徐国公府李代桃僵用孟婷婷代替徐亦云当做新娘子给送上连家那一刻起,无论徐国公和孟氏知情不知情,徐亦云跟徐国公府的感情便已经完全没有了! 剩下的,只有表面那一个礼法上的称呼的羁绊。 这三朝回门,对于别的新娘子来说,是满含着期盼之心的,对于徐亦云来说,却恨不得没有这习俗! 只是,脸面上的功夫总得过得去,若是不回,就是她的不是了! 所以这天用过早饭后,连泽便陪着她一同回去。 回门的礼物也按照规矩准备了,也仅仅是按照规矩准备而已,一丝儿不多,一丝儿不少。 别说徐亦云,连泽平白无故的差点被人换了新娘子,心里头也窝火憋屈得不得了,给他们准备礼物都是强忍着恶心得。 连家再有钱,他也不至于这么贱,给那样的人还不如喂狗! 连芳洲颇有些担心这两口子去那府上会吃亏,连泽本质上是老实性子,徐亦云不用说了,若是个有手段的也不会在那府上混得那样差劲——说起这个她又想到了方晴表姐,人家也有狠毒继母和不省心继妹,怎么就能活得好好的? 原本想要提醒一二,只是,想到徐亦云那张不冷不热的脸,那样淡漠的神情,连芳洲就算再多的关心也生生的咽住出不了口。 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罢了,还是阿简说得对,他两口子已经成家了,他们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她这个姐姐管得太多了,反倒不好。 人家没准还要说她手伸得太长什么的呢! 连泽和徐亦云回到徐国公府,门口,大管家带着几个管事家仆在等着,见了他们忙笑着上前见过。 连泽笑着点头寒暄两句,命人发了赏钱,与徐亦云跟着大管家进去。 徐国公和孟氏都没有出来迎接,便是徐默,也没有来。 连泽也不稀罕他们来,也没说什么。 大管家陪笑道:“国公爷和世子爷在花厅等着大姑爷和大姑奶奶呢!夫人病了,在房里休息没能来,二小姐在侍疾,也没能来,大姑爷和大姑奶奶见谅!” 徐亦云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连泽也只淡淡笑了笑,“哦”了一声,说道:“没有什么,我们不介意!”也没了别的话。 没有半句表达了对丈母娘病倒的关切和礼貌问候。 他娶亲那天孟氏还活蹦乱跳的呢,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就病得起不来了?真当他好骗吗?既然她自己都不愿意做面子功夫了,他不做也罢! 按说依着孟氏从前的性子,是不太会这么做的。 从前她再恨徐亦云,面子情儿上都是好的。 主要是徐亦云出阁那天她被连芳洲羞辱得狠了,心头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不说,反而越想起来越恼羞怒恨,如何还能给徐亦云和连泽好脸色看? 尽管明明知道他们回门这日自己“病倒”不太合适,可她纠结了半响,还是这么做了! 徐国公却不好病倒的,要是两口子双双病倒,满京城的人都要看笑话! 但这并不表示徐国公欢迎大女儿和大女婿。 他原本就对徐亦云一大堆的不满和意见,徐亦云出阁那日被孟婷婷那样算计,按说他心里应该是愧疚的。然正因为太愧疚了,因此反而更加不愿意面对徐亦云,一想起徐亦云心里头就别扭! 且还隐隐的想着:这个女儿真正天生就是跟自己作对的!但凡跟她有关的事情,国公府上就没有顺利过! 反而更加厌恶迁怒她。 他却不想想,之所以会如此,根源不是在孟氏那里吗?如果不是孟氏一次次捣鬼,何至于如此? 连泽和徐亦云见了徐国公,该拜见也拜见了,与徐默也见了,然后坐下说话,不咸不淡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说了几句就冷了场! 按规矩,新姑爷和姑奶奶得用过午饭才回去,双方彼此心里尽管都很别扭,还是得待着。 徐亦云忽然起身,向徐国公淡淡道:“父亲,我想去祠堂给我母亲上一炷香、磕个头!” 连泽也起身,笑道:“我陪你一起去!我也该给岳母大人磕个头。” 徐国公目光如电冷冷的向她射过来,慢慢点了点头:“这是应该,你们去吧!阿默,你领你姐姐姐夫去!” 徐默还没答应,徐亦云便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成,我认识路!” 徐默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做声,也没有起身。 徐国公又道:“给你母亲上了香,也该去看望看望你继母,好歹她抚养了你一场!” 徐亦云深深的瞥了父亲一眼,嘲讽的勾了勾唇,慢慢说道:“是,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去看望继母的,她不但抚养了我一场,而且还那么用心,我还要好好的感谢感谢她呢!不然,我都觉得自己太不应该、太不孝了!您说是不是呀,父亲?” 做父亲的,偏心偏到这个地步,徐亦云是彻底的死了心。 徐国公脸颊肌肉狠狠的抽了抽,憋着一腔的怒气,却不知该说什么。 连泽眼睛一亮,脸上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温柔的注视着徐亦云乐呵呵的笑道:“云儿说的很对!继岳母毕竟占着继母的名分,你很应该去看看的!我们先去祠堂吧!” 徐亦云感激冲他一笑,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两人一道过去,吕嬷嬷等自然跟着。 丢下徐国公站在那里狠狠的噎住,见他们走远了方才跺脚恨恨道:“逆女!不孝女!” 徐默哼了声,道:“爹,人都走远了,您再说这个有什么用!当着大姐夫的面您还是给大姐一点面子吧!听说大姐夫家里可有钱了呢!” 徐默说着两眼微微放光。 1046.第1046章 攀比 像他们这种光有爵位没有官职的老勋贵子弟,既要面子,所拥有的财富又不足以撑这面子,对于钱财的追求比普通人更甚。 普通人求钱财只求吃饱穿暖有好一点的房子住,而他们却更知道有钱的好处!更知道有钱可以做许多许多事情! 加上徐默如今在国子监读书,那里的子弟基本上都是勋贵家不成器的东西,在里面镀镀金然后说出去有个体面罢了! 书都读得不怎么样,吃喝玩乐、斗鸡走马倒是样样精通。 这些哪一样不需要钱? 孟氏就这一个独苗儿子,自然是放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然而府中的家底就那个样,孟氏已经在尽力满足他了,却还是没法子满足他的胃口。 如今多了个身家丰厚的便宜姐夫,徐默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起来了。 徐国公倒是有心想要管教儿子,只可惜他自己也就那个样子,管教起来也是三不着两的。况且他管教一步,孟氏能拖后腿三步,一来二去的,他也死心了。 大多数勋贵子弟不都这样的吗?自家儿子还算好的了,至少强抢民女、骄横霸道的事儿没做过,纨绔就纨绔一些吧!不惹祸就行了! 他却不知,徐默做梦都想过一把强抢民女、骄横霸道的瘾,但这种事儿不是你想做就做的,你得有足够大的权势才行。 对这一点上,徐默很拎得清的。 一听儿子这话,徐国公便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心中更烦更怒,一瞪眼厉喝道:“你给我闭嘴!家里头少了你吃的还是少了你穿的?没出息!我警告你,那连家的钱,不准你打半分主意!哼!” 徐默不以为然撇了撇嘴,嘀咕道:“爹,那是您的女婿呢,做女婿的孝顺岳父不是天经地义嘛!您干吗要跟钱过不去呢!” 徐国公气了个倒仰,恨恨道:“你就这副德性!咱们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你敢跟那乡下小子开口要一个钱,我打断你的腿!” 徐默忙向后跳着退了几步,退到安全的地方,说道:“爹,您这话就不对了啊!有点虚伪了啊!您要是这么看不起大姐夫,当初干嘛应了这门亲事?还不是看中了人家的钱嘛!我是您的儿子,又不会笑话您,在我面前您不用装嘛!” 徐国公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跺脚喝骂:“逆子!逆子!我打死你这个逆子!”扬起手就要追打徐默。 徐默哪儿是瞪着挨打的主儿?当下一溜烟跑开,一边跑一边嚷嚷:“爹!爹!您稍安勿躁!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呀!” 说着早跑远了。 徐国公抚着胸口顺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顺气,气呼呼的骂了徐默一顿,又暗自叹道:“是啊,我当初怎么就应了这门亲事呢?我怎么就能应了呢!早知道这样——哼!” 哪怕养着那丫头一辈子,也不会嫁给这样的人家! 泼得半点礼数也无,说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 徐亦云和连泽到祠堂给过世的老太太和秦夫人分别上了香、磕了头,出了祠堂,徐亦云就有点儿茫然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既然找了借口从父亲那里出来,她就不想再过去了。 再过去,也是相看两厌罢了,何必彼此都找不自在! 连泽见状,便微笑道:“今日早上起得早,你不累吗?你从前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好不好?顺便,你也歇一歇吧!” 徐亦云点点头,感激道:“好,我带你去。” 原来她对这个家竟是如此没有依附感,那院子她才离开几天,竟完全没有家的依恋。 到了那院子,徐亦云领着连泽进了之前住的房间。 也许是孟氏还没有来得及迁怒发作?或许是忘记迁怒了吧,这儿仍然一切照旧,并无变化。 连泽看这院子和房间摆设倒也算过得去,心中略好受些,总算她从前没有吃什么苦头。 他哪里知道?孟氏从前稳占上风,将徐亦云的名声败坏得渣都不剩,根本不屑于在吃穿用度上被人诟病。 徐亦云待了一会儿,便笑道:“你在这儿歇一歇吧,我去看看我那继母。”说着嘲讽一笑:“那好歹是我的继母呢,我这个做女儿的三朝回门,总不好不去看她的!” 连泽凝了她一眼,缓缓点头,微笑道:“你如今是连家的二夫人,当家主母,无论如何你的背后有我,再不济还有威宁侯府呢,你无须怕任何人,更无须受任何委屈!” 徐亦云身子微微颤了颤,勉强笑了一笑,留下冰绿、冰梅在这儿伺候,自己带着吕嬷嬷去了。 吕嬷嬷见四下无人便轻轻叹道:“二夫人,二爷是真正把您放在心上!真正疼惜您啊!您可得——唉,嬷嬷不说了,您是个聪明人,比嬷嬷懂得更多。” 徐亦云垂眸心中一叹,什么都没有说。 来到孟氏这里,徐亦珍先是狠狠的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然后冷笑道:“哟,新娘子回来了啊!不是说那连家多有钱、多财大气粗吗?我看你这身打扮也不怎么样嘛!不会是刚进门就失宠了吧?也难怪,出阁那日都能弄出那么大的幺蛾子来,多不吉利,有哪个当丈夫的会喜欢!” 徐亦云大怒,恨恨瞪向徐亦珍。 那天的事情如果说跟徐亦珍没有关系她根本一点都不信!孟婷婷毕竟是孟家的人,没有徐亦珍,她根本不可能令国公府的下人们听令! 可这徐亦珍竟然还倒打一把,当着自己的面,她反倒还有理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徐亦云半响方平抑了徒然暴涨起来的怒意,淡淡说道:“有的人机关算尽不还是一场空?该是我的,就是我的!” 徐亦云说着,装作无意的挽了袖子,露出欺霜赛雪的一段手腕上,赫然套着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 但凡大家女子,在首饰鉴赏上都有几分道行,是好东西不是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何况徐亦云手上这一对镯子,其玉质之温润,其色泽之美,其做工之精湛,其品质之通透,便是半点儿不懂首饰的也能看得出来! 1047.第1047章 羞辱 孟氏和徐亦珍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两人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亮,盯着那镯子几乎挪不开眼来。 不能怪她们眼皮子浅,女人对好首饰本来就最没抵抗力,何况这样极品的首饰孟氏和徐亦珍从来都没有见过! 别说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在京城中应酬交际这么些年,便是其他夫人手里也未必找得出比这个更好的东西! 那连家有钱,果然不是装的! 徐亦珍嫉妒得恨不得抢过来砸碎,“咯咯”笑了两声,便笑道:“哎,姐姐说得其实也挺有道理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用尽心思也不是你的!好比容哥哥,之前同姐姐不知道多好呢,可到底无缘无分,而我,才是容哥哥命中注定的妻子!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你!”徐亦云气得险险晕倒,脸上真正发白发青。 徐亦珍拿容世子刺激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这次明目张胆。 这些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她的心上一刀又一刀的划着,鲜血淋漓。 徐亦云忍着满腔的愤怒和心尖上的痛,“嗤”的一笑,淡淡道:“妹妹说的有理,我的夫君是我们家二爷,我同二爷才是有缘人!如今想来,从前真是可笑!如今同二爷好好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还有人上赶着勾引我家二爷呢,可惜啊,二爷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他说除了我旁人他再不会放在眼里的!他还说,这辈子他就只要我一个!刚成亲第二天就迫不及待把整个家交给我管,连私库的钥匙都给了我!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二爷更好的丈夫了!二爷说,他最羡慕威宁侯和威宁侯夫人之间的感情,说他和我也会那样!” 这番话一来表示自己已经尽数忘记从前的一切了,顺便显摆了一番连泽对自己的好,再把威宁侯府搬出来,也是对她们的提醒:别以为自家多了不起,一个老勋贵毫无建树用处的国公府,跟威宁侯府比起来,能比吗? 而孟氏听了她的话更加恼怒一些,因为她立刻想到了连芳洲,想到了连芳洲给自己的羞辱! “够了!”孟氏立刻脸色一沉发作起来,躺靠在床上冷冷的盯着徐亦云,毫不客气训斥道:“真是眼皮子浅!女儿家的妇德学哪儿去了?小家子气,真正丢我们国公府的脸!嫁了人你就抖起来了?当着母亲和妹妹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亏得你说得出口!还沾沾自喜!果然是没教养的东西!也只配嫁给那乡下来的土包子!” 徐亦珍幸灾乐祸,瞟了徐亦云一眼,笑着劝孟氏道:“娘,您消消气!跟这种没教养、又眼皮子浅上不得台盘的人说什么呀!咱们觉得丢脸、不好意思的事情,没准人家心里还自鸣得意呢!” 算计落空,徐亦珍和孟氏是把徐亦云恨到了心里,又在自己的地盘上,无须顾忌,还不是什么话不好听偏要说什么! 若是把她气死,那才更好呢! 徐亦云果然气得浑身轻颤,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神。 吕嬷嬷听得也气得不行,心下暗想,大小姐好在是出嫁了,否则迟早有一天被夫人磋磨死!夫人作为母亲,这番话竟也说得出口!亏她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什么“教养”、什么“小家子气”、什么“上不得台盘”,难道她说这些话不才是吗! 吕嬷嬷便轻轻扶了扶徐亦云,担忧怜惜的看了她一眼。 当着孟氏,她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若说了,孟氏定然饶不过她。 谁知她的小动作徐亦珍却看到了,那日孟婷婷计谋败露,吕嬷嬷和冰梅、冰绿都有份。 据孟婷婷说,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甚至为了不让人起疑,还特特让冰梅也留在身边伺候。就是冰梅那贱人看出了端倪,居然装作“一不小心”碰掉了她的红盖头,这才露了馅儿。 她没法子,只好和冬梅两个强行将她弄晕了过去,正是如此才被那连家的四小姐在外头悄悄的看见。 所以说,在徐亦珍眼中,吕嬷嬷和冰梅、冰绿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看见吕嬷嬷的小动作,徐亦珍满心不爽,便冷笑一声,瞪着吕嬷嬷道:“吕嬷嬷,你说说,我娘方才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吕嬷嬷一怔,不敢抬头,被逼不过,只好勉强陪笑着道:“老奴小见识,不敢同夫人比,夫人说的话,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谁跟你说这个!”徐亦珍冷笑道:“我娘教训这个不懂规矩、没有教养、上不得台盘的姐姐,你说说应该不应该?” 徐亦云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拢在袖中,轻轻的颤抖不已。 欺人太甚!真正欺人太甚! 吕嬷嬷心中酸涩,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当着孟氏、徐亦珍以及徐亦云本人的面侮辱徐亦云,便道:“老奴只不过是一个奴婢,不敢评论主子的是非对错,老奴不敢说!还请二小姐不要为难老奴!” “不敢?”徐亦珍猛的站了起来,逼近两步,仰着脸瞪着吕嬷嬷,冷笑道:“你不敢?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你就是这小贱人身边的一条狗!这么些年看着不声不响、没吭没气的,原来不会叫的狗才最会咬人啊!你心里肯定在骂我吧?” “老奴不敢!”吕嬷嬷一惊,慌忙跪了下去。 徐亦珍哼道:“不敢?我看你字字句句都跟我作对,哪里不敢?敢得很呢!” “你干什么!”徐亦云拦住徐亦珍,咬牙道:“吕嬷嬷是我的奶娘,你最好还是客气点!” 徐亦珍“哈!”的一笑,阴阳怪气道:“奶娘又怎么了?哪家的奶娘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奴才!这个死奴才敢对主子不敬,难道不应该管教管教吗?” “那也轮不到你!”徐亦云目光冷清。 “我今日偏要管教,你待如何?”徐亦珍哼一声,冷不丁一把用力推开徐亦云,扬手“啪!”的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吕嬷嬷脸上,冲徐亦云得意笑道:“你待如何?” “你、你欺人太甚!”徐亦云忍无可忍,尖叫一声扑上前去就要打徐亦珍。 1048.第1048章 逼迫低头 这是在孟氏的房间里,丫鬟婆子们虎视眈眈呢,哪里可能真的让徐亦云伤到了徐亦珍? 她一动,早有丫鬟婆子也跟着动,一拥而上去拉扯她。 孟氏更是气得捶床大叫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徐亦云!你干脆拿根绳子来勒死我算了!当着我这个母亲的面,你就敢肆无忌惮的要打你的妹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别以为嫁了人就有所依仗、天地不怕了!嫁了人你照样是我的女儿!我照样管得了你!” 这母女两个说话行事自来只有她们的道理,哪里容得下徐亦云的道理?徐亦云又气又急又委屈又愤怒,却是被一帮丫鬟婆子拉着扯着劝着推搡着,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便是她张口,也无人听,也尽数淹没在众人之中! 徐亦珍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双眼亮得出奇,脸上涨得通红,看到徐亦云被丫鬟婆子们拉到了一边,得意非凡,上前又是两个耳光甩在了吕嬷嬷脸上,然后揉了揉打得发痛的白嫩小手,冲徐亦云笑道:“姐姐,这样不知规矩的奴才怜惜什么呀!回头让娘再给你找好的!我帮你教训她!” 吕嬷嬷咬咬牙,一声不吭垂着头。 徐亦云却心痛得五脏六腑抽痛起来,含泪叫道:“奶娘!奶娘!”挣扎着想要过去又哪里能够? 孟氏见状心头大快,没有组织徐亦珍,反而冲徐亦云喝骂道:“当着母亲的面大呼小叫,真是没规矩!你妹子替你教训不听话的奴才,你应该感谢她才是,你反倒委屈上了?是要做给人看好显得我这个母亲狠毒吗?不怀好意的东西!” 徐亦云气得恨得浑身发抖,除了哭已经说不出别的来。她恨不得挨打的是她自己,为什么是奶娘!为什么是奶娘呢! 吕嬷嬷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酸酸涩涩,一遍遍道:大小姐,您不要这样,您不要这样!不过是几下子耳光罢了!有什么打紧?做奴才的谁没有受过耳光呢?真的没有什么、没有什么的…… 孟氏和徐亦珍折腾得正快意,冷不丁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云儿、云儿,你在里边吗?” 却是连泽来了。 他不放心徐亦云,在那边没有待多久就过来了。 他的声音对孟氏和徐亦珍来说略显陌生,不过能这么叫徐亦云的,又是这会儿出现在府中,除了那位新鲜出炉的大姑爷不做他想。 母女两个心里一下子都不舒服起来。 因为听连泽的声音,他是真的对徐亦云那小贱人很好啊! 那小贱人算个什么东西?她应该被夫家休弃才对,凭什么还得到喜欢! 不一会儿,外头的小丫鬟便进来禀报:“夫人,大姑爷来找大小姐了!还问方不方便给夫人请个安?” 孟氏略一沉吟,便冷笑道:“难得他有心了!让他在花厅等着,我们等下就出去!” 他敢来,她为何不敢见? “罢了!把人放开吧!”孟氏居高临下冷冷道:“云丫头,奴才们不懂规矩,丢的是主子的脸面!我帮你教训奴才,是为了你好,你服是不服?” 徐亦云咬牙,扭头一旁。 这一个“服”字,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她想说不服,却也明白不是时候。 孟氏“嗤”的一声冷笑,心生不屑。 她就是很看不上徐亦云这副样子,分明不服,却不敢有半点反抗!往往都是那样,敢怒不敢言,连个屁都不敢放! “吕嬷嬷,你呢?你可服气?”孟氏冷嗖嗖的目光转而又盯向吕嬷嬷。 吕嬷嬷不敢不听,忍气吞声道:“主子教训奴婢,是奴婢有错,奴婢服气。”说着又主动向徐亦珍磕头:“奴婢谢二小姐教导!” “哎呀,还是吕嬷嬷懂事,到底活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徐亦珍咯咯娇笑起来,少不了得意的又瞟徐亦云一眼,笑道:“罢了!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今日就饶了你,起来吧!” “是,谢二小姐!”吕嬷嬷磕了个头,方小心翼翼的起来。 她不敢看徐亦云,即便不看,也知道徐亦云的脸色肯定不好看之极。然而那又怎样? 平白受这番折辱,起先她的心里也是愤怒羞辱的,然而,让大小姐亲眼看看,好叫她知道,一个女子,如她这般的,如果没有了依仗,那么就只有任凭人羞辱的份! 徐国公府这娘家显然是靠不住的,小姐如果连夫家的欢心也失去了,那么—— 但愿今日她这番折辱没有白挨,小姐,该清醒清醒了! 孟氏冷冷瞟了徐亦云一眼,勾唇冷笑了笑,便命人伺候自己穿衣梳头。 待收拾妥当,便瞅了徐亦云一眼,道:“你那丈夫不是来了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跟我来!” 徐亦云咬咬唇,使了个眼色给吕嬷嬷,一并随着孟氏出去。 连泽听到动静一抬头,看到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穿着绛紫绣宝相花纹、头勒抹额的妇人出来,徐亦云姐妹跟随在侧,便站了起来,笑了笑。 那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徐亦云的身上,徐亦云目光微微躲闪没有相接。 不过连泽还是看到了徐亦云脸上没有擦干净的泪痕以及那显得发红的眼睛、目光微沉。 徐亦珍也偷偷打量了连泽两眼,当然是怎么看都不如信阳候世子,不由撇撇嘴,加上前番他羞辱自己的事儿,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大姑爷可真是有心!”孟氏笑吟吟在当中的主位坐下,一开口便是意味深长。 连泽笑道:“我和云儿已经去祠堂给岳母上过香、磕过头了,继岳母这里也不好太失礼的。” 其实按照连泽的性子,这样的话原本是绝不会当着人的面说的,只不过这孟氏实在太过分,先纵容娘家侄女李代桃僵,这会儿云儿一看便是受了欺负的,他心里怎么忍受得住? “你!”徐亦珍脸色一变,咬了咬唇,没说什么。 孟氏心中也是大怒,一口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 1049.第1049章 偏要恶心人 她这辈子最不甘的事情就是给人当填房,若徐国公是个权势赫赫的勋贵还差不多,可偏偏是个坐吃山空空袭爵的,走出去旁人对她也没有多少尊敬,背地里笑话的倒是不少,她岂能不怒? 她看不顺眼徐亦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此时听了连泽这话,心里岂能不恼? 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孟氏便“呵呵”一笑,笑吟吟道:“这话倒也不错!可见大姑爷有心了!既如此,我若不受大姑爷和我们大小姐这个头,岂不是我不对了?柏嬷嬷,去把行礼的垫子拿来!” 孟氏冷冷睨了一眼过去,继岳母又如何?照样要你老老实实的跪在我脚下磕头! 不一会儿,柏嬷嬷就取来了两个方形锦垫,往孟氏跟前一放。意思是,让连泽和徐亦云跪下。 徐亦云脸色也不太好看,却知道理如此,自己是没法儿躲避的,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连泽也是一样的想法。 二人跪下,向孟氏磕了头,敬了茶。 孟氏见他二人一声不反抗的乖乖照做了,好似一拳打空,心中却又有些不满起来。哼了一声,随意给了见面礼便命起来。 连泽却没有就起,而是郑重的抬头向孟氏道:“请继岳母放心,小婿今后一定会好好的待云儿,好好的保护她、疼惜她,不叫她受半点儿委屈!” 徐亦云猛的抬头,看向连泽,心中又滚烫滚烫的沸腾起来。他,他这是何必!何必呢! 孟氏和徐亦珍则脸色差点儿拉不下来,徐亦珍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拼命在心里叫嚣:凭什么!凭什么! 孟氏深深呼吸一口,缓缓笑着点头:“这就好,这样我们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 到底不甘心,瞟了徐亦云一眼,又笑道:“云儿自幼任性惯了,长大也是这个脾气,平日里也不爱学规矩礼仪什么的,难得大姑爷肯如此包容,真是她的福气!” “无妨,”连泽说道:“云儿她是真性情,我不会怪她。” 孟氏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勉强笑了笑。 “姐姐真是叫人羡慕呢!”徐亦珍眼珠子一转,笑道:“该我给姐姐、姐夫敬茶了!” 说着,竟果真从丫鬟捧着的托盘中端了茶递给连泽,眼眸一撩,含笑道:“姐夫,请用茶。” 连泽真心不想喝她的茶,却也不好不给面子,便端起喝了一口。 见面礼是早就备下的,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送给徐亦珍。 “多谢姐夫!”徐亦珍一笑,又去给徐亦云敬茶。 徐亦云心中暗自警惕,生怕她使坏将茶泼在自己衣裳上。 不想倒是没有,心中稍稍一松。 饮了一口随手搁下,正欲示意吕嬷嬷拿出见面礼,徐亦珍却抢先笑道:“姐姐!我想要你手上的镯子,姐姐能给我一只吗?我们姐妹两个一人一只,也是一段佳话呀!” 徐亦云一堵:这个人好厚的脸皮! 连泽眉头也微微的皱了皱,这对羊脂白玉的镯子还是他磨着姐姐拿过来的,是极其珍贵之物,便是整个京城,除了皇宫大内,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对来,她倒是识货,开口就要这个。 “姐姐,”徐亦珍幽幽道:“不过区区一只镯子,姐姐不会连这都舍不得吧!” 这还不算,徐亦珍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恶心人的,扭头可怜巴巴的看向连泽,娇滴滴的委屈道:“姐夫!人家就想要那只镯子嘛!姐夫,你同姐姐说说好话,让姐姐分给我一只,好不好嘛!” 明明知道徐亦珍是故意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明明知道她其实根本看不上连泽,看见她这样,徐亦云胸口还是堵得厉害。 连泽眼底闪过一抹厌恶,道:“二小姐是在开玩笑吧!见面礼云儿已经准备好了,那双镯子是我姐姐所赠,恐怕不能给你了!” “姐夫,你是不是讨厌我、对我有成见啊!”徐亦珍嘟嘟嘴,可怜巴巴的看向连泽。 她就是要恶心徐亦云! 只不过同时也把丫鬟婆子们包括孟氏都恶心到了,丫鬟婆子们不敢怎样,孟氏不觉蹙了蹙眉头:这个丫头,太过了!这么一个乡下粗人,犯的着吗! 连泽更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 话说,碰上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硬要贴上来,还真是叫人吃不消! 再无意中一瞟,瞟见徐亦云的脸色不太好看,连泽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便冷冷盯了徐亦珍一眼,扭头向孟氏道:“继岳母,您也不管管?” 孟氏脸上一红,顿时恼火。 小姨子问姐夫是不是讨厌自己,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啊! “珍儿,不许胡闹!”孟氏不得不拉下脸来。 算了,这连家人天生就是跟她相冲的,看到连家的人就没有好心情!更没有好事儿! 孟氏顿时冷着脸道:“好了,这头也磕了,茶也敬了,没你们的事儿了,我要休息了,你们出去吧!” 索性眼不见为净反是正经。 徐亦珍又气又恨:一个乡下来的粗鄙武夫罢了,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看在他还有点利用价值、可以利用来恶心徐亦云的份上,她根本就不屑多看他一眼,他倒好,居然反过来看不起她! 他居然敢! “姐夫,你不会连区区一个镯子都舍不得吧?说出去姐夫不怕人笑话抠门小气吗!”徐亦珍委屈叫道。 连泽脸色一冷,冷冷道:“不是你的东西就不是,二小姐还是不要惦记着的好!”连泽说完,一把夺过吕嬷嬷手里的礼物往旁边一搁,拉着徐亦云便出去了。 吕嬷嬷忙也跟上。 “你们!”徐亦珍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觉得大大没脸,气得七窍生烟,尖叫一声将那礼物扫到了地上,向孟氏恨恨道:“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我!娘,那小贱人竟敢骑到我头上去了,我不要活啦!不准我要?哼,我偏要!娘,我要冰绿、冰梅那两个丫头,你帮我把她们留下来!” 徐亦云如今跳出了国公府,自己拿她没有法子,难不成收拾那两个小丫头的本事也没有了吗? 她偏要! 1050.第1050章 不孝女 孟氏眼睛一亮,冷笑道:“好!那就留下她们!” 徐亦珍这才露出笑容。 午间用饭的时候,孟氏和徐亦珍也来了。 徐国公心中稍安,若不然,让他一个面对徐亦云和连泽,他是真的不想,徐默是不管事的。 徐默却暗暗皱眉:娘和妹子也来了啊,这就糟糕了!原本我还想跟我这便宜姐夫拉拉交情呢,眼下看来只好改天了,哎! 一顿饭自然是吃得百般滋味的。 徐亦珍一口一个“爹!”对着徐国公叫得好不亲热,不时撒娇逗得徐国公老怀大慰呵呵得笑,徐亦云虽早已看透,只是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到底是黯然的。 这还不算,徐亦珍也不管连泽对她如何,还一口一个“姐夫”叫得响亮娇脆不已,满脸是笑的劝连泽多吃,不停的吩咐丫鬟为连泽布菜,又让徐默照顾好“姐夫!” 孟氏含笑冷眼旁观,徐国公则欣慰的连连点头,连声称赞“珍儿懂事知礼!”把个徐亦云给气得要死。 连泽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生怕她怪自己一握而松,冲她微微笑了笑,徐亦云非但心情没有好转,反而在郁闷中又添了一份愧疚,直把自己一颗心折磨得千疮百孔。 好不容易挨到饭后,连泽正要带着徐亦云告辞,冷不丁孟氏又叫住了他们。 “冰梅、冰绿这两个丫头我先前还想留下来伺候你妹妹呢,这两个丫头心细,又能干,你如今在连府上人口简单,也用不着这样的人,云儿啊,就把她们留给母亲,可以吗?”孟氏笑吟吟的向徐亦云道。 徐亦云脸色一变,冰梅、冰绿更是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惊恐的看向徐亦云。 这还有完没完了!徐亦云心中气怒。 徐国公却道:“你母亲的话也有道理,这两个丫头我看也挺稳重,你妹子性情太跳脱了,正该有个这样的丫头在她身边伺候着!你就让给她吧!哪里找不出好人来服侍!” “父亲!”徐亦云忍无可忍猛的站了起来,冷冷道:“既然哪里都找不出好人来服侍,何必要跟我抢呢?哼,母亲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难不成还不会调教丫鬟,还得跟我抢人!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你们就这么见不得我好?以前我在府中的时候便是千般万般的折腾,如今我好不容易出嫁了,终于有人家肯要我了,你们看不成我的笑话,便又想方设法给我添堵是不是!别的不成,便是两个丫头也要抢我的!我偏就不给!” 冰绿、冰梅听到这话心中稍稍安定,却也更加捏了把汗。 大小姐这是等于跟老爷也撕破脸皮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总是大小姐吃亏的!毕竟,大小姐是女儿,是晚辈…… “你、你这个逆女!还不给我跪下!”徐国公见徐亦云竟然当着连泽的面如此顶撞自己,气得浑身颤抖,厉喝道:“你叫女婿自己看看,有你这样的女儿吗?我养女儿倒养出仇人来了!不过跟你要两个毛丫头,你给不给也就是一句话,至于说得这样难听!还不跪下!柏嬷嬷,给我拿家法!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女!省得我们徐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孟氏也在一旁帮腔,劝道:“老爷,算了吧!当着大姑爷的面如此,多不好看!不看别的,也看这是大小姐三朝回门啊,闹成这样,多不吉利!大小姐,有话好好说嘛,你看你,又把老爷给气成这样!大姑爷啊,真正是,叫你看笑话了!只是云丫头性子便是如此心直口快,往后少不得还要大姑爷多多担待!云丫头,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给老爷认错!难不成你真的想挨家法吗!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那样说!” “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一边去!”徐国公脸色铁青,冷冷的道:“今天是我要教训这个不孝女,跟你没有关系!你站一边去也省得之后有人又拿出来说事说你不贤!” “老爷,我……”孟氏心里暗乐,面上却是一派的纠结为难,欲言又止,最后闭上了嘴巴默默的站在一旁,看戏。 徐亦云狠狠的瞪了一眼过去:惯会做戏!一向来她都是如此!如果不是她,她和父亲的关系又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还敢用那样的眼神瞪你继母!徐亦云,你果然是个不孝女,你太让我失望了!柏嬷嬷,把鞭子给我!”徐国公恰恰看见徐亦云的眼神,这一下,犹如火上浇油! 柏嬷嬷早已将那黑黝黝的牛皮筋做成的鞭子取了来捧在手里,那鞭子足有小手指粗,徐亦云这样的娇弱女子,两鞭子下去,定然皮开肉绽! 徐亦云的心已经冰凉透彻得没了知觉,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个父亲,那眸底的痛苦与决绝、震惊,令即便是处于愤怒中的徐国公也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慌不敢去看。 孟氏见状心里冷笑,焦急而温柔的轻轻道:“云丫头,快别跟你父亲犟了!快道歉,快道歉呀!” “跪下!”徐国公冷冷盯着徐亦云,扬起手中的鞭子,冷声道:“你要忤逆不成!” 那日在连芳洲那里受的羞辱以及今日的不自在汇聚在一起,一股脑儿的发作了起来,加上孟氏和徐亦珍一句一句的挑拨,徐国公就是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何况,他本就不是个十分聪明冷静之人。 “岳父,”连泽忍无可忍,一把拉住了徐亦云,淡淡道:“云儿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自会爱她护她,岳父若要打她,冲着我来!” 孟氏忙道:“大姑爷!这跟你没有关系,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们老爷在教训女儿,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徐国公心下更怒:我自教训我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偏要拦在里头,岂不是有意驳我的面子? “你不让开,就别怪我鞭子无情了!”徐国公冷冰冰道。 徐亦云再也忍不住,泪水簌簌滚落而下,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连泽。 弱弱的说一声,可以宽容宽容徐大小姐么~~ 1051.第1051章 如此偏心 她正要说什么,连泽却将她的手腕轻轻一捏,看向她一眼,目光清明而坚定,扬首道:“岳父尽管无情便是!我皮糙肉厚受得住!只不过,岳父这鞭子落下的时候看准一点地方,不要落在我脸上,因为后天我就要到三千营里去报道了,倘若叫人看见问起来,总是不好!” “你!”徐国公顿时气结,手抖了又抖,哪里还能落得下去? 即便伤不在脸上,就不会被人看见了吗?万一到时候被人看见问起来,他这个当岳父的脸面都丢尽了! 难道自己跟人解释,说自己是想教训女儿,女婿情愿替代?为什么教训女儿?因为她忤逆? 人家肯定会想,得多无能的父亲,才会教出忤逆的女儿! 说来说去,丢的都是自家的脸! 徐国公恨恨的将那鞭子扔到地上,喝道:“滚!给我滚!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给我滚,今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徐亦云咬唇忍住一声即将出口的呜咽,连泽已经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毫不犹豫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吕嬷嬷和冰绿、冰梅连忙跟上。 “这两个丫头留下!”徐亦珍却是明显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非跟徐亦云较上劲了。 “让她带走!从今往后这个家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徐国公冷着脸一声厉喝。 冰梅、冰绿大大松了口气,相视一眼,垂眸低头飞快的跟了上去,很快就消失在徐国公等人面前。 “爹……”徐亦珍眼泪汪汪的看向徐国公,好不委屈。 她这一刻是真的委屈啊,原本看到徐亦云被爹那样训斥责骂,她幸灾乐祸、心花怒放,欢喜得不得了! 正想趁势也踩一脚,非要徐亦云痛一痛,谁知道,从来没有骂过自己的爹爹竟然当着那贱人的面这样大声的吼了自己…… 徐亦珍觉得自己十三四年的脸面都丢尽了! 孟氏见女儿这样也心疼得不得了,忙上前一把揽住了她,柔声安慰两句,向徐国公含泪道:“老爷,珍儿又没做错什么,您干吗这样大声对她说话呢,姑娘家面皮薄,您别吓坏了她!” 徐国公抬眼看到女儿这样,不由也心疼起来,愧疚道:“好了好了,珍儿,爹不是有意的,你别难过了!爹实在是叫那不孝女给气坏了,唉!不就是两个丫头,有何稀罕,回头爹叫人牙子领那好的来,你好好的再挑两个便是!” 徐亦珍这才破涕为笑,点点头道:“嗯!我就知道爹爹对我最好了!爹爹最疼我了!” 徐国公欣慰不已,心中稍稍宽慰,微笑道:“你这么听话乖巧,爹爹当然疼你!” 孟氏也在旁笑着凑趣两句,将徐国公哄得开心不已,这才离去。 只是,孟氏心里却无比惆怅,且有点忿忿:便是他这个当爹的再疼女儿又如何?徐国公完全属于了自己又如何?总共就这么点儿家底!他能给女儿什么?给得起什么? 自己娘儿两个所有的首饰的价值加起来,只怕还抵不上人家手上那一对极品的羊脂白玉镯子! 徐亦珍对此,也是同样忿忿的。 一时柏嬷嬷过来,看神色似乎有话要说,孟氏便打发了徐亦珍回去。 柏嬷嬷陪笑两句,便俯身凑近孟氏的耳朵边,低低的说了两句。 孟氏眸中精光一闪,灼灼盯着她:“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没有看错?” “老奴绝不会看错!”柏嬷嬷斩钉截铁:“老奴起先也不敢相信,毕竟,大姑爷对大小姐那个样是——,可老奴仔仔细细的看了,绝对没错!” 孟氏呆了呆,忽然呵呵一笑,缓缓道:“这可有意思了!你说,为什么呢?” 柏嬷嬷陪笑道:“老奴心里也奇怪得紧呢!老奴愚笨,想来想去也想不透其中的缘故!” 孟氏微微蹙了蹙眉立即又舒展开了,柏嬷嬷这话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儿刺耳,因为,她也猜不透其中的缘故,难道说,她也愚笨吗? 知道柏嬷嬷不是有心,孟氏也不至于如此小气因为这个就要发作柏嬷嬷,想了想,笑道:“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哼,我看,我得跟我娘家那嫂子说一声,没准,这事情还有转机呢!” 徐国公一怒之下,坚决无比的命人备车将孟婷婷送了回孟家去。 孟氏心虚,并不敢很劝。且想着孟婷婷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委屈,回去有亲娘安慰会好一点,便也让她去了。 柏嬷嬷一怔,略有不解孟氏的打算,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应声,出去备车了。 连泽一直揽着徐亦云出了二门,徐亦云终于找回了力气,下意识轻轻推开了他,低低道:“多谢你……” 手臂一空,心中也一空,连泽忍着苦笑,柔声道:“你是我妻子,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会保护你,这不是一句空话。你,别难过,你还有我……” 徐亦云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们上车吧!” 连泽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依然笑着道:“好!我们回去!” 吕嬷嬷暗暗叹息,能做到二爷这样的,这天底下能有几个?威宁侯就不说了,除了威宁侯,还有旁人吗? “二爷,”吕嬷嬷到底忍不住,生怕连泽会因此伤心太过,趁着徐亦云已经上了马车,便紧走几步向他低低道:“大小姐其实是个性情极好的人,只是,她从前太苦了些,您,您得多给她一些时间适应……老奴拜谢二爷!” “嬷嬷不必如此,我明白得!”连泽心情又更加又好受了许多,笑道:“嬷嬷快上车去吧!多开解开解云儿,告诉我,无论如何,我总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是,是,多谢二爷,多谢二爷!”吕嬷嬷眼眶一热,差点流下泪来,眨了眨眼睛,上了马车。 这一日,也是留郡王府的小郡主宝儿洗三的大好日子,一大早,连芳洲就过去了。 宝儿也是个有福的,当然,有一个这样高贵出身的娘,想没福都挺难的。 1052.第1052章 洗三的无聊挑拨 今日的洗三礼,自然无比的热闹。 饶是早已料到会热闹,可是到了留郡王府,看到那场景的时候,连芳洲还是吓了一大跳。 后来才知,宗室基本上每家都来了,安郡王府那边老的小的牵连的亲戚、走得近的朋友也都来了,加上留郡王那些朋友以及家眷,可不就聚集了乌压压一大片的人。 别人也就罢了,去年也生了女儿的留郡王的二嫂张氏突然就想起去年自己女儿的洗三礼,心里头难免就酸溜溜的起来,心里暗骂这些人趋炎附势、踩高捧低。 再想想自己进门这么些年,生了两个女儿都没有儿子,这一个公公婆婆分明盼着是儿子的,哼,别当她不知道,可是看到生下来的是女儿,还不是照样乐颠颠的半句不满都不敢说! 假若这一胎的女儿又是她生的,啧啧啧,张氏嘲讽勾唇一笑,不用想也知道必定要吃好脸色! 再想想,自己没有儿子傍身,大房和三房都有爵位,唯独自己的丈夫没有。明明一样的都是嫡子——若丈夫是庶子,她也就不会这么难受。 凭什么就她混得最不好?凭什么就欺负她的丈夫? 张氏真个越想越气,越气越不忿,想要找事儿。 恰好看见连芳洲含笑在旁,而众人都争相簇拥上前去巴结,连芳洲身边除了贴身丫鬟就没有别人。 张氏心中一动,冷笑了笑,便是恶心恶心人出出心头这口恶气也好! “李夫人怎不靠前去呢!你可是三弟妹最好的姐妹呢!”张氏朝连芳洲走过来,款款一笑,说着又忙笑道:“今日真是太热闹了,三弟妹倒不是成心冷落你的,李夫人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呀!” 连芳洲听见这话不像个话,不由抬眸瞧了张氏一眼,心中暗暗撇嘴,真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呢,怪不得妹妹提起她这位二嫂就讨厌。 似乎,好大的一股怨气啊?难不成她还想跟妹妹争个高低上下,这可真是愚蠢了! 连芳洲便笑了笑,和气道:“二少夫人客气了,这话是怎么说呢!我和妹妹向来亲近,从不见外,哪里说得到什么冷落不冷落呢!今儿宾客极多,我何苦上前累得她也要应酬一番,横竖今后经常都有空过来看小郡主的!” 张氏笑笑,正想说两句刺一刺连芳洲这话的意思太自大:就你跟三弟妹关系亲近?别人都不如你了? 再想想事实可不就如此,连刺都不必刺,便是这在场的所有亲戚朋友听了这话也都要说一声是,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只是心中越发窝火。 假笑两声,张氏又笑叹道:“说起来李夫人跟我们三弟妹真正是有缘分呢!我们两个嫂子也不如李夫人同三弟妹亲厚!李夫人倒与她更亲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诀窍,李夫人不如今儿教教我吧!” 连芳洲似笑非笑,笑道:“瞧二少夫人说的,你们是嫡亲妯娌,血缘关系在这儿呢,哪里是我这个外人能比的?不知道二少夫人要我教什么呢?我倒是听着糊涂呢!二少夫人请便,红英好像在叫我呢!” 一眼瞥见红英在不远处,连芳洲便借故走开了去。 再留下来,天知道这不靠谱的女人再要说出什么来。 今日是留郡王两口子的大好日子,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连芳洲不想弄出什么不快来。 张氏不及叫她,眼睁睁看着连芳洲走开,顿时又气又恼,跺脚轻轻啐了一口,低骂道:“不过一个卑贱的丫头,勾勾手指头你这堂堂侯夫人就过去了,什么玩意儿!到底出身摆在那里,才做得出这样事情来!” 越想越气闷,又嘀咕几声才走开了。 连芳洲便一直暗暗警惕着张氏,远远的躲避着她,一直到离开都没有再同她说上话。 景嬷嬷亲自送的连芳洲出二门,笑着向她转达了留郡王妃的歉意,连芳洲忙又笑着安抚了几句,说是今日人多,她二人用不着那样的客套虚礼,等过两****再过来。 景嬷嬷笑着应了。 使了个眼色命跟来的小丫头后退几步,景嬷嬷便向连芳洲笑了笑,小声道:“我们那位二少夫人也不知想要折腾些什么,好不好的,竟跟人在那说连家的四小姐呢,说连家四小姐又上京了之类的,夫人是个明白人,回头别叫人算计了去!” 连芳洲秀眉一挑,暗暗恼怒,笑着谢过景嬷嬷去了。 那张氏真正叫人看不起,不该她的东西她居然好意思嫉妒、好意思攀比?有本事她投个好胎啊! 明明嫉妒不忿,她若是个有骨气的,有本事推病不过来道贺啊,来了这里不敢在留郡王妃面前表现出什么,却又不平上了她和留郡王妃关系好,却想要寻她的晦气! 她避开了吧,她倒好,说起她妹子来了! 清儿当初因为什么离京,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的,她跟人说这个算什么意思?那点子小心思,别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 知道了心里也只会笑话她无聊,只怕她还暗自得意觉得打击到自己了呢!对这种人,真正无语! 连芳洲回到威宁侯府,便派春杏去连府那边将三姑奶奶和连芳清接过来。 倒不是因为张氏的话,而是她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 三姑奶奶说实话也难得上京一趟,不到处去逛逛、看一看也委屈了她,不过,得她的人跟着才行,并且必须要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想到今日是连泽和徐亦云回门,连芳洲又想命春杏问一问连泽回门的情形如何。 想了想,到底没问。 因为徐亦云的态度,令她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李赋见她这样纠结倒有些不忍,道:“你既关心阿泽,就是问一问也正常,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从前做事可不是这样!” 连芳洲叹道:“从前他没有媳妇儿,如今有了媳妇,当然就不一样了!” 李赋不以为然,笑道:“这又奇怪,他有了媳妇难道就不认你这个姐姐了?我看阿泽不是这么糊涂的人,他还是很尊敬你啊!” “跟你说不清!”连芳洲摇头,笑道:“你们男人家,哪里懂得!” 李赋笑道:“因为你那弟媳妇?不至于吧!你又不是插手连家内务,不过关心一二罢了!” 1053.第1053章 内务 连芳洲白了他一眼,道:“这还不是插手内务吗?他们已经成亲了,这些事情怎还轮得到我问!罢了,若真有什么事儿,他们能自己解决的也就解决了,若来同我商量,就再说吧!” 李赋挠挠头,道:“你想的太复杂了!” 见连芳洲要说什么,便又笑道:“后天我要去三千营,阿泽也要去,可能至少得四十天才能回来!要不,我寻个机会问问他?” 连芳洲明白连泽他们这些新晋的武进士们是去军营里训练的,李赋么,自然是那个训练他们的其中之一,便笑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就问问。哦,不用,你就看他精神好不好、神情高兴不高兴就能看出来了!” 李赋:“……”至于避讳成这样吗!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很快被接了回来,连芳洲便吩咐海棠和莲子两个、外加两名稳重精明的中年媳妇子专门伺候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出门的事儿。 只要她们出门,这四个人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即便表小姐上茅房,她们也得有两人在门口等着! 另外又命洛广带着四名亲兵也跟着,不该去的地方洛广有权阻拦,不该见的人当然也有权阻拦。 三姑奶奶听着连芳洲一句一句叮嘱连芳清这个不许那个不许、要听话等等诸如此类,不由得拍着胸膛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咋舌道:“这京城里竟这么可怕吗?听着我这心里头都乱跳,要不,咱还是崩出去算了,就在这府里待着也挺好的!” “……”连芳洲一怔,忙笑着安抚了三姑奶奶一番,白了连芳清一眼。 连芳清早“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吐了吐舌头。 好吧,其实知道上回在西苑里惹出那么大的麻烦来,她心里也已经怕了,哪里还敢去招惹周琰?姐姐便是不叮嘱,她也绝不会去找他的。 说起来也是她太不羁了些,平心而论,那可是东宫太子的嫡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她原本就不该同他走的太近的。 连府那边,连泽和徐亦云回到府上,安慰了她一阵,看着她与吕嬷嬷、冰梅等回房休息,心里不由暗暗一叹。 想起在徐国公府中发生的事儿,对她更加怜惜,更不忍强她如何。 “二爷,”一个女子温柔恭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连泽转头,看见是思思,便看向她点了点头。 思思心中一暖,上前施了个礼,含笑有些为难的道:“奴婢这两日求见二夫人,是想问问她院子里的事情今后该如何处置,只是,二夫人一直没有见奴婢,二爷您看……“ 连泽也听家里的管事娘子说了,那总管着内宅的吴广家的也说,二夫人没有见她们这些管事娘子,问他今后是个什么章程。 连泽想了想便道:“既如此仍旧按照之前的来吧!等下你跟吴广家的她们都说一声,原先怎样现在还怎样,若是要紧大事或者拿不定主意的便去回二夫人一声,让她做主。等什么时候二夫人想管家了,找你们谁问话,你们便老实听她安排!” 思思暗松了口气,应了声“是”,想着连泽对徐亦云如此体贴,忍不住又有点儿暗暗的失落。 只自己这样的身份,哪里能够跟她相比?少不得自己将这一点点的酸意压了下去。 想了想,又笑道:“论理,奴婢有几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思思做事向来本分又细致精心,连泽对她印象还是很不错的,便笑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的了!” 思思不好意思笑了笑,便道:“既如此奴婢就说了。原本咱们府上就没个当家的主母,如今二夫人既然进门了,这些内务也该交到她手里安排才是!不然,说出去岂不是不好听?而且,人有百样,哪一家底下的奴才们都有那势利眼的,万一觉着二夫人不得宠拜高踩低——” 连泽哪里没有想过这个?只是徐亦云出嫁那日受了那样的委屈,今日回门又受了那么沉重的打击,她的心情还不知道有多糟糕呢!哪儿有精神料理事务? 连泽也是心疼她,想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不必在这些事情上费神。 “你说的跟我心里想的差不多!”连泽轻叹,便道:“只是二夫人如今还不习惯,在娘家也没管过事,或许还没有准备好!你跟吴广家的她们都说说,让她们尽心,告诉她们二夫人是二爷我好不容易求娶回来的妻子,若谁对二夫人不敬,不管有过多大的功劳,这府里也不用待了!嗯,你也多费点心,倘若真没主意,就上威宁侯府找大姑奶奶去!” 思思心里虽酸,却正愁没有好借口在连芳洲面前露脸讨好呢!闻言不禁心中大喜,忙笑着答应了。 作为连家的“老人”了,她如何不知连芳洲对连泽的影响有多大?只要连芳洲点了头,连泽绝对不会拒绝! 连泽见思思眉眼神情都带着笑,只当她是为自家着想,想着终于有了妥帖的管家法子,不禁一笑,越发感念她的忠心,又说了几句话才让她去了。 又过了一天,连泽就到三千营去了。 一大早就走。 他离开的时候,徐亦云还没有起床。 连泽心里虽有些失落,依然就这么去了。 吕嬷嬷和冰绿、冰梅合着一大家子管家奴才送了连泽出门,连泽想了想,又当着众人交代了一回务必好好服侍二夫人,说二夫人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谁也不许惹了二夫人不痛快。 众人一一的应了。 吕嬷嬷和两个冰更是感激不尽的看向连泽。 要知道今日二夫人不来相送,难免不会有人猜测是不是二夫人触怒了二爷,二爷这一离府,少不得就有人会蹦出来了! 有了二爷这一番话,便强上许多。 回到院子,吕嬷嬷便急冲冲的进了房间,一下子拉开锦帐,向还在安睡的徐亦云叹道:“二爷已经走了,二夫人也不用再装睡了!” 1054.第1054章 便宜舅母来访 徐亦云眼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半躺半靠坐在床头,苦笑道:“奶娘,你怎的嘲讽我!” 吕嬷嬷轻轻哼了一声,道:“二夫人主意大着呢,老奴不敢!” “奶娘,”徐亦云叹道:“你也觉得我太过分了是不是?” 吕嬷嬷长叹,看她那副痛苦黯然的样子又觉得不忍,柔声道:“二夫人,奶娘还不是为了你好!这些天,老奴这正觉得心里头比过去那十几年都要舒心畅快!二夫人,二爷这样对您好,您这是熬出了头了!老奴敢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谁比二爷待您更好!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徐亦云张嘴想要反驳,又无力的闭上。 半响方叹道:“奶娘,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何尝不知——只是,这心里总是……” 吕嬷嬷万般无奈,凭她急得要冒火,无奈正主儿不急她还能怎样?只好道:“罢了!罢了!嬷嬷以后再也不说这个事儿了,二夫人您自己看着办吧!横竖那么难熬的日子也熬过来了,二爷是个厚道人,往后的日子再差劲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着,转身就出去了。 徐亦云一滞,又是一叹,怔怔出神。 午饭过后,忽有人进来禀报孟家二夫人前来求见。 徐亦云还当是连家的亲戚,便命请进来花厅等候。 等人请进来了,一看竟然是孟氏娘家的二嫂薛氏带着两个婆子来了,徐亦云的心顿时一冷,面上也带出了几分。 薛氏从前年节或者闲暇无事也常往徐国公府去,徐亦云当然也见过她,不过,徐亦云不喜欢她,她也看不起徐亦云。 两人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交情的话,那也绝不是好的交情。 因此看到薛氏,徐亦云心里便很反感。 谁知她还没说什么呢,薛氏先是打量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摆设,便啧啧的称赞了,冲徐亦云笑嘻嘻的道:“大小姐真好福气呀!这连家果然富贵,瞧这些家具,哎哟,好像都是黄花梨的呢!还有这些摆设,真个好看,肯定值不少钱吧?这些锦绣帐幔料子也是极好极上等的,前些日子我在玉霞坊见的同这差不多的,要上百两银子一匹呢!” 徐亦云脸色更不好看,淡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吕嬷嬷、冰绿、冰梅也很气愤,她那不要脸的女儿连李代桃僵这种事儿都做得出来,她们还没找她家算账呢,谁知这当娘的竟然又撞上门来了! 只是那日的事情被连芳洲给暗中又换回来了,外头瞒得水泄不通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徐亦云和吕嬷嬷等此时也不好拿那事出来说,那件事闹大了,对徐亦云也不好。 薛氏可是丝毫不把她的脸色放在眼里,笑吟吟的自顾自坐了下来,笑道:“当然是有事找连二夫人了!呵呵,连二夫人何必这样看我呢,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二舅母呢!咱们可是亲戚!这亲戚上门,连二夫人就是这样招待的吗?好歹也该上一盏茶水吧!” 徐亦云气得直哆嗦,瞪着薛氏说不出话来。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样滚刀肉似的。她恨不得揍薛氏一顿,嘴里却说不出什么反击的话来。 薛氏呵呵一笑,大方的一挥手,又笑道:“得了,二舅母也不同你一个后生晚辈计较!冰梅,还不赶紧给我上茶!” “你简直——”冰绿大怒,冰梅却一下子扯了扯她,笑道:“孟二夫人稍候。”说着便将冰绿拉下去了。 冰绿忿忿扯回自己的袖子,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不会真要给那不要脸的上茶吧?呸!她也配喝咱们家的茶!母女两个都是不要脸的东西!咱们如今可犯不着顾忌她,你休要灭自己威风长她人志气!” “你这小蹄子!”冰梅忍不住“嗤”的一笑,在冰绿那气鼓鼓的小腮帮子上拧了一下,眨眨眼笑道:“人家喝茶不配,喝点儿别的也好啊,总有合适她喝的东西吧!” 冰绿怔了怔,捂嘴咯咯偷笑,笑道:“姐姐说的真是太对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 两个丫头没念过书,生活经验、江湖经验都有限,并不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做巴豆,况且就是知道,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儿弄来。 两个人商量了片刻,就在那上好的云雾毛尖里头加了一大勺子的盐。 冰绿端着茶水奉上,薛氏随即含笑优雅无比的端起了茶盏。 揭开盖子一看,嗯,茶水呈透明的浅黄绿色,澄澈透亮,淡淡的清雅馥郁的茶香随着热气袅袅升腾,窜入鼻中,令人神情舒爽,好不惬意享受! 薛氏倒是有几分见识,只看这茶色、闻着这茶香便知是最上等极品的黄山云雾,心里忍不住嫉妒:真正是老天不长眼,这样的好茶别说我了,只怕我们家姑奶奶一年到头也喝不上几回,倒便宜这死丫头了! 又想到这门亲事姑奶奶明明说了该是自家女儿的,谁知女儿连花轿都上了,新房都坐了,不想最后却被人捆了赶出去,如今还在家里头伤心了! 这一切,都是这死丫头搞的鬼!都怪这死丫头碍事! 如果没有她,连家的一切都是自己女儿的,这家又没个长辈,那还不等于也是自己的! 薛氏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起来,轻轻一哼,端起茶碗喝茶。 冰绿和冰梅在旁边一眨不眨都看着她呢,见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那难受得扭曲的五官,两人忍不住心里都暗暗好笑。 “这是什么破茶!你们两个死丫头在里头加了什么东西!”薛氏气急败坏的尖叫着。 冰绿和冰梅相视一眼,无辜道:“孟二夫人你说什么呢?好好的茶怎么可能往里头添加东西呢?” 吕嬷嬷早就看薛氏不顺眼,便皱眉道:“孟二夫人,这里不是孟家,当着我们二夫人的面,还请客气些!不然,到时候叫了管事娘子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薛氏冷笑道:“怎么?要对我动手吗?还是说要把我赶出去!若不怕人说一声刻薄亲戚,你们尽管动手就是!” 1055.第1055章 明目张胆的威胁 “孟二夫人,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吕嬷嬷淡淡道。 薛氏虽然嘴硬,气焰却一下子弱了下去,哼哼两声不再多言。 她当然不敢在连家闹事,她不怕徐亦云主仆,却怕连芳洲。 薛氏憋了一肚子火气,看向徐亦云道:“我今天来找你有要紧事说,让这屋子里闲杂人等都退下吧!” 徐亦云冷冷瞅了她一眼,也不想让连家的人看热闹,便命伺候的小丫头们都退下,又让冰绿、冰梅也出去守在门口,留了吕嬷嬷在身侧。 “什么事你说!” 薛氏冷冷一笑,道:“大小姐,那天的事情你可不能怪我们婷儿!你因伤了脚没法出嫁,我们姑奶奶便接了婷儿家去为的就是顶替你出嫁,这样也好保全国公府和你的脸面!谁知阴差阳错那你的伤好了,可我们婷儿那傻子,偏又实心眼儿的看上了连家二爷,这才有了那日的事情!论理,她会那样做也是情有可原!” 徐亦云气得倒是笑了,白着脸道:“说起来你们倒是一点儿不是也没有,却是我的伤不该好了!” 吕嬷嬷见徐亦云气得够呛,便劝道:“二夫人莫要生气,如今那孟家表小姐也算得到了教训、受到了惩罚了,二夫人您大人大量,何苦同她计较呢!” 徐亦云脸色这才又好看起来,亦点头笑道:“还是奶娘说得很对,我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薛氏脸色“唰”的一黑,气得脑门发晕,黑着脸道:“大小姐,婷儿因为这个如今茶饭不思哭成了泪人儿,你这个做表姐的,难道就不应该有什么表示吗?” 徐亦云不敢置信的看了薛氏一眼,都打不起精神来气了——跟这种人生气,实在是抬举了她!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我该负责?”徐亦云一字字缓缓说道。 薛氏哼了一声,目光闪了闪,也放软了两分语气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婷儿是个痴心的,且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你就做了主,接了她进门做平妻就可以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同你也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你总得有点表示吧?” “我若是不呢?”徐亦云脸色一沉,冷冷的道。 薛氏亦冷笑,道:“大小姐如此善妒,这可不好呐!婷儿为小,你为大,有了之前那事,她对你心存愧疚,你接了她进门,她对你更有感激,将来自然会一心一意的帮衬你,不比那外三路的要好?大小姐逞一时意气,将来害了自己就后悔来不及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徐亦云讥诮道:“我们家二爷便是将来要纳妾也轮不到你孟家的女儿!帮衬我?哈哈,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要她来帮衬!你的话已经说完了,请回吧!” “慢着!”薛氏既然来了,岂能这么轻易就让徐亦云赶了出去? 她双目灼灼在徐亦云身上盯了片刻,不怀好意一笑,道:“大小姐,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大小姐既然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分明与连家二爷不合,既然如此,为何要阻了别人的路?这可不太好呢!大小姐你说说,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呵呵——不太好听吧!别人也就罢了,大小姐那位当了威宁侯夫人的大姑子,听说最是护短,那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呢!大小姐你说呢?” 徐亦云和吕嬷嬷不由相视一眼均变了脸色。 两个人都懵了! 脑子里灵光一闪,吕嬷嬷暗暗跌足叫“糟糕!” 不用说了,定是那日回门,被夫人身边有经验的婆子看出了端倪! 吕嬷嬷暗暗焦急,亦暗暗责怪徐亦云不省事儿:都已经是二爷的妻子了,做这种事儿是迟早的,她这又是何必呢! 再说了,不管别的如何,新婚那日却是不该不圆房的,这也不吉利啊!眼下又惹来了这样一个大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徐亦云也是又惊又怒,又有些羞窘,毕竟这种私密事儿被人探知了,还冷不丁的当着面说出来,谁受得了? 眼下别无他法,唯有死咬着不承认了! 孟家算个什么?难不成还敢拉着自己验身? 徐亦云强作镇定,冷冷道:“孟家二夫人,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薛氏见她这样越发认定,当即咄咄逼人冷笑道:“没有证据?哈!大小姐本身就是证据,还要什么证据!大小姐敢叫稳婆来验一验吗?咱们现在就叫了稳婆来如何?只要是我说错了,我给大小姐磕三个响头!” 徐亦云恨极了她,更恨她说出的这番话,冷喝道:“放肆!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番话来,你当你是谁!别说三个响头,便是三百个、三千个我也不稀罕!居然敢说叫人来验身,你倒管起我来了!你配吗!” 薛氏不由得也怒了,冷哼道:“大小姐这是心虚了吗?” 徐亦云怒道:“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你孟家的人还管不到我连家的事儿!你要再敢信口雌黄,休要怪我不客气了!至于你威胁我要往外说去,你有胆子尽管说去就是!我倒要看看有几个人会信你!吕嬷嬷,送客!” 吕嬷嬷早巴不得这一声,当即上前不客气道:“孟二夫人,请吧!” 见薛氏乌眼鸡似的瞪着眼不肯,吕嬷嬷又淡淡道:“孟二夫人,这里是连家,我们大小姐已经是连家的二夫人,孟二夫人如果非要自讨没趣,那么老奴也没有办法!” 薛氏到底不敢太过撒泼生怕吃了亏,毕竟,她算不得徐亦云的正经亲戚,徐亦云名声本就不好,礼法道德根本不能管束她,即便叫人将自己打一顿撵出去,与她那坏名声来说也没什么更坏的影响,自己却又何苦吃这个亏? 薛氏便站了起来,冷笑道:“我倒是一片好心,不想有的人非但不领情反而恶言相向!好呀,既然如此,咱们走着瞧!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着,恨恨的去了。 徐亦云这里也气得够呛,整个人放松下来,方觉得双腿发软,浑身竟似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轻颤不停。 1056.第1056章 思思告密 “奶娘,”徐亦云颤抖着道:“这都是什么人呀!倒打一耙,有这么不要脸的吗!” 吕嬷嬷心道:您如今可看明白了?若没有二爷护着,这些人哪一个当您是回事儿?二爷待您,那才是真正好到了骨子里!夫人啊夫人,您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呢! 只是眼下吕嬷嬷却也不想再说这个了,若再说的多了,恐怕她会更生反感。 便好言劝慰了徐亦云一番,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徐亦云脸上红红,方恍然大悟薛氏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吕嬷嬷瞧了她一眼,想了想,终究忍不住又道:“这可如何是好!二夫人也许不知,这哪个高门大户里头当家夫人身边没有两三个这样眼睛毒辣的嬷嬷妈妈呢!您如今是当家主母,总是要出去应酬的,这要是……” 徐亦云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 便道:“奶娘,你说,万一这薛氏要是真的传了出去,那——” 吕嬷嬷见她又拿话开岔开,心中一叹,便笑道:“方才老奴瞧着二夫人很是镇定,还当二夫人有了计较呢!二夫人放心,那薛氏,哼,她不敢!” 徐亦云便看向吕嬷嬷。 吕嬷嬷笑着解释道:“二夫人您想想,这种事儿薛氏要是敢说了出去,得罪的可不是二夫人您一个,这可是把连家都得罪透了!还有威宁侯李夫人呢!这哪里是她惹得起的?再说了,她一门心思想把孟婷婷塞进来,若这个话真透了出去,她还拿什么来要挟您呢!” 徐亦云一想也有道理,便勉强点了点头,将此事暂且丢开。 她却不知,她和薛氏那一番话却被思思在窗户底下听了个分明。 思思脸色大变,险险当时就要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之后不敢再偷听,忙悄悄的走开了。 寻了个无人之地站定脚步,长长的吐了口气,拍拍胸口,这才将气息缓了过来。 这缓了过来之后,思思忍不住又有些欢喜兴奋起来。 原来二爷和这位二夫人竟然还没有圆房,这么说来,二爷心里头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二夫人了? 难道是—— 思思脑中一闪,暗暗道:难道是二爷只不过瞧中了二夫人的出身门第,想着娶个身份高的妻子回来也好抬高抬高连家的门第?一定是这样! 还有,这件事情倘若让大小姐知道了,肯定会厌了二夫人去…… 二爷走的时候可是特特交代过自己的,这府中的事情让自己多留心,有什么要紧的便去跟大小姐说。 这么大的事情,还不是要紧事?哼,那孟二夫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逼着二夫人给二爷塞平妻,她算个什么东西!连家的事情是她管得的? 至于替嫁之事,思思并不知道,听孟氏说的也不甚明白,不过,心里也隐隐的觉得有点儿不太对。 左思右想,她当即便乘了马车去威宁侯府。 她是连家的老人,又很得连泽、连芳清的看重,待人又和气,做事又公道,且她有意无意中带出幌子来,令这府中上下倒有大半儿认为她将来必定是要做姨娘的,对她自然多有巴结讨好。 她让备车,马车立刻就备好了。恐怕就是徐亦云这个新鲜出炉的二夫人要出门也没有这么快! 连芳洲听说思思来了,皱了皱眉。 连泽今天才离府,她今天就过来找自己,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叫她给她好看! 便命人将思思叫进来。 原本,她是打算在连泽成亲前寻个借口将思思安置出去的,只是对那徐亦云多多少少有点儿别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忘记了这茬,就到了现在了。 如今徐亦云既然已经过门,她一个出了阁的姑奶奶再来做主打发兄弟院子里原先的管事大丫头,就有点说不过去,又见连泽如今根本一门心思的在徐亦云身上,且这会儿一去军营就一个多月,此事就更加暂且不必提了。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思思进来,便向连芳洲磕头。 连芳洲便笑道:“快起来吧!我不是说过了,不必如此!” 思思笑着起身,又道:“这是奴婢应该的,奴婢难得给大小姐请一次安,不行大礼心里也过不去呢!” 连芳洲一笑:“可是有事?” 思思略显迟疑,点了点头,便低声道:“今日,徐国公府徐夫人的娘家二嫂子孟二夫人来找我们二夫人了……” 连芳洲顿时抬了抬眼皮,目光一闪,不动声色道:“哦?之后发生了什么?” “大小姐英明!”思思说着又跪了下去,道:“奴婢不小心听到了几句她们的谈话,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偷听的——” “这个无妨,你只管说来!”连芳洲挥了挥手。 一听说事情跟孟家的人牵扯了起来,连芳洲那里还耐得住? 思思应了声“是”,便将自己听见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连芳洲面上神色依然淡淡看不出什么波澜,心里却是差点儿没气煞了,半响方点了点头,向思思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还有,若那孟二夫人什么时候再上府上去,你便派人速速来禀报于我,去吧!” 这就完了? 思思有些愕然,下意识抬头,对上连芳洲那泠泠的目光心头一颤,慌忙又别开了目光应了一声,起身退了出去。 连芳洲一掌拍在茶几上,恨恨道:“不像话!” 红玉在旁伺候着,听了那话脸上也有些臊得慌,见连芳洲发火,便勉强陪笑着劝道:“夫人息怒,何苦气坏了身子……” 连芳洲冷笑,心中烦乱透了,挥挥手命她退下。 阿泽跟她竟然没有圆房!三朝回门竟然还是处子之身!偏偏还叫人给看出来了,问到了她脸上! 还是国公府出来的大小姐呢! 若不是自己的嫡亲弟媳妇,连芳洲指不定会骂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是她一时却忘了,若不是她的嫡亲弟媳妇,跟她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才懒得去骂人,顶多当个闲事听过就算了! 阿泽那样喜欢她,绝不是阿泽的原因。这么说来,定是那徐亦云不乐意了。 不乐意?哼,莫非她真的跟那信阳候世子有些什么首尾,这会儿嫁了人都放不下吗? 1057.第1057章 气愤 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心里另有别人,如果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她看的很重很重、很在乎很在乎,怎么可能会在已经嫁人之后拒绝与丈夫同房! 想起连泽说过的当初徐大小姐说要嫁他的情形,连芳洲更气得肝疼。 她家的兄弟,她连说一句重话她都舍不得,这姓徐的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连芳洲心里,真是把徐亦云要恨死了! 只不过,徐亦云再可恶如今那也是自家人了,在要给她一个教训之前,还得先帮她把这个麻烦事儿摆平了再说! 在这一点上连芳洲分得很清楚,总不能为了一口恶气让旁人白白捡了便宜! 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连家很有面子吗? “孟二夫人,哼,平妻!”连芳洲冷笑:“倒还真敢想!当我弟弟是什么!当她孟家又是什么东西!” 且不说连芳洲这里越想越气,薛氏离了连府也是一肚子的气。原本以为一说就妥的事儿偏偏不成,还叫人嘲讽刺了几句,心里能好受就怪了! 趁着这股子怒气,薛氏没有回家,直接就去了徐国公府找孟氏去了。 “那小贱人真正不知道哪里长出来的胆子!以前看着老实,原来都是做给妹妹你看的,如今妹妹是没看见她那样子,啧啧,抖得那个威风!哼,真以为嫁了人就万事大吉了吗!妹妹你说破天去也是她的母亲,要教训她她还敢躲着不成!妹妹,我这脸面可真是丢尽了,还请妹妹给我做主,帮帮婷儿那个傻丫头啊!” 薛氏在孟氏面前诉着哭,还抬起帕子拭了拭眼角。 消息的确是孟氏送给薛氏的,原本也以为拿住了这个短处徐亦云必定会就范,谁知她竟然不怕。 孟氏不禁也气恼了,恨恨道:“那小贱人既然如此不识抬举,也用不着顾她的脸色,便是宣扬出去又如何!没脸的也是她!” 薛氏便不言语,心道没脸的的确是她,只是连家的脸面也要丢尽,到时候连家人怒起来,自己怎么承受得住? 三妹到底不是自家人,光想着出这口恶气,哪里管自家死活…… 薛氏心里略略有气,倒是想甩手就走呢,只是女儿的这个事情还没成,她还要靠这位三妹呢,说不得忍下心头的气。 薛氏心中明白,自己的女儿如果进不了连家的门,绝对不能在京城中嫁得到好人家,必须得远远的离京去不可! 否则,万一哪一日这件事情暴露了出来,女儿在夫家岂不是要遭罪? 只是,让女儿远离自己,远离京城的繁华去受苦,薛氏又哪里舍得下? “三妹,你向来那么疼婷儿,还认了她做义女,这件事情你可不能不管啊!不然,婷儿以后可怎么办呀!”薛氏又抹上了眼泪。 孟氏目光闪了闪,不由盯了薛氏一眼,明白薛氏这是在提醒她这事儿她也有份。 当下冷冷道:“二嫂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正是要冤枉死我了!”薛氏忙站了起来,叹道:“三妹,我这不是为了婷儿给急得!三妹你可千万不要想左了!话又说回来了,连家那样泼天的财富,平白便宜了小贱人,难道三妹你心里就舒坦?那位连家二爷又是简在帝心的,又有威宁侯做靠山,这前程还真说不定呢!难道三妹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那小贱人将来得了诰命,一辈子踩在珍儿的头上!” “就凭她!”孟氏当即冷笑:“我的珍儿是个有大福气、大造化的,岂是她能相比?哼,信阳候府那边昨儿便来了人,说是过几天就派人来下定换庚帖,预计着明春二月里就把珍儿给娶过去呢!珍儿一过门便是信阳候世子夫人,将来的侯夫人!那小贱人凭什么能踩珍儿一头!哼,那连家二爷再好,还能年纪轻轻也弄了个侯爵去不成!” 话虽如此,不过薛氏的话还是狠狠的触动了孟氏。 人心多是得陇望蜀,如今徐亦珍跟容家的亲事很快就要定下来,孟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的同时,未免又生出新的不甘来。 论门第,容家当然甩连家几条街也不止,可是论钱财,容家哪里比得上连家? 连家送来的那些聘礼是何等耀眼刺心,她如今还清清楚楚的记着呢!娶亲那日准备的那些菜式,也不是普通富贵的人家能备得起的! 凭什么她的珍儿还要比不上那个小贱人! 薛氏见她终于动了火气,心中大喜,便趁机又挑拨了几句。 孟氏越发忿忿,便道:“这件事你且先去,容我想个法子再说!哼,小贱人出了这门子变真当自个翅膀硬了?她休想!” “好好!那就拜托妹妹多费心了!”薛氏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又忍不住道:“这件事情还是越早越好,万一他们要是圆了房——” “还有时间呢!”孟氏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道:“连泽不是去军营了吗?听说这一去得一个多月呢!” 薛氏心道:一个月的时间有多长?还不是眨眼的功夫? 只是明白自家小姑子已经不耐烦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着告辞。 在门口却是碰上了徐亦珍,徐亦珍笑着叫了声“二舅母!”神情坦然得不得了,并无半丝在门头偷听被她看见的尴尬。 大家原本就是一伙的,薛氏也没说什么,笑着夸赞了徐亦珍两句“越发标致懂事了!” 徐亦珍只笑笑,走近薛氏低声笑道:“二舅母,婷姐姐那样的美人儿才是标致呢,可惜那连家二爷并没有见过!唉,这也是差了一线儿,若当初连家二爷早一点回了新房,看见了婷姐姐,只怕反倒情愿将错就错呢!可惜了!” 薛氏心中一动,目光闪了闪,回过神来,徐亦珍已经笑着告退往屋子里去见孟氏去了。 徐亦珍心里冷笑:那小贱人不答应,你们还不会去勾正主儿吗?只要正主儿愿意,那小贱人难道还拦得住? 昨日容家的婆子走了之后,兴奋不已的徐亦珍便盘算了一番自己的嫁妆,越盘算越是丧气。 1058.第1058章 进香居然没有意外 若说没有徐亦云的对比她还觉什么,被徐亦云那些珍宝物件儿一对比,她的东西简直就该当做破烂扔了!这叫她如何服气? 信阳候府虽然比徐国公府要强一些,但也并非京城中炙手可热的权贵,她很清楚信阳候府绝对拿不出来像连家给徐亦云那样的聘礼。所以在这嫁妆上,她就更要压徐亦云一头。 可是国公府的家底就在这里,能给她的母亲怎会不给?实在是没有好东西可以给啊! 一想起这个,徐亦珍心中岂能没有不甘?恨不得再给徐亦云身上泼一杯滚烫茶水——不,是脸上! 甚至恶意的想,倒要看看那神医的医术究竟有多好! 只可惜如今这些也只能干想想出出气罢了! “娘,您可一定要帮帮婷姐姐啊!毕竟,她是我的表姐,又跟娘您亲近!帮了她,她自会记得咱们的情,不像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但凡说起徐亦云,徐亦珍就觉得自己胸口气闷得慌。 “能帮的我自然会帮,”孟氏淡淡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再说了,如今最要紧的是你的事情!信阳候府世代功勋,身份贵重,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你的嫁妆娘说什么也得好好的帮你准备准备!过两日咱们上金凤银楼看看去,打两套上好的头面!” 说起嫁妆徐亦珍便一肚子气,当下有些别扭的道:“有什么好看的,那不就是那样!” 说着又赌气似的冷笑,道:“咱们家的家底便是这样,容哥哥断断不会因为这个便厌弃了我!娘就不用费那么多的心思了!” 孟氏岂能不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性,闻言轻轻一叹,柔声道:“好孩子,娘如何不知委屈了你呢!只是,咱们家的家底便是如此,娘也没法子从天上变出银子来啊!将来你嫁进了侯府,有的是好日子,用不着争这一时的长短!只要世子爷出息了,哼,将来那整个侯府还不都是你的?侯夫人可不比那乡野村夫的媳妇要高贵得多!那连家便是再有钱,又能如何!” 徐亦珍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不过一向来将徐亦云比下去习惯了,因此无法容忍这种事情。 便哼了一声,拉着孟氏的袖子撒娇道:“娘您也太小看您的女儿了!女儿将来是要做侯夫人的,天生的富贵命,岂是那小贱人能比?女儿只是不服气!不服气那小贱人凭什么得意!她回门那日的情形娘您也看见了,对爹娘哪里还有半点儿恭敬的样子?将来指不定仗着有几个臭钱做出什么来呢!” 孟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冷笑道:“你说的很对!放心,娘会好好想想法子的!” 没过几日,徐亦珍便上了连家来找徐亦云。 徐亦云恼火得不得了:这一个二个是算准了她性子好欺负是不是?还有完没完了! 徐亦珍到底是她的妹子,人家来了她总不能不让进门。 只不过进了门,姐妹两个见了面,彼此就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徐亦珍是一百个看徐亦云不顺眼,若不是为了大事,才懒得来连府。 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徐亦珍走后,吕嬷嬷皱了皱眉,向徐亦云道:“二夫人,老奴怎么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啊,咱们前几天才见过夫人,二小姐居然说夫人病了,约了二夫人去进香!这要是万一是她要使坏,那可怎么办!” 徐亦云叹道:“孟氏怎么说也是我的继母,徐亦珍既然上门来找我都这么说了,我不去哪里能行?只怕脊梁骨都要叫人戳烂了!少不得咱们到时候小心些、多长几个心眼便是!佛门净地,料想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吕嬷嬷点点头,忍不住又道:“不如,二夫人去拜见拜见威宁侯夫人,威宁侯夫人那么聪明,没准她能看出些什么呢!” 徐亦云明白吕嬷嬷这是一片好意,是想让她多多跟连芳洲打好关系,将来也有个可依靠的,毕竟连泽是男人,内宅事务并不熟悉。 只是徐亦云如今并没有和连泽圆房,只要一想起连芳洲就觉得心里头别扭心虚,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哪儿还肯往她跟前凑? 便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摇摇头道:“些许小事罢了,什么要紧的!这点儿小事便要去麻烦大姑奶奶做主,大姑奶奶只怕心里要瞧不起我了!” 吕嬷嬷自然不会越过她去做主,也只得罢了。 到了这日,徐亦珍便乘着马车过来,约好了徐亦云,两人一同前往京城北郊的大兴寺。 徐亦云和吕嬷嬷、冰梅暗暗提防着,在厢房休息的时候,一滴茶水、一块点心也没沾,徐亦珍要点熏香还被吕嬷嬷变着法儿给劝住了,而徐亦云虽然讨厌徐亦珍,却是半步也不离她,什么后花园啊、人迹稀罕之处啊那是绝对不去的。 待上了香,略作休息后,徐亦云便推说有些累要回府。 徐亦珍都是冷眼瞅着,见状也不说什么,只冷笑了两声作罢。 待上了自家的马车,徐亦珍便不由得“啐”了一口,向含巧、含珠讥讽嘲笑:“真正是小人之心,可不笑死人了,还当我会使什么手段害了她呢!哼,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 含珠也笑道:“可不是!大小姐那气度真正是小家子的很!二小姐您很快就是侯府世子夫人了,稀罕害她!她还真当自个是个宝了!” 含巧也忙笑着附和,主仆三个取笑做一团。 那边马车里,徐亦云和吕嬷嬷、冰梅也是暗暗纳闷:这就完了? 吕嬷嬷突然“啊”的低低惊叫一声,忙道:“二夫人还不可掉以轻心,谁知道这回程路上会不会有什么乱子?不行,我得叮嘱叮嘱车夫小心些!” 说得徐亦云和冰梅也是心头一跳。 直到回到连府,主仆几个才真正放下心来。 却是越发不明白徐亦珍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最后只能认为,也许真的只是单纯的上香而已吧。趁着上香的机会,二小姐不是得意洋洋的告诉了二夫人自己跟容世子的亲事就要下定的事儿吗?说不定就是为了打击二夫人。 只是,何必这样麻烦?非要进香才打击…… 1059.第1059章 阴谋在这儿等着呢! 主仆几个丢开这事儿,却不表示这事儿没有后续了。 没过两天,孟二夫人薛氏又来了! 薛氏这回可没有跟徐亦云啰嗦周旋,冷冷一笑,直接说明了来意。 她还是那个事儿,让徐亦云做主将孟婷婷纳进府中当平妻,只不过这一次的气焰更加嚣张。 “我说外甥女儿呀,你最好还是赶紧给我个答复吧!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这辈子在京城中抬不起头来,你可别怪二舅母不讲情面!哼,你这么瞪着我干什么?还记得前两日去大兴寺进香的事儿吗?那日也有两三家夫人小姐去进香呢,看见你的人多着了!那些嬷嬷眼睛毒,谁敢保证不会看出什么来、谁又敢保证不会有那管不住嘴巴的说出去?到时候外甥女儿如果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可不要冤枉我哦!” 吕嬷嬷和徐亦云气得脸色发白,这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徐亦珍会叫她去进香,原来如此! “你真是卑鄙!”徐亦云咬牙恨恨,冷笑道:“你就不怕你那女儿进了府会被我折腾死吗?你可别忘了,平妻又如何?那也不及我!我要整治她,你能奈何?” 薛氏笑道:“这个么,就不需要外甥女儿操心了!这么说来外甥女儿是答应了?后天正好是个好日子,外甥女儿就遣了媒人上门去说亲吧!这件事,得趁早办了!” “你休想!”徐亦云怒道。 薛氏笑道:“外甥女别逞一时之气,凡事总要三思呐!怎么?外甥女从小到大在这上头也算是吃了不少的苦头,难道竟还没有受到教训吗!” 徐亦云一口气差点给堵得上不来! 薛氏却已经款款起身,笑得越发的畅快了:“外甥女慢慢的想吧,两天的时间总够了吧?两天之后我再来!希望到时候外甥女可以冷静下来了!” “你休想!休想!”徐亦云颤抖着道,薛氏却压根没有当一回事儿,笑吟吟的就往外走。 哼,跟她斗,还嫩着呢! “哟,这位夫人是谁呀?看起来倒是面生的紧!阿云,你给我介绍介绍!”薛氏还没走出去,就被刚刚进来的连芳洲、春杏等堵了个结实。 虽然也没有见过连芳洲,但是看到她,薛氏立刻便想到应该是她,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大姑奶奶!您来了!”吕嬷嬷又惊又喜仿佛看见了大救星,忙笑着上前施礼请安。 徐亦云心头一跳,生怕连芳洲听到了方才的话有一刹那的不自在,回过神来也忙勉强笑着见过连芳洲,叫了声:“大姑奶奶。”又向她介绍了薛氏。 也许是受女儿描述的影响,薛氏见了连芳洲下意识的便有些害怕。 话又说回来,连芳洲把孟婷婷羞辱得成了渣,按理说薛氏应该是恨连芳洲恨极了才是。 可事实上怨恨是有的,只不过远远不及害怕的成分更重。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原来是孟二夫人啊!久仰了!”连芳洲似笑非笑。 薛氏却更不自在,勉强笑道:“李夫人与外甥女许是有话要说吧?我就先告辞了!” “慢着!”连芳洲一笑,笑道:“都是亲戚,坐坐再走吧!莫非孟二夫人不给我这个面子?” “怎么会!李夫人说笑了!”薛氏心中有些恼,却哪里敢拒绝?况且即便她想要拒绝,看了一眼守在门口虎视眈眈的连芳洲带来的婆子,也明白拒绝不了,只得勉强坐下。 寒暄两句,连芳洲便看了薛氏一眼,笑道:“这可真是稀奇了!孟二夫人一向来跟阿云关系并不好,阿云才嫁过来几天,孟二夫人倒是上了两次门了!不知道孟二夫人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薛氏脸色一僵,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没料到连芳洲竟是如此的不客气! 对着那双灼灼逼人,仿佛一眼能将她看穿的眼眸,薛氏更觉心虚。 “李夫人或许误会了吧,”薛氏僵硬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吱唔道:“阿云她,是我的外甥女……我这个做舅母的,呵呵,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是吗?”连芳洲一拍手,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恨她呢!也以为你会恨我呢!毕竟,因为我们两个,你女儿的春秋大梦可是白做了!” “你!”薛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继而又火辣辣的羞臊,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憋在胸口憋得她脑门有点眩晕。 吕嬷嬷和冰梅眼底闪过快意,冰绿看向连芳洲的眼中满是崇拜,星星乱冒。徐亦云的心头则跳了跳,也愣住了。 连芳洲却是眸光一凛,直直的盯向薛氏,冷笑道:“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你自家女儿做的好事儿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薛氏一口老血差点儿没给喷出来! 她能说什么?本来就是自己的女儿设李代桃僵之计,连芳洲便是做的再过,她也没有办法指责她! 连芳洲却没什么耐烦应酬她,道:“夜猫子进宅能安什么好心?孟二夫人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以后不要再来连家,否则,可就别怪不客气!” 薛氏忍无可忍,“嗤”的冷笑,不阴不阳的古怪笑道:“哟,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出嫁了的大姑奶奶居然伸手管起娘家的事情来了!李夫人要耍威风不妨回威宁侯府去,这儿的当家主母可不是李夫人!” “我好歹是连家的大姑奶奶,你又是什么东西?这些话轮得到你来说?有本事,将来你三天两头往信阳候府去,那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外甥女呢,你敢吗!在我兄弟家中,挑拨我们姐弟姑嫂的关系,你当你是谁!” 吕嬷嬷生怕徐亦云说出什么不好的来落了连芳洲的面子,忙咳了一声,说道:“孟二夫人这话说差了!我们二夫人年轻没管过事儿,大姑奶奶肯过来帮忙,我们二夫人感激不尽!再说,亲疏两个字我们二夫人总识得的,谁才是自己人心里更是清楚,孟二夫人不要胡说八道!何苦来?挑拨这些话!” 1060.第1060章 连芳洲来了 薛氏更怒,正欲开口,徐亦云也回过神来了,便点点头道:“奶娘说的是!孟二夫人,请你慎言!” 岂有此理!统统都来欺负她! 薛氏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又一阵发青,气得七窍生烟。 连芳洲笑道:“孟二夫人,看见了吧?阿云心里头也清楚明白着呢,拎不清的就你一个!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薛氏恨恨盯了徐亦云一眼,向连芳洲冷笑道:“我是有事,就怕李夫人不方便听,你说呢,外甥女?” 徐亦云的心突突的狂跳起来,咬咬唇轻哼一声,极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 不知道为何,她也很怕连芳洲,尽管连芳洲从来没有为难过她,甚至还帮了她的大忙,可是她就是怕! 就好比此时,她根本不敢想,万一连芳洲知道了自己没有和连泽圆房的事情,会怎样看自己、怎样对自己? 虽然她是出嫁了的姑奶奶,可她要管娘家的事情,自己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 薛氏见徐亦云惊慌起来,心中大畅,暗暗道:算你这蹄子还有点儿识趣! 哼,等着瞧吧,等我的女儿进了门,等我成了连家家主正儿八经的丈母娘,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又算什么! 薛氏得意的瞟了连芳洲一眼,故作无奈道:“李夫人这可看见了吧?这是我跟我家外甥女的事情呢,我家外甥女不让我说啊!所以李夫人,你可别怪我!” “你!”徐亦云手心紧了紧,气得轻颤,惊慌的瞟了连芳洲一眼,心乱如麻。 吕嬷嬷和冰梅、冰绿更是暗暗焦急,无不变色。 这薛氏太毒了,当着大姑奶奶的面这般说,大姑奶奶心里怎会痛快?惹了大姑奶奶的厌恶,对二夫人没有半点好处! 薛氏咯咯怪笑起来,双手一摊:“外甥女,你说是不是这样?” 连芳洲看得暗叹,真不知道徐亦云究竟图的是什么! 既然心有所属,倘若不甘那就自己设法去争取啊!被人抢走了心上人无能为力,就自会一味伤心。 可你要伤心就一边儿去伤你的心好了,干嘛又来招惹我家阿泽! 把我家阿泽招惹得非你不娶,娶进了门偏要做出要死要活的样来!到头来还把天大一个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 这瞎折腾——真正是自作自受! 看着徐亦云又惊又慌又怒又无奈的神情,连芳洲冷不丁突然道:“孟二夫人如此自信满满的说这话,难不成手里握着阿云什么把柄借以要挟吗?” 这话一出,薛氏和徐亦云脸色都是一变,徐亦云一颗心瞬间冰凉,薛氏则突然有点儿不安。 连芳洲看了薛氏一眼,笑道:“嗯,让我来猜一猜孟二夫人究竟要挟些什么呢?想来不是钱财,连家漏漏手指缝儿就够你捡的了,若是钱财阿云不会为难。那么就是你那不要脸的女儿孟婷婷了?难不成她还想嫁进连家?呵呵,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薛氏浑身发抖忍无可忍,怒道:“住口!我不准你侮辱我家婷儿!” “我侮辱她?”连芳洲好笑,道:“她自己已经把自己侮辱得不成人样了,还需要我侮辱她?我只是鄙视她而已!” “你!”薛氏气得倒仰,猛的瞪向徐亦云咬牙道:“外甥女,你给我一句话吧!现在就给!我很想听听外甥女你怎么说!我家婷儿配不配做你的姐妹!外甥女,你如今是连家的主母,给句话总不会这么难吧?” 薛氏实在是被连芳洲给气疯了,什么两天之后她也不想等了,她现在就要答案! 徐亦云动了动唇,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一颗心更是几乎跳出嗓子眼! 她能说什么? 连芳洲摆明了不喜欢孟婷婷,况且,当时孟婷婷李代桃僵是她将孟婷婷送回去解救了自己,此刻自己却要做主将孟婷婷迎进来,这不是活生生打她的脸吗? 可是,不答应?薛氏气成这样,若她不答应,肯定会当着连芳洲的面把事情抖出来!到时候连芳洲一样会厌了自己! 左思右想,竟是个死局。无论怎样做,自己注定都要得罪连芳洲,得罪这个连泽最尊敬的姐姐,得罪这个有本事把京城搅合得天翻地覆的女子! 罢了!既然左右逃不过,何必等着薛氏来揭她的丑?倒不如她自己来! 徐亦云猛的闭上了眼睛,用力的呼吸了口气。 再睁开时,眸光清明,眼神坚定。 她站了起来,向连芳洲道:“大姑奶奶,我,我没有和夫君圆房,孟二夫人就是拿住了这个要挟我,要我以平妻之礼迎娶孟婷婷过门!对不起……” “你!”薛氏睁大了眼睛和嘴巴,愣愣的看着徐亦云,惊呆了。 连芳洲心中却暗暗一松,握紧的手心也松了松,心道总算这个徐亦云还有两分胆色勇气!否则,她更看不起她! “那么,你可答应了?”连芳洲温和问道。 徐亦云猛的抬头看向她,有点发懵:她竟然不生气?居然还……先关心这个! “没有!”徐亦云连忙摇头:“我没有答应!” “大姑奶奶!”吕嬷嬷和冰绿、冰梅都跪了下去磕头,吕嬷嬷忙道:“请大姑奶奶原谅二夫人,二夫人她是有苦衷的!成亲那日的变故令二夫人受了很大的刺激,心里一直很难过,所以才没有同二爷圆房。为了这个二夫人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只是二夫人素来有些多愁善感,凡事往心里去许久才能派遣出来。等二爷回来,一定不会再这样!请大姑奶奶不要怪罪二夫人!” “原来是这样!如此也算情有可原!”连芳洲便道:“你们起来吧!这是你们二爷和二夫人之间的事儿,我这个大姑奶奶就不说什么了!我相信他们自己能解决的!” “谢大姑奶奶!”吕嬷嬷和冰绿、冰梅心中欢喜感激,又磕了个头方站了起来。 徐亦云也感觉心中一阵松快,压在胸口上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搬开了! 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1061.第1061章 我就是不讲理! 这一刹那,徐亦云真心对连芳洲生出了几许感激之情。 薛氏气急败坏,冷笑道:“外人都说李夫人如何精明能干,如何聪慧过人,呵呵,原来也不过如此!她这么说,李夫人就信了吗?” 连芳洲当然不信,但她要的只是徐亦云的一个解释!只要这个解释能圆的过去,就是可信的! 薛氏问这话真是好笑,对她来说,阿泽的脸面比她信不信要重要的多! 于是连芳洲直截了当的道:“我信!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家和万事兴!” 徐亦云猛地抬头,眼眶微微有些酸涩湿润。 薛氏被她狠狠的噎了一下,且有了这句“家和万事兴”她便是说再多也没有用了! 不管连芳洲会对徐亦云如何,都不会当着她甚至当着所有外人的面乱来。也就是说,她绝对不会伤了徐亦云的体面。 薛氏不由嫉妒愤恨:如果嫁进来的是她的婷儿,如果那天晚上婷儿和连家二爷成了好事,相信连芳洲为了这句话照样不得不容忍。只要她顾及连家体面,自己的婷儿就会过得很好,而自家也可以—— 真是恨啊! “好啊!”薛氏恨恨道:“李夫人信了,就不知道外头的人信不信呢!呵呵,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李夫人一样这么贤惠大度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连芳洲睨了她一眼,眼眸半眯。 “大姑奶奶!”吕嬷嬷猛然记起之前薛氏明晃晃威胁徐亦云的那番话,忙说了一遍。 连芳洲不禁绝倒! 怪不得孟婷婷能做出那样的奇葩事情来,原来是有这样一个亲娘! “孟二夫人真的说过这番话?”连芳洲眸光闪了闪,非但没有生气,问着薛氏的时候嘴角反而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薛氏冷笑了笑,没有吱声。 她向来不把徐亦云放在眼里,当着徐亦云的面这么说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有了第三方在场,提起这话来,总会有那么一点难堪的。 “孟二夫人,究竟是不是啊?孟二夫人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连芳洲见她不答,又道。 薛氏恼羞哼道:“还不就是那么个意思!横竖不止我看见了,看见的人多了去的,谁知道闲话会从哪里传出来!” 连芳洲眸光一冷,盯着薛氏冷冷道:“别人我可不管,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是在外头听到关于这事儿的一言半语,我就找你!你如果觉得你们孟家能够对抗得住我的报复,那就随便你!否则的话,还是三思而行的好!” 岂有此理!有没有这么蛮横的! 薛氏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大叫道:“李夫人这是仗势欺人吗!若是别人传了出去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算在我的头上!” “你还真说对了!”连芳洲嗤的一笑,道:“我就是仗势欺人,你又怎样?我就是算在你的头上,你又能如何?所以,你最好祈祷这事儿在外头没有半点儿风声,不然的话,呵呵,这个世上可没有后悔药的哦!你要是气不过,觉得我欺负了你,不妨先想一想朱家的六小姐!” 薛氏脸色果然一白,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不甘、不忿、愤怒那是当然,可她发现,她拿连芳洲竟是半点儿法子也没有。 好像除了祈祷这事儿别在外头有个三言两语真的再无他法。 连芳洲不屑一笑,在绝对的权势优势下,一切的宅斗都是纸老虎啊! “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连芳洲笑着起身。 她不屑薛氏,同样也不喜欢徐亦云,虽然她帮了她。 吕嬷嬷忙客气留了两句,徐亦云也勉强开口。 连芳洲笑着婉拒了,又笑道:“好好招待这位孟二夫人吧!不必送我!”说着便带着春杏等一干人呼啦啦一下子走了个干净。 薛氏恨恨瞪着徐亦云,满眼的怨毒。 她凭什么!她给婷儿提鞋也不配,凭什么抢了属于婷儿的东西! “孟二夫人,请吧!”吕嬷嬷等自是称意的,淡淡说道。 薛氏冷冷一笑,丢下一句“走着瞧!”便怒气冲冲的离开。 “大姑奶奶真厉害,方才瞧着可真是解恨呢!”冰绿立刻喜滋滋的笑着道。 冰梅也笑道:“可不是!亏得今儿大姑奶奶来了,这事情也解决了,二夫人也可放心了!” 吕嬷嬷也笑叹道:“大姑奶奶还真是个明白事理的聪明人,二夫人,这是您的福气呢!” 看到徐亦云似乎在发呆并没有听见自己三个的说话,吕嬷嬷忙又叫了她两声。 徐亦云“嗯?”了一声,这才回神。 “二夫人,您在想什么呢?”吕嬷嬷问道。 徐亦云有些不自然的叹了叹,道:“大姑奶奶今日怎么来的这么及时?不知道是谁去威宁侯府报信的。” 这话一出,吕嬷嬷和冰绿、冰梅都愣住了。 的确,大姑奶奶今日来的的确很恰到好处,若说是巧合,谁也不信。 可是她们主仆几个并没有叫人去报信,那么报信的只会是这连府中人…… 也就是说,连府中人是背着二夫人报信的,并没有跟二夫人一条心!甚至可以说,眼睛里并没有二夫人! 徐亦云轻轻一叹,勉强笑道:“算了,我也就是这么随口问一问罢了!大姑奶奶来了,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情,我心里自然是感激她的,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想及此吕嬷嬷心里也有点不太自然,不过这是对那报信之人,而不是对连芳洲,听到徐亦云这么说反而舒了口气,赶紧笑道:“二夫人能明白就好!那报信之人……咱们留了心慢慢的找了出来再作计较吧!不管怎样,大姑奶奶却是真心帮二夫人的!” 徐亦云点头笑笑:“我知道……” 再说薛氏怒气冲冲离开,这一次却没有直奔徐国公府,而是一路骂着回家。 回到家看见眼泪汪汪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的女儿,心头又是一软!她的女儿实在是太可怜了! 身为母亲,她恨不得不顾一切的把徐亦云那件事捅出去,徐亦云成了京城的笑话,连家还会待见她吗?当然,自己就要承受连芳洲的报复…… 薛氏到底还没有疯狂到这一步,缓缓舒了口气,忍了下来。 事情还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1062.第1062章 挑拨 连芳洲回去之后,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孟家根基浅,薛氏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她并不担心她会翻出什么花样来。 好几天没去看留郡王妃和小郡主了,次日便过去待了大半日。 说来也好笑,留郡王妃从新得爱女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看到自己那比怀孕之前肥胖臃肿许多的身材和圆润的脸蛋,惊慌失措得把留郡王关在了门外坚决不见他。 把个留郡王弄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景嬷嬷等也一头雾水。 苦劝不得。 还是连芳洲来了突然心中一动猜测到这个原因,好生安慰了她一通,又被她磨着答应等她出了月子便可试着减肥恢复回来,留郡王妃这才罢了。 留郡王更是又好气又好笑,她那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这会儿才想起来不见他,话说,她就没有考虑过根本为时已晚的问题吗? 当然,妻子在气头尴尬上,他自不会问她这个自讨没趣,反而好言安慰。毕竟,妻子这样做也是在乎自己啊!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嘛! 李赋他们在军营中训练,每个月都有一天亲友们可前去探望送点儿家常日用的东西。 眼看着天气渐凉,连芳洲少不得为李赋打点了些保暖的衣物袜子,以及一些他爱吃的点心小食、自己做的酱菜。 想起连泽,连芳洲轻轻叹气,命春杏去连府问了徐亦云一声可要派人去一趟? 她如果不问,徐亦云肯定不会想到的。阿泽岂不会失落难过? 连芳洲既差人问上门了,徐亦云自然也叫人收拾了些吃食衣物,包了两个包袱请春杏带回去,一并送去,这边就不另外派车夫了。 说到底,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连芳洲虽然不满,也没说什么。 也没有打开那两个包袱看。 只做了标记,便连同自己准备的东西一并交给洛广,命洛广送去。 谁知洛广回来的时候,又给连芳洲带回了一个小小的玉色半旧包袱,还有一封信,说是连家二爷让亲手交给夫人的。 连芳洲心中突的一跳,命人接了过来。 又问了洛广几句李赋和连泽、李云晗的情况,听说他们都好,连芳洲这才放心。 待看了那简短的信,再看了那小包袱里的一双皂色厚底鞋子,连芳洲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咬牙骂道:“真正阴魂不散!” 这双鞋子,竟然是孟婷婷给连泽送去的! 连芳洲就弄不明白了,这京城里的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一个个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 跟狗皮膏药似的,只要她惦记上了,也不管对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就非要想方设法的贴上来不可! 说得难听点,这就是犯贱! 先是李代桃僵,被自己那样羞辱了一顿居然还不死心,居然又给阿泽送鞋子! 阿泽若是收下了这双鞋子,回头事情传开,便是不想认都不行了! 连芳洲冷冷一笑,既然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也罢,那就成全她吧! 朱家牵扯着璃王,万般无奈她才不得不步步为营,跟那朱玉莹纠缠了那么久,如果连小小一个孟家也搞不定,那她真是白混这么久、白有这么多靠山和资本了! “想个法子,我要私下见一见那个孟婷婷。”唤来了林妈妈,连芳洲说道。 林妈妈很淡定的答应一声,便自去安排了。 想孟家那样的门户,在京城中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收买几个下人再容易不过。 没过两天,连芳洲就在后海湖畔截住了出来散心的孟婷婷,将她请到了旁边的一处茶楼雅间。 孟婷婷见到连芳洲脸色就变了,情不自禁的发起抖来。 原本她不肯去茶楼的,被逼着不敢不去。 “你、你想干什么!”孟婷婷警惕的瞪着连芳洲,声音微微发颤。 连芳洲示意林妈妈将那小小的包袱放到她的面前,笑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想干什么?” 孟婷婷的脸色“唰”的一下白如雪色。 母亲说的也没错,连家二爷又没有见过她,她可比徐亦云长得美得多了,连家二爷一旦见了她,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英雄配佳人,连家二爷那般的名声和前程、还有家产,只有她才配得上啊! 所以,她就决定亲自走一趟,谁知道…… 连芳洲呵呵一笑,道:“我劝你还是别再动我家阿泽的心思了,我很不喜欢你这种卑鄙阴险、心底不良又无德的女子,你要是执意要进连家,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定然教你生不如死!你难道在我手里受过的教训还不够吗?” 孟婷婷的身子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筛糠似的,怎样隐忍都停不下来,眸底情不自禁的露出恐惧的神色。 那样的教训…… “我错了、我错了……”孟婷婷唬得差点没魂飞魄散,喃喃自语的忍着错求着饶。 她怕,她真的怕了! 连芳洲却是轻轻一叹,柔声道:“其实这并不是你的错,并不能怪你!说起来,你也是无辜的!那****若不是气极了,也不会那样做!” 嗯? 孟婷婷呆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看向连芳洲。 林妈妈、春杏也是一怔。 林妈妈摸不着头脑,春杏却是暗道:夫人又要使法教训人了…… 连芳洲嘲讽一笑,不敢置信的道:“你不会,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想到吧?你那好姑姑母女俩嫉妒阿云,根本就是拿你当棋子利用你!” 孟婷婷心中一动,垂下了眼眸。 连芳洲道:“不然你以为换新娘子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儿是徐国公府,不是你们孟府,如果没有你那姑姑暗中帮忙故意放纵,你能成?呵呵,真是笑话!若你侥幸成功了,自然会感激她们,感激之下少不了报答,得利的是她们;若你运气不好败露了,受辱的是你,她们呢?她们什么损失都没有!同时还恶心了阿云一把!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不然,怎么这件事情没有成,她们就急巴巴的把你送回孟家了?呵呵,我听说你那姑姑如今可是兴兴头头的在准备她亲生女儿跟信阳候世子的亲事呢!唉,我真是替你不值!” 1063.第1063章 挑出她心中的怨恨 连芳洲这番话,的确说进了孟婷婷的心坎,孟婷婷细细一想,可不正是这样! 不禁咬牙。 原本她还自怨自艾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落到今天这地步完全就是因为那母女俩的自私! 如果不是她们嫉妒徐亦云,就不会急巴巴的连夜的把自己接了国公府去!当初跟自己说的千好万好,可是后来事情穿帮了,自己那样惨,正是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姑姑那厌恶冰冷的眼神,她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们利用自己来作怪,最后一切责任都是自己来背,她们却摘得干干净净!如今表妹还跟信阳候世子正式订了亲事! 她呢?她得到了什么!为什么她们就没有再为自己想一想! 孟婷婷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愤怒,却也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姑姑和表妹不怀好意,这位威宁侯夫人难道就怀好意了吗?哼,她还不是想利用自己做棋子…… 说起来一个二个都没安好心! 只是这些话孟婷婷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并不敢当着连芳洲的面说出来。 连芳洲察言观色,有何不知? 当即轻轻一笑,坦然道:“我对你完全没有好感,对你说这些当然也没安什么好心、没什么好意!只不过这些话即便我不说,相信有一天你自己也会想明白!我只不过提前提点几句让你早点明白罢了!” 孟婷婷一个养在闺中的女子,虽然自私,有点小心思小手段,却哪里是连芳洲的对手? 连芳洲这几句话令她立刻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心中竟然没来由的生出一股过意不去的奇怪感觉来。 胆子也略大了些。 “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孟婷婷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疑惑。 连芳洲回答得更是直接,冷笑道:“这话问得好!孟氏母女这样算计连家,我不过想借着你的手也恶心恶心她们罢了!眼下有个绝好的机会,你可要听一听?” 孟婷婷看了连芳洲一眼,目光闪了闪,纠结不已。 她不想听,又很想听。 纠结半响,到底是自私自利的心思占了上风:比起姑姑表妹来,这威宁侯夫人还算磊落光明!便是听一听又何妨?横竖做不做在自己! 孟婷婷咬咬唇,便轻轻点了点头。 连芳洲一笑,压低嗓音道:“阿泽跟信阳候世子比起来那可是大大不及,连家呢,你是别想了,可是信阳候世子应该不会介意多你一个吧?你姑姑和你表妹本来就欠你的,你跟了信阳候世子,她们也只能认了!” “不!不行的!”孟婷婷却是脸色一变,道:“珍妹妹她,她不会同意的……” 一想到徐亦珍那个霸道的性子,孟婷婷什么怨恨不服愤怒都消了一大半了!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跟了她的夫君呢?虽然,信阳候世子……很诱人…… 连芳洲不屑的瞟了她一眼轻轻一哼,道:“怪不得她们母女敢肆无忌惮的拿你当棋子使,过后连交代都不需要一声便一脚踢开!原来如此啊!” 孟婷婷只觉得这话格外的刺耳,不由得涨红了脸干瞪眼。 连芳洲这才又冷笑道:“你怕什么!分明她们亏欠了你的,你不过拿回自己该得的,要怕也是她们怕才对!你别忘了,你那个姑姑最要好名声!还有你那好表妹,呵呵,即便再霸道蛮横,在人前我听说可是很乖巧、很知书达理的呢!你说,如果外头人知道了她们母女两个背地里做过算计欺负国公府先头夫人所出嫡女的事儿,别人会怎么看她们?” 孟婷婷一愣,眼睛突然一亮,心中大喜且兴奋起来。 不错!自己有什么好怕她们的?手里不是握着她们的把柄吗?哼,有了这些把柄,足以保这辈子了! 若真惹急了自己,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自己如今已经落到如此地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要怕,也是她们怕才是! 孟婷婷只觉得神清气爽,这些天以来一直压抑在头顶的乌云“哗啦”一声向两边分开,一下子就飘散了去,晴空万里。 连芳洲看她神色便知自己说动了她,又轻轻一叹,笑道:“怪不得你会吃她们的亏呢!这时候便以为高枕无忧、万无一失了?你啊,可真是太天真了!” 孟婷婷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对连芳洲没有半点儿提防了,因为她很清楚,连芳洲就是在利用她!而连芳洲自己也丝毫没有掩饰这一点。 但这又如何?她利用自己,最后得了实惠的还不是自己?总好过姑姑和表妹那一对披着人皮的狼心狗肺! 能得她提点,更是意外之喜! 孟婷婷立刻便虚心道:“李夫人,求求您指点我,我该怎么做!” 连芳洲笑道:“很简单,想要万无一失,唯有先下手为强!不然,一旦她们得知了你的心思,你想想,她们会放过你、容忍你?到时候那母女两个设计一番,逼得你走投无路不得不听了她们的安排,那可就是你自己误了自己了!” 孟婷婷信服的点头,喃喃道:“不错,如果她们察觉到……是不会放过我的……李夫人,那我该怎么办?” 孟婷婷眼中划过一抹狠厉,是她们对不起她在先,如今却怪不得她! 连家,她已经没法进了,为了这件事今后不被人拿出来说嘴,只能远离京城,她不要!她舍不得! 想来想去,唯有信阳候府容世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只要成了好事儿,姑姑表妹有把柄在自己手里自不敢闹,也等于帮李夫人出了口气,过去的事情李夫人也绝对不会说出去…… 连芳洲呵呵一笑,道:“这还不简单?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成了容世子的人,尤其是,在徐国公府成就的好事儿,呵呵,那母女俩还能翻出花儿来?到时候,你可比你姑姑那宝贝女儿还要更早进侯府,只要拢住了容世子的心,还怕什么?你那表妹被她娘给惯得霸道骄横惯了,我可听说容世子是个翩翩佳公子,最喜欢温柔似水的美貌女子,要怎么对付她你还能不知道?” 1064.第1064章 蛇鼠一窝自己斗 孟婷婷暗暗记在心里,微微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一叹。 连芳洲笑道:“可是不甘心做妾?” 孟婷婷“啊!”的低呼一声,有些不敢看连芳洲。 连芳洲心里暗暗翻个白眼,心道有什么好惊讶我猜得到的?你那满脸的表情都写着呢! 连芳洲便笑了,意味深长的道:“那可是侯府,不是普通人家!再说了,你跟那世子夫人的关系又不浅,那是大靠山啊,还有何可怕的?得陇望蜀的人,下场一般都挺惨的!” 孟婷婷颤了颤,低低应道:“李夫人提醒的是……” 连芳洲便起身,笑道:“想明白了就好!这几日便回徐国公府去吧,你毕竟是那府上的义女不是吗?该回去了!我想,过几日容世子应该会上门的吧!” 孟婷婷眼睛一亮,欢喜道:“多谢——” “哎,”连芳洲抬手止住了她,瞟了她一眼微笑道:“我可什么都没有帮过你,何来多谢?无功不受禄,这话可别再说了!” 孟婷婷会意,讪讪笑了笑,看着连芳洲一行出去了。 自己一个人又怔怔的坐了半响发呆,方才也回去了。 春杏在旁听得目瞪口呆,夫人这就算是——把那个孟婷婷给忽悠住了? “夫人,您说,那个孟婷婷,她会上当吗?”上了马车,春杏忍不住问道。 “上当?”连芳洲冲春杏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道:“春杏这话你可说错了!我既没骗她也没设了套子让她钻,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何来的上当?” 春杏一怔,不禁笑道:“奴婢说不过夫人,夫人您知道奴婢的意思的,那孟婷婷,她真的会这么做吗?” 连芳洲冷笑,道:“她丢了那么大的脸面结果什么都没得到,你以为她心里不怨恨孟氏母女?我说了那些,只不过把她心里的怨恨引了出来罢了!这怨恨一旦生了根、发了芽,就会疯长,你等着看吧!哼,那孟氏母女太不消停,真当自个是个什么东西了!好不好的,徐亦云嫁到了我们家便与她们再不相干,我也没说要为徐亦云的从前找她们算账,偏她们还要伸手到连家来搅事儿,不给她们点教训,她们还真以为自个能耐了!” 春杏闻言也叹息,道:“谁说不是呢!这就是夫人说的作死,谁也救不了她们!” 连芳洲“扑哧”一笑,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孟婷婷果然是被连芳洲这一挑拨心中的怨恨越来越大,恨到最后直恨不得活撕了孟氏母女。 如果不是她们,自己何至于落到这一步田地? 当孟婷婷跟自己的娘薛氏说了新的打算,薛氏吓了一大跳,直呼不行不可! 可之后听了孟婷婷的一番分析,也不由生出怨恨来,觉得女儿说得也有道理。母女俩遂计较了起来。 第二天,孟婷婷就带着两个贴身丫鬟白雪、霜儿来到了徐国公府。 孟氏和徐亦珍听说她来了都是一愣。 不过,对于孟婷婷,母女俩都是欢迎的,因为打击徐亦云、给徐亦云添堵、添恶心的希望还在她身上呢!于是忙命快请! 而且,孟氏对于孟婷婷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孟婷婷弄到如今这地步,多少都跟自己有关系! 这个娘家的嫡亲侄女儿,她是真心疼爱几分的。 待看到孟婷婷那消瘦的小脸,憔悴的神情,孟氏更是大吃一惊,不等她行礼下去忙一把携住了她的手拉到身边,叹道:“你这丫头,怎的这么不爱惜自己!” 徐亦珍也惊道:“表姐,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都是徐亦云那小贱人害的!” 若是以往,孟婷婷肯定跟她们一个鼻孔出气,可此刻听了这母女俩的话心里只有冷笑和反感:还好意思问她!还不都是她们干的好事儿! 哼,自己都落到了这个地步,她们都还没有忘记挑拨呢!真正是好啊! “姑姑,表妹,”孟婷婷眼眶一红,差点儿落下泪来,哽哽咽咽的。这伤心难过却不是作假的。 “好孩子别哭!别哭了!”孟氏心中更愧疚,拥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柔声安慰道:“放心,姑姑一定会为你想法子的!姑姑一定会达成你的心意!” 孟婷婷冷笑:达成我的心意?怕也是你自己的吧?一则可不让徐亦云好过,二则可通过我弄到连家的钱财!呵呵,姑姑,您可真是好算计呢! 她又恶意的想:行啊,那么您就达成我的心意吧!我将来一定会和亦珍表妹好好相处的! “谢谢姑姑!”孟婷婷哽咽着答应,柔声道:“姑姑,我想在这里住一阵子,可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孟氏如何会拒绝孟婷婷?连忙道:“你就安心好好的在姑姑这儿住下,跟你亦珍表妹多在一块儿说话解闷儿!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跟姑姑说!” “谢谢姑姑!”孟婷婷感激,看了徐亦珍一眼,又笑道:“听说亦珍表妹同信阳候世子已经正式订亲了?真是恭喜表妹了!” 听到这话,孟氏和徐亦珍脸上不自觉的都带出了笑意,眉眼间也多了几许得色。 “可不是呢!呵呵,这事儿啊,总算是定下来了!我这心啊,也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孟氏含笑着说道,显然对这门亲事、对这个女婿十分的满意。 徐亦珍亦含羞带娇的微笑道:“谢谢表姐!如今更要同表姐好好的亲热亲热呢!往后只怕就没这么清闲了!” “正是呢!”孟氏亦笑道:“你们俩说是表姐妹,其实跟亲姐妹还亲近呢!如今正该多多亲热!婷儿啊,你就好好的在这儿住着吧,别急着回去!” “表姐,我还想拜托你帮帮我做些针线呢!” “你呀,就知道麻烦你表姐!” “娘!” 孟婷婷听着她们娘俩一句一句皆在欢欢喜喜的讨论这徐亦珍的亲事,却半个字也没有提到自己,心中的怒火挟裹着怨恨,越来越重、越来越浓。 果然!她们极是自私! 此刻,孟婷婷恨极了她们,对于抢容世子更是没有了半分的愧疚。 1065.第1065章 机会来了 “姑姑不要这样说,横竖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帮表妹做些针线打发时间也是好的!”孟婷婷强挤出笑容说道。 徐亦珍朝她眨眨眼,便拉着孟氏的袖子撒娇道:“娘!娘!您可听见了!表姐都这么说了呢!” 孟氏呵呵笑着,怜爱的顺势将她揽在怀中摩挲着,嗔道:“得了,偏你这小嘴甜!既你表姐这么说,娘还说什么?只是,别累着了!” “我知道啦!”徐亦珍娇笑着。 孟氏抬眸瞟了孟婷婷一眼,见她神情怔怔的,似有些意味不明,便叹道:“好孩子,我知道委屈你了!放心,等回头我同你娘再商量商量,此事务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孟婷婷心里冷笑,却是一脸感激的道:“那就先谢过姑姑了!” 孟婷婷实在没法儿再在这里继续看着孟氏母女两个亲热喜滋滋的论着亲事,便陪笑道:“姑姑、珍妹妹,我,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去休息一下……” “快去吧!”孟氏忙道:“都是姑姑粗心!在姑姑这里你不用顾忌太多,好好歇着去吧!” 孟婷婷便笑着告退了。 徐亦珍见她走了,又拉着孟氏道:“娘,您看看表姐,好可怜啊!您可一定要帮她!徐亦云那小贱人,她不能过得比我好!” “放心!”孟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中却也有些不满:二嫂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对付得住徐亦云?之前倒是急,这会儿怎的却不见她急了! 孟氏这里寻思着要找个机会回娘家一趟跟薛氏计较计较,没过两天,徐默邀请了容世子来府中做客,孟氏自然又把那事儿丢开,使出浑身解数来招待未来的女婿了! 徐亦珍满面娇羞的来同孟婷婷说,听到这个消息孟婷婷心头一跳,暗道:好快! 她心里当然有数,徐表哥邀请容世子来府做客,这里头肯定有威宁侯夫人的手脚。 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要恐怕就不容易了! 孟婷婷想到自己带过来的那药,一颗心紧张得突突直跳,突然就有些犹豫起来——万一失败了呢? 一抬头,看见徐亦珍那双颊晕红带着娇羞的小女儿情态,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甜蜜幸福有多甜蜜幸福,却深深的刺痛了孟婷婷的心! 最后一点点的犹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败又如何?便是失败了,也是家丑不可外扬,这母女俩难不成还敢宣扬出去不成?顶多将来大家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哼,那样也好!便是往来,她们也不过是拿她当棋子使! 孟婷婷深深吸了口气,肘弯碰了碰徐亦珍,眨眨眼狡黠的笑道:“珍妹妹,容世子来了,你就不想去见一见他吗?” 要说从前自然也见过的,不然她怎么能从徐亦云手里把人抢过来呢?只是如今订了亲,难免就有些矜持,听了孟婷婷这话不由晕红了脸跺脚不依。 孟婷婷咯咯笑着,取笑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呀!你们如今是订了亲的,便等于是自己人了,偏你反倒扭捏起来了!我觉得啊,没准表哥将她带回来,就是为了你们好见面呢!你就不想问问他,亲事准备得如何了?” 对自己这位双胞胎的哥哥徐亦珍是不太瞧得起的,不过听了孟婷婷这话,心中也不禁一动,暗道:没准真的是哥哥替我把他约来的呢!我们从前也偶尔见面,哥哥又不是不知道…… 见徐亦珍心动了,孟婷婷越发变着法儿的撺掇鼓动。 徐亦珍本就不是个多守规矩的,终于被孟婷婷说动,一咬牙,笑道:“表姐说得也没错,便是见一见也没什么打紧的,表姐,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孟婷婷求之不得,当即便笑着应了。 表姐妹两个收拾妥当,便一起往后边的花园里去。 徐默备了好酒和精致的佐酒菜两人在对饮呢,容世子和徐默看见她两个来,倒是意外。 但既然已经订了亲的,都是自己人,也没有多少忌讳,便一起说笑着坐下。 看见桌上有酒,孟婷婷心中更是欢喜。 如果她知道,这一坛入口醇香却后劲绵长的好酒是连芳洲好不容易弄到,然后拐了好几个弯送到徐默手里,又拐了几个弯暗示徐默邀请容世子一并享用的,一定会更加欢喜。 四个人说笑着,徐默心情显然极好,加上孟婷婷在旁凑趣,这酒便一杯又一杯的与容世子两个喝了下去。 容世子根本就没想过喝醉的事儿!这是在他未来的丈人家里,便是喝醉了那又如何? 徐亦珍一颗心只在容世子身上,含情脉脉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到他身上,不经意间二人目光一碰,皆是柔情,更令她的心甜如蜜糖一般。 如此一来,她也根本就没有察觉今日表姐的话似乎有点多。 眼看喝得差不多了,便说休息一会儿,等到了午间府中还要设宴款待呢! 谁知风一吹,容世子和徐默都有点儿昏昏沉沉的起来。 徐亦珍不由瞪了徐默一眼,孟婷婷倒是好心,命丫鬟扶着两人回了徐默的院子歇息。 徐默回了自己的卧室,徐亦珍和孟婷婷指挥着丫鬟将厢房炕上收拾妥当,将脚步已经有点虚的容世子扶了过去。 “珍妹妹,你还不快去厨房弄些醒酒汤来!嘻嘻,也好叫世子爷知晓你的贤惠体贴呀!”孟婷婷又笑道。 徐亦珍脸上大红,跺脚娇羞不依,却仍然去了。 的确,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她怎么肯放过了呢? 孟婷婷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变得冰冷,嘲讽一笑。 弄走了徐亦珍,这边院子里的两个小丫头就好打发了,待得人都走光了,孟婷婷四下瞟了一眼,便进了容世子歇息的厢房。 在茶水中下了药,便轻轻半扶起了容世子将那茶水递在他唇边,柔声笑道:“世子爷喝口茶且润润嗓子吧!” 容世子半眯着眼瞧了瞧她,也没瞧真切,只当是服侍的丫鬟,放心的靠在她身上,就着她手中的茶盏喝了几口。 1066.第1066章 孟婷婷算计 孟婷婷心中更添了几分信心,又柔声道:“世子爷可是头疼,这酒醉最难受了,醒酒汤还有好一会儿才来呢!不如奴婢为您揉一揉吧!” 口中说着,双手伸出,那削葱根似的纤纤手指已经在容世子两边太阳穴轻柔的揉按了起来。 容世子舒服的叹息了一声,也就由着她。 只是揉着揉着,孟婷婷的手却不安分起来。 容世子心中微动,下意识半睁开眼,看见那修长美好的脖颈下一片欺霜赛雪的雪白肌肤,心头顿时一跳,顿觉口干舌燥起来。 他并不知自己被孟婷婷下了药,只当是喝醉了酒,又看见了如斯美景,又有淡淡的少女的体香萦绕鼻端,佳人又正轻柔而暧昧的为自己服务…… 这几下子凑在一处,容世子哪里还忍耐得住? 猛的一把握住孟婷婷的手,一个用力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孟婷婷软软娇呼一声,柔顺的软倒在容世子的怀中,菱唇鲜红,贝齿轻咬,巴掌大的小脸好不惹人怜爱,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流光婉转,更是勾人魂魄。 “世子爷……”孟婷婷娇羞的往容世子怀中蹭了蹭,一双小手顺势滑入了他的衣襟之中。 容世子眸光微敛,呼吸一促,一个翻身就把孟婷婷压在了身下…… 小厨房里,徐亦珍一步都没有离开,吩咐厨娘做醒酒汤,自己就在一旁亲自监督着。 如此,这醒酒汤也算是她亲手做的,这是多贤惠的心意,多深刻的爱意,想必容哥哥一定会感动、一定会因此更高看她一眼的吧? 厨娘和含巧、含珠自然明白徐亦珍的意思,好听巴结夸奖的话儿一句句不要钱的奉承这,听得徐亦珍眉开眼笑,一个劲的催促厨娘“好了没有!” 厨娘不敢怠慢,自然拿出浑身解数速速准备。 然而,这边的速度再快,做好了端过去的时候,那边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了里头的动响,徐亦珍脸色猛的变得煞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含珠、含巧面面相觑,那声音实在是太—— 两个人脸上羞得通红,心中却是寒颤颤一片:哪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竟敢勾引二小姐的未来夫婿,这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小贱人!我杀了她!”徐亦珍脸上青红交白,满是狰狞,咬牙切齿恨不得活撕了里头的人! 当即上前,一脚踹开了门冲进去,也不管那炕上半事儿的两人光溜溜的抱在一起正在紧要处,扑上去揪着人便厮打,一边尖声骂道:“不要脸的死丫头!谁给你的胆子偷主子男人,你给我下来,姑奶奶不把你碎尸万段!” 孟婷婷和容世子惊得魂飞魄散,孟婷婷饶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被徐亦珍这一闹也觉得羞愧到了极点,同时也恨到了极点。 尖叫连连的哭喊着往容世子身后躲闪,哭叫着“救命!” 容世子那东西一下子就软了下去,酒也醒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哪个男人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喜欢被人打扰,尤其还被生生的吓软了。 容世子恼羞变成怒,再看到徐亦珍这副瞪着眼睛、竭嘶底里的狰狞模样,哪里有半点高门千金矜持高贵的样子? 再听听她满嘴里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一个泼妇! 再看看哀哀哭着躲避的小女子,容世子更是不满徐亦珍,在忙不迭拉过被单遮盖了身上,一把揪住了徐亦珍的手,皱眉道:“有话好好说,你打人干什么!” “我就打!我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容哥哥,你、你对得起我吗!在我哥哥的厢房里,你竟做出这种事!你当我们徐家是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你还要护着这不要脸的狐狸精!我今天不打死她我就不姓徐!” 徐亦珍尖叫着愤恨不已,想起自己的委屈,放声大哭。 吓傻了的含珠、含巧这才冲上来,惊叫一声“二小姐!”慌忙拉住了她。 孟婷婷这个时候已经抖抖索索的披上了衣裳,怯怯的从容世子身后探出头来,满脸是泪的哽咽道:“珍表妹,我,我和世子爷是情不自禁……你不要怪世子爷……” 这一生“珍表妹”如同一记天雷,狠狠的将徐亦珍和容世子都炸懵了。 两个人原本都以为是个贪图富贵的小丫头,便是闹一场,完了也就完了,小丫头或者打发到庄子上,或者发卖都没什么要紧的。 谁知道,竟然是孟婷婷! 徐亦珍猛的瞪向孟婷婷,手脚冰凉,浑身颤抖个不停,唯有那双眼睛瞪得通红,震惊、愤怒、不敢置信,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深深的在心上插了一刀似的痛! 她当她是亲姐妹一般的啊!掏心掏肺的对她,什么话都同她说,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留给她一份,可是,她竟然同她未来的夫君—— 这个未来的夫君,她都没有碰过呢,却被她—— “孟婷婷!你这个贱人!”徐亦珍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尖声嘶叫着挣开含巧、含珠扑了上去,疯了一样。 孟婷婷恐惧的尖叫起来! 房间里乱成一团…… 徐家偏厅中,孟氏的脸色很不好看,徐亦珍扑在她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得肝肠寸断,发髻也散乱了,衣裳也乱了,却只顾着哭。 孟婷婷坐在下首远处的椅子上,发髻松松的挽着,衣裙也有些松乱,只管用帕子拭泪,不时发出一两声细细的极力压低的哽咽,纤细的肩膀轻轻的颤动着,越发的显得楚楚可怜、柔弱无助。 那幽怨的目光偶尔瞟向容世子,越发惹人怜惜。 不一会儿,薛氏被孟氏打发去叫的人请来了,进来看见孟婷婷这副模样便惊叫了一声“天爷!”,忙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婷儿怎么会弄成这样!” 孟氏恨不得照薛氏脸上啐去,再狠狠的甩上两个巴掌,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在未来女婿面前,她得端庄。 孟氏便黑着脸“哼”了一声,冷冷道:“二嫂来的正好!你——” “你还好意思问!问问你那不要脸的女儿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不要脸的狐狸精,也不知哪儿学来的下作手段!”徐亦珍却是猛的从孟氏怀中抬起头来,瞪着薛氏双眼通红的愤恨大叫道。 1067.第1067章 表姐妹反目 “珍表妹……”孟婷婷泪水珍珠似的滚落下来,又呜咽上了。 “闭嘴!我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表姐!从今天开始,我同你势不两立!”徐亦珍尖叫。 “珍儿!”孟氏又气又急,冷着脸喝了一声,心道珍儿真是让我给疼宠坏了,孟婷婷那小贱人这是故意呢!故意让容世子对她生了厌恶,她竟这么轻易就上了当! 瞟见容世子的眉头果然蹙了蹙,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孟氏心中微沉,忙低头警告了徐亦珍几句,徐亦珍咬牙恨恨,虽然不甘,却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报仇不急在这一时,等容哥哥走了,看她怎么收拾这母女两个! 薛氏看到这副情形,便明白女儿已经得手了,心中也轻快了几分,听到徐亦珍那些话,更是心中大乐:这个蠢货!可见孩子真的不能太宠着惯着了! 薛氏便叹了口气,由衷的道:“三妹,珍儿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话这样恶毒、脾气这样暴躁急躁呢!好不好的,我可是她嫡亲的二舅母,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怎么一开口就骂人骂的这样恶毒?不知道的,还当是哪里来的村妇泼妇呢!” 横竖经过了这件事儿两家人绝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那就让容世子好好的看一看,看一看这位侯府将来的当家女主人究竟是个什么德性! 就这样的,也能做当家主母?呵呵! 徐亦珍好不容易被孟氏安抚下去的怒意“噌”的一下岩浆似的爆发出来,瞪着薛氏厉声尖叫道:“你说什么!谁是村妇泼妇?你自己教出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还敢来说我的不是!你配吗!” “珍儿!”孟氏如何不知薛氏的险恶用心,又气又急呵斥道:“还不给我闭嘴!” 薛氏哪里容得孟氏将徐亦珍就这么抚慰过去了?又叹了口气,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三妹,你也不管管!我一个长辈,叫晚辈这么当面说上脸来,真正是——” “娘!”孟婷婷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哀哀的唤了一声,泪珠儿欲落不落的好不可怜,眼泪汪汪的摇了摇头,道:“娘,不要再说了!您不要再怪表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我不该……情不自禁……。” “你这狐狸精,你还有脸装!你不好?你怎么不一头撞死!做下这样不要脸的事儿,你还有脸活着!我都替你臊得!”徐亦珍气得脸都白了,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扑上去抓花孟婷婷的脸。 孟婷婷颤了颤,眼中汪着的泪珠终于不盈重负的滚落了下来,呜呜咽咽的掩面又哭了起来。 徐亦珍只觉戳到了她的痛处,越发大骂起来,心中也痛快了几分。 这个蠢货!孟氏又气又急,扬手一巴掌打在徐亦珍脸上,阴着脸道:“闭嘴!你便是再生气、再委屈,也有娘同你做主,便是再气再恼也不能口不择言!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孟氏这话一来是提醒警告徐亦珍不要再闹了,二来也是告诉容世子,徐亦珍之所以会这样失态完全是因为太气了、太伤心了失去了理智,归根结底是太在乎他、太爱他了。 只可惜盛怒头上的徐亦珍哪里能够领会得到孟氏的维护圆场之意? 反而被她那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打得心灰意冷、不敢置信。 “你打我?”徐亦珍猛的推开孟氏踉跄几步离开她,瞪着她怔怔道:“你竟然打我,那个贱人抢了我的夫君你竟然还打我!是了,我是个外人,那是你孟家的小姐!那才是你的亲人!” 徐亦珍“啊——”的嘶声尖叫起来,疯了似的打砸着屋子里的东西,顿时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孟婷婷猛的冲了上去抱住她,哀求道:“好妹妹,好妹妹,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啊!世子爷还在呢!” “滚开!”徐亦珍猛的推开孟婷婷,孟婷婷惨叫一声,便跌入了赶上来的薛氏的怀中。 “我的婷儿呀,你可别吓唬娘!”薛氏也哭了起来。 “二小姐这是气急攻心丧了神智,还不快拉下去!”孟氏也暗自懊恼不该逼得女儿太狠了连忙叫道。女儿的性子,她有什么不了解的? 一时间厅中乱作一团。 孟氏百忙中便向容世子道:“贤婿啊,这乱糟糟的,只怕今儿什么也说不了了,要不——” “三妹你尽管去照顾珍儿,容世子这里,我且同他说几句话!”薛氏哪儿肯给孟氏机会再拖着这事?今日,她是非要一个结果不可的! 孟氏又岂能容她背着自己跟容世子说话?当即不满的瞟了她一眼,便叹道:“也罢了!咱们且换一处再说吧!” “不必了,”容飞宇却是有些不耐烦了,看了孟婷婷一眼,心中又生怜惜,越想越觉得徐亦珍可恶,便道:“这件事儿是我的错,是我酒后失德,唐突了佳人……” “世子爷!”孟婷婷倒没料到容世子会这么说,一颗心不但放下了,而且一股暖流涌动而过,这感动倒并非全是作假。 容世子目光也是一柔,又道:“此事我会负责,只是我跟珍妹妹已经订了婚约,若孟小姐不嫌弃,我愿意纳为贵妾。” 几个人俱是一惊! 饶是孟氏一直都强作镇定端庄,表现出极好的涵养教养听到这话也再也没法子保持镇定,脱口便惊呼道:“什么!这怎么行!” 薛氏和孟婷婷却已经乐得要疯了! 贵妾啊!原本以为只是个良妾,谁知道竟然是贵妾! 要知道,贵妾跟良妾虽然都是妾,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啊。基本上就相当于副正室了。生下的孩子跟嫡子相当,说亲的时候也不会被人挑拣! 这根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 听到孟氏那么说,薛氏当即就不乐意了,忙道:“三妹这是什么话!世子爷的事情世子爷自家会做主,再不济还有容家呢!” “你!”孟氏被她堵了个正着,不由大恨。险险就在女婿面前破了功。 1068.第1068章 贵妾 容世子瞟了薛氏一眼,心中更满意了两分:倒是个识趣的! 孟氏虽然被薛氏抢白得心里暗怒,但她可不是徐亦珍,三言两语便会失了分寸,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脑子里飞快的计较着: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且女婿都这么说了,若自己再跟他争执反对,一则他未必会听且会不喜,二则也显得自己对侄女儿太过绝情。到了这个地步,少不得吞不下也得捏着鼻子把这只苍蝇吞下去了! 孟氏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窝囊过!倘若做出这事儿的不是自己的侄女,她必定要为自己的女儿争执理论一番,可既然是自己的侄女儿,还能争什么?争起来倒显得刻薄亲戚了! 孟氏便放缓了脸色,说道:“既然姑爷都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婷儿得在珍儿进门之后再进门!有了正妻再抬贵妾,这也名正言顺!” 正妻还没有进门呢,先弄个贵妾回去,这要是传出去了,必定会有人说容家家风不正。 容世子愣了愣,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不由有点儿懊悔不该把话说满。 也不知怎么想的,窝火之下他把这又怪在了徐亦珍身上:如果不是她泼妇般的吵闹不休,自己也不会被吵得头晕脑胀失了分寸! 不想今日竟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真正失望透了! 薛氏和孟婷婷脸色微变。 薛氏忙道:“这、这怎么好?婷儿一个姑娘家,毕竟已经是世子爷的人了,万一——” “娘!”孟婷婷泪眼朦胧,含泪道:“不要为难世子爷,我,我一切都听世子爷的安排……” “你这个傻女儿!”薛氏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娘!”孟婷婷泪珠欲落不落,柔柔的道:“我已经是世子爷的女人,一切就听世子爷做主吧!” “你——唉,你呀!”薛氏满脸怜惜。 容世子忍不住看了孟婷婷一眼,眸中怜意更甚,颇为不忍。 孟氏看着她们母女俩做戏,肺险些气炸! 这辈子顺风顺水,临到老了,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先是徐亦云不声不响的得了一门好亲事,让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没有早一点把她的亲事定下来。 如今又发现,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娘家嫡亲侄女儿,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心机深沉的主儿! 容世子犹豫片刻,把心一横,已经迅速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便不耐再待下去,匆匆告辞就走了。 薛氏便拉住了孟婷婷,向孟氏笑道:“三妹还是先去看看珍儿吧,我们就不打扰了,也该回去了!” “一对不要脸的货色!”孟氏哪里还忍得住?狠厉的瞪着薛氏母女恨不得将她们生吞活剥,几步过来扬手便朝薛氏脸上打去。 薛氏早提防着呢,当下一侧身一后退避了开去,下意识抬手抓住了孟氏的手腕,冷笑道:“果然有其女必有其母,珍儿那个样子我道跟谁学的呢,原来跟妹妹你学的!妹妹啊,女人家讲究的是贞静贤淑,妹妹还是多教教珍儿吧,别动不动喊打喊杀的!” “你!”孟氏气得一佛升天,用力自己的手,指着门口哆嗦着唇道:“你们给我滚!立刻给我滚!” 薛氏哼了一声,道:“谁还稀罕留在这儿呢!” 顿了顿又道:“我告诉你,我们孟家可没欠你们徐家的,更没什么愧疚!我好好的一个闺女在你们府上出了这种事情,我没找你要个交待已经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了,你反倒给我摆脸色了!婷儿,咱们走!” 说毕,拉着孟婷婷扬长而去。 把个孟氏气得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样。 容世子回了家去将事情简单说了,当然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说自己喝醉了,误以为是个丫头,所以—— 又有意无意的称赞孟婷婷的柔顺懂事。 再说起徐亦珍撒泼撒赖的大骂,形象全无,更是带上了深深的厌恶。 最后他说了自己的意思:明日接孟婷婷过府,等明春徐亦珍过门后,再抬孟婷婷为贵妾。 容老爷气得大骂儿子,容夫人沉吟不语,目光深深。 孟婷婷么?即便儿子说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那孟婷婷在无媒的情形下同儿子有了那样的关系。 一个品行好的姑娘家,是绝对不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那孟婷婷不但做了,还惹得儿子大起怜意,这就更不简单了。 说句实话,容夫人并不想让儿子抬这么一个人回来,还是贵妾! 可儿子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这点面子她总得给。而这孟小姐偏偏又是徐夫人娘家的亲侄女儿,不抬进来也不像话! 既然如此—— 那就让她进府吧! “罢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往后做事儿多长点心眼儿、多有点分寸!明日我便派人去接她吧!”容夫人叹了口气,说道。 容世子大喜,忙拱手施礼:“多谢母亲!” 容侯爷重重一哼,骂道:“在这些上头你倒是用心!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心用在正事上!在亲家府上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让我和你娘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亲家!当初那徐家的二小姐,可是你自己看上了!前些天也是你催促我们叫媒人提亲的!转眼就把人家说成这样!你真是好,好呀!” 容世子皱皱眉,道:“我哪里知道珍妹她竟然还有这样一面?我要是早知道——” “好了好了!”容夫人赶紧打圆场,笑道:“事情这不是解决了吗?要我说啊,事情发生在徐国公府,孟家跟徐家也是亲家,这件事儿她们又不傻,断断不会传出去的,侯爷你就放心吧!宇儿啊,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容世子如释重负,慌忙答应一声急急退下了。 容侯爷不满瞪了妻子一眼:“就这样放他走了?都是你惯的他!” “侯爷,”容夫人叹息一声,道:“不然能怎样?事情都已经如此了!” “那你也不能答应让他现在就把人抬回来啊!亲家那边如何交代!”容侯爷黑着脸道。 1069.第1069章 容夫人的思量 闻言容夫人又笑了,道:“侯爷放心!这事儿是在徐国公府府上出的,又是他家的表小姐,他们哪里有脸要我们交代?明儿我会过去一趟,安抚安抚珍丫头,让他们放心,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就是珍儿的,谁也夺不走便是了!至于那孟婷婷,哼,早日进府也有早日进府的好处,若真像宇儿说的那么好,倒也省事儿,若是个心机深沉惯会装模作样的,我自会好好的教导她,等到珍儿过门的时候,也省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有什么不好?” 容侯爷想了想,终究点头,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叹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全!” 于是,第二天,一顶轿子便将孟婷婷接到了信阳候府,说好等徐亦珍过门再抬贵妾。 这涉及到侯府的门风问题,孟婷婷当然不会不依不饶的闹腾,反而大度的表示了认同。 对孟家来说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只要女儿进了侯府,一切就是尘埃落定!徐家那母女两个,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花样来了。 薛氏气不过,故意派人去了孟家告诉了这个消息。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勉强接受了此事的徐亦珍忍不住又怒火中烧的大大发作了一次,大哭大骂孟婷婷不要脸,又骂容世子负心薄幸,哭得眼睛红肿得桃儿一般。 孟氏也气得脸色很不好看,自己的娘家做出这种事情来,分明打自己的脸!没想到信阳候府那边竟然也来下自己这个正牌亲家的脸面! 真正是忍无可忍! 可即便明明知道忍无可忍,却不得不咬着牙忍下来。 两家已经订亲,不忍能怎么办? 孟氏这下子也撑不住了,心疼女儿受了这天大的委屈和羞辱,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柏嬷嬷等连忙苦劝不已。 这边正乱着,突然二门上婆子来禀,说是信阳候夫人来访。 孟氏一怔,徐亦珍已经尖叫道:“她还有脸来!来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吗!” “珍儿!”孟氏心中一惊,忙道:“不可无礼!那是你正经婆婆!” 徐亦珍恨恨“哼!”了一声。 那若不是她正经婆婆,她何止只骂一声就算了!早就命人打出去了! 孟氏稍稍收拾心情,便道:“还不快请!珍儿,你赶紧换身衣裳,把头发也重新梳一梳,等下好出去拜见。我知道你心里心里有气,可你要记住,那是你婆婆!只要得到了她的同情喜欢,将来在那府中你便站稳了脚跟,不然,只怕日子就难过了!你得忍!” 徐亦珍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娘!” 孟氏这才放心,命柏嬷嬷在这儿帮着徐亦珍更衣梳头,自己也回房去换了身衣裳,净了净面。看眼睛有些红肿,便又扑了些粉。 这才出去。 孟氏心里多少含着怨气,更衣梳头补妆便有意放慢了速度慢慢的磨,存心要让容夫人多等一会儿。 容夫人这一等,足足等了一刻多钟,孟氏也怕她将来给自己女儿小鞋穿不敢让她多等,忙忙出来。 彼此见了面寒暄,过后一时冷场,竟是谁都不知该如何提起昨日的事情来。 还是容夫人咳了一声,笑道:“咱们是亲家,我也不跟妹妹你虚客套了,昨儿的事情……唉,我也听我那不肖子说了!真正是——” 容夫人连连叹息,却也不肯说一句是自己儿子的错。 孟氏虽然对此有不满,可这件事是发生在自己府中,论起来自己也有责任,便也没有揪着不放,亦跟着叹了几句,眼中不觉又滴下泪来,叹道:“珍儿对姑爷的情意我们都知道的,谁知竟出了这么一件事儿,那丫头心里真正是难过得不知怎么着,我这个当娘的见了,也——” 容夫人暗暗鄙视,心道你还好意思说?那孟家丫头不是旁人,是你自己的嫡亲侄女! 到了此时,容夫人都有点儿后悔结这门亲事了。 便劝了她两句,又让她放心,徐亦珍是容家的儿媳妇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又无奈的道:“孟氏不管如何已经是那孽子的人,总不好还在外头的,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我们容家也要被人说道!我这才做主让她进府!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呢!咱们这样的人家,断断不会不分轻重!珍儿才是正室嫡妻,妾就是妾,绝不会越过了她去!” 孟氏也只得应了,心中却还是有气的:即便如此,是不是抬人进府之前先跟我们打个招呼啊?那才是真正尊敬、把我们家放在心上!如今这算什么?人都进府了才来说!这不是逼着我答应?我若不同意,难不成还能让你们把人给送回孟家去? 真正着麻烦事儿碰上了自家人,什么话都不好说!孟氏只觉得嘴里仿佛吃了黄连一般的苦不堪言! 容夫人见说得差不多了,气氛也松快了些,说笑间便笑道:“珍儿呢?我可有好些日子也没见着她了!” 孟氏忙笑道:“倒是我的不是!早该叫她出来拜见的!只是昨晚睡得有点儿晚,今儿精神也不太好,若有什么失礼之处,亲家可千万见谅!” 说着便忙打发了人去请徐亦珍。 容夫人便笑道:“这是自然!唉,这孩子委屈了!” 徐亦珍听见容夫人要见她,冷冷一笑,气上心来忍不住又骂了几句,慌得柏嬷嬷连忙苦劝。 好说歹说,徐亦珍方磨磨蹭蹭的往前厅走去。 柏嬷嬷见她脸色很不好看,隐隐可见不甘愤恼,便劝道:“二小姐,不看别的,那容夫人是您未来的婆婆,您在她面前可千万不能耍小性儿呀!若惹恼了她,吃亏的是您自己!” 徐亦珍不耐烦听,猛的顿住脚步,冷笑道:“怎么?是她教子无方,她还有理了不成!” “二小姐!”柏嬷嬷吓得脸色大变差点儿没有跌倒在地,当下叫道:“皇天菩萨!这话二小姐可千万不要再说了!这话万万不能说呀!” 哪有儿媳妇说起婆婆来的道理?哪家也没这样的啊! 1070.第1070章 双方各自不满 徐亦珍“哼”了一声,不耐烦一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不晓事儿,既然去见她,当然不会在她面前露出什么来!” 说话间眼看就要到了客厅,柏嬷嬷也只好闭了嘴,心中少不了捏了一把冷汗。 “珍儿!你这孩子,怎的耽搁到这时候?亏得都是自己人,要不然岂不是失礼!快,快拜见你容伯母!”孟氏笑道。 徐亦珍看了容夫人一眼,委委屈屈的屈膝行礼:“容伯母好!” “珍儿啊!来,快过来让容伯母好好瞧瞧!”容夫人含笑冲她伸出手。 若在往常,徐亦珍早已笑得甜甜的,娇羞乖巧的过去了,今日那漂亮的小脸上却隐隐的显着委屈,细细的贝齿咬了咬唇,这才低低应了一声“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昨天,她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今天,容家又给她委屈受!她总要表现出来叫她知道她是在乎的!总不能若无其事让她以为她好拿捏!没脾气! 便是在孟氏看来,徐亦珍这么做也是没有错的!而且她还要在心里赞上一声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却不知,在容夫人面前,根本就是适得其反! 昨日的事情说起来的确是容世子做得不对,根本不需要徐亦珍表现出来容夫人也知道受了委屈的是她这个还没有进门的儿媳妇。 如此,徐亦珍只需要表现出真诚就可以了,根本没有必要做作,这样反而适得其反。 母女俩都没有发现,容夫人见了她这副样子,眉头就不可察觉的微微蹙了一下,心下不由得便生出反感来:做母亲的都是这样,即便自己的儿子做错了,自己说得,别人却说不得!尤其这个别人还是未来的儿媳妇! 容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恼:自古男人便是三妻四妾,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摆出这样一副模样给谁看呢?难不成她还要她的儿子将来只守着她一个!笑话! 再说了,这件事情发生在她们国公府,是她们国公府自己家风不正、规矩不严,才弄出这种事情来!她没有退掉这门亲事、还肯让她过门她们就该笑了! 她眼巴巴的特特上门,难不成是来看她们脸色的! 就她这般的气度,娶了进家门,将来还不知是福是祸呢!这样小家子气的女子,能当得起侯府的当家主母…… 容夫人心里突然就有些烦乱起来,原本准备要送给徐亦珍的一根品相极好的羊脂白玉钗也没有拿出来,勉强打起精神笑着安抚了徐亦珍几句,便笑着推说家里忙,起身告辞了。 孟氏母女两个送了容夫人出去,都有些愣愣的。 徐亦珍眼眶一热,突然一跺脚含泪道:“娘!娘!您可瞧见了!这就是我将来的婆婆!她这是特特上门来羞辱我呢!” 孟氏也很气愤,还说什么上门来安抚自家女儿呢!连个礼物都不带,有这么安慰的吗? 孟氏不觉替女儿委屈,揽着徐亦珍轻轻的拍了拍,柔声道:“好了,好了!乖,亲家能亲自来就很不错了,毕竟,你是晚辈啊!” 徐亦珍哪里管这个?只是哭道:“可是做错的毕竟是容哥哥!怎么着她也应该把容哥哥带来道歉吧!” 孟氏一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叹道:“傻丫头!那是你夫君,怎么可能跟你道歉?” 徐亦珍却不觉得有什么不能,依旧是哭哭啼啼的。 心里头存了气,晚上竟赌气穿着单衣打开窗户吹了一夜的凉风。 这么个天气,她素来又是娇养的,如何能受得住? 第二天早上含巧、含珠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伏在窗台上因为受凉发烧而晕了过去! 孟氏得报,又心疼又恼恨,哭着命请大夫,又将两个丫头狠罚了一通,徐国公府中闹得人仰马翻! 连芳洲命人打听了消息,总算舒了口气:这下子,耳根子终于清静了!总算可以有一阵子安稳日子过了吧? 让她们自己狗咬狗去! 只是,转而想起连泽和徐亦云,连芳洲心里又黯然了下去:阿泽怎的就这么命苦呢! 况且如今,他的事她便是想管,似乎也管不着了! 她真是恨啊!恨铁不成钢的恨,投鼠忌器的恨! 天底下好女子多的是,为何他就看上了这个徐亦云。 便是看上了徐亦云非要娶回家也没什么,为什么非要这么死心眼儿! 人家摆明了心里没他!即便嫁给了他都不肯认命,也不知道心里或许还在筹谋着什么,叫她这个做姐姐的每每思及心里怎会痛快? 连芳洲突然就感到了深深的疲惫,有点儿意兴阑珊的感觉。 那种刚刚狠狠的整治了徐家、孟家那不要脸的货色而带来的兴奋之感一下子也消退了许多。 这日睡到半夜,仿佛做梦般,连芳洲梦到了李赋,迷迷糊糊间猛然惊醒,察觉有人竟摸上了自己的床,正抱着自己亲吻—— 连芳洲吓了一跳,正要惊呼,熟悉的气息和感觉顿起,她一喜,不觉伸手抱住了他结实有力的腰,低低道:“阿简,你怎么回来了?” “把你吵醒了?”李赋一怔,有些意外的低笑了笑,索性用力抱住了她。 他有事暗中回了京里一趟,终究抵不住诱惑潜入府中看她,原本只想吻吻她就好,谁知却惊醒了她。 对于妻子的热情,他意外中亦有惊喜,见她抱着自己不肯撒手显然舍不得自己立刻就决定不走了。 遂反手用力抱住了她,在她脸颊吻了吻,柔声问道:“怎么了?嗯?” “没,就是想你!”连芳洲埋首在他胸前,紧紧的靠着,心中霎时感到温暖而安全。 无论在什么时候,她的身后总有他,这便足够了。 次日一早天没亮,李赋就悄然离开了府中,连芳洲起床后,心情又好了许多。 这阵子,连芳清和三姑奶奶在京城中各处游玩也没有出什么意外,想必东宫里太子妃将皇次孙也拘得紧,连芳洲遂放心不少。 转眼又是二十来天,李赋和连泽、李云晗都回来了。 夫妻久别胜新婚,自有一番亲热亲密,旭儿好些日子不见爹爹,也缠着李赋亲热得不得了。 连芳洲难得过几天舒心日子,也懒得过问连府的事情。 1071.第1071章 连泽回府思思拦路 连府那边,回来那日越靠近府邸,连泽的心情就越发的变得有几分微妙。 离别月余,唯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有多么的想念她,特别到了最后几天,思念如潮水席卷而来,令他几乎无法控制。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他心中自是欢喜无比的,可是,一想到她对他的疏离和抗拒,以及无意识表现出来的保持距离的做派,他心里又忐忑了。 在府门口下马,门房的小厮欢喜叫了声“二爷!”忙上前接过了缰绳。 连泽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门,心里也有些空。 小厮忙陪笑道:“爷怎的也不叫个人提前回来说一声今儿回来了呢!府里定然都不知呢!” 连泽一笑,淡淡道:“什么要紧事,也值得特特的说!” 说毕,便走了进去。 其实,他不是不想叫人提前回来知会,而是不敢。 他不知道万一他叫人回来说了,而她却没有出来迎接他他心里会作何感想、会有多难过! 他不愿意面对那样的情形,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所以,宁愿这般自欺欺人。 进了内院,却是看见了正走过来的思思。 “二爷!您回来啦!”思思看见他眼睛一亮又惊又喜,忙小跑着上前,忍不住笑问道:“二爷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奴婢也好让厨房多准备几个二爷爱吃的菜!这些日子二爷在军营里肯定辛苦了!可还顺利?没有受伤、没有谁难为二爷吧?对了,奴婢这就叫人跟大姑奶奶说一声去,大姑奶奶知道了指不定有多开心呢!” 连泽看到思思也挺开心的,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心下一暖,便笑道:“我一切都好!你们在府里也都好吧?我和姐夫一道回来,不用再派人去说,姐姐自然会知道!” 思思也不禁笑了起来,笑道:“奴婢糊涂了!” 连泽笑笑,便问道:“夫人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她……还好吧?” 思思心中微微一沉,仍是笑道:“夫人不喜让奴婢们伺候,她身边一直是吕嬷嬷和冰绿、冰梅。夫人这些日子早睡早起,用饭食也正常,闲暇时或在花园里散步,或在屋子里看书、做绣活、同吕嬷嬷她们说笑,奴婢瞧着,应是还好!” 连泽轻轻叹息,点了点头。 她竟是……半点也不想他吗?不过,她过得好,就可以了。 “二爷……”思思看向连泽,迟疑道:“奴婢有件事要跟二爷说一声,还想请二爷帮奴婢在夫人面前解释一二句。” 连泽原本是想这就去见徐亦云的。无论如何她总是他的妻子,再说了这么久没见面,他还真的挺想念她的!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听到思思这么说,不由停住脚步,问道:“有什么事你说来。” 思思便笑道:“请二爷去那边亭子坐坐,这事儿说起来还不是一句两句话的问题!” 连泽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待得过去,思思便将他离家之后孟二夫人如何上门,自己担心徐亦云会应付不来便去告诉了连芳洲,之后孟二夫人又来,连芳洲又如何将他打发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一遍。 连泽气得脸色铁青,冷笑道:“孟二夫人?真是夫人的好亲戚!我娶亲那****女儿做出那种事情来没跟她算账便是她走运了,谁知居然还敢动那样的心思!简直岂有此理!” 又向思思道:“你做的很好!如果不是你去告诉姐姐,那孟二夫人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 思思笑着谦逊两句,又笑道:“二爷也不必再恼那孟二夫人了!孟家那位孟婷婷小姐前阵子已经抬入信阳候府做了信阳候世子的妾,听孟二夫人私下里说,只等徐国公府二小姐过了门,她家女儿就要抬贵妾呢!为了这个,听说徐国公府上的二小姐都气得大病了一场,如今才好呢!孟家如今跟徐国公府上可算是成了死对头了,她们自己狗咬狗尚且忙不过来,不会再有人来干扰夫人了!” 连泽不觉笑了起来,道:“那是她们活该!” “谁说不是呢!这可真是报应!”思思也笑道。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件事里头,必定有连芳洲的影子。 只不过这种话大家彼此心里明白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说出来。 连泽更是既感激又愧疚:从前要姐姐操心,如今还要姐姐操心。 思思低低一叹,方拾起之前的话,说道:“二爷,奴婢当时想着,二夫人是新过门的媳妇儿,难免脸皮薄,况且那孟二夫人威胁之事又——,所以奴婢无意中听到这件事后,左思右想,生怕二夫人阻拦,是瞒着二夫人跟大姑奶奶说的这事儿。虽然奴婢是一心为二夫人好,为二爷和府上着想,可是在二夫人看来,说不定会认为奴婢对她不忠、认为奴婢是向大姑奶奶告密,请二爷一定帮奴婢在二夫人面前解释解释,奴婢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连泽知晓连芳洲知道了自己和徐亦云没有圆房的事儿,心里微微也有些尴尬和别扭,不过也明白轻重,这件事万一传了出去,那更加糟糕! 况且姐姐也没说什么,而最后也的确是靠了姐姐才把这件事摆平。 连泽心里自然不会怪连芳洲和思思。 听思思这么说,连泽笑道:“你也太小心了点,这也没什么,二夫人不会这么小气、不会怪你的!” 思思心中有些失望,也有些失落,勉强笑了笑,道:“二夫人自然是极好的人,可是,可是奴婢还是担心……” 连泽看她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心中一软,便点头笑道:“也罢!等会我就同她说一声吧!也省得你心里总记挂着这事儿!” “谢二爷!”思思大喜,连忙屈膝道谢,又道:“不如,奴婢随二爷一起去二夫人面前,把事情说开了,奴婢再给二夫人磕头陪个不是,也省得她心里头有什么想法。” 连泽想了想,笑道:“也好,那就去吧!道歉便是,磕头也不必了!我们家不兴动不动给人磕头。” 1072.第1072章 思思求情 这个思思自然知道,不过听连泽这样说出来,她心里自然又多了几分欢喜,当即柔顺的应了声“是”,跟在连泽身后一同进去。 徐亦云那边,这时候也知道连泽回来了。 她心中微微一喜,然后有点茫然,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想、如何做。 吕嬷嬷少不得又在旁边劝了一番,冰梅和冰绿也帮着劝。 “二夫人,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吧!二爷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可一定要同他好好的,多关心关心他,他毕竟是您的丈夫啊!如今孟家那边的事儿解决了,徐家那边自顾不暇,您正该好好的同二爷过日子!往后就好起来了!二夫人,咱们如今的日子,可是得来不易啊!” 徐亦云何尝不知她们说的有道理? 只是—— 尤其是一想起容哥哥竟然抬了孟婷婷回府做妾,徐亦珍进门之后还要抬贵妾,她的心里就格外的难受起来。 每每想到此事,她总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她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她曾经深爱、且如今也还没有放下的容哥哥竟是这样一个人! 即便容哥哥选择了徐亦珍,她也没有怨过他。 她知道那是徐亦珍耍了心眼诡计,她欺骗了容哥哥,容哥哥才会喜欢上她、答应娶她。 她怨恨她自己,怨恨她自己没有办法戳穿徐亦珍! 可是,孟婷婷又算是怎么回事? 突然想到连芳洲,徐亦云才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 想必,自己跟容哥哥过去那点儿事情根本瞒不过她吧?她这分明是在警告自己! 警告自己不要再想容哥哥了,那孟婷婷既然敢算计她的兄弟,她就把她弄到容哥哥身边去!徐亦云不相信,在孟二夫人铩羽而归没多久后孟婷婷就进了信阳候府,这件事儿会跟连芳洲没有关系。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她对连泽的感觉,就越发的复杂了起来。 禁不住吕嬷嬷三人的苦口婆心,徐亦云只得苦笑道:“奶娘放心吧!我听您的就是了!” 吕嬷嬷见她答应了,还是不太放心,少不得又唠叨叮嘱了一番这才作罢。 吕嬷嬷原本是劝徐亦云出去迎一迎的,可还没有出去,连泽就进了院子,只好作罢。 待看到跟在连泽身后的思思,吕嬷嬷的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有些担忧,面上却忙笑着迎了出去。 徐亦云亦起身,施礼勉强笑道:“二爷……您、您回来了。” 连泽呆了呆,愣愣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出神,醒过神来满心的欢喜,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舒坦,满脸是笑的道:“回来了!回来了!你,你在府中过的还顺心吧?” 徐亦云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还好,谢二爷关心!” 说着便请连泽坐下,命丫鬟奉茶。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便是容哥哥从前,也没有如他这般对自己的好啊! 连泽顿时紧张起来,“哦”了一声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头喝茶掩饰。 徐亦云看着他这样,心中一暖,突然有些想要好笑:这个人,真个是傻的!她何德何能…… 徐亦云心中暗暗叹息。 吕嬷嬷、冰绿、冰梅各自心花怒放,二爷和二夫人这气氛很好嘛,她们这些下人是不是应该识趣的退下了? 想要不破坏气氛,请示告退的话就不必说了,屈膝行礼,无声退下便是。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各各明白各各的意思。 可是,还有个碍眼不识趣的思思,还垂着头站在二爷的身后。 冰绿向思思杀鸡抹脖的使了好几个眼色,无奈思思垂着头在,根本就没有看见,冰绿不由气得想跺脚。 她正想过去索性将思思拉出去,谁知思思怯怯的叫了声“二爷……”引得徐亦云抬头看向了她。 冰绿甚恼,索性便陪笑道:“二爷和二夫人且说说话吧,奴婢们先去忙着了!思思姐姐,我正好想请教姐姐要两个新鲜样式的花样子呢!咱们且去吧!” 思思却夺开她拉着自己的手,祈求的看向连泽。 徐亦云身子轻颤,手心情不自禁的紧了紧,心中微凉,遂不动声色的瞧着。 连泽突然觉得这时候说那事儿有点儿不妥,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既答应了思思,总要做到才好。 连泽咳了一声,便向徐亦云道:“我听说孟家二夫人来找过你,是吧?” 徐亦云看了思思一眼,平平挪开目光,自失一笑:“二爷既然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不知二爷想要说什么?” “你不要多心!”连泽听见这话连忙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好了!没想到那孟家的人如此不要脸,竟敢趁着我不在家中威胁于你!如今落到了那等地步,实属活该!” 事情跟容世子有关,连泽其实半点儿也不知道她和容世子的过去。可是听在徐亦云耳中却不是如此,她觉得连泽是故意在刺她。 徐亦云低垂了眼眸,勉强点头轻轻答了个“是”字。 连泽也察觉出来了,她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好,连忙又安慰了她几句,才道:“若我在家,你也不会受那人的气。不过好在有姐姐,若非姐姐,那孟二夫人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情来!是思思无意中听到她的话,去告诉了姐姐。你不要怪思思,她也是一心想要帮你。” 思思忙上前朝徐亦云弯腰深深的鞠躬,道:“二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是为了帮夫人、为了府上的体面!” 徐亦云脸色微微发白,身子也微微的发抖,不过心里却还平静,笑道:“快别如此!你是为我好,我还能不知?又怎么会怪你!” 思思又惊又喜,忙笑道:“二夫人您真的不怪我了吗?” 徐亦云微微有些恼怒,眸光闪过一抹深沉,笑道:“不怪!” “那就好!那就好!奴婢谢二夫人宽恕!”思思忙笑着道。 徐亦云嘲讽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什么宽恕?这话可不对!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儿!” 思思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下意识的眼巴巴看向连泽。 连泽便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二夫人不会怪你的!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 1073.第1073章 气氛变了 又向徐亦云笑道:“这丫头觉得自己自作主张了,心里头一直不安,生怕你会怪罪!得了这句话总算是安心了!” 徐亦云勉强笑笑,道:“倒是我思虑不周,让她操心了。” 思思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恭顺卑微,屈膝行礼道:“二爷、二夫人,若无旁事,奴婢告退了!” “下去吧!”连泽挥了挥手。 思思心里虽然免不了要有失望,依然退了出去。 冰绿早已气得瞪眼,见思思出去了,便也忙告退跟了出去——她要去找思思理论理论! 谁知出了院子,哪里还有思思的影子? 冰绿跺脚,低低骂道:“你倒是快!哼,躲!我看你能躲得了几时!有本事你出了这个府那才叫躲得过去!” 屋子里连泽正要向徐亦云说什么,徐亦云忽然起身,淡淡笑道:“二爷,今日起得早,我想歇一歇,请二爷自便吧!我不打扰二爷了!” 连泽一愣,看了她一眼,便点点头道:“也好,那你歇着吧!等下午我再来看你!” 徐亦云没有做声。 连泽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迟疑道:“你——是生气了吗?” 明明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对他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虽然现在她面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说话语气也平和平静,可是,他却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淡漠和疏离。 她还是在抗拒他。 他甚至摸不着头脑、不知是怎么回事! 徐亦云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道:“二爷这是在说什么呀!生气?我好好的生什么气呢!二爷您多心了!” 连泽看了看她,只觉得满肚子的话要说却一时无从说起,在心里头憋得难受,憋得他有些烦躁,只好笑着道了声“没有就好!”就出去了。 “二夫人,您……” 吕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徐亦云便抬手止住了她,扶了扶额,苦笑道:“奶娘,那个思思,与他的关系好像非同一般吧!” 吕嬷嬷深深的看了徐亦云一眼,道:“二夫人横竖不在乎二爷,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吧?” 徐亦云顿时噎住。 冰绿刚好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顿时就急了,跺脚道:“嬷嬷怎能这么说!哼,二夫人之前还说呢,孟二夫人第二次来的时候大姑奶奶怎么出现得那么及时,好啊,原来都是思思那小蹄子告的密!她眼睛里还有没有二夫人了?二爷才刚回来,连二夫人都没见过呢,她倒半路里拦下了,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竟然还让二爷帮她在二夫人面前求情!她这是想告诉咱们什么呢?告诉咱们二爷对她好吗?那小蹄子看着老实,真个一肚子坏水!” 冰梅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好妹子,你能不能慢慢说呀!又没有谁抢你的话说,说的这样急也不怕舌头绞住了!” 说的冰绿想笑,忙又忍住,哼了一声忿忿道:“我就是替二夫人不平!二爷明明那样喜欢二夫人,怎么转头却又帮着思思说话,真正叫人——哼,难不成这世上的男人都像信阳候府那个世子爷一样吗!” “冰绿!” 这一声低喝却是徐亦云和吕嬷嬷同时而出。 徐亦云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吕嬷嬷却知道徐亦云是听到冰绿说信阳候世子不好才会出声喝住,心里顿时暗暗有气,更替连泽不平起来。 便教训冰绿道:“掌嘴!越来越没有奴婢的样了!别仗着二夫人疼你,看着二爷性子好就口没遮拦!做奴婢的,怎么能说主子的是非?思思姑娘是连家的老人了,向来做事尽心尽责,听说自二爷他们搬进这宅邸后,思思姑娘便一直打理管着二爷院子里的事儿,况且这一次的事情她虽然做的有些欠妥当,心却是好的!她又主动认错,二爷帮她说几句话,这有什么不可以?你们自己说说,那一次倘若不是大姑奶奶来得及时,能镇得住那孟二夫人吗?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儿来呢!” 一席话说得冰绿哑口无言。 徐亦云看了吕嬷嬷一眼,心里不是滋味。 吕嬷嬷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啊! “奶娘,我想歇一歇,你们先出去吧!”徐亦云淡淡说道。 “老奴便不打扰二夫人歇息了!”吕嬷嬷说着,将冰绿、冰梅都唤了出去。 冰绿还有些不肯,被吕嬷嬷一瞪眼,只好走了。 “嬷嬷,二夫人心情分明不太好,奴婢还想安慰安慰二夫人呢,您干嘛非要把奴婢叫出来!”门外,冰绿嘀咕道。 吕嬷嬷轻轻哼了声,道:“二夫人不用你安慰!你就少操点心吧!主子的事儿,咱们都别胡乱出主意,不然,可别怪嬷嬷不客气了。” 冰绿顿时一哽,有点儿愣住了在那里。 冰梅隐隐明白吕嬷嬷的意思,将冰绿推了推,笑着道:“嬷嬷是二夫人的奶娘,还能害了二夫人不成?走吧!” 吕嬷嬷何尝不厌恶思思的挑拨? 好不容易她们几个才把二夫人劝回来了一点儿,二爷进来的时候两人说起话来也还可以的,因为思思那一番话,立刻又打回原点了! 可吕嬷嬷终究有点恨铁不成钢,二夫人那性子,真正是叫人恨都恨不得! 想想也罢了,索性由着那思思挑拨吧!有个人在旁边刺激刺激,没准对二夫人来说还是件好事儿! 反正,那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只要自己看得严一些,多注意注意,料也翻不出多大的麻烦来! 以往连泽出去办事,回京之后必定要上威宁侯府那边用晚饭的。 今日也照例。 可没想到,连泽临近傍晚的时候叫了徐亦云一块儿去威宁侯府的时候,徐亦云却推说有些不太舒服不肯去。 连泽一怔,顾不上其他,顿时紧张起来,忙问道:“怎么会不舒服?是不是晚上着了凉?既不舒服,你快歇着吧!”说着便命冰绿去叫人请大夫。 徐亦云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相信自己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她不想去威宁侯府才是真的。 1074.第1074章 除夕之夜 徐亦云不敢看连泽那满是关切的眼神,忙避开了眼神,勉强笑道:“不用、不用请大夫!我只是,只是有一点点头晕、没有胃口用东西,躺下歇一歇就可以了,真的不用那么麻烦!你快过去威宁侯府吧……见了大姑奶奶还请替我说一声抱歉!” 连泽皱眉,道:“既不舒服怎能不请大夫?冰绿,还不快去!小心小病变成大病!既然这样,我也不过去了,还是留下陪你吧!” “这——这样不好吧!”徐亦云越发过意不去,忙道:“大姑奶奶会不会生气?” “放心!”连泽笑道:“姐姐不是那样小气的人!我们姐弟之间,哪儿用得着这么客气见外!你不要胡思乱想!” 徐亦云无奈,只得闭嘴。 没多久大夫来了,徐亦云只好让大夫把了脉。 那大夫把脉之后,忍不住在心里摇头不以为然,心道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就是娇气,根本没病也叫大夫!要说有病,那也是疑心病! 当然,大夫不会当着面说根本没病、没事儿找事的话,问了几句,也就顺着徐亦云的话说是或许受凉,随意开了点儿疏散去风邪的药就罢了。 徐亦云暗叫侥幸松了口气,连泽却立刻吩咐人去抓药煎药。 这时候思思从外头进来,施礼之后,忍不住道:“二爷、二夫人,大姑奶奶那里……” 连泽“啊!”的一声拍了下脑袋,忙道:“我怎么忘记了这个!你去门上吩咐一声,让人赶紧过去同我姐姐姐夫说一声,就说二夫人有点不舒服,我们不过去了!” “是,二爷!”思思连忙去了。 吕嬷嬷绷着脸,瞧了心虚不敢看连泽的徐亦云,心中暗叹。 连泽也瞧出了徐亦云的不自在,生怕自己在这里会影响她休息,便叮嘱了吕嬷嬷、冰绿等一番命好好伺候着、别忘了熬药,又让交代小厨房别忘记熬些清淡的米粥好歹劝二夫人用一些等等,这才去了。 冰绿替徐亦云掖了掖被角,喜滋滋笑道:“奴婢算是看出来了,二爷心里最疼、最关心的还是二夫人您呢!瞧瞧二爷刚才紧张的,嘻嘻!” 徐亦云有点儿心虚的看了吕嬷嬷一眼,无奈道:“好了冰绿,你少说两句,退下吧!” 冰绿这会儿也察觉到吕嬷嬷不太好看的脸色了,“哦”了一声连忙垂首退下了。 威宁侯府中,连芳洲听了那来报信的婆子的话,便抬眸看了那婆子一眼。 这一眼平静无澜,那婆子却觉得浑身“嗖”的一下凉起了鸡皮疙瘩。 “我知道了!”连芳洲笑着点点头,向那婆子道:“让你们二夫人好好的养病,什么时候想来了再过来吧!” “是,奴婢一定把大姑奶奶的话带到!”婆子如释重负,慌忙退了出去。 连芳清瞅瞅那走远了的婆子,瞅瞅连芳洲,“哎”的小叹了口气,嘟囔道:“二哥哥真是的,娶了媳妇忘了姐姐啊!呃——我,我说的是实话嘛!” 被连芳洲一瞪,连芳清下意识往三姑奶奶身后躲了躲。 “什么实话!我看你是胡说八道!”三姑奶奶就在连芳清脑门上点了一下,向连芳洲呵呵笑道:“芳洲啊,她小孩子家,这些话说着玩罢了,你别搭理她!阿泽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这样呢?我看肯定是他那媳妇真的病了!这样的天气,那样的娇小姐,病了可一点儿也不奇怪……” 一边说一边讲连芳清拉走了。 连芳洲叹了口气,向李赋苦笑道:“你看,连清儿都不信呢!你说,我该不该相信?我要不要表示关心、请个好大夫亲自上门去看一看呢?” 李赋知道连芳洲这话是气话,分明知道徐亦云装病,却请个大夫去,那不是去表示关心,是去表示恶心。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笑道:“阿泽与她小别胜新婚,这个,他刚娶媳妇的人,舍不下也没什么!” 连芳洲哼道:“我家阿泽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头清楚!” 李赋笑笑,也不知如何劝她。他一个做姐夫的,总不好说妻子娘家弟媳妇的不是吧? 凑近她低笑道:“他们爱来不来!我陪你还不够么?好娘子,咱们也是小别胜新婚……” 连芳洲“扑哧”一笑,脸上微红,忙推开他笑道:“你别乱来,嫂子和云晗还在里头呢!” 李赋便笑道:“时候也不早了,等会用了饭大嫂和云晗还要回去,咱们且用饭去吧!” 连芳洲点点头,与他一同进去。 过了两日,连泽才过来坐了坐说说话,徐亦云据说感染了风寒,并没有来。 连芳洲不信,也没有拆穿,只同连泽说了些别的家常,关心了几句棉花的事儿,关于徐亦云,是半句都没有说到。 到了十一月中旬,连芳洲便忙了起来,忙着各处的生意盘账,以及各处庄子上的账目,忙得不可开交。 进了腊月,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事项了。 连泽今年是成亲后第一年,过年自然该在自己家中,况且,即便不是第一年,就算他不介意,徐亦云想必也不愿意来威宁侯府的。 连芳洲和李赋商量后,便让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回连府过年,他们一家三口则上老宅那边跟周氏和李云晗一块。 这边其乐融融倒是无事,连府那边,晚饭后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连泽看到皇次孙周琰那身低调的装扮,一下子有些回不了神,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别说是他,只怕所有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皇次孙潜伏乖顺了这么久,竟然会在除夕这夜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连大哥,我要见清儿!”皇次孙也没跟连泽周旋客气,一上来便笑着要求。 “……”连泽皱眉,话没出口皇次孙却道:“你不许我见她我是不会走的!难道你敢把我赶出去?或者去东宫报信?哦,万一事情闹大了,清儿的闺誉可就毁了!清儿经常给我说她的哥哥最疼她了,连大哥总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清儿毁了闺誉吧?” “你——”连泽叫他的狡辩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分明是他无赖纠缠威胁,结果如果他不配合的话怎么听起来全部成了他的错了? 1075.第1075章 皇次孙求见 皇次孙忙又笑着求道:“连大哥,求求你行行好,让我见见清儿吧!我只跟她几句话,一会儿就好!求求你了!说完我立刻就走,好不好连大哥……” 连泽有些气急败坏,从不知世上还有这么耍赖的人,倘若这小子没有皇次孙这个身份保护着,他一定会将他给扔出去! 连泽禁不住他纠缠,又怕他在这儿待的时间太长了万一被人知道更加麻烦,只得勉强点了头,道:“好吧!你跟清儿说几句话就走,今后也不要再来找清儿了!皇孙您应该知道,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皇次孙只听到连泽松口了,别的都没在意,乐得大喜,没口子的答应着。 连泽无奈看了他一眼,将他带到了一处偏厅,让他在里头等着,自己去叫连芳清。 连芳清见到皇次孙吃了一惊,叫了声“周琰!”拍手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儿!”终于看到了苦苦思念、魂牵梦绕的心上人,皇次孙太欢喜了,一时有点傻,呵呵的笑了笑,说道:“我是特意看你的!你,你还好吧?” 连芳清有些奇怪他这话,笑道:“我当然还好啊!你呢?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皇次孙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和洋溢着单纯欢快笑容的脸,嘴里一下子就有点发苦: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心、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意呀! “我啊,”皇次孙叹了口气,说道:“我母妃把我关在东宫里哪儿都不准去!怎么好的起来?” 连芳清忍不住有些同情,忙安慰道:“是不是你做错什么了?太子妃娘娘不是向来疼你吗?过一阵子你服软说几句软话也就好了!我姐姐待我那样严厉,我一撒娇她都不忍呢!” “哦……”皇次孙闷闷应了一声,发觉自己的心里话还没说出来不禁十分郁闷,发觉那心里话不知道该怎样说出来,就更郁闷了。 连泽就站在门口,这时候已经冲里头咳了起来,意在提醒皇次孙:时间到了,快点走吧! 皇次孙一急,猛的抓住连芳清的手腕,低声道:“清儿!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连芳清一愣,挣回自己的手,说道:“什么事?” 她即便再爱玩闹,也知晓女孩子家不能随便让人握手的。 皇次孙有些讪讪,说道:“三年、至少三年之内,你不要跟别人订亲成亲,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连芳清呆了呆,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微微的发热。 好在屋子里光线并不明亮,皇次孙并没有察觉她的不同。 连芳清突然就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下子心乱如麻,一跺脚扭身背对着他娇嗔道:“你在说些什么呀!我的事跟你何干?讨厌死了!” 说毕也不等他说什么,一溜烟的跑了。 急得皇次孙叫着“清儿!清儿!”急忙追了出去。 谁知追到门口被连泽一把拉住了胳膊:“皇孙,您该回去了。” “我——”皇次孙猛的转头看向连泽,顿了顿,方放缓了声音说道:“连大哥,我还有两句话没跟清儿说清楚呢!就两句话好不好?你再让我见见她吧!若不同她说了这两句要紧话,即便回去了我心里也不会踏实,心里不踏实,我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又来了!” “你!”连泽是真想揍他:忒无耻了! 躲在一角的连芳清也听见这话了,顿时“扑哧”掩口偷笑,轻轻啐了一口咬着牙道:“无赖!无赖死了!”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那滚烫的温度令她慌忙又把手拿开,心如鹿撞乱得不行。 正是芳华初蕊的豆蔻之年,乍然明白了他话中意思若真个什么反应都没有,那才不正常了! 之前他没有说的这样明显明白,她也从没往这儿想过,如今明白了他那意思,却又惊慌失措乱得不行,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连芳清靠在那暗处墙壁上,低低的叹了一声。 那边,那无赖还同哥哥在纠缠分辨不停。 连芳清抬脚便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二门处。 不一会儿,小丫头小念蹬蹬蹬的从二门处奔出来,见了连泽和皇次孙,便道:“周公子,我家姑娘说了,你的话她已经知道了,请你回去吧!我们二爷是老实人,你不要为难二爷了!” 连泽和皇次孙一齐愣住。 “这个丫头!”连泽又好气又想笑,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吗?便看向皇次孙。 皇次孙已经回过神来了,乐得有点儿轻飘飘的,向小念笑呵呵问道:“你家姑娘真的是这么说的?我的话她都明白了?” 小念点点头,说道:“姑娘就是这么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皇次孙当即乐呵呵的向连泽拱手笑道:“连大哥,方才无礼还请连大哥不要计较,我这就告辞了!连大哥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让人说闲话、让连大哥为难的!” “请!”连泽松了口气,连忙亲自送他出了门口。 正犹豫要不要送他会东宫,皇次孙已经笑着告辞一溜跑得没影了。 连泽叫犹不及,只得作罢。 回去忍不住问连芳清,究竟同皇次孙说了些什么?连芳清顿时就有些不自然,含糊了两句推说累了就跑了。 再问小念,小念更懵懂,摇摇头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姑娘只让奴婢说那几句话,奴婢就照着说了。” 连泽顿时噎住。 李赋和连芳洲在李家老宅那边用过晚饭,又待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便告辞回府了。 守岁还得在自个府里,毕竟,要放赏,下人们也要来拜年。 待到子时,放了鞭炮,拜了年,放了赏,众人便说笑着散去睡觉,连芳洲和李赋也回了房。 原本还有些困,只那样一闹哪里还有困意? 进了卧室,李赋低唤了声“娘子!”从身后抱住了她,滚烫的吻落在她的后颈,连芳洲身子微微酥软,低吟一声,转身圈住他的脖子,两人吻在了一起。 李赋猛的抱起她,大步朝那雕花拔步床走去…… 1076.第1076章 病变 事毕连芳洲倦极,香甜一梦。 记挂着明日初一要进宫朝贺,倒也没有睡得太死。 一旦有要紧事儿,习惯性的,她在该起床前小半个时辰的时候便自然而然醒过来了。 谁知翻了个身,却惊觉身旁无人,连芳洲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怔怔的出神。 今日一早他也要在前朝朝贺的呀,应是跟自己同时出门才对,这个时候却上哪儿去了? 连芳洲怔怔的坐在那里想,谁知眼前一闪,再定神时却看见李赋从外头进来,身上披着玄色斗篷,随身挟裹进来一团寒气。 看到连芳洲坐在床头,李赋也愣了一愣。 “阿简!”连芳洲的心却是一下子放了下来,不由得掀开被子跳下床,奔过去抱着他:“你去哪里了!醒来不见你,吓死我了!” “我身上寒气重,快松手。”李赋一笑,柔声掰开她的手向后退了退,顺手解下斗篷胡乱裹成一团扔在一旁,笑道:“这么冷的天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上床去!” “你也来!”连芳洲看着他,眸光水亮水亮。 李赋看她只穿着烟蓝色的中衣,青丝披散微微凌乱,衬得小脸白生生的好不可怜可爱,心中一软,便牵着她的手笑道:“好,我也来。”拉着她重新上了床榻,拉开锦被将她裹好。 屋子里通了地龙,床榻前又铺着厚厚的大红绣花地毯,其实并不冷。 李赋一低头,便看到连芳洲菱唇轻抿,睁着一双眼睛微微仰头看向自己,低低一笑,俯身在那唇上细细的亲吻起来。 唇瓣相接,凉意从他唇上传来,连芳洲下意识偏了偏头,低低道:“你出去了?” 并且,时候应该不少才对。 李赋低低一叹,挨着在她身旁躺了下来,伸臂将她拥入怀中,压低声音道:“太子……又不好了……” 连芳洲身子一颤,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忙道:“太子又不好了?要不要紧?” 李赋捏了捏她的手摇了摇头,柔声道:“别太担心,好在有薛神医在,不得已下了重药,总算是缓过来了,撑过这几天没事,只不过之后又要小心调理好些时候了!” 李赋说着眼神也有些黯然,满满的都是担忧。 连芳洲也默然。明天就是初一,太子是绝对不能传出生病的,不然多不吉利,岂不是触皇上的霉头?定然会让皇上不高兴。 若此事是有人有心为之,这手段真正是—— “璃王势力……真的这么大吗?”连芳洲忍不住喃喃道。 李赋苦笑,叹道:“一个朱家,还有他的母妃李淑妃娘家,都不是简单的人家。朱家老爷是大理寺卿,两个儿子均在吏部任职,朱家祖籍又在富庶的金陵,不但是当地有名的大财主,族中子弟为官者也不少,尤其在江南三省,三个知府朱家占了两个、三个布政使都跟朱家有姻亲关系,其他的中层官员就更多了!这些人又各自有姻亲、门生、朋友关系,相互牵扯关联,你想想该有多少?李家更是京城中百年望族,李淑妃的父亲曾经由户部尚书入阁,三年前才退下来。而他之前做过两任的会试主考官!李淑妃的兄弟一个是国子监祭酒,另一个在礼部任职,李阁老门生满天下……你自己想想吧!” 连芳洲呆了呆,背后有些冷汗涔涔,下意识往李赋怀中靠了靠,心有余悸的道:“这个,原来璃王这么厉害……还好朱家没有报复我……” 李赋“哈哈”两声乐了,又好笑又好气道:“一个朱玉莹在璃王眼中算的了什么?璃王那一系别的都有,唯独在兵权上欠缺,他不会对你如何。况且你这脾气,他们都是要脸面的人,豁不出去的!” 连芳洲似笑非笑的瞟了李赋一眼,“哦”了一声,幽幽道:“这么说,我就是个不要脸面的?所以豁的出去?” “……”李赋抱着她狂亲。 二人闹了一阵,分开时均气息有些凌乱,若不是时候不对,自然不会如此便是结束。 这么一闹,彼此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李赋笑道:“放心,薛神医说已经有眉目了,很快就会弄出药方,只要有了药方,定能治好太子。太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是个福薄之人。” 连芳洲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二人又歪缠着说了片刻话,便到了该起床的时候。 外间的灯也亮了,显然红玉等也都明白今日两位主子要进宫,都起来了。 两人起床梳洗装扮后,一乘车一骑马一同出了门。 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连芳洲心里也没了当初那份紧张和新鲜。认识的人也不少,彼此打过招呼寒暄两句,与留郡王妃一起说了几句话,朝贺的时辰便到了。 仪式完毕,回到府中,差不多是中午时候。 连芳洲与李赋是前后脚回府的。今日大年初一,连泽那边会过来拜年,连芳洲吩咐厨下准备了午饭,便与李赋、旭儿等着他们过来。 旭儿说话已经十分利索,只不过这孩子难得开金口,平日里话并不多,小小年纪显得颇为老成,不像寻常孩子那样调皮胡闹,令连芳洲忍不住有些担忧:哪有小孩子不爱玩闹的? 还是奶娘说哥儿爱干净,自然不愿意玩闹,这是怕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呢! 连芳洲听了心里才稍稍好受些,然后又愁:这洁癖到底是从哪儿遗传来的! 李赋也有点担忧:习武极是辛苦,免不了脏,这孩子这样,万一不肯习武怎么办?他李赋的嫡长子,不喜习武那可不成啊! 连府那边,连泽昨晚便跟徐亦云和三姑奶奶、连芳清说了今早要去威宁侯府给姐姐姐夫拜年。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巴不得过去,主要是她们跟徐亦云无话可说,自然也就一点儿不想待在这府中。 徐亦云有点心虚,可也知道这日是再也不可能避得过去的,用过早饭后,便梳洗更衣。 估摸着他们差不多从宫里出来了,几个人便乘车前往。 1077.第1077章 对徐亦云一百个不满意 见了面相互拜年,少不得给了红包。 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一个是长辈一个是晚辈,笑呵呵的就收了红包,徐亦云却觉得自己不该收,遂推辞了一番。 连芳洲看了她一眼,便微笑道:“你是新妇,这是应该的,快收下吧!” 徐亦云心中一跳,脸色微变,只觉得“新妇”这两个字听在耳中实在是刺耳得紧,也不知连芳洲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当下心里便有些慌,勉强陪笑道了谢,收下了红包。 连泽见状,便微微倾身靠近她,柔声道:“你不要害怕,姐姐人很好的。” 徐亦云勉强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连芳洲恰好听到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害怕?为毛要害怕她?她对她做了什么令她害怕的事情了吗? 不一会儿摆了午饭,众人便坐下吃饭。 连芳洲除了一开始客套两句,便再也没理会徐亦云。徐亦云也不同谁说话,垂眸坐在那里,筷子也动得很少。 好在有李赋连泽偶尔说些话、三姑奶奶和连芳清不时说笑两句,气氛还不算太憋屈人。 用过饭没多一会儿,连泽有事要同连芳洲说,姐弟俩便避开了众人。 在徐亦云以及众人面前,连芳洲顾及连泽的面子尚不怎样,这会儿没了外人,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并且还带上了几分不满,拉长了脸淡淡道:“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儿这么要紧,非要赶在这个时候说,快些说吧!” “姐姐,”连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再摸不着头脑也感觉得到姐姐这是生气了,便笑道:“姐姐怎么了?好像——跟谁生气呢!是姐夫惹了姐姐了?” “……”连芳洲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不耐的挥挥手道:“你说到哪里去了!你姐夫是这样的人吗?何事赶紧说吧!说完了带着你媳妇回去,我们还得上老宅那边呢!” 连泽怪怪看了她一眼,便笑道:“好,那我就说我的事儿了!”便将昨晚皇次孙上门去找连芳清的事情简单跟连芳洲说了。 连芳洲听得心头大跳,瞪着连泽气急败坏道:“你说什么?皇次孙找上门去了?你还让他单独见了清儿?你呀你呀!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清儿还要不要做人!你让东宫和别的人又怎么想!” 连泽很是郁闷,姐姐在冲他发火呢,而且他怎么感觉姐姐这火气实在太大了点,好像并不是单单因为这件事呢? “我也没有法子啊,那皇次孙实在是无赖缠人得紧,不见清儿就死赖着不走!我那不是怕被人看见嘛!” 连泽苦笑摊手,郁闷的道:“好在他还算遵守承诺,见了清儿之后就走了。而且也答应我,不会再来找清儿。” “不走?不走还等着过年不成!”连芳洲白了连泽一眼,心道白痴!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你也不想想,他如果真的打算今后再也不找清儿,昨天晚上根本就不会去找清儿了! 连芳洲原本想问问他们说了些什么?再一想清儿那丫头一肚子的鬼心眼儿,肯定不会告诉连泽的,便是自己问,她恐怕也会半真半假乱说一气呢! 罢了! 连芳洲断然道:“等过了正月,天气暖和,就送三姑奶奶和清儿回去吧!到了山东正好接了苏锦她们一起。” 皇后召见苏锦等人后,她们便留在了山东的连记棉坊,还没有回去。 苏锦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仍旧愿意留在连家。也有两三个惦记家人,合同期满后,连泽跟连芳洲说了一声,便放她们离开了。 连泽也是这样打算的,便笑道:“我也这样想呢!等过了正月就送她们走吧!正好聂掌柜有些事要回去处理,便让他顺便送她们一程。” 连芳洲点点头。 “姐,”连泽看了连芳洲一眼,忽然又笑道:“姐姐,那个,嗯,我媳妇脸嫩,从前在娘家那孟氏料想也没教过她什么,姐姐出去做客赴宴能不能带着她一起,让她多几个朋友也好。” 连芳洲听了这话心里就有气,那徐亦云如果有心,这话应该是她亲自来跟她说的,可是现在却是连泽来说,岂能让她不恼? 连芳洲不由瞅了连泽一眼,她真的就纳闷了,那个徐亦云究竟有什么好的,将他给迷得神魂颠倒。 连芳洲觉得侥幸的是,好在没有父母在堂,否则,便是再大度开明的父母都会不满吧?那可真的就有的闹了!最轻也得是一个鸡犬不宁! 看了连泽一眼,连芳洲凉凉的说道:“你确定?你确定让我带她出门做客赴宴?你要知道这高门大户中,眼睛毒辣的老嬷嬷多得是,你不怕别人看出点什么来? 连泽一滞,想起前事脸上一红,有些狼狈的低了头不敢看连芳洲,讪讪的叫道:“姐姐……” 连芳洲听他这么叫自己,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和徐亦云还是老样子! 忍不住气着埋怨道:“我真是不明白,你究竟是怎样想的,就容忍她如此作贱你!当初说要嫁给你的是她,现在过了门还拿乔什么!我就看不惯那矫情的样!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多管闲事儿,由着将错就错也比现在强!” 连泽更狼狈,小小声的忙道:“姐姐,你、你不要怪她,是我,是我不忍心逼迫她……我一个大男人,做不出来对妻子用强这种事。我想,时间长久了,她总会看到我的真心的吧……” “……”连芳洲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无语凝噎。 那个,依着连泽的意思,她刚才是在撺掇自个的亲弟弟对人用强?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好听呢!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就算她再不喜欢徐亦云,也没有过这个意思啊! 连芳洲哼了声道:“罢了!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解决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我也管不着!我啊,就等着看,我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让人家看见你的真心!” 人家根本不是没看见,而是不屑看!人家心里有人呢! 连芳洲却没说这些,她不想做这种没品的挑拨之事,所以只能自己生闷气。 1078.第1078章 你不仅仅是她的丈夫 连泽不禁笑了起来,道:“姐姐,你好像……对她很有意见……” 连芳洲也不禁笑了,看着连泽笑问道:“那么你说说,站在我的角度,我应该喜欢她、对她的所作所为拍手叫好?” “姐姐!”连泽一怔,苦笑。 连芳洲放柔了语气,柔声道:“阿泽,你们两个之间的事儿我是真的不想管,你怎么宽容她、喜欢她外人也根本管不着。我只想告诉你,你不光是她的丈夫、你也不是一个人,你是连家的家主,你有清儿和澈儿两个弟妹,还有连家家主的责任。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连泽眸子一黯,半响方低声道:“谢谢姐姐提点,我,我都记着呢!姐姐,我就是喜欢她,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啊!” 这是世界上最没有办法的事儿! 连芳洲也不忍心再说他什么了,便道:“你能明白就好!我的弟弟不是个糊涂心肠的人!” “谢谢姐姐!”连泽心中一暖,两人相视一笑。 不一会连泽便带着徐亦云回去了,连芳清和三姑奶奶就留在了这边。 午后她们都各自走开,身旁无人,李赋便向连芳洲笑道:“怎么?脸色还这样难看?刚才又教训阿泽了?” “我哪儿那么闲呢!”连芳洲有点意兴阑珊的道:“我就是有点儿不平罢了!不过我看人家倒不觉得什么呢,没准甘之如饴还当我多管闲事呢!” 李赋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何苦?阿泽也该历练历练,不拘什么样的历练,多经历对他没有坏处。京城不比在大房村的时候,如今的连家跟从前也不同,他能多受些坎坷,知道痛了,今后做事也更成熟稳重点。如此,也多一个人护着你。” 连芳洲不由抬头看向李赋,轻轻点头,笑道:“你既这么说,想来如此也真是好事!反正该做什么你便去做,我会守好门户,阿泽那边也不会拖了后腿。” 李赋笑道:“不是拖了后腿,而是我有不少事将来要交给阿泽去做,眼下却还有些不放心,他受一受磋磨,正是好事。” 连芳洲颇为无语,也知李赋所说的事情必定跟东宫有关,她也就不再多问。 可开解人也不是这么开解的啊,连芳洲便气哼哼的道:“反正我心里还是不爽的很!那个徐亦云,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这种人就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天生就该受着她继母的欺负她才舒服了!” 李赋颇为无奈,凑近她轻笑道:“真的很不爽吗?是不是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要不,我给你按摩按摩?” 连芳洲“扑哧”笑了起来,摇手笑道:“你少来招惹我,这会儿我心情是真的不爽呢!”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看着时候差不多,两人便命奶娘抱了旭儿来,带上三姑奶奶和清儿,一并往老宅那边去了。 初五的时候,连芳洲去荣昌侯府赴宴。 荣昌候夫人章夫人说是得了数十品暖房精心培育出来的极品牡丹,花朵儿足有碗口那么大,开得花团锦簇的正盛,便邀请了各家夫人小姐们吃春酒顺带赏花。 留郡王妃如今性情平和了许多,这些宴会往年虽然也都会收到请帖,不过一般她都不会去,今年难得心情好,基本上的都肯去,便与连芳洲约好了一同赴宴。 谁知,到了荣昌侯府竟然才发现,徐国公夫人孟氏带着徐亦珍也在,双方碰面,空气一刹那仿佛凝固。 两家的恩怨并没有闹开,外头也不过隐约知晓些风声罢了,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却是不知。可是看到孟氏母女和连芳洲的神情,忍不住便暗暗留了神。 留郡王妃脸色一变,张嘴正要说什么,被连芳洲一扯袖子,看了她一眼便闭上了嘴巴,拉着脸很是不快。 连芳洲笑着向孟氏微微点头,笑道:“徐夫人好!” 她是晚辈,自然应该先向孟氏见礼。只不过她的诰命品级并不比孟氏低,是平级,这礼也用不着多大,屈膝福身什么的也就免了。 “李夫人好!”孟氏勉强点了点头,手中帕子却是下意识紧了紧。又向留郡王妃请了安。 对于连芳洲没有向她行恭敬的大礼,她还是有些不满的,只是人家诰命同她相当,她也没法挑错就是了。 “珍儿,还不快见过留郡王妃和李夫人。”孟氏又扭头吩咐身旁的女儿。 徐亦珍恨极了连芳洲,若不是连芳洲,孟婷婷肯定嫁进了连家,又如何有后来的事、如何同她抢夫君? 早一看见连芳洲,徐亦珍脸上那愤恨的表情就几乎忍不住。 听见母亲的话,她缓缓舒了口气,露出一抹甜美的笑意,上前两步向连芳洲和留郡王妃方向屈膝福身,柔声微笑道:“见过留郡王妃、见过李夫人!” 留郡王妃只轻哼点头,连芳洲却是笑着上前扶住了徐亦珍,笑道:“快别多礼!妹妹管我叫一声姐姐便好,如此方显得亲近些!” 徐亦珍微微冷笑,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笑道:“那可不敢,规矩如此,珍儿不敢造次!” 却是低低的咬着牙道:“你也配!” 连芳洲看见她们徐家的人心情本来就不爽,再说这母女俩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她给面子人家不领情,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徐亦云她投鼠忌器,这两货她早得罪狠了,有何顾忌? 连芳洲便咯咯掩口一笑,向孟氏笑吟吟道:“对了,还没有恭喜徐夫人呢!听说二月初珍妹妹就要嫁给信阳候府容世子了,恭喜恭喜呢!到时候可不要忘记请我去喝一杯喜酒哦!” 徐亦珍气得脸色雪白,嘴唇轻颤差点儿忍不住要发作起来。 孟氏的脸色也变得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连芳洲又笑道:“容世子人品出众,容貌出众,家世更是一等一的好,珍妹妹好福气!对了,我方才似乎看见信阳候夫人也来了,徐夫人想必要跟未来的亲家母好好亲近亲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1079.第1079章 冤家路窄 连芳洲冲徐亦珍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点了点头,便拉着留郡王妃离开了。 “娘!娘!您听见了吧?她、她竟然、说这些话!”徐亦珍气得哆嗦,声音里带着哭腔。 连芳洲不可能不知道容哥哥纳了孟婷婷的事儿,偏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话,这不是故意拿刀子往自己的心上捅吗! 孟氏也气急,又生怕女儿闹出什么事情来坏了名声,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一字字说道:“珍儿,你要冷静!她这是故意要激怒你,你要是生气失态了,她就得逞了!说起来,都是娘从前太疼你宠你护着你了,以至于你这脾性如此沉不住气,将来是要吃亏的!” 徐亦珍忍了又忍,忍住了要发火,恨恨道:“娘,您放心,我不会那么傻了!不会让别人看我的笑话!这一时之气,我忍着便是了!哼,等我进了容家的门,收拾了孟婷婷那个贱人,我看谁还能笑话我!” “这就对了!”孟氏暗松了口气,想要同女儿交代交代如何对付孟婷婷的话,又觉得场合不对,遂按下了,只等着回家后再细细的教导她,便柔声笑道:“我的女儿长大了!见你这样,娘也放心多了!别人越想看你的笑话,你就越要保持住风度,让那想要笑话你的人自己变成笑话!” 徐亦珍心中一暖,不由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比起之前,她的确是成熟了许多。 孟婷婷爬床的事件给她造成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受了那样深重的刺激如果还不能使她成熟起来,那就是无可救药了。 “大家闺秀有教养的女子就该这样,”孟氏满意的打量打量她,笑道:“你未来婆婆也来了,走,咱们去找她说说话去!见了她,你可要恭敬有礼些,万不可再耍小心眼儿闹别扭!” “娘,我不会了!”徐亦珍连忙答应。 不止一次听到二舅母向人显摆夸耀孟婷婷在容家如何得宠、得众人喜欢,徐亦珍怎么可能不着急?又怎么还敢得罪容夫人呢! 孟氏也明白这一点,遂带着她找容夫人去了。 那边留郡王妃拉着连芳洲到了一处无人之处,放开她气呼呼问道:“姐姐,你方才做什么不许我问她?那个徐家二小姐发髻上的那一套首饰,分明就是我送给你作为聘礼送给你家弟媳妇的!怎么会到了她的头上!” 连芳洲冷笑,道:“这还用问?不用说肯定是她们母女两个见财起意昧下的了!我却也没有想到她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留郡王妃当初送过来的那两套首饰实在是太贵重、太出色了,一见之下连芳洲没有任何疑虑的立刻便认出来了。 留郡王妃呆了呆,怒道:“她们母女两个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我送的东西都敢昧下!如此,就更不能放过她们了!” 连芳洲道:“你先别急,自然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们,只是方才只有咱们在那边,那个时候说这事儿岂不是连个见证人都没有?” 留郡王妃立刻明白了连芳洲的意思,一腔愤愤不平的怒气这才消失得干干净净,拍手咯咯低笑道:“我明白姐姐得意思了!哎,还是姐姐想的周到些,我这性子还是太冲动了,嗯,看来我还是需要磨练啊!嘻嘻,我就说嘛,那对母女如此可恶,姐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们了” “……”连芳洲苦笑,心道亲爱的妹子,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我怎么听着这么的不对味儿…… 不过此刻连芳洲也没有功夫同她计较这个,遂拉着她两人计较了一番。 一时客人到齐,大家伙儿便在那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的广阁中吃茶说笑,今日聚会的由头——用来观赏的牡丹花还在花房中,章夫人正命身边的冯妈妈领了几个手脚利索稳重的粗使妇人过去抬。 留郡王妃看了一眼正在容夫人和两位夫人跟前陪着说笑的徐亦珍,笑着开口唤了声:“徐家二小姐!” 留郡王妃唤人的声音有些高,加上她的声音本就显得清亮以及身份使然,众人的说笑声一下子就停止了,纷纷看向她们这边。 徐亦珍当然对跟连芳洲好得如同亲姐妹一样的留郡王妃没带什么好感,听得她唤自己心中下意识“咯噔!”一下,同孟氏相视一眼,上前微微屈膝施礼,微笑道:“留郡王妃,您唤我吗?” “是啊!”留郡王妃笑了笑,倒是没有给她难堪,只不过下一句话,立刻就令徐亦珍不安起来。只听见留郡王妃笑问道:“徐二小姐发髻上这套首饰不知从哪里得来得?” 徐亦珍和孟氏均吃了一惊,徐亦珍心下一慌,不由得朝孟氏看去。 众人一见,都是人精,当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作声,也都察觉了其中定然有猫腻。 “留郡王妃,”孟氏起身笑了笑,道:“不知郡王妃好好的为何这么问呢,臣妇倒是有些好奇!” 母女两个做梦也想不到这套首饰便是留郡王妃送的,如果知道的话,再给她们十个胆子也绝不敢戴出来! 孟氏突然想到了连芳洲,暗暗叫苦:怎么竟忘了这是连家送来的聘礼啊!定是那该死的连芳洲看出来什么了,她自己不便开口问,便让留郡王妃来问! 扫了一圈在场人等,没有发现连芳洲在,孟氏就更肯定了这件事绝对跟连芳洲有关:不然的话她至于心虚躲开吗! 真不知孟氏脑洞是开得有多大,竟理直气壮的认为连芳洲不在场是因为她心虚。 事实上,连芳洲不在场的确是故意避开的,不是心虚而是不方便。毕竟,徐家是她娘家弟媳妇的外家,她若在场,总不好由着留郡王妃对孟氏母女太咄咄逼人,若是她不在嘛,留郡王妃当然用不着客气! 何况,留郡王妃本来就不是个对人客气的! 当即白了孟氏一眼,哼道:“徐夫人你问我为何?那我就不跟你啰嗦了!你女儿发髻上的这套首饰,原本是属于我的!你说,我为何不能问你们?” 众人忍不住低低抽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孟氏母女。 1080.第1080章 戴错了头面首饰 “不是!才不是!不可能!”徐亦珍脸上涨得通红。 孟氏把心一横,勉强打起笑脸说道:“留郡王妃,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这套首饰是我那大女儿出嫁之前送给珍儿的,她们姐妹——” “徐夫人这是在拿我当小孩子哄么!”留郡王妃似笑非笑打断孟氏,咯咯笑道:“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你那大女儿是个声名狼藉的,她不敬父母、欺负嫡妹的,姐妹情深?嘻嘻,这话徐夫人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哦,徐夫人不会说徐大小姐临出嫁前突然性情大变吧?这就更可笑了!” 众夫人小姐听了这话,个别忍耐性不怎么好的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留郡王妃得意洋洋,不等孟氏开口紧接着又道:“就算姐妹情深,哼,难不成还有拿自个的聘礼送给姐妹做念想的?实话告诉你吧,这套头面首饰是我送给连姐姐,让连姐姐添在聘礼里头送到徐国公府的,天底下仅此一套,那上头的红宝石是我们北国所产的鸽血红和石榴红,我府上可都记着档!我看,分明就是你们见财起意,昧下了徐大小姐的聘礼!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呀!如此可见,徐夫人你这个继母当得真是不怎么样呢!怪不得徐大小姐的名声这样坏,只怕都是你搞的鬼吧!我就不信了,徐国公府老太君去世的时候徐大小姐才5岁,懂得什么?若不是你这个继母有意捣鬼,能传出她那么多的不好!” 众人“轰”的一下七嘴八舌纷纷交头接耳,看向孟氏的目光就有点儿闪烁了。 留郡王妃这话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且,留郡王妃这般猜测也并非她一人,京城中不少人家的夫人心里也有这种想法的,只不过那是徐国公府的事情,同自家没有丝毫关系,谁又会去置疑这个、同徐国公府人作对? 可是,此刻有人说出来了,大家跟着讨论几句,却是无伤大雅的。 “留郡王妃!”孟氏又气又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哆嗦道:“你、你说这话可有证据!休要胡说八道污蔑我!” 看到容夫人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变很不好看,孟氏心里更加气急。 徐亦珍也慌了神了,语无伦次的叫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你胡说!你胡说!” 留郡王妃一挥手,懒洋洋的道:“是不是这样是你们的家务事,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好了,我就那么顺口置疑一声罢了!你们又何必一副被人戳中了痛脚气急败坏的样子嘛!” 众人又是一阵嗤笑,尤其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几时见过留郡王妃这样的,一个个更是抬起帕子掩着口咯咯咯咯的笑得欢。 留郡王妃这话分明讽刺孟氏母女此地无银三百两,孟氏岂能坐实了? 当即冷笑道:“留郡王妃,您身份贵重,却也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我们!这脏水往我们身上泼,是要逼死我们吗?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置疑!今日还请郡王妃说个明白,否则,别怪我冒犯了!” 留郡王妃瞟了她一眼,无奈道:“我以前听见人说徐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我还以为是真的呢,今儿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既然是置疑,当然就没有凭据了,如果有凭据,那还是置疑吗?我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嘛,徐夫人理解能力看来真的是不太行哦!好吧,那么我就再说一遍吧!徐家老太君去世的时候徐大小姐才五岁吧?五岁的孩子懂得什么?你这个继母倘若好好的教导她,难道会教导不过来?难不成徐老太君故意把她养歪了留个难题给你头疼?不能吧!可徐大小姐偏偏就传出了那么不好的名声,这不是很奇怪嘛,我置疑有什么不对?再说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即便徐大小姐真的不好,你这个做继母的难道不该帮着遮掩一二吗?可是徐国公府有帮过徐大小姐分辨过一句两句吗?没有吧!你倒是常常在外人面前叹息诉苦,满满的都是无奈,呵呵,反倒更坐实了徐大小姐的不好呢!” 孟氏气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嗡的响成一片,只觉得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无数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喉咙一甜,硬生生咽下一口腥甜的血,眼前眩晕,晃了晃差点栽倒。 徐亦珍早就慌乱了神,和柏嬷嬷两个扶着孟氏只知道啼哭。 容夫人的脸色早已黑得要滴出墨汁来,冷着脸一句话不说。 作为主人的章夫人尴尬不已,想要劝又不知该从何劝起。毕竟,是这孟氏母女做事不地道,竟然连聘礼都偷——把如此贵重有钱也买不到的一整套头面首饰作为念想送给并不亲厚的姐妹?这话是个人都不会相信!这徐夫人真个是急糊涂了! 章夫人懊悔死了,早知道如此,就不该邀请她们母女…… 连芳洲恰好这时候从外头进来,见状一怔,惊讶的“咦!”了一声,怔怔的看着厅中乱糟糟的情况,一副懵懂的样子。 “姐姐你来的正好!”留郡王妃立刻起身过去拉住了她,冲徐亦珍努努嘴,说道:“姐姐你看看她发髻上戴的这一套头面是不是我送给你作为徐大小姐聘礼的其中一套?” 连芳洲惊讶的“啊!”了一声,端详端详,又“啊!”了一声,忙道:“怪不得刚才见了我就觉得有点儿眼熟,原来,原来真的……” 留郡王妃见她这般装模作样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忙哼了一声,道:“可不正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再清楚不过了!徐夫人,我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我送出去的东西也不能平白叫人这样昧下了,不然,我心里要腻味死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姐姐,” 她又向连芳洲说道:“姐姐,不是我小人之心,只不过有的人她就是小人行径!人家既然敢昧下这一套头面首饰,难免不敢昧下其他的,毕竟,当初连家送给徐大小姐的聘礼可都是数一数二的精品!姐姐回去不妨派人去跟你那弟媳妇说一声,将聘礼单子和嫁妆单子对一对,看看有没有缺失别的什么!不然叫人这样不明不白的昧下,可真是不爽!” 连芳洲呵呵一笑,无奈叹了叹。 1081.第1081章 做贼 留郡王妃再也没看孟氏母女一眼,向章夫人走过去施了一礼,抱歉道:“都怪我心直口快,心里头有了事儿可藏不住就要说出来!白白的扰了夫人的赏花宴了!我这会儿实在没有心情再待下去了,先行告辞了!” 章夫人原本心下的确有两分不快,觉得留郡王妃实在有点太任性了,这种事情为何要当着人家的面闹出来?私下里说嘛! 听她这么一道歉立刻转了个大弯:谁遇到这种事情还能忍得住?况且留郡王妃这个直脾气!要说那徐夫人母女不做死就不会死,昧了人家的东西还敢戴出来显摆,真正是嫌死得不够快! 怪道她先前还想着,徐国公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有了?竟然舍得拿钱给女儿打制那么贵重的首饰!她还当是连家补贴的银子呢! 结果不是人家连家补贴的,却也差不离!不怎么光彩的差不离! 今儿看了这么精彩一场好戏,也不亏了! “郡王妃客气了!倒是臣妾安排不周……”章夫人连忙笑着还礼。 横竖将来她绝不会再和徐国公夫人来往,这话也不怕得罪人。 留郡王妃告辞,连芳洲自然也一同告辞了。 容夫人也坐不下去,亦起身告辞。 众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今日看了一场大戏,这会儿也没有兴致再赏花了,还是回去邀一二闺蜜好友八卦去吧!遂三三两两的也都告辞。 孟氏浑浑噩噩的出了荣昌侯府,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府中的。 她只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贤良名声全都完了! 留郡王妃那番话,众人即便不信,也必定会生疑,大家都是混后宅的,有的事情只需有人点了出来人人都能恍然明白…… 耳边是女儿嘤嘤嘤的啼哭声,这样的哭声伴了一路。 孟氏突然心烦起来,从躺靠的榻上猛的翻身坐了起来,瞪着徐亦珍厉声喝斥道:“你给我闭嘴!不许哭!” 徐亦珍吓得一个后仰跌倒在地,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孟氏,委屈的泪珠滚落得更快:“娘……” “你还好意思哭!”孟氏既心疼更恼怒,恨恨道:“若不是你眼皮子浅,又怎会有今日之事!如今弄成这样,你,你教我还能怎样!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目光短浅的蠢笨女儿!” 徐亦珍脸色煞白,心痛无比,连一声“娘”都叫不出来了,只是痛哭不停。 孟氏疲惫的叹了口气,无力的颓然躺靠了下去,闭上眼睛。 柏嬷嬷便上前来扶徐亦珍,轻轻安慰道:“二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您回去好好歇一歇,等夫人歇过来了,老奴再派人去请二小姐过来。“ 好说歹说让含巧、含珠将徐亦珍带走了。 孟氏耳中什么动静都听见,并没有做声,徐亦珍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反应,便伤心的哭着去了。 孟氏心里哇凉哇凉的,暗暗叹息:她就这么走了,竟然半句关心她这个母亲的话也没有竟这么走了! 哪怕是叮嘱柏嬷嬷一声好好照顾她也好啊! 孟氏忍不住长长叹一口气,喃喃道:“冤孽!真是冤孽……” 柏嬷嬷看的十分不忍,忍不住便劝道:“夫人,二小姐还小呢。况且,二小姐今日也着实是吓着了,她心里正伤心、正乱着呢!” 孟氏无力的挥挥手,苦笑道:“你也不用帮她说话,我自己养的女儿,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我想静静的歇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柏嬷嬷屈膝答应,扶她躺好便出去了。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孟氏心中充满着后悔! 如果她对她严厉严格一些,如果不是太放纵宠爱,是不是就不会弄成如今这样? 饶是徐亦珍只顾自己不顾她,她也没有怨她。 一来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二来,如果不是自己因为膈应秦氏生的女儿故意放纵她欺负徐亦云,也就不会养成她如此霸道的性子! 说到底,其实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害了她…… 孟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晚间徐国公回来的时候,也听到了些外头传闻的言语,怒气冲冲的直奔孟氏面前。 孟氏不等他开口质问,哀哀戚戚叫了一声“老爷!”便拭泪诉屈道:“妾身和珍儿真是冤枉啊!那首饰分明是云儿答应了老爷送给珍儿做念想的,怎么倒成了我们偷窃聘礼了!妾身百口莫辩,真正要冤死啊!” 说毕呜呜咽咽的低头哭个不住。 徐国公张了张嘴,满腔的怒气霎时间化作尴尬,哪里还发作得出来? 他这才记起来,当初还是他跟孟氏说的呢,说大女儿同意让小女儿挑几件好东西…… 孟氏含泪道:“事情如今弄到了这个地步,妾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谁能想得到那是留郡王妃的东西呢!说来说去是我们珍儿福薄,呜呜呜,都怪妾身,如果妾身事先问一问,或许就没这事儿了!如今那些东西珍儿自然不能再要,妾身明日就都拿了给云儿还去,省得叫人对了嫁妆找上门来,丢的是咱们家的脸!” 孟氏把责任全都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半个字也没有说徐国公或者徐亦云的不是。 对徐国公她是不敢——如今娘家已经反目成仇,自己名声又严重受损,儿子又不成器,她所能依赖的唯有徐国公,岂能不识趣? 至于徐亦云,她倒是想将脏水泼给她呢,只是当初那些聘礼徐亦云根本没有见过,徐亦珍挑选的时候她也不在场,今日连芳洲又没说什么,都是留郡王妃指出来的,无论如何她都绕不到徐亦云身上,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怄得要吐血! 倒是徐国公气急败坏,觉得在妻子面前大大失了面子,恨恨骂了徐亦云几句:“真不知哪世里的冤家,我们老徐家究竟做了什么孽生出这样一个孽女!出嫁了还搅合得家里不消停!” 孟氏哭哭啼啼的劝着徐国公,心里自然是称意的。 然而一想到如今的徐亦云早已不是她掌控之中的那个国公府大小姐,别说她了,就是徐国公,除了在这里骂她几句又能将她如何? 1082.第1082章 落空 孟氏遂又恨极,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她也要破坏了这门亲事不可! 徐国公府愁云惨雾,连芳洲和留郡王妃却是心怀大畅的离开荣昌侯府。 “姐姐!真是便宜那一对不要脸的东西了!连自家女儿的聘礼都贪,这样的人可真够没品的!姐姐那弟媳妇以前还不知过的怎么样的日子呢,真是可怜!”留郡王妃又恼又叹。 又笑道:“不过呢,如今她嫁给了阿泽,有了姐姐这样的大姑奶奶,却也是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了!” 这话说的连芳洲和景嬷嬷撑不住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回到府中,同李赋说起此事,李赋也不禁摇头,自叹想不到那徐国公府的夫人竟会做出这种事来,如此一来,徐国公府的名声可就真是臭到底了!这京城里还有谁家愿意同他家来往? 连芳洲亦笑眯眯道:“说的是呢!哼,那孟氏装了这么多年的贤良,那假脸孔也该撕扯下来了!只怕徐亦珍同容家的亲事都要有变故,真是活该!” 李赋见她幸灾乐祸得非常欢乐,忍不住笑道:“说起来咱们家跟徐家本来也无来往,即便因为阿泽这门亲事,同咱们关系终究有限,怎的娘子如此高兴他家这事!” 连芳洲哼道:“我怎能不高兴?若不是那孟氏不贤,徐亦云就不会变成这样,也就不一定会遇见阿泽,进不了连家的门,阿泽也不会变得如此委屈自己、我也不会这么生气心疼!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那个孟氏的不是!也少不了徐亦珍从中使坏!你说,我恨不恨她们?见她们倒霉开不开心!” 李赋:“……” 半响方呵呵一笑,道:“娘子,我一定好好待你,绝不敢有半丁点的懈怠不服……” 娘子的迁怒,果然是十方通杀全方位无遗漏的。 连芳洲一挑眉,似笑非笑:“夫君似乎感触颇多呢!” 李赋下意识抖了抖,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缺陷可以让人拿出来说道,含糊笑了两声糊弄过去,恰好旭儿进来方岔开了这话。 第二天,徐国公府上的管家便将当初徐亦珍和孟氏昧下的那好几件属于徐亦云的聘礼给送过去了。 徐亦云连见都没有见管家,只让吕嬷嬷代为收下,便打发他走了。 当初孟氏和徐亦珍昧下徐亦云的聘礼这件事儿吕嬷嬷等都知道,只当时形势比人强,除了忍气吞声她们也做不了别的。 后来徐亦云出阁之后,离开了国公府,就更不可能再去纠缠这件事了。 况且,到了连家,看到这连家泼天的财富,吕嬷嬷等包括徐亦云都震惊了,就更不可能再去计较。 然而此刻看到这送回来的六件东西,件件都是价值连城,吕嬷嬷等仍然忍不住惊叹。 “夫人和二小姐还真是有眼光!这人心也太不足了些,竟挑去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吕嬷嬷叹道。 打开那只雕工精湛的沉香木匣子,里头满满一盒的硕大珍珠泛着莹润的光,吕嬷嬷不由念佛。 冰绿满脸笑意止都止不住,眉飞色舞的笑道:“真正是老天报应不爽!夫人和二小姐这回可是真的惨到家了!哎,二小姐还想当信阳侯世子夫人、未来的信阳侯夫人呢!就看那信阳侯府肯不肯要一个声名狼藉的儿媳妇了!” 冰梅也笑着说是。 徐亦云的脸色却微微一变,片刻方轻叹道:“这事儿你们也别再议论了,毕竟我也姓徐,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唉,说实在的,我从前恨死了她们,巴不得她们倒霉,克如今看到她们落了这样的下场,我心里却没有多少开心得起来!” “二夫人!”冰绿忙道:“难不成您还同情她们!” “就是,”冰梅也愤愤道:“当初她们是怎样对二夫人,二夫人难道都忘记了不成!” 徐亦云好笑,笑道:“你们想多了,我哪里有那么烂好心?只不过觉得,我那继母其实也挺蠢的,自己不给自己留后路,如今撞到了尽头想回头都没法!她不但自作自受,也害了徐亦珍。” 冰绿听得有些糊涂,说道:“二夫人这话奴婢可是不明白,夫人疼二小姐疼的眼珠子似的,怎么会害了她呢?要奴婢说,她是害了二夫人您才对!” 几个人都笑起来。 徐亦云也笑了,知道跟冰绿是解释不明的,一笑不再多说。 吕嬷嬷看了她一眼,却道:“冰绿的话也有理!如果不是这样,二夫人您也养不成这么个孤介执拗死心眼的脾气!唉,瞧着真是急死人!” 徐亦云面上的笑容一僵,奶娘这是拐弯抹角的又在劝她了遂低垂了眼眸问道:“叫个人去厨房看看,中午都有些什么菜。” 吕嬷嬷:“……” 孟徐亦珍虽然万般不舍,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原本属于了自己的东西被柏嬷嬷拿走。 仿佛做了一场梦,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 徐亦珍的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她突然就想到了未婚夫信阳候府容世子。 当初,她便是毫不犹豫的将容世子从徐亦云那里抢了过来,不知道那个时候徐亦云是怎样的心情呢? 徐亦珍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点儿荒唐,遂努力的摒开了不再去想——徐亦云,那个贱人把她给害惨了! 这件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传了个遍,人人都将笑话来讲,那些做嫡母、继母的也暗暗警惕,以为前车之鉴。 京城西城区,一片纵横交错的胡同巷道住宅区中,一处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奇的小院子内,这一间厢房却是封闭得严严实实。 一名穿着淡青色锦袍长衫的青年男子皱了皱眉,说道:“徐亦珍名声坏成了那样,还让我娶她?岂不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笑话我!劳烦褚统领帮我跟主子说一声,这种女人我绝不娶!” 此人俊眉星目,身形修长,翩翩风度显出儒雅,只是这一份儒雅从他的背影来看显得更真切一些,若是看了正面形容,则一下子显得平庸了许多。 但由于那份过人的自信和骄傲,又令他增色不少。 1083.第1083章 不能不娶 那位被他称呼为褚统领的紫棠脸色、相貌平平、三十多岁的男子皱了皱眉,说道:“主子让我来正是要告诉你,跟徐家这门亲事不能断。” “为什么?”容世子微微变色,忍着气说道:“原本我就没想过娶徐亦珍为妻,她那样刁蛮没规矩的性子可不是个贤良的,若不是亦云太没地位,我宁愿娶亦云也不会娶她!可后来主子让我娶,我也就娶了,如今情形有变,我怎能娶这么个满京城的笑话回去!” “有何不能?”褚统领笑道:“如此人人只会称赞你们容家是遵守信义的君子作风,岂会笑话?等娶了她回去,想怎么管教还不是由着你?世子不会连区区一个女子也管教不了吧?” 容世子噎住。 褚统领又道:“你该清楚主子让你娶她是为了什么。徐家跟连家是连襟,娶了她你便能与连家正大光明的交往,你也该清楚,主子因为身份的原因限制,一直很缺钱,若能将连家这个钱袋子抓在手里,对主子有莫大的用处。” 褚统领见他不语,放缓了声音又劝道:“你应该清楚,只有主子好了,咱们才有盼头。你的理想、你的抱负呢?跟眼前这点儿小事来比又算的了什么?” 容世子犹豫片刻,说道:“我纳她为贵妾,如何?” 那么一个品行败坏的女子,实在不堪为他的妻子,一想到自己的妻位要给了这种人,容世子就觉得有点腻味。 “不行!”褚统领断然拒绝,道:“贵妾也是妾,一个妾如何能与妻相比?跟连家哪儿来的连襟?” 容世子还是不服,说道:“若说连家连襟,连家四小姐连芳清不是也没有出嫁……她的夫家跟连家那才是正儿八经的连襟。” 褚统领看了他一眼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鄙视,叹道:“你说的没错,只不过你也不想想,连家那姐弟俩把那四小姐看的眼珠子似的矜贵,哪儿能轻易就把她嫁人了?再说了,你不会不知道去年她和皇次孙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吧?” 容世子虽然有点儿不服,却也无话可说了。人家是皇孙,他只不过是侯府世子,哪里比得上的? 容世子无奈,只得点头叹道:“罢了,既如此,便宜那徐亦珍了!” 褚统领放了心,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这么丧气,这件事受影响的是徐家,不是你们容家,你们家并没有半点损失,反倒会得一个守信的名声!不亏的!” 容世子苦笑,心道不错,会有人赞他们容家守信,但是同时也会笑话他们迂腐、蠢笨:那样的儿媳妇也要迎进门。 再说信阳候府中,孟二夫人薛氏正在花厅中跟容夫人说话,句句是叹息徐亦珍、叹息孟氏,勾得容夫人一肚子的火气越来越旺盛。 容夫人原本就有了退亲的心思,听了薛氏这番挑拨更是按耐不住。 薛氏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拿言语试探,叹道:“论理呀,我这个做亲舅母的不该说这话,唉,可我也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人,自家姑奶奶和外甥女做出这等事情来,我这心里头也很不好受呀!那事儿的确是姑奶奶和外甥女理亏了,容夫人您便是要退亲,也没人说出半个不字来!” 这话说到了容夫人的心坎上,容夫人心思更活络了起来,笑道:“哦?孟二夫人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当然!”薛氏赶紧笑着点头。 容夫人下意识的有点瞧不起她,又道:“不是为了婷婷?” 薛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勉强笑了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容夫人您,这,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我是个做母亲的,我那女儿死心眼儿,我也没法子。可是,我也希望她将来能遇上一个贤良仁德的好主母,这日子也能好过一些!我那外甥女那样的,我实在是——唉!” 容夫人脸色缓了缓:这话倒是不错。 薛氏一叹,又幽幽的道:“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咱们做父母的,谁不心疼自个的孩子、谁舍得自个的孩子受委屈?容世子那样的家世、人品、才学、相貌,配我那外甥女,夫人你就不觉得委屈了他吗?” 容夫人一团怒火在心里熊熊燃烧开来,冷冷哼了一声。 不委屈?怎么不委屈!都快要委屈死了! 她儿子多么出色的人,怎么定下了那样一个不靠谱的儿媳妇!想到前两日在荣昌侯府上发生的事情,容夫人依然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臊得无地自容! 这辈子她还没这么丢脸过,不曾想却受了未来儿媳妇的连累。 况且她原本就不是太喜欢徐亦珍,总觉得她举止形容有些过于轻浮,太没内涵了,怎么配得上她的儿子? 真不知那狐媚子下了什么药让儿子非要娶她不可! 果然年轻人办事儿就是不靠谱! 薛氏见状,知道自己那些话是说对了她的意,更乐。便主动请缨,笑道:“若容夫人信得过我的话,我去同我那姑奶奶说一声,让徐家主动提退亲的事儿如何?这样,大家彼此的面子上都好看一些!” 容夫人眼睛一亮,不觉露出两分真心实意的笑意,向薛氏笑道:“这……岂不是叫你为难了!” 她正为退亲的事儿发愁呢!虽然徐亦珍失德,可容家这就要退亲,总有点太过冷酷不近人情了。 她正纠结着呢,可巧薛氏这话全解了去。 “不难为、不难为!”薛氏忙笑道:“这是应该的!我只求容家将来有个贤良主母,让我婷儿能过的好一些……” 说毕轻轻一叹。 容夫人当即说道:“这个你放心,有我呢!我儿再定亲事,必定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娶妻娶贤,这个道理年轻人不懂,这一回我会亲自把关!” “那我就放心了!”薛氏欢天喜地的恭维笑道:“夫人的眼光当然是极好极好的!” 一想到可以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羞辱一番孟氏,薛氏就觉得兴奋得不得了,哪里还坐得住? 忙忙向容夫人告辞,立刻就往徐国公府去。 1084.第1084章 薛氏撺掇 孟氏母女两个正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害怕信阳候府会不会派人来退亲,这日子过的是什么滋味也就不言而喻了。 听说孟二夫人来了,母女两个的脸色都是一黑,不用想都知道薛氏肯定是来看笑话的,哪里肯见她? “就说我没空,让她回去!”孟氏黑着脸道。 谁知话音刚落,薛氏已经不由分说推开阻拦的丫鬟婆子走了进来,笑道:“三妹真个绝情,咱们可是嫡亲的姑嫂亲戚呢,怎能用这般理由搪塞我呢!” 孟氏冷冷盯向柏嬷嬷。 柏嬷嬷苦笑摊手:她拦不住啊! 孟氏见人都已经进来了,情知是没有那么轻易让她离开的,便哼了一声,冷笑道:“嫡亲的姑嫂?亲戚?原来你也知道咱们是嫡亲的姑嫂亲戚啊!你当初做的那事儿早就把这点情分消磨干净了!亲戚两个字从此再也别提!你来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说完赶紧给我离开!” “三妹好大的火气!”薛氏一屁股坐下,冷笑道:“你自家做的好事儿被人揭穿了,拿我撒什么气?哼,当初?若真论起来,谁错的更多还不一定呢!你还好意思提!” “你!”孟氏气得胸口一滞,沉着脸狠狠瞪了薛氏一眼,恨不得活撕了她的嘴。 薛氏冷哼道:“你们母女害了我的婷儿,若不是你们,我的婷儿会落到今日地步吗?你当我愿意来你们徐家?呵呵,别给自个脸上贴金了!如今谁见了你们家不绕道着走呢!我是受了信阳候夫人容夫人的托付,才不得不来这一趟!” 坐在孟氏旁边一直垂眸不语的徐亦珍身子轻颤,立刻抬头看向薛氏,脸上一片惊慌紧张。 孟氏心中也是一惊,忙捏了捏女儿的手让她镇定,不动声色冷笑道:“就你?你是我亲家母什么人?她有话要说不是亲自来也会让身边得用的老嬷嬷来,你?呵呵!” 薛氏大怒,脸上涨红恼羞道:“呵呵,有的人真个没脸没皮到没边儿了!亲家母?三妹居然还叫得出亲家母吗?三妹听清楚了,容夫人让我来告诉你,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三妹如果还想要留一点脸面的话,就主动派人上门去退亲吧!省得被认退了,更不好看!” “不可能!” “不行!” 徐亦珍和孟氏同时叫了起来。 徐亦珍小脸煞白,拼命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容哥哥那么喜欢我,他不会同意退亲的,不会的!” 薛氏“嗤”的一声嘲笑,冷笑道:“哟,珍丫头,这种话可不能说哟!婚姻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呢?难不成你还想跟容世子私定终身!” “闭嘴!”孟氏怒冲冲打断薛氏的话,恨恨道:“你一个长辈这样说珍丫头也不嫌寒碜!二嫂请回吧!你的话我是不信的!哼,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呐!除非信阳候府的人亲自来,我才会信!” 想这么容易就把这门亲事给退了?信阳候府也太当徐国公府不是一回事了! 她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妥协! 而且,她也绝不会主动上门退亲的,既然是信阳候府想退,那他们就自己来说! 什么好处都想全占了,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薛氏没想到自己得意洋洋一番话,落到了孟氏耳中居然跟坑蒙拐骗挂了钩,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三妹真是昏了头气糊涂了!这种事情若非真有其事我敢随便说?三妹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成,我就这么回容夫人去,就说三妹死活都不肯退,非要赖着容家不可,哼!” “你敢!”徐亦珍猛的起身,怒道:“二舅母,你不要血口喷人!” 薛氏冷笑:“血口喷人?我不过受容夫人之托过来好心好意跟你们知会一声,为的也是让你们留点儿体面,你们倒好,不识好人心,反倒倒打一耙!我说三妹,你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也犯了糊涂?就珍丫头如今这样的,配得上人家容世子吗?即便最后硬要将她送进容家的门,呵呵,珍丫头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哎,我是真的好心呀,没想到被人家当成了驴肝肺!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薛氏怒气冲冲转身便走。 “二舅母!二舅母!”徐亦珍只当她要去容夫人面前告状,慌忙奔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急道:“二舅母,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呀!二舅母,求求您帮我在容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吧!将来我进了容家的门,一定会好好照顾表姐的!二舅母!” “珍儿你做什么!给我回来!”孟氏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这个傻丫头,她竟然去求薛氏! 薛氏得意瞟了孟氏一眼,一把抓住了徐亦珍的手,叹道:“还是你懂事!可你也该是个明白人!你若真为了容世子好,就说服你母亲主动退亲吧!何苦非要死缠烂打呢?容夫人都不喜欢你了,你以为容世子能护得住你?真是个傻丫头哦!” 说着怜悯而同情的摇了摇头。 “二舅母!”徐亦珍痛苦的摇着头,声泪俱下,喃喃的求个不停,求薛氏帮帮她。 孟氏又气又急,唤又唤不回人,气急败坏之下亲自奔了上去,用力将徐亦珍一拽拉回自己身边,怒道:“柏嬷嬷,把二小姐拉下去!二嫂,你请吧!” 薛氏冷笑了笑,昂首大步离开。 “娘!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徐亦珍哭得声咽气堵。 她是真的慌了。 孟氏长长的叹了口气,怔怔无语,只是默默的拉着女儿坐下。 好容易劝得徐亦珍停止了哭泣,孟氏便叹道:“珍儿,这门亲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娘!” “你听娘把话说完!”孟氏苦笑道:“你二舅母说话难听,却也没说错,容夫人不喜欢你,你进了门能讨得了好吗?容世子是男人,不可能整天在后宅厮混,况且,婆婆要儿媳妇立规矩,成心磋磨你,他又怎么会说他娘的不是?到时候吃亏的是你呀!” 更重要的是,女儿如今顶着这样的名声,自家便是知晓女儿在吃苦也直不起腰杆子为她做主啊。 1085.第1085章 不退亲 “不!不!”徐亦珍拼命的摇头,泪水簌簌而下:“我不要!娘,我不要退亲!我喜欢容哥哥,我要做他的妻子!娘,容哥哥他一定会相信我、护着我的,容夫人以前那么喜欢我,只要我过了门好好的孝敬她、一心一意的侍奉她、对她好,她一定会重新喜欢我的!” 孟氏心里酸酸的,“你就不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不委屈!”徐亦珍连连摇头,眼泪汪汪求道:“娘,我真的不委屈!我会努力让她重新喜欢我的!” 孟氏长叹,心道她就这么作贱自己吗?我是她的亲娘,她也从来没说要孝顺我、对我如何好的话,却愿意为了一个外人如此!然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我这个做娘的又如何忍心再责怪她…… 孟氏一时心乱如麻,被徐亦珍缠得没法,也只好口头上胡乱应了她,命柏嬷嬷送她回去休息。 她心里一清二楚,这门亲事不是自家说要保就能保的。 再说薛氏,离了这里便气冲冲又去了信阳候府,将孟氏的话添油加醋在容夫人面前说了一遍。 容夫人气得七窍生烟,一掌拍在茶几上怒道:“这徐国公府怪道败落成如今的地步!原来娶了这样一个当家主母!我从前真是瞎了眼,错认她做贤良人!罢了,既然人家给脸不要脸,哼,那就怪不得我不留情面了!我就成全她,明日就派人上门退亲!” 薛氏虽然兴头头的去徐国公府结果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自己肚子里还添了一肚子的气,不过得了容夫人这一番话,她心里还是觉得很值得的。 便也不再多留,奉承了容夫人几句告辞去了。 容夫人越想越气,吩咐身旁的大丫环金雀去儿子的锦园传话,让容世子回来了便过来一趟。 话音刚落容世子恰好从外头踏进来,笑道:“母亲找我有事吗?” 看见容世子进来,容夫人便挥手屏退众人,瞪着儿子,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气恼是气儿子不争气、不听话,非要娶那徐家的丫头,结果平白沾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心疼也是心疼儿子,他清清白白好好的一个人,凭什么无辜受牵连? “你来了正好!”容夫人示意他坐下,道:“我便把话都说了!跟徐家这门亲事,明儿我就叫人去退了!徐亦珍那个丫头配不上你!回头娘再给你找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容世子皱了皱眉,笑道:“我也正要跟娘说这事儿。娘,这门亲事别退了,照旧迎娶吧!” “你说什么!”容夫人声音转厉,大怒。 “娘,”容世子神色未变,道:“咱们是什么人家?出尔反尔岂不是叫人说道?我看定是那孟氏不贤,才会教得珍儿那样,等她过了门,娘您多用点心,好好的教导教导她,相信定能教好了她的!” 容夫人一时噎住,直愣愣的看着儿子,被他的话给搅合糊涂了。 儿子这意思,对孟氏无半点尊敬,又摆明了告诉自己,等徐亦珍过门了由着自己教导折腾,也就是说,他其实并没有那么不舍徐亦珍。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还非要娶她呢? 容夫人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半响方觉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更为他叫屈不值,叹道:“你这又是何苦!为了这点儿名声,把你一生都搭了进去,娘如何忍心!” 容世子笑道:“娘,人心隔肚皮,便是再娶一个,未必就比这一个好多少。没有这样也有那样的毛病。既然如此,我倒宁愿娶珍儿了,她家理亏,她将来自会规矩老实,这样,娘也省心不是?总之我主意已定,娘就不要再劝我了!” 容世子生生憋着一肚子的气,哼,等大事成了,他有的是法子让她滚蛋!只不过暂时便宜她罢了!赔上一个原配妻子的位置,博取一份锦绣前程,他并不亏! 容夫人咬牙,恨恨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可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否则岂不是叫她徐家笑咱们没骨气、没脾气!” 容夫人暗暗寻思着,定要好好的刁难一番徐家再做出勉强答应的姿态,那徐亦珍过门之后,也休想再同徐家有来往! 容世子倒是早就想到了,说道:“当然不能让徐国公府轻视小瞧了咱们。就跟他们说,除非威宁侯夫妇和连小将军夫妇亲自来咱们家帮着说合,咱们自然得看他们得面子揭过去此事。” “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容夫人眼睛一亮,喜得拍手笑道:“正该如此!若是他们做不到,哼,就别怪我不客气!” 如果威宁侯夫妇和连小将军夫妇亲自上门做说客,容家也有了面子,揭过去此事也说得过去。 容世子又笑道:“既如此就劳娘操心了,请娘派妥当人去一趟徐国公府,把这话说明白了。让他们去请威宁侯夫妇和连小将军时别说是咱家的意思,这得是他们自己的意思!” “那是当然!”容夫人了然点头。 若是退亲,容夫人第二天自然就派人去了,去说合嘛,那么积极干什么? 她还想等着徐国公府那边先来人服软呢! 谁知孟氏和徐国公哭诉了一番后,夫妻两个都对这门亲事没报了什么希望,当然不会主动上门去服软,只等着容家来人退亲呢! 结果一来二去的耗着,最后耗不起的还是容夫人。 容夫人虽派人去了徐家,心中却更加厌恶上了徐国公府:分明你们做了没脸的事儿,反倒端拿着架子!很好! 孟氏和徐国公只当容家来人是说退亲事宜的,结果听完两人都愣住了。 自家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儿,这辈子就别想再找到好人家,既然人家肯要,尤其这婆子说世子爷说服了容夫人继续这门亲事,孟氏就更满意了两分:只要世子喜欢女儿,女儿就一定会熬出头。 至于人家容家要一份体面的台阶下,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们两口子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1086.第1086章 不退亲的条件 等容家的人离开之后,想着这个要求,两口子又愁上了。 跟大女儿已经闹翻,这回想要她帮忙,可能吗?还有威宁侯夫人,那更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到时候不冷嘲热讽一番就好了,还敢奢求她帮忙? 徐国公到底心疼徐亦珍,且他心里总觉得徐亦珍是受了自己的连累才会被人说道,心里有愧,便冷哼道:“你明日下个帖子,请亦云和大姑爷来府中做客!哼,我就不信了,我这个做爹的还管不了女儿了!我说的话,她敢不听!” 孟氏见状忙劝道:“老爷,您消消气!不要意气用事呀!唉,如今人家,如今人家哪里是我们比得上的!” 这话火上浇油,徐国公更怒,冷笑道:“她再出息,也得管我叫一声爹!明日你不要做声,我来同她说!” 孟氏巴不得,忙又劝了徐国公几句,自去安排。 帖子是徐管家亲自送去的。 这位往日里根本不把徐亦云当一回事的徐大管家此刻毕恭毕敬的跪在徐亦云面前,磕头请安后,陪笑双手奉上了请帖,说是国公爷想念大小姐和大姑爷,请大小姐和大姑爷过去用晚饭。 徐亦云示意吕嬷嬷接下了请帖,淡淡道:“这请帖我收下了,管家回去吧!” 徐大管家松了口气,应了声“是”便起身恭敬倒退着出去了。 虽然看到如此高高在上的徐亦云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却也知晓,自己的不服气如今在人家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徐大管家不由心中感慨:真正是世事难料! “二夫人,老奴看老爷和夫人不会平白无故的请您和二爷回去用饭,定是有事要求,没准,就跟二小姐的亲事有关!这是一个大大的麻烦事儿,二夫人为何不推了呢!”吕嬷嬷说道。 “奶娘,”徐亦云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想推了吗?可今日推了保不齐他们明日又来!哼,我那个爹,还有孟氏,不到走投无路、万不得已会向我低头、会来求我?可他们既然起了这个心思,就不会那么轻易打消!既然如此,我便去看看又如何?” 吕嬷嬷等这才明了。 冰绿便抱怨道:“老爷真是偏心!用得着二夫人的时候才会客气!” 冰梅道:“我却没看出来哪里客气呢!二夫人,老爷和夫人不是好应付的,您可要小心!” 徐亦云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二爷,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不愿意再为了自家的事情而麻烦他。 吕嬷嬷明白她的意思,暗暗叹气。 冰绿却撇撇嘴,说道:“二夫人为何不告诉二爷,二爷肯定愿意陪二夫人回去的!有二爷在,也能护着二夫人几分!” “好了,你少说两句!”吕嬷嬷心里正烦呢,瞪了冰绿一眼,瞪得她莫名其妙。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徐亦云才命出门。那个所谓的娘家,她实在不愿意多待一刻。 留下了冰梅和冰绿看守屋子,顺便连泽回来后同他说一声自己有事回徐国公府一趟,请他自己用晚饭,不必去找自己。 冰梅和冰绿只得答应,看着她和吕嬷嬷出去。 人处于煎熬之中总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的慢,徐国公和孟氏便是如此。 徐亦云回来的时候,两人以及徐亦珍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你怎么才回来?看看天都要黑了!”徐国公一见徐亦云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训斥道,再往她身后瞧了瞧没看见连泽,脸色一下子就拉长了:“大姑爷呢?怎么没来?” 徐亦云连生气都懒得去费劲,心里冷笑,淡淡的瞅了父亲一眼,淡淡说道:“家里头事情多,我也是这会儿才忙忙赶了来。二爷今日有事,来不了了!父亲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就可以了!” 徐国公满脸的厌恶,用力盯了她两眼,方道:“罢了!先进来吧!” 那边,孟氏早已在低低的交待徐亦珍:“不要再给她使脸色,等下你亲自给她奉茶,好好的叫她一声姐姐!要笑着叫!听见没有?” 听见当然是听见了,可是徐亦珍心里却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哪怕她变得如此狼狈,自小养成的习惯根深蹄固,她不愿意让徐亦云高自己一头。 更何况,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跟徐亦云不无关系! “珍儿,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若是不听我的,我也帮不了你了!”孟氏一个字一个字压低着说道。 徐亦珍气得憋闷,僵硬点头:“娘,放心!” 一时进了客厅坐下,徐亦珍果然从丫鬟捧着的茶盘中端了茶上前,奉给徐亦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姐姐,请喝茶。” 徐亦云这一跳吓得着实不轻,回过神来立刻全身戒备的看了徐亦珍一眼,淡淡道:“妹妹客气了!” 徐亦珍看着有气,心道你那是什么眼神?还怀疑我下毒不成!我倒真想往你脸上泼去,哼! 徐国公却是冷笑了起来,低喝道:“云丫头,你太不像话了!你亲妹子好心好意端茶给你,你看看你,那是什么表情!天性凉薄!” 徐亦珍心中一喜,忍不住委委屈屈的朝徐国公瞥了一眼。 孟氏正好给徐亦珍使眼色,意思是让她趁机帮着徐亦云说两句话,可谁知恰好错过了。 孟氏心中暗恼徐亦珍不争气: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还不赶紧向你妹子道歉!”徐国公又冷冷说道。 孟氏忙笑道:“哎呀老爷,这是干什么呀!她们姐妹之间玩笑罢了,当不得真的!云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家人正该高高兴兴的,老爷就别生气了!” 徐亦珍心下得意,一时忍不住便哼了声道:“咱们倒是拿她当自家人呢,只怕人家如今只当自个是连家人了!不然爹爹和娘请她回来一趟,她也不会掐着点才到了!” “珍儿!”孟氏大怒。 徐亦珍这才觉得自己不应该开口,委屈的看了孟氏一眼,遂闭上了嘴。 1087.第1087章 逆女 徐国公没理会孟氏,却让徐亦珍一番话说得心中更怒,冲徐亦云冷冷道:“不把自个当徐家人?别忘了你自己也姓徐!徐家若不好了,有你什么好!谁才是自己人,你别鬼迷心窍糊涂了!是不是我这个做爹的管不着你了?我的话你听见没有?还不快道歉!” 徐亦云心中又酸又苦,又悲又凉,她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爹,可一次次的经验告诉她,她其实真的并不了解! 徐亦云深深吸了口气,起身淡淡向徐亦珍道:“对不起,妹子,是我辜负了你一片好心,对不住!” 徐亦珍得意一笑,道:“姐姐知道就好!我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不会同姐姐计较的!” 对徐亦珍来说,能够更徐亦云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难得到了极致了。若非有求于徐亦云,打死她她都不可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在她认为,自己这态度没有任何的错,徐亦云应该感激淋涕了! 她邀功似的向母亲看去,对上母亲那冷冷的目光,不由一怔,赌气的扭回了头。 徐国公满意的点点头,缓了脸色向徐亦云道:“你看看,你妹子多懂事?姐妹间就该如此亲密和睦!到底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 “不是。”徐亦云嘲讽一笑,对上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徐国公,淡淡道:“我是个天性凉薄的人,什么亲密和睦我统统不懂!什么一家人我也没有感觉!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告辞!” “你!”徐国公气得倒仰,没想到徐亦云竟敢说出这话来,抓起身旁茶碗狠狠砸到她脚边,厉声道:“你敢!你今日敢离开徐国公府,以后就不要再回来!” 徐亦云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反了!反了!这个逆女!”徐国公气急败坏,厉声道:“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国公府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来人,给我拿下这个逆女!” “慢着!”孟氏急忙上前,拉住徐国公袖子苦求道:“老爷,云儿小孩子家您同她置什么气呀!今儿不是有事要说吗!” 徐国公冷笑道:“你看看她那个样子,怎么不叫人来气!不教训教训她,她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 吕嬷嬷急忙护着徐亦云,道:“老爷,大小姐如今是连家的夫人,还请老爷三思!” “那又如何?嫁了人难不成便不是我的女儿了?”徐国公冷笑,又呼喝起来。 孟氏只得跪了下来,求道:“老爷!不是说好了的吗!” 孟氏心里又气又恨,以为她愿意向徐亦云低头吗?只不过如今她已经完全的清醒过来了,明白了今非昔比、明白了形势不如人的道理! 可恨老爷还非要摆架子给徐亦云一个下马威企图就此震住她、拿捏住她,可能吗? 不管怎样她如今是连家的当家主母,如此折辱连家的当家主母,岂不是将连府和威宁侯府统统得罪光?这是求人还是结仇! 老爷这是还没有认清现实啊! “你一边去,”徐国公冷哼一声,瞪着徐亦云冷冷道:“你这个逆女,把这个家搅得乌烟瘴气你心里满意了?还不给我跪下!柏嬷嬷,给我掌她的嘴!” 徐亦云气极,一颗心哇凉哇凉的,为什么每一次她觉得自己的心不会再痛了结果每一次还会被深深的伤害到? 她总以为每一次父亲的残忍冷酷是极致,结果两两相比才知道,原来每一次的极致都在当下。 “我看你们谁敢!”徐亦云狠将起来,冷冷盯着徐国公道:“父亲,你听好了,除非今日你打死我,否则,就等着我的报复吧!今日所受之辱,来日必十倍百倍回报,若是不信,尽管试一试!” “反了!反了!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徐国公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用人动手,自己冲过来扬手便朝徐亦云脸上打去。 孟氏大惊,尖叫一声“老爷!”慌忙要扑过去拉住徐国公,只可惜哪里来得及! 吕嬷嬷不及多想慌忙推开了徐亦云挡在她的面前,徐国公那一巴掌“啪!”的结结实实打在了吕嬷嬷的脸上,直打得吕嬷嬷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柏嬷嬷、徐亦珍等都惊呼起来,厅中乱成一团。 “奶娘!”徐亦云慌忙奔过去扶起了吕嬷嬷,眼中泪流不止:“奶娘,奶娘!你怎么这样傻,你怎么这样傻!” 吕嬷嬷擦拭掉嘴角的血迹,苦笑道:“二夫人,是您太傻了!” 徐亦云心一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徐国公犹不解气,猛的一把揪住徐亦云的胳膊,粗鲁的将她拉拽了起来,冷着脸厉声道:“你这个逆女,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不是要报复吗?好,我今日先打断你的腿!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报复我!” 徐国公是真的狂怒了,他原本打算得很好,摆足父亲的架势将她吓唬住,拿捏在手掌中,还不是让她怎样做她就怎样做! 这个女儿他一向来瞧不起,并不认为她有多大胆子,他吓一吓,她还不乖乖听话? 谁知她竟然天真的以为嫁了人就万事大吉敢跟他硬抗了,作为父亲,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揪着她起来恶狠狠说完这番话,徐国公瞪着徐亦云,心里想着,只要徐亦云这个时候向他服软、说几句求饶的话,那么他就饶了她! 谁知徐亦云根本没有半点儿服软、求饶的意思,反而勾了勾唇角,眼神冷漠,神情讥诮,就这么目光直直一眨不眨的同他对视着。 气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阵眩晕,徐国公哪里还忍得住? 咬牙切齿一声“逆女!”,随之而下的是两记响亮的耳光,实实在在的打在徐亦云的脸上,徐亦云痛得闷哼一声脑子一阵眩晕,两颊以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丫鬟婆子们无不抽气低低惊叫,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徐亦珍也愣住了,心里毛毛的,下意识的有点害怕。 孟氏怔怔的跌坐在地上,索性也不管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再说什么也没法挽回了。 1088.第1088章 你休了她我也无话可说 徐国公心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怜惜,一想到她的忤逆又怒起来,冷喝道:“你可知错?” “老爷!老爷!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对大小姐啊!”只有吕嬷嬷哭喊着扑了上去,却被徐国公冷喝一声“滚开!”抬脚踢了一边去。 徐亦云急得唤了声“奶娘!”怒目相视。 徐国公哈哈大笑起来,怒极道:“好!好呀!我的女儿,竟同一个奴才比我还亲!这样的逆女要来何用!” 徐亦云冷漠道:“奴才?奶娘待我如何,你又待我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拿我跟个奴才比,真没冤了你!”徐国公用力将徐亦云推倒在地,厉声道:“给我押下去,打!给我重重的打!打到她知错认错为止!” 众人面面相觑。 徐亦珍又兴奋起来,尖声叫道:“爹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还愣着干什么!” 众丫鬟婆子们见孟氏也没有反对,只得上前。 徐亦云抬起头,瞪着一双眼睛,冷漠的盯着徐国公,没有惊、没有怒、也没有恨。 “你们干什么!”连泽恰好这时候从外头进来,见状吃了一惊,奔上前叫道:“住手!” 跟在他身后的冰绿、冰梅两个也脸色大变,慌忙抢上前去扶徐亦云。 “二爷!二爷!”吕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急忙道:“您快救救二夫人!老爷要打她!老爷要打她啊!” 冰绿、冰梅吃了一惊,待看到徐亦云两边红肿起来的脸颊,更是低呼出声。 连泽也看见徐亦云脸上的伤了,还有吕嬷嬷的狼狈,他不由怒从心起,冷声道:“这伤是谁动的手?” “是我!”徐国公气极了,冷笑道:“这个逆女,太不像话!竟敢忤逆不孝!我这个当爹的教训她也是为了她好、为了我徐家的门楣!” 说毕不解恨,又想着徐亦云之所以敢跟他叫板,还不就是自以为出嫁了他管不着了吗?等她没有了夫家依仗,看她还能狂得到哪儿去! 徐国公遂向连泽道:“这个女儿简直把我徐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把这么个东西嫁给贤婿,我这老脸都快没地方搁了!贤婿如果要休了她,我半个不字都不会说,绝无怨言!” 徐亦云不敢置信的瞪着徐国公,吕嬷嬷、冰绿、冰梅也是脸色大变。 孟氏、徐亦珍、柏嬷嬷等一众下人也全都惊呆了。 自古以来,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父亲,居然主动让女婿休了自家女儿!这得是多大得仇! 徐亦珍一阵兴奋,幸灾乐祸的叫道:“对!对!像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得起当家主母!连二爷,休了她,快休了她!” 得而复失的感觉,她也要她来尝尝! 连泽连连冷笑,突然一把将徐亦云揽入怀中护着,冷冷道:“你们既然如此看不起云儿,今后就不要再登我连家的门!你们就当没有云儿这个女儿吧!从现在开始,她只是我连泽的妻子、连家的媳妇!谁要是再敢动她,休要怪我不客气!” 徐亦云呆了呆,泪水突然汹涌而下,伏在连泽怀中失声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以为,她可以坚强的忍着不在他们面前落泪,从前她一直都可以的。 可是听了他那番话,她却再也忍不住,只觉得无数的委屈从心底生出来,那泪水如同泄堤的河水般泛滥而下。 连泽轻轻的拍了拍她,柔声道:“我们走!你真是傻,怎么一个人就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吕嬷嬷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冰绿、冰梅也各自眼中含泪,脸上却是欢喜无比,跟在连泽身后。 徐亦珍呆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连家二爷不是应该因此而厌弃她、休弃她的吗?为什么还会护着她! 徐亦珍不甘心! 她大叫道:“连二爷,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我爹的话!这个女人不孝忤逆,不是个好的!她根本配不上你,你为什么不休了她!” “二小姐!”吕嬷嬷等又惊又怒,一起瞪向徐亦珍。 徐亦珍根本没看见她们,只管眼巴巴的看向连泽。 连泽停下脚步,将徐亦云揽得更紧了紧,回转头瞟了徐亦珍一眼,眼中是满满得厌恶和不屑,冷笑道:“除了云儿,你们徐家人的品行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从你们嘴里出来的话我要是信了那真是我傻了!云儿再怎么样,也比你一个做贼的要好上千倍万倍!别再说这种污蔑人挑拨的话了,越说只会让我越觉得你们恶心、越觉得云儿可怜!” 说毕,再不管脸色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徐亦珍,揽着徐亦云便走。 “慢着!”徐国公先是叫徐亦云气了个半死,谁知道连泽来了眼睛里根本没有他这个岳父,反而同他作对护着这不孝女,徐国公哪儿能咽的下这口气? 怒气冲冲上前拦住了他们,冷笑道:“你们连家就是这样的规矩吗?进了我徐家的门,见了岳父、岳母就是这种态度?” 连泽双眸如剑,冷冰冰的盯了过去。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徐亦云的父亲,他一定会揍得他满脸开花! 他没有跟他计较就罢了,他居然还敢来找他的麻烦! 连泽冷哼道:“我爹娘去的早,是我姐姐这些年教导着我们,你要质问我们连家的规矩,不妨明日我带着我姐姐一起过来,您再当面问她个清楚明白如何?眼下,我无话跟你说!” 徐国公见他竟然搬出了连芳洲,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冷笑道:“你别以为搬出你姐姐我就怕了!这天底下的事儿抬不过一个理字去!” 连泽嘲讽笑道:“放心,我姐姐是个最讲道理的人!没有道理的事情她从来不做,没有道理的话她也从来不说!” 就看你们徐家的人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有没有道理了! 徐国公气得要抓狂,连泽这样的态度别说拿他当正儿八经的岳父了,根本就是仇人!这叫他如何甘心? 按理说,他可是他应该毕恭毕敬的长辈啊! 1089.第1089章 不会勉强你 “好!好!”徐国公冷笑,冷冷道:“那么我明日就等着,等着你姐姐上门!连泽,希望不要叫我失望!” 连泽冷笑,再不理他,不一会儿就拥着徐亦云出了徐国公府。 “去医馆!”上了马车,连泽便道。 看着徐亦云那红肿的脸颊,他心疼得恨不得能够自己替她。 终是一叹,柔声道:“以后要是他们再叫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放心,我不会因此来要挟你什么,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受伤!看到你这样,我,我心里很难过!” 徐亦云抬头看向他,嘴唇动了动,泪水滚了下来,却不知说什么。 连泽反而忙按住她,柔声道:“脸上是不是很痛?你不要说话,省得牵动了伤口!你忍一忍,医馆马上就到了!” 徐亦云垂下头不敢再看他,泪水落得更快,一颗一颗滴在手背上。 冰绿、冰梅和吕嬷嬷见状,心里一个个感动得不得了。 冰绿忍着哭腔呜咽道:“都怪奴婢们不好,二爷,以后那边要是再来人叫二夫人出去,奴婢一定第一个告诉您!便是二夫人不许说,奴婢也要告诉您!” 说得几个人倒都笑了起来。 连泽也笑笑,道:“你不听二夫人的话,二夫人生气怎么办?这话你该背着二夫人再同我说的!” 说得冰绿也“扑哧”笑出了声。 徐国公那两记耳光很重,好在看大夫看的及时,回家上了药,又用毛巾裹了冰块敷了敷,不过一个多时辰,那高高的红肿起便平了下去,颜色也淡了许多。 在晚上的灯光下看来,已经并不显了。 连泽生怕她不自在,看她敷了药,敷了冰块,命人去厨房交待熬些燕窝银耳红枣粥,便借故去了书房,只吩咐说大好了便叫个人去同他说一声。 吕嬷嬷和冰绿、冰梅少不得又劝了、安慰了徐亦云一番,说了连泽一大通的好话。 徐亦云不等她们说完便挥了挥手打断,扶着额闭着眼睛靠在榻上,淡淡的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冰绿还在絮絮叨叨,吕嬷嬷一手便将她拉了出去。 二夫人是该好好的静一静,冷静冷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在外间的吕嬷嬷、冰绿、冰梅都有些担心起来,徐亦云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还是冰梅借着厨房送来了熬好的燕窝粥,敲了门问徐亦云是否要用? 听得里头徐亦云略带疲惫的声音道了一声“进来吧!”三人才放了心。 徐亦云端着那熬得香浓软滑的燕窝粥,勉强用了几口便再用不下。 放下银质小匙,要水漱了口,便道:“备热水吧,我要沐浴。顺便……叫人去看看二爷,就说我已无事了,让二爷也别熬太晚了,回屋早点歇着吧!” 徐亦云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心虚,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吕嬷嬷三人,话没说完脸上却热烧了起来,又滚又烫。 吕嬷嬷三人却是你看看我、窝看看你,均露出了欢喜的笑意。 冰绿脆脆的应了声“是!”,又笑道:“二夫人这般关心二爷,二爷知道了一定会开心得要命得!奴婢这就寻二爷去!” 冰梅也微笑道:“奴婢这便催水。” 吕嬷嬷扶着徐亦云,笑得欣慰感慨:“二夫人您总算明白过来了谁才是真正对您好啊!” 徐亦云更觉不好意思些,勉强笑了笑,便进了浴室。 等她洗好澡,便坐在卧室中桌前发怔,听到连泽进来,忙站起身,勉强笑道:“二爷……” 连泽听了冰绿的话心中也欢喜,见了她就更欢喜,往她脸上看了看,笑道:“幸亏都好了,不然你又受罪!明天早上别忘记再敷一次药!天不早了,快些睡吧。” 徐亦云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轻轻点了点头,勉强笑道:“谢谢二爷……” 手指无意识绞着手中帕子,又低低道:“今晚的事情……多亏了二爷,我——” “云儿,”连泽温柔打断了她,笑笑,说道:“你是我妻子,何必同我说这个?我不护着你又护着谁呢?能护着你,我心里欢喜,看到你受委屈伤害,我会很难过,云儿,你要记住我这话!” 徐亦云眼眶又红了,忍了又忍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却没有忍得住哽咽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猛的上前,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了连泽,脸颊紧紧的贴在他的背后。 连泽脑子里“轰”的一下想成一片空白,整个人呆了又呆、愣了又愣,混混沌沌如在云端! 那温软的身体紧紧贴靠上来,温度骤然上升,连同他的人、他的心,一起滚烫! 这种悸动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强烈! 心狂跳起来,他几乎不能自己。 她、她这是——不抗拒他了吗?又或者说,她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一切的亲昵亲密无间的事儿都理所当然不是吗? 连泽轻轻舒了口气,心跳得不那么狂乱后,低头看了看在他腰腹间交错的那一双纤细白皙如春笋般的手,心跳又乱了起来,有点口干舌燥。 这双手真是好看,他好想包裹在手掌中温柔的抚摸揉捏,再好好的亲上一亲。 可是最终,他握住了她的手,却是轻轻的掰开,然后转身,向后退了两步。 背后一空,紧贴在身上的柔软温热的感觉也一空,连泽心里也有些空荡荡的,暗暗叹息。 徐亦云不敢置信的猛的抬头瞪向他,脸上唰的变得雪白。 她咬了咬唇,低低道:“你,为什么?你——嫌弃我?” 她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有方才的举动,她什么也不敢去想,尤其不敢去想会不会后悔。她只知道,她必须要这么做,她欠了他太多,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就该尽了妻子的义务。 她那般的举动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不会不懂。 可是他竟然推开了她。 徐亦云心中一刺,强烈的羞耻感铺天盖地而来,她咬着唇、垂着眸,泪水一颗颗的簌簌落下,纤弱的双肩蝶翼般轻轻颤动。 1090.第1090章 讲理?打了再说! “你、你别哭、你别哭啊!”连泽手忙脚乱,想要去拭她的泪水又不敢碰她,伸出去的手到了一半又僵硬的收回。 只是他的安慰应该并没有多少用处,好像还起到了反作用,因为徐亦云的眼泪掉得更欢了,肩膀颤抖得频率也越来越大,哽咽的声音也更大。 连泽觉得,自己活了这十来年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事儿,不由求道:“好云儿、夫人,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没有嫌弃你,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嫌弃你啊!” 徐亦云勉强止了泪,眸子水汪汪的看着他:既不是嫌弃,为何推开了她? 连泽心下沉重而苦涩,轻轻一笑,低哑着嗓音道:“云儿,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你,更不会要挟你,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对你好!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今天晚上的事情而过意不去或者愧疚。云儿,我若在这种情形下要了你与小人何异?你尽管如往常一般坦然过日子便是,不要胡思乱想!等到有一天,” 连泽有些茫然和没来由的没底心慌,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等到有一天”将会是哪一天,但他还是愿意等。 “等到有一天,你心里有了我,心甘情愿嫁我为妻,那时候咱们再——,如果哪一天你想要离开,或许,我也会成全你!早点睡吧!” 连泽说完,转身便离开,去了平日里歇息的隔断之后。 只留徐亦云怔怔的站在那里,地上的影子轻轻摇曳,孤寂无言。 连泽却不放心她,悄悄的从缝隙往外看,看到她转身默默的进了锦绣帐幔的床榻中,方安了心。 不是他不想,而是她抱着他时他分明感觉到那贴在自己背后的颤抖不已的身体,他知道那是她在害怕。 他怎么忍心勉强她呢? 这一夜,两人皆是无眠。 次日一早,连泽没有用早饭就出去了。 别看昨天晚上面对徐亦云的时候他滔滔不绝的说了那么一大番话,今日没来由的,却有点儿不太好意思面对她,又怕她面对自己也不自在,索性避开了事。 没精打采在街面上小铺子里用了早餐,想起昨天跟老丈人叫板的话,连泽便往威宁侯府去。 李赋刚好下朝回来,在门口与连泽碰上,两人便一起进去。 李赋有些诧异,笑道:“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瞒不过姐夫!”连泽笑笑,突然想起姐姐对云儿似乎颇有意见不满,自己倘若直接求她,没准又被她逮住迁怒说教一通,若有姐夫帮忙传话,或许会好很多吧? 连泽便忙笑道:“正是有事!还想请姐夫帮帮忙呢?” 李赋不由站住脚:“我?” “是!”连泽拉着他一旁,将昨天晚上在徐国公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笑道:“姐夫知道我不会同人理论,况且徐国公怎么说占着岳父名分,我也不好怎样,所以当时就那么说了!我怕姐姐生气,还请姐夫帮我美言几句呢!” 李赋也没想到那徐国公府如此混乱不堪,摇摇头笑道:“你姐姐生气那是必然的,不过她疼你,不会不管你的事儿,你就老老实实的听她一顿训斥吧!她训完了也就好了!” 不然,我岂不是要遭池鱼之殃? 连泽可怜兮兮的看了李赋一眼,李赋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和安慰,拉着他往里走,笑道:“你姐姐还不是一门心思为你好?再说了,你又不是头一遭挨她训!用过早饭没有?走吧,看看她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连泽:“……”我有正事儿,我真的不是来蹭饭的啊! 连芳洲听完,果然气得柳眉倒竖,将连泽埋怨说了一顿,又骂那徐国公府简直就是个土匪窝,没半点道德规矩还好意思挑别人的错! 李赋从旁劝了几句,方才好些。 连泽便道:“姐姐,我真是气极了!若非看他是云儿父亲的份上,我定要揍他一顿!姐姐今日不知何时有空同我过去一趟呢?” “过去?”连芳洲怪怪的看他一眼。 “是啊!”连泽急忙道:“姐姐!你不会不管我吧!姐夫!” 本想装作没听见没看见的李赋便笑道:“你先别急,先听你姐姐说完。娘子怎么会不管你呢!” 连芳洲冲李赋嫣然一笑:“还是你了解我!” 转眼瞪着连泽,冷哼道:“还过去做什么?这种事儿多无聊!我怎么可能去做!人家没来由的就把连家的当家主母给打了,打的就是连家的脸面,你居然还说什么理论?” 连泽一怔,苦笑道:“可是,那是徐国公动的手,要是别人,哼!” 连芳洲笑道:“怎么可能是徐国公动的手呢?当然是徐国公府中不分尊卑、奴大欺主的奴才干的!你那媳妇可是徐国公的亲生女儿,徐国公可是个规矩守礼的君子,颇有长者慈爱之风,怎么可能毒打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这话说出去,真个要笑掉满京城人的大牙!便是徐国公自己,只怕也要同你拼命呢!” 连泽“啊?”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发怔,就连李赋一时也听得愣住了。 这—— 连芳洲见这两个人实在不开窍,叹了口气,不紧不慢道:“这么没脸的事儿徐国公不可能承认了,可你媳妇昨儿从国公府出来就去了医馆这是事实。你一口咬定是徐国公府下人动的手,难不成徐国公还会跳出来说不对、是他自己动的手?” 这倒也是! 人要脸树要皮,徐国公昨日冲动之下动手,仗着自己是长辈无所忌惮,不过若是被人叫嚷出来,他却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可是,这样又什么用呢?”连泽傻傻的问道,李赋心里同样疑惑。 连芳洲哼道:“这还用问吗?徐国公府的奴才敢辱连家的体面,当然是打上门去了!” 连芳洲说着便吩咐洛广,“带上一二十人,将徐国公府大门侧门角门统统给我看住了!有人进出只要问明是徐国公府的人就给我拿住了痛揍一顿!若有人问起,就如此说……” 1091.第1091章 大闹国公府 洛广领命而去,李赋和连泽绝倒! 连芳洲冷笑,道:“你回府去,带着你媳妇出城庄子上小住几日去!交代门上,若徐国公府有人来找,就说你带着你媳妇出城养伤散心去了!医馆那边交代两声,怎么交代不用我多说了吧?” 连泽连忙点头,乐呵呵道:“到底是我姐姐!我这就去!” 再说徐国公府,昨日等人都走了,徐国公才渐渐的恢复了理智,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心里突然就有点儿茫然。 刚才,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徐国公回想着,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直到徐亦珍扑了上来。 徐亦珍抱着他的手臂,急切的道:“爹!爹!您怎么让他们走了呢?不是说了让他们上信阳候府说合的吗?您怎么就让他们走了呢!” 孟氏瞅了徐亦珍一眼,心里有点发灰,很想从此不再管她的事情,可终究狠不下这个心肠! 徐国公也猛的才回想起来,却哪里肯认是自己做错了? 皱皱眉道:“你急什么?明天他们来了再说便是!哼,明日若肯乖乖的上信阳候府说项,今日的账便一笔勾销,否则,我绝饶不了那逆女!还有那不敬长辈的女婿!” 徐亦珍这才又欢喜起来,并且带有几分得意,不觉眉开眼笑撒娇道:“那就太好了!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哼,他们连家可丢不起这个脸,明儿个,他准定得答应!” 那连芳洲不是一向来最护着她娘家兄弟吗?那么明天为了他兄弟的名声,定然也不得不妥协吧? 想象着连芳洲那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认命忍下的表情,徐亦珍笑得十分得意。 孟氏虽然对此事没有他们那么乐观,可眼下也只剩下这一个法子,索性又向徐国公挑了几句,挑的徐国公心火更甚,直觉得今日自己真的是太便宜徐亦云和连泽了。 满心里就是三个字:走着瞧! 等明天连芳洲和连泽、徐亦云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夫妻两个又计较了半夜,徐亦珍也帮着出主意,确定准备齐全,处处无把柄漏洞了,然后才各自睡下。 一早上,用过了早饭,徐国公和孟氏、徐亦珍便严阵以待。 徐亦珍尤其兴奋,一双眸子亮得惊人,不时伸长脖子朝外张望,就盼着徐亦云那贱人快来受辱! 不想,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连滚带爬的徐管家。 听说出门采买的管事奴才全都被痛揍了!国公府好几处门都被气势汹汹的恶奴守着,家下仆人都不敢外出办事了! 三人大惊。 “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反了不成!”徐亦珍尖叫起来。 徐管家看了脸色铁青的徐国公一眼,小心翼翼的道:“是、是威宁侯府——” “什么!” “岂有此理!” 徐国公和徐亦珍气得大骂。 孟氏同样也恼怒异常,心中一动,却拉住了徐国公,冷笑道:“老爷,这可是现成送上门来的把柄!哼,那李夫人真是个蠢货,竟然干出这样没王法的跋扈事儿来!哼,威宁侯又怎样?威宁侯便不用遵守王法了吗!若是他们肯帮珍儿说项便罢,否则,非要豁出去大闹一场!定叫他们讨不了好!” 徐国公也冷静了下来,不由点头。 徐亦珍便恨恨的道:“这可太便宜他们了!还得要威宁侯两口子给爹娘下跪磕头道歉、要他们赔偿一笔才行!” 徐国公欣慰点头:“不错!” 说着便道:“我亲自去看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连我出府他们也敢打!” “老爷!老爷!”徐管家却是硬着头皮慌忙拦住了他,道:“老奴话还没说完!门外领头那人说,昨儿晚上、昨儿晚上连府的当家主母被咱们府上的下人给打了,李夫人气不过,便让他们来教训教训……” “胡说什么!”徐亦珍呵斥道:“昨天晚上家里哪儿有奴才打了那贱人了?不过是爹教训了她罢了!” “珍儿!”不等徐亦珍说完,孟氏便连忙喝住了她。 徐国公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冷冷的瞪了徐亦珍一眼,哼道:“行啊,长本事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这话根本把他比作了卑贱的奴才,叫他如何不气! 昨天打了徐亦云的是他,但是这种话他如何说得出口?如何能说得出去! 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啊!连嫁出去成了别人家当家主母的女儿都亲自动手打,叫这满京城的人如何看他?如何看徐国公府? 若传了开去,二女儿这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亲事就彻底没戏了! 还有他那唯一的儿子,还没有说上媳妇呢! “他们说打了人便打了人了?岂能由着他们胡说八道!”孟氏黑着脸冷冷道。 “不错!”徐国公也冷冷瞪着徐管家。 眼下这件事儿唯有坚持否认,坚决不承认!反正又没有证据,能耐他如何? 徐管家不敢看他夫妇二人,低着头小声说道:“听说,昨儿大姑爷和大姑奶奶离了咱们府上直接去了医馆,说大姑奶奶身上有伤,脸上也有伤,今儿一大早,大姑爷就带着大姑奶奶出城庄子上养伤散心去了,所以连家那大姑奶奶李夫人才会——” “什么!”徐国公又惊又怒,一个去咧差点儿栽倒! 孟氏也怒,既恨连芳洲多事,更怨徐国公冲动。 如果昨天晚上不是因为他非要摆架子训斥徐亦云,而是好言好语的说,这件事情早就完完美美的完结了,又怎会弄成这样! 如今进退不得、骑虎难下,她倒要看看他能如何? 只是可怜了自己的珍儿—— 孟氏不再开口,只怜悯的看了一眼徐亦珍。 “老爷,门口那些人——”徐管家擦汗,那些人一直堵着门口,府中根本无人敢出去,今日厨房需要的新鲜蔬菜禽肉都还没有买回来呢!还有厨房的泔水也没有往外送…… 更重要的是,无数的人围着在那里看热闹啊! 1092.第1092章 闷亏 徐国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恨恨一跺脚,阴着脸道:“走!随我看看去!” 徐国公府大门“哐啷!”一声大开,一袭褚色玉璧暗纹长袍的徐国公傲然出现人前,身后是徐管家等七八个国公府的管事下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徐国公冷冷冲着洛广等人呵斥,“这里是徐国公府,岂容你们放肆!” 洛广冷笑:“敢问你又是谁?” 明知故问! 徐国公差点气炸了肺,他这样的气派、这身穿戴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他就是徐国公府的主人,这人偏要问将出来! 徐管家喝道:“放肆!这是我们国公爷!” 洛广便拱手施礼,客气笑道:“原来您就是徐国公!小子不识,还请见谅!我们夫人说了,连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有什么背景靠山,没有父母长辈做主,只要她这个姐姐出来说道两句了!她这个做姐姐的容不得有人仗着权势欺压到娘家兄弟的头上而不吱声!连家的当家主母代表的是连家的脸面,昨日连二夫人分明是接了贵府的请帖上门,谁知却被打了一顿,若非连二爷赶到的及时,只怕二夫人更要受罪!不知昨夜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多大派头的奴才竟有如此胆量!我们夫人说了,还请国公爷给一个交代!夫人的话在下转告完毕,这就告辞!” 说毕将手一挥,洛广带着众亲兵们扬长而去。 等徐国公等反应过来,人家早已走的没了踪影。 这就算完了?徐管家等无不面面相觑,就刚才还喊打喊杀的呢!府中十来个人都被痛揍了一顿,原本还以为会闹到怎样无法收场的地步呢,谁知人这么就走了? 围观的群众却没有这么快退走,对着徐国公一群人指指点点。 连家二夫人在这国公府中挨打,没有主人的示意怎么可能? 连家二夫人不是徐国公的长女徐大小姐吗?回了娘家竟然挨打! 徐大小姐真是个可怜的,聘礼被继妹和继母谋夺了去,这事儿才过去几天呢,这会儿又挨了打!哦,难不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徐国公满肚子的威风话都没有机会发作出来,憋得实在气闷,听着众人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更是七窍生烟,恨恨瞪着徐管家等低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等我亲自去同人理论不成!” 说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徐管家等如梦初醒,忙忙出去喝斥驱赶了众人离开。 徐国公气急败坏回去,孟氏和徐亦珍见他这么快回转都有些诧异。 徐亦珍忙上前道:“爹!您把那些人赶走了?怎么说的?我们的条件他们都应了吗?” 徐国公哼了一声坐下,阴着脸不说话。 条件? 刚才他措手不及,后来又只顾着生气,根本都忘记了条件这回事儿! 此刻听了徐亦珍的话才想起来。 在一个女儿那里他已经丢尽了脸狼狈不堪,不愿意在另一个女儿面前也丢脸没了面子,徐国公便沉着脸道:“你小孩子家,这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回你院子去吧!” “爹!”徐亦珍不依,撒娇道:“怎能不该我问?这件事情同我也有关系啊!” 她是真的很牵挂这件事啊!关系着她和容哥哥的终身大事呢! “叫你回去就回去!怎么?连你也要忤逆不成!”徐国公突然厉声喝斥。 徐亦珍吓了一大跳,吓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委委屈屈叫了声“爹!”,又看向孟氏叫道:“娘!” 孟氏见他这样便知定是没有在府外那些人那里讨到半点便宜,不由暗暗鄙视:在外人面前半点儿便宜占不到,回来便迁怒自己的女儿,算什么男人! “珍儿,听话,快回去吧!”孟氏向她使了使眼色。 徐亦珍小嘴一撇,不肯。 还是柏嬷嬷有眼力劲儿,忙上前一边低声劝着一边讲徐亦珍拉了出去。 “老爷,那李夫人是个狡猾不过的恶妇,是不是又耍了什么花样了!”孟氏皱眉,神情关切而担忧。 这话令徐国公心里好受些,更主要是脸面上好看一些。 一拳捶在茶几上,徐国公恨恨道:“那个恶妇、泼妇,何止是狡猾,简直就是——哼!” 一副连提都不愿意提连芳洲的架势。 孟氏张了张口,下意识的便想给徐亦云上眼药,猛然想到今非昔比又咽下了。 她不能再煽风点火了,如今徐亦云根本不在他们掌控之中,也根本不怕他们,若再挑拨得丈夫越发怒了徐亦云,这事儿就更僵了! “老爷,”孟氏突然垂泪起来,低头拭泪道:“咱们认了吧!老爷,那李夫人是京城中有名的恶妇、泼妇,咱们是规规矩矩守礼的本分人家,跟那种人斗没的玷污了咱们的身份!为了珍儿,我什么都能做!老爷也素来疼爱珍儿,就为了珍儿委屈这一次吧!” 徐国公听了这番话,竟暗暗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跟威宁侯夫人斗?那个女人,看着年纪轻轻,做事却是半点儿情面都不留!那一句句话更是刀子似的锋利!偏生他还不能拿人家怎么样! 想起那个女人他就忍不住心里有点儿发毛。 那天晚上她将孟婷婷绑了来大闹一场的事情实在给了他太深刻的印象了。 跟她斗,他本来心里就没底,孟氏这番话又给了他很好的台阶下,让他心里舒畅不少,面子里子都有了,他还死撑着不放做什么? 所以说,孟氏得宠,之前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徐亦云整治得抬不起头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依着你吧!”徐国公叹了口气,满面沉痛:“为了女儿,咱们受些委屈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只那个逆女,我就当从来没有生养过她罢了!” “都是我不好,”孟氏拭泪,呜咽道:“老太君在的时候,我管不着她,老太君去世了,又安排了吕嬷嬷和冰梅她们服侍照顾她,我也不好插手,谁知竟——她要恨,恨我便是,与老爷无关的呀!” 1093.第1093章 继母求情 徐国公心里更舒坦了些,反而安慰孟氏:“不是你的错,那丫头从小冥顽不灵,你做继母的,原就为难!” “谢老爷体谅!”孟氏见好就收,遂也不再多言此事,不然说到天黑也说不完。 话锋一转,她便叹道:“对了老爷,不知门外如今是什么情形了?那些人——” 徐国公的脸色一下子又不好看起来,皱了皱眉,便别别扭扭的将洛广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孟氏自然是摆出一副气愤的样子,将洛广和连芳洲骂了一遍,最后叹道:“跟那种粗人没有道理可讲,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奴才,既然他们认定了云丫头挨了奴才的打,咱们交个人出去任由打罚便是!哪家的奴才中没有奴大欺主的呢!这也算不上什么要紧的!” 徐国公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孟氏又叹道:“我看今日不如再下帖子吧,请云丫头和大姑爷回来一趟,等他们来了,老爷索性也别见他们,我先同他们说!让他们出了气便是!为了珍儿,我也顾不得别的了!” 徐国公虽有些不太好意思让孟氏一个人去面对,可他实在也不知如何面对徐亦云和连泽,便点头含糊道:“如此也好!你能说会道,又是妇道人家,料想那二人也不好过多难为你!” 孟氏心里又鄙视:妇道人家也比你强多了! 嘴里却笑道:“老爷说的是,那就如此吧!” 徐国公点头:“你看着安排!” 孟氏没想到的是,徐管家这一次去送请帖,连连家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门房那满是敌视的目光在他身上盯了几眼,懒洋洋的收下请帖随随便便往旁边一放,不耐道:“行了!你走了!这帖子我们会送进去!” 徐管家来的时候孟氏再三交代要亲自将请帖送到徐亦云或者连泽手里,他就有些不放心,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门房翻了个白眼:“你还有事?” 徐管家忍着气笑道:“等我们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回来,还请千万记得!”说着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袖了过去。 门房一挥手,那银票轻飘飘的羽毛般飘落在地上,那不屑的目光令徐管家老脸一红。 “放心!我们自然会送进去,至于我们二爷和二夫人如何处置,就不是做奴才的能管得了的了!你要是不放心,你就拿回去,等二爷和二夫人回来再送就是了!真是麻烦人!” 徐管家也不是没脾气的,以他的身份,到了哪个府上不是客客气气的说话,这门房眼睛真长到头顶上了! 徐管家忍不住冷笑:“贵府一个小小的门房,派头倒是不小!” 门房怪笑两声,道:“比不得徐国公府的奴才,连回娘家的大姑奶奶都敢打!怎么?打了我们连家的当家主母,还指望我们给你好脸色看?还有王法吗!要不要叫大家伙评评理啊!” 徐管家立时没了言语,知晓若是再纠缠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己,这连家的人,哪里是讲道理的人? 那送出去的请帖,倒是不好意思再要回来,只得转身匆匆离开。 回了国公府,徐管家只说大小姐和大姑爷都不在,门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孟氏心里恼火,只是好歹明白什么才是求人的态度,便道:“叫个机灵点的奴才守着在那周围,什么时候看到他们回府了,便回来禀报!” 徐管家领命而去。 然而令徐管家和孟氏都没有想到的是,三天之后顺天府的差役上门了,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的小厮。 只看一眼,徐管家便认出这不正是自己吩咐了在连家门口盯梢的那小厮吗?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听差役说了缘由,徐管家和孟氏更觉得难堪。 这小厮不知怎的被连家人发现了,连家人便当做不怀好意的偷窥贼人给送了顺天府! 还是过堂的时候这小厮大呼冤枉,说自己是徐国公府的下人,差役们这才将他押送了回来。 听得徐管家和孟氏认下了人,还想解释一番为什么这小厮会出现在连家周围,谁知这些差役根本无心再听,扔下了人就走了。 孟氏气急败坏,盯着徐管家冷冷道:“你是怎么安排的!” 徐管家也是又气又恨,一个巴掌打到了那小厮脸上吗,怒道:“你怎么这么蠢,盯个稍都会被人发现?就算被发现了,怎么不报家门?那连家人知道了你是徐国公府的人还敢送你进衙门不成!” 小厮捂着脸哭诉道:“夫人!大管家!奴才根本没机会开口啊!那些人突然涌了出来,抓住了奴才便堵了嘴绑起来打了一顿,之后就送到了衙门……” “下去吧!”孟氏气怒喝斥。 看了一眼忐忑的徐管家,冷冰冰道:“你也下去!” 孟氏不相信巧合、意外,她敢肯定连家人是故意的!故意给徐国公府难堪! 难不成,连家人这是铁了心要结仇?哼,没这么便宜! 连泽和徐亦云在庄子上住了七天,终于回来了。 不回来也不行啊,连泽虽然不用上朝,却也是在五军都督府挂了职的人,总不能天天让人顶替值班。 第二天上午,孟氏和徐亦珍就亲自来了徐国公府。 连泽不在家,只有徐亦云在。 徐亦云不想见她们,却也不能将人丢在府外不管,只得命人请了进来。 吕嬷嬷等异口同声、不由分说便替徐亦云做了主,速速派人去请连芳洲。 “二夫人即便不去,那个思思也肯定会去告密!倒不如咱们去,总比她名正言顺得多!”冰绿等道。 徐亦云笑笑,也不说什么。 “二夫人,奴婢为您好好梳梳头吧!”冰梅笑道。 徐亦云觉得发髻是有些乱,便点了头。 冰梅手脚麻利的梳好了头,却将徐亦珍还回来的那套头面首饰中那两支镶着红宝石的翠佃金钗插戴在了徐亦云的发髻上。 吕嬷嬷和冰绿见了都笑着说好。 徐亦珍和孟氏进来,看见徐亦云发髻上的金钗,果然一下子都变了脸色。 徐亦珍更是差点儿忍不住叫了出来,被孟氏用力捏了捏手方忍住了。 分宾主坐下,丫鬟上了茶,徐亦云便淡淡道:“你们来找我有事?” 徐亦珍哼了声,她就是看不惯徐亦云这副样子! 1094.第1094章 说情分太晚了 孟氏深深吸了口气,道:“不错,我们的确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徐亦云诧异的抬头,似笑非笑的挑眉道:“我没有听错吧?” 孟氏道:“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徐亦云笑道:“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放下了架子居然如此态度同我说话,要知道,我可是做梦都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 孟氏冷冷一瞥止住了欲发作的徐亦珍,道:“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了!你想必也知道了,上回在荣昌侯府的事情珍儿名誉受损,同信阳候府的亲事恐怕有变,我想请你们夫妻和威宁侯夫妻帮她向信阳候府说几句好话!” 徐亦云脸色一冷,听得孟氏继续说道:“你想要我们怎样都成!只希望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帮你妹妹这一次!她若被退了这门亲事,你这个姐姐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再说,如今你嫁得好了,从前的一切想必也都放开了,就帮了你妹妹吧!” 徐亦云微微冷笑。 孟氏这一口一个“你妹妹”,倒像她跟徐亦珍是多亲的姐妹似的,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订了亲都差点让她毁了容!便是治好了伤,到了临出嫁时也还要受她一次算计! 若不是运气好,此刻还不知成个什么样呢!她却同她说得这样便宜! 一笔勾销?呵呵! “我不想要你们怎么样,”徐亦云慢慢说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别人的主我都做不了,至于我自己,出嫁从夫,你们若能说服了我们二爷,我没有意见!你们也得为我着想着想吧?我好不容易才出嫁了,也想过两天安稳日子的!总不能惹夫君和大姑子不快!” 孟氏脸上的平缓和蔼之色几乎挂不住,勉强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谁人不知大姑爷和李夫人对你都极好,你便是说一句,他们多半是不会驳你的面子的!” 徐亦珍脸色变得更是难看,忍不住又偷偷的白了徐亦云两眼,在心里怨毒的诅咒。 原本,自然是娘两个唱双簧效果会更加好一些,只是孟氏太明白女儿的脾性了,只要她开口,好事儿也能变成坏事儿! 因此便让徐亦珍什么都不需要说,只需要低垂眉目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就可以了。 徐亦云“咯咯”掩口笑了起来,笑道:“我为什么要说呢?说到底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氏压抑着怒意,道:“你要怎样才肯说?我说过了,你要怎样我都会答应你!” 徐亦云依然摇头,说道:“我如今什么都不缺,我过得很好!你说我想要什么?对了,等会儿我们家大姑奶奶或许就会过来,你不妨亲口向她提吧!你要是能说服了她,我自然没意见的!” 徐亦珍再忍不住,淡淡道:“姐姐跟娘说话一口一个你啊你啊,姐姐就如此没有教养吗!连家的当家主母,却是这样的德性!” 徐亦云冷笑,道:“妹妹还真是说对了,我娘亲去的早,祖母也去得早,无人教养自然就没教养了!哪儿能跟妹妹比呢!妹妹的教养好,才做得出那些事儿来,要不然此刻也不会站在我面前了!” “你!”徐亦珍脸上涨得通红,瞪着徐亦云眼中嗖嗖冒着怨恨。 “珍儿!”孟氏一听她开口就知糟糕,听了徐亦云这番话也觉刺心,忍下道:“大小姐这是怨我了?这也怨不得大小姐!可如今大小姐也长大了,也该明白做人继母的难处!轻了重了都有不是,丢开手吧,如今想来更加是错!” 徐亦云微微冷笑,不再言语。 “娘!我们何必求她!我就不信,没了她这门亲事就做不成了!”徐亦珍忿忿。 看到孟氏那冷厉得可怕的目光,一惊,委屈闭嘴。 连芳洲没有料到徐亦云居然会派人过来告诉自己这事儿,倒是不由笑了。 原本她并不想过去,可转念想到徐亦云难得主动一回,自己若不去也太不给面子了,这便过去。 她一进来,便察觉到气氛有那么一点微妙,看来,孟氏母女没有讨得到什么好嘛! 看见了她,孟氏和徐亦珍都有点心里发憷,脸上那点儿忿忿之色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芳洲一来,就忙向徐亦云上看下看仔细看了一遍,紧张道:“你没事吧?” 徐亦云施礼见过,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道:“没、没事啊!” “真的没事?” “没有啊……” 徐亦云有点一头雾水,不懂连芳洲这紧张的语气是打哪儿来的。 “那就好!”连芳洲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听说那边来人了,我还想着那边的人便是再离谱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到这儿来打人吧!果然我猜得还是不错的!” 跟来的红玉、海棠以及冰绿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便是徐亦云自己也忍不住“嗤”的掩口一笑。 忙笑道:“让大姑奶奶担心了!” 连芳洲摆摆手,笑着坐下。 孟氏和徐亦珍恼的眼前发黑,徐亦珍在心里要抓狂!连芳洲这话可谓刻薄,将她们刺得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连芳洲这才仿佛看见孟氏和徐亦珍似的,对徐亦珍,她压根理都不理,目光在她身上一刻也没停留,只看着孟氏,点头微笑道:“徐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孟氏手中的帕子差点捏不住,眼前这女子分明刚刚二十出头,比她小了一半有余,可是面对她的时候,她却有种坐不住的感觉。 这一点是她尤为愤慨却又不敢的。 孟氏缓缓吸了口气,道:“我们今日是有事相求,还请李夫人看在两家的亲戚情面上,多多包涵。” 连芳洲勾了勾唇,笑道:“徐夫人不妨直说。” 孟氏只当连芳洲是要跟自己谈条件,不由心中一喜,便将自己所求说了,看着连芳洲,显示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恳:“我知道之前是我们糊涂了,做错了事儿,李夫人,你也是做娘的,还请体谅我这一片为人母的心,李夫人有何条件不妨明言。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 1095.第1095章 请你们离开 连芳洲很不以为然,心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一片为人母的心?”,合着你女儿是女儿,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既然做不好人家继母就别嫁做填房呀!既然嫁了却干那种表里不一、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真正叫人不齿! 一时糊涂?呵呵,这种时候还不忘找个好看的借口,是觉得这么说底气更足呢,还是把人当傻子呢?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又想当那什么又想立牌坊! 连芳洲便笑道:“我的要求啊,再简单不过了,你们一定能做到的!” 看着孟氏脸上的惊喜以及徐亦珍眼底的得意,连芳洲挑眉笑道:“请你们现在就离开,以后也不要再来了!你们徐家的破事儿,跟我们没有关系,别来跟我们扯!” “李夫人!”孟氏又惊又怒,饶是她再怎么打定了主意今儿一忍到底也依然忍不住变了颜色。 “徐夫人先别急呀,”连芳洲不紧不慢笑道:“你先听我慢慢把话说完。你们徐家跟容家的亲事与我们李家、连家有关系吗?没有!既然如此,凭什么叫我们去说合?那容家若有心想结这门亲,用不着人说合自然就结了;若他们不愿意,我们说合也没用啊,若人家明明不愿意我们去说了又不得不勉强应下,那我们成了什么人了?岂不是仗势欺人吗?可是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们两家都是没有根基的小门小户,人丁单薄,真的没有什么势好仗的,我们可没有那么自以为是、没那么大的脸!” 孟氏气得浑身直颤,徐亦珍也狠狠的噎住了,连反驳嘲讽的话都说不出来。 “徐夫人!徐二小姐!请吧!”连芳洲依然满脸是笑。 孟氏猛然起身,冷笑道:“好!好!这才是亲戚呢!云丫头,你就是这样对你娘家的吗!” “你别问她,问我吧!总捡软柿子捏真的不是好习惯哦!”连芳洲笑道:“这连家的主我勉强也能做上半个,很够格同徐夫人说道说道的。亲戚?呵呵,徐夫人是不是忘记了你们国公府都做过什么好事儿了?这会子来跟我提亲戚两个字?我这人眼皮子浅,见的世面也少,大道理也不懂得什么,还最记仇!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孟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恨恨拂袖,拉着徐亦珍怒气冲冲离去。 “我们走!” 连芳洲向徐亦云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亲自送你继母、继妹出去!” 徐亦云如梦初醒,忙与吕嬷嬷、冰绿等追了出去。 连芳洲也带着红玉等慢慢的走了出去,徐亦云刚在大门口送了孟氏上车,连芳洲也从二门处乘着马车出来了。 吕嬷嬷碰了碰徐亦云,徐亦云便上前,向连芳洲屈膝敛衽道:“多谢大姑奶奶提醒!” 连芳洲一笑,道:“自家人不必如此。防人之心不可无,且你这继母与你一个府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也不过看见她的马车停在府外顺口说一句罢了!往后注意些便是!” 徐亦云连忙答应。 连芳洲便笑道:“你忙着去吧,我就不留了!”说毕放下车帘,命车夫赶车去了。 吕嬷嬷舒了口气,道:“还好有大姑奶奶提醒,要不然今儿又着了夫人的当了!说起来都是老奴等粗心了,竟也不知查一查。” “这怎么怪得了奶娘!”徐亦云苦笑,叹道:“谁能想得到她会把马车停在大门外呢?真正是——” 哪家女眷上别人府中做客马车不是直接驶入二门,在二门处方才停下? 除非是不方便,才会在大门外停车。 孟氏却故意将马车停在大门外,想来,若是连芳洲不提醒,徐亦云没送出来,天知道孟氏母女两个会做出何等委屈狼狈的样子来给人看。 到时候,定要说徐亦云如何不孝、如何忤逆了。 好不容易如今京城中风头偏向了徐亦云,反而对孟氏一直以来种种行为起了疑虑,徐亦云自然不肯再背这黑锅——从前那是迫不得已。 主仆几个叹息一番,便回了内院。 孟氏和徐亦珍上了马车,徐亦珍便扑在孟氏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委屈啊! 平白上门来让徐亦云看了一场笑话,她怎能不委屈? 早知如此,她死也不来的! 少不得,心中更是把徐亦云恨了个透! “娘,咱们不求她!不求他们!我不信容哥哥会那样绝情,他一定会说服伯母和伯父,一定会娶我的!”徐亦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恨恨的道:“都是徐亦云害的,我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徐亦云害的,娘,我恨死她了!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孟氏何尝不恨? 原本这个先头夫人留下的女儿就是她手掌心里的玩物,想怎样摆布就怎样摆布,若非如今亲身经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有一天她居然换需要看她的脸色!需要求到她的头上! 她如何能不悔? 不是现在才后悔,而是看到连家当初送去的聘礼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一来忌惮老敏郡王,二来想着连家有钱如何,自己的女儿将来可是要做侯夫人的,便压下了那份后悔! 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看着女儿满是泪痕的脸,孟氏想着,如果女儿嫁不了信阳候府,还有哪个好人家肯要她?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徐亦云那小贱人给比下去? 这对心高气傲的女儿来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 孟氏轻轻拍了拍徐亦珍的背后,那劝说她放弃这门亲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了。 “我们再想办法,你放心,娘会叫你如愿,放心!” 母女两个回到府上,徐国公知晓后,少不得也是一顿脾气发作,拍案而起,当即就要上门去教训徐亦云。 孟氏忙拉住了他,苦笑道:“老爷,还是算了!我看怎生想个法子叫她回来一趟吧!老爷您是不知道,连家的那些人,一个个凶悍蛮不讲理的,去了那家里只会受气!” 1096.第1096章 退亲 徐国公冷笑道:“既如此,便让徐管家去说一声,让她明日来一趟!哼,我还就不信了,我这个做爹的叫她来,她还敢不来!” 徐亦珍眼睛一亮,便道:“就说爹身子有点不舒服!她要是不来就是不孝!” 徐国公点头,孟氏忙道:“我看也不急在这一二天,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说吧!咱们何必同她一个小辈置气!” 徐国公方才也就是发泄一通怒气,听孟氏的话也有道理,便让她看着安排。 孟氏则心里冷冰冰的想着: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哼,徐亦云,你真的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谁叫你顶着徐家女儿的名头呢?只要进了徐国公府,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为了我的珍儿,手段什么的,少不得用上一用了…… 谁知,还没到元宵节呢,就传出了徐亦云生病的消息,据说是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连房间门口都不出,更别说出门了。 而徐亦云在徐家被打、孟氏母女两个上门威逼她帮忙想法子让信阳候府对容世子与徐亦珍的亲事不生出二心来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 徐国公府气急败坏,同样气急败坏的是信阳候府。 恨死了徐国公府不会办事。 容夫人气得大骂:“到底是做填房的!眼皮子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容家可一句半句话都不曾向外说过,却平白的叫她给连累了!” 容世子更是恼火不已。 原本还想借着此事跟连家和威宁侯府搭上关系,只要连泽、连芳洲四人肯上门,他绝对会很好的招待他们,给他们留一个美好的第一印象,今后交往起来,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儿。 谁知道,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那徐国公一家子都办不好! 非但办不好,反而还坏了事! 那两家分明结成了仇! 如此一来,他就算娶了徐亦珍,连家也不会待见他的。 容世子本来就对徐亦珍没有多少喜爱,只不过是风流才子自诩多情,喜欢那种被人崇拜、被人倾慕的感觉罢了! 对一个倾慕自己的女子,他当然很有风度的不会去泼人家冷水、残忍的拒绝人家的好意。他从来都没有承诺过什么,一切都是那徐亦珍在自说自话、自以为然。 只不过后来有了主子的话,他才决定娶她。 可是现在——呵呵! 容世子又见了一次褚统领,表示要与徐家解除婚约。 这一次,褚统领倒是没有拒绝,勉勉强强算是点了头。 那徐家二小姐想来也是个没脑子的,这种人不要也罢!要了没准还会坏事儿! 容世子松了口气,回了家立即便禀明了爹娘,请他们做主为自己解除跟徐家的婚约。 信阳候和容夫人早有此意,岂有不同意? 第二天,容夫人便遣了媒人,让身边得用的金嬷嬷陪同一起往徐家去了。 好在只换了庚帖、下了小定,还没有下聘,只需将儿子的庚帖要回来,将送给徐亦珍做小定的一对錾龙凤金镯子要回来也就是了。 一想到这门头疼的亲事就要终结,容夫人真是身心畅快。 徐亦云自“病了”之后一直没有出门,也不见客。就算见了客以她的精神状态也说不了几句话,孟氏情急之下老着脸皮又去了一趟,结果被气得要吐血只能恨恨而归。 徐国公倒是很想去直骂到徐亦云的脸上,但从来没有个女儿生病卧床不起,当爹的进卧室探病的道理! 徐国公也只能在府中恨恨。 一来二去的拖延着,就过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六这天,容家退亲的人就上门来了。 徐国公和孟氏当然不肯,可惜这种事情吃亏的永远都是女方。 你家女儿声名狼藉了还不肯退婚?要不要人家告上顺天府衙啊? 若是上了衙门,你家女儿只怕终生都嫁不出去了! 又或者,一个“拖”字就能把你女儿从花朵般的年华拖到人老珠黄!想要不举行婚礼,不定下婚期借口多得是! 自家儿子照样可以纳妾生子,你家女儿拖得起吗? 徐国公和孟氏没想到容家绝情起来竟是如此的冷酷狠辣,气得差点吐血三升! 看着金嬷嬷那张冷冰冰不带任何感情的脸,他们相信容家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两口气气得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最终却不得不答应退亲。 徐亦珍犹如晴天霹雳! 她居然被退亲了!容哥哥那么爱她,竟要同她退亲! 那么她还有什么?在徐亦云面前她还有什么!她还能拿什么来跟徐亦云比? 只要一想到这个,只要一想到一辈子都被徐亦云踩在脚下,她就伤心难过得恨不得死去! 哪怕徐亦云拥有再多又如何?容哥哥却是她从她手里抢过来的!仅凭着这一点,她这辈子在徐亦云面前就不算输了。 可是,一辈子还没有开始呢,她就输了! 输得彻底! 徐亦珍放声大哭着,死活不肯将那对金镯子交给柏嬷嬷,推开了柏嬷嬷,一路哭着奔到了厅上。 “金嬷嬷!金嬷嬷!容哥哥呢?容哥哥他可有说了什么?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不会这样对我的!这一定只是伯父、伯母的意思对不对?容哥哥并不知道的对不对!”徐亦珍哭得满脸是泪的问着金嬷嬷。 “珍儿!”孟氏盯了一眼无奈的柏嬷嬷,心下暗恨,急忙上前拉住徐亦珍,低斥道:“你胡闹些什么!来人,快将二小姐扶下去!” 柏嬷嬷和含珠、含巧慌忙上前。 金嬷嬷不由鄙视的瞟了徐亦珍一眼,没有给她好脸色,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在金嬷嬷看来,这位徐家二小姐简直不像话! 订亲退亲这种事情向来全凭父母,哪儿有姑娘家家自己跑出来还问的这么离谱的? 居然还死赖活赖着不肯退亲? 真是不知廉耻! “金嬷嬷!金嬷嬷!你说话呀!你告诉我,容哥哥一定不知道退亲的事对不对!”徐亦珍哪儿肯就范,拼命的挣扎着、哭喊着。 金嬷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忽然叫了声:“慢着!” 1097.第1097章 刺痛 徐亦珍大喜过望,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得力气,扭着身子猛然挣脱了柏嬷嬷和含珠、含巧奔了上来,欢喜道:“金嬷嬷!你快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金嬷嬷冷冰冰的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抬手,拉过她的手,将她套在手腕上的金镯子褪了下来,道:“二小姐可以走了,请吧!” 徐亦珍整个人呆掉,怔怔的看着金嬷嬷。 徐国公和孟氏气得要抽筋。 徐国公恨恨跺脚,骂了声:“家门不幸!” 孟氏则黑着脸厉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二小姐给我扶下去!” 柏嬷嬷等慌忙上前,不由分说架着徐亦珍离开。 这一回,徐亦珍没有像刚才那样反抗,而是行尸走肉般任由柏嬷嬷等拉了下去。 孟氏冷冷盯着金嬷嬷道:“小定礼你已经拿到了,请吧!” 金嬷嬷福身施礼,“老奴告退!” 转身,同媒人走得干净利落。 “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徐国公冷冷瞪孟氏一眼,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孟氏恨极,满腔怨恨恼羞憋屈无从发泄,一眼看见靠壁正中长案上的官窑青花梅瓶,“啊!”的尖叫一声奔过去举起摔得粉碎。 一众丫鬟婆子骇得敛声屏息。 直到晚上,孟氏走进徐亦珍的房间,灯光昏暗的屋中,徐亦珍双手抱膝靠坐在榻上,还在低低的抽泣着。 孟氏看见,又是心疼又是恼火,想起白日在金嬷嬷面前她的表现,胸膈间一阵一阵的抽痛。 “哭什么!”孟氏恨铁不成钢道:“人家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舍不得?你这不是上赶着叫人轻贱!” 徐亦珍哪儿受得了这么重的话?脸色一白“哇”的大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您也骂我!您也骂我!娘,您以前不会这样的!我就是喜欢容哥哥、想嫁给他而已,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样对我!” 孟氏心一软,忍着满心的烦躁烦乱叹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回头娘再给你找户好人家!” “呵呵!”徐亦珍冷笑,道:“娘,我可不是小孩子了,这种空头安慰的话您还是不要说了!如今我的名声传得这样差,咱们家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又被信阳候府退了亲,试问还有哪个好人家会要我?庶子?有缺陷的男人?还是跟娘一样,嫁给人做填房?” “你!”孟氏大怒,变了脸色冷冷道:“好!你的事我再不管了!你想嫁给信阳候世子?那你去呀!你去嫁呀!我看看你有什么法子嫁!” 徐亦珍呆了呆,扑在榻上嘤嘤嘤的又大哭起来。 她怎么嫁? 一切都完了! 容家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近在咫尺的幸福,以为板上钉钉的大好姻缘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她如今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之前美好的种种,如水过无痕,仿佛梦境一场。 徐亦珍心里苦涩得几要崩溃,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孟氏忍不住也落了泪,猛的上前抱住她,轻拍抚她的背后:“珍儿!珍儿!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徐亦珍却不领情,用力甩身推开了她,冷冷道:“你不是说我的事不管了吗?你还理我干什么?” 孟氏惊呆了,“珍儿!” 她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可能不管她? 她那是恨她不争气才说的气话,难道她听不出来吗? 徐亦珍却是满脸的愤恨,眸光冷清如铁,恨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害了我!徐亦云那个贱人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你图一个贤良的虚名儿,早早的弄死了她,哪里还有今天的事!你留了她有什么用?她攀上了高枝你半点也奈何不得她!你口口声声说最疼我,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她欺负她、看她将我的一切都毁了而无能为力!还有你那贤良的名儿,哈哈,还有吗?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还有吗!你捡她娘剩下的男人,你的亲生女儿又被她生生的踩在了脚底!你得到了什么啊!你得到的,是报应啊!” “你!”孟氏气得浑身哆嗦,气血直往脑门冲去,冲得她满腔愤怒滔天袭来,气极之下一抬手便给了徐亦珍一记响亮的耳光,痛心的看着她,怔怔摇头,说道:“珍儿,你让我太失望了,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你可知道你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你是在拿刀子一刀一刀的往我的心上扎啊!你是我的亲生女儿,竟然——” 孟氏不由也掩面落泪。 她的亲生女儿啊,竟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她这辈子最不甘不平的事情就是给人做填房,她果然是她的亲女,知道说什么话最能伤她的心! 她要贤良名声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她的好名声!为了她会嫁得好! 原本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她便在她身边撒着娇喊娘,如今出了事,便一切都是她的错! 丈夫怪她,女儿也怪她!虽然有个在国子监读书的儿子,却向来是个跳脱顽劣的! 她这辈子,活着到底图的是什么? 孟氏只觉大恸,抽心抽肺的痛! 见徐亦珍只是垂着头呆呆的哭泣,根本没有半点儿后悔,也没有半点儿向她道歉的意思,孟氏涩涩一笑,这是她自己酿的苦果,也唯有自己来吞! “你歇着吧,再怎么着也该吃点东西,身子垮了就真的什么都完了。”孟氏说完,摇摇晃晃的出了女儿的闺房。 徐亦珍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茫茫然的。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痛恨中,根本没有闲心去注意到别的! 身子一软跌坐在地,徐亦珍捶地恨声,咬牙切齿道:“徐亦云,你这个小贱人!都是你害的!一切都是你害的!凭什么倒霉的是我,凭什么你从此过上好日子……我不会让你如意、不会……” 整个徐国公府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乌云压顶,沉闷的空气让所有人都不敢高声说话,更不敢笑。 大家都知道府中的变故,无不战战兢兢。 第三天下午,随着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少爷徐默被人抬着送了回来,这种愁云惨雾的低气压瞬间上升到了极点。 1098.第1098章 被打 徐国公气急败坏,孟氏哭天抢地,整个国公府一片人仰马翻。 原来,徐亦珍被退亲的事儿传到了国子监,有人当着徐默的面故意取笑轻薄了几句。 徐默再不成器,徐亦珍也是他双胞胎的妹子,听见有人当面言语辱及,岂能无动于衷? 当即就动起手来。 谁知道这可捅了马蜂窝。 因为这位挑事儿的纨绔不是别人,更是佳嫔娘家的宝贝弟弟万能。 万能是连朱家三公子都敢压的,会怕徐默?恼羞成怒之下叫人将徐默打成了烂羊头! 要不是国子监的教授们来了,徐默被打死都说不准。 徐默脸上青肿吓人,头皮破了两处,小腿骨折於肿,手臂也断了一条,大夫说,还有内伤,伤及五脏,至少得好生调养半年才勉强能好。 孟氏和徐国公就这一根独苗,心中的愤恨那还用说? “老爷!默儿不能白被打了,你可要给默儿报仇啊!”孟氏哭得成了泪人儿,声音嘶哑的叫道。 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整个人憔悴不堪,此时脸色灰败,神情憔悴,双眼哭得通红,整个人黯淡无光,就连头发仿佛都失去了往昔的光泽,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岁。 徐国公恨恨道:“这个逆子!这个逆子!在国子监不好好念书、不学好,偏要同人斗气,弄成这样怪得了谁!这个逆子!” 孟氏心里既愤怒又失望,抹了一把眼泪冷笑道:“默儿虽然有点儿大家公子的习气,却绝不是好斗狠杀之徒!反倒万家那个,谁不知是京里的恶霸?你自己怕了人家、没有本事为儿子出头,也犯不着将脏水往儿子头上泼!” “闭嘴!”徐国公被她揭破心思恼羞成怒,涨红了脸瞪着眼睛冷笑道:“既知那是京城里的恶霸,若是个省事儿的就不会去招惹!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平日里纵着溺着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我看吃了这个亏,对他也有好处!你既那么会说,你有本事你去出头呀!” “你!”孟氏气得头晕眼花,金星直冒,差点儿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男人! 这一刻,孟氏很想赌气回娘家找哥哥哭诉做主。 转念又想,她还有娘家吗?已经没有了! 大哥大嫂同她本就不亲近,二哥二嫂因为孟婷婷的事儿也反目成仇,原来,她已经是没有娘家可去的了! 娘家无可依靠,儿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眼看到手的靠山女婿又飞了,她还剩下什么? 哦,她还有个便宜女儿、便宜女婿,只是,那两个不落井下石就好了,又怎么可能让她依靠? 孟氏越想越是心灰,看了儿子一眼,帕子捂脸低着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徐国公听着心烦,沉着脸转身走了出去。 “管家!”徐国公突然冷冷叫了一声,哼道:“你马上去一趟连家,让大小姐和大姑爷回来一趟!就说他们若不来,我就亲自去请!去吧!” 徐管家不敢怠慢,忙答应一声去了。 心中却是叫苦,若非迫不得已,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去连家,那家的人一个都不好惹,就连大小姐,自从嫁进去之后也变得不好惹了。 明知不会讨了好,徐管家却认命的去了。 徐亦云的“病”还没有好,听了吕嬷嬷转述的徐管家的话,以及徐默被打成重伤的事情,徐亦云气得脸色又白了,心里悲苦。 这会儿想起她这个女儿来了? 便是要她帮忙、想要利用她的时候,却也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这如何不令她心酸生怒。 “奶娘就说我病还没有好!父亲要想来,就让他来吧!”徐亦云恨恨的道。 “让我去一趟吧,”连泽却走了进来,温言笑道:“你好好的在家里待着,我去看看。” 徐亦云看着他,喉咙里又发起堵来。 吕嬷嬷却忙笑道:“老奴看二爷去一趟正好!如此,也省得老爷那边纠缠个不停!唉,真是作孽,大少爷怎么会弄成那样!” 徐亦云便垂眸不说什么了,说实话,对徐默她虽然也反感,并且仅仅因为他是孟氏的儿子这辈子她也不可能对他有好感,可徐默毕竟没刻意欺负过她,通常就是彼此无视罢了。 好歹自己算是他的姐姐,他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若半点表示也没有,也说不过去。 奶娘说得对,既然如今她已经正名,就要好好的爱惜、保护自己的名声,不为别的,也该为将来的孩子着想。 徐亦云动了动唇,想说一声“多谢”,只一想起每次说“多谢”连泽眸中划过的失望,这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有劳你了,”她轻轻说道:“我那父亲和继母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他们,他们若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你不必理会他们便是!如今他们自顾不暇,料想也不敢做出什么来!” “放心,我自有分寸,绝不会让你丢脸!”连泽笑了笑,眼底光彩闪现,笑道:“你也别在屋里待得太久,中午天气好,出去走走。” 徐亦云脸上微红,心中却没来由涌动着一股陌生的情愫,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她,只低低的应了声“嗯。” 吕嬷嬷见她二人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脸上不由自主的也笑开了花,乐呵呵的笑道:“二爷放心!老奴会照顾好二夫人的!” “那就好!”连泽一笑,便出去了。 “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你们大小姐倒是想去,只是身子还美没好起不来,我一个人去也一样!”连泽出了外厅,向那徐管家淡淡说道。 徐管家对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非常满意了,如此回去也不会挨骂了! 当即连忙陪笑答应,生怕言多必失也不敢多话,陪笑着告辞了。 连泽吩咐人备了份礼,出了门上了马车却道:“去威宁侯府!” 这些事情他是真的不在行,还得去问一问姐姐才行。 连芳洲压根就没把徐家人放在眼里,那天帮徐亦云打发走了孟氏和徐亦珍之后,就没有再关注徐家的事儿。 听了连泽说起,才知道徐家又出事了。 1099.第1099章 商量 徐亦珍被容家退亲这是预料中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那徐默怎么会去招惹万能那个霸王呢?真是活该不知死活! 就是她这样的人都知道好不好,自打朱家三公子被压之后,满京城里谁会去招惹那个万能?他徐默以为自个有几斤几两? “姐姐,我觉得我那岳父叫我们过去,定是为徐默的事儿,没准,他还盼着我为徐默出头讨公道呢,我该怎么办?这趟浑水我不想管,也管不了!”连泽苦笑道。 连芳洲想了想,道:“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你可知详情?” 连泽一直关注着徐家的事情,倒是知道几分,便忙向连芳洲说了。 连芳洲听毕,低头沉吟了半响,便一一同他交代了一番,连泽频频点头,这才去了。 李赋刚好回府,见连泽匆匆出去不由诧异,笑道:“这么急是要去哪?” 连芳洲有点儿酸酸的轻轻一哼,道:“你别耽搁他,他忙着赶去他媳妇娘家有要紧事儿呢!” 连泽无奈而可怜的向李赋笑笑。 李赋点点头示意他自去,转头笑道:“徐家吗?听说徐家公子被万能给打了,是为了这个叫阿泽去?” “你也知道了?”连芳洲笑道:“果然是坏事传千里!” 李赋不以为然,笑道:“官衙都在那一片,哪个衙门发生点什么事谁不知啊!何况万能那么有名的人。” 连芳洲不禁“扑哧”一笑,叹道:“徐国公派管家来叫阿泽过去,阿泽来问我若说到徐家公子的事儿该如何应付!唉,这种事情原本该徐大小姐出面应付才是,可怜我家阿泽,居然连家务内宅事务都要操心了!” 说着又酸酸的无不嫉妒的道:“他都没为我这么操心过呢!想想真是不服!哎,不服又不行啊!” 李赋凝着她,幽深的眸子深不可见,他想笑,却又不敢。 “你有我呢!”李赋拥着她亲了亲,笑道:“你有什么事需要我操心的不妨直说,我很乐意为你分担的!” 连芳洲“嗤”的一笑,嗔他道:“你家后院根本不够玩儿,哪有什么要分担!我也就是说说罢了,便是我再心疼他,他自己甘之如饴,我能怎样呢?为这个生气,我真是个傻子了!” 李赋笑道:“他如今有人心疼了,你啊,心疼我就够了!” 说的连芳洲一笑,之前那点儿闷气也就消散了。 连泽来到徐国公府时,徐国公心里是略有些恼火的——埋怨他来得迟了。 不过鉴于上回企图在徐亦云面前摆架子耍威风结果反倒下不来台、带来一系列恶果的前车之鉴,徐国公这一次并没有发作连泽。 只是要敢不敢的轻哼两声借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就罢了。 孟氏没出来见连泽,一看见他就想起徐亦云,想到如今自己居然沦落到要靠徐亦云的夫君来做主撑腰,就难受得不行。索性眼不见为净。 徐国公不是个会主动寒暄的人,尤其是对他不喜欢的女儿的丈夫、一个晚辈。 连泽秉持着连芳洲交代的“人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也不肯多话,两个人坐在那里就有点别扭。 徐国公借着端茶碗饮茶做遮挡冷冷的睨了连泽几眼,越看心里越是不满,不知在心中骂了多少句“木头”、“木讷”、“不识趣”、“蠢笨”之类的话。 徐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信他会不知,便是开口安慰自己几句也好啊,如此他也要顺势说接下来的话。 谁知这木头来了之后,除了问好寒暄,就光会坐在那里喝茶,或者干坐,一句利索话都不会说。 若是平日,徐国公早拂袖而起,寻个借口将连泽打发走了,今日却是不能。 他咳了一声,道:“你可知道前天国子监里发生了一件事?” 连泽“啊?”了一声抬起头,说道:“隐约听见说有学生打架,似乎还伤了人。” 徐国公忍着看不上他的怒气,叹道:“被打的是你的小舅子,我的儿子!现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大夫说想要痊愈至少要休养半年!那万家的小子实在可恶!” 连泽惊讶起来,便安慰了徐国公两句。 徐国公摆摆手不耐烦听,道:“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你小舅子不能白白挨打了,我找你来是要同你商量商量如何讨回这个公道!” 连泽便顺着他的话道:“岳父大人做主便是,我是晚辈,又没念过多少书没什么见识,眼界也不高,什么都不懂!” 徐国公有气,呵呵一声,道:“女婿也太妄自菲薄了!你若什么都不懂,那偌大的家财莫非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连泽也呵呵笑了笑,道:“那都是我姐姐的功劳,姐姐打好了基础,又招徕了一大批得用的掌柜伙计管事,若换了我,是做不来的!” 这话徐国公倒是信了几分,便道:“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啊?什么事?”连泽一脸的茫然。 徐国公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只得耐心道:“就是默儿被打这件事,不能便宜了万家!” 连泽很认真的想了半响,最后说了句废话:“岳父大人做主便是。” 徐国公怒道:“我是问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怎么?默儿是你小舅子,你难道要袖手旁观?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这么推搡不怕人戳脊梁骨吗!” “岳父大人!”连泽万般无奈的道:“岳父大人是小舅子的亲爹,小舅子双亲健在,哪里轮得到我强出头?况且,我领着武职,打架斗殴这种事是绝对严禁的,万一被人参一本,就连上司也要被牵连的!不然,只要岳父大人一句话,我倒可以揍那万公子一顿给小舅子报仇的!” 徐国公郁闷得想要吐血! 他什么时候让他去打万能了? 当然,如果他自己气愤不平去将万能揍一顿他是绝对没有意见的,可是能不能不要说“只要岳父大人一句话”这句啊! “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没有必要事事都靠拳头解决!”徐国公不悦道:“你去一趟万家,寻那万家理论理论!” 1100.第1100章 装傻 屏风后偷听的孟氏扶了扶额头,又一次在心里默默的吐血:她怎么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气都气饱了! 果然,连泽说道:“岳父大人说去就去,什么时候出发,我一定陪着您一起去!” 徐国公怒目相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说穿了,人家佳嫔有宠于皇上,又是淑妃的死党,他一个袭爵没有实职的国公敢去万家闹事?虽然被打得惨的是自己的儿子,但先动手的也是自己的儿子,他能如何? 只不过想撺掇着连泽去闹一通,到时候逼得连芳洲和李赋不得不参与进来罢了! 佳嫔再好用,能跟李赋比吗?只要淑妃放弃了佳嫔,万家又算什么! 不想连泽竟然跟个木头似的,踢一脚,动一下,不踢就一动不动。指望他去闹事,只怕是不用想了! 连泽见徐国公抓狂暴怒也没当回事儿,反而显出两分诚惶诚恐和不安,说道:“岳父大人,莫非我说的不对吗?我真的会陪着您一块去的!而且,您尽管放心,有我在,绝不会有人敢对您动手!” 徐国公差点没朝连泽面上“呸”一声过去。 别人家的女婿顶半个儿,他的女婿这算什么? “大姑爷!”孟氏再也听不下去,忙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叹道:“这事儿说起来两个都有错,我也想好了,别的且不说,那万公子先是言语辱及我家女儿,又打得默儿重伤,总该道了歉、赔偿一二吧?大姑爷能不能为我们走一趟?” 连泽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的!等会我就去万家,把岳母大人的话转述给万家!” “……”孟氏也噎住了。转述有用吗? 徐国公颤抖着声音道:“我、我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了你!” 如果可以,徐国公真想把自家女儿接回来,偏不嫁给他! 连泽听了这话也有些恼火,面上仍是笑道:“自然是三媒六聘,岳父大人应了这门亲事啊!” “够了!”徐国公赫然起身,冷冷道:“你也少给我装模作样了!都是你那蛮不讲理的姐姐给你出的主意吧?生怕我们徐家赖上你!我把话也给你放明白了,谁叫你娶了我们徐家的女儿?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我的儿子,不能白白叫人给欺负了!” 连泽也起身,浓眉一挑,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我的姐姐从不是不讲理的人,只不过也从不怕不讲理的人就是了!岳父大人说的是,我娶了云儿,这件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也实话跟岳父大人说吧,这件事让万家来人上门赔礼道歉、赔上一笔款子没什么问题,再要别的就不能了。万家老爷夫人爱子如命,况且这件事是因为二姨妹退亲一事口角而起,若真较真起来,那万夫人可不是个讲理的,到时候会说出什么话来就不好说了,岳父大人也不想二姨妹退亲这事再被人拿出来说道吧?” 徐国公冷笑,道:“你那姐姐不也是个厉害的吗?怎么?怕了万夫人?也是,谁叫万夫人养了个好女儿呢!” 连泽叫他给气笑了,冷笑道:“岳父大人,您一个长辈,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把我姐姐牵扯出来?我姐姐跟此事有何关系?岳父大人身为小舅子的亲生父亲尚且没说什么,居然想撺掇我姐姐为你们徐家出头?呵呵,岳父大人您真是太聪明了!” “你!”徐国公一滞。 孟氏便道:“赔礼道歉便赔礼道歉吧,只要那万能亲自来磕头赔礼,这件事就算过去!什么赔偿的款子我们也不要!” 连泽又一次差点给气笑了,便道:“好,岳母大人这番话我会跟万家转达。” “你什么意思!”徐国公大怒,冷冷道:“你若做不到——” 他若做不到,便如何?徐国公一滞,竟然发觉自己居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 连泽淡淡道:“万家能来个管家赔礼道歉就不错了,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要求别太高!万公子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会说那样的话有什么稀奇?小舅子有本事便几句话将人顶回去便是,偏要动手。动手又还打不过人家,这事怎么说?” 孟氏虽然不甘,想想也是,若惹得万家怒了,那万夫人再说些什么不堪的言辞,珍儿这辈子就别想再嫁人了! 被人退亲的姑娘家就是如此被人轻贱,能怎样? “好!就依你所言!”孟氏咬咬牙,道。 徐国公冷哼一声,摆出满脸的不情愿,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连泽心道,你们还一脸的不情愿、委屈忿忿,既然如此,冲我撒什么气啊,有本事自个上万家闹去! 还不是怕! “大姑爷,”孟氏又道:“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个忙,默儿伤的很严重,你能不能请薛神医过来看看?” 徐国公也是眼睛一亮,道:“不错!这点小事总没什么为难的吧?” 连泽心中厌恶,道:“小舅子不是已经看过大夫了吗?何必非要薛神医不可呢?薛神医脾性古怪,小舅子这伤是与人打架斗殴得来,且又并无什么疑难杂症,薛神医他不会来的!不然,这满京城里这么多爱打架闹事的高门子弟若都去找他,他怎能忙得过来。” 徐国公听了很不高兴,一瞪眼,正要说话被孟氏抢了先。 孟氏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惹恼了连泽,忙道:“可是,这薛神医不是跟你们家关系非同一般吗?跟你姐夫威宁侯更是极好的朋友,与寻常人怎么一样?大姑爷,默儿他伤的那样重,你就帮帮忙吧!” 连泽很是不快。 薛神医虽然跟他姐夫关系极好,但跟他隔了一层,跟他这并不亲厚的外家更隔了一层。小舅子又没有生命危险,叫人家做什么? 况且,薛神医治过徐亦云的腿伤,他已欠了人家人情,此时如何还好意思去要求人? “好,我试着同他说一说,不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不要报太大的希望!”连泽勉强点头。 徐国公冷笑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哼,试着说一声,这最后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还不是由着你说?谁还能知晓不成!” 这话摆明了是不相信连泽,认定连泽随口敷衍了。 1101.第1101章 未雨绸缪驱狼斗虎 连家这姐弟妹几个唯独这一点上是一样,答应了旁人的话必定会做到。连泽又是尤其耿直执着于这一点。 听了徐国公这话顿时胸口发凉,气也气不得,便冷冷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说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说毕便起身告辞,只说让他们放心,他会去万家说个分明。 孟氏阻拦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他离开。 气急败坏的孟氏不由得同徐国公吵了一架,双方均是气恼无比。 徐国公深恨连泽不识趣,他的意思不过是激一激连泽罢了,连泽如果是个有心的,就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将薛神医请来! 可是,他居然反倒生气的走了,可见本就是个没心的!何必还要巴着他? 孟氏则恨恨认为,连泽开口了,那薛神医便是看在李赋的面子上也不可能不答应,都怪这脾气越发古怪的丈夫,好好的事情又给弄僵了! 不禁暗自垂泪,越思量,越是难过。 当日下午,万家那边的管家果然便来了,赔了不是,赔偿了徐家一千两银子,此事便算揭过。 徐国公当着人家的面没好说什么,等人走了,却又大骂了一通,骂万家欺人太甚,又骂连泽不会办事、欺软怕硬,国公府一片乌烟瘴气! 这些事连泽并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与万家说妥了事情之后,便又去了威宁侯府跟连芳洲说了一声已经无事。 忍不住又向连芳洲道:“我那位岳父,从前做事虽也不靠谱,面子上却还过得去,如今是越来越不像那么回事了!说句不敬的话,真叫人简直不愿意同他说话!与他说理,根本也说不通!” 连芳洲白他一眼,又气又酸的道:该!谁叫你要娶他家的女儿? 通常这种什么继父继母家庭出来的儿女最不好评判了。 这徐家好歹是国公府,若孟氏贤良,将徐大小姐教导得很好,哪儿轮得到你来娶?既然轮得到你,其内情可想而知! 你非要一棵树上吊死,有什么好说的? 连芳洲察言观色,更酸了,哼,眼下我也没见你有一丝的后悔呐! 她便道:“摊上了,能怎么着?那徐府接二连三的大失脸面,徐国公本就不是什么精明有能耐的人,国公府有个名头好听,内里我看也不见得有多富裕,该有的排场却不能不摆——不然,就更叫人瞧不起了!你想想,这内外交困、水深火热、倒霉事儿一桩连着一桩的来,他心里能好受吗?脾气越发变得不好、破罐子破摔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更何况他向来不喜你媳妇儿,偏你媳妇儿如今又过得好,名声也比从前好,他见了你,能喜欢就怪了!” 连泽闷闷道:“我也不要他喜欢,倒是巴不得再不见面!我媳妇就更冤了,自出阁以来半点也没招惹过他们,他们怎么还不放过她!” 连芳洲便笑道:“这个么,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过不好了,就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从前不如自己,并且他觉得永远也不可能比得过自己的人过得好!很不幸,你媳妇正是如此!” “姐……”连泽抬起头,眼巴巴的看向连芳洲,苦笑了笑。 话说,姐姐你语气中幸灾乐祸的成分是不是明显了点? 连芳洲见连泽这样看向自己,一下子也反应过来了,顿时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呵呵笑了笑,便道:“所以说,你今儿同我说了这么多,是要讨个主意?” 连泽忙点头,笑道:“姐姐教我!” 连芳洲看了一眼他那没出息的样,心中暗翻白眼,很想敲他的脑袋!这种事儿不是该他媳妇管吗? “人的性情受了刺激大变之下,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没下限的事儿来,我看你的那位岳父大人很有这个意思!”连芳洲说着却是一笑,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不是还有你岳母吗?” 连泽惊讶的看过来,如果面对的是徐亦云或者连芳清,连芳洲自然是循循善诱,教她们主动去想,对于连泽,他没有必要盯着后宅,便直截了当的道:“很简单,驱狼斗虎啊!我看你那便宜岳母倒是个心里有几分明白的,她即便不顾她自己,也还有一双儿女要顾呢,徐家如今落得那样,将来她有的是要求你的地方!若你那便宜岳父闹得不像话了,你只需要在她面前略提几句,她自然会管着你那岳父!” “这个主意好!”连泽顿时只觉天朗气清、阳光明媚,那位岳母看得出来很有几分能耐的,不愁止不住岳父。 连泽笑着,脸色突然又微微一变,今日她求自己请薛神医给小舅子看看,自己没有答应,是不是应该给她点儿甜头尝尝呢? “你怎么了?还有什么难为的吗?”连芳洲好奇问道。 连泽略略犹豫,便直说了出来,忙又道:“我没有答应,就算我答应了薛神医恐怕也不会去的,这种事情在京城里哪天没有几桩?只不过没这么厉害罢了!若家家都去找他,他怎受得了。不过,姐姐能不能同姐夫说一声,若见着薛神医,向他讨一瓶好膏药、丸药吧!” 连芳洲看他一眼,只好点头笑道:“可以,等你姐夫回来,我同他说一声便是了!” 正说着,红玉从外头进来禀道:“禀夫人,侯爷打发了人回来说,今日事多,不回来用晚饭了,也不知什么时辰才回来,请夫人先自歇息。” 连芳洲点点头笑应了声,又吩咐小厨房用砂锅炖一锅三鲜鸡汤,等侯爷回来若没用饭好就着汤下一碗银丝挂面。 红玉领命去了。 最近各大军营里在忙整顿、调遣的事项,尤其是中下层一大批的人事调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等相关衙门忙得不开交,李赋为此已经忙了好几天了。 连泽突然心中一动,便笑道:“正好我也好些时候没见三姑奶奶和清儿了,我今晚就留下陪姐姐和三姑奶奶、清儿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1102.第1102章 好消息 “可不是!”连芳洲想起没多久三姑奶奶和清儿就要回裕和县去了,心头一软,便笑道:“你若放心得下家里,便留下用晚饭!若不放心,改天再来也一样。三姑奶奶她们快回去了,你有空也多往这边走走!今日她们去城外庄子了,还有一会儿才会回来呢!” 连泽便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家里有吕嬷嬷她们呢!” 只叫了个人过来吩咐去一趟那边说一声,就留下了。 姐弟妹几个倒是很久没有这么单独在一起用饭了,只可惜还少一个连澈,说起他来,连芳洲是最久没见着他的,一时更是想念。 好在多了一个旭儿,童言稚语令人忍俊不禁,却又多了几分欢乐。 李赋果然回来的很晚,连芳洲哄着儿子睡着了,自己也沐浴后进了房间正准备睡下,李赋恰恰从外头笑着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连芳洲一喜一笑便要掀起被子下床,李赋几步上前按住了她,笑道:“别起了,万一着凉!我一会就来!” 连芳洲面上微红,心道我起不起跟你多久会来有什么关系?笑问道:“在衙门用过晚饭了?要不要下一碗面条?” 李赋便笑道:“是鸡汤银丝挂面吗?” “是,”连芳洲自己倒是撑不住笑了。 李赋握着她的手捏了捏,笑道:“娘子一片心意,为夫不领受总是过意不去,我去叫小厨房下一碗吧!你继续睡。” 连芳洲一笑,同他又说了几句话,由着他按自己躺下,掖好被角吻了吻自己看他出去。 她差不多睡着的时候,却又被人拨弄醒,迷迷糊睁开眼,便去推那个抱着自己上下其手低低发笑的男人,口齿不清的嘟囔道:“明明是你叫我睡的,人家才刚要睡着你偏又来闹,还给不给人睡啦!” 李赋在她脸颊重重一吻,笑道:“我只让我的好娘子闭目养神,没叫你睡着啊!乖,先别睡,等下我还有好事要同你说呢!保管你听了开心的睡不着!” 连芳洲一怔,便忙问什么好事? 李赋哪里肯就说?他得先做了他想做的好事才说! 连芳洲在这事儿上本就拗不过他,若不让他痛快了,这一晚上都别想睡安生,那双手时时刻刻都会在她身上各处揉着捏着,小虫子似的恼人得紧,便放松了神情嫣然一笑,摆出配合的姿态。 彼此都很熟悉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李赋眼眸一深,笑着覆身吻了上去…… 重新要热水清洗干净躺下,好一番温存,李赋便笑道:“我今日收到消息说,澈儿很快要上京,参加三月份的春闱恩科,你说这是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连芳洲被这个突然而至的消息砸晕了,呆了呆,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你,你不是同我开玩笑?” 看着她那难得露出的傻愣愣的样子,李赋不禁乐了,在她脸蛋上拧了一把,笑道:“不是开心得傻了吧?我哪儿敢拿这种消息骗你?回头你还不得揍我!” “瞎说什么呀!”连芳洲娇嗔捶了他一下,水润润的眸子一下子出奇的亮起来,因为兴奋,原本就晕红未褪的脸颊上更是容光焕发,结结巴巴的道:“可是,可是你说春闱?难不成去年,澈儿就参加了乡试、还中了举?” 去年是建德帝六十大寿,照例开了秋闱恩科,今春便是春闱恩科。 可是,连芳洲并不知道连澈居然已经参加了乡试中举,三姑奶奶和连芳清貌似也不知道,这—— 李赋笑道:“丁太傅或许不想让澈儿受外界打扰吧!中了就是好事,等澈儿来京了再慢慢问他不迟。” 连芳洲点点头,今年这一试是恩科,所以才定在三月里考,按正常年份,该是二月。 倒是可惜了,若是二月,澈儿多半年前就来了! 再三同李赋确定了这个消息的准确度,连芳洲果然喜得心花怒放,嘴角高高的翘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今晚阿泽在咱们府上用晚饭,我们还说到澈儿呢,若是澈儿在就好了!没想到他很快就要来了!” 一边又说要给连澈收拾一处清净的院落好念书,又说要仔细挑两个老实些的丫头伺候。 一下子想起连澈应该住在连府,哪儿有不住自家住姐姐家的道理,忍不住又叹气。 李赋一直揽着她听她兴高采烈的说着,听了如此便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你叫人收拾院子吧,到时候阿泽可能要出京,他住在咱们这儿比住连府合适。” 与姐姐姐夫原本就是感情深厚的亲人,那边却是没见过面的嫂子,哥哥又不在府上,住这儿的确说得过去。 连芳洲忙又问李赋为何连泽要出京? 李赋便微笑道:“最近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正好要派人去甘肃、陕西、山西等西北一带边境城镇检查军用粮仓和兵器库,我想让阿泽和云晗都出去历练历练,这对他们有好处!这一趟可能要两个多月左右。” 连芳洲恍然大悟,便笑道:“这样也好!他们年纪还轻,正该多历练历练!” 两个人又说了一番私房话,方拥着睡下。 京城中正在进行人员大调动,李赋并不想让连泽和李云晗留在京中参合这等是非,于是便动用关系让他们避开。 毕竟,他们两个跟自己都关系匪浅,有些什么风吹草动,没人动得了自己,却难保不会打主意打到他们的身上。 自去年年底到如今,太子频频受皇上夸奖,拍卖土地一事极大缓解了户部的压力,皇上至今还在称赞太子。下个月中旬,太子主持编修的《大周文典》亦将杀青,这是大周朝的文化盛事,皇上翻看了看那书稿,显然非常满意,大赞太子有才。 且通过这一次编修,太子在士林中的名声也大大提升,同时少不了亦笼络了一批名士在身边。 对璃王来说,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若说他不急,那就怪了。 他急就好,急了才会露出破绽。 1103.第1103章 设局 前阵子,太子秘密召见了他们几个心腹,太子说,他不能等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想主动出击,逼得璃王露出马脚。 只要璃王垮台,皇太孙便没有什么威胁了,皇太孙的地位稳固,那么他这个太子能不能熬到登基都不要紧了。 李赋等听到太子这么说,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可是太子的身体状况太子自己清楚,李赋他们也很清楚,薛神医那里也说了“不确定”,大家心里便是再不好受,也不得不早做打算。 太子说,哪怕拼着这条命,他也一定要把璃王拉下马,否则,一旦他故去,皇太孙绝不是璃王的对手。 璃王如今懂得韬光养晦了,朱家也不蹦跶了,这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不蹦跶,就不会犯错,不会犯错,就会养精蓄锐。 此消彼长,一旦太子故去,皇上又上了年纪,万一老糊涂起来,后果是谁也不敢预料的。 便是内宫里,论心计手段,皇后与淑妃也不过旗鼓相当,但是淑妃有的是钱财,内宫里究竟有多少人是被淑妃收买了的,谁也不清楚。 若不是连芳洲这里弄到了不少银子通过李赋暗暗转给太子,又转了一部分到皇后那里,东宫和皇后那里就更拮据。 毕竟,做生意赚钱这种事情太子的身份是不可能去做的,东宫多是儒士,更不会在这上头用心,亦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就说这一次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针对京畿各大军营、兵马司的大调动吧,便是太子与李赋等筹谋许久伺机挑起来的,相信璃王不会放过这个安插亲信的机会。 毕竟,这种机会可是十年难得一遇,一个有野心的人绝不会放过。而璃王一系在军队方面向来薄弱,对他来说这是个天赐良机。 是太子故意给他的良机。 第二天,连芳洲便叫人去同连泽说了一声,说澈儿近期要上京赴考的事儿,连泽听了也十分欢喜,兄弟姐妹几个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了,这可是大好事呀。 恰好思思也在连泽旁边,听了这话也欢喜笑道:“真正没想到,三爷这么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考中了举人了!真不愧是丁太傅的关门弟子!在裕和县怕也是头一份了!三爷这回来京,只怕也是不走了的,奴婢这就为三爷挑院子去,不知道三爷会喜欢哪一处呢!” 连泽想了想,笑道:“给他找一处清静好读书的便是,我看清风苑就不错。” “还是二爷有眼光!那奴婢明日就叫人过去打扫收拾去!保准三爷来的时候便妥妥帖帖了!”思思又笑道。 连泽心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感觉,其实,他不是不知道,为自己的弟弟收拾布置院子这种事情应该让云儿这个当家主母来做,可一来云儿如今对外还在“养病”不宜劳动,二来,恐怕她未必愿意吧…… 毕竟,她连自己都还没有接受呢,又怎么会愿意为自己的兄弟做什么? 连泽苦笑了笑,叹了口气,便向思思点了点头,笑道:“好,那你就去安排布置吧!样样都要最好的,屋子里的帐幔帘栊要清雅、雅致点的,他们读书人不爱那花花绿绿,再从库房里挑几件名人字画、玉雕、青花瓷、古朴的鼎炉等,金银啊、镶宝石啊这些就不用了,读书人不爱这些!若库房里没有好的,叫管家去古玩店里买去!” 思思笑着答应了。 见连泽手边放着大大的账簿要看,思思便笑着退下了。 连泽如今虽然领着武职,家中的棉田也交给了掌柜管事们去管,但总不能撒手不沾了,至少要做到心里有数,那些账簿、大事项经常也要关心一二的。 思思出了连泽那里,想了想,便去乐徐亦云那里求见,说了连澈要来的消息,又陪笑道:“二爷让奴婢收拾清风苑出来给三爷住,少不了要开库房拿各样东西,有些东西还要从账上支钱去买,奴婢向二夫人禀报一声。” 徐亦云一怔,心里下意识的有点失落,面上却是笑得淡淡,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三爷是二爷的亲弟弟,在这上头不能委屈了,既然二爷让你做这事,你用心做好便是!需要什么只管要去!” “是,夫人!那奴婢先去了!”思思屈膝行礼,微笑应道。 徐亦云点了点头,看她出去,脸上便是一黯。 吕嬷嬷冷眼瞅着,心里说不出是心疼还是活该她如此的滋味。 冰绿、冰梅却叫思思给气坏了,忍不住大大发了一通牢骚: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丫头做主了?二夫人才是府中主母不是! 徐亦云第一次沉下了脸呵斥住冰绿、冰梅,冷冷道:“今后再让我听见你们说思思姑娘半个字,就自个掌嘴吧!思思姑娘与别人怎么一样?这府中各项事务,有什么她不熟悉的?二爷都吩咐了让她做的事,你们还嚼什么?都给我出去!好好反省反省!再这么整天挑拨,也别在我跟前伺候了!” 一通话骂得冰绿、冰梅面面相觑,冰绿更是委屈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还是吕嬷嬷使眼色推了两人出去。 吕嬷嬷心道:二夫人这到底算是吃醋还是不是呢?不管是不是,她有反应总比没有反应要好。 只是不知,二爷对那个思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唉,但愿二夫人早日打开心结,不然—— 没过两日,孟氏收到了连泽派人送去的两盒丸药和一瓶药膏。 丸药是温水冲服调理内伤的,膏药是涂抹治疗外伤的,来人说,这是二爷求了威宁侯,从薛神医那里得来的。 孟氏如获至宝,忙笑着道谢了,居然还破天荒的给了来人二两银子的赏钱。 徐国公却是“哼”的冷笑,道:“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声下气了!能求来药难道求不来医?可是薛神医偏偏就没来!给的这药谁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看夫人还是不要胡乱给默儿用的好!” 孟氏心下不快,心里冷笑:你既然这么会说、这么有本事,你去把薛神医请来啊!既然请不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多嘴? 1104.第1104章 坑爹的容世子 孟氏便忍着心里的腻味不耐笑道:“薛神医和大姑爷没有必要害默儿,若要害默儿,也不会做得这样明显。薛神医虽然人没有来,他开的药比寻常大夫自然要强许多,这已是默儿的福分,老爷不用太担心了!” 徐国公“哈!”的仰天一笑,道:“没有必要害默儿?薛神医倒罢了,你难道忘记从前你是怎样对云丫头的?大姑爷是云丫头的丈夫,那两个人分明一个鼻孔出气,你说他会不想为云丫头报仇?哼,从前的事情,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孟氏气得胸口又是一堵,狠狠的吸了几口气才缓回了神,直接将那些药收了起来,索性懒得再理会徐国公。 徐国公见状大怒,合着如今这家里谁也不把他当一回事了!恨恨跺脚,骂了两句忿忿离去。 柏嬷嬷见徐国公走远了,不由叹道:“夫人,老爷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真是……辛苦了夫人了!” 孟氏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不知他到底想要怎样!难道非得要看着这个家散了才甘心吗?我算是想清楚明白了,便是不认、不甘,那又如何?柏嬷嬷,你也应该看得清楚了吧?我们根本斗不过人家啊!事到如今,人家肯放过我们便是谢天谢地了,还奢求怎样?别说那根本不能招惹的李夫人,便是徐亦云,咱们又能耐她如何吗?” “还是夫人看得通透!”柏嬷嬷也叹了口气,道:“不管前事种种,夫人和老爷到底占着父母的名分,老奴觉得同大小姐关系缓和些也好,没准将来许多事情还需要大姑爷家照顾呢!” “谁说不是……”孟氏虽觉得这话刺心,却也没有办法反驳,苦笑道:“我这是——唉!” 是作孽啊,只不过这种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罢了。 门外,徐亦珍停住了脚步,听到屋子里主仆两人的对话,勾起唇角冷笑了笑,转身无声无息的离开。 娘这意思,不但是要跟徐亦云那小贱人和解,而且,从今以后还要巴结着她了? 她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娘啊!她被徐亦云那小贱人害的这么惨,而她呢?不说帮她报仇出气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巴结她! 如果徐亦云说要折磨她才肯一笔勾销前事,她是不是立刻就叫人把她捆了送到徐亦云面前去啊? 自己被人退了亲,她何时关心过一句半句?这两天,却是天天都在她宝贝儿子身边照顾着。 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个没用的废物,是个弃子了吗? 徐亦珍惨笑。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容哥哥可以转身就冷酷的抛弃自己,亲生母亲又有什么不可以放弃自己呢? 眼泪渐渐迷蒙了视线,泪水顺着脸庞流下,徐亦珍伤心之余,心中充满着怨恨:造成自己今天这一切的,都是徐亦云!都是徐亦云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根本就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她说过,她不会让她好过的!这话现在依然有效! 徐亦珍冷笑着,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那阴森森的目光,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容世子并不想再见徐亦珍,如今一想起那个女人他就觉得满心的厌恶。 可是,徐亦珍已经约见他三次了,他若再不见她,她还会继续约他。万一这件事情传了出去闹大了,总归不太好听。 她已经是个名声烂大街的女人,他何必为了这种女人搭上自己的清白矜贵的名声。 见她一面,面对面的与她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让她死心不再纠缠也好! 然而,假如容世子能够未卜先知、能够知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他绝对不会去见徐亦珍! 因为,他被徐亦珍给暗算了! 在茶馆的雅间里,他与徐亦珍衣衫不整的在榻上纠缠的时候,门突然一下子被人从外边推开,众目睽睽之下,两人…… 容世子吞了苍蝇似的恶心,却偏偏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容侯爷气得大骂他“不肖子”、“荒唐”差点动用了家法,容夫人也恨得眼泪汪汪的骂他“不争气!” 既然已经同那女人退亲了,从今以后嫁娶两不相干,当然是离她越远越好,怎么又跟她藕断丝连搅合在一处?就这么舍不得她吗?茶馆之中就忍不住干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容世子根本辩无可辩,他是个好面子之人,被徐亦珍暗算这种话如何说得出口? 说出来他也不要见人了! 没奈何,容世子只好憋着满肚子的愤怒和苦水,默认了爹娘的打骂,最后求得他们同意,将徐亦珍抬回家来做妾。 容夫人气得大骂,道:“你还没说亲、正经媳妇还没娶呢,这倒好,倒先纳回来两个妾了!一个还是先前的未婚妻,你让哪家肯把好姑娘嫁给你?” 说着又大骂徐国公和孟氏不会教女儿,教出这不要脸的下贱货! 然容夫人也知道,对方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出了这样事是必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的,恨恨发作一通,又恨恨的想着等徐亦珍过门了且看怎么教训她,同意了徐亦珍进府。 徐国公府那边,又是一通人仰马翻。 徐国公气得大骂容家不要脸,骂容世子既然不要自家女儿、都退亲了,为何还要招惹自己的女儿?做妾?门都没有!定要容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将徐亦珍娶回去做正室,还要打上容家去讨要公道。 徐亦珍对做正妻根本不报希望了,或者说,如今的她对一切都不在乎了,她只在乎她的报复计划:她要徐亦云不好过! 嫁给容世子,只是她报复计划中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她当然不会愿意被人破坏。 徐亦珍哭得泪人般,在徐国公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他不要再去容家闹了,她自知不配做容哥哥的正妻,便是做个妾室,她也心甘情愿的! 1105.第1105章 做妾 反正她名声坏了,又被退了亲的,这辈子也别想嫁到什么好人家,还不如嫁给自己喜欢的容哥哥,那样日子还过的好一点。 所以,请爹娘成全! 徐国公和哭成泪人的孟氏还能说什么? 徐国公跺脚恨恨骂了几句,不得不依从了她。 她终于放心,哭着告退回了房间,等着进容家的门。 孟氏却是不一会便随后来了。 徐亦珍倒是有些意外,眼泪汪汪的叫了声“娘!” 孟氏屏退所有丫鬟,目光定定的盯着徐亦珍,神情沉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徐亦珍心里有些发毛,勉强笑道:“娘来找我,可是有事?”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脸上挨了孟氏狠狠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打得她的头猛的歪向一旁,脸颊上火辣辣的红肿起来。 徐亦珍只是因为猝不及防而“啊”了一声捂住了脸,随后就慢慢放下了手,冲孟氏笑了笑,道:“娘这是在怪我吗?” “你也知道?”孟氏脸色雪白,眼睛死死的盯着徐亦珍几要喷出火来,痛心的嘶声道:“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来?珍儿啊珍儿,你真的让娘很失望!你怎么就这么不自爱呢?那容世子就这么好吗?值得你这样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生生把自己的一生都毁了呀!” 孟氏心头抽痛得厉害,仿佛被人狠狠得捅了一刀,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不想在女儿面前失态,忙扭脸一旁飞快抬起帕子擦拭了去。 别人不知,她自己的女儿她却是知道的。 这件事情她敢肯定是自己的女儿算计了容世子,而绝不是容世子藕断丝连。 这个傻丫头,她真正疯魔了! 徐亦珍“嗤”的勾起一抹嘲讽笑意,道:“娘,我的一辈子已经毁了,如今这样的结果正是最好的!我已经认清了现实,在做梦的不过是娘罢了!总之,我一定要进容家的门,一定要跟容哥哥在一起,娘,你若疼我,就多给我陪些银票,要是舍不得,那就留给哥哥吧!毕竟,他才是您的儿子,将来要给您养老送终的嘛!” “你这是什么话!”孟氏又气又急,胸膈间又隐隐的作痛起来,“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何尝偏心过?你的意思,是怨我偏心你哥哥?” 徐亦珍微微冷笑不做声。 孟氏知道自己猜对了,失望极了,心灰意冷的道:“你、你怎么会这样想!从小到大要说偏心我也只偏向你,你哥哥反倒靠了后,你怎么会这样说!” 徐亦珍淡淡的道:“娘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况且,如今再来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呢?娘,您回去休息吧,我哥哥还需要您照顾呢!我能自己照顾自己,而且,我也有点累了,想歇一歇!” 孟氏生生的哽住,站在那里愣愣的瞧着自己的女儿,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儿竟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她从来都不曾认识! 她说的话听起来分明古怪得很,可若要分说却无从说起,令她憋屈得胸口一阵一阵闷痛。 孟氏最终灰了心,涩然苦笑道:“珍儿,你一定会后悔的,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若拦着你,你也不会甘心,放心,该给你的嫁妆,我一定都会给你!” 孟氏跌跌撞撞的离开徐亦珍的闺房,徐亦珍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怔怔抬手抚摸着自己那红肿热辣辣疼痛的脸,轻轻道:“你还说不偏心……从前你可舍不得打我,如今看我没什么用处了,看我成了废人一个,你打我可没省力气呐……” 三天之后,徐亦珍一乘小轿,便进了容家的门。 既然是妾,当然没有什么聘礼嫁妆一说,除了怀中抱着的一匣子首饰以及将原先嫁妆变卖换了银票揣在怀中,徐亦珍没有别的东西。 原本,徐亦珍不动声色的撺掇了徐国公,想要徐国公去连家恶心恶心徐亦云,问徐亦云要银子做嫁妆的。 不想孟氏知道了,说已经打发人去说了,徐亦云不敢不送添妆,就不要再去了,连家那些人,哪个是好惹的?别到时候弄出了事平白又叫人看笑话!况且,徐亦云还在病中呢,传了出去都成了自家的不是。 徐国公虽然被徐亦珍撺掇住了,可孟氏的话犹如兜头而下的一盆凉水,瞬间把他什么心思都浇灭了。 连家那些人——他也很怀疑自己去闹能否如愿,便没有去,只含糊向徐亦珍说既然有添妆,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徐亦珍柔顺答应,心中暗自冷笑:娘还说不偏心?还说疼自己?呵呵!这就是疼吗?她难道不知自己进了容府处处都要用钱,放着连家那土财主居然也不肯为自己多要一点…… 不就是因为人家为她儿子讨要了几瓶伤药吗? 徐亦珍嫉恨无比,若非徐默是她亲哥,平日里对她也好,她一定将那几瓶药统统给毁了! 坐在那简陋的轿子中,看着身上粉红色的新娘服,徐亦珍脸上阴沉得要滴出墨水:徐亦云,我会永远记住今天,记住这一刻!如果不是因为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儿,我也不会落到这等地步…… 她憧憬了、想象了多少回自己的婚礼啊,凤冠霞帔、绣龙凤大红喜服、宾客如流、鼓乐震天,还有一抬抬看不到头的十里红妆,还有新嫁娘才有的娇羞甜蜜的笑颜…… 然而,一切都没有了! 徐亦珍颤了颤,只觉得心头凉凉的,凉得渗人。眼泪不受控制的缓缓流出,缓缓落下,无声无息。 此事在京城中倒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众人连看热闹的关注力都没投过来,顶多相熟的或者知晓的见了面当做闲话消遣几句,都说那徐国公府的二小姐真正是——呵呵! 徐亦云不由暗叹世事无常,谁能料得到呢?徐亦珍竟然也进了容家的门做起了妾? 一个她,一个孟婷婷,二人新仇旧恨,必定水火不容,那信阳候府往后指不定如何热闹…… 1106.第1106章 云小兄弟 一月底的时候,连澈终于上京来了,搭乘商船,只带了个面生的同他一般年纪的俊俏小公子同行,下了船便叫车直奔连府。 他虽没来过,地址却是有的。 马车里,俊俏小公子颇为不安,可怜兮兮的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连三哥,万一你家里人不喜欢我怎么办啊?万一他们赶我走,你一定要帮我说话啊!京城里我人生地不熟的,碰上坏人就死定了!” 连澈忙道:“云弟别担心,我二哥是很好很好的人,你是我的朋友,他一定不会赶你走的!” 连澈此时光看着他的这位云弟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一软头脑一热居然信了他的话、居然连忙好言安慰,完全忘记了在路上的时候这位俏生生、笑吟吟的云弟是如何手段狠辣整治人的了。 这位云弟眸中光芒闪了闪,唇角不易察觉翘了翘,对于连澈这话却依然不太满意,弱弱怯怯的道:“可是,万一他们就是不喜欢我呢?定要赶我走呢?” “这——”连澈一时滞住。 他正想着该如何让云弟相信二哥和姐姐绝对不是这种人,这位云弟却抹起了眼睛,无不委屈的道:“连三哥,你不要抛弃我嘛,你要是不管我,我该怎么办呀!” 说着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连澈慌忙道:“不会的!不会的!云弟,我二哥跟我一样都是好人,他真的不会赶你走的啊!” “万一呢?” “我,我陪你一起走好了。”连澈无奈只好这么说道,反正二哥不会这么做的,还是先安抚云弟吧,省得云弟心里不安。 “真的!”这位云弟抬起头来,一脸灿烂的笑,欢然笑道:“连三哥这么说我就放心啦!” 连澈见他笑了不禁也微微一笑,心中格外包容的暗叹道:云弟还真是个小孩子脾气,比我家清儿还能闹。 马车到了连府,下车,还不及上前敲门通报姓名,只见那两扇沉重厚实的大门从里头打开,一行好几个人从里头出来。 看见彼此,双方都怔住了。 “三哥哥,你终于来啦!”连芳清欢呼一声,飞奔过来便抱着连澈咯咯的欢笑着。 “我们可是天天都在念叨着三哥哥呢,三哥哥终于来啦!真是的,三哥哥为什么也不事先说一声,自己就上路了!” 连澈轻轻拍了拍连芳清的背后,心情也很是激动,脸上笑容停都停不下来。 他正要推开连芳清——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只有清儿这丫头还是这么肆无忌惮。 谁知那位云弟身形一闪脚步轻盈的上前,一掌“啪”的拍在连芳清胳膊上某处,哼道:“你动手动脚做什么,放开他!” 连芳清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哎哟”一声下意识放开连澈,怒瞪那位云弟:“你干什么!我跟我三哥哥说话,关你什么事!” “三哥哥?”云兄弟冷笑,道:“叫得好亲热!不准再叫,不然信不信我叫你今后再也说不出话!” “疯子!”连芳清大怒,哼道:“你当姑奶奶怕你不成!三哥哥,走,我们进去,别理这疯子!这年头疯子发疯都这么有个性,真是没天理了!” “你敢骂我!”云兄弟大怒扬手。 在他们的唇枪舌战中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连澈慌忙挡在连芳清面前,忙道:“云弟不可!她是我妹妹!”又扭头道:“清儿,这是我的朋友,不可无礼。” “妹妹?” “朋友!” 两个人都是一怔,然后打量对方,一个尴尬,一个瞪眼。 “三哥哥!”连芳清拉着连澈的胳膊,嘟着嘴道:“你这叫哪门子的朋友,怎的这样没规没距的,好讨厌啊!” 云兄弟脸色一黑,白了连芳清一眼,道:“谁稀罕你喜欢啊!” 再看到连芳清挽着连澈胳膊的手,虽然知道了他们是兄妹,心里仍然很不开心,没好气道:“喂,把你的手拿开,男女授受不清你懂不懂啊!” 连芳清气得哇哇叫,摇着连澈的胳膊怒道:“这是我哥哥,是我哥哥!谁要你多管闲事啊!” 云兄弟振振有词:“兄妹又怎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不懂啊?还好意思说我没规矩,哼!喂,你拿不拿开?再不拿开我可就要帮你拿开了啊!” 连芳清气得脸都白了,拉着连澈娇嗔道:“三哥哥,他欺负我!” “你们别吵了,”连澈抽出自己的胳膊,苦笑道:“都是自己人,吵成这样多不好?云兄弟,我妹妹还小,你多包涵,清儿,你别胡闹了。” 云兄弟听见这话明显是向着自己,顿时得意洋洋,很是大度的一挥手,笑道:“我才不跟小孩子计较!” 连芳清呆了呆,一跺脚,气道:“三哥哥坏死了!我哪里小了?你也就比我大半个时辰而已!” 连泽早已上前,向三姑奶奶施礼,笑道:“三姑奶奶好!” 云兄弟也跟了过去,规规矩矩施礼:“三姑奶奶有礼了!” 三姑奶奶没想到这位跟连芳清呛得要命得小公子居然会对自己如此有礼,“啊”了一声一下子有点儿意外,随即笑眯眯的摆手:“不用多礼不用多礼,呵呵,你是澈儿的朋友啊?长得真是俊俏啊!” 云兄弟显然很喜欢听这话,眉开眼笑的道:“谢三姑奶奶夸奖!” 连芳清哼了一声,奔过来向连澈笑道:“三哥哥,我和三姑奶奶正要去姐姐那里呢,可巧你就到了!二哥哥在家,走,我们去见二哥哥!” 连澈笑着道一声“好!”,又笑道:“清儿,云兄弟在京城里无处可去,以后也住在我们家,你不要对客人无礼。” 连芳清没好气瞅了云兄弟一眼,道:“人不惹我我也不惹人,三哥哥,咱们快进去吧!” 三姑奶奶也笑眯眯道:“是啊是啊,快进去吧!这位云小公子啊,清儿闹着玩的,你别见怪。你也是来赶考的吧?啧啧,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真了不起!” 云兄弟笑了笑,没言语。 进了连府,还没进二门呢,连泽就从里头急匆匆的笑着迎出来了,兄弟相见,自然另有一番欢喜。 1107.第1107章 我不是轻浮的人 连澈便又向连泽介绍了云兄弟,说明他要跟自己一起住在府中,连泽先是一笑,看向那云兄弟后,不觉微僵,忍不住暗暗打量几眼,心下扶额:澈儿这是什么眼神,带了个小姑娘回来还叫什么云兄弟! 天天关在宅院里念书,也怪不得他…… 连泽也不便当面揭穿,这个,不是有姐姐在吗?回头见了姐姐再说这事儿让姐姐来解决吧,他就不操这么心了…… 连泽便装作不知,向云兄弟点点头笑笑,道:“这位小云公子既然是你的朋友,尽管安心在咱们府上住下就是!小云公子不必拘束,有什么需要跟管家的说一声就成!” “谢谢二哥!”云兄弟很开心的道谢。 连泽嘴角暗暗抽了抽,好么,叫上二哥了都……这是铁了心要当他的弟媳妇了吗? 连泽忍不住暗暗好笑,又暗暗摇头,就自己这个傻弟弟呆头呆脑、雌雄不分的样,肯定要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话说,连芳洲如果知道他还有闲心给连澈操心,肯定要冲他咆哮:你自己烂事一大堆先解决好不好!! 没有看到任何跟在连澈身后的人,连泽不由一怔,忙问道:“澈儿,怎么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雨墨、雨砚呢?怎么他们也没跟着?” 雨墨、雨砚是连澈的书童,向来不离左右的。 连澈苦笑,道:“雨墨和雨砚自然是跟我一起进京的,只是他们两个可能乍然离开家乡水土不服,在路上病倒了,没奈何,只好让他们在客栈休息看大夫,等好了再搭船赶来。二哥放心,我乘坐的是正规的大商船,没有事的。师父说,我这么大个人了,应该自己历练历练。” 他的那位云兄弟云洛儿眸光闪了闪,低垂的眉目划过一抹狡黠,那个,不能怪她哦,实在是那两个什么雨墨、雨砚的实在是太讨厌了,老跟在连三哥身旁,所以她才不得不使点儿手段让他们消停消停,只不过需要卧床休息而已,对身体没有伤害的…… 连泽不觉心疼,虽然明白丁太傅说的没错,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啊,便笑道:“这一路上一定辛苦了吧?院子都收拾好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叫人送热水过去洗漱沐浴,再叫厨房准备些你爱吃的送去。等晚上咱们再一起上姐姐、姐夫家去,姐姐姐夫知道你到了,不知怎样开心呢。” 连澈不觉也笑了起来,眉宇间一片温柔眷恋,笑道:“嗯,咱们下午过去早一点,我好想姐姐!还有旭儿,我还没有见过旭儿呢!” “好,那就过去早一点!”连泽笑了起来。 三姑奶奶便笑道:“既然这样我和清儿就先过去了,顺便告诉芳洲一声!” 连泽、连澈答应,看着他们去了。 “这位云小兄弟……”连泽看着那俏生生站在自家兄弟身旁的云洛儿,不觉有点头疼:这位该如何安排? “二哥,”连澈见状很是善解人意的笑道:“不用再安排地方了,云兄弟就同我住一个院子吧!” “好啊!” “不行!” 云洛儿欢然的声音和云泽带着焦急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三个人都是一怔。 云洛儿笑道:“二哥哥,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讲究的,有个房间住就行了。” 连泽的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蹙,忍不住多看了云洛儿一眼:难道他看走眼了?这姑娘一看便是个骨子里爽朗明快的,怎的这般随意? “这不太好啊,”连泽深深瞟了云洛儿一眼,别有意味的笑道:“传了出去可不好听,” 见云洛儿脸色微僵,又接着笑道:“别人会说咱们连家怠慢客人的。” 云洛儿脸色缓了过来,忍不住也看了连泽一眼,脸上一红,顿时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垂下眸不敢看他了。 她非但不傻,还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连泽看穿了自己是女儿身,自然也就明白了连泽的意思,不好意思的同时还有三分焦急。 只有连澈那个傻帽还在哪儿笑道:“二哥,云弟不会介意的,云弟性子很随和的!” 连泽暗暗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知道人家是个姑娘家,你就会介意了!这傻兄弟没有被人给卖了、居然平平安安的到了京城,连泽觉得,这简直就是奇迹! 云洛儿忙抢着笑道:“虽然我不介意,可是叫外人误会了、连累了连家的名声到底不好,嗯,我还是住客房吧!二哥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连泽心里直好笑:这云姑娘怕是铁了心要嫁自家这个傻帽兄弟了,很有维护连家名声的自觉性嘛! 他便微笑点头:“行,那我就叫人安排你住内院的客房,就在东北面那一带紫藤花架旁边,进出也方便。” 云洛儿本想问一问那地方离连澈住的地方远不远,生怕连泽误会,又闭了嘴忍住没问,只是笑着道了谢。 连澈虽然有点儿不解二哥和云弟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住处,不过他性子随和淡薄,也没有争辩或者询问原因,一笑了之,又笑道:“二哥娶了嫂子,我还没有恭喜二哥呢,不知道现在方便不方便去拜见二嫂呢?” 连泽心中既欢喜又不自觉的有点儿失落,点头笑道:“她这时候料想无事,那就去吧!”说毕命个丫鬟跑去同徐亦云说一声。 连澈和云洛儿便跟着连泽一同往正院去。 徐亦云得了那丫鬟禀报,忙叫吕嬷嬷准备了见面礼,待连澈和云洛儿进来拜见后,笑着答了礼,各给了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里边装的是必定如意、马上封侯的一对金馃子。 一时连泽亲送他们去住处,云洛儿抢着说先去连澈那里——她要记路啊! 连泽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拒绝。 从清风苑出来,云洛儿忽然屏退众人,叫了声“二哥哥!”走向连泽,微微仰头向他说道:“二哥哥,我,我不是轻浮之人,便是与连三哥住一个院子也就是住一个院子罢了!还请二哥哥不要误会,更不要看轻了我!” “……”连泽张了张嘴,倒有些狼狈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1108.第1108章 云洛的心思 这姑娘真是,真是——坦诚得可爱! 连泽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笑道:“云小公子多心了,我,我可没有那样想!”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云洛儿嫣然一笑,神情大松。 连泽也笑了笑,本想问问她家庭情况、缘何与澈儿相识,想到了姐姐又没问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姐姐去办吧! 下午申时中刻,连泽与徐亦云、连澈、云洛儿便一同往威宁侯府去。 彼此相见,自有一番不可言说的热闹。 连芳洲看着连澈,稚气尽脱,浓浓的书卷气自举手投足一举一动一个表情中展露无遗,温润的气质如美玉,如冰雪,如春花秋月,分明一个翩翩佳公子,美好少年郎,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小萝卜头样? 连芳洲只觉得心里头软软的,暖暖的,眼泪水差点儿流出来,忙笑道:“我家的澈儿也长大了呢!丁太傅将你教得很好,什么时候咱们回去了,要好好得拜谢他去。” 连澈笑了笑,说道:“师父待我的确很好,我也会一生谨记师父教诲。” 一时进了厅上坐下,连澈又重新向连芳洲、李赋见礼,顺便将云洛儿介绍了一番。 连芳洲和李赋相视一眼,两个人眼里同样的平静。连芳洲便笑着道了声:“云小公子不必太客套,既是澈儿的朋友便也是我们的朋友!” 云洛儿眉开眼笑,很干脆的点头笑道:“是,姐姐、姐夫!” 连芳洲嘴角暗抽抽,李赋差点笑出声来,连芳清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个人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一时奶娘抱了旭儿过来,连芳洲揽着他笑着让叫“三舅舅!” 连澈见外甥浓眉大眼胖乎乎如年画上的娃娃似的欢喜得不行,逗了他几句便将他抱着,旭儿看了爹娘一眼,乖乖得让连澈抱着也不认生,一家其乐融融。 问起连澈中举一事,连澈很是不好意思,抱歉的向姐姐姐夫、哥哥等笑道:“这都是师父的意思,师父说不过是中个举人罢了,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老老实实努力用功,中了进士再说。” 连芳洲等自然不会怪他,只笑问考了第几? 连澈便笑道:“考了第一。不过师父说,我们那是小地方,中了第一也没什么了不起,江南才子那才是真正的满腹才华,随便拎个读书人都能中举,十个里有三个能中进士。” “……”连芳洲等可没见多识广的丁太傅那么淡定,为连澈欢喜了一场。笑赞得连澈脸上都有些发红。 云洛也笑眯眯的,听着颇为得意,仿佛被赞的是她自己一样。 等了周氏和李云晗过来,一家人方热热闹闹用了晚饭,这回却是真正的团圆了,与别次又有不同。 云洛儿这姑娘跟清儿一样的性子,加上她有心讨好连澈的亲人——除了连芳清,更是使出浑身解数,逗得众人直笑不停,更是热闹。 饭后众人花厅坐着饮茶说话,连澈与连澈、李赋等做一处,连芳洲故意挨着云洛儿,言语中免不了试探。 谁知这云洛儿看着娇憨甜美,最是讨喜口快的性子,口风却是一点儿也不松,连芳洲也没能从她口中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这姑娘是真的很聪明,已经给了连芳洲暗示:她不是不想说,而是有苦衷的!顺势表达了歉意,以及将来时机成熟一定无所不言。 连芳洲领会过来她的意思倒是笑了,便也不再打听。 人家家庭背景如何、从哪儿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坏心眼儿、没有不纯目的就足够了。 过个五六天连泽就要离开京城,与李云晗加入巡察北疆的队伍,连澈想了想,决定等二哥离开的时候再搬来威宁侯府住,连芳洲也依了他。 第二天,连澈便去东宫以及其他几处王府均拜会了一场,只除了钰王府。 因为丁太傅虽封的是太傅,当年在御书房教导几位皇子读书,教的可不只是太子一个人,璃王、显王、勇王都是他的学生,只那个时候钰王还小,他并没有教导过。 连澈作为丁太傅的关门弟子,也等于与几位王爷有那么点子香火情,进京了无论如何也得上门拜见做个意思,若璃王等问起太傅近况,他也好告知一二。 勇王府因为勇王不在,只投了拜帖并没有进去,东宫里太子不在,也只投了拜帖就走了,在璃王府和显王府倒是待了不少时候,璃王那里还留了午饭,推辞不得,也只好留了。 接下来两三天,又要替丁太傅向京城中那些故交老友一一问好,着实忙了一场。 云洛倒没有跟着他,只每日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府吃饭,他不回来,他就不吃。 只这一晚连澈退却不过在旁人府中用了晚饭,回得极晚,看着云洛狼吞虎咽的吃面,心里头老大过意不去,愧疚的道:“云弟你这是何苦?我不在你自己吃了便是!” 云洛一撇嘴,道:“你不在,我吃不下!我还不是担心你?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别的地方,你的身份说单纯也单纯,说不单纯也不单纯,毕竟,在你身后牵扯着这么多的关系呢!万一你被人算计了怎么办?我可听说了,像你这样的小书生,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最喜欢用美人计了,几杯酒把你灌醉,或者弄点儿什么药,哼哼!到时候那可怎么办?” 连澈脸上顿时红了起来,有些尴尬的讪讪道:“云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怎么可能呢!那些人都是师父的故交好友,都是品德高超的老前辈,怎么会——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云洛却“哼”了一声,反问道:“有什么不会?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即便他们不会,他们的老伴儿、儿子媳妇呢?也不会吗?万一谁家的孙女儿、侄孙女儿、小女儿什么的看上了你呢?” “……”连澈哭笑不得,苦笑道:“云弟,你这脑瓜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古怪想头啊?这怎么可能呢!人家那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还,还像你说的用那么离谱的手段……再说了,我只在外厅拜见,又不进内宅,更不可能见到人家女眷了!” 1109.第1109章 条件 云洛脸色非但没有好看,反而更黑了两分,酸酸的道:“哦,若是进了人家内宅、见了人家女眷,若是人家看上了你呢?若是主动跟你提有意结亲了?那么你可会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我——”连澈被云洛那直勾勾仿佛带着恼意的目光看的莫名其妙,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片刻说道:“我现在哪里想这些,我只想好好的参加这次春闱,争取考个好成绩,方不辜负我师父和我姐姐哥哥他们。” “你别打岔,”云洛恼道:“若你考了状元或者探花人家来说亲呢?是不是就答应了?” 连澈奇怪的打量云洛两眼,关切道:“云弟你怎么了?你——你怎的,似乎在生气?” “你真是气死我了!”云洛恨恨道:“快回答我,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连澈无奈,道:“人家便是来说亲,也是同我哥哥姐姐说,哪儿有同我说的道理?” 云洛猛然起身,气急败坏道:“若你哥哥姐姐答应,你便也答应了?” “是……是啊,”连澈奇怪的道:“我哥哥姐姐又不会害我,他们答应的,自然是好的。” 说起自己的亲事,连澈还有些微的不自然,尤其是在云弟面前说起,不觉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落在云洛的眼中,只觉得这混蛋分明是提到娶媳妇儿而憧憬羞涩了,顿时恼的七窍生烟又无从发泄,跺脚道:“你真是气死我啦!你哥哥姐姐让你娶谁你便娶谁吗?你自己就没有喜欢的人?” 连澈脸上更红,忙道:“云弟,你今晚是怎么了?怎么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呢?天不早了,快些去睡吧!” “不准去!”云洛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要离开的连澈。 见连澈愣愣的看自己,云洛一滞,想着自己果然没厘头、果然奇怪极了,便轻轻一叹,放开了他的手臂,语重心长的坦诚劝道:“连三哥,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应该像你姐姐、你哥哥那样,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而不是任由他们做主!他们也许为你找的是合适你的,但却不一定是你喜欢的,这一辈子,多亏啊!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在我找到心爱的人之前,你不准成亲,也不准订亲!我,我要跟你一起举行婚礼,你得等我!好不好啊连三哥?” 连澈“啊?”了一声很是莫名其妙得看了云洛几眼,云洛可不管那么多,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要求太对了,索性又道:“我们是好兄弟嘛,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能抛下我不管的!” 连澈被她磨得没法子,且也认为自己不会那么快成亲的,便只好笑道:“好好好,我答应你行了吧?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回房睡觉去吧!还有,以后我回的晚,你记得先吃饭,别饿着自己了!你这样我心里怎过意的去?” 云洛心中欢喜,心道:正要你过意不去才好呢! 便笑道:“你答应了我可记住了哦,你要是敢反悔,哼,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说了,你不在我不放心,吃不下!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以后就回来早一点!你是读书人,要洁身自好,别跟乱七八糟的女子厮混。” 连澈更觉哭笑不得,只得笑着应了他。不知为何,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心软得没法儿拒绝。 云洛这才欢喜起来,又笑道:“我送给你的荷包可一直贴身带着?” 连澈翻出来给她看:“在这儿,一直带着呢!” 云洛更满意了些,笑道:“记得一定要带着,这是我家独门秘方做的,里边缝制的草药可解百毒,尤其是各种迷药,放在鼻子底下嗅一嗅就会好很多!” 连澈笑着点头。 连芳洲和李赋商量过,还是决定将三姑奶奶和连芳清如期送离京城。 非常时期,过了这段时间,七月里还有选秀呢,李赋并不希望曾经跟周琰闹出绯闻的连芳清留在这儿,而连芳清也惦记着在家里的小灰,不知道还乖不乖,也想赶紧回去看小灰。 在连泽离京之前,她和三姑奶奶便与众人道别离开了。 她们离京之后,连澈和云洛也搬到了威宁侯府。 该拜访的前辈都已经拜访过,接下来的日子连澈就该好好的闭门念书,养精蓄锐瞪着会试了。 云洛有时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有时在花园里转转,更多的时候出府各处逛一逛、玩一玩。 连芳洲原本想派两个人跟着她,云洛坚持不好,连芳洲听连澈也说不必的,心中虽有些诧异这云小姑娘难不成还有什么过人之处的防身本事不成,也就笑着作罢。 连芳洲原本还以为连海也会来京参加春闱呢,如果这位堂兄来了,说不得肯定要住在府上的。 看见澈儿也在,只怕整日都会缠着澈儿,让澈儿听他的“教诲”以及经验之谈呢! 跟李赋说起这事的时候,她都觉得头疼。 谁想,报名时间已经结束了,也还没有见到连海的踪影。 松了口气的同时,连芳洲忍不住又觉得奇怪。 惹得李赋好笑:“他不来你又担心他来了怎么办?如今他不来了,这不是正好吗?偏你又要多想!你倒是说说,你是想他来呢,还是不想他来呢?” 说得连芳洲自己也笑了,道:“说得是,好像是我在自己找事儿!” 连芳洲却不知,连海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 他不是怕别的,而是怕再次落榜该怎么办? 尽管他自己相信,以他自己的才学是绝对不可能落榜的,可是,万一考官有眼无珠呢?那他岂不是又要落榜! 落榜一次他尚且觉得难堪,要是落榜两次,让他如何面对连芳洲等人?尽管连芳洲等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但是,他在意啊,而且他认为他们会在意。 于是,就在这反复犹豫中,在这有意无意的拖延中,连海终究没有进京参加春闱。 并且,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参加过春闱。也没有再见过连芳洲等人。 在连芳洲等人的生活中,完全退出了影子。 1110.第1110章 徐亦珍入府遭冷落 连府中,连泽在送走连芳清和三姑奶奶离京、送了澈儿和云洛去威宁侯府后,还有两天功夫,便要启程离京。 若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徐亦云了,难免反反复复的叮嘱交代了一番,又反反复复的叮嘱交代了吕嬷嬷等人一番。 连泽尤其交代道:“别的也罢了,如果徐国公府那边再来人请二夫人过去,你们一定要先去威宁侯府跟我姐姐说了,千万不能就这么去了!我不在京中,万一有什么事情也没法子赶回来做主。我姐姐那边我已经与她说好了,姐姐她一定会帮衬的!” 吕嬷嬷等忙笑着应了。 连泽见无别事再言,便笑道:“如此我也放心了,这两****有许多事情要忙,回来的也晚,晚上便歇在书房罢了。若没有空,可能就不过来了。你们……好好的伺候二夫人。” 连泽说着,看了徐亦云一眼。 徐亦云说不清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暗暗的失落,勉强笑了笑,点头道:“二爷尽管忙去,我好着呢!” 吕嬷嬷也笑道:“二爷放心!”又陪笑问道:“对了,二爷这一趟要出远门,一去这么长时间,不知行李可收拾好了?” 吕嬷嬷说着拿眼去觑徐亦云,是想让徐亦云主动开口为连泽收拾行李。 这做丈夫的出行,做妻子的为他收拾行李不是理所应当吗? 徐亦云也明白吕嬷嬷所言有理,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连泽已经笑道:“不用了,我的行李思思已经收拾着了!不必让夫人操心了!” 吕嬷嬷笑得有两分勉强没再说什么,徐亦云微僵,亦勉强笑道:“有思思姑娘在,那就好。思思姑娘毕竟伺候在二爷身边这么久,这些事情自是做得比旁人都妥帖。”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不过几件家常穿的衣裳鞋袜罢了!”连泽笑笑,又说了几句,便出去了。 他当然万分情愿让徐亦云为他收拾行李,可是,一想到这是在勉强她,他又不忍说了。 冰绿忍不住气道:“我真是看不下去了,那——”想到徐亦云警告过不准说思思的坏话,冰绿哼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徐亦云果然皱皱眉,道:“你又来了!二爷身边迟早总会有人的,思思不管怎么样总是真心实意的待他,比旁人要好得多!行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不再动心,自然就不会伤心。 可是心里这空落落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连泽和李云晗离京之后,连家这边和威宁侯府的日子过德平静如水,连芳洲也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生意上。 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心情也非常愉悦,原因当然是各处交上来的账本令她感到很是满意。 信阳候府可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徐亦珍进门那日,一乘小轿子悄无声息的便将她从侧门抬进了信阳候府的一处小院落。 看到那小院落勉强也就算的个“整齐干净”四个字,屋里屋外没有半点儿喜庆的味道,院子里连盆鲜花都没有,屋子里连个喜字也无,徐亦珍就气得脸色发白,心口直堵。 这也就罢了,谁知一直等到了晚上,也没有等到容世子过来,徐亦珍终于怒了,怒气冲冲的就要出去找容世子。 柏嬷嬷和含珠、含巧死命将她给拉住了。 柏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二小姐,这里是信阳候府,不是咱们徐国公府,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呀!如今您是世子爷的姨娘,哪儿有这样大阵势去找世子爷的,传了出去,岂不是令旁人笑话?” 柏嬷嬷是孟氏特意指给徐亦珍的陪嫁,看重的便是柏嬷嬷办事老练,让她能够从旁多多劝着徐亦珍。 柏嬷嬷其实一点也不想领这份差事,然而做奴婢的,哪里有拒绝的理由?还不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柏嬷嬷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跟着徐亦珍来到了容家,从此休息相关、荣辱与共。 徐亦珍冷笑道:“笑话?柏嬷嬷,我如今已经成了笑话了!今日我进门,这信阳候府就是这般冷落我,我敢肯定,到了明天,我就成了这全府的笑话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忌讳的?倒不如拼着闹一场,问他一声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柏嬷嬷心里暗恼,赌气想道:你也知道成了笑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放着国公府好好的嫡出小姐不做,非要上赶着给人做妾,怎怨得人轻视你! “我的二小姐,您好糊涂呀!”柏嬷嬷只得继续苦劝道:“竟然明知人家是故意的,为何还要中计呢?若不闹,是您受了委屈,若闹了,就是您的不是,到时候一场责罚下来,受罪的还不是您?老奴想着,定是容夫人故意整治您呢,世子爷孝顺,又怎能违逆了母亲的意思?今日不来便不来了,日后见了世子爷,二小姐您好好的诉一诉委屈,世子爷只会说您大度,会愧疚,岂不是比现在去闹要好得多?” 徐亦珍心中的气一下子消了大半,不错,肯定是容夫人从中捣鬼,当初说退亲的也是她,如今她当然不喜欢自己进门了!哼,只要容哥哥心里还有自己,便是委屈这一时又怕什么? 柏嬷嬷见状,忙示意含珠、含巧,三人忙将徐亦珍扶回了房间里。 这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柏嬷嬷就将徐亦珍唤醒了。 徐亦珍揉着惺忪的睡眼,很不满的训斥了柏嬷嬷几句。 柏嬷嬷忍着一肚子的苦水,忙陪笑劝道:“二小姐,这里是信阳候府,二小姐您得起来去给容夫人请安了!” 想起昨天晚上一个人得洞房花烛夜,徐亦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笑道:“给那个老太婆请安?急什么,现在还早呢!别烦我,让我再睡一会儿!” 昨天晚上,她到底意难平,气了大半夜才勉强睡着,这会儿还困得不行,哪里肯起来? 柏嬷嬷心道,就你这样的,根本就不可能当好人家的妾室,真正是——自甘堕落! 1111.第1111章 请安闹起来了 “二小姐,您还是先起来吧,等请安回来了再睡也不迟啊!去得越早,越表明您的诚意啊!” 徐亦珍被她唠叨得没法,只得起床,却是将气都撒在柏嬷嬷和含珠、含巧的身上,挑三拣四,变着法儿的折腾了一番。 等三人将她伺候打扮妥当,出门的时候已经并不早了。 往正房走去,一路上少不得远远近近的碰见这府中的下人们,昨儿新姨娘进门被冷落的事情早已阖府皆知,且这位新姨娘又是原本世子爷的未婚妻,又是以那种方式进的门,众人哪儿能对她没有兴趣?指指点点、偷偷打量、窃窃私语是少不了的。 徐亦珍气得脸色极其难看,柏嬷嬷紧张的看住她,低低劝道:“二小姐,来日方长,不要跟那些小人计较。” “我知道,”徐亦珍冷笑,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会扒了她们的皮!撕烂她们的嘴!” 她情不自禁的想到,如果自己是以世子夫人的身份嫁过来,这些人还敢这样对她吗?绝对不敢! 想到这个,徐亦珍就恨得牙根痒痒! 到了正院,容夫人还没有起来,不过正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却已经在忙碌了。 看见徐亦珍主仆一行,也只不过打量几眼,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招呼。 还是柏嬷嬷主动向一位穿戴较为整齐出众的丫鬟陪笑说了几句话,说徐姨娘来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何时起床? 一边说一边笑着递了个大大的红包交到那丫鬟的手里。 那丫鬟捏了捏手里的红包,脸色稍缓,便笑道:“夫人还有一会儿才起呢!徐姨娘在那廊上等着便是了!” 柏嬷嬷还要再说什么,那丫鬟已经指着有事要做走开了,柏嬷嬷无奈,只得禀明了徐亦珍,请她往那廊上去等着。 徐亦珍气得肺都要炸了,怒声低喝道:“柏嬷嬷,我又不是她们家的丫头,站在那门口算怎么回事?当门神吗?既然她没有起来,我们先回去就是!” 柏嬷嬷也怒了,脸色微沉了两分,道:“徐姨娘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老奴没本事,帮不上徐姨娘什么,今后老奴再也不多嘴,徐姨娘想怎样就怎样吧!” 当人家姨娘的,还有什么好讲究?丫头?呵呵,不得宠的姨娘,连丫头都不如! 柏嬷嬷在心里冷笑。 “你!”徐亦珍没有想到一向来毕恭毕敬的柏嬷嬷也敢跟自己顶嘴呛声了,一时气得浑身发颤,狠狠的瞪着柏嬷嬷。 尤其那一声“徐姨娘”,令徐亦珍感觉格外的刺耳。 可柏嬷嬷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也没管她的脸色,低眉顺眼、面无表情的垂手站在那里。 徐亦珍紧了紧拳头,很想一耳光甩在柏嬷嬷脸上,若是在往日,这耳光毫不犹豫的早已甩了过去,可她再任性也明白今非昔比。 也正因为如此,她心里更加感到愤怒。 “好,很好!”徐亦珍冲着柏嬷嬷,一字一字的冷笑。 “哟,妹妹可真早啊!”正剑拔弩张着,一个清脆中带着娇媚温柔的声音传来。 徐亦珍猛的抬头,朝那声音的主人瞪过去。 这个声音,这个人,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是孟婷婷。 看到孟婷婷梳着堕倭鬓,发髻上插戴着金钗,一边鬓角簪着两朵铜钱大的海棠花,身上是水红绣花的裙衫,衬得整个人俏生生的,行动间又多了几分小妇人的风流妩媚,竟是勾人得紧。 徐亦珍忍不住低骂道:“妖精!贱妇!” 冷着脸扭过头没有看她。 孟婷婷却在她的身边停下了脚步,含笑道:“听说妹妹昨儿进门,恭喜妹妹了!” “谁是你妹妹!谁要你恭喜!你这个贱妇!”徐亦珍不等她说完便冷笑着厉声呵斥道。 含珠、含巧齐齐焦急的向柏嬷嬷看去,谁知柏嬷嬷心灰意冷,是真的撂挑子了,面无表情的在一旁听着,什么也没说。 含珠、含巧无奈,慌忙一左一右拉着徐亦珍小声苦劝。 孟婷婷委委屈屈的咬了咬唇,道:“妹妹,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咱们今后——” “谁跟你是咱们!谁是你妹妹!你再叫一句,我撕烂你的嘴!收起你这副恶心的样子给我滚,给我滚!别在这儿给姑奶奶添恶心!”徐亦珍见着孟婷婷这副样子越发难以忍受,不管不顾的尖声大叫起来。 引得无数丫鬟婆子纷纷向这边看来,露出鄙夷的神色,相互低声窃窃私语。 “我走、我走!妹妹快别这么叫了,夫人这会儿恐怕还没有起身呢,妹妹别吵着夫人了!再说,这是夫人的院子,妹妹在这儿大呼小叫的也不成个体统!”孟婷婷焦急中又带着几分担心、几分好意的苦口婆心道。 只是她的这一番话落在徐亦珍的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徐亦珍最恨的人一个是徐亦云,另一个就是她,两人并列。 徐亦云她此刻奈何不得,见了孟婷婷,新仇旧恨加上迁怒,一起涌上心头,她又是向来霸道惯了的性子,哪里忍耐得住? “你这个惯会装模作样的贱人!下贱蹄子!我撕烂了你的嘴!”徐亦珍瞪着孟婷婷眼睛里几要喷出火来,气血上涌冲动下,尖叫着便朝孟婷婷扑上去。 “都给我住手!”一名老嬷嬷从廊上下来,冷声低喝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放肆!” “都是我的不是,杜嬷嬷,对不住,是不是吵着夫人了!”孟婷婷连忙认错。 徐亦珍却是冷笑,冲孟婷婷啐了一口,一个白眼加一句低骂:“狐媚子!” 那杜嬷嬷见徐亦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盯着徐亦珍冷冷道:“这位是昨儿进门的徐姨娘吗?怎么这么没有规矩!谁准许你在夫人的院子里大呼小叫、谁准许你在这儿骂人的?” 徐亦珍一滞,差一点就要骂这杜嬷嬷,总算在这最后一刻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忍住了那即将出口的骂声。 忍气吞声的道:“真是——对不起,我,我就是看不惯这狐媚子——” “徐姨娘!”杜嬷嬷冷冰冰的打断她,冷冷道:“这种话徐姨娘以后不要再乱说了,还有,徐姨娘看得惯什么看不惯什么不能成为在夫人院子里胡闹的理由!咱们信阳候府是有规矩的地方,还希望徐姨娘记住了!” 1112.第1112章 侯府是有规矩的地方 徐亦珍气得脸上涨红,胸口急速起伏。 杜嬷嬷这话不可谓不刻薄,不是分明在嘲讽她进门前是如何的“不规矩”吗? 孟婷婷见了心中自然称意,不过她很明白容夫人的心意,容夫人最喜欢的便是看到一家子和睦。 于是孟婷婷便忙陪笑道:“对了杜嬷嬷,不知夫人这会儿可要起了,婢妾还要给夫人请安呢!” 这一打岔,也相当于帮了徐亦珍,徐亦珍领情不领情她无所谓,重要的是,容夫人肯定喜欢啊! 杜嬷嬷脸色果然缓了很多,冲孟婷婷说话还带着笑容:“夫人就起,孟姨娘进去便是。” “既如此,我就先进去了!”孟婷婷微微一笑,又冲徐亦珍善意的点了点头,扶着小丫鬟走了。 徐亦珍冷着脸无声轻哼,抬脚也要跟上孟婷婷。 “徐姨娘,”杜嬷嬷却挡住了她,冷漠的道:“请徐姨娘在外头候着吧!” 徐亦珍大怒,指着已经走上了台阶的孟婷婷道:“为什么她可以进去我却不能!” 杜嬷嬷“嗤”的冷笑,鄙夷的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道:“这是夫人的吩咐。” 徐亦珍脸色一变,恨恨的噎住,身侧的手死死的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鼓胀,骨节泛白,颤抖不住。 杜嬷嬷却懒得再理她,而是向柏嬷嬷、含珠、含巧三人冷冰冰道:“你们身为下人,明知主子胡闹却不知劝解,等下自己去领罚吧!掌嘴二十下,罚三个月月钱。若再有下次,直接打了板子撵出去!” 柏嬷嬷三人脸都白了,却半个字也不敢多言,连忙恭声应了。 杜嬷嬷居高临下的盯了她们一眼,冷冰冰的又说了一句:“记住了,信阳候府是有规矩的地方!” 说完,转身就走了。 徐亦珍气得几乎要疯狂、要尖叫,狠狠瞪着杜嬷嬷的背影,心中怨毒无不的诅咒、咒骂着。 待那杜嬷嬷进了屋里,她冷冷瞪了柏嬷嬷一眼,低声咬牙道:“你方才怎么不帮着我说话?就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负?明明是那姓孟的贱人挑事儿!” 柏嬷嬷淡淡道:“徐姨娘,老奴等人只是奴才,还是在这府中没有地位的奴才,奴才等有何资格在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跟前说话?奴才们多嘴,只会错上加错。姨娘若是记不住今儿的教训,往后还有的苦头吃。” 徐亦珍气得七窍生烟,怒道:“连你也这样说我?放在从前你敢吗?别以为我制不住你!” “老奴不敢,”柏嬷嬷毕恭毕敬的道:“老奴的卖身契还攥在徐姨娘的手里呢,姨娘想怎样罚便怎样罚。只不过,姨娘刚才也听见了,若再有下次,不用姨娘动手,老奴只怕也伺候不了姨娘了。” 这话一落,含珠、含巧的脸色俱是一白。 徐亦珍狠狠的噎住,气得要吐血。 更令她吐血的是,她在这外头傻子似的足足站了一个半多时辰,也没能进去给容夫人请安。 容夫人一句“今儿有些乏了,回去吧!明日也不用过来了,什么时候相见你,自然会传你!”便叫人将她打发走了。 徐亦珍愤怒得几乎睚眦欲裂,冷着一张脸回到住处,将屋子里砸了个稀烂才解恨。 这事儿传到了容夫人耳中,容夫人越发的看不上她,命人送了本女戒过去,直接禁了她的足一个月,罚抄女戒五百遍。 徐亦珍气得骂都骂不出来,找茬扇了含巧几个耳光才恨恨的作罢。 还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姨娘进门第二天就被禁足的,这事儿不但惹得信阳候府上下笑话,全京城里都传成了笑话。 当然,也没有哪个姨娘刚刚进门就敢像她这样放肆的就是了。 既然被禁了足,当然就见不到容世子了,而孟婷婷也不必去同她做面子功夫的示好结交,倒是幸事一桩。 消息传到徐国公府,变得越来越乖戾的徐国公忍不住又骂起了孟氏,骂她不会教女儿,教出来的女儿一个二个都丢他的脸,害得他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孟氏则哭得肝肠寸断,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啊,竟然落到了如此凄惨的境地。 她就知道,她那样的性子如何做的了人家的妾室?果然如此啊! 孟氏又怨又恨,更多心疼,忍不住上门求见容夫人,想请容夫人网开一面。 可如今的她与容夫人的身份根本就不对等,又知道连家那边同徐国公府不睦,容夫人哪儿有闲工夫应酬她?一句“没空,不方便见客”就将她给打发了。 孟氏伤心得在家里狠狠得哭了一场,从此便当这个女儿已经死了。只不过能不能做得到,是否心中备受煎熬,就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三月初六,是这一届恩科开考的日子,天还没有亮,连芳洲等便将连澈送出了门,李赋陪着送他到考场。云洛也坚持要送他过去。 连芳洲笑着叮嘱了几句,看着他们上车,看那马车走远了,才轻轻叹息着回府。 澈儿还年轻,能不能考上她其实并不是太在乎,只是看着那家伙脸上的严肃认真得可以称之为神圣的神情,连芳洲明白他心里很在乎这次考试。 她不禁又想起了当初和李赋、连泽陪他在县城里考童生的情形来,小家伙那个时候紧张得临考前一天晚上躲在房间里呜呜的哭,不想转眼都这么大了,有女孩子追求了。 连芳洲微微一笑,心中一片柔软。 早上天大亮了李赋和云洛才回来。 李赋笑道:“已经进考场了,一切顺利!” 连芳洲一笑点头。 进了考场,便与世隔绝了。在这外头便是再不安、再担心也得等足九天九夜才知分晓。 这点耐心连芳洲还是有的。 倒是云洛烦烦躁躁的总不踏实,连芳洲便让她多出去走走散散步,九天一晃就过去了。云洛便早出晚归了起来。 这日连芳洲在家,突然留郡王府的紫英风风火火的来了,说是留郡王妃有要紧事要见李夫人,请李夫人能不能立即过去一趟。 连芳洲一听就吓了一跳,忙问道:“郡王妃又怎么了?又跟你们郡王爷吵架了?” 1113.第1113章 红英母女被掳 “不是不是!”紫英连忙摇头,说道:“郡王妃如今和郡王爷关系好得很呢,是红英姐姐母女两个出事儿了!她们被人给掳走了!此事说来话长,李夫人,您先上马车奴婢再同您细说!” 红英如今管着那两处住宅小区的物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芳洲不时与她打交道,对她印象很不错,闻言吃了一惊,忙道:“你等等我!”匆匆交代了春杏、奶娘等几句,便带着红玉、海棠跟着紫英走了。 恰好今日云洛也在旁边,闻言便道她也要跟去看看热闹。连芳洲怕了她缠人的功夫,便点点头道:“要去也可以,只不过不准多言多语!” 云洛自然笑着点头答应,随她们一同上车。 上了马车,紫英舒了口气便从头说来。 原来,红英前两日收留了一位被人追赶的少女,紫英等估摸着,祸事便是从这少女而来。 红英因为自己的遭遇非常不幸,所以对那些孤苦伶仃的悲惨少女最容易动恻隐之心,当时看那少女那么狼狈,就好心的帮她遮掩过那群凶神恶煞的追赶,救了那少女。 谁知,才过两天,那些凶神恶煞便找到了宜居苑红英的住处,连红英母女以及那躲藏的少女一起都给抓走了! 据宜居苑恰好认识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目击者称,抓走红英三人的那些人是醉红楼的打手。 醉红楼,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楼楚馆。 据说那里的姑娘不仅美貌无双,技艺更是超群,有的琴棋书画一流,有的歌舞曲艺非凡,一个个都是不俗,绝非寻常的庸脂俗粉可比。 而且,那儿有个规矩,姑娘若是看不上某位客人,是可以拒绝相陪的,除非姑娘心甘情愿,否则谁也不能相逼。 正因为这种种的与众不同,使得醉红楼在京城的脂粉界稳坐头把交椅,豪客们趋之若鹜。 当然,价钱也绝对是不便宜的,堪称名符其实的销金窟。 不用紫英说,连芳洲已猜到了七八分,叹道:“这么说来,红英救下的那位姑娘就是从醉红楼逃跑的了?那醉红楼的狗腿子们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搜人拿人,迁怒之下连红英母女都拿了去,可见那背后的靠山定然不是寻常人……” 连芳洲不觉也添了几分忧愁,没准,那醉红楼背后的人是哪位皇亲国戚呢,甚至跟某位皇子牵扯上关系,怪不得留郡王妃会着急…… 紫英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点点头道:“李夫人您说的很对,我们郡王妃正是想到了这个,所以才急急请您过去商量!郡王妃不是怕那醉红楼,而是怕他们杀人灭口啊!他们捉人的时候未必知晓红英姐姐是郡王妃的人,可是一旦我们找上门去不就知道了?万一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岂不是反倒害了红英姐姐?呜呜呜,可怜红英姐姐,还有瑶儿,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却又碰上了这种事儿!红英姐姐的命可真苦!” 连芳洲一下子也变了脸色。 醉红楼那种地方,明明暗暗的房间不知有多少间,别说杀人灭口,便是有意将人藏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得到的…… “太过分了!”云洛怒气冲冲,道:“那些人简直太过分了!怎的天子脚下也有这般肮脏之事儿!” 连芳洲和紫英相视一眼不语,心中均道:京城是这天底下最繁华之地,自然也是有最大是非、最多肮脏之地! 说话间到了留郡王府,众人进去。 刚进正院的门,就听得里头传来留郡王妃抓狂急躁的声音以及留郡王一声声“真真!真真!”的安慰。 “妹妹!郡王爷!”连芳洲进去,只来得及称呼一声,留郡王妃便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几步上前紧紧握住连芳洲的手道:“姐姐你可算来了!姐姐,帮我救救红英,一定要救救红英啊!” 留郡王张了张嘴又认命的闭上,摸摸鼻子苦笑:他就这么不能依靠么?好好吧,其实他早已认命了不是吗?如今在她心里,她闺女排第一、姐姐排第二,他顶多是第三…… “妹妹别急,”连芳洲轻轻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来的路上紫英已经同我说了,那醉红楼实在太嚣张狂妄,只是如今咱们没有证据,也不知红英被关在哪儿,这事儿急也急不来……” “我何尝不知,”留郡王妃急得眼眶一红,道:“可是一想到红英和瑶儿不知在吃什么苦头,我这心里就——” 留郡王忙道:“你不要这样,咱们好好想个法子便是,好在红英是嫁过人的,又受过那么多苦,想来她没有那么脆弱——” “你说什么!”留郡王妃大怒,瞪着留郡王。 醉红楼那是什么破地方?便是嫁过人难道就能随便让人糟蹋吗?这叫什么狗屁逻辑! “妹妹!”连芳洲忙道:“其实郡王爷说的也是事实,红英是受过苦难的人,她还有瑶儿呢,所以她一定会很坚强,会坚强的等着我们去救她,你要冷静下来,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留郡王忙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留郡王妃怔了怔,呜呜的一下子哭了起来,哭着扑在连芳洲的怀中,一边哭一边自责。 连芳洲知道她需要发泄,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安抚着,却没有制止她哭。 云洛忽然哼了一声,说道:“醉红楼么?要救人其实也不难,找到那个红英被关在哪儿就成了,其实要找到这地方也没什么难的!” 众人一起看她。 留郡王妃奇怪的看了云洛一眼,向连芳洲道:“姐姐,这位小公子生得真是俊俏,他是谁啊?” 留郡王抓狂,跳过来叫道:“女的!女的!她是女的!什么俊俏小公子,她就是一女的啊真真!” 景嬷嬷等、包括走了一路心里别扭的紫英呆呆的看向云洛,柳腰细眉,瓜子脸,水杏眼,菱唇小巧,玉鼻秀挺,可不活脱脱一个俏丽美貌的小佳人! 云洛呆了呆,怒了,瞪着留郡王道:“女的怎么啦!没见过女扮男装吗!” 1114.第1114章 云洛的手段 留郡王妃拨开留郡王,忙道:“你说你有办法?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出红英,我承你的情,你要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原本云洛只不过想帮忙借以奉承连芳洲这个未来的大姑奶奶而已,不过有好处不收那就是傻子了,而她一向来不傻的。 云洛看向连芳洲,目露征询和疑惑。 连芳洲顾不得笑话方才的事儿,忙道:“小云,留郡王妃既这么说,只要你有什么心愿、或者想要什么,她一定都能做到的。当然,你别说要天上的星星就成!”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留郡王妃也笑着点头:“对对,姐姐说的没错!” “好啊!”云洛嫣然一笑,便凑过去在留郡王妃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 留郡王妃的眉头不容察觉的蹙了蹙,还下意识的瞟了连芳洲一眼。 云洛便又凑了过去,又在留郡王妃耳边嘀咕了一阵。 留郡王妃想了想,点点头道:“成交!” “谢郡王妃!”云洛这才眉开眼笑,便道:“这个简单,想那醉红楼那种地方,必定有专门关押逮回去不听话姑娘的地方,既不听话,少不得调教,只要跟踪那调教之人,不就成了吗?” 连芳洲等俱是一怔。 “那负责调教的人倒是不难打听,只是,这跟踪——”连芳洲道:“哪儿有这么容易!” 留郡王妃呆了呆,却是猛的转头瞪向留郡王。 留郡王叫她看的心里发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道:“你、你看着我做什么真真?我、我很久很久都没去过醉红楼了……” 有光辉历史的人真是伤不起啊! “那你现在就去!”留郡王妃却是无比的果断决然断然,道:“夫君,你就去一趟好不好?我叫两个暗卫跟着,你指给他们看那管着调教姑娘的人是谁——你不会说不知道是谁吧?只要救出了红英,我不怪你的!不过,你不能太过分!” 留郡王简直无语凝噎,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是真的不想去啊,况且如今还没去呢,她这都已经醋上了,若去了回来,算起后账前账来,还了得? 云洛笑嘻嘻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郡王爷不想去便不去,只需找出那调教之人就可以了。” 她摸出一包药粉,说道:“叫两个人潜进去,把这药粉弄到那人身上,不管她去哪里,我都能找得着!” 留郡王忙道:“就是就是,那人我倒是记得长相,是楼中的花大娘!所有找回去的姑娘都是归她调教的,我这就把她画下来!” 留郡王急急避开,留郡王妃哼了一声,没来得及发作。 连芳洲便拉着她笑道:“现在心里是不是安定些了?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务必想个万全之策!你啊,也别揪着郡王爷过去不放了,他如今不是只守着你一个吗?” 留郡王妃点点头,笑叹道:“人心不足果然如此!我也是傻了才会去醋他过去呢!算了,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一时留郡王将画像拿来,只见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三角眼,眉细长,方脸薄唇,身量微丰,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留郡王妃只看了一眼便无不厌恶的道:“这个婆子长得真叫人讨厌!” 连芳洲心道,那种地方的婆子,能有好的么?便道:“妹妹安排好了人,今儿晚上就去把那药粉弄进去吧!” 云洛既然信誓旦旦的说药粉好用,连芳洲想想她神神秘秘的身份,也就没有怀疑。 留郡王妃见连芳洲相信了,她当然也就信了。 留郡王正处于被算旧账的边缘,不敢多嘴。 景嬷嬷、紫英等虽然很想多嘴,但身份所限,不好说。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云洛便忙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见众人都望她,嘟嘟嘴,便说道:“那药粉的味道只有我知道,我不跟去,不熟悉熟悉地方环境,明儿晚上怎么去找地方呢?” 连芳洲一想也是,只是又担心:“那样的地方,打手成群,那些人下手可是丝毫不会留情的,你——真的能去吗?” 云洛不屑嗤笑,笑眯眯道:“我知道姐姐关心我,不过姐姐放心吧!那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哼,要真惹恼了我,就叫他们尝尝我的毒药滋味!” 连芳洲只好答应,叮嘱几句“小心!” 晚上的时候,云洛换了夜行衣,跟着那两名留郡王妃特特挑选出来身手一等一的侍卫,三人燕子般悄无声息的潜入醉红楼的后院。 依着事先的消息来到花大娘的卧室,云洛将那药粉撒到花大娘的床褥锦被枕头上,吹了吹,见了无痕迹,便笑眯眯的同那两人打个手势,一起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原本那二人还有些瞧不起云洛那小身板小胳膊腿,见识了她比自己更甚一筹的轻功后,那轻视之心便收了起来,一切依她行事。 回到留郡王府,留郡王妃紧张道:“如何?顺利吧?” 云洛笑吟吟道:“放心!明儿只要那花大娘去调教人,我就一定能找得到地方?话说,她明儿应该不会偷懒吧?” “不会的!”留郡王妃哼道:“不然她家老鸨子岂能留她白吃饭!我很不喜欢这个婆子,等没了用处,再叫她好看!” 云洛笑道:“这还不简单?不如,我明儿再给她弄点药?嗯,郡王妃觉得是毁容的好呢,还是全身发痒溃烂的好,或者,失眠的?癔症的?发疯的?头疼的?抽筋的?关节疼的?便是化作一滩脓水的,我也有!” 云洛说着好不得意。 留郡王妃却是呆了呆,顿觉毛骨悚然,怔怔道:“你,你一个小姑娘家,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留郡王妃出身皇室,自小千娇万贵,哪里听过这些? 云洛咯咯一笑,道:“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婶娘嫂子们送我的啊!” “……”留郡王妃只觉额上滴滴冒汗,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还是对了,我竟答应了你——” 1115.第1115章 交换条件 “郡王妃!”云洛一下子就急了,忙道:“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留郡王妃瞟了她一眼,目光下意识带了戒备。 云洛眸光一黯,可怜兮兮的道:“郡王妃,我虽有那些药,可是我云家有祖训,这些东西是不可以随便用的,更不能用来谋害好人,你放心啦,我不会胡乱使的!那死婆子害了这么多人,丧尽天良,用在她身上有什么不可?哼,我还觉浪费了呢,要知道我这些药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 留郡王妃心中这才一松,不好意思冲云洛笑了笑,想了想,说道:“既如此,就毁了她的容吧!” 对女子来说,没有比毁了容更厉害的。 云洛却摇摇头,说道:“那死婆子不用说定是个歹毒心狠的,毁了她的容没准变本加厉折磨人呢!干脆给她一个了断的好!就让她疯了吧!” “……”留郡王妃道:“也好!”话说,她以为给个了断的意思是一刀杀了她,果然她比云洛善良很多啊! 第二天,连芳洲过来问了问进展,知晓昨晚顺利,今夜云洛便会去循着花大娘走过的痕迹排查,便道:“醉红楼那么大的地方,也不知道其中隐藏着多少危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才能找到人!” 云洛笑着答应了。 留郡王妃没说话,在心里默默的道:姐姐,你真的多心了,真的!你这位未来的弟媳妇,她不欺负别人就是别人走了大运了,还有人能欺负她? 到了晚间,依然是那两人陪着云洛一起进去。 后院院落沉沉,隐隐可听得见前院的嬉笑喧嚣、丝竹管弦之声,大红灯笼映出的光亮亦远远可见,暧昧而迷离。 在那沉沉的后院,云洛带着那两人毫不犹豫的一处一处搜寻过去。 青楼楚馆夜夜笙歌,晚间比白天还要热闹,也不存在什么夜间巡逻的问题,前院以及门口倒是有许多打手,那是给闹事找茬的客人以及逃跑的姑娘准备的。 因此云洛三人倒是没有遇上什么阻碍。 偶尔会遇到经过的奴婢仆人,那两人还来不及将云洛拉回来,云洛手一扬,那人便软软倒下,只需麻烦他两个将人拖到隐蔽处。 至于那些圈养的凶恶大狗,云洛也不知道弄了什么手段,一改凶神恶煞,打个哈欠便懒洋洋的趴下闭目养神了,对于经过的三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云洛进了一间屋子,毫不犹豫掀开墙上一幅画,打开墙壁上的暗门,哼道:“看来就是这儿了!这个地方很像有什么的地方!走,咱们下去看看!” 那二人对视一眼,想也没想就跟在云洛背后:“您做主就好……” 话说,这一路上所见已经令他们胆颤心惊了,这哪里是什么姑娘啊,根本就是个妖孽!如果她想要对付自己,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够她塞牙缝啊…… 云洛猜得没错,连同红英母女在内的将近二十个姑娘都在这里头。 各种各样调教人的刑具墙上地上都是,阴森森的令人作呕。 侥幸的是,幸亏今夜他们来了,因为再不来的话,明天红英母女和另外几个姑娘就要被送出京城,转卖到别的地方去了! 尽管他们错抓了红英母女,但抓到手的没有白白放出去的道理! 云洛听了恨得牙根痒痒。 那两人的意思,救了红英母女就离开,毕竟这是郡王妃交代的差事,至于旁人,与他们何干? 况且就算他们想救,这一时半会的也救不出来这么多人啊! 云洛却说,单单救红英太惹眼,还是全都救走比较好。 二人拗不过她,只得听她的话行事。 云洛便让那二人去将花大娘打晕了弄过来,拍开花大娘的嘴巴塞了一粒不知道什么丸药下去,笑眯眯的道:“这婆子发疯了,这些人都是她发疯之后或许天良发现放走的。至于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发疯,哎呀,这可真是奇怪!” 那两人听得心里发毛,哪儿敢说半个不字? 云洛三人便带着这十几个姑娘从一处偏僻角门悄无声息离开,将顺手牵羊拿来的银票首饰等分给她们,道:“你们自己散开,各自找了地方藏身去吧!明儿天亮开了城门自行离开京城便是!” 姑娘们感激不尽,拜谢了三人,纷纷四散逃离。 便是那位承蒙红英收留而连累了她的姑娘,也含泪谢过红英,转身匆匆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红英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不想再连累自己了,不觉轻轻一叹。 回到留郡王府,留郡王妃看到了红英母女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只除了有些憔悴,衣裳上多了些污渍。 主仆相见,差点抱头痛哭,景嬷嬷等好容易劝住,紫英、兰英便带了红英下去沐浴更衣,又将瑶儿抱去。 云洛的脸色一直很不好,俏脸沉如霜雪,这时便向留郡王妃道:“那个破地方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光弄疯那老婆子我真觉得不够,毁了那破地方才称心!” 留郡王妃也有此意,要知道,从前留郡王去的最多的便是那醉红楼,如今再加上红英母女,新仇旧恨添在一处,她岂能不恼? “云妹妹说的对!我也正有此意!今日天晚了,云妹妹先去休息休息,等明天我请了姐姐过来,咱们再商量商量怎么做!” 云洛不以为然,说道:“还用得着怎么商量?我几包药下去,管教他们死透!” 留郡王妃吓了一跳,忙摇头道:“这样不行的!那里大大小小的管事、打手那么多,下药可不容易。再说了,若真那样做了,官府查起来也是麻烦,也伤不到那幕后主人。哼,要做,就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云洛倒生出几分兴趣,笑道:“好!那就明日再商量!” 次日连芳洲过来,听说红英母女已经救了出来也松了口气,叹道:“宜居苑那边,我看红英就不要过去了,妹妹另外给她安排一件差事吧!” 连芳洲还是觉得有点可惜的,红英做得真的很好。 谁知红英却不愿意,执意要回去继续打理那两处物业,还说要请留郡王妃派两个人去,将那保安队伍好好的训练训练,将来谁也不能轻易从那里带人走。 1116.第1116章 准备大闹一场 留郡王妃和连芳洲也只好依从了她。 说起要端掉醉红楼,连芳洲看了留郡王妃一眼,道:“妹妹真的决定了?那儿的后台肯定不简单!而且,那破地方明明是个青楼,走的却是高雅高端路线,我听说还兼营高端赌博,京城中几乎全部的大富豪和至少一大半以上的官员都去过那地方,跟那地方有瓜葛牵扯,你确定要端掉它?” 留郡王妃哼了声,道:“确定!我很确定!连我的人也敢动,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对对对,”云洛也在旁说道:“那破地方若真如姐姐说的那样,满京城的夫人们谁不恨之入骨?端掉了它,有的是人拍手称快!” 说的连芳洲和留郡王妃都笑了。 连芳洲便一挑眉,道:“好!既然妹妹这么说,咱们就端!这事儿只需要一个借口,然后就是拼实力了。” 实力留郡王妃当然是有的,便点头问道:“不知道什么借口合适?” 连芳洲笑道:“当然是闹事的借口了!只要事情闹得起来,就成了大半!” 想了想,便笑道:“索性来个双管齐下,我去顺天府衙门报案,就说我们宜居苑的女掌柜母女失踪,有目击者称是被醉红楼的打手带走,要求顺天府衙门主持公道,那几个证人,我会安排人保护起来。妹妹这儿——” 连芳洲一笑,道:“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有点儿不太妥,妹妹让郡王爷这几日在府中避一避不要出门、也不要见人,妹妹带着人打上醉红楼,就说去找郡王爷。他们交不出人,妹妹不用客气,尽管打、砸,先闹了再说!” 云洛拍手笑道:“还可以搜啊!那地方指不定有多少肮脏阴暗的密室呢!闹了出来,他们讨不了好!” 留郡王妃从前也带人去醉红楼闹过,不过最终被留郡王抢白赶走,根本没能闹起来,反而白白让许多人看了笑话,坏了自己的名声。 听了连芳洲和云洛这话,留郡王妃只觉得一股一股的火从心头窜起,一掌拍在茶几上,冷笑道:“好!我今儿就去大大的闹一场!这回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赶我走!” 连芳洲见她有点儿失常吓了一跳,忙劝了几句:“过去的事情妹妹可别再拿出来说了,你和郡王爷走到如今也不容易!” 留郡王妃心中一暖,猛然回过神来,感激笑道:“我知道的,姐姐!” 商量已毕,便分头行事。 云洛是哪里有热闹爱往哪里钻,当然眉飞色舞的跟在留郡王妃身边。 留郡王妃同留郡王商量好,磨着他答应了,便点起三四十一等一的侍卫,带着景嬷嬷、武嬷嬷、紫英、云洛等,杀气腾腾的直奔醉红楼。 醉红楼营业非常的人性化,姑娘们还分白班和晚班。当然白班的人会少一些。 因此,当留郡王妃带着人气势汹汹来到的醉红楼门口的时候,门楼大开,丝竹管弦以及姑娘们的嬉笑调笑声声声入耳。 听到这样的声音,留郡王妃简直就是新仇旧恨涌上心来,看到那坐在门口的八名彪形大汉上来,还能有什么好话? “这位夫人,你来错地方了,这不是夫人该来的地方,夫人请回吧!”其中一人抱拳挑眉说道。 高大威猛的身材,粗重的声音,以及那满脸冷冰冰的气色,无不向人施加着无形的威压之力。 这还是看在留郡王妃带来了一大批家丁帮手的份上,如果来的只是留郡王妃一干女流以及三五六七个小家丁,他们才不会这样客气,早就笑嘻嘻的调笑开了! 来醉红楼闹事的夫人们,这位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可是成功的至今没有一个! 留郡王妃谨记连芳洲的一字箴言:打! 当即也不搭理这打手——他算个什么东西,值得自己搭理么? 秀眉一挑,留郡王妃便低喝道:“好狗不挡道,挡道的恶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打!” 众乔装成家丁的众侍卫们齐齐应一声“是!”不由分说动起手来。 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己方的人都占了绝对优势,对付这区区八个人算什么? 还不等那领头的再开口说话,三十来个侍卫一起动手,只听得惨叫声连连,眨眼的功夫地上就横七竖八的躺了八个弓腰抱腿打滚呻吟的男子,跟之前的气势完全两样! 云洛咯咯笑着拍手叫了一阵好,便拉着留郡王妃道:“郡王妃姐姐,咱们快点进去!打铁要趁热,要一鼓作气啊!” “说的是呢!”留郡王妃只觉心情大好,一挥手,众人气势汹汹拥了进去。 早有人跑去报信,醉红楼的老鸨子沈千娘带着人气急败坏的出来,刚好跟留郡王妃一行在大厅里遇上。 “留郡王妃?”沈千娘一见她,不觉一怔。 要说,曾经跑到醉红楼来闹事的夫人们中,留郡王妃的身份是最高的,而且,也是来的次数最多的——多达四次! 沈千娘干这一行本就有好记性好眼力,如何能不记得留郡王妃? “你还记得我呢!”留郡王妃冷笑,坐了下去。 沈千娘看她这架势微微蹙眉,以前虽然闹,但却从来没有像这样大的阵势过。 沈千娘便陪笑道:“郡王妃,郡王爷并不在这儿,郡王爷已经很久没来这儿了,郡王妃怕是来错地方了!” 她话音刚落,只见云洛在旁笑嘻嘻道:“我说老鸨子,郡王妃姐姐什么都没说,你那话从何说起吗?这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沈千娘气得脸色发白,狠狠瞪了云洛一眼。 她是老鸨子没错,可谁不笑眯眯的叫她一声“沈大娘”,谁当面如此无礼过? 沈千娘没理会云洛,只向留郡王妃皮笑肉不笑道:“这还用得着想吗?郡王妃到我们这儿来,不是找郡王爷还能是什么?郡王妃又不是第一次来了,难不成今儿是来消遣的?” “放肆!”景嬷嬷大怒。 留郡王妃气得冷笑,道:“你还真说着了,今儿我是来找我们郡王爷的!云儿也说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分明就是心虚!老鸨子,快点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1117.第1117章 大闹醉红楼 “郡王爷不在我们这儿!”沈千娘冷冷道。 留郡王妃“哈”的一笑,冷冷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快点把人交出来吧!不然,等下我的人从这儿搜了他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沈千娘脸色一变,大怒道:“你敢!郡王妃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光明正大!你凭什么在这儿闹事!” “看来你是不交人了?”留郡王妃冷笑,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搜!” 众侍卫得令,齐声大喝,分头直扑楼上楼下、前院后院。 “给我拦下!”沈千娘一声大喝,身后众爪牙打手们亦手中持着刀枪棍棒抢将上来,与众侍卫们打在一起,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姑娘们的尖叫、哭喊声乱成一团。 “郡王妃!我这儿是光明正大的生意,留郡王并不在我这儿,你如此蛮不讲理,我也只好得罪了!回头便是说上官府,我也奉陪!” 留郡王妃冷笑,冷冷道:“很好!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作对、敢跟我的人动手?我会教你知道厉害的!这后果,但愿你能承担得起!” 沈千娘眸中划过一丝惊慌,她当然明白留郡王妃不是她能轻易得罪的,可是,这些人绝对不能搜!万一搜出不该有的东西,她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念及此,沈千娘存了鱼死网破的念头,当即冷笑道:“明明是郡王妃不讲理,仗势欺人,我有什么好怕!” 留郡王妃只是冷笑,冷冷的盯了她两眼并不说话。 醉红楼中的打手一共六十多人,在整个京城青楼行业中算多的了,可这些人大多是街头无赖混混,便是会些拳脚也有限,他们最会的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且平日里去欺负人都是自己一大拨,对方顶多也就三五,哪里面对过如此阵仗?没几下子,就倒下了一大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哭号惨叫连连。 沈千娘又气又急,眼看已经有人往后院闯去,将心一横,大叫一声“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抬手拔金钗,出其不意的朝留郡王妃扑了过来。 景嬷嬷等吃了一惊,惊叫连连声中根本没能阻拦得住沈千娘。 云洛一惊,想也没想当即抬起一脚,迅雷不及掩耳险险踹上了沈千娘。 沈千娘惨叫一声跌滚出去,手中的金钗也脱手而出,“铮、铮!”在地上跳了两声。 “郡王妃!”景嬷嬷等脸色都唬得白了,这疯婆子,竟敢想要挟持郡王妃! “我没事!”留郡王妃白着脸缓了口气,冲云洛感激点了点头,指着趴在地上蜷曲着痛苦呻吟的沈千娘喝道:“给我拿下,掌嘴!” 景嬷嬷等都气得不行,武嬷嬷便摩拳擦掌,看着婆子将那沈千娘拖了过来押着跪下,便道:“郡王妃,老奴亲自来动手!” 留郡王妃点头咬牙:“给我狠狠的打!” 云洛却笑道:“这种活儿哪里需要嬷嬷动手?”说毕大摇大摆拉过一个吓得傻了的姑娘过来,指着沈千娘道:“你去,给我狠狠的揍她!” 那姑娘脸色一变,惊恐的望着云洛摇头。 云洛哼道:“你不打她?你不打她我就叫人打你,你自己想想!你为郡王妃出了这口气,便是立功,可知不知?” 那姑娘脸色更白了些,到底不敢不从,便硬着头皮上前,扬起手朝沈千娘脸上打去。 沈千娘呻吟一声,冷冷盯了那姑娘一眼,那姑娘心下虽胆寒,却也知今日不动手自己就倒霉,不得已,一咬牙,那巴掌下得更快了些。 这边正闹着,连芳洲亲自跟着一队三四十人顺天府的衙役来了。 沈千娘两眼放光,还当是来了自己人,待听得那领头的差人言明为何而来,心一下子就冷了下去,瞪大了眼睛绝望的瞪着那人。 沈千娘突然激动起来,疯了似的挣扎着咿咿呀呀大声疯叫疯喊着想要说什么,只留郡王妃带来的人哪儿是这么好对付的?手段绝对一流,擒着她按压她跪着,她就只能跪着,半点儿别的都做不了! 加上被扇了不知道几十个耳光,双颊早已高高的红肿得不像样,嘴角鲜血一缕又一缕,撕痛得早已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出声便是口齿不清,根本无人知晓她说了什么。 武嬷嬷忍不住,一把推开那掌掴沈千娘的姑娘,几下子响亮的耳刮子下去,打得沈千娘眼冒金星惨叫起来。 武嬷嬷冷笑道:“竟敢谋害郡王妃,杀了你是便宜了你!” 连芳洲已经过来与留郡王妃见过,那领头的差役也过来见礼,留郡王妃便道:“既如此你们赶紧找人去吧!顺便帮我找找我们郡王爷,将这儿里里外外都给我搜仔细了!我们郡王爷一定躲在这儿!若明处没有,多半就在密室!这贱妇,等会劳烦带回顺天府衙门,她意图行刺本妃,那可是众目睽睽之下!” 那差役没想到留郡王妃也在这儿,心中暗暗叫苦,只得答应下来。 原本,顺天府衙门一听威宁侯李夫人说手下失踪的人口跟醉红楼有关就不想管的,可李夫人哪里是好打发的? 知府大人没奈何,只得将他这个倒霉鬼推了出来,并且还示意:去醉红楼走一圈吧!找到人找不到人没关系,好歹先把李夫人应付过去再说啊…… 他不得已,只得带了三十来人出了衙门——这也是知府大人的意思,做样子就做得像样一些,多带些人去,省得叫李夫人挑出什么刺儿来! 谁知,那李夫人如此狡诈,分明已经离开了顺天府衙门,不想却在拐弯处等着他呢,表示自己心急如焚,要跟着他一起去醉红楼。 他心里当即就“咯噔”一下子凉了半截,好言好语劝了李夫人一回,非常隐晦的表示,那种地方并不适合夫人您去啊! 可人家不在乎,非要去不可,他能如何?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谁知到了这儿,居然又看见了留郡王妃这尊大神,这差役此时哭的心都有了! 留郡王妃既也坐镇在此,又有郡王妃自己带来的心腹之人好几十个已经在各处搜寻,他的人还如何做得了假? 万一惹怒了这两人,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差人只得硬着头皮,一挥手,众差役如狼似虎奔赴各处。 1118.第1118章 奇怪的箱子 话说,这可是醉红楼呢,京城中最负盛名、最高档、最有格调的青楼,消费一夜至少也得数百两银子,绝对不是他们这种最底层的差役能进得来的。 此时有了这绝好的机会还能放过?一个个兴高采烈,搜刮打砸毫不手软,对那些平日里眼皮子也不会朝自己抬一下的姑娘们更不会客气,呵斥着全都赶到了院子里。 看着这整个醉红楼乱糟糟的哭喊凌乱成一片,留郡王妃只觉得心中大畅。 云洛兴致勃勃早已忍不住,叫了一声“我也去看看”施展轻功一溜烟往后院奔去,连芳洲和留郡王妃叫不及,只好由着她去了。 留郡王妃笑道:“姐姐,你说这幕后主人什么时候会来啊?我很想看看,这到底是谁的生意!” 连芳洲冷笑,道:“不会有什么幕后主人来,那幕后主人只会躲得更深,绝不会跳出来!除非是个傻的。” 若那幕后的只是一个生意人,绝不敢招惹她两个,若是个宗室权贵之类的,此时跳出来等着御史好参吗?这种生意可不是什么说出来好听的生意! “那倒可惜了!”留郡王妃叹道。 连芳洲笑道:“毁了这地方,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不知多少夫人拍手称快呢!何必还理论那幕后主人?” 说得留郡王妃也大笑起来。 留郡王妃好奇,便命唤了个姑娘过来问话。 连芳洲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你们这儿的姑娘过的挺自在嘛,据说不想陪的客人还可以拒绝?” 那姑娘微微一滞,看了连芳洲一眼,低低说道:“婢妾们身份卑微,大人们看得上是婢妾们的福气,真个又有谁会拒绝呢……” 连芳洲目光闪了闪,便不再问了。 原来如此啊!这姑娘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并无人敢拒绝——面对那些真正有权有钱的客人的时候…… 连芳洲是真心佩服这醉红楼的幕后老板,她是真的有点儿好奇究竟是谁了,竟能如此精准的把握人心!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这醉红楼的幕后主使简直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明明是卖的,卖的这么高雅、这么欲拒还迎,怪不得男人们趋之若鹜,那么多的傻帽毫不心疼钱的往里头砸…… 一通乌七八糟的搜寻打砸乱翻,果然搜出了不少违禁的证据,包括私设刑室、草芥人命、逼良为娼、私受御赐之物,条条翻出来都是死罪! 别的都罢了,说起在这儿搜出的御赐之物这醉红楼还真有点儿冤,都是那些家世败落偏又充胖子讨佳人欢心瞒着家里偷偷送来的! 谁能想得到会有被搜检的一天呢?如今闹了开来,只能怨她们倒霉,这醉红楼上下决计讨不了好! 醉红楼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完了! 那些差役见事情大条了,密室除了一处,其他的都是留郡王妃的人发现的,他们根本捂都没法儿捂,只得赶紧派人速速回衙门请了顺天府尹来。 顺天府尹见事情已经闹开,索性做出个正大光明的姿态,命人查抄了醉红楼,将醉红楼所有一干人等统统带回衙门听审。 既然是查抄,少不得所有财物全部打包清点运走。 连芳洲和留郡王妃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反正搜检的时候侍卫们顺手牵羊可拿了不少的好东西,来这一趟也挺赚了,于是便打算告辞。 醉红楼已经完蛋,留郡王妃的心情格外的顺畅,简直什么窝囊气都出了。 正欲离开,连芳洲忽然看见几个差役抬着四口足足有大半人高、漆着黑漆看起来十分结实、上着臂粗大铜锁的长方形巨大木箱步履沉重的从里头走出来。 由陪着顺天府尹一起来的师爷亲自押送着。 那位师爷一边不停的提点着抬箱子的差役们“小心!小心!”,一抬眼看见连芳洲目不转睛、一眨不眨的看过来,顿时心头大跳,勉强冲她陪笑点了点头。 那眼底强忍的慌乱,根本无从遮掩。 连芳洲看的大为纳罕,心道那几个木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宝贝?就算是价值连城的珠宝,这师爷莫非还怕她和留郡王妃要分一杯羹不成? 不过连芳洲无意插手官府的事儿,这件事情既然已经交到官府的手里,既然醉红楼已经完蛋,她也不会多管闲事。古怪的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也就罢了。 留郡王不在这儿便不在,在查出了醉红楼这么多犯罪事实的前提下,没有谁傻到再去提留郡王在不在这儿、去提留郡王妃冤枉了醉红楼的事儿。 顺天府尹以及许多知晓前情的人都觉得自己心里头明镜似的:醉红楼从前留了留郡王很多次,留郡王妃这是算总账来了,活该她们倒霉…… 而红英母女的性命,却钉在了醉红楼头上无可更改,谁叫去捉拿红英母女的狗腿子被人指认了出来且招了呢?至于说昨天晚上红英母女包括强买来的十来个姑娘全都逃跑了的事情,谁信? 还有那调教姑娘的花大娘,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就疯了?话说,前两天她还好好的呢!若说不是醉红楼弄的古怪,简直说不过去! 傍晚李赋回府,见了连芳洲就笑道:“你今日和留郡王妃把醉红楼拆了?” “你也知道了?”连芳洲一笑,道:“这消息传得可真是快呢!这还不到半天的时间!” 李赋笑道:“哪儿用得着半天?你也不想想醉红楼是个什么去处!” 连芳洲白他一眼,哼了声酸溜溜的道:“哦,那倒也是,不知多少人知晓后暗暗的伤心落泪,痛悼红颜知己呢!” 李赋忙笑道:“这个,也许有吧!反正我没有,你知道的!” 连芳洲“嗤”的一笑,抬眸道:“这事儿可会给你惹来麻烦?那些痛失红颜知己的大人权贵们,会不会因此迁怒你呢?” “与我何干?”李赋哼道:“他们有本事自个救赎他们的红颜知己去。况且,那醉红楼自己违法犯了罪,这是活该,怨不得人!” 连芳洲不觉展颜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其实也真是这样的哦,我可有什么好担心的!” 夫妻俩当做笑话般说笑了一番,而在京城中某一处深深宅院的某处密室中,却是气氛凝重的可怕。 1119.第1119章 幕后者的愤怒 密不透风的室内,除了最简单的桌椅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豆大的灯光映得一室昏暗。 一人站在暗处,除了那修长的身影和低沉愤怒的声音可推断的出是个年纪较轻的男子,什么也看不真切。 这男子正冲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发怒,怒火如狂风暴雨劈头盖脸而下,将那二人砸得匍匐在地冷汗涔涔,一动也不敢动。 “饭桶!废物!”男人气愤而焦虑的咆哮:“你们脑子都喂狗了吗!是不是这些年太安逸了,所以干出这种昏事儿来?我不是早就说过,要低调、低调,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好事!” “奴才知错!” “属下知错!” 两人连连认错,心中却是颇为不服不甘:谁能想得到呢?那两个疯女人竟然这么大胆子,连醉红楼都敢动? 那可是醉红楼,不是普通的青楼楚馆!多少王孙公子、国戚权贵以及朝中大员都有相好的姑娘在那儿,随随便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她们以及她们的丈夫不得不给面子的…… 要怪就怪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突然的根本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他们的人强行带走红英母女、以及平日的强抢民女,他们完全不觉得这是错误。 “这下子好了!”那男子无不愤怒而痛心的道:“醉红楼毁了,你们知道一年我要少多少进项吗?五百多万两白银啊!你们又知道每年通过醉红楼能打探到多少消息吗?这是根本不能用钱来计数啊!如今却全都毁在了你们的愚蠢上!” 那男子越说越愤怒,忍不住抬脚将椅子朝他二人踢过去,椅子打在两人身上,再弹落在地,“咔擦!”一声脆响。 那两人痛得闷哼出声,却是连求情都不敢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好躲过这眼前的雷霆之怒。 男子喃喃接着道:“还有那些……要命的东西!若不是——哼!你们以为此刻还能好好的跪在这儿听训?我早砍了你们的脑袋!” 男子恨恨发泄了一通,心中非但没有觉得痛快一些,反而更加觉得烦乱透了。 醉红楼一倒,等于砍断了他的一条臂膀,失了一大半的财路,他岂能不恼?要用钱的地方那么多,没有了醉红楼,他从哪儿弄去? 他本来就不自由,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事,想要再打造一条像醉红楼这样的财路,几乎是不可能! “混蛋!混蛋!”男子恨恨的骂着,嘴里不知喃喃低语些什么,那两人跪得远,并没有字字句句的听得真切,却听得出自家主子是在发泄。 半响,那男子终于长叹一声,脚步向后一顿,然后慢慢转身,颓然坐下,浓浓的阴影中,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主子,醉红楼、那些人……”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小声道。 那位主子冷冷一笑,冷声道:“这还用问吗?统统杀了!动作要快!” 他目光一凛,冷冰冰道:“如果这么点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你们也不用来见我了!滚吧!” 那二人身子一抖,颤声答了个“是”字,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他二人都明白,主子说的不用来见的意思不是不用来见,而是不必再活着了…… 过了两天,连芳洲和留郡王妃等便听到醉红楼沈千娘等大大小小的管事、甚至包括已经疯了的花大娘全部都死在了监狱里。 对于这一点,除了留郡王妃觉得颇为遗憾没能见到那幕后主使,连芳洲和李赋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那幕后主使势力倘若不够大,就不可能玩得转这样大的场子,必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让自己惹上这种麻烦呢? 既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要弄死几个大牢里的人又有什么难的呢? 连芳洲甚至背地里还和李赋说笑猜测,问他醉红楼的幕后者有没有可能会是朱家? 李赋摇摇头,笑着说不像! 连芳洲一笑,也没问为什么,也没猜测究竟谁像?这种事情,知晓了真相或许反而不是好事儿,还不如这样稀里糊涂的呢! 至此,此事正式落下帷幕。醉红楼充公,正式消失在京城人的生活里。 那些姑娘们,全部遣散。良家女则由官府给了路费自行回家,余者亦象征性给了点儿银子自寻出路。 京城中那些权贵夫人们果然无不拍手称庆,尤其是那些家中有丈夫子侄迷恋醉红楼那帮妖精的,更是大大称意,连带对留郡王妃和连芳洲都添了许多好感。 不知不觉,还有两天功夫,会试就结束了。 连芳洲心里没来由的,反倒多了几分紧张。 毕竟那考试的是她的亲弟弟啊,便是再不在乎成绩,因为关心也会紧张。 云洛那没心没肺的,倒是依旧在外游玩得不亦乐乎。 连芳洲却是不知,云洛某日在京城街头无意中看见一个仿佛熟悉的背影后,这几天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寻找。 这日傍晚,薛神医从太医院回屋,真是累呀!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叹息两声,然后不紧不慢的在圆桌前坐下,不紧不慢的拿起杯子倒茶水喝。 忽背后传来一个悠悠好奇的声音:“你每天回来难道这屋子里都亮着灯吗?你居然一点也不奇怪?” 薛神医这才见了鬼似的“啊!”了一声慌忙起身,转头,看见一名十四五岁的俊俏小公子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双狡黠清亮的眼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你是谁?”薛神医暗暗凝神,警惕瞪着那小公子。 小公子正是云洛,她轻哼一声,又上前走了两步,抬起双手低头看了看自身,又向薛神医展颜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我是个女的啊!” “看出来了!”薛神医脚下不动声色的又后退两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屋子里?” 一个姑娘家,居然跑到他这个大男人房间里来了,难道是想缠着他?他冤不冤啊! 薛神医情不自禁一抖,心里叫苦不迭。 云洛差点要给他气笑了,瞪他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女的,难道没认出我是谁?” 1120.第1120章 薛大叔可还认识我? 毫无厘头!薛神医更认定了云洛是来纠缠的,便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治过的病人多了去了!小姑娘,报恩什么的就不必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传出去可不好听,你还是赶紧走吧!” “真不认识?” “绝对不认识!” 云洛气急败坏,气呼呼道:“薛明鹤薛大叔,我姓云,你现在可以用你的脑子好好的想一想我是谁了吧?你还治过我呢?哈!真正笑掉我的大牙!” 薛神医脑子里“嗡”的一下,怔怔的看着云洛。人人都知道他是薛一清薛神医,薛明鹤这个名字才是他真正的名字,除了太子、李赋,他只告诉过另外两个人…… 薛神医呆呆的看着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瞪着自己任由自己打量的云洛,突然眸光一凛,“啊!”的一声,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声音也变得颤抖了! “你、你是洛儿?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琼、琼……”薛神医结结巴巴的说着,下意识四下打量。 云洛的名字其实叫云洛儿,只不过这个名字跟扮了男装的她不太相衬,便省去了一个字。 见他如此,云洛儿忍不住掩口咯咯咯的笑个不住,笑道:“薛大叔,我又不是我小姑姑,你紧张什么嘛!哦,你不用找了,我小姑姑没来,就我一个人来了!” 薛神医既失望又松了口气,摸了摸鼻子不自然的笑了笑,道:“没想到数年不见,洛儿你长这么大了,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唉!” 云洛掰着手指头偏头数了数,笑道:“好像,有七年多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丫头呢!唉,怪不得薛大叔认不出我来了!” 薛神医想着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更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请云洛坐下。 云仙谷医术天下精妙无双,只不过从不出世,即便出世也多半用的假名,所以世人不知,机缘巧合之下,他却是知的。在这小丫头面前说医术,真正是汗颜哦! 云洛儿也不客气,笑着坐下,一口一个“薛大叔”的同他说话,问他怎么会在京城啊,如今外头都管他叫薛神医呢,医术一定又进步了呢等等。 薛神医一开始还笑眯眯的回答她,答着答着,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频频抬眼看她,仿佛坐也坐不安稳了,不时挪动挪动身子,不停的喝茶。 杯子里明明没有茶水了,还在喝着,被云洛儿好笑点出,讪讪一笑,拿起茶壶斟茶,却又斟得茶水满溢出来流了一桌子还不自知。 “薛大叔,你怎么啦?是不是看见我很讨厌我,想要赶我走却又不太好意思提所以为难失神啊!”云洛儿小脸上满满的委屈,明晃晃的写着“我好难过哦!” “没有没有!”薛神医“啊”的一声回神,慌忙放下茶壶,不好意思的冲云洛儿笑了笑,道:“嗯,那个,你什么时候到京城的?你现在住在哪里?你一个姑娘家住在外边也不太安全,明儿我帮你找个好住处吧!对了,你来京城打算住多久?” 云洛儿笑道:“我就是在家里呆的无聊了出来随便走走啊,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了!不用麻烦薛大叔了,过两天我正打算离开呢!” “什么!”薛神医失声变色,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袖子口湿了一小片。 “薛大叔有什么好奇怪的嘛,我又不是这儿的人,还能在这儿住一辈子不成?”云洛儿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薛神医吱吱唔唔的,“啪”的一下将手中茶杯顿在桌上,豁出去似的问道:“你小姑姑琼华呢?她,她还好吗?她为什么——不与你一起出来……” 云洛儿呆了呆,忽然又掩口咯咯咯的笑起来,好笑道:“薛大叔,我可真是搞不明白,你明明惦记着小姑姑,明明一见了我就想问她的,偏同我东拉西扯,哼,我倒想看看,你能拉扯到什么时候!不过,你的耐心比我想象的要差劲些呢!” 薛神医老脸微红,苦笑道:“丫头,你就别取笑我了,告诉我吧,琼华她——还好吗?” 云洛儿俏丽的瓜子脸上顿时蒙上一层阴云,原本明媚飞扬的神情瞬间如蔫败的花儿,说道:“这还用问吗?小姑姑怎么会好?老爷子天天逼着小姑姑嫁人呢,说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所以——” 云洛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冲圆睁双目仿佛浑身僵硬瞪着自己的薛神医不好意思笑了笑,仿佛接下来的话不忍心说似的。 薛神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屏住呼吸,等着云洛儿的答案。 见云洛儿露出那样的神情,薛神医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酸的、辣的、苦的、涩的各般滋味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却是坚决的摇摇头,道:“她不会嫁!她说过,只要我等她十年,十年里不碰任何女人她就会嫁给我,如今还有三年,她不会嫁!” 云洛儿原本还想逗他玩玩的,假如她还像之前一样没心没肺,假如她没有喜欢连澈,那么她一定会装得比真的还要真,忽悠得薛神医死去活来。 可是如今,看到薛神医如此,由己及人,云洛儿突然就大发慈悲,竟有几分不忍。 她轻轻叹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笑问道:“薛大叔就这么相信我小姑姑吗?要知道当初你不肯跟我小姑姑回山谷,小姑姑可是很生气的呢!这番话小姑姑是气头上说的,你也信?” “她不会!”薛神医摇摇头,说道:“琼华不会骗我。” 云洛儿终于败下阵来,很没成就感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服了!你放心吧,我小姑姑没有嫁人!” “真的?”薛神医两眼放光,因为兴奋满面红光,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 “……”云洛儿瞪大眼睛。 合着他自己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肯定,合着是在诈自己呢…… “洛儿,你一定告诉你小姑姑,还有三年,三年之后在我们相识的地方,我会在那儿等她,如果她不来,我会一直等她!” 薛神医激动得有点无以复加。 1121.第1121章 云洛儿的小姑姑 云洛儿很无语,道:“我的话还有说完呢,小姑姑她虽然没有嫁人,可是她很生气,我觉得,薛大叔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没准再等一个十年呢!” 晴天霹雳! 薛神医瞬间呆掉。“怎么、回事?” 云洛儿“哎”了一声,道:“这些年你都没有去过和小姑姑初见的地方吧?如果你去过,就不用等这么多年了!你既没去,小姑姑心里恼了,说你根本不重视她!” 薛神医张口结舌,道:“可、可她明明说了十年——我虽没去,心里可没有一天不惦记着!只是怕去了伤心,又怎会是不重视她呢!” “真的?” “我发誓!” 云洛儿“扑哧”一笑,摇着手儿笑道:“你跟我发誓有什么用呢?或许,我觉得徐大叔你可以试着去那儿看看,没准有惊喜哦!” “真的?”薛神医眼睛一亮。 云洛儿摊手:“我猜的!” “你这小丫头真是——”薛神医无奈好笑,一颗心却是给勾得七上八下按耐不住,恨不得立刻长了翅膀飞过去。 云家原本就是医药世家,某一代嫡长子还是数百年前某朝药王的徒弟,也正是那一朝末年天下大乱之时在云仙谷避世而居,云家人世世代代研究医学药学,无论医术还是毒术皆是天下无双。 只不过祖宗遗训,每隔两年都会准许少部分弟子出谷,但却禁止在世行走时暴露真实身份,而一旦要与外人结亲,只能将人带回去,而不许在外安居。 薛神医机缘巧合与云琼华相识相恋,原本已经谈婚论嫁了,但薛神医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且又有薛家家训,要求学好医术救济世人,跟云家出世的组训背道而驰,于是两人差点闹僵。 只薛神医到底舍不得云琼华,最后时刻又忍不住使出浑身功夫想要劝得云琼华跟他走,云琼华便撂出了让他等十年的话。薛神医一口就答应了。 之后,两人分开,云琼华带着小侄女儿云洛儿回云仙谷,两人这一分开,就是七年的时光。 七年,虽不说沧海桑田,却也是世事变迁,旧事消磨,而薛神医始终都记得与云琼华的约定,还在心里默默的倒数。 薛神医不知的是,云琼华说的那十年不是信口而出,却是云家祖训。 若有个人心甘情愿独身等这么多年,云仙谷中弟子就可出世与之成亲安居,但从此再不可以云仙谷人自称,更不许再回谷中。 只不过,这个年限不是十年,而是五年。 其实,有几个人能了无音信的分开等得了五年呢? 云洛儿没跟薛神医说这个,等他跟云琼华见了面云琼华自然会说,云洛儿忍不住想起自己和连澈,心情就有点儿不太好起来。 连澈他会等自己吗? 薛神医倘若不是无父母兄长了无牵挂只怕也未必做得到吧?连澈可不一样,他有哥哥姐姐,有家,而且,他如今的身份,又那样的品貌,只等蟾宫折桂,不知多少世家贵族争着抢着同他结亲呢,到时候,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唉!”云洛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跟小丫头一直以来得形象太格格不入,沉浸在极度兴奋、神魂颠倒恨不得手舞足蹈借以发泄的薛神医也被惊动了,不由看了云洛儿一眼,笑道:“洛儿怎么了?” 云洛儿眸光亮了亮,摇摇头嫣然一笑:“没事!就是觉得薛大叔跟小姑姑可真是太不容易啦!小姑姑那个脾气,能嫁出去真的不容易!薛大叔,你可一定要一直一直对小姑姑好哦!” “……”薛神医嘴角抽了抽,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然后说道:“洛儿真是——长大了啊!放心,我哪舍得对你小姑姑不好呢?” “嗯!”云洛儿展颜一笑,点点头。 她的心事才不要说呢,而且,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因为她一瞬间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看上的人,就是她的!哼,谁敢跟她抢,她就弄点儿药给谁尝尝,保管终身难忘!若是连澈不肯等自己五年,嗯,还等什么五年不五年啊,干脆把他抢回山谷就得了!反正他不是薛大叔,没有治病救人的祖训,天底下又不差他一个读书人…… 所以,转眼间云洛儿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心情一下子又棒棒哒起来。 薛神医却又身子微僵,低低一叹,摇了摇头,道:“不成!不成!” “洛儿,”薛神医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的严肃认真,道:“我还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去见你小姑姑,洛儿你能不能帮我给你小姑姑带一封信?等——唉!总之,我绝不会负她!” 薛神医突然想到了太子,自从自己接手了太子的病后,就一直是自己在治疗太子。如今太子的病情很不稳定,他也越发觉得棘手,根本不敢走开。 只是他说的半遮半露的,云洛儿哪里听得明白?一头雾水的看了看薛神医,撇撇嘴道:“果然小姑姑说的没有错,薛大叔就是不重视小姑姑。” “我——”薛神医一挥袖子,苦笑道:“罢了!今日天已晚,你住在那里?明天我去找你!” 薛神医突然想到,小丫头可是云仙谷的人,据琼华说,医术上天赋上佳,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学有所成也不一定。 正好自己明日需进宫给太子请脉,顺便同太子提一提,不若,让小丫头去看一看,或许能有新的发现也不一定。 只不过这件事须得太子点了头才好说,因此这时候他也不便同小丫头透露什么。 云洛儿看他仿佛还有话要对自己说似的,哼了哼,说道:“明天就明天,我看这一晚上薛大叔能想出什么绝佳的借口来开脱。不过我信了也没用哦,得我姐姐信了才行!” 薛神医呵呵无奈笑笑。 云洛儿便笑道:“不用薛大叔送我,我自己回去!明天我再来好了!” 薛神医不放心,仍是道:“你这丫头,不要我送我便不送,可你住哪儿还不能说?” 1122.第1122章 徐亦珍的算计 云洛儿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能说,我住在威宁侯府!” “哪里?”薛神医瞪大了眼睛。 “威宁侯府啊!”云洛儿咯咯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薛神医无力的挥了挥手,苦笑道:“丫头,你早说嘛!原来是李赋李兄的府上!唉,我跟他可真是有缘,这转来转去都转一块儿了!” 云洛儿也愣住了,忙问之下,方才明白,不觉也笑了。 次日薛神医向太子说了此事,当然隐瞒了云洛儿的来历,只说是一位隐士高人的孙女儿,年纪虽然轻轻,医术却是家学渊源,总好过他一人诊治。 太子对薛神医十分信赖,况且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死马当活马医只怕还更有治愈的机会,便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 只不过,薛神医是三日一次为太子请平安脉,最早也得三日后将云洛儿扮作个药童再来了。 若要安排得更加周全些,还得再等等。不过反正也不急在这几天的功夫,都这么些年过来了。 在这点上两人都是一致看法:并不想让人知道。 第二天就是连澈出考场回家的日子,连芳洲、李赋、云洛以及徐亦云都来了,一家子都来迎接。 连澈身体很好,虽然在里头熬了九天九夜,出来的时候精神还好,只除了脸色略略有些憔悴。 见了连芳洲等人还能笑着坦然自若的行礼问好。 连芳洲等都没有问他考得如何,只笑着让他上车,回府好好歇息歇息,连芳洲笑道:“出了考场便只管等着,多想无益,回家好好休息几天,这些天也别出去同那些举子们厮混了!” 连澈笑道:“都听姐姐的,我还想多陪旭儿呢,不出去的!” 连芳洲方一笑点头。 徐亦云亦随着到了威宁侯府这边,众人一处坐了半响,用过午饭方辞了回连府那边去。 连芳洲待她不远不近,不经意间也肯多照顾两分——不然能怎么办?谁叫她家阿泽死活认定这个人呢? 信阳候府中,徐亦珍终于度过了一个月的禁足,五百遍女戒抄下来,那愤恨不甘不平的心越发的浓重加深,只不过面子上的忍耐功夫也终于磨出了一筹。 容夫人终于肯见了徐亦珍。 看到徐亦珍低眉顺眼的跪在自己面前,容夫人倒勾起两分昔日的情分来。 细究起来,她之所以会跟自己的儿子做出那种事情来,也是因为太喜欢自己儿子的缘故。 对于一个死心塌地爱自己的儿子、爱得做不成妻宁愿为妾的女子,容夫人还是愿意去宽容一次的。 而且,与同父异母的嫡姐不合引发的种种矛盾在大家中并不少见,容夫人也并不觉得在这一点上徐亦珍有多么该死,她不可原谅的是做了蠢事却被人揭发出来,连累自家丢了脸! 不过如今事情都过去了,横竖她跟自家的婚约已经解除,如今不过是个妾,那也没什么影响了。 “往后好好的伺候好世子爷,同孟姨娘好好相处,你们从前是表姐妹,如今是姐妹,本该亲近!我不希望听到世子爷内宅不稳的消息,不然,可就不是禁足一个月、抄五百遍女戒这么简单了,我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容夫人居高临下,淡淡说道。 徐亦珍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垂着头柔顺的应道:“是,夫人,婢妾……明白了!婢妾谨遵夫人教诲!” “嗯!”容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你能明白就好!下去吧!往后不用天天来我这儿请安,初一十五过来一趟就算了!没事多看看女戒、女训,记得如今你自个的身份,记住我们信阳候府是有规矩的地方!” 徐亦珍心中发疯似的抓狂,怄得要吐血,咬了咬牙,低低应道:“是……” 容夫人已经阖目往那贵妃榻靠榻靠了下去,含糊嗯了一声,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徐亦珍规规矩矩起身,敛衽轻轻退了出去。 她抬头望了望天,心中稍宽,长长舒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和屈辱,暗暗道:徐亦云,一切都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想到自己的水深火热,再想想连泽对徐亦云的柔情维护,徐亦珍更觉得自己要发疯! 妒火熊熊燃烧,如一条地狱里来的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她一刻也不能再忍下去了! 就算要下地狱,她也要拉着徐亦云一起下! 凭什么!从来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她,可以得到那样的幸福?又凭什么,她却要落到给人做妾、受人羞辱的地步? 晚上,不出徐亦珍所料,容世子来了她的房中。 她懒得去打听究竟是他自己主动来的,还是容夫人让他来的。 毕竟是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徐亦珍对容世子还是真有几分真心的,可是,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依然丰神俊朗,依然风度翩翩,那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冷若冰霜,眸底分明带着厌恶,徐亦珍的心也一下子冷了下去。 她以为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原来如此啊! 也是,要不然就不会在晚饭后才过来了。 她也不想想,用那种手段得到的男人,可能对她还有感情吗? 徐亦珍屏退了柏嬷嬷、含巧等,向容世子勾唇一笑,道:“容哥哥——” “叫世子爷,”容世子睨了她一眼,冷冰冰的道:“徐氏,别忘了你自个的身份!” 徐亦珍胸口急速起伏,呛得脸色发白。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世子爷!世子爷一定很后悔吧?后悔纳了我进门,哦,是婢妾!那么世子爷可还记得我那便宜姐姐?可有没有想过若是娶我那姐姐进门该多好呢?” “你说什么!”容世子脸色一变,冷冷盯着徐亦珍。 “哈哈!”徐亦珍放肆嘲弄,笑道:“原来世子爷真的还记着她啊!我就说嘛,世子爷是个长情之人,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忘记了呢?” 容世子不说话,冷冰冰的盯着徐亦珍,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徐亦珍心中一阵快意,根本没把容世子的脸色放在眼里,又笑道:“我那便宜姐姐也是个长情的呢,哼,她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她心里一直记着世子爷,从来没有忘记过呢?世子爷难道就不想同她再续前缘吗?” 1123.第1123章 谁才是被利用的那个 “简直胡言乱语!”容世子低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如今已经嫁人了!我不准你胡说八道坏她的名声!” “怎么?心疼了?”徐亦珍眸底火样燃烧起来,因为嫉妒怨恨和兴奋,脸上涨得通红,尖声道:“我偏要胡说八道!我偏要坏她名声,你待如何!” “不知所谓!”容世子大怒,冲徐亦珍扬起了手又恨恨拂袖放下。 徐亦珍心中立刻酸得天翻地覆,他竟然真的维护那个小贱人!竟然真的心里还有她!而自己呢?曾经的未婚妻,却被他鄙成了脚下的泥! 喜欢她?哈哈,喜欢好,喜欢就好啊! 徐亦珍心中越恨越妒,脸上的笑容却越灿烂,灿烂得近乎扭曲,她咯咯笑道:“世子爷,既然有心何不付诸行动?我会帮你的,帮你达成心愿!世子爷,难道你不想吗?”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污言秽语!”容世子猛的站了起来抬脚就要离开。 “慢着!”徐亦珍冷哼,道:“我就是要世子爷你与她破镜重圆,世子爷如果不愿意,哼,我就把你和她的过往统统捅出去、我还会把孟婷婷那小妇养的是如何成为你的姨娘的事儿细细的说出去,我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你!”容世子眼中布满阴鸷,气得脸红脖子粗。 如果徐亦珍真的这么做了,他—— 名声扫地是必然的!连带着整个信阳候府都会名声扫地! 与徐亦云的从前也就罢了,毕竟从前也没有逾礼过,可是,跟孟婷婷…… 当时徐亦珍还顶着自己未婚妻的名头,而自己跟她嫡亲的表姐在她的家里情不自禁做了那样事儿,岂是正人君子所为?传了出去谁还瞧得起自己? 容世子盯着徐亦珍,目光冷得像冰。 徐亦珍心中却是畅快得兴奋,咯咯笑道:“别妄想软禁我或者怎么样我,我敢——哦,你瞧,我又忘记了!是婢妾!婢妾既然敢当着世子爷的面说这话,就有了万全之策!世子爷不信,咱们可以拼个鱼死网破!就不知道世子爷觉得值不值了!” 容世子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恨不得杀了她。 “你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乐意!我高兴!”徐亦珍哈哈笑道:“婢妾也不同世子爷绕圈子了,我恨徐亦云,我要她倒霉!我要她这辈子心里永远受着煎熬!世子爷,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只要你勾上了她,连家的钱财那么多——” “闭嘴!” 徐亦珍嘻嘻笑道:“好,好,闭嘴就闭嘴!只不过世子爷您可得考虑快一点哦!眼下就有一个绝妙的大好机会,加上连泽又不在京城,嘻嘻,这可是天赐良机呢!” “哼!”容世子恨恨冷哼,只觉得多看徐亦珍一眼都嫌恶心,转身忿忿的离开了。 柏嬷嬷和含珠、含巧隐约听到里头的吵闹争执,一个个的心都揪了起来,就怕又会出什么意外。 看见容世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三个人的心瞬间“唰”的冰凉了透。 “姨娘!您这是——世子爷好好的怎么又走了呢!”柏嬷嬷苦着脸,欲哭无泪。 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徐亦珍却是半点儿也没当回事的样子,淡淡的道:“走了就走了呗!我怎知他要走?我累了,要歇下了,你们都下去吧!” 说毕转身,自己进了卧室。丢下柏嬷嬷三人面面相觑。 柏嬷嬷叹了口气,瞟了惊惶不安的含珠、含巧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也转身出去了。 看来,她得另外投个主子了…… 徐亦珍得心情却是十分愉悦,她就知道,容世子绝对没办法拒绝得了! 哼,徐亦云,我要亲眼看着你身败名裂,看着你被所有人唾弃,看着你被浸猪笼沉塘! 那时,才消我心头之恨! 徐亦珍不知道的是,离了她这里的容世子,笑了,笑得冷漠而嘲讽,而他的心里,比她还要愉悦! 徐亦珍还真以为她能威胁得了自己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若连一个内宅妇人都整治不了,他也白活了! 正好,他正想要接近徐亦云,正缺少一个机会、一个借口,不想居然这么巧,恰好徐亦珍送上了门来! 想到主子交代的话,设法通过徐亦云将连家的财产挪弄过来,容世子原本还有些烦躁,此刻,信心却是满满! 没有什么东西比他的前程、比建功立业创一份天大的荣华富贵来得更加重要,与之相比,女人算的了什么?徐亦珍连一粒灰尘都不是,徐亦云也就那么回事! 主子说了,醉红楼已经被毁,如今需要急用一大笔钱,既然醉红楼是连家所毁,那么,这笔钱活该他们家出! 容世子眸光凛凛,自信冷笑。 三月二十二,这日是徐亦云的母亲去世之日,每年的这一天,徐亦云都会上云香寺为母亲上香拜祭。 今年也不例外。 一大早,徐亦云素衣素服上了马车,吕嬷嬷和冰绿、冰梅带着准备好的香烛钱纸果酒祭品一同上车,往云香寺去。 祭拜完毕,徐亦云正想离开,谁知突然有人求见,说是信阳候府徐姨娘想见夫人。 徐亦云一听是徐亦珍便皱了皱眉,她与徐亦珍有什么好说的?更没有必要见面,便推说要回家改日再见。 谁知徐亦珍已经强行闯了进来。 她毕竟是徐亦云的妹妹,端起架子呵斥硬闯,跟来的家仆还真是不好阻拦。 “你见我有事?”徐亦云淡淡道。 徐亦珍睁大眼睛冷冷的打量着徐亦云,见她虽然素衣素服,颜色却更胜从前,气色也好许多,显然,与从前比起来,她的日子过的很好啊! 徐亦珍心中越发嫉恨起来,冷笑一声,懒洋洋道:“我跟你有什么话好说?我就单独跟你说两句话,让不相干的人走开!” 吕嬷嬷等都一眨不眨的看着徐亦珍,并没有走开。 徐亦云见徐亦珍摆明了不达目的纠缠着自己绝不肯离开的架势,实实不想同她在这佛门净地起什么冲突争执,便命吕嬷嬷等退下。 1124.第1124章 再见故人,两样心肠 见吕嬷嬷等迟疑,徐亦珍嘲讽冷笑两声,道:“既不放心,你们往后退几步便是!当我能吃人不成!” 吕嬷嬷等只得往后退了几步。 三个人交换了个神色,眼中均有惊疑意外:二小姐怎的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真正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徐亦珍一笑,嘲讽的道:“有人想要见你一面,说是有要紧事想跟你说,说一直都想与你再见一面,只可惜一直时机不合适!人就在山脚下的普竹茶楼里,好姐姐,你随我去一趟吧!” 徐亦珍虽然没有点出这个人是谁,可是从她那酸溜溜、愤恨恨的表情和语气中却猜出了几分,心不由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好容易缓住了内心的情绪,淡淡问道:“是谁?” “哈哈!”徐亦珍笑起来,挑眉笑道:“真是好笑,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装什么!” 徐亦云脸色微微发白,声音沙哑的问道:“为什么?我不信你会——” “不信我会帮你们见面?”徐亦珍打断她的话帮她说了出来,冷笑道:“我当然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如今只不过是个依附于他的姨娘,我只能听他的!” 徐亦云垂眸不做声。 半响,她道:“带我去。” 毕竟,已经那么久没有见过面的人了,徐亦云的声音微微的有点发抖。 她说不清楚此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应该见他一面。 徐亦珍板着脸哼了声,实则心里乐开了花,幸灾乐祸的怀恨想着:见吧!见吧!有一就有二,你们俩尽管多多的见、多多的幽会,我可等着看你们的好结果呢! 普竹茶楼二楼的雅间里,徐亦珍送了徐亦云进去便冷着脸离开。 并不大的一间雅室里,淡淡的茶香萦绕中,只有容世子和徐亦云两个人。 许是因为空间狭小的问题,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突然而至,徐亦云站在那里愣愣的出神,有点儿不知所措。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坐吧!”容世子微微一笑,抬了抬手。 白衣胜雪,笑容温润而清淡,一切仿佛还在昨天。 好像,他们初次见面也是在云香寺吧? 就是这个人,曾经一度让自己那看不清前路的黑暗人生中有了亮光和前进努力的方向,至今回忆起来,依然透着淡淡的暖意。 然而,终究没有结果。 一回首,仿佛一切恍若隔世。 徐亦云鼻子有些发酸,低低道了声“谢谢!”垂眸在容世子对面坐下。 “不知容世子找我,有什么事?”徐亦云轻轻问道。 “容世子?”容世子怔了怔,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低低的苦涩的道:“你到底同我分生了,云儿!” 徐亦云身子一僵,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帕子,哑着嗓子道:“我——” “云儿!”容世子打断了她,抬头看向她,目光似有情似无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他苦笑道:“你恨我吗?你可是在怨恨着我?” 徐亦云心中微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却是强忍着,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恨你,有什么可怨的呢?这都是命!” “可到底是因为我——”沉默片刻容世子轻轻一叹:“是我对不起你!” “别再说了!”徐亦云的心有点乱起来,打断他道:“世子找我若无别事,我要回去了!” “我,”容世子微怔,他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要离开,以前她何尝舍得离开他?便苦笑道:“你说不怨我,终究还是怨我的!便是我自己,心中也愧疚得很,怪不得你!云儿,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徐亦云脸色微变,因他这话猛然想起了连泽,想起那份温柔款款和无限的关切包容,她这是在做什么呀! 她突然有点痛恨自己! 徐亦云再不犹豫,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云儿!”容世子一急,猛的起身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猛的将她拉过赖抱在怀中,低低道:“云儿!云儿!对不起!对不起!” “世子!放手!放开我!”徐亦云脸色大变,慌忙之下挣扎不已。 容世子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抱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喃喃的自顾自不停的念着“云儿……对不起对不起……” 徐亦云又气又急挣扎着,又不敢弄出大动静万一让外边的人听见,察觉到容世子的手往自己腰间揉去,徐亦云惊得魂飞魄散,抬起脚用尽全力狠狠踩在容世子的脚上。 容世子痛得闷哼一声,手劲一松,被她挣脱了去。 “云儿,你……”容世子皱眉忍着疼痛,不敢置信而又痛苦失落的看向徐亦云。 徐亦云却根本不敢看容世子,跌跌撞撞的后退两步,逃似的跑了出去。 容世子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她竟然——跑了? 徐亦珍进来,看到的便是冷若冰霜神情挫败坐在那里的容世子,不觉挑了挑眉。 “世子爷竟然没留住她?”徐亦珍不敢置信。因为她太清楚自己那个姐姐有多看重容世子了。 容世子“哼”了声,冷冷道:“你不是看见了吗?” 徐亦珍笑了起来。 一方面,她希望看到徐亦云身败名裂,可是看到容世子吃瘪她心里同样高兴,另一方面,只一想到容世子因为追求不到徐亦云重燃旧情而不快,她又忍不住嫉妒! “世子爷可甘心?” “莫非你还有什么办法?” 徐亦珍笑了,道:“怎么没有?女人家嘛,小性儿,世子爷你冷落了人家那么多时候,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哄得回来呢?多多的送些小礼物去连府,总会哄她回心转意的。” “你疯了不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容世子瞟了徐亦珍一眼。 徐亦珍哼了一声,笑得更灿烂了,道:“当然是借我的名义送了!” 容世子目光一亮,脸色渐渐回转。 徐亦云这么一拒绝,反而越勾起了他的心思,他就不信,曾经对自己那么眷恋的人,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转眼就到了会试放榜这日,连澈毫无悬念的中了进士,之后殿试,连澈竟然高中探花,可把连芳洲等喜得不得了。直笑叹连家在祖籍那边也算是头一份了! 1125.第1125章 进东宫 加上连澈乃容貌俊俏的翩翩少年郎,更一下子虏获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探花郎,本来就是风流倜傥的代名词。 连澈中了进士之后,仍旧住回了连府,他毕竟是连家的人,旁人上门道贺也好、同科访友也好,去连家才名正言顺。 连芳洲生怕那边打理不好,特意命春杏带着青禾、麦香两个过去伺候,又同徐亦云交代了一番。 徐亦云也代连澈高兴,这是第一要紧的大事儿,不敢怠慢,让吕嬷嬷盯着内外院,不能耽搁了连澈的事。 又是琼林宴,又是谢师宴,又是各种聚会、诗会,连澈****在外应酬,着实忙了数日。 每每他出门赴宴或者聚会,云洛儿总是一袭男装的跟着,于是,但凡那些叫来弹唱助兴的歌妓们总没有近过连澈身边。而那些想邀约连澈一块儿逛逛青楼放松放松的,总会莫名其妙的倒霉,不是头疼就是脸上身上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过敏长出片片红疙瘩。 关于这位新鲜出炉的探花郎的亲事,京城中的高门大户们还没有来得及抛出橄榄枝,便传来了宫里头皇后的话,说是请示了皇上,探花郎的亲事另有安排。 众人心中虽然惋惜,却也不得不收起了心思。 谁敢跟皇后抢人呢? 对于这一点,连芳洲和李赋既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连澈高中,连芳洲便料到几分,他的亲事许是自家没法做主的了。 只是,看到云洛儿听到这个消息没事人一样照样陪在连澈身边优哉游哉,她又忍不住有点儿好奇起来:难道自己猜测错了?看走眼了? 不能吧!云洛儿那眼神,那言行举止,无一不坦坦荡荡的表示着她的心意,除了自家那个男女傻傻分不清楚的三弟,无人不知。 连芳洲想不通,也就懒得花功夫去想这小孩儿家的心思了。 云洛儿都不急,她急什么呀? 她却不知,皇后留人,是留郡王妃进宫讨的旨意,为的正是云洛儿,所以云洛儿当然不急了。 算算日程,连泽大概还有十二三天便可回京。 到时候少不得要在连府摆几桌酒席,宴请关系亲近的朋友同僚,为连澈庆贺。 连芳洲已命春杏去连府跟徐亦云说过此事,让她斟酌着预备安排宴席。 有管家和几位有经验的管事娘子帮衬,又有吕嬷嬷和思思在,连芳洲也并不担心。 如今徐亦珍也被容家抬走做妾了,徐国公府乱成一团自顾不暇,连芳洲也希望从前的一切都过去,希望徐亦云能与自己的弟弟好好的过日子。 她是连家的当家主母,这些事情本就该她来做起。 连芳洲其实觉得很不可思议,也很纳闷,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徐亦云似乎很忌惮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怕自己,每次见到自己都很不自然,尽管她极力的掩饰,可连芳洲还是一眼就看穿! 她忍不住同李赋抱怨,分明她又没欺负过徐亦云,反而帮了她那么多,她怎么就怕她呢? 她都想不出来原因,李赋就更不知了,只笑着安慰她几句“总有一日明白你的好意苦心”云云,连芳洲撇撇嘴不以为然。 其实她也不要什么答案,不过一吐为快发泄发泄罢了。徐亦云怕不怕她,她并不怎么在乎的。 新科进士们各种聚会宴会终于告一段落,云洛儿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薛神医便安排她进东宫为太子诊治。 云洛儿原本不太愿意去,她不是出世的医者,医者父母心的自觉性几乎没有,对她来说,医术不过就是一项手段罢了,看得顺眼的治一治,看不顺眼的也治一治,随心所欲,仅此而已。 而且,她听说宫里头规矩大,一点点都不得自由,就更不想去了。 最后还是因为薛神医一句话:“对你的亲事有好处!”云洛儿如梦初醒,这才开开心心的跟着薛神医去了。 东宫,太子殿下的寝宫,照例薛神医请脉的时候只有在太子身边近身伺候的两名心腹太监在。 薛神医引着云洛儿上前与太子殿下见礼。 云洛儿看看太子,又看看薛神医,有点儿纠结。话说,她真的从来没有莫名其妙的跪过人啊!又不是给祖宗上坟,以及过年给长辈们磕头拜年…… 太子虽然听薛神医说起过云洛儿是个年轻的姑娘,心里有了预防,可这会儿看到这么一个仿佛稚气未脱的刚刚长成的小丫头,还是愣住了。 见她睁着一双眼睛看过来看过去,分明纠结,忍不住微微一笑,便温和道:“罢了,这儿也没有什么外人,这位——云姑娘是么?且上前为孤诊脉吧!” 薛神医松了口气,忙应了声“是”,向云洛儿笑道:“随我上前。” 云洛儿心中轻松下来,冲太子笑了笑,便与薛神医上前。 一旁伺候的勤公公忙拿了明黄缎子缝面的小巧腕枕轻轻枕着太子的手腕,躬身退在一旁。 云洛儿上前,伸出两根白生生的纤指在太子手腕上搭了搭,微微闭目,长长密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小巧的嘴唇微微抿着,更显得鼻子小巧秀挺,五官精致。 就这一刹那,她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与之前那个稚气未脱、童心颇重的小姑娘判若两人,那种凝重的气场令人顿收轻视之心。 太子原本只是看在薛神医的面子上死马当活马医,此时却不由自主对云洛儿多了三分信心。 薛神医从没见过云洛儿行医,此时在旁看的亦暗暗赞叹:果然是家学渊源啊!就这风范,这气度,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 半响,云洛儿方收回了手,轻轻睁开了目光。 “如何?”太子心中微紧,情不自禁的问道。 云洛儿想了想,道:“药方子和病症薛大叔同我说过,我还想用金针试一试殿下身上几处穴道,不知可不可以?” 太子哪儿会拒绝?微笑点头:“当然可以,你是医者,自然是都听你的安排!” 云洛儿忍不住“咯咯”一笑,笑道:“太子大叔原来是这么和善的人呢!他们可把我吓着了!” 1126.第1126章 余毒未清 无视那两名伺候的太监变得如土色一般的脸色,太子一怔,忍不住呵呵轻笑起来,微笑道:“哦?谁跟你说了什么了,把你给吓着了?” 云洛儿吐了吐舌头,笑道:“不能说!不能说!太子大叔这么一问,我忍不住又有点怕了呢!” 太子忍禁不俊,不觉又大笑起来,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个古怪性子!” 薛神医郁闷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丫头,何止古怪,简直不要命! “咳咳!”薛神医咳了两下,不紧不慢提醒道:“洛儿,还不动手?” 每次请平安脉的时间都是一定的,万一待的时间过长了,难免会引起各方不必要的猜测,何必花费冤枉功夫应付这些事儿? 太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一笑凝了凝神色,向云洛儿温言道:“云姑娘,请吧。” 云洛儿“嗯”了一声,又笑道:“太子大叔管我叫洛儿就好啦!” 太子神色柔和两分,笑着道:“好,洛儿。” 云洛儿随身掏出一个小巧的卷帛,展开,赫然便是一排十来根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金针,云洛儿捻起一根,皱了皱眉,道:“薛大叔,叫人为太子大叔解开衣裳吧!” “啊?哦!”薛神医愣了愣,不觉看向太子。 他可是一下子糊涂了,这施针可不是要解开衣裳嘛!薛神医不敢就去解太子的衣裳,他窘了。 太子也微微有些尴尬。 这个,毕竟,若是薛神医施针这没什么,可是洛儿只是个小丫头啊!当着人家小丫头的面解开衣裳—— 岂不是坏了人家小姑娘的名节? 若是别人,太子便是收为姬妾,在东宫中妥善安排予一世富贵也就是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太子虽是第一次见云洛儿,却很喜欢她,是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喜欢,绝对做不出来那种事情。 而且,看人家小丫头的神情,也不会是个情愿的。 “要不,还是让薛神医来施针吧!洛儿你指点一番不可吗?”太子斟酌半响,说道。 “当然不可!”云洛儿说道:“这针我必须得自己施下去,感受太子大叔的气血强弱脉搏筋络是否异常,旁人如何能够?这是我们家的绝学!” 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会的呢,爷爷说了,得看天分! 很不巧,她便是这一代中在这方面天分最高的一个! 所以云洛儿说起这话来那小神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可是——”太子苦笑,觉得有点儿说不下去。那种话,他连说都不好意思在这小丫头面前说。 云洛儿却明白了,微笑道:“太子大叔可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您是我的病人,我是大夫,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无妨无妨!” 太子一怔,不觉又哈哈笑起来,笑道:“很是很是!唉,倒是大叔迂腐了!你们两个,过来宽衣吧!” 勤公公和另一名益公公忙答应一声,上前小心将太子外头的衣裳褪了下来,赤着上身。 看到太子那瘦得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身体,云洛儿呆了呆,便上前动手施起针来。 约莫过了两刻多钟,上身以及小腿、足底、头部、后颈数处大穴皆施过一遍,慢慢将银针一根根收起,云洛儿瞟了一眼那两名太监。 两名太监帮太子穿上衣裳后,太子便屏退了他们,凝神问道:“洛儿,如何?你当着孤的面直说便是,无需隐瞒。” “洛儿,有话只管直言。”薛神医也温言道。 云洛儿神情一黯,说道:“薛大叔,你说太子大叔是因为中毒太久而损坏了脏腑,导致气血亏虚始终补不上,时日长了元气大伤,伤及根基,一旦稍稍劳累或者情绪波动起伏过大就会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而病倒,久而久之,身体越发衰弱,就会……” 太子和薛神医虽然早知如此状况,听到云洛儿这么说来,依然有些黯然。 薛神医叹道:“是这样没错!唉!” 如果只是有病,细心治疗便是了,可是身体伤了元气根基,哪里是这么容易恢复得过来的? 何况太子处在这个位置上,上头有父皇时时考核,下头有兄弟虎视眈眈,周围还有一大群臣子眼睛盯着,他如何能真正的静下心来调养? 如果他真的万事不管只是养病调养身体,那么这身体也用不着调养了,因为肯定会被人算计死。 太子一黯之后微微一笑,反倒温言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洛儿丫头,有什么话你且说来便是!” 云洛儿神色郑重,抬眸看向太子,说道:“太子大叔,其实不是这样!您的身体没有这么糟糕!” “什么!”太子和薛神医俱是一喜,眼中大亮。 “丫头?”太子怔怔,心突突的急跳,心中紧张欢喜无以言状。 薛神医也满是紧张,丝毫没有觉得云洛儿推翻了自己的诊断而恼羞,反而一脸的热切,等着她说。 云洛儿便道:“薛大叔说太子大叔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就是因为太子大叔血液筋脉中还存着毒,所以身体才会呈衰竭之状,怎么调养都调养不好!还好今儿我来了,不然的话,最多不过三年,恐怕就——” 太子和薛神医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心中微松。 “难怪!难怪!原来还有毒!我就说嘛,怎的调养了这么久一点效用都没有……”薛神医喃喃道,忙问道:“洛儿,你既然诊出余毒未解,那么你也一定有办法解毒对不对?” 云洛儿点点头,道:“等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拟出药方子就可以,到时候抓了药,拿给我看看,我再告诉薛大叔怎么配药就可以了!别的都还有限,只有一味洗髓草,出自南边南海郡,这玩意极其稀罕,京城里未必有呢!” “洗髓草?”薛神医想了想,苦笑摇头,道:“太医院的御药房里的确没有这味药。这是什么药草,我竟从没听说过。” 1127.第1127章 药方 云洛儿得意洋洋,笑道:“天底下的药草何其多哉,便是我家老爷子也不敢说都听过见过呢!薛大叔没听过这个也没什么。其实吧,我也不过在古书上见过,知晓它的功效,只知道产自从前的南疆、如今的南海郡,至于究竟产在具体哪儿,我也不知!” 见薛神医看着她仿佛想问什么,云洛儿又摆摆手,说道:“我家的医书、老祖宗留下的手札我都看过,我们家也没有人知道这玩意产在哪儿。不过,太子大叔派人去找找,想必也不难的。” 太子点点头,微笑道:“洛儿你已经帮孤很多了,多谢你!这找草药的事儿,孤自会安排!” 云洛儿笑着点点头。 太子便道:“此事也急不得一时,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先出宫吧!” 薛神医也知道今日请脉的时间比平常多了一刻钟,是时候该走了,便带着云洛儿告辞。 上了马车,云洛儿向薛神医道:“薛大叔,我觉得你还是快点去见我小姑姑吧,小姑姑那个脾气,你再不去我可保不齐会发生点什么呢!” 薛神医心里正七上八下乱成一团,一会儿想着太子的病,一会儿想着洗髓草,听了云洛儿的话呆了呆,更觉多了两分烦躁,叹气道:“我也想啊!可是,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扔下太子不管……” 云洛儿撇撇嘴,说道:“太子大叔身上的毒没解开之前,你想管也管不着什么!不就是调理么?留了药方子就可以了!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请平安脉而已,谁不会呀!反正,我可已经告诉你了哦,见不见小姑姑随便你!” 薛神医纠结矛盾得想捶墙,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心心念念了七年多的心上人,真是个要命的选择! “洛儿,”他心中突然一动,笑得温润如玉,冲云洛儿微笑道:“不如,洛儿你留在京城,我去见琼华,你看怎样?洛儿,薛大叔和你小姑姑都那么疼你,你的太子大叔也那么喜欢你,你总不忍心拒绝吧?” 云洛儿本来就想借个机会留在京城,闻言正合心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意皱眉想了想,然后勉勉强强的道:“这个,合适吗?” “合适合适!当然合适!”薛神医忙道:“正如你说的,调养请脉都不需要你,到时候我同太子商量好了,万一有要紧事让他派妥当人去找你,你就住在威宁侯府就行。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有人再生事端。” 云洛儿更欢喜几分,这下子连装模作样都懒得了,点头笑道:“嗯,好!那就这么说定啦!你安排好了,就出京去找我小姑姑去吧!” 薛神医放了心,呵呵笑道:“这个自然!” 林林总总的事情安排下来,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不过不急,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这十几天的时间…… 可是为毛心里猫抓似的安定不下来呢?薛神医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过去那七年的时间里,两千多个****夜夜,那是怎么熬过来的哦! 连泽和李云晗终于从西北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听到连澈中了探花的消息,连泽开心不已,开心得只是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设宴庆贺这是必然的,连泽心里太欢喜,对徐亦云的惆怅失落之情也因此减少了许多。 定下了宴请的日子和名单,连泽便同徐亦云商量着操办宴会的事儿。 “我们连家根基薄,这件事也不用太过大操大办,整齐规矩便可,我们这边的,还有姐夫姐姐那边的朋友,不过三十来桌罢了!按着京城中宴客的规格略高一点操办便可,这些天我可能还要上衙门里忙一阵,还有些账本需亲自料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徐亦云笑道:“二爷放心,三爷中了探花,是大喜事儿,我便不懂,还有管家他们呢!定会操办妥当,不教失了连家颜面。” 连泽闻言便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一时心下有些恍惚,这家里有个女人,跟没有到底是不一样的!连泽甚至想着,便是如此过一辈子,他亦情愿了! 谁叫他心里眼里只有她呢? “这些日子你在家里都做了什么?是不是家下人不听使唤还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瘦了这么多?”连泽看着徐亦云,不由关切道。 徐亦云不敢看他的眼睛,微微垂眸,忙笑着摇头:“是吗?我倒不觉得!或许,是天气变换胃口不太好的缘故吧!家下人都很好,没有谁不听使唤的,这些日子家里也很平静,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 徐亦云微微有些别扭,顿了顿勉强笑道:“你在外风餐露宿,回来了该好好歇一歇……” 连泽心里没来由的突然溢得满满的欢喜和雀跃,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哪里这么娇贵!你不用管我的!嗯,你胃口不好,是不是厨子做的菜不合口味?你喜欢什么样的菜式口味,回头叫管家寻个好厨子来!” 连泽说着,便吩咐吕嬷嬷:“嬷嬷记得这事儿,等会儿去外院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去办!” “这——”吕嬷嬷笑笑,实在不好说什么。说起来,她的心早偏向连泽了,觉得二爷如此待二夫人,真个要把二夫人给宠坏了!何况,二夫人是不是因为胃口不好菜式不合消瘦,她心里一清二楚。 “不用不用!”徐亦云心里也矛盾纠结得不得了,忙道:“不是厨子的事儿,我,我——我自来就如此,过一阵子就好了!二爷,您不要这样!您这样,我心里怎么过得去,我——” 徐亦云一急,鼻子一酸,差点儿要落下泪来。为什么他总是对她这样好呢?好得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连泽有些奇怪她的反应为何这么大,只是见她如此也不再勉强,就笑道:“也好,依你就是,你别急。” “多谢二爷!”徐亦云松了口气。 1128.第1128章 心虚 连泽忍不住看向她,又问道:“我听说,这些日子信阳候府的徐姨娘,就是你那个妹妹,时不时的打发人给你送东西?” 徐亦云身子一僵,脸色也变得微微一白,慌忙道:“不、不是——呃,是,她……” 吕嬷嬷心中也是一凛,下意识的摒着呼吸,紧张的看着他二人。 连泽见她如此,只当她又想起了从前被徐亦珍和孟氏欺负的日子,忙柔声安慰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要多想!我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不要怕。那徐姨娘,也许是如今的日子不好过想要同你和好吧?不过那样的人,那副坏心肠不会那么轻易改变的,没准什么时候就反咬你一口。我知你也不是那等滥好心肠的,你既不喜欢她,不理会便是!” “我知道了,二爷……”徐亦云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苦涩难言。 连泽见她精神不太好,又安慰几句,便出去书房了。 他一出去,徐亦云暗暗舒了口气,身子向后一靠,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几乎瘫软。 吕嬷嬷屏退下人,上前微微倾身低低叹道:“二夫人……” 徐亦云抬手止住她,却没有抬头,叹道:“奶娘,让我自个静一静。” 吕嬷嬷哼了一声,恨恨道:“二夫人还没有看明白吗?二小姐根本就没安好心!她是要逼死您才甘心!” 徐亦云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那日,自普竹茶楼落荒而逃,回到府中,她已经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谁知,远远没有。 第二天,门上便说信阳候府徐姨娘送了两盆白海棠给二夫人赏玩。 她当时便心头一跳,顿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到那花,以及随花而来的信笺,那熟悉的笔迹,心慌意乱之下便命人将那两盆白海棠搁到花园里偏僻之处去。 吕嬷嬷当时就有点奇怪,因为她知道,自家二夫人最喜欢的便是白海棠。 后来,接二连三的,徐亦珍又送了许多的东西来,扇面、胭脂水粉、数珠儿手链、糕点蜜饯、时新水果、茶叶、香囊等等,皆是些小玩意,却层出不穷。 几乎没将徐亦云逼疯。 试问,她的身体怎能好?怎能不消瘦? 徐亦云到底没有瞒得过吕嬷嬷,她也需要个人倾诉,便将那日普竹茶楼跟容世子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没有说容世子对她的无礼。 可饶是如此,吕嬷嬷的脸色还是变得十分的意外和难看。 “信阳候世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夫人您明明都已经嫁人了,他却纠缠上来,天底下有没有这么无耻不要脸的人,他把他当成了什么,又把二夫人您当成了什么人!真是岂有此理!二夫人您真是白认得他了!” 徐亦云心里酸酸苦苦的,不是没有失望。 过去那个在她心里完美无缺的男子,似乎变了,变得有几分面目可憎起来。 奶娘说得没错,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他明明知道他已经嫁人,却又—— 他怎么可以是这种人? 徐亦云虽然一下子没有办法接纳连泽,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过跟信阳候世子藕断丝连、暗度陈仓的想法。 她已经跟连泽成亲了,她在试着努力的让自己适应有了他的生活,做好妻子该做的本分,过去,已经是过去了! 容世子那日说要见她,她心中虽然有波澜,但是真的没有多想,只想着那到底是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见一面或许也没有什么。权当是朋友相见吧! 可是,徐亦云做梦也没有想到,容世子会同她说那些话,更没有想到,他居然还—— 徐亦云当时就惊得呆了,仿佛浑身被浸入了冰水中,凉透了身心。 倍受打击! 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容哥哥怎么可以是那种人呢?他从前不是那样的……难道,真的是自己一直以来看错了他吗…… 一个自己以为完美,在自己心中是那么美好一个存在的人,突然之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那种滋味,不怎么好受。 加上容世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然打着徐亦珍的名号一次又一次的派人送各种小礼物,徐亦云心中非但没有感动,反而越发的失望、难过,并且纠结起来。 纠结得还有点害怕。 这是不守妇道啊! 不管她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她惹来的事情。 连泽虽然不在,可连家那位大姑奶奶却不是好欺瞒的。 可徐亦云根本没法子阻止,她曾经让吕嬷嬷特特的在门房守着,那边有人送了东西过来,吕嬷嬷便叫人拦住了那人,让他将东西带回去,并且以后不要再送了。 谁知道那人却是个滚刀肉,笑嘻嘻的向吕嬷嬷唱个喏,便笑道:“我们姨娘跟二夫人好歹是亲姐妹,这是姨娘的一点儿心意,二夫人有何不能收下的?莫非二夫人看不起自己的亲姐妹吗?奴才觉着,二夫人不像这种人呐!二夫人若是过意不去呢,不妨准备一份回礼,奴才带回去给姨娘,姨娘必定欢喜!” 一席话噎得吕嬷嬷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况且这件事儿根本不能往大了闹,一旦闹大了,纸包不住火,事情挑开了对自家二夫人的名声更坏。 吕嬷嬷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厮离开。 徐亦云当然不可能给回礼,与吕嬷嬷急得要疯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也只能将那些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在库房里以后再做打算。 徐亦云心中甚至忍不住有点儿怨上了容世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哪怕他抛弃她。可他如今这么做,分明是要逼死她! 他若真的那么愧疚,那么看重自己,为何当初偏偏又—— 日子一天磨过一天,转眼连泽就回来了,今日听连泽提到徐亦珍,那一刻徐亦云真的是紧张得心都差点儿跳出嗓子眼! 如果叫连泽知道了,她根本辩无可辩,除了一死还能如何? “二夫人,”吕嬷嬷也急得无可无不可,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二爷知道了,这,这可怎么办!” 1129.第1129章 快被逼疯了 徐亦云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将心一横,道:“奶娘,如果下次再有人来送东西,你告诉来人,约个日子,我要同他见一面,这日子就约在咱们府上办完为三爷庆贺的宴会之后吧!在这之前,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 “二夫人!”吕嬷嬷惊得脸色大变,“您疯了不成!” “我没疯,奶娘,”徐亦云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吕嬷嬷,苦笑了笑,道:“奶娘,如今我还有别的法子吗?这件事绝对不能够闹出来,我失了颜面无所谓,横竖我从前名声也不好,可是不能连累了连家,不能连累……二爷。我就去见他一面吧,把话当面说清楚!” 吕嬷嬷也不禁叹气,道:“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啊!唉!” “好吧,老奴记下了,等下次有人来,老奴就说去!只是,”吕嬷嬷无不担忧的道:“万一说不清楚怎么办?二夫人,您别怪老奴多心多嘴,老奴总觉得,这容世子不怀好意!” 徐亦云心里烦躁,不愿意多想,只道:“无论怎样,我都要说清楚!” 心中暗暗想道:若果真说不清楚呢?若他真的怀了别样心思呢?罢了,大不了一死!他若真要逼死我,我便死在他面前,一了百了! 这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真要把人给逼疯了!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吕嬷嬷不知徐亦云心中所想,迟疑着点了头。 得到徐亦云这话,容世子乐开了怀,得意洋洋。 他就知道,云儿根本没有忘记过他,云儿的心里一直有他。他的坚持不懈,终于打动了他,她终于肯同他约会了! 只要见了面,他必定使出浑身解数讨她喜欢,让她重新迷恋上自己无可自拔。 只要她重新迷恋上自己,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到那时候,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世子甚至恶意的想,到那个时候,别说搬空连家的财产,就是让连泽替自己养儿子都是很容易的事儿! 主子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得加紧才行。 志得意满、自信十足,容世子心情舒畅,想起作为此事第一功臣的徐亦珍,容世子对她也少了几分成见。 觉得她为自己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自己应该安抚安抚她,于是收到徐亦云约他见面消息的这日,容世子便歇在了徐亦珍那里。 亲热过后,徐亦珍眸子因为兴奋亮得惊人,笑吟吟的道:“婢妾在这儿先行恭喜世子爷了,祝世子爷早日得偿心愿,抱得美人归。” 容世子哈哈低笑,道:“怎么?吃醋了?放心,此事爷不会忘记你的好。” “婢妾没有吃醋,”徐亦珍笑眯眯道:“婢妾是真心实意恭喜世子爷呢!” 吃醋?徐亦珍冷笑,心道我巴不得你们明天就滚在一处呢!哼,徐亦云,这一回,我定叫你尝尝下地狱的滋味!你这样的人,早就该下地狱陪你那个短命的娘去了! “世子爷,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且俗话又说,打铁需趁热,这见面的日子,可不能定的太迟了呢!万一姐姐又改变了心意,世子爷岂不是前功尽弃?” 徐亦珍笑吟吟道:“那连泽虽然不如世子爷风流倜傥,品貌出众,可长得也不难看,家中钱财无数,更难得的是,他对我那姐姐啊,世子爷是没见过,啧啧,真个宠得如珠如宝,看的眼珠子似的金贵。女人家小性儿,难保姐姐不被他拢住了。” 容世子眸光微冷,不屑冷笑道:“就那样一个乡下小子、粗鄙武夫?他能跟我比?真是笑话!珍儿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吗?” 云儿又不是瞎子傻子,还不知道比?那小子哪一点能跟我比?云儿只需一比,只怕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又怎么可能会被他拢住? 不得不说,徐亦珍这话虽然是明晃晃的挑拨,却很成功的挑拨起了容世子的嫉妒不平之意。 徐亦珍心中快意且冷笑,忙笑道:“婢妾只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嘛!再说了,好事儿当然宜早不宜迟了?嘻嘻,难道容哥哥就不想快点儿见到我那姐姐吗?” 容世子想起那日所见的徐亦云,那一份风韵风姿比之从前更胜,忍不住也心痒痒起来,呵呵笑了笑。 徐亦珍趁势又奉承了几句,两个人商量着将日子便定了下来。 徐亦云收到回复,容世子约她在办完连澈庆贺宴的第三天,她心中松了口气,这段时间,总算能清净清净了。 至于那信上的花团锦簇的情话连篇,徐亦云只看了一眼便觉说不出的厌恶,根本没有再看。 转眼就到了为连澈摆宴庆贺的日子,连澈已授了翰林院正六品侍读的官职,过几日就要前去报道。 这一日,连家张灯结彩,车马轿子络绎不绝,人声鼎沸,说不出的热闹喧嚣。 连芳洲、李赋也都过来了。 看到宴会准备得整整齐齐,家下办事的众人有条不紊接待着来客,并没有弄出什么乱子,连芳洲心中对徐亦云略略改观两分。 她自己会不会没要紧,要紧的是不会的没有瞎做主就可以了。横竖连府人口简单,又有管家和管事娘子们帮衬着,这些人,都是当初精挑细选了上来的,可比当初的李府要好得多。 徐国公府那边,孟氏和徐国公都没有亲自来,却是差管家送了份礼过来,连芳洲一笑了之。 想必,是孟氏做的主送来的吧?至于有没有瞒着徐国公都不好说。 连芳洲可是听说了,徐国公如今恨徐亦云和连泽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到处在外边说徐亦云是不孝女、逆女,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连泽,暗示的话也不少。 所以她很有理由相信,连家的热闹徐国公是绝对不会来凑的。 信阳候府也送来了礼,将徐亦云和吕嬷嬷吓了一跳,连芳洲以及连泽等却没有多想。 拜高踩低人之常情,做人情锦上添花的事儿在京城里并不多见。 连家和李家虽然都跟信阳候府没有什么关系往来,可徐亦珍毕竟是徐亦云的妹妹,因此信阳候府送份贺礼过来也不是说不过去。 1130.第1130章 娃娃亲 连芳洲和徐亦云在后院招待前来道贺的夫人小姐们,忙得不可开交,恰好留郡王两口子抱着刚刚七个月的女儿周瑾曦也来凑热闹,留郡王在前院,留郡王妃在后头,连芳洲便索性将旭儿托付给留郡王妃照看半日。 留郡王妃原本就不太爱同那些夫人小姐们一处,乐得将两个孩子带进了厢房,让他们炕上玩去。 今日府中热闹,留郡王妃也懒得拘着小丫头们,让她们出去看热闹,只留了旭儿和曦儿的奶娘以及自己在旁边照看着。 两个孩子在炕上玩着玩着,“咕咚!”一声,留郡王妃和两个奶娘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见两个小家伙跌在地上,慌得连忙过去扶。 周瑾曦小嘴一撇,然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旭儿则咬了咬唇,撇撇嘴说道:“妹妹好重,奶娘,我痛!”眼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却没有掉下来,好不可怜的样子。 奶娘慌得不得了,忙抱着他轻轻拍抚着安慰。 原来,两个人掉下来的时候,周瑾曦恰好将旭儿压在下边,她倒是没摔着,反倒觉得很有趣,很好玩,于是就乐了起来。 “你这小丫头,压坏哥哥了!”留郡王妃见宝贝闺女没事儿下意识松了口气,看到旭儿那样又心疼起来,忙过去揽着旭儿。 正要安慰,恰好连芳洲不放心,抽了空正过来,打起帘子便听到这话,忙进来,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在炕上玩呢!” “娘!”旭儿看见连芳洲,便挣脱了留郡王妃朝连芳洲奔过去,扑进她怀中,吭吭哧哧的同她说刚才的事儿。 原来是周瑾曦眼看从炕上栽倒,旭儿一旁见了拉了一把,结果两个人都摔了下来,旭儿华丽丽的垫底了。 “姐姐,真是对不住!我没帮你看好旭儿,让旭儿被压着了!我这丫头太皮了!”留郡王妃很是不好意思。 又俯身揉了揉旭儿的小脑袋,柔声笑道:“乖旭儿真懂事,懂得照顾妹妹了!来,让阿姨抱一抱,阿姨看看摔着哪儿了,阿姨揉揉。” “……”连芳洲嘴角抽了抽,妹子,旭儿被压,这话真的不是很好听呢! “小孩子闹着玩罢了!哪有小孩子不皮呢!”连芳洲冲留郡王妃笑笑,道:“旭儿这么大了,没有关系!再说了,他是哥哥嘛!” 说着仍旧抱着旭儿放炕上坐着去。 留郡王妃松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怪我,只心里到底过意不去!旭儿这孩子,还真是好心肠,怪不得招人疼!” 连芳洲笑道:“你可别夸他!这么小一点的人,你不知道那脾气有多固执,我都开始头疼了!” 两人说笑几句,留郡王妃问起外头,连芳洲便笑道:“这会儿该来的基本上都来了,都已安排妥当,没什么要紧的客人了,我躲一躲清闲,便索性过来找你。” 留郡王妃与连芳洲交往这么久,早摸清楚几分她的为人。 她说是多清闲,其实是让徐亦云多陪陪那些夫人们,好打开交际圈子罢了。 若她在,那些夫人们少不得都围着她转,毕竟她既是威宁侯夫人,在连家也完全是说的上话的大姑奶奶,徐亦云与她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别说存心巴结奉承,便是生怕她会生气着恼,也会多看重她几分而忽略了徐亦云。 留郡王妃不由“哎”的轻叹一声,说道:“像姐姐这样的姑奶奶可真不多见了!早知道当初我遇见姐姐的兄弟,结了亲事就好了,岂不是同姐姐更加亲近些!” “你再胡说小心咬了舌头!”连芳洲又好笑又无奈,道:“这种话也能乱说吗?我两个弟弟都是胆小怕事的人,你可别给他们招祸!你家郡王爷,可不是好惹的!”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留郡王妃便将手一摊,无不幽怨的道:“看看,看看,亲疏有别啊!唉,我真是嫉妒!” “说的真可怜,我听着也不忍了!要不索性同我回府,咱们过?你那郡王府,就别回去了?”连芳洲好笑道。 “好啊好啊!只要威宁侯没意见,我当然乐意!”留郡王妃拍着手笑,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看着两个孩子,留郡王妃突然心中一动,兴奋的抓住连芳洲的手,笑道:“好姐姐!我想到了个绝妙的好主意!你家旭儿给我们曦儿做女婿吧,将来咱们结成亲家,自然就更亲近了!” 连芳洲“啊?”了一声呆愣了,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说话,留郡王妃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过去拉住了旭儿的手,俯身笑眯眯的向旭儿笑道:“乖旭儿,小姨给你找个媳妇好不好啊?” 连芳洲回过神来,只好苦笑摇头。 旭儿睁大眼睛眨了眨,点点头:“好。” 话说,两岁的娃娃哪儿知道什么是媳妇?只不过他知道这位小姨对自己很好,经常给自己各种各样吃的玩的好东西,听说小姨要给自己一个“媳妇”,小家伙只当是什么好玩的好东西,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旭儿真乖!”留郡王妃乐得眉开眼笑,指了指自家的女儿,笑眯眯到:“小姨把曦儿妹妹给你做媳妇儿,将来曦儿妹妹就是你媳妇,你喜欢不喜欢?” 旭儿看了看那伸着一根手指头在嘴里吃得香甜的小丫头,穿着水红绣花的小袄小裙,粉粉嫩嫩的十分可爱,便又点点头,说:“喜欢!” 留郡王妃哈哈大笑,揽着旭儿喜欢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样,笑呵呵道:“好女婿!好女婿!我的乖女婿!我可真是喜欢死你了!小乖乖,来,叫一声岳母给小姨听听!” 旭儿果然乖乖的叫了声:“岳母!” 留郡王妃脆脆的“哎”了一声,怎么看旭儿怎么喜欢,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 两位奶娘都忍不住好笑,连芳洲张了张嘴,更是哭笑不得。 “小孩子懂什么呢!妹妹你啊!”连芳洲笑着拉着旭儿坐下。 留郡王妃却笑道:“姐姐,我说的可是真的啊!小孩子不懂,咱们不是懂吗?反正,旭儿也答应了,今后旭儿就是我家曦儿的夫婿了!” 1131.第1131章 原来她才是异类! 又扶着旭儿的小肩膀柔声叮嘱道:“乖旭儿,曦儿妹妹从今儿起就是你媳妇了哦!你要好好的疼曦儿妹妹,保护她不受人欺负,陪她一起玩,看到别的小女孩、小姑娘一个都不许理会,知道了吗?” 旭儿似懂非懂,还是点了头,说道:“陪妹妹玩,保护妹妹!” “我的乖女婿!真个太聪明了!”留郡王妃又拍手笑赞起来。 连芳洲笑道:“孩子们都还小呢,妹妹你啊,胡闹也得有个分寸!” 订娃娃亲?这种事儿连芳洲话说是真的没有想过啊!看到留郡王妃这样,她真有些无力问天了。 “姐姐,我是说真的啊,哪里是胡闹了!”留郡王妃有些撒娇的道:“难不成姐姐不喜欢我家曦儿吗?” “当然不是!”连芳洲忙笑道:“曦儿长得这么可爱,我怎么不喜欢呢!只是,世事难料,曦儿长大必定出落得国色天香,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提亲呢,曦儿未必看得上旭儿,如今咱们就订下亲事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倒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留郡王妃却摇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我绝对不允许别人抢走我的女婿!姐姐就放心吧!曦儿长大一定会只喜欢旭儿一个的!因为我从小就会教她的!” “……”连芳洲不知道该怎么说。 留郡王妃见状便喜滋滋笑道:“姐姐,就这么说定了哦!挑个好日子姐姐请了媒人上郡王府提亲吧!” “这——”连芳洲话没说完,留郡王妃正兴奋着呢,哪里还肯听她的?抓着自己的小女婿亲亲热热的说笑起来,反倒把连芳洲晾在一边了。 连芳洲没奈何,也只好笑笑暂且由着她胡闹罢了。 宴会结束,客人陆续离开,连芳洲眼见没什么需要自己提点,便也同连泽等告辞了回去。 男人们要喝酒,李赋却没那么快回去。 两个小娃娃还这么小呢,连芳洲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只认为留郡王妃说着玩罢了。 谁知第二天,连芳洲就发现系在儿子腰间的那块岁岁平安的玉佩不见了,忙问奶娘。 那是儿子周岁的时候她送的生辰礼物,一直系在他腰间的。 奶娘见问便忙笑道:“老奴还以为夫人见着了呢,昨儿留郡王妃将玉佩解了,说是小少爷送给小郡主的信物呢!” “……”好么,连信物都拿去了。 连芳洲这才想着,留郡王妃没准是来真的了。 李赋回来后,连芳洲便忙将此事同他说了。 李赋见她表情中忧愁居多,欢喜不见,不由奇怪,笑道:“这倒也不错,大家知根知底的!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怎么,你不乐意?” 连芳洲一怔,笑道:“你不反对?” “为何要反对?”李赋不以为然,笑道:“咱们家也算配得上小郡主,咱们旭儿肯定不会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你与留郡王妃又要好,这样的媳妇正合适啊!” “可是——”连芳洲瞧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就没想过将来旭儿不喜欢曦儿,或者曦儿不喜欢旭儿吗?万一成了怨偶怎么办?” 李赋失笑,道:“亏你想得出来!他二人从小订亲,都知晓自个是有未婚妻子、未婚夫婿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喜欢对方呢?怎么会成了怨偶,你啊,想太多了!” 连芳洲气闷无比,好吧,原来这竟然是天作之合的良缘,原来是她想太多了! 果然代沟是没法儿消弭的。 连芳洲又道:“世事难料,谁知道呢?万一,万一将来旭儿长大了,在外边认识了什么姑娘,产生了感情,那岂不是——” “他敢!”李赋不等她说完就脸色一沉,哼道:“我的儿子决不许是个背信弃义之徒,有了未婚妻还敢在外边沾花惹草?反了他了!” “……”张口无言,连芳洲觉得自己被彻底的打败了。 想想也是,这年头她和李赋算是异数了,有几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亲便订亲吧,从小教导着,料想旭儿不会生出别的想法来! 万一真有那天,那也是后辈的事儿,自己解决去! 连芳洲遂不再反对这门亲事,与李赋商量着,挑了好日子,真遣了媒人往留郡王府去提亲。皆大欢喜。从此两家来往更是亲热。 至于这两个小娃娃,一个稀里糊涂点了头多了个媳妇儿,一个还只会吃奶吃手指头多了个未婚夫君,将来能否修成正果,是怨偶、佳偶、还是欢喜冤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若想知晓,且看番外吧。 喜庆热闹过去,足足收拾归拢忙了两天,才算完事了。 徐亦云松了口气的同时,想起明天要赴容世子的约会,心中有有点不安。 正这时,小丫头进来禀报:思思姐姐求见二夫人。 “她还有脸来!”冰绿脸色一沉,被徐亦云喝住,含笑命那小丫头让思思进来。 前天晚上,晚宴过后,她听人禀报,说思思姑娘扶着二爷去了书房过夜,徐亦云的心里那一刹那居然是痛的,那种闷闷的仿佛令人窒息的钝痛一下子便在心里蔓延开来,散入四肢百骸,令她整个僵硬。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感觉,但那感觉却分明真切。 那一夜,她失眠了,泪水无声无息的涌出眼眶,无声无息的滴落枕上,浸湿枕巾,她也没有擦拭一下。 这两日,二爷一直忙着,只打发人过来说话,并没有亲自过来,她也没有叫人去问任何话,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在乎还是不在乎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思思从外边进来,徐亦云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她的发髻上。 看到她一改往日的发式,而是松松的挽着堕倭鬓,分明已经不是姑娘装扮,徐亦云胸口仿佛被一把钝刀子在割,钝钝的痛,彻心彻骨,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 便是当初听到容世子被徐亦珍抢走,她也没有这么痛过。 出奇的,她神情却平静得很,还冲思思微微笑了笑。 思思算不得美貌,却温柔沉静,向来规规矩矩,做事又细心体贴人意,在他身边日子也不浅,会有这一日,迟早的吧? 1132.第1132章 刺心,酸楚 思思手里端着一个嵌螺钿的黑漆托盘,上边放着一盅盖着盖子的炖盅,笑吟吟请了安,便笑道:“二夫人,这是奴婢炖给二爷的天麻枸杞鸽子汤,二爷说二夫人这两日累坏了,让奴婢给二夫人也送一份过来。” 冰绿、冰梅和吕嬷嬷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这话是怎么说的?送汤给二夫人便直接说送给二夫人好了,偏要将二爷也拿出来说,非要刺一刺二夫人,若说没有别样心思,谁信? “你有心了!”徐亦云笑了笑,温和道:“放下吧!” “是,二夫人。”思思微微呆了呆,随即一笑,将那托盘连同炖品轻轻放下。显然徐亦云的态度令她有点意外。 突然察觉到徐亦云似乎在打量她,思思微僵,一下子紧张得手脚有点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不安的绞着手指,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丝笑:“二夫人……” 徐亦云微笑着问道:“你发髻上那根玉钗,是二爷赏的?” 思思脸上微微一红,低垂着眉头不敢抬头,却依然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个“是”字。 徐亦云只觉得心口猛的一缩,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空气般生疼起来。 “很好看,”徐亦云笑了笑,忽然抬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镶着红宝石的芙蓉花鸟累丝金钗,笑道:“过来,这个送给你。” “二夫人?”思思抬头,怔住了。 徐亦云笑道:“怎么?这是我赏你的,莫不是你看不上?” 思思瞟了一眼那支做工精致的金钗,那上头镶了好几颗红蓝宝石,最大的一颗红宝石足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价值不菲。 “太、太贵重了,奴婢不配……”思思低低的道。 “给你你便拿着,有什么配不配的!”徐亦云笑道。 思思怯怯的看了她一眼,见这金钗实在太漂亮,而且徐亦云的态度也实在很和气、很亲切,略一犹豫,便勉强笑应了声“是”,上前接过了金钗,屈膝施礼道:“奴婢谢二夫人赏!” “不值什么!”徐亦云似笑似叹,望着思思,神思有点惘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她轻柔说道:“往后好好伺候二爷,你在二爷身边这么多年了,二爷的习惯喜好就你最清楚。” 这话虽然没有许诺什么,却分明已经清清楚楚的暗示了什么。 思思大喜,只觉一颗心扑扑的乱跳起来。兴奋、激动、紧张而又雀跃。 “是!奴婢会的!奴婢一定会好好用心伺候好二爷和二夫人!”思思点了点头。 顿了顿,脑子一热,忍不住大着胆子笑道:“说起来还真是笑话呢,当年二爷救了奴婢回连家,还有人开玩笑说奴婢是二爷的童养媳呢!其实奴婢一直都知道这话是说着玩儿的,奴婢是什么样的人奴婢还有自知之明,哪里配得上二爷!能在二爷身边伺候,便是奴婢的福分了!” “你闭嘴!你——” 冰绿大怒,厉声呵斥,便是老成持重如吕嬷嬷,也不由得变了脸色。这都叫什么话! “冰绿!”徐亦云冷冰冰盯了冰绿一眼,向思思微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与二爷却是有些渊源的!二爷是个心善的,这也是你的福气。” 思思其实说完这些话就有点后悔了,她怕徐亦云会教训收拾她。 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不过是个奴婢,双方根本就不可能放在一块儿说。人家伸伸手指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要她的命。 不想却听到徐亦云这么说,思思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忙道:“二夫人,请二夫人恕罪奴婢方才多嘴了,奴婢,奴婢只是——” “我明白,”徐亦云微微一笑,道:“好了,你下去吧!” 思思也不敢再多言,答应一声“是”,匆匆退了出去。 “真个不要脸!”冰绿委屈道:“二夫人,您干嘛不许奴婢教训她,她太无耻了!当着二夫人您的面说这些,她想干什么!二夫人,您可不要上了她的当,二爷那么疼二夫人您,如何看得上她?肯定是她不要脸,趁着那天晚上二爷喝醉了酒勾引二爷!” “好了,”徐亦云看了她一眼,目光平平,笑道:“二爷这般的财势,且又年轻前途无量,这样的人总会有的,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呢?若要为这个气,将来可没法儿活了!” 冰绿一时怔怔,突然有些心灰意冷起来,鼻子一酸,委委屈屈的看了徐亦云一眼,好想哭。 徐亦云屏退她们,独向吕嬷嬷道:“奶娘,你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二爷,就说,今晚我请他过来用晚饭,你顺便叫人吩咐厨房,今儿晚上好好的做几个可口的菜。” 吕嬷嬷愣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大喜,笑呵呵的连连点头,笑道:“是,是!奴婢这就去,奴婢这就去!二爷准定会来,二夫人,您好好的打扮打扮吧!” 吕嬷嬷心里头喜滋滋的,心道看来有了思思的刺激果然是一件好事儿,这不,夫人这就想通了,也知道着急了!要不然,还不定跟二爷别扭到什么时候呢! “二夫人,”临走的时候吕嬷嬷忍不住又向徐亦云劝道:“别说一个思思,就算将来二爷纳妾,那也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如何能跟二夫人相比?二爷待您如何,咱们可都看着呢!” 徐亦云笑笑,只道:“快去吧!” 连泽原本晚上就打算过来陪她,听见吕嬷嬷的话更是喜得心花怒放,原本还想看看账本的,却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频频的抬头看向挂在壁上的西洋钟,只觉得时间怎么过的那么的慢。 等来等去也还没过去两刻钟。 连泽索性将账本掩起,放在一旁,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正房这边,徐亦云却沐浴去了,吕嬷嬷等看见他来,自是欢喜,忙陪笑上茶。 待徐亦云沐浴梳洗出来,见他来了,心中突然就是一热,鼻子有点酸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欲要激荡而出。 她不是第一次见他,却没有一次竟是如此的心慌意乱。 “二、二爷来了!”徐亦云镇定下来,勉强笑笑。 1133.第1133章 对不起,二爷 连泽有点不太好意思,笑道:“嗯,没什么事我就过来了,这几日辛苦你了!” 徐亦云摇摇头,微笑道:“我其实什么都不会,都是下人得力!二爷来了,便摆饭吧!” 连泽笑笑,说了声好。 吕嬷嬷忙命人去厨房传饭,不一会儿便摆了上来。 徐亦云没让人在旁伺候,连吕嬷嬷都屏退了出去。 冰绿和冰梅自然是满心欢喜的,二夫人是不好意思呢!如此看来,二夫人是真的决心跟二爷好好过日子了,如此她们的心也安定了。 唯有吕嬷嬷突然回过神来,总觉得今日的二夫人似乎有点儿——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因为明天的事情吧……吕嬷嬷心中暗道。 餐桌前,连泽和徐亦云两个坐在那里,却是有点儿紧张且小心翼翼,彼此都怕万一说出点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生生的又坏了今日的气氛。 徐亦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盛了碗汤递到连泽面前,笑道:“二爷先喝点汤吧。” 连泽看了她一眼,笑着道了声“好”,便拿起汤匙喝了两口,笑道:“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又道:“我记得你爱吃芙蓉鸡片、脆笋火腿和酱佛手瓜,怎的不叫人做了?这些菜里头,倒没见什么是你平日爱吃的。” 徐亦云忍着眼中心底的酸涩之意,笑道:“是吗?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平日里也没注意,二爷却知。” 连泽微微一笑,道:“只是看见这几道菜你下筷子比别的菜多些。” “二爷心细,我不如。”徐亦云心中更是沸水般翻来滚去的煎熬着,勉强笑了笑,下筷子夹了一筷虾仁,吃到嘴里却是什么滋味都没有。 连泽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多吃些,往后也没什么大事了,该好好补一补,太瘦了旁人要说我连媳妇都养不起了!” “二爷说笑了!”徐亦云笑了笑。 连泽亦笑了笑,心中一黯,心道只要有心,自然会知。云儿,你这是心里也有我了吗?我不会逼你的,所以这些话我不会当着你的面再说,省得你心里不自在。 我只盼着有一****心里真正有了我,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定不是此刻这般相敬如宾。我姐姐从前曾戏笑着说过相敬如宾不是什么好词,夫妻本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如“宾”岂不是亲近反成疏远之意?果然是有道理。 二人用了饭,在暖阁中说话,连泽问道:“云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在我面前你真的不必犹豫迟疑,但说便是。” 徐亦云不觉失笑,道:“是,我是有话对二爷说,谁知心里头纠结着,到底二爷说了这话我才敢说呢!” 连泽笑道:“你说,我听着。” 徐亦云紧紧的捏着手心,手心一阵一阵的泛着凉意,那凉意从心底而来,又转回心里而去,她忍不住的轻轻颤着。 徐亦云抬眸看了连泽一眼,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意,道:“二爷,谢谢你——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二爷,我是真的很感激你,二爷可知道,如果没有嫁给二爷,我已经被父亲和继母嫁给继母娘家的侄儿了,孟家看中了我娘留给我的陪嫁,与继母达成了某种协议。我那般声名狼藉,到了孟家,任由人家搓圆搓扁也不会有人帮我说半句话。何其有幸,二爷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名声,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便是如今想来,也是做梦一般!成亲以来二爷对我的好,我都明白,可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我对不起二爷,是我没有福气……我想,二爷定会遇到一个比我好、比我更合适的女子,那才是二爷最好的归宿。我不值得二爷对我这般好,二爷越对我好,我心里就越难过,我不配得到这般的好和幸福!我只想跟二爷说一声……对不起……如果……” 徐亦云的声音低低的低了下去,轻轻叹息,道:“二爷,您忘了我吧!若我们从没相识过,那该多好!” 她转身,飞快的拭去掉落下来的眼泪,不敢让他看见。咬着唇,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怕一张嘴便忍不住会哭出声来。 她却不知,她的一切在连泽的眼中都那么清楚而分明。 连泽怔怔的,心仿佛被掏空,有点儿傻眼,也有点儿慌乱。 “云儿,你,到底怎么了?”连泽好不容易才从空白茫然中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 徐亦云摇头。 连泽哪里肯信,道:“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是——我姐姐?” “不!不是!”徐亦云鼻音浓重的开口,忙道:“大姑奶奶是对你最好最好的人,爱屋及乌,她也不会对我如何!你不要胡乱怀疑了大姑奶奶。” 连泽心中一松,点了点头,云儿说的不错,他的姐姐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云儿的不喜欢,可她从来没有对云儿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便是在自己面前,也没有说过云儿半句不好的话。 以姐姐的手段,想要对付云儿,可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是姐姐,那还有谁? 连泽一时有些想不通。 两个人一时都默默无语。 半响,连泽勉强笑了笑,柔声道:“云儿,我不知你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感慨,但是我既然娶了你,你我既成了亲,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云儿,我说过,我会等你,哪怕是一辈子。所以,这些话我听过就算了,不要再说,好不好?我不想再听见,我听了,到底会难过……” 他不敢再留下来,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他不忍听的话,便推说有要紧事要忙,匆匆的离开了。 徐亦云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背影消失,门口空荡荡的,她终是伏在几上呜呜咽咽的低泣了起来。 吕嬷嬷进来,看见的便是如此一副情形。 “奶娘,你出去,你们都出去,我自己静一静!都出去吧!”徐亦云哽咽着道。 吕嬷嬷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暗暗一叹,到底退避了出去。 1134.第1134章 明日的不安 徐亦云低低的哭了一场,哭得肝肠寸断,她以为她已经不会再爱,也不敢再爱,可这个男子的温柔深情与体贴包容早已令她深深沦陷,只是,她一直都不自知。 或者说,不愿意去想。 直到今天,也许因为过了今天一切都将不同,因为今天或许就是最后一刻,抛开所有的顾忌,再也没有什么需要在乎犹疑。 她不是傻子,容世子的反常令她心中早已生出了疑惑,进而变成警觉。 分开那么久,他都没有回过头来找自己,她受制父母,亦知与他再无未来,因此,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突然之间又惦念起自己来。 他的表现太急切,急切得不像是真的,这令她不能不多想。 想着想着,尽管她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面对。 偏偏在她成亲后,他如此不管不顾的纠缠自己,若说仅仅因为爱她根本就说不过去。 若真的爱她,此刻他根本就不该再同她见面,又岂会一而再的讨好传情?难道他不知名节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事情一旦暴露,她绝无生路可活! 在对比了连泽与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她更明白他那绝不是爱自己。 那么,就是另有目的。 而且这个目的还不简单!不然,他也不可能会如此紧追不放。 徐亦云心中不由有些发寒,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却隐隐感觉到这个目的绝不单纯,她有预感,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明天见了他会发生什么事,她心里没底。 如果,她跟他说不通呢?他非要纠缠到底呢?她能怎么办? 一则她不愿意,二则事情一旦暴露她唯有死路一条,身败名裂的死。 若真那样,她宁愿明日就死…… 或许,明日,她便回不来了! 徐亦云泪水快速滴落两串,想到连泽,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在自己心里究竟占了多重的地位,她有多舍不得他!舍不得那样的温柔和深情。她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不就是这个吗?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来不及了,不是吗? 她很想今晚将自己给他,可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何必呢? 既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将来自己去了他也会少一点伤心!待他再娶妻,生儿育女,日子长了,自然也就淡忘自己了,淡忘自己这个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 只是为什么一想到他再娶妻,与别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看花谢花开,尝人生百味,她的心会那么痛,泪水一串一串不停的流着,流过脸庞,湿了衣襟,将她的心沉沉淹没。 徐亦云哭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哭倦了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心中一松,又有些怅然。 他若在,她怕她会忍不住再想看他一眼,这个她注定辜负的男子,又怕到时候忍不住露出端倪。 他不在,她有些遗憾没有办法再多看他一眼,却也松了口气,可以义无反顾。 徐亦云留了封信交给吕嬷嬷,让吕嬷嬷晚上交给连泽自己出了门。 京城北郊十里之外一处叫做杏花岗的山坳中,特意装扮过的容世子背着双手,正在微微扬起下巴欣赏远处的山景。 白衣胜雪,衣裾翩飞,腰垂美玉,墨发如瀑。他的身姿挺傲修长,立在这山色之间,如一幅优美的画卷,令人赏心悦目。 徐亦云远远的站着,看着容世子的背影,人如故,她的心中却激不起半点的波澜。 从前一见他那种溢满胸腔的浓浓的欢喜愉悦之情,一滴都没有。 她的眼前反而划过连泽的影子,划过那双深情而温柔的眸子,对自己包容的笑。 徐亦云心中一痛,不再去想。 她低低叹了口气,忍不住暗暗的问自己,她当初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也许,那个时候她太需要一点温暖,以及对这个世界继续眷恋下去的温情,他那时候对她那么温柔,那么和气,还有那样的关切,这都是她自祖母去世后再也没有得到过的。 纵有吕嬷嬷等,然而毕竟是奴婢,且有孟氏在,吕嬷嬷和冰梅等面上待她也是淡淡的,便是眼睁睁看着徐亦珍欺负她也不敢帮她护她,只能在背后安慰几句,她太希翼、太渴望那份可以依靠温暖以及可以期盼的希望! 她想,如果当初遇到的不是容世子,即便是一个别的什么人,如果那个人也那般待她,她也会因眷恋而喜欢,因喜欢而更加眷恋、然后固执的守着不肯放开吧? 所以说,她的感情其实同容世子无关。 这一点,跟她对连泽,是不同的。 泪水渐渐涌出,弥漫了眼眶,眼前的一切渐渐的变得模糊而支离破碎。 徐亦云轻轻哽咽,抬手拭干净泪水,喃喃的道:“如果,如果当初我遇见的是你……该有多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仔细的擦拭干净脸上留下的泪痕,从容向容世子走了过去。 “容世子。”徐亦云在离他三四米处站定,轻轻唤道。 容世子悠悠转身,眸光温柔而多情,那一刹那洋溢着阳光般的笑颜,笑道:“云儿,你可算来了!” 徐亦云抿了抿唇,下意识的微微后退,道:“容世子还是叫我徐大小姐或者连二夫人吧!” 容世子没有那样叫她,只是眸光微沉,飞快划过一抹痛楚,然后低低的叹息,仿佛带着无限的落寞和无奈。 他凝着她,柔声道:“云儿,你可是还在怨着我?” “不要这样叫我!”徐亦云有点怒,也有点气急败坏,俏脸一沉,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漠:“世子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容世子挑了挑眉,眸光依旧温柔,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暗暗的打量着徐亦云。 在徐亦云的身上,他看不到造作的痕迹,也就是说,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 这怎么可能?她难道变心了?不喜欢自己了? 她才出嫁多久,就喜欢上了那个乡下小子吗?想到这一点,容世子更怒了几分:岂有此理!喜欢过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厌恶了他转而喜欢上一个无论哪儿都比不过他的男人! 这根本就是对他的侮辱! 1135.第1135章 无耻之徒 “你到底还是在怨我!”容世子又是一叹,轻轻道:“云儿,你——” “容飞宇,你闭嘴!”徐亦云大怒,因为气急且激动,脸上涨得通红,她怒气冲冲道:“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说,我可告辞了!” 容世子有些狼狈,他朝她走过来,徐亦云想要后退,他却已经眼疾手快伸手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住贴近着自己,低哑磁沉的嗓音带着无限的魅惑:“云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你容哥哥啊!云儿,我一直都在想着你,难道你没有想过我吗?我——” 容世子脉脉含情的诉着,徐亦云挣扎着,呵斥着“放开!”却哪里敌得过容世子的力气。 正这时,“放开她!”一声挟裹着震怒的声音平地而起,将两人都惊得齐刷刷的循声望去。 一个青衫男子乌发如墨,紧抿着唇,冷沉如冰的脸上,一双黑眸散发着灼灼冷光盯着两人。正是连泽! “二爷!”徐亦云只觉得脑子里霹雳一声,震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仿佛浑身被抽尽了所有的力气就要跌倒。 他怎么会来!他怎么会来! “二爷!二爷!”徐亦云急得眼泪流了下来,望着连泽拼命的摇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挣脱容世子,踉踉跄跄的向连泽奔去。 “二爷!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你要听我解释呀!”徐亦云哽咽着,紧紧的抓着连泽的手臂,泪水哗哗而下。心中越急,千句百句话堵在喉咙口,想要说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流泪不止。 连泽满脸平静,目光也平静,却失去了一切的内容和神采,显得整个人仿佛抽去了灵魂般空洞洞的。 他接到一封信,说他的妻子与老情人在北郊杏花岗的山坳中幽会,他如果赶得及时也许还能看见。 他很愤怒,根本不相信这个。他的妻子虽然还没有同他有过夫妻之实,但是他却相信她不是那种人! 他将那封信撕碎揉成一团扔在了垃圾篓中,一笑了之。 然而,他的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安定下来。 于是他想,左右无要紧事,便是去看看又何妨? 他没有想到,他真的看见了。 那个男子,因为是徐亦珍的丈夫,所以他之前见过的时候特特看了一眼,所以,他认识。信阳候府的容世子。 连泽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泪水惶急的脸,心中不禁一软一痛,他抬手,不觉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一点点温柔的抚去她的泪水,低哑着嗓音道:“你说。你说的,我都信。” “二爷!二爷!”徐亦云呆了呆,心中又悔又痛又急又喜,情不自禁抱着他伏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嘴里语无伦次的哭着道:“谢谢你、谢谢!二爷、二爷……” 连泽微僵,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后,突然闷哼一声,身子一僵,目光直直的瞪着前方。 “二爷?”徐亦云呆了呆,圈抱着他的身体按在他背后的手慌乱移动,突然摸到一片黏湿的液体,她一愣,猛的抬头,看到站在连泽身后冷酷如毒蛇的容世子,扬起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刺红的鲜血顺着那雪亮的利刃在阳光下呈着鲜明的对比,她如坠冰窖! “容飞宇!住手!”徐亦云尖叫着,连泽一手将她揽住,拉着她偏身避开两步,瞪着容世子,脚步却已踉跄。 “二爷!二爷!”徐亦云脸色雪一样白凄厉的叫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中,浑身颤抖不已。 她紧紧的扶着连泽,厉声道:“容飞宇!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我的命你拿去,我不许你伤害他!” “云儿……”连泽愤恨不已,揽着徐亦云的肩,几乎全靠着她支撑才能站住,背心的痛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位容世子并不精通杀人,没有对准心脏的位置,否则,此刻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这一刀太深太重,鲜血不停的往外流着,他感到眩晕,力气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流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是他疏忽大意了! 他冷冷的盯着容世子,死在这种人手中,如何甘心! “你、快走……”连泽凝着一口气,一字字道。 “二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徐亦云流着泪,泣不成声,只是摇头。 容世子放声哈哈大笑起来,俊朗的面容上一片阴鸷,他冷笑着道:“想走?你们一个都走不了!连泽,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怪不得我!不过你放心,你的妻子是我的相好,她心里眼里只爱着我一个,我们有情分在,所以我是不会杀她的!我不但不会杀她,今后还会帮你好好的照顾她!嗯,我还会让她生下你的遗腹子,将来继承连家的万贯家产!你说,我是不是很仁慈、很会为你着想?哈哈哈哈!” 容世子得意的大笑起来。 “你!卑鄙!”连泽气得呼吸一促,大口大口的喘起来,脚下一个踉跄,摇晃着差点跌倒。 “二爷!二爷!”徐亦云颤抖着紧紧扶着他,哭道:“二爷,你不要信他!你不要信他!我与他纵是相识,也早就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对不起二爷!二爷,你信我!你信我啊!” 连泽眸光一柔,望着她,眸中闪烁着惊喜和意外。 徐亦云看着更是心头大痛,痛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恨不得自己死去。 “容飞宇!”徐亦云愤恨的眸中几要喷出火来,恨恨道:“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无耻之徒!你别做梦了!我绝不会丢下二爷一个人独活,你,哈哈,你想算计连家的财产,你做梦!你做梦!” 连泽眸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个大概。原来如此! 徐亦云也是刚刚听了容飞宇那些话才明白他的目的,原来他竟打着这样的主意,他企图诱惑自己,为的是连家的财产!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她真正是瞎了眼、瞎了心,才会错认这么多年把他当做好人! 徐亦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痛恨着自己! 她都做了什么!她都做了什么! 1136.第1136章 惨烈收场 容世子冷厉的盯了徐亦云一眼,妒火中烧。这个女人,她真的喜欢上这乡下小子了,她喜欢过他,竟然还会喜欢那么一个人,这将他置于何地! 如果不是留着她还有用,他一定会杀了她泄心头之恨! 连泽的意识越来越迷糊,生命流失得越来越快,他低低的道:“云儿,好好活着,告诉姐姐,为我……报仇!” 他再也支撑不住,恨恨瞪了容世子一眼,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软软的倒在徐亦云身上。 “二爷!二爷!”徐亦云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抱着他,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大半身子,徐亦云哭得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着,叫着他的名字,手忙脚乱的想要帮他包扎止血。 容世子冷冰冰的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 他倒要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她越是拼尽一切想要救他,结果只会更加绝望。 笑话!有他在,连泽死定了! 看她撕下自己的衣襟包扎好,容世子冷笑着上前,徐亦云却是猛的拔下发髻上的金钗,那尖锐的一头低着自己的喉咙,冷喝道:“停下!” 容世子眸底掀起愠怒,面上顿现几分狰狞,他咬着牙道:“徐亦云,你敢死!你敢死,我让他死无全尸!” 徐亦云脸色一白,死死的咬着颤抖的唇。 她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哀哀求道:“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他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把我的命给你,你放过他!我求求你放过他!” 容世子冷冷一笑:“不行!徐亦云,你不能死!你给我听好了,你仍旧老老实实做你的连家二夫人,做我的人!至于他,呵呵,从今天开始他也没有死,在外人眼中只不过失踪而已!我会把他带走,如果你听话,将来咱们的儿子继承了连家的家业,到那时我就把他还给你,你想去地下陪他也可以!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把他的头砍下来!把他身上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斩断,让他死不瞑目、死无全尸!徐亦云,你既然对他那么情深意重,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徐亦云几乎崩溃的尖叫起来,持着手中金钗向容世子奔过去。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毫无人性残忍的话来!他不是人,是地狱里的魔鬼! 既然他不放过他们,她就与他拼了这条命!她绝不会活着!活着受他的摆布,他让她感到恶心! “你干什么!你疯了!”容世子又惊又怒,生怕手中的匕首刺死了对他来说还不能死的徐亦云,忙丢了开去,手忙脚乱的企图抓住徐亦云。 “你这个疯子!魔鬼!你害了二爷!我要杀了你!” 只是,这个时候的徐亦云完全失去了理智,心中只剩下满腔的恨意,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同容世子厮打着用金钗刺他。容世子一时半刻根本不能制服这个发疯般不顾一切的女人。 随后赶来的思思看到眼前的状况也惊呆了,“啊!”的尖叫一声,听到徐亦云这话,双眸愤恨得喷出火来,同样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死死的抱住容世子,低头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臂上。 容世子痛得惨叫,怒吼道:“贱婢,滚!”用力一甩膀子,思思痛得闷哼一声被他甩跌了出去。 徐亦云那边却抽出了空来,手中金钗狠狠朝他脖子刺去。 容世子又急又怒惊得魂飞魄散,头一偏躲过了致命一击,那金钗却是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肩膀。 刺痛之下,立刻就看见鲜红的血珠子渗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裳。 “徐亦云!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容世子气急败坏,扬手一巴掌打在徐亦云脸上,打得徐亦云踉跄跌倒在地。 谁料,容世子还没有来得及缓一口气,脚上一紧,一阵刺痛,他皱紧眉头闷哼一声,低头一看,疯狂的思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抱着他一只腿,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疯子!疯子!”容世子又痛又骂,拼命的踢着思思想要甩开她,然而思思这一口咬住了却是宁愿死也不肯松口,他愈踢,她咬得愈狠,口中弥漫着血腥味也不能使她松哪怕一点点。 针灼般的痛感刺激着容世子,容世子越发狂怒的踢打骂着思思。 “思思!”徐亦云惊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亦扑了过来。手中金钗方才已经被容世子一掌拍掉不知道掉到了那里,她疯狂的捶打撕扯着容世子,哭骂不已。 容世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女人疯了一样的缠着他死都不肯放过。 他雪白的衣袍早已满是褶皱凌乱不堪,发髻也松散了,脸上还被徐亦云的指甲划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渗着细细的血珠,配上披头散发的形象,哪儿还有半点翩翩佳公子的神采气质,整个一疯子! “你们两个贱人!去死!去死!”狼狈不堪又疼痛不堪的容世子恼羞成怒,哪里还记得留着徐亦云有用?他简直快要被这两个疯女人给折磨疯了!打也打不开,甩又甩不掉! 他狰狞着神色咆哮了起来,徒然用尽全力一拳将徐亦云打得惨叫跌倒,低头狂殴思思,嘴里凶狠的叫着:“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贱人!” 容世子心中的愤怒掀起滔天巨浪,恨意妒意排山倒海而来,连泽算个什么东西?就那么样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人,这两个女人却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这两个疯子!这两个愚蠢的女人! 容世子满腔的恨意化作拳头,狠狠的殴打着死也不松开的思思,后脑突然“嗡”的一下,整个人晃悠起来。 他踉跄着,后脑上又重重的挨了一下,眼前一阵一阵昏黑,金星直冒。 他定定的回头,直直的瞪着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木棒的徐亦云。那两下的剧痛,正是徐亦云在袭击他。 1137.第1137章 缠斗,生死一线 徐亦云被他凶狠冷酷毒蛇般的目光盯得浑身毛骨悚然,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连泽,悲从中来,勇气徒生,一咬牙对准容世子头上狠狠一棒子打了下去。 容世子没有料到徐亦云竟然会如此狠心、如此绝情,没有提防,竟生生的受了这一下。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徐亦云,突然抱头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几步一个跌倒,惨叫着直滚下了山坡去。 思思也被他带得一同滚了下去。 徐亦云手中的木棒“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尖叫了一声“思思!”,再也无力支撑,双脚依然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二爷!二爷!”呆了呆,她猛的转身,带着哭腔,跌跌撞撞的向着连泽爬过去…… 连府中,气氛压抑低沉得可怕。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灯火一片通明,然而连芳洲的心却是一阵一阵的发冷、发寒,双手紧握着,不时轻颤,李赋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不时关切的看她一眼,脸上的神情也很凝重。 不远不近的椅子上,徐亦云失魂落魄的呆呆坐在那里,眼睛红肿如同桃儿一般,眼中始终汪着一汪眼泪,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吕嬷嬷、冰绿、冰梅等俱垂手低眉站在那里,绷得紧紧的心中满是紧张,一动也不敢动。 连芳洲坐在床沿,呆呆的看着躺在平躺在床榻上面目苍白、双眸紧闭的男子,泪水不受控制的一颗一颗的流下来,她不时抬手拭去,人人都看得出她的悲伤,无声的悲伤。 伤口已经重新清理包扎上药,薛神医说失血过多,恐怕没有那么快醒过来。 便是醒过来了,也得过了头三天才好下定论。这三天里,发高热高烧是肯定的,若能挨得过去便不会有大问题,若挨不过去—— 连芳洲想到薛神医的话便心头大恸,她明白薛神医说的都是实话。纵然他医术再高超,没有好药也白搭! 阿泽背后的伤口触目惊心,虽然处理过,但无处不在的细菌依然会令伤口感染,造成高热,而这年代又没有抗生素一类的药物,除了物理降温和依靠病人本身的身体素质挨过去,没有任何别的法子。 云洛儿安慰她,说给连二哥服下了她家老爷子给她的什么保命丸,连二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连芳洲听了也只是苦笑着点头,表示谢意,其实她很清楚,阿泽受的是外伤,伤口感染起来不是什么保命丸就能保住万事大吉的。 她已经在这里呆呆的坐了三个时辰了,床榻上的苍白男子却是一动也没有动过,薛神医和云洛儿也在靠墙榻上坐着,默默的守着。 外头突然响起轻微的响动,门帘一掀,连澈白着脸,满面凄惶着踉跄进来,一抬头远远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连泽,唤了声“姐姐!姐夫!”便滚下泪来。 “澈儿!”连芳洲眼窝一热,泪水亦簌簌而下,心口一阵抽痛。 将连澈抱着,姐弟相拥,却更觉痛心难过。 “芳洲,澈儿……”李赋眼中一黯,作势揽着连芳洲,轻轻拍了拍她轻颤的后背。 “姐,”连澈勉强放开连芳洲,看了看哥哥,哑着嗓子低低道:“姐,二哥他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他不会舍得离开我们的!姐姐,你不要哭了!姐姐!” 连芳洲听着心中越发的悲痛难忍,泪水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落下,她抬手死死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抬眸泪眼朦胧,冲连澈点点头,鼻音浓浓道:“对,对!阿泽他舍不得我们,他不会离开我们!” 云洛儿小嘴一扁,过来扯了扯连芳洲的衣裳,又扯扯连澈,吸了吸鼻子说道:“姐姐,阿澈,你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看了好难过好难过!连二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有我和薛大叔在呢,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薛神医叹了口气,也过来说道:“是啊,该做的我们全都做了,阿泽身体底子好,一定能挺过去的!弟妹,让思行陪你厢房歇一歇去吧!你在这儿干等着也无用,这儿有我们,你放心便是!” 之前连澈没来,这里没有连家人,虽有一个徐亦云,此事他虽不细知,但看徐亦云那副又悔又痛的神情便知十之七八此事同徐亦云有关,连芳洲那脾气,哪里肯让徐亦云前来照料?总不好光自己和云洛儿及仆婢留下,故而此时方如此说。 连芳洲摇摇头,轻轻道:“多谢薛大哥好意,只你们都不要劝我了,看到阿泽这样子,我恨不得以身代他,只要他能醒过来,我便是三天三夜不合眼又算的了什么!” 连澈闻言不由抬头看向她,见她神色憔悴得不像样,心中一痛,不由道:“姐,有我呢,有我守着哥哥呢!姐,你这个样子,叫哥哥醒来看见了岂不是心疼愧疚?姐,你快去歇一歇吧!” 连芳洲听他这么说,鼻子一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李赋握了握她的手,揽着她肩膀强行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乖,听话,你好歹用些东西再来,澈儿说得对,不然阿泽心里怎过得去?” 连芳洲怔怔的看着连泽,眼泪汪汪的,却不再拒绝,任由李赋将她扶起,脚步浮虚的走进了一旁厢房。 春杏等松了口气,不等李赋吩咐,忙出去小厨房端了熬的燕窝粥来。 差不多半夜的时候,连泽终于是醒了过来。 看到他微微的动了动,仿佛疼痛难忍眉头微微蹙了蹙,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连芳洲、连澈等人心中却是一紧,瞬间为狂喜充满。 “阿泽!阿泽!你醒了!”连芳洲的声音颤抖着,小心翼翼敛着呼吸生怕大声吓着了他,柔声道:“你怎样?可好受些?别怕,姐姐在呢!我们都在!还有薛神医和洛儿,你好好养伤,很快就好起来的!” 连澈也欢欢喜喜的叫了声“二哥!”,咧着嘴只是笑。 李赋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薛神医忙为他拿脉,又检查了一番伤口,拭了拭额头上的温度,那温度虽不至于烫手,却已经有渐渐升高的趋势,心中咯噔一下,暗叹:这一关,终究要他自己挺过去! 1138.第1138章 垂危 徐亦云猛的站了起来,仿佛行尸走肉般空洞的眼眸徒然焕发出神采,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的方向,动了动唇,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想要过去看一眼,脚步灌了铅般的迈不出去——也不敢过去! 泪水却早已滚落而下,滚烫的温度灼热着她的心。 徐亦云紧紧的捂着嘴巴,心中一遍遍的念着:上苍!上苍!他醒了!他终于醒了!只要他能醒过来,只要他好好的,哪怕取了信女的性命信女也心甘情愿!他若有事,我也不用再活着了! 连泽的头晕眩得厉害,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看清楚了眼前的人都是谁。 他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动了动唇,低低的道:“姐姐,姐夫,澈儿,你们都在……薛神医,云兄弟,麻烦、你们了……” “你不要说话,”连芳洲忍着泪柔声道:“你好好的养好伤再说,不要牵动了伤口。” 薛神医已经命人斟了温热的茶水过来,让人服侍连泽喝下,连芳洲便接过那茶碗,李赋小心扶着他微微靠坐,亲自喂他喝了大半碗。 薛神医便道:“阿泽现在就要多喝水,进食可以缓一缓。阿泽,你听我说,你伤的不轻,多半会发热,这个没有人帮得了你,你得自己挺过去!高热退下来不再反复,最多三天,只要过了三天,便可无恙!阿泽,你的身体底子很好,再想想你的姐姐弟弟亲人们,一定要自己挺过去!” 连泽神色凝重,点点头,哑声道:“我知道,我会的!” 他努力的向连芳洲等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轻轻道:“姐姐,放心,我舍不得你们,我一定能挺过去的!姐姐,你们也别太累着了,要休息好。” 连芳洲眼窝又热了起来,忙点头,勉强笑道:“放心!你管好自己就好了,不要挂心我们!姐姐也舍不得你,我们都舍不得你,你是连家的家主呢,你不许有事,知道吗?” “嗯。”连泽努力的笑笑点头。 他微微偏了偏头,转动目光四下扫视了一片,眼中一黯,透着失望。 连芳洲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 她轻轻拍了拍连泽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向徐亦云走了过去,压低着声音冷冰冰的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阿泽要见你。” 徐亦云眸中骤然神采乍现,又惊又喜道:“真、真的?您、您让我——见他吗?” 连芳洲眸底闪过浓重的反感和恼怒,冷冷道:“你以为我想让你见他?可那个傻子偏就那么傻,他想见你,我有什么法子!” 徐亦云一颤,心头大痛,眨着眼睛化去眼中泪水,低垂眉目不敢看连芳洲。 连芳洲低哼道:“你去吧!我警告你,别在他面前哭,也别为了减轻自个心里的内疚而说什么对不起、对不住之类的无聊的话,阿泽现在经不起情绪起伏波动,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徐亦云连连点头,不停的擦着眼睛,道:“我不哭!我不哭!我就看看他,我什么也不说!我什么也不说!” 连芳洲冷冷瞟了她一眼,转身走回去。 徐亦云连忙跟上。 连泽看到徐亦云,果然眼神一亮,欢喜起来,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神情也轻松了好些,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连芳洲便叫了众人退开,让他二人说话。 薛神医忍不住瞅了连芳洲一眼,心中暗暗道:弟妹方才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阿泽半步,如今却主动退开,可见她有多疼阿泽,这是真正的真心体贴,若阿泽有个什么不测,还不知她会变成什么样…… 想着,心中也沉重起来。 徐亦云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烧沸腾起来,满心的悲伤,满心的欢喜。 她笑着,眼中却是水润润的,却又不敢落下半滴泪来。 她想开口说话,又怕一开口就破功,半响也没出半点儿声,只是那么温柔而喜悦悲伤的,一瞬不瞬的看着连泽。 “你……没事吧?”连泽看着他有些红肿的脸颊,还有脸上边缘处刮破了一点皮的地方,不由问道。 徐亦云连忙摇头,低着头,泪水飞快落下忙又拭去,低低的道:“我、很好,二爷,你也要,好起来!” “嗯。”连泽微微一笑,道:“我会的。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害怕,这件事,怨不得你。” 徐亦云嘴唇动了动,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满心满腹的油煎水沸,愣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徐亦云低低道:“二爷,不要对我这么好……”她慌忙转头,飞快拭去落下的泪水,不敢再出声。 连泽笑了笑,道:“去休息吧。” 徐亦云觉得自己再多留一刻一定会控制不住的痛哭出声来,也不敢再留,扭头捂着嘴便疾步走开了。 连芳洲等忙又上前。 连芳洲瞟了一眼徐亦云的背影:总算记住了她的话! 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摆出一副悔痛不堪的样子扑在床榻上痛哭忏悔,连芳洲觉得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往死里整她。 连泽又与连芳洲单独说了几句话,听得连芳洲心里发酸,却强忍着笑一一答应,又柔声安慰他、鼓励他,柔声道:“什么都别多想,安心养伤,我们都陪着你呢!薛神医说了,你不能多说话的,得保养着精神。” 连泽点点头,忽然又吃力的紧紧拽着连芳洲的袖子,低低道:“姐姐,我再求你一事。今日的事……跟云儿无关,万一我有个什么——,姐姐饶了云儿,让她带着她的嫁妆离开连家,好不好?姐,答应我吧!” 连泽很清楚自家姐姐的脾气,倘若自己不好了,姐姐是绝不会放过徐亦云的,可他终究放不下她,也不忍怪她,何况,真的不是她的错!今天的事,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连芳洲心中酸酸凉凉的,眸光沉静的看着连泽,却是无比坚定的吐出一个“不”字,无比认真的说道:“如果你有个什么不好,我绝不会放过她,我会要她的命!要用她的命来补偿你!所以,你最好好好的!好了,不要多说话了,我再喂你喝点儿水,你好好的养足精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1139.第1139章 挨过 连泽看着连芳洲,眸光无比的眷恋温和,低低的微笑道:“谢谢你,姐姐……” 他知道,姐姐那般说不过是气话。他的要求,姐姐从来不会说不的,因为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从舍不得他们受委屈! 到了半夜的时候,连泽果然发起高热来,浑身滚烫,两边脸颊烧得通红,那种不正常的潮红颜色看起来异常的鲜亮,看得人触目惊心。 阖府上下无不提心吊胆。 连芳洲、连澈等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将他身上的温度分担到自己身上。 自穿越过来,连芳洲一直都保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良好心态,努力的融入这个社会的大环境,同时努力的利用自己掌握的一切开创幸福美好的生活。 对这个社会、这个时代,她有诸多看不惯、不认同,却也能够理解其存在的阶段合理性,毕竟,这里不是拥有高度文明与自由开放的现代社会。 然而此刻,她恨这个落后的社会恨得抓狂! 只不过是发烧高热而已啊!若是在现代,这根本什么都算不上,最普通的医院也能轻轻松松的搞定,然而在这儿,却时时刻刻都能要了人的命! 如果跟连澈、李赋等一样也就罢了,她偏偏知道这种情况在现代医院中算不得什么大事,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那种煎熬,比任何人都要承受得厉害。 只能让李赋和薛神医、连澈并两个连泽心腹跟班小厮不停的用温水、烧酒给他擦拭身体,敷额头,隔两个时辰灌下一碗退烧药,只盼着那滚烫的温度能够尽快降下来。 这一夜,连府上下通宵无眠。 临近天亮的时候,连泽的高热终于稍稍退减,看见他睡得也安稳了些,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勉强乱用几口厨房送来的早饭,连芳洲和洛儿守着连泽,薛神医等稍作休息。 天知道什么时候这温度又会高起来? 薛神医的话一点也没有水分,果然足足折腾了三天,温度一会儿高一会儿退下又反复,连芳洲等人的心也跟着在惊涛骇浪中翻滚,一会儿被抛上风口浪尖,一会儿又被卷入水底,绷紧着神经,苦苦的熬着,直把众人折腾得憔悴消瘦得不成样。 到了第三天晚上,温度虽然没有完全降下来,连泽却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还挣扎着笑着同众人说了几句话。 连芳洲等都异常欣喜。 眼神清明,看着精神也好了许多,这是好兆头。 提心吊胆的守了半夜,这一次,没有再复发,到了天微亮的时候,基本上那温度已经接近正常体温了。 薛神医舒了口气,笑道:“好了!好了!看这情况是不会再复发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退烧的药还是照样吃,烧酒擦拭身子可以暂且不必了!” 连芳洲等喜之不尽,连泽也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 三天除了用了些燕窝汤、米汤没有吃过别的东西,薛神医又叫厨房弄了点儿清淡的粥让连泽用了大半碗。 到了中午的时候,情况已经是完全稳定下来了。 剩下的事儿就是将养伤口,多用些补气血的食物。 于是阖府欢腾。 薛神医留下了煎服的药方,又留下外敷的药膏,细细的叮嘱交代了一番如何煎药、换药,饮食起居照顾需注意哪些方面细节,连芳洲姐弟便千恩万谢的送他出门了。 又传令这几日阖府上下都辛苦了,难得大家伙儿安分守己、尽职尽忠没有趁机挑拨闹事的,便吩咐大赏,每人赏两个月的月钱。等二爷完全康复后,再赏两个月月钱。 于是阖府欢喜谢恩,沉闷了多日的府邸一扫往日之阴郁,变得喜气洋洋仿佛一下子多了许多生气和活力。 连澈和云洛儿仍旧留下来照顾连泽,翰林院那边也就是个闲差,连澈家中既然有事儿,便是告个假也没人会说什么。 连芳洲到底不放心,又留了红玉带着青禾、麦香两人留下帮忙。 毕竟,威宁侯府那边她和李赋离开了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了。李赋还得上衙门,五军都督府那边却是不便告假太久得。 放下连泽这边,连芳洲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这才想起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儿子了,心中忍不住一阵揪痛,看着连泽无恙,便叮嘱他安心将养,明日再来看他。 连泽点点头,笑道:“姐姐和姐夫辛苦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那小外甥这几天可委屈了!” 连芳洲忙又笑道:“家里有奶娘丫头照看着呢,再说春杏也在呢,没事的!” 连泽笑道:“明日姐姐过来,把小外甥也带来吧,我还真有点想他呢!” 连芳洲笑着道:“好!” 说了两句,连泽又示意众人退下,神色一凝,向连芳洲道:“姐,这件事我想亲自处理,请姐姐和姐夫不要插手。” 连芳洲一怔,原本她还想回府之后便派人查一查这件事,连泽既然这么说—— 看了一眼神情认真,眼底一片冷凝的弟弟,连芳洲点点头:“好,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休养好身子最要紧!容家那个人,跑不掉的!” 连泽勉强笑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连芳洲看了他一眼,又叹道:“对了,你知道吗?思思也受了重伤,一条腿骨折了,身上也有多处伤口,不过已无大碍,卧床休养两三个月便可!这一次你能留得条命回来,可亏了思思也在了,唉!” 连芳洲是真的感慨,心中滋味十分复杂。 思思喜欢连泽,一心想要做连泽的妾连芳洲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但她没有想到思思会愿意为了连泽拼上性命!这真是—— 连泽愣住,问道:“思思?” “是啊!”连芳洲一笑,道:“她到的时候你已经晕过去了。我叫人问过她了,说是看见你脸色很不好的出门,也没叫人跟着,她心里有点不放心,就跟了上去,唉!” 连芳洲简单将他晕倒后的情形经过说了一遍,连泽听得也怔怔的,叹道:“没想到思思竟如此忠心!姐姐,等她休养好了,我会重赏她的!便是脱了奴籍也没什么。” 1140.第1140章 徐亦云绝望 当初救思思也不过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并不是成心要买她为奴,如今她不顾生死的救了自己的性命,连泽没有法子再拿她当奴婢看。 连芳洲深深的瞟了他一眼,心道忠心?一个小丫头忠心能忠心到这个份上,那就不仅仅是单纯的忠心了!看来,阿泽是一点也不知道思思的心思啊! “随你,”连芳洲也没点破,笑道:“这件事你好好处理便是,别叫下人寒了心。” “那是自然!”连泽笑道。 连芳洲见他精神显得有些疲倦,便微笑道:“身子要紧,你这一次的伤是真的不轻,薛神医说那匕首尖再往左偏半寸就到心脏了,你可知我差点要被你吓死!报仇什么的,都不如你的身子重要,知道吗?” “嗯,我明白!让姐姐担心了!”连泽有些愧疚。 连芳洲又道:“那日的事情并没有传开,所以,你什么都不必担心。” 连泽猛的抬头看向连芳洲,呆了呆,低低道:“谢谢姐姐!” 连芳洲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来得细及问徐亦云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你要自己解决这件事,等过阵子你自己问吧!” 连泽心中微黯,轻轻点了头。 连芳洲便不再多说,起身出去。 外边厅上,看见她出来,徐亦云忙站了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红肿的眼睛祈求的向她望了过来,手在身侧却不安的搅动着。 连芳洲对她心中到底有怨气,这三天三夜众人忙着照顾连泽,连泽一直陷入昏迷或者沉睡中没有醒来,也没有人理会她。 她也不声不响,不上前,就这样怔怔的坐在这外边厅上等着。 看见她熬得容颜憔悴,发髻凌乱,瓜子脸越发得尖而细,凸显的一双眼睛越发得大,哪儿还有半分昔日的光彩照人? 饶是再恨她,连芳洲此时见了她这副形容也不由得生出两分不忍来。不过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出去了。 见她或者不见她,阿泽自己决定吧!她与她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至少眼下没有。 徐亦云动了动干裂的唇,小小的追了两步想要叫她,终究没有叫出口。 “二夫人,”吕嬷嬷扶住徐亦云,怜惜道:“您也守了这么多天了,如今二爷没事儿,您也去歇一歇吧!” 徐亦云眼窝热热的,又流下泪来。 “二夫人,”吕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勉强笑道:“您不要这样,二爷,二爷心里还是有您的,只是,二爷刚醒过来,一时还没有想到您罢了!等他想到您了,定会见您的!” 对于那日发生的事情,吕嬷嬷心里自然也有埋怨徐亦云的,如果连泽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不但害了他,也害了她自己啊!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得到呢?谁能想得到容世子那么个温润公子竟然如此一副丑陋卑鄙的心肠?如果能想得到,她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去! 然而,谁知道呢…… 看到她这几天失魂落魄,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二爷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她何尝不是一样备受着煎熬?吕嬷嬷的心里又不禁心疼。 她还想再劝,徐亦云已经慢慢抽回了手臂,怔怔的坐下,看着那厢房门的方向呆呆出神。 吕嬷嬷心下暗叹,柔声道:“夫人,要不,老奴去求见二爷,就说二夫人想见见二爷?” “千万不要!”徐亦云忙摇头,道:“不要去打扰他,他伤成那样好不容易才好起来,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去打扰他,我……没事!” “这……也好!”吕嬷嬷叹气,心道这又是何苦呢?为何总要在伤害别人发生之后又来伤害自己! 连芳洲和李赋上了马车,精神乍一松懈下来,才觉得困乏得实在厉害。 这三四天虽不是时时刻刻的守着,担心却是时时刻刻,即便偶尔抽空打个盹,也总是被他不好了的噩梦惊醒,心一通的狂跳乱跳;或者被他已经好了的美梦惊醒,然后醒来狂喜变成大大的失望失落。 如此反复折腾,如何能受得住? 李赋揽她入怀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道:“闭上眼好好歇一会儿,等回了家里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阿泽已经没事,你也可以放心了!” “嗯!”连芳洲抬头冲他笑了笑,道:“回去看看儿子就睡,旭儿还不知怎样想咱们呢!” 李赋心里也惦记着儿子,却笑道:“儿子没有那么娇气,他一个爷们哪有这么粘人!” “……”连芳洲乖乖的闭嘴。儿子距离一个真正爷们的距离好像还有点远! “对了,”连芳洲又道:“阿泽说,这件事他自己解决,让我们不要插手,我答应他了。” 李赋“嗯?”了一声,挑了挑眉,笑道:“也好!这次事情虽然凶险,我看挺过来了再想想对他也是一个教训,他既要自己解决,咱们看着就是!” 连芳洲点头,又咬牙道:“还好他没事!阿简,你知道吗?当看到他一身是血、人事不知的样子,那一刻我真的想杀了徐亦云那个女人!可是,我连打她一下都忍着没动手!我这还不是为了——哼!” 若不是投鼠忌器,她焉能这么轻易便忍下这口气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李赋温言道:“都是为了阿泽,你也是不忍让阿泽难做。好在如今阿泽已经醒过来了,你也别再想这事儿了,我想,你那弟媳妇想必也该得到教训了!” 连芳洲哼道:“若这一回再得不到教训,这个人可真正是无可救药了!我也顾不得阿泽喜欢不喜欢,少不得要用些手段了!” 李赋知她心里实是气得狠了,也没劝说。看徐亦云那样子,不会了吧? 两个人急急忙忙回到威宁侯府,钱管家和春杏等都松了口气。 话说平日里府中虽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可没个主人在,总是不方便,总会有些事儿没法做主。 他二人回了,阖府便如同找回了主心骨。 “旭儿呢?这几日可还乖?晚上有没有哭闹?白天有没有淘气?”连芳洲问春杏,心中一阵愧疚。 1141.第1141章 不见 “小少爷啊,”春杏不觉笑了起来,忙笑道:“夫人和侯爷别急,小少爷很好呢!侯爷和夫人离开第二天,留郡王妃便过来将小少爷和奶娘、两个服侍的丫鬟都带走上留郡王府去了!留郡王妃说,侯爷和夫人好好照顾连二爷便是,她会照看她家姑爷的!奴婢叫人去跟侯爷和夫人说了的啊,怎么侯爷和夫人竟不知道吗?” 海棠忙上前笑道:“夫人,奴婢明明同您说了这事的,您还点头说‘知道了’呢!” 连芳洲失笑,想了想,好像海棠的确跟她说了什么,只不过她当时根本没心思听,胡乱应了一声便打发她一边去了。 “你好像是说了,是我没注意!既然是留郡王妃带他去了,这倒放心!”连芳洲一笑,便笑道:“罢了,让他多待一会儿吧,等傍晚再备车我亲自去接!” 春杏笑着应了。 两口子说了几句话,连芳洲便沐浴休息,李赋换了衣裳,直接去了外书房。 连府那边,连芳洲走后,连泽笑着赶了连澈和云洛儿也去休息,随后便叫身旁伺候的连钟出去,让连管家派人去将掌管京城中连家生意的凤掌柜叫来。 一个多时辰后,那凤掌柜来了,连泽便吩咐一番去盯着信阳候府容家,尤其要找个格外机灵的盯死了容世子,另外,再派人查查信阳候府名下各处店铺生意以及田庄铺子经营状况,越详细越好。 凤掌柜是连泽心腹,且原本就是世代居住在京城中的本地人,查这些并不很难,他心中虽然有点奇怪,不明白东家好好的查这个做什么,却也不敢多问,连忙答应着去了。 连泽眸光有些沉,回想起事发当时的情形,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 他没有想过徐亦云会跟容世子真的有过去,更没有想到他们会单独见面。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为何见面,也相信徐亦云既然嫁给了自己绝不会做出什么有违妇道的事情来,可这心里,还是憋屈得很。 而且,这件事情太蹊跷了点。 信阳候府虽然人丁稀薄,这些年圣眷也不隆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信阳候如今还在朝为官,虽不是什么要紧职位,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仍然高上许多。 信阳候府的生活水平,不能说豪奢,却绝对可称得上富足。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容世子不惜勾引自己的妻子以图谋算连家的财产? 连家与他容家八竿子也打不着,绝对没仇没怨,可他偏偏盯上了自家,这里头,必有内情。 那容世子,他也是听过的,学问很不错,在所有人眼中是个青年才俊,且无不良嗜好,他不会缺钱用。 可他胃口却不小,嘿嘿,以旧情打动云儿,通过云儿的手掌控连家的财产,当真好算计! 连泽想着想着有点儿困,不一会儿含含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连澈和云洛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守在了旁边,见他醒来笑着叫了声“二哥!” 红玉见状亦笑道:“二爷醒来的时候正好,正好该换药、喝药了,奴婢这就去端来,用了药过一会儿也好进食!” 云洛儿又为他拿了一回脉,笑道:“二哥身体底子很好,没有大碍了,只需安心静养便可!” “多谢云弟!”连泽笑了笑,又道:“整天这么躺着实在难受得紧,我起来坐着想必不碍事吧?” “不行!” 连澈和云洛儿异口同声。 连澈抱怨道:“二哥,你还是别闹了,老老实实躺着吧!不然姐姐知道了要抱怨我!” “是啊是啊,”云洛儿也道:“二哥最好侧躺着,别碰着伤口,躺着伤口愈合更快些,你伤口深,又失血过多,别起来了!不然,可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养好呢!” 连泽无奈,只得听他两个的。 等连泽换了药、服了药、用了些汤食、血燕粥,连澈又和连钟为他擦了身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差不多到深夜了。 连泽便笑道:“晚上留两个小丫头守着就行了,你们快去休息去吧!” 红玉微笑道:“二爷不用管我们!奴婢和三爷、云公子三个人商量好了各带两个小丫头轮着守夜,光靠小丫头们可不放心呢!” 连澈点头。 连泽知道自己劝不了他们,也只得笑笑罢了。 今夜红玉守夜,连澈便欲回房歇息。 临走想了想,犹豫着道:“二哥,二嫂这些天一直在外头等着呢,这会儿也还坐在外边厅上,你看——”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连澈心里也是怨着徐亦云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的二哥怎么也不可能弄到如此。 可缘分这种事情最难说清,私下里他也纳闷过,这位二嫂也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嘛,比一般略好些罢了,可偏偏就对了二哥的眼缘、进了二哥心里,谁能奈何? 连泽微微一僵,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复杂的情愫,他低垂着眼帘,连澈并没有看的清楚。 “红玉姐姐,你等下出去跟二夫人说一声,让她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她!” “啊?”红玉和连澈诧异相视,两个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 “哦!哦!是,奴婢等下就去!”回过神来红玉连忙点头。 连澈也不知道二哥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的告辞去了。 红玉和小丫头服侍连泽躺下睡好,叮嘱小丫头仔细守着,便轻轻出去,向徐亦云转达了连泽的话。 “他,真的这么说的?”徐亦云猛地抬头看向红玉,显然,她跟红玉、连澈的第一反应一样,都是不敢置信。 包括吕嬷嬷和冰绿、冰梅,也都是一样的表情。 红玉不说之前自己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二爷又不是傻子,你害的二爷差点丢了性命,难不成二爷还像从前那样对你?可见人真正是贪心!把别人对自个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了!你既不在乎,摆出这副样子来做什么! 1142.第1142章 所谓昏迷不醒 红玉看到徐亦云那霎时间惨白灰败下去的脸色,显然受到了重重的打击,心中不由一阵快意,神色平静的道:“是,二爷就是这么说的,奴婢可是照着原话一个字都没改呢!” “这不可能!我要去问二爷!”冰绿急忙道。 “冰绿妹妹你小声一点儿!”红玉脸色微沉,淡淡道:“二爷这刚睡下呢!” 冰绿心虚,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 “好了冰绿,”徐亦云心中酸涩苦涩,叫住冰绿,勉强向红玉笑道:“辛苦红玉姐姐了,我这就回房去。什么时候二爷想见我,请红玉姐姐同我说一声,拜托了!” 红玉笑道:“二夫人说笑了,奴婢不过是个下人,自然什么都听主子的,若二爷要见二夫人,奴婢怎敢不禀了二夫人呢!” 徐亦云勉强笑了笑,带着吕嬷嬷等离开。 连泽回来后,一直住在正院左厢房治伤,两进三间的屋子,不很宽敞也不狭窄。正房离左厢房也不过二十步的距离罢了。 回了卧室,吕嬷嬷便忍不住劝道:“二夫人,您别伤心,二爷想必是不忍您累着了,等过两天,他自会见您的!” 徐亦云勉强笑了笑,道:“奶娘,你不用安慰我,我与二爷相识时日不多,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也明白几分,他不会……” 这一夜,徐亦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梦里梦外都不得安宁。 她原本以为自己困倦极了,一沾枕头就会睡过去,谁知道根本不是,越困,却越睡不着。 她想的最多的是:她和他,还有未来吗? 如果生命中从此没有了他,那么她—— 她突然打了个冷颤,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竟不敢再去想。 转眼过了三天,凤掌柜求见了连泽,说道:“容家的商铺庄子那些事儿还在查着,没有那么快,只是,容世子确是出事了……” 见连泽眸光一闪望向他,凤掌柜便回道:“听说容世子前几天登山赏景不慎跌了一跤,从山顶上跌了下来,伤及脑子,如今尚未醒来呢!信阳候府如今人心惶惶,信阳候夫人更是几乎哭死了过去,薛神医刚从二爷这里出去,就被信阳候府给千求万求的请了去呢!” 说着凤掌柜忍不住又打量了连泽一眼,心中甚是纳闷二爷怎么会受伤? “你说他伤了脑子,至今没醒?”连泽一怔,一下子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是。”凤掌柜点点头,道:“薛神医看了也说没有法子,说是容世子后脑受伤,多半脑中积有淤血,只能等淤血消退自然醒来,除此别无他法!听说信阳候夫人听了这话当即就晕死了过去呢……” 连泽微微冷笑,心中既道活该又有点失望,竟然就这么人事不省了?真是便宜他了! 他便道:“叫人盯着,什么时候他若醒了过来再来禀报,记住了,盯紧了!再仔细观察观察,看看都有些什么人去看望他。” 凤掌柜点头答应便去了。 薛神医的话,自然谁也不会怀疑,且人脑的结构最是复杂难言,别说在古代,就是现代,一个好端端的人硬是说自己头疼、脑袋疼,便是再精密的现代化科学仪器也没有办法检查出来证明此人撒谎。 薛神医看到容世子昏迷不醒,又看到他后脑的伤,也只能如此推断。 连泽却是做梦也想不到,容世子根本不是昏迷不醒,而是装的! 那****与思思一同滚落山坡,两人跌落在不同的地方,山下杂草茂密,比人还高,徐亦云也没有提及容世子,只说思思掉了下去。连家的人找到了思思就走了,谁还会去搜寻他? 容世子摔下去的时候昏迷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他不得已,在山谷乱草丛中蹲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遮遮掩掩的回了城,唤了心腹小厮接应,如此吩咐叮嘱了一般,便以昏迷不醒的姿态回到了侯府中。 他不敢确定连泽究竟有没有死,但徐亦云肯定没死。所以,他目前装昏迷是最好的,可以站在一旁冷静的察看行事。 他心里恨极了徐亦云,他发誓,只要连泽死了,徐亦云没死,他定要不择手段将她弄上手,至于她是心甘情愿还是怀恨被迫都没有区别! 可如果万一,万一连泽没有死呢?容世子的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如果连泽没有死,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那么在听到自己昏迷不醒,也只能放过自己! 他并不觉得自己斗不过连泽,而是那种粗人只会喊打喊杀,自己犯不着跟他对上!万一被他一刀砍死,冤不冤啊! 容世子原本还有些纳闷,自己和徐亦云约会约得好好的,连泽怎么会出现? 他根本不想对上连泽,更没有想过要连泽死,连泽不是很疼徐亦云吗?他要的不过是通过徐亦云拿到连家的钱财!杀连泽做什么?连泽在,还能为他赚钱呢! 可既然当面对上了,他也只好冒险下手了…… 谁知,不知打哪里又冒出个不要命的疯女人,疯狗一样的咬人,还有徐亦云,也疯了似的同自己拼命,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容世子一想就想到了徐亦珍,自己约徐亦云见面的时间地点只有徐亦珍知道。她恨毒了徐亦云,而连泽一旦发现徐亦云约会自己,必定会厌弃了徐亦云,那么,徐亦云面对的结果就会凄惨非常…… 容世子怒不可遏,恨不得活撕了徐亦珍。 这个贱人,竟敢算计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儿! 眼下还需装昏迷,容世子只得暂且忍下了这口气,不过二三个月后,到底安排了一起意外事故,假山上滚落的大石头将恰好经过旁边的徐亦珍砸断了双腿,从此只能在床上过完下半辈子。 然而容世子连这样的徐亦珍都不肯放过,没过几天,信阳候府就有人上徐国公府报丧:徐姨娘不能接受断了双腿的现实,吞金自尽了! 而那个时候,徐国公因为与孟氏的争吵越来越频繁,受伤烦躁的心灵需要安慰,需要一个宁静的港湾,便从勾栏院中纳了个新姨娘,孟氏愤怒不已,不愿忍受新姨娘的挑衅添堵、更不愿意忍气吞声,加上对徐国公已经失望透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狠心使了手段将徐国公给弄瘫了,至于那新姨娘,当然被她重新卖进了勾栏中! 1143.第1143章 相见情怯 当听到徐亦珍自尽的时候,徐国公自顾不暇,哪儿有时间和精力为女儿伤心?孟氏却是被人摘了心肝似的痛哭起来,然后心中生出深深的怀疑。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孟氏太清楚了,失了双腿之后她会哭会闹会崩溃,但就是不可能会自尽! 她猜到,女儿肯定是在信阳候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然而如今徐国公已经那副样子,娘家又根本不可能指望的上,儿子还躺在床上康复之中,她即便是再怀疑,又无证据,又能如何? 孟氏大哭一场之后,从此闭门谢客再也不见外人,她唯一的儿子康复之后依旧老样子怎么也教不过来,心灰意冷之下,日见苍老,吃斋念佛索性万事不理。 这些且是后话。 再说连泽,眼下除了好好的养伤,等着容世子清醒过来再算旧账,亦无他法。 正主儿昏迷,他做不到对付他多半并不知情的家人,便是那些有关容家的详尽资料凤掌柜收集了上来,他也只能先在手头放着。 “二夫人呢?这两三天……还天天坐在外边厅上吗?”连泽问红玉。 红玉轻轻一叹,点了点头,道:“要不,奴婢让二夫人不要再过来了?” 连泽不见她,徐亦云也没说过求见的话,只是每天白天必定呆呆怔怔的坐在外头守着,安安静静的,仿佛谁也没有看见。 见她这样形容,便可知心中何等煎熬,红玉看着都有些不忍起来。 连泽却叹了一声,道:“你等会去请她进来吧!” “啊?”红玉又一次愣住,忙点头陪笑:“呃,是,奴婢这就去!” 心下不免暗自嘀咕:二爷这是做什么呢?一会儿不见一会儿见的,跟夫人似的行事叫人摸不着个章法了…… 徐亦云听说连泽要见自己,心上一喜,脸上不觉也带出笑意,颤声笑道:“二爷他,真的要见我吗?他、他这几日恢复得如何?伤口可是在痊愈了?” 红玉便道:“薛神医开的药那还能不好?二爷恢复得很好,脸上看起来有点血色了,伤口也没有恶化,每天换药都看得出来在渐渐好转痊愈。云小公子说,再过个三四天,可以每天下床活动活动了。” “那就好,那就好!”徐亦云忙抬手擦拭了几下脸上的泪水。 吕嬷嬷和冰绿等也替她欢喜,忙笑着道:“二夫人,您快去见二爷吧!二爷还在等着呢!” 徐亦云点点头,连忙去了。 她的心怦怦的乱跳着,脑子里紧张得乱七八糟的,脚步也有些轻飘飘、软绵绵的,好像踩不着实地。 走到门口,心跳得愈加剧烈,她突然腿脚有点发软,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 明明那么渴望见到她,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又怕了!她对不起他,有何颜面再见他? 到底丢不下,徐亦云纠结片刻,终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看见连泽靠着大引枕、齐胸盖着薄被躺靠在床榻一头,四目相对,他的目光依旧温润而包容,冲她扯了扯嘴角微笑,她触了电般,慌忙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真的好很多了!徐亦云心中大大松了口气,负疚感却越发的沉重起来。 低垂着眉头,绞着手有点不知所措来到他的床榻前,徐亦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口仿佛坠着一块沉沉的铅块,沉重得令她无法开口、无法呼吸。 连泽心中暗暗一叹,默默看了她片刻,道:“才几天不见,你瘦了许多。” 徐亦云身子一颤,猛的抬头,水光润润的眸子看向他,低哑着嗓音道:“再瘦,也比二爷好,二爷你,受苦了……” 连泽摇了摇头自失一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件事不能怪你,你自己也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过去了就过去吧,别压在心里!” 徐亦云脑子里轰鸣着乱成一团,眼窝又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反正就是很不好受、很难过、很难过。 连泽见她明明想哭又极力忍着的样子,心里不觉也有两分难受起来,默默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等她情绪平稳了些,他慢慢得道:“云儿,我们和离吧!” 徐亦云脑子里“轰”的一下,白无血色的脸上,那双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而且亮,绝望的亮。 她动了动唇,连“为什么”三个字都没有办法问出声来。 倒是连泽看了她一眼,轻轻一叹,慢慢的说道:“那天看见你和容世子站在一起,我才突然发现,你们是那么般配!你曾经与他有过过往,又如何还能看得上我这样粗俗不堪的人呢?那个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我不应该那么自私把你困在我身边,因为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能够融合相处的一天,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放你走。我会写下和离书,只说性格不合,不如分离,不会损你半点名声。所有的嫁妆你全都带走,你若想留在京里便留下,若不想留下,想去别的什么地方我可以派人送你去。不过,我只想劝你一句,容世子绝非良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不要被他欺骗迷惑了,你嫁给谁都可以,一定不要跟了他。” 连泽还没有说完,徐亦云脸上已经是泪流成河,满心的哀伤痛楚从那双眼眸中毫无遮掩的流淌出来。 她摇着头,心里拼命的拒绝,低低的啜泣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想走!她不想离开他!他为何会这样说呢?她才刚看明白自己的心,从前一切如做了个长长的噩梦,她却固执的当做了美好,如今幡然醒悟,却又要与他擦肩而过吗! “你、你是说——真的?”徐亦云抽抽噎噎问道,一双泪眼红肿如霞。 连泽有些不忍看她,微微别了别头,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难道你不想吗?你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这对我们彼此都好!” 我不想!我当然不想!我全新的生活只有在你身边才能有开始啊!徐亦云心中大叫。 1144.第1144章 和离吧 “我不愿意!”徐亦云双手捂着脸一个不稳瘫坐在了地毯上,伏着床沿哭道:“我不愿意,二爷!是,我与容世子的确有过一段过往,可我发誓,我与他之间并无半点逾矩,我与你成亲之后,更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同他再有什么瓜葛!我,我不与你——圆房,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自己!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对不起,对不起!其实,若非你的包容,我也只得认了,即便那样我们两个人心里都会别扭。可你没有那样做,你纵着我,现在却又把这个栽到我头上,说我念着旁人才拒绝你,我不认的!” 连泽眼底似有波动,波光闪烁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静静的一言不发,一动没动。 徐亦云伏在床沿哭了一会儿,含泪又道:“我那日去见他,也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的……” 到了此时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徐亦云便从那日自己去上香说起,一直说到事发当日。 “我怕你知道了会误会,且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叫我如何说得出口?我去见他,是想做个了断,让他以后不要再纠缠不清!可他——”徐亦云心中暗恨,道:“我没有想到他竟是那种人,他根本不听我说什么,纠缠着死活不许我走,之后,你就到了!” 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徐亦云哭得更悔痛伤心了,“我不知他竟如此卑鄙,竟暗算了你!索幸苍天有眼,他再要行凶时思思姑娘来了,思思姑娘拼死抱着他的腿不放,我恰好看见旁边有不知何人丢弃的木棒,敲了他头上几下,谁想他跌落山下的时候将思思姑娘也带了下去,所幸思思姑娘没事,不然,我的罪孽就更大了!二爷,” 徐亦云抬起头,泪水流过苍白的脸颊,流到下巴尖上,又一滴滴的落在衣襟上,她眼泪汪汪的继续道:“事实就是这样,我没有半个字骗了二爷!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二爷的事儿,便是想也不曾想过!二爷不能休了我,让我留在二爷身边赎罪吧!” “赎罪?”原本并不说话神色平静的连泽听了这两个字却一下子冷了脸色,冷冷道:“留在我身边赎罪?” 徐亦云一怔,怔怔的点头。 连泽冷冷道:“事出突然,你并无罪,何来赎罪之说。若因此大可不必!你尽管放心去重新过你的日子,放心,我姐姐也不是那种人,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说完,连泽有些疲惫的阖上了双眸,淡淡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去吧!把你的东西清点清点、收拾收拾,和离书三天后我会叫人交到你的手上。” 说完,再也不看她。 徐亦云怔怔的看着他,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他这是真的要与她和离吗?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不要她! 没有了他,没有了他,她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他说他看见她和容世子在一起很般配,他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上容世子,所以她这辈子也不会看得上他。 可是其实,她有了他之后,在她眼中这世间还有谁能比他更好? 永远不会再有! “二爷!”徐亦云不顾一切紧紧的攥着锦被跪伏在床榻边沿,哭得绝望,“我不要和离,我不要离开你!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啊!你再对我好一次可以不可以?再对我好一次吧!我,我喜欢你,我早已喜欢你了,只是我太固执、太傻,差一点便错过了你,若你没了,我绝不独活!你还在,我也绝不离开你!你非要和离,索性便杀了我吧!” 连泽久久不做声,徐亦云却一直哭着,颠三倒四的说着诉着求着,稀里哗啦。 忽然脸上一凉,一只手大拇指在轻轻的替自己一点一点擦拭脸上的泪水。 徐亦云一怔,不觉抬眸,泪眼朦胧痴痴的看着连泽。 他的手掌宽厚,手指有点儿粗糙,在她细嫩的脸上擦拭着,却令她感觉到暖暖的温情和怜惜。 她一下子抬手,紧紧的覆盖上他的手掌,紧紧的令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吸了吸鼻子,鼻音窸窣的看着他。她才知道,他的温柔,她有多眷恋和喜欢。 她已经傻了一次了,绝不傻第二次。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是,是真的!是真的!”徐亦云连忙点头。 “不是因为愧疚?不是赎罪?”连泽又问。 徐亦云呆了呆,突然间好像察觉到了之前的之前似乎自己的话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 不过,她此刻没有心思去想那个,原本已经濒临绝望的人好不容易又看到了一丝光明如何肯放弃?她连忙又道:“不是!不是!是喜欢!没有愧疚、没有赎罪!” 连泽便道:“真的不是吗?你之前明明说留在我身边赎罪?” “我没有!”徐亦云立即脱口而出,想了想好像自己刚才真的是这么说的,顿觉心虚,且又急,忙忙道:“说错了!我方才说错了!” 连泽见她惶急的样心中怜惜顿起,却又道:“既是错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说看。” 徐亦云一下子有些迷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连泽,对上他黑沉如潭水纹丝不动的眸子,怔了怔,脸上一热,低头轻轻道:“我喜欢你,我想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妻子,与你不离不弃,白首偕老,死生与共,二爷,你之前那么喜欢我,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云儿!”连泽心口一热,反手紧紧的握着徐亦云的手,紧紧的将她小而柔软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摩挲着,温柔无限,怜惜无限。 “二爷……”徐亦云眸中骤然闪烁着亮光,喜悦而紧张,又带着不确定与期盼。幸福来得太快,尽管是她苦苦所求,一时之间却也不敢相信。 连泽冲她笑了笑,四目相对,视线交集,仿若情丝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缠绵着,再也不舍分开。 “二爷……”徐亦云的声音颤抖着,人却痴了,乍然散发的容光这一刻令她变得无比光彩照人,仿佛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1145.第1145章 相悦 明明欢喜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却不知怎么得就站了起来,然后伏在连泽怀中,抱着他,贴在他胸膛上,泪水欢快而下,喃喃的不停唤着:“二爷,二爷,二爷……” 连泽亦将她紧紧回抱着,心中盛满温情和怜惜,低头,在她发际轻轻吻了吻,低低的叹道:“我若不那么逼着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跟我说这话?” 徐亦云一僵,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愣愣道:“你、你,你刚才——是骗我的?” “你别恼我,”连泽揽着她更紧了些,柔声道:“若非如此,我什么时候才知你的心意?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等,可以一直等下去,可我现在不想等了!云儿,你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徐亦云其实并没有恼他,反而心中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若非他如此相逼,那些话她如何说得出口? 而她却不知,连泽那日虽然被容世子暗算昏迷了过去,其实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恍恍惚惚的,他看见她为了他同容世子拼命。他想,她心里总是有他的吧?既如此,何不一试? “我不后悔!我才不后悔!”徐亦云紧张的抱着他,抓着他的衣裳,急急道:“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心里话,怎么会后悔?你、你也不许后悔!” 连泽不觉低笑,抚着她的秀发,轻叹着道:“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云儿!” “二爷……”徐亦云心中一甜,依偎在他怀中舍不得离开,心里,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这般的欢喜。欢喜得仿佛要从胸口溢出来,欢喜得愿意去宽容和宽恕全世界。 “叫我的名字,云儿!”连泽心中同样被终于从天而降的幸福砸得晕乎乎的,勾唇轻笑。 徐亦云脸上一热,唇角微翘,唇畔似要开出花来,幸福而美妙,低低的唤了声:“阿泽……” 连泽“嗯”了一声,佳人在怀,两情相悦,哪儿还忍得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渐渐向下,吻着眼睛、鼻子,鼻尖与她的鼻子碰了碰,呼吸交缠,温软而独特的馨香萦绕过来,呼吸一促,微微向前,猛的吻住那柔软娇润的唇。 徐亦云娇哼一声,身子轻颤着软倒在他怀中,娇软无力的抱着他,闭着双眸承接着他的吻。 浓密柔软的眼睫毛蝶翼般轻轻颤动着,脑子里更是晕乎乎如在云端这一刻什么也不想,只感觉到发自身心的甜蜜和喜悦。 两情相悦,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感情。 “别!别!”他的吻激烈起来,她猛然挣脱了他,红着脸微微娇喘着。 “云儿!”连泽有些不满和委屈,更多不解,看着她,仿佛她十恶不赦。 徐亦云从他怀中挣扎着离开,一边抬手理了理鬓发,一边手忙脚乱的道:“你的伤!你的伤!有没有牵扯了伤口?我看看!” 连泽只好笑道:“无妨,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没事,没事的!”方才一下子情不自禁,动作大了点,伤处自然有那么一点牵扯疼痛的,不过,真的不要紧。 徐亦云哪里肯信?坚持要看。 连泽无奈,只好背过身去侧躺着让她看。 手触碰到他的衣裳,徐亦云脸上一红,下意识的又收了回来。连泽察觉到了,不禁暗笑,忽然觉得,让她看伤处其实也不错。 徐亦云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撩起他的衣裳,看到背后那棉布缠裹的伤处,并无异常,心中略松了口气,只是看着眼前一片刺目的雪白,心中又生出愧疚来,轻颤着手抚了抚,柔声道:“当时一定很痛对不对?都怪我,我——” “云儿,”连泽转身握住了她的手,双眸凝着她说道:“都过去了,我们都别再提过去的事了好不好?” 徐亦云心中一哽,愈加过意不去,怔怔的望着他。 连泽一笑,道:“你若是心里过不去,往后便好好对我吧!” 徐亦云忙道:“我自然会好好对你!我会好好对你的!我,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连泽看了看她瘦削苍白的小脸,原本的瓜子脸已经尖得像个锥子了,眼底也布满血丝,不觉轻轻抚上她的脸,柔声道:“你这几日定也劳心伤神,先休息吧!” 徐亦云不肯,摇头道:“我想陪着你,让我陪着你吧!我,我这个妻子太失职,不能总这样失职下去。” 连泽见她态度坚定,无法再劝,只好答应了她。 红玉和连澈、云洛儿不多会进来,看见他二人如此情形,未免惊讶。 不过再一想想连泽对徐亦云的深情,却也释然。 连澈还笑着叫了徐亦云一声“二嫂!”,云洛儿见状也笑着叫了一声。 徐亦云心下到底有些不太好意思,忙敛身还礼,叫了声“三爷!云公子!” 连泽便笑道:“咱们自家人,你也别叫什么三爷了,叫一声三弟就是!” 徐亦云与他目光相接,柔柔一笑,便又改口唤了连澈“三弟!” 连澈笑应了,道:“二哥说的是呢,二嫂太见外,弄得我都不自在,觉着自己成了外人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夫妻两个也算是苦尽甘来,正在情浓意浓上头,连澈等都很识趣,不一会便相继出去了。红玉又将如何换药、起居行至注意事项等细细向徐亦云交代了一番,便也离去。 她想,或许明日就能回那边府上去了吧?在这儿虽好,人人都十分客气礼遇,她还是觉得不如那边府上才是自己家一般的地方。 外头连澈与云洛儿一边走一边说话。 云洛儿“哎”了一声,悠悠叹道:“二嫂的命真是好,我真是羡慕她!” 连澈听见他一个男人家家的羡慕起自己的二嫂来,不觉有些怪怪的抬眼瞟了她一眼,笑道:“我二哥是个情长的厚道人,况且这件事事出意外突然,也并非二嫂有心故意,他两个能得这个结果也是意外之喜了!我只希望以后能够和和睦睦的就好。” “放心吧!”云洛儿闻言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没看见他两个的情形吗?眉来眼去只嫌着我们多事呢!若是经了这样的生死大事你那二嫂还不能顿然醒悟,可真叫人看不过去了!” 1146.第1146章 试探 云洛儿忽的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连澈,说道:“阿澈,你会不会同你二哥一样呢?” “什么?”连澈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云洛儿撇撇嘴,道:“你们不是兄弟嘛!你二哥这样深情又男子气概十足的男人真正难得!你将来也会这般对你的妻子吗?” 连澈一滞,不觉苦笑。 心道云弟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事没事总爱往这上头绕,唉,他也太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自己都还没想过这个呢! 连澈想了想,便道:“这个,就不好说了。那要看我的妻子值不值我这样做。” “值不值?”云洛儿尖叫起来,有点儿恼火的瞪他,道:“感情的事儿岂能用价值来衡量?你这样说可太叫人寒心了!” 连澈奇怪的道:“这有何不可?我那妻子若是我倾心心爱之人,那自然不同,若只是妻子,她没尽到妻子该尽的本分,犯下大错,我留她何用?便是不罚她、不怪她,这日子也没法再过下去了,和离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连澈又道:“云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寒心?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寒心的啊!” 云洛儿顿时有些尴尬躲闪,嘟囔道:“好了好了,算我失言了!那,嗯,你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呢?你同我说说,没准我给你找个好媳妇呢!” “云弟啊云弟!”连澈大笑起来,在她脑门上点了一点,好笑道:“你就别闹了!说得准的事儿可不一定做得准!别说你问我我根本不知道,就算我这会儿说了,难保不会起变故!我敢肯定的跟你说,我二哥在遇到二嫂之前,绝对没想过他将来的妻子会是二嫂这样的女子!” 二哥要娶的一直都是一个能当连家当家主母的妻子,二嫂进门这么久,至少他没有看出来二嫂做过什么。 云洛儿叫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有点儿讪讪起来,便吱唔着含糊过去不再多言了,心中那一段心病未免更添了一层,暗气:他怎的这么傻、这么蠢,几乎人人都看出来了自己是个女子,偏他看不出来! 徐亦云陪了连泽直到晚间他安睡之前让她回去歇着她才肯走,回到屋中,心情自然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吕嬷嬷、冰绿等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代她欢喜,笑着恭喜了几句,倒惹得徐亦云红了脸嗔责。冰绿等笑嘻嘻的也不在意。 屏退了冰绿、冰梅,只剩吕嬷嬷一个的时候,吕嬷嬷叹了口气,忍不住又道:“论理这会儿二夫人正高兴着呢,老奴不该说这话,不过有的事情不是不说便可避开的,倒不如早说开了早做打算,那思思姑娘,二夫人打算如何?” 徐亦云唇畔的笑容一僵,欢喜雀跃的心也向下沉了沉。 这种不是滋味的滋味她从来没有过。 便是从前苦熬着、憧憬着能嫁给容世子脱离那水深火热的生活,她也从没有想过容世子一生一世只有自己一个女人。 可是一想到连泽除了自己还拥有别的女人,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难受拥堵起来。 她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让别的女人分享他的爱他的疼惜,更不愿意别的女人将来还会为他生儿育女。 吕嬷嬷叹道:“思思姑娘跟别个不同!” 是啊,不同。 徐亦云眼中一黯,别说思思是他救回来的,又在他身边服侍这么久,很得他的欢心。 就单说这一次,如果没有思思,阿泽活不了,自己也活不了,说起来,思思是自己夫妻二人的救命恩人! 便是她心中再不情愿,也得接受这个事实,接受思思! “奶娘,我心里有数,你明儿好好的吩咐下去,让人好好照顾思思,不能叫她委屈了半分!别的,等二爷身子大好了再说吧!”徐亦云幽幽叹道。 吕嬷嬷亦叹,道:“这么说来二夫人是同意的了?” 徐亦云动了动唇,好容易才艰涩的说了一个“是”字,低低说道:“她对二爷,是真心!” 吕嬷嬷苦笑,道:“夫人心里有数就好。” 阖府上下皆知,二爷与二夫人单独出城办事,遭遇匪徒,思思拼死缠住匪徒,豁命救主。 这不仅仅是忠心,更多的是感情。 思思为连泽做到如此地步,不能不叫人动容,无论徐亦云还是吕嬷嬷自己,都不可能有半点理由阻止思思进门。 然正因如此,徐亦云今后的日子就更充满了不确定性以及可能面对的危机。 有前情,更有这份救命的恩情在,思思在连泽的心目中注定不同,徐亦云也绝不可能像对待寻常妾室那样拿捏要求思思,不然,便是忘恩负义了! 思思若是个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的还要,一旦她生出了什么别样心思,处理起来绝非易事。 如今她看着样样都好,然而人心都是会变的,现在好不表示以后会一直好下去。 不说别的,就说有朝一日她有了孩子,便是为了孩子着想,谁又能料到她会不会做出什么来呢? 总而言之,思思留在连泽身边,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吕嬷嬷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才为徐亦云担心,不禁暗想:夫人真正是命途多舛,如今好不容易与二爷拨开云雾见青天,可这中间又横亘着一个思思已成定局,怎的不叫人—— 次日,连芳洲和李赋带着旭儿一起过来看望连泽。 连芳洲没让人通报,到了院子门口才有人忙忙去禀。 徐亦云正陪在连泽身边,闻听忙迎了出去,恰恰在天井中碰见。 徐亦云既已与连泽和好,又经了一晚心情调整,此时见到连芳洲等倒没有什么尴尬扭捏之情,上前敛衽屈膝福了福,道:“姐姐!姐夫!” 连芳洲反倒一愣,见她如此,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笑了笑,道:“自家人,不必多礼!”又笑着让旭儿叫“二舅母”,一边走进去一边问连泽如何了? 徐亦云心下暗松一口气,忙一一回答。 进了厢房,看见连泽气色精神果然好了许多,连芳洲和李赋也放了心,说笑一阵。 1147.第1147章 忏悔 不多会连澈和云洛儿带了旭儿出去,连泽似乎有话要对李赋说,徐亦云便请了连芳洲去上房坐坐。 连芳洲瞥了李赋和连泽一眼,同徐亦云过去了。 进了上房,徐亦云将连芳洲请到了暖阁中,接过丫鬟手中的茶亲奉与连芳洲,又屏退了下人。 连芳洲饮了口茶,还没说话,就看见徐亦云跪在了自己面前。 她目光闪了闪,慢慢将手中茶盏放下,道:“弟妹这是做什么,有话说也不必如此,起来吧!” 徐亦云却不肯,道:“姐姐,您让我跪着吧,我心里也好受些!姐姐对我好,都是我辜负了,从前种种,皆是我的不是,还请姐姐从此肯揭过去这一页吧!” 连芳洲看了她两眼,叹道:“你倒也是个爽快的性子!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同你藏着掖着的了!不用想你也该知道,你那样待阿泽,我其实非但不喜欢你还很厌恶你,之前帮了你所为种种,都是为了阿泽,所以你大可不必感谢我!我也受不起!至于你之前种种,阿泽都不与你计较,我又有什么好计较的?你更不必如此!起来吧!” 徐亦云眼眶湿润,吸了吸鼻子,道:“姐姐的意思我懂了,可我还是要感谢姐姐!姐姐放心,我再不会糊涂了,我以后会与阿泽好好的过日子,此生定不负他。” 连芳洲纵再不喜她,听了她这话心里也有两分柔软和欢喜,遂温言道:“这很好,如此是阿泽之幸,也是连家之幸。” 徐亦云勉强一笑,道:“更是我之幸,姐姐!” 连芳洲也笑了起来,便倾身弯腰去拉她,道:“快起来说话吧!阿泽身子还没好,你还要照顾他,别把自个弄伤了!” 徐亦云心中一暖,方才忍住的泪水再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她慌忙一边答应起身一边擦泪,说道:“从来没有人如同姐姐和阿泽这般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我——” 连芳洲暗叹,其实也有两分理解她。那种坏境下长大的人,没有长成一个废人也算难得了,却绝不可能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样,在哪种环境中长大,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有环境的烙印,这是无可避免的。 比如徐亦云,自尊而又自卑、容易伤感又偏作坚强,有的时候偏执、固执得只相信自己心中判断而忽略一切的外在。 如今她能对连芳洲如此剖白自己的心,实在难得,也可见是真的要重新开始了。 “姐姐,”徐亦云又道:“我什么都不懂,也没学过管家,请姐姐教我吧!我一定会用心学的!” 连芳洲这时候才真正满意几分,便笑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连家主母管家固然重要,可生意上的事情也该多多为夫君分担才是。生意上如今就连我也不是很清楚究竟到了何种程度,等阿泽身体大好了,你自跟他学便是,他会教你的!连家人口简单,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如今你学起来并不晚。我看你身边的吕嬷嬷就很好,府中的管事娘子媳妇们,多问问也就什么都明白了!你身边倒是得力的丫头太少了,过阵子从外头人牙子手里挑几个好的好好调教调教,将来也能用得上!至于别的,过一阵我叫人打听打听,聘请两个管事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来府中传授传授,你是个聪明人,很快自然什么都懂了!” 徐亦云一一记下,忙点头道谢。 连芳洲又笑道:“要紧的是自己领悟,遇事与管事们商量是必要的,主意却得自己拿,凡事多想想,别叫人拿捏住了!不过我们家没这么复杂,料想也没有那作怪的人!” 徐亦云又笑着说是。 等二人重新回到厢房那边的时候,徐亦云跟在连芳洲身边,已经颇为亲近了。 连泽见了,自是欢喜。 连芳洲和李赋没有留用午饭,坐了一会便带着旭儿走了。 连澈也回翰林院去了。有徐亦云照顾,又有红玉在,料想无事。 回了威宁侯府,连芳洲忍不住问李赋:“阿泽对你说了什么?那个姓容的是不是另有目的?” 连泽本意是不想让连芳洲卷入这些事情,跟李赋说亦不过是提一个醒罢了,可连芳洲哪儿是这么好糊弄的? 之前徐亦云没出阁的时候,那么好勾搭的时期容世子都没有去勾搭,偏偏她出嫁到自家之后,容世子莫名其妙的感情大爆发,为此不惜杀人,要说这里头没鬼,连芳洲说死都不会相信的。 李赋见她问便笑道:“你问了我也不好不说。容世子看上了连家的巨额钱财,想通过你那弟媳妇下手,就是这样。” 连芳洲呆了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呢,平白无故的,他没道理冒险干这种事儿。毕竟阿泽倘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岂肯善罢甘休?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未必就查不出!只是,信阳候府又不穷,这容世子在京城中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一个翰林院大好的士子,任着侍讲,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太奇怪了吧!” 连芳洲话锋一转,又看向李赋问道。 李赋便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也是阿泽疑惑的地方。不过可惜,如今那容世子昏迷未醒,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就算想问他也问不上!” 连芳洲心中微微有些不安起来,原本只以为是一件意外,没想到中间牵扯显然不轻,这背后指不定还隐藏着何等令人心惊的真相…… “阿简,”连芳洲有点不安,不由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道:“你说,会不会跟璃王有关呢?” “你胡思乱想什么!”李赋不由好笑,道:“你啊,真是什么事情都会往璃王和朱家想,怎么可能——你说什么,璃王?” 连芳洲原本还很不服气,想顶嘴一句“我就是一有坏事就往他们身上想,有什么不可以?谁叫那朱家人忒无耻!我就是放心不下他们!” 谁知李赋眸光一敛,脸色一变反问,倒将连芳洲给吓了一跳。 1148.第1148章 背后的牵扯 连芳洲忙道:“我就是这么说说而已!我就是小人之心怎么了,你用不用这么大反应啊!” 李赋却一把反握住她的手,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凝重,摇摇头道:“不,我突然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容世子不可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觊觎连家的钱财不惜勾引有夫之妇,这种事儿素来为士林所不耻,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偏偏还就冒险这么做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么做他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你想想,有什么利益比拥护扶持一位王爷上位更大?为了这份天大的拥立之功,又有什么险不可以冒?” “这——”连芳洲一滞,也不由心中紧了紧,道:“你这么一说,倒是,倒是——” 这算不算误打误撞? “我看倒不太像,”连芳洲这个时候反倒摇了摇头,说道:“朱家不是很有钱吗?璃王靠朱家的钱还不够,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李赋道:“那可说不准,在他们看来,未必就是冒险,毕竟,容世子和——咳!事情弄成这样,估计谁也料不到吧?若事情成了,还能借以报复你我,他们何乐不为?况且,朱家即便再有钱,璃王未必就愿意在这上头事事依赖朱家,他不怕将来控制不住朱家吗?” 连芳洲又犹豫起来,叹气点头道:“你说的也对,而且,除此之外,倒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容世子自己没有理由冒险贪这么多钱,好像还真就只有璃王需要!” 当然,太子也需要,但太子是自己人,当然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李赋眸光沉沉,冷笑道:“我就说嘛,璃王一系安分了这么久,又岂能一直阿芬下去,果然又做起小动作来了!”太子说得对,璃王,不能再被动的应付,要主动出击…… 想来如今,他也急了吧…… 此事既然有可能牵扯到璃王,就不再单纯是连家一家的事情了,李赋整理整理思绪,与连芳洲说了一声便去了书房。 他得尽快将此事详尽的传给东宫,太子手下还是有些能力极强的人手的,或许,他们能查出点什么来。 而那位容世子背后神秘的主人,此时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大骂了不知多少声“饭桶!废物!”,可惜,他再骂再怒也没有用,容世子昏迷不醒根本就连他也隐瞒在内。 容世子很明白,不然的话,主子的雷霆之怒,自己承受不起。 连府中,连泽徐亦云用过午饭不多会,吕嬷嬷便进来禀报,说思思姑娘要过来看看二爷。 徐亦云手中一紧,下意识看向连泽。 连泽倒是眼中一亮,脸上也不觉显出关切之意,忙道:“思思不是在养伤吗?怎么过来了!” 吕嬷嬷飞快瞟了徐亦云一眼,便笑道:“思思姑娘这两天养伤养得好了些,可以下床了,便要过来看看二爷,大伙儿也不好拦她。” 连泽便道:“快叫人扶她进来!” 徐亦云心中酸酸的,起身笑道:“我去看看吧!” 连泽却拉住了她,笑道:“你不用去,吕嬷嬷去就行了。”思思救了自己,自己待她如何都是应该,连泽却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妻子受一丁点委屈。 毕竟,思思是个下人。 徐亦云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又回转几分,柔声笑道:“我还是去看看吧!不管怎样,她救过你我的命!” 连泽无奈。 徐亦云正要出去,却听得门口一阵嘈杂喧嚣,眼睛一晃,思思已经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一拐一拐的走了进来,看着连泽,口内叫着:“二爷!二爷!” 来到床榻前,思思看到连泽如此,忍不住双手捂脸低低的哭泣起来,一边呜呜咽咽的哭一边颠来倒去的道:“老天保佑……老天有眼……二爷、二爷总算没事、总算没事了!奴婢好担心二爷……呜呜呜……奴婢担心死了……” 见她如此,众人无不感慨。 徐亦云除了感慨,心中更多酸涩,灌了铅的沉重。 可面对这样的思思,她能说什么呢? 连泽见她如此心下也有些感动,忙叫人端了绣墩扶思思坐下,笑道:“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哭了!倒是你自己,伤得不轻,不好好在屋里养伤,又过来做什么?” 思思见他关心自己,心中十分欢喜,脸上也微微的泛起羞涩的红晕,忙掏出帕子擦拭眼泪,一面笑道:“不亲眼看见二爷好好的,我心里总是不能安定!奴婢真是没用,自己弄成这样,也没法在二爷身边照顾二爷!” 他说着,似有若无的瞟了徐亦云一眼,这一眼透出的反感和敌意旁人或许没有看清,可连泽跟徐亦云都察觉到了。 徐亦云心中苦笑:以思思的忠心和爱慕,肯定将连泽受伤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自己将来想要与她和平相处,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们都退下吧!”连泽目光一转,扫了众人一眼。 众人答应告退,不一会儿,厢房中就只剩下连泽、徐亦云和思思三个人。 思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瞟了徐亦云一眼,虽不说什么,怨念可是不浅。 “思思,”连泽笑道:“那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如今过去了,谁也不准再提,不要同任何人说起,以后不可对二夫人无礼。” 思思一怔,咬咬唇道:“二爷……奴婢是心疼二爷……” 徐亦云眼中一黯,动了动唇正要说话,连泽却已说道:“思思,二夫人是连家主母!” 思思一呆,忙强撑着起身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听二爷的!” “思思你快坐下吧,别起来。”徐亦云见她如此伸手欲扶。 思思心里正为连泽不平,恼着思思呢,哪里肯要她的好意?倔强的躲开她的手,低低道:“二爷,奴婢看到二爷无恙也就放心了!奴婢便不打扰二爷休息,奴婢告退!” 连泽还想说什么,见她这样也有两分不忍,便点头道:“你下去好好养伤吧,往后不必再过来。” 徐亦云已命外头的丫鬟婆子进来,仍旧扶了思思出去。 思思临走深深瞥了徐亦云一眼,没有作声。 1149.第1149章 愕然 连泽拉住徐亦云的手,柔声微笑:“思思不是故意对你无礼,你别往心里去,别跟她计较,过一阵子就好了。” 徐亦云心里越发难受,点头勉强笑了笑,道:“我怎会跟她计较呢?她没有错,她也是一心为你……是我,是我害了你!” 连泽掩住她的嘴,责备道:“不是说好了再不提这事的吗?怎的又提了起来?” 想到思思的忠心,以及方才毫不掩饰的对徐亦云的不满,连泽也有点头疼。 他御下本就宽和,尤其对后宅这些丫鬟婆子,除非犯了错亦交由管事娘子责罚管束,在其他方面却是很和气的。 何况思思在连家住了这么久,这一次又豁出性命的救自己,别说今日了,便是以后她迁怒徐亦云不甚恭敬看不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个而责罚她。 徐亦云从旁打量连泽的脸色,自然看出了他一脸的为难。 徐亦云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拧啊拧快拧成麻花了,面上却故作轻松柔和的笑道:“二爷好好将养身子便是,不必在这上头挂心!二爷放心吧,我,我不是那等轻重不分容不得人的,我,会和思思好好相处。这事儿说起来总是我的不是,怨不得她恼我,可她一心为二爷,也不会在人前不给我面子,如此家中和睦,便足够了!” 连泽听着徐亦云这番话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两点怪异,却也没有多想,沉吟片刻,向徐亦云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可这么长久下去也不好,这样,等思思身体康复了,若有掌柜伙计南下办事,我叫人顺便把思思送回老家去跟三姑奶奶和清儿作伴吧!如此你我也省事!” 徐亦云一喜,眸中一亮,只那眸中亮光只亮了一半又黯然了下去,摇摇头道:“不!不行不行!这样不妥的!” 这么一来,阖府只怕都要说她容不下思思了,如此一来,人心寒凉且不服,她还怎么管家? “为何?”连泽奇道:“送她走这是最好的解决法子。况且她原本就是清儿的人,只因当时连府初建,我尚未娶妻,院中杂务无人打理,清儿送了她过来帮忙,我也就留下她了。如今我身边有了你,打发她仍旧回去有何不可。” 徐亦云听了他这番话心中百般滋味复杂难言,苦笑道:“阿泽,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思思已经是你的人了,如何还能退还给清儿?她为了你弄成那样,你把她送回老家,叫旁人如何看我!我知你是为我着想,可是真的不必如此,我,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一定会和思思好好相处的!” 连泽愕然,这才回过味来徐亦云的话不太对劲,他忙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我的人?我送她走又怎会有人说你容不下她?我怎么听不明白?” 徐亦云咬咬唇,有两分赌气的咬牙道:“你还装!我都知道了,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府上设宴为澈儿庆贺那夜,不是她扶了你回书房歇息吗?” 连泽倒是没有否认这件事,点头道:“是啊,那天晚上——” “这不就对了!”徐亦云不想也不愿意再听,打断他道:“如今她已经是你的人,又救了咱们的命,不能那样对她!” “我、我的人?”连泽愕然,道:“那天晚上我喝得有点多,思思说你已经歇下了,我想着你忙了几天定也累了,就没有回房,让她扶我回书房歇息。第二天早上我才知道她在书房榻上歇了一夜,说是怕我半夜醒了口渴要水喝就没走,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了?” 徐亦云呆住,傻眼。 她就算再傻也明白了,思思这是故意挑拨的!她当然相信自己的丈夫,他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肯定什么都没有发生。 思思为了算计自己,也算是用了苦心了,次日去给自己送汤,竟还梳着妇人头。其实此刻想来,那发髻绾得松松的,说是妇人发髻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只不过自己先入为主,认定是了。 徐亦云张嘴就要将当时的情形跟连泽说出来,可话到了嗓子眼她又咽下了。 再说那个又有什么意思呢?奴婢中有思思那种想法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况且她如今是恩人啊…… “你可是有什么瞒着我?”连泽握着她的双手,将她双手握着放在自己面前,拉着她坐下。 “我——”徐亦云一惊,想摇头,头却僵住了似的。 “云儿,”连泽盯着她眼眸,一字字道:“我只喜欢你,也只要你一个,我姐姐曾经跟我说过,得一心人白首不离此生便无憾,女人多了,后宅阴私也多,勾心斗角、争利夺宠,充斥着无穷无尽的谋算和虚伪,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更有那嫡庶不分、妾大压妻的,更是乱家的根本,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纳思思或者任何别的女人。怎么?云儿怕如此坏了贤良的名声,要替为夫做主纳妾?” 徐亦云听了他这番话,心中又惊又喜,豁然亮堂,正欢喜得无以言喻,听得他那最后一句顿时一凛,忙伏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道:“不,不!我没有!我,我才不会那么傻呢!我,我一想到你和思思那样,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又怎会自己给自己添堵?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连泽很喜欢她这番话,听得心中十分舒畅,顺手揽着她,笑道:“你说呢?一切在你,你说真就真。” “真、真!自然是真的,”徐亦云抬眸欢然笑道:“阿泽,你肯如此待我,便是人人都因为这个说我不贤,我也无所谓了!” 连泽一笑,吻了吻她,道:“我不会让你说你。” 他又笑道:“你误会我,也误会思思了,这件事就别再提了!等思思伤好了,我就送她离开。让三姑奶奶和清儿好好待她,给她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嫁个好人家便是了。” 徐亦云闻言忍不住从连泽怀中抬起头来,看向连泽的目光有点儿怪怪的。 1150.第1150章 思思 连泽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并无不妥,心里莫名有点儿毛毛的,笑道:“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我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周全吗?你说就是。” 徐亦云道:“我误会了你,未必误会了思思,你难道不知道,思思对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连泽恍然,然后就笑了,道:“你又多心了!思思怎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呢,她可是我妹妹的人!她平日里闷头做事,也从没在我面前说什么做什么,定是你想多了!” 徐亦云张了张嘴,他这话她好像根本没有言语反驳。 只是道:“她舍命救你,难道还不是?” “当然不是!”连泽听她这么说就更好笑了,叹道:“思思是个念恩的,当年我曾经救过她,或许因为如此,那****便豁出去救了我吧!当年我也不过是一念之善,没想到却有今日,真是世事难料!” 说起旧事来,连泽也颇多感慨。 徐亦云真要叫他给噎死了,情急之下便道:“当年还有戏言说她是你的童养媳呢,难道她真的不会因此存了心?” 连泽一怔,既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自然,道:“你、你怎知道?” 关于这个话,连泽那时候还小,连对连芳洲、三姑奶奶这些亲人都不曾说过,京中这些仆人更不可能有谁知道,云儿又是从何得知? 徐亦云想要再隐瞒也不能了,便道:“是思思说的。” 连泽脸色微变,不做声。 如果真是思思说的,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清楚。 “你——不信我?”徐亦云见他不做声便道。 “没有,”连泽笑道:“我想也是,除了她,还有谁知道呢!这句戏言我连姐姐都没告诉过!” 徐亦云也是一怔,便道:“都说到这儿了,我也不瞒你了吧!”便将数次与思思接触,思思所言一五一十都说与连泽听。 连泽听得脸色难看起来,心中也生出怒气。 他不愿意相信思思是个充满心计的女子,他不愿相信她竟然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小动作,可似乎不信也不行了。 “如此,就更不能留她在京了。”连泽道:“等她伤势好得差不多我就打发人送她离开!在这之前,你什么也别跟她说。” 徐亦云点点头,松了口气。他既心里有了准数,就不怕思思再做出什么来。 忍不住又道:“好歹她救了咱们,虽然她不见得想救我,可我也的确是因为她才能够活下来,你对她好好的说,别再,让她伤心了。” “我知道!”连泽笑笑。 八月初时,思思靠人扶着已经能下地行走无碍,忽一日连泽唤了她去,不知与她说了什么,两日后,思思便红肿着眼睛离开京城回裕和县连家老家去了。 府中众人虽然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且纳闷,但两位主子谁也没说什么,思思走的时候也安安静静并无半句话,府中一切平和,众人便是想说点什么也不敢,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没多久,也就没有人再提起了。 至于思思,回到了连家,也没有提半句连泽与徐亦云的不是,一门心思服侍三姑奶奶,却始终不愿意嫁人。 连泽和徐亦云闻知,心中皆有愧疚。 徐亦云看得不忍,曾试着向连泽提及纳了思思。只是感情一事,谁也奈何不得,就跟思思不愿意嫁人一样,连泽也无法接纳她。他是自己救回来的人,又跟在他妹子身边,在他心里对她实则跟妹子也差不多的感觉,做自己的女人?他没法接受!也不愿意。 因此只命老家中人好好待她,此事不再提。 思思闻知,便给连泽和徐亦云去了封信,言明自己不愿意嫁人是因为不想,而不是故意因此让他二人愧疚。她就这样,也过的很好。 若他二人因此心里不自在,定要她嫁人才自在,那么她就嫁,但这辈子她心里都不会痛快。 连泽只有苦笑,打听得思思果然过得很好,并没有因此郁郁寡欢、多愁善感、以泪洗面什么的,心中稍安,也就渐渐丢开了。 思思在连家,遂成一个特殊的存在。 她在连家的称呼也由思思姑娘变成思思姑姑。 若干年后,三姑奶奶西去,思思遂入了尼庵带发修行,一切供奉自然有连家精心提供。 每每对着那一点青灯烛火,思思亦会扪心自问:值得吗? 答案是,值得的! 她的人生因他而改变得救,她认定了他就是唯一。独自守着心中三寸晴明,没有任何人可以破坏,更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以此温暖余生,足矣。 六月中旬开始,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的更加炎热起来,京城中因为一件大盛事,更是热闹得海水似的,熙熙攘攘不消停。 这件大盛事就是选秀。 选秀的日子定在七月初六,到了六月中旬的时候,参选的秀女便陆陆续续的都进了京。 一时京中随处可见华美的马车摇摇过市,引得无数纨绔浪荡子弟指指点点。虽不得见那端坐车中的花容月貌,只要想一想里头那人极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女人,意淫想象一番,也是一种乐趣! 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客栈,以及绸缎铺、绣坊、裁缝铺、金银首饰铺、胭脂水粉铺等等凡是跟女子消费相关的店铺无不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相互之间竞争之激烈如火如荼令人咋舌,无不下了血本招呼。 这也难怪。本朝天子并非好色之徒,先帝时除非国有巨大天灾人祸,否则皆是三年一选秀,本朝建德帝在位三十多年,也仅仅进行过两次选秀,这是第三次,下一次还指不定有没有呢! 若哪位秀女得蒙盛宠,到时候说起今日之事来,言说是在自家光顾过,用了自家的胭脂水粉、或者穿了自家所出的衣裳方脱颖而出,那岂不是大大的活招牌? 连芳洲手下铺子不少,却没有凑这份热闹,虽也在暗处开了几家金银首饰铺子、脂粉铺子,但她不需要这个名声,更不想因此万一与宫中牵扯上关系。 1151.第1151章 秀女 李赋最近很忙,经常晚间出去,连芳洲心中明白必定是东宫有召,只细心照料他日常起居,夫妻俩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起这个。 7月初六,一大清早秀女们鱼贯入宫,经过三天一轮轮的精挑细选,最后留下了两百二十人在宫里,余者赏了车马费遣送出宫自行回家。 这剩下的两百二十人照例安排住进储秀宫,进行宫规、仪容等训练。不过并不表示最后留在宫里的便是两百二十人。 在长达一个月的训练期中,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有比较笨学什么都不会或者触犯宫规被撵出去的,有被勾心斗角的其他秀女陷害废掉的,有被宫里嫔妃们利用最后成为弃子的,也有品行不端、心性不正被撵的…… 总而言之,过一个月之后,这两百二十人经过训练合格的最多只有一百二十左右。 这一百五十,能很快得到皇帝封份位的顶多也就十来人,余者或被赐给各王府、郡王府,或各宫嫔妃讨要了去在身边做女官,剩下的就只能在宫里头闲呆着,等着红颜老去或者突然被幸运之神临幸一朝翻身。 所以说,这两百多人能不厮杀争斗吗? 荣华富贵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因为最近天气较热,阳光有些强烈,秀女们中午的休息时间就比较长。 管着秀女们的掌事姑姑也只交代了一声“无事不可出储秀宫”,休息时间是不管她们的。 有人因为好奇,或者出于别的某些原因悄悄溜出去玩儿没人问责,别的秀女们也有样学样,每到了这个时候,便往后花园里闲逛去。 殊不知掌事姑姑们都一旁冷眼盯着,这般有意的放纵,其实也是训练中的一项内容。 一个人的心性、言行往往在这种时候才是最真实的。 这日,太子从皇后那里请安出来,经过一段长廊的时候,冷不丁一名秀女从拐弯处咯咯娇笑着奔出来,如果不是太子后退得快,定要一头撞到太子的怀中。 两声惊叫,两个人都有些怔住了。 那秀女满面惊呆,一双小鹿般惊慌失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慌忙收住脚步,定定心神站稳,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谁?” 太子不禁莞尔。 “放肆!”跟着的小太监尖着嗓子喝道:“见了太子爷还不赶紧行礼!看样子你是本届的秀女吧?竟敢冲撞太子爷,好大的胆子!” 秀女“啊!”的一声脸色大白,慌忙跪下,垂首道:“奴婢见过太子爷,请太子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了刘和,别吓着人家姑娘。”太子咳了一声,温言向那秀女微笑道:“起来吧,孤相信你定不是故意的,恕你无罪。” 那秀女大喜,忙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太子,怯怯道:“真、真的?” 太子见她那无辜又天真的样子,忍不住呵呵低笑,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孤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过?快起吧!只这是宫里,不比外头,万一冲撞了哪位娘娘或者娘娘身边要紧的人,那就不好了,往后可不要这么莽撞了。嗯,你们如今还在跟掌事姑姑们学规矩礼仪吧?若无事还是不要出储秀宫的好!” “是,奴婢谨记太子爷教导,奴婢遵命!”那秀女心中一暖,心中顿生异样情愫,忍不住飞快抬眸瞟了太子一眼,迅速垂下眸去,面上微微发热。 太子微微一笑“嗯”了一声不再言语,背着手便越过那秀女去了。 没几步,他却又停了下来,低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秀女心中正痴痴的有点儿晕乎,听到这话心中没来由溢出满满的欢喜,忙道:“奴婢叫江碧清!” 太子“唔……”了一声轻轻点头,抬脚去了。 江碧清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大着胆子回头,怔怔的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脸上情不自禁的娇羞起来,那眉眼,那神情,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模样。 太子虽年过三旬,但出身这天下至尊的人家,容貌英俊,仪表出众,通身的华贵之气非常人所能有,加上那么温和的同她说话,对于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来说,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江碧清呆呆的看着,直到太子的身影消失了,她还站在那里,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低头失魂落魄的慢慢往储秀宫方向回去了。 廊下不远处,茂盛的芙蓉花树丛后,一袭姜黄色五福团纹圆领长袍的璃王唇角勾了勾,嘲讽一笑,吩咐身旁的小太监:“给本王去查这个江碧清,叫我们的人盯死了她。” 璃王呵呵低笑起来,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了。 今日正好他也进宫来给淑妃请安,方才远远的看见太子走过来,本想出声招呼同他一起出宫,谁知却免费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太子大哥对哪位女子如此温柔的说过话呢!也难怪,宫里头这些宫女,有几个是出色的? 即便是那有几分颜色的,也要么蠢笨要么庸俗,哪里比得上秀女都是从大家闺秀中精挑细选而来? 江碧清么?璃王不由得啧啧两声,那小模样,水灵灵的,看起来又有点懵懵懂懂,天真单纯得如同带着清晨带着露水盛开的白莲花,便是他见了都有两分意动呢!太子真是好眼力。 璃王的人很快就查探到,除了自己这一拨,仿佛还有别的人也在查这个叫做江碧清的秀女,对方很谨慎,没有查到究竟是谁。而且,似乎对方也隐隐察觉到了己方的存在,所以,要不要继续查下去,还得请主子示下。 璃王便命他们停止了查探,冷笑不已,他心里有数,在查江碧清的没有别人,定是他那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啊,你说,父皇若是知道你动了他的女人,会怎么看你呢?”璃王唇角的笑意更浓,渐渐的,这笑意变成低笑,笑声渐渐的又变得响亮起来。 到那时候,一定很有趣吧? 1152.第1152章 动了心思 秀女们虽然如今还没有受过册封,但名义上却都是皇帝的女人,若谁敢染指了,那就是大逆不道! 而在朝臣们的眼中,也是品行道德败坏之徒! 试问,到那时候,这个太子之位,他还能坐得稳吗? 璃王心中愤恨无比,太子啊太子,是不是这一年多来你万事顺利,事事压我一头,所以肆无忌惮起来了? 很好!你越得意,越忘形,对我来说却正是机会! 璃王的心火辣辣的,再也没法儿抑制那样念头。 若再不把握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在哪?太子如今大得父皇宠信称赞,风头正盛,听说,他的身体也正在恢复当中,那薛神医都放心出京去了…… 再这样下去,朝中的大臣都要被太子拉拢光了,毕竟,他才是正统,而且原本那些人之所以摇摆不定,就是不看好他的身体,如今听说他的身体有望将养回来,那便去了后顾之忧,谁还跟他干? 璃王心里又忍不住有点抱怨起那卖药给他的苗疆人:骗子! 他若再见到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璃王再不犹豫,下定了决心。 数日之后。 暗夜,璃王府的书房之中,璃王问那跪在下头阴影中的人:“事情真的办妥了?你确定他二人成了事?” 那人声音轻快的道:“王爷放心,奴才当时就守在那窗户根下,听得清清楚楚里头的动静呢!事后太子爷还安慰那秀女,说定会想法子向皇上讨了她,让她耐心等他。”语气中露出几分说不出的暧昧淫邪。 “胡闹!”璃王不禁笑骂一声,却放了心,得意兴奋起来。 料想不会差的,那香他特意叫人试过,只要掺合一丁点在香炉中便能有效,最妙的是一点儿异味都没有,中招之人也只会当是自个见色起意,绝不会想到这上头。即便想到,那香燃尽就无声无息的散了,连点儿渣都不会剩,更不可能有人查得出来。 为了设这个局可真不容易,几乎将他宫里的暗线全部都动用上了。 好在,没有令他失望。 璃王冷冷一笑,道:“放出风声,就说太子与一名叫江碧清的秀女有染,二人在宫中偷情!” “是,王爷!”那人嘿嘿笑着答应。 想了想忍不住又道:“王爷,其实何必这么麻烦,倘若当时叫人当场捉个正着,岂不是——” 璃王“嗤”的冷笑,道:“当场捉个正着?那岂不是太巧合了点?若太子一口咬定被人设局陷害呢?难说父皇会不会相信他?只有谣言,才是最好的利器!” 江碧清既然已经同他有了夫妻之实,只要验身验出江碧清已非处子,太子就完了! 哪怕如今江碧清死了,也照样可以验身! 那手下似乎还是不太想得明白,却也不敢再问,便笑了一声,抱拳笑道:“王爷英明!奴才这就去办!” 很快,宫里传起了这样的谣言,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传得有鼻子有眼,这谣言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又从宫里飞到宫外,飞到京城中的千宅万户中。 不过两天功夫,建德帝也知道了。 建德帝当场大怒,喝命皇后彻查后宫,究竟是什么人传出来的这些谣言?竟敢侮辱太子的名声,着实该杀! 皇后初初乍然听到这些谣言,险险没惊得晕死过去,只是她毕竟抚养教导了太子一场,听到这些不利于太子的话,只能命人加以训斥,并严禁再胡言乱语,却不便严惩,否则很容易落人口实,说她是为太子遮掩。 听了建德帝这话,皇后一颗心才稍稍放下,虽不敢亦不便替太子辩白,对后宫中那些嚼舌头的宫女太监们可就用不着手软了。 一番查问锁拿,下了十来人到慎刑司,交有司审问,又罚奉、掌嘴、罚跪处置了好几十人,这风头才渐渐的被压了下来。 可对于宫外的谣言,就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太子求见皇帝,口称冤枉。 建德帝当然不相信太子会做这种事,好言安抚了他一番。 这时皇后忽然和淑妃求见,皇后说后宫中多有不服,有人建议让那名秀女来验身证明,如此才好令人心服口服。 恰这时璃王和显王、钰王也都来了,三人是约好了为太子求情的。 进来便听到皇后这话,钰王眼睛一亮,便道:“好主意好主意!父皇、母后,儿臣也觉得这个法子好,如此一来,看谁还敢冤枉太子哥哥!” 三人上前给建德帝和皇后、淑妃见礼。 淑妃亦笑道:“皇上,不如就如此吧!臣妾也不相信太子爷会做这种事情。别说太子爷向来守礼,宫中向来森严,若有人能做出这等事,也太岂有此理了!” 皇后闻言脸色微变,斜着眼睨了淑妃一眼,不语。 淑妃这话,是连自己也绕进去了?若真出了这等事,岂不是自己这个皇后失职?没能肃清宫闱? 建德帝目光沉沉,面色亦沉沉,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璃王也没有做声,他在暗暗观察太子。 看到太子脸颊的肌肉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璃王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父皇,儿臣没做就是没做,如此一来,便是儿臣没做,也总会有人言三语四表示怀疑。父皇若相信儿臣,何必如此!” 原本以为为表清白必定会同意的太子竟如此说,建德帝和皇后、淑妃等忍不住都多看了太子一眼。 璃王的心兴奋得突突得剧跳着,哪里还按捺得住,便笑道:“太子这话太严重了些,不过是验一验罢了,若不是,自能证明太子的清白,这是大好事啊,又怎会有人怀疑呢?如今这样闹得满城风雨,才叫人怀疑呢!” 太子哼道:“二皇弟此话何意?即便验了证明孤的清白,若有人硬是不信,认定皇家为了遮掩故意撒谎,又说‘既无事为何要验?’到时又该如何解说?谣言止于智者,父皇,儿臣请父皇丢开此事,只要父皇相信儿臣,其他的儿臣并不在乎!” 1153.第1153章 争执 皇后也忙道:“太子言之有理,皇上,臣妾大胆,此话原不该说!此事一旦做了,无论结果如何,对太子的确不是好事儿!没准还有人猜测认为皇上对太子起了猜忌之心呢!臣妾以为,倒是那背后散播谣言之人,那才是真正的其心可诛!定要揪出来才行!” 建德帝目光闪了闪,脸上不再没有表情,而是显出了犹豫之色。 皇后这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的确,倘若他下旨为那名秀女验身,无论结果如何,难免不会叫人生出对于自己与太子之间关系的猜测,这对太子不利,对朝廷稳定亦不利。 如今年纪渐老,他也不想再花费心思精力去面对那些原本可以避免的糟心事。只要太子坐稳了东宫,只要自己立场坚定,没有任何人可做文章。 等到太子登基,大局已定,更没人翻得起浪花。 太子仁慈,定会善待兄弟,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想及此,建德帝不觉微微点头,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璃王见了,心中顿时就凉了半截。 继而涌起的是深深的不甘和气愤。 父皇竟偏心至此! 同样是儿子,对太子他却如此偏心!到了这等地步,明明那么简单就能审个清楚的事儿,他却宁愿听从太子一面之词…… “父皇!”璃王心中不甘、不平,愤妒之下忍不住便道:“既如此,不必大张旗鼓,私下叫来那名秀女验一验不也一样?如此,也省得太子受这冤屈!” “二皇弟,何必呢?”太子有些不满的蹙了蹙眉,看了璃王一眼,道:“清者自清,孤不在乎!” 璃王心中恨极,冷笑道:“太子不会不敢吧?” “二皇弟,你太过分了!”太子怒道。 璃王哼道:“太子,臣弟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凡事想要弄个清楚明白罢了!难道说真有其事,太子生怕暴露吗?” 太子不动声色,淡淡道:“二皇弟似乎很笃定,认定真有其事?” “臣弟可没有这么说!”璃王哼道:“当着父皇的面,太子您可别冤枉臣弟!此事关乎皇室体统,若不弄个水落石出,岂不是叫人说道?真不明白太子推三阻四究竟是为了什么!” “二皇弟别把话说得太满了!”太子道:“就算查出那秀女有问题,难道就一定是孤做的吗?” 璃王“哈!”的一下笑出了声,向上拱手道:“父皇,您听见了吗?这是不是心虚呢?” “孤没有!” “太子还不承认?”璃王冷笑道:“先是死活拦着,反对为那秀女验身,如今见避无可避,又来这么一句,这不是狡辩是什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有‘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怎的谣言谁也没说,就说太子爷您?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你简直岂有此理!”太子冷笑道:“此事孤也疑惑着呢,没准是什么人在背后设局陷害孤!” “是吗?真有人这样大胆?那可一定要找出来,绝不能轻饶了!只是眼下,那秀女太子爷敢让父皇传来验上一验吗?”璃王又冷笑。 “你!” “都给朕住嘴!”听着他兄弟二人吵来吵去,建德帝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怒气冲冲道:“都当朕死了吗?” 众人皆是一惊,忙敛声屏息。 显王忍不住有点担忧,小声关切道:“父皇,您消消气,太子和二皇兄就事论事而已,并不是存心如此……” 建德帝冷笑,瞪了显王一眼冷冷道:“你少在这里做好人!哼,真是都出息了!” 他目光冷冷一扫,道:“朕这就下旨,命人将那秀女传来证明验身,谁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璃王心中一阵得意,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垂首抱拳道:“父皇英明!” 太子冷冷盯着璃王,目光沉沉。 看在璃王的眼中,自然便是他心虚加恼羞成怒加不敢发作。 心下得意,璃王迎着太子的目光,无不客气的道:“太子爷以为如何?” 太子别过了目光没理会他。 建德帝淡淡瞥了他二人一眼,便传旨命人去将那江碧清传来。 皇后和淑妃早已被他二人的争执给吓傻了,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颇有些惴惴,相视一眼,也是火花四迸。 当娘的自然是向着各自的儿子。 皇后心里是笃定太子的人品的,可见璃王如此步步紧逼,心里难免仍然有点紧张。 淑妃则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个向来精明的儿子今日究竟是怎么了,竟冒着撕破脸的可能也要同太子杠上,难道,他有十足的把握? 想到这里,淑妃一阵兴奋。若果真如此,太子就死定了。 没有哪个做君王的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做出此等行为来。 显王看看太子,又看看璃王,仿佛微微有些不安,钰王则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太子和二皇兄究竟是怎么了?不是明明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吗?不过他也感觉到了此时气氛不寻常,不敢轻易开口…… 殿上各人各有心思,一时间寂静无声,空气沉闷得有点可怕。 不一会儿,奉旨太监将江碧清带到。 江碧清不安进殿,见到这么大的阵仗身子一颤,差点儿欲栽倒地上。 建德帝不由得两道目光直直的射了过去,对这位搅合得他两个儿子剑拔弩张、满京城谣言四起的秀女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 只见是个清丽无双,浑身透着股干净清纯气质的美貌少女,尤其那双睫毛细密柔软下的眸子,清澈如同两汪泉水,见之忘俗。 建德帝的脸色一下子有些不好看起来,瞟了太子一眼带了两分冷清。 怪不得惹出这天大的风波,倒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佳人!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皇上和各位主子行礼?”那小太监见江碧清无措惊慌的站在那里,吓傻了似的根本不知道做什么,不由低声呵斥。 江碧清低低“啊”了一声,刚欲跪下,建德帝一挥手:“不必了,带她去验身。皇后,淑妃,你二人商量着办!” 1154.第1154章 验身 江碧清却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仿佛飞快的瞟了太子一眼,眼泪汪汪的向着建德帝磕头求道:“皇上,皇上!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奴婢是清白的啊!” 璃王皱了皱眉,冷喝道:“闭嘴!御前岂有你哭闹的份?是不是清白一验便知!” 太子漫不经意瞧了江碧清一眼,道:“二皇弟,你为何咄咄逼人非要同一个小小的秀女过不去?孤清清白白不怕人说,但求父皇相信便好。只人家姑娘何其无辜,如此一来,你让人家还怎样做人?岂不是生不如死?” 璃王怪叫一声,阴阳怪气道:“太子爷似乎话中有话呐?你清清白白?呵呵,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生不如死?怎么?太子这是警告还是提点?江秀女,你可要清楚了,即便是死,做过的就是做过的,也不能消弭你的罪过!想想你的家人,可不要轻易寻死!” 璃王心中越发笃定太子有鬼,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想要推诿?做梦! 江碧清颤颤抖抖看了璃王一眼,汪着两汪眼泪颤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王爷说的什么……奴婢,奴婢好好的为何要寻死……” 璃王低低一笑,道:“那就最好!”心道,长得美貌倒是不假,只是,蠢得可以! 建德帝始终冷冷得看着他兄弟两个唇枪舌战,一句话没有说。 皇后和淑妃商量两句,见建德帝没有理会那颤抖得不像样的小秀女的辩白,便使个眼色,命人强行扶了江碧清往殿后去。 此事非同小可,两个当娘的面子上客客气气,实则心里早已紧紧的揪起,盼着对方倒霉。 两人也不放心别人,亲自跟了上去,要亲眼所见。 外边大殿上,空气仿佛凝固了,静得可闻针落地。 璃王目光冰冷,太子脸色沉静,钰王年纪还小,在这样的环境中待着只有点儿受不住,不安的动了动,想走也不敢走。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皇后与淑妃前后出来,后边是宫女架着脸色苍白,泪水欲落不落的江碧清。 璃王热切的望了过去,淑妃却没有迎上他的目光。 璃王心中一沉,下意识捏了捏拳。 “皇上,”皇后上前,向建德帝敛身施礼,道:“臣妾与淑妃妹妹亲眼看着宫里经验丰富的嬷嬷验过了,江秀女……仍是处子。” “这不可能!”璃王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大声叫了起来。 殿上数道目光霎时齐刷刷的看向璃王。 淑妃一时脸色大变,急忙跪了下去,道:“皇上,二皇子争强好胜,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璃王一惊,也醒悟了过来自己的表现有点儿太急切了,忙道:“父皇,儿臣,儿臣只是觉得——” “觉得?”建德帝冷笑,道:“你分明认定太子与江秀女有染是也不是?老二,你哪里来的自信,就敢如此笃定?” “父皇!”璃王脸色大变,一时呆住。 淑妃同样变色,求道:“皇上,二皇子他,他……” 淑妃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脸色煞白。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更重要的是,皇上更不是好糊弄之人。淑妃不由心中暗恨,恨这个儿子怎会如此冲动! 她哪里知晓,璃王信心满满,并不认为自己会输,那么,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只差一步就能将太子逼得万劫不复,他如何肯轻易放弃? 错过了这次机会,太子必定会提高警惕,再想做点什么,那就难了! 只要扳倒了太子,即便父皇对自己的咄咄逼人有点儿不满,可是,除了自己,父皇还有更合适继承江山的人选吗? 到那个时候,只要自己好好得表现,父皇总会认同自己的! 可璃王做梦也没有想到,明明是十成把握的事情,却变成了如此! 父皇那话,分明诛心,他这是,疑上了自己了…… 璃王又惊又怒,又急又气,又愤又不甘,气急败坏之下也不及多想,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抓住,便叫道:“儿臣不服!定是那验身的嬷嬷被人收买了!一定是她作假!” “是吗?”建德帝冷笑。 太子眉头皱的紧紧,却忍了忍没有说话。 皇后和淑妃等呆住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璃王又道:“是。实不相瞒父皇,就在七月十八那日儿臣从母妃那里请安出来,出宫经过翠云殿的时候,亲眼看见这江秀女与太子爷在廊上说笑,如今宫里宫外传得如此,儿臣不能不怀疑!父皇,儿臣对父皇一片忠心,还请父皇明鉴!” 璃王此话一出,所有人无不脸色大变。 宫禁出入都有记载,那日璃王与太子究竟有没有进宫一查便知,而江碧清那边,那日有没有出储秀宫也完全能查得到,况且,璃王怎么可能当着太子的面就敢诬陷太子?这岂不是跟太子撕破脸了? 建德帝也是大为意外,想不到璃王居然会爆出这样的内幕来。如此一来,他为何一口咬定太子与江秀女有染,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建德帝也不做声,移了目光看向太子。 太子眉心蹙了蹙,慢慢的说道:“二皇弟,你自来才学高,能力好,是兄弟们中间的翘楚,父皇时常称赞于你,朝臣们也服你,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心里,其实并不服我。” “太子!”皇后脸色大变不由惊呼。当着皇上的面,怎能如此言说? 璃王却知,今日已经没有了退路,要么进一步,一步登天,要么退一步,万劫不复。 他便哼了一声,坦然道:“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我并不比你差,你并不比我强多少,为何天生我就要服你?” 太子轻轻一叹,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便是寻常百姓家也是如此,在天家也没什么出奇。可是二皇弟,你要与我争与我斗这都为什么,为何却要诬陷于我?你这话,是要我自绝于父皇、自绝于天下吗!” 身为人子、臣子,私下竟敢动了君父的女人,这与禽兽何异? 璃王脸色一变,叫道:“诬陷你?你敢说那天你没经过翠云殿?你敢说没碰上这名秀女?” “二殿下,”江碧清颤颤抖抖的说道:“冤枉啊二殿下,奴婢记得很清楚,那天根本就没有出过储秀宫半步!二殿下要是不信,尽管问去……” 1155.第1155章 结果 “不可能!”璃王听到如此气急败坏,怒斥道:“你既与太子勾搭,当然向着太子,本王绝不可能看错!” 太子皱眉,道:“二皇弟,你说话要讲证据,你真的看错了。那日,是母后宫里的柳香送孤一程,她要去尚衣局为母后拿衣裳,我们在翠云殿分别,孤王叮嘱了她几句好好伺候母后罢了,实在不像二皇弟所言那般!孤真是不知,二皇弟这是怎么了,为何会一口咬定是孤——” 太子轻轻叹息,万般的无奈和苦恼。 “这不可能!”璃王下意识的回想着当日所见情形,离得不是太近,却也不远,分明连那秀女自报姓名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会错? 这是太子设的局!自己反过来被他给算计了!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璃王更是又惊又怒,怒道:“是你算计我!是你算计我!” 太子隐忍着怒气,冷声道:“二皇弟简直不知所谓!只需查一查这位秀女那日是否离开过储秀宫便一切真相大白!二皇弟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璃王心头纷乱如麻,双目喷火的瞪着太子,恨不得将太子给撕碎了! 是了,是自己太心急了!眼看着他越来越得意,看着他地位越来越稳固,按捺不住跳了出来,这才着了他的道儿! 也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在儒林中声名极佳,从来以翩翩君子的清白面目示人的太子爷,竟也会使用这种阴谋手段! 今日既已撕破脸,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他知道,长久以来处心积虑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一腔心血全都付诸东流了! 到底是,低估了他了! 璃王一时间气愤之极且心灰意冷,遂冷笑道:“呵呵!查?你有心算计我,想必早已布置周全,就算查又能查到什么?不过多一项我的过错、平白叫你多看了一场笑话罢了!还有什么可查的!” 太子纵然涵养再好,听了这话也不由气结,遂阴着脸一个字不发。 “好!果真好得很!”建德帝冷冰冰的盯着璃王,也气得发抖,冷笑道:“朕今日才知,老二你竟如此好口才、好心思、好胆量!真是叫朕不能不道一声佩服啊!” 璃王抖了抖,顿时清醒了几分,抬头看着建德帝,喉头哽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淑妃瘫跪在地上,早已经吓得傻了,脑子里空白一片。 建德帝眸光凌凌,又是一声冷笑,道:“老二,别人的话不是无理便是设局害你,唯有你的话是对的,唯有你所言朕才能够相信,是也不是?” “父皇……”璃王终于再也扛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喃喃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真的是被太子算计了!父皇,太子没有看起来那么仁义,他表里不一……” “住口!”建德帝大怒,抓起手边的砚台狠狠对着璃王砸了过去。 在淑妃的惊呼声中,砚台贴着璃王的耳际掠过,重重跌落在他背后的金砖上。璃王没有躲。 “到了此刻你竟还没有半点悔改之心!”建德帝眸光紧紧攫着他,一字字道:“你太令朕失望了!” 这一句话,否定了他、否定了他一直以来所有的功绩和建树,如同一把利剑深深的刺进璃王的心脏之中。 璃王只觉得心头隐隐作痛,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悲愤到了极点的放肆的痛快。 他又悲又恨的想道:儿子对您更加失望,父皇! “呵呵!”璃王惨然一笑,却是无视建德帝那冰冷残酷的目光,迎了上去,道:“您从来都没有想过废了太子吧?哪怕明明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如何,您也从来没有想过吧?既然如此,为何要给儿臣希望?为何要夸赞儿臣,为何要给儿臣领衔那么多的差使?您可知道,您这是把儿臣架在火上烤!儿臣一直以为,是因为您看重儿臣,以为您待儿臣跟别个不同!如今儿臣才明白,原来,儿臣不过是父皇手里的磨刀石!是这位尊贵的太子爷的磨刀石!” 所有人面如土色,连呼吸都尽量的屏住了,大殿中静得空气都不再流动,只听得到心仿佛因为缺氧而怦怦、怦怦怦的剧跳不已。 建德帝也没料到他竟如斯大胆,竟敢当着众人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脸颊肌肉狠狠的跳动了两下,脸上阴晴变幻不定,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皇弟,你疯了不成!”太子皱皱眉,低声警告。 璃王竟当着父皇的面说了这些,太子也没料到,也不禁叫苦。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了。 璃王“呵呵”嘲讽一笑,索性破罐子破摔的目光直直看向太子,他心头突然一阵畅快。他从来没敢这样正面直视太子,从来没有过! 璃王正要说什么,淑妃却突然惊醒似的“啊!”的惨叫一声,跌跌撞撞的飞快爬了过来,搂着璃王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教训着他,狼狈不堪又连忙跪转身面对着建德帝不停的磕头,哭哭啼啼求建德帝饶了璃王。 淑妃哭得十分悲戚而惶恐,便是厌恶她之极的皇后,在这一刻也不由得起了两分怜悯之心。 璃王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只觉得心里发酸,那一点跟太子和建德帝负气争强的心霎时间也灰了。 他慢慢抬手,颤抖着抚上淑妃的背后,低低唤了声“母妃!” 淑妃却是用力一挣避开他的手,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含泪恨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赶紧向你父皇请罪!求太子爷饶恕你的无礼!” 璃王脸上一痛,被淑妃这一巴掌打得火辣辣的,充满愤懑不甘的心也平缓了几分,一时怔在那里。 “都别吵了!”建德帝冷冷出声,盯着璃王冷冷道:“朕从来没有想过废弃太子,是因为太子当得起他的位置。无论太子、太子妃还是皇太孙,都当得起他们的位置。” 璃王身子微僵,抿了抿唇不做声。 1156.第1156章 完了 建德帝又道:“朕予你权柄,重用你,也是因为你当得起。就像老三喜欢舞文弄墨、老四喜欢带兵打仗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朕知道你不服,但朕太高看你了,朕以为你终究会明白过来,会成为一代贤王,可见,是朕不该有此奢望啊!自古以来,天家有过几个手足贤王?朕,贪心了!” 璃王脸色大变,霎时苍白如纸。 “皇上!”淑妃哭得几乎软倒在地,呜呜咽咽道:“求求皇上饶了二皇子吧!他是皇上的亲骨肉啊!这孩子心高气傲,可他对皇上从来一片孝心啊!皇上,您饶他一命吧!” 建德帝漠然的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表情,对于淑妃的哭泣求情纹丝不动。 冷然片刻,却是转而向太子道:“太子,你说此事如何处置为上?” 太子心中暗叹,父皇这是试探他呢! 其实即便父皇不试探他,他也没想过要璃王死。毕竟,这是他的兄弟,小的时候一起上南书房读书的情形历历在目,少年时候的一段情分,并不能轻易抹杀。 “父皇,儿臣相信二皇弟也不过是气糊涂了才说了那些赌气的话,既是赌气的话,自然做不得真的。不如,让二皇弟闭门读书,抄写孝经静静心,父皇以为如何?” 且不说建德帝听了此言怎样,璃王却是大怒,眼角一撩,恨恨盯了太子一眼。 闭门读书?他怎么不干脆说幽禁?抄写孝经?他何尝不孝了! 假仁假义,明面上帮他求情,暗地里还不是照样摆了他一道! 淑妃却心中一喜,连忙道:“是,是!太子仁善,多谢太子爷!多谢太子爷!” 璃王心里又酸又苦,见淑妃如此,只得暗暗咬牙忍着心中愤懑。 建德帝面色稍缓:太子到底没有辜负自己一番教导! 目光凛然而下,建德帝微微点头,道:“就依太子所言!璃王即日起闭门读书,抄孝经百遍!” 他看着璃王,又淡淡道:“既然你觉着朕予你权柄任用是拿你当磨刀石,今日起,朕便解除你身上一切职务,这样,你可满意了?” 淑妃脸色大变低低惊呼,想要求情又生生咽下了。 璃王心中同样一凛,此时方后悔方才自己不该凭一时之气说了那些话,只是话已出口,如今想要反悔却是无法可想了,只得也一声不吭。 建德帝轻轻哼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淡淡又道:“秀女江碧清,今晚侍寝!崔友德,你来安排!朕乏了,都退下吧!”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因这个小小的秀女而起,即便是子虚乌有,建德帝也不能任由她逍遥,将她收在身边,亦可断了所有人的心思! 众人闻听得如此,均大感意外,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如此也好。 众人跪安,离开的时候,太子眼角也不曾向江碧清瞟过一下,建德帝说出那话之后,他的神色也没有半点儿变化。 江碧清却是因为意外而呆在了那里,直到一个略带尖细的苍老嗓音在头顶响起:“江秀女,谢恩吧!” 江碧清才猛然惊醒般回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连忙磕头谢恩。 建德帝见她这仿佛迷迷糊糊的呆萌样,倒是忍不住莞尔,心情也略好了些,并未怪罪,一挥手,崔友德便将江碧清带下去了。 起身转过身去,傻乎乎的跟在崔友德身后,低垂的眉眼中,飞快划过一抹黯然。 江碧清暗暗叹息,她原本以为皇上会将她赐死,如今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她还在奢望着什么呢? 用自己一条命,换取兄长的性命和锦绣前程,这很值得!兄长为她,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了…… 一切尘埃落定。 踏出乾清宫,太子暗暗舒了口气,这下子,总能断绝了他的心思吧? 消息传出,朝野震惊,朱家和淑妃的娘家李家更是气得险险吐血。 只圣意已决,圣旨已下,任凭谁也无力回天,只得暂掩锋芒,夹着尾巴做人。 他们却忘记了一句话叫做墙倒众人推,又有句话叫落井下石。 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能看得出来,东宫的地位稳若磐石,再也不可撼动。 于是,那些原本在东宫与璃王之间摇摆不定的墙头草,纷纷开始着急了起来——急着要找向东宫表示诚意的投名状。 还有什么比弹劾揭发璃王一系更好的呢?于是纷纷上书…… 尤其刚刚安插进军队系统中的中下级军官也被挖了大半出来,因为这些人的牵连,将他好些嫡系亦挖了出来。 经此一阵,璃王的势力毁之六七。 气得奉旨闭门读书的璃王几乎吐血。 一直到了九月份的时候,才渐渐消停,朝廷才恢复了稳定。 这日早朝,李赋上书建德帝,请求外放南海郡,表示愿意携妻子赴任南海郡,为天子巡守一方。 往南海郡赴任,最主要的目的是为太子寻药。 薛神医有事离京,已经放出了风声对太子的身体很放心,太子调养调养就能慢慢的起来,这无疑给了所有人一粒定心丸,使得那些中间派犹豫不决的终于站好了队,也让那些别有心思的少几分动作。一旦传出为太子寻药的消息,只怕又要令生波澜。 南海郡那个地方,可不单纯。万一有人暗中为难,应付起来还真是一件颇为麻烦的事情。 所以,李赋赴南海郡,需要一个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理由。眼下,这也恰好是一个大好机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李赋这份奏折引来多方关注和议论,建德帝却是大喜过望,意意思思廷议之后,便准了他所请,且特许他自主挑选三百亲兵走马上任。 大周之南海郡,乃前朝之南疆以及原本周边的三个州县,地域十分广阔,比中原寻常行省要大一半。大周开国太祖皇帝嫌南疆这名字不太好听,便将其称为南郡。又因靠海,众人习惯称之为南海郡,久而久之,朝廷便又将南郡改名为南海郡一直至今。 建德帝见李赋主动请求赴任南海郡会欣喜称赞,自有其原因。 1157.第1157章 请赴南海郡 南海郡那边地方势力庞大,尤其势力最大的四大家族梁家、邓家、乐正家、扶家几乎等同于南海郡的土霸王,说一不二,便是三司衙门也不能奈何其。地方上的州县衙门,除了奉承巴结,似乎没有其他出路。 四大家族一直企图自治南海郡,虽然彼此间明争暗斗从来都没有消停过,但在对付中央朝廷上却很齐心,联合起来明里暗里不知动了多少心思手脚,甚至向朝中大臣行贿,就盼着建德帝能下一道圣旨,封个异姓王让南海郡自治,恢复前朝旧例。 然大周不是前朝大夏,建德帝亦不是糊涂昏君,自然不可能平白的将偌大一块地盘划分出去,虽然鞭长莫及,并不能很好控制。 正因为这种种历史的、今人的、朝廷地方的种种争斗,朝廷派去南海郡任职的官吏就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跟四大家族以及当地其他土豪作对的,不用说总会死于各种意外;而向四大家族妥协狼狈为奸的,却又连同满门死于建德帝的屠刀之下。 两相权衡,死一个总好过死全家,近十来年,派去南海郡任职的官员心向朝廷,与当地土豪斗争十分激烈,下场却十分惨烈。 每一任承宣布政使赴任的时候,全家愁云惨雾啼哭相送,一去十之七八便是永别。 这不,这一任的承宣布政使前个月便由参政、参议与提刑按察使、都指挥使联合上书,意外身亡于山石崩塌,请朝廷派遣新的官员赴任。 对这种事情建德帝已经见得多了,可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奏折依然会气得心里头憋着火,恨不得将南海郡那些土豪统统抓了进京砍头。然而又哪有这么容易? 众人皆知又要挑选赴任南海郡的承宣布政使了,就好比前朝挑选和亲蛮族的贵女一样,人心惶惶。求祖宗保佑、求老天保佑、求菩萨大慈大悲保佑自己、自家人不要被选上。 李赋冷不丁自动请缨上了这么一份折子,众人不欢喜才怪。 据李赋自己言说,京中无事,恐久留下去荒废武功,不如赴任地方,倒能有用武之地。 这个理由很光明正大,也有人猜测他是不愿意搅合进太子和璃王之争以此向建德帝表明心迹,均觉此人小心太过。 可也有人提出异议,表示李赋乃是武将,领命打仗可以,但管治一方却不是遇敌作战,未必合适。 便有人暗暗嫌弃此人多事,立刻反驳,说以往皆是文官任承宣布政使一职,因此出了这么多事,为何不能试一试任用武将呢?再说了,打仗也要讲谋略的,威宁侯战功赫赫,可见谋略非凡,正是任此一职的不二人选! 这话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一致赞同,就连建德帝也点头。 于是,事情当场就拍板定下来了。 建德帝也有他自己的盘算。 换个武将去折腾折腾也好,李赋要将妻子也带着一块去就更好了,他那妻子能将朱家和御史台整成那样,听说生意上也颇有手段,可见是个贤内助,到了那地方,没准也派得上用场。 届时,他会再给李赋一道密旨,三司衙门皆听从他的调遣,一人兼任承宣布政使与都指挥使两职,原本的都指挥使进京述职。 军政大权合一,想必他可以更加方便行事。若能将南海郡的问题解决了,不但对得起祖宗,对子孙后代也有交代了! 南海郡因为地域性的特殊,当地的最高级别官员分别是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与都指挥使,所管衙门为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与都指挥使司。 其中承宣布政使相当于别的行省知府一职,总理一郡行政民事、赋税钱粮、人口土地、民事纠纷普通案件等等。 提刑按察使顾名思义,掌管一郡刑事案件。 都指挥使则掌管军务以及下属卫所。 平日里三司衙门各管各的,但有重大要紧事务仍然需一同商量,然后往朝中上报。 如此分权,也是为了分散矛盾,毕竟,多几个人在那地儿,总好过矛头直指一人。 然而提刑司和都司衙门与土豪们的利益冲突到底小的多,或者说基本没有什么直接利益冲突,勉勉强强能够做到相安无事,唯独布政使,根本不可能避得开,因此发生各种“意外”的几率要远远大于其他两人。 即便没有意外,平时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既定下来,李赋便决定九月底出发,在这之前一要挑选带走的亲卫,二来需交接各项事务。 连芳洲手里的生意以及田庄等也许安排好。 连泽、连澈尽管舍不得姐姐姐夫赴南海郡那样的地方,却也知他二人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根本不可能改变得了。何况,圣旨已下。 他二人留京,能帮忙打理威宁侯府各项事务,也能帮忙探听各方消息,这也是好事。 至于跟去的人,洛广、春杏、红玉等自然少不得都去的,钱管家留守侯府,其他的内外管事,连芳洲问明了各人意愿带走数人,剩下的依然留在威宁侯府。 至于生意上需带过去的掌柜、伙计们,在确定了李赋赴任南海郡三天之后便已经分批启程赴南海郡。 连芳洲细细交代一番,予了各人大笔银子,让他们以生意人的身份过去开铺子做生意结交当地人,顺便收集关于当地风俗人情、掌故大事件、土豪们的各种八卦等等信息,约定了联络方式,到了那儿再见。 留郡王妃自打得知这消息见了连芳洲就眼泪汪汪,还发脾气好一通埋怨,连芳洲好容易才安抚住了她。 留郡王妃又精挑细选了四名武功高强的婢女送过来,分别唤雪青、雪柳、迎春、盼夏,二人给连芳洲,另外二人给她的乖女婿旭儿。 连芳洲笑着道谢收下了。 云洛儿也赠送了好些药丸药膏,解毒的、疗伤的、补身的、治病的一应俱全。 连芳洲依着前世看各种小说对南疆的印象,又特意向云洛儿讨要了几张针对瘴气、蛇毒蝎毒等的方子。 云洛儿写的兴起,索性又多写了几张针对各种病症的药方子。连芳洲道了谢,小心收好,回府便吩咐洛广和春杏派人采购各种药材。 1158.第1158章 临行准备 李赋很快也从亲兵中挑了三百人,又挑了两名参佐沈大奕和霍青,趁着还没出发,进行二十天的特别训练。 萧牧与碧桃却找上了门来,两人也要求随同他们夫妻二人一同赴往。 连芳洲心中感念碧桃念着旧情,本是拒绝的,可碧桃铁了心硬是要去,萧牧也同样听不进李赋的劝说。 没奈何,只得答应。 等各方事情安排准备妥当,便到了九月二十二日,启程的日子就在三天后。 威宁侯府一下子热闹起来,拜会践行的络绎不绝。 夜深人静之际,卧室中床榻之上,李赋揽着娇妻做着最亲密的事儿,绛红绣花的绫纱锦帐中男女气息交缠,娇喘声声,春色无边。 云消雨毕,李赋将妻子揽在臂弯中,低头凝视她潮红未褪的脸蛋,吻了吻那双春水般水汪汪的眸子,低低道:“娘子,你可怨我?” “怨你?”连芳洲手指在他富有弹性的结实胸膛上无意识的轻轻触划着,用一种极其亲昵的语气低笑道:“我怎会怨你?你没见这阵子我收拾东西可是很兴致勃勃的嘛!” 李赋不禁也好笑了,笑道:“芳洲,谢谢你!” “不客气!”连芳洲也笑道:“在京城里待着久了,我正想换个地方呢,南海郡也不错啊,到时候你可要陪我去看看海,嗯,若能乘坐大船出海玩玩,就更好啦!” 连芳洲说着两眼放光,神情间也带出几分热切。 这可是原生态的大海啊,啧啧,不知道有多美!不知道海边有多少鱼虾蟹贝随便捕捉,光是想想就觉得太美妙了! “你,不害怕?”李赋好生诧异。那是大海啊,相当于万丈深渊,深不见底,不是别的,一脚踏进去说完就完了,便是他想象着,都觉得有点儿心头发麻。 “怎会害怕?”连芳洲更是诧异,兴致勃勃的笑道:“定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呢!”她忙又笑道:“放心啦,我不会硬要拉着你玩,自然是正事要紧,那草药——咱们到了那里便细细打听,想必也不难找的。” 李赋笑道:“那个倒不急,我是任了布政使一职而去,到了那里自然先该以公务为重,找草药的事可缓一缓。” 李赋眸光一敛,道:“不将那几大家族打压控制住,在那地头上不管做点什么只怕都会走漏风声,所以当务之急,得先拿下那几大家族。” 他这一说,连芳洲心中也多了几分凝重。因为李赋以一武将主动请缨赴任南海郡布政使一事,南海郡因着此事顿成京中热门话题,连芳洲又有心打听、翻阅了些相关资料,对这愈演愈烈、朝廷鞭长莫及的历史遗留问题也了解了几分。 那四大家族,世代盘踞南海郡,便是中原改朝换代,他们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可想而知其在南海郡势力之大,根基之深,想要将他们拿下,绝非易事。 “我会支持你,”连芳洲身子往丈夫身上贴了贴,轻笑道:“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你。” 李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我带你赴任,本也存了这个打算!好娘子,若没你支持,只怕我一个人也是做不成的!” 两人相视,不禁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笑道:“银钱上你放心就是,我带了不少银钱过去,阿泽又给了一大笔,我说不要,他非要给,我也只好收下了。等到了那边,该用的你尽管用便是!偌大一个南海郡,生财之道想必也不少的,到时候咱们再找找别的生财之道!” 连芳洲心中突然一动,顿时有了个想法,眼眸中越发神采飞扬、自信满满起来,抱着李赋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笑道:“到那里你就知道了!” 李赋见她突然间兴致高昂起来,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由瞧了她一眼,见她只是笑却不肯说,便一笑亦不再问。 次日,李赋暗中与太子告别,君臣二人殷殷相语,太子千叮万嘱,让他定要小心,保护自身安危为重。 用太子的话说,那洗髓草能拿到固然更好,若拿不到也无妨。只要皇太孙好好的便可。有他在,尚能护皇太孙几分,倘若他有了意外,军中定要重新洗牌分配权力,到时候就更不好了。 李赋明白太子这话是真心,绝非试探,沉重点头,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起来。 忽想起一事,李赋又道:“太子爷,关于信阳候世子那事,不知太子爷可查到了他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太子忍不住蹙了蹙眉,摇了摇头,苦笑叹道:“隐隐约约指向璃王,可孤总觉得不像,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感觉。” 李赋顿时想起连芳洲的话,当时,她也是这么说的,事后细想起来,便是自己也觉有几分道理。 此时听了太子这话,心里那份疑虑就更重了。 李赋便忍不住道:“可除了璃王殿下,还能有谁?难道,是哪一位藩王?” 这话一出他和太子两人皆是心中一凛,相视一眼神色变得更凝重几分。 若真是藩王,那就更难猜测了。 而那藩王既然能在京中收买了信阳候世子,焉知不能收买别的人?那么这看似平静的京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危机? “孤慢慢再着人查探吧!只可惜信阳候世子一直昏迷不醒,若他醒了,也有个突破口……”太子随口又道:“对了,那醉红楼是你夫人与留郡王妃一并端掉的?” 李赋不明白太子突然提到此事是为何,便点点头,微笑道:“是,太子爷也知,臣那夫人性子就是如此。” 太子笑笑,道:“李夫人是个极能干聪慧的,李将军娶了她也是福气!不知她可有同李将军说起过,在那醉红楼里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之物?或者,什么不寻常之处?” “不寻常?”李赋心里没来由有点儿没底,却还是没有弄明白太子的意思。 太子苦笑,笑叹道:“孤得到个消息,据说那醉红楼里有极要紧的东西,似乎与朝中众多大臣有关,只可惜究竟是什么东西,去向如何,却没有半点儿消息。说起来这话究竟做不做得真,孤也没有十足确凿的证据,也许本无此事,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 1159.第1159章 放不下的事 李赋却缓缓摇了摇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便是无中生有,也该有个理由。况且,那醉红楼虽然被内子与留郡王妃给闹的拆了个干净,那幕后主人到底是谁至今不知,单凭这一点,便可知那地方并不是个简单的青楼勾栏……对了!” 李赋眼睛一亮,忙道:“当日内子倒是跟臣闲话间曾有提及,说是顺天府衙门跟去的那名师爷抬了四个古怪的大箱子率先走了,还说那师爷见她和留郡王妃望过去满脸紧张,生怕她们去抢似的。内子当日还曾说笑,戏称那大木箱子里没准装的是金灿灿的大元宝,那师爷生怕她们想要分一杯羹呢,莫非——” 太子神色一肃,一掌轻轻击在桌上,道:“如此看来,果真有问题!既然有迹可循,那就不怕!你尽管安心赴任,这件事孤会再着人细查。” 李赋也知自己离京在即,况且这种查探的事情他原本就不在行,便点头不再多言。 李赋不知道的是,他离京之后,太子着人一查方知,那位师爷早已辞去职位离京去了!又派人去了那师爷的祖籍家乡打听,却得知早在三个月前他们一家子便搬离了家乡,去向不知。 而顺天府尹也在三个月前调任江西知府,谁知在上任的路上喝醉了酒落水身亡! 至于李赋提及的四口大箱子,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不翼而飞了…… 转眼到了离京这日,留郡王夫妇、连泽徐亦云、连澈、以及李赋的同僚故交等殷殷送行。 留郡王妃拉着连芳洲的手,眼泪汪汪差点儿又忍不住滚落下来,半响才道:“姐姐,你可要早点回来,咱们拿的地还有好几块没开发呢!我可等着你!还有,好好照顾好我女婿啊!” 连芳洲心中不觉也是一暖,轻轻拍拍她的手:“放心,会很快回来的!”太子还等着用药呢。 然而世事难料,明明做好了万全的计划,明明一切仿佛都在按着计划走,却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故,将一切搅合得天翻地覆,万全乱了章法…… 这却是今日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留郡王妃又拉着旭儿至一旁,屏退众人,蹲下身去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在很仔细的跟他说着什么。 旭儿的神情有点专注,又有点懵懂,但不管留郡王妃说了什么,他都认真的点头表示明白了、记住了,喜得留郡王妃摸摸他的头,一个劲的笑赞“乖女婿!好女婿!” 连泽牵着徐亦云,亦向连芳洲小声的笑着道:“姐,云儿有了身孕了,快两个月了!” 徐亦云初为人母,听了连泽这话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看了连芳洲一眼微笑着垂下了眸去。 连芳洲却是惊喜异常,顿时又惊又喜欢然笑道:“真的!这可太好了!” 笑着道了两声“恭喜!”忙又责怪连泽道:“弟媳既然怀了身孕,你们两个还出城来做什么?头三个月要小心些,别操心,也别出门,最好天天待在家里,便是早晚在院子里散步也别累着,等过了三个月胎坐稳了再说!这副样子出城,怎么叫人放心呢!” 说着便催他们回城。 连泽笑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些便是,姐姐放心!姐姐、姐夫今日启程,我们怎能不来相送!” 徐亦云也笑着称是。 连芳洲便笑道:“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如今送也送了,快让弟媳上车去吧!万一等会儿人多走动起来碰着怎么办?” 连泽想想也是,便让吕嬷嬷带徐亦云先上车,徐亦云看看这人仰马嘶的热闹情形,亦不再推辞,拜辞了连芳洲,转身上车去了。 一时到了该启程的时候,众人依依道别,连芳洲抱着旭儿上了马车,李赋翻身上马,车声辚辚,马蹄踏踏,慢慢远去,消失在众人眼中。 众人看着他们远去了,不免又感慨叹息几句,纷纷相互告辞,三五成群的亦回城去了。 南海郡地方土豪施礼根深蹄固,李赋纵克敌无数,能招架得住吗?没有人心里有确切的答案! 李赋、连芳洲一行人到了通州码头,上了早已停泊在此的大船。李赋的坐骑和连芳洲的马车也都弄上了船。 一切昨日便已收拾布置妥当,今日一早只等他们上船便可起锚。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连芳洲和李赋等安置下来,随着李赋一声令下,船夫号子声洪亮响起,一大三略小四艘船只哗啦啦划开水面,稳稳起航。 连芳洲和李赋站在二层船头甲板上,低头看大船破浪而行,抬眸远眺天宽地阔。 江风呼呼的吹来,没来由令人平添生出几分豪迈。 “你说,我们在那边会一切顺利吗?”连芳洲看了一眼在甲板上和奶娘丫鬟们嬉戏玩闹的旭儿,向李赋笑问道。 李赋笑道:“或许不会顺利,但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连芳洲一笑,李赋握紧她的手,柔声道:“我定会护得你们母子安全,放心!我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连芳洲“呵呵”一笑,道:“我也不是后宅持家教子的妇人。” 二人相视而笑。 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至镇江,再在镇江改道,依旧走水路,经金陵、芜湖、铜陵、湖口、鄱阳,在在鄱阳改行陆路,沿着东南方向官道而行,约莫七八天的时间可到达南海郡的最高行政级别城市南海城。 只不过离京三日后,李赋和连芳洲两个便悄然离开了大部队,二人另行雇了快船疾行赶往南海郡,吩咐萧牧和碧桃扮作二人留在大部队中,尽量慢行。 南海郡那边不会不知朝廷又派了长官前来,指不定如何摆下阵势严阵以待呢,李赋和连芳洲一商量,与其到时候两眼一抹黑造成被动,还不如先行探一探。 虽然连芳洲派了不少掌柜伙计前往,但这些人只能打听些市井言语,未必能探知四大家族什么要紧信息,他二人亲自前往,与别人自然不同。 李赋摇身又变成了阿简,连芳洲索性用起了前世的名字左梅。当然,除非必要,她只需挂着“简夫人”的头衔就可以了。 不过十二三天,连芳洲和李赋就踏入了南海郡的地界。 1160.第1160章 乐正家族 虽说隔了不知道几辈子,但山川地貌、天气状况却是没有变,走在这样的南方地界上,似是而非,似真而幻,连芳洲心中一时感慨无比。 李赋是北方人,虽已知这地方炎热多湿,此时亲身经历,依然觉得有点儿受不住,没精打采的,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连芳洲倒觉得还好,心道这个时候已经十月了,这样的天气还算是好的了,倘若在七八月份,呵呵,跟烧烤炉子里真没什么两样! 这日两人来到贡漳,这是南海郡东北边的重镇,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乐正家的老本营。 四大家族自然都在南海城中有许多房产店铺,牢牢掌控着地方势力,有将南海城发展成为他们家族第二大势力所在地的趋势,但除了梁家是土生土长的南海城人,其他三家的祖籍都不在南海城。 这贡漳,便是乐正家的地盘。 连芳洲和李赋进城的时候,发现全城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街道各处洒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无尘埃,全城百姓个个喜气洋洋。 二人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什么状况? 在一条既不太热闹也不冷清的街道上寻了家客栈住下,李赋便状似随意的问起送热水饭食的伙计城中如此是为何故? 那伙计顿时眼睛一亮,瞧了他们一眼笑眯眯道:“两位客官真是好运气,赶上大热闹啦!三天之后我们乐正老爷家的三公子娶媳妇,乐正老爷全城大摆三天流水席,鸡鸭鱼肉管够,还有杂耍和唱戏的,你们说热闹不热闹?” 这伙计见好不容易来个外地人,不等他们问,便口若悬河、兴致勃勃的开说了,将乐正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连芳洲好不容易打岔了一句,笑着问道:“就算是那乐正老爷家的儿子娶媳妇儿,用得着全城装扮吗?那得花多少钱,乐正家即便有钱,又何必花这冤枉钱呢!” 那伙计一脸“你们是外地人,所以才不懂”的表情,笑道:“哪里用得着乐正老爷家出钱?只要乐正老爷一句话,全城家家户户便自发行动起来了!大家这是给乐正老爷面子,是捧场!” “这是为何?”李赋也不由一愣。 那伙计呵呵笑道:“咱们贡漳城,谁家不靠乐正老爷家吃饭?全城一大半以上的店铺商行都是乐正老爷家的,贡漳的田地也有大半属于乐正老爷家,两位想想,乐正老爷家碰上这等大事,谁不给个脸面?前几日县衙的差役都往乐正老爷家帮忙去呢,听说三天后迎娶新娘子,还安排了差役开道!” 李赋眸色一冷,不由大怒,连芳洲见了忙惊道:“竟有这样事!这乐正家果然了不得!” 一面向李赋使了个眼色。 李赋便垂眸端起茶碗借饮茶平复心中怒意。 这乐正家果然气焰高的很、胆子大得很,朝廷公人指使差遣直如使唤奴婢一般!这事儿要是传到京城,朝廷的体面可真丢尽了! 连芳洲又忍不住笑道:“听小二哥你的语气,对乐正老爷家似乎很是推崇,这乐正老爷家倒是乐善好施的慈悲人!” 伙计笑道:“那是自然,我们这些人,全都靠着乐正老爷家吃饭呐!” 连芳洲一笑,同他应付了几句便让他出去了。 李赋脸色这才沉了下来,冷笑道:“乐正家果然好威风!好一个土皇帝!” 连芳洲握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笑道:“夫君,别气了!这才刚刚开头呢,这会儿便气起来,天知道要气到什么时候!既然三天后有大热闹看,咱们不如便留在这儿看看热闹再走,好不好?” 李赋点点头,道:“也好!今日咱们早点歇着,明天在城里各处转转去。” 连芳洲也是这个意思,笑着答应。 一宿无话。 次日下楼在大堂中用过早餐,连芳洲和李赋向伙计打听了一下城中有哪些好逛街购物的热闹去处,二人便出了门。 不过八九点钟的辰光,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照耀下来,十分毒辣。 李赋不由叹道:“这鬼天气,真个比西北还磨人!从没见过这时节还开荷花的!” 这一路行来,经过水泽湖塘之处,但凡栽植莲藕的,这个时节依然荷叶碧青,荷花绽放亭亭玉立,可把李赋给稀罕了一回。 连芳洲不由好笑,道:“我的爷,这儿是南海郡!” 说得李赋也笑了。 二人逛了一回最繁华的商业街,但见种种商品琳琅满目,既有极具地方特色的,也有从中原、江南等地运过来的,色色齐全。 随后在一家人多的酒楼用了午饭,又去茶楼坐了半响听人交谈一番,下午去了农产品贸易行。 南海郡靠海,这儿的海产品格外的多,各种各样的的鱼干、贝干、海带紫菜等海产应有尽有。 连芳洲又特特的看了看农贸市场有卖的各种米粮和蔬菜种类,心中暗暗有了数。 不禁向李赋笑道:“这乐正家对本乡百姓倒是大方的很,想不到边远之地的一个南方城镇竟如此繁华富庶,怪不得那伙计提起他们家的当家人来一口一个‘我们乐正老爷’的!” 李赋轻哼,道:“这十多年来,朝廷几乎没有从南海郡收过赋税,反而每年皇上都会给这四大家族不菲的赏赐。这里是乐正家的根本所在,自然宽厚些。即便如此,这满城有一大半的都是乐正家的生意,剩下一小半即便不属于乐正家也跟乐正家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这银钱到了最后还不是流到乐正家的口袋子里?” “倒也真是如此!”连芳洲一笑,挽着李赋的胳膊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还没到对上那一步,夫君实在没有必要早早的往心里去呢!唔,我还没有见过这南海郡的婚庆习俗是什么样的呢!咱们先好好看一场大热闹再说!” 李赋不禁也一笑,道:“也罢,就听你的!” 说毕握着她的手二人说笑着去了。 若在京城,两人是绝不敢如此形容亲密的招摇过市的了,便是大晚上,也得借着长且宽大的袖子才敢握着手,可在这南海郡就没有那么多讲究,这儿十对夫妻或者恋人九对都是这般亲密。 1161.第1161章 张扬的婚礼 连芳洲在现代更是看的惯了,初初进入南海郡见状大喜,自然而然有样学样的便去挽着李赋的胳膊。 一开始着实将李赋吓了一跳,但在这上头他的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颇强,有样学样,举一反三,比她还熟溜起来了。 转眼便过了三天,这三天时间,二人将这贡漳城城里城外都逛了一遍,该了解的情形基本上也都了解了。 乐正家族在这当地果然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官府县衙威信全无,不过就是个摆设。 要说今日成亲的不过是乐正家长房所出的嫡三子,原本不会这么大排场。 然而乐正家有祖训,长房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族长之位的,负责管教族人、处理族物,不可沾染半点家族生意。 说得简单点就是管理好这一大家子人,让大家伙儿有劲往一处使,不许起内讧、窝里斗,以保证乐正家族得以继续延绵兴旺下去。 为了加强族长的权威,族长虽然不得沾染半点家族生意,却可领取比所有人都丰厚的利润回报,且对家族生意有监督查探之权。若有人告发管着某处、某档生意的族人中饱私囊、损害家族利益,族长有权派人对其进行彻查。 于是,生意上基本就没这位嫡长子乐正善忠什么事儿了。 这一代乐正家长房次子乐正善祺在几年前一次跟随扶家的海船出海,返航途中遭遇海盗,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混战中这位嫡次子挨了当胸一刀,虽救回了一条命,却是长年不离汤药,且胸口时不时便会隐隐作痛,自然当不得掌舵人。 正好这嫡三子乐正善长十分聪明,从小便最得祖父宠爱、父亲看重,数年的历练下来,年纪虽刚满二十,办事着实老练可靠。若无意外,将来定了他便是家族一切生意、田庄铺子经营的掌舵人,这婚礼如何能办得不热闹? 一大早,连芳洲便拉着李赋兴致勃勃的出去围观。 听说新娘子是本地大地主林家的女儿,林家女贤良淑德在当地出了名的,双方可谓是门当户对。 连芳洲和李赋都没有想到,这看热闹的实在是太多了! 乐正家迎亲的队伍经过的道路两旁,乌压压挤满了人,人们个个穿着新衣,插金戴银显然仔细装扮过一番,脸上喜气洋洋的,说笑着,议论着,这桩轰动本地的隆重婚礼,大姑娘小媳妇们少不得对林家小姐诸多羡慕,热闹得过年庆典似的。 迎亲的队伍还没有来呢,连芳洲和李赋就已经挤不到近前去了。 李赋也生怕连芳洲被人推搡着、踩着了,便拉着她往后避了避,微笑道:“算了吧,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看?咱们还是回客栈去吧!” 乐正家吗?迟早要同他们家人打交道的,何必这会儿看这个热闹? 况且,听到这些人对乐正家的恭敬崇拜,亲眼看见了站在街道两边维持次序的官府差役,李赋的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便是京中亲王娶亲,也不敢劳动朝廷公人为其劳作,这乐正家还真是,呵呵! 连芳洲见花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这日头升得老高,人又多又挤又嘈杂,也有两分不耐起来,便向李赋点点头“嗯”了一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人群外走去。 恰此时一声叹息传来,“唉,要说呀,这人呀不信命还真是不行!想那林家大小姐,与乐正三公子青梅竹马,谁不看好他们这一对?谁知这林大小姐命薄,回一趟外家却落水身亡了!这大好的姻缘白白便宜了林家二小姐了!” 连芳洲立刻拨开李赋拉扯自己的手,不肯走了。 八卦之火在心中熊熊燃起,忍不住竖起耳朵细听。 这年轻妇人的话惹得好几个妇人姑娘附和叹息。 一人笑道:“可不是!那林大小姐那样的模样儿,那样的人品,真叫人见了就爱,谁知是个没福气的!” “要不怎么说乐正家厚道呢!还情愿同林家结亲,没了姐姐换妹妹上!不晓得多少人家羡慕死了呢!” “唉,林大小姐那一房也是的,就她一个女儿,这回二房白白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今日眼睁睁看着侄女出阁,林大夫人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呢!” “前几天我看见林家二夫人去大林寺进香,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就是命!” “说的真是!” 见再无相关言语,连芳洲一笑,便同李赋出了人群,笑道:“真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内情呢!真是比说书还热闹!” 李赋颇为无奈,笑道:“不过是些市井长短,偏你爱听!” 李赋总感觉,似乎到了南海郡,自己这位妻子仿佛一下子跳脱了许多,行事说话均多了几分肆无忌惮的自由随意,不过,他不介意就是了。 却不知连芳洲乍然来到这相比京城宽松自由许多的环境中,那原本被压抑的现代那自由的意识又蠢蠢欲动起来,不经意的便表现了出来。 二人说笑着回到了客栈,李赋皱了皱眉,便道:“咱们也不沾他乐正家什么流水席的光,还是这会儿就离开贡漳吧!” 连芳洲想想,像自己和李赋这种“过路人”的身份,就算吃流水席,也肯定是在外围,绝无可能跟乐正家邀请赴宴的正经宾客在一处,那么也不太可能能够见识到什么人、打探到什么消息,便笑着点头。 二人行囊简单,不过几身衣裳而已,一个包袱收拾好便可上路。 那伙计见他两个待人和气极好说话,这几天聊着聊着彼此也熟悉许多了,见他二人要走不由大为诧异,还十分好心的劝说他们不必急着走,不妨留下来吃了流水席再走,不然真的是亏大了云云。 连芳洲听得好笑,见他还有絮絮叨叨继续劝自己二人的趋势,而李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连芳洲便笑着推说有要紧事不便再停留,那伙计这才作罢。 二人雇了马车,一路行去,中午十分路过一片树木浓荫的树林子,便与停下休息休息,让车夫卸了马儿赶去饮水也歇息歇息。 两人寻了个浓荫遮挡的安静处,依偎着坐在草地上休息着,李赋突然眉棱骨跳了跳,目光往深林东北方向望了过去,道:“我怎么听到似乎有人在哭?好像……还是个年轻女子?” 1162.第1162章 林中女子 连芳洲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看天,透过枝枝叶叶遮掩的缝隙,依然可以看得见点点明亮的光线,她心中稍稍舒了口气:这是白天,应该不会有鬼。 便忙问道:“你确定?再听听看!” 李赋又侧耳倾听了片刻,点点头,道:“没错,是真的有人在哭,不信你听!” 连芳洲哼一声嗔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听什么听呢!我还能同你一样?” 李赋一笑,这才想着她并不会武功,耳目自然没有自己这么灵。 听那哭声悲悲戚戚,听在耳中着实难受得紧,李赋便起身,伸手将连芳洲也拉了起来,道:“走,咱们去看看!” “嗯!”连芳洲一笑,便也起身,二人一同往那深林中走去。 有李赋在,安全问题她可从来没有担心过。 连芳洲跟着李赋一路进去,绕过一片浓枝密叶的遮挡,远远果然看见一名穿着粗布衣裳,束着辨发的女子。 两人见了那女子都是一惊,连忙奔了上去。那女子正欲上吊,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伤心欲绝的事情。 若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然亲眼所见,如何能让人就这样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姑娘!何事至于如此!”连芳洲奔上前一把抱住那女子将她强行拉了过一边,苦劝道:“姑娘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家里的父母亲人想想啊!你这样去了,家中父母岂不是要肝肠寸断!” 自打自己当了母亲,这种骨肉亲情之间的感触越深,连芳洲想也没想就拿这话劝了起来。 那姑娘身子僵了僵,突然伏地放声痛哭起来,窈窕的身姿颤抖不已,哭得肝肠寸断,闻者伤心,透着浓浓的绝望和哀伤。 连芳洲和李赋面面相觑。 “姑娘,”连芳洲轻轻叹息,拍了拍那姑娘的背后替她顺气,柔声道:“听姑娘哭得这样伤心,显然并非真心想要寻死,其实也是记挂着家中父母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自寻短见呢?姑娘家住在哪里,我们送姑娘回去吧!” “家?”那少女身子却是僵了一僵,停止了哭泣,怔怔的问着。 “是……啊,”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我没有家了!”那少女却是果断的摇着头,泪水滚滚而下,哽咽道:“我没有家了,唯有一死而已。你们,你们不用管我,我唯有一死!” 说毕,又伤心的痛哭起来。 连芳洲见她如此,皱眉道:“姑娘可是有什么苦衷?我们虽然是过路人,可既然遇上了,也没个由着姑娘寻死的道理,上天有好生之德,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想法子解决吗?遇上麻烦只想寻死,死了问题便能解决吗?姑娘确定自个死了就一了百了,不会累及父母?” 李赋目光闪了闪,挑了挑眉,不言语。 连芳洲说了这话李赋心下便也明白两分,这姑娘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姿容俏丽,身姿窈窕,且肌肤白皙细腻,一举一动透出的仪态绝非寻常百姓人家女子。难不成,是被哪家土豪恶霸强娶强纳不甘服从故而自尽?若果真如此,自己夫妻两个就更要救她一救了,没准是个插手当地事务的突破口—— 连芳洲的话也隐含着这个意思。 那姑娘听了连芳洲的话脸色大变,突然露出惊恐无比忧心如焚的表情,然后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的响,喃喃的道:“不会、不会、不会的……不会的……” 连芳洲见她还知道害怕,反倒松了口气,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若想通了,我们就送你回去!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一个人总是不太方便!” 那姑娘却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怔怔的,喃喃念个不停,却没有求连芳洲或者李赋帮忙。 李赋也看出来了这姑娘去了死意,便道:“娘子,既然这位姑娘没事了,咱们走吧!咱们还要赶路呢!” 她既然什么都不肯说,谁又爱上赶着管别人的闲事? 连芳洲想想也是,便叹道:“这林子里阴暗,待久了不好,走,咱们一块出去吧!” 那姑娘还是怔怔的,仿佛没有听见。 这下子连芳洲也没辙了,她本就不太看得起那种遇事就想着寻死的人,这姑娘连死都不怕,却似乎还怕他夫妻二人算计她似的,什么也不肯说,既如此她还多管什么闲事? 横竖这条命也不是她的。言尽于此,也是相遇一场的缘分,仅此罢了。 谁知,二人转身离开不过十来米,便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响动,一转头,却见那方才还呆呆愣愣对人爱答不理的姑娘提着裙裾朝他们飞奔而来。 两个人还没回过神,那姑娘已经奔到了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他二人面前。 “这位老爷、这位夫人,你们帮帮我,帮帮我好吗?求求你们了!”那姑娘拉着连芳洲的裙子仰头求道。 “快起来,”连芳洲忙扶住了她,道:“你说来听听,能帮得上的我们定然会帮!” 那姑娘也是没有法子了,这二人虽然面生不熟,可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一死,何不一试? 想通了这点,便连忙奔来。 那姑娘夺手不起,而是郑重朝连芳洲和李赋磕了个头道谢,然后才站起来,向他二人道:“两位可知,今日乃是乐正家三公子娶亲的大好日子?” “不错!我们正从那贡漳城里来,满城喜庆皆为此事。”连芳洲笑着点头。 “呵呵!”那姑娘凄然一笑,眸中已盈满泪水,只听她一字字道:“两位可相信,我便是那不幸落水身亡的林家大小姐林语蕙!” “什么!”连芳洲和李赋不约而同惊呼,相视得脸色都变了,目瞪口呆。 这——也太巧了些! “你们——不相信我?”林语蕙见状面色惨然,苦笑道:“也怨不得!怨不得你们不信,我如今这副样子……” “究竟怎么回事?林姑娘,你能细细的同我们说明白吗?”连芳洲道。 1163.第1163章 林家大小姐 林语蕙听她称呼自己为“林姑娘”可见是信了自己的了,不禁又悲又喜,又哭又笑的连连点头,便同他二人细说起来。 据她所说,她与乐正善长青梅竹马,郎情妾意,长大之后顺理成章的订下了婚约,一年前定下婚期,就是今日。 只是十天前,她和母亲接到消息,说是外祖父病重,因为父亲早已去世,而那几日家中小兄弟又病了需要母亲照顾,且外祖父向来疼她,她心急如焚,便与母亲商议前往离此八十多里的白河镇去看望外祖父。 谁知外祖父并没有生病,想来是所传消息有误。 虽然如此,她和外祖父、舅舅等人都没有当回事,只当是个口误,在外祖父家住了一晚,次日便赶回家。 谁知,在经过白河渡口的时候,竟从船上栽了进去。 河中心恰好有一股暗流,涌动颇急,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十多里外的一处偏僻河滩。 当时形容狼狈不堪,她也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林家的大小姐,就在那附近的村子里借住了一天晚上,用荷包里的散碎银子买了一套那家农户女儿的衣裳换下了自己那破烂多处的衣衫。 因为担心家里人着急,次日她便着急赶回家中。 可是那村子里根本没有马车,连驴车都没有,只有牛车,她无奈之下只好将就。 这一将就,到了家附近的时候天便已经黑下来了。 她不愿意让赶车人知晓自己的身份,便在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将他打发走了,打算悄悄进门,先回自己的院子。 也恰好是这样,才救了她一条命。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隐约看见有人过来,原本只是不想让人看见往旁边灌木后避一避,却不想这来人竟是府中管家和家下仆人。 更没有想到他二人因不曾发现她就在旁边暗处,大喇喇的就站在那里说起话来,她越听,越是心惊胆颤,心头发寒! 他们在找她不假,但并不是要找她回家,而是不许她回家。因为二老爷和二夫人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动了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们要她死在外头,好让他们的女儿顶替她嫁入乐正家。 林语蕙听了这些,霎时心凉到了极点! 她的父亲好些年前已经去世,老祖母早已不管事,母亲只知督促自己做针线女红、抚育弟弟,其他一概不管,家中管事的是二叔和二婶。 二叔二婶既然派了人在这宅子外围守着,又派了人出去寻她,她根本不可能回到家中,根本不可能见到母亲! 不敢再在这儿停留,待那二人离开,她缓过了神,连忙跌跌撞撞的离开,一脚深一脚浅的拼命离开,挑拣那偏僻荒凉之处而去。 迷迷糊糊呆了一夜,第二天她试着想去乐正家,谁知又差一点跟林家的家丁碰面,这一下她吓得哪里再敢动弹?只怕还没有到乐正家,就落入二叔二婶的手中了。 想起那一对平日里对自己娘几个用心照料,体贴和气的夫妇,林语蕙真正是欲哭无泪,心如刀绞。 饶是不敢上乐正家,这几日东躲西藏还有好几次差点被林家人撞上,到了今日,听得乐正家迎娶林家二小姐进门,她绝望了!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撑着她继续躲下去了,于是,她想到了死。 与其落入他们的手中,不如自己死个干净! 只是有冤无处诉,到底心中悲愤不能平,不想临死前一阵悲啼却引来了这两个路人甲乙…… 连芳洲和李赋听完,忍不住心中感慨。 连芳洲叹了口气,心道凡有利益之处就免不了各种争斗,阴的暗的卑鄙的,其实各地都差不多! “林大小姐,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连芳洲劝了她几句,便问道。 林语蕙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两位若能帮我给我娘带个信,让她今后小心着我二叔二婶,能抚养得我弟弟平安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我,如今木已成舟,还能如何?我,两位若是不嫌弃,便捎我一程,离开此地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辈子她就只做这件事了,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连芳洲摇了摇头,叹道:“怕是不妥!且不说我们想要见令堂并不容易,即便见着了,传了你的口信,令堂岂能不悲愤恼怒?你二叔二婶万一知晓了风声,你也说了是他们当家,令堂和令弟只怕会步大小姐后尘呢!再说了,大小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心中如何能安?就凭这个,令堂令弟只怕也——呵呵!” “夫人说得对,是我糊涂了!”林语蕙脸色一白,神色变幻莫定。 她与乐正善长青梅竹马,二人感情极好,原本就不甘心就此离开,只是形势不如人不得不如此,连芳洲这话却等于堵死了她离开的路,那么,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明日一早,能否请两位送我进城,我要找善长哥,我要向他说明此事!语嫣……我待她如亲姐妹,不想她竟如此害我,谋我夫婿,我如何甘心!” 连芳洲道:“只是,乐正三公子就算见了你,却已经与你那堂妹成亲,难不成还能休了她?” “有何不可?”林语蕙有些奇怪的看了连芳洲一眼,道:“这门亲事本来就是我和善长哥定的,既然我回来了,她自然应当离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李赋忍不住道:“那位乐正公子若心里真有你,又岂会答应以妹代姊?林大小姐,你要想清楚了,到时候他未必还肯站在你这一边。” “他会!”林语蕙对这位未婚夫婿却是信心满满,道:“他爱的是我,不是语嫣!婚期已定,两家的宴客请帖都发了出去,事事准备齐全,且他又相信我已经死了,不答应如此又能如何?这,怨不得他!” 连芳洲和李赋相视一眼,便道:“你既这么有信心,我们帮你便是。只是,明天恐怕未必就见得到乐正三公子,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想个万全之策。” 没想到乐正三公子娶亲竟然还有这么丰富的内情,有这么个大好机会搅合搅合乐正家当然是好事,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借此也好看看乐正家的行事作风…… 1164.第1164章 大小姐的谋算 “不用,”林语蕙摇摇头,道:“两位只需送我进城,去乐正家西面的府后的三头巷子东头,善长哥的奶娘马大娘家就住在那里,只要见了马大娘,她会帮我的。” 连芳洲和李赋交换了个眼神,李赋便点点头:“好,我们送你去。” “多谢这位爷和夫人!若语蕙能得伸冤,必定重谢爷和夫人,拜谢二位大恩!”林语蕙说着深深敛神施礼。 连芳洲笑道:“林大小姐不必客气,我们夫妻还要在这南海郡游玩好些时候呢,万一什么时候需要帮忙自然会找林大小姐,林大小姐只要记得欠我们一个人情就是了!” 这种讨要人情的话,连芳洲说得很熟稔、理所当然,李赋是说不出来的。 林语蕙自然满口答应。 三人便朝林子外头走去。连芳洲忍不住又向林语蕙道:“既然如此,为何不今日进城呢?到了明天真的还有用?到时候你那堂妹可就已经是乐正三公子的妻子了!” 无论名分还是她这个人都是。 林语蕙脸色白了白,却摇摇头道:“今日防范必定极严,且不说风险太大,今日我也没办法见到马大娘,马大娘定在乐正府中。况且,今日若闹起来,宾客盈门之际,两家颜面都不好看……” 不管是林家丢脸,还是乐正家丢脸,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连芳洲不由心下暗服,这位林大小姐,倒是个聪明的。这种气都能忍下,也是难得。 那车夫见多了个粗布衣衫的女子有些奇怪,连芳洲寻了个借口只说这姑娘前来投亲迷了路恰好遇上帮她一把,那车夫也就了然了。 次日一大早,天才刚刚有了点亮色,乐正府后头的三头巷子东头,马大娘家的门突然被人急切的拍打着。 睡梦中的马大娘一个激灵起身,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手脚利索的连忙穿衣。 昨日三公子成亲,大半夜她才回家歇下,没准是府中有要紧事,才这么一大早来人叫她了。若是平日,绝不会有这种情况的。 谁知,马大娘还没出去开门,她的儿媳妇苗氏已经先一步开了门,然后大呼小叫的叫着:“娘!娘!快来看!” 马大娘不由脸色一沉,吼道:“大清早你扯着大嗓门鬼叫什么!天上砸银子砸你脑门上啦!还不给老娘闭嘴!” 可当她出了房间门,看见厅上那粗布衣衫的少女,“啊”的一声,圆睁了双眼也呆住了。 于感情上,马大娘本来就偏向林语蕙,早已将这个温婉大方的女子试做今后的小主母,她总觉得林语嫣虽然也是林家的嫡女,但并非出自长房,这在身份上首先就低了自家小主子一头,且无论性情、品格、待人接物都不如林语蕙,加上林语蕙又与小主子感情深厚,哪里是林语嫣能相比的? 闻听林语蕙出事,看到小主子那丧魂落魄的样,她正心疼得不得了,如今林语蕙好好的出现在面前,小主子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高兴成怎样呢! 只是,昨日小主子已经娶了林语嫣为妻,这个时候林语蕙突然冒出来,岂不是—— 马大娘便有些犹豫起来,她不愿意看到这件事闹开,这会损了小主子的颜面和乐正家的颜面。 林语蕙见她面色迟疑如何不知? 当即滚下泪来,呜咽道:“大娘,我和善长哥都是您看着长大的,您难道忍心看着善长哥与那般歹毒心肠的女子做夫妻、忍心看着我为了善长哥伤心欲绝、一辈子郁郁寡欢吗?大娘,善长哥娶了她,不会开心的!大娘素来疼爱我们,求大娘成全!” 马大娘心中一震,暗道不错!那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小主子?想从前,她跟大小姐姐妹之间感情多要好,谁知不声不响就使出这等手段来,那若今后她将同样的心机手段使在小主子身上呢?那会如何…… 马大娘生生打了个冷颤,不忍再想下去。 “好,林大小姐,老奴这就进府去跟三公子说一声,至于此事要怎样,还得听三公子的。” “多谢大娘!”林语蕙哭着要跪下,连连点头呜咽道:“自然听善长哥的,我就在这儿等着善长哥!” 马大娘连忙扶住了她道“使不得!”听见她如此说,对她更多了几分怜惜之意,当下吩咐儿媳妇寻好衣裳给她换上,服侍她梳洗,自己急急出门去了。 连芳洲和李赋没有跟林语蕙去马大娘家,而是守在外头暗处。两人对那马大娘可没有林语蕙这么有信心,万一马大娘非但没有答应帮忙,反而要对林语蕙不利,说不得他们只好用武力将林语蕙带走了。 听到门响,两人忙闪身一边,尾随着马大娘一路走去。 不多时见马大娘进了一处角门,没多久又见她领着位穿着绛红长袍,银冠束发的青年男子急急出来,那青年男子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姿容颇为清俊沉稳,想来便是乐正善长了。 此时他一脸的欣喜和焦急,与马大娘急急而去,连芳洲和李赋相视一眼,不觉一笑。 “这可有大热闹瞧了!不知这位乐正三公子会怎样处理这事儿呢!走,咱们跟上瞧瞧!”连芳洲兴致勃勃笑道。 再说乐正善长,欢欢喜喜的准备与心上人的婚礼,却不料一声霹雳从天而降,就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当新郎官入洞房的当口,他的新娘子竟然溺水身亡了! 听到林家的禀报,他立时三魂七魄散了两魂六魄,整个人都傻了! 乐正家上下主子们也都傻了! 乐正善长去拜访未来丈母娘,丈母娘受不住这个打击已是卧病在床,是林家二夫人接待的他。 林家二夫人哭得眼睛红通通的,见了他那泪水就跟断线珠子似的簌簌落下,哭那没福可怜的侄女,又哭侄女儿在的时候与她的嫣儿如何姐妹情深,总而言之哭得稀里哗啦。 乐正善长见了不觉更为伤心,叹着安慰劝了林家二夫人几句便告辞。 谁知又碰上同样哀哀欲绝的林家二小姐林语嫣,林语嫣叫了声“善长哥哥”泪水也落个不停,哭诉姐姐怎么就这么去了,她向来对自己照顾有加,自己今后可就没有姐姐疼了!又哭倘若姐姐将来知道善长哥哥有一天娶了别家女子为妻,还不晓得要怎样伤心呢!她不要善长哥哥娶别人,她要嫁给善长哥哥,帮姐姐守着善长哥哥! 1165.第1165章 回到乐正家 这话令乐正善长有些尴尬,林语嫣的奶娘听了吓了一大跳,慌忙向乐正善长赔不是,唤了两个丫头,硬是将林语嫣给带走了。 乐正善长苦笑了笑,心情沉重的离开了林家。 他回到家中,老爷子、父亲、叔叔兄长婶娘们正为这事儿发愁,这请帖都发出去了,这时候取消婚礼,说起来到底有点儿难堪。这事儿还真是太不巧了! 乐正善长想到林二夫人和林语嫣的话,顿时意兴阑珊, 没了语蕙,娶妻么,娶谁还不是娶?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何必为了亲事将来还要浪费一次时间? 便跟老爷子和父亲提,让他们遣人去林家问问,若林家愿意,就让林家二小姐嫁过来吧!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虽然乐正善长那些婶娘们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些的不好看——娘家侄女、外甥女什么的又没戏了!但乐正老爷子和父亲叔父等商量片刻都表示就这么办! 于是,婚礼照常举行,只不过新娘子由林家大小姐变成了林家二小姐。 林语嫣直到上了花轿,拜了天地,送入洞房,那颗提起的心才真正放下了! 要知道虽然林家跟乐正家说的是林语蕙已死,但实际上是死不见尸,她还是很有几分担心会出意外的。 直到踏踏实实的坐在了新房的喜床上,她的心才真正的踏实了。 就算林语蕙有一天再出现又怎样?她才是善长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洞房花烛夜,可真是令人期待呢! 可那洞房花烛夜,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乐正善长哪里有什么心思在这个时候同她洞房?倒是没有丝毫遮掩的在她面前叹息,缅怀林语蕙。 林语嫣恶心气恨得要死,为表贤惠和理解,却不得不附和着乐正善长,与他一起追忆亲爱的姐姐。 便是没有洞房,他们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次日一早是要给长辈请安敬茶、进祠堂给祖宗磕头行礼的。 女人一生,也就这一次名正言顺进祠堂的机会。平日祭祀,是没有资格进的,便是有那请家法罚跪的,也不过跪在祠堂偏院罢了。 一早起来梳洗,谁知马大娘又匆匆进来,不知同乐正善长嘀咕了什么,乐正善长瞟了她一眼就走了,这令林语嫣感到了极大的难堪。 她是他的妻子,竟如此的不尊重她! 很好!这笔账先暂且记下了,今后有的是时间,她一点也不着急。 梳洗打扮好,林语嫣见乐正善长还没有回来,这一屋子的奴婢们看似对她恭恭敬敬,其实个个都跟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动一下,她说一句,她们才应一句。 她如何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她们心里都把她姐姐当做了主母,这是对她不满呢!哼,真是一群不懂时势的贱婢,来日方长,她会叫她们知晓她的厉害的! 林语蕙有什么好?不就仗着她外公乃几十年前朝廷流放过来的进士吗?就因为这,林语蕙也混了个才女的名声,事事都压她一头。 不一会儿,一名小丫鬟从外头进来,向林语嫣道:“三公子说了,请您过去正厅那边呢!他已经先行去了。” 林语嫣闻言不觉盯了这小丫鬟一眼,笑着答应一声,带着丫环过去。 心中则恨得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这叫什么态度,连一声“三少夫人”都不喊,哼,真当她好欺负吗!乐正家素来重规矩,回头她倒要问问,这是什么规矩! 等林语嫣到了正厅,才发现所有的长辈都在,平辈、晚辈却是一个都不在,所有人神色都有些古怪,似乎都在等着她一个。 那一道道仿佛意味不明的目光朝她望过来,令她一时有点不自然。 林语嫣勉强笑了笑,下意识向自己的夫君乐正善长望去,乐正善长神情淡漠,连一点点表情或者暗示都没有给她。 林语嫣气结。 站在那里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这茶是怎么敬呢? 她正想唤一声“三少爷”,乐正善长冷清清的目光却望了过来,道:“语嫣,我问你,语蕙她真的死了?” 林语嫣脸色微变心中暗惊,立刻垂下眸去低低说道:“夫君这是何意?姐姐她的确是……没了!” “你确定?”乐正善长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语嫣犹豫着,道:“我,我也不知——” 看到这一屋子的人竟没有一个帮她说话,由着乐正善长如此问自己,林语嫣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当然,更令她难堪的是,乐正善长竟当众质问她! 她分明已经是他的妻子啊。 “不知?”乐正善长道:“这倒奇了,当初你们林家不是派了人来禀报,说语蕙已经死了吗?怎么这会又说不知了?” 林语嫣一时语塞,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夫君,为什么换要问这个?姐姐她这么多天都没找着,定已不在人世,她已经不在了……” 乐正善长冷笑,道:“林语嫣,我从没想过你这么大的胆子!你们一家几口害了语蕙,还敢设计我!真当我乐正家都是傻的吗!” 乐正善长瞟了一眼门口,眼神不觉柔和了几分,道:“语蕙,进来吧!” 马大娘扶着林语蕙缓缓走了进来,林语嫣脸色一变惊叫一声,险险跌倒在地…… 林语嫣见状又惊又怒又恨,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欢欢喜喜上前要握林语蕙的手,言里言外却点出自己已经成为乐正家媳妇的意思,口口声声“我和夫君如何如何”,更惹得乐正善长厌恶不已。 乐正老爷子这时起身,淡淡道:“善长啊,这是你的家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就行!” 言下之意是,不要丢了乐正家的脸面就可以! 乐正家其他长辈也是一样的意思,随着老爷子一同离开。 林语嫣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明明她这个新妇应该敬茶拜见长辈改口的不是吗?他们都走了,这茶显然是不必敬了…… 再说马大娘,进了乐正府,想了想,没有急着去见乐正善长,而是先去见了大夫人,将此事同大夫人说了。 大夫人也惊着了,忙同丈夫说了。 1166.第1166章 一眼惹祸 两口子听了马大娘一番话,也觉得如此心肠歹毒的媳妇留在儿子身边着实危险,将来指不定搅合成什么样呢! 便让马大娘只管去告诉儿子实情,商量个法子来。 乐正善长一听林语蕙还活着,且内情如此,岂不恼怒,立刻去了马大娘那里,将林语蕙接进了府,向老爷子等表示,他没有与林语嫣圆房,林语嫣他不会娶。 乐正老爷子早些年就已经不主事,这事也没打算出山,问了孙子的意思,便让他自行解决。 于是,乐正善长便让人将林语嫣唤了来,让她看清楚,乐正家没有一个喜欢她。 对于林语蕙所言,林语嫣自然是不肯承认,她只知道,她是乐正家娶回来的妻子,没有这么轻易退回去的道理。 乐正善长哪儿搭理她?命人将她拉了下去,林家二房两口子就被乐正家的派去的管家接来了。 两口子看见林语蕙,同样惊得魂飞魄散,随即坚决否认曾做过的事情。 乐正善长也没有同林家绝交闹翻的意思,毕竟,那是他岳家,虽忽略此事没有要问的意思,只说自己本来要娶的就是林语蕙,语蕙失踪,昨日语嫣只不过代替姐姐行礼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如今语蕙既然回来了,语嫣自然仍回林家去。 他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交给林家二房两口子,要么按照他所言,大家彼此皆大欢喜,要么,以这匣中物件为凭,他要休妻。 林家二夫人打开匣子,看到那用来检验贞洁的素帕上一片洁白,霎时脸色也变得雪白。 她的女儿当然不可能婚前失贞,那么只能说明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三公子说以此休妻,难道意思是要以“不贞”的理由? 若真如此,自家女儿这冤屈向谁诉去? 难不成跟人说,洞房那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话旁人如何能信! 林家二房夫妇又气又急,忍不住又求起林语蕙来,求她给林语嫣一条生路。 林语蕙一言不发,只那般冷清清的看向他们。 两口子没法,不得不妥协,同意了乐正善长的意思,将林语嫣领回家。 林语嫣死活不肯,又哭又闹的被林家二房带走了…… 这件事情对外是一种说法,可内情自然也有好些还没有离去的亲朋知晓,只不过碍于乐正家的面子,大家自然不会议论什么,却也不好意思再留在乐正府中,原本打算再玩几日的也纷纷告辞离去。 连芳洲和李赋看见林家二房两口子带着哭哭啼啼的林语嫣带走,便明白林语蕙已经留在乐正家了。 二人也放了心。 连芳洲便笑道:“这林家大小姐倒是有些福气的!乐正三公子也算长情了!” 李赋也笑道:“我也觉有几分意外,乐正家居然也由着这位三公子这么做,真是大大出乎意料!” 如此看来,乐正家并非那等穷凶极恶、蛮横霸道的人家,据自己先前所得的情报,称这乐正家持重、中庸,不急不躁,门人子弟乃四大家族中最为团结的家族,想来不假。 只是这样的人家一向来将家族利益看的极重,做惯了土皇帝,如何肯轻易臣服朝廷?收服起来未必容易…… 也不知今日让林语蕙欠下的一份人情,将来能有多大作用。 两口子没有再在门口等林语蕙派人出来请见,说笑着离开了。 如今,还没有到见面的时候。 林语蕙与乐正善长重逢,二人相对有着倾诉不完的话,等林语蕙想起连芳洲夫妇,忙同乐正善长说明,命人出门请他夫妇相见时,连芳洲夫妇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林语蕙不由遗憾惋惜。 倒是乐正善长笑笑,道:“罢了,想必他们真的有要紧事急着离开了!既然说了遇事会找咱们帮忙,想必总有再见的一日,你也别多想了!好容易回来,我陪你歇歇,等下午还要给老爷子和爹娘他们敬茶呢!” 林语蕙面上一红,顺势轻轻靠在他怀中,低低“嗯”了一声答应,虽不能亲历憧憬了许久的婚礼,可能够破镜重圆,已实属不易了! 连芳洲和李赋离了乐正府,往与马车约定好的前边大街上走去。 与此同时,一辆外形普通内里奢华的马车里,一名女子咯咯掩口轻笑两声,慵懒的笑道:“这乐正家真不愧南海郡四大家族之一,就连娶个媳妇儿都这么热闹,嘻嘻!真叫人大开眼界呢!唉,可惜了,原本还打算好好的在这儿玩上几天,这会儿也玩不成了!” 侍女听了这话也笑嘻嘻的附和着。 正说着,一阵风起,吹动车帘微微晃动,那少女不经意瞟过,似乎从缝隙中看见了什么,“嗯?”的一声低呼突然坐起身掀起帘子一角朝外边张望。 两名侍女吓了一跳,忙道:“郡主,发生何事了?” 这少女眨眨眼睛仔细看了片刻,仍旧将帘子放下靠坐了回去,笑道:“想必是我眼睛花了看错了吧!这儿是南海郡,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出现!” 两名侍女不懂郡主说的是谁,见郡主不再提自然也不会询问,主仆便丢开此事,笑嘻嘻的又议论说笑起乐正家这次婚事了。 这少女,正是靖南王府那位跟连芳洲有过过节的容安郡主。 靖南王的封地跟南海郡相距不远,王府跟南海郡包括四大家族在内的好几个大家世族私下关系还算不错。 这一次乐正三公子娶妻,原本靖南王世子与容安郡主都要来的,只是因为突然接到威宁侯已授了南海郡承宣布政使的职位,不日便将从靖南王封地经过,父子俩一商量,这位威宁侯跟别的大人不同,皇上派一名武将领文官事又兼任武将之职怎么想怎么诡异! 加上自家那丫头得罪过威宁侯夫人,万一威宁侯怀恨在心,随便寻些由头给皇上上了密折,自家岂不要倒霉? 父子俩便商量着将封地上的各项事务细细的理一理,绝不能让威宁侯捉到一点把柄。 1167.第1167章 客栈大火 于是,靖南王世子就没有空来参加乐正善长的婚礼了,便只有容安郡主来了。 李赋和连芳洲在城外与车夫会和,便离开了贡漳,继续优哉游哉的往南海城方向走去。 几日下来,李赋已经适应了不少当地的气候,夫妻二人一边慢慢的走欣赏风景,一边探访民情,顺势打听打听各地农事商事以及以四大家族为主的各大家族的事儿,倒也收获颇丰,心中已然颇为有数。 这日在一处叫做牯牛镇的地方留宿,据说这地方出产的大牯牛最强壮有力,干起活来最得力,在南海郡都是有名的。因此,这原本叫做小良镇的镇子也改了名称叫做牯牛镇。 睡到半夜,突然被阵阵滚滚袭来的浓烟呛醒,二人惊醒,睁开眼睛不由大惊,只见冲天的火光映得窗户上亮堂堂的,空气中烟灰乱飞,混着烟火气呛得人咳得难受。 耳中能够清楚的听到大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各种木头断裂、崩塌的声音。 风席卷着热浪冲击而来,惊人的热度扑面几乎令人窒息。 似乎下一秒,大火就要烧到房间来了! 外头,各种惊叫声、哭喊声、呼救声、纷纷踏踏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在这个原本应该安宁而静谧的夜晚,充满着惊慌和绝望! “阿简,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连芳洲捂着口鼻咳着,眼睛被熏得眼泪直流。 难道竟要命丧于此?这南海郡真个邪门! 李赋将妻子揽在怀中按压着她的头伏在自己怀中,刀削斧刻般棱廓分明的五官上,神情凛然刚毅,紧抿着唇四下瞟了一眼,低低道了声:“别怕!有我呢!” 说着拉着她到床榻边,扯过床上盖的毡毯将她蒙头盖上,柔声道:“抱紧我!” 连芳洲连忙照做,下一秒,便感觉到身子一轻向上冲去,“啊!”的一声低呼,晕头转向之间,还没有来得及回神,便听到耳际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 她手忙脚乱掀开那毡毯,便发现与李赋两个正站在屋顶上,通红的火光在脚下呼呼跳跃,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院子里惊慌失措的众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一个个睁大着眼睛,半张着嘴巴,直愣愣的瞅着屋顶上的那两个人。 火光中,两人的面目影影绰绰看不分明,那男子伟岸的身躯和亮得惊人的眸子却清清楚楚的看在众人眼中,令人折服。 李赋低头,下巴在怀中女人发际上蹭了蹭,柔声道:“抱紧我,屏住呼吸,咱们下去。” 连芳洲抬心口一热,微微有些堵塞,眸看向他,含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双手紧紧的圈抱着他的腰身,头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处,屏住呼吸,索性也闭上了眼睛。 她只需要依靠他就够了。 身子一轻倾然而下,风声热浪席卷而来,然而,仅仅不过片刻,身子一沉,双脚便结结实实的踏在了地上。 人群中“轰”的一下爆发出激烈的惊呼惊讶声,众人这才猛的惊醒过来,该救火忙去救火,帮不上忙的情不自禁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或赞或叹或惊,一时间乱哄哄闹不清楚。 连芳洲暗暗松了口气,抬眸看了身旁的丈夫一眼,眸中柔情似水。 突然,一个发髻松乱、衣裙凌乱的青年妇人拨开人群冲了过来,踉跄着“扑”的一下冲着李赋跪下,连连磕头哭求道:“英雄!好汉!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儿!救救我的孩儿吧!我的孩儿还在里头啊!可怜他才两岁!求求您救救他吧!小妇人给您磕头、给您磕头啦!” 那青年妇人一边哭一边碰碰的磕起头来,不一会儿额头上就红了铜钱大的一块,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看来,分外的触目惊心。 也分外的令人不忍。 女子与孩子本就给人柔弱的印象,最易获得人们的同情。 众人见这位母亲如此苦苦哀求,一时忍不住同情心大起,纷纷道:“这位爷就行行好救救人家孩子吧!真是可怜啊!”、“是啊是啊,好歹是一条人命啊!”、“这位爷这么好的本事,快些救人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李赋和连芳洲都是一怔,连芳洲明显感觉到李赋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紧了紧。 她下意识偏头瞟了一眼那熊熊的火光,大火几乎将整个客栈小楼都包裹了起来,人们大桶大桶泼上去的水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 这个时候如何还能够进去救人?进去送死还差不多! 连芳洲自认自己还没有滥好人到如此地步,不顾自己人的生死为了不相干的别人。 对此,她只能表示同情,若这妇人不嫌弃,事后帮一笔银子也可以,但让李赋不顾安危冲进火海救人,这不可能。 还有这些围观群众,一个个嘴里倒是说得好听,怎么不见他们进去? 她生怕李赋会受不住众人恳求而脑子发热答应,突然抬手按在小腹上呻吟一声,皱着眉头靠在李赋怀中,显出十分难受的样子。 “娘子,你怎么了!”李赋大惊。 众人也是一愣。 “我,我好像——动了胎气!”连芳洲皱着眉头,有气无力隐忍着痛苦说道。 李赋眸中骤然一慌,急忙道:“医馆在那里?” 众人一下子还没有回过神来,那被李赋盯着询问的男子动了动唇,忘了回话。 “快说!医馆在哪!”李赋一把揪住那男子衣领将他拽住厉声喝问。 那男子双脚一抖,结结巴巴道:“在,在,在,出了门往左一直到头!” 话音刚落,身不由己便被李赋推了开来,等他回过神来,李赋早已打横抱起连芳洲冲了出去,背影一闪,便不见了。 地上跪着苦求的那妇人怔了怔,又嘤嘤的悲啼起来,众人见了无不叹息。却是三三两两的散开了去。 进火海救人,抱歉,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两位大娘看的不忍,一左一右将那妇人扶了起来,好言劝解安慰着。 李赋抱着连芳洲奔了一段,连芳洲突然抱紧了紧他,轻轻说道:“放我下来,阿简!” 1168.第1168章 渡口 李赋一愣,不由缓了脚步,紧张道:“是不是很难受?我走慢一点,你忍一忍!什么时候怀上的?怎么不告诉我?万一有个意外,可怎么办!” 连芳洲苦笑了笑,忙笑道:“我没有怀孕,随口一说罢了!你快放我下来。” 李赋一呆。 连芳洲见状失笑,挣扎一下就下了地,拉着李赋拐进了一旁一条黑暗的巷道中,笑道:“不这样说,咱们怎么脱身?那种情况如何能救人?我不会答应让你冒险的!” 李赋这才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笑道:“你差点吓坏我了!我又不傻,火势那么大,就算那妇人的孩子真在里头也早没救了,我不会去的。” 连芳洲摇摇头,道:“那种情形下不去总是不太好。” 李赋道:“这倒也是!不过这么一来咱们不能再回去了,就在此胡乱歇歇,天亮便出城吧!那车夫,也别找了!” 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得到人呢!别人不管,这车夫却是因为受雇他们才来到此地,若无辜受此牵连,李赋心里还真有些难受。然天灾人祸谁料得到?便且记着,等上任了再派人查访且料理。 横竖这时节在南海郡并不冷,在外头过一夜也没有什么。连芳洲便笑着说了句好。 李赋一笑,拉着她到底寻了个更隐秘的去处,将她圈抱在怀中,靠着墙根阖目养神。 起火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半夜,再那么一折腾,料想如今离天亮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罢了,且刚刚经历那样一场大火,如何能睡的着?连芳洲也不过靠在李赋怀中等天亮罢了。 天刚刚亮,两人便上了街,去开了门的早餐铺子随意用点东西,然后去车马行雇车。 此处乃是小镇子,昨天晚上一场大火将镇上唯一的一处小客栈烧得渣都不剩,到了今天早上几乎全镇的人都知晓了。 连芳洲和李赋在用早餐的时候,无论老板与伙计,几乎人人都在讨论叹息这件事情,当然,李赋带着妻子硬生生冲出屋顶,跃下平地,逃离火海的事情少不得也叫人大说特说。 连芳洲听得心里好笑,只二人如此一来更盼着早早离开此地,以免叫人认出平添麻烦。 在南海郡这地界上,尚未公开身份的时候,他们越没有存在感才越方便行事。 出城往东南方去,行了大半日的路程便有一条叫做小浪河的河流横亘其中,河面宽阔,无桥,只有往来摆渡的大木船往来运送客人。 这种简陋的摆渡船是没有办法承载马车的。 赶车的车夫至此便收了雇佣金掉头回镇,好心的告诉他们过了河不过三五里路便是一处人烟稠密的村子,那村子里的许多人家都是惯熟了做码头上渡客生意的,可在那儿暂住一晚,马车或许没有,但驴车应该能雇的着,可到了镇上再换马车。 连芳洲和李赋谢过这车夫,便在渡口等起对面的船只来。 远远可见,那渡船还在对面装货呢,三四个穿着短褐的工人扛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货上船下船忙得不亦乐乎。 李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拉着连芳洲到一旁树荫下的木凳上坐下,笑道:“时候还早,咱们等着便是。” 不远处有位老汉守着个简陋支起来的竹棚子,卖些茶水零嘴和瓜果。许是没什么客人光顾,那些瓜果看上去毫无光泽并不新鲜,干瘪瘪的,连芳洲只瞧了一眼也没有兴趣。 而那老汉也没有上前来招呼他们的意思,躺靠在竹躺椅上,微张着嘴巴打着均匀的鼾声,睡得正香。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对面终于装好了货物,看见那些人纷纷跳上了船,艄公一点竹篙,船只缓缓晃动,朝着这边岸上开来。 连芳洲不由扯了扯李赋的袖子,笑道:“你看,船来了!船来了!” 李赋朝那边看了一眼,向她笑道:“等得有些不耐了?看你激动的!” 连芳洲一撇嘴,道:“山间天暗得快,你看看,才多大会功夫,地上得阴影都浓了长了许多,河水也显得更幽深了,瞧着怪吓人的,还是早早渡河的好!” 李赋一笑,忍不住瞥了一眼小浪河,河水的颜色果然幽深了许多,碧沉沉的,仿佛一张张开的大口,无声无息就能吞噬一切。 阳光也淡了许多,照在河面上,明明暗暗的,更显得那河水的幽深。 两刻多钟,随着哗哗的水声和人语嘈杂声,船终于靠了这边河岸。 那睡得酣沉的老汉也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的望了过去,盼着能做上些生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四五个打短工的村夫,围了上去问要不要帮忙? 许是那货主也想着早点搬运完毕好找地方落脚,双方讲起价钱来,很快敲定,这几个民夫,连同跟船的那几个伙计一起行动起来,很快就将货物搬运好了,整整齐齐的码在岸边大树下。 李赋便带着连芳洲上船。 船夫笑眯眯收了钱,叮嘱他二人坐好,便点开了船。 此时,太阳已经斜斜偏西,在两岸高大的山影遮掩下,河面暗沉沉的,竹篙划拨着水面,发出清脆又单调的哗哗的声响,凉气带着水雾气挟裹而来,身上不由也寒浸浸的起来。 连芳洲下意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轻轻的打了个冷颤。 李赋见状便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柔声低问:“冷吗?你忍一忍,等渡了河找着了住处就好了。” 连芳洲一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娇弱,不过一时受不住觉得有一点儿凉而已。” 船夫见状呵呵笑道:“这位爷和夫人真是恩爱,夫人好福气呀!” 连芳洲笑笑,温柔的瞥了李赋一眼,旁人夸赞她的夫君,她可从来不会故作谦虚说他不好的。 李赋倒是瞧了那船夫一眼笑答道:“好容易娶回来的娘子,自然该好好疼惜!” “这位爷说得对!说得太对啦!”船夫哈哈笑起来,笑赞道:“老夫最佩服便是客官爷这等情深意重的男子。那等打老婆的,简直就天理不容!” 说得李赋和连芳洲都笑了起来。 1169.第1169章 水深火热 说话间船夫又笑道:“爷和夫人不必担心,村人质朴,等到了地方就好了!爷和夫人且耐烦片刻!” 说着,又同他们说起这当地的人情风俗来,李赋和连芳洲听他说得有趣,一时不由听住。 李赋揽着连芳洲,目光扫过那船夫,突然“哎呀!”惊呼一声,忙道:“老丈别动,好大一只马蜂停在老丈脖子后头,别动,千万别动!” 说着忙小心扶连芳洲坐好,起身朝那船夫走去。 那船夫怔了怔,一时站住不敢动,若被马蜂叮一下,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等他反应过来想做应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李赋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手腕,“咔擦!”一声轻响向后扭折了他的手臂,一个擒拿手便将他双手反剪在后,膝盖在他脚弯一顶,便令他身不由己的跪了下去。 撑船的竹篙“扑通!”落水,转眼不见。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连芳洲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船夫已经被李赋制得动弹不得押跪在了船中。 连芳洲下意识四下一望,但见两岸山峦起伏,山峰突兀跌宕,一派陌生,不由起身变色:“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原来那船夫一边引着他们说话一边不动声色飞快的划动手中竹篙,船只顺流直下,早已离那原本就在对面的码头不知道多远! 船夫闻言桀桀怪笑起来,那副原本看着忠厚老实的沧桑的脸一下子变得凶狠无比,眼中凶光直冒,冷笑道:“这里是响水滩,也叫阎王滩,是阎王爷收人的地方,你们说,我带你们去哪里?”说完又大笑起来,尖利的笑声响彻两边山谷,惊得归巢的山鸟也跟着怪叫起来。 连芳洲和李赋皆是一惊,李赋脸色一冷,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船夫哈哈笑着,却是不答。 李赋一怒,手上用劲,拧断了他一只手臂,那船夫痛得闷哼,依然冷笑不已。 船身突然一矮,显然水下有明显的阶梯,放眼一看,水面狭窄了许多,河水也湍急了许多,河中隐约可见礁石,浪花击打在上,不时飞溅,在水面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 突然“碰!”的一声,船身撞到了水下的暗礁,船身剧烈的摇晃起来,连芳洲站立不稳,忍不住摇晃着身子低呼出声。 “娘子!”李赋大惊。 他一分神,那船夫眸中精光一闪,趁机挣脱了他的控制翻身跃入了水中,船身急速往下流冲撞而去,早已不见了那船夫的踪影。 “娘子!”李赋摇摇晃晃朝连芳洲走过去,揽着她。 连芳洲的心咚咚咚跳得极快,靠在李赋身上,手心满满的全是冷汗。 此时,暮色浓重,西边天际仅余一抹残霞,正以眼力可见的速度在渐渐消失,两岸山峦峭立,陡峭无岸,黑森森的山影向着中间倾压而来,更添几分可怖。 在这样的河段中,若是天黑了还不能脱困,等船被礁石撞击破碎,两个人只有死路一条! 而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有把握脱困,无异于痴人说梦。 “阿简,我们跳吧!”连芳洲把心一横,说道。 南方水系发达,离京前两人都特特练习过游泳,连芳洲前世本来也会,落了水,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李赋揽着她的手一紧,那双冷沉的眸子灼灼的亮着,凝着她,透着无限的情意 他飞快抬头瞟了一眼天边渐渐消退的残霞,握着连芳洲的手一紧,道:“娘子,跟着我,握紧我的手,别松开!” 连芳洲点点头,船身略缓,就在那一刹那,李赋喝了声“跳!”二人齐齐跃入水中。 冰凉透骨的河水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在耳边急促的汩汩的响着,如陷幻境。瞬间,二人就身不由己被那湍急的河水冲了数米的距离…… 阳光灼灼刺目,李赋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扑在一片满是鹅卵石的浅滩上,身上到处火辣辣的痛,头也隐隐作痛,嗓子干疼得似要冒烟。 他咳了两声,将鬓角挟带的一缕水草拨掉,艰难的撑起身子站起来,呆了呆,急急叫道:“娘子!娘子!芳洲!” 他心中一沉,没来由的慌乱起来,跌跌撞撞四下寻找,终于发现她同样伏在河滩上,这才松了口气,忙奔过去,将昏迷没醒的连芳洲抱了起来,急急叫道:“娘子!娘子!快醒醒!” 胸膈一痛,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连芳洲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过明亮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猛的一眯,随即睁开,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被礁石划烂的衣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睁着一双乌亮亮的眸子欢然笑道:“阿简,阿简,我们好好的呢!我们好好的!” 李赋低头,便看见她白皙的手背上数道紫红的刮痕,红肿着破了皮,又见脖子上也斜斜一处三寸来长的刮痕触目惊心,不由心中一痛,遂将她紧紧揽入怀中,道:“嗯,我们没事!我们都好好的呢!你觉得怎样?身上痛不痛?” 连芳洲也用尽全力紧紧的抱着他,逃脱大难后的喜悦令她满心说不出的轻松和轻快,笑道:“不痛!不痛的!一点也不要紧!我们能好好的,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啦!” 昨日跳船之后,她整个人便被那又冰凉彻骨又急的河水淹没冲击着,冲得晕头转向,很快神智就迷糊了起来分不清东南西北。 迷迷糊糊中,她只知道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手紧紧的握着,胳膊被牵扯生疼,但她也舍不得松开,下意识的紧紧回握着他。 只有那样,心中才有一片安然。 然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劈头盖脸的冲击着,那双紧紧握着她手的手掌也消失了,几乎一瞬间,她便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两人稍稍整理好那身被划破了多处的衣裳,弄了弄头发,便到了不远处的小树林子里坐下歇息。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连芳洲的右脚脚踝想必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伤得厉害,高高得红肿着仿佛发酵的馒头,根本走不得路。李赋心疼不已,抱着她行。 1170.第1170章 思量不解 二人寻了个隐蔽遮掩阴凉之处,检查着身上的累累伤痕,一一上了药。 幸好连芳洲对这些特效药宝贝的很,特特在衣衫内缝了口袋仔细装好,竟没有丢失,不然,虽是划破皮的小伤口,在这样的天气条件和环境下,也很难说不会因为受到感染而发炎、溃烂,结果就变得难以预料了。 想想这一路激流中沉沉浮浮,肚子里不知道吞了多少河水,连芳洲又摸出个小小的瓷瓶,倒了两粒云洛儿给的药丸与李赋一人一粒吞了下去。 这年头生态环境虽然好,随便饮用生水却也未必不会生病呀! 做好这些,两人便靠在一处稍作休息。 “咱们惹了谁了?那船夫分明就是冲着咱们来的!”连芳洲叹了口气说道。 李赋眸光一沉,道:“我方才也在想这个问题,能探知咱们的行踪,又能如此了无痕迹的做局设计,非一般人所能为。咱们进南海郡之后一路低调行事,并不曾与人有何纠葛,若非要说有,就只有那位乐正家三公子的媳妇林大小姐。” “她!”连芳洲身子轻颤,脱口道:“怎么、怎么会!那林大小姐——会害咱们?” “她未必会,”李赋苦笑,道:“离开贡漳那两天我已暗暗留心,并没有发现被人盯梢跟踪,遂放了心,谁知——,林大小姐或许不会,可咱们帮了她的事情她必定会对乐正善长说,乐正善长是乐正家未来的掌舵人,未必没有疑心上什么!说起来也是我大意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想要谋事易如反掌,又何必非要跟踪咱们?” 听他这么说连芳洲也顿时哑然。 不错,换做她是乐正善长,听林语蕙说了自己两人后肯定也会起了兴趣留心,或者做点什么。 “前天晚上的客栈大火——”连芳洲突然心中一震,忍不住脱口说道:“那天晚上的大火,不会也是,不会也是——” 这一下,李赋神情也凝重起来了。 连芳洲不由后悔不已,哼了声说道:“早知如此咱们当初不帮那林大小姐也罢了!她要死要活跟咱们有何相干!” 想到这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不是火就是水,已经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连芳洲不由恼火不已。 “如今再说这个也无益,”李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所幸咱们都好好的,有了这两次,他们再想算计咱们也没那么容易了!嗯,再歇一会儿咱们在这附近找找可有人家,暂住几日等你的脚养好了,咱们就去官府表明身份,到时他们自然就不敢再来阴的了!” 连芳洲笑道:“也只好如此了!” 李赋笑笑,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他跟连芳洲说的时候口气轻松,其实心里却没有那么乐观。 那个船夫不算,对方可以说一个人都没露面,自己和娘子却接连被狠狠算计了两回皆在生死关头,自己的底细只怕对方摸了差不多,可却连对方究竟是谁都还不知。 还有,这两次的暗算,说是暗算,倒不如说是——试探。 因为只需稍稍想一想,李赋便看出其中不合理之处。 因为根本没有想到身份会暴露,自己夫妻俩丝毫没有防备之心,那天晚上客栈的大火,假如有刺客趁机围攻,李赋可不敢保证能不能带着连芳洲全身而退。 还有昨天渡船上,除了那个船夫,也不见任何的刺客。 如果仅仅说对方忌惮自己的身份而不想让他的人跟刺杀事件有任何牵连,但都已经动了杀心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难道就不怕自己不死事后报复? 毕竟有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不是非要明晃晃的人证物证才作数的。 还是说对方太过轻敌,觉得不需要有人动手,只需如此设计一番自己就逃不掉了? 然则即便如此也没有傻到有一还有二的地步吧?大火那次不成也就算了,这一次竟然又依样画葫芦?这人是得有多狂妄自大? 这不合理! 难道,两次都是对自己的试探?或者说,是提醒? 这就更没有道理了,自己的到来,势必引起四大家族以及其他土著世家大族的敌意,这是毋庸置疑的! 若说他们想要自己的命这无可怀疑,说好心提醒自己注意防范?连李赋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然则,假如真是提醒或者试探,那么接下来肯定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秉着事不过三的原则,这第三、第四次可就未必有前两次那么简单了! 或者,真章正在后头呢…… 李赋的心不由一紧,接下来还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他心里也没底了。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得时时刻刻提高警惕,不可有分毫的懈怠! 两人休息一会,便起身准备离开。 连芳洲的脚还不能走路,李赋本要抱她,连芳洲笑道:“抱着我你怎么好看路呢?还是背着我吧!你还没有背过我呢!” 李赋心中一软,柔声笑道:“好,我背你。等咱们出去了,你要是喜欢我天天背你。” 只要能脱险,他发誓,今后再也不能如此这般带她一起涉险了! 或许在京城中太顺风顺水了,即便强势如朱家,也不过在谋略手段上动心思,天子脚下,谁人敢轻易行刺杀暗杀之事?刑部和都察院、大理寺那干人可不是吃白饭的! 可这里不一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谋略心计都是纸老虎!所拼的只是谁的拳头更大、出手更利落! 连芳洲咯咯一笑,伏在他的背上缩住了脚,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他脸畔笑道:“那可不成!叫人看见,你这布政使大人落得个惧内的名声叫人嘲笑,岂不冤枉?” 李赋笑道:“冤枉吗?我却不觉得!我只觉甘之如饴,谁笑谁傻!” 说得两个人都好笑起来。 两人运气不错,这南海郡除了靠近大海的南部、东南部沿海一带是平原,其余地方皆是山地。有的地方山峦起伏、峰回路转,还颇为险峻。 大大小小的山峰山峦将整片大地分割得支离破碎,聚居的村落都很小,一则是地域限制,没有太宽阔且又适合聚为村落的大片地方;二则村子太大,人口必多,以村落为中心向周围辐射的可耕种田地却是有限,如何够分? 1171.第1171章 前因 因此此处的村落基本上在三四十户、二三十户组成一个村,七八十户、超过百户的非常稀少,甚至有许多三五户、六七户的小村子。而那种单家独户坐落在某处小山坳中的人家也不少见。 连芳洲和李赋的运气不错,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间有袅袅炊烟升起。 “看!有人家!”连芳洲又惊又喜,李赋也精神一振。 要知道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两人在冰凉的河水中折腾一番,直到现在粒米未进,早已又累又饿了。 要说这山路十八弯的地方,看着近,走起来可不近。李赋背着连芳洲,沿着那弯弯绕绕的山间崎岖小路,足足走了将近两刻钟,才终于来到这户人家的小院子前。 毛竹篱笆上爬满着豆角、丝瓜等,进入十月,大多枯黄,看上去有些萧瑟,院子内外十来只鸡咯咯觅食,篱笆后的房子黄泥土墙、乌黑瓦片,看去陈旧斑驳,显然年头不少。 这是南海郡最常见的农家房舍样式,此刻看在李赋和连芳洲眼中亲切温暖得不得了。 山中人家质朴,难得有客来访,带着孙子、孙女在家的大娘笑呵呵很客气的将这一对落难夫妇迎了进去,倒茶倒水的招待着。 南边方言极多,山村里人跟城镇中生意人不同,基本不讲官话。 好在连芳洲颇懂些客家话和白话,这一片讲的就是客家话。虽说不能字字句句听得懂,基本的交流,加上连比带划,还是勉强能够沟通的。 这位满脸长满皱纹的老太太看到分明不是寻常村里人、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会讲这儿的话,虽然讲得不正宗,也很难得了!不由大为开心,待连芳洲和李赋平添许多好感,拿出家里的好东西热情款待,又找了儿子媳妇的衣裳给他二人换上。 这些外交事项无一例外都是连芳洲在交涉,这地方弯弯绕绕的那些话,李赋还真是学不来。两人私行,又无翻译在侧。 安歇下来时,已经快到申时了。 躺在这垫着干稻草、上铺竹席的简陋床上,两人却不约而同的都放松了下来,感到了满满的踏实。 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好好睡一觉,有我呢!”李赋吻了吻连芳洲的额头微笑道。 连芳洲展颜一笑,“嗯”了一声轻轻点头,柔声道:“你也睡,这一路你比我辛苦呢!” “我身体比你好!”李赋笑笑,手臂伸过她的身子,小心的扣在她腰上,催着她睡。 连芳洲实在也是困倦疲惫了,又有他在身旁,自然可放心大胆的睡,眼皮子沉了沉,不一会儿,便阖目睡了过去,呼吸渐渐酣沉。 李赋微微低头,凝视着她安静恬淡放松的睡颜,却没有多少睡意。 这点儿疲惫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当年在西边,比这艰难危险得多得情形也遭遇过。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是精神亢奋,整个人即便看起来放松,实则无时不刻不处于一种全神戒备的状态。 然而那个时候无所顾忌,却是跟现在不一样的。 现在,他有了她。 他不愿意她受到一丁丁点的伤害,更绝无可能接受她遭遇意外! 光是心中划过这个念头,便令李赋一阵揪心,扣在她腰间的手也紧了紧。 眼下最难的是,他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来,不知道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手段如何、武功如何!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若只有他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然是不必在乎了,但有了她,他就不能不仔细谋划谋划了。 这户人家离那河滩不远不近,自己能找得到,保不齐别人找不到。 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这家人的安全,李赋打定主意,今晚就先住下,明日就得离开。 他也不敢住什么农家村落了,最好进山,在山上过三五天,待连芳洲脚踝的伤好了再做打算。 打定了主意,李赋方慢慢放松精神,半睡半醒的保养精神。 李赋和连芳洲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三天接二连三的变故,全由容安郡主那似是而非的一眼而来。 且说容安郡主回了靖南王府后,少不得跟母妃、哥哥大说特说乐正善长娶亲闹出的大乌龙。 靖南王妃也是女人,女人就没有不爱听这种八卦的,因此与几个侍妾姨娘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靖南王世子周炳明对此就没有多大兴趣了,见母妃、姨娘和妹妹她们一个个两眼放光、又说又嘲笑的实在觉得很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忙起身向母妃行礼告退。 容安郡主恰恰被他打断,顿时不快,过去拉着他胳膊撅着嘴道:“哥哥!你忙什么呀!我还有事情要找你,等下要同你说呢!你不许走!” 靖南王妃忙笑道:“倩儿不许胡闹,你哥哥有正经事要办呢!” 周炳明抽出自己的胳膊也忙笑道:“你有什么事回头再说罢了!我是真的有事,威宁侯携妻儿没几天就要经过咱们这儿了,我得帮着父王准备准备,万一到时候失礼就不好看了!” 容安郡主听了这话顿时想起自己在京城中发生的那件很不愉快的旧事来,哼了声顿时拉下了脸,撇撇嘴道:“又是他们?经过便经过呗!有什么了不起,你和父王也太小题大做了些!他们配吗!” “阿倩!”靖南王妃却是略知一二的,顿时放下脸来,道:“今儿既说到了这事,娘便叮嘱你几句,你可记住了,到时候见了威宁侯夫人,你可不准无礼!别给你父王和哥哥做祸!” 容安郡主大为不服,在母妃的逼问下,却不得不怏怏应了声“听见啦——”,忽的想起旧事,心中一动,便向周炳明笑道:“说起来好笑呢!我在贡漳好像还看见了两个人,长得很像威宁侯夫妇,不过可惜我想细看的时候他们又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 周炳明却是目光一动,问道:“你在哪里看见的?” 1172.第1172章 四大家族商议 容安郡主道:“从乐正府出来的时候,就在乐正府附近咯!想必不是吧,他们怎么可能连个从人都不带跑到那儿去,我可没说乐正家有这样的客人!” 周炳明心中却疑虑沉沉起来,当着人多不便细问,便笑道:“也许是你看错了!等我忙完了,今儿下午再去找你,你有事到时候再说吧!” 容安郡主听他这么说,这才又高兴几分,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下午周炳明去找她的时候,便趁机细细的又问了此事,再结合探子探知的乐正三公子娶亲内幕,不由想到,那位林家大小姐是得贵人相助才能回到乐正府,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恰好妹子又在那个时候在乐正府附近看见疑似威宁侯夫妇的人,再想到威宁侯夫妇赴任这一路行来着实缓慢——小公子水土不服生病,不得不停下治病这种理由周炳明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此刻想来,那位小公子身体一向来极好,从未听过有病痛,怎么可能这么巧就病了?而且,薛神医跟威宁侯不是好友吗?怎么可能没赠送些药物药方? 几处结合在一起,周炳明几乎能肯定,妹子在贡漳无意中看见的那两个人没准就是威宁侯和他的夫人! 那两个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威宁侯武功高强,李夫人计谋百出,他二人先行一步查访打探,也没什么不行的。 若果真如此,那行进十分缓慢的大部队就说得过去了,所谓的小公子生病,也不过是遮人耳目! 周炳明想及此心中不由一阵兴奋,他暗暗的想:不知道四大家族知晓了此消息会不会感兴趣呢…… 很快,周炳明便透过自己的渠道,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原本就对这位与以往不同的、即将上任的威宁侯颇为忌惮,得了这个消息,四家老中青三代主事人和聚一堂商量对策。 很显然,威宁侯夫妇微服私行绝不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这是要探自家的老底呢。 只不过,这胆子也着实太大了些!简直不把四大家族放在眼里!若不给他们点教训,如何甘心?岂不是助涨了他们的气焰? 邓家和乐正家便提议给他二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猜测到是四大家族做的却又没法找到证据,好教他们明白四大家族的势力,将来两下安好便罢,他若真想做点什么,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扶家处于南部靠海,拥有数艘出海巨型船舶,主要靠的海外贸易发家,整得历代三司长官默认自家拥有随意出海的权力后,基本上就是闷声发大财,不太管这些事,因此可有可无,见邓家和乐正家都这么说,扶家也没有反对。 毕竟,教训得新布政使起了胆怯之心,对扶家来说也是很有必要得。 但是,梁家不同意。 梁家拥有钱庄当铺无数,面上主要做的是钱庄当铺以及木材生意,实际上,南海郡谁人不知,梁家拥有两座大型铁矿、一座小型金矿,那才是金山银山由来的源头。 按理铁矿、金矿应收归国家所有,即便梁家发现有功,也不过获得朝廷一笔赏赐,顶多讲开采权给予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许他们截留极少部分。 但梁家根本不予理睬朝廷这一套! 当初也不是没有过布政使与都指挥使联手想要用强硬手段维护朝廷体面尊严,只可惜那布政使在混乱冲突中被马踩踏而亡,而那都指挥使更倒霉,直接丧身矿井!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管梁家的三座矿。梁家也越来越狂妄,横行地方,欺男霸女,蓄养私兵,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据传闻,上一任布政使的女儿被梁家大老爷看中,居然派了媒人去说,要娶那布政使的女儿做平妻。 要知道梁家大老爷今年已经五十岁,嫡长子梁晋都已经三十了,布政使如何能应这荒唐要求?差点没气得半死! 可梁家大老爷却觉得自己许了他女儿平妻的地位已经很给面子了,他居然给脸不要脸? 梁家作风是我看上了就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梁大老爷将这一作风充分发挥,派人设计强抢,那位大小姐又羞又怒,不堪受辱,还没洞房就趁人一个不备一头给撞死了。 就因为这,上一任布政使跟梁家算是结了死仇,一番争斗下,以上一任布政使“意外死亡”而终结。 梁家的老窝就在南海城,城中的老宅已经住不下,早在十五年前梁家便在南海城北郊十里之外圈出了一大块地,以新建的嫡长房大院、祠堂、为中心,建造了无数的房舍,如今那个地方就叫做梁家镇,全镇全都是梁家人。 镇子周围砌起了高高的坚固城墙,大开四门,梁家护卫值守城门,镇子里也有巡逻的护卫,也有管理市场的管事,总而言之虽是私庄却比照郡县,做得有模有样。 可想而知梁家的势力之大。 梁家人血液里充满着狠戾好斗因子,梁晋听了乐正家和邓家的主意连连冷笑,说何必这么麻烦? 从来都没有过布政使和都指挥使双职合一的情况,这位威宁侯又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朝廷派了他来任职,其目的可想而知! 他若是那么轻易就被吓退,也不可能积攒到今日的军功了。 既然如此,趁着他落单,何不先下手为强? 反正他如今并没有亮明布政使、都指挥使的身份,在南海郡中死于意外、死于盗匪之手,只怪他自己命不好,还能怪得了谁? 至于连芳洲,区区一个女人,梁晋压根就没把她当一回事儿! 如此一来,也是对朝廷大大的震慑,倒要看看朝廷还有什么招数能使出来! 没准一劳永逸,朝廷就此妥协了呢? 梁晋这番话,说得众人意动,不由火辣辣的起来,暗暗寻思,的确!这可是老天爷送来的大好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四大家族在南海郡盘踞世代,大周的朝廷从来未曾压过他们一头,他们的人生中,可从来没有一个“怕”字! 1173.第1173章 以此提醒 于是,事情就这样达成了一致决定下来,这一回,他们要让大周朝廷好好的看看他们的厉害!让大周的皇帝除了妥协之外再无二法。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谁家没养着些武功高强的护卫下属啊?每家派几个人,探知了那两口子的路径设伏暗杀便是。 乐正善长心中暗叹,没来由生出两分过意不去来。 四大家族中,乐正家的家风算是好的,乐正善长这些年因为生意的关系跟中原打交道颇多,尤为痴迷喜爱中原文化,文人气质是四大家族新一代中最为浓郁的一个。 也正因如此,在他心中,身为老进士的嫡亲外孙女儿、同样学问颇好的林语蕙对他来说并不仅仅只是青梅竹马的恋人那么简单。她也是他的知己,是难得懂他、明白他的人。 失去林语蕙,也不仅仅是失去一个爱人,更是从此之后世界上少了一个懂他的、可以听得明白他倾诉的知己。 他已经可以肯定,帮了林语蕙与自己破镜重圆的那一对年轻夫妇就是威宁侯和威宁侯夫人。 他答应过语蕙,将来若有缘碰上,定会好好报答那一对夫妇。 可这才过了几天,自己就要参与定计要他们的命! 这令深受中原信义文化影响的乐正善长心中感到十分不安。 可身为乐正家族的一员,他也不可能不顾家族的利益。 左思右想之下,乐正善长到底想出了个主意,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番忽悠下来,终于令四大家族一致同意,先行试探深浅。 若果真是劲敌,那时候再痛下杀手,在己方的地盘上,即便他因此而生出警惕之心,只要四大家族想他死,他就活不了! 如果是个不怎样的,或者身上已经挂了重彩成了废人,那么四大家族也没有必要再动手了。那样的人,就算在南海郡待一辈子,又能碍着自己什么? 若非万不得已,众人也不想杀掉威宁侯,毕竟他跟以往的那些布政使不一样,且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死了两个布政使,朝廷脸面往哪儿搁? 万一朝廷因此反而更为震怒,派下大军征剿,岂不是弄巧成拙? 如今各家生活安逸,银钱无数,过着土皇帝的日子,谁也不愿意起动乱征战。 倒不如先试探一番,能不杀便不杀吧! 唯独梁晋对此不太以为然,有些嘲讽轻蔑的瞟了乐正善长一眼,却也没有多说。 在他眼里,不过让那威宁侯多活几天罢了!在他死前多受一番折腾惊吓也不错,反正,他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 如果,梁晋能够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一定不会同意乐正善长的所谓万全之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杀了李赋! 乐正善长又主动揽事上身,表示这开始的试探计划就由他来做吧! 于是,就有了李赋和连芳洲遭遇的一场大火和一段惊险激流。 乐正善长能做到的也只是如此,如果他们不能在这两场意外活下来,那只能说是他们自己的命! 如果能活下来却没有提高警惕,那也是命! 他总不能不顾乐正家的利益向他们通风报信,那样的话乐正家族就没法在南海郡混了! 连芳洲和李赋这一觉直睡到天黑才起来。 这苗大娘一大家子出去干活的儿子媳妇老伴也都回来了,还有五个孙子孙女,热热闹闹一大家人。 一家人对连芳洲和李赋都十分热情,同他们说话脸上无不洋溢着大大的笑容,一个六岁、一个十一岁的孙女见连芳洲和气,更缠着她舍不得离开,乡村深山里的人家,哪里见过她这般的容貌气度? 晚饭十分丰盛,有韭菜摊鸡蛋,还用山蘑菇炖了一只大公鸡,还有河里现抓回来的烧鱼。 苗大娘将大大的鸡腿夹给连芳洲,笑眯眯的说了通话,连芳洲听出来那意思是自己受伤了,要多吃点好的补一补,还留了另一只鸡腿给她明天早上吃,不由心中一暖。 要知道这一家子十几口人,炖一只鸡一人能分到几块?两个鸡腿都留给她,看着几个孩子光用鸡汤泡糙米饭都能香甜的吃下一大碗,她哪里吃得下? 只是推辞不掉,一家子都笑眯眯的说该让她吃,还说家里没有好东西招待,委屈他们了,这下子连李赋都过意不去了。 这样的质朴的感动,有多久没遇到过了? 这一夜,连芳洲睡得香甜,李赋心中却越发不安,只盼着今晚千万不要发生什么意外,盼着那些人不会来的这么快! 若是连累了这一大家子,他发誓,他一定要那些人不得好死!血债血偿! 次日一早,李赋便向连芳洲说了自己的打算,又轻轻抚着她的脸怜惜叹道:“我没所谓,就是苦了你了,娘子,你且忍耐这几日!等你养好伤,咱们就走。” 连芳洲对他的主意自然不会拒绝,听他这么说又笑道:“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苦不苦的?难不成在你眼里我这么没用呢!我不怕别的,只怕到时候会拖累你。” 连芳洲想着,心头不由一黯,握着李赋的手也紧了紧。 闷闷伤心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不愿意再去想!不愿意去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刻该怎么办!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绝望而内心凄凉过,分明拥有无数可以利用与对方抗衡的力量,可惜偏偏每一样都不在眼前!这种感觉真正煎熬得紧。 “不许胡说!”李赋猛的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道:“我不许你这么说!” 连芳洲张了张嘴,很想说到时候你就一个人逃,你逃了还能为我报仇呢!只是这话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便“嗤”的一笑,轻笑道:“好,不说便不说!时候不早,咱们该起了告辞了!” 农家无闲人,两人起来的时候,昨天晚上那一大家子又都出去干活去了,还是只有苗大娘带着两个年幼的孙子孙女在家。 看见他二人起来,苗大娘笑呵呵的同他们招呼着,连芳洲用蹩脚的地方话笑着回了几句。 1174.第1174章 离开避祸 一时梳洗后,吃了早饭,连芳洲便向苗大娘告辞。 苗大娘很是意外,忙问是不是招待不周到?不然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她脚上的伤不是还没有好吗?要知道这方圆十里左右都没有人家呢! 李赋听到这话,心中一沉,更觉不安。方圆十里没有人家?也就是说那些人如果找来,必定会找到他们家。 想到此,他向连芳洲道:“娘子,你还是告诉这位大娘吧,就说咱们夫妻遇上坏人了,没准坏人还会追来,如果问起,就让他们一家子说没见过咱们!” 连芳洲点点头,便连比带划反复表达,将意思跟苗大娘说了,又说生怕坏人追来,所以得赶路,不能再留。 苗大娘叹息了两声,见他们坚持要走,也就不留了,收了些干粮让他们带走。不过对他们说的遇上坏人什么的倒并不怎么在意。 他们家这么大一家人,她三个儿子、两个十几岁的孙子呢,还怕坏人? 怀中还有些银票是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并没有损坏,连芳洲抽了两张一百两的交给苗大娘,告诉她这是可以换银子买东西的银票,让她等苗大爷回来后交给苗大爷,先仔细藏好,等至少过个把月再用。 可怜苗大娘这辈子也没有见过什么是银票,普通村民大多是以物换物,便是铜钱都用得少,她虽然听明白了连芳洲的意思,但并没有当一回事。 于是,她笑眯眯的接了过去点头说好,然后随手压在窗台上油灯下,便去送他们出去。 然后,她就忘记了。 小孙儿见那纸张画着有趣的图样觉得好玩儿,便顺手拿去玩儿了。 小孩子玩性大,没多大一会儿也就失去了兴趣,便团成一团随手扔在篱笆下! 最终,惹来了大祸…… 为了不给这家人惹来祸事,或者增加自身的危险因素,李赋甚至没有向苗大娘打听这一带山脉情况,凭经验挑了个方向就背着连芳洲离开了。 南方秋冬不像北地,基本上都是不落叶的树木,虽然深秋,依然到处苍翠,山间树木繁盛。 想要寻找一处栖身之地并不很难。 只不过地处潮湿,李赋反倒更怕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虫毒蚁,又怕晚间露重添凉,倒也颇费了一番挑选才选中了一处深深山林中,半山腰上的一处浅浅的避风山洞处。 说是山洞,其实只不过是凹进去一米多的一处凹陷,勉强容身而已。 仅仅呆三四天功夫,连芳洲倒不觉什么。 李赋安顿好她,用枯枝杂草遮挡着洞口,清理掉有人来过的痕迹,便去附近山间猎山鸡兔子之类的作为粮食。 连芳洲虽觉得他有点儿太小心过头了,那些人哪里可能跟的这么紧、这么快呢?不然他岂会毫无察觉? 只他定要如此小心翼翼,她也只好罢了。 连芳洲生怕挨他骂,不敢不听他的,在这洞中干坐着无聊,透过枝枝叶叶的缝隙看着外头的阳光一点一点移动,听着风吹动树叶长草簌簌响动,一派静谧自然。 假如不是因为那隐藏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有可能跳出来的敌人,此时此刻真可当得起“岁月静好”四个字。 只可惜—— 连芳洲苦涩一笑,低低叹息一声,这一次,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回去呢! 她和李赋都低估了这些人的胆量! 等着等着,久久没见李赋回来,听着那单调的簌簌的风吹草叶的动静听久了,叫人情不自禁的也生出几分心惊肉跳的感觉来。 连芳洲心中暗暗焦急,油煎水沸般,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正心慌意乱得透了,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终于听到了窸窸窣窣得脚步声。连芳洲心头大喜,脸上情不自禁的洋溢出大大的笑容,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顾不得别的,她忙推开那些挡在洞口的枝枝叶叶撑着出来,笑道:“你总算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呢!叫我担心死了!” “你小心脚上的伤!”李赋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小心扶住她,有些抱歉的笑道:“怪我,一下子没想起来跟你说清楚。这地方不好生火,我烤熟了那两只野鸡才回来。你渴不渴?水我也带了!” 连芳洲看那用大树叶随意裹着的两个烧得硬邦邦的黄泥团,再看那长长的盛水的竹筒,摇摇头微笑道:“我不渴,也还不饿!我就说呢,这样的山林子里大的猎物不敢说,山鸡山雀野兔山獭子这些小猎物定是不少的,你怎会这么久没回来呢!” 李赋一笑,道:“下回你就知道了,不用担心我!” 两人坐下说话,李赋拔出贴身携带的薄匕首,将夹在腋下带回来的两节将近两米长、碗口粗大的竹子剖开,不紧不慢的开始削竹尖子,跟连芳洲说等下午在这附近各处都安插上,设下陷阱,万一有人寻到这附近,多少有些用。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托着腮坐在旁边看他忙活,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着闲话。 南边竹子不但种类多,长得也极大,连芳洲不由笑叹道:“可惜时候不对,不然弄些竹笋烤来吃,现拔现做,新鲜,味道肯定很好!” 李赋想了想,笑道:“竹笋也能烤着吃?这倒稀奇!等明春咱们就试试!” 明春的时候,少不得还在此地任职呢! “嗯,试试!”连芳洲兴致勃勃笑道:“你还答应我陪我去海边呢,海边新鲜的各种鱼虾贝类最多了,烤了吃定也新鲜!” 李赋抬眸看了她一眼,眸中盛满温柔笑意:“好,都依你!” 两个人很识趣的都没有再提眼前的难关,说着说着竟真有几分开心起来,仿佛所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毫无意外能够做到一般似的。 这一夜,平安无恙。 第二天早上,连芳洲已经可以勉强走路了,两个人都十分开心。 她脚踝扭伤的本就不严重,用了上好的药,配以李赋的按摩揉搓,自然恢复得快。 “要不咱们明天就走吧?明天我想我能走了!”连芳洲便笑着道。 李赋盯着她的脚,斟酌斟酌,笑道:“这都是山路,下了山我就不能再背着你了,多少不方便,万一再伤了呢?也不差这两天,按这药效,多养两天也就全好了!” 1175.第1175章 遭遇 连芳洲知他说的是实情,下了山指不定前方等着两人的是什么呢,他再背着她,可就不方便了。 便笑道:“既如此,听你的就是!” 山中日月,弹指而过,四日过后,竟无半点意外发生,李赋和连芳洲都松了口气。 两人饱餐一顿,便相携沿着林木遮掩的弯曲山路下山。 下了山,出了林,只要绕出这杳无人迹之地,到了人烟密集的地方,料想那些人再想下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待得见了地方官府,亮明身份,那些人就更有所顾忌。 然而,两人的设想是合理且美好的,现实却往往不按照人们的设想出牌。 刚走了不过二三里路,途径山路拐角一片林子时,李赋突然将连芳洲一拉,护在怀中,冷冷道:“出来吧,不必躲着藏着了!” 连芳洲心中一惊,低低的“啊!”了一声,不由得心突突直跳,下意识抓紧了李赋的衣襟,醒悟过来什么忙又放开,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四下打量,除了树还是树,并没有看见有什么人。 连芳洲很希望是李赋看错了,咬了咬唇没有作声。 一阵山风用力吹过,枝桠沙沙翻动起来,仿若无人。李赋冷笑,手一扬,几根尖利的竹尖疾迅朝着一灌木藤蔓茂盛之处射去,“啊!”的一声男子的凄厉惨叫声响起。 连芳洲吓了一跳,就看见一名穿着青衣劲装、包着头的男子从草丛中滚落出来。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和李赋的前后左三方悄无声息的便围了有八九人,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 同样的装束,手持长剑,目光冷厉,杀气腾腾,看他们的目光就像看待宰的羔羊。 李赋手中一紧,将连芳洲揽着往自己身上贴了贴,低头,微凉的唇飞快掠过她的额头,柔声低低道:“娘子,别怕!” 连芳洲那颗紧张乱跳的心瞬间奇异的安定了下来,霎时间生出一种任凭天荒地老的情愫,心中为柔情满满胀满。 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他—— 连芳洲心中一阵难过。 她没有说让他别管自己独自逃走为自己报仇的话,她知道他绝不会那么做,且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阿简,我信你!”连芳洲仰起头,唇畔漾开粲然的笑,如一朵盛开的娇艳小花。 李赋见状,不禁也微微一笑,无声滴点头。 随即长眉一挑,束在手腕上的软剑一抖,刃宽不到一寸,长却过两尺,拿在手中,银光雪亮。 李赋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面前斜左方一名方脸扁鼻子,相貌平平、三十出头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一怔,随即仰天桀桀怪笑起来,浓黑的眉一横,笑道:“威宁侯不愧是威宁侯!就冲这一点,小人也佩服几分!不过可惜啊,咱们注定是敌人,小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你们的!小人们还指着侯爷的人头升官发财呢!唉,咱们哥几个的运气实在是好呐,那一家子死活不开口,结果还不是让我们给找着了?哈哈,这叫什么来着?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哇!” 说着,八九个人同时得意的哈哈哈大笑起来。 连芳洲和李赋却是脸色大变。 连芳洲厉声喝问道:“苗大娘?你们把苗大娘家一家人怎么了!” 那领头的凉凉瞟了连芳洲一眼,笑嘻嘻道:“还能怎么样?那种嘴硬的贱民留着有何用?当然是全都杀了!也不过十来口罢了,什么要紧!” “你们!”连芳洲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身子颤抖不已,狠狠瞪着那人,恨不得杀了他! 只听得另一人犹嫌不够,笑嘻嘻的又道:“啧啧,那两个小媳妇儿长得可真是水灵,若不是咱们有任务在身,小爷还舍不得下手呢!唉,后悔,真后悔哇!” 另一人意味深长的淫邪的瞟了连芳洲一眼,笑嘻嘻道:“这还不简单?要我说,威宁侯夫人可比那两个媳妇好多了!嘿嘿,这可是侯爷的女人呢!” 众人说着一起放肆的大笑起来。 李赋不由大怒,握着软剑的手骨节泛白,青筋暴突,眸光骤然冷厉如冰,冷冷的盯过众人,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连芳洲心中怒极,低低向李赋道:“阿简,别中了他们激将之计,你不用管我,把他们都杀了,为苗大娘一家人报仇!” 想到热情好客、质朴善良的一大家子,想到自己和李赋要走的时候苗大娘的殷殷关切与叮嘱,连芳洲眼窝一热,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们何其无辜! 她发誓,倘若她今日不死,不止眼前这些人,还有他们的幕后指使,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南海郡,不是他们一手遮天,视人命为蝼蚁的地方! 李赋点点头。 那领头的见李赋显然恼怒之极,却居然忍住了没有被激怒,倒有两分意外,咯咯怪笑,笑嘻嘻道:“威宁侯,你——” 一句话未完,只见李赋骤然而起,身形闪电般直向他扑了过去,劲风扫来,他吃了一惊才要反对,低头一看,李赋手中软剑已经自他胸膛穿胸而过! 那人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李赋冷笑,一脚将他踹出手腕向后猛收抽出软剑,长剑一卷,已攻向旁边其他人。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除了连芳洲,那几个刺客都呆住了! 谁能想得到威宁侯会放开自己的媳妇暴起攻击呢? 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武功最为高强的领头者已经气绝,便是旁边另有两人也落了个一死一伤! 气氛骤然而变,剩下几人再也惊怒之下一收之前嘻嘻哈哈的表情,发声呐喊不约而同持剑向着李赋群起而攻之。 李赋冷笑,手中软剑迅如闪电银龙,风声呼呼,刀剑铮鸣,人影闪动,双方缠斗得难舍难分,不时有人受伤吃痛的惊呼传来。 连芳洲瞧得眼花缭乱,双手紧紧的握着,瞪大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她从来没有这么遗憾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为什么不是一代女侠? 1176.第1176章 打斗 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一人左臂被李赋斩断吃痛滚落在旁,连芳洲下意识循声瞥去一眼,这一眼恰恰对上那人瞪过来的目光,冷沉沉的蕴着狂怒和嗜血,连芳洲一惊,脚步下意识向后一顿。 那人瞪着她,狰狞的笑着,手中长剑一点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摇摇摆摆便朝连芳洲一步步逼近过去。 连芳洲脸色霎然一白,张嘴欲喊生生又忍住了。 这些人显然身手不凡,李赋即便抢了先机杀了两个重伤一个,与剩下几人缠斗一起不落败一时半刻想要解决掉也不是容易的事。若他分了神,那就难说了。 那人瞪着连芳洲,喉咙里咕咚一声,咯咯的怪笑起来,一声长吼,手中长剑朝着连芳洲直直刺过去。 明晃晃的亮光刺着她的双眼,连芳洲只感到一阵眩晕,虽早揪着心等着依然紧张得差点儿站不住!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云洛儿给她的药粉到底管用不管用啊! 惊慌失措之下,连芳洲手一扬,分量足足的药粉挥了过去,一边忙不迭的慌忙后退。 惊魂未定尚未定神,就听得“啊!啊!”的凄厉惨叫连续传来,惨绝人寰,连芳洲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凄惨到了极致的惨叫声,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那厢缠斗众人也吃了一惊,瞥眼过来,无不脸色大变,眸中一片惊怖。 连芳洲脑子一片空白,定定神,见他们如此大感诧异,正欲偏头循声看那惨叫之处,李赋大喝一声:“别看!” 足尖一点飞身掠来,揽着她迅速退入了山林之中,朝着深山林中一路狂奔。 外头还剩三人没有受伤,余者重伤两人,轻伤一人,死亡三人。 几个人怔怔看着那死在威宁侯夫人手下、死状无比扭曲恐怖的同伙,一个个面无血色,惊恐胆寒不已。 怪不得威宁侯敢带着根本不会武功的夫人在这南海郡地界上招摇,怪不得…… 饶是南海郡自古便是盛产毒物之地,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如此厉害的毒药。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几个人面面相觑,除了惊惧胆寒还有询问探究:到底追还是不追? 不追,好像不太合适,追,好像更不合适,谁知那威宁侯夫人手里还有没有什么古怪东西? 至于什么立功的机会,此刻几个人根本想都不敢想了! “算了,咱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地,跟其他弟兄们联络,向主子禀报吧!哼,既然发现了他们踪迹,在这大山中,他们迟早逃不掉!耗也能把他们耗死!”一人冷笑道。 其他几人都表示同意,折了这么多个兄弟,连领头的鲁大哥都丧了命,可见对方扎手,便是退回去也有话可交代。 几个人便欲将死去兄弟的兵器带回去交差,至于尸体,当然不可能带走。 谁知收兵器的时候别的罢了,唯独收那位被连芳洲毒死的兄台的长剑时,剑拿上手,不过三五句话的功夫,那人就感觉手上似乎有点不对劲,一低头,吓得“啊!啊!”尖叫起来,手中长剑也踉跄落地。 几人大吃一惊,幸好有人反应迅速,挥剑“唰”的一下将那人整条手臂砍了下来,惊魂未定,倒给他捡了一条性命。 李赋带着连芳洲一口气跑出了两刻多钟,方停了下来,气喘吁吁。 “追、可追来了?要不、咱们、再跑、再跑远一点!”连芳洲靠着大树喘得胸口有些生疼,断断续续问道。 李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后,柔声道:“应该没有追来,不要紧,咱们歇一歇。”说着扶她坐下。 跑得太快太急,心中又满是紧张,此时停下来连芳洲只觉浑身颤抖得厉害,尤其两条腿,止不住的轻颤发抖。 扶着她坐下,李赋便拉过她之前受伤的那只脚,揉了揉,道:“可有不适?” 连芳洲有些不好意思,忙收回脚,笑道:“没事!早就好全了怎么会有事?跑得太急了腿老发颤,我可不是害怕。” 李赋不禁乐了,哈哈的笑起来,笑道:“好娘子,我几时说你害怕了?我娘子好胆色,怎是随随便便会害怕的人?你没经过这等事,这么急切之下一路疾奔,腿脚发颤是难免的,不是怕得发抖。” 连芳洲也笑了,嗔他道:“你才怕得发抖呢!” 两人笑闹一阵,心情略松。 “对了,为什么方才不让我看?”连芳洲问道。 李赋眼底划过一抹浓浓的厌恶和反感,他很不喜欢各种害人的毒药,尤其是看起来那么邪恶得恶心的毒药。 便微笑道:“因为实在是很不好看,我怕你见了吓着。” 连芳洲吐吐舌头,笑道:“我哪里有这么胆小呢!”心中却是信了李赋的话,他都这么说了,那死状必定非常非常的不好看,还好,自己没有看到…… 李赋看了她一眼,忽然又道:“那药,是云洛儿给你的?太过歹毒了,且万一弄到自己身上太糟糕,你可还有?轻易不要再用,用的时候务必小心。” 连芳洲“嗯”一声点头,心有余悸的道:“洛儿也跟我说过呢,说这药粉太毒太厉害,不到最危急的时刻最好不要用!可我当时真是吓坏了,随便往外一掏就是这个,我也没有法子只好用上了!” 她忙又笑着安慰李赋道:“放心,洛儿跟我说过的,这药见血才有用,我身上有没有伤口,不怕的!” 李赋“哦”了一声心中略略放心,却又暗自嘀咕道:如此邪门的毒药,怪不得中了会是那副样子…… 歇了一会儿,恢复了力气,连芳洲忙站了起来,道:“万一那些人追上来就惨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只是,阿简,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李赋略一沉吟,道:“目前倒不必着急,我想他们那几个人未必有胆子追来,可一旦他们联络上了其他人,那就不好说了。” 这话一出,两人心情都有点儿沉闷。 连芳洲嘟囔道:“咱们运气真是不太好呢!”被困在这山里,虽然暂时无恙,但想要脱身也就更加不容易了! 还有苗大娘一家—— 1177.第1177章 穿越深林 “阿简!”连芳洲心中恨意翻涌,决然道:“你快想个法子吧!我们一定要离开这儿,一定要逃出去!我还要给苗大娘一家报仇呢!” 李赋进山的时候却是根据山势走向做了一番估量,心中略有数的。 他低低叹息,无论如何,他不能带她再冒险了!那些人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而来,方才遇见的只不过其中一拨而已,既然对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已经动上了手,就没有可能收手! 一旦出去,指不定会遇上多少人!倘再外加各种诡计陷阱,他若独身一人,未必没有胆量试一试,可带着她,他不敢! 想及此李赋不由恼火瞪连芳洲一眼,一把揪过她气道:“方才那人要杀你,你为何不出声叫我?怎么自己就动上手了?” 连芳洲张了张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他,片刻才道:“我——” “下次不可。”李赋轻轻一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我分心,可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丈夫!” 连芳洲心中一软,笑着去拉他的手臂,软声道:“我知道啦!那咱们眼下究竟该如何?” 李赋无奈笑笑,只好收起想要教训她的心,略一沉吟,道:“只怕外边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若想离开,只有穿越这莽莽深林,只是,跟苗家人闲聊时我也随口问过,这一片莽莽深林延绵数百里,从来没有人敢深入,咱们想要穿越,也不容易!不说别的,林间容易迷失方向,万一迷了路,只怕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连芳洲想了想,道:“那你,可愿意试一试?” 李赋“嗯?”了一声,有些诧异,道:“你想?” 连芳洲朝那望不见头的深林深处看了一眼,叹道:“比起外头那些手段凶残、不知几何的敌人来,我更愿意往这儿试一试!” 对方是地头蛇,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如果,连芳洲在心里暗暗的想道,如果自己不幸死在在深林中,李赋自己一个人,想必能够掉头,他一个人突围,应该不难。然则让他就这么带自己出去送死,他是断然不肯的。 李赋想想,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好!咱们就走这深林!如今到底十一月了,山林中毒蛇虫蚁也少了许多,些许猛兽,倒也好应付。” 连芳洲嫣然一笑,道:“你忘记洛儿送给咱们的香囊了?她说可避毒蛇虫蚁,咱们倒不必担心!嗯,至于方向,我有法子可以辨认,放心吧!” 李赋大为奇怪,便见连芳洲一笑,摘下耳朵上戴着的银耳环,让他将那弯钩弄直,去掉弯曲部分。 连芳洲便从身上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小块磁铁拿了出来,用那新出炉的银针两头分别在磁铁上磨了一会儿,又让李赋剥了一小片柔软的树皮,去用了拇指大一点,将树皮中间皱起,银针穿过,又让李赋截了一段竹筒,灌了水,将那穿了银针的树皮小心放在水面上,银针轻轻晃了晃,随即指向了两个方向,上为北,下为南。 连芳洲见了大喜,忙指给李赋看,笑道:“阿简你看,这儿是北,那边是南,只要有了这个,咱们就不会迷路,一定能走出这深林的!” 李赋心中一喜,笑道:“偏你会捣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也幸亏了你会,不然还真有些难定方向!” 连芳洲小心将银针收起,笑道:“你不怀疑我会出错吗?” 李赋呵呵一笑,道:“我的娘子我又怎会怀疑?我娘子做事从未出过错!” 连芳洲倒省去了搪塞解释的话,冲他展颜一笑,两人选定了方向,毫不犹豫往深林里行去。 连芳洲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段艰辛的路。 当头顶终于出现了大片大片明朗的天空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连芳洲的手轻轻颤着,从怀中掏出数根短而细的如火柴梗的细枝,数了数,笑道:“可总算是重见天日了,咱们在那林子里头,一共走了九天呢!” 李赋揽着她的腰紧了紧,抚着她的脸柔声道:“你再坚持坚持,很快,咱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她虽一句都没说过,他如何没看出来?那深林中潮湿生闷,路不好走,空气中充满着腐朽的味道,纵然没有碰上什么厉害毒物,纵然偶尔遇到的野猪、狼等猛兽也小心的或避开或斩杀了,并没有让她受到惊吓,可她的脸色依然一天比一天的变得难看,行路亦一天比一天艰难。 他满心安慰的话却不敢说,生怕说了触动了她的心肠反倒泄了她的力气和意志,一颗心却时时刻刻的揪紧着,就怕她一个支持不住会倒下! 在那样环境中,即便身边带有应急的药,又如何能将养的好? 到了此刻,李赋的心才算是放了一大半。 “嗯!”连芳洲嫣然一笑,道:“也不知道那些尾巴甩掉了没有,咱们还是尽早寻路出这山谷去吧!” 李赋见她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声音也有些微微发颤,便忙道:“不急,今日且在这谷中歇一歇,明日咱们再找路出去!放心,有我呢!” 连芳洲也没有同他争执,便点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李赋扶她在一处向阳草丛中坐下,看着够隐蔽便放了心,吻了吻她额头,握着她的手道:“你在这里歇一歇,我去寻些干柴好生火,顺便猎些吃的来!” 这些天在那深林中生火真是太不容易,越往林中深处去越潮湿,枯枝败叶倒是不少,却都是湿沉沉的,好容易生起火那烟浓得对面一米都看不见人!又呛!二人又生怕火光会引来什么野兽或者虫蚁飞蛾之类,也不敢多烧,烤好了东西连忙灭火。 连芳洲笑着说了声“好”,又伸手指了指对面一片红彤彤的,道:“那里好像有果子呢!” 李赋看了一眼,笑道:“像是枣子,我去摘!” 那深林中尽是合抱不过、树干上长满青苔的参天大树,哪里有结果子的桃李枣柿等树? 1178.第1178章 病 其实连芳洲根本不需要担心那些追来的人,那些人汇合后追踪守了两日了无踪影,便断定他二人往深林深处去了。 如此,人人弹冠相庆! 因为那片辽阔而且古老的森林从来都没有人去过! 一则根本分辨出清方向定会迷路,二则深林中毒虫蛇蚁种类极多,尤其有一种筷子头大小、两寸余长的蜈蚣,咬上一口根本没有活路,进去的人就没有谁能走出来的! 如此,威宁侯夫妇根本相当于自己找死,跟自己等人没有半点关系,岂不是皆大欢喜?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连芳洲原本就预备着南海郡崇山峻岭容易迷路而携带的磁铁制作了简易指南针,顺利指明了方向,让他们基本没走冤枉路。 而云洛儿给的那解毒香囊药效太过凶悍霸道,二人所到之处,三米之内虫蚁毒蛇纷纷避让,别说蜈蚣,蚊子都没有一只! 那些人既然料定他们必死无疑,又怎么可能还追来呢?即便追,只怕也早就迷失在那大森林里了。 连芳洲躺靠在那厚厚的草甸子上,秋草半枯,远山翠色浓重,天空高远一片湛蓝,阳光照耀下来,透亮得可爱,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连芳洲舒服得轻轻叹息一声,终于又活过来了…… 那阴暗如地狱般的古森林中,走在其中,浑身包裹着黏黏腻腻的难受感觉,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霉味。 抬头,根本不见天日。 最煎熬的是你根本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出来,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苦苦的挨着、坚持着。 如果再来一次—— 连芳洲不觉心有余悸,如果再来一次,她想,她恐怕没有这份决然和勇气了。 眼皮子有点重,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脑子渐渐迷糊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充斥着稀奇古怪的梦,光怪陆离,搅得她头晕。仿佛置身水深火热之中,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呼吸也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她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想要醒来。 好像只要醒来就可以逃离这可怕缠人的梦境,然而眼皮子仿佛重若千斤,她怎么努力的用力睁开却就是睁不开。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抱住,有人在她耳边一声声的喊“娘子!娘子!醒醒!你醒醒!”,焦急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熟悉。 连芳洲那颗因为古怪梦境而不安的心下意识的安稳了不少,而那光怪陆离的梦境仿佛也后退似的飞快向两边消散,头脑中多了几许清明。 她的眼皮子轻轻的动了动,终于睁开了一条缝,对上那双黑亮灼灼的眼眸,微微一笑。 “芳洲!”李赋紧紧的抱着她,低头在她额上、脸上连连亲吻,一遍遍的道:“你坚持住,快醒来,不要再睡,咱们现在就走,咱们出去!” 她到底支撑不住了……李赋心头一阵愧疚,看着她脸色苍白,气息凌乱,他却束手无策。 那古森林中到底处处充斥着毒气瘴气,纵不是毒气大发的春夏之季,她的身体哪儿能跟自己相比? 连芳洲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哪里还有力气说得出来?只觉得好累好倦,真正的心力交瘁一个字不想多言的神情。 李赋揽着她靠坐在自己胸前,用竹筒小心的喂她饮了几口水,柔声道:“你看,我摘了枣子,还有好些山葡萄,你可要用些?” 便是这几口水吞下去,连芳洲都觉得胃里一阵恶心翻腾几乎要吐出来,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李赋便打横抱起了她,柔声道:“娘子,你忍一忍,咱们这就出去!调理调理就好了。” 连芳洲很想叫他先用点东西,只是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只能有气无力软软靠在他怀中,双眸半闭,勉强冲他挤出一丝笑意。 李赋吸了口气,紧紧抱着她,往那山谷出口方向走去。 可是很快他就绝望了,因为这山谷根本就没有出路! 一路行来,两边皆是高高的峭壁,这是一个死谷! 李赋脑子里“嗡”的一下响成一片空白,双膝一软差点儿要跌倒。 这怎么可以! 出不去谷,她该如何?李赋心中急得几乎发狂! 突然发现前方斜右一片杂草半遮掩的地方显出一个高大的山洞入口,李赋精神一振,抱着试试看的希望忙奔了过去,洞口高大,洞深弯弯曲曲往里而去,不知通向哪里。 李赋一咬牙,便抱着连芳洲走了进去。 渐渐的,洞中光线昏暗了起来,岔路口也变得多了。 李赋不由心头一凛,他早就听人说过南海郡许多山区之地洞穴极多,甚至有整座山脉皆为纵横交错的大大小小的洞穴连同会惯。 这些山洞并非深入地底,因此并非伸手不见五指,但要在这纵横交错的十几条乃至几十条山洞中寻到出口也不容易。 可除了这些山洞,又哪里还有路? 李赋抱着连芳洲,一路寻那较为光亮且宽敞的洞穴不停的走,一路走一路记,若是绝路又反复。 看着怀中人脸白如纸,气息微弱,李赋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只是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也凌乱起来。 连芳洲察觉到了他的慌乱和急躁,她很想张嘴叫他停下来,嗓子却干涩得厉害,几次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能说得出声。 她虽昏昏沉沉难受得厉害,脑子里却始终存着两许清明。他如此乱无章法,迟早要出事。 若两个人都被困在此没了生路,岂不是冤枉透了? 自那日见了生死,接着又在那遮天蔽日不见天空的古森林中折磨了数日,对于生死,连芳洲已经看得淡了很多。 如果可以选择,她当然也不想死,可如果没法选择,她更不愿意他与她一起死在这儿!这是她两辈子最爱的、也是唯一爱过的男人! 连芳洲努力积攒着力气,憋着一口气轻轻扯了扯李赋的衣角,低低的唤道:“阿简,阿简!” 1179.第1179章 出路 “娘子!”李赋猛的顿住脚步,低头看她,眸中突显光芒,又惊又喜:“你醒了!” 他安慰她道:“娘子,你忍一忍,也许咱们很快就能找得到出去的路了!这里一定有通向外边的路,一定会有的!” 连芳洲苍白的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凝着他,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心底柔软而酸涩。 李赋俯身,方听到她微弱的让他将她放下来。 李赋略一迟疑,便坐在了地上,仍旧将她抱着靠坐在自己怀中,柔声道:“你怎样?” 连芳洲轻轻的道:“我,等你……你、自己找……” 李赋一怔,道:“你让我放你在这儿等?” 连芳洲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可以……快、些!” 李赋自然是不肯放下她一个人的,可抱着她这么奔走也不是一回事,见她气息因自己奔走而更凌乱,他心中更是难受之极。 “也好,你乖乖在这儿等着我。我找到了路就会回来找你!”李赋见她愈发不好,心头一跳,不敢再耽搁时间。 “嗯,我……等你……”连芳洲勉强笑了笑,点着头,说着这话的时候,心肝抽疼差点儿落下泪来。 她还能等来他吗?她不知道! 李赋抱着她转进一条教小昏暗的洞穴,将她小心放下靠坐在拐弯处,紧紧握着她的手,理了理她的鬓发,手掌顺着往下,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终一顿收回了手,道:“娘子,你等着我,你一定等着我!” 连芳洲嘴唇颤了颤,努力点头。 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急切的脚步声由四壁反射回来,听着格外的响,一声一声敲击在她的心上。 眸中有泪水渐渐溢出,连芳洲眼前一片朦胧。 闭上眼睛歇了片刻,连芳洲猛的睁开眼睛,强撑着一口气,跌跌撞撞的起身随意往一条叉洞走去。 走一阵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不得不又伏在洞壁喘息一阵,缓一缓咬着牙接着努力的走。 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停的往前走,离那处越远越好!他找不到自己,自然就死心了…… 连芳洲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拐了多少道弯,当眼前一切只剩下黑色,所有的意识沉如黑暗,她知道自己终于解脱了。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醒了过来! 轻轻的睁开眼睛,看到绣花的淡粉色帐子,低垂眼皮,再看到浅紫色柔软面料的锦被,连芳洲脑中一个激灵,欢喜之情排天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冲击得又晕过去! 她猛的掀开被子跳下床,不及穿鞋一边往外头奔一边叫道:“阿简!阿简!” 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她以为生生世世不再相逢,没有了将来,谁知峰回路转,他到底没有放弃她! 门帘响动,一名穿着银蓝绣花斜襟窄袖上袄、同色宽脚绣花裤子的年轻女子急急忙忙从外头闯了进来,笑道:“这位姑娘,你醒啦!呀,你怎么起来了?你身子还没大好呢,快躺下!” 说着便上前去扶连芳洲仍旧回床上去。 连芳洲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位侍女,皮肤微黑,鼻子略扁,嘴唇有些厚,鹅蛋脸,浓眉,因着一双有神的眸子,看起来倒不显难看。 她无论是身上的穿着还是长相特征都是典型的南海郡人。 自己这是在哪里?阿简呢? 连芳洲猛的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那侍女的手腕急急道:“是你们救了我的?只有我、只有我一个吗?” 那侍女呆了呆,咯咯轻笑道:“当然只有姑娘一人了?哪儿有这么多人有这么好的运气呢!是大公子去空山打猎亲自救了姑娘回来的!那地方偏僻的很,姑娘怎么会去那里呢?呵呵,不过大公子看起来很喜欢姑娘呢,命人请了咱们陵铜最好的大夫为姑娘看病,方才打公子还问起姑娘呢!姑娘您可真是好福气!” 那侍女笑吟吟的叽叽呱呱说着,语气中满是羡慕。 连芳洲却是吓了一大跳,惊愕的看向她。 那姑娘“扑哧”一笑,硬是扶着她躺下,笑道:“姑娘好好歇着吧,奴婢去禀报大公子去!嘻嘻,大公子若是知道姑娘醒过来了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嗯,姑娘也是幸运,刚好这时候就醒了,大公子明天就要回南海城了呢,原本还叮嘱我们好好照顾姑娘,等姑娘好了再送姑娘去南海城,如今姑娘可以与大公子一同启程啦!!” 那语气分明就在替连芳洲感到庆幸。 连芳洲苦笑,在这小麻雀似的姑娘面前,她好像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听到她这些话,却心下忐忑不安,难免有些心惊肉跳。 只一听到要回南海城,忍不住又有些兴奋起来,终于要到南海城了吗?阿简……如果找不到自己,他最终肯定也会回南海城去的…… 连芳洲一时心乱如麻,思维紊乱,只觉得自己的生活顿时乱成了一团糟。 她一把拉住那姑娘,苦笑求道:“这位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家大公子究竟是何人?还有,我昏迷了多久?” 那姑娘忙笑道:“姑娘您可别这么称呼奴婢,奴婢当不起的!您管奴婢叫小雀就好啦!姑娘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啦!不过大夫说了,姑娘是心力憔悴加上水土不服才晕倒的,醒来调养几天就好啦!至于我们大公子啊,” 小雀得意洋洋的笑道:“我们大公子就是梁家大公子呀,四大家族之一的梁家!” 连芳洲脸色猛然大变,脑子里“嗡”的一下,晃了晃,一阵天旋地转,无力软倒在床榻上。 “姑娘!”小雀惊叫一声,慌忙扶住连芳洲,担忧的道:“姑娘您身子还虚弱着呢,您别太激动了,缓一缓好好歇着吧!” 连芳洲只觉得一道天雷霹雳而下,这位小雀妹子难不成以为她是激动、兴奋,然后受不住就倒了? 她只觉得不安!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阿简还没有跟四大家族正面对上呢,自己竟然落到了梁家人的手中…… 关于四大家族的情况,来之前她也知晓一点。 四大家族中,梁家的人最凶悍霸道不好惹,也最嚣张狂妄唯我独尊。 1180.第1180章 梁家别院 梁家大公子? 好像是叫做梁晋?今年三十岁,乃梁家长房嫡长子、梁家下一任家主。嫡妻三年前难产去世,嫡子嫡女各一,其中嫡子今年十二岁,嫡女只有三岁。 传闻此人骁勇悍斗,对付人的手段极其毒辣残忍,又最冷血无情,比之他的老爹有过之无不及! 怎的自己偏偏落到了他的手里?听这小雀说,还什么——喜欢自己? 连芳洲这一口气差点儿没憋过来! 她喘了一会儿,有气无力的轻轻道:“真是——真是抱歉!小雀,我头晕得厉害,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我想清清静静歇一歇,你,你先出去吧!也别告诉你们大公子,拜托了……” 她得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如何脱身…… 小雀儿听她说头晕,又见她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忍不住担忧的道:“姑娘,要不奴婢再请大夫来看看?您这样看着不太好呢!” 连芳洲摇摇头,道:“我想清静的歇一歇,过会想必就好了!” 小雀听她这么说,想了想,便点点头:“好吧……姑娘先歇着,若再不好可要看大夫!万一姑娘有个什么不妥,大公子可饶不了奴婢呢!” 连芳洲现在是听到“大公子”这三个字就心惊肉跳的头疼,忙点头答应请她出去了。 谁知,连芳洲才刚刚缓过劲儿来,还没有来得及整理那乱纷纷的思绪,就听得外头一阵错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来了! 她不禁苦笑。 想想也怪不得小雀,毕竟自己又不是她的正经主子,她凭什么要听自己的话呢? 门轻响,有人进了外间,转眼的功夫便走了进来。 连芳洲抬眼偷偷打量,当头一人身量高大,穿着青金色暗纹绸缎箭袖长袍,浓眉大眼五官周正,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嘴唇,只是那周身的气势着实逼人,仿佛挟裹着一股威势,令人一眼之后不敢打量,而那双眼睛尤其灼灼生辉,鹰隼般锐利,盯着人时,那目光如两道利剑,能生生插入人的心底。 跟在他身后有一名背着药箱的长须老者,还有小雀和两名丫鬟。 连芳洲不愿意在他面前躺着,听到动静的时候已经挣扎着靠坐了起来,这床榻上并没有外袍或者多余的衣物,无奈只着象牙白的中衣,将薄被往上拉了拉。 只瞟了梁晋一眼,连芳洲便垂下了眉目,显得有点局促。 即便如此,她仍然能感觉到这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不禁汗毛倒竖,下意识的敛了敛声气。 “去看一看。”梁晋冲那老大夫说道,努了努嘴。 连芳洲心道这四大家族衣食住行看起来跟中原没有什么两样,可这礼仪规矩上就差的太远了! 没见自己只着中衣吗?这就带着大夫闯进来了。亏得自个是个西贝货的古人,不然那,岂不是要羞愤欲死? 不过,令她略感欣慰的是,小雀那丫头似乎言过其实了,这个梁晋,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自己嘛…… 这就好! 那老大夫应了声“是”,一名小丫头挪了张椅子放在床前,老大夫便坐了下去,让连芳洲手心朝上将手臂搁在锦被上,便拿起了脉。 不一会便起身向梁晋弯腰拱手陪笑道:“大公子,这位姑娘只是身子有点儿虚弱,休息休息调养几日就好了!” 梁晋“嗯”了一声,问道:“若是明天要乘马车回南海城,要不要紧?” 老大夫一滞,看了连芳洲一眼,正犹豫要怎样回答,梁晋一挥手:“行了不用说了!出去吧!” 老大夫连忙答应,忙不迭退下。 梁晋又向小雀道:“去告诉管家,让他交代下去,大后天再启程回南海城!你们都出去!” 小雀陪笑道了声“是!”,瞥了连芳洲一眼欲言又止,不敢停留,忙与那两名丫头也退下了。 连芳洲的心徒然一阵紧缩,胸膈间空气徒然减少,阵阵眩晕。 她深深提了口气硬撑着,僵硬的靠坐着。 梁晋上前,就在那老大夫坐过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盯着连芳洲,沉默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连芳洲一愣,徒然紧张起来的心瞬间松了大半。 人看着凶悍锐利,声音虽算不得和气,倒也听得过去。 连芳洲嘴唇动了动,对于这个问题,她还着实有些不好回答。 真实姓名当然是不能说的,左梅这个前世的名字也不能说,因为与阿简在南海郡用过,没准他都已经知道了,说了岂不惹祸? “我丈夫姓杨,公子叫我杨夫人便是。”连芳洲道。 梁晋忍不住打量她一眼,却是满不在乎这话,道:“你丈夫?可我发现你的时候,明明只有你一个人!你去空山那里做什么?” 连芳洲略一迟疑,便道:“我丈夫性喜游山玩水,闻听空山之名,便想去看看稀罕,谁知——” 梁晋呵呵一笑,道:“谁知迷了路?活该!空山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连芳洲想着,南海郡虽然多山多洞,但是像空山那样的情形想必也不多见,这么说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却没有破绽可寻。 果然让她给蒙对了,因为像连芳洲所说的这种人并非没有,因此梁晋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一听就信了。 连芳洲便沉默不语,没答他这话。 只听梁晋哼了一声,道:“这种没良心的男人死了就死了,你能捡回一条命便是老天爷开眼了!” “他没有!”连芳洲甚怒,脱口反驳。即便是谎话,她也不许有人在她面前这么说她! “怎的没有?”梁晋道:“我只看见你,可没看见他!多半见你身体不适扔下你跑了!嘿嘿,想从那空山跑出去可没那么容易,有的人活活转死在里头却被人发现尸体距出口不过数米!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奇怪,怎的他扔下你不管你反倒帮他说话?从今日起别想他了,跟着我吧!你好好养身子,两天后随我回南海城!” 梁晋说完,又看了她一眼,便起身大步离去了。 连芳洲傻眼。 1181.第1181章 落入敌手 他就这么走了?撂下这么几句话就这么走了? 她明明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是有夫君的人,他居然就那样的语气! 连芳洲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力望天的时候。她霎时心里一片茫然! “姑娘……”过了一会,小雀又进来了。手里捧着个小小的乌漆托盘,上边盛放着一个碗盅。 “这是厨房刚刚炖好的参汤,听说这个最补身子了,奴婢服侍姑娘饮了吧!”小雀将托盘轻轻放在床榻旁不远处的圆桌上,轻声说道。 参汤?连芳洲不禁皱眉,心道真是乱来,喝什么参汤啊,如今这样,我还怕虚不胜补呢! 她却不知,南海郡这些世家大族虽然财大势大,在衣食生活上却并不怎么讲究。梁家人个个身体都好,几乎长年没有生病的,平日里谁会无端端的去补身子啊? 梁晋更是不懂,他只知道人参好像是最补的,于是就叫人炖了参汤让给连芳洲端来。 并且还吩咐了天天早晚各炖一盅,让连芳洲早点好起来。 偏偏那****心意一动跑去空山打猎,偏偏这么巧就救回了她,他觉得这说明他们有缘;且觉得她看起来还比较顺眼,颇有两分意动,便理所当然的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女人。 在这南海郡,他想要的女人还没有要不到手的!这个救回来的女子也不例外! 因此听了连芳洲提到自己的丈夫,梁晋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别说她丈夫已经死了,就算没死又怎样?他梁晋看上的女人,谁敢跟他抢? 小雀见连芳洲微微蹙眉,一下子就跪在了她面前,哭丧着脸道:“姑娘,奴婢方才真的没有跟大公子说姑娘醒了的事儿!可是,可是大公子传了奴婢去问,奴婢也不敢欺瞒大公子!求求姑娘您不要生奴婢的气,奴婢知道错了!” 连芳洲一怔,方才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怪小雀,见这姑娘跪在地上紧张担忧得脸色难看之极,神情满是诚惶诚恐,好像要大难临头似得,她心里反倒过意不去,忙道:“快起来!我没有怪你啊!快别跪了!” 说着轻轻一叹,苦笑道:“其实就算你说了我都不会怪你,你说不说他迟早也会知道,况且,他才是你的正经主子,主子问话,你又怎能不答?” “是,是,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小雀根本不管连芳洲说这么多,她只听到连芳洲原谅了她、没有怪她,这就够了。 连芳洲却不知,梁家规矩严,若连芳洲说上两句对她不满的话,大公子没准就叫人将她打一顿卖了,或者罚去做苦力,她岂能不着急? 小雀见连芳洲神情不像哄骗自己,这才欢欢喜喜的起来,又小心翼翼陪笑道:“姑娘,奴婢服侍您用了这参汤吧!奴婢还从来没见过参汤呢,听厨房的蔡大娘说,这可是金贵物,大公子对姑娘真是好….” 连芳洲一听她提大公子感觉自己头又疼了。 她摇摇头,道:“我不吃这个东西,肚子倒是有点饿了,我想喝点粥,配一两样清淡的小菜就好,不知厨房可有?” “喝粥?”小雀忙道:“姑娘您两天两夜都没吃东西了,怪不得会饿呢!奴婢这就去厨房看看!可是,这参汤是大公子特意吩咐了给姑娘炖的,姑娘还是喝了吧!” 连芳洲本来就不喜欢人参带着的那股药味,一听说是梁晋叫人熬的,就更不肯喝了,便道:“难道那位老大夫没说吗?我如今身子还没好,若用了这参汤极有可能会因为虚不胜补而加重病情,要不,你喝了吧!” “奴婢是什么人,哪里配喝这样好东西!”小雀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又听连芳洲说会加重病情,也不敢再叫她喝了,便笑着说先端下去回了大公子吧! 连芳洲亦知这小丫头哪里敢随便做主?不忍为难她,点了点头。 小雀笑着应了,转身要走。 连芳洲忙又叫住了她,笑道:“可有衣裳,躺了这么久我浑身都酸疼难受,想起来坐一坐呢!” “有呢!有呢!奴婢给姑娘拿!”小雀笑着点头,便奔到衣柜前,拿了一套粉色绣花的褙子长裙。 连芳洲瞥见这颜色,下意识的想到梁晋让她跟了他的话,心里头不禁一阵腻味,忙道:“不要这个,可有柳绿、浅蓝这些颜色?” 小雀“哦”了一声,给挑了一套柳芽色暗水纹的。 一时帮她穿好了,小雀便端着那盅参汤出去了。 梁晋听了她的话不由不耐起来,没好气道:“真是够麻烦!” 又道:“叫管家派人去找那老大夫,让他开张方子该怎么补。你去厨房叫厨娘亲自去问问她要喝什么粥,别回头又闹腾不清!” 小雀怔了怔,见梁晋冷冷一眼盯过来,激灵灵回神,连忙应“是”告退了。 心中却是稀罕得不得了,姑娘这还没同大公子怎么样呢,就得宠了,便是从前大少夫人在的时候,也没见大公子这样耐心…… 小雀风风火火奔去厨房说了,厨房的蔡大娘也吃了一惊,不敢怠慢,连忙洗干净手、解下围裙,交代两句别的厨娘丫头们,跟小雀风风火火直奔连芳洲住的屋子。 一路上还笑眯眯的恭维了小雀几声,无不羡慕小雀这小丫头时来运转了,摊上伺候个好主子,今后也跟着享福了…… 连芳洲见她们如此大阵势心里有些不安,便客气的向蔡大娘笑道:“我没有什么好要求的,用粳米熬了就成!你们这样,倒叫我过意不去了!” 要说这铜陵别院乃是梁家主子们极其喜欢的一处别院,大公子每年都会来上至少三趟,蔡大娘伺候过不知多少大公子的女人。 可哪一个也没像连芳洲这么“受宠”而且待人和气,蔡大娘一下子对她好感唰唰的上升,更是可着劲的巴结,忙陪笑道:“哟,这可怎么成呢!姑娘您是贵人,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奴婢们自当尽能满足姑娘!” 连芳洲没有什么心思同她推来推去的,便道:“煮些白粥就好,再备一碟芝麻油拌大头菜粒,一碟酸辣海带丝就好了。” 1182.第1182章 别扭 蔡大娘连忙笑着答应,又笑道:“小雀就在这儿陪着姑娘吧,等下做好了,奴婢立刻就给姑娘送来!对了,厨房里今日也做了两样点心,要不要先送点来给姑娘垫一垫?” 连芳洲笑着摇头婉拒了,蔡大娘便陪笑告退。 小雀忍不住又道:“姑娘您也太好伺候了呢,您是主子,只吃这样东西,奴婢们岂不是该喝米汤了!您身子还没好呢,正该好好的补一补,趁着这回大公子没带别的姨娘过来……” 后边的意思不言而喻。 “小雀!”连芳洲听小雀这样说顿时恼怒起来,面色一沉,道:“你要是再多嘴说个没完没了,你就出去吧!” 小雀脸色一白,吓得忙道:“是、是,奴婢不说、奴婢再也不说了!姑娘,求求您千万别赶奴婢走啊!” 连芳洲不禁摇摇头,疲惫的道:“你一边老老实实的待着,我想静一静。” “是,姑娘!”小雀再不敢多嘴,垂着手静静站在一旁。 很快蔡大娘就亲自送了粥过来,除了连芳洲要的两样小菜,还有一碟火腿干笋、一碟鸡脯子肉切丁炒青豆。除了她要的白粥,又有一碗干贝瑶柱粥。 “奴婢自作主张给添了两样,姑娘若喜欢就尝尝!”蔡大娘笑得殷勤。 连芳洲闻着那加了干贝和瑶柱的粥一股鲜味扑鼻而来,真心想尝一尝,只不过一想到这是在什么地方、想到蔡大娘是把自己当做什么人来讨好巴结,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她淡淡应了一声,仍旧只用了白粥和大头菜、海带丝,别的一下筷子都没有动,只向蔡大娘笑道:“我身体还没好,不好沾荤腥,倒是白费了大娘的心思了!往后不必如此!” 蔡大娘原本见她不用自己做的东西还有些尴尬,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又释然起来,连忙笑着赔不是,自责多事,赶忙答应了。 一时连芳洲用好,打发了蔡大娘和小雀出去,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出神。 她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梁晋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不过一顿饭功夫的接触,但连芳洲已经能感觉的到,这厮就不是个讲理的,他的话就是道理! 他既大喇喇毫无顾忌的对自己说了那些话,肯定不会放自己离开。 要逃走,当然是在这别院要比在南海城梁家大本营更加方便。 否则一旦进了南海城梁家,想要离开,只怕比登天还难了! 连芳洲正盘算着该想个什么法子好脱身,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小雀叫“大公子!”的声音,顿时一惊,猛的站了起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如何反应,梁晋已经推门进来。 连芳洲身子一僵,神色淡淡,客气的轻轻问道:“大公子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梁晋一滞,竟有些尴尬。 自那日在空山洞穴中遇见连芳洲,他心里好像不由自主的就有两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美丽的女子他见过多了,她并不是最美的一个,只他初见她时,她分明一身粗布衣衫、面容憔悴奄奄一息,那么狼狈。可她哪怕双眸闭阖,斜斜的无力靠在那里,神情却是一片恬静淡然,就好像这不是绝境,她只不过在睡觉而已,做个美梦之后就会醒来。 那一刻他的心微微的动了一下,对这女子竟起了几分怜惜之意——这话说出去定要笑掉人的大牙!他梁晋居然也会有怜惜之情?还是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可那一刻就是这样。 于是他命人将她带了回来,命令管家无论如何要把她救活! 后来她醒来,分明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却依然是那副淡然处之的神情,就好像他梁晋跟寻常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似的。真正岂有此理! 原本他只不过因为心中那一点点难得的柔软和怜惜,心血来潮的想要救她一命罢了,并没有其他的念头,可看到她醒来的那副神情,听她一张口就提她的丈夫,他当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 他顿时便生出几分恼火,加上她醒来的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顺眼,便霸道的说了那话:他要她做他的女人! 如果连芳洲知道竟是因为如此他才留下自己,定要气得背过气去! 梁晋本来以为她既然那么牵挂她的丈夫,自己说了这话她肯定会激烈的反抗大闹,他心里当时还暗道:她若敢闹,他就敢用强!敢违抗他的意志,凭他是谁都不行! 不想,她一副惊呆了的样子,脸色分明变了,却居然什么都没说。 那一刻梁晋心里下意识松了松,却又忍不住有点暗暗的失望。 说来可笑,离开她房间之后他居然就反复琢磨起她这反应来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死心了决定顺从他?隐忍谋划别的什么?或者根本就是无措?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月上中天,离开书房他本来是要回居室睡觉的,结果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来了她这儿!好像根本没有想过要过来,直到了这院子门口才发现竟已走到了这儿门口。于是想着,既然来了,就索性进来看看吧! 连芳洲这么一问,他能不尴尬么? 梁晋定定神,随意在桌前坐下,问道:“好些了?” 连芳洲一滞,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梁晋自记事起就是小霸王,长大了理所当然也是霸王,妻妾们哪个见了他不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上前奉承,哪儿需要他来主动找话说?有的时候他还嫌她们话多啰嗦! 可此刻,他巴不得连芳洲啰嗦一点,连芳洲却是一语不发,绝对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意志。 开玩笑,就是眼前这个人害得自己和阿简那么惨,害了苗大娘一家十几口人命!落入魔掌非她所愿,她满心里除了恨还有厌恶,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同他说话?更别说奉承巴结了! 也许她为了脱身应该讨好讨好他,想法子从他这里套话,但是眼下她还没有调整好心态,她做不到! 梁晋极不习惯这种气氛,心里没来由就烦躁恼怒起来。 1183.第1183章 霸道的人 他猛的一拍桌子,不知道低声骂了句什么,猛的过去一把揪住了连芳洲的胳膊,将她拉得撞到了自己身上,另一手扣在她腰间。 连芳洲低呼一声脸色骤变,挣扎的力量相当于蚍蜉撼大树,她立刻就放弃了,只是身子微微向后倾,一手轻轻抵着他胸前拉开距离,忍着恼怒问道:“大公子做什么?” “做什么?”梁晋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反感与厌恶,心情突然兴奋大好起来,觉得这样的她好像更有趣。 他冷冷一笑,锐利眸光灼灼逼视着连芳洲,道:“你说做什么?你身子既然已经大好了,今晚就伺候老子吧!” 说着大手在她腰间一收,将她按向自己,然后整个的将她抱住,低头就要强吻。 连芳洲大吃一惊又气又急,气急败坏的拼命挣扎起来,怒道:“混蛋!你给我放开!你给我放开!” “混蛋?”梁晋呵呵一笑,两条浓眉嚣张一挑,冷笑着道:“还从来没人敢当面骂老子混蛋,你是头一个!你说,老子要怎样惩罚你呢?嗯,这么娇滴滴的美人老子现在可还舍不得动手打一下,不如就做到你起不来如何?” “你!”连芳洲听这人如此无耻不由更加羞怒恼恨,见他强行禁锢着自己往床榻方向拖去,情急之下抬起腿,膝盖在他两腿之间狠狠的顶了一下。 若非此刻连芳洲绝对不愿意用这种手段,并非生怕伤了对方,而是碰到那玩意儿哪怕隔着衣物她依然觉得恶心! 梁晋再横,命根子也跟所有男人的命根子一样脆弱,正是兴奋上头,下边早已威风凛凛招摇着,准备攻城略地,出其不意挨了这一下还了得? 他痛得心一抽,闷哼一声咬紧了牙。 连芳洲趁机挣脱了他,踉跄着跑到了圆桌另一面远远的站着。她不敢跑出去,如果跑出去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即便为了脸面,这个男人能饶的了自己?那才是真正的找死。 对梁晋来说,她此刻已经在找死了。 梁晋狠狠的抽了几口气勉强缓过神来,他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盯着连芳洲眼底要喷出火来,狰狞着笑道:“贱人!给脸不要脸!老子今晚还非办了你不可!你乖乖的脱光了给老子过来,老子既往不咎!否则,老子不介意给你多找几个人伺候!”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就觉得梁大公子真的是变得大人大量、胸怀开阔了,居然还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惜连芳洲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改过自新的机会,反而心中更增厌恶。 然而她更明白这个男人说的话绝对不是玩笑,面对他倾压而来的威势气势,连芳洲脊梁骨上冒着一股冷意,身子轻轻的颤了颤几乎要站不稳!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自己那一下已经把他给惹毛了!怎么办? 梁晋见她站在那里明明满脸惊慌与惧意,却还死扛着不过来,不由大怒。 眼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连芳洲情急之下急忙叫道:“不、不行!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梁晋一愣,恼怒道:“于礼不合?这是什么玩意?” 连芳洲暗暗喘息口气,摆出一脸的贤良淑德不可侵犯的端庄端凝神情,理直气壮的道:“我、我,我的丈夫才,才刚出事,我要为他守节,绝不可背着他干这种事!否则天也不容!唯有一死!” 梁晋猛然瞪大了眼睛,看连芳洲的表情就像看怪物。 她是因为这个? 这么说,不是排斥自己? 梁晋不禁一脸的憋屈,恼也恼不得,恨也恨不得。 梁晋“呸!”了一声,没好气道:“你是哪里人?就你毛病多!” 连芳洲见自己这话算是说对了路数,便道:“我不是南海郡人,总而言之一个良家妇人绝不可以如此!求大公子谅解!若大公子执意为难,在下一区区弱女子又能如何?不过事后一死罢了!” 梁晋瞪着她,十分恼火。 听她说死,心中却没来由的有点儿不舍,他还没有失去兴趣呢,怎么能让她死呢?然这女人一看就是个迂腐不堪固执得一根筋的,若自己真强要了她,没准她真会寻死。 一个人想活很难,想死却总有办法。除非,想死的心并不坚定。 “歪理!”梁晋嗤之以鼻,冷冷道:“这么说老子白救了你了?” “……”连芳洲心下气闷,只当做没有听见这话。 救了她就为了这个?呸!这个禽兽! “守节是吗?”梁晋摸了摸下巴,慢慢走过来,在桌前坐下,见她一脸的戒备没好气道:“你紧张什么?老子要用强你能躲得开?中原照样也有寡妇再嫁,你说,你要守多久?” 这是跟自己杠上了?连芳洲不由愣了愣,对上那瞪过来的目光方猛然回神,脑子里迅速的计算了一番,若说三年他肯定不能答应,惹急了他失去了耐心吃亏的是自己! 她想了想,便道:“按礼是要三年,不过,最少也不能少于一年。” 一年的时间,足够她筹谋了。 “一年?”梁晋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而过,冷哼道:“不行!太久了!一个月!” 连芳洲又气又急,道:“大公子何其霸道!大公子若真想要小女子无颜存于天地之间,不如此刻就给小女子一个了断吧!” 梁晋“哟”了一声,睨着连芳洲道:“你胆子倒不小!敢当着老子说这种话!我看,就你这样的,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出身,怎的臭毛病这么多?你不会是故意搪塞老子吧?” 连芳洲抿了抿唇不做声,眸光却是一派坚定。 梁晋见她这样霎时也没了兴致,他不是没对女人用过强,可此时面对冷清倔强得近乎绝然的连芳洲,梁晋无论如何也没了用强的念头。 他想他若用强,她未必会抵抗,只会木然接受,然后寻死。这有什么趣味? “三个月,再多一天也不行!”梁晋哼了声,说完这话满脸的恼火憋屈之色,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简直岂有此理! 1184.第1184章 辛苦周旋 都是这女人害的!梁晋的目光突然又染上了几分戾色,瞪着连芳洲恨不得掐死她! 连芳洲一惊,慌忙别开了眼神。 心道三个月就三个月,没准没到三个月我便已经逃走了! 这人脾气不好,能争取到三个月已经不容易了! “如何啊?你满意了吗?”梁晋却不满她的沉默,徒然厉声喝道:“说!” 他非要她说出“满意”不可。什么礼不礼的,他能让她守半礼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她若再不识趣,他可没耐心了! 连芳洲双手一紧,僵硬的点了点头。 梁晋哈哈放肆的大笑起来,连芳洲脸上血色却是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恨不得扑上去跟他同归于尽算了! 这个人,太可恶! 梁晋蓦地收了笑声,却是眸光一敛,冷声低喝的命令道:“过来!给老子倒杯茶!” 连芳洲抬眸瞟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茶壶,小声说道:“茶水已经凉了,我叫小雀再送一壶热茶来。” 其实她想说的是“茶水凉了,要喝茶滚回你自个屋里喝去吧!”,可是不敢,只好如此委婉的提示。 梁晋却是道:“你少啰嗦,老子就爱喝冷茶!怎么?你不乐意给老子倒茶不成?” 连芳洲气结,只好走了过来,倒了杯茶,顿了顿,将茶杯端起轻轻放在他面前。 梁晋猛的扣住她的手腕,一用力,便拉着她跌坐在自己怀中,不等连芳洲挣扎,双手已经牢牢将她扣抱住,低喝道:“别动!” 连芳洲又气又急心中直骂,早知如此刚才那一脚就该拼尽全力的用力,索性废了他,与他同归于尽罢了! “你、大公子明明答应我,怎能说话不算话?”连芳洲心中一片冰凉。 梁晋却是呵呵笑道:“老子怎么说话不算话啦?抱一抱打什么紧?再说了,老子就算说话不算话,你又能怎的?” 禽兽!连芳洲咬了咬唇。 梁晋见她不吭声,心中得意,忍不住略略俯身,在她耳畔低低问道:“方才你踢了老子一脚,你说说看,这笔账怎么算呢,嗯?” 连芳洲脸色骤变,脊梁骨上冷气丝丝直冒,她还以为他不提那事了,谁知,她真是太天真了! 若他不提,也就罢了,既然提了,没有哪个男人遇上这种事肯轻易罢休吧?更何况是他? 到了这一刻,连芳洲一刹那的惊慌惊惧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内心一片平和,淡淡道:“方才情急之下是我的不是,大公子想要怎么算我也改变不了,大公子且说吧!” 梁晋听她这么说不由把眼一眯,“哦?你不害怕?” 连芳洲摇头,认命的道:“大公子这话岂不是说笑、明知故问?没有人会不怕吧?我怎会例外!只是,害怕有用吗?” 梁晋又大笑起来,笑道:“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没有人敢这么做!丫头,老子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嗯?” 连芳洲心里一下子懵住没回过神来,听了梁晋这话,真百般不是滋味,低低道:“我叫梅芳。” “梅芳?”梁晋挑挑眉,笑道:“不像!” 连芳洲猛的睁大眼睛,怔住看向他。 梁晋嘿嘿一笑,道:“这么个丫头似的名字怎么听也不像,罢了,你说叫这个就叫这个,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从今天起,你就叫梅芳。” 连芳洲暗暗翻个白眼,心道你倒以主子自居,这是给我赐名呢? 梁晋大掌在她腰间拧了一下,又笑嘻嘻道:“你还没有回答呢,说吧,你说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呐?” “……”连芳洲无语透了,怎么三两句话又给绕回来了? 她隐忍着不耐,垂眸轻轻道:“大公子要如何?” 梁晋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盯着她直截了当的道:“老子当然是想要你了,可惜你不从!” 连芳洲羞愤难当,脸上不由一红,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被他用力抱住动弹不得。 “大公子,您不要消遣我了!”连芳洲苦笑。 梁晋见她眉宇神情间多有憔悴,也不再逗她,便道:“等过两****身子养好了,就跟在老子身边做个服侍丫环,你可愿意?” 连芳洲略迟疑,点头道:“好!” 梁晋这才满意几分,便道:“那你可要早点好起来!夜深了,睡吧!” 口内说着话却没有放开连芳洲的意思,就这么将她抱了起来,走向床榻。 连芳洲双手紧紧握起,手心中一片****冷汗,一颗心也紧紧的揪着不敢放松。 梁晋将她放躺在床榻上,俯身坐在床沿,黑黝黝的眼眸盯着她看了两眼,突然低下头欲吻她的唇。 连芳洲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头往旁一偏,他的吻落到了她的脸侧。 梁晋难得好脾气的居然没有生气,反而不以为意嘿嘿的笑了笑,又看了她两眼,起身就走了。 唔,这个女人倒果真有几分意思!只不过再锋利的爪子如果他想一个一个的拔了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能令她自己乖乖的将利爪收起岂不是更有意思? 正好日子太无聊了,有点儿有趣的事情消遣消遣,也不错嘛! 直到看着他出去,关上了门,连芳洲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一放松下来,平躺在这床榻上,竟一下子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就这一晚上,心情忽紧忽松、忽高忽低,反反复复的折腾得她心力憔悴,若再来几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应付得过去! 阿简,你可别犯傻,不要再找我,快回南海城去啊!只有你好了,我才有希望!只有你掌控了南海城,我才能脱身啊…… 连芳洲低低叹了口气,她开始有点茫然了,不知道当时那样自作主张的离开李赋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不过,只要他和她都还好好的活着,总会有团聚的一天! 也许梁晋吩咐了小雀什么,他走后小雀也没有进来。 连芳洲阖目寻思着,越是想脑子里越是乱。 突然间想到什么连芳洲猛的翻身坐起,叫道:“小雀!小雀!” 1185.第1185章 赶路 “姑娘!可是有事!”小雀急急忙忙从外头奔进来。 小丫头有点儿睡眼惺忪的样子,想来在外间也已经睡下了。 连芳洲忙问道:“我之前穿的衣裳呢?在哪儿?” “之前穿的衣裳?”小雀一个字一个字的反问,舌头还有点大,看似没有完全清醒。 她“哦”了一下,笑道:“都扔了啊!那衣裳都破旧得不成样了,还留着作甚?姑娘如今跟了大公子,还愁没有好衣裳穿呢!只要大公子喜欢,便是皇宫里皇后娘娘穿的料子也不是拿不到呢!” 连芳洲暗松了口气,扔了也好,没发现什么就好!想想也是,自己一介妇人,梁晋那种霸王自大狂如何会放在眼里?绝不会叫人检查自己的衣裳。更不会对自己身上携带的东西感兴趣!而那衣裳那么破旧脏,谁耐烦留着?当然是卷成一卷扔掉了事! 连芳洲到底不死心,试探着忙又问道:“那,我的东西呢?衣裳口袋里的东西呢?” 那些东西都装在一个防水的小布袋子里贴身收着呢,难不成也被顺手扔了?那里头有些东西,扔了就可惜了。 小雀“啊!”了一声,笑道:“还在!还在呢!当时是奴婢给姑娘换的衣裳,奴婢看到有个小布袋子,就给姑娘收起来了!” 说着忙奔到一个五斗橱前,打开其中一格,拿出一个布袋子过来捧给连芳洲看,笑道:“姑娘,可是这个?奴婢没有打开来过,姑娘放心!” 连芳洲这回是真放心了!笑道:“正是这个,你放下,出去吧!” 小雀答应一声,轻轻交给连芳洲,转身出去了。 就着一角昏暗的灯光,连芳洲忙打开布袋,见一样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都还在,还有大大小小总共五百多两的银票,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银票也就罢了,可这几样药一旦被梁晋注意到了却不容易糊弄过去,说是常用治个头疼脑热的,他会信吗? 不说别的,单是那两样要命的毒药—— 连芳洲心头一凛,跳下床到处找藏在哪儿比较稳妥? 可找来找去觉得哪儿都不稳妥!欲要毁了,又舍不得! 最后只得胡乱往衣橱里一塞。这是自己的东西,想必他不会感兴趣吧? 第二天,连芳洲还没有睡醒,就被小雀焦急的呼唤摇晃弄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连芳洲睁了睁眼睛,看向满脸焦急的小雀。心中不由暗道:莫非是梁晋有麻烦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谁知小雀急忙道:“姑娘,您快起吧!奴婢这就服侍您更衣梳洗用早饭,大公子说了,半个时辰后启程回南海城!” 连芳洲眸光一闪,讶然道:“这是为何?南海城中出什么事了?” “奴婢不知道啊!”小雀一边不由分说拿了衣裳往她身上套,一边说道:“这是管家吩咐的!奴婢好像听见什么明天威宁侯就要进城了!威宁侯姑娘知道吧?听说是咱们南海郡的新任布政使——姑娘,您怎么了?” 连芳洲听了这话已听得呆在了那里,心中涌起一阵狂喜!阿简来了!阿简果然回去了,这真是太好了! 如果李赋没有与萧牧他们汇合,萧牧他们是绝对不敢进南海城的。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萧牧不可能有理由避得过不予他们照面! 也就是说,李赋跟萧牧他们已经汇合了! 连芳洲的心猛烈的剧跳起来,勉强定了定神,道:“没有什么,只是有点头晕,现在没事了!你继续吧!” 小雀“哦”了一声又继续为她穿衣。 连芳洲想了想,笑道:“小雀,你可愿意跟着我一起回南海城?” 这个小丫头心思单纯,更重要的是她不是南海城梁家本宅的人,那梁府中的人,连芳洲可不敢轻易相信。 小雀手中一顿,又惊又喜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姑娘您肯带奴婢走,奴婢当然愿意!奴婢谢姑娘恩典!” 小雀说着忙跪了下去,向连芳洲磕起头来。 “快起来吧!时间可不多了!”连芳洲笑着抬手道。 小雀脆声答应,欢欢喜喜的爬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果然准时出发。 马车里,梁晋坐在宽敞如榻般的主位上,慵懒的靠着,连芳洲老老实实、低眉顺眼与小雀坐在右边一侧。 梁晋很不客气的已经把连芳洲当做丫环使唤了,斟茶递水都是她。 一开始的时候小雀本想动手,结果被梁晋一瞪,吓得再也不敢了。 连芳洲也不多话,动作利索,专心当好丫环的差。对于这个,她眼下并不抵抗。 再一想,留在梁晋身边伺候,也有好处,没准还能帮阿简打探到些什么要紧信息呢! 只是再一想到与阿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连芳洲又有些黯然起来…… 且说那日,李赋放了连芳洲在那里等自己,自己便急急忙忙的去寻出路。 他按捺下满心的急躁,努力的使自己平静、冷静下来,然后一处处的试探、寻找。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在一处洞穴转过一道弯,只见前方远处亮堂堂的豁然开朗,李赋欣喜若狂,忙奔上前去,眼前景色与那山谷两样迥异,他便知这定是出口了,喜之不尽的连忙沿着记号返回。 想到连芳洲的身体状况,心中更加焦虑了些。 谁知,当他来到之前放下她的地方,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李赋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细细打量一番周围,他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记错地方! 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李赋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花,脸色大变,急惶惶的大声叫着“娘子!芳洲!”在各处洞穴中疯狂的寻找。 他怎么会没想到?她根本就是支开他啊! 李赋在这空山中直寻了半日寻到太阳落山洞中昏暗,也没能寻到连芳洲的踪迹。 他怔怔的靠坐在陷入了黑暗的山洞中,心里空荡荡的,一夜无眠。 不想次日,却在一处洞穴中发现了一枚拇指大小银制的簪花,跌落在洞穴一壁,若非仔细也就忽略过去了。 1186.第1186章 汇合 李赋认得这是连芳洲发髻上的,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就在这银簪花不远处,他又发现了一处洞穴出口。 再仔细一看,多处皆有人来往的痕迹,李赋呆怔立了半响,长叹一声,握紧了紧手中簪花,终于离开而来空山。 此处离他放下连芳洲的地方很远,以连芳洲当时的身体状况,绝对不可能独自到此,这旁边亦没有血迹,可见并未遭遇猛兽。 那么,她应是运气好,被人救走了。 她一定还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他总能找到她! 眼下他得速速离开此地! 在那古森林中跋涉了这么多天,萧牧一行人即便再放慢脚程也差不多要到了。他得赶在他们到达南海城之前速速赶去与他们会和。 而此时,萧牧、洛广、霍青、沈大奕以及春杏、碧桃等简直快要急得发疯了! 之前明明约好,在离南海城百里左右的竹屏镇相汇合,然后开往南海城,然而他们已经过了竹屏镇了,即便再拖慢行程,也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肯定就能到达南海城。 到时候地方豪绅、乡绅、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出城迎接,他们该如何应付?上哪儿弄个威宁侯出来? 加上进了南海郡地界之后,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一时不察被人看出端倪,萧牧等的日子可不好过。 若李赋和连芳洲再不回来,可真要撑不住了! 碧桃、春杏、红玉等女子心性,又更多一层心思,虽然谁都没有说出来,彼此对眼却分明明白对方是跟自己一样的担忧: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眼看着后天就要进城,这天晚上,李赋单人匹马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萧牧等如释重负,卸下心头大石忍不住都欢呼了起来! “将军,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都不知要怎么办了!”霍青捏了一把汗无不后怕侥幸。 众人纷纷附和,萧牧也苦笑道:“霍兄说的是,我都快装不下去了!我倒不介意后天装病,只是这样一来就叫那些混账东西看轻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赋扫了他们一眼,心中微暖,目光沉沉,一扬眉道:“走,进营帐!” “是,将军!”萧牧等响亮应声,尾随簇拥着李赋。 春杏等很快也得知了消息,纷纷欢喜涌来,看来看去却没有看见连芳洲的身影,不由一齐变色。 “侯爷,夫人、夫人呢?”碧桃脸色一白,声音有点发颤。 萧牧、霍青等一齐愣住,猛然噤声,一下子也突然察觉到了异样。将军的神情过于端凝,面无表情,他们竟是迟钝了! 难道夫人真的—— 这些人在京城待了这么长时间,哪有不知连芳洲的?若非是她,武举也不会重开,武将地位也不会一下子提升一大截。 总而言之,在他们心里,她的地位不亚于将军。 只是习惯性的,见了将军众人满心里都是欢喜和如释重负,只当夫人自进营帐去了,谁知却是没有。 李赋脸颊肌肉狠狠的抽搐两下,缓缓说道:“你们都回去,夫人有点儿事暂时还回不来,不过你们不必担心,夫人无恙!碧桃,明日起你仍旧扮作夫人。” 碧桃低低道了声“是”,望向李赋,动了动唇想要问什么又有点不敢。 倒是春杏先反应过来,忙笑道:“既如此奴婢等就不耽误侯爷和众位将军了,奴婢们告退!”说着轻轻一扯碧桃袖子,一同退下。 李赋进了主账,唤了萧牧、洛广、霍青、沈大奕等几个心腹亲信进来,便将自己和连芳洲遭遇的意外大致说了一遍,听得众人无不凛然。 “这不可能啊!”沈大奕道:“将军和夫人离开本部的消息绝无可能外泄,我们都很小心!他们是怎么得知消息的?不但得知了这个,还探到了将军和夫人的行踪,这也太——” 萧牧等都称是,七嘴八舌起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四大家族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 李赋抬手向下一切,沉声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事后再派人查探,总会水落石出。此次跟来的所有兄弟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精挑细选,无一不身家清白,忠心耿耿,我也不相信会有人泄露了消息。况且,我和,夫人离开的消息也并非所有人都知道!” 李赋顿了顿,道:“四大家族的势力由此可见一般,比我们来之前估计的还要厉害。咱们日后行事,更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如我一般大意!” 说得众人心头都沉重起来,点头称是。 李赋又冷笑,道:“派去来阳万石岗的人可有消息回来了?” 霍青忙起身抱拳道:“回将军,已有消息,说南海城汇合!” 李赋点点头,道:“等人回了,第一时间叫去见我!” “是!”霍青应命坐下。 “洛广,”李赋看过去,道:“你挑三五个武功高强又善于伪装打探消息的弟兄,明日天一亮赶往铜陵,打听夫人的下落。一切以夫人安危为重,从侧面打听,不要让人起疑以免横生枝节,反对夫人不利!” “是,属下明日一早就启程!一定将夫人平平安安的带回来!”洛广亦领命。 李赋点头长长舒了口气,道:“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后日进南海城……” 一路颠簸疾行,除了中途打尖在一处树林里休息了一刻多钟,就没有停留过。 直到天黑,连芳洲和梁晋一行才到了南海城。 当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那黑魆魆的高大如山的城墙,连芳洲暗暗舒了口气,这南海郡的路本就不好走,加上这马车也没特特在防震方面用过心思,真是快要散架了! 此时城门已关,不过对于梁家人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梁晋连理都没搭理,车夫一扬鞭子扯着嗓门报了家门,很快,城门就大大的打开了,马车长驱直入。 深夜之中城中车轮声滚滚而过,空旷而单调。 不知又驶了多久,马车停下,梁晋率先跳下马车,吩咐道:“将梅姑暂且安排在我那,明儿叫管家派人收拾处院子。” 说完便急匆匆的去了。 1187.第1187章 迎接新官 连芳洲无法,只得和小雀跟了人走,到了梁晋平日起居的院子,在东厢住下。 这一夜,连芳洲黯然无眠。 她和李赋之前只怕无论怎样想都想不到,她竟会一到南海郡却住进了梁家的宅院! 李赋呢?此刻在做什么?明天就要到了?明天自己就与他同处一城了么?只是同处一城却无法相见,这种感觉又令她格外的无奈。 还有梁晋,如此急匆匆的从铜陵赶回来,显然是为了明日李赋进城之事。也不知这四大家族会不会暗算他…… 如此反复思量,也不知几更天才睡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小雀早已起来,听到动静便忙进来,笑道:“姑娘,您醒了!” 连芳洲笑着“嗯”了一声。 小雀忙冲外头知会一声,服侍连芳洲起身。不一会儿捧着热水、毛巾等物的丫鬟进来,梳洗后,又摆了早饭。 小雀将一盏燕窝粥奉至连芳洲面前,笑道:“这是大公子吩咐厨房特意为姑娘熬的,姑娘快用了吧!“ 连芳洲眉头下意识蹙了蹙,本不想用,想到梁晋的脾气,到底不愿意在这等极小极小的事情上惹怒他,便拿起了银匙,瞟了小雀一眼淡淡道:“小雀,你的话太多了!” 小雀吐了吐舌头,忙笑道:“是,奴婢不敢了!” 用过早饭,连芳洲便在这院子前后散步,四下打量。 这院子极其宽阔,东跨院如今没人住长年闭着门,西跨院却是该做了练武场,至少三四百平米大小,后头有个小花园,除了一座四方亭子和一些南方常见的诸如苏铁、棕榈等四季常青的植物,花卉极少,名贵的更是没有。 院墙极高,高到连芳洲只能仰头叹息的份儿! 她装作不经意特意扫视过院墙根脚,很遗憾的并没有发现狗洞之类的,不由暗暗失望。 此时南海城中不知何等热闹与紧张,而这梁府依然处处人人悠闲,看不出与寻常有什么两样。连芳洲不由暗暗自嘲:也是,梁家如何会把阿简放在眼中呢?四大家族恐怕都没把他放在眼中吧,不然,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再说南海城中,一大早提刑按察使和都指挥使便带领着参政、参议、同知、检事以及地方望族、乡绅、耆老等一大干人等,浩浩荡荡在南海城北郊外三里处排开,等着前来上任的新任布政使、威宁侯李赋。 四大家族也都来了,当代家主以及新一代的年轻子弟各家都来了不少,四家凑在一起,加上随行的家丁奴仆,便占了一大片地方。 四家人相互之间看似随意说笑交谈着,实则心里都暗暗的高高提起。 威宁侯?这两口子不是葬身莽莽深林中了吗?怎么可能又出现在这儿? 难道之前的消息有误?那夫妇二人根本不是威宁侯夫妇? 不!两场试探便可知,那二人绝非寻常百姓,除了威宁侯夫妇还能有谁?难道他们竟安然离开了那莽莽深林,这更不可能! 于是,众人都相信,威宁侯是带着他的夫人从他们的层层封锁、桩桩布置中逃脱了! 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布置有多么天衣无缝,饶是如此,威宁侯带着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夫人却能不着痕迹的逃出生天,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想而知这位威宁侯是个多厉害的人物! 看来朝廷这一次是动了真章了! 然而,四大家族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却又不约而同的兴奋起来:假如他们将这么一位厉害人物也斗垮了,那么朝廷还能有何人可派?那么朝廷除了认输还能怎样! 因此,对这位新上任的威宁侯,四大家族都显得格外的重视,比对以往任何一位布政使更重视。 这不,以往布政使到访,各家家主根本就不会来亲迎,今日齐刷刷的全都到了! 太阳渐渐升高,众人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不知谁叫了一声:“看!来了!来了!”一时说笑交谈声止,众人纷纷转头侧目,向那延续远方的宽阔平整的官道远方望去。 果然,视力尽头出现了密密麻麻迎风飘摇招展的各样旌旗,随行亲卫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高头大马数骑并排齐驱,一眼仿佛望不见尽头,其气势令人一震。 都指挥使精神振了振,笑道:“列位乡亲父老在此稍候,本官前去迎一迎侯爷!” 说毕翻身上马,领着三五同样上马的亲随打马扬蹄而去。 人群中起了轻微的喧嚣,无不伸长脖子朝那边望去。 乐正善长暗暗一叹,低垂的眉目中飞快划过一抹了然和如释重负,梁晋则勾着嘴角微微冷笑,扶家父子镇定得颇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韵,而邓家父子就有点儿不淡定了,来的这父子三人左顾右盼,不时跟身旁人说些什么,不时又伸长脖子看从官道尽头慢慢靠近的一行人。 几乎眨眼的功夫,李赋一行人挟裹着车声马蹄便到了众人迎接处。 李赋未着官服,藏青长衫套着银色软甲,头戴银色盔甲,足上卷头云纹皂色马靴,靴筒长近膝,系着玄色金边的长披风,一手拉缰绳一手执鞭,策马端坐,长身修长,左右簇拥着萧牧、霍青等以及一众亲卫俱是甲胄分明,威风凛凛,一众人宛若神兵天将,气势逼人。 众人为之一凛,下意识的敛神屏息,甚至不敢抬头直视。 在司仪官的大声唱和下,众人各在各的位置上,恭恭敬敬拱手弯腰行参拜之礼。 李赋一拉缰绳,身下坐骑前蹄轻扬,得得有声,他纵声大笑道:“诸位不必多礼!这不是让本将过意不去,将来本将还得靠诸位共同治理南海郡呢!” 众人听见他说话客气,忐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许多,忙极给面子的笑着,七嘴八舌的争相凑趣捧场。 一阵寒暄,李赋便笑道:“诸位请回吧!本将一行自京城而来路途遥远,已是疲惫不堪,想先回后衙休息了!过几日再请各位相见!” 众人忙都捧场的纷纷陪笑称是,给一行人让出道来。 1188.第1188章 言语争锋 这时,却听得一人慢悠悠的笑着道:“将军这一路从京城而来,足足行了一个多月,还从来没有哪位布政使赴任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呵呵,在下倒是有些奇怪,如此优哉游哉的赶路,李将军一行应该很轻松才是,怎么居然会累呢?” 现场瞬间一静,众人循声望去,此人身着一身深蓝暗纹箭袖长袍,浓眉大眼,高鼻薄唇,冷峻的五官因着说话时这份似笑非笑、似侃非侃的语调而糅合了几分懒洋洋的气质,怎么看怎么是个疲赖不好对付的家伙。 正是梁晋。 李赋目光瞟了过来,与梁晋直直对上。 霎时间,火光四射。 李赋一笑,收回目光,看向身侧同样策马的都指挥使。 都指挥使胡大海便向他介绍道:“将军,这位乃南海郡四大家族梁氏长房嫡长子梁晋公子!” 李赋微微点头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梁大公子对本将的行程似乎很了解?不知梁大公子是盼着本将早点到、还是晚点到呢?” 梁晋顿时一滞,对前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嘿嘿一笑,道:“在下的看法有什么要紧?将军真是太抬举在下了!若将军要听真话,在下倒是盼着将军不来呢!” 围观众人忍不住,好些人“扑哧”偷笑出声。 萧牧等想到李赋和连芳洲先入南海郡被这些人暗算以至于连芳洲至今音信全无之事,一个个忍不住眸光沉敛,脸色冷厉,很是不善的瞟了四大家族众人一眼。 李赋哈哈一笑,道:“梁大公子倒是快人快语!不过注定要失望了!本将既奉了朝廷调令、天子圣谕,自当竭尽全力,这南海郡,地大物博,子民颇多,朝廷一直很是挂心呐!” 众大族人心头俱是一紧,暗暗寻思李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梁晋嘿嘿笑笑,不再说话。 梁氏当家人梁家大老爷梁如莽这时瞪了儿子一眼,低喝道:“没规矩!放着这么多长辈名老在此,将军面前岂有你胡说一气的地方?” 又越众上前两步,向李赋拱手笑道:“犬子无知,还请将军见谅!将军风尘仆仆,多日辛苦,今日我等就不打扰将军了!不知近日将军何时有空,我等也好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聊表心意!” 于是邓家、扶家、乐正家以及其他家族当家人等齐齐笑着称是。 李赋扫了众人一眼,笑道:“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本将就不客气了!就定在后日吧!” 梁大老爷忙笑道:“是,就依将军!介时就在在下府中,恭候将军及诸位大人、乡邻,还请大家赏脸。对了,不知将军夫人——” 李赋心中一痛,面上却纹丝不变,点点头道:“她既随本将赴任,自当一同前往!” 梁大老爷连忙笑着称是答应,又笑着道到时会在后院另行设宴,由夫人儿媳一众女眷款待将军夫人。 李赋随意点头嗯了一声,便与众人告辞,一扬鞭打马去了。 李赋一走,三司的人也纷纷跟在后边一同走了。只有本地土豪们还站在那里不动。 “这李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呀!看这人倒跟之前那些布政使都不同,也不知道行事作风如何,唉!梁大兄,我是没什么本事了,梁大兄要是打探到什么内幕消息,可别忘记告诉小弟一声哟!嘿嘿,小弟先行谢过啦!” 邓氏家主伸着脖子瞅了瞅李赋一行远去的背影,笑嘻嘻向梁大老爷说道。 众人也纷纷附和点头,纷纷看向梁家人。 梁家人老本营就在南海城,近水楼台嘛,消息当然比他们这些人要灵通得多。而且,四大家族中,梁家的势力也最大,办事也最霸道而肆无忌惮! 梁大老爷却是很看不上邓家这个暴发户,听了这话更是心生厌恶,鼻子里微微轻哼,似笑非笑的道:“邓老弟言重了,有消息当然会告诉大家,不过这位新官老爷的确与以往不同,老夫也知之甚少呀!过两日府中设宴,大伙儿可要好好准备哦,没准到时谁入了这位父母官的眼,那可就发达了!” 这话一落,众人无不哈哈的大笑起来。 入了父母官的眼就能发达?能保命就不错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众人说笑间,梁大老爷推说要回府准备宴会事宜,便带着弟弟和两个儿子、以及梁家的管事、仆从们纷纷上车上马,扬长而去了。 马车里,梁大老爷脸色一沉,训斥梁晋道:“你这简单粗暴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当着众人的面向布政使发难,你很能啊!” 梁晋哂然一笑,道:“爹,这位布政使大人口角倒是锋利得很呐!就是不知道行事做派是不是一样锋利!爹,我看咱们很有必要重新做一番万全准备!” 梁二老爷梁如鸿也笑道:“是啊大哥,大侄儿虽然鲁莽了些,不过也试探出一二分这位布政使大人的脾气,我赞同他的话!” 梁大老爷轻轻一哼,道:“准备自然是要做的,不过咱们梁家也不能怕了他!况且,如今他刚刚上任,未必就敢对咱们做什么!只要咱们自己的阵脚不乱,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先看着吧!老夫也很想看看,这位带过兵打过仗的威宁侯大人究竟有几斤几两的能耐!” 几个人听了都放松的笑了起来。 梁大老爷又道:“咱们那三处矿井,尤其那处金矿,务必管好了,绝不能让人得知具体位置!那是咱们梁家的根本,马虎不得!” 梁晋颇有几分不在意的笑道:“爹放心,咱们梁家的地界,谁敢轻易踏入?咱们家养的私兵也不是吃素的!” 梁大老爷微微点头,又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与官府对上!” 几个人商量一阵,梁家二公子、梁晋的亲弟弟梁翼忍不住又道:“爹、二叔、大哥,你们说,前阵子咱们和其他三家派出杀手截杀的那人究竟是不是这位威宁侯?” 马车里空气顿时一滞,几个人呼吸不约而同紧了紧。 几乎是下意识的,梁晋想也没想便脱口道:“就是他!” 1189.第1189章 绝对是他 三人不由齐刷刷看向他,梁二老爷笑道:“哦?大侄儿这么肯定?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梁晋摇摇头,道:“就是感觉。我虽然没有同他见过面,但分明感觉到他那副表情下另有一副神情,肯定跟截杀有关,不是他还能是谁!” 说着又冷笑:“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真的那么厉害!” 梁二老爷不由莞尔,微微摇了摇头,这个理由简直太荒唐、太儿戏,他当然不相信的。不过这位大侄儿向来做事说话皆是如此,他也懒得跟他争执,横竖他也争执不过。 梁大老爷确是十分信任自己这位向来倚重的嫡长子,回想李赋那神情姿态,心下一时也有点拿不准,叹道:“打蛇不死必成后患,唉,当初真不该那么冲动!如今……” 梁晋无谓一笑,道:“爹,这条蛇本来就是冲咱们来的,打不打都是大患,如今这么一大心里有了底也未必不是好事!南海郡自古就是咱们南海人的天下,皇帝糊涂才会企图把手伸那么长!别人都做不成的事他又能如何?怕他个鸟!” 梁翼呵呵一笑,笑道:“爹,我觉得大哥说的有理!” 梁大老爷瞟了他兄弟一眼,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蹙,不再多言。 李赋一行转眼就进了城,引来无数看热闹的百姓。 百姓们对于每位新任布政使都很感兴趣,窃窃私语议论着这官能做多久。 提刑按察使许存仁和都指挥使胡大海以及参政詹同、参议张崇好等三司衙门大小官吏簇拥引着李赋一行来到布政使衙门官邸。 布政使衙门跟其他的衙门也是一样,前衙后居。 迎接的人太多,在衙门门口李赋便命众人都散去,日后再请了叙话。 众人亦知此情形,除了许存仁、胡大海几个,其余人等纷纷拱手施礼告退,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一时间,人便去了一大半。 李赋因为带了随行的三百亲兵,显然不可能都住在后宅,便命霍青带着两百人跟胡大海去南城军营驻扎。另外一百人,三十人管着后宅门禁、巡逻,七十人往衙门衙役们住的院子先挤一挤,回头再在衙门附近寻一所大宅子安置。 张崇好便忙躬身领命,领着早已点划出来的七十亲卫下去安置。 胡大海却不由得瞟了李赋一眼,自从得知朝廷传来的消息,他可是日盼夜盼的盼着威宁侯早日到达,他好跟他交接手上事务,然后拍马离开呢。如今威宁侯却将手下亲兵交给他去安置,这—— 转念一想,到底还没有交接,况且威宁侯初来乍到,总要先把布政使衙门这一摊子事先抚顺交接明白,至少也得大半月、一个月才轮到自己那边吧? 便什么都没有说,点头笑着答应而已。 这些事具体的自有萧牧、沈大奕等去办理,李赋便请胡大海和许存仁各自先回,约二人晚间过来用晚饭,小聚一番,三人寒暄客套一番,这便分别。 李赋与春杏、碧桃等到了后院,詹同忙陪笑道:“得知大人要来,下官可是日盼夜盼盼着大人!居室住处早已命人洒扫准备妥当,大人和夫人快请吧!下官也不知大人平素起居习性,若有不妥帖之处还请大人见谅!下官乃这南海郡本地人,对这儿物贸出产倒也了解几分,若大人有何需要,不妨跟下官说一声,下官定当为大人办妥!” 李赋听詹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心下便有些不耐烦起来,道:“詹参政太客气了,以后说话直来直去就好,用不着如此掉书袋!本官不耐烦这些!况且,你是参政,是布政司衙门二把手,将来咱们哪天不要打几次交道?总这么说话,谁受得了?你也下去吧,有事我自会找你!” 詹同一怔,嘿嘿笑了笑,连忙连声应“是”,弯腰拱手退避一旁,看到李赋一行绕过石屏直往后宅去了,才站直了身体,嗤的一笑,慢慢的转身踱步走了。 李赋领着众人进去,前院里乌压压站了一大片约莫有三四十人,见了李赋等进来,齐刷刷的跪了下去磕头,参差不齐的口称:“参见老爷!” 李赋眉头不可察觉皱了皱,看见这些人便觉心中一阵厌恶。这些人都是当地人的打扮装束,不用想都知道其中不知有多少别的家族掺合进来的探子奸细。 自己的家中岂能容得下这些不安分的人? 可是,他初来乍到,总不能将所有人一下子全部都赶了出去,否则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传了个冷酷无情的名声出去,必定举步维艰,当地百姓还能轻易相信他的话吗? 再说,这些人也不可能全都是探子奸细。 只可惜芳洲不在!李赋心中暗叹,若娘子在,这些事何须他劳心?也不知洛广在铜陵打探到消息没有…… 李赋沉思片刻,淡淡道:“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管家是哪一个?等下叫齐几个管事,去后宅见夫人!” 一名身量小小、精瘦精瘦、约莫五十岁穿着靛蓝袍子的小老头忙出列陪笑答应。 李赋与碧桃等进去,在内宅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跟了上去。 李赋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有些头皮发麻。这后衙原本就安排了三十多仆人,二门内伺候的有十多人,自己和连芳洲带来的管家媳妇丫鬟婆子小厮等也有二十来人,等于一下子多了差不多一倍的人出来,岂能不乱? 家里没个女主人,真是不像话! 只这些家务事情没有个大老爷们亲自处置的,李赋看了一眼戴着帏帽的碧桃,淡淡道:“你把后院好好安排一下!我去书房!” 碧桃嘴角在帏帽下狠狠的抽了抽,温言笑道:“侯爷请自便吧,妾身会安排好的!” 碧桃在心里哀嚎:夫人,您一定要赶快平平安安的回来啊!我可是真的要扛不住了! 在她心里,连芳洲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绝对占据她心中的最高地位,没有之一。让她跟李赋在人前假扮夫妻,真是要了老命了!每每此时,她总觉得对不起连芳洲,满心满腹的愧疚与负罪感。 1190.第1190章 内宅乱如麻 李赋点点头“嗯”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亲信小厮随从去了。他得把书房布置起来,除了自己带来的亲信,一个也不准靠近。 对于碧桃他很放心,即便不为他,为了旭儿,碧桃也定会安排妥当的。还有春杏、林妈妈、红玉她们也是一样。 碧桃与红玉、林妈妈等在一名叫做韦昌家的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领着路往后宅起居处走去,韦昌家的一路陪笑着将这整个后宅布局简单介绍一遍。 碧桃神思飘飘,不知飘到了哪儿去,也没注意细听。 进了垂花门,过了穿堂,从左边游廊绕了过去,穿过前厅,再过一个小小的长形天井,迎面便是五开间两进的高高大大的正房,天井左右两边各有一排三间两进的厢房,厢房与正房之间有穿廊各自向两边延伸,入了那末端的门洞过去,各是一条小巷,连接着东、西跨院。 小巷从中往北有岔道,出了那岔道尽头的门,便是一个小小的花园。 在正房后,又有一长排的倒座房,是内宅亲近伺候的丫鬟婆子所居,另有角门从旁开。 厨房、库房、杂物房等则在第二进旁边分割出来的小院落里。 到底是一郡长官的官邸住所,南海郡这地方人口又密集,地方又宽,住处还是非常宽敞的。 只是,这正院正房,碧桃等走了进来,因为没有女主人在,面对这空荡荡的地方,总觉得心里也有点空荡荡的。 看见屋子里各处布置还算妥当,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碧桃点点头,也没了重新布置的心思,且这么样吧,等夫人回来依照夫人的意思再布置便是! 命奶娘和枇杷、雪青、雪柳带着旭儿去了东次间隔断后的厢房里玩耍,叮嘱奶娘不许给他乱吃东西,碧桃便问行李可都搬运进来了? 韦昌家的赶忙跑出去看,回来笑禀道:“王河家的带着人都搬进来了,进了天井,就来呢!夫人,奴婢们这就帮着夫人收拾妥当吧!” 碧桃摇摇头,微笑道:“你们也忙了大半天了,都下去歇着吧!等什么时候叫人我自会差人去叫。春杏、林妈妈她们会自己收拾!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她们打包整理的,她们收拾起来心里也有数!” 韦昌家的答应一声“是”,忙又陪笑道:“夫人和各位大娘嫂子姑娘们这一路岂不累?比我们可累多了呢!夫人体恤,我们却不好偷懒的!我们就打打下手,帮帮忙也好啊,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们不懂的,万万不敢胡乱动手碰坏了夫人的东西!” 碧桃还没说话,红玉一旁听见赶过来沉着脸呵斥道:“要死!嫂子怎的这么没规矩?在夫人面前就‘我们我们’起来,夫人面前有奴婢们自称我们的地儿吗?” 韦昌家的一怔,脸上顿时讪讪不好看起来,心中也暗暗有些恼怒。便笑道:“这位姑娘说得是,只从前我们都是这样,先头那位大人的夫人也没说什么,因此便都惯了!既然姑娘这么说,我们改了就是!” 红玉冷笑道:“改了?我看嫂子很不服气呢!这嘴里还不是那样?谁听见改了!” 春杏也淡淡的道:“韦昌家嫂子,咱们夫人乃圣上亲封一品诰命夫人,家中若没规矩,会叫人笑话的!夫人说什么,嫂子应下便是,夫人面前,岂有做奴才的分辨理论的道理?” 韦昌家的顿时没了言语,也不敢再说留下帮忙的话,只得忍着气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出去。 红玉又喝了一声“站住!”,皱眉道:“嫂子就这样走了?不跟夫人行礼告退吗?” 韦昌家的忍无可忍,恼怒的瞪向红玉。 碧桃心里也有气,“呵呵”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看来我这个夫人该入乡随俗,跟奴才们称姐道妹才是,韦昌家嫂子,你说呢?” 韦昌家的心中一凛,忙转身跪了下去,抬手轻轻扇了自己嘴巴一下,“奴婢失礼!请夫人责罚!” “起来吧!”碧桃笑道:“你出去把我这话说出去,既然如今在我李家做事,就该守李家的规矩!若有人觉着不习惯、不情愿,那咱们主仆的缘分也就到头了,自寻出路去吧!当然不会让你们空白着手走,安家费、遣散费是少不得的,至少也有五十两银子!” 韦昌家的眼睛一亮,不由抬头看了碧桃一眼,忙又垂下眼睛,应了声“是”,磕头出去了。 见她出去了,碧桃方舒了口气,道:“春杏姐姐、红玉,这些日子咱们可要辛苦些,等下吩咐下去,这最后一进院子,除了每日早晚两次洒扫不准闲杂人等进出,有人进来回事,都叫人盯死了!还有,把小厨房也开起来吧!我们不打紧,小少爷是绝不能用大厨房送来的东西的!” 她们都是下人,没有谁会对她们下手,那样岂不是打草惊蛇?但小少爷和侯爷岂能一样? 春杏和红玉都郑重点头。 几个人又叫了林妈妈、虞妈妈和钱管家的长子小钱管家等进来,仔细商量分派了一番,这才散了。 至于行李,除了小少爷的,碧桃也没拆动连芳洲的东西,叫人收拾了一间空房,全部搬进去放好、落了锁,将钥匙亲自带着。 小少爷和奶娘碧桃也不敢安排在别的院子,甚至连正院的厢房都不敢安排,只将正房旁边相连的耳房收拾了两间出来,让奶娘、枇杷和雪青、雪柳带着一起住,平日里衣食住行样样事情除了奶娘四人,就只自己和春杏、红玉、青禾等寥寥几个亲自动手,绝不假手于人。 好容易忙到天黑,这内宅之中方才安置安排妥当。 原先那位姓罗的老管家依旧管着事,小钱管家也安排了做副管家,但凡跟从京里带来诸人相关的安排调度,由小钱管家做主,其余事务由老罗管家与小钱管家一起商量着办。 钱管家这位长子是个心里有数但嘴里话不多的,老罗管家与他一席话过,心中略松。 1191.第1191章 劝留 李赋晚上要请胡大海、许存仁用饭,厨房里来不及准备,小钱管家便换了个原本在这院子伺候的管事问了附近哪儿有好的酒楼,命他带路自己亲自去定了一桌宴席,命那店家别忘记到时候送来。 要说这三司衙门,管理司法的提刑按擦司最清闲,因为小案子到不了他那里,不需要他解决,省级的大案子基本没有——不是没有,而是大案子往往跟南海郡一众豪门世家有关,那些豪门世家怎么可能上朝廷衙门里打官司、让朝廷衙门评判?他们私下自己就解决了! 因此上,许存仁清闲的只能每天在后宅睡大觉,大堂门口都快长了草! 许存仁和胡大海按时来到了布政使衙门,三人尽管之前从来没见过,更没有半分交情,但因为在这特殊的地方、特殊的时刻凑到一起,感慨之下彼此倒都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情。 一阵寒暄入座,李赋微笑道:“两位大人这些年在这儿辛苦了!” “实在惭愧!” “不敢当!” 两人苦笑叹息,看得出来心中的怅然。 在这地界上,他们不是不想管,而是各方掣肘太多,不是他们轻易能动得了的。 李赋面色一正,道:“两位兄台能保全自身,已是辛苦!这里没有外人,咱们不必客套!” 这话一出,许存仁和胡大海脸色都是一变,交换了个眼神。 话既说开,便没了什么顾忌。对这两人李赋还是信任的,许存仁若真跟本地豪绅有所勾结,衙门里就不会冷清成那样,而胡大海手下数多校尉、千户、百户、参佐都是当地人,跟各大豪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才是人家自己人,人家用不着拉拢他。 四大家族对朝廷命官有本能的反感和排斥,亦不会拉拢他们,他们心里也瞧不起南蛮之野蛮不通,更不屑为伍。 只可惜这两位似乎心灰意冷了,平日里自过自的日子,对外界事情不太感兴趣,对四大家族知道的还没有李赋多呢!李赋想要从他们这里打听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并不现实。 李赋心里不由暗暗失望,心道怪不得!四大家族联合地方土豪越来越嚣张,越来越不把朝廷和皇上放在眼里! 朝廷的官员给他们的都是这般印象,他们心里如何能起了敬重之意? 酒过三巡,许存仁便寻个托词起身先告辞了,他看的出来,李赋似乎有话想要跟胡大海单独说。 “侯爷年轻有为,在西北、辽东均立下赫赫战功,在下虽在南隅亦听过侯爷的威名,大丈夫当是如此,当真叫人佩服!南海郡有了侯爷,或许会有一番新的气象!”胡大海微笑举杯,由衷笑道:“在下祝侯爷旗开得胜!” “多谢胡大哥!”李赋一笑,一仰脖应尽杯中酒,看向这位近四十岁、紫棠脸庞的宿将,长年安逸而又心头闷闷的生活使他看起来脸颊肌肉有点松弛,气色也不是很好,说是武将,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属于武将的那种杀伐决断、威风凛凛的气势。 但偶尔不经意间他眸中划过的亮光神采,却彰显着这位将军的不甘。 他郁郁不得志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觉醒了! “不知胡大哥将来有什么打算?”李赋微笑问道。 “什么打算?”胡大海“嗤”的一笑,道:“说来惭愧,兄在南海十来年,从校尉、参将做到都指挥使,不过是补缺罢了,其实寸功未立,还能有什么打算?等与侯爷交接后,回京听皇上安排就是!” 他忍不住又道:“此处都司衙门、各卫所兵员都是就地征集,汉人所占不超过三成,边远蛮族土族部落人约有两成,剩下的都是各郡县征集上来,与地方豪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军中诸多中高层将领更是直接由各大家族子弟亲戚出任,这些人素来不听调遣,阳奉阴违,这些我会慢慢的跟侯爷说清楚明白,往后侯爷千万小心,行动切记不可过激,否则一旦酿成哗变,就不好控制了!” 李赋一挑眉,道:“难道就没有胡大哥能用的亲信?” “十之二三,”胡大海苦笑:“能成何事!” 李赋闻言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傲然道:“足矣!加上我带来的人,已经能够办很多事了!” 李赋说着又冷笑道:“说白了那些人都是依附四大家族而存在,若四大家族不存在了,他们也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泉,算不得什么!” 胡大海心中一凛,变色吃惊道:“侯爷你,你要动四大家族!” 尽管皇上突然派了李赋这么一个军中人物前来担任布政使的职位,并且同时兼任都指挥使胡大海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可此刻听李赋亲口说出这话,他依然惊得心头狂跳起来。 半响,他苦笑道:“侯爷好气魄,兄弟佩服!只是,四大家族之间虽然小有内斗不合,但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对外上绝对一致!而各中小家族与四大家族之间关系又盘根错节,可以说,都是一体!这南海郡他们把持了上百年,更是根深蹄固,侯爷要对付他们,也得当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兄弟与侯爷一见如故,这些话却是不得不对侯爷说的!” 李赋笑道:“胡大哥一片好意,我岂不知?胡大哥放心,没有把握我不会动手!我只想问胡大哥一句话——” 蓦地,李赋神色一肃,眸光撑敛,双眸灼灼直视着胡大海,一字字道:“胡大哥难道甘心就这么离开?受了他们这么多年窝囊气甘心灰溜溜的回京?若换做是我,绝无可能!若胡大哥肯留下来帮我,咱们联手,未必斗不过他们!胡大哥别忘了,我那些精兵,” 李赋说着一笑。 胡大海心头大震,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竟是一片空白。 他呆呆的呆坐在那里,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灵魂、失去了身体,什么都失去了,便是那固有的意识,也在一点点的消退。 他恍恍惚惚的问自己,甘心吗?当然是不甘的! 就这样灰溜溜的回京?他真的能无憾今后的岁月吗? 1192.第1192章 旭儿找娘 一旦离开,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重新回到这个地方,那么这块心病这辈子也不可能解的开!那种闷闷的痛,郁郁的气,着实难以消磨…… 胡大海霎时间心乱如麻,两种意识几番争斗,忍不住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问李赋道:“侯爷,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到底带来了多少亲兵?” 李赋一怔抬眸,对上他坦然直视过来的两道目光,没有说话。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胡大海慨然道:“我留下!这口鸟气憋在心里真正叫人憋屈死!老子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李赋笑道:“这条命咱们还要留着回京享福呢,胡大哥定要珍惜才是!” “对、对!”胡大海哈哈大笑,心中一片豁然开朗,顿时轻松起来。 此时他方知,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想就这样离开南海郡,一点也不想!所以,自京城中消息传来之后,他虽然在暗暗盼着李赋早一点到达,然内心深处,却总莫名的郁郁不快。 原来如此! 二人抛开顾忌,开诚布公,交谈起来越说越是兴奋,竟不知天光何晚。 直到瞟见春杏在门口仿佛急得打转,胡大海猛然想起时候不早,便笑道:“改天咱们约了许兄,一同细细的商量个章程出来,此事须得设想周全,急不得!侯爷,时候不早在下便告辞了!” 李赋也看见了春杏,想着时候不早,便笑着称是,起身送了胡大海出去。 胡大海出了院门就笑着让他止步,李赋便命萧牧送出大门去。 看胡大海去了,李赋转身看向春杏,目露征询。 “侯爷!”春杏苦笑,道:“小少爷一直哭闹着要夫人,谁也不要,奴婢们和奶娘怎么哄都哄不住,请侯爷过去看看吧!” 她已经来了好几趟了,看到李赋与胡大海谈得畅快并不敢轻易打扰。 “旭儿!走!”李赋的心猛的一揪,大步朝正房方向走去。 进了天井,便看见那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人影憧憧,显然一屋子人都在忙乱,听着儿子的啼哭声,李赋心中暗叹,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两人一进来春杏便吩咐将这穿堂门结结实实的关紧了。这院子里都是从京里带来的自己人,到了晚上,这儿原本伺候的奴婢是一个都不许放进来的。 “旭儿!”李赋进屋便叫了一声,向儿子走去。 众人看见李赋来了,忙唤着“侯爷!”齐齐松了口气。 “爹!”旭儿眼中湿漉漉的,浓密而长的眼睫毛也打湿了泪水濡结成一片,脸上还挂着泪珠。他挣开奶娘张开双臂扑进李赋怀中。 李赋一矮身将旭儿抱了起来,坐在罗汉榻上,温热的大掌替他擦拭掉脸上的泪珠泪痕,柔声笑道:“爹的旭儿怎么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旭儿小嘴一扁,吸吸鼻子闷闷委屈道:“我想娘!爹说咱们到了南海郡就能见到娘了,还说娘在南海郡等我们,可是娘呢?为什么我没看到娘!” 李赋一僵,心里没来由酸涩起来,勉强笑道:“你娘……她还有点事没办好,所以没回来!等她忙完了,就会回来了。旭儿乖,乖乖的睡觉……” “不要!”旭儿突然恼怒起来,气呼呼道:“我再也、不相信爹了!我要娘、我要娘、现在就要!” “旭儿!” “我要娘!我要娘!”旭儿“哇”的一下又大哭了起来,捶着李赋非要娘不可。 一路上大家都这么骗他哄他,说到了南海郡就能看见爹娘了,爹娘在南海郡等着他呢,加上霍青、洛广等不时又带着他骑马,一路上赶路并不寂寞,他也没怎么闹。 即便有的时候到了晚上他会哭闹,也是闹一阵子奶娘和春杏、碧桃、红玉等哄哄就好了,闹得像这么厉害的,还是头一次。 众女轮番上阵,焦头烂额,结果都败下阵来,春杏不得不去请李赋来摆平。 谁知旭儿看到李赋也不买账! 好不容易到了南海郡,也看到爹了,旭儿对娘的思念便再也抑制不住,他年纪还小,本就是离不开娘亲的阶段,偏偏之前大伙儿都是那么跟他说的,他也当了真,这时候岂能不闹? 李赋抱着他手忙脚乱、狼狈不堪,手无足措的哄着他,只不过效果甚微。 春杏见众人瞪大眼睛呆呆的瞧着侯爷的笨拙样,心里又好笑又叹息,使了个眼色,或者将袖子衣襟轻轻一扯,便带着众人都悄悄退出去了。 碰上这么个较真的儿子,李赋也没辙了,天知道,他跟他一样记挂着他的娘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赋只知道自己抱着挣扎哭闹的儿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拍拂着、语无伦次的安慰着,直到小家伙哭累了、困倦了,哭闹声才慢慢的消停了下来,沉沉睡去。 他哭得太伤心了,便是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时不时还会抽泣一下,听着叫人心疼。 看着那满脸的泪痕,李赋低低叹息,唤了奶娘进来,小心的将旭儿交给了她。 “把小少爷放到卧室大床去吧,今晚我陪他!”李赋叹着吩咐道。 “侯爷,”奶娘一怔,随即轻声笑道:“老奴知晓侯爷这是心疼小少爷,只是小少爷半夜里没准要把尿、要喝水,有的时候梦靥哭起来还得起来拍拍他哄哄,有时肚子饿又要起来用粥或者点心,侯爷男人家哪里会这些呢!还是让老奴看着吧!侯爷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小少爷的!小孩子都这样,一到了晚上就开始找亲娘!哭过一阵便没事了……” 李赋听得怔住,他实在想不到带个孩子居然会这么磨人,只得叹息摆手,命奶娘将旭儿抱下去。 看着旭儿躺下,枇杷又打了温水绞了手帕,小心翼翼的帮他擦拭干净脸上花脸猫似的泪痕,李赋出了会神,慢慢踱回卧室。 坐在那雕花嵌螺钿的红木大床上,李赋百无聊赖,心头一点一点的又沉了下去,芳洲,到底在哪?又遭遇了什么?没有她在,他和儿子都不习惯啊…… 但愿洛广会给他带回来好消息! 1193.第1193章 遇上他的女人 连芳洲很快就得知了梁家要代表南海郡世家豪门举办接风宴会宴请李赋一行的消息,然而她试了又试,却发现即便这宴会就在梁家举办,她也绝没有机会逃出去看热闹、趁机跟李赋联络上的可能! 自那天晚上之后,这两天她都没有见过梁晋,虽然如今府上忙着准备宴会没有谁有空为她准备新院子住处,她依然还住在梁晋那院子的厢房中,心中也略安两分:这厮总算还是个正事比女色更要紧的,这样她也能多两天安然日子过。 一眨眼的功夫两天就过去了,这日便是府中为新到任布政使大人举办接风宴的日子。 阖府上下,对这位还没到便传得沸沸扬扬的新任布政使大人议论不休,小雀也从别处听了不少的闲话拿来跟连芳洲说,只可惜并不是什么有用的,连芳洲只能暗暗苦笑。 唯有一点,听说布政使夫人李夫人到时候也会赴宴,众人纷纷猜测这位李夫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儿、穿戴会是什么样的、脾气好不好、性情如何等,连芳洲略略有些诧异。 她这位正牌的李夫人还被人扔在梁家后院呢,哪里又来的李夫人? 她不相信碧桃会代替她出席这种宴会,甚至不相信碧桃会在人前露脸,毕竟,若她露了脸,将来就不太好解释得清了! 可她又忍不住盼着碧桃会来,如此,都在内宅,没准她能有机会见到…… 这日宴会的时间安排在中午,比平常时日的午饭略早半个时辰。 连芳洲忍了又忍,终究不舍得错过这个近在咫尺的大好机会,一咬牙,估摸着前头宾客都已经到了,料想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前院,连芳洲便说想去花园里走走,便带着小雀出了门。 果不出她所料,今儿一早布政使衙门来人,说李夫人昨晚身子有点不太舒服,今日就不来赴宴了。为表示歉意,还特意命从京城带来的厨子一大早赶做了好些点心命人送了过来给各位夫人小姐们尝尝。 如此,她就只能寻找机会看能否出去前院了。 据说,这宴会摆在前花园中,而前花园与后花园原本是连成一片,只是后来才在中间盖了几间屋子供看门、值夜、巡逻的人休息,又加砌了高高的一溜围墙。 花园里相对住宅区来说地方偏僻、人迹罕稀,没准有戏。 连芳洲便与小雀一路说笑一路按着这两天的查探不动声色往前后花园接连处走去。 谁知,她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刚刚走过一片月季花圃,迎面就看到五六个女子走来,看走在前边两名女子的装扮,多半便是这府中哪一位主子的小妾。 连芳洲不由皱皱眉,想要避开已经不及,只得站在那里,心里暗暗祈祷这两千娇百媚的妖娆女郎千万别是梁晋那厮的女人就好…… 然而人一旦倒霉起来,喝凉水也会塞牙缝的! 连芳洲不认识这两位女子,这两位女子却认得小雀。 自然而然就知道连芳洲是谁了。 对这位大公子从铜陵带回来的女子,回来的第二天她们便都知道了,并且不约而同的同仇敌忾、对连芳洲厌恶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为连芳洲居然住进了大公子的院子! 大公子从来没有留谁在他院子里过过夜,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即便有的时候他没上她们的院子而是叫人传了她们过去,也是事完之后就有婆子将她们送回自己的院子。 可是这个女人,竟然在里边住下了! 于是她们几个便约好了一起去“拜访拜访”这位“妹妹”,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居然把大公子迷得如此!然后能给她一个下马威就更好了! 可连芳洲哪儿耐烦见这些人?听了门上禀报顿时脸色一沉,冷冰冰的就说身体不适,不见! 她原本就是个身居上位杀伐果断的,这一发起怒来威仪之色挟裹而来,那禀报的婆子下意识的心中一凛,没来由的就觉得自己矮了半个头,下意识缩肩弓背、敛神屏息,半个“不”字也不敢说,急忙便出去如实禀报给几位姨娘了。 那几位姨娘当时就惊怒意外得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位新来的妹子真正太岂有此理!便是她们最受宠的时候,也没有谁敢如此嚣张! 目前最得宠的白莲更是冷笑着骂了句“狐狸精!狐媚子!” 然骂是骂,不满是不满,这院子她们却是说什么也不敢闯的,只得恨恨离开。 之后两天,大家都在关注着新上任的布政使夫妇,也就没有再来找连芳洲的麻烦。 不想,今日冤家路窄。 来的这两人,正是梁晋的妾室白莲和跟了他年份最长的翠玉。 这两人似乎说笑了什么,然后带着跟着的丫鬟直直朝连芳洲走了过来。 白莲半眯着眼睛,上上下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连芳洲,小巧的菱唇抿着,眉心一粒米粒大小的胭脂红痣令她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媚人的妖娆,一袭绛红绣花的衣裙,越发张扬。 翠玉着绣花锁边的银蓝色裙衫,面皮白净,嘴唇很薄,容长脸上神情平平淡淡的,眉眼清明,仿若与世无争。 “妹妹就是前两天跟着大公子从铜陵回来的?听说妹妹的丈夫才刚死呢,是不是啊!”白莲嗤的一声笑着说道。 连芳洲大怒,俏脸一沉,冷冷盯向她。 白莲更怒,扬手便朝连芳洲脸上打去,骂道:“什么东西!敢这么看我!” 连芳洲没料到她上来就撒泼打人,吃了一惊,狼狈避开,她的掌风从脸旁掠过。 “你还敢躲!”白莲见打不中她更怒,尖声喝道:“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做姐姐的教训你你居然敢躲!” 口内说着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白姨娘饶了我们姑娘吧!求求白姨娘!”吓傻了的小雀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怕,带着哭腔忙奔上前来挡着连芳洲。 要说白莲打连芳洲第一下是真凭着心里那一股怒意,第二下就有点犹豫怯场了,大公子的手段脾性她们这些人都是很清楚的,惹恼了大公子,绝没有好结果。 1194.第1194章 不知死活 只是挡着翠玉和下人的面,这个面子无论如何她都要挽回来,打一下不中就算了,岂不是意味着她怕了连芳洲?那她还有什么脸面? 正是这一下巴掌带了犹豫,小雀才及时挡了上来。 然则小雀这一挡却是帮了白莲的大忙了,打正主儿她不敢,教训个把奴婢算的了什么? 白莲凤眸一瞪,再不犹豫,正反响亮的甩了小雀两记耳光,呵斥道:“一个下贱的奴婢也敢挡我的路!还不给我滚开!” 小雀痛叫一声,委委屈屈忍着泪。 “小雀!”连芳洲一惊,忙将小雀拉拽一旁,冷冷盯了白莲一眼,皱了皱眉,转身向小雀道:“我们走!” 不是怕了白莲,而是跟这种女人争个长短着实没有必要。 作为奴婢,便是主子的出气筒,哪一个脸上没挨过几下子的?连芳洲没有帮自己出头,小雀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轻轻点头答了声“是”便与她一同欲转身离开。 谁知这人性皆是如此,见人退让不说息事宁人,反倒越发的张狂得意忘形起来。 白莲此刻就是如此,见连芳洲身边的丫鬟挨了自己老大两下耳刮子却一言不发反而还要退避,不由心中大畅得意。 她存心要在翠玉和下人们面前表示表示自己的不同,低喝一声“慢着!”几步上前拦住了连芳洲和小雀。 连芳洲皱眉,淡淡道:“你想干什么?” 白莲“哟”的一笑,挑眉笑嘻嘻道:“妹妹可是大忙人呢,姐姐们想要见妹妹一面可真是不容易!难得今日外头摆宴,夫人们也忙着招呼来访女眷,咱们这些没名牌上的人未免无聊,走,咱们姐妹们也聚聚去!妹妹总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咦,说来也是的,我们也就罢了,大公子那么疼妹妹,怎么也没把妹妹带出去宴会上呢!怪不得妹妹拉长着脸不见半点笑容了!” 连芳洲听得实在腻味得紧,没有答话,低头仍旧要走。 “妹妹这是不把姐姐放在眼里!”白莲恼怒,一下子拉住她的袖子,冷冷道:“我们这些姐妹谁没做过大公子心坎上的人?妹妹需记得,花无百日红,做事做人还是不要太绝了的好!否则将来失了大公子欢心,别怪没有姐妹照拂你!” “哦,多谢指教了!”连芳洲也恼了,不悦拂开白莲的手夺回自己的袖子,竟是再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你!”白莲没想到连芳洲这么不给她面子,气得白了脸哆嗦。 翠玉见了暗笑,瞟了一眼连芳洲远去的方向,心里暗暗解气。上前拍了拍白莲的手,含笑柔声道:“算了吧白妹妹,人家可是大公子心坎上的,少不得有些小脾气!她又是新来的,难免傲些,妹妹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浇得白莲心里的妒火刷刷的直往上冒,跺脚怒道:“就是因为姐姐这样忍气吞声的人太多了,才惯得她目中无人!什么大公子心坎上的人?呸!大公子不过一时新鲜罢了!你看看她那张臭脸,跟人人欠她钱似的,一点情趣都没有,大公子会喜欢她!我偏不信了,我还治不了她不成!” 白莲一跺脚,招呼自己的两个丫鬟,一阵风般朝连芳洲、小雀离开的方向赶了过去。 连芳洲是真怒了,冷声道:“你简直阴魂不散!” “你敢骂我!”白莲胸口急速一起伏,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好歹也该称我一声姐姐吧?你竟敢骂我!便是夫人在时,也从没如此骂过哪位姐妹的!怎么?莫非你比夫人还要厉害!” 疯子!连芳洲欲走不得,欲不理也不得,可她着实不愿意跟梁晋的女人们有半点儿瓜葛牵扯,一下子沉着脸不做声。 小雀紧张得身子轻颤,脸色发白,连方才挨的耳光似乎一下子也不觉得痛了。下人们之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传递八卦、打听八卦就是最好的消遣活动。 虽然只来了两三天,小雀可打听了不少的事情,就说这位白姨娘吧,乃是去年大公子才纳回来的,据说曾有连着大半个月都歇在这位白姨娘房里,之后也是盛宠不断,可见不是个好惹的。 自家姑娘连个“姨娘”的称呼还没有呢,万一白姨娘存心要刁难,她该怎么办? 惊惧不已的小雀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求情求饶的话,因为太怕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连芳洲仿佛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不由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就是这小动作,让白莲看见了,白莲当即哼了一声,指着小雀呵斥道:“没规没距的贱丫头?还愣着做什么?我渴了,去,给我弄壶茶来!” 小雀哪儿敢走开?若是走开了万一姑娘吃了什么亏连个帮手证人都没有,大公子回头知道了岂能饶了自己? 况且姑娘待自己不错,她也不忍啊! “白姨娘……”小雀颤抖着声音,祈求的看向白莲。 白莲又不是真的要喝茶,不过要个可以动手打人的借口罢了? 当即柳眉倒竖,媚眼圆睁,厉声呵斥道:“一个贱丫头,居然敢不听主子的话,反了你了!这种没规没距的奴才要来做什么?妹妹,今儿我就帮妹妹教训教训这不听话的奴才,妹妹不用谢我!” 白莲挽了挽袖子,扬起手就要打小雀。 是可忍孰不可忍!真个没完没了了! 连芳洲一把推开小雀,然后猛地伸手揪住了白莲的衣领,另一手“啪啪啪啪”接连给了她四个响亮清脆的耳光,打得众人猝不及防,打得白莲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你!你敢打我!”白莲瞪大眼睛尖叫,疯了似的双手朝连芳洲脸上胡乱挥舞抓挠过来。 这是存了心想要连芳洲毁容了。 连芳洲心里骂了声“歹毒!”。松手后退,却是同时踢脚狠狠一脚踹在白莲小腹上。 她家里有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丈夫,打架是个中好手,她虽不如他,平日里兴致来了也会跟着他学上几招用以强身健体,虽是花拳绣腿,用处总是有一点的! 1195.第1195章 揍人 至少,跟不会武功、力量上悬殊也没有很大的女人打起架来,她不会输,并且可以很轻松的占据上风! 白莲抱着肚子惨叫一声踉跄倒退,痛得气还没抽过来,连芳洲跟了过去,几脚一踹一拌,将白莲拌的跌倒在地。 白莲又气又急,又痛又怒,一旁的丫鬟们这才如梦初醒,低呼一声忙奔上来要帮忙。 连芳洲面若沉霜厉喝一声:“站住!” 两名丫鬟一怔,想着她到底是大公子的人,一时又不敢动。小雀一惊,早奔过来瞪着这两丫头拦住了她们。 连芳洲索性跨坐在白莲腰上,死死按着她不许她动,冷冷道:“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挡了你的路,你干嘛非要跟我过不去?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白莲双手拼命的撑着、挣扎着想要翻身起来而不得,又听了连芳洲这话,更是气怒之极,破口大骂起来,骂得极其难听。 连芳洲本来想着教训她两句放开她就算了,横竖自己又不是梁家的人,何必跟人结仇叫人有事没事怨恨着念上几句? 可见她这样心头火气,忍不住一手揪着她的发髻迫使她仰着头偏向一边,信手又给了她几下耳光,怒道:“你这个人怎的这么不识好歹!你再骂试试看,小心我打烂你的嘴!” 两名丫头唬得魂飞魄散,又不敢上前,先后“扑通”跪了下去,对着连芳洲连连的磕头哭求起来。 白莲只觉羞辱之极,脸上很痛,但这痛比起心里所受的羞辱已经不算什么了。她依然骂不绝口,怎么毒辣怎么来!恨不得活生生咬下连芳洲一块肉来。 连芳洲倒给她气笑了,性子也激了上来,冷笑道:“你倒是挺能耐!嘴硬是吧?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硬到几时!我就不信,你的嘴比我的拳头还要硬!” 气恼上来,对着她脸上、手臂、肩头一阵乱打,横竖不过皮肉之苦,这女人就是欠收拾! 两个人一个打一个骂闹得正欢,一阵大笑声从旁传来,二人均吓了一跳。 “有意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来人问道,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有趣好笑的事,忍不住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梁晋!连芳洲身子一僵,拳头再也落不下去! “大公子!大公子!”白莲猛的挣脱她,挣扎着爬坐在地上,对着梁晋呜呜咽咽的掩面放声大哭:“大公子要帮婢妾做主啊!这贱人无礼,快打死婢妾了!” 连芳洲低哼冷笑,从容从地上站了起来,拂了拂袖子,扯了扯衣裳褶皱,站在那里神色淡淡,一言不发。 “闭嘴!”梁晋却是冲地上蓬头乱发、狼狈不堪的白莲猛的厉声呵斥。 白莲一噎,脸色煞白,却是咬着唇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连芳洲等众人亦是一怔。 梁晋慢慢抬脚,一步一步悠闲的朝着连芳洲走了过去。 白莲眼底渐渐又亮起来,目光闪烁中带着兴奋,一眨不眨紧张的盯着梁晋,心里在恶狠狠的狂呼:打她!打死她! 连芳洲有些莫名,不知道梁晋想要干什么,身侧双手握了握又轻轻松开,不禁生出一股无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管人家要干什么,她能躲得了吗? 早知道他要找自己算账,方才就不敢留力气,将这可恶的挑事儿女人打死算了!一命换一命,她也不亏。 梁晋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躯山一样的倾压感,令连芳洲感觉非常不适应。 她下意识往后轻轻退了退,梁晋却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连芳洲心中一凛,硬生生的忍住强夺回来的冲动,不解的微微抬头,眸光如水般的平静看向他。 梁晋脸上竟露出了笑意,语气可以算得上温柔,只听见他笑着问道:“手疼不疼?下次让下人动手,何必自己亲自来!” 所有人低低抽了口气,白莲的脸色更是雪一样的白,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的情形,颤了颤,两串泪水迅速落下,她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在场的人,高兴的唯有小雀一个。小雀是真的兴高采烈,忍不住咧开嘴也无声的笑了起来。 连芳洲有些羞恼,没好气一下子抽出了自己的手,偏头垂眸道:“方才的事不过是场误会罢了!是我这人向来性子冲动,这才动了手,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大公子就不要说这话来寒碜我了!” 梁晋哈哈大笑,道:“寒碜你?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别跟这种东西一般见识,她们不配!你身体休养大好了?这两天还有没有什么不适?” 连芳洲只觉得气氛怪异得不得了,这厮似乎很擅长做这种事,往往三两句话便能将气氛变得古古怪怪的起来! 她忍着鸡皮疙瘩直冒的不舒服感觉,淡漠的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梁晋笑眯眯的,突然脸色一沉,盯着还瘫坐在地上愣愣呆呆的白莲厉声呵斥道:“还赖在地上干什么?等死吗?长本事了,什么人都敢动?还不给老子滚过来道歉!快!” 白莲煞白着脸,浑身不可抑止的轻轻地颤抖起来,颤得牙齿咯咯作响,不知是气还是怕。 她撑着地想要起身,却连续两次又跌坐了下去。那两名伺候的小丫头仿佛吓得傻了,也不知道上前搀扶一把。 白莲颤个不停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走过来,向连芳洲低头道:“对、对不起,妹妹——” 话音未落,脸上“啪!”的挨了一耳光,痛得惨叫一声又跌倒在地。 只听梁晋居高临下冷喝道:“妹妹?谁是你妹妹?谁让你叫妹妹的?要叫也该叫姐姐!” 梁晋习武之人,体魄又强壮,下手又没轻没重,白莲哪里挨得住他这一下子?跌倒在地犹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耳朵嗡嗡嗡的乱响成一片。 她昏头昏脑的努力支撑着没有倒躺在地上,眼中一片怨毒和惊惧。 看着她跌滚在地上的脆弱样,好像捏一捏就能丧命似的,连芳洲便是恼厌她,也不由起了两分不忍,下意识瞟了梁晋一眼。 梁晋更乐了,颇为无辜的笑道:“怎的?老子帮你出气,你这是什么眼神?” 1196.第1196章 周旋 连芳洲轻轻一哼,道:“用不着你帮我出气,我刚才已经自己出过气了!”说着叫上小雀,转身就走。 梁晋哈哈大笑起来,盯着地上的白莲,就像盯着一个陌生人,冷冷道:“滚回你屋里去,再有下次,你知道老子的脾气!”说毕便追着连芳洲去了。 白莲一下子瘫软了身子,伏在地上低低的抽泣起来,哭得肩膀瑟瑟起伏。在大公子眼中,她究竟算是什么? 那个女人叫什么?梅芳是吗?就为了那么个来历不明、脾气乖戾、貌不惊人的女人,大公子竟视她如草芥…… 这不是令她最难过的,令她最难过的是,她恨死了这个女人,却半点也不敢起对她的报复之心!大公子的话,绝不是说说就算了! 梁晋很快追上了连芳洲,笑着一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笑眯眯道:“怎的?生气了?你要是生气,随你怎么罚她!要不,弄到你身边给你做个奴婢?” “不用!”连芳洲吓了一跳,她喜欢直来直往、简单粗暴,对这种把人弄到身边慢慢的折腾一点兴趣都没有!话说,折腾一个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下的可怜人,有什么趣味? 到时候人家不烦,她都烦了! 连芳洲生怕梁晋一个心血来潮真的把人给弄来,淡淡一笑,轻描淡写道:“什么要紧大事儿!人我也打了,什么气都出了,我可不想有那么个人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碍眼!” 不等梁晋回答,努力挤出一丝看起来还算自然的笑意,道:“大公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前边招待新上任的布政使大人吗?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梁晋便道:“突然想起有点事就回了一趟院子,听说你来了花园,就顺便从这儿走了,这不正要回席上去呢!” 梁晋说着斜睨了她一眼,笑道:“你对这位新上任的布政使大人很感兴趣?嗯,你是江西人,应该也听过这位大人的名号吧?就是那个据说征战无不得心应手的威宁侯!” 听他提到李赋,连芳洲的心里不受控制的火辣辣的起来,几乎生出一股冲动,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找他。 她暗暗调整着呼吸,努力使那扑通扑通剧跳的心平缓下来,点了点头,随意的笑道:“这个谁人不知?” 梁晋不以为然冷笑了笑,突然又道:“我好像听说,威宁侯那位夫人,似乎也是江西人,当初救了落魄的威宁侯,两人结缘,你知不知道他那夫人是江西哪儿的?跟你家乡离得近不近?” 连芳洲心中顿时警惕起来,别开目光摇摇头道:“江西那么大的地界,谁知威宁侯夫人是在哪儿,反正不是在我们那里!” 心中一动,试探着道:“这位威宁侯,也不知看起来跟传说中是否一样,胡人和辽东的女真人都怕他呢,唔,长得必定威风。” 梁晋听见连芳洲夸李赋,心里没来由就不痛快起来,脸色一黑,悻悻然道:“威风?老子看也就那样!那是他运气好,恰好立了功!话又说回来,胡人?女真人?嘿嘿,很了不起吗!” 连芳洲瞟了他一眼不说话,那表情可是分明根本就不信他,甚至隐藏着两个字:嫉妒! 梁晋非常在意这个,恼羞成怒差点跳起来,冷笑道:“世人有眼无珠,错把狗熊当英雄!总有一天叫他折在老子手里!” 连芳洲心里冷笑,心道你永远不会得逞的,我家阿简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永远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连芳洲心里冷笑,面上也微微的笑着,道:“真英雄见真章,是拼杀用事实证明出来的,不是嘴里说出来的!大公子有此勃勃雄心,当真叫人敬佩!在下就拭目以待了!” 梁晋听了这番话只觉得心头无比的畅快,一时豪气大涨,一手揽着连芳洲肩膀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这话老子爱听,听着就是得劲!” 忽然想起连芳洲痛揍白莲的那副泼辣模样,更觉心动意动,忍不住有点火辣辣的起来,凑近连芳洲笑嘿嘿的道:“我说,大公子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那死鬼丈夫算个什么玩意?死都死了还理会作甚?不如早早跟了我吧,我保证让你如登极乐般的快乐!尝过那等滋味,只怕你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连芳洲恼怒推开他,后退两步,俏脸似沉非沉,神情似笑非笑,道:“大公子这是要反悔?” 梁晋顿觉扫兴,眸光微敛,道:“迟早也是老子的人,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只求一个心安!”连芳洲一字一字道。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道:“大公子自诩英雄,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梁晋脸色更不好看,着恼道:“英雄跟这有什么关系?偏你毛病多!” 连芳洲正色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可言而无信、信而不守?大公子别让我心里瞧不起!” 梁晋脸色一寒,冷声道:“你说什么?你敢瞧不起我?” 连芳洲心中一紧,面上却是镇定依然,淡淡道:“大公子何出此言?我就事论事,只看大公子怎么做了!如今却说不到这上头!” 梁晋气结,憋火万分的瞪着她,实在受不了她那冷冷清清、淡漠淡然的眼神,冷哼一声,掉头大步离开。 连芳洲捏了把汗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暗暗舒了口气。 平白无故惹了一场风波,她自是不敢想再去前边探听什么消息了!只得没精打采的转回院子去。 小雀赶忙上前扶着她,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小声向连芳洲道:“姑娘方才何必跟大公子当面顶撞呢?奴婢瞧着吓得心跳都快没了!姑娘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了,不看别的,您就看白姨娘,那是多得大公子宠爱的姨娘,结果却——” 想起白姨娘的惨样,小雀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祈求的、担忧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心中一暖,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今后不会这样了!嗯,等下你去跟小厨房说一声,让仔细给大公子煮了醒酒汤,等大公子回来好用些。” 小雀听她主动吩咐厨房给大公子做吃的,只当她想通了,小丫头开心坏了,喜滋滋的连忙答应。 1197.第1197章 奉承 连芳洲勾唇微笑,今后她的确不会再这样了! 但愿白莲这事儿能起到个杀鸡儆猴的作用,他那些女人不要再来烦自己了。她会好好的同梁晋周旋,若能弄到一二件机密,也不枉软禁府中这些日子…… 回了厢房,连芳洲又坐在窗台前发怔,小雀早已积极的去小厨房了。 谁知不一会儿管着小厨房的魏大娘就跟着小雀来了,陪笑问连芳洲,醒酒汤是什么汤,要怎么煮? 连芳洲听得愕然,问道:“以往你们大公子没喝醉过吗?你们府上没煮过醒酒汤?” 魏大娘听她一口一个“你们”的心里好笑,便又笑道:“咱们这儿的人不兴喝这种东西,好似没哪个府上煮过,老奴倒是听过,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煮。” 连芳洲听她这么说想着或许这地方的人酒量都很好,用不着这玩意吧! 正想作罢,谁知小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兴奋起来,笑道:“姑娘姑娘!如此大公子一定更疼姑娘,姑娘这是心里有大公子呢!姑娘您快指点指点魏大娘,好让小厨房赶紧将这醒酒汤煮出来吧!” 魏大娘也是个最知眉眼高低的,哪儿有不奉承?连声笑道:“正是,正是!好姑娘,您教了老奴吧,让老奴也长长见识。” 连芳洲心中微动,便笑道:“这也不值什么,魏大娘要学,我说说便是!” 又笑问此时可有冬笋? 魏大娘连忙点头陪笑说“有”,连芳洲便说了个用嫩豆腐、冬笋、榨菜为主料,香醋、豆肉蔻、香菇末等为辅料的醒酒汤,仔细的说了做法。 魏大娘忙用心听了记了,少不得又奉承连芳洲一番,这才去了。 没多久,魏大娘端了一碗闻着味儿鲜香且酸的汤进来奉与连芳洲,笑道:“老奴按着姑娘教的法子煮的,也不知道味道正不正,姑娘您先尝尝?” 连芳洲笑道:“魏大娘真是好巧的手,这汤闻着味儿就很好,颜色看着也好看,必定错不了的!” 说着便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尝了,笑着连连称赞,又笑道:“就是料下得有点儿多,味有些浓了!醒酒汤味道以酸甜为主,却要适度清淡些!罢了,我自己去吧!” 魏大娘忙陪笑道:“不用不用!厨房那等地方乌烟瘴气的,姑娘如何去得?老奴去就是了!” 小雀却忙笑道:“魏大娘,还是让姑娘也去吧!我也去,有咱们在旁边照拂着,还能劳动姑娘亲自动手不成?有姑娘一旁指点着,岂不是更好?” 小丫头很有忧患意识,今日花园中所见一幕着实把她给吓傻了,情不自禁的想着万一哪天大公子也像对待白姨娘那样对姑娘可怎么办?姑娘这脾气,比白姨娘可好不到哪里去! 还是趁着现在大公子有心,多多的奉承巴结才行! 连芳洲如何不明白小雀的心思?也不点破,微微一笑,道:“咱们走吧!魏大娘许是不知,厨下事务,我可颇通呢!等什么时候闲了,给你们做些点心,保管比外头铺子里卖的还要好吃!” 说得魏大娘也乐了起来,笑呵呵道:“哎哟,那怎么敢当?岂不是折煞奴才们了!” 几人说笑着去了。 厨房,是个好地方啊,只要能自由进出厨房,还是可以做很多事的,当然,许多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做的。 差不多申时,梁晋回来了。 听小雀嘴快的迫不及待向他说明连芳洲亲自下厨为他煮了什么醒酒汤,梁晋心里还是很开心的,看着连芳洲,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眉眼间全是笑意。 连芳洲笑道:“知道大公子酒量好,千杯不醉,这汤未必就为着解酒,热热的喝下半碗去,酸酸甜甜的,胃里也舒服些!” 梁晋呵呵的笑着,也没管连芳洲究竟说的是什么,一连声的答应着,又命赶紧将醒酒汤端来。 他哪里耐烦用汤匙?吹了吹,一仰脖三下五下便一碗喝了个精光,一时兴起,又命小雀盛了一碗。 小雀见大公子喜欢,比自己喜欢还要开心,忙不迭的忙又笑着盛上。 两碗汤下肚,只觉得胃里暖暖的,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畅。 梁晋歪斜着身子毫无形象的躺靠在榻上,舒服的叹息笑道:“梅儿真是好巧的手,往后老子有福了!” 说着睨着眼盯着连芳洲,脑子里下意识的浮想联翩,不禁嘿嘿直笑。 连芳洲坐得离他不远不近,笑道:“这算什么?我还会做点心呢!做的都是这南海郡没有的点心!大公子若有兴趣,回头我多做几种,让大公子尝尝鲜!” “好!你做,你做的我都喜欢!”梁晋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感动,仿佛一颗心也暖暖的起来。 妻妾成群的他不缺少女人的巴结奉承,花样百出的各种讨好他也见多不怪了,然而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打心眼里感到温暖的感觉,或许是那醒酒汤功效的确很好,喝到胃里心里也暖暖的,或许是连芳洲的笑容干净自然,没有带着别样企图。 总之就在这一刹那,梁晋心中突然就有所触动,看向连芳洲的目光,也变得有点儿幽深起来。 他心里忽然就冒出一个想法,也许,好好的如此对待一个女子,真心的对待,与她心贴心的过日子,也挺不错…… 连芳洲微微一笑,随即假装不经意问起今日前院设宴的热闹场面来,梁晋不疑有他,随口都笑答了她。 只是说来说去,都是些宴会戏笑之言,连芳洲暗叹,有些失望,便没多少兴致了。 时间一晃过了五天,这日梁晋跟连芳洲说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大概得有十一二天才回来。 连芳洲不由诧异,便笑问道:“大公子这是要出远门做生意吗?竟去这么久?也不能啊!以梁家在这南海郡的声望,什么生意用得着大公子亲自出马、还一去十来天?这可稀罕!大公子不如说给我也听听,让我也长长见识!” 梁晋一怔,不禁笑道:“你这心究竟是怎样长的,怎的这么七窍玲珑!” 连芳洲但笑不语。 梁晋却是一笑,望着她道:“此事事关我们梁家机密,是极要紧的大事,我可不能告诉你!” 1198.第1198章 透出消息 连芳洲心中一紧,面上却不由得显出几分失望,淡淡“哦”了一声。 梁晋见了她如此心里顿觉有些过意不去,便又笑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嗯,你想要什么,等我回来给你带!” 连芳洲便笑道:“要些好玩有趣的,你看当地有些什么别样有趣的,给我带几样便是了!不用名贵,只要是我没见过的就好!” 梁晋笑着爽快答应。 梁晋走后第二天,连芳洲试着去他的书房,跟那两尊似乎从来不离开的门神笑着说自己一支玉钗找不着了,隐约记得似乎掉在里边,去寻了就离开。 梁晋在的时候,她时不时的给他往书房里送自己做的点心或者命小厨房炖的汤,这个地方来过不少次。 虽然她也知道梁晋一离开自己便寻了借口来他的书房很容易引人怀疑,但梁晋这厮看着大大咧咧,做事却是丝毫不含糊,警觉性极高,他在的时候,她根本不可能在他书房中动得了什么手脚! 无论如何这大好机会在眼前,她总得试一试才甘心。 不想这两尊门神陪笑弯腰叫着“梅姑娘!”却没有放她进去,反倒是命负责打扫收拾的一名丫鬟去帮着寻找。 “梅姑娘您可别怪奴才们!大公子的规矩就是这样,奴才们要敢违逆了大公子的规矩,大公子回来非打死奴才们不可!” 连芳洲只好笑着客气了两句,表示理解。 那玉钗是她之前有意掉落的,不一会儿,那伺候的丫鬟玉兰就将玉钗给送了出来,双手奉给连芳洲,笑道:“姑娘要找的可是这个?真的掉在大公子书房里了!请姑娘收好!” “正是这个!多谢了!”连芳洲只好做出复而得之的欢喜样,笑着向玉兰道了谢。 既然书房那边没法子去,连芳洲试过一次不成便果断放弃了。 连芳洲始终没能搬出这院子住,不知道是管家忘记了还是梁晋忘记了,梁晋不提,连芳洲也不敢轻易提生怕激怒了他,好在他还算规矩,连芳洲遂也放了心住下。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就能到三个月之限,每每夜深人静,想到李赋和旭儿,她的心就刀割一般的疼。 咫尺天涯,这滋味绝对比真的天涯要难受得多。 闲着无事,就折腾小厨房,领着小雀、这院子里其他平日玩得来的丫头婆子以及魏大娘等小厨房的人,一起在小厨房里做点心。 众人是早已把她当成未来得宠的姨娘,又有了白姨娘前车之鉴,见她有兴致,谁敢不凑趣? 做的点心极多,连芳洲自己当然吃不完,几乎都赏了给下人,尤其这些帮忙一块儿做的,赏得更多。如魏大娘等家里有小孩子的,又特特另外包两包让带回家去给家里小孩子吃。 连芳洲又看似无意的笑着向魏大娘等人笑道:“我曾去过京城,这些点心都是京城里才有卖的呢!别的地方都买不着、吃不着的!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啊,只管问着这儿的点心铺子去,他们绝对做不出来!” 连芳洲说得洋洋得意,众人自然无不凑趣奉承。 连芳洲心中想着,这些点心如果能流传到外头,如果哪一个脑子灵活的果然带了上外头的点心铺子去想要寄卖或者将方子卖给人家铺子,总有一日会让李赋、春杏等人知晓。 他们若是知晓了,顺藤摸瓜的查下来,就能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这梁家内外规矩极森严,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又半分也不了解前院的状况,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她只有等,只有等李赋他们来救她…… 再说李赋,自洛广走后,便日夜悬心。 终于,在梁家接风宴会三天之后,洛广单人匹马的回来了。 带来的消息却不怎么好。 洛广十分愧疚的说,他带着几个手下分头乔装了一番在铜陵四处打探,然而根本就没有夫人的消息,他生怕将军心急,便自己先赶回来禀报,命他们几个在铜陵以及周边村镇继续寻找。 李赋听了心中便凉了半截,一时有点不敢去想那最不愿意面对的后果。 他只好点头,向洛广道:“你既回来了就不要再去了,让他们几个继续找,要小心,不能让四大家族的人察觉。你留下来,务必护好后宅,护好旭儿!萧牧、霍青他们另有差使,只怕不得闲了!” 洛广一凛,拱手称是。 霍青和沈大奕已经跟着胡大海去了军营,布政使衙门的那些差役,则由萧牧做了二把手。 军营和布政使衙门,李赋已经跟胡大海商量好了,是要好好整顿一番的。 胡大海原先心中尚有顾忌,生怕动了那些人,会惹怒四大家族以及其他土豪家族。 李赋却不以为意,道:“朝廷派了我来,我若什么动作都没有,那才不正常!把那些平日里闹腾得太厉害、人尽皆知的尽管下狠手打杀严惩几个,也好让那些人收敛收敛,眼下不求别的,但求不敢明目张胆的添乱!放心,只要不触及四大家族的底线、人证物证又俱在,他们不会怎么样!绝不会为了几个小卒子跟咱们为难!胡大哥,咱们得清理出一片完全属于自个的地方,好好的操练,留待将来好用!” 别说军营,便是这布政使衙门里,也不知充斥着多少探子,他没想过能一下子把所有非自己人清理干净,只需有一部分完全自己能做主的空间即可。 至于其他人?呵呵,只要四大家族倒台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只怕用不着自己清理便都逃散得干干净净了! 根源,还是在四大家族上! 连芳洲被梁晋从空山直接带回了梁家别院,知道的人并不多,没两三天功夫又离开了铜陵,这也怨不得洛广等人在铜陵一番打探一无所知。 除了继续打探,李赋没有别的法子。至于那万一的可能,他更是想都不愿意去想! 当春杏把从点心铺子里买回来的奶棋子、饴糖放在李赋面前时,已经是梁晋离开南海城五天之后了。 1199.第1199章 知晓下落 这奶棋子,饴糖,就是不尝光看一眼,李赋便能觉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他有些颤抖的捏起一块奶棋子,只尝了一口,便觉喉咙里发涩,叹道:“这就是芳洲做的,绝不会错!” 春杏几乎喜极而泣,猛的抬眸看向李赋,颤声道:“太好了!太好了!奴婢就说呢,这些明明是京城里才有的点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原来真的是跟夫人有关!只是,夫人既然做了这点心,为何不回来呢……” 李赋眸光一敛,冷声道:“她一定身不由己,这是向咱们求救。你做得很好,你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件事我会去查。” 春杏也知自己一个弱女子在外行事不便,忙答应了,又道:“但愿侯爷能早些将夫人接回来,别说小少爷了,就是奴婢们,也都牵挂着夫人呢!” 李赋勉强点头笑笑,要说牵挂她,谁能比得上他呢?哼,等找了她回来,他再慢慢的同她算账! 她从没骗过他,那等关头竟敢骗他!她把他骗惨了!害得他****夜夜煎熬了这许多日子,等她回来了,他决不饶她! 此刻有了连芳洲的消息,李赋倒不急了,心里反而恼怨上来,满心盘算着等她回来了怎么收拾她! 然而,当查访得知连芳洲居然陷身梁府时,李赋又不淡定了,冷厉的双眸中几乎射出剑来。 怪不得洛广在铜陵什么都没有查到! 梁家的事儿旁人如何能知?梁晋,梁大公子……很好! 想着打听回来的那些话,梅姑娘、受宠、大公子…… 李赋就恨不得立刻斩杀了梁晋那厮。 “将军,夫人那么聪慧过人,又待将军情深意重,绝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将军的事情,将军您千万不要上了那些人的当!”洛广从旁劝道。 萧牧瞟了李赋一眼,却道:“洛广说得没错,我也相信嫂子绝不会对不起头儿!头儿,梁家人心狠手辣,梁家在南海郡又根深蹄固,此事咱们得好好的筹谋一番再设法营救嫂子,你可不能冲动!” 李赋点点头,道:“放心,我不会冲动!我若有事,谁来救她呢!” 萧牧和洛广这才放心几分。 然李赋说是这么说,心里岂能不急?在这非常时期,想要买通梁家的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内外阻隔,他根本没法与她联络上,也不知她究竟处于什么状况。 如果真像外头传言那样,梁晋那混蛋真迷上了她,那种人哪儿是讲究礼义廉耻道理的?万一用强行手段逼迫于她—— 李赋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情,那不是她的错,他不会怪她。然她自己又如何能接受?她是那么骄傲的人…… 李赋不禁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当时梁府设宴他就该让碧桃、春杏她们去赴宴,以她的聪慧,没准能跟她们搭上线。 李赋终究忍不住,这天晚上半夜三更的时候,换上了夜行衣,配了宝剑暗器,夜探梁府。 只是,萧牧提醒得很对,梁府不愧是养了私兵的地头蛇,这座府邸守卫得密不透风。他好不容易潜入内宅,还没有来得及找到连芳洲,就被人给察觉了,一番打斗不得不退。 李赋懊恼无比,这一次之后,防备必定更加严密,再想要去就不容易了。 第二天连芳洲就知道了头天晚上府中来了刺客的消息,顿时心中一惊,听到那刺客全身而退并没有没抓住,她才放心。 随即不由一阵狂喜! 敢夜探南海郡梁家的在这地界上没有几个,况且旁人也没有这个必要,那来的人,十之七八便是李赋的人,甚至是李赋自己! 自己的良苦用心到底没有白费,想来他终于是知道自己的下落了! 只是,这梁家防备如此之滴水不漏,他进不来,她出不去,眼看着梁晋又要回来了,又该如何? 梁家几位当家人对此事高度重视,无不气恼,将家下领着防守、巡逻差使的家丁管事挨个责罚了一番。 梁家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居然还让人给成功逃脱了,这简直就是对梁家最大的侮辱和挑衅! 落在其他家族眼中,还不知会怎样取笑梁家呢! “爹,二伯,我看除了那新来的布政使没有别人!哼,他这是企图上咱们梁家来探虚实呢!如此不把咱们梁家放在眼里,真是气死人了!”梁二公子梁翼气恨不已,怒气冲冲道:“爹!他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咱们今晚也派些人上布政使后衙闹去,倒要看看谁闹得过谁!不然,他还当咱们梁家好欺负呢!” “简直胡闹!”梁如莽听着次子这不是主意的主意,简直气得啼笑皆非,没好气训斥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人家干的?就出这馊主意?哼,咱们家防范严密,你以为那威宁侯就是个吃素的?别忘了那是靠什么起家的人!要是万一去的人落到人家手里,你就等着吧!” 梁翼不以为意“嗤”的一笑,道:“被逮住就逮住呗,难不成还敢供出咱们梁家来?除非他想全家陪葬!” “不行!”梁大老爷冷冷道:“你少在这添乱!吩咐下去,戒严,我不希望这种事情还有下次!下次若再有人来探捉不着人,让他们统统提头来见!我警告你,不准乱来!” 梁翼见老爷子这么说了,心中虽然十分不服,也不敢造次,哼哼唧唧的嘀咕了一阵什么,便领命表示会下去安排。 梁二老爷却忍不住道:“大哥,难不成这个亏咱们就吃定了?” 梁大老爷皱了皱眉,片刻方道:“他不是也没讨到半点好处吗?这事儿还说不好谁吃亏呢!不过,呵呵,这威宁侯倒真是好胆识!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派出的人,可见身手不凡,老二,你负责训练的那些死士如何了?” 梁二老爷精神一振,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的大板牙,得意洋洋道:“好着呢!随时都能用得着!那些人个个功夫一流,对咱们梁家更是忠心耿耿,赴汤蹈火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1200.第1200章 所谓故人 梁大老爷点点头,道:“预备起来!另外,等老大回来,你同他商量商量,往那三处矿井,以及府中守卫,安插一部分,这件事不要公开了去,便是自家人也别说了。” 梁二老爷笑着答应。 兄弟子侄几个又商量半响,方才散去。 连芳洲见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对于做点心也就不那么热忱了,这日一觉睡到了将近中午才起,起来也有些懒洋洋的,都没往小厨房去。 她不去,自然不会有人非要叫她去不可。 众人只当她这一阵子的兴致过去了,丝毫没有起疑。 小雀见她百无聊赖,便陪笑提议,陪着她往花园里走走、顺便散散心。 连芳洲原本不想去,转念一想便是出去走走熟悉熟悉地形也不错,万一阿简哪天晚上又来了呢? 想起梁晋离开之前看她的那眼神,连芳洲心中没来由的就不安起来。 虽说之前梁晋与她有三个月之约。可是,像梁晋这种人,他如果不想守约,谁能耐他何? 到时候,少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 连芳洲与小雀在花园中闲逛散步,一路遇上的丫鬟婆子们无不敛身屈膝、恭恭敬敬的行礼,很显然,大家都被白姨娘的前车之鉴给吓怕了,谁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位大公子的新宠。 连芳洲心内不由嘲讽一笑,她分明厌恶梁晋厌恶到了极点,可却只有靠着他才能够过上清净日子!然而她该感谢他吗?若不是他,她也到不了这个地方!然她又能恨他吗?若不是他,她没准已经丧命了! 这真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 连芳洲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日逛花园,梁晋的女人们没有谁来找她的麻烦,然而她却遇到了比他的女人们来找麻烦更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麻烦! 如果她能够未卜先知,她一定不会踏出那院子半步! “这位,就是大公子心尖上疼宠的新姨娘吗?今日得见,也是巧了!不知新姨娘肯不肯赏个脸面,咱们一块走走啊!” 娇媚轻柔中带着得意轻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连芳洲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响得天崩地裂! 朱玉莹!是朱玉莹! 这个女人的声音,便是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 她怎么会在这里?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 连芳洲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如坠冰窖! 因为不确定,或者侥幸心理,她不敢转身,也不敢开口。 朱玉莹却是咯咯娇笑着,莲步轻移,袅袅娜娜的上前,笑道:“新姨娘这是害羞呢!嘻嘻,新姨娘放心,我可不是那不开眼的,断断不敢得罪新姨娘!我是真心实意邀请新姨娘坐下说说话的,新姨娘不会不给面子吧?怎么说,咱们也是老熟人啊!” 连芳洲手心一凉,却听得小雀诧异笑问道:“玉姨娘难道从前跟我们姑娘是老相识吗?” 朱玉莹笑道:“我们都是中原人,自然算是半个老乡了!新姨娘,你说呢?” 连芳洲的心一沉,她知道朱玉莹肯定是认出了自己。一时慌乱的思绪反倒平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此时便是再怎么害怕,又有何用? 连芳洲慢慢转身,向朱玉莹微微一笑,道:“小雀你在这里等着,玉姨娘,咱们去前边亭子坐坐如何?” “正好呢,我也有些乏了!”朱玉莹嫣然一笑,亦摒下自己的丫鬟,与连芳洲往那花木丛中的四方飞檐亭子走去。 “啧啧!想我从前日盼夜盼就盼着同新姨娘你做姐妹,谁知咱们还真是有缘,如今也算成了姐妹了,可见老天亦从人愿,你说是不是!”朱玉莹一开口,语气无比的讥诮。 一阵风吹过,亭子檐下各角悬挂的铜风铃铃铃轻响,连芳洲转头,看向朱玉莹,淡淡道:“你说错了,我跟你从来都不是姐妹,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朱玉莹咯咯娇笑起来,无不讥诮的道:“这就是天意,可由不得你!我来得比你早,可比你清楚大公子的为人!呵呵,他既然看上了你,以他的性子你能逃得掉?别做梦了!就算他知道你是威宁侯夫人,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连芳洲轻哼,亦讥诮道:“你倒是大度,就不怕失宠?我若真有那一日,必定先设法弄死你,然后自尽,省得你这祸害再没完没了的纠缠不完!” 对于她的威胁,朱玉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反倒掩口咯咯的笑了起来,笑道:“失宠?哈哈!我劝你最好不要在大公子面前说着话,不然,这传出去了可不太好听!你不会以为我是大公子的人吧?我的夫君,是二公子!你说我怕不怕失宠呢?嘻嘻,我可是巴不得你得宠哦,这样咱们将来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毕竟,咱们都不是本地人嘛!” 朱玉莹一副愿意化干戈为玉帛的大度神情,将连芳洲气得个怔。 连芳洲却是心中又一凛,朱玉莹倘若是梁晋的姨娘,或者她可以设法晓以利害说动她两分,只要她自私、嫉妒,她就有机可乘!然她却是梁翼的人,那可真是—— 连芳洲冷冷道:“你巴巴的来找我,所为何事?就为了说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对啊!”朱玉莹眨眨眼睛,笑道:“日子过的太悠闲无聊了,我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她笑嘻嘻的,忽然往连芳洲跟前凑了凑,吃吃笑道:“夫人,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发现你的呢?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奇怪,咱们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面,可是,我却知道了你的存在,找到你面前来啦!” 这正是连芳洲奇怪的,听朱玉莹这么说,不由心中一动,瞟了她一眼。 她没有问。 如今的朱玉莹,跟之前那个朱玉莹根本判若两人,面对她时,连芳洲有些没底。 朱玉莹哼了声,悻悻然道:“你还是跟从前一样那么叫人讨厌!明明想知道,却不问我!不过,你不问我也是会说的!” 1201.第1201章 要治她出气 她一挑眉,纤细修长的手指一指东北方向一处高高楼阁,笑吟吟的道:“诺,看见那边那座楼了吗?我们二公子送了我一个西洋得来的千里眼,方才我就在那里玩着千里眼呢!谁知道一瞧便瞧见你了!嘻嘻,那千里眼可真正是个好东西,隔了这么远,竟是瞧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就跟在眼前一模一样!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缘呢?若非如此,我哪里这么容易知晓你也在这儿?” 她显摆似的,将那称之为“千里眼”的单筒望远镜拿了出来,晃了晃冲连芳洲含笑道:“就是这个东西?你要不要试一下?嘻嘻,我可没有骗你哦,是真的老远老远的东西也能瞧得清清楚楚呢!” 连芳洲瞪她,没有去接那千里眼。 这个玩意儿在现代那就是小孩子们经常玩的玩具,用不着看她也知道朱玉莹没有撒谎! 想到竟然因为这个原因,而令她在朱玉莹面前完全曝光,连芳洲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抬头望望天,连骂都骂不出来! “你的风凉话说够了吗?说够了,恕我不奉陪!”连芳洲淡淡说道。 朱玉莹一怔,随即嘲讽一笑,道:“我最讨厌就是你这副样子,你知道吗?我多想将你这脸皮给撕下来,狠狠的踩进泥里!连芳洲,你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可有什么好得意的?怎么?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捅出去?” 她眼底划过一道恨意,俏脸一寒,霎时平添几分狰狞和彻骨的冷厉,冷冷道:“你求我呀,你要是跪下来好好的求我一求,没准我会放你一马呢!” 连芳洲叫她这话逗得笑了起来,笑道:“你可随身带有镜子?有的话真该掏出来自己看看你这副模样!我求你你便会放我一马?只怕不过自取其辱吧!正如你所说,我如今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样?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罢了,让我求你,呵呵,做你的梦去!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个失败者,我连芳洲永远都不会求你!” “你!”朱玉莹大怒,想也没想扬起了手。 连芳洲站在那里,轻描淡写的瞟了她一眼,嘲弄道:“想打我?你不妨试试!” 朱玉莹恨得举起的手轻轻颤抖,却最终猛得捏成了拳,猛的一甩,只那瞪向连芳洲的目光,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怨毒。 “总有一天,”朱玉莹盯着她,一字一字的说道:“连芳洲,总有一天,你会落到我的手里!只要我朱玉莹这条命还在,就总有一天会找你报仇!连芳洲,你记住了!” “好啊,那我就等着!但愿你真的长进了,手段不要再那么弱智!那样真的很叫我看不起!”连芳洲心中一凛,面上却是冷笑着丢下这么几句。 把朱玉莹气得睚眦欲裂,她冷冷一笑,扭身便走。 小雀早已看见朱玉莹扬起了手臂,只是连芳洲不叫人,她也不敢轻易上前。 此时见连芳洲离开,小雀松了口气,连忙迎上来,不安的轻轻唤了声“姑娘!”扶着连芳洲离开了。 “大公子不在,往后咱们还是不要出来院子算了!姑娘您有什么想要的,跟奴婢说一声,奴婢让下人们去弄吧!这外头真是,真是太危险了!”小雀心有余悸的道。 连芳洲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好笑道:“傻丫头,你有没有听过‘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句话?唉,这人啊,要是倒霉了,在哪儿都会倒霉,不是出不出门就能避过去的……” 想到朱玉莹这一定时炸弹,连芳洲的心里不安起来。 那个女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如今发现自己竟然也在这梁府之中,她能放过自己吗?连芳洲不敢肯定! 如果梁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会如何? 不行!无论如何她总要试一试,试着从这儿离开…… 谁知,她到底是低估了朱玉莹了! 她离开之后,朱玉莹的丫鬟蝴蝶也忙奔了过来,关切道:“玉姨娘,那位梅姑娘是不是说了什么惹玉姨娘不开心了?您是二公子的姨娘,与她何干?她这也太莫名其妙、太过分了些吧!便是得宠,与咱们何干?犯不着在姨娘面前摆威风!” 蝴蝶语气中满满都是愤愤不平。 朱玉莹盯着她看了两眼,冷笑道:“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如今把大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呢?不乘机作威作福还待何时?呸!什么玩意!我可真咽不下这口气!” “蝴蝶,”朱玉莹看向她,道:“帮我出这口气,你可愿意?” 蝴蝶一怔,下意识露出几分犹疑。 朱玉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只是个丫鬟,人家是得宠的姨娘,我怎么会让你去对她做什么呢!你只需要帮我做个证人在二公子面前说几句话就行了……” 朱玉莹说着嫣然一笑,突然抓住蝴蝶的手,往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两记耳光,在蝴蝶惊呼出声的不知所措中,她已放开了她的手,三下两下将自己的发髻抓乱,又将衣裙也扯得松松垮垮,然后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自家院子里奔…… 蝴蝶呆了呆,连忙跟上! 于是,连芳洲回到院子里,还不到半个时辰,二公子梁翼就带着蝴蝶怒气冲冲的闯进来来,直奔连芳洲而来。 连芳洲正坐在屋子里窗前看小雀做针线,见状起身,笑着道:“这不是二公子吗?二公子这是——” “找你的!”二公子梁翼见她打了自己的心头肉居然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居然还在自己面前笑得出来,顿时怒火万丈,扬起手就冲连芳洲脸上打了过来。 连芳洲见他挟怒而来,便立刻联想到朱玉莹,虽然诧异朱玉莹究竟跟梁翼告了什么状这么管用,一时也没工夫去细想。 这一耳光着实出乎她的意料,连芳洲惊诧之下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虽没被梁翼结结实实打中,依然从她脸庞上掠过,力道之大令连芳洲踉跄后退,脸上火辣辣的。 1202.第1202章 逃 “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连芳洲冷笑道:“是玉姨娘说了什么?二公子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想动手吗?” “你还敢说!”梁翼大怒,呸了一声,指着她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仗着我大哥宠你就真当自己有什么斤两了!不过是个弄回来的玩物罢了,好不好一顿打撵了出去做粗活或者赏给下人都寻常的很!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点,连老子的女人你也敢动!你当你是谁?” 说毕大喝一声:“都给我进来!把这贱妇给我拿下!老子今天若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你还真当你梁二爷是个软柿子好捏了!” 话音一落,便有四五个腰膀粗壮的中年妇人从外头涌了进来,要拿住连芳洲。 连芳洲心中一凛,若是落到了朱玉莹手里,自己还有什么活路? 梁翼到底是梁晋的同胞兄弟,自己算什么?不过是他没弄到手暂时还有几分兴趣的小小女子罢了! 便是梁翼将自己给折腾折磨死了,梁晋还能跟自己的亲兄弟过不去? 连芳洲心中咬牙:朱玉莹,我倒小看了你了! 一屋子不少奴婢,可是碍于二公子,谁也不敢乱动,更别说帮连芳洲了。 眼见那几个婆子响亮整齐的答应,面无表情的朝自己逼近过来,连芳洲飞快的向小雀低低道了句:“对不住了!”猛的用力将小雀朝那几个婆子推了出去,提起裙子飞快的上榻再爬上窗子,跳下去,拼命的往外头跑。 小雀见二公子怒气冲冲的一上来就要拿人,急得差点要哭了!她不敢拦二公子,可是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大公子回来岂能饶了自己? 连芳洲那句话她听着稀里糊涂的还没有回过味来,就被她推了出去。 小雀“啊!”的惊叫一声,顺势用力撞向其中一名婆子,挥舞着双手乱挥乱打,一边惊叫连连、呼痛连连。 “哎呀!小心!”其他丫鬟们也醒悟过来,忙抢上前要帮忙将小雀拉开、扶好几位婆子,趁机少不得使绊子,霎时惊叫连片,乱作一团。 她们不敢拿二公子怎样,可是这眼前的大好机会岂能放过?若什么都不做,光在一旁看着,大公子不会为难二公子,还不会把气出在她们身上? 大公子那脾气,是个好惹的? 梁翼压根没理会眼前这丫鬟婆子哭喊打闹做一团的乱糟糟情形,倒是“哈!”的一下给连芳洲气乐了,咬牙切齿冷笑道:“果然是个刁妇,很好!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跑得到哪儿去!” 说着重重一哼,一拂袖竟是亲自追了出去。 若是个中原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断断不会做这种亲自飞跑捉人的事儿,便是京城里最纨绔的二世祖也没有谁会干这种很“掉价”、有失身份的事儿。 可南海郡哪里有这种讲究?梁翼想也没想就亲自追了出去。 连芳洲发足狂奔,朝着梁晋的书房方向奔去。 梁翼的脚程也不慢,若非那书房离这儿并不远,没准连芳洲就让他给追上了。 门口那两尊门神看到连芳洲狂奔而来,气势骇人,还没有来得及问,连芳洲已经奔了进去。 她猛的站住,没再往里,隔着门扶着墙喘息,断断续续道:“二公子,二公子要杀我!拜托,拜托你们可得帮我这一回!我也不为难你们,只需劝得二公子待大公子回来再算这笔账就是!” 两尊门神一惊,相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跟连芳洲搭上话,梁翼便怒气冲冲的追来了。 “贱人!你倒是跑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跑得到哪里去!”梁翼狞笑道,冷森森的眸子里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二公子既然听不进去我的解释,不如等大公子回来再分说便是!二公子何必苦苦相逼!”连芳洲苦笑道。 她话没说完梁翼就冲她“呸!”了一声,嘲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没名没分,说白了,就是个奴婢!老子处置一个奴婢,用得着等我哥回来?识相的给老子乖乖过来,磕头认罪,老子给你个痛快!否则的话,”梁翼连连冷笑。 那双不怀好意的眸子在连芳洲身上转来转去,心道:果然够辣!够犟!怪不得大哥宠着供着,这要是到了床上,还不知是何等爽利滋味…… 在梁翼心里,不过就是个大哥的妾,算的了什么?自己看上了弄走就是,等大哥回来再跟他说一声有什么不了的? 不过,这不识好歹的东西竟敢欺负莹儿,等他玩腻了就把她送给下边的家丁们,那时才给莹儿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连芳洲抿着唇,不做声,不动。 “敬酒不吃吃罚酒!”梁翼怒喝一声,便要上前拿人。 那两尊门神光看二公子这神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们亲眼所见,更知这位梅姑娘在大公子心里是个何等地位,怎么可能让梁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 “二公子,”两人及有默契的一起上前拦住了梁翼,恭恭敬敬道:“有什么事情二公子等大公子回来之后再说吧!请二公子恕罪,属下不敢违逆大公子,梅姑娘,二公子不能带走。” “你们竟敢帮着这贱人,刁难老子?”梁翼冷着脸喝斥。 若非这两人是大哥的心腹,他不敢造次,若非即便动手他也打不过人家,梁翼根本就不会再同他们啰嗦。 “属下不敢!”一人不卑不亢、客客气气的道:“梅姑娘好歹是大公子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二公子何不等大公子回来再分说呢?大公子素来重手足,若梅姑娘真得罪了二公子,大公子肯定会给二公子一个公道!还请二公子别让属下等为难!” 梁翼气结,瞪着连芳洲恨恨道:“贱人,有本事你在这儿躲着不出一步,老子就服了你!” 连芳洲当然不能在这里躲着不出一步。梁晋的书房,就算是梁家老爷子也没有可能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单独进去,连芳洲自然也不能例外,里边的人也不会留她。 她悠悠的道:“二公子口口声声贱人贱人的,我却不明白怎么得罪了二公子了!二公子总不能听玉姨娘一面之词便定我的罪吧?” 1203.第1203章 威胁 梁翼一听她说这个就来气,气哼哼道:“怎么?你仗着大哥宠爱目中无人,一言不合就敢打莹儿耳光,蝴蝶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实话告诉你吧,不出这口气老子绝不会放过你!你打莹儿,不就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你一个奴婢不如的东西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连芳洲总算明白了两分,朱玉莹为了对付自己,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她没有分辨,跟二公子分辨也分辨不清。 连芳洲只道:“反正我没打她,我疯了可不,打她做什么!你爱信不信!我也没打算在这儿躲一辈子!二公子你要是敢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当然,我一条贱命,死就死了,大公子断断不会为了这个就要你偿命!不过,哼,大公子到时候会不会放过你那心爱的玉姨娘,可就难说了!” 梁翼顿时气结,怒道:“你威胁我?” “实话实说!”连芳洲一样下巴,冷冷道:“你不信大可以试试!呵呵,你可知为何至今我是梅姑娘而不是梅姨娘?因为我不愿意,我的丈夫刚去没多久,我不乐意如今跟了大公子,大公子也就没有逼我!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逼我,我会死!” 梁翼脸色猛的一变,那两尊门神也不经意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梁翼顿时不禁有些踌躇。 大哥不是没强过女人,什么时候会在乎对方迅死不寻死?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去年,大哥无意中看到一位上香的女子容貌美丽便弄回府中,那女的也是又哭又闹抵死不从,惹得大哥性起,索性叫人捆了将她赏给了下头看守青山镇田庄的三兄弟—— 这女人不过是个寡妇,大哥为了她连那么得宠的白姨娘都罚了至今没去过那院子,居然还没碰过她…… 他当然有自信自己在大哥心目中绝对比这个女人重要,可是莹儿,他就不敢肯定了!好容易得了个知情识趣的人儿,梁翼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两尊门神见二公子脸上神情犹豫不决又隐隐咬牙切齿,心中暗笑,均暗道:这位梅姑娘好胆识、好心思,怪不得大公子一时一刻都离不得!就说这书房,从前姨娘们就是再得宠也没谁能踏进半步,这位呢?只要大公子在,她进出还不跟菜市场一样…… “二公子,”一人便恭声道:“二公子不如先请回吧,大公子与二公子手足情深,断断不会为了外人而生分,等大公子回来了,二公子要怎样不行呢?” 这几句话听得心里舒坦,梁翼顺着台阶就下了,瞪了连芳洲一眼,恨恨道:“小贱人,你等着瞧!等大哥回来了,老子就把你要过去给莹儿当使唤丫头!不急,有你受的!”说毕冷哼,拂袖去了。 连芳洲丝毫不担心这个,只担心这梁翼言而无信。看着梁翼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低低轻叹。 两尊门神相视,一人笑道:“姑娘请回去吧!姑娘放心,二公子既这么说了,就不会再为难姑娘!等大公子回来就好了!” 另一人忍不住又道:“刚才那些话……呃,当着二公子,属下等不得不那么说,得罪冒犯之处,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这怎么敢当!”连芳洲忙笑道:“两位大哥是一片好意,我岂能这么不识好歹?两位大哥,我,我腿脚有些发软,能不能叫人送我一程?” 朱玉莹就是个疯子,谁知道二公子会不会被她撺掇得也发起疯来?若藏身半路把自己劫了去,哭都没地儿! 她知道这书房里伺候的人个个都是高手,且在梁府中地位超然。 两尊门神相视,一人点点头:“也罢,就叫玉兰送姑娘一程吧!” 连芳洲大喜,忙笑着道了谢。 回到那院子,小雀等人正急得要发疯,看见她回来,像重新活过来似的,慌忙簇拥上来,七嘴八舌的关心着。 连芳洲笑着道了“无碍”,打发了玉兰走,便笑道:“都散去吧,没事了!” 小雀一撇嘴,道:“姑娘您可还说,差点没把奴婢们给吓死了!也不知您跑到哪里去了,奴婢们也不敢出去!幸好,幸好您没事儿!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大公子回来奴婢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都称是,纷纷商量着如何紧闭门户,又请连芳洲不要再出门,又说下次再有谁来闹事,不管是谁,她们都会拼死护着连芳洲。 连芳洲心中明白,这些人大半都是害怕梁晋回来受罚,便笑道:“今日事出突然,大家都受惊了!这是个意外,谁也怨不得,你们都散了吧,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放心,纷纷施礼告退。 谁知,第二天早上,大夫人那边却来了人,要请连芳洲过去,说是大夫人听说她会做点心,颇感兴趣,想请她过去问问。 小雀、魏大娘等很欢喜,皆笑道:“这可真是天上想不到的好机缘!只要得了大夫人欢心,有大夫人庇佑,谁也动不了姑娘了!” 于是个个欢欢喜喜的为连芳洲穿着打扮起来,务必要使她看起来光彩照人,让人眼前一亮。 连芳洲却没有她们那么乐观,总觉得跟昨天的事情仿佛有联系似的。自己做点心做了这么久,大夫人那边也没有听见吱声半句,如今自己不做了,她反倒叫人来请,怎么想怎么不对。 连芳洲便不肯让她们打扮,苦笑道:“我身份未名,若打扮得太招摇了,大夫人未必喜欢,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小雀等一怔,想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遂笑道:“这样也好!姑娘您天姿丽色,怎样打扮都好看!打扮得寻常些,看起来更觉可怜,大夫人没准更疼惜您呢!” 疼惜?连芳洲暗暗好笑,心道就自己在梁府这身份,在大夫人眼中连她身边伺候的大丫环还不如呢,还说得上疼惜? 一时随意绾了个堕倭鬓,插戴两支并不显眼的银钗,穿了一身豆绿绣玉兰花、银线锁边的上袄襦裙,带着小雀便过去了。 一进去,看见朱玉莹手中捏着帕子,双手松松交叠身前站在大夫人身侧凑趣,连芳洲心头便是一凛。 1204.第1204章 梁大夫人 别说她,便是小雀,此时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妙,变了脸色。 连芳洲上前,怯怯的极不自然,不由自主的便跪了下去,垂首向上头那位穿着绛紫暗纹绸缎,勒着镶着红宝石抹额,雍容富贵的贵妇人道:“婢……婢妾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万安!” 大夫人眸光闪了闪,半响,方缓缓道:“你就是阿晋从铜陵带回来的寡妇?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声音不怒自威。 “是……”连芳洲声音微微发颤,显得有些僵硬。她在极力的隐忍令自己看起来显得镇定,却人人都看得出她的紧张。 她甚至紧张得,想要抬头都僵了脖子根本抬不起! 大夫人皱了皱眉,不悦道:“我叫你抬头,你没有听见吗?我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 “不敢!不敢!婢妾不敢!”连芳洲诚惶诚恐仿佛受了惊吓,猛的就抬起了头,惊慌的直直的朝着大夫人看过去。 随即一怔,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这举动不妥,慌忙又垂下了头。 朱玉莹看得大怒,冷笑道:“连芳洲!李夫人!你装什么!你以为就凭这个你便能骗得了大夫人吗!” “闭嘴!”大夫人冷冷低喝,睨了朱玉莹一眼冷冰冰道:“什么时候我说话轮到你插嘴了?” 朱玉莹一滞,只得忍气吞声跪了下去,赔罪道:“婢妾知罪!婢妾只是看见这人装腔作势实在忍不住!大夫人,她惯会装,又诡计多端,大夫人您千万别让她给骗了!” 连芳洲闻言忍不住瞟了朱玉莹一眼,眸中满满的疑惑和不解,很快又垂下头去。 大夫人冷笑:“我还用你教?” 也没叫朱玉莹起来,一挥手喝道:“你们都退下!” 瞬间屋子里除了大夫人、朱玉莹和连芳洲,就只有两个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心腹婆子,余者连小雀都退了出去。 “起来吧!”大夫人冲连芳洲一笑,道:“倒真是个标致人!只这来历却是稀奇了!玉莹,你说!” 朱玉莹已经把话给撕开了,大夫人也懒得再同连芳洲套话试探,索性开门见山。 “是,”朱玉莹答应一声,正要说话,想着自己还跪在地上,多少有点别扭,不由就是一顿。 大夫人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淡淡道:“起来问话罢!” “是!”朱玉莹便站了起来,向连芳洲冷笑道:“连芳洲,威宁侯夫人!你又何必再装呢?咱们昨日在花园里见面时,你可是承认得好好的呢,怎么?威宁侯夫人向来威风凛凛,什么时候连自个的身份也不敢承认了!” 连芳洲依然是一脸的懵懂,深深的瞥了朱玉莹一眼,咬了咬唇,犹豫半响,方道:“玉姨娘,我也挺纳闷的,我究竟哪里惹了你了,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昨天也不知你究竟撺掇了二公子什么,二公子带着人杀气腾腾的冲到大公子院里就要打杀了我!若不是我跑得快,跑到大公子书房向人求救,这会儿早就做了二公子棒下亡魂了!我原本以为,即便有什么误会,等大公子回来,咱们好好分说分说,料想也没有什么分说不清楚的,谁知你今日又出什么幺蛾子!玉姨娘,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朱玉莹“呸!”了一声,冷笑道:“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昨日你威胁我,不准把你的身份说出去,我不肯,你便动了手!哼,若不是蝴蝶拦着,我走得快,没准这条命就报销在花园里了!二公子气不过要为我做主,你却又闹了那么一出!这会子居然还倒打一耙、贼喊捉贼!哼,连芳洲,只可惜啊,你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朱玉莹说着向大夫人施礼,道:“请大夫人明鉴!旁的女子在那种情形下,哪儿有那般胆量和智谋能够从二公子手里轻易逃脱?这会儿又哪儿能镇定自若说出这番有理有据的话来?可见这个女人绝不是个普通的寡妇!她一定有问题!” 连芳洲气道:“生死关头,谁肯乖乖的等死而不是放手一搏?这有什么稀奇!怎么?如今在大夫人面前,光准你污蔑我还不准我分辨了?” 朱玉莹气急败坏,涨红着脸怒道:“你素来最是诡计多端,换了别个再做不出来这种事!连芳洲,李夫人,你就别再狡辩了!老老实实的承认了,没准你那情深意重的丈夫还肯开出条件来救你呢!大夫人,婢妾笨嘴笨舌,说不过她,但婢妾绝对不会看错,昨儿在花园里她也亲口承认了的,还请大夫人三思!不然,婢妾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婢妾好端端的为何要污蔑她?大夫人请再想想,威宁侯夫人来了这南海郡这么多时日,可有谁见过她的真面目了?我敢肯定,绝对没有!那日梁家设宴,威宁侯夫人为何又托辞不来?因为那就是个假货,根本不能见人!” “玉姨娘,你别血口喷人!”连芳洲怒道。 “够了!”大夫人轻轻一掌拍在茶几上,威仪赫赫,她盯了连芳洲一眼,冷冷道:“我看,虽不敢说全是事实,玉莹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你绝不是个普通寻常的寡妇,梅姑娘,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连芳洲没来由的有点儿心惊肉跳起来,这位大夫人那双眼睛冷冷的往人身上瞧,如同两柄利剑似的,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知处置了多少人命方积累而成。 然而她如何能承认? 连芳洲只得咬着牙关,一口否认:“大夫人,大公子是何等人物?婢妾岂能瞒得过他?婢妾就是梅芳,江西人,没有半句假话!玉姨娘说的这些,便是婢妾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婢妾听着也稀里糊涂的,实在不懂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威宁侯夫人?呵呵,这位夫人乃是我们江西人氏,婢妾从前在家时也听过的,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有人如此荒唐把婢妾当做了她,真正要笑死人了!” 大夫人轻轻一哼,淡淡道:“不说么?也不要紧?金花,你来伺候伺候吧,都说十指连心,嗯,就从十指开始吧!” 1205.第1205章 逼供 其实,连芳洲如何分辨、朱玉莹如何诉说,大夫人统统都没有往心里去,她所凭的,只不过是她几十年来识人辩事中历练出来的感觉。 凭她的感觉,跪在下方这个女人很有问题。 她的身份绝不是她嘴里所言那么简单! 阿晋向来粗中有细,做事精明,唯独这一次,她敢断定他走眼了!或许,他真的喜欢上了这女人! 这就更不能不令她警惕了! 大夫人瞟了连芳洲一眼,施施然悠闲坐好,勾了勾唇,无声冷笑。 那位金嬷嬷恭声应了声“是”,便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出来,带了个尺余长、一根根竹片编排而成的刑具,用来夹手指的,叫做“拶”。 连芳洲变色,白着脸道:“大、大夫人!” 大夫人身子微微向前倾,淡淡道:“你现在可以选择说实话,不然,可就怨不得我了!” 朱玉莹冷笑,恨恨瞪着连芳洲那双手,巴不得废了! 连芳洲满是惊惧,却摇摇头颤声道:“婢妾说得都是实话,不知大夫人要听什么实话……” 大夫人淡淡瞥她一眼,悠悠然坐了回去,“动手吧!” 另一名嬷嬷上前,与金嬷嬷一左一右,两人动作轻巧灵活中透着稳重,仿佛做的是一件正常不过、自然而然的事情,极有默契的将连芳洲的十个手指头夹在了那架子上,根本没想过连芳洲会否反抗的问题。 连芳洲也的确不敢反抗。在大夫人面前,她就是那地上爬着的最卑微的蚂蚁,大夫人根本不需伸指头,只需动动嘴皮子,有的是人收拾她?她即便反抗,又有何用?不过平添羞辱罢了! 因此连芳洲瑟瑟发抖却不敢乱动,只是苦苦哀求大夫人饶命。 大夫人不为所动,眸光淡淡。 朱玉莹则恨恨盯着连芳洲的狼狈,在心里不停的叫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金嬷嬷两人夹好连芳洲的手指,使个眼色,同时用力,钻心的痛闪电般从十指传遍全身,连芳洲惨叫起来。 那痛无限拉长,仿佛没有尽头,连芳洲痛得心尖一下一下的紧缩,胸口的空气仿佛被抽尽,下一秒就会痛得死过去。 额上、鬓角,大颗大颗的汗珠冒了出来,顺着留下。 金嬷嬷两人停手的时候,连芳洲身子晃了晃,无力的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头晕目眩,十指火辣辣的,那痛的余韵依然令她百般煎熬。 这古代的刑罚果然厉害,如何叫人能忍得住? 大夫人冷冷的盯着她,就像盯着一具没有生命、根本算不上人的布偶。 “这还没见血呢,不过给你提个醒儿罢了,你是说呢,还是不说呢?”大夫人的声调语气可算得上轻柔温和,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连芳洲喘息着,努力抬了抬头,瞟了大夫人一眼,弱弱的道:“婢妾……还是那些话……婢妾,没有、什么……可说的!” 大夫人微微冷笑,“再提醒提醒她,想必她就能想起来了!” 金嬷嬷二人答应一声,又动起手来。 不知是因为有了先头的伤痛做基础,还是这一次她们加大了力道,如果说之前叫痛还有几分故意为之,那么这一回就是实打实的痛。 那钻心的滋味令人脑子里轰隆隆的乱响成一片,搅合着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痛到了极致却不是麻木,而是更深的水深火热,恨不能死去却偏死不了! “冤枉!冤枉啊!婢妾冤枉!”连芳洲大声的叫喊起冤来,颠三倒四,声音凄厉,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她的鬓角早已被汗水打湿,背后也****一片,黏黏的,她下意识的想到了血,片片黏黏的血。 原本青葱纤细,白皙的十指,也变得红肿紫涨不堪,好些地方还呛了血,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蓦然一松,连芳洲大口大口的喘息,那种令人颤栗的痛从心尖一点一点消退,十指却更火烧火燎,针挑般的,除了痛感,这手已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已经感觉不到存在了。 “瞧这一双手,变成了这样,我看着都觉不忍!你可想清楚了?还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大夫人语气轻柔,带着十二分的怜悯和不忍。 连芳洲不吭声,只顾贪婪的喘着气,好疏散疏散那水深火热的痛。 大夫人可没有向她问第二遍的道理,这一次索性连吩咐都省了,只是嘲讽的勾了勾唇,向金嬷嬷二人努努嘴。 钻心的痛再次袭来,排山倒海般将她吞噬,连芳洲脑子里白蒙蒙混沌沌一片,陷入了瞬间的黑暗,除了痛还是痛,四面八方将她堵得严严实实,不能思考,也不能呼吸。 她大叫起来:“我招了!我招了!我是李夫人、我是威宁侯夫人、我是、我是……” 朱玉莹得意之极,兴高采烈向大夫人道:“大夫人您听见了吗?她承认了!她终于承认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承认!这下子大夫人相信婢妾了?” 被大夫人冷冷目光一盯,顿时一滞,便再也不敢说。 连芳洲软软伏在地上,一遍遍的道:“我是威宁侯夫人……我是……” “你是威宁侯夫人?”大夫人却是反问。 “是,是,我是……”连芳洲喃喃,奄奄一息。 “冒充朝廷诰命夫人,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这话荒唐!你若是威宁侯夫人,又怎么会到了我们梁家?这如何解释?说!”大夫人冷冷喝问。 连芳洲“嗯?”了一声,呆了呆,喃喃道:“我说,我说……我怎么、怎么到了梁家?我怎么来的?” 她努力的强撑着抬头看向朱玉莹,眼中满是困惑,仿佛在等着朱玉莹解惑,大有朱玉莹怎么说她就怎么说的意味。 朱玉莹一呆,不由大怒,怒道:“你望着我做什么!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吗!” 连芳洲眼睛又瞪大了些,呆了呆,总算恢复几许清明,却是垂下眸一言不发。 “你还是不老实啊!”大夫人冷冷一笑,瞟了金嬷嬷两人一眼。 金嬷嬷两人根本就当完全没看见连芳洲那磨破了皮往外渗着斑斑血点、红肿得不成样的手,毫不犹豫又要行刑。 1206.第1206章 关押佛堂 连芳洲不干了,气急败坏的甩开手挣扎起来,眼神溃乱的大叫道:“到底要我怎样!到底要我怎样!我说了实话你们不信,非要我说合你们心意的话!可我说了,你们还是不肯罢休!大夫人,你干脆杀了我吧!你干脆杀了我吧!” 要说打架,朱玉莹自认为自己乃是闺阁娇小姐,当然不可能打得过连芳洲这样的粗人,但是,痛打落水狗就不一样了! 连芳洲已经受伤,此时又出言不逊胆敢在大夫人面前胡闹,自己这个时候还不乘机占便宜更待何时? 我要划破她的脸!我要毁了她这张脸,看她还拿什么去勾引威宁侯! 朱玉莹捏着手心一惊,尖声叫道:“放肆!你这个疯子!”不等大夫人等反应过来,立刻扑上去要打连芳洲。 连芳洲不是真疯,到底做戏的成分居多,本就深恨朱玉莹,见她居然还想上前占便宜,岂能饶她? 她豁出去不顾双手钻心的痛,一把揪住朱玉莹反倒将她掀翻在地,用力坐在她右臂上,扑过去身子死死压着她的左臂捏着她下巴,对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噼里啪啦打个痛快,一边打一边骂道:“玉姨娘我跟你有仇吗,你干嘛在大夫人面前挑拨是非害我!大公子宠我疼我关你屁事!你有什么看不顺眼?莫非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不成!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你配吗!” 朱玉莹没想到她都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居然还不是她的对手,又见她那血迹斑斑、红肿得不成样的手扬起落下、扬起落下打着自己,又惊又怒又怕又痛,尖叫哭喊得不成样。 大夫人眉头高高的皱起,嫌恶之极。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拉开!”大夫人一拍茶几怒喝。 金嬷嬷两人显然吓得有点傻了,两人心里正暗自咋舌:这中原女子发起脾气来,可一点儿不输给南海女子…… 听了大夫人怒喝方如梦初醒,连忙上前要将两人分开来。 只连芳洲恨死了朱玉莹一次次的惹事算计自己,正打得兴起,且这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儿肯这么轻易罢手? 脾气上来了,一边打一边骂,金嬷嬷两个一下子倒真拉不动。 “真是反了!”大夫人气结,怒道:“还不叫人进来帮忙!”这个样子叫人看去了很好看吗? 金嬷嬷慌忙应是,出去又叫了两名心腹婆子进来,四个人齐心合力,这才将连芳洲和朱玉莹给拉开。 朱玉莹头脸衣裳无不狼狈,发髻也散乱得如同疯婆子,两边粉嫩俏丽的脸蛋被打得成了猪头,也不知是连芳洲手上的血还是她脸上的血,一道一道印在她的脸上,看去不但狼狈而且可怖。 朱玉莹又羞又气又怒,放声大哭起来,尖叫着“连芳洲!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拼命挣扎着又要去打。 “给我闭嘴!”大夫人厉声呵斥,冷冷道:“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没规没距!反了你们了!” 大夫人心中是真怒了,对于这些做妾室姨娘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儿子们喜欢就弄回房里去,宠着也不过跟宠个猫儿狗儿差不多。谁知这一个个的胆子倒是大得很,当着她的面子竟敢打架,还敢闹腾! 朱玉莹心中一凛,方想起今非昔比,恨恨瞪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身上也颇狼狈,不过比她强多了就是了。 此时连芳洲稳稳站在那里,用手指梳理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仿佛那受伤的十指根本不是她的似的。 那满不在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神情,竟让大夫人都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连芳洲迎上朱玉莹的目光,讥诮的勾了勾唇,稳稳当当的道:“玉姨娘要是不服气,不如咱们禀明了大夫人,找个清净地方单挑,好好的再打一架,你敢吗?我猜你不敢,只会背后中伤别人、使阴谋诡计的人,哪儿有实力真刀真枪的动手!” 朱玉莹气结。 金嬷嬷等则差点没笑出声来。 大夫人则更怒,厉声道:“都给我闭嘴!” 她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朱玉莹和连芳洲,冷冷道:“玉姨娘回去!金嬷嬷,找两个人将这位身份不明的女子暂时关押在佛堂偏房,等阿晋回来再做打算!去吧!” 朱玉莹听见大夫人这么处置,心中总算舒畅了两分,瞪着连芳洲轻轻一哼,扭身出去了。 连芳洲飞快瞟了大夫人一眼,没有分辨,一言不发的跟着金嬷嬷去了。 心中暗暗叫苦:大夫人根本就是还没有相信她的话!至少,没有全信!她既起了疑心,查证真相是迟早的事儿,纸包不住火…… 连芳洲不由着急起来。 她猜测不错,大夫人的确是依然心存怀疑。 她自己的直觉判断,加上朱玉莹那些话,令她始终不能对连芳洲释疑。 然而,她也不相信连芳洲是威宁侯夫人。堂堂侯夫人,在她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连芳洲这种模样。 只能说,她的来历暂不确定。 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放了她,还是关押着,等大儿子回来再说。 朱玉莹回了院子,梁翼看到她这副模样,大吃一惊,心疼得不得了。 等听她说了来龙去脉,又是跟大哥那位没收房的姨娘有关,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就要去找她算账! 这一次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拦着他,他非要将她弄死不可! 朱玉莹却一把拉住了他,哭哭啼啼的说,大夫人已经将她关在了佛堂,碍于大公子的面子,说要等大公子回来再处置,不许他去,省得惹得大夫人没法向大公子交代。 梁翼听了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更是怒不可遏,冷笑道:“娘都要罚她,大哥还能忤逆娘护着她不成!这狐狸精,真个反了天了!哼,娘要教训一个奴婢,还需要问过大哥?也罢,娘不方便动手,我来!” “不行不行!”朱玉莹忙道:“万一因此二公子和大公子之间生了嫌隙,岂不都是我的错?这叫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1207.第1207章 夜半火起 梁翼心中感动不已,见朱玉莹凄凄惨惨,哭得梨花带雨,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恨恨道:“这样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白白便宜那女人了!” 朱玉莹这才拭泪道:“法子是有,就怕二公子不同意……” 梁翼哪儿有什么不同意?闻言一喜,笑道:“既有法子莹儿还不快说来!只要能为你出了这口气,什么法子都成!” 朱玉莹先是感激淋涕的表达了一番感谢,然后冷冷一笑,道:“别的也就罢了,可这天灾人祸谁能预料?佛堂里****夜夜供奉着香火,万一不小心失火也是有的,这可怪不得人……” 梁翼眼睛一亮,拍手大笑道:“好!好!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他阴森森冷笑:“事不宜迟,为防夜长梦多,今晚我就安排人动手!” 没来由的又想起连芳洲那火辣辣的性子,和那眉宇间倔强不服输的表情,心中微动,不由唇角一勾,邪邪一笑。 到时候,先将人打晕了弄出府去,寻一座偏僻宅子先关着,等风头过了,哼,还不是由着他想怎样便怎样…… 佛堂偏房阴森潮湿,在这十一月过了大半的节气里更添阴冷,连芳洲就被关押在这儿,空气中充斥着寒意,浸体而入,令她不过三五句话功夫已经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寒颤。 手上那火辣辣的钻心的痛再次袭来,连芳洲看了看自己这损伤渗血的手指只有苦笑。 想要药膏治疗包扎,那是做梦。 她只能庆幸,幸亏现在不是夏天,好歹没那么容易发炎化脓…… 她靠墙呆呆坐在那里,低低叹息。 怎的就混到了这个地步? 一想到朱玉莹那疯子一般的脾性,连芳洲忍不住又有点发毛起来。 朱玉莹未必肯老老实实的等着梁晋回来,没准又在动什么馊主意了。 况且,即便梁晋回来,难道自己就有救了吗?没准是陷入另一场毫无生机的万劫不复呢? 连芳洲根本不用去想也能想到,假若梁晋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如何羞辱自己、羞辱李赋。 她苦涩一笑,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对着发怔。 这是她以防万一,去见大夫人之前趁人不备悄悄藏在身上的,虽不如上次在山间使用的效果那么厉害,也是沾不得的厉害东西。 难道,她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仿佛被人遗忘自身自灭,透过缝隙,看见天已经沉沉的黑了下去,外头仍悄无声息。没有人来,没有人记得她。 佛堂正中正堂上,观世音大士前边的供桌上,一左一右点着永不熄灭的长明灯,但这一厢偏房却是黑魆魆伸手不见五指。 置身其中,仿佛感觉压迫感自四周无声而来,令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饶是连芳洲这么大胆的人,也有点儿受不住这种黑、冷到了骨子里的寂静无声之感。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突然,闻听到外头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连芳洲一喜,蓦地睁开眼睛。 眼前依然一片黑暗,她呆了呆,失望之余忙敛神屏息侧着耳朵去听门外的动静。 这无声的寂静真快叫人疯了,有人来总比没人的好! 难道是送饭的?大夫人好像没说过要把自己活活饿死吧? 脚步声越发轻细,也越发清晰,然而,明明走到了门口,却蓦地停住了。 连芳洲不由警惕:这绝不是送饭的! 她手心一紧,不动声色又闭上了眼睛,只当睡着。 “吱呀”轻响,门被轻轻推开,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月光。 屋子里实在是太暗了,月光倾泻,相对而言已是天差地别。 “我说太小心了,你还不信?这根本就是个蠢货!居然还有心情睡觉!”一名男子低低的不屑嘲笑。 另一人低低一哼,道:“少啰嗦了,快动手吧!” 连芳洲猛然睁开眼睛,低低的“啊!”了一声正要惊呼,一人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的按住她捂住了她的口鼻,连芳洲挣扎了几下,双脚一挺一僵,脑袋无力一点,已经晕了过去。 那人松开手,舒了口气,道:“快些动手吧,等下我把人扛出去,你点火。” 另一人答应着,但闻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两人竟弄了个大麻袋,将连芳洲给套了进去。 装昏迷不醒的连芳洲不由暗暗叫苦,心道这两个混账东西,这是要把她弄到哪儿去?要真被装进麻袋里、封了口,那就完蛋了! 她再不迟疑,一手悄悄探入怀中,猛的挣脱,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屏住呼吸手中药粉挥洒过去。 眼前霎时升腾起一片绛红的浅雾,那两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举起的手无力垂下,晃了晃,先后倒下。 连芳洲忙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奔到门边打开门奔出去,深深呼吸了几口,想了想,径自奔向佛堂正堂。 不是要放火吗?她来! 横竖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怕什么?没准这把火烧起来,她还能趁乱逃走呢! 连芳洲想了想,却又转身奔进那屋,拔了一人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飞快的将发髻放下打散,重新束好隐约装扮成男子,才往正堂放起火来。 佛堂镇日香烟缭绕,为取用方便,厢房里就存放有香油,这倒省了许多事。 将油泼上,干柴烈火,不一会儿便噼里啪啦的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中,连芳洲吸了口气,转身飞跑。 身后的火光越来越亮,惊呼声、慌乱声隐隐传来,熙熙攘攘,更多的杂响声音从四面八方向着那边响去,连芳洲心扑扑的跳着,却是拼命的向反方向逃离。 只要能出了后院,逃亡的几率就多了至少一半! 风声呼呼从耳旁呼啸而过,她必须要快!内宅居住除了定时巡逻的家丁护院,全是丫鬟婆子们,佛堂一起火,肯定要从外院调人进来灭火。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空档,也是唯一的空档! 错过了,就没有了! 冷不防的,打横里不知哪儿冲出来一个人,跟连芳洲迎面重重的撞上,两人都“哎哟!”一声往后倒去。 1208.第1208章 又有故人 “你长没长眼睛!”连芳洲爬了起来,厉声道:“我还得出去多叫些人来,你还不赶紧过去!”说着就要跑。 谁知那人却是连滚带爬滚到她面前,紧紧抓住她的袖子,情急之下挣不脱,连芳洲正要喝斥,那人低低的叫道:“连姑娘!连姑娘!是我、是我呀!” 连芳洲动作一僵,怔了怔,低头看向那人。 “你是——你是——”,借着月色,似乎有些眼熟,熟到呼之欲出,然而却始终没呼出来。 那人呵呵一笑,一把拉住连芳洲袖子,道了句“跟我来!”带着连芳洲转入旁边一丛幽深花木中,笑道:“连姑娘,我是癞子啊!大房村的癞子,您仔细看看,您不认得我了?” “癞子?”连芳洲眨了眨眼睛,猛然想起,他乡遇故乡人心中难免一股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她笑道:“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癞子叹道:“我和二狗他们几个都来了这儿,都在梁家呢!哎,说来话长!连姑娘怎么这身打扮?这是要去哪里?” 连芳洲一惊,忙道:“癞子,我要逃出去!你可能帮我?” 癞子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笑道:“当初若不是姑娘放我们一马,又给了盘缠离乡,这会儿我们还不知有命没命呢!趁着这时候乱,连姑娘随我来!” 连芳洲大喜,笑道:“你帮了我,我不会忘记你的!”便跟着癞子七弯八拐,来到一处角门。 癞子悄悄打开角门,笑道:“从这儿出去是后街,沿着这巷子往东直走到头跟大街相连,巷道四通八达,到时候去哪儿都成!不会轻易让人找到。不知姑娘要去哪儿?” 连芳洲微笑道:“我要去布政使衙门,今后你若有事,只管去那儿找我!我是真盼着你去,没准将来还有事想请你帮忙呢!” “布政使衙门?”癞子一愣,忍不住道:“连姑娘是想上衙门去状告梁家吗?小人虽然不知道连姑娘跟梁家究竟有何恩怨,可还是想劝连姑娘一句,梁家是南海郡一霸,地头蛇,没人敢惹!听说这新来的布政使大人还是什么带兵打仗的侯爷,多么多么厉害,可上任以来,也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整治了几个小罗罗而已,哪里敢动梁家?小人劝姑娘还是算了吧!倒不如趁早离开这儿,梁家又能耐姑娘如何!” 连芳洲心中一暖,微笑道:“放心,我不是去状告梁家,是去看望故人!呵呵,梁家,我迟早会收拾他们,只不过不急在此刻。” 癞子知道就凭自己哪儿能够令连芳洲改变主意?听她这么说不由笑叹道:“连姑娘还是这么好胆识!只这里是南海郡,连姑娘行事多加小心!我也不同连姑娘多说了,快请吧!” 连芳洲点点头:“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癞子亦拱了拱手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又冲走出去几步的连芳洲问道:“连姑娘怎么一个人?阿简呢?” 连芳洲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笑笑,淡淡道:“这新到任的布政使大人、威宁侯李赋,就是阿简,我的丈夫!” 说完,转回头急急飞奔着去了。 丢下癞子圆睁双眼,张大嘴巴,傻愣愣的愣在那里,一副傻样。 连芳洲奔出巷子,果然见眼前四通八达的大街小巷,舒了口气,毫不犹豫的飞奔过街,挑了个方向离梁府原来越远…… 缩在一处隐蔽角落胡乱蹲了一二个时辰,天蒙蒙亮,连芳洲跟那些做早点生意的小老板们打听到了布政使衙门的方向,这才找上门去。 她不知道守门的究竟是不是李赋的人,或者是心怀鬼胎的四大家族的人,并不敢轻易上前,省得多生事端。 直到看见有从京城跟过来的亲卫出门,连芳洲方深深吸了口气走了过去…… 布政使衙门后院里,众人已经经过了一番喜极而泣、语无伦次、又哭又笑的重逢激动,旭儿抱着连芳洲哇哇的哭这会儿也哭累睡了过去。 连芳洲小心的将旭儿放在床榻上,轻柔的将小家伙那尚紧紧揪着自己衣襟的小手掰开,替他拭了拭脸上的泪痕,俯身凝着他,低低一叹。 这孩子,年纪虽小,平日里却很懂事,也很少哭闹,可这一次,他却扑在自己怀中,紧紧的抱着自己脖子哭得差点儿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豆大的泪水不停的从眼睛里涌出来,他那么爱干净也没伸手去擦。 看着那眼睫毛犹自湿漉漉的覆盖在眼睑上,小脸上泪痕未干,连芳洲的心忍不住一阵一阵的疼痛起来,满满的怜惜和愧歉,令她恨不得他要天上的月亮她也摘下来送给他! 肩膀上轻轻的搭上一只手,手掌宽厚,手心温暖,连芳洲微微侧头抬眸,冲李赋一笑。 “让旭儿好好睡吧,你的手还没上药,走,我带你去上药。”李赋嗓音低沉的道。 连芳洲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 她的心终于完完全全的踏实了下来,她已经脱离那个可怕的地方了,那个令她时时刻刻筹谋、提心吊胆的地方。 她身边有儿子,有丈夫,有熟悉的碧桃春杏一干人等,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李赋拉着她进了房间,按着她在榻上坐下,便拿了药膏和纱布,坐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沉默着为她上药,然后再一点一点的用洁白的纱布帮她缠裹着每一个手指头,包裹得像一个熊掌。 只是,渐渐的,连芳洲从满满的欢喜兴奋中回过了神来,突然觉得气氛似乎有那么点儿不对劲。 她忍不住瞟了李赋一眼,迟疑着道:“阿简,你,你好像——不太高兴呢!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李赋手上顿了顿,然后又不紧不慢的继续包扎,口里也不紧不慢的道:“不要胡思乱想,你回来了,我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怎么会不太高兴?” 片刻忽然又加了一句:“我的娘子这么能干,计谋百出,又有胆识、又有本事,做事更是周全,滴水不漏,我欣慰着呢!” 1209.第1209章 终于回家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话面上的意思,连芳洲苦笑,她的男人这是真的生气了! 连芳洲心里不由愧疚,这些日子,他定然不好过,一切的源头,都是自己…… 她又有点儿委屈,当时那种情形之下,谁能想得到会绝处逢生?他不理解她也就罢了,竟还怪她! “阿简!”连芳洲忍不住抬手,想要去握他的手。 “别动,”李赋低低轻喝,将她的手仍旧放下,皱眉道:“还没包扎好,别乱动。” 连芳洲欲言又止,只得“哦”了一声忍下要说的话,任由他不紧不慢的帮自己包扎着。 好片刻的功夫,两只手终于都上药包扎好了,连芳洲便用力按了按他的手,低声道:“阿简,你嘴里说不生气,心里却恼着我呢!” 李赋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抚了抚她那包裹得熊掌似的手,低叹道:“我没有怨你,我是怨我自己,枉我来的时候胸有成竹,仿佛一切都能掌控在手中,可是,却让你遭受如此境地!我是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周,岂能不愧?” 连芳洲忙道:“你不要这样说,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当时若不是我——可是,我那也是——” “也是怎样?”李赋有点恼怒,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么?还没到绝境的地步呢,就一心寻死?就算不记挂我,你难道连旭儿也忘记了?我告诉你,旭儿要是没了娘,我立马给他娶个后娘回来!” “不行!”连芳洲想也没想立刻反驳,再想想,自己还真是莫名其妙。 呆了呆,忍不住又想:怎么当初明明自己那么伟大、那么无私的做法,怎的到了他嘴里倒成了十恶不赦了? 这么想着,忍不住有点儿闷闷的起来,委委屈屈道:“阿简,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我也是为你好——我往后不会这样了,这总可以了吧?” 看他那瞪过来的眼神,她识趣改口。 李赋见她委屈得想要掉泪,那眼睛因着之前的哭泣这会儿还红肿水润着呢!心头一软,将她揽入怀中,俯首在她颈窝低低叹道:“娘子,这些日子你可知我没有一天吃得好睡的着的,旭儿比我也好不到哪去!我想着,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跟那些混蛋东西周旋了,立刻将旭儿送走,我跟他们拼了命!” 连芳洲心里一凛,低低道:“对不起……对不起……” 李赋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的抱着她,两人相依相偎,彼此熟悉的气息萦绕、交缠,浮躁的心,渐渐安定。 “这些日子,你吃苦了,既回来了好好的歇歇,这笔账咱们暂且记下,我会连本带利的给你讨回来!”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李赋轻轻直起身,低头看去,不禁莞尔摇头,看着她略显苍白憔悴的小脸,李赋心里又心疼起来,这些日子,她担惊受怕,何尝又比自己好过了? 遂轻轻抱起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上,坐在床沿看了片刻,方才离去。 连芳洲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踏实,很快就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睡得胡天黑地。中午也没有起来用午饭。 春杏轻手轻脚进了房间,看她睡得正香,也没有叫她。 旭儿一醒来不见她小脸一白,小嘴一扁,看那架势立马就要嚎哭起来,慌得奶娘等连忙涌上来七嘴八舌的哄着,信誓旦旦说娘亲还在,没有离开呢! 旭儿哪里肯信?到底叫奶娘抱着往连芳洲房间里去看了,这才擦了眼泪,自己乖乖的去玩了。 碧桃也大大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装病一个这儿原本的下人都不见了! 为了安全起见,她和萧牧也没有再寻觅地方住,就住在这布政使后宅的西跨院里,琢磨着等连芳洲醒来,便准备收拾收拾搬过去。 连芳洲醒来的时候,已经深夜了,望着那一点灯火,看着这陌生的环境,连芳洲猛的一惊,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想到这里是布政使衙门、自己上午明明与李赋还见过面的,方慢慢的放松回去,轻轻的舒了口气。 她起身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红玉和青禾正坐在外头隔断小声说笑着,看见连芳洲起来忙起身笑着迎了上来。 “夫人您睡好了!您可一天没进食了,定也饿了吧!小厨房里备着饭菜呢,都是平素夫人喜欢用的!您洗把脸饮口热茶提提神,奴婢这就叫小厨房把饭菜准备着!” 连芳洲点头笑道:“还是在自己家里好!红玉,你可越来越能干了!” 红玉抿唇一笑,便吩咐青禾去传热水洗脸,自己斟了茶奉与连芳洲。 “侯爷和小少爷呢?可都用过了?”连芳洲饮了口茶,是她平日喜欢的黄山云雾,醇香清雅,饮一口四肢百骸都暖融融的舒畅起来。 这时候才有心思打量扫视这周围,虽然不是熟悉的京里家中,因着有了这些人,家的感觉依然油然而生。 红玉便笑道:“侯爷在书房用的,这会儿想必还在那呢!小少爷用了清蒸虾仁和蘑菇炒嫩鸡肉,还用了几口鸽子汤。” 见连芳洲打量屋子,红玉又忙笑道:“这屋子里的布置我们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如今仍是什么样,都没动呢,就等着夫人回来了好重新布置!唉,夫人您可总算是回来了!您都不知道,您不在的日子里,奴婢们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做什么事儿都没有主心骨似的!” 红玉说着不胜感慨。 连芳洲不禁笑了起来,笑道:“得,你这张嘴如今可越开越会哄人欢心了!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呢……” 后边这句话声音低且含糊了下去,红玉并没有听清楚,睁了睁眼睛想要细细回想,见连芳洲不再提,也就罢了。 正好青禾端着洗脸水进来,她便忙上前服侍。 一时收拾好,小厨房热着的饭菜也摆上来了,连芳洲坐在小桌子前一边吃一边听红玉、春杏介绍着这后宅的情形。 吃好后,碧桃也过来了,连芳洲又命人去传了林妈妈进来,主仆几个在耳房里坐下,说着话。 1210.第1210章 安心 这后院必定充斥着各种各样、或隐藏得浅或隐藏得深的探子,这一点不必人说。 之前连芳洲还没有回来,众人群龙无首,只能暂且将这儿原本的人搁置一边尽量少用,并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连芳洲回来了,无不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 这也怨不得她们,听林妈妈、碧桃等说来,那些本地奴仆着实有些过分得很。 前几日竟然有人打着要跟夫人回话的幌子冷不丁的闯了进这一层院子,差一点就撞见了碧桃的真面目。又有人回完了事儿没走,趁着奶娘等没注意,东一绕西一绕不知怎的绕到了小少爷面前陪着笑脸上前哄小少爷玩儿,差点没把奶娘等给吓死。 更过分的是,老罗管家居然还命人捆了两个从京城跟来的小厮要打一顿撵出去,说是动作莽撞打坏了贵重的摆设。 尽管明知道那两人是受了人设计陷害,然人证物证俱在,身为主子也不好偏颇太过,不然何以服人?且又给了人口实。 碧桃没奈何,只得将那两人捆了起来交给李赋发落,李赋罚了去做粗重活计才算作罢。当然,背地里自然另有补偿。 连芳洲最是护短,这一桩桩、一件件听在耳中,气得柳眉倒竖,面沉如水,冷笑道:“真是好极了!不过是几个奴才,便是地头蛇又怎的?我就不信了,这地头蛇的奴才,还能压主子一头不成!” 碧桃听着大为畅快,恨恨道:“夫人,我早就看那些人不顺眼了,一个二个您是没见着,那眼睛贼兮兮的,叫人见了给她挖出来!您说我们该怎么做,我早想收拾她们了!” 春杏、红玉、林妈妈等都称是。 连芳洲一笑,道:“收拾当然要收拾,不清理干净了,咱们住着心里也不安然。明儿起,你们什么也不用防范,跟咱们的人都说说,内紧外松,只需保护好自己不受陷害牵连便是,她们想干什么就由着她们干什么,那几个你们觉得有问题的,给我暗地里盯死了!只有小少爷身边,依然半点儿不可掉以轻心!不过,既然是做戏就得做全套,她们要接近小少爷就让她们接近好了,咱们的人得时刻看着,也不许小少爷乱吃东西,这便可了!” 众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觑。 “夫人,这怎么行!”红玉急道:“那些人惯会蹬鼻子上脸,人数又多,天知道她们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是啊是啊,”碧桃也忙道:“夫人是想欲擒故纵吗?可是我也觉得这一招不是很好用呢!毕竟,这些人跟京城里那些人还不一样,这些人毫无规矩礼数可言,胆子可是不小,有了机会就敢做歹作恶,不知道什么叫做顾虑的!” 春杏略略迟疑,道:“夫人您可是另有话要交代?不妨对奴婢们直言。”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连芳洲,等着她的另有安排。 连芳洲冲春杏一笑,道:“这个,眼下我也没想到什么要说的,等想到的时候自然会跟你们说!方才我说的话,你们记着照做便是!做歹作恶吗?我也想看看,她们的胆量究竟大到什么地步呢!” 众人虽然依然不甚明白连芳洲的用意,那几句话却是听得分明的,只得点头答应,暂且照做。 连芳洲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脱口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侯爷还在书房忙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中纷纷划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彼此识趣。 “侯爷往日也不见这么忙的,没准快要回来了!夫人,老奴就先告退了!“林妈妈笑嘻嘻的起身说道。 碧桃也忙起身笑道:“夫人,我也回去了!唉,今晚总算可以回自己那屋里睡个安稳觉了!夫人回来了,真好!” 春杏等都笑了起来。 红玉便唤了青禾,命去看看侯爷回来了没有。 连芳洲叫她们这么一闹,弄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脸上不禁微微一热,嗔道:“罢了,你们一个个少跟着起哄了!侯爷忙着必定有要紧事儿,我不过白问一声罢了,不要叫人去打扰他!时候不早,我先去睡了!你们也都散去吧!” 春杏等暗笑,笑道:“碧桃夫人和林妈妈先回去便是,我们就在这儿陪陪夫人好了!夫人今儿睡了一整天了,哪里这么快又要睡呢?夫人放心,青禾不过去打听打听罢了,断断不会打扰了侯爷的!” “是啊是啊,我们陪陪夫人说话岂不好?”红玉也笑道:“对了,奴婢还让小厨房备了宵夜呢,香米熬的瑶柱干贝粥,配了三四样小菜,等侯爷回来了,夫人陪着侯爷用一些吧!” “你们一个个,倒是越来越伶俐了!”连芳洲不由打趣,几个人说笑着。 谁知过了小半个时辰,月上中天渐渐偏西了,李赋还是没有回来。 连芳洲知道她们白日里又要用心做事,又要留神提防着被人使绊子钻空子,劳累了一天哪里还熬得住? 自己不去睡,她们又是断断不肯去的。 连芳洲便命人将宵夜装上,笑道:“留个小丫头看门就好,你们都睡去吧,明儿还要早起做事呢,别等了!我去书房陪陪侯爷!” 春杏等看着她带着个小丫头出去,便回屋各自歇下。 连芳洲来到书房所在的那小小院子外,想也没想便往里走,谁知却被两名亲卫拦下了。 那亲卫陪笑道:“夫人,侯爷吩咐过,所有人等进出需得禀报,请夫人稍候。” 连芳洲一怔,随即失笑道:“罢了,你们禀报去!” 不一会儿,那禀报的人回来,陪笑说了侯爷有请,连芳洲这才进去。 李赋果然在忙碌着,连芳洲与他闲话几句,笑着拉他一旁坐下歇歇喝粥,盛了给他,李赋笑着用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才从书房回卧室安歇。 第二天,连芳洲起来的时候李赋已经出门了,午饭也没回来用,说是在外头酒楼里用的,用完直接上胡指挥那儿检验军队、商议事情去了。 连芳洲微微的有些失望,轻轻的叹了口气。 春杏见状忙笑道:“侯爷初来乍到,好多事情都需亲力亲为,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连芳洲笑着点头。 谁知,午睡的时候,却听到碧桃在外间大声说话,语气听着十分的气急败坏。以及春杏压低了嗓音提醒她小声点儿的声音。 1211.第1211章 不堪谣言 连芳洲不由微怔。 碧桃虽然脾气有点儿急躁,但绝不是个不知轻重好歹的。她向来对自己十分敬重,知晓自己在午睡,若非真有极其要紧的大事儿,绝不会如此喧哗。 连芳洲心里没来由有点儿不安起来,索性掀开被子起床。 “夫人,您怎么不多躺一会儿!”春杏和碧桃见她出来,忙笑着上前。 碧桃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都怪奴婢不好,还是这么个性子!奴婢不该这么大声,吵着夫人您了! 连芳洲摆摆手,一面坐下一面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莽撞的,有要紧事儿就说吧!” 碧桃却是有点儿犹豫起来,不但她,春杏也是如此,两人相视,均有点儿仿佛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连芳洲皱眉,笑道:“看你,方才说得慷慨激昂,这会儿又吞吞吐吐起来了,还不赶紧说来!” 碧桃一叹,道:“罢了!横竖我不说也瞒不了夫人多少时候!”说毕气喋喋的道:“夫人可知外头传着什么谣言?真正是可恶极了!居然传说夫人与侯爷微服先到的南海郡,后来失散,夫人被梁家的大公子带回梁府做侍妾,前儿夜里在梁府放了一把大火趁乱逃走!那说的人还有理有据呢,说不然怎么夫人到了南海城这么久就没有一位夫人小姐见过夫人的真面目,在府中也是称病,其实真正原因根本就是夫人不在府中!真正气死人!” 不等她说完,连芳洲的脸色已经大变,冷着脸不语。 春杏亦叹,忧心忡忡的道:“夫人和侯爷微服先行的消息究竟是怎样泄露出去的,奴婢也弄不明白了!如今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真正是——” 碧桃忍不住又道:“原本有些话太不堪了,奴婢不想说的。可是说给了夫人听,也好教夫人您心里有个数。那些人传说夫人在梁府如何如何得梁大公子的宠,如何连那原本最得宠的白姨娘都被夫人弄得受了冷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真正不能听!” 连芳洲苦笑,就是不知道这是梁家的意思还是朱玉莹私自做主了,这事儿传得倒快呢! 谣言素来是无风不起浪,有风传千里,但凡谣言,总是越传越信,越辩越黑。 连芳洲轻轻一叹,悠悠道:“怪不得会传出这些话,你们夫人我还真是从梁家逃出来的呢!” 碧桃和春杏不约而同低低抽了口气“啊!”的低呼,惊愕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瞟了她们一眼,微笑道:“事情就是这样巧。”说毕便将事情经过缘由、以及在梁家时的情形简单跟她二人说了。 听得两人面面相觑。 连芳洲又道:“你们两是我最亲近相信的人,我信你们就跟信我自己一样,这些话同你们说说,你们心里头有数就成。至于对旁人,实无解释的必要。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碧桃和春杏相视,两人神情都有点儿复杂。 “岂不是让夫人委屈了?那些人的嘴巴可真毒!”碧桃撇撇嘴。 春杏看了连芳洲一眼,忙道:“外人说什么有什么关系?爱说说去!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淡了,只要侯爷相信夫人,便什么都无妨!” “对对对!”碧桃猛然醒悟,忙道:“侯爷一定会相信夫人的!侯爷待夫人这么好呢!” 连芳洲笑笑,道:“清者自清,只要侯爷不说什么,这事儿对我半点影响也没有。难不成外头那些人还当这谣言能逼得我自尽?那也太天真了!” 然而连芳洲和碧桃、春杏都没有想到的是,这谣言传播的力度有多厉害。 短短两天功夫,整个南海城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高门大户或者寻常百姓人家,哪怕是刚刚勉强懂事的三岁孩童,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 这些谣言不但传得有鼻子有眼,而且传得越来越不堪,茶楼里,街头巷口,往往一大堆人聚在一起,听其中一二人唾沫子横飞的描述着威宁侯夫人跟梁府大公子在一起时如何如何的恩爱缠绵,梁大公子为了讨美人欢心又是如何冷酷无情的狠罚从前的宠妾白姨娘,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好似亲眼看见一般! 布政使衙门后宅那些本地仆人也没闲着,叽叽喳喳、窃窃私语,同样议论讨论得津津有味。 有好些或者是别有居心,或者是好奇心太强烈的,甚至百般讨好连芳洲李赋从京城带来的仆人,变着法儿的打听夫人的事情,似乎还想挖掘些别的猛料似的。 当然,没有人会跟他们说什么。 但那些人无趣之下,却又信誓旦旦的传说,夫人在京城里肯定也有新闻,不然,为什么这些仆人都缄口不言呢?那是因为他们不敢说啊! 有人舔着脸问到碧桃面前,被她狠狠扇了两记耳光罚跪半日,方才消停了点。 然而,随着侯爷出巡军营四日未归并且不知何时才归的消息传来,众人又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议论起来,坊间又有传言,说侯爷心情抑郁,命众官兵陪着狩猎,晚间饮酒传了歌舞伎弹唱作乐,似乎更是从侧面笃定侯夫人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令侯爷不快了…… 暗地里传也就罢了,这日连芳洲心情抑郁,带着红玉、迎春、盼夏往小花园中散步舒缓舒缓心情,谁知却听到两个打扫的婆子坐在树下笑嘻嘻的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甚是不堪,瞧那眉飞色舞的样,着实叫人火起。 瞥见连芳洲来了,那两婆子慌忙闭嘴,起身唯唯诺诺行礼。讪讪之色有,惊慌忏悔之色却无。 眉眼之间反而不着痕迹的划过鄙夷不屑。 连芳洲看得大怒,冷冷喝道:“跪下!” 两名婆子一怔,躲躲闪闪看向连芳洲,涎着脸陪笑道:“夫人这是——” “跪下,没听见吗!”连芳洲声音更冷。 两个婆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她发火,不敢再坚持,磨磨蹭蹭的跪了下去。 连芳洲冷笑道:“你们真是太闲了,居然敢乱传外头那些谣言,是不是忘记了你们吃的是谁家的饭了?” 1212.第1212章 人心动乱 她们都没有见过连芳洲发火,听见她这么问顿时不服,忙道:“夫人明鉴,这些话不是老奴两个说的,老奴两个也是听了别人的话才、才跟着议论两句的!老奴真的不是有心的!” “别人?”连芳洲讥诮的道:“哪个别人?你们倒是说说看?我这就不找你们了,我找别人去!” 两个婆子一怔,这种话哪儿能说?说了不是得罪人吗?越想心中越是愤愤不服:你自己心虚不敢找别人,就拿我们两个老实的出气…… “说不出来?”连芳洲冷笑,一声低喝:“给我掌嘴!狠狠的掌嘴!一人十下!叫她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两个婆子慌得连忙求饶起来。 连芳洲哪里理会?怒气冲冲带着红玉走了。 迎春、盼夏冷着脸上前,噼里啪啦狠揍了那两个婆子一顿嘴巴,也扬长而去。 两个婆子哭爹喊娘的从地上爬起来,愤恨不已。 十记耳光,没有多到令人心生敬畏不敢再犯,却足以令人因为疼痛而记恨。 两个婆子非但没有半点儿悔过之心,反而相对恨恨嘀咕了半响更加恶毒恶意的话,才哼哼唧唧的回去上药。 布政使后宅众仆,一个个仿佛嗅到了什么特别的味道,不敢在连芳洲面前议论,背地里却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不仅仅是肆无忌惮的议论这谣言,心思活络起来,也试探着做些别的事情…… 众人纷纷暗想:这位夫人真算是个无能之辈了,被人当面说了那样的话,也不过不痛不痒给人十记耳光而已,这算的了什么…… 南海城中邓家大宅。 后花园临湖水阁中,三小姐邓梦涵倚栏而坐,一袭烟紫色绣蝶恋花的衣裙衬得姣好容颜,尖脸菱唇,眉目如画。 虽是初冬时节,然对于南海郡这样地处南边的地方来说,冬季才是最好、最温暖适宜的季节,阳光暖暖的照耀下来,浑身暖融融的正合适。 花园中也同样花木扶疏,并不见萧条颓废,身处其间,令人心情愉悦。 此刻,听了心腹大丫环白雪的禀报,邓梦涵的心情更加愉悦。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邓梦涵笑吟吟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布政使大人已经好几天没回衙门了呢,说是巡视军营,其实谁不知道呀,还不是因为不想回去见到那不要脸的夫人!”白雪无比的鄙夷,道:“那位布政使夫人脸皮可真够厚的,做下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儿竟然还好意思回去!布政使大人真是可怜!” 邓梦涵闻言轻轻叹息一声,想到那日梁府赴宴,无意中见到这位年轻布政使大人的威仪风度,那冷峻的容貌,那深邃如黑宝石灼灼明亮的眼眸,邓梦涵当时便怔住了,之后魂牵梦绕,竟是再也忘不掉。 她和母亲、大哥在南海城的邓宅住了大半年了,为的是邓家、梁家联姻,;梁家大公子丧妻已经三年至今未娶。 梁家是南海郡第一人家,这门亲事如果能成,她是没有意见的,然而,在见到布政使大人之后,她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嫁给梁大公子了。 邓梦涵不由恨恨道:“可不就是脸皮厚!都沦落为梁大公子的小妾了,还有脸回李大人身边!呸,李大人如何看得上那样的残花败柳!若是别个知廉耻的,早一根绳子吊死了!再不济也得埋名隐姓从此安安分分的做梁大公子的侍妾作罢!她,哼!” 白雪笑道:“以奴婢看来,她还不是算准了李大人宅心仁厚、重情重义,这不就死皮赖脸上杆子巴结着了!嘻嘻,李大人若不是这么好的人,三小姐您——也未必瞧得上呢!” “啊!你个死丫头,敢打趣我!”邓梦涵佯怒瞪她,扬手欲打,主仆两个嘻嘻哈哈笑闹一团。 笑闹片刻,邓梦涵整整衣衫重新坐好,低低叹道:“说起来,真正为李大人不平!那样的女子,怎能配得上李大人?便是他休弃了那女人,也不会有人说他半句不是,他又何必要忍!” 白雪也跟着忧愁起来,轻叹道:“谁说不是呢?李大人相貌堂堂,又年轻有为,位高权重——啊,奴婢想起来了!” 白雪眼睛猛然一亮,连忙道:“别不是因为这个吧?那女人为李大人生下了嫡长子,听说已经两岁多了呢,会不会是母凭子贵,孩子又小离不得娘,所以李大人才会忍下这口气?” 邓梦涵心头也猛的一震,不假思索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想就是因为这个!李大人当真糊涂!那女人品行败坏、不知羞耻,怎么能让她教导孩子呢?那孩子还小,他,他便是休妻另娶,继室自然也会好好待那孩子,等那孩子长大,自然也会记着养育之恩,只怕连生母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呢!如今李大人却还让那女人教导自己的嫡长子,这孩子将来可真要废了!” 主仆两个越想越议论,邓梦涵就越为李赋感到不值。 说着说着,又起了为李赋解决“心腹大患”的念头。 两人计量一番,邓梦涵手书一封信函,函中极尽刻薄恶毒之能事咒骂诋毁连芳洲,自作聪明的“点明”李赋的想法,然后雇了个陌生人,命其将这封信投送布政使后院,送到连芳洲手里。 两人真的是一片好心,是想让连芳洲自己识趣,自请下堂。 当然,假如她又羞又气之下自尽而亡,那就更妙了! 连芳洲收到信后莫名其妙,拆开一看,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连连冷笑。 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信没头没尾没有署名,但这信笺呈淡粉色,还隐隐透着花纹,有淡淡的清香味道,显而易见是个大户人家小姐所用;还有这笔迹,娟秀纤细,更是一看就是女子手笔。 连芳洲不动声色将这信笺仍然装好,压在妆奁匣子下头,心里冷笑:好啊,这是替李赋抱打不平来了吗?嗯,原因呢?会是谁呢? 1213.第1213章 邓家三小姐 原因,自然不会光是打抱不平了,那么就是示意自己给她腾地儿?谁家小姐又看上他了?这小姐是太自信了还是太天真了呢,认为自己见了这个就会羞愧自惭然后灰溜溜的滚蛋? 女人心思都是敏感的,尤其跟别的女人在事关自己丈夫的事情上扯上关系。 至于是谁,普通人家的小姐未必有这个胆量!况且,即便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信心笃定自己离开李赋之后她就有把握上位啊!四大家族以及南海城其他四五家一等家族倒是可以有这份自信! 脑子里寻思一回,连芳洲已经将事情想得距离实际七七八八了。 邓梦涵等了两天,半点消息也无,不禁急躁起来,与白雪两个相对,没少咒骂连芳洲。 此路不通,她便又想从李赋那里下手。 只要李大人看上了自己,他要休妻,那姓连的女人便是死赖着不走也得走! 邓梦涵想着爹娘打算最迟春节里就要跟梁家议亲,不免心急如焚起来,她的时间不多了! 尤其是在梁大公子与那位李夫人闹出绯闻来,她就更不愿意嫁给他了。 想起自己有位舅舅家的表哥唐再兴恰好也在都指挥使司军营里任骁将,自己何不借着去探望表哥顺便去一趟军营?到时候岂不是就能跟李大人见着面了? 一个是恬不知耻的残花败柳,一个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儿,不但美貌,而且年轻,更重要的是还是出自南海郡四大家族之一,李大人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会知道应该怎么选! 对于这一点,邓梦涵还是很有信心的! 邓梦涵打定了主意,哪里还忍得住?当天就带着白雪打马出城,直奔军营去了。 南海郡女儿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她想出去玩就出去了,根本连母亲都没有必要知会一声。 毕竟,在这地界上,谁敢对她邓家小姐不利? 刚好这日李赋与胡大海、霍青等带着营中大大小小的骁将、校尉等,由亲兵陪着在西山山麓一带打猎。 邓梦涵大喜,暗道“天助我也!”立即毫不犹豫的带着白雪直奔狩猎地。 邓梦涵赶上他们的时候,已经下午申时了,今日收获颇丰,除了猎到好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小猎物,还猎到了五头肥肥壮壮的大黄羊。 此刻,正在山谷间溪流旁边的草地上生火支架子准备烧烤呢! 就近着水,正好可以解剖处理黄羊。 血腥味引来无数的乌鸦等在低空盘旋,哇哇啊啊的叫声好不热闹。 南地风气开放,众人看见邓梦涵来,顶多忍不住多瞧几眼邓家的千金小姐,倒没有谁露出奇怪的神情。 唐再兴见了她,连忙叫了声“表妹!”奔过去,笑道:“你怎么来了?” 邓梦涵又不是为了他来,她的目标是李赋,自然不肯站在外围等他过来,不等唐再兴走近,她早已策马直闯,人堆中方才下马,向唐再兴笑道:“我娘许久没见表哥了,有点儿想念表哥,表哥什么时候有空便去我们家一趟吧!” 唐再兴微微一怔,心中有些疑惑邓梦涵这话,忍不住瞟了胡大海一眼,干笑道:“有空我一定去,一定去给姨母请安!如今时时要训练,近期只怕都没空。” “哦,那我回去跟娘说一声!”邓梦涵随口笑道,瞟了众人一眼,笑道:“今日看来我还真是来着了呢,有这么多新鲜的猎物!表哥,咱们家的人却不好失礼于人的,还请表哥为我引见引见各位将军大人吧!” 唐再兴想想也是,邓梦涵既然来了,不跟众人见个礼总是不太好,便笑着点头。 引着她先是见过了都指挥使胡大人,随后又令她来到李赋面前介绍。 邓梦涵原本含蓄平静的眼眸一下子明亮闪耀起来,如同瞬间绽放的花儿般美丽,她扬起欲娇还羞的小脸,娇娇怯怯的宠李赋嫣然一笑,声音轻轻柔柔的含笑道:“您就是新来的布政使、威宁侯李大人吗?小女子早就听说新来的这一任布政使大人年轻有为、还是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不想果然传言不虚呢!大人可真是年轻!小女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布政使大人呢!” 这话引得周围好几个年轻校尉、将官都看了过来,嘻嘻呵呵的低笑。 唐再兴微微蹙眉,敏锐的觉得似乎有点儿不太好,便笑道:“表妹,大人面前不可无礼!” 又忙向李赋弯腰抱拳道:“表妹闺阁女子,不懂规矩,还请大人见谅!” “表哥!”邓梦涵不太高兴了,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人家李大人都没说什么呢,你这话什么意思嘛!难道我这个表妹在你眼中就这么上不得台面不成!” “你!”唐再兴有点尴尬,冲李赋苦笑。心中不由暗暗埋怨姨母,好好的怎么让表妹到这儿来找自己,又不是有什么急事。如今胡大人和李大人整顿军营,谁不知道就是冲着自己这些人来的?自己尚且小心翼翼一再低调暗暗祈祷别被李大人和胡大人盯上,表妹怎的反倒变着法儿往李大人面前凑似的…… 李赋闻言一怔,一挥手淡淡笑道:“算不得什么,无妨!” “我就知道李大人是个大人大量的!”邓梦涵嫣然一笑,然后瞟了唐再兴一眼。 唐再兴只好摸了摸鼻子无语,然后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一把拉住邓梦涵的胳膊,道:“来,我再给你介绍几位同僚!” 邓梦涵其实一点也不想去认识他的另外几位同僚,只是这么做有点儿太明显,只得闷闷不乐的跟着唐再兴去了。 唐再兴松了口气,几次三番抬眼看她想要说些什么,到底没好说。这是表妹,不是亲妹啊,总是有差别的。 况且,这是姨夫姨母的幼女,自幼无比的疼惜宠爱,便是他们二老也舍不得训斥,何况自己? 见过了诸人,几句话说笑过,邓梦涵与众人也算熟悉了,目光一扫,正寻思着该用个什么理由跑到李赋和胡大海他们那边去,好趁机与李大人培养培养感情,唐再兴已经一把拉住她就近坐了下来,笑道:“这正烤着羊腿肉呢,嫩嫩的,吃起来最香,还有野鸡和野兔,来,快坐下!” 1214.第1214章 行猎 众人笑着挪了挪位置让了让,邓梦涵没法子,只好坐了下来,又让白雪帮着烤。 到底心中微有不爽,嗔了唐再兴一眼,道:“我是为了吃才来的?瞧表哥说的!” 唐再兴笑笑,也没同她争论。 这羊腿肉果然极好,最新鲜的肉质,只撒了点儿胡椒粉、辣椒粉、细盐,在火上烤的金黄焦香,油汪汪的看着就诱人。咬一口滋味极美,肉质细嫩,肉汁饱满,鲜香辣香混着肉香扑鼻而来,垂涎欲滴。 吃着吃着,邓梦涵也来了兴致,与众人说说笑笑,倒是吃了不少。 唐再兴舒了口气,便不再管她,自与旁人说笑。 谁知邓梦涵可没有这么轻易放弃,这边吃烤肉吃得兴致勃勃,一双眼睛可没有闲着,不时的朝李赋的方向瞟过去。 看见李赋站了起来,仿佛往林边走去看他的坐骑,邓梦涵心中一喜,悄悄向白雪使了个眼色,趁众人不在意,便也起身往李赋那边去。 “李大人这匹马长得可真好,我在南海郡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马呢!正所谓英雄配宝马,这样的神骏也只有李大人才配得上!”邓梦涵笑吟吟道。 李赋听到她的声音不由转头,挑了挑眉诧异道:“是邓小姐啊,邓小姐谬赞了!李某算不得什么英雄!” 邓梦涵听到他答了自己的话,浑身骨头都酥软了大半,娇俏的面容上不由散着淡淡的红晕,如霞光映日,俏丽异常。 她笑得更加温柔灿烂,娇娇柔柔的道:“李大人真是谦虚呢,若李大人都算不得英雄,这世上也没人配这两个字啦!只是可惜——唉,大人可知,好多人都为大人不平呢!” “不平?为我?”李赋这回是真的诧异了,不禁疑惑道:“邓小姐此话怎讲,我倒听不明白了!” 邓梦涵忍不住同情看了他一眼,眸光脉脉,低低叹道:“大人未必不知,是不忍知、自欺欺人吧?请大人恕罪,我是个心直口快的,若说了大人可别恼!我也很替大人不平呢!还不是因为李夫人……李夫人的事情如今传遍南海城街头巷尾,只怕要不了几天整个南海郡都知道了!谁也没有想到,她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竟然还好意思死缠着大人不放手,满城百姓谁不唾弃她,骂她恬不知耻,这要是——” “邓小姐!”李赋面色微沉,语气带了几许冷意,冷冷道:“邓小姐慎言!” 邓梦涵眼眶一红,撇撇嘴说道:“这件事明明就是大人受了屈辱委屈,谁也不会说大人的不是!大人又何必如此呢?您面上不在意,但扪心自问,心里真的一点也不介怀吗?若真是这样,大人干嘛不回去反而天天在军营里混呢?” 李赋皱眉,道:“本官巡视军营,这有何奇?” “大人就少骗人了!”邓梦涵鼓起勇气直视李赋,道:“就在方才,我分明看到大人眼底划过的恼怒和狼狈!大人,错不在大人,为何大人反倒要回避,真正岂有此理!怨不得人人都为大人不平!” “住口!”李赋冷声止住邓梦涵,这两个字叫人听起来却是那么无力,他冷冷道:“这是本官的家务事,轮不到邓小姐来说三道四!” 他说着又轻轻一叹,道:“邓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要总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传了出去对邓小姐闺誉不好!” 听见他如此关心自己,邓梦涵简直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了。 她胆子徒然大了好几圈,脉脉含情的看向李赋,咬了咬那小巧嫣红的菱唇,娇俏含羞的道:“多谢大人关心!这些话,我也只在大人面前言说一二罢了,谁耐烦跟别人说去呢!小女子所见人中,没有半个及得上大人的风采,小女子……仰慕大人……” 李赋皱皱眉,转身牵了马一言不发走开,走出好几步才淡淡道:“天色不早了,邓小姐赶紧回城吧!” 邓梦涵更是开心不已,忙笑着答应,痴痴的瞧着李赋的身影,想入非非,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翘起,噙着朵盛开的鲜花。 “你在干什么?”唐再兴的声音一下子就将邓梦涵从美梦中唤回现实。 她很不痛快的白了唐再兴一眼,跺脚嗔道:“表哥你走路没声音的吗?吓死我了!” “我走路没声音?”唐再兴叫她给气笑了,道:“我老远就开始叫你,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跟丢了魂似的!” 邓梦涵被他点破,脸上一红,有点儿心虚的别开目光,强撑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谁丢了魂!” “哼!”唐再兴冷笑,又气又急道:“这些人一个个眼睛毒着呢,你当别人都是傻子?我说表妹,你是不是疯了!” “我怎么疯了?”邓梦涵被他这样质问反倒镇定了下来,问道。 “你说呢?”唐再兴气急败坏道:“李大人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南海郡,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居然喜欢了他,真是,真是——呵呵!” 邓梦涵不服道:“我怎么不能喜欢他?而且,方才他还同我说笑了好一会呢,可见他对我也,有好感!哼,便是他当初为了咱们四大家族而来又怎样?若咱们邓家同他结了姻亲,他自然就不会同咱们为敌了,这有什么不好!” “你!”唐再兴被她这荒唐可笑的理由气得简直啼笑皆非,道:“表妹,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李大人绝对不是个为了儿女情长就把国家大事搁置一边的人,哼,你这如意算盘只怕注定是要打错了!” 邓梦涵微微沉了脸,心头不悦。唐再兴这话分明就是暗示她的魅力不够大,李大人不会因为她而改变,热恋中的女子,怎能听得进这种话? “再说了,”唐再兴可没管她,又道:“李夫人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李大人宁可避开一个人闷闷不乐,都没有冲她发火或者做些什么别的举动,人家夫妻感情好着呢!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1215.第1215章 劝她别打主意 这话比之前那话更令邓梦涵受不住,她不禁杏目圆睁,瞪着唐再兴道:“这是因为人家李大人大度,重情重义!哼,你以为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他如果真的不在乎,就不会有家不回情愿在军营里混日子了!李大人迟早会休了她的!表哥你也是男人,若是表嫂同人传出这等闲话,你能受得了吗?” “你瞎说什么!”唐再兴听她居然诅咒起自己的妻子来不由恼怒,拉下脸道:“梦涵,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邓梦涵“扑哧”一声,拍手咯咯笑道:“看、看!是了吧?我不过假设一句你都受不了,李大人何等身份地位,岂有不比你更心高气傲的!” 唐再兴一时没了言语,只得叹道:“此事并非你一个人的小事,你最好同姨夫姨母商量商量,总要姨夫姨母点头了才好!” 邓梦涵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胸有成竹笑道:“这个自然,我还能瞒着我爹娘不成?” 唐再兴一怔,忙问道:“那、那你今天来找我——”是奉了姨夫姨母的话? 邓梦涵眨眨眼睛,但笑不语。 她才不会告诉他实情呢!跟爹娘自然要说的,不过不是现在,因为现在她知道他们不会同意的。 邓梦涵与白雪骑着马,迎着夕阳缓缓回城。 今日收获不小,一路上,邓梦涵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容光焕发。 “白雪,你说,如果众目睽睽之下,那位李夫人再大大的丢一次脸、干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李大人还能容忍她吗?”邓梦涵优雅的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拂过脸庞的碎发,含笑问白雪道。 白雪一怔,笑道:“三小姐说笑话呢!那李夫人如今只怕羞愧要死,战战兢兢尚且不及,又怎么可能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让李大人发作呢?更别提众目睽睽之下了!” “呵呵!”邓梦涵一勾唇,意味深长的道:“她不会,咱们就想法子让她会!横竖她有前科在,再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勾当来也不足为奇嘛!” “三小姐的意思是,是——”白雪瞪大了眼睛,自然对自家小姐的主意鼓掌叫好,又道:“可是,咱们能有什么法子呢?那布政使衙门后宅,可不是咱们轻易能去的!” 邓梦涵冷笑,道:“那就请娘下一道帖子,请她做客!不,不能上咱们家,嗯,不如联合多几家夫人下帖子,请她往秋兴寺一游吧!叫个口齿伶俐些的去送帖子,务必要请的她答应,嘻嘻,到时候——” 主仆两个相视,大笑起来。 夜半时分,一轮浅浅的半月已经偏西,颜色也淡了下去,周围皆是黑魆魆的一片。 布政使衙门后宅,悄无声息的潜入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男子。 男子轻车熟路登堂入室,没有惊醒一个人便顺顺当当的进了主宅主卧。 望着那帐幔低垂的床榻,眸光蓦地柔和下来,轻巧进去,轻轻摇了摇裹着被子睡梦沉沉的人:“娘子,娘子……” 连芳洲“嗯?”了一声,晃了晃脑袋,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李赋,便揉揉眼睛全睁开了,笑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明日才来的么?” 李赋低低一笑,道:“睡不着,就来了。”见她一捧青丝迤逦拖在枕上,象牙白的软绸睡衣裹着窈窕娇躯,露出诱人的纤细锁骨,小巧精致的五官因刚刚睡醒带着几分迷蒙慵懒,格外惹人怜爱。 李赋不觉轻叹,小心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坐起靠在自己身上,低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可还控制的住?” 连芳洲嘲讽的翘了翘嘴角,抬眸看着李赋,笑道:“只需护着旭儿,旁的此时还不需要控制!那些魑魅鬼魉可不都活跃得很呢,都觉得我这个夫人既没了脸面又失了大人您的欢心,想方设法想要往我身边安插人,将红玉、春杏这些撵出去呢!当然,也有另样心思的,变着法儿向碧桃、小钱管家他们打听你的脾性喜好,我估摸着,要为大人您物色身家清白、识情知意的侧室呢!” “别胡说,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哪儿容得下别人。”李赋握着她的手吻了吻,低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轻笑着道。 连芳洲抿唇一笑,心中微甜。 突然想起那莫名其妙收到的不知道哪个女人送来的信笺,连芳洲眸光一挑,从李赋怀中抬起头来,问道:“阿简,这阵子你可有招惹了什么女子?” 李赋吓了一跳,忙道:“怎么问了这个?” 话说,今天遇见邓梦涵李赋心里暗暗警惕起来,他弄不明白邓梦涵究竟是什么意思,因此这天夜里便忍不住回了家里,正是想寻个机会将此事告诉连芳洲,顺便问问她是不是邓家这几天做了什么。 谁知她却先问了这话。 李赋意外之下还忍不住有点儿汗滴滴,娘子难道也察觉到邓家如何了?这直觉也太可怕了些,亏他没别样心思,不然还不知被她怎样整治呢…… 完全忽略了倘若他真的有了别样心思,又怎么会怕她? 连芳洲“嗤”的一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呢!还不是你惹的祸?我是遭了池鱼之殃!有人替你抱打不平呢!” 说着便将莫名其妙收到那信笺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没有告诉李赋那信上将自己骂得有多刻毒刻薄,饶是如此李赋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冷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八成是邓家三小姐邓梦涵了!这个女人真够莫名其妙!” “邓家三小姐?”连芳洲挑挑眉,似笑非笑看向李赋,似笑非笑道:“听你这么一说,真的有女人缠着你?” 对上那双水汪汪的、狡黠娇俏的眸子,含嗔带娇的看着他,仿佛发现了他的大秘密似的似恼非恼,李赋心里一热,揽着她的手紧了紧,笑道:“醋了?我今日回来,正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你看,今天发生的事,我等不及明天就迫不及待向你坦白了,好娘子,你还要恼我?” 连芳洲“扑哧”一笑,道:“哎哟,好理直气壮的,竟驳得我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更恼也恼不起来了!” 1216.第1216章 半夜回家 想着自己在梁家被困那么些日子,想着这铺天盖地而来的不堪的谣言,他犹自一如既往的信着她,连芳洲痴痴的凝着他,心中柔软得要汪出水来,不由往他怀中蹭了蹭,娇声道:“快了!这件事很快就要收网了,到时候,你就不用在军营里混了,嗯,你回来,我好好的补偿你……” 李赋低笑,已顺势将她压了下去,揽着这具自己怎么都疼不够、爱不够的娇躯,低低的叹息,咬着她耳垂道:“补偿吗?那我等着,现在,先还点儿利息吧……” 两人胡闹一番,天都快亮了。 李赋不敢再停留,一边穿衣一边道:“我们今天,哦,是昨天,在西山山麓打猎,邓三小姐也去了,说了一大堆替我不平、替我抱怨的话!真是不知所谓!我不知邓家想要干什么,你小心提防着些!“ 李赋说着连连冷笑。 连芳洲拥被笑道:“你不知邓家想干什么,我也不知,不过,我知这邓家三小姐想干什么!哼,邓家人要是个个都像她这么蠢就好了!咱们可就省事多了!” 双方毫无交情,一个姑娘家就这么眼巴巴的往人跟前凑,说人家妻子的坏话,她还真是鬼迷心窍了! 李赋笑笑,知道此事既告诉了她她自能应付,便没再多言。迅速穿戴好,回身替她掖了掖被子,低头在额上吻了吻,柔声道:“早上多睡一会,我走了。” “嗯,”连芳洲恋恋不舍捏了捏他的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仆婢们中间传言:夫人因为失宠于大人,自暴自弃,经常白天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可见是真正的失宠伤心了! 将李赋所言与那恶毒用心的信笺一比照,连芳洲心里顿时恼怒腻味极了。 朱玉莹的新账旧账还记着呢,又冒出来个邓家三小姐。 好嘛!合着她男人就是一块诱人的蛋糕,到了哪儿都有人惦记着呢! 这次她不狠狠的敲邓家一笔,教所有人都看看,那可真是对不起这送上门来的了。 邓三小姐么?照如今资料看来,倒是个蠢的,不过蠢人的招数才叫人防不胜防,因为你不知道她究竟会蠢到什么地步、会用一些多么蠢的招数,往往有的时候反倒弄巧成拙…… 连芳洲恼着邓梦涵的时候,邓梦涵也正在处心积虑谋划着如何让她大大的再丢一次脸好让李赋休了她。 也不知邓梦涵是如何说动了邓夫人的,这日傍晚,连芳洲就收到了邓府一位打扮得干净利落的嬷嬷送来的请帖,说是邓夫人与南海城好几家夫人包括梁家两位夫人、一位少夫人想要请布政使夫人去秋兴寺后山赏瀑布山景,顺便品尝那寺里的斋菜。 好像生怕连芳洲不答应似的,这位能说会道的嬷嬷一层一层的娓娓道来,那意思就是暗示,如今南海城里有这么多不知从何而起的无稽谣言满天飞,简直是岂有此理,俗话说清者自清,李夫人大可不必搭理。等两日后秋兴寺一行,李夫人与梁家婆媳几个见了面,所有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连芳洲心里冷笑,赴宴啊,又是寺庙又是后山的,貌似在这种地方很容易被人动手脚的,什么迷香啊、什么反锁小黑屋等等,然后就是被人诬陷与某人通奸啊,当然,少不了总会被人“无意中”撞见,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无从抵赖,从此名声败坏殆尽! 这邓夫人莫非跟邓三小姐一样脑子进水了?想要陷害她一把,好让她的女儿上位? 照这位嬷嬷这么说,自己还真的不能不去呢!嗯,若是不去,岂不是明摆着心里有鬼不敢见梁家婆媳三个? 那就去吧! 人家把套子都设好了,不去见识见识,实在不怎么好意思。 连芳洲少不得故作为难纠结一番,最后在那嬷嬷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下,勉强的点了头,表示到时候一定到场。 那嬷嬷便欢欢喜喜的告退了。 连芳洲却不知,邓夫人压根就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小算盘,只不过听她一分析,觉得如此可以羞辱布政使夫人一番、给她个明晃晃却让她说不出来的下马威,着实是一件令人心头大畅的好事! 李大人自来到南海郡之后,虽然并没有大刀阔斧的跟四大家族对着干,然而却砍了不少的枝枝蔓蔓,四大家族却连他半点便宜也没有占到,再加上那次失败的刺杀,双方早已结下死仇。 能让李家乱起来,何乐而不为? 这一天,梁晋也回到了南海城。 他是一路黑着脸进的梁府。 那冷沉沉、阴森森的神态令所有遇上的仆婢们无不弯腰退让一旁,战战兢兢、敛神屏息的行礼请安。 梁晋谁都没有搭理,直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命人将小雀叫了来。 满城的谣言谁不知?小雀、魏大娘等平素跟连芳洲关系处的不错的全部都愣神惊呆了:梅姑娘竟然是布政使大人的妻子吗?这是何等荒唐的事儿!这怎么可能! 这些天,满南海城都在议论这件事,梁府又怎能例外?小雀、魏大娘等无不心里惶惶然,不知道大公子回来了会如何处置自己等人。 按理说这件事跟自己等人没有任何关系,可大公子没地方撒气不找自己等人找谁? 听说大公子要见自己,小雀身子一软差点儿跌倒在地,脸上瞬间煞白无一丝血色,心中凉透。 一人叫紫荷的与她平日里还算要好,见了不忍,忙小声劝道:“姑娘在的时候对你最好了,没准大公子看在这份上能饶了你也说不定。大公子叫你,你就快去吧,别再耽搁了!万一去的迟了,不是平白惹大公子发怒吗?” “紫荷姐姐!”小雀眼泪汪汪的道:“万一我要是死了,还请紫荷姐姐将姑娘赏给我的银票偷偷帮我送回家给我爹娘,让他们不要伤心,只记得以后逢年过节给我烧两串值钱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快去、快去!大公子可不耐等人的。”紫荷也心酸起来,心道还说你呢,我自己的下场会怎样还说不准呢! 见小雀眼泪汪汪还看着她,紫荷只得点头:“我答应你了,快去吧!” 小雀这才去了。 战战兢兢进了屋里,不等梁晋说话,小雀只眼角瞟了一眼威风凛凛端坐在上,浑身充满暴戾之气的大公子,双脚一软就瘫跪了下去,一开口,牙齿咯咯作响,想要道一声“见过大公子”都道不出来。 1217.第1217章 梁晋报复 梁晋见她这副战战兢兢、抖抖索索的样不禁更添一层气,低喝道:“老子怎么了你了?做出这副死了爹娘的样子来!姑娘呢?我不是吩咐你贴身伺候着吗?” 小雀越发唬得肝胆俱裂,哆哆嗦嗦道:“姑娘、姑娘……” 梁晋重重垂在椅侧上,冷哼一声,不耐烦挥手,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从实说来,半点也不准遗漏!若漏了半点,老子要你好看!还不快说!” 小雀连连应了几个“是”字,狠狠喘了几口气,勉强镇定下来,便从连芳洲那日在花园里散心偶遇二房玉姨娘的事情说起,一直说到被大夫人带走、关进佛堂,半夜莫名起火,之后……就是那些谣言…… 这些话是早就打好了腹稿的,因此说起来虽然有点儿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却还算条理清晰。 梁晋脸色越来越黑,低低的咒骂了两声什么。突然抬起头,瞪向小雀。 小雀下意识向后一倾,强忍着惊惧颤个不停。 “哼!”梁晋冷着脸喝道:“别以为逞口舌就没你的事了!我不是吩咐过你吗?要寸步不离的服侍好你们姑娘,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碰上那什么玉姨娘,没碰上那个丧门星,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说,我饶不饶得你?” “大、大公子……”小雀脸色雪白,瘫得全身恨不得缩做一团。 梁晋冷喝一声“来人!”,起身冷冷道:“把这贱婢捆了关进柴房!”说毕一甩袍子大步出去了。 梁晋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直奔二弟梁翼那里。 朱玉莹因为这些天外头的传言,听到连芳洲受了李赋的冷落,心中正是大感畅快。 只盼着李赋再狠一点,休弃了她,到时候她没了依仗,凭梁家在南海城的权势,自己还不是想怎样报复她就怎样报复她? 光是想想,她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乐极生悲大抵如此。 朱玉莹乐呵劲儿还没过去呢,正与梁翼你侬我侬两厢情浓之际,门“哐啷!”一声被人从外边踢开,惊得两人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 “是哪个不长眼的——呃,大、大哥!”被搅合了兴致恼羞成怒正欲破口大骂的梁二公子梁翼那狠狠一眼瞪过去恰好对上大哥冷冰冰、阴沉沉仿若地狱罗刹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凛,赶忙陪笑着起来招呼。 梁晋丝毫不觉得在弟弟与姨娘调笑的时候闯进来有什么不对,便是此刻这两个人脱光了在床榻上取乐,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会退出去。 “你就是玉姨娘?”梁晋冷冰冰问道。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朱玉莹只觉得心里迅速声称一股寒意,寒浸浸的浸遍全身。 “是啊,她就是我的玉姨娘,大哥你找她有事?”梁晋见朱玉莹仿佛吓得都僵住了不会回答,便笑着替她答了,又打趣笑道:“大哥,你不要板着这张脸嘛,你这个样子我见了都有两分害怕,何况莹儿?” 这位梁二公子心里从来没把妾室当人看,便是朱玉莹,也不过是他如今愿意宠着哄着几分罢了,因此早把自己听了朱玉莹的撺掇找连芳洲麻烦的事儿忘记的干干净净,压根想不到大哥会为了这个来寻自己的晦气。 梁晋的确也不是来寻他的晦气的。 他听了这话冷冷一笑,大步上前猛的揪住朱玉莹的衣领,拎小鸡似的将她给拎了起来,冷冰冰道:“这么说,就是你去找阿梅的麻烦了?” 朱玉莹哪儿见过这么可怕的人,手脚下意识的挥舞几下,尖声大叫。 梁翼也惊住了,忙上前拉梁晋的胳膊:“大哥你干嘛!有话好好说呀!” “滚!”梁晋一挥手将他推开,冷厉的目光盯着朱玉莹,狞笑道:“我的人你也敢动,胆子不小!” 说着扔布偶似的将她重重朝着墙壁扔了过去,朱玉莹还没有来得及呼救,便听得重重“嘭!”的一声响,朱玉莹狠狠的撞了上去,撞得身上剧痛差点没断气,跌在地上,骇得脸色惨白,却连叫都叫不出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忍着浑身剧痛,楚楚可怜的朝梁翼望过去企图他帮自己做主。 然而梁翼被自己哥哥的凶残气势和手段给吓得怔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大哥是真的动了怒,自己尚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哪儿还顾得上朱玉莹。 朱玉莹看他那满脸惊惧的样子,嘴角嘲讽的勾了勾,眼底闪过讥诮。 这个男人,就在一刻钟之前,还与她卿卿我我,口口声声说自己如何如何的爱她、疼宠她,可是,这还没遇到真正的敌人呢,面对的只不过是他的哥哥,不过是三两句训斥,就已经把他给吓得呆在一旁不敢吱声了! 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惨状,别说护着她,便是求情的话也没有半句! 呵呵,这就是男人啊!这就是她朱玉莹的男人! 朱玉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后悔,后悔当初不该一步错、两步错然后步步错,满盘皆输回不得头! 假如当初她不那么死心眼儿的认死理,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有家不能回、流落边缘之地给人做妾的下场? 想想那千里之外、已然恍若隔世的家和亲人,朱玉莹一时悲从心来,却徒然更生出一股怨毒的恨意:已经回不了头了,那么就只有一如既往的继续走下去!连芳洲,这个贱人害惨了自己!她要她也尝尝这种被人抛弃、被人践踏的滋味! 如今,李赋不是厌弃了她吗?她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她的付出没有白费!即便受再大的苦、再重的磋磨,也是值得的! 朱玉莹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听着这凄厉渗人又带着得意的尖声大笑,梁翼猛的一惊抬头望过去,这才猛然想起了朱玉莹。 看见她的狼狈样,忍不住心中不忍,正踌躇着跟大哥开口求个情饶过了她,谁知梁晋听了小雀的话后恨极了朱玉莹多事,此刻见她受了教训非但没有半点儿惶恐认罪之意,居然还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梁晋的脾气如何能忍得住? 1218.第1218章 恐吓 眸光骤敛,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一脚将面前沉沉的红木座椅踹飞,直直朝朱玉莹飞了过去。 “啊——!”朱玉莹的大笑骤然化作凄厉之极的惨叫,那重重的椅子直直当胸砸去,砸得她胸口“咔擦!”一声脆响也不知断了几根肋骨,那极致的疼痛令她冷汗瞬间涔涔而下,断线风筝般软软贴着墙瘫软在地,喉头一甜,“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乱糟糟的金星乱飞。 梁翼也低低的“啊!”了一声,煞白了脸结结巴巴道:“大、大哥……” 到底是自己喜欢疼宠了这么久的人,看到她的惨样他心里多少有几分不忍。 只不过,那求情的话一对上梁晋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盯过来的目光,立刻又化为乌有了。 梁晋盯得他毛骨悚然恨不得缩成一团钻进地缝里去方才放过了他,目光轻移,盯在朱玉莹身上,立刻变得阴狠,恨不得化作钉子狠狠在她身上钉出几个洞来! “贱人!”梁晋冷冰冰吐出两个字,冷冷道:“在老子面前横,你倒是试试。” 朱玉莹破罐子破摔,浑不在意般的摸去嘴角的鲜血,忍着胸口的大痛,向梁晋呵呵的笑道:“大公子,您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大公子想要我的命,一根手指头也能弄死我,我有什么好怕的?纸包不住火,就算不是我点出来,大公子以为这事儿又能瞒得了多久?呵呵,那个女人诡计多端,不择手段,心狠着呢!大公子除非用强,否则想让她屈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知晓了她的身份,大公子也该死心了!说起来,我还算帮了大公子大忙呢,不然等泥潭深陷,想要抽身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你给我闭嘴!”梁晋一个字一个字冷冷的道:“你这种贱人不配提她!她是老子看上的女人,不是什么夫人!哼,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贱人弄出来的诡计!当着老子的面,你还敢胡言乱语,看来教训还没有受够!跟老子比横,你嫩了点!” 他冷冷喝一声“来人!”,从外头进来四名腰身粗壮的粗使婆子,梁晋瞟了朱玉莹一眼,冷笑道:“这贱人专爱拨弄口舌是非,给老子押下去,拔了她的舌头!关在马棚里!” 他又是一声冷笑:“你不是挺能说、挺横吗?你倒是说呀!横呀!老子还有的是手段没使出来,想不想试一试?” 朱玉莹猛然瞪大惊恐的眼睛,浑身瞬时一片冰凉,激起的颤栗令她牙齿咯咯作响,三魂七魄走了其六! 她颤了颤,不敢再多言半个字,也顾不得嘲讽不屑,顾不得那所剩最后一点的傲气,神情惶恐祈求、哀哀欲绝的看向梁翼。 她不要被拔了舌头!不要啊!若是被拔了舌头,跟一个废人有何区别?将来的日子定当生不如死! 梁翼也吓了一大跳,那张小嘴伺候自己下边时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儿可是他最喜欢、最满意、最神魂颠倒的,那么多的妻妾没有一个有她这么会伺候,若是被拔了舌头,那他岂不是就没了这份艳福了? 再加上她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眸子里盛满惊惧和祈求,梁翼终于生出一股勇气,上前拉住了梁晋的袖子求道:“大哥!大哥!求求你不要拔她的舌头!别的什么都成、什么都成!” 朱玉莹脸上微僵,他……竟是这般为自己求情么?呵呵! 梁晋瞟了朱玉莹一眼,满脸的鄙夷,嘲讽道:“这就是你永远也及不上她的地方,便是我说要割她的舌头,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会露出这叫人见了便想作呕的表情!” 朱玉莹顿时感觉受了极度的羞辱,死死的抠着手掌心,惨白着脸一声也不敢吭。 梁晋“嗤”的冷笑,扭头向梁翼道:“那你说说,要怎么惩罚她呢?嗯?” “这——”梁翼当然不愿意惩罚她,可是这话他哪儿敢说?万一再次激怒大哥,那真是找死了! 大哥虽然让他来说,但他很清楚,若是说的轻了,大哥肯定会不满意。 没准还会变本加厉。 犹豫片刻,梁翼便道:“将她押下去杖责二十,关到马棚里去!” 梁晋冷笑两声,又道:“不痛足三天三夜,不准给她治伤、不准用任何药!去吧!” 四名婆子答应一声,不由分说粗鲁的将朱玉莹架出去了。 梁翼略有不忍,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大哥……”他有点讪讪陪笑。 梁晋却凉飕飕的瞟了他一眼,冷冷道:“长本事了,我院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看上了哪个?说吧!我送给你!” 别说此时连芳洲已经不在梁府,就算还在,梁翼又哪里敢说出半个让他将连芳洲送给自己的话? 听了这话吓得差点跳起来,慌忙乱摇着头乱摇双手道:“不、不、不,没有、我没有!大哥,呵呵,你、你开什么玩笑啊,我怎么敢要哥哥的人……” “这也没什么不敢,”梁晋一眼瞥过去,眸底颇有深意,意味深长的道:“没有就最好!放火这种把戏,今后别玩了,太危险,小心将咱们梁家整个府邸都烧了!” 梁翼脸色骤然大变,“啊!”的惊呼了一声,结结巴巴道:“大、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梁晋冷笑,道:“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关在佛堂偏房的人能轻轻巧巧的出来点火!知道我为什么没收拾你吗?一来我知道若不是玉姨娘那贱人撺掇你必不会干这事,二来,我们是兄弟!你好自为之!若有下次,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着又瞅了他一眼,冷冷一哼,转身不紧不慢的扬长而去。 梁翼张了张嘴,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梁晋走远不见了,他这才心中一松,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响,才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来,让丫鬟们进来收拾。 梁翼有点糊涂:大哥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那女人是布政使李大人的妻子,难道他还想着?不就是个女人嘛,至不至于…… 再想到心爱的莹儿正在受罪,梁翼微微有些心疼,犹豫半响,还是没有去看她,也不敢叫人偷偷给她送药或者别的东西。 1219.第1219章 我亲自查 梁晋慢慢回了院子,慢慢的踱步进了连芳洲之前住的西厢,目光缓缓扫视而过,呆了呆,心头情不自禁的泛起一抹凉意。 他突然觉得心头就如同这无声无息的房间一样空荡荡的,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置可否轻轻嗤笑,梁晋懒洋洋上前,随意在那宽敞的榻上坐了下去,靠在一头,双脚也抬了上去伸直着,双手抱在后脑,神情慵懒,微微阖目。 他才出去多久?府中就发生了这种事!这个女人,真是半点也不叫人省心! 她居然敢逃!居然能逃! 他就不信,他没法子再将她抓回来! 这个房间,她迟早得重新回来乖乖的住下。 不,等她再回来,就不用再住在这儿了,得跟他住在一块。下一次,他绝不心慈手软! 想起她一脸坚贞不屈、正气凛然若贞烈节妇般哄骗自己的神情,梁晋又气又恨,又忍不住想笑。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这样栽过,居然栽到了一个女人的手里,还真是岂有此理!不扳回这局,他也不用再见人了! 至于她是什么布政使夫人、什么威宁侯夫人,那又如何?他梁晋想要的女人,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梁晋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足足待了有两刻钟的时间,才起身慢慢的出去。 金嬷嬷正垂手恭恭敬敬侯在廊上门前,见了他忙上前敛身施礼,道:“大公子,大夫人请您过去相见。” 梁晋冷冷盯了金嬷嬷一眼,不做声。 金嬷嬷也不再出声,依然敛手垂眸,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神情一片淡漠无澜,对于大公子那冰冷的怒意,仿若未闻。 梁晋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听令行事的老奴,不过,也绝对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就是了。 他冷哼一声,越过金嬷嬷大步儿走了出去。 金嬷嬷自他身后飞快的瞟了一眼,也忙抬脚跟上。 大夫人早已接到下人禀报说大儿子回来了,然后又接到禀报说大公子去了二公子那里狠狠发作了一番,将玉姨娘给整治了。 大夫人对于玉姨娘有没有被整治这种事情丝毫没有兴趣,她感到不快的是,儿子做这些事分明是做给她看、分明是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提起那个女人,大夫人心里也忍不住几许复杂。 如今看来,她真的是布政使李大人的夫人了?不然,李大人何至于盘旋军营借酒浇愁?而那布政使衙门后院也没有传出半个字的辩解?因为根本辩无可辩嘛!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受了玉姨娘的撺掇在儿子没有回来之前动那个女人。动了之后又不该掉以轻心,这才让她有机可乘—— 一时又想到两天之后就要赴秋兴寺之宴会,到时候无可避免同那女人会面,大夫人心头一时又浮躁起来。 正患得患失之间,见梁晋大步进来,金嬷嬷跟在身后,她一喜,忙笑着道:“阿晋来了?坐!快坐!” 梁晋向她拱了拱手见礼,回身坐下。 大夫人便含笑问道:“这一趟还顺利吧?辛苦了!回头叫厨房好好的做些补身子的菜,好好在府中休息休息!” 梁晋皱眉,道:“娘叫我来就为叮嘱这几句话?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大夫人微微不悦,盯了他一眼,轻叹道:“罢了!娘也不同你兜圈子了!阿晋,你是在怨娘吗?可你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女人如果不是那个身份,等你回来自然真相大白,如果她是那个身份,迟早也会抖出来,到时候你又能拿她如何?难不成还能——,她这样走了,也好!” 梁晋面无表情的听着,一言不发。 大夫人见他如此不由丧了气,叹道:“我还不是为你好?你别怨我,这事儿说起来,怨你!” 梁晋莫名,抬头看了母亲一眼。 大夫人轻轻一哼,道:“你以往多精明的一个人?这次竟然也这么糊涂!那女人来到我面前,只一个照面、言行举止这么一过,我便察觉她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枉你阅人无数,与她在一起这么多日子竟然半点儿端倪也看不出来!结果栽了个大跟头,你还有脸来质问我?” “我——”梁晋顿时瞠口结舌,他很想说不是这样的,很想反驳母亲的话,可是却失望的发现,母亲的话虽然很不中听,但是其实并没有说错! 他就算不愿意承认也改变不了事实,这一次,他的确是走眼了! 不,不是他走眼了,是那个女人太可恶!太狡猾!她一步步不动声色的引导,自己不知不觉中就上了她的大当…… 大夫人叹道:“我察觉她不对劲,那玉姨娘又信誓旦旦一口咬定她是新任布政使李大人的妻子,你想,我能放纵她不管吗?原本以为将她关押在佛堂,等你回来了再做处置,谁知那女人如此狡诈,居然借着放火逃脱了!” 梁晋忍不住瞟了母亲一眼,没有跟母亲说那火是二弟派人放的,沉吟片刻,只道:“她半步也没去过前院,咱们府中守卫何等森严?就算她逃出佛堂也不可能逃得出梁府,我怀疑,有人帮她!” 大夫人脸色一变,一掌轻轻击在身侧椅子扶手,懊悔道:“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竟然没想到这个!” 想到府中居然出了怀有二心之人,大夫人眸底泛起寒意,冷声道:“我这就派人彻查!查那女人平日里都跟什么人有过接触、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这事我来做,”梁晋打断大夫人,道:“娘您就不必再管这件事了,交给我吧!” 大夫人一怔,打量着梁晋,有些不敢相信、惊疑不定的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不曾死心?”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中徒然而生一股怒意:岂有此理! 梁晋不答,起身道:“娘,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会办!毕竟这是我的私事,娘不要插手!” 大夫人顿时噎住,睁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梁晋去了。 1220.第1220章 秋兴寺赴宴 两天的功夫转眼而过,这天早上用过早饭,春杏、红玉等就忙碌开来,为连芳洲梳妆打扮,今日要去秋兴寺赴宴。 这是连芳洲头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去的是佛门清净之地,装扮上也就以淡雅为主。 穿着葱黄底子松花绿竹叶暗纹绛红秋菊撒花云锦面对襟滚边长袄,淡青缎子缠枝葡萄纹滚边百褶裙;乌油油的一头青丝绾了堕倭鬓,戴着金镶翠桃簪、白玉福纹簪,镶珠金耳环,白玉镯子,腰间裙边系着一块洁白的鱼形玉佩,再外罩一件浅烟紫绣梅枝的一口钟披风就算完了。 瞧着通身的打扮,连芳洲不禁笑道:“这南边也有南边的好处,要是在京城,这时节怕是快要下雪了呢,哪里还能如此穿戴!” 红玉一撇嘴,道:“若是这个地方半点子好处也没有那可真是太冤了!在京城里就是再冷,也不像这样提心吊胆的!” 说得连芳洲笑了起来,笑道:“要不,我叫人送你回京看家去?” “那可不要!”红玉忙笑道:“夫人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京里没人,回去也要闷死了!” 一时穿戴妥当,主仆几个施施然出了门。 碧桃是萧将军夫人,也着实用心打扮了一番,丁香色的衣裙穿在身上淡雅中带着俏丽,发髻上明晃晃一支镶着红宝石的缠枝花样金钗格外耀眼。 连芳洲等出来时,她正好要过来请她正走在天井里,两下合成一处,便一同说笑着出二门处坐车。 今日留了春杏、林妈妈带着几个老成的看守屋子、照顾旭儿,跟着连芳洲去的除了红玉、青禾、迎春、盼夏以及外院两个得用的妈妈、三四个跑腿打杂的丫鬟,前日又有这本地仆妇丫鬟好几人寻人托关系也想办个在主子面前“露脸”的差事想跟着去,连芳洲知晓后示意红玉等答应了三个,再加上外院的护卫家丁七八人,总共算下来有二十来人。 家丁护卫们骑马,丫鬟婆子们也坐车,连连芳洲碧桃的车在内,一共三辆马车,整整齐齐的出城直奔秋兴寺而去。 那秋兴寺后山许是当地富贵人家年年都有来赏景的,因此打理得十分干净。 却又处处仍然保存着野趣,山坡上无数枫叶鲜红欲滴,山脚山麓是大片大片犹自盛开不败的野菊,小小的花朵黄蕊紫瓣,只有铜钱大小,单朵看去毫不显眼,但胜在多,如地毯般铺呈开去,拖出一片紫烟蒙蒙的迤逦风光。 远山近峰,姿态各异,苍翠盈盈,在明亮的阳光下透着干净利落的明净清爽,令人见之忘俗。 唯一的建筑物,便是斜斜坡上山腰一角清理出的一片平地、建着一座黑瓦红柱、四面无遮的建筑,平日里游山赏景的人都在此小聚,饮茶抚琴,下棋聊天,都颇有意趣。 尤其正对着东面望过去,一道白练似的瀑布从高高的两峰间倾泻而下,于万千碧翠中间划下一抹晶莹雪白,令人耳目一清,眼前一亮。 距离隔着这边较远,只能隐约听见瀑布落下的响声,只会增添声乐意趣,绝不会影响了人的谈话。 眼下已是初冬,瀑布水流甚小,但远远看去,依然赏心悦目,可谓神来之笔。 男仆们都留在了寺里,连芳洲和碧桃只带了红玉、盼夏等丫鬟婆子十来个人浩浩荡荡的跟着那领路的小僧人往后山去。 绕过山峦,眼前豁然开朗,美景如画,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了,花丛中,红叶树下,衣着鲜亮的小姐们带着各自的丫鬟或在采花嬉戏,或三两好友聚在一处说笑,夫人们矜持的多,都在那四方亭子里。 山麓里、山坡上处处可见衣衫亮丽、钗环闪耀的俏丽身影,叽叽咯咯、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不时传来。 见连芳洲一行走过,那些嬉戏说笑的丫鬟小姐们纷纷侧目,或明目张胆,或半遮半掩的打量着连芳洲,低声附耳,窃窃私语。 却没有一个上前与她见礼招呼的,反而故作理所当然的闲适。 这是无声的挑战。 碧桃气得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低声骂道:“穷乡僻壤,果然半点规矩不知!这样的人若在京城,一个个只好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哪个好人家肯要!” 连芳洲微微偏头,冲她一笑,道:“人家今日本来摆的是鸿门宴,你不觉得这样已经很客气了吗?” 碧桃一怔,二人相视笑了起来。 众小姐们见连芳洲和那位箫夫人说笑着,浑然也不把她们当回事,顿时却有些不悦起来,不知谁带的头,众人纷纷跟上,都往那山间斜坡上的四方亭上去了。 一下子,亭中就衣香鬓影,钗环闪耀,乌压压几乎人满为患了。 夫人们、少夫人们就不能像娇客小姐们那样任性了,看见连芳洲来,齐齐起身迎了出来,打头的是邓夫人和梁大夫人两位。 四大家族各有居地,梁大夫人和邓夫人都是家主夫人,乐正家、扶家今日虽然也有人来了,但却不是家主,因此也同当地的其他豪绅如罗夫人、白夫人、庄夫人等一样落后了。 梁大夫人眸光微闪,下意识朝连芳洲望了过去,连芳洲却没有看她,只是笑吟吟扫了众人一眼。 “妾等见过李夫人!”众人含笑施礼。 连芳洲微笑抬手,道:“快别如此!既是出来散心消遣,正该随意才好!”目光轻扫,又笑道:“看来今日是我来晚了,劳各位夫人久等!” 众人齐笑道:“我们也都刚来,算不得久!” 罗家、白家等夫人们见连芳洲待人说话神情恬静温和,脸上都带着笑,不由心中一松,情不自禁生出两分好感。只是,想起这阵子坊间那些传言,心头又有点儿打突,实不知该如何着想是好了。 不知谁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李夫人如此风姿过人,怪不得整日藏在府中不肯出来呢,想必是怕被我们这些粗人吓着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当然,有的是无心的笑,有的就笑得别有意味了。 1221.第1221章 唇枪舌战 又一人咯咯笑道:“我们可不都是粗人,比起梁家三位夫人来可就差得远了呢!李夫人就算见,怕也只肯拜见梁家夫人嘛,嘻嘻!” 众人忍不住笑,随即猛然意识到什么,又呵呵停下,相互之间使着眼色。 邓夫人见梁大夫人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便笑着打圆场道:“大家都站着干什么?快坐,都坐下呀!听说李夫人前阵子病了,不知道是什么病?现在不妨了吧?” 连芳洲瞧了邓夫人一眼,笑道:“不过是水土不服,休养几日也就好了!” 至于旁人提到的,有意将她和梁家几位夫人牵扯到一处,连芳洲理都没理,也没有解释。 她深知,在南海郡不比别的地方,一切凭实力说话,她没有必要向她们解释什么,只要她的男人相信她就足够了! 连芳洲下意识朝依偎着邓夫人而坐的那位穿着桃红色衣裳、戴着金项圈镶八宝璎珞的窈窕少女瞟了一眼,那少女恰也朝她望来,两人目光对上,她立刻瞟了开去。 连芳洲心知,不用说这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邓家三小姐邓梦涵了! 哼,但愿她今天别出什么幺蛾子,否则,倒霉的是谁,还真是说不定! 罗夫人咯咯一笑,接口笑道:“怪不得呢,原来是水土不服啊!我听说前阵子李夫人在府中起居都带着帏帽呢,我还以为李夫人长得丑不好意思见人呢,原来不是!” 众人都笑起来,纷纷笑骂着罗夫人,说她胡说。 罗夫人笑嘻嘻的听着,也不见生气,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然后抬头向连芳洲笑嘻嘻道:“李夫人,我这个人直肠直肚,有什么说什么,要是不中听,你可不要生气、不要怪我哦!我胆子可是很小的呢!”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和戏谑取笑。 连芳洲如果事先没有派人调查过,如果不知道这位罗夫人跟邓夫人是极好的朋友,说不定就不介意了。 尽管,这些所谓的“直肠直肚”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令人不痛快。 她当然介意,不过也没打算发作,也没往心里去,只暗暗想道:不过是几句口头上不痛不痒的便宜,你想占,嗯,那就占吧!我倒要看看,将来有没有一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那个时候,再来同我说什么“直肠直肚”吧! 然而,连芳洲不介意,碧桃却怒了。 只见她咯咯一笑,笑道:“这位夫人怎么称呼呢?你这样的直肠直肚依我看倒也不比人家那弯弯肠肚差多少呢!不过,你也太小心了!李夫人怎么可能会在乎这种闲话?更谈不上计较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被狗咬了,不管那狗是有意还是无意,难不成还反过去咬狗不成!” “箫夫人,你什么意思!”罗夫人气得脸上通红,霍然起身怒目而视。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这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也有个别悄悄瞟了连芳洲一眼。 “没什么意思啊!”碧桃很是无辜,笑嘻嘻道:“我这个人说话也是直肠直肚的,有什么说什么,罗夫人不会介意的吧?唉,罗夫人要是介意,那我可怎么办呢!” “你!”罗夫人大怒,瞪着碧桃却说不出话来。 碧桃暗暗翻翻白眼,心道在我们夫人面前卖弄口舌?你可真是蠢了!对付你们这等,根本用不着我们夫人开口! “好了碧桃!”连芳洲笑道:“看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嘛,玩笑过了度听起来就跟真话似的,怨不得罗夫人要恼!” “夫人说的是!我受教了!”碧桃笑吟吟道。 邓夫人也忙笑道:“是啊是啊,都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嘛!”只是那笑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就难说了。 众夫人原幸灾乐祸是想看连芳洲笑话的,见状看不成了,又见邓夫人开了口,也不好不给邓夫人面子,便纷纷附和陪笑起来。 连芳洲便笑道:“早听说这秋兴寺后山风景美丽,果然名不虚传!这些日子在府中待着人都腻烦了,今儿一出来,看到这样景致,真是神清气爽!我正想四处走走赏赏景呢,各位夫人小姐呢?” 别人不怎样,邓梦涵听了这话便不由勾了勾唇角不屑冷笑,心道这位李夫人果然是个脸皮厚得没边儿了的主,这些日子在府中呆腻了?呵呵!这种话亏她说得出口!居然半点都不脸红! 在场好些人都在暗暗的打量连芳洲说话时的神情态度,也有人同邓梦涵一样心中不屑,有的却不免疑惑起来:谁都不是傻的,人云亦云的东西有的时候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连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当面质疑她的话。 连芳洲既都这么说了,众人自七嘴八舌笑着附和,便都说今日天气好,正适合欣赏风景散步云云,说好各自游玩一阵,中午时便一同回寺里用素斋。 邓梦涵看着众人无论真心还是虚情假意却都不得不对连芳洲打起笑脸奉承,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嫉妒嫉恨来:她配吗?她今日在众人面前得到的这一切,与她这个人本身有什么关系?还不是靠了李大人的光!倘若没有李夫人这个身份,她是什么? 然则偏是如此,谁也不敢不买她的账!叫她这种恬不知耻明明对不起李大人的女人,却又偏依仗着李大人的权势作威作福,实在叫人不平至极! 邓梦涵母性大发,恨不得将她自认为受尽了委屈的李赋揽在怀中好好的疼爱一番,对连芳洲也越发的恼恨起来、 她忍不住咯咯一笑,瞟了连芳洲一眼轻笑道:“原来李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府中待着吗?不知道是在哪个府中待着呢?” 这话一出,不但众人皆怔,梁府婆媳三个也是一凛。 尽管此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府中见过连芳洲面目的人也都被狠狠的警告了一番——对这一点梁府人从来极有信心,从不觉得需要杀人灭口。 可是,被人这么当面说了这话,心里多少有点别扭。偏偏还得做出云淡风轻与己无关的神态来,半分都勉强不得。 1222.第1222章 刁难 “涵儿!”邓夫人脸色微变,将邓梦涵衣袖一扯恼怒瞪了她一眼,忙向连芳洲陪笑道:“她小孩子家不懂事,还请李夫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同她一般见识!涵儿,还不赶紧向李夫人赔罪!” 邓梦涵想想李赋,想想他面对自己时的情形,信心徒然大增,哪儿肯道歉?一撇嘴,道:“我有没错!何来赔罪?这话只不过我问了出来罢了,在场不知多少夫人小姐心里头只怕都是这么想的呢!” 众夫人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偏身与闺蜜低声说笑得正入神,或抬头欣赏远处的瀑布,或凝视嫣红的树叶,或扯扯袖子、整整鬓角,仿佛人人都很忙、很专注,那么自然而然,根本没有人听见邓梦涵方才的话。 唯有邓夫人不可装作没听见,不由气急败坏,骂了一句“混账丫头!”抬手便欲打邓梦涵。 连芳洲见状忙笑着叫“慢着!”止住了她,笑道:“邓小姐这话听着虽有些糊涂,不过,邓夫人也用不着打她啊!打了她,邓夫人就不会心疼吗?” 连芳洲心中冷笑,心道:笨蛋!果然是个笨得无可救药的笨蛋! 邓夫人尴尬笑笑,满脸愧疚道:“让李夫人看笑话了,这丫头今儿也不知怎的着了魔,尽说胡话!亏得李夫人您大方,不然,唉,我都要不好意思见人了!” 连芳洲嫣然一笑,闲闲微笑道:“不过几句闲话罢了,谁认真、当真,那就傻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谁管的了旁人嘴巴不成?管的了明处,也管不得暗处呀邓夫人说是不是?其实邓小姐还算是好的了,明面上说总比背地里放冷箭之辈光明磊落得多!” 这话似是而非、意有所指,邓夫人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尴尬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众人心里也稍稍有些不自在。 梁大夫人忍不住眼角飞快瞥了连芳洲一眼,暗暗叹息,这个李夫人,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她这个知情人说起假话来真个跟真话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的假,不说别的,但说这份沉得住气的涵养,便是她也自愧不如。 她真的好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她还在梁府中就该不顾一切的杀了她! 留到今日,只怕成患了! 再想到长子梁晋那态度,梁大夫人心情更烦乱两分。 邓梦涵听了这话却是气极,轻轻一哼,低声骂道:“装神弄鬼!” 她的声音说低也没低到那种地步,大部分的人仍然都听见了。连芳洲也不例外。 连芳洲顿时将脸色一放,盯着邓梦涵冷冷道:“邓小姐似乎对本夫人很有成见?本夫人到底哪里得罪邓小姐了?好吧,就算本夫人真的做出什么让人诟病的事儿来,似乎也跟邓小姐没有关系吧?邓小姐如此反应,不是很奇怪吗?”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连芳洲又是一声哼笑,道:“先前那话我还没有向邓小姐请教呢!邓小姐问我这些日子不知在哪个府上待着,真是奇怪,除了我自家府上,还能有哪个府上?或者,邓小姐以为是哪个府上呢?” “你——” “给我闭嘴!”邓夫人不等她说完厉声低斥,冷冰冰道:“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就别怪娘罚你!” 邓梦涵咬咬唇,垂眸不语。 连芳洲便笑道:“邓夫人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邓小姐想必不过是听了街面上几句风传的闲言碎语罢了!那些话我都不当真,旁人自然更不当真了,邓小姐也是好奇而已!” “是,是啊,李夫人大量!”邓夫人忍不住有点儿感激的看了连芳洲一眼。 众人也尽愕然,对连芳洲的大度显然大感意外。 这种话,换做她们无论谁受了,都不可能这么轻易了结吧?怎么着也得论个清楚明白不可! 否则,岂不是对方欺人太甚? 如此一来,反倒更多的夫人小姐们对连芳洲生出几分好感,竟然也信了她那番比真话还让人相信的假话。便是那些原本笃定的,也犹豫起来。 这也是南海郡民风到底与别处不同的缘故。这些夫人小姐们虽然一个个斗起后宅来手段心计也颇多,但骨子里却多了几分爽朗,至少,跟京城里那些夫人们相比,那是万万不及的。 众人便都纷纷笑着打圆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三三两两的凑趣说笑该好好游玩一番了。 连芳洲见众人神色间大有犹豫不知该不该跟随在自己身边,便笑着道:“我素来爱清净最不喜拘束,自己带着丫鬟随意走走就好了,各位也请便吧!若叫你们跟着,你们不自在,我也不自在呢!”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心中油然而生两分亲切,笑着道:“哪里!”却没有硬跟着连芳洲,看着她带丫鬟往山腰间红的最好、最耀眼夺目的一片灿烂红叶方向走去,便也纷纷笑着四散了,识趣的都没有朝那边去打扰她。 碧桃没有跟着连芳洲去,而是与两位夫人一起说笑着。 她与连芳洲不同,面对她的时候众人的警惕心不会这么强,有人想向她打听关于连芳洲的事情,她何尝不能从她们这儿打听点什么呢? 梁大夫人盯着连芳洲离去的方向深深瞥了一眼,没有做过多的特别关注,立即变与相熟的夫人说笑着朝另外一个方向去了。梁晋丧妻未娶,打着这梁家嫡长媳主意的人家可是着实不少,趁着这个机会不巴结梁大夫人更待何时? 梁大夫人不由微微冷笑了笑,这位李夫人可不像是个善茬,邓梦涵那傻子说的那些话她不可能轻易放过了,也不知做下什么局等着邓梦涵钻呢!今日还真是来着了…… 话又说回来,邓家这位三小姐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还好,关键时刻却跟个笨蛋似的,那种话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出来了! 这种人也想当梁家的嫡长媳?笑话!邓家从此就死了这条心吧! 连芳洲在那嫣红似火的丛丛枫树旁站定,随手摘下一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着。风吹衣裙飘飘,清雅怡人如一幅秀丽的风景图画。 1223.第1223章 梁大公子找来了 “那邓小姐着实可恶,竟敢如此当面羞辱夫人!夫人竟这么便宜便放过她了,难道这四大家族的人都是老虎,谁也动不得不成!”红玉恨恨不已。 连芳洲一笑,道:“你急什么?像邓梦涵这样的草包还真不值得我放在眼里,想对付她还不简单?等着瞧便是!” 连芳洲才不信邓夫人既然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约出来,邓梦涵肯眼睁睁的看着如此大好的机会溜走而什么都不做!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账嘛,可以拢在一起一块儿算。 既然她敢盯上自己的男人,总得付出代价!就看这个代价她承受的住承受不住了。 红玉还在絮絮叨叨、愤愤不平,一时又怕惹得连芳洲心烦,又想着侯爷冷落了夫人这么些日子夫人心情也是极其烦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正该开开心心的游玩赏景,自己还偏要说煞风景的话做什么? 暗自懊恼之下遂又急忙刹住了话头,笑着捡了些应景儿的话跟连芳洲说笑起来。 她转换得太生硬,连芳洲心里好笑,却也没有拆穿,便顺着她的话仍旧说笑。 眼眸无意间朝斜前方一瞟,连芳洲整个人顿时僵在了那里,惊得魂飞魄散! 因为,她分明的看到,梁家大公子梁晋那个天杀的混账方才就在那枫叶遮掩间冲她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又隐了身形。 连芳洲瞟了红玉、盼夏一眼,发现她们并没有发现梁晋,心中稍安。 只是,那颗提起的心却没有放下。 梁晋此人,从来便是蛮横霸道、我行我素的,自己好不容易才将众夫人小姐们弄得稀里糊涂的,万一梁晋突然现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自己之前的行为成了什么? 况且,到那时候就真的什么都说不清了! 梁晋不在乎名声,她不能不在乎!即便为了阿简,她也不能不在乎。 连芳洲暗暗叫苦:怎的惹了这么一个阎王! 她略一犹豫,将心一横,向红玉、盼夏淡淡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想一个人走走。” “夫人,这不妥吧——呃,好吧,夫人想去就去一会儿好了,奴婢和盼夏她们就在这附近,夫人要是有事儿就叫奴婢们一声!”红玉原本一开口就反对的,只是看见连芳洲那不容分说的神情,立刻又识趣的改口。 连芳洲一笑,“傻丫头,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众目睽睽之下倘若我怎么了,她们一个个都难逃干系。” 红玉笑笑,这才多了两分释然。 连芳洲便装作欣赏风景,不紧不慢的朝梁晋一现而隐的方向走过去。 如果他是来找自己的,应该就在那里还没走。 与其等他找上门来,还不如她去找他。 连芳洲走了过去,果然看见梁晋一袭深青长衫背着她站在那里,不由心头微松,也有些无奈。 梁晋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料到是她,慢悠悠的转身,盯着她看了一眼,忽然就笑起来,痞痞的笑道:“哟,这不是布政使大人的妻子李夫人嘛,李夫人放着那么多夫人小姐们不应酬,好好的风景无心欣赏,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怎的?特意过来跟我幽会的?” “你!”连芳洲气急败坏狠狠的瞪他,那复杂不是滋味的感觉一扫而空,只恨不得叫人掌他的嘴,太可恶了! 梁晋呵呵低笑起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洋洋斜斜靠在树上,叹息道:“女人果然是最没良心的东西!你在我那儿的时候可从没对我有过这副神情呢,冷冰冰恨不得把我一口吃了!这脸色变得也太快了吧?我可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不告而别,还把我们家佛堂给烧了,总得给我一声交代吧?” 连芳洲又气又怒,撇脸微微冷笑。 她忽然盯着梁晋,冷笑道:“我不但烧了你家佛堂,还杀了两个奴才呢!怎么?在火场里居然没有找到吗?” 梁晋脸色微微一变,眸光微沉。连芳洲这话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她若不逃,想必他回来的时候这个世上也已经没有她这个人了吧? 在梁府,她没有任何靠山,没有任何人能够庇护得了她,不管是娘还是老二,想要对付她有无数种法子,太容易不过。 连芳洲又嗤笑道:“我倒是想有告而别呢,可是梁大公子你可能给我这个机会吗?既然如此,我还不能逃?你的救命之恩我记着呢,你放心,我连芳洲不是那么忘恩负义之人,等将来你落到我手里,我饶你一次便是了!或者,答应你一个心愿。你不会亏的!可你欠我的,我同样不会轻易罢休!” 苗大娘家十几条人命,还有那一路上对她和李赋的追杀堵截,以及李赋使命所在与四大家族的各种纠葛矛盾,她都记着,绝不可能因为他救了她一命而有所掣肘。他也别想拿这个要挟她。 梁晋一怔,又呵呵的笑起来,笑道:“哎,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够狠,我是真的喜欢!你说怎么办呢?我真是后悔,如果当初强了你就好了!” 梁晋又是叹又是忏,连芳洲直气得满脸怒气目光如剑,这辈子她就没见过这么疲赖无耻之徒! 梁晋见她又羞又怒气急败坏恨不得一剑戳死自己的神情,心中微微划过一抹凉意,但这一抹凉意划过太快,快得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过去了。 他笑得乐不可支,笑嘻嘻道:“你说,答应我一个心愿,这话是真的吗?” 连芳洲忍着气冷冷道:“你别偷换概念!我说的是答应你一个心愿之后你的救命之恩便两消了,你我之间再无亏欠!” 梁晋无所谓耸耸肩,笑道:“随便。我现在倒是有个心愿,你看如何?” 连芳洲颇为怀疑的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说便是!” 梁晋精神一振,懒洋洋靠在树上的身体也直了起来,眼中盛满笑意,笑道:“你踹了那个布政使,嫁给我吧!” “你!”连芳洲气结,紧紧捏着手心轻轻颤抖起来。她忍!并且她很担心自己很快就要忍不住! 1224.第1224章 绝不嫁你! 梁晋浑然无觉,还在那里苦口婆心的淳淳善诱:“那个姓李的货有什么好?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紧要关头还只顾着自己逃命,把女人扔下就跑了!这种男人你也要吗?如果不是遇上了我——” “你给我闭嘴!闭嘴!”连芳洲大怒,心里更是气急败坏。 她做了件蠢事,做了件天下第一的蠢事!早知如此,她当时就不会做所谓的无私的牺牲,居然天真的把自己当做阿简的累赘而强撑着离开!她怎么这么蠢! 连芳洲用力喘了两口气,胸中乱窜的郁结之气稍稍平缓,她哼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当时的情形如何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解释!我男人有没有对不起我更轮不到你来指点!梁晋!” 连芳洲俏脸一沉低喝,目光如冰冷冷的盯过去,面无表情的道:“别在我面前嬉皮笑脸,我没这个功夫陪你废话!哼,外头那些传言统统都是子虚乌有,别以为用这个就能把我怎么样了!我不搭理,外人便是说出花儿来又如何?不要如此这般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梁大公子定要趁人之危吗?” 看着她这样的神情,这般厌恶厌烦的语气神态,梁晋只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发凉,一点一点的往下沉,突然就感到受了伤害,感到无趣之极。 他眸光一敛,灼灼盯着连芳洲,勾了勾嘴角嘲讽道:“趁人之危?李夫人说错了吧?你明明在我们梁府待过,明明就是我梁晋未来的姨娘,这是事实,怎么是子虚乌有?就算我这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把这话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我说的也都是事实不是吗?李夫人作威作福惯了,把这毛病也带到南海郡来了?这可不太好吶!南海郡不是李夫人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 “这句话也是我想要跟你说的!”连芳洲原本还想跟梁晋好好谈一谈,可是如今才发现自己的愚蠢,她和他根本没有什么可谈的!还是实力更重要! 连芳洲冷冷道:“从今以后,南海郡不是任何人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请梁大公子记住这一点!至于那些谣言,” 连芳洲冷冷一笑,蛮横的道:“我说是子虚乌有就是子虚乌有!梁大公子如果非要对别人说些什么,那就尽管说去好了!我也想看看,大家是相信你呢,还是相信我!” 虽然他一旦将事情前因后果、所有经过详详细细的公开会对她造成很坏的影响,但他如果想要说,她能阻止得住吗? 既然如此,何必求他? 只要阿简相信她,就足够了! 梁晋原本不过想要她两句软话,只要她向自己低头,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不想她却如此强硬,令他心里好生着恼!他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不忍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声名扫地,她即便这么说,他也没有想过要说出那些事情。 那些事情详细而具体,绝不是可以造假就能说得出来的,梁晋明白,只要自己把那些事情一五一十、从头至尾的都说出来,即便他二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即便她从来都对他没有过好脸色,但是,外边的人绝对不会这么看。 看看眼下她待自己的态度,梁晋真是又爱又恨,因爱生恨又因恨更爱,瞪着连芳洲,竟是不知该拿这个他咬牙切齿的女人怎么办才好了! 第一次,他有种心浮气躁、心烦意乱几乎不能自持的感觉。 “我想最后问你一句话,”梁晋心里苦笑,面对这么一个没良心又心冷如铁的女人,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问道:“如果,如果你没有遇到那个姓李的,如果我娶你为妻,你会愿意嫁给我吗?” 梁晋问完,心头狂跳,全身绷紧,手心里竟是一把的冷汗,紧张兮兮一眨不眨的瞅着连芳洲。 他不知道他此时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好笑,倘若让熟悉他的人看见了,必定要惊讶得眼珠子都掉下来的! 要不然干脆直接怀疑他被别的鬼魂附身了。 连芳洲却是半点儿感觉都没有,目光冷清的瞟了他一眼,那随口而出的语气更是淡漠得没有半点儿人情味。她想也没想的说道:“绝对不会!” “为,什么!”梁晋的心猛的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脸色微白。 这打击来的太迅猛,太严重,以至于令他一下子有点儿承受不住,说话都变得不那么顺畅了。 连芳洲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甚至觉得梁晋问这话有点儿无聊令人无语。或许自己算是他三十多年顺风顺水生活中唯一的一个意外吧,所以他固执而执着。 嫁给他?连芳洲心里好笑,且不说这般狠辣冷酷无情之人本就令她反感,便是他那满院子的小妾也是她绝不可能接受的。 嫁给这样的人,好的时候把你捧上天,不好了想把你踩进地狱你就只能乖乖的进地狱! 比如,白姨娘。 梁晋一呆,道不同……不相为谋…… 果然,这是个极好、极光明正大的理由。他简直找不到半个字可以反驳的! 梁晋哈哈大笑起来,他深深瞥了连芳洲两眼,转身默默的离开了。 连芳洲秀眉微蹙,不知这个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到底会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他就这么走了? 转念一想,此人从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要说谁拦得住?旋即心中释然,转身慢悠悠的仍旧走回去了。 一时众人游玩了小半响都有些困倦了,正慢慢的往那亭子里汇合来。 眼见众人汇合得差不多了,邓夫人、梁大夫人便向连芳洲笑着请往秋兴寺里去用素斋,是时候该用午饭了。 用完之后在寺中收拾出来的后院厢房略坐休息想,便可回城。 连芳洲含笑应了。 一时众人到了秋兴寺里,素斋早已经准备好,众人便客气着先后坐下,有说有笑,气氛活跃,仿佛上午在后山什么不愉快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1225.第1225章 如此算计 连芳洲素来不是爱惹事的,别人既然不招惹她,她也就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一顿午饭众人用得倒心情颇好,席间气氛友好。 连芳洲至此才放下心来,如此看来,梁晋这颗定时炸弹应是已经离开了,万幸,万幸! 用过午饭,花厅里饮茶消食说笑着。 邓梦涵忽然端了杯茶别别扭扭的来到连芳洲面前,双手奉给她,算不得恭敬,却也找不出错处。 “上午……在后山是我言辞不善不该对李夫人那般无礼,还请李夫人饮了这杯茶,特向李夫人赔不是!” 邓夫人听见女儿说出了这话心中大松,也忙起身笑道:“是啊是啊,请李夫人原谅了我家涵儿吧!” 邓家可不想做这个出头鸟率先得罪了新来的布政使夫妇,尽管双方立场是对立的、并且迟早极有可能翻脸。 连芳洲一笑,便一面接茶一面笑道:“邓夫人太客气了,邓小姐也不必如此!我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呢?些许口角小事儿,怎算得上得罪不得罪的,这话传了出去,可不知又把我说成什么样的人了呢!” 众夫人都凑趣笑着说是。 邓夫人一怔,也忙笑道:“李夫人大度,倒是我小心太过了!” 连芳洲忙又笑道:“这也不能怪邓夫人,邓夫人不了解我的为人,会如此想也情有可原嘛!等将来日子长久、咱们大家都彼此熟悉了,就不会如此了!” 众人都笑着说是。 邓梦涵见连芳洲一手端着茶碗,一边只顾着同众夫人们说笑也不喝手里那茶,便忍不住提醒笑道:“李夫人,这茶——” 不知哪位夫人抚掌笑道:“早就听说邓小姐泡得一手好茶,李夫人可不要浪费了哦!多可惜呀!” 连芳洲一笑,作势将手中的茶碗递给那位夫人,笑道:“这会儿我正好不渴呢,夫人如此说,我便把这碗茶让给夫人好了,邓小姐不会介意吧?” 邓梦涵怎么不会介意?连芳洲这么说的时候她脸色一紧,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听到连芳洲问她的意见这才心里又一松,忙笑道:“这是特意为李夫人泡的茶,要不,我再给在座各位夫人泡一杯吧?“ “好啊!”那位夫人抚掌,向众人笑道:“如此今日我们可都沾了李夫人的光了!” 众人都笑着说是,一人又玩笑道:“咱们这么多人,邓小姐岂不是要累坏了?回头邓夫人该心疼了!” 邓夫人忙笑道:“她小孩子家,为长辈们泡杯茶还不应该?涵儿,去吧!” 邓梦涵也笑着连道“不妨!”看着连芳洲仰脖饮了手里的茶水,这才放心的转身去了。 连芳洲趁人不备早将那轻轻抿着的一口茶吐到了手帕上,心里大摇其头:这邓梦涵邓小姐真的是太不专业了!如此明显的做派,她是怕旁人看不出来她别有用心吗?不过是道歉罢了,还非得要自己饮下这杯茶,呵呵! 其实,只有她以有心等有心,看在眼中邓梦涵的行为才这么清楚明显,旁人并没有人往这上头想,又如何会注意? 若非之前蛛丝马迹以及李赋亲口所言,便是连芳洲自己也未必会轻易相信,这么一个四大家族之一的大小姐,竟然也在打她男人的主意! 待得众夫人手里差不多都端上了邓梦涵泡的茶,连芳洲又见邓梦涵时不时的飞快朝自己这边瞟一眼,显然一直在注意着自己这边。 连芳洲心里暗笑,心道罢了,我是时候该有点儿反应了,要不然岂不是让邓小姐失望? 暗暗叮嘱了红玉、盼夏两句,连芳洲便抚着额头声称有点儿头晕,想要歇一歇。 邓梦涵神情一松,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得逞,忙笑道:“后院有整理得极干净的房间,不如我领李夫人去吧!” 因为今日是邓夫人提议做主出来游玩,邓梦涵对连芳洲热情一些,并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唯有邓夫人有些怔忪,觉得这不像女儿素日的性子,以及梁大夫人冷眼旁观,直觉不太对劲。 至于连芳洲?她也很意外! 话说,真的有人这么蠢吗?居然还主动出头说要带自己去房间?万一自己真的在房间出了事,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因此找她的麻烦? 或者,她太自信了? 连芳洲笑着推辞道:“还是算了吧,邓小姐还得给众位夫人泡茶呢,随便叫个丫鬟领我去就成了!” 邓梦涵略一犹豫,便笑着点头说好,叫了白雪送她主仆过去。 连芳洲刚进那房间不一会儿,便有人借故将红玉和盼夏请了去。 红玉和盼夏也很配合,人家来请,她们就去。 连芳洲躺在那榻上,齐胸盖着薄薄的湖绿色绸面被子,闭目养神。 不过一刻多钟,便听得门轻轻的响了一声,慢慢的、慢慢的被人从外边打开。 然后关上,便是极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这边过来。 连芳洲闭着眼睛,全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人一双眼睛在她脸上身上盯了几眼,嘿嘿冷笑,抬手便动作干净利落的宽衣。 还没有来得及将外衣脱下来,背心仿佛抵上了什么尖利的东西,那人一僵,手上动作蓦地停止,一点一点的转头,看到一名姿容俏丽的绿衫女子手中持剑,正面沉如霜冷冰冰的盯着自己,不由一惊…… 邓梦涵口内笑着道“无妨!”实则心里暗恼连芳洲多事,方才自己说要送她回房她明明说不必的,这会儿却叫人来请自己去相见,还说什么有话要对她说,真是烦的死人! 但只人家客客气气的差了人来请她,她总不好不来。 邓梦涵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进房间不由分说就被连芳洲叫人给堵住嘴巴捆了扔在地上。 邓梦涵忍不住圆睁双眸怒视连芳洲。 连芳洲却是好整以暇盘腿坐在榻上,鬓角都不曾乱一丝儿,笑吟吟的只管看她。 邓梦涵见了她如此更是恼怒不已,心中将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却苦于嘴里被塞着布团,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的。 1226.第1226章 愤怒的邓小姐 越是如此,心里那份憋屈愤怒越发如酝酿咆哮的火山,气势汹汹,只等着一个发泄的出口。 终于,过了半响,连芳洲慢吞吞的饮了几口茶,慢吞吞的将茶杯放下,这才命人将邓梦涵口内的布团扯了出来。 一得自由的邓梦涵哪里还忍得住?长长吐了口气,气息还没稳呢,就气急败坏的怒声质问:“李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你还待怎样?你这样背着人羞辱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当着众人的面你试试!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得上李大人?呸!” 连芳洲听了她这最后一句话心里格外的不爽,当即面色一沉,冷笑道:“我配不上李大人?那邓三小姐倒是说说谁配得上?你吗?” 邓梦涵心中有鬼,不由一惊,变色躲闪道:“你、你胡说什么!” 连芳洲冷笑:“胡说不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哼,我家夫君配得上我配不上我关邓小姐何事?邓小姐又以何种立场来指责我?” 邓梦涵心中稍安,她就说嘛,自己的心思除了白雪和表哥唐再兴再也没有第四个人知晓,这李夫人怎么可能知道? 她便理直气壮的冷冷道:“立场?这还用得着立场!但凡是个女人,做出你那种事来就不该厚着脸皮苟活世上,这满南海城里同情李大人、为李大人不平的比比皆是,公道自在人心,这就是立场!” “哦?”连芳洲无不嘲讽的挑了挑眉,笑道:“邓小姐凭什么把满南海城的人都牵扯进来?莫非这满南海城的人怎么想邓小姐都一清二楚?唉,这可真是稀罕事儿吶!公道自在人心?呵呵,难道就没有人教过邓小姐,一个没许过亲事的姑娘家,别多嘴多舌管别的女人的丈夫的事儿吗?你不担心嫁不出去还是根本就笃定要嫁我丈夫呢?”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邓梦涵见她几句话又绕了过来,不由心中一慌,同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但毕竟是个姑娘家,且面对的又是人家如今尚未和离的妻子,被人家这么一言点破,咄咄相逼,心中多少会不自在。 “血口喷人?”连芳洲无不嘲讽的掩口吃吃笑了起来,笑道:“邓三小姐,我跟你说实话吧!像我夫君那么优秀出众的男子,倾慕仰慕他的女子多的是了,便是多一个你,我也丝毫不觉得奇怪,也不会因此怨恨上你。不过,你这么遮遮掩掩的敢想不敢认,还真的叫人很不屑呢!我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最瞧不起的就是像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你还是趁早醒醒吧!” 邓梦涵被她一通羞辱气得脸上涨得通红,怒道:“你闭嘴!闭嘴!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你有何资格站在我面前说这等话?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哼,李大人如今宁可窝在军营中借酒浇愁也不肯回衙门后院面对你,你是猪脑子吗?还看不透!还有功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哼,你说的有些话倒是没错,李大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的妻子应该是配得上他的名门淑女,你,不配!” 连芳洲“嗤”的轻笑,挑眉淡淡道:“所以呢?你配?你觉得自己配得上,所以今儿就设了这么个局想要置我于死地,然后设法自己取而代之?” 邓梦涵心头大震,瞪大眼睛望着连芳洲说不出话来。 待她看到那被盼夏和红玉押着从后头出来的那男子,更是惊得脸色煞白,瞪着连芳洲吃吃道:“你、你……” “你什么?”连芳洲冷笑,讥诮道:“别跟我说你什么也不知道!我平生最厌恶便是那些口是心非、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惹恼了我,仔细我报复哦!瞧,连人选都是现成的呢!” 连芳洲说完,别有深意的瞟了一眼这被堵着嘴的惊慌男子。 邓梦涵脸色大变,脱口气极道:“你敢!” 连芳洲立刻一句顶了回去:“你敢我为什么不敢?” 邓梦涵咬着唇,心头剧烈的颤抖了几下。 连芳洲脸色一沉,冷冷低喝道:“说!是不是你爹娘的主意?我连芳洲与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肖想我的夫君!还设下如此歹毒之计!” “你别血口喷人!这跟我爹娘没关系!”邓梦涵又气又急又羞又怒之下,又见并无别人在场,索性豁出去了怒声道:“不错!今日之事就是我设计的你又怎样?我就是倾慕李大人那又怎样?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李大人率部属在西山山麓打猎,恰好我也去了,李大人可是与我相谈甚欢呢!李大人还夸了我呢!你说说,我是不是应该有几分希望呢?” “不可能!”虽然明明知道邓梦涵是在撒谎,连芳洲听了这话依然免不了的憋屈窝火,俏脸一沉瞪向邓梦涵。 邓梦涵却是一喜,好像有了连芳洲的反应就能证明当时李赋的确与她相谈甚欢似的。她心中情不自禁一松,眼神也变得有点儿迷醉起来,仿佛在回味。 连芳洲见得更怒,冷笑道:“邓小姐还是清醒清醒吧,做梦做得太久了醒来会更加痛苦!” “该清醒的我看是你!”邓梦涵一下子勇气倍增,抬头瞪着连芳洲道:“你与梁家大公子有了首尾,都做了人家的姨娘了,还有什么脸面做李夫人?别说什么谣言,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连芳洲笑道:“我从不当人是傻子,可偏偏有的人就是喜欢自作聪明!谣言乃无根浮萍,飘到哪儿算哪儿,用得着理会?倒是邓小姐你,口口声声拿着谣言往我头上栽帽子,就盼着将谣言给我坐实,最好逼得我与我家夫君分离,你便有机可趁了是也不是?邓小姐!那满城的谣言,莫不是你邓家在背后煽风点火吧?” “你胡说!你胡说!”邓梦涵气急败坏,怒道:“我邓家不是好欺负的,别什么脏水都往我邓家头上泼!” 连芳洲冷笑,“喜欢泼人脏水的分明是邓小姐,强词夺理也改变不得!你既做出这些龌龊事,就别怪我心狠了!” 1227.第1227章 不能带她走! 连芳洲话锋一转,神情突然变得恶狠狠的,瞪着邓梦涵像要吃了她。 邓梦涵心头一凛,下意识瞟了一眼那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男子,情不自禁又抖了两抖,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我、我可是邓家的小姐!要是你敢,我爹我娘绝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连芳洲忽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抬手在她白嫩如豆腐般的漂亮脸蛋上摸了一把,咯咯笑道:“你猜猜我敢不敢呢?我如果真怎么了你,你爹你娘便是不放过我又能拿我如何?还能有本事杀了我不成!” “你干什么!”邓梦涵尖叫着躲避连芳洲的手,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自己算计别人的时候只觉得快意,如今轮到自己,却怕到了骨子里! 气急败坏道:“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敢得罪我,我爹娘联合四大家族便是杀了你,又有何不敢!” “住口!你这逆女!”门外一声厉声呵斥,门猛然被推开,邓夫人涨红着脸气急败坏冲了进来,上前扬起手便给了邓梦涵一记耳光,恨声道:“你这逆女,你怎敢说出这等话来!你怎么敢!” 邓夫人身后,簇拥着梁大夫人、罗夫人、乐正夫人等众位夫人以及小姐们。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了进来,却是鸦雀无声,心中均知:邓家三小姐邓梦涵这一次是完了! 怎么就闯进来了?连芳洲不由微微蹙眉,朝盼夏瞟了一眼。 她事先交代得清楚,让她二人连同跟来的丫鬟婆子们一起,将众夫人小姐们请过来听一出好戏,盯紧了只准听不准出声直到她发话。 还特特叮嘱盼夏看住了邓夫人不许她打断,谁知这邓夫人冷不丁就闯了进来了! 盼夏冲她无奈苦笑了笑,不是她不盯啊,实在是盯不住啊!又不能将邓夫人堵了嘴巴绑起来,她听到了自家女儿那些话,能不豁出去才怪! 邓梦涵有点傻眼,瞪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突然之间涌出来这么多人令她没法儿接受,还没有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即便脸上挨了母亲一巴掌,她也感觉不到痛! 直到母亲含泪颤着声音控诉,她才猛的一下子清醒过来。 排山倒海的羞辱感倾压席卷而来,邓梦涵感到了无比的难堪,她“啊!”的尖叫一声,恨恨瞪着连芳洲凄厉的叫道:“你算计我!你竟然算计我!” 连芳洲一哼,冷冷道:“算计你又怎样?怎么?只准你算计我不准我算计你吗?你算计我、算计我丈夫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 “你!”邓梦涵泪水簌簌而落,不是别的,而是羞愧,无地自容的羞愧。 “李夫人!”邓夫人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含泪上前施礼,道:“小女年幼无知,都怪我疏于管教,才仗得她无法无天、胡作非为,恳请李夫人给邓家一个机会,请李夫人相信,今后我必定会对她严加管教!此事,也一定会给李夫人一个交代!” 说着喝斥身边的嬷嬷丫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三小姐扶起来!” 邓夫人冷冰冰盯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白雪,心头恨极:只当这丫头是个聪明细致的,便让她伺候着涵儿,谁知居然肥了胆子瞒起她事情来了!等回了府上,瞧怎么收拾她! “慢着!”连芳洲止住了那几个欲上前扶人的邓家奴婢,淡淡道:“邓夫人,邓小姐做了什么你也听清楚了?我若这么轻易放过了她,那我这个布政使夫人岂不是成了笑话?” 邓夫人一滞,认命的道:“不知李夫人想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连芳洲轻轻一哼,道:“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她肖想我夫君这也没什么,但设下如此毒计陷害我这个有朝廷品级的诰命夫人,又涉嫌与满城风传的谣言有关,试问我怎能轻易放她走?她得跟我回布政使衙门,待案情审问清楚,自然该依律定夺!” 邓夫人不由脸色大变,沉声道:“李夫人,您不要逼我!我说过,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邓梦涵如果真的到布政使衙门监牢里走了一圈,过了大堂,不但她名声尽毁,便是邓家也要成为整个南海郡的笑话! 连芳洲此话一出,别说邓夫人变了脸色,就是别的夫人小姐们亦无不变色,低低抽气。 连芳洲冷笑,道:“邓小姐公然藐视朝廷命妇,且行设计陷害之毒计,这是触犯了律法,国法大于天,邓夫人莫非觉得你的交代应当凌驾国法之上吗?” 邓夫人一时语塞。 邓梦涵又惊又气,挣扎着想向邓夫人那边挪过去,叫道:“娘!娘!我不要去衙门!我不去呀!” “押住她!”连芳洲一声低喝,两名粗使丫鬟旋即上前按住了邓梦涵,将她往后退了退。 邓梦涵气急败坏的扭着挣扎着身体,尖声叫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连芳洲冷冰冰一眼盯过去,她神情一滞,半句尖声硬生生掐断堵在嗓子眼里,看着邓夫人,嘤嘤婴的抽泣起来,眼泪汪汪。 邓夫人瞧得心疼不已,一咬牙,道:“李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说着一边暗暗向罗夫人打着眼色。 罗夫人会意,忙托言告辞。 众人见状,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看热闹,只得纷纷告辞。 连芳洲也没多做挽留,笑着与众人道别。 不过短短半响功夫,众人对她的态度比之早上初见不知恭敬了多少倍。 那种轻视中带着不屑,眼角微微上挑的目光,已经完全绝迹了。 待众人尽数离开,清了场,连芳洲便笑吟吟的看向邓夫人。 邓夫人看看不争气的女儿,再看看好整以暇的连芳洲,不由暗叹,女儿起了这等不可思议的心思自己这个做娘的尚且一无所知,李夫人却明白得清清楚楚,这如何不叫她心情沉重? 不知邓夫人与连芳洲是怎样谈的,总而言之,大家看到邓夫人是独自回的邓府,邓梦涵还是被连芳洲给带走了。 不过,同时被带走的还有邓府的一名丫鬟、一名婆子,想必邓小姐在衙门里暂时不会吃苦就是了。 既然这边已经发动了,府中的那一台戏也是时候该收尾了。 1228.第1228章 清理内贼 回到布政使衙门后院,连芳洲立刻召集了内外院心腹得用人,命洛广派人把手各处门户,二十名亲兵在前院待命,倘若有不听话反抗的,便命他们来动手! 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阵子露出马脚格外活跃、处处煽风点火、上蹿下跳乱打听、往外传递消息的一干人等全部捆了! 外院宽阔的庭院中,地上被捆着跪了十二个男女仆人,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甚至包括原本的管家老罗管家。 后头乌压压分男女站着上下人等所有的仆人,一个个见此阵势大气也不敢喘,不知道这位当家主母究竟要做什么。 连芳洲一出现,跪着的那些人便七嘴八舌的嚎哭尖叫着“冤枉!”,连芳洲一皱眉,冲春杏吩咐了一声什么。 春杏便厉声喝道:“都住口!谁再喊叫掌嘴二十!” 众人见连芳洲站在一旁根本没有出声,只当她是心里没底,害怕了,哪儿将春杏放在眼里? 半句话的停顿后,立刻嚎哭诉得更加凄惨可怜,仿佛真受了天大的冤枉! 一名四十来岁的婆子膝行上前几步,冲连芳洲连连磕头,口内一边哭叫着道:“夫人啊,老奴真的冤枉啊!老奴本本分分的人,伺候过两届夫人,从来没有出过半点差池,怎的嫂子们姐姐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绑了老奴啊!老奴的忠心天地可鉴呀,求夫人做主!求夫人给老奴做主啊!” 这婆子这一仿佛发自肺腑的一嗓子嚎出来,众人仿佛听到了什么信号般齐齐冲连芳洲磕起头来,哭喊声也越发的凄厉惨状,隔墙可闻,听者落泪!好比这布政使大人的后宅之中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事情似的! 连芳洲瞧得恼火不已,一抬手,纤纤玉指指着那领头嚎叫的婆子,冷声喝道:“给我带下去,掌嘴二十!林妈妈,你来!” 林妈妈见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当真夫人的面撒泼撒赖,心中早已气得要命,只她们这些人是知晓的,连芳洲平时好说话,规矩却是不小,她不开口,她们也不敢开口,此刻听得她的吩咐,岂能不称意? 当即大声响亮应了声“是!”指挥两名婆子将那嚎叫的婆子一左一右架起,扔到一边命她二人按住,挽起袖子大耳光“啪!”的狠狠冲着那婆子的脸颊打下去。 这一记耳光林妈妈用尽了全力,一巴掌打完自己的手掌都火辣辣的麻痛起来,手臂差点甩的脱臼。 可想而知那婆子是个什么情形! 那婆子杀猪似的惨叫起来,嘴角渗出一缕殷红的鲜血,后槽牙都松动了两三颗,半边耳朵里嗡嗡嗡直响,眼前金星直冒,若没有那两名婆子架着押着,整个人都要扑倒在地。 这一声惨叫效果还不错,原本乱糟糟又哭又叫又胡乱求情磕头的人群啥时间被定住了似的雅雀无声,一动不动,俱都呆住了! 林妈妈可不管这个,冷冷一笑,待得手臂缓回了劲儿,“啪!啪!啪!”连续不断的耳光狠狠的打下去,打得那婆子鬼哭狼嚎,七八下之后,牙齿和着血水吐了两粒出来,离得近的人见了不由骇然。 而这时候,那婆子连躲避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缺了牙,说话漏了风,也无人听得清她在哭喊着什么。 等二十耳光打完,押着她的婆子松手,那婆子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嘴里含含糊糊的呻吟着,人人都看得出来她痛极,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而那两边脸颊,早已红肿的看不出脸的形状。 连芳洲示意春杏,春杏便宣布了这婆子的罪状,某日某时做了什么?从她住处又搜出何物?一一念明,随即冷声道:“押下去!打二十板子遣送庄子里做苦力!若敢私自同外界联系,杖毙!” 随着这婆子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家丁拖走,众人战战兢兢心里发寒,再也不敢胡乱吭声了。 春杏与小钱管家一人把持内院一人管理外院,很快就将所有被绑起来这些人的罪状宣布清楚,该罚的罚,该处置的处置,无一例外这后宅中从此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地。 另有三人最为嚣张几乎是明目张胆与四大家族时常有联络、府中无人不知却无人吱声的,这三人一开始众人闹的时候他们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并没有跟着起哄,眼见一个一个发落了,心里也并不紧张,不就是打几下子发落到庄子里吗? 等到了庄子里,他们自然有法子离开!老主子自然会好好的安置他们,他们可不像那些没用的蠢货,一点也不担心去处! 谁知,连芳洲眸光一寒,指着这三人冷冰冰道:“这三个尤其可恶,恕无可恕,给我就在这儿杖毙了!” 她目光冷冷扫过众人,“你们都睁大眼睛好好的给我看清楚!谁要是再敢吃里扒外,这就是下场!” 众人心头一凛,心怦怦直跳,竟是谁也不敢出声。 三人大惊失色,一人叫道:“冤枉啊!夫人如此奴才心里不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夫人便要立威,也不该无凭无据打死人吧!” 连芳洲嘲讽道:“无凭无据?你说的还真对了!你们三个不但胆识过人,狡猾也过人,若要真凭实据,还真是没有!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们都干过哪些勾当!你跟我要证据,呵呵,不觉可笑?” 在这要命的时刻,谁肯承认这个? 三人听见连芳洲给机会分辨,听了这话便纷纷叫起屈来。 “夫人这话奴才不明白!既没有真凭实据而打杀,这跟草芥人命有何不同?” “就是!便是布政使大人判案,也该拿出证据让人心服口服吧?随随便便仅凭个人喜好便要打杀人,将来还有谁肯为夫人办事!奴才这也是为了夫人好,还请夫人三思!” 连芳洲冷笑道:“你们说的再振振有词有何用?本夫人若是不狠狠罚了你们这三个狗东西,将来才是无人敢跟着本夫人办事呢!今儿就借你们三个的人头,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也好心里头有个警醒,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说毕喝道:“动手!” 1229.第1229章 杖毙 洛广带人早杀气腾腾的在旁边等候着,巴不得这一声,立刻出来六个亲兵响亮答应,面无表情上前拿人。 三人吓得魂飞魄散,一人又大叫道:“我们要见大人!我们要见大人!你不能杀我们!” 另外两人仿佛发现了救命的稻草,一时眼睛一亮,也口口声声叫着要见李赋。 又向众亲兵喝道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须得大人做主发话了才行!他们若敢枉杀了人命,大人回来必定不饶!威胁他们好自为之。 这些人哪儿把他们这些话放在眼里?闻言都看向连芳洲,连芳洲只管冷笑,却是不语。 那三人见了更长了精神,说话也利索了许多,口口声声只管叫喊着要李赋做主,言下之意还带出连芳洲其实早已失宠于李赋,杀人罚人不过是泄愤而已。还自作聪明的激她:有本事就等大人回来再做定论! 谁知,或许是他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这正念叨李赋念叨得热闹,李赋便带着几名亲兵从外头进来了。 见到这乌压压的一大堆人,李赋不由皱了皱眉,道:“怎么还没完?” 连芳洲“嗤”的一笑,道:“别的都好了,这三个罪魁祸首,我要杖毙了!可是人家很有意见呢,非要见了你这位大人才肯受死!我也不忍拒绝的,就等着你回来咯!” 李赋哈哈一笑,揽着连芳洲笑道:“你要人家的命,人家能没意见吗?既是该死之人,等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他们,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吧!” 别说那三人,便是府中其他仆人都吃了一惊,愣愣的瞅着眼前这一幕半响反应不过来! 机灵些的已经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而那脑筋不怎么灵活的,正瞪着迷惑不解的双眼暗暗纳闷:夫人和大人不是闹不和吗?大人不是因那些谣言恼了夫人以至于连家都不愿意回吗?可是这,这——这怎么看起来完全不像那么回事儿呢! 那三人回过神来,挣扎大叫着“大人!”七嘴八舌的说起什么来。 “都给我闭嘴!”李赋厉声一喝,冷冰冰道:“夫人宅心仁厚,从不妄杀人命,夫人说你们该死,你们便该死!谁也救不了你们,还是别浪费力气了!不过,” 李赋冷冷一笑,道:“等你们杖毙之后,我自会命人将你们的尸身裹了草席抛在门外,倒要看看你们那背后的主子还记不记得你们的功劳,会不会派人来给你们收尸!” 李赋说毕一挥手,洛广立刻喝命手下动手。 众人原本也都纷纷猜测夫人和大人之间是否生了嫌隙,他们都是从京城中跟着他夫妇二人来的,这些天因为这个猜测心中着实也七上八下的不安定,此刻见夫人和大人根本就跟从前一样嘛,心情不由得大是畅快,响亮答应,这一回不由分说便将这三人按在行刑的凳子上。 洛广见这三人口里还嚎叫喊个不停,深觉刺耳,便命人将他们的嘴堵上。 连芳洲却制止了他,冷冷道:“只管行刑!让他们叫!让他们叫到直咽下最后一口气!让所有人好好的看清楚!” 洛广躬身应是,喝命动手。 随着一下一下清晰的板子声落下,皮肉相击发出沉重实在的声响,所有围观者的脸色都开始发白起来,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呼吸仿佛都变得缓慢而迟钝了。 有那胆小的,两股已经开始战栗,仿佛站都站不稳了。 李赋明白连芳洲其实也厌恶看到杀人流血,其实在来到南海郡之前,她也根本没有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便拥着她下意识偏了偏身将她的视线遮挡了挡,柔声笑道:“这里交给洛广和小钱管家、春杏她们就好,你陪我回去好不好?” 连芳洲本待不走,只心下实是强撑着了,这血腥的一幕见了虽不至于怎样,不见当然更好,便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与李赋二人自去了。这里依旧行刑不提。 这三人确定咽气之后,洛广即命人取了草席各自一裹,摆到了门口附近,留了两个亲兵在那儿看守。 这厢,观刑的男女仆婢们已经好几个站立不稳瘫软在了地上,干呕的、颤抖的数不胜数,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小钱管家冷冷扫视众人一眼,命人将那几个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扶了站起来,随即道:“你们都看清楚了?这该罚的这回都罚了,回去好好的想想清楚,今后该怎么做!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夫人向来赏罚分明,这一次只严惩祸首,倘若有下次,可就不是光严惩祸首这么简单了!你们有跟自个脖子上头脑袋过不去的,尽管去试!” 将众人一通敲打之后,小钱管家又道:“说了罚,接下来便是赏了!我说过了,咱们夫人赏罚分明,从不会亏待了本分老实、为主子尽心尽力办事的奴才!在场所有人全部赏三个月月钱,等下就到账房领取!好好的做,往后好处多着呢!这是天大的福气,得惜福!”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彻底的落回了胸腔里,听说一下子赏三个月月钱,又兴奋起来,忙不迭的答应着小钱管家的话,朝内院方向磕头谢了恩,欢欢喜喜的领赏钱去了。 原本忐忑的心亦大定:只需好好做事,夫人是不会随意责罚的! 那厢李赋和连芳洲回了屋里,便叫奶娘等将旭儿带来,夫妻俩逗着旭儿玩了片刻,见春杏进来回事,奶娘极有眼色便笑着将旭儿领出去了。 听了春杏所禀,连芳洲笑道:“这下子想必老实许多了,咱们今后过日子也用不着提心吊胆了!不过,还是不能大意,你跟林妈妈、小钱管家几个心腹自己人叮嘱一句,我还是那句话,外松内紧,保不准还有那隐藏得深的内鬼呢,虽一时半会还不敢作恶,可咱们却得警惕着!” 春杏一一答应去了。 李赋微笑道:“经过这一次整治,即便再有人,也绝不敢轻易乱动,你不用紧张太过!何况咱们院子里的事儿都是从京城带来的老人动手,更可放心!若连安稳日子都过不了,那就没意思了!” 1230.第1230章 回城遇刺 连芳洲笑道:“你说的纵然有理,可该防范的还得防范,方不能让人有机可趁!” 说着往李赋身边靠了靠,偏着头似笑非笑问道:“听说侯爷这几日在城外军营里过得甚是逍遥快活呢!又是借酒消愁又是解闷听曲的,哦,还行猎了呢!乍然回到这小小一方天地中,不知可拘束啊?” 李赋大笑,在她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笑着叹息道:“我家娘子吃起醋来怎也这么迷人!什么借酒消愁、解闷听曲的,你可别寒碜我了!我若不想着你念着你,至于大晚上还从外头回来?” 连芳洲想起他大晚上回来之后干的事儿,不觉脸上微热,轻轻啐了他一口。 正待说什么,无意中瞥见他袖口上一抹殷红,连芳洲心头大跳,忙一把拉过他的手臂,看清楚那袖口上的殷红分明便是血迹,不由大惊,忙道:“怎会有血?怎么了?究竟怎么了?你、你——” “别慌!别慌!”李赋也没注意到自己袖子上的端倪,见她着急忙安抚,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后,柔声温言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回来的路上!”连芳洲更是变色,咬着唇道:“到底是谁?谁如此胆大包天!” 阴谋诡计她不觉得有多可怕,因为多少有迹可循,那么就能够想出法子应付一二。 可是,武力刺杀,拼的就全是实力了!且这南海郡的人根本就不是讲理的,比如梁晋,是以连芳洲看到李赋袖口的血迹想起前事种种,立刻就有些失态。被他一安抚,才恍然过来自己有点儿反应过度了,心中稍定,可依然紧张。 从军营回城,短短不过二十里路程,竟然也会发生流血事件,这南海郡还真是—— 李赋听见微微冷笑,看了她一眼说道:“是梁家的人。” “梁家!”连芳洲惊道,立刻就想到了梁晋,不由更怒。 李赋点头“嗯”了一声,道:“是梁家的人,似乎怕我不知是他们一样,特意有所表明,只不过,想要因此找上梁家麻烦却没有切实证据!这些人倒是狡猾得很!呵呵!” 连芳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梁家人不可能没来没由干这种授人口实的事儿,连芳洲直觉感到,此事肯定跟梁晋那个疯子有关!除了那个疯子,梁家别的人做不出来! 哪怕朱玉莹恨自己恨得要死,却不会去刺杀李赋,刺杀自己还差不多。 况且,梁二公子想必也没有那么宽大胸怀,帮一个姨娘出这种气。 事关梁晋,在李赋面前连芳洲多少觉得尴尬,哪里还好说什么? 这麻烦,说到底是她给他惹来的…… 李赋见她这样如何不知? 紧紧握着她的双手,李赋柔声笑道:“你怀疑是梁晋那厮对不对?我也怀疑是他!哼,那混账惦记我媳妇这笔账我还记着呢,他却又找上门来!等着瞧吧,这件事我不会这么算了!不给他点教训,还真当我怕了他了!” 连芳洲微微有些尴尬,垂了头“嗯”了一声,说道:“那你今后出入多加点小心!” 李赋一扬眉,冷笑道:“怕他怎的?我从来都没怕过他!这次措手不及他尚且占不到便宜,下次,定叫他有来无回!” 说着又颇有些酸溜溜郁闷的道:“好娘子,你就这么一句话呀?你不应该再加一句‘狠狠的教训他,最好打得他满地找牙爹妈都不认得!’好教我更长些精神!” 连芳洲叫他逗得咯咯直笑,嗔他笑道:“这种话还用得着‘再加一句’吗?你我夫妻一体,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对你不利比对我不利更令我无可容忍!罢了,你要长精神我便是说了又何妨?嘴里不说心里不也这样想?” 说着又将他一扯,嗔道:“少给我啰嗦啦,走,咱们回房换衣裳,我看看你可有受伤!” 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梁晋那人不说穷凶极恶也差不了多少,李赋又无防备,不亲眼检查,连芳洲是不放心的。 李赋手臂上还真是被划了浅浅一道,路上已经处理包扎好了,不想她却又问,只得跟着她一道回房间。 连芳洲见了,少不了心疼,又是一通埋怨。 李赋虽对自己这么点小伤浑然不在意,可见她如此心里既暖又怜,少不得好好安抚了一番。 再说邓夫人回家之后,立刻心急火燎派人去邓家的根据地螺州邓家堡将邓家的当家人、丈夫邓小丫叫来。 布政使夫人今日含含糊糊的不肯将话说明白,却又无比坚定的非要将女儿带走,邓夫人便觉事情有机可转,但肯定需要邓家付出一定代价。 这种大事,只有丈夫才能够做主,在这儿的二儿子不行。 家人骑马疾驰星夜赶路,明日天不亮就能赶到螺州邓家堡,明天丈夫应该就能到南海郡。 只是,无论如何女儿也得在那布政使衙门过一夜了!虽然李夫人答应了让邓家一个婆子、丫鬟陪着,可是—— 邓夫人只要想想娇养着的女儿在那地方受罪,就心疼得心窝子直痛,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又恨得咬牙切齿,这一晚上,是注定睡不着的了。 连芳洲可不想沾染上邓梦涵这种麻烦,没有让她进后院,就在前边衙门里命人打扫收拾了跨院一间厢房,又让碧桃带着参政、参议的媳妇并几个丫鬟婆子一起守着陪着,绝不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以及落人口实。 邓梦涵进了这房间就开始各种挑剔找茬,看什么都不顺眼。 碧桃是什么性子?怎会理她? 她却不知收敛,竟说什么让丫鬟婆子回邓府给她娶被褥枕帐以及梳洗的妆奁、衣裳来。 碧桃瞅她一眼不耐烦呵斥几句再啰嗦就给她下到牢里,爱睡不睡,不想睡就站着!将邓梦涵噎得半死,这才不敢吱声了。 听着碧桃和参政、参议两位夫人闲聊说笑,知道李赋已经回来了,邓梦涵大喜,竟又眼巴巴的盼着李赋起来!盼着李赋会来“救她!” 这话她幸亏没有嚷出来,结果不过是自己失望就算了。 若是嚷了出来,碧桃不整治她一番才怪! 1231.第1231章 邓家夫妇 邓小丫比邓夫人预计到的更快,天边的晚霞还没有散去,邓小丫已经带着两个随从急急忙忙的进了家门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教女儿的?怎么一个大姑娘家给人抓到了把柄弄到了衙门里!丫头以后怎么做人?我们邓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一见面,容颜憔悴、心急如焚的邓夫人还来不及对丈夫诉苦,已经先劈头盖脸挨了丈夫一通厉声质问。 怔了怔,只得咽下满肚子的委屈,叹息道:“老爷您先坐下喝口茶消消气,事已至此您便是把我骂死又有何用?若能够,我倒情愿将涵儿替换出来呢!偏又不能!我这个做娘的,太失败了!” 说着不由语带呜咽。 邓小丫一叹,脸上神情也缓了几分,摆摆手坐下,叹道:“女大不由娘,那丫头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此事也不能全部怪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的同我说明白了!别偏颇你女儿,有什么说什么,是怎样便怎样说!” 邓夫人的心也定了下来,点点头应了声“是”,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跟邓小丫说明白了。 她心知丈夫只有了解了事情的事实真相才能想法子救女儿,越客观越不会影响他的判断,说的时候也尽量做到摒除私心。 尽管,有些话她重复的时候都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她说的是这样,邓小丫听的也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忍着发作的冲动耐心听她把话讲完,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恨恨骂道:“这个逆女!你到底是怎么管教她的?我让你带着她住在南海城,不是为了跟梁家结亲吗?你上回都跟我说已经同梁大夫人透露了这个意思,如今却生出这事来,你叫我们邓家今后跟梁家还怎么见面!这丫头怎么会认识布政使大人?” 邓小丫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是布政使大人故意使的美男计?意在破坏梁家和邓家结亲?不太可能啊,布政使大人初来乍到,邓家跟梁家又没有把这事儿明朗化,他不可能知道才对!那就是说,这事儿完全是这丫头—— 邓小丫气得又是一掌拍下:“逆女!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她是个傻的吗?布政使是为的什么来到南海郡她会不知道?你看看她干了什么事!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老爷,如今再说这个有什么用!”邓夫人叹息,又道:“女孩子家跟男人终究是不同!唉,这话我说了老爷您别生气,那位布政使李大人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真个伟岸丈夫,涵儿会生出什么想法也情有可原——都是我这个做娘的疏忽了,没看好她!可是那日在秋兴寺厢房,倘若不是那李夫人字字句句有意挑拨刺激,涵儿也断断不会说出那些话来!那李夫人,分明就是在利用涵儿!便是没有此事,也会有别的由头!只可怜了涵儿,平白卷了进来,坏了名声!” 邓小丫冷笑,道:“那李夫人两口子来到南海郡皆非好心,她会算计涵儿有何稀奇?不算计才稀奇了!何况涵儿还惹到了她的头上!” 邓夫人听得这话心里愤愤然的大是不服,做娘的哪有不向着自己女儿的?她本意是想勾着丈夫帮女儿做主,谁知又让女儿挨了几句指责。 “老爷,您怎么骂我都成!等涵儿回来了你想要教训她我也不拦着,可眼下涵儿还在布政使衙门里啊!老爷,咱们得赶紧把她救出来啊!在那个地方待上几天,那,那岂不是——邓家的脸面也要丢光了!” “你还好意思说,”邓小丫皱眉,长长吐了口气,道:“你先不要打扰我,容我仔细的想一想,想个应对之策……” 女儿显然并不是布政使那两口子的目的,那两口子的目的是自己!是要从邓家得到好处! 明白了这一点,邓小丫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如此,女儿在布政使衙门就绝不会受欺负。只不过名声坏了点罢了! 哼,昨日在秋兴寺她那番话叫众夫人小姐们都听了去,这名声本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且这种虚东西,计较做甚? 邓家是以经商起家,拥有遍布南海郡各地的车马行,养有上千匹上等的好马组成的十支马帮队伍,还拥有三支在内河内江行驶的船队,家族手里掌控着大小水陆十几条商道,除了扶家控制的海上商贸邓家无法染指,但凡从福建、江西、江南、安徽等地至南海郡运送的商品货物,邓家就占了七成左右。 邓小丫上头原本还有三个哥哥,只可惜没长成年都夭折了,二哥去的时候都已经十三岁了! 他是邓老太爷的幼子,刚生下来便请人算命,说要娶个好养活的名字压一压才行,否则恐怕也难长大。 当时他的祖母就给他起了个“小丫”的名字,果然顺风顺水、健健康康的成长。 后来祖母去世,邓小丫感念祖母恩德,一直也没有改这个名字,索性就用作了大名,一直叫到如今。 邓小丫足足寻思了一个多时辰,天色黑定,顾不上吃饭,便与邓夫人两个乘了马车赶往布政使衙门后宅。 对于邓小丫两口子此时造访,连芳洲和李赋并不觉得奇怪,命人请了进来,在前院花厅接待。 邓小丫走进这宅院,所见仆婢无不恭恭敬敬,兢兢业业,不敢有半丝疲赖轻浮,行止间进退有度,气氛肃然。 邓小丫这一双眼睛可毒的很,只这么一见一想之间,心中便可断定这位布政使大人极其夫人可是个治家的好手! 内宅能整治得如此肃穆,外头大事处置起来必也不差!这一回,朝廷只怕真的派来了个刺头,往后的日子,恐怕没有这么逍遥自在了…… 小钱管家将他二人亲自引入花厅落座,命人奉茶,垂手微笑道:“请邓老爷、邓夫人稍候,我们大人和夫人马上就来!” 邓小丫与邓夫人笑着客套两句。 与小钱管家寒暄着,邓小丫又顺势递去了红包袖入小钱管家袖子里。小钱管家也没推辞,笑眯眯的赔笑收下了。 邓小丫松了口气,肯收东西就好! 1232.第1232章 放过她的条件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懂得凡事要一步步来,这厚礼送出去了也没有急着打听什么,说了几句闲话便又坐下安心品茶,笑着同小钱管家论起茶道来。 邓夫人就有点儿忐忑不安,几次想要开口问小钱管家自己的女儿如何了总不得机会。 不一会儿连芳洲和李赋联袂而来,邓小丫忙于邓夫人起身,疾步上前见礼。 “邓老爷乃一方有名乡绅,邓家在南海郡也是百年望族,不必多礼,请坐吧!”李赋冲他抬了抬手微笑道。 邓小丫笑着告谢,与夫人一同坐下。 他忍不住眼角余光悄悄的飞快瞟了李赋几眼,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大人的英武不凡,心道带过兵打过大仗的就是不一样!这气度,这威严不是寻常可装出来的,怨不得我那不争气的死丫头…… 不过—— 说起自家那死丫头,邓小丫不由又暗暗打量连芳洲,见她温柔端庄,姿容出众,举手投足间温雅娴静,气质出众,显然一个端庄大家主母,怎么看也不像使出那等刁钻手段之辈…… 一时寒暄几句,邓小丫一声叹息,开门见山便提起了邓梦涵一事。 先是谴责数落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番,又信誓旦旦的表示有关李夫人的那些谣言绝对与自家无关!又表示这丫头祸从口出,这回在布政使衙门里关押了两天也是好的,叫她受个教训,看今后还敢胡言乱语,闯了大祸犹不自知! 又代替她请求连芳洲和李赋的谅解,坦言为表邓家认错的态度,愿意奉上白银两万两作为补偿,请大人和夫人放过那丫头。 他保证,那丫头今后绝不会再出现在大人和夫人眼皮子底下,打扰大人和夫人的生活。 谁知李赋叫了声“邓老爷,”似笑非笑的道:“邓老爷不愧是这南海郡大大有名的大商贾,这算盘打得倒精!令嫒当着我夫人的面出言侮辱谩骂,侮辱朝廷命妇,监禁流放都不为过,邓老爷区区两万两银子就想将事情了结了?怎么?邓老爷觉得,本官像缺两万两银子的人?” 邓老爷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有八分以上的估算李赋两口子不会答应,听见李赋拒绝,面上陪着笑,心里并没有多失望。 这跟做买卖讨价还价是一个道理。 邓小丫立刻摆出满脸惭愧讪讪的神情,尴尬的笑了笑,忙便陪笑道:“是小民糊涂,糊涂了!请大人示下,此事大人想要如何才肯了结?” 说着又沉沉一叹,万般无奈的道:“按说这个逆女敢如此胆大妄为得罪夫人,就是打死了也是她活该!可毕竟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小民和夫人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肠不管她,也只好老着脸皮求一求大人和夫人开恩了!多少银子能令大人和夫人出了这口气肯放他一马,请大人和夫人无需客气尽管开口!便是花费再多的钱也是应当,这钱邓家掏得心服口服!” 邓夫人亦淌眼抹泪恳求不已。 李赋不语。 连芳洲却是低低一笑,朱唇轻启盈盈含笑道:“邓老爷、邓夫人,你们还不明白吗?银子,我们真的不稀罕!况且,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哼,受了你那女儿当面那么一场排揎,那么多人都听见了,结果却是用钱了结,邓老爷、邓夫人叫外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侯爷?” 邓老爷一愣,心道这叫什么话!这种话她堂堂一个侯夫人也说得出口?怪不得说是乡下出身…… 邓老爷感到深深的受了打击了,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这就是啊! 亏他之前还认为她贤良温婉。 “那么依夫人之见,该当如何才能放过小女?”邓老爷沉声问道,神色也凝了几分。 不要钱,那要什么? 连芳洲便道:“公开的道歉那是必然的!这一点邓老爷和邓夫人不知道有没有异议?” 邓老爷想了想,点点头:“这是应当,小民无话可说。” “那就好!”连芳洲一笑,道:“那么就请邓夫人等会儿好好劝劝邓小姐了,道歉可得有个道歉的样才行!若横生枝节,可就不要怨本夫人!我却容不得人一而再的挑衅体面!” 邓老爷、邓夫人相视一眼,邓夫人亦点头,勉强答道:“夫人放心,涵儿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 “那就好!”连芳洲一笑,转向邓老爷笑道:“我呢,平日里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做个小生意闹着玩儿!我就不跟邓老爷绕圈子了,我想跟邓老爷要三条商线,不知道邓老爷舍得舍不得呢?” 邓老爷脸色一变,眸底闪过怒意。 邓家靠经商贩卖货物起家,尤其到了邓老爷这一代,在商场上开疆拓土、辛苦打拼,不知辛苦筹谋几许才有了今日兴旺发达、蒸蒸日上的局面。 商业,带给了邓家无限的机遇和银钱,也给了邓家底气和神气。 作为一名出色的精明商人,邓老爷对经商一道看得很重,很神圣,听连芳洲用这种“没事儿弄来玩玩打发时间”的语气来说他崇敬的商业,邓老爷表示很厌恶、很生气。 偏又要忍气吞声,不恼才怪了。 邓老爷犹豫,李赋不乐意了,轻轻一哼,冷冷道:“邓老爷这是不肯吗?你们邓家掌控着南海郡几乎七成的商业流通,我夫人不过弄两三条商道解解闷,你也不肯?还是说邓老爷愿意看着你那不肖女当众打板子受罚、流放千里?” “不要!”邓夫人吃了一惊,忙道:“不可!千万不可!李大人、李夫人,请两位给我那不争气的丫头留点体面啊!” 连芳洲掩口咯咯轻笑,慢悠悠的笑道:“邓夫人,你可求错人了!求我们有什么用?得邓老爷点头才行啊!” 邓老爷见到连芳洲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心血啊!他的视若性命的事业啊!这李夫人居然用如此轻佻戏谑的语气说出来,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1233.第1233章 三条商线 这也是邓老爷并不知连芳洲能耐,李赋请赴南海郡任职甚是仓促,事先并无半点端倪,京城与南海郡万里之遥,邓老爷便是想要派人进京去查探李赋的底细也没有这么快。 如今李赋人已经到了南海郡,就算派去京城的人打探到什么,邓老爷也未必还有那么用心去看、去分析。 毕竟,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要分析岂不是更加直观?更加直接? 而且,即便有人去查,也主要是围绕李赋,有谁会去查他的夫人呢?他这夫人又不是什么大有背景来头的名门闺秀! 连芳洲见了心里大乐,越发显出几分戏谑神情来,懒懒的微笑道:“相信邓老爷爱女心切,不会连区区几条商线都舍不得吧?” 区区几条!听到这样的形容词,邓老爷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瞅着连芳洲那脸色差点儿缓不过来! 谁叫自己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呢?别说这是他两口子心爱的女儿,即便是个不心爱的,也不能不管啊! 不然,旁人会怎样看待邓家? 邓老爷心里把女儿骂的狗血喷头,沉吟片刻,只好做起笑脸忍气吞声的问道:“不知李夫人想要哪条商线呢?” 连芳洲征询的看向李赋。 李赋还以宠溺一笑,柔声道:“夫人想要哪些跟邓老爷直说好了,只要夫人开心就好!” 邓老爷又被狠狠的呛了一把!这两个于经商之道狗屁不通的家伙,说的这是什么话!把他邓家的商线当成了什么了!他们以为是养的宠物狗吗? “谢侯爷!”连芳洲嫣然一笑,这才转向邓老爷,想了想,掰着手指头笑道:“我要的也不多的,恩,一条至南昌、一条至长沙、还有一条至福州,就这三条便可以了!” 邓老爷脸颊肌肉狠狠的抽搐了两下,暗暗打量一眼连芳洲的神情,并不见任何算计的痕迹,心下不由纳闷:莫非她要商线真的只是解闷? 这三条线,福州在东南方向,离商贸繁茂的大海港城市泉州、以及坐落在漳州平原之上被称为鱼米瓜果之乡的漳州很近,物产丰富,商品流通自然也热闹,尤其可得到许多别处商人得不到的舶来品;长沙地处通衢要道,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皆四通八达,是南北货中转交易之要紧城镇,自古以来商贸繁盛;还有南昌,经赣州、吉安、新余而至,不远可达九江、南京、景德镇,这一串地名皆代表着赫赫有名的各种具有当地特色的特产…… 更重要的是,这三条商线虽然全程算不得长线,但路途却十分好走,至福州、南昌皆有大河水路,成本很低! 当初邓家为了将这三条商线掌握在手中,可费了一番不小的功夫和各方角逐争斗!而这三条商线,自邓家掌控在手以来,每年都为邓家带来不菲的价值,如今,就因为这位布政使夫人一句话,就要白白的拱手相让吗? 可是,倘若不给—— 邓老爷努力使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显得恳切可亲,笑道:“夫人要消遣解闷,这三条商线似乎不太合适呢!这三条商线小民都走过,沿途没有什么好的风景,倒不如桂林、怀化和肇庆呢!桂林风景甲天下,这是——” “可是,我就是喜欢长沙、南昌和福州啊!”连芳洲咯咯笑道:“谁说解闷定要瞧风景呢?瞧风景岂不更加闷死?解闷就要去那人烟繁茂、商品富庶之地!而且我听说啊,福州那边可以买得到好多外洋番邦贩来的稀罕玩意儿呢!经常还能看到长相稀奇古怪的番邦人,多有趣!” 连芳洲说着心向往之,眼神也有些迷醉起来,露出一个神往热切的笑容。 李赋忍不住插嘴笑道:“夫人这话说错了!泉州才是真正的海港城市、万船来泊呢!福州跟泉州比起来那可差得远了!你啊,妇人家,小见识!” 连芳洲冲他不服气的撇撇嘴轻轻一哼,好不服气的说道:“人家又没去过?怎会知晓?恩,那我就不要福州,我——” “那就如此吧!夫人说的那三条商线邓家给了!”邓老爷吓了一跳,眼见连芳洲就要嘴巴一张将福州改为泉州,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规矩不规矩,急吼吼将她没说出的话拦截了下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布政使大人看着威风凛凛,战功赫赫也不是假的,可怕老婆更是真的! 想想也是,要不怎的半个侍妾都没有呢?这乡下女子能稳稳当当的坐稳侯夫人的位置,若不是这位大人爱煞了她,岂能情愿? 横竖他们也不懂经商,那商线要了就要了吧!邓家不走这三条商线,虽然损失不少,但也没到伤经动骨的地步! 若叫她把泉州拿去了,那才是真的倒了血霉了! 邓老爷甚至还在天真的想,布政使夫人不就是觉着新鲜有趣吗?等过一阵子这股子新鲜劲儿过去了,没什么意思了,他再托人上下活动一番,大大的送上一份厚礼,仍旧将这三条商线拿回来就是! 说起来,不过是邓家暂且停止经营这三条商线罢了…… 如果他知道,连芳洲会迅速将这三条商线牢牢掌控在手中,同时以这三方为据点支架,如蛛网般向四面八方延伸、蚕食,最后掌控,便是拼着不要这个不肖女,拼着落个不顾父女亲情的冷酷名声,他也一定不会将这三条商线交给连芳洲! 他哪里知晓?连芳洲与李赋将他邓家手里掌控的十几条长长短短的商线经过无数遍的研究探讨,最终才挑选出了这既没有触及他的底线、又可大有作为、最适合扮猪吃老虎的三条! 二人一唱一和,竟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把他给骗住了。 这也是他邓老爷虽然为人精明,然则一来连芳洲李赋以有心算无心,他已失了先机;再者,即便南海郡民风开放,全天下的大男子主义却还是一样的,他看不起连芳洲,从不认为一个女人在经商上能有多大本事!他也看不起李赋,一个靠军功起家的将军,怎么可能懂得经商的门道奥妙? 1234.第1234章 夫妻做戏 但是他却不知,连芳洲绝不是他可以轻视的,而李赋作为一郡最高行政长官,在这天高皇帝远、万事可从情便宜行事的南海郡,利用手中职权,想要给媳妇儿行商大开方便之门,顺便明里暗里给他找点儿茬,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他再精明、再有本事,能斗得过国家机器吗? 连芳洲对邓老爷打断自己的话显然十分不满,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皱眉道:“邓老爷,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现在不想要福州了,我要泉州!” 竟是理直气壮的语气。 “李夫人,您行行好吧!”邓老爷听了这话既暗喜此人果然是随心所欲、心血来潮罢了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懂,又生怕她任性的非泉州不要不可,便苦着脸求道:“我们邓家最要紧的便是泉州这一线,求李夫人您高抬贵手吧!即使小民答应,族中长辈们也不会轻易同意啊!不像福州和南昌、长沙,小民可以自己做主!” 连芳洲若这么轻易便答应他,岂不是枉担了任性不懂、肆意妄为之名?少不得不懂装懂、蛮横不讲理的同他争执一番。 还是邓夫人机灵,将那两万两银票奉上,陪笑说了几句好话,李赋也笑着劝了两句,连芳洲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 却又很不客气的道:“既如此!那么从今儿起,福州、长沙、南昌这三条商线就是我的了!你们邓家立刻撤出,不许再染指!” “……”邓老爷郁闷的要说不出话来! 跟外行人说话,真是沟通无力! 他耐心的跟连芳洲解释,毕竟邓家走这三条商线走了这么多年,想要一下子退出是不可能的,人员重新调遣安置、一路上沿途货仓的货物处理等等,至少也得一个月时间才行!所以请求李夫人宽宏大量,且容年后再尽数交给她手里,到时候邓家绝不再沾染半点! 当然,邓家也不是那等白占便宜的人家,会对夫人给予一定的补偿…… 连芳洲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哼道:“你看我是很贪银子、缺银子的人吗?怎么撤出、怎么处置人手货物那是你们邓家的事情,与我何干?明明已经属于我的商线你们还要霸占着这是什么道理?那岂不是等于你们给了我一句空口承诺,在事实上我什么都还没有得到的情况下,就把那当面辱骂我的邓小姐领回去了?不行!” 不讲理!邓老爷在心中嚎叫,只是面对一个完全不懂得规矩俗成之人,一切的解释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邓老爷说不出话来了,求救的看向李赋。布政使大人应当理解吧?不会也如此不靠谱吧? 谁知,李赋虽然还以他一个理解的眼神,但那眼神中除了理解还多了一种叫做“认命吧!”的东西。 只听见他微笑道:“你们邓家家大业大势力大,区区小事换做别家或许做不来,可对你们邓家来说有何难哉?” 一对儿不讲理!邓老爷狠狠的被李赋给噎住了,心中恨恨不已,却不得不妥协。 连芳洲这才得意洋洋的表示了满意。 打发走这邓家一家三口,连芳洲和李赋不由相对大笑。 李赋忍不住又有点担忧,道:“你真的有把握?邓小丫是个精明的商人,咱们今日这场戏只能瞒得了一时,只要你一有动作,他必定会醒悟过来,到时候只怕——” 连芳洲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笑道:“怕什么?咱们又不是赤手空拳,你可是南海郡的布政使大人,我手里积攒了那么多的人才和钱财,自会部署完毕方才由暗转明,到时候,他就算醒悟过来又能怎样?若他忍气吞声的认了,怕是还能过上几日好日子,若企图反扑?” 连芳洲冷笑道:“我敢保证,只会死得更快!” 李赋听了便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尽管放心部署,万事有我!” “那是自然,”连芳洲嫣然一笑,道:“若没你在后头撑腰,许多事我却做不成呢!” 那些事先派来此地的得力掌柜伙计,是时候该忙起来了。 连芳洲顺手将邓夫人给的那两万两银票晃了晃推到李赋面前,笑道:“今儿运气不错,也算发了注不大不小的横财,你拿去交给参政、参议两位大人吧,年下布政使衙门上下书吏差役的工钱都有了,大家也能好好的过一个好年!” 说的李赋先是笑,继而感慨,然后又叹:“这些人也太不像样!明年绝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在这南海郡,四大家族基本上是不纳税的,每年只不过象征性的缴纳一点,其他的大家族有样学样,差不多都如此,因此每年收上来的税款十分有限,偌大一个衙门,上下官员都很拮据,这两万两倒的确能让大家都过个好年了! 当然,要都过一个好年这些钱并不够,按察司、都指挥使司也都缺银子,少不得要连芳洲拿私人银子补上的。 不过,也不能补得太多,否则容易惹人怀疑。 第二天,邓家便差人将那三条商线转让的契约送到了连芳洲的手里,连芳洲很理所当然的就笑纳了。 在这种事情上,想也知道邓家是绝对不敢做手脚的,连芳洲看了看便收了起来,准备这几日就将手下人等秘密召集起来共商大计。 这三条商线到了她的手里,绝对是要发挥大作用的。 想着自己这位布政使夫人来了南海郡这么久还没怎么同当地这些乡绅世家望族的夫人小姐们交流过呢,连芳洲便叫春杏将事先命人搜集整理好的名册取了来,斟酌一番,勾选了一二十人,预备下帖子请人过几天聚一聚。 略一沉思,又给成为了乐正三公子夫人的林语蕙去了封信,邀请她来南海城小住几日,顺便参加聚会。 至于那聚会,她还得好好的想一想,布置一番,务必要让众人宾至如归,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将来才好办事! 四大家族势大且根深蒂固,想要打倒他们必须得从内部一点一点分化,于细微处一点一点蚕食,而不能逼得太紧。 否则,一旦逼急了他们狗急跳墙,联合起来对付自家一个,想要取胜却太难得了! 1235.第1235章 找茬梁家 只需保持暧昧,若即若离的态度,令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自然谁也不肯轻举妄动。 毕竟,官与民之间还是有区别的!没有哪个民心急火燎迫不及待的想要冲上来与官府作对! 当然,他们彼此之间却又会巴不得对方当那出头鸟先上来碰一碰。 四大家族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只能与天高皇帝远的朝廷胶注着而半步也没能够前进! 李赋呢?忙着在找梁家的茬。 这日,属于梁家地盘的青石码头上,一对祖孙一不留神与梁家的管事工头撞了一下,那工头嚣张惯了的,平白被用力撞了一下、吓了一大跳,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自都不会轻易放过。 一声喝命,便有手下过来拳打脚踢。 正这时布政使衙门巡逻的衙役恰好经过,便奔过去询问何故?阻止梁家下人的暴行。 四大家族谁的眼里有过官府?便是那些下人也一样!且比主人更加厌恶对自家指手画脚的官府! 梁家又是四大家族中最为霸道蛮横的,平日里碰见官府的差役,没事儿还要找茬呢,如今人家撞上门来,还不欺负更待何时? 这些巡逻的差役里,有李赋从京城带来的人,故而方敢上前质问,若是本地原来的那些,绝不敢如此的。 此时双方三言两语不和起来,说话间充满了火药味儿,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那些本地的差役见势不妙便暗暗去拉那两个京城来的新伙计,话里话外的劝说息事宁人、小事化了。 梁家下人见状十分得意,那工头管事反而来了劲,嚣张的硬要这些差役向他道歉,还反咬一口说这祖孙俩撞伤了他,要他们将这祖孙俩抓回去坐牢。 李赋带来的人一听就怒了,原本他们就没打算就这么走了,何况这人如此嚣张? 这两个便很客气的命这工头管事跟他们往衙门里走一趟,原告被告都到场,是非自有大人明断! 这工头管事简直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羞辱!狂怒之下顿时发作,喝命手下人动手,也不打别人,就专揪着那两个面生的京城里来的打。 众差役见没打着自己心中既开心又幸灾乐祸:该!谁叫你们不听劝?在南海城的地头上居然敢动梁家的人! 遂半真半假的劝着拉着,实际上半点儿用处都没有,反倒绊手绊脚的害得那两人多挨了些拳脚。 梁家人打得正欢,正闹得热闹,突然萧牧亲自带了二十亲兵杀气腾腾的赶到,厉声喝斥之下,将在场所有人都带去了衙门…… 事情很明朗,差役巡逻,见有事故发生上前询问乃执行公务,实属正常,梁家下人不但出言侮辱,且动手殴打官差,这是严重扰乱刑法、扰乱治安的行为,全都下了大牢!又将青石码头给封了!半只船只不准进出! 李赋命人将那两名受伤的差役扶下去好好休养诊治,这一次他们是受了他的话没做抵抗,受了委屈了,事后自有另外一番补偿安抚。 此事原本是极寻常的小案件,但因为牵扯到了梁家,一下子变得轰动全城! 要知道,这还是这些年官府头一次敢拿四大家族的人进大牢,这些人里头还有一名工头管事!还封了梁家的码头!就连梁家在南海城中好几处赚钱的要紧店铺,也一天几次的遭到官兵以巡逻为名的各种干扰,客流大损! 如此的好戏,众人怎能不关注? 大家族们一边暗中吩咐自家下人最近谨言慎行不要惹麻烦,一边不动声色静默旁观着,看官府最后会如何处置;平民百姓们明面上不敢说什么,暗地里却免不了议论:四大家族嚣张跋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官府早该管管了,只是,不知官府斗不斗得过这些大家族,结果还不知道会是怎样呢…… 那十几个被抓到衙门里的梁家下人一顿板子后全部打入了大牢中,管事工头作为袭击公差、藐视朝廷的典型,则披枷带锁的站在布政使衙门门口示众,每天引来无数看热闹的百姓。 梁家气炸了肺! 这根本就是在打梁家的脸!活生生打梁家的脸! 梁大老爷的书房里,气氛凝重,梁大老爷冷冰冰道:“说,到底你们谁做了什么事得罪咱们这位父母官了?” 原本这事出来,梁大老爷并没有当一回事,只当李赋是想要立威,自家人恰好撞了上去实属活该。只要自家态度好一些,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是梁家怕了李赋,而是至今为止,梁家都没能摸清楚这位新上任的威宁候、布政使大人的脾性底细,为何要轻举妄动? 花花轿子人人抬嘛,既然他想要官威,梁家不妨配合配合成全他! 非但不会丢人,反而会得一个奉公守法、不包庇徇私的好名声!梁家这些年有的事情做得也太过了,一时半会儿想要管也管不过来,借此机会整顿一番,让下头的人心里也有个成算警戒,并非不是好事! 况且,借此机会也能试探试探几分李大人的底,何乐而不为? 于是,梁大老爷就派了梁管家带着自己的名剌亲自去见李赋,话说的很客气,将自家姿态摆的很低,表示梁家这些下人的确做错事了,该罚!梁家愿意出银子补偿他们的罪过,并且带回去之后定会严加管教!又表示愿意出银子诊治那两名受伤的差役以及那祖孙俩。 然后,便是请求李赋准许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将这些人都带回去。 梁管家的姿态虽然放得很低,言语之间虽然十分客气,然那种倨傲之气依然不自觉的便显露了出来。 在他看来,他堂堂梁家的管家,代表的又是梁家的当家人梁大老爷,并且好话已经说尽,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给足面子了!布政使大人即便不受宠若惊也得立马答应他的要求不可! 因此,他不倨傲谁倨傲?那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优越感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李赋正要找梁家的茬,冷眼瞅着这梁管家如此神情,没有寻点儿借口将他也打一顿就算好的了! 至于放人?门都没有! 当时李赋冷冷一笑,便明里暗里说了些话,让梁管家尽管如此回去交差。 1236.第1236章 你们谁得罪他了? 梁管家见他如此的“不识好歹”,心里自然又气又恨,拉长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梁府中,添油加醋便向梁大老爷描述了一番李赋如何毫不客气、不买梁家面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梁大老爷听了也很生气,只是气着气着,突然察觉一丝不对劲! 因为:李赋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如果他有心要动梁家,动那么几个连梁家重要外围人员都算不上的低下奴才算怎么回事? 非但半点儿伤不了梁家的根基,还会与梁家结下梁子! 他似乎,没有这么蠢! 可如果他不想动梁家,却非要动这么几个不痛不痒的小人物,又将代表自己去说和的梁管家给毫不客气的赶了回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天真的以为这么一件其实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能将梁家整个搅进来? 他好像……也没有这么蠢! 梁大老爷思来想去,终于豁然开朗:他必定另有目的!这个目的必定有其针对性!那么,就该问问他的好兄弟、好子侄们了! 这些日子,他可并没有得罪过这位李大人。 梁大老爷问这话的时候,目光尤其多在嫡长子梁晋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跟李大人有纠葛的,似乎只有他。 众人七嘴八舌的否认,偏就独独梁晋不屑冷笑,不置可否。 梁大老爷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是恨铁不成钢、气不打一处来! 气急败坏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二弟跟梁晋。 “还不说!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梁大老爷目光冷冷。 梁晋只是嘿嘿的笑,神情颇为疲赖。 梁二老爷眸光一闪,忍不住变色脱口道:“阿晋!你、难道你——我听说前几天李大人从军营回城在路上遇到刺客,难道,难道——” 梁大老爷也不由变色,瞪向儿子。 梁晋哈哈大笑一拍桌子,笑道:“不愧是二叔,一猜就着!不错,那件事就是我干的!” 梁大老爷、梁二老爷兄弟俩齐齐吃了一惊瞪大眼睛。 “岂有此理!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梁大老爷怒火中烧,恨声骂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这位布政使大人寻了个小小的借口就要整治梁家,这是在出气呢! 梁晋对老爷子的气恼甚无所谓,神色淡淡的笑道:“爹,那姓李的出现在南海郡本来就是为了我们这些家族而来,对上是迟早的事,怕他做什么?不管我做没做什么,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咱们!既然如此,我动一动他又算什么?倘若能一举要了他的命,那就皆大欢喜了!可惜——” 梁晋眸光微沉,冷声道:“此人比我想象中更加难缠,上次的截杀,至今为止我还是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样逃脱,这一次事发突然,原本我以为即使不能杀了他也能重伤他,如此一来可成震慑,二来他忙着养伤尚且自顾不暇,哪儿还有精力找咱们的麻烦?他一倒,群龙无首,收拾下边那些小罗罗还不手到擒来?哼,我保管过了年,他就得以养伤为名灰溜溜的打道回京!谁知,他运气好,竟然逃过一劫!爹、二叔,此人非等闲之辈,这也给咱们提了个醒,要对付他不能等他找上门来,咱们趁着如今他脚跟未稳,又占着天时地利人和,需先发制人!否则,后果只怕难以估量!” 一席话,竟是说的梁大老爷兄弟两个心头一沉,神情也凝重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梁大老爷盯着他冷冷一笑,呵斥道:“这么大的事你就敢自作主张?如果你事先同我和你二叔商量了,做下完全之策,就不信他能逃得掉!你看看如今好好的事情被你做成了什么样?打草惊蛇,今后再想这样的机会也不可能了!” 梁二老爷也无不惋惜的叹道:“大哥说的不错,阿晋,你冲动了!” 梁晋一摊手,笑道:“事已至此,爹和二叔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况且,咱们之前并不知他的底细本事,就算告诉了爹和二叔,未必会比我安排得更加周全!难道我还故意给他留生路不成?不管怎样,至少咱们知道今后该如何行事了!” 梁大老爷缓缓点头,沉吟片刻斩钉截铁的道:“你说的很对,咱们需先发制人!不能等他站稳脚跟方才行事!这件事要做成也不容易,事后召集众人细细商议,还得跟其他家族联络,哼,总不能咱们单独行动,斗个两败俱伤让别人捡现成的便宜!如今就要腊月里了,待来春行动正好!眼下还是商量商量如何解除眼下危机吧!” 梁晋不屑,嘀咕道:“这算得什么危机?又没少块肉!他不就是想打咱们梁家的脸面吗?若他真有那实力,有本事借机将咱们梁家一锅端了呀,他敢吗?哼,依我看,咱们用不着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他来不来找我们!” “胡扯!”梁大老爷皱眉,呵斥道:“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乱子,还敢犟嘴?伤不了人他恶心人!青石码头封着,咱们家所有的船进不来出不去,还有那么多的店铺生意都客流大损,这样下去,不用他做什么,别的家族就先把咱们的客流抢光了!还有那些关押的下人,说到底都是为咱们梁家做事的,不闻不问岂不令人心寒?今后还指望谁给咱们家卖命?再说了,任由如此,传出去很好听吗?咱们梁家的实力受到了质疑,你当没有野心勃勃、蠢蠢欲动之辈欲趁机生事?到时平空多出多少麻烦!” 梁晋倒没想过这么多、这么细,听了老爷子这话顿时有些心烦气躁起来,烦躁道:“照爹这么说,咱们还要向他低头?哪一任的南郡布政使不对咱们家客客气气的、不给几分薄面?什么时候轮到咱们上那衙门求人去了!” “你可知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梁大老爷眸光灼灼盯着长子,板着脸一字字道:“你太自负,若不改正,这将是你最致命的弱点,迟早有一天会将梁家带向深渊!哼,低头又如何?一时成败又算的了什么?失去的体面,将来再加倍找回来便是了!此事我主意已决,就这么办了!” 1237.第1237章 说和 他瞅了梁晋一眼,继续又道:“这件事我还就交给你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上布政使衙门去,不把此事办妥,你就别回来了!” “我不去!”谁知梁晋却是想也不想张口就拒绝,无比坚定。 “你再说一遍?”梁大老爷面如凝霜,“刷”的沉下脸冷冷盯着梁晋,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梁晋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是那副冷硬疲赖的神情,“我不去!” “由不得你!”梁大老爷冷笑,道:“我是家主,我说了算!你要做主,等你当上家主再说吧!” “都是自家至亲骨肉,有话好好说啊!”梁二老爷忙打圆场,笑着劝道:“阿晋就是这个脾气,大哥何必生气呢?阿晋,此事因你而起,正该你去,不为别的,你且当做事一场磨练罢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哥是你亲爹,还能害你不成!” 梁晋沉着脸心里也十分不快,却也知晓老爷子的话自己根本没办法拒绝,只得哼了声转身扬长而去了。 磨练?呸!他需要这种磨练? 若是别人,去也无妨,可面对的是那该死的李赋,他就是不想去! 梁晋怒气冲冲回到院落里,发了一通脾气,突喝“来人!”不由分说命人将小雀绑了个结结实实关进了柴房。 众人心知这定又是为了之前梅姑娘的事情了,一碰到这件事,所有人无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谁也不敢求情,慌忙照做。 便是小雀自己,又怕又急眼泪汪汪,也不敢说半个求饶的字,甚至连哭都不敢,泪水都不敢落下来! 下午,梁晋便命人将小雀押上了马车,自己骑马,带了两个随从直奔布政使衙门——后院。 求人么?他宁愿去求连芳洲,也绝不求李赋那混蛋! 反正布政使衙门后宅清除内奸一事后,人人知晓布政使大人宠妻疼妻,他不求大人,而求到后宅,谁又能说没道理呢? 李赋正与连芳洲在后院,听见林妈妈说梁府大公子派人求见夫人,一下子脸色难看起来,冷冷道:“打出去!夫人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 连芳洲也有些暗恼梁晋,他不会天真得让自己给李赋说情吗?自己看起来就这么蠢、可能会做这种事吗? 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当初承诺答应他一个心愿之事,连芳洲忙叫住林妈妈,道:“若有话,叫递进来便是!正好大人也在这儿,一起听听!” 林妈妈见李赋轻哼一声没有反对,忙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连芳洲屏退下人,不由向李赋“噗嗤”一笑,道:“别忙着恼我,先听我解释一番。”便将之前自己答应之事说了。 李赋脸色这才缓上一缓,却仍忍不住悻悻道:“论理这也应该,他纵存心不良,咱们也不该欠他的!只你如何不曾对我说起?” 连芳洲苦笑,道:“这不是一时忘记了嘛!何况这事哪里需要说起?我只想着等哪天他落到了咱们手里,到时候饶他一命也就是了,哪里想得到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这话令李赋心里更松快了些,笑道:“你说的也是!不过这份人情早还了早了!” 两人说话间,林妈妈已经带了话进来了:“梁家那位大公子说,那管事工头触犯刑法,官府该怎么罚他无话可说!但只请夫人帮忙说项说项,给他们一个干脆痛快!若能花钱折刑就更好,毕竟快要过年了,这事这么不上不下的耗着也不好!他还说,不会白让夫人说项,那位管事工头有个妹子叫小雀的,今后愿意在夫人身边为奴为婢为她兄长赎罪,请夫人三思!” 连芳洲听毕脸色大变,忙道:“你说谁?那人妹子叫什么?小雀?” “是……啊!”林妈妈不明白连芳洲为何会激动起来,吓了一跳。 李赋也有些怪怪的瞟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不禁苦笑。 林妈妈见状,便默默施礼退下,往门口候着去了。 连芳洲便向李赋叹道:“这个人果然够卑鄙阴险!小雀,哼,小雀!他拿小雀威胁我!” 向李赋解释道:“这个小雀是我在梁家的时候在我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这丫头,唉,是我害了她了!” 当初见小雀单纯,对自己也好,便将她从铜陵带回了梁府,其实自己光顾着自己了,哪里为她着想过?自己逃离之后,她还不知怎样战战兢兢度日呢! 若这次自己不收下她,以梁晋的性子,只怕回去是没了活路了。 想到那小丫头的单纯和对自己的忠心维护,连芳洲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李赋见她这样不禁好笑,道:“你倒是挺念着这丫头的!罢了,收下这丫头吧,我将那些人打一顿,允梁家拿钱来赎吧!” “真的!”连芳洲其实想求情,又不便坏了李赋的事,听他这么说自然开心,忍不住又犹豫道:“可是,这样会不会让你为难了?如果为难的话就算了,我再想别的法子帮一帮小雀!实在不行,那,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若为了个小丫头坏了李赋的安排,连芳洲心里更不会好过。 李赋摇摇头,笑道:“不为难。原本就还没到跟梁家撕破脸的时候,不过还以小小警告让他们明白我李赋不好欺负罢了!迟早也是要放人的!” 连芳洲这才放了心,忍不住又玩笑道:“话虽如此,也要小心打草惊蛇。到时时机还未成熟,万一他们抢先有了动作,反倒不美!” 李赋冷笑,道:“他们未必没有这么想,只是,动不了的!” 说得连芳洲一笑。 眼下就要过年,哪儿的人都一样,对这个节日极其看重,绝不会选在这时候动,再怎么样,也是明年的事了! 然而到了明年,谁能料知没有变故? 且梁家绝不会单独行动,要联合几大家族组成一直连横之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些时间,足够自己充分准备了。 不一会儿,林妈妈便带了一个被麻绳反剪双手绑的结结实实、穿着靛蓝碎花麻布衣裳的小丫头进来。 小雀直到此刻看见连芳洲,才明白自己到了何处。 那颗紧张忐忑、吓得要死的心这才一松,叫了声“姑娘!”哇的就大哭了起来。 1238.第1238章 小雀 连芳洲忙命人解了她身上的绳索,叹道:“都是我连累了你!如今没事了,快别哭了!” 小雀心怀激荡,一下子哪里停得下来?听了连芳洲柔声软语,越发控制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含含糊糊的诉,只不过没有人听得明白她诉的什么就是了。 李赋瞧得直皱眉,就这么个乌糟糟、说话颠三倒四完全没个章法的小丫头就是娘子惦记着放心不下的? 实在是叫人看得生厌。 或者说,潜意识里,凡是从梁家出来的人他都看不顺眼就是了。 李赋着实听不进这魔音入耳,便跟连芳洲打了个招呼,起身便离去了。 小雀这呆子呢?此刻好不容易见了连芳洲,心里眼里也就只有一个连芳洲,只管哭哭啼啼稀里哗啦,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的新男主子离开,更没想到行礼什么的。 连芳洲劝都劝不住。 无奈,只得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方才幽幽一叹,道:“之前是我连累了你,今日到了我这儿让你觉得这么委屈,明儿我叫人送你走便是!你快别哭了!“ “不!不!”小雀听了这话顿时吃了一惊,忙糟糟的胡乱擦着眼泪,求道:“姑娘,您可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啊!奴婢愿意伺候姑娘!奴婢这辈子都愿意伺候姑娘身边!求求姑娘留下奴婢!” 连芳洲便道:“那你不哭了?” “不哭了!不哭了!”小雀连连摇头,忙道:“奴婢不是委屈,奴婢是开心!奴婢是开心啊!” 连芳洲和林妈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芳洲便笑道:“那就好!你要再哭我还当你委屈呢!既如此往后就在我这儿待着吧!林妈妈,她叫小雀,你带她下去梳洗一番,将她交给春杏安排吧!明儿就在我身边当差!” 林妈妈笑着答应。 小雀心花怒放,跪下向连芳洲磕头:“奴婢谢姑娘大恩!” 连芳洲笑着命起。 林妈妈瞧了她一眼,笑道:“小雀是吗?这就跟我去吧!还有,往后不能再叫什么姑娘了,这两个字提也不准再提,要叫夫人!” 小雀一呆,赶忙点头答应,有点儿不安的看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笑笑没有说别的,只命她随了林妈妈下去。 梁府那边,花了五千银子赎人,另外一千医药休养费,便将那一干人等领了回去。 这是这么多年来官府对上四大家族唯一一次取得的胜利,令深受其害的百姓们振奋不已。虽不敢当众高谈阔论,私下议论却满天飞,眉眼间的喜意遮都遮不住。 李赋趁机命参政、参议在城中贴出告示,又签署了一份加盖大印往辖区内各城镇分发,命各地贴了出来,主要内容是加强地方法治,但凡有作奸犯科、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之徒,百姓尽可以诉于地方衙门,官府一律需秉公处置。或者可前来南海城向他诉讼! 此令一出,百姓欢腾,地方振奋,各大家族心有不服却不能不看梁家的前车之鉴:梁家都要服软,何况他们? 因此上又暗恼梁家不该向官府低头,连带着他们也不得不从! 等梁大老爷意识到这一点,气得够呛,大骂李赋狡猾,梁晋还在旁说风凉话半讥半讽,激得差点挨了他老子一顿打。 可冷静下来,梁大老爷一想,当初除了如此还能如何?难不成真的能官府抗争到底?这位李大人跟以往的大人都不一样,跟他明着抗争梁家未必能得到好处!此事仅仅涉及梁家,休想让别家愿意插手,到时梁家纵然与官府斗个两败俱伤,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到的那时,梁家在南海郡领头羊的地位恐怕都要换主了! 至于官府,便是伤了元气又如何?从别处调人来补上就是了,梁家可没有那么容易! 谁要怨梁家就怨吧,谁又敢当面说出来不成? 再说,大家还有共同的利益在呢,只要有共同的利益,谁也不敢和梁家翻脸!该合作的时候,照样会乖乖合作! 这日入夜之后,邓老爷带着管家悄然拜会了梁大老爷。 两人都是最近跟布政使衙门有过节、吃过亏的人,几句客套寒暄,便忍不住相对诉起委屈、骂起李赋来。 梁大老爷想到联合诸人、先发制人的策略,趁机对邓老爷大加拉拢,每以言语试探。 邓老爷原本的盘算只不过打着同病相怜的旗号,借以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万一将来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拉个盟军。 可是,梁大老爷突然之间热络起来的态度,在商人本能的驱使下,令他心中徒然生出警觉。 不管是不是商人,有利方图,无利不早起这都是一样的,梁大老爷从前对自己可不是这样,非但不热络,而且,还有意无意流露出瞧不起邓家暴发户的那种感觉。 要不然,自家女儿跟梁家大公子的亲事就不会至今还定不下来了。 如今他的态度突然来了个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要说没有内情才怪呢! 邓老爷心中起了警惕,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然客客气气的笑着同梁大老爷说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是不肯给半句瓷实话儿,更不肯轻易答应什么。 商人本性皆是如此,梁大老爷倒也不以为意,反倒更起了拉拢之意。 邓家生意遍布整个南海郡,跟其他郡县的联系也是最频繁的,与他家结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梁大老爷便决定给邓老爷一颗定心丸吃。 “我那不肖子阿晋丧妻也有三年了,至今未娶,不知令嫒可曾许配人家?咱们两家,那可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哦!” 邓老爷眼睛立刻“唰”的一亮,不敢置信呆在了那里。 为了作成这门亲事,夫人带着女儿在这南海城中几乎都住了快一年了,却是什么进展都没有。 他如何相信,梁家居然会有主动提及的一天? 若能够作成这门亲事,好处那可就太多了! 毕竟,梁家是南海郡第一家呢…… 1239.第1239章 联姻结盟 邓老爷一下子兴奋得有点飘飘然起来,加上多饮了两杯酒的缘故,脸上泛着红潮,搓了搓手笑道:“这个,呵呵,我家那逆女如何配得上梁大公子呢,这,唉!” 邓老爷都有点难以启齿,只转念一想这事儿整个南海城的人都知道了,自己说不说又算什么?便一声长叹,苦笑道:“那逆女不知好歹,迷了心窍竟做出那等事,唉,在老哥哥面前我都开不了这个口!老哥哥真的要为大公子求娶她吗?不过,我那女儿除了这一次不知怎么中了邪似的胡言乱语,以前却也从来不曾如此过,唉!” 梁大老爷却是浑不在意,微笑道:“我那不肖子是娶继室,说起来委屈的还是邓小姐呢!至于那件事,哼,谁知邓小姐是不是中了什么人的圈套?不然一个人的脾性还能说变突然就变了?狡诈呀!令人防不胜防!我们这些老实人,又上了年纪,想不上当也难啊!” “老哥哥说的是,说的太对了!”邓老爷一拍大腿。 两个老头子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投机,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双方各自满意,月上中天,梁大老爷方亲自送了邓老爷出去,又说了近日就会派遣媒人上门提亲。 梁大老爷回头将这事告诉了梁大夫人,让她跟儿子知会一声,早早将此事办了。 梁大夫人大感意外,对他一声不响冷不丁就把儿子的终身给卖了十分不快,尤其是,买家还是那个她在心里否认了的邓家三小姐! 梁大夫人忍不住劝了几句,说那邓家三小姐虽生长于富贵锦绣之家,眼界气度却不行,行事没脑子,还小家子气,根本不配当梁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也绝管不住儿子,要来何用? 梁大老爷却不耐烦的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不要坏了我的大事!别的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是邓家的嫡出三小姐!既然她不配做梁家主母,将来再为阿晋娶一房平妻就是了!那个我不管,你做主来挑!” 梁大夫人一滞,心中暗想那邓梦涵德行有亏,名声有碍,自家儿子肯要她就不错了,将来便是要娶个平妻邓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怕什么? 这么一想,梁大夫人顿时心情大好,痛快的答应了丈夫。 谁知,次日跟梁晋提起这事时,梁晋却是眉头一皱,毫不犹豫的反对了。 梁大夫人只当儿子是跟自己一样的想法,认定邓梦涵配不上他,便忙将丈夫的意思细细的诉说了一遍,笑着道:“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还有什么顾忌的?这是咱们家跟邓家的大事,结了亲等于结了盟,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得着娘同你说?女人嘛,娶回来了就算完了,喜欢就去看看,不喜欢养在后院即可!等将来娘必定为你好好的访一名配得上你的,再娶回来做当家主母!” 谁知梁晋还是摇头:“结盟何必定要联姻?只要双方存在共同的利益,用不着联姻照样结盟!反之,利害权衡之下,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能将两家牢牢绑在一起?笑话!再说了,我可不想娶那个草包!” 梁晋深恼邓梦涵,认为那就是个饭桶,勾引男人都不会!若她把李赋勾走了,即使是生米煮成熟饭,连芳洲肯定受不了会离开李赋,到时候自己再出面,她还不得乖乖的回到自己身边? 谁知那草包竟如此没用! 让他娶她?笑话! 且他内心深处大有与李赋一较长短之意气,李赋一个姬妾通房也无,才令得那女人对他死心塌地,他便决定也懒得搭理那些女人了! 李赋能做到的,他为何不能? 且如今面对着那些女人,不知怎的,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寻欢作乐,只觉索然寡味,如同嚼蜡。 梁大夫人一怔,仍旧说道:“只是娶回来而已,不过占个名分,这样你也不愿意?” “不愿意!” 梁大夫人脸色猛的一沉,冷声道:“原因呢?你从前断断不会拒绝!” 梁晋不耐道:“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这么简单!” “我看,一点也不简单!”梁大夫人咬牙切齿,气得脸色发白恨恨道:“莫非你还不死心?你还惦记着那个——那个什么梅姑娘?” 真是岂有此理! 梁晋不答,只笑道:“娘,您生什么气呀!爹会这么做不就因为结盟之事嘛!包在我身上,让爹不必担心!咱们老梁家还不到用儿子换取利益的地步吧?” “你!”梁大夫人给他气得胸口胀痛,冷冷道:“你少给我东拉西扯!我告诉你梁晋,这邓家三小姐当定梁家大少夫人了!这是我和你爹决定的,你愿意不愿意都得娶!” 梁晋也怒了,淡淡道:“你们莫非能绑了我拜堂?” 大夫人气得“哈!”的仰天一笑,道:“当然不能,不过,在眼下这种局面之下,你确定要这么做,让别人家、尤其是新来的那位布政使大人看了梁家的笑话?你如果觉得梁家的脸面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你想怎么做尽管去做!” 梁晋脸色一变,面对母亲竟头一回哑口无言。 梁大夫人冷冷一笑,拂袖呵斥道:“滚!还不离了我这里!我见了你都觉心烦!” 梁晋瞅了她一眼,冷着脸离开。 谁知,梁大夫人正准备遣了媒人在三天之后的大吉之日上邓家提亲,第三日就传来邓家三小姐跌跤被尖利的石子划破了脸破了相死活不肯嫁人的消息,邓家一再表示歉意,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梁大老爷虽然也觉有点儿遗憾,不过,邓家跟梁家的关系却比之前近了许多,梁大老爷基本也满意了。 倒是梁大夫人又气又急,尤其恼怒。不用想都知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若不是自家那个死心眼不争气的儿子做的手脚,打死她都不信! 梁大夫人不由迁怒连芳洲,忧心如焚。 此女不除,太危险了! 儿子可以喜欢她,可以有无数个女人,但绝不能迷恋! 一个男人一旦死心塌地的迷恋了一个女人会有什么后果,她很清楚,也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有这么一天! 1240.第1240章 宴客 梁大夫人正在处心积虑、冥思苦想的想要除掉连芳洲的时候,连芳洲正在安排接待众位夫人们聚会一事。 这一次邀请的都是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夫人们,梁府梁翼的妻子,梁家二少夫人也在邀请之列。 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夫人们,连芳洲虽然未曾邀请,却呈了帖子表示不敢劳动长辈们,只与同辈聚一聚说笑说笑,等到正月里再办正式堂会宴请各位长辈,且每家大夫人、老夫人们都送了礼物:巴掌大一锦盒京城中弄来的上好安神香料、一对提神舒缓胸闷气滞的云锦绣荷包、一对京中老店所出产的牛角梳篦以及一串琥珀或蜜蜡的十八子手串。 东西并不多贵重,胜在用心且难得,毕竟,都是京城中才有的好物件,在这南海城,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梁府中梁大夫人自然也收到了一份这样的礼物。 本着好奇打开看了看,见连芳洲准备得事事周到妥帖,心中反而更加烦闷郁闷,一下子推开命人收起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 心中更恨得咬牙:这个女人,很有心计!如此肯用心,想要勾个把男人如何勾不得?怪不得自己那个精明过人又素来大大咧咧对女人从不上心的儿子也被她给勾住了! 连芳洲请客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六,正好这日天气甚好,明亮的阳光照耀下来,暖融融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了几分。 布政使衙门后宅小花园中的一处歇山顶长方花厅,早在昨日便已经收拾打扫布置了一番。 今日一大早,门外廊下院子里便错落有致的摆满了盛开的杜鹃、山茶、四季桂、百合、月季、仙客来等花卉,一片绚烂,灿若锦霞,在阳光下散发着淡雅的花香,更添几分娇媚。 厅中,则在茶几案头窗台等处摆上了造型别致的插花,各处椅榻座位上,细心铺呈上了绣工精美柔软的薄棉锦垫,紫铜香炉中点着香味淡雅的梅花合合香。 门外廊上一角,用于烹茶的红泥小火炉、银霜炭等也都准备齐全,只等着人来了好现成烹茶的。 厨房里也一片忙碌。 各种点心、糕点从三天前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准备了,准备的自然是京城中才有的精致东西。 有的存放久也不会变味昨日就做好了,有的准备工作繁琐,却需现做现吃才尽善尽美,便一起准备就绪,估摸着客人差不多到才开始动手。 还有午间的席面,也在忙忙碌碌的开始准备了。 菜单是三天前就拟好、采购齐全的,打算做的是烤鸭、芙蓉鸡片、樱桃肉、文思豆腐、金汤鱼蓉、龙井虾仁几道主菜加上一些本地山珍菜肴,外加一道龙眼竹荪老鸭汤,总共十三道菜。 掌厨的自然是跟着来的京中府里的大厨。 这些菜挑选的可不容易,连芳洲好容易打听清楚这些赴宴少夫人们在饮食上的口味喜好和忌讳才定下来的。 做起来更不容易,单是这芙蓉鸡片,就琐碎无比,要求极多,是最考验厨师功夫的一道菜,稍有不慎,做出来的便达不到“鸡片洁白若娇嫩芙蓉”的效果,口感上的滑嫩鲜美也会大打折扣。 比如砸鸡泥时不但要将鸡肉砸的真正烂如泥,还要细致的将哪怕一丝丝的筋膜都要挑剔干净,不然滑成的鸡片口感就不够嫩! 比如,在加入用老母鸡、鸡骨、老母鸭、鸽子、猪骨、瑶柱、桂圆肉、生姜、白胡椒等吊出的高汤和鸡蛋清到砸好的鸡泥中时,一次加多少、加了后该如何搅拌全都靠厨师的经验,这极关键的一步倘若做的不够精准到位,最后形成的鸡片中便会带有颗粒状,且也不易成片,容易散。 再比如,烹制鸡片时油温不宜过高,过高会出现蜂窝,颜色也会不正;勾芡时不要太稠也不要太稀,要恰到好处才能形成透明的琉璃芡,这样浇在鸡片上不但表面一层显得晶莹剔透诱人异常,吃起来滋味也更加鲜美! 总而言之,这是非常费神的一桌菜。 连芳洲要靠了这些获得众位少夫人的好感,打入当地豪绅夫人间,自然是非常舍得下功夫的。 早饭过后没多久,客人们便陆陆续续的都来了! 碧桃带着体面的妈妈丫鬟们在门口迎接,连芳洲在后宅前院的穿堂花厅等候着。 待客人进了二门,便也迎出去。 今日所宴请客人大部分都是上回在秋兴寺游玩见过一面的,众人见识过这位年轻美貌的布政使夫人的厉害手段和爽快明朗的个性,又加上人家根本就没有在布政使大人面前失宠,又雷霆手段将后宅清理了一遍,任谁见了她都不敢托大,情不自禁的都带上了几分敬畏。 相见起来,各自礼数周到,并未出现谁人倨傲骄蛮、有意刁难的局面,一堂其乐融融。 待客人到齐,连芳洲便笑着起身,邀请众人往后花园中一游。 众人自然都笑着说好,说说笑笑的簇拥着去了。 今日纯粹就是游玩散心,连芳洲表现出来的真诚热情以及言谈话题都是女人家天生就喜爱的穿衣打扮、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和各种八卦轶事,众人渐渐也都放开了心,渐渐的都随和起来,说笑间更加率性随意。 说起来,众人还从来没有来过这布政使衙门后宅的花园做客,从前的布政使夫人不喜应酬,一来官府与土豪们关系呈对立,二来她骨子里压根就瞧不起这些个偏远地区的女子们,认为她们人物粗俗,礼仪不通,根本不值得交往! 这次步入其间,少不得因好奇四下打量,叽叽咯咯的说笑议论着。 连芳洲也表现出十足的兴趣,笑吟吟的听着众人所言,又笑着道:“这花园里空荡荡的,瞧着着实没什么趣味,等明年春天来了,我还想重新布置打造一番呢!姐妹们谁可知南海郡谁最会设计布置园林的,好歹给我推荐一两位,你们家里头有些什么花啊草啊,我讨要去,可不许吝啬哦!” 1241.第1241章 笼络人心 众人“哄”的一下都笑了开来,便有人笑道:“若说治园子的名家,端林的杨和志就很不错,咱们南海城里也有个杨公叟,治得好假山!” 连芳洲道了谢笑着记下。 又有人笑道:“只是,在咱们南海郡找的治园名家懂的都是咱们这地方流行喜好的风格,未必对李夫人您的胃口呢!您最好先说说您要求怎样,不然请了人来做得不合心意岂不坏事?” 这话一出,好些人心头便微微一滞,顿时提起三四分,暗暗凝神听连芳洲如何应答。 得不到中原人的尊重和承认,一直是南海郡人心头的痛。尽管她们在这自己的地界上霸道、蛮横,看似无所不敌,但那份渴求认同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 连芳洲掩口咯咯一笑,好笑道:“看白姐姐说的,这是在南海郡,当然得按照当地的风格来才有趣味嘛!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这边的园林呢,什么时候你们谁请了我去家中玩一玩,叫我也见识见识!” 众人顿时高兴起来,眉眼俱开,喜气洋洋,纷纷都笑着答应,七嘴八舌的笑着答应。 连芳洲又笑着随口说些南海郡特有的花卉树木种类以及特有风景,众夫人们更是意外惊喜,实不想她居然对这些也这么熟悉。 那种受到尊重,得到认同的感觉无以言喻,心里情不自禁便对连芳洲生出了几许亲近。 游玩说笑一阵,连芳洲便笑着邀请众人去那布置好的花厅中坐坐消遣,中午的时候再用午饭。 众人随着她进去,见厅中色色精致,布置华丽中透着高雅,不由皆叹。 那些摆在几案窗台的插花无疑最先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令人见之眼前一亮,当即便有人笑赞道:“平日里我们兴致来了,也爱剪个花枝茶瓶,不过取那花的艳丽颜色和香味儿,却从来没想过这插花也可以插的这么好看呢!李夫人真是好巧的心思、好巧的手!” 众人都笑着说是,指着一瓶瓶、一尊尊议论说笑着最爱哪一个、哪一个最好。 连芳洲便笑道:“这是京城里那些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的,这里头门道讲究多着呢!挑瓶、挑花、配色、剪枝、相宜、相冲、乃至高低错落、疏密大小等等,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不过听着还的确有几分道理,闲着无事弄一弄,既可愉悦身心,又可消遣解闷,亦可发现个中自有乾坤!你们要是想学啊,往后闲了只管往我这儿来,我虽学的不精,你们不嫌弃我也能教一教!” 众人都笑道:“李夫人谦虚了!您这手艺我们见所未见,哪里还敢嫌弃?您若肯教,我们求之不得呢!” 杨家那位二少夫人尤其喜欢花卉,听了连芳洲这话别人尚可,她却等不得了,忙笑道:“李夫人这话可是当真?别人当不当真我不管,我可是当真的了!若上门来找李夫人,夫人可不许嫌我烦哦!也不准嫌我笨呢!” 众人都是知晓杨家二少夫人的,闻言一起善意哄笑起来,七嘴八舌的打趣着。 连芳洲一面请众人随意坐下,一面笑道:“怎么会?本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这话,若不真心岂不打嘴?便是我嫌烦了,你不会将脸皮一老,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察觉吗?我还好意思当面赶你走不成!” 众人听了又都大笑起来,杨家二少夫人更是掩口咯咯咯笑个不住。 连芳洲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的碎发,顺势挂在耳际,又含笑道:“若说嫌弃你笨,这就更不会了!我是乡下人出身,从来都没学过这些东西,还是进京了才聘请了几个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学的。我这样的都能学会,何况你们?你们学起来,只有比我更好、更快才是呢!” 连芳洲的身世众人也都略知一二,听她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忌讳提起此事,既佩服她为人之坦然之光明磊落,又下意识的生出些许高她一等的感觉,潜意识里将她当做了弱者。 对一个谦虚的弱者,没有人不会多几分怜惜之意,没有人不会生出好感。 众人便忙笑着谦虚几句,竟是由衷的赞叹起她来了,赞她的不易,又夸她有福气,李大人待她如此,没有身为女子不羡慕的。 众人都是成了亲的,说起男人丈夫也没什么扭捏,羡慕了一番连芳洲,忍不住又问起她有何诀窍令得李大人如此疼宠重爱。 这是无人不感兴趣、不重视的话题,听得有人问起,便都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眼巴巴的看着连芳洲等她回答。 连芳洲少不得含笑同众人闲话诉说一番。这些话听着有理且新奇,都是这些少夫人们闻所未闻的,不由暗记在心,频频点头。 至于能不能做得到,那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一时到了用午饭时,众人还意犹未尽。 当下便有人笑着定下日子,说要邀请众人往家中一聚。众人纷纷笑着说好,都说要轮流做东,邀请李夫人做客。 连芳洲今日处心积虑安排了这次聚会,又不动声色让谈话主题按着自己事先所想进行,为的正是跟这些少夫人们结交,打入她们的圈子,听了这话只略做谦虚,便笑着答应了。 一时入席,满桌的菜无不色香味俱全,整治得十分精致,合着餐具正是一整套,天青色镶着淡雅折枝花纹的碗盘碟盏看去便赏心悦目的紧。 待得佳肴一样样入口,更令众人大赞不已。 听得是京城中来的厨子做的,神往羡慕不已,纷纷叹说从前听人说天子脚下如何如何还不以为然,觉着论起富贵,自家也不差,金的银的玉的、珍珠宝石古董,哪一样没有?吃穿用度,哪一样不精?今日光见了夫人家中这般的讲究,才知天外有天,那天子脚下,还不知繁华成什么模样! 连芳洲又笑着说了几句京城中的热闹富庶,尤其各种胭脂水粉、钗环首饰、衣裙料子裁剪样式、扇子香囊荷包等等女人们多爱的,更引得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1242.第1242章 皆大欢喜 要知道,南海郡虽然也同中原外地通商,但都是本地的商人前往中原要货的多,极少有中原商人愿意来此经营。 通商带的也都是值钱的绸缎、茶叶、瓷器、等值钱的东西,极少有人会带胭脂水粉这些小东西。即便带,也是就近顺路,又哪里比得上京城的精美? 便有人忍不住请求饭后观瞻观瞻连芳洲从京城中带来的首饰脂粉等。 按说这是十分失礼的事情,这位少夫人话已出口自己也回过神来感觉失言了,不由脸上一热一红,尴尬的连忙起身笑着赔不是。 只她这话一出口,众人心中赞同的多,便忍不住纷纷都为她说起好话来,都笑着说她和自己一样绝冒犯的意思,就是仰慕,仰慕而已,请李夫人让大家见识见识、长长世面。 连芳洲忙笑着请那位少夫人坐下,向众人笑道:“这有什么冒犯的?谁家有了好东西,拿出来让旁人观赏观赏也是极有面子的事儿呢,姐妹们这是给我面子,我岂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等用好了饭,大家想看尽管看便是!”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无不笑赞李夫人大度,一下子也越发的兴奋起来。 连芳洲当即招手唤来红玉,令她俯身附耳过来,低声交代了一番,红玉笑着领命,躬身去了。 竟是当着众人的面让红玉去准备东西了。 其实不过在众人面前做个样子表明态度罢了,东西是三天前连芳洲领着碧桃、春杏、红玉等已经准备好了的。 一时用好了午饭,花厅中饮茶休息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那性子急的忍不住提醒。 惹得众人阵阵发笑,却是一个个神情都兴奋着,眼睛亮亮的。 连芳洲自不会扫众人的兴,便笑着领众人去了中间一进院子的穿堂。 红玉已经领着丫鬟们将连芳洲吩咐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 众人见了那桌上呈放的好几个嵌螺钿的红木、乌木大匣子,叽叽喳喳的便笑着上前。 连芳洲命人一一打开,让众人随意看,有各种钗环首饰,也有成套的小巧粉彩盒子装的胭脂水粉,有一匣子各种材质做成的各式各样的扇子,还有精美的香囊、扇坠、手帕、玉佩等等,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单说那香囊,除了各种刺绣的,还有白玉、碧玉、金、银、紫铜、水晶、象牙等为材质做成球形,雕镂着各种花样纹路,栩栩如生,小巧玲珑,令人爱不释手。 各种脂粉更不用说了,用于敷面的众人试了一试,不仅格外细腻洁白柔润,还带着淡淡的天然的花香味儿,涂抹在脸上极容易均匀化开,不起颗粒不结块,令肌肤光滑细腻无比,触手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而用于点染唇上的胭脂,竟然有十几种之多! 还有那水头极好,莹润透亮的翡翠雕挂件、镯子,各种珍珠宝石、琥珀蜜蜡,配以金银点翠,经能工巧匠奇思妙想精心设计打造而成的各种簪、钗、挑心、扁方、耳坠、手串等,无一不是千金难求的精品。 对于这些首饰,众人都是识货人,一眼看去便知无不价值连城,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惊赞叹赞,羡慕归羡慕,却没有谁敢动半点儿心思。 可是,对那些胭脂水粉,那些漂亮的扇子,那些玲珑精致的香囊,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笑嘻嘻的向连芳洲讨要一盒水粉,众人纷纷跟上,七嘴八舌的立刻眼疾手快抢了自己特别心仪的东西也向连芳洲讨要。 连芳洲无奈看着众人,笑说你们要是喜欢,回头写了信让京城那边的管家再采购了送来便是,这些东西有的是她用过的,怎好送人? 众人哪里会嫌弃?纷纷都说不要紧,无碍! 有人还笑道:“李夫人如今也送了我们,等京城那边采购再送了来,再送我们一次便是!” 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也笑得不行,笑道:“你们要是不嫌弃,那就拿去吧!” 众人大喜,笑着道谢,把玩着各自到手之物,心花怒放。 其实,瞧着这一桌子的好东西,恨不得都要了去,只是却不好意思的。 于是重新坐下说话喝茶,彼此自然也越发的亲近起来。 等众人离开的时候,连芳洲又每人奉上了礼物,一个巴掌大的尺余长嵌螺钿折枝花卉图乌木匣子,里头各装着一对宫里头最新出的新鲜样式绢纱堆花、两方或天水碧或云锦的手帕、一串或蜜蜡或琥珀十八子手串,镶着碧玺或者珍珠佛头。 东西同样不算贵重,心意却是十足。 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连芳洲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腰,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她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费尽心机的应酬谁人了,何况今日一应酬就是一大群?不累才怪了! 碧桃见了不自觉的上前扶她,笑道:“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好些天夫人也累坏了,这会儿总算完事,咱们回去歇一歇吧!”又笑道:“今日看来效果还不错呢,嘻嘻,这些人也真是好骗,夫人略施小计就哄得她们团团转了!” 连芳洲与碧桃等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她说,闻言站住脚步,向她摇了摇头,说道:“骗?哄?这你可说错了!我并没有哄她们,更无心欺骗!若欺骗,何须如此用心?我是真心实意想同她们结交成为朋友!这南海郡是大家的南海郡,不是四大家族的,她们的家族未必没有奋起直追的想法,结交好了她们,提拔了她们的家族,也就等于削弱了四大家族的势力!南海郡的将来,应该是各展风姿,而不是一枝独秀!你可别小瞧了她们,这缺口,正要从她们身上打开呢!我也是个生意人,这可是长长久久的生意,交朋友总比做仇敌要强!若靠哄靠骗,如何长久?” 碧桃不由吐了吐舌头,一拍脑门,笑道:“是,碧桃受教了!夫人想得深远,碧桃谨记在心了!下回再见,只管拿真心相对便是!” “孺子可教也!”连芳洲一笑,又道:“真心相对,也得提高警惕,别叫人哄骗了去,那可也成了傻子了!” 说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1243.第1243章 为妻巡视 到了岔路口,连芳洲便笑道:“这几天你也没闲着,今儿比我只会更累,不必送我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碧桃知这是连芳洲真心话,也不客套,笑着点头应了,与她别过,看她进了院子,方才去了。 连芳洲在东次间里一觉睡得香甜,隐约间察觉有人在床榻上窸窸窣窣的弄出响动,遂睁开眼睛一条缝,看见旭儿正在床榻锦被上爬来爬去呢,心中一软,情不自禁微笑,便睁开了眼睛偏身坐了起来,冲他张开双臂含笑道:“旭儿!来!娘抱一抱!” 旭儿正爬得欢腾,见她醒了咧开嘴冲他大大的露出一个笑脸,手脚并用飞快向她爬着扑进她的怀抱,咯咯笑着叫:“娘!” 连芳洲紧紧将他抱了起来,低头蹭蹭他的额头,母子两个直笑。 “怎么不去外边玩呢?恩?”连芳洲一笑,抬手细心的整了整他的头发。 旭儿乖乖由她抱着坐在她面前怀中的锦被面上,老老实实的说道:“我在等我爹!” 见连芳洲突然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仿佛一脸的期待与不甚快意,旭儿不由自主的一紧张,也不知怎么想到的,下意识便脱口说道:“也顺便来陪陪娘!” “顺便?”连芳洲想也没想就同样脱口而出,隐隐带着两分酸意:这小子什么时候跟他爹这么好了?她这个当娘的居然成了“顺便”!而且,他还这么小呢…… 旭儿一怔,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不是顺便!是,是——” 是什么,他究竟年纪还小,小脑瓜子里能用来形容表达的词汇有限,急得了不得却不知该怎么说,憋得脸上红红的。 连芳洲见他这幅样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呵呵的笑了起来。 旭儿看见她笑,眨了眨眼睛,也跟着憨憨的笑了。 想了想,又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亲的连芳洲母爱泛滥、母性大爆发,揽着儿子简直不知该怎么疼怎么爱了。 母子俩正闹着,李赋回来了。 旭儿一见,便是眼睛一亮,颇有些讨好的冲着他叫了一声“爹!” 李赋倒是反应一般,微笑着回了声“乖!”坐过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了几句话,便唤奶娘进来把小少爷抱出去。 旭儿便用一种颇为幽怨的目光看向李赋,又叫了声“爹!” 李赋一挥手,笑道:“乖,跟着奶娘去!爹有话跟你娘说!” 旭儿不敢不从,只好应了一声,乖乖的叫奶娘抱了出去。 李赋这便转身,扶着连芳洲的双肩,笑道:“今日如何?那些少夫人们都还规矩老实吗?有没有人给你气受?” 大有一副谁要是不规矩老实、给你气受尽管同我说来,我给你做主报仇的架势。 逗得连芳洲“噗嗤”一笑,笑道:“哪儿能有那样的人?不是说南海城没有,而是这份请客的名单可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呢!正是不想在宴会上出现什么大煞风景叫人不开心的事儿!” 说着便将今日宴会事宜略说了几句,又笑着说众人要还席。 “那就好!”李赋笑道:“如此明日我就要离开南海城一阵,你也不会闷着了。” 李赋要去一趟福州,而且还是打着为娇妻所逼,去为娇妻查看查看这条商线的旗号去,当然,这个理由是众人私下里相传的“真实”理由,明面上的理由当然是布政使大人巡查地方。 至于谁人相信哪个理由,就由大家自行猜测斟酌好了。 这件事是两人前几日就商量好了的,只是没有定下成行的具体日期。 连芳洲此刻听得李赋这么说来,立刻便凝正了神色,一股因分离的怅然不舍油然而生,低呼道:“这么快!” 李赋微微一笑,顺势脱鞋上了床榻,将妻子抱在怀中吻了吻,抚着她柔声道:“那边已经有了好消息,该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该商量的事情也商量了七八分,就等我过去做最后决断,迟早有这一行,倒不如早去早了,眼看要过年,早些回来陪你不是更好?” “这也有理!”连芳洲一笑,偏头抬眸看他笑道:“那你可要小心!把萧牧、洛广都带上吧,从京城来的亲兵也带上百人,小心无大错!” 她本想提他那次从城外回来遇刺之事,又觉得不吉利,便没有说,心里却未尝不担心的。 李赋冷笑,道:“放心,若真有人有那等本事对付得了我,有萧牧洛广也没有用!他们两个都留下保护你,我才安心!沈大弈会随我同行,亲兵有五十人足够,再调遣些南郡军营的兵士,一共二百人足矣,正合朝廷规制。” 连芳洲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竟发觉自己驳无可驳:不会武功的人真心伤不起! “好吧!”连芳洲嘟囔着嘴,只好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多加小心!也别担心我,除了萧牧洛广,我身边还有迎春、盼夏呢!况且府中经过一番整治清洗,比从前可好太多了!” 李赋笑着点头,又道:“我会带着旭儿一起去,他也不小了,该各处走走见识见识,况且留在府中也是整日淘气,又要你操心!” 连芳洲有些诧异这话,想了想,却又点头答应了。 心中一动,不觉拍手笑道:“我说旭儿怎的突然之间这么粘着你,原来是惦记着这事!唉,他才多大点的人,也这么野!” “可不是!”李赋不由也大笑起来,又笑道:“男孩子嘛,野了才好!况且,这算什么野?我先嫌咱们旭儿有的时候太过矜持端凝了呢!” 矜持端凝?连芳洲不禁哑然失笑,笑道:“他才多大!这词儿用的合适吗?” 李赋不以为然,仍然坚持道:“他不小了!” “……”连芳洲无语,不与他做这无谓口舌之争。好吧,已经是快三岁的孩子了,的确不小了! 次日一大早,连芳洲送走了李赋和由李赋的亲随抱着坐在马上兴奋不已的儿子,转而又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今日,乐正家三少夫人林语蕙应该就到南海城了,该送份帖子邀请她明日过府做客。 1244.第1244章 见故人 正家是南海郡真正的土豪,拥有良田山林无数。据说从骑着快马三天三夜都不能围绕属于他家的土地绕完一圈。 乐正家族在四大家族中历史最为悠久,也最为传统。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最中庸、最不惹事,乐正家人的行事准则都以最利于整个家族的发展为上,在与朝廷的拉锯战中虽然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那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休想让他们出头。 一旦朝廷势力压过地方势力,相信以他们家的行事风格,立刻便会改弦易张。 因此,连芳洲和李赋都把乐正家族当成可以争取拉拢的家族。 当然,就目前的情况局势下,连芳洲还不会傻到急赤白脸的向乐正家表明拉拢之意,即便她表示了,乐正家也肯定不会接茬。 得等机会。 等乐正家看清楚了大势所趋,看清楚了李赋和她的实力,看清楚了朝廷的决心,自然会有所表示。 如今她只需要与林语蕙保持着普通朋友关系就足够了,将来自有用得上的时候。 多个朋友多一条出路,相信乐正家也不会拒绝与自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自家是官家,一郡长官的夫人下了请帖,乐正家岂能不给面子?便是谁家也没法责问他家的人与自家有来往。 原本,连芳洲是想请林语蕙一起参加昨天的聚会的。 后来一想,林语蕙的婚姻太传奇了,在这南海郡乃是近些年来的头一份,早已传遍整个南海郡并且传为佳话。 若昨日她也来了,众夫人们见到她岂有不围上去八卦一番、顺便再羡慕一番的? 那样,她连芳洲就成不了场中的焦点了,至少,不再是唯一的焦点。 那么,宴会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因此,她并没有邀请林语蕙那么早。 林语蕙以进入了腊月,需往南海城中查看一番乐正家的在南海城的宅子庄子为由来到城中的。 收到连芳洲的帖子,不由会心一笑,答复了前来请安送帖子的林妈妈,微笑着说明日定会携弟媳妇一同前往拜访。 林妈妈便笑着回去复命了。 林语蕙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谁能想得到,当初无意中救了自己的那一对夫妇竟然会是微服私访的新任布政使大人夫妇呢? 她是个感恩的人,虽是短短的相处,对李赋和连芳洲亦颇有好感,从自己个人的立场来说,她一点也不愿意与他们为敌。 好在,乐正家如今还在观望。不然,她的身份会很尴尬。 此次前来南海城赴约,除了这份人情面子却不过必须要来,也带有老爷子的意思。 老爷子说的很清楚,一是要与布政使夫人保持不远不近中又令她觉得比较近的私人关系,在不影响乐正家立场的前提下,可以给予她她要求的帮助。 二是万一她提起或者流露出这方面的意思,就要设法让她明白上次刺杀的事情乐正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但一切的安排都跟乐正家无关! 当然,如果对此事她绝口不提,那么她也不需要提起。大家都是聪明人,四大家族中谁家最强悍蛮横彼此都心知肚明。 林语蕙眉头微微蹙了蹙,不禁低低一叹。 次日早饭后,林语蕙带着二房的弟媳妇赵娴一同前往布政使衙门后宅拜访。 连芳洲与碧桃迎着她二人,与林语蕙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却是默契的没有露出半点儿曾经相识的意思。 林语蕙笑着口称“见过李夫人!”领着赵娴行礼,连芳洲敛衽还了半礼笑着将人往厅上请。 赵娴前日却是来过的,与连芳洲反而更多了几分随意熟悉,笑着打趣道:“今日我又厚着脸皮陪三嫂来了!李夫人家的好厨子烧的好饭菜,回去之后我可一直念念不忘呢!” 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笑道:“是吗?其实你若是不嫌麻烦,可以每天都过来用饭啊!多个人还热闹些呢!不过呢,” 连芳洲又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打趣笑道:“你们乐正家会不会被人背地里说道养不起儿媳妇可不关我的事!” 这一下连林语蕙也撑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几人笑闹一阵,进了花厅坐下,连芳洲又向林语蕙含笑道:“前日府中设宴招待了南海城几位少夫人,可惜你来的有点儿晚了,不然也能一块儿过来热闹热闹!不过过几日是有人要还席的,你多住几日热闹一日再回去吧!” 林语蕙笑着道:“那倒可惜了!这次过来还有事要忙,只怕却是没法多待。不过明春是要过来小住一阵子的,到时李夫人府上再设宴,我也厚着脸皮过来见识见识!” 连芳洲笑道:“见识不敢当,不过大家说说话解解闷罢了!” 一时闲话几句,碧桃邀着赵娴去瞧瞧小厨房的新鲜点心是否做好了,赵娴眼睛一亮,便笑吟吟的同连芳洲和三嫂告了退,与碧桃说笑着去了。 这厢连芳洲使个眼色,红玉笑着带了跟林语蕙来的丫鬟下去歇息,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连芳洲和林语蕙二人。 气氛骤然一凝,两人四目相对,竟是一同欲言又止起来,转而一想,又不禁相视一笑。 这一笑,气氛也松动了两分。 林语蕙款款起身,敛衽向连芳洲深深的屈膝福身施了大礼,感慨叹道:“世事无常,民妇真正做梦也想不到,当日竟有幸得大人与夫人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民妇没齿难忘!” “无需多礼!”连芳洲一笑,起身扶住了她,请她仍旧坐下,笑道:“当日我们也是无意路过,也不是特特奔了救三少夫人命去的,顺手罢了,算不得什么大恩!毕竟出门在外,谁敢保证什么时候不需要别人帮忙呢?能顺手帮别人一把也是应该的!” 林语蕙抿唇含笑道:“话虽如此,于民女却不敢相忘的!夫君也是这个意思,这份大恩,我们夫妇从未忘记过!” 连芳洲心中暗暗有了数,乐正善长代表的是乐正家未来的家主,他的意思当然不可能是他个人的意思。 1245.第1245章 三条商线 连芳洲便笑道:“久闻乐正家家学渊源,家风淳朴厚重,果然如此!怎样?如今你过得还好吧?三公子当初肯那般待你,定然会对你好的,我倒是白问了!咱们女人家能嫁个知道疼人敬人、知冷知热的夫君已属难得,更难得这般的夫君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是不知,这南海城的夫人们人人都羡慕你呢!” 林语蕙见她不动声色的就转换了话题,心里反倒有些拿不定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也不好继续再说那个,便顺着她的话甚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如今很好,多谢夫人关心!夫人这话倒说的我有些汗颜,其实这整个南海郡,夫人们最羡慕的却是夫人呢!李大人待夫人那才真正是情深意重!” 说得连芳洲也不由得掩口咯咯笑起来,摇着手笑道:“罢了罢了!咱们不能再说这个了!若再说这个,对着夸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二人正说笑着,碧桃和赵娴已经回来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手里捧着个托盘,里头搁着几碟子刚出炉的点心。 她二人便收了方才的话题,四人重新坐下说笑。 用过午饭,林语蕙与赵娴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了。 今日的菜肴比之前日更显家常,味道却是一样的鲜美出色,更兼只有四人,气氛更加亲密些,一顿饭宾主彼此都很愉悦。 再说李赋带着儿子浩浩荡荡开往福州“巡查”的消息传开,随着那“真正”巡查原因也在背地里传开,大姑娘小媳妇们对这位如此疼爱媳妇的布政使大人好感那是蹭蹭蹭的上升,各种的羡慕仰慕敬慕李夫人的好命。以至于大家完全忽视了李大人杀人如麻靠军功起家的信息,亲民形象瞬间高大上。 男人们对此则不置可否,不少人背地里少不得嘲笑取笑几句。但同时许多人又交代家中女眷,最好能与李夫人结交好关系,至少,别得罪了李夫人、惹她不痛快。 谁知道天上哪块云会下雨呢?前期多投资一点总不会有坏处,省得万一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就抱不上了! 总而言之目前的情形是,新任布政使大人军权政权一把抓,既敢主动招惹梁家,还逼得梁家不得不低了头服了软,又硬生生从邓家手里抢走了三条商线给布政使夫人把玩消遣,谁家还能比梁家、邓家更厉害呢? 李赋到了福州,在地方官的陪同下像模像样的去巡视各处,没几日便借口在驿馆休息。 众地方官消息也是灵通的很的,明白他到此地的“真正”目的。 他说要休息,那么显而易见是要去查看从南海城至福州的商线情况了,这种事情么,当然不能公开了! 于是很识趣的都没有来打扰他,很体贴的请大人好好休息! 等得到李赋悄悄出门的消息,大家更是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然而谁也不知,查看商线的李大人其实乃是李赋亲兵所扮,旭儿事先得了爹的吩咐,小小年纪早已谨记在心不会口误。 李赋本人,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乘了辆外形普通的马车,星夜直奔泉州! 他要去泉州见一个对付四大家族很重要、很关键的人物,这才是他来福州的真正目的! 李赋见了那人说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无人得知,只知道李赋离开泉州的时候神情十分满意! 回到福州又露了两天脸,便打道回府,启程赶回南海城了。 年下了,地方官员乡绅土豪们少不了各种“孝敬”,福州物产富庶,又近泉州这个大海港城市,各种海内外商品琳琅满目,转悠了七八天,李赋倒是满载而归。 回到南海城时,已经是腊月过了一半了。 这大半个月中,连芳洲与南海城贵夫人们打得火热,当然,不包括梁家和邓家,这两家的少夫人自那次聚会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各自婆婆的意思。 对连芳洲来说,倒正中下怀! 她要办的事情,正好要撇开这两家呢! 连芳洲手中拥有了三条商线的消息早已满城皆知,她有意无意的便向众位夫人们透露,说是谁家若是有意向,可以入股,得利按本金多少分摊。又说自己想贩运些本地特产,谁家若有货物出产尽管给她,她出钱购买也可,等从外地运了货物回来用货物抵消也可…… 这些话引起了很多人家的兴趣。 原先,邓家掌控着南海郡七成以上的对外地商贸,其他二等、三等的家族手里有钱未尝不想试一试水,只是,根本就争不过邓家,也只好不得不屈居邓家之下,但凡货物进出,价格、货品种类都只能由邓家来定。 因为如此,邓家的掌事掌柜们、大伙计们一个个鼻孔要翘上天,一双眼珠子长在头顶上,可没少跟其他商家要好处。一个个颐指气使,威风得不得了! 众人敢怒不敢言,慑于邓家势大,也只得忍了。 如今却不一样,布政使夫人手里有三条商线,所经过的地段基本上能有的东西都有了,若能通过布政使夫人将这三条商线变成自家的,岂不是不再受邓家的气? 即便邓家找上门来也有话说:布政使夫人有吩咐,谁敢不听?最好这件事自己不出面,就交由同布政使夫人交好的女眷们出面,这样对邓家就更有话可说了:不过是女人家闹着玩儿赚几个脂粉钱罢了!上不得大台面!一概都推不知道! 邓家还有本事去查布政使夫人的货品账本不成! 于是一拍即合! 连芳洲成功的拉到了六七家合作伙伴,其他人家也都答应有了什么货品只要她派人上门去要,就给她。 连芳洲做这些事情根本就没瞒着邓家,邓老爷气得要命,冷着脸却没说什么。 邓夫人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先是女儿被连芳洲“害”得那么惨,原本眼看着要跟梁家联姻了,谁知道又飞来横祸毁了容! 哀叹女儿命苦的同时,她更是将这一切都迁怒在了连芳洲的身上,认为如果不是连芳洲,女儿怎么可能会这么倒霉? 1246.第1246章 新店开张 如今见她拿着从自家手里讹去的商线大张旗鼓的做起生意来,岂能不恼? 忍不住在邓老爷面前破口大骂,又让邓老爷去找她理论。 邓老爷冷笑道:“理论?怎么理论?如今那三条商线是掌握在人家手里,人家想做生意天经地义,我管得了?你不用急,哼,等她碰了壁、她就知道了!这生意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的!若人人都能做好,天底下还有穷人?” 邓夫人忍不住又骂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看不得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罗家、百家、杨家那些个人家也都是混蛋,忘恩负义的东西!竟同她合作,哼,忘了当初是怎么求着咱们邓家赏面子行方便了!” 邓老爷心里也很窝火,不耐烦道:“女人家!这些事不归你管!由着他们,等投进去的钱统统打了水漂,他们就知道了!是我们的,终究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邓夫人不由点头,想象着那些人家赔得血本无归的悲惨下场,心中略略好受,又忍不住不甘:“那么眼下就由着他们狂妄不把邓家放在眼里?” “不然怎样?”邓老爷反问。 邓夫人“哼”了声不言语,心中却盘算着。 事后到底忍不下心里这口气,到底故意寻了个机会见了杨家、白家等家的夫人,将人连嘲带讽的挖苦刻薄了一番,惹得这些夫人也大怒:天底下除了你们邓家,别家的人难不成就不能做生意了?人家做人家的,又没使什么阴谋诡计坑里你们邓家,你这些话岂不霸道?况且,商线是掌握在布政使夫人手中,有本事你上布政使夫人面前说道去呀?你敢吗! 邓夫人愈怒,觉得自己明明是有理的一方,结果到了这些颠倒是非的人的口中,却变成了无理取闹!反倒惹了她们一通质问,如何能忍? 邓夫人气急败坏之下更是口不择言,便直讽这些人家从前如何如何巴结邓家,那谄媚的样直如一条狗!有本事今后年年岁岁都这么硬气,有本事长长久久的都不求邓家,那她才服了! 这些话一出口,她心里倒是痛快了,却无异于当面揭人的短,将人家最尴尬的一面活生生的在人前剖了开来向众人展现。 那些夫人气得脸上涨得通红,亦大骂邓家欺行霸市,仗着手中商线控制欺负南海郡众人,丧尽天良赚黑心钱…… 双方一度混乱得几乎要打起来! 事后邓老爷又气又急,将邓夫人狠狠的骂了一通,说她简直就是愚蠢之极,这不是摆明了将这些人全部都推开、推到布政使夫人那边去吗! 谁知邓夫人却难得精明了一回,闻言便冷笑道:“老爷何须担心这个?老爷之前不是说了吗?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哼,等他们跟着那位不靠谱的布政使夫人闹腾赔了钱,迟早得回头来求咱们!我便是得罪了她们又如何?她们家里还能跟银子过不去不成!” 邓老爷没想到她之所以生出这么大的胆气原来却都是因为自己那几句话,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跺脚恨道:“真是糊涂透顶!你怎么不想想那三条商线?若是之前,李夫人没了兴趣我有信心能重新把那三条商线收回来,可你今日这么一闹,到时候万一李夫人将手中商线给了别家,那又如何?” 那三条商线若是好几家人家联合入股控制,邓家根本没办法夺回来!即便最终能够夺回来,也不知要费多大的力气! 邓夫人一怔,这才脸色微变,却仍是道:“那三条商线本来就是咱们邓家的,谁敢要?我不信谁敢跟咱们邓家作对!” 邓老爷冷笑道:“原本不敢,可你这么一闹,敢不敢就两说了!若是单独一家,自然也不敢,若是几家联合呢?” 眼看着邓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邓老爷沉着脸冷冰冰道:“最近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也不准去!生意上的事情,更半点不准沾手!还有,如果城中夫人们再有什么聚会,让老二媳妇去参加!” 邓夫人忍着气答应了。 邓老爷立即招来管家和在南海城中的二儿子商量了一番,备了数份厚礼,当天夜里连续拜访了这几户人家,替邓夫人道歉,说是邓夫人因为女儿的事情最近神思恍惚、精神不太正常,若说了什么不该说、不好听的话,还请勿要放在心上云云。 众人面上笑着客气,都说不介意、不放在心上,其实心里哪有不介意的? 邓老爷带来的礼物人家推辞不得只好收下,第二天却又准备了一份比邓家送来的礼物价值还要略高一点的厚礼还礼送回了邓家。 邓老爷不由也暗恼这些人不识抬举,从此便是面和心不合。 这一场大戏,直到李赋回来之后才拉下帷幕。 对这结果,连芳洲和李赋当然都是乐见其成的!驱狼斗虎什么的,最是方便好用了,而且效果绝佳。 李赋又下了一道公文,说是今年是本大人第一年在南海城过年,决定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晚上要与民同乐,官府出银子买烟花放烟火、办灯市,命到时候南海郡各地乡绅望族都要来南海城参加狂欢。 这是官府的恩典,此令一出,无论富贵望族还是平民百姓,谁家不欢喜?不期盼? 因此还没有过年呢,大家伙儿已经开始盼着元宵佳节了! 只有李赋和连芳洲知道,比所有人更盼着元宵佳节的,另有其人…… 进入腊月下旬,街市上越发的热闹,各种年货商品琳琅满目摆满街市两边的店铺货摊,任由熙熙攘攘的人群挑选。 腊月二十这天,包括南海城在内的南海郡九个大城镇里,一家占地宽广、装修讲究,叫做“余福记”的百货商铺同时开业。 锣鼓喧天,彩旗飘摇,门口铺呈着宽阔的大红毡毯,大门口两边摆放着一米多高的巨型花篮,插满盛开的艳丽鲜花,门廊下悬挂着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型大红灯笼,缀着金黄的流苏。一应将大门口衬得无比喜庆鲜丽,夺人眼球。 一股风传迅速传开:这家商铺背后的东家,跟布政使夫人有极大的渊源。 1247.第1247章 主仆之怒 没有人不爱看热闹的,且这新店如此大而张扬的开张气势,更吸引了无数的百姓前往。 里头商品齐全,且物廉价美,买年货嘛,在哪儿买不是买?能一次在一个地方买齐全,还提供地方保存,岂不方便?之后再逛身边也少了许多累赘不是? 况且,人家是开业三天大酬宾,在这儿消费满二钱银子便送一副对联,满三钱银子送一副对联加一张大年画,满五钱银子加送一对大红的窗花。 若是满二两银子,就能参加抽奖,最低奖乃是对联两副、年画两张、窗花一对。除此还有一二三等奖,奖品就堆放在一旁,一等奖是价值三十两银子的一支明晃晃的金钗,样式十分精美漂亮!吸引着进进出出无数人的目光。 这简单的营销手段在中原地带用的商家都不多,更何况在南海郡?当地百姓闻所未闻,还从没听说过买东西还能有东西送、还能抽奖的!一时间更是门庭若市。 便是哪一家买不够二两银子的东西,两家三家买的东西凑成一起也要换一次抽奖机会,万一得了金钗呢?三家平分可也是一大笔横财呢! 商家可是说了,若是不要金钗,可以现场兑换成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便是中不了三十两银子的大奖,价值十两银子的二等奖也有十名、价值三两银子的三等奖也有二十名呢!再不济也不会空手而归,还有春联、年画和窗花不是? 尤其眼看着有个村民中了十两银子的二等奖,没要实物,直接兑换成了十两银子,笑得眉眼都弯了,瞧得众人更是惊叹羡慕连连,越发热情高涨。 这一天营业下来,晚上灯下账房连同连芳洲手下几个得用的丫鬟妈妈一同噼啪算盘响,流水账一下子就算清了。 竟是达到了两千六百多两!大略摒除成本以及用作奖品的成品,至少也有五六百两的利润。 对于零售百货来说,这个利润已经很不错了。 红玉不由欢喜,笑道:“夫人可真是抠钱的高手,照这样下去,咱们可又要发大财了!” 连芳洲不由“嗤”的一笑,嗔她道:“你倒是会想呢!今日开张,又有抽奖活动又是年下,自然生意要好,寻常日子里,一天能赚二三十两就算是好的了!” 说的红玉吐了吐舌头。 几乎无一例外的,余福记的店铺不是开在邓家百货商铺的对面就是附近,最远也不超过一条街,这边门庭若市热闹喧天,那边可想而知门庭冷落冷冷清清成什么样! 这天连芳洲大赚特赚,邓家商铺那边连一瓶酱油都没卖出去! 掌柜的一则生怕将来东家生气迁怒,二来自打这商铺开张以来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惨况,心中如何不恼? 当天夜里就告到了邓老爷面前。 邓老爷白天也特意乘车从那条街经过,自然看到了自家店铺对面的热闹,生气早已经气过了。 此时见了掌柜的,听了他的诉苦,一脸沉得住气的平静,淡淡道:“人家那是新铺子开张,生意自然火爆!人嘛,谁不爱看个新鲜热闹!你们闲暇有空也可以去看看,人家有什么地方做的好的,也可以学习学习嘛!” 掌柜的听了深为敬服东家的豁达和淡定,因此也就更加反感那新店,不由又愤愤道:“东家大度,不跟人计较,知道的赞东家心胸宽广,不知道的,还当东家怕了呢?东家或许不知吧,人人都传说那余福记跟布政使夫人有牵扯关系呢,哼,要照我看,没准布政使夫人就是幕后老板!不偏不倚的,那新店正恰恰开在咱们店对面,这不是摆明了打擂台的意思吗?东家,这口气,咱们不能忍!” 邓老爷越听心中早已越烦乱,面上却越发沉静,淡淡道:“不能忍?不能忍那你说说能怎么办?” 掌柜的一时语塞,想了想,又冷笑道:“要说法子也不是没有!哼,若他那店里卖出了假货。坑人——” 剩下的话不用说邓老爷也明白,这种局从前他们不知做过多少,当然,都是幕后操纵而已!做起来也必定轻车熟路,将对方的名声败坏尽。 一家店铺没了名声,还想做什么生意? 邓老爷不由心中一动,随即又颓然轻叹,挥手道:“你想都别想!这话以后休得再提!你别忘了,人家是官,我们是民!” 栽赃陷害这种事情,被栽赃的人最清楚明白自己究竟有没有做过缺德事儿。 若是别的商家,有冤无处诉,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样?可那余福记既然有布政使夫人在背后撑腰,如何肯轻易咽下这口气? 官府介入调查,能瞒得住?想都不用想! 那掌柜显然经他提醒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脸色一白,讪讪不敢再多说。 “先看着吧,沉住气!”邓老爷用力在那掌柜的肩膀上拍了拍,冷笑道:“我一点都不着急,所以,你们也不用着急!不是在咱们对面吗?这样正好!记住,别的事情可以不做,就给我把他们盯住,盯死了,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哼,南海城不是什么人想插一脚就能插一脚的,就算那幕后东家是布政使夫人,也不行!” 邓老爷始终不相信连芳洲是个会做生意的,即便她是幕后东家,必定也不过出钱而已,肯定有在暗处为她掌管出主意的人。 不能耐她如何,还整治不了别人吗? 只要将那帮她掌管出主意的人拿下,就算她是布政使夫人,又还能怎样?不是照样乖乖认输! 到时候,邓老爷心中暗暗发誓,到时候,他不但要从她手里将那三条商线重新夺回来,还有这余福记,他也非要弄到手不可! 否则,他怎么出得了这口气! 别以为耍点儿小心眼从他手里弄走了三条商线,联合了几家不成气候的家族便能斗得垮他堂堂邓家! 他会让她受到教训、从此再也不敢招惹他邓家的! 1248.第1248章 与民同乐 掌柜的听他这么说,心中稍定,便点点头笑道:“老爷心里既然有了打算,小人也能安心了!老爷放心,小人一定会盯着余福记,就是飞进一只苍蝇也休想瞒得过小人这双眼睛!” 邓老爷满意点点头,两人又商议一阵,便让他回去。 那掌柜的临走忽然忍不住又试探着道:“老爷,不过还真别说,他们那又是赠送又是抽奖的法子还真是不错,您是没瞧见啊,今儿那人山人海的阵势,恨不得满城的百姓都奔了那去!要不咱们也,也试试?” “胡扯!”邓老爷突然恼羞成怒,恨恨瞪那掌柜低喝道:“他们懂什么?你懂什么?不赖?呵呵,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谈得上什么高明!我们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家,别学那花枪!” 掌柜的深知自家老爷在经商上极是高傲自尊,自己这话分明犯了他的忌讳了!提了之后便暗自后悔,挨了这一通训斥也只能怪自己活该,忙不迭的连连称是请罪,匆忙就走了。 邓老爷却因为他最后这番话膈应了好几天心里都不能真正放下。 腊月二十五这日,京城中来了一队车队,浩浩荡荡二十辆大车驶进了布政使衙门后宅。 是京中连泽夫妇、威宁候府钱管家,以及留郡王妃夫妇给连芳洲和李赋送来的年货。 除了她一家三口要用的,家下仆人要赏的,更多的是连芳洲写了信回去特意请钱管家帮忙准备的各种时新东西,是要预备着送礼的。 领队的廖管事又特意从随身的行李中捧出一个两尺余长、半尺余高的嵌螺钿朱红匣子,陪笑着向连芳洲笑道:“这是留郡王妃命小人特特保管好,是送给她的女婿、咱们家小少爷的!” “……”连芳洲哭笑不得的收下,命奶娘将东西拿了去去旭儿,也没去看里头是什么。 倒是旭儿,居然还特特的上前说了句“多谢岳母大人!”惹得连芳洲只觉天雷滚滚。 等这些东西一份份的收拾整理好,分发了下去,又给各家也送了礼,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今年虽是在异乡过年,不过对李赋来说,父母早逝,边关锤炼,早已没有家的概念,如今成了亲有了儿子,自然是妻儿在哪儿哪儿就是家;对连芳洲一抹异界孤魂来说更是如此!旭儿还小呢,有爹有娘,也满足了! 因此过年的时候,大小三位主子竟是半点儿思乡惆怅的情绪都没有,连芳洲还兴致勃勃的指挥着众人泡糯米、舂米粉、磨米浆,做当地特有的糍粑,眉飞色舞开心得不得了。 从京里跟来的家下仆人们见了,一个个也不由多了几分欢喜明朗,少了几分阴霾。 春节时,这儿跟京城里也是一样,家家户户忙着拜亲访友、吃酒开堂会听戏,热闹得要掀了天! 越是靠近元宵节,就越是热闹,对于这场首届官府宣称要大力举办的灯会,还有烟花,满城人民无不期待。 就是南海郡其他地方许多人,也借走亲访友的机会纷纷跑来亲戚家暂住看热闹,有的干脆就住了客栈! 四大家族以及其他许多当地有名的家族乡绅,接受到了布政使大人的邀请,在正月初十开始陆陆续续的也都来了南海城。 一时间,南海城人满为患,竟是比年前买卖年货的时节还要热闹! 正月十二这日,官府便派出了大队大队的衙役将南城一片宽阔的广场平地整理出来,届时这宽阔的广场用来展示各种造型形象的巨型大灯。 广场北面还搭了高高的台子,背后竖立着高架子,扯着绛红的幕布,到时候还会有一些猜灯谜、对对子等互动活动,放烟火也是在这高台上放。 而这位置选得恰到好处,因为正对面便是一处叫做梨花楼的高档酒楼,到时布政使大人与胡大人、许大人等就在此设宴,款待众望族乡绅,连芳洲与那两位大人的夫人、参政、参议等的夫人们亦占据一头,宴请女眷。顺便又可观赏烟火。 连接广场的南北走向两条长长的宽阔主街道也开始了清理,到时两边将挂满各色各样的花灯,供人游览观赏。 随着清理街道、搭建棚子台子样样准备起来,全城都在兴奋的期盼议论着此事。 便是李府中下人们之间,得了闲也津津有味的讨论着这件大热闹事。 谁叫这古代娱乐节目少得可怜呢?这一场灯会的热闹,估计能让人们津津乐道的说上大半年! 李府中,李府这些天却不自觉的便会露出几分急躁和不安。 惹得连芳洲见了轻叹好笑,嗔他笑道:“你这样真的好吗?虽然过了这一阵子的舒心日子,可我却不敢保证府中没有隐藏得深的探子呢!这要是万一叫人给看了去惹起谁起了疑心,你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李赋一把揽住她低头蹭了蹭,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笑道:“我也就只在你面前这样,在外面哪敢?” 说着又轻叹:“此事事关重大,若不能成功——” 若不能成功,二人所有的一系列计划都得改变,一切须得重新筹谋! 连芳洲听着心里也不由微微一沉,片刻说道:“阿简,咱们已经尽力了!况且你不是去过泉州见过那人了吗?若他是个无用的,恐怕早就死了,也不会活到今日!可他不但活了下来,还挣下这么大一片家业,可想而知并非等闲之辈!这次他与咱们合作,是他能够复仇的最好机会,也许也是唯一的机会,他必定会全力以赴,加上留在那儿帮他的咱们的人也都是百里挑一,你还担心做什么?大不了不成便不成呗,咱们再从别的地方入手便是!” 李赋听了这最后一句话心中一宽,遂笑道:“你说得对,大不了不成事咱们另行计划,未必不可!” “知道就好!”连芳洲笑嗔道:“如此可别再绷着脸啦,快笑一笑!” “你啊!”李赋撑不住一笑,捏了捏她的腮上,揽着她笑道:“得!此事暂且不提!咱们也该准备准备元宵节赏灯宴了!” 1249.第1249章 扶家老宅的古怪事 正月十五,南海城中一片欢腾,官民同乐,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地上花灯璀璨,造型各异,栩栩如生,奇思妙想、巧手匠心令人赞叹赞赏、流连忘返,当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绽开朵朵五颜六色的礼花,气氛达到了最高潮,引起乌压压接踵摩肩观赏的人群阵阵欢呼。 梨花楼中,气氛亦一片和乐……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彰显表示着南海郡是一个官民多么和谐、相处多么融洽的地方。 然而,远在泉州,扶家老宅里,正上演着一出事后注定会令所有人惊呆了眼珠子的夺权大戏! 扶家作为四大家族之意,且几乎垄断海运的泉州大家族,自然也在本次元宵灯宴邀请之列。 于是,在正月十三这天,扶家当家人扶家烨携带妻子唐氏、唯一的儿子扶魏以及儿媳妇刘氏一同前往南海城。 这一次几乎整个南海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场了,正是长袖善舞之辈的舞台,扶老爷自然要把妻子、儿子、儿媳妇都带到南海城,好让他们多结交结交朋友。 扶家人丁单薄,在朋友交际上尤为看重。扶老爷当初因为某些原因才夺得掌家大权,两个异母弟弟早已被他养废是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扶家族人,能够让他相信的也少得可怜。 他们夫妻父子四人一离开,扶府中就只剩下扶老太太一个主子了。 元宵节这天晚上,因为府中只有一位老太太在,也就没有什么可热闹的,入夜便一片消沉。 扶老太太用过晚饭,与两个老嬷嬷在屋子里说些闲话,不一会便觉有些困倦。 正准备叫人打了热水洗漱睡觉,不想,去催水的丫鬟去了半响也没有回来。 扶老太太不禁有点儿恼,沉着脸哼了一声。 两名嬷嬷相视一眼,姓林的老嬷嬷便陪笑道:“秋红这丫头也不知怎么搞的,又不是头一天在老太太跟前当差,怎会这么不懂规矩?老奴去瞧瞧,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扶老太太脸色缓了缓,不以为然哼道:“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却依然挥了挥手:“去吧!” 姓林的老嬷嬷陪笑躬身应了声“是”,恭敬着退出去了。 谁知,她这一去也是半响没有回来,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扶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哐啷!”一声脆响猛的将手中茶碗砸在了地上,怒斥道:“一个二个今儿是怎么了?和着你们老爷少爷不在,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老太太不成!” 吓得另一位楠嬷嬷和两个小丫鬟慌忙跪了下去。 “老太太息怒,息怒,想是——”楠嬷嬷告着饶,却是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解释! 毕竟,林嬷嬷跟别的丫鬟不一样,与他一般都是在老太太面前伺候了几十年的,绝不可能会偷懒什么的误了差使。 楠嬷嬷只得勉强陪笑:“也不知林嫂子怎么了,要不,老奴再瞧瞧去?” 扶老太太却是皱皱眉头,莫名的有点烦躁烦乱起来——她绝不会承认这是害怕。 “府上今日没有什么事吧?”她下意识问道。 楠嬷嬷一愣,连忙笑着摇头:“没啊,好好的呢!大节下能有什么事呢!老太太放心!” 扶老太太听楠嬷嬷如此笃定的语气心中稍安,却向那两名丫鬟盯了过去:“你们两个去厨下看看,究竟是怎么了!去看了赶紧过来回报!若有半点儿耽搁,明儿直接打死!去吧!” 两名小丫鬟唬得脸上一白,连连答应,从地上爬起来忙飞奔着去了。 “给我倒杯热茶来!”扶老太太向楠嬷嬷吩咐道。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仿佛一下子空旷了下来,那明亮的灯火似乎一下子也暗淡了不少,风吹过,呜声咽咽,好像暗处蹲守着看不见的鬼怪,随时会扑出来要人命似的,叫人心里颤颤的发寒。 那种不安的、心惊肉跳的感觉越发的浓烈,扶老太太没来由的心神不宁起来,要茶水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 楠嬷嬷不安的感觉虽然没有那么强烈,也自觉得心慌慌的,斟了茶奉给扶老太太的时候手上竟然一抖,几滴滚热的茶水就溅到了扶老太太的手背上。 烫的扶老太太“啊!”的惊呼一声一挥袖子,整杯茶被佛落地上跌得粉碎,楠嬷嬷吃了一惊,慌忙跪下请罪。 扶老太太却是气得拍着椅子连连叫着:“来人!来人!” 连着叫了五六声,却是半声应答也没有!仿佛整座府邸除了她二人再也没有旁人! 仿佛堂堂扶府竟是成了一座死水深潭。 就算再迟钝,扶老太太和楠嬷嬷也明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了! 楠嬷嬷瘫软在了地上,因为害怕浑身颤抖个不停,牙齿也咬的咯咯咯的响。 扶老太太也感觉脊梁骨上寒气嗖嗖的冒,但她到底是久经风雨胆大之辈,冷冷一笑,怒斥道:“是谁在暗处鬼鬼祟祟捣鬼?给我滚出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扶家,不是谁可以撒野的地方!再不滚出来,等我儿子孙子回来,要你们好看!” 门外蓦然响起一阵粗犷的中年男子的大笑,笑声浑厚豪放,听起来确是凄凉多过得意,叫人毛骨悚然。 楠嬷嬷眼前一黑,差点儿晕死过去。 扶老太太紧紧捏着手心,厉声道:“出来!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仿佛鬼魅般,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长腰窄肩,一袭褚褐色长衫,五官堂堂,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下颔留着三四寸长的短须,一双狭长的眸子灼灼发亮,轻轻一眨,闪烁着精湛的光芒。 中年男子背着灯光而站,五官遮掩在一片阴影之中,一时间扶老太太看得并不真切。 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明明她不认识,却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很怪。 她心下暗暗纳闷,却安定了下来:再怎么着,他也是个人,不是鬼!只要是人,她有什么好怕的?扶家在泉州乃是最有实力的人家! 1250.第1250章 扶老太太?郑姨娘? “你到底是谁?”惊惧潮水般退得干净,扶老太太瞬间又恢复了大家族老夫人颐指气使的威仪,一双三角眼冷冷的朝中年男子盯了过去,瘪瘪的嘴唇嘴角一扯,冷笑道:“好大的胆子!敢上我们扶家来撒野!” 中年男子神情平淡,淡漠的看着她,淡漠的听她神气十足的喝问,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中天。 这般的肆无忌惮!这般的狂妄! 扶老太太被他笑得有点不解,更恼羞成怒,二十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一时间扶老太太有点恼羞成怒,面若沉霜,她的尊严和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和侮辱。 扶老太太胸中怒气回荡,暗恨不已:倘若我的儿子孙子在家中,倒要看看你们谁个敢在我面前猖狂! 她不由起了“走着瞧!”的心态,眼下除此,似乎也不能做别的,扶老太太冷冷一笑,索性抿嘴不再说话。 中年男子笑够了,神色一敛,眸光却愈加冷厉了几分,只听得冷笑了笑,冲扶老太太慢悠悠的道:“郑姨娘,好久不见!” 扶老太太脸色猛然之间变得煞白无一丝血色,那双三角眼猛然睁得老大,白多黑少的瞳仁死死的瞪着中年男子,哆嗦着唇,不知是气的还是震惊,喘息声越来越粗大,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原本瘫软在地上已经重新站了起来站到扶老太太身边的楠嬷嬷身子一颤,竟是变色低低的“啊!”了一声! 中年男子身形一挺,徒然间气势大长,只见他居高临下睥睨那坐在榻上越发显得瘦小的扶老太太一眼,不屑冷嗤道:“老太太?你也配!” 竟是咬牙切齿,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 扶老太太喉咙里咯咯两声,这满是恨意的目光和语气终于令她脑子里骤然一闪,咯咯笑起来。她慢慢的端坐了身子,使自己看起来雍容而端庄,冷冷的道:“原来是你这个逆子,你居然还没有死!” 中年男子冷笑道:“我当然没死,我不但没有死,而且还回来了!” 扶老太太桀桀笑起来,大笑道:“回来的好,回来的好啊!捡了一条烂命那是你运气,既然你非要回来找死,老身就成全你!” 中年男子明明恨极了她,听了这话却是神色不动,不屑轻笑,淡淡道:“你还没明白吗?这场梦你做了二十多年也该清醒了!我回来了,是会有人死,不过不是我,而是你和你那卑贱的儿子!而我,扶厉,才是扶家名正言顺的主人!” “胡说!胡说八道!”扶老太太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三角眼中嗖嗖的冒着毒光,瞪着扶厉厉声叫道:“你早已不是扶家的人,你是被逐出家门的逆子!你有什么资格踏入扶家,有什么资格做扶家的当家人!趁早这会儿走,老身就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别怪老身手下无情!” “你还没明白吗?”扶厉挑眉,无不嘲讽的道:“整个扶府如今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的好儿孙还在南海城中看花灯烟火呢!你以为他们还能回来?” 扶老太太脸色骤然大变,终于再也镇定不下来,她猛的起身,恨恨瞪着扶厉,咬牙道:“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扶厉心中翻江倒海的翻腾,新仇旧恨,这些年所经历的辛苦,每每夜深人静思及当年含冤受屈的悲愤,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扶厉脸颊肌肉狠狠的跳动了两下,嘶哑着嗓音冷冰冰道:“做了什么?你不用着急,你会知道的!当年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会十倍百倍奉还,放心,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扶老太太心口骤然一缩,喘息声骤然加大,拉风箱般希里呼噜响个不停,她颤声道:“逆子,逆子!当年我真不该一时心软饶你一命,真不该——” 话音未落,一物狠狠冲她砸了过来,痛得她闷哼一声,后半截话也说不出来。 楠嬷嬷低声惊呼,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扶,那伸出去的手却又僵在了半空,略一犹豫,又无声的垂了下来。 只见扶厉冷眉倒竖,冷冷道:“你?心软?饶我?哈哈哈哈,郑姨娘,你可真是吃斋念佛的良善之辈吶!当年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当着我的面,就不用说这等叫人笑掉大牙的话了!” 扶厉原本才是扶家老爷的嫡长子,名字也不叫这个,而叫扶家全。 无奈十二岁上嫡母过世,父亲忙于家中各种事务,又生恐娶了个不贤良的继室回来让嫡长子受了委屈,这娶妻之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谁知这郑姨娘最有心计,趁机表现各种贤良温柔,不但对扶老爷子,更对扶厉。 有一次一家人去城外庄子里避暑,扶厉和兄弟们在山谷中玩耍不慎被毒蛇咬伤昏迷在无人处,还是郑姨娘最先找到了他,以口吸出了他腿上的毒液,又背着他跌跌撞撞走出山谷。 后来大夫说,幸亏毒液清除及时,否则扶家大少爷这条命怕是捡不回来了!即便捡了回来,那条腿也定要废了! 扶老爷子和扶厉都很感动,而郑姨娘并没因此居功倨傲,反倒因为以口吸出毒液伤及肺腑,从此落下了咳疾无从根治,令扶老爷子更加愧疚不已。 再后来,经过一番考察观察,扶老爷子终于完全相信了郑姨娘是真心对自己的嫡长子好,便开始寻思将她扶正。 不想恰在这时候,扶老爷子无意中竟然撞破了郑姨娘和大管家的奸情! 扶老爷子大怒,却被惊慌失措的郑姨娘和大管家给当场打死了! 二人惊恐万分,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回头路。 好在那个时候内宅完全在郑姨娘的掌控中,大管家在扶家也是位高权重,二人等到天黑便将扶老爷子的尸身悄悄晕运了出去,弄到了一处别院,布置成遭贼盗窃、错手杀人的假象…… 1251.第1251章 扶家往事 那时候扶厉才刚刚十四岁,骤然遭逢此大难,又加上平素信任郑姨娘和大管家,在他们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如何能起疑心? 扶老爷倒是有心腹长随,虽然心中存有疑虑,但没有证据,郑姨娘又将扶厉看得极紧,根本无法单独见扶厉细说,等到官府定了案,扶老爷子下了葬,一切已成定局。谁又能再说什么? 郑姨娘与大管家便开始一步步的提拔自己人,将原本忠于扶老爷子和先头夫人张氏的老仆一一清除,等过了一年多扶厉有所怀疑、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整个扶府包括生意上的掌柜、大伙计们,早已被郑姨娘收买! 扶厉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沉不住气,一旦存疑如何忍得,大大的闹了一场,还请了族长和族里长老们帮忙。 可他哪里斗得过老谋深算的郑姨娘?查来查去,事情竟然演变成扶厉跟老爷子的小姨娘菱花通奸的丑闻曝光! 扶厉百口莫辩,又受郑姨娘言语挑拨,大怒之下当场动手,被族长和族里长老们命人拿下。 族长等喝命扶厉道歉认错,扶厉年轻气盛,又受了冤屈,如何能认?一顿板子便被除了族籍,身无分文的赶了出去! 郑姨娘却又哭哭啼啼表演了一出不舍心痛的好戏,还拿了私房银子和几套衣裳给他,被扶厉毫不犹豫当着她的面扔到了臭水沟里。令郑姨娘难过得当场哭晕了过去,之后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于是,他又多了一条不识好歹的臭名声。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心痛扶厉所作所为而难过得晕过去又病得恹恹在床的郑姨娘,自扶厉离开扶家、离开泉州城之后,便一直派人跟踪着他。 在一个月之后,扶厉离开泉州城已经远在数百里之外,在一个无名小镇附近的森林中,一群抢劫的盗贼将他杀死并且抛尸下河。 扶厉被一户姓瑶的好心农户救起,谁知才刚刚养好身子,那村庄又遭了山贼抢掠,不但村民们财物被洗劫一空,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和大姑娘小媳妇们也被抓虏上山,清风寨的寨主辛山虎要修筑山寨,需要劳力,手下弟兄们则需要女人。 倒霉的扶厉跟瑶家兄弟瑶明富、瑶粮一起也因此被虏获上山。 某日瘦弱的瑶粮扛木头时不小心脚下一滑跌了一跤,那木头刚好砸到了监工,监工大怒,抡起手中的鞭子没头没脑的抽打瑶粮。 当时扶厉与瑶粮都被派在扛木料,他原本就心灰意冷恨不得一死,见瑶粮抱头滚在地上惨叫连连再也忍不得,便奔了过去护着瑶粮,冷冰冰的的表示他替瑶粮受过。 监工可不会觉得他讲义气,反而对他如此不识趣的行为异常恼怒,便冷笑一声说了个“好!”,那油光黑亮的牛筋鞭子没头没脑的便朝着扶厉打下来。 扶厉遭受大难打击,区区皮肉之苦哪里放在眼里?况且他本就是个倔强性子,任凭那鞭子在身上、脸上、头上开花,竟是木头桩子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别说呼痛,连点儿表情都没有,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正在干活的中人不知不觉也停了下来,齐齐呆呆的看着他。 瑶粮也被他的表情吓得懵了,怔怔的望着他,竟是一动都不敢动。 也是扶厉运气到了,恰好今日辛山虎的独生女儿辛十三娘心血来潮带人前来巡查,见状大奇,立即喝命监工住手,忍不住多瞧了扶厉几眼,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么瘦一个人却是个汉子,挨打成这样居然一声都不吭!” 扶厉冷冰冰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出身富贵,乃是大有身份地位之人,如何将辛十三娘这种山贼强盗放在眼中?只扬头盯着那监工,仍是冷冰冰道:“你打完了吗?” 那监工一滞,“唰!”的又是一鞭子下去,骂道:“不长眼的小杂种,敢对我们大小姐无礼!” 谁知话音刚落,他这个维护大小姐的人反倒被大小姐喝退一旁。 辛十三娘不以为意,反倒“噗嗤”一笑,笑道:“你这人看起来似乎满肚子怨气吶,不服?成王败寇,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你既然落到了我们山寨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给我滚去干活!” 扶厉却是猛然脸色大变,额上竟岑岑冒出汗来,一时间呆若木鸡。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他被郑姨娘斗垮了,所以成了扶家的逆子被驱逐家门,如今又被一伙强人虏获为奴! 难道,他扶厉今后的人生就该如此吗? 扶厉冷着脸一言不发,拉着瑶粮就走。 辛十三娘咯咯一笑,亦带人离开。 然而她的贴身丫鬟樱花却落后几步,笑嘻嘻的同那监工交代了什么。 之后,之后一来二去的,经历种种,扶厉便娶了辛十三娘为妻。 再之后,辛山虎去世,扶厉便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清风寨的大当家,与二当家彭玉、三当家高艺以及辛十三娘一同打理山寨。 然而扶厉从来就没想过当一辈子的山贼,他是扶老爷子当做扶家未来当家人用心教导的嫡长子,饱读诗书,于生意一道也颇有心得。 在他的运作下,渐渐的,清风寨也派人改换身份下山做起了生意,而且收入颇丰,势力也越来越大,众兄弟们对他更是心悦诚服。 后来,他又带着三叔高艺率领弟兄们冒险出海,剿灭了一股盘踞距离泉州港三十海里一处海盗,不但夺得金银财宝无数,更重要的是还得到了大小八条船舶! 从此,又开始做起了海上贸易。 这个时候,扶家早已经是郑姨娘母子的天下。 郑姨娘的亲生儿子扶家烨当了扶家家主,又重金买得族长族老们同意将郑姨娘扶正,郑姨娘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扶老太太! 而那位大管家呢,因为贪婪太过,竟然要做扶家背后的主人,被郑姨娘和扶家烨联手陷害致死,大管家全家都被远远的赶走离开了泉州城。 而扶老爷另外两个庶子,也被郑姨娘和扶家烨给养歪了,变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1252.第1252章 夺回家主之位 扶厉化名辛章,涉足海外贸易,自然也引起了扶家的注意,不过扶家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哪里将一个刚刚冒出来的什么辛老板放在眼里。 而扶厉深知自己气候未成,绝无可能对付得了郑姨娘母子,这些年来不是没有试探过,却无一成功。 眼看一晃二十年过去,自己已经四十几岁,儿子都有当年自己那么大了,复仇雪恨却遥遥无期,心中岂能不恨? 然则再恨又能如何? 他如今有家有业,又有那么多的弟兄,做事绝不可能像当年那么冲动不顾一切! 谁曾想,那位新任的布政使大人、威宁候李赋却不知从何得知了他的身份,竟派人找到了他,表示可助他复仇,条件是从此之后他要效忠于他,为朝廷办事! 扶厉当时吓了一大跳,与知晓自己身份的妻子辛十三娘、两位叔叔彭玉、高艺一番商议,三人一致认为可以一试。 要知道在得知他的身份和所经受的冤屈,辛十三娘和彭玉、高艺都很为他不平,几人这些年来不是没有谋划过为他复仇。 然而,扶家主要做的是海外贸易,养着一队精悍凶猛的家丁护卫,人数在五百上下,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抵挡的。 况且清风寨距离泉州城又远,没有可能将弟兄们全部带过去。 退一步说,即使能够全部带过去,也不见得能打得赢人家! 辛十三娘也曾提议暗杀,然而最终也以失败告终。 之后,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扶厉便再也没有对扶家动过手。 如今布政使大人找上门来,的确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有了用兵如神的威宁候相助,区区扶家护院,又算的了什么? 更要紧的是彭玉说的一句话:“李大人既然找上了咱们,咱们如果不答应,岂不是不给李大人面子?以李大人带兵之能,恼怒之下若要剿灭山寨,咱们这些人还能有活路吗?我看,趁此机会在李大人跟前立了功,索性脱去这层身份,今后规规矩矩的做个正当生意人岂不是好?” 扶厉眼睛也是一亮,不由一掌拍在椅子上喜道:“好啊!只要我夺回了扶家,用人的地方多了去!兄弟们化整为零,愿意回家的便遣散回家,愿意跟着咱们的就进扶家做事!咱们如今怎样,今后照样怎样,却不必再叫人当成山贼了!后世子孙也有了出身!” 一席话说的几个人心里都火辣辣的热起来,连连点头。 若不是迫于无奈,谁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落草为寇?如今这大好机会,既能为大当家的洗刷冤屈、报仇雪恨,又能趁机跟过去做一个干净彻底的了断,何乐而不为? 于是,当李赋的亲信再次前来与扶厉联络时,扶厉便答应了下来。 双方几番谋划,扶厉、辛十三娘、彭玉、高艺又与李赋亲自见过面之后,事情便真正确定了下来,定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日动手。 由李赋以设元宵赏灯宴为由将扶家烨等人全都弄了去,这厢扶厉联合乔装改扮了的李赋的心腹亲兵一百二十人一起动手! 于是,便有了今日之情形。 看着郑姨娘说不出话来,那双白多灰少的三角眼却冷光幽幽的盯着自己,显然恨极,扶厉不屑冷笑,冷冷道:“大管家比你有福气,早早的死了!你可知他的家人现在都在哪儿?” 扶厉阴森森的笑着,薄唇轻启冷冰冰的道:“他的妻女都在最下等的窑子里千人骑万人跨,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毁了容、割了舌头瘸了腿成了乞丐,另一个则成了太监在戏园子里登台唱戏!哈哈哈,那身段,那尖细的嗓音唱腔,不知迷倒了多少财主老爷们!” “你!”郑姨娘脸色大变,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了起来,她知道扶厉说这些话不仅仅是说给她听,更是在告诉她,她的儿孙下场比这只会更惨、更不堪! 郑姨娘一咬牙,道:“就算杀了我们又能怎样?你已经不是扶家的人了!扶家的一切都已经不是你的!就算杀了我们,这一切也不是你的!” 扶厉“嗤”的一笑,不紧不慢道:“当初你们能诬陷我,收买族人逐我出族谱,如今真相大白,我这受冤之人自然能够重回扶家!而你们,才不配做扶家的人!” 郑姨娘身子晃了晃,“仆”的一声软倒在榻。 扶厉瞥了她一眼嘲讽冷笑,若不是这母子二人过河拆桥,又防贼似的防着族长、族老、族人们,生怕被他们占了便宜去,自己也不会那么轻易说动族长、族老们出面。 次日一大清早,扶厉以扶家嫡长子的身份一纸诉状递到了泉州知州衙门,状告当年冤屈之事。 郑姨娘虽然死不承认,可她身边的奴才们哪儿能个个嘴硬? 谋害嫡长子,以妾做妻,谋害人命,不敬宗族,这一条条罪名,人证物证俱在,扶家族长、族老们无不满面悔痛被这蛇蝎妇人欺骗以至当年犯下大错,表示认打认罚。扶厉又帮他们说好话,情愿出钱为他们赎罪。 知州大人自然同意。 将郑姨娘收监,恢复了扶厉嫡长子的身份接任家主之位,一面签下公文,派出一队衙役立即赶往南海城将扶家烨夫妇父子捉拿归案。 这厢扶厉带着辛十三娘等心腹气势汹汹进入扶府,郑姨娘母子的心腹尽数被拿下,余者见大势已去,只好认了新主。 事先早已监视控制住了扶家生意上几个要紧的掌柜管事与账房,这厢事情一基本控制,琐碎细务交给辛十三娘和彭玉、高艺处置,他则与瑶明富、瑶粮等速速将掌柜、管事们召集议事。 投诚的自然欢迎,有那对郑姨娘母子忠心耿耿,还做着老爷回来翻盘春秋大梦的,扶厉二话不说立刻赶人。 这二三个人倒也硬气,冷笑着立刻就走,心中却是笃定扶厉不可能看得懂账本、没法了解运作情况,定会双眼一抹黑。 1253.第1253章 赴南海城拿人 他们又哪里想得到?扶厉原本就是扶家的人,离家的时候已经十几岁,对自家生意如何不熟?后来又自己做起了生意,二十年积累了多少经验?况且,对于扶家的一切,他始终命人紧盯着时时刻刻的关心在意,岂能不知? 他对扶家生意的了解,未必比郑姨娘母子以及这些掌柜管事们少! 便是没有交接,又如何能难得倒他? 与剩下的掌柜管事们几句话过,众人便无不暗暗心惊,遂收起轻视怠慢试试看之心,再也不敢有半点小心思…… 南海城中扶家烨夫妻父子,对于泉州城扶家发生的天翻地覆丝毫不知情,父子还在雄心勃勃的计划着要多结交几个朋友,要在别院设宴招待众人。夫人唐氏也在挑选衣裳首饰,要带儿媳妇刘氏出去赴宴。 谁知,正月十七这日傍晚,一队泉州城知州衙门的差役二十来人气势汹汹的进城,在众人的议论指点中直奔扶家别院而来。 这个时候,只有唐氏和儿媳妇刘氏在别院中,扶家烨和儿子扶魏有饭局在酒楼还没回来。 这些差役可不管别的,粗鲁拍开了门,领头的黎捕头一晃手中知州大人签发的公文,便将开门的家丁一把推开,手一挥,便喝命手下进入拿人。 捉拿要犯归案,可不管什么男女大防。 唐氏和刘氏才刚刚得到飞跑前来报信的仆人的消息——这消息也才得了一半,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黎捕头就带着人闯进来了! 唐氏见状大怒,猛的起身怒斥一声“大胆!”话没说完,就被更响亮一声厉喝“绑了!”给打断。 婆媳俩根本争辩挣扎不得,就被众差役重手重脚绑了个结实。 刘氏到底年轻,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脸白腿软,哭哭啼啼起来,唐氏喝斥她无果,不由怒视黎捕头,冷笑道:“很好!我记住你了!等我们老爷回来,你给我等着!” 黎捕头不屑,“嗤”的冷笑,傲然道:“放心,我等着!就怕你等不到了!扶夫人还不知道吧?扶家二十多年前被你婆婆陷害离家的嫡长子、扶家大少爷又回来了!如今,你那婆婆郑姨娘已经被打入大牢,扶家家主已经换人做了!你们还做梦呢!” 对于扶家那一段过往,她并未亲历,且那件事是扶家的禁忌,从来无人敢提,她曾经无意中听到有人提起什么“大少爷”、“先头夫人”忍不住心中奇怪问了丈夫两句,就换来他大发雷霆的训斥,并且整整一个月都宿在姨娘房中。从此,她便再也不敢随便问这事儿。 谁知,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什么扶家的嫡长子,自己的婆婆又变成了姨娘!扶家易主!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唐氏脸色变得煞白,内心的震惊无以言喻。 她当然明白很有可能,否则,这些差役绝不敢对她婆媳如此无礼! 她还想问些什么,不及开口却被黎捕头大喝一声“押下去!”推搡着走了。 黎捕头命人将这别院中的下人全部聚集在院子里不准离开,又命将唐氏婆媳关押在厢房,问明了扶家烨父子赴宴的酒楼,自己带了十二个弟兄,气势汹汹又直奔而去。 抓捕扶家烨父子,却没有这么容易了。 今日晚上,扶家烨父子正在南海城有名的酒楼叫做聚香春的赴宴,梁晋兄弟、邓老爷、罗家、白家、乐正家二房父子俩等一共十二三人。 将将客齐落座,众人说笑着还没动筷子,黎捕头就领着十二名差役气势汹汹的直奔上楼。 一路而来聚集了好几十远远近近跟着看热闹的百姓,好不热闹招眼。 雅间门“嘭!”的被人推开,说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是诧异看着这些根本不应该此刻出现在此地的官差们,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是邓老爷请客,他不由脸色一黑,盯了一眼阻拦不及苦着脸惶恐不已的掌柜,向黎捕头冷笑道:“我不管你有什么事,给我滚出去候着!这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 黎捕头并不是南海城人,对这些跺一跺脚地皮震动的人物没有多少切身体会的害怕,拱了拱手冲邓老爷客气道了声“得罪!”便向扶家烨父子道:“扶老爷、扶少爷,在下是泉州城的捕头,请两位跟在下走一趟吧!” 扶家烨父子如何不认得他? 见他出现在此处本就心中大感怪异,此时,听他这么说更是大惊,扶魏年轻气盛,怒道:“姓黎的,你是什么东西,老子犯了什么事,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好大的狗胆!还不给老子滚!” 扶家烨面沉如霜,只一言不发冷冷的打量黎捕头。 黎捕头冷笑道:“扶少爷骂我有什么用?”一抖手中的公文,笑道:“我不过奉命行事罢了,扶少爷有什么话请回去跟知州大人说道去吧!” “去你娘的公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此难堪羞辱,扶魏脸上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直冒,越发恼羞成怒,几步上前一把扯过黎捕头手里的公文扯了个稀巴烂! 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冷笑道:“滚!” “你!”黎捕头又惊又怒,当着众人也觉下不来台,一手按在刀柄上,咬牙冷笑道:“扶少爷这是拒捕、要公然同官府作对了?” “是又——” “究竟是怎么回事,黎捕头总得说道清楚吧?”扶家烨打断儿子的话头,淡淡道:“我们父子素来秉公守法,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黎捕头把话说清楚,我父子过几日回泉州,自然会上知州大人面前分说明白。黎捕头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拿人,呵呵,也太不把我们扶家放在眼里了!” 他深深的盯了黎捕头一眼,慢悠悠的又道:“难不成如今南海郡官场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竟如此的蛮不讲理?” 这句话引动了在场许多人的心事,众人想到李赋到任之后,若说他做什么,确实也做了,至少梁家、邓家都没在他手里讨得了好,反而还栽了不大不小的跟头,可若说他有心跟大家族们为敌,除此之外又不见他另有什么动作。 1254.第1254章 风波 正因如此,众人越发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心中因此也更加不安。 如今见泉州知州衙门竟然派了人赶到南海城来拿扶家父子,岂能不惊不诧? 扶家是什么人家?南海郡四大家族之一、泉州城的第一世家! 瞧眼前这仗势,可不像上两次对付梁家、邓家那么简单,这是直奔家主而来了! 众人一时心中激荡,同仇敌忾纷纷上前指责,大有保护扶家父子、不准黎捕头拿人的架势。 黎捕头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然此时骑虎难下,让他就此收手那是不可能的! 便强撑着冷笑道:“怎么?各位老爷、少爷是要包庇扶家父子、跟官府作对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邓老爷深恨李赋连芳洲,乃至于恨上了李赋管辖下的整个南海郡官场,便站出来义正言辞的道:“扶兄、扶贤侄在南海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白无故说拿就拿了,像什么话?纵是官府,也不该如此欺负人!即便有事要说,官府派人好声好气传了去问话,扶兄、扶贤侄,甚至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人,谁敢不去?动不动就派人锁拿,如此的侮辱人,传了出去,我们这些大家世族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众人更是心中激荡气愤难耐,纷纷叫道:“对!没错!官府也不能随意侮辱人!你把话先说清楚!” “今日如此对待扶兄、扶贤侄,焉知明日不会轮到我们!官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不讲理了!” “真是笑话!扶兄、扶贤侄这些天一直都在南海城,泉州城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与他们何干?纵然跟扶家有关,要问话便问话,如何能如此不把人当人看!” “没错!有本事把我们都捉了去!要不然,就给我滚!” 众人怒目相向,齐齐喝斥:“滚!给我们滚!” 差役们深知这些大家老爷们是何等人物,见状不由着慌,齐齐看向黎捕头。 黎捕头原本心下还有几分犹豫,有几分可通融之心,谁想邓老爷挑拨用力过猛,根本半点退步也不给人留。 黎捕头既怒且恨,此时在众兄弟们面前,他如何退得?此时服了软、认了输,他这堂堂捕头脸面往哪儿搁?叫手下这些弟兄们如何看他? 他不由心中发狠,板着脸冷冷道:“各位老爷、少爷跟我说有何用?在下只是区区一小捕头,听命行事罢了!诸位若有不满,大可上泉州衙门里跟知州大人说理去!抱歉,在下公务在身,得罪了!还请各位老爷、少爷们退让一让,不然等会儿动起手来万一磕着碰着各位,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黎捕头说毕虎目圆睁,厉喝一声:“拿人!” “我看谁敢!”一直没有出声的梁晋猛的一拍桌子,“嘭!”的一声脆响,一只骨瓷碗碟在黎捕头脚下开了花,众人皆吓了一跳。 原本众人被黎捕头那么不给面子的一顿呵斥心里既恼又惧——万一动起手来,他们肯定是要吃亏的!毕竟,跟这些如狼似虎练过几招的差役比起来,他们如何是对手? 此刻见梁晋站了出来,梁晋的功夫他们是深知的,不由精神大振,一扫之前惊疑犹豫,怒目相向,冷笑连连,非要将扶家父子护在中间。 黎捕头低头瞧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几乎片片碎片皆是拇指盖大小,散落在他的脚下,并无四下飞溅,可见此人手上功夫可不低,自己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一时不由心中暗惊。 再听人叫他“梁大公子”,黎捕头心中一动,立刻就想到了梁晋的真实身份,更是不安,瞧了梁晋一眼,没有说话。 梁晋心下明白镇住了他,呵呵一笑,道:“是非曲直总得说个清楚明白嘛!这位捕头大人动不动就要拿人,可也得想想万一拿错了想放就没有那么那么容易了!你说是不是?扶叔叔、扶贤弟,如今在这南海城中,若有冤屈也容易得紧,布政使衙门就在北二大街尽头!二位何不寻李大人主持公道!” 说的扶家烨父子眼前一亮,扶家烨慨然点头,冲梁晋抱拳道:“不错!老夫这就上布政使衙门寻李大人主持公道去!多谢贤侄提醒!” 说毕,叫上儿子二人不由分说直冲了出去,邓老爷等也纷纷簇拥着跟上,黎捕头冷着脸跺了跺脚,一挥手,亦跟了上去。 李赋昨天夜里就已经接到从泉州城快马加鞭传来的好消息,说扶厉已经成功接收扶家,整个扶家如今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与连芳洲两个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好的庆贺了一番。 如此一来,四大家族还是那个四大家族的壳子,内里却已经完全不一样! 等扶家烨父子得到消息回到泉州城,一切都已经大变样,他们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有了扶家作为自己人,接下来无论做什么,就多了一份助力、少了一份顾忌。 谁知,扶厉深恨扶家烨,竟是一刻也等不得,竟买通了泉州知州,让他心急火燎的派人赶来南海城拿人。 扶厉的意思,一则一鼓作气以免迟则生变,虽然他在通往南海城的道路上设了伏一路拦截有赶往给扶家父子报信之人,但扶家父子经营多年,想要完全隔绝他们的消息谁也不敢肯定能不能做到;二则,让扶家父子在南海城大大的丢一个脸面,有何不好? 依着扶厉所想,黎捕头带足人手,南海城又是李赋的地盘,即便不会明着施以援手,也绝对不会相帮扶家烨父子,黎捕头只要态度坚决,拿区区一对父子,他们就算再财大气粗、家大业大,还敢公然跟官府作对不成? 就算敢,眼下也没有了可以依仗的成本! 不想,黎捕头偏偏踢到了梁晋这块铁板上,而扶家烨父子两个经梁晋提醒,居然直奔布政使衙门而去。 过完了年就是新春,种地的,经商的,百姓们都忙着挣一年的口粮去了,案件诉讼极少,寻常春耕事务有连芳洲提点,具体事情有参政、参议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吏员去办,这方面并不擅长的李赋便清闲了下来。 更别说这个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 1255.第1255章 请大人明断! 用过晚饭,正陪着妻子在耳房中亲热说笑,一时情动起来,正要叫了热水洗浴好回卧房办正经人伦大事,听红玉禀报说参政大人有急事要立刻见大人,李赋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暗骂此人不识趣。 连芳洲也有些扫兴,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眼波流转,轻轻一推李赋,笑道:“我看詹大人也不是那等毛毛躁躁不懂礼数之辈,他既然心急火燎的来找你,没准真有大事呢!你快去见他,我等你!” 这“我等你”三个字蕴含着无穷的信息量,李赋只得压下满心的錡念,笑道:“恩,你等我!”便匆匆出去了。 詹同等得心急如焚,好容易看见李赋出来,叫了声“大人!”匆匆行礼,顾不得等李赋发问,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向李赋说了一遍。 苦笑道:“这会儿扶家父子和邓老爷、罗老爷、梁家两位公子等世家大族的老爷公子、以及黎捕头都在衙门后堂候着呢!大人,那泉州知州好不识趣,要拿人等扶家父子回去了怎么拿不行?非得派人跑到南海城来搅合得天翻地覆!如今乡绅世族人人气愤,一个弄不好,这些大老爷们万一联合起来罢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如今正是春耕时节——” 李赋瞅了詹同一眼,冷笑了笑,淡淡道:“你的意思是本官不必分青红皂白只要顺着他们的意?泉州衙门拿人自有人拿人的道理,又没拿他们,与他们何干?我看就是有人趁机闹事!罢市?呵呵,好啊!谁有本事罢市那就试试看!夫人手里那三条商线倒正好趁机全面铺开了!” 一席话说的詹同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李赋却已经一挥手出门,道:“走,先看看去!” 李赋一路走一路寻思如何处置此事,心中少不了暗恼扶厉沉不住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多年尚且隐忍了,谁知这最后一步反而浮躁了!也不能全怪他,大仇得报,心里一松懈,总有那么一点得意忘形的疏漏的。 只那什么黎捕头也是个轻浮的饭桶,扶家父子跟地方世家在聚餐他们就敢冲进去拿人,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人脸面吗?别说这是南海城,就算是泉州城他也讨不了好! 要是自己手下有这种饭桶,早一脚踢开了! 拿人何至于急在这一时半刻?不会等半夜里再拿吗? 寻思间,已经出了后宅来到前边衙门,自后堂穿廊下走近,还没进去呢,就听到里边麻雀开会一般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夹杂着各种谩骂。 李赋不由脸色一沉,瞟了詹同一眼。 詹同身子躬了躬,不敢看李赋的神色,心中唯有苦笑:那些世家大族的老爷少爷们本就如此性情,他们要开口说话谁管得住?这位黎捕头以及带来的人有不属于南海城布政使衙门直接管辖,说话行事哪里又有多少顾忌? 李赋放重了脚步大步从后廊入穿堂转过大屏风,重重咳了一声,众人齐齐循声看来,“呼啦”一下涌了上来,拱手乱哄哄的见礼,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的各种告状,嘈嘈杂杂瞬间将李赋潮水般淹没。 李赋并不说话,冷清清的目光瞟了一眼众人,竟是挥袖佛开众人,径直上前,在上方主位上端身坐下。 众人被他所拂,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竟是身不由己踉跄后退,心中一惊,争吵告状声情不自禁低了下去。 再对上李赋那冷清清盯过来的目光,心中无不一凛,竟是作声不得。 “方才我进来的时候,”李赋一一盯过众人,慢慢开口说道:“听到有人在大骂官府无耻蛮横,既然如此,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 他脸色徒然一变,厉声低喝:“是谁说的,给本官站出来!” 一时之间,气势徒涨,杀伐之气突现,竟是汹汹逼迫而来,令人胆寒。 众人没想到他反倒先行发作了起来,心下不安。事不关己,谁也不敢开口。 “李大人,草民有事禀报,还请李大人为草民做主——”扶魏等不得,且又实在受不了这低沉得压抑的气氛,轻咳一声便不由开口。 被李赋冷冰冰一记眼神盯过来,胸口一滞,后半截话竟然说不出来了。 詹同见状脑光总算灵光了一回,上前两步低喝道:“大胆!大人尚在问话,闲杂人等不许插话!还不请罪一边退下!” 扶家烨已经冷静了下来,心中明白今日的事还得依靠李赋做主,若惹了他生厌,对自家大大不利,慌忙上前将儿子拽开,向李赋拱手深深作揖到底,陪笑道:“小儿无状,请大人恕罪!” 见李赋冲他瞟了一眼,慌忙亦退往一旁。 李赋还是不说话。 心中暗自冷笑,耗吗?成啊!那就耗着吧!他倒要看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才有人站出来承认! 他一点也不急! 上布政使衙门耀武扬威逞口舌之快,别以为七嘴八舌就能让自己法不责众糊弄过去了!若如此,这些人心里会怎么看他?他这个布政使大人跟以往的大人又有什么区别? 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了,眼看就要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站在那里双脚发麻,晚饭又没吃,平日里哪里又受过这等罪,渐渐的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好些人不由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逞一时意气跟着来衙门里了! 大家都是正经清白的人家,大新年里的,没事儿一头撞进衙门里算什么回事?当真晦气! 等回去了,定要拿柚子叶煮水驱驱邪不可! 想及此,道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忍不住瞟向邓老爷,若不是他,自己怎会一时冲动跟了来? 而且,李大人刚才问的那话,似乎,似乎那话就是邓老爷说的吧? 想及此,众人不由更加厌恶恼火邓老爷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虽然在李赋到来之前他们其实人人都怒气冲冲的指责谩骂过,但并没有被李赋抓到,也就理所当然的忽略不计了。 1256.第1256章 又整邓家人 而邓老爷的话头恰好就被李赋抓住了,他们便认定自己是受了邓老爷的连累而迁怒他、埋怨他。 邓老爷心里发虚,李赋问的那话就是他说的,他如何不知?如今快过去大半个时辰了,并且还有继续这样僵持耗下去的意思,他若不承认,能耗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也恼怒不平,那么多人都说了,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说,李赋凭什么单单就揪着他不放? 还有这些人,难道他们没说吗?无一人帮自己说话也就罢了,竟还用那等眼神看自己,真正是——岂有此理! 邓老爷哪儿知晓?李赋根本就是故意的。 原本与邓家就有了裂痕不快,此刻要杀鸡儆猴不杀邓家这只鸡难不成平白又多得罪一户人家?他可没那么傻! 邓老爷终于扛不住了,轻轻动了动站得酸麻的两条腿,只得上前,向李赋拱手请罪道:“方才……是草民一时气愤口不择言,请大人——恕罪!” “原来是你!”李赋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冷笑道:“邓老爷真是家学渊源,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口不择言吶?嗯?” 众人一怔,随即便想起邓梦涵冒犯李夫人一事来,忍不住偷笑,一惊忙又掩饰。 邓老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捏了捏拳不做声。 李赋冷喝道:“这是布政使衙门,不是什么随便放肆的地方!在布政使衙门里大骂官府朝廷,你好狂的口气!你眼里还有朝廷、还有本官?叉出去!回去把大周律给本官抄一遍,再有下次,杖责二十!” 邓老爷脸色一白。 詹同心中略微忐忑,只他如今算是明白了,李大人根本就是有意整治邓家,他多什么事?便咳了一声提点道:“邓老爷,还不谢过大人!” 邓老爷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抄大周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素来没听说过有这种惩罚,只有闺中女眷犯了错有罚抄《女戒》、《女训》或者佛经一类,他这么惩罚自己,岂不是暗暗把自己比作女子,羞辱自己? 邓老爷只觉得胸口郁气盘旋,险险要晕过去,恨不得啐李赋一头一脸。 可他不敢! 比起抄大周律,被杖责二十板子更加丢人,而且这把老骨头非要变成残废不可! 他知道,假如他敢拒绝抄大周律的话,李赋肯定会顺理成章的叫人打他的板子。 “草民……谢李大人大人大量!”邓老爷咬着牙根,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字的蹦出这句话,拱手施礼后,猛然转身跌跌撞撞大步退了出去。 众人见了他的样子,骇得无不脸上发白,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梁晋此刻才算看明白李赋为何独独揪着邓老爷杀鸡给猴看,不由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 当然,他更知道李赋心里恨他恨得要死,所以他今日虽然随着众人来了,但绝不会说半句话,让李赋找到借口来羞辱他的。 处置了邓老爷,李赋方命众人坐下。 这一帮人个个站得腿脚发麻、腰酸背痛,听了这话简直要感激零涕了,七嘴八舌的谢过李大人连忙坐下,又是伸展胳膊踢踢腿,又是揉揉小腿肚子揉揉腰,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完。 李赋这会儿倒是宽和的很,端坐微笑着,并无半句斥责无状言语,等众人都坐好了安静下来,这才将目光投向扶家烨父子和黎捕头,挑眉问道:“说说看吧,何事?” “大人!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扶家烨起身上前拱手施礼,道:“扶家好歹也是南海郡四大家族之一,草民不才,正是扶家家主。即便草民做错什么事,官府传话,也没有锁拿的道理!况且,草民这些天一直在南海城,好端端的又碍着泉州何事了?这黎捕头好生无礼,居然明目张胆的要拿草民父子!草民父子岂不是冤!” 罗家老爷也起身拱手道:“扶老爷子说的不错,我等今日聚会亲眼所见,这黎捕头强盗一般横冲直撞,全然不将旁人放在眼中!便是公人办差,难道不该有话好说、讲明原委吗?扶老爷子父子又不是江洋大盗,黎捕头那样无礼,真是公门败类,败坏朝廷官府的名声体面!” 众位老爷少爷们纷纷点头称是。 黎捕头又气又急,偏偏被众人七嘴八舌的抢话,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又不敢在李赋面前高声放肆,连叫了好几声“大人!”也无人鸟他。 李赋暗笑,心道活该,叫你办事不带脑子! 见众人说的差不多,李赋点点头,挥手止住众人,略一沉吟,目光平平看向黎捕头,问道:“你就是黎捕头?你呢?可有什么要说的?” 黎捕头既然敢来拿人,当然不会几句话就叫众人吓住了,自然有他的依仗,那就是——扶家父子已经彻底垮台了!泉州扶家已经换了当家人了! 只见他上前抱拳,干脆利落垂首躬身道:“大人,卑职这么做自然事出有因,至于何事,暂且不宜公开!不过,大人您是南海郡一郡长官,卑职不敢隐瞒大人!请大人恕罪,卑职斗胆,私下同大人细说!” 黎捕头言辞恳切,神情认真,绝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故弄玄虚,众人见了,忍不住暗暗惊疑。就是梁晋,也不由心里打了个突。 扶家烨父子俩相视一眼,既疑惑不解又隐隐不安,两人脑子里各自飞快运转、细细寻思,究竟自己近期有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然而,他们哪里想得到?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有没有做什么的原因,而是别人有没有做什么的原因。 李赋想了想,点点头起身,道:“好!你随本官来!若说的无理,本官也不会袒护!詹参政,好生招待各位!” 詹同忙拱手答应,众人连声不敢,黎捕头则松了口气恭敬应“是”,忙跟上李赋绕过巨型屏风往后去了。 至于原因,李赋当然知晓,而且比黎捕头知晓得还要更加清楚。 只是这话却不便说出来,只好耐着性子听。 1257.第1257章 安排 好容易听黎捕头满脸正色的把话说完,李赋心里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话说,装模作样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儿,一边装还得一边担心会不会装得过火了! 黎捕头说毕心中却紧了起来,有些忐忑的悄悄打量李赋的脸色,生怕他不信,或者使绊子…… 李赋垂眸沉吟,片刻方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黎捕头一喜,忙单膝跪了下去,抱拳垂首道:“千真万确!卑职如何敢欺瞒大人!况且这事要不了几天想必就会传到南海城了,卑职就算想要说假话也说不成啊!” “起来吧!”李赋点点头,又道:“话虽如此,可今日是个什么情形你也看到了!本官虽相信你,但这些话此刻也不便对外头那些老爷、少爷们说,那些人向来跟官府不对盘,过后还不知会把本官想成什么样!说官官相护,那都是轻的了!” 黎捕头一怔,想想的确如此,且李大人还要在这南海城长久做官的,比不得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谁还能把自己如何不成! “卑职连累了大人,卑职惭愧!不知——大人可有何妙计?”黎捕头连忙问道。 李赋微微一笑,心道算你小子还上道! 便道:“主意倒是有一个,就不知妥当不妥当!此次闹成如此,又是在南海城地界上出的事,你们双方又跑到本官面前打起了官司,本官就算不想管,恐怕也不行了!这样,那扶家父子就不必锁拿了,横竖他们在官府挂了号,还能跑得到哪里去?本官与你们一起前往泉州城一趟,泉州也属南海郡管辖,治下出了这等大事,本官本就应该过问!” 黎捕头一愣,立刻想到李赋多半是看中了扶家那偌大的家产,在这种新旧家主交接的时刻,是最容易浑水摸鱼的了! 除非那扶家的新任家主是块木头,否则,根本不需要李大人出口,必定会主动奉上厚厚的重礼。 都是官场上混的,当然是有财一起发,况且,人家可是南海郡的老大,这等好事还能将人家摒除在外不成? 心念及此,黎捕头立刻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无比恭敬而由衷的陪笑赞道:“大人英明!有大人同行,托大人的福,卑职这趟差使总算圆满了!大人肯前往,这是再好不过!只是,辛苦大人了,卑职惭愧!” 李赋不由也露出笑容,点点头笑道:“那就这么定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和那十几个兄弟,以及扶家父子就在布政使衙门里暂住一宿吧!今日一大清早,咱们就启程赶往泉州!料想明日最迟傍晚也能到了!” “是,一切全凭大人安排!”黎捕头连忙陪笑答应。 脸色突然一僵,黎捕头神色有点讪讪,陪笑着吱唔道:“呃,大人,卑职还有一事没跟大人说明……那,那扶家父子的夫人,卑职已经叫人拿下了,这会儿正捆了在扶家别院呢,大人您看……” 尽会惹事!李赋心中不由大为不满,心道果然无用至极!正主没拿到,拿那两个妇道人家有何用?只需派几个人前后门一守严禁出入,等正主拿到,还愁走的了她们? 李赋不想惹这烂摊子,便道:“你自己看着办!弄到衙门里也可!” “卑职多谢大人!”黎捕头汗颜,连忙谢过。 二人从里头出来,李赋沉默了许多,神色虽尽作平静,依然让这些老狐狸们瞧出几分端倪。 直把众人弄得心痒不已,若不是碍于他的身份,早有人出言询问了。 这些人再怎么着也不过是好奇心痒,扶家烨父子却是有点坐立不安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赋倒并非是故作姿态,只是事情迟早要明朗化,保密也不过是眼下罢了!扶家烨父子虽然已经不需要顾忌任何,但他总不好表现得太过轻松若无其事,不然,让其他那些老爷、少爷们心里头会怎么想? 黎捕头哪里知晓他心中的思量,见他在后边分明答应自己答应得好好的,此刻却又满脸的纠结犹豫,不由得暗暗焦急,几次想要提醒,到底不敢造次又忍住了。 他这倒算是歪打正着,正好帮了李赋的忙,让李赋的神情看起来绝对不像是装的。 片刻,李赋才轻轻吐了口气,缓缓说道:“本官也会去一趟泉州城,明日清晨便启程,此是地方事务,本官也不便过多插手,一切等到了泉州城就知道了!扶老爷,你们父子今晚就在衙门里住一晚吧!明日好方便赶早。诸位还有别的事吗?”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却早已后悔趟进这摊浑水。听得李赋这么问,顿时收起那点儿可怜的好奇心,纷纷起身告辞,一下子,走了个干干净净! 梁晋深深朝李赋瞟了一眼,勾唇无声冷笑了笑,亦随着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扶家烨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呆掉了。那种不祥的感觉在心里生起,越来越强烈,然而,他是真的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这般严重? 活了大半辈子的他,听话自然善于听言外之意,李大人言语间虽然颇为客气,留他父子在布政使衙门过夜也说是方便明日一早启程,其实,根本就等于变相的软禁! 扶魏心急,试探着陪笑道:“李大人,我们在南海城中有别院呢,怎么好麻烦李大人呢?况且,还有我母亲和夫人也都还在别院里呢!请大人放心,明日一早必定不会耽搁了行程,我们还是回别院住算了吧!” 扶家烨没有吱声,却是暗暗观察李赋的神情反应。 李赋却没说话,只是为难的笑笑,黎捕头却有几分不耐烦道:“李大人一片好意,扶老爷、扶少爷还是不要推辞的好!至于两位扶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接了她们进来跟二人团聚!二位这可放心了?” “你!”扶魏气结。 扶家烨拉住了他,客气微笑道:“也罢!那就有劳黎捕头了!” 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等回了泉州城,自然就见分晓!何必急于一时之意气? 1258.第1258章 梁晋疑心 黎捕头哼了声,自去安排,李赋只让詹大人负责跟着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己回后宅去了。 李赋跟连芳洲将事情一说,连芳洲也不由大摇其头,笑道:“这黎捕头可真是个人才!简简单单的事情到了他手里却弄出了这么多的风波!你,你说你要亲自去一趟泉州城吗?” 连芳洲说毕撩了他一眼,颇为不舍。 李赋亦不舍,笑道:“我原本还寻思,今后如何找个机会跟泉州扶家搭上关系,将来即便有所往来也不会惹人怀疑,眼下有这么好的借口放过岂不是太可惜了?如今扶家已经完全在扶厉的掌控之下,最多不过三四天功夫我也能回来了!” 连芳洲拍手笑道:“亏你想得倒快!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嗯,扶厉作为新任扶家家主,正当建立人脉、拉拢关系之时,你这位南海郡的布政使大人去了,他怎么能不大大方方的有所表示呢?” 说毕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李赋瞧着妻子宜喜宜嗔、灵动惹人的模样,忍不住又有点心痒,索性凑过去揽着她,笑道:“如今天气也暖和,要不,你和旭儿也随我一起去?你不总闹着要去海边吗?到了泉州,还愁没的去?” 连芳洲不禁“噗嗤”一笑,嗔他一眼笑道:“谁总闹着去啦?再说了,这会儿外头的柳树还没见绿影儿呢,虽然不冷,一早一晚也着实冰凉,海边风大,更了不得,谁要这个时候去啦?要去也得等到炎炎夏日去,那才有趣呢!” 李赋宠溺的摇摇头,微笑道:“罢了,偏是你理由多!不去海边,算是出门散散心不也一样?” 连芳洲摇摇头,笑道:“你去办公事,我就不凑这份热闹啦!”说着又冷笑,道:“你走了我正好腾出手来安排些事情,哼,邓老爷那不知死活的东西,逮着机会就挑事,他是真以为咱们拿他没法子呢,还是从前舒坦日子过得太久了以至于认为这天下就没有奈何得了他的人了?你看我怎么对付他!” 李赋也甚为恼怒邓老爷,这人倒是懂得借势,存心要恶心自己,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他活该!惹得自家娘子动怒,他就自求多福吧! 李赋便微笑道:“我这次把萧牧、洛广仍旧留下,你不方便出面的,只管让他二人去做!那姓邓的三番数次惹恼了你我,你便是故意刁难整治他,也名正言顺,没人会站出来帮他说话!” 连芳洲笑着“恩!”了一声,眼睛亮亮的,显然大感兴趣和期待。 二人说的差不多,李赋便揽着她贴了贴自己身上,凑在她耳边低笑道:“好娘子,明日一别又是数日,咱们早些歇着吧!” 连芳洲面上一热,嘤咛一声横飞他一眼,由他拥着去了…… 次日天际才刚刚发白,李赋便轻轻起身下榻。 一转头,就看见连芳洲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正从床榻上支撑着肘弯偏身半起,一头青丝迤逦而下,拖在枕上,甚是动人。 李赋一笑,忍不住伸手替她弄了弄一缕不听话的发丝,轻笑道:“吵着你了?我马上就出去,你继续睡吧!” “没有!”连芳洲摇头笑笑,道:“我昨儿想起来有件事想叮嘱你一声的,可后来睡着了也没来得及说。” 李赋闻言便坐在床沿,笑道:“什么事,你说?” 连芳洲抿了抿唇,微笑道:“如果扶家要送你大礼,你帮我要一样东西……” 李赋听她说完便点头,笑道:“放心,不会忘记!“ 连芳洲“嗯”了一声,笑道了声“一路顺风!”这才一笑重新躺下。 李赋忍不住又与她缠绵片刻,方依依不舍的起身去了。 这厢李赋和黎捕头、扶家父子婆媳急急上路,昨天晚上,整个南海城大家世族的核心男主子们却云里雾里,相互打听泉州扶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惜,竟是半点风声也无。 别人家也就算了,独梁晋回去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便去见了老爷子,将傍晚之事说了一遍。 梁大老爷嘲弄了一番黎捕头和扶家父子,也乱猜了一通,摇摇头,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亦不在意,笑道:“这是扶家的事,跟我们梁家又不沾边,有的没的当个笑话听过也就算了,理会他们做什么?” 忍不住又皱皱眉头,向梁晋责备道:“你说你也是的,明知李大人恨你,你还跟着去凑什么热闹?若被他寻个借口拿住了,给你下到大牢里,那才好看!” 梁晋无谓笑笑,漫不经心道:“爹您也太小看我了!拿我下大牢?哼,我敢保证他做梦都想!也敢保证他没这个机会!” “爹,我还是觉得,”梁晋又将话题绕了回来:“扶家这事恐怕不简单!泉州知州衙门大堂上坐着的那位,除非傻了疯了,才会跟泉州的地头蛇扶家撕破脸!既然他这么做了,这里头肯定有原因!” 梁大老爷神色微微一敛,想了片刻,不觉慢慢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正是这个理!且等着看吧!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古怪,过几天就能知道了!但凡官府明目张胆插手的事,极少有瞒得过人去。” “爹!”梁晋摇摇头,道:“您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瞬息万变,一夕之间天翻地覆的事儿太多太多了!过几天?我担心过几天恐怕就什么都晚了!” 梁大老爷虽然对儿子这话不以为然,什么晚了不晚了?就算晚了,那也是扶家的事,跟梁家有什么关系? 说句心里实在话,他倒巴不得扶家出点儿大事,狠狠的出一次血最好弄得元气大伤呢! 扶家掌控着海外贸易这么多年,早已赚得盆满钵盈,也是时候该给别人家一点机会了。 好事总不能他们都占着吧? “你想如何?”梁大老爷直接问道。 梁晋精神振了振,道:“我想明日一大早就启程去泉州!我要亲自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位李大人今日在布政使衙门里也说了,他也要亲自过去一趟呢!哼,那人最是狡猾无利不早起,若说他是过去主持公道别无目的,说死我也不信!我要去瞧瞧,他打的什么主意!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能插得上手的,我也不能错过了!” 1259.第1259章 赴泉州城 “不行!”梁大老爷皱了皱眉,说道:“邓老爷的下场你没有看见?咱们梁家不做这个出头鸟,只要他不来招惹咱们,咱们只管发自己的财,别去招惹他!” 说着又训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说起这位李大人就恨得这么咬牙切齿的?那次咱们刺杀未遂,彼此心照不宣,过去了就过去了,哼,算是他识趣!眼下也没有必要惹他!” 等他和其他那几家斗个两败俱伤,那时候梁家再出手,岂不是更稳妥? 梁大老爷是男人家,自然不会如梁大夫人一般往儿女私情上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因为惦记着人家的老婆所以千千万万的看人家不顺眼,必定要气得吐血! 梁晋不耐道:“爹,我就是去看看,放心,我不会暴露行踪,更不会让他察觉!我有那么傻吗,把把柄往他手里塞!爹说我恨他咬牙切齿,呵呵,难道爹就不恨?他是为了什么来的南海郡咱们心知肚明,迟早都要对上的!” 梁大老爷见儿子坚持要去泉州城,也懒得在些许小事上同他纠缠争执不清,便一挥手点点头道:“你既然想去看看那就去吧!记住,别招惹姓李的,别插手扶家的事!” “放心吧,爹!”梁晋见达成了目的,这才嘿嘿笑着离开。 至于他爹警告暂且不要招惹李赋的话,他才不会放在心上,只要有合适的机会,还是要惹一惹的! 嗯,扶家的护卫队可是很凶悍了不得的,李赋这一回算是彻底得罪了扶家了,若是能挑拨扶魏那小子起了杀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李赋一行人就启程了。扶家父子与黎捕头、李赋等骑马先行,大小两位扶夫人乘马车由几个捕快护送随后赶来。 扶家父子到了此时也知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从黎捕头口中套出什么话的,索性闭了嘴,一路上只管赶路。 只要回到泉州,一切就会真相大白!泉州是扶家的天下,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下午申时中刻,一行人就疾驰进了泉州城。 泉州城中依旧繁华而热闹,街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说话喊叫声此起彼伏。 回到这熟悉的家乡,扶家父子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不少,齐齐松了口气。 进了城,经过某段行人稀少处,父子两人相视一眼,拉住缰绳缓缓将马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黎捕头等亦停下,不满皱眉。 扶老爷冲李赋和黎捕头拱了拱手,笑道:“这一路风尘仆仆,怎好去衙门?我们父子还是先回去沐浴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再去吧!放心,必定不敢耽搁!大人和各位差爷都辛苦了,回头小可做东,另当答谢!还请大人和各位差爷通融一二!” 扶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附和了一遍父亲的话,心里险险气炸了肺:什么鸟差爷?不过是个官府的小罗罗,平日里见了他就是舔着脸上前跪下请安他都懒得多看一眼,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倒成了爷了! 黎捕头看向李赋。 李赋无意识拍了拍马脖子上的鬃毛,淡淡微笑道:“客随主便,这儿不是南海城,是泉州城,一切自有知州做主,我却不好越俎代庖的!” 黎捕头腰杆子立刻挺得直了直,不耐烦道:“哪儿那么多臭规矩讲究?公事还没完呢,还想回府?少啰嗦,回衙门!” “黎捕头!” “再啰嗦就锁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黎捕头眼一瞪,竟是半点儿情面也不讲。 扶家父子这一气非同小可,只得忍气吞声跟着众人去了。 早有差役赶着回知州衙门报信,这位白知州白大人听得李赋也来了,忙带着大大小小的同僚门口迎接,差役清道,把得严严实实。 及见了面,李赋翻身下马,倒有些过意不去,忙扶住躬身行礼的白知州,笑道:“白大人不必多礼!本官不过随意走走,旁听而已,,用不着如此阵势!你们泉州知州衙门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解决就好!” 白知州松了口气,客气一番,将李赋请了进去。 至于以往在知州衙门通行无阻的座上宾扶家父子,则被所有人选择性的忽略掉了,没有一个过来搭理的。 扶家父子竟然生出点儿怯意,亦不敢如同以往那般春风满面的笑着上前寒暄说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簇拥着李赋说笑从容去了。 “狗眼看人低!”扶魏忍不住低声骂道。 这种被人忽略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说说笑笑而把自己当做空气的感觉令他感到无比的屈辱,屈辱得脸上发烧,涨得通红。 尤其是从前他们可是众人注目,争相结交的焦点,两厢一对比,这种难堪屈辱的感觉更明显而强烈了些。 “魏儿,别胡说!”扶家烨心里何尝不气?只不过他比儿子更加沉得住气罢了! 如果说,之前在南海城的时候,黎捕头的无礼放肆他可以自我安慰当这人没脑子,那么此刻包括知州大人在内的所有泉州官场官员都如此对待自己,扶家烨心里就没底了,没来由的开始心慌气短…… 但是,即便想破脑袋,将三年内大大小小的事情挨个在脑子里细细的过了一遍,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以至于后果如此严重啊! 扶家烨突然心中一跳:难道,是李大人要拿扶家开刀?率先对付扶家? 不可能啊!如果真是如此,李大人就不会跟着来泉州,而会撇得干干净净了! 况且,这泉州官场上上下下谁没拿过自己的好处?也颇有一二个关系比之别人更加亲近的,若果真如此,怎么着也会给自己通风报信暗示暗示吧? 可他至今为止,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再者,李大人即便要拿人开刀,不也应该是邓家吗?他那夫人已经一步一步的对邓家开始下手了,扶家远在泉州城,没个舍近求远的道理…… 1260.第1260章 父子难堪 扶家烨突然之间变得煞白的脸色总算又恢复了两分血色,一旁打量着他的扶魏也不由得缓回两分神情。 “爹,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儿站着干等?”扶魏望望四周,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站着自己爷俩,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扶家烨低低一叹,冷冷道:“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就这么等着吧!我倒要看看——” 他们能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更要看看,过后他们如何收场! 一直等到傍晚天蒙蒙黑,白知州等都没有出现,就是黎捕头也没有再出现。 扶家父子又累又饿又渴,那一份罪自不必说。 可是偏偏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没法儿言说!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过来两个差役,仿佛不认识他二人一般,驱赶猪羊似的将他二人一通不耐呼喝带到了一处简陋的厢房。 “嘭!”的一声响,一个粗碗顿在桌上,里边是两个白不白黑不黑的馒头。 “吃吧!”差役极其简练没好气的丢下两个字,扭头就出去了。 “你!”扶魏大怒捏紧了拳头。 扶家烨似早有预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捏,向那差役客气笑道:“多谢差爷!能不能劳驾给我们弄杯水来?” 那差役斜着眼睨了扶家烨一眼,咧开嘴嘿嘿的笑,露出一口黄板牙。 他目光闪烁,得意之情无遮无掩。 让昔日高高在上的泉州第一家家主扶老爷打起笑脸客客气气称自己一声“差爷”这辈子也知足了! 尽管是个过气的扶家家主老爷。 “水可以给你们去取,”差役笑眯眯的,说道:“不过两位都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少爷,总不好意思让我们这些苦哈哈白白跑腿吧?” 扶魏脸色又是一阴,怒气一股一股直冲脑门,他快要忍不下去了! 扶家烨这种有钱人,本身就是亮闪闪的金字招牌,他要买东西何须用钱?便是身边没跟着管家随从,说一声记账,自有大把的人争着抢着心甘情愿把东西卖给他! 所以,他身上是不带钱的。 扶家烨顿时尴尬,脸上竟微微的有些发红起来。 那差役满脸的期待变成了失望,鄙夷的撇了撇嘴,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他大拇指上套着的碧玉扳指上。 扶家烨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可是,这枚扳指很贵重,至少值得万两银子,他纵然有钱,用这扳指换一口水还是会觉得肉痛。 而且,如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并不多,他得做好打算,这碧玉扳指或许能为他带来更重要的消息,如何能轻易浪费了? 差役见扶家烨并没有用扳指换水的意思,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冷哼一声掉头就走,还故意用力的关门,粗暴的响声吓了父子二人一大跳,心中那种难堪的感觉更甚。 “爹!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贱民!我真受不了这窝囊气!咱们平日里那么多银钱还没喂饱他们吗?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扶魏一拳砸在桌上,瞪了那两个馒头一眼,气呼呼的扭开了头。 “你老实告诉我,”扶家烨脸色突然一沉,冷冰冰的盯着儿子,道:“你到底有没有背着我做过什么?想好了再回答我!” 扶魏气得七窍生烟差点要跳脚,气急败坏道:“爹!你这叫什么话!我再怎么糊涂怎么可能把整个泉州官场都得罪遍了?我能有这么大能耐吗!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扶魏烦躁道:“昨晚到现在我已经想了无数遍了,我发誓绝对没有!” 扶家烨眼中的光芒渐渐的暗淡下去,长长一声轻叹,神思茫然。 扶魏同样心里有点儿猜疑是否父亲做了什么,只不过,看了父亲一眼,他不敢这么问。 本以为今晚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大约半个时辰后,门又被推开,消失了许久的黎捕头重新出现,威风凛凛的道:“两位爷,请跟我来吧!” “你又要带我们去哪!”忍耐了两天又受尽了窝囊气,扶魏早已忍耐不住,此刻终于发作起来了,当下毫不客气的瞪着黎捕头,恶声恶气问道。 黎捕头冷笑,仰头傲然道:“见一位扶老爷的故人,请吧!” “什么故人?放屁!”扶魏冷笑。 “魏儿!”扶家烨却是心中没来由的一跳,没来由的不安起来。 他下意识的觉得,黎捕头口中的“故人”必定跟自己父子俩这两天的遭遇有关。 “有劳带路!”扶家烨不温不火,却也没了笑脸。 到了这一步,他实在没有必要讨好此人。见机行事吧! 知州衙门后堂,一片灯火通明,廊上阶下院子里,处处矗立着挺得笔直的差役。 扶家烨做梦也没有想到,在知州衙门后堂见到的人会是谁! 那人穿着一袭蓝绿色缠枝暗纹的杭绸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宽额长脸,鼻梁高挺,一双眼眸亮光闪闪,眉宇间隐现杀伐戾气。他父子二人进去的时候,此人正坐在白知州下首,同白知州以及通判、州丞等小声说笑。 见他进来,说笑顿止,众人齐齐看向他。 扶家烨父子上前见礼毕,便拱手问道:“白大人,不知白大人如此,究竟是何意?说给草民听,草民就是死也死个明白!” 不想白知州却哈哈大笑,笑毕无奈摊手,苦笑道:“本官也没有法子不是?有人告状,本官总得接状子办案呀!扶老爷可不能埋怨本官哦!你们扶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因此本官也没升堂公开审理此案,这已经很维护扶老爷了,扶老爷也该体谅体谅本官才是!如今原告在此,扶老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扶魏见白知州说话还算客气,胆气一下子又上来了,顿时怒道:“原告?被告?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扶家被人给告了?是谁?是谁要跟我们过不去?” “闭嘴!”扶家烨低斥道:“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他目光一转,直直的朝那穿着蓝绿色衣裳的中年男子望过去。 1261.第1261章 兄弟相见 四目相对,扶厉一笑收回目光,笑得温和得体:“二弟,咱们兄弟一别二十多年,终于又见面了!” 扶家烨一愣,呆呆的盯着扶厉几眼,突然脸色大变,圆睁双眼脱口惊道:“你!是你!你没死!” 扶厉冷笑,冷冰冰道:“我为什么要死?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死?劫杀我的那些人,是你和郑姨娘派去的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扶家烨一僵,避开他的目光,淡淡道:“你离开家这么多年都了无音信,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扶厉只是冷笑,没有同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却是起身向白知州拱了拱手,客气道:“大人,请大人明断!” 白知州点点头,偏头朝站在身后左侧的秦师爷使了个眼色。 秦师爷告罪一声,便将扶厉如何状告当年被赶出家门冤枉,如何查出郑姨娘与扶家烨谋杀大管家一家、以及不敬宗祠长辈等种种事项说了一遍。 又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当年那位被冤枉与扶厉通奸的柔姨娘逃得一劫已经被官府找到,就是活生生的人证;当初为大管家验尸的仵作也翻了供,又有扶家郑姨娘与他扶家烨的心腹老仆的供词,以及族长、族老们的供词,此事已经板上钉钉! 按律杀人偿命,郑姨娘处以死刑,他扶家烨作为帮凶杖责八十流放三千里! 扶厉本就是先头扶老爷子的嫡长子,是扶家未来的当家人,当初蒙冤被赶出家门,如今既然已经沉冤得雪,扶家自然仍旧应该交到他的手上,他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扶家家主! 扶家烨越听脸色越白,直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可心中却越发平静! 他听毕哈哈大笑,猛的抬头盯向扶厉,一字一字冷笑道:“没想到,你倒能忍!” 扶厉心头快意,亦迎视着他冷笑道:“我却早就想到了,你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扶魏突然大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这全部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做不得数!什么人证物证,都是假的!是他收买的!” “闭嘴!”扶家烨反手一巴掌响亮的打在儿子脸上,冷声喝斥:“我不是说了吗?这没你说话的地方!” “可是爹——” “闭嘴!” 原本听了扶魏的喊叫白知州脸色一沉“嗯?”了一声就要发话,此刻见扶家烨出手教训儿子,倒省了自己的事,便也不做声,矜持的浅笑着。 扶厉却是暗暗讥诮:作假?亏他想得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李赋是如何找到昔年的柔姨娘和那仵作,但柔姨娘的确是柔姨娘,不会错,那仵作所言也绝非可以作假,便是要再验,他还怕了不成? 扶家烨自有他的打算。 当年自己母子两个那般对扶厉,如今他既然卷土重来冷不丁的发难掌控了全局,连整个扶家如今都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显然他早已做好了完全之策,自己不认也得认了! 挣扎反抗也不过徒增笑耳而已! 这一点,看白知州众人的态度就知道了。 证据证人是真的假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府认可了!重要的是,扶家已经不是他说了算了! 而当年的事情,跟儿子没有半点关系!他不希望他多嘴,希望他干干净净的摘出去。 “我娘年纪已经老了,恳请大人网开一面,饶她死罪吧!她那般年纪,又遭逢此大变故,本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扶家烨跪了下去,郑重叩首求道。 扶魏呆了呆,也慢慢的在父亲身后跪下。 白知州到底拿了扶家烨多年的好处,且跟一个老太太较劲的确没意思。 又不是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便是拉出去砍头也不会有人喝彩叫一声好,反倒会同情人犯,怨他薄情冷酷。 白知州略一沉吟,便看向扶厉。 老太太死与不死,得看扶厉如何。 扶厉原本就没想过要郑姨娘死,切身经历早已令他明白,有的时候活着比死还要痛苦,仿佛在地狱里煎熬,死了反而是解脱了! 他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煎熬,如何能让郑姨娘痛快解脱? 如今下在大牢里受受活罪,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从今开始的往后,他要她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儿子、孙子儿媳、孙媳、看着她娘家郑家的人一个一个如何凄惨的死去!方才泄他心头之恨! 那时年纪小,在心智成熟之后的多少个****夜夜里,回想往事,他才惊觉父亲的死绝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只可惜,郑姨娘死也不肯开口,但她那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叫他如何饶得了她! 扶厉点点头,笑道:“大人仁慈爱民,是泉州百姓的福气!在下也不是那等丧心病狂之徒,如今沉冤得雪,大仇得报,得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必再多计较。郑姨娘,就饶了她一命吧!请大人开恩,就让她去扶家家庙里清修,为自己做下的罪孽赎罪吧!” “扶老爷真是宅心仁厚!” “以德报怨,不容易啊,唉!” 白知州众人七嘴八舌的叹着赞着,扶家烨撑在地上的手,手背青筋突起,显然心中怒极。 只是他更明白,到了此刻,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做梦一样的全都没有了,所谓的脸面、尊严又算的了什么? “好!扶老爷有此善心,本官如何不成全,本官准了!”白知州感慨笑叹道。 扶厉客气两句,又向跪在地上的扶家烨微笑道:“二弟啊,郑姨娘只是姨娘,父亲在世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把她扶正的话!如今族谱里也已经恢复了她姨娘的身份,再怎么说你也是扶家的子孙,断断没有唤个姨娘做娘的道理,以后还请二弟注意着点,莫要丢了扶家的脸!”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说这才是正理。 扶家烨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一言不发。 扶魏更是心凉了个透彻。祖母成了姨娘,父亲自然便成了庶子,那么自己呢?自己也从好好的嫡长孙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庶孙! 1262.第1262章 踩到尘埃里 扶魏心中悲愤无比,疯狂的大喊着“不要!不要!不是这样!”却不得不生生的憋着一个字也不敢说。 白知州轻咳一声,语气蓦地严厉,冷声道:“扶家烨,你可认罪?” 扶家烨“呵呵”低笑,干脆的道:“大人,草民,认了!” “爹!”扶魏大惊,绝望的瞪着父亲。 尽管明白形势比人强,然而不到那最后一步谁肯轻易认输?父亲这一句“认了!”却是真真切切的断绝了他的一切期盼和万一的幻想! 他从一个养尊处优、人人羡慕的扶家大少爷变成一个穷光蛋了! 什么都没有了! 然则这一切与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他来承受! 不公平!对他一点也不公平! “大人,”扶家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抬头看着白知州,缓缓说道:“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没有魏儿,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依然是扶家的子孙!” “对了,本官忘记告诉你了!”白知州仿佛刚想起来似的一回神,颇有几分怜悯同情的向他道:“鉴于你们母子的种种行为,扶家族长和众位长老们商量后,一致决定将你们母子逐出族谱,你们都不是扶家的人了,扶魏当然也就不是了!如今,他和扶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不可能!”扶魏猛的瞪向扶厉,嘶声道:“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你就这么容不得我们父子!如今扶家的一切都已经落到你的手里了,为什么还要如此折辱我们!” 扶家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没有在阻止儿子的话。 原本他隐忍,他不许儿子掺和进来,就是为了保住儿子在扶家还有一席之地。 毕竟扶厉离开扶家那么多年,而儿子跟着自己搭理扶家生意也这么多年,此消彼长,将来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可没想到扶厉竟如此狠辣不留情,这一着,比斩草除根还要狠! “天意!天意啊!”扶家烨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悲愤,令人听了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扶厉却是神色未变,眸光淡淡的看着他,淡淡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是如此!你们曾经享有的一切,原本就不是属于你们的,你们,并不亏!” “可我们都是扶家的人!”扶魏双目通红几欲喷血,瞪着扶厉恨恨道:“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你们这些虎狼贪官,拿了吃了我们扶家那么多的好处居然也来落井下石!你们这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哈哈,果然有奶就是娘啊!你们——” “闭嘴!给本官叉出去!重重的打!”白知州恼羞成怒厉声咆哮。 扶家烨一惊,想要求情又忍住了,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求情?求了有用吗? 众官员的脸色早已红红白白难看之极,有几个原本不忍,还盘算着过后派人给扶魏送点儿银子助他带着母亲妻子远远的离开泉州城的,此时也都收回了心思,暗暗恼羞大骂扶魏“不识好歹!” 院子里隐隐传来“啪啪”打板子的声音,以及扶魏凄厉吃痛的惨叫声。 扶家烨终于忍不住了,叩首求道:“大人,魏儿年纪小没吃过苦头,从小顺风顺水惯了,一时气愤不过才口出狂言,求大人饶了他吧!” 扶厉也是呵呵一笑,云淡风轻的向白知州笑道:“大人,小孩子家不懂事!年轻人嘛,思想偏激,遇事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味迁怒别人、责怪别人,真正是可笑之极!跟他计较多没意思!”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莫名的皆是一松,纷纷点头称是。 白知州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点点头道:“也罢,本官念他年轻气盛初犯,就饶了他这一回!” 说毕扭头吩咐师爷:“出去叫他们停了吧!把人扔出去!告诉他,这一次就算了,倘若他敢在外头胡言乱语辱及朝廷命官,本官拿住,必不轻饶!” 师爷答应一声,随即出去吩咐。 白知州冷冷命扶家烨画了押打入牢中,众人便都散去,扶厉也向他告辞离去。 至此,此事正式完结落下了帷幕。 曾经在泉州城赫赫扬扬的扶家父子一朝一无所有,沦为阶下囚! 扶家虽然还是扶家,那块金字招牌还在,却完完全全换了个芯子! 四大家族这块原本就并非严丝合缝的铁板,彻底的破裂分离了一块! 扶厉出门之后,趁着夜色悄然来到一座不偏不闹的巷子,闪身进去。 这处不大不小的宅子,便是李赋的人与他的联络处。 他已经收到消息,李赋亲自来了,今晚要在这里见他。 进屋见了李赋,扶厉忙单膝跪了下去,垂手抱拳道:“草民见过李大人!” “往后见面多着呢,不必回回如此,快起来吧!”李赋微微一笑拂了拂手。 命他坐下,李赋便道:“如今扶家可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扶厉毫不犹豫点头,道:“草民不敢在大人面前夸口,如今扶家的确已经完全在草民掌控之中!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李赋摇摇头,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扶家是你的扶家,不是本官的扶家,本官也从没想过通过你的手控制扶家,这一点你须清楚!你是南海郡人,应当很清楚本官要的是什么!南海郡,也是大周的一部分,不臣服于朝廷,妄图做一方霸主,这是朝廷和皇上都不允许的!至于正当的生意,朝廷不会管!” 扶厉感激,忙道:“是,草民懂得大人的意思,大人放心,扶家愿意归顺朝廷,不敢存妄想之心,今年该上缴朝廷的赋税一个子都不会少!还有,扶家亦绝不敢同官府作对!” “暂时还不必做到如此,”李赋却又摇摇头,笑道:“你要真这么做,那其他几家能饶得了你?按兵不动,听候调遣即可!等你把手头上的事务解决完毕,也该跟其他几家好好结交,联络联络感情了!不过,本官的夫人也想做点儿小生意玩玩,该如何做不用本官多言吧?” 扶厉会意一笑,笑道:“夫人但有吩咐,草民无敢不从!草民跟扶家烨他们不一样,草民根基尚浅,谁也不敢得罪,夫人有所要求,当然就更不敢拒绝了!” 1263.第1263章 扶魏母子去留 “你明白就好!”李赋哈哈一笑,与他商议一番,见时候不早便命他回去。 临走又道:“你和扶家烨母子之间的恩恩怨怨,那是你们自己的私事,你要怎么报复本官不会过问!只是,那个扶魏个性冲动,又无罪可罚并不在狱中,他们父子在泉州好歹经营了二十多年,你须小心防范几分,别着了他的道!” 扶厉猛的想起在衙门里扶魏那怨毒如蛇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动,拱手道:“是,草民记住了!” 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扶家烨母子犯过的错,他不能再犯一次! 扶魏,必须死! 扶厉回到家中,虽然已经是大半夜,然而过去的那段经历实在是太刻骨铭心,想着李赋的提醒,如何能安睡? 立即便唤了心腹手下来,吩咐人找到扶魏,从此刻起如影随形的盯着他,一旦他离开泉州城,就找机会结果了他! 次日,扶厉在泉州城最豪华的盛风楼宴请李赋、白知州等泉州官衙一众有品级的官员。 李赋既然是南海郡官场第一把交椅,扶厉作为新上位的扶家当家人,对李赋有所巴结奉承,无论看在谁的眼中,都是可以理解并且很应当的事情。 李赋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却也没有表现得太热络,客气矜持中透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次日,李赋便离开泉州城回南海城去了。 白知州的动作也极快,这日扶家烨已被行刑杖责了八十大板,准许养伤十日之后启程,流放辽东。 唐氏和刘氏妇道人家被无罪释放,然而也并没有什么活路了。 唐氏听到丈夫的下场立刻哭晕了过去,怒气冲冲带着刘氏上扶家大闹,连门都进不去就被人给轰走了。 刘氏心中更冷静两分,苦求门房通禀家主,允许她们进去收拾包袱行李。 辛十三娘如今管着内宅,哪儿耐烦见这两个女人——她怕自己一见了她们忍不住迁怒把人打死了,命人一口回绝。 她们已经不是扶家的人,还敢跑来扶家收拾行李?哪儿来的行李? 刘氏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拿回自己和唐氏的嫁妆。 这一回辛十三娘倒没再拒绝,只让她的奶娘进来,对照嫁妆单子把东西清点了,叫人给她抬到门口。 刘氏忙叫奶娘雇了车,硬拉着哭哭啼啼的唐氏离开,去客栈暂住。 一时扶魏阴沉着脸色一拐一拐的找来,唐氏见了往昔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儿子如今落得如此凄凉模样,更是摘了心肝似的心痛得大哭起来,抱着他哭得差点没断过气去,又大骂扶厉不得好死。 刘氏暗暗叹息,忙上前好言相劝,如今形势比人强,再说这些有何用?万一落到了人家耳中,徒增麻烦而已!不如暂时先离开泉州城再做长远打算! 刘氏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唐氏狠狠一巴掌,唐氏指着她咬牙切齿骂道:“你这小娼妇竟然帮那狠毒贼子说话,你安的什么心!居然帮着仇人说话!说!是不是你跟那狼崽子里应外合、害了咱们扶家!” 唐氏悲痛过度之人心智紊乱,起了这个念头就忍不住疑心越来越大、越想越是,不由揪着刘氏拼命捶打尖声叫道:“你说、你说!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你个小娼妇!你说!” 刘氏哪儿敢跟婆婆动手?又气又急又痛,只得拼命躲闪哭着否认。 扶魏见着心烦,猛的一拳捶在桌上,厉声叫道:“别吵了!” 两个女人的喝斥哭求声戛然而止。 刘氏不敢怎样,唐氏却是唤了声“魏儿!”泪水簌簌而下更凄惨的痛哭了起来,哭道:“儿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娘说话?我可是你的亲娘啊!你这样,叫娘的心里如何好受吶!” 扶魏眼底划过阴鸷,不耐打断她道:“还嫌不够乱吗?您还要添乱?您和刘氏现在就离开泉州城,去外祖家!看在嫁妆的份上,外祖家料想也不会不收留你们!” 唐氏呜呜咽咽:“你这是什么话!你外祖父素来疼你,我是他嫡亲的女儿,如何会不收留我们?” 扶魏只是冷笑,并不搭腔。素来疼他,那是不假!可他从前是扶家继承家业的唯一嫡子,能不疼他吗? 至于现在,呵呵,那可就难说了!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两三天他可见够了!没有了扶家大少爷的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刘氏想要说什么,动了动唇终究没说,只轻轻问道:“夫君,你让我们去外祖家,那你呢?你——不去吗?” 唐氏猛然盯着扶魏:“什么?你不一起去?不行!你也得跟我们一起走!咱们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救你爹!哼,至于将来,我就不信,那白眼狼就能一直这么作威作福下去!总有一天属于咱们的一切咱们会重新夺回来!” 仿佛埋怨妻子多事,扶魏皱眉瞪了她一眼,向唐氏勉强笑道:“娘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爹还在知州衙门大狱里呢,我留在泉州城,也好打听消息,有个照应!” 唐氏想到此刻不知受着怎样苦楚的丈夫,泪水又簌簌而下,含泪点点头,哽咽道:“也好,也好!你便留在这儿打听消息!魏儿,你可一定要想法子救你爹啊!” 扶魏胡乱点头:“放心!” 刘氏忍不住瞟了唐氏和扶魏一眼,心中微凉,光记得公公,还有祖母呢,平日里倒是孝顺得很,可到了此刻却谁也不记得她了,仿佛世上没有她那么一个人似的…… 对祖母尚且如此,那么自己呢?如果有一天要牺牲,自己必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她也得,为自己好好打算一番了…… 唐氏留了压箱底的三千两银子和一匣子名贵的首饰给扶魏,含泪同刘氏离开了泉州城。 扶魏看着她们的马车越驶越远,眼底的阴鸷渐渐变得越来越浓重。 扶府中,扶厉心情大好,拉着辛十三娘又哭又笑,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辛十三娘忍不住眼中发酸,不停的柔声安慰着他。 这些年,他太苦了! 1264.第1264章 报复郑姨娘 昏昏沉沉、悲悲喜喜不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慢慢睁开眼睛,揉揉额头打量屋子里的一切,扶厉的目光渐渐的明亮起来,嘴角情不自禁洋溢着笑容。 这一切真的是真的!不是做梦! 突然想起那个与自己有着刻骨铭心之仇恨的郑姨娘,扶厉心中一动,便命人备车,来到了家庙。 他要亲眼看看那个恶毒妇人的下场,这个差点害他便是死了也背负着恶名死去的恶妇! 一早上,郑姨娘就被从大牢里放出,关到了这冷清清的家庙偏院中。 她是来赎罪的,住的地方当然不可能好。 踏进那冰冷潮湿、简陋的屋子,看到椅子上愣愣的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黯淡无光,容颜憔悴神情呆滞,穿着破旧藏青色宽袍衣裳的老妇人,扶厉情不自禁想起了当初她对自己的殷殷关切来。 如今想来,当初她的一切温柔与关切,无不是包着砒霜的蜜糖,那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毒着自己呢! 涟漪般微微动荡的感触瞬间化作悲怒怨愤,扶厉冷冷一笑。 郑姨娘听到动静,一顿,慢慢转过头来,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扶厉,呆滞的目光徒然一利,尖声冷笑道:“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失望了?” 她仰起头,面若冰霜,神情冰冷,决不让他如愿以偿看到自己的落魄与凄惨! 看着这张前几日还保养得极为妥帖,白里透红,气色极好的脸,如今布满皱纹,蜡黄憔悴,哪里还有当初一丝一毫的光鲜? 扶厉只觉心中大畅,大笑道:“失望?如今我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如何会失望?我不但没有失望,而且很开心,顺便,给姨娘带几个好消息来,让姨娘也与我一起开心开心!” 郑姨娘连声“呸呸!”,骂道:“好消息?你的消息我统统不听!给我滚!给我滚!当初老娘一时不察才会让你这贱人逃得一命,老娘享受了二十几年的富贵,也不亏了!哈哈!老娘会活着,活着看你如何倒霉!报应,会有报应的!” 扶厉冷冷的盯着她,冷冷道:“不错,会有报应的!我当初一直都是这么想,这么安慰自己,鼓励自己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果然,我等到了这一天!而你,承受报应的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怎么?我好心好意给你带你儿子孙子的消息,你真的不想听?” 郑姨娘瞳孔骤然一缩,瞪着扶厉厉声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你有本事冲我来!” “我不是一直在冲你来吗?”扶厉冷笑道:“折磨他们,是对付你最好的利器,试问我怎么会放过?” “你!”郑姨娘气结,她心慌了,怔怔的瞪着扶厉,眼中几要喷火。 扶厉心中快意,悠悠道:“你的儿子孙子已经一无所有了!是被白知州白大人差遣捕头直奔南海城锁拿归来的,连扶家门都没能入,直接进了大牢!” 郑姨娘脸色剧变,一点一点的变白,身子情不自禁的轻轻颤抖起来,一颗心紧紧的提着、揪着。 后来呢?后来怎样? 她想知道,又怕知道! 然而无论她想还是不想,说与不说都不是她说了算! 扶厉冷冷一笑,不紧不慢继续淡漠的道:“白大人英明,替我主持了公道,你的儿子立即收监,今日一早杖责八十大板,十天之后流放辽东,这辈子,他也回不来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至于能不能活着到辽东,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扶厉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郑姨娘却是“啊!”的一声惊呼,紧紧捂着胸口几乎瘫倒在椅子上,心肝疼裂,她嘴唇哆嗦个不停,颤声道:“你好狠!你好狠……” “我不过以牙还牙,一点利息都没收呢!”扶厉冷冷一笑,挑眉又道:“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求情,你那宝贝孙子咆哮公堂,当众给大人们没脸,就不会仅仅挨了几下板子作罢了!” 听到自己那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宝贝孙子居然在知州衙门里挨了一顿板子,郑姨娘又心疼得“啊!”了一声,心头一抽一抽的痛。 她恨恨瞪扶厉:“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扶厉冷漠一笑,残忍而冰冷的道:“我不想让他死,我要他活着,活受罪的活着!就跟你一样!如今他已经不是扶家的子孙了,族里已经把他和他爹除了籍,哦,还有你!我会派人盯着他,看着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看着他沦为叫花子沿街要饭,看着他受尽世间人的嘲讽白眼和欺辱,看着他一天一天变得连条低贱的狗都不如!” “不!不!不要!”郑姨娘摧心的大痛起来,她双手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尖叫着,身子一滑就软倒瘫软在了地上,苦苦求着扶厉:“你冲着我来,你冲着我来!他是无辜的,他无辜啊!以前的事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他没有对不起你,他是无辜的啊……” 扶厉眼底一片冰冷,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如果不是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以为我会饶了他的命?要怪就怪他命苦,谁让他是你的孙子、是你儿子的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扶厉痛快大笑,笑声却透着阵阵凄凉,他无不恨意的低沉着道:“放心,我说过,不会轻易让他死的!时不时的,我会给你带来他的消息!唔,还有你的儿媳妇和孙媳妇,你说说,是卖进泉州城的青楼好呢,还是索性卖到外地?你应该庆幸,你已经老了!” 扶厉瞥了一眼已经僵在那里的郑姨娘,放声大笑,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嘶吼,鬼魅般的哭声凄凄惨惨,扶厉紧了紧拳头,冷笑离开。 谁知,扶厉刚刚回到府中,辛十三娘就急急忙忙迎了上来,道:“你可回来了,出事了!” “别急,你慢慢说!”扶厉心中一惊,握住辛十三娘的手,拉她坐下。 背靠着布政使大人这棵大树,他的本事究竟有多大扶厉根本探不到底,因此对李赋也格外的信任有信心,在南海郡这一亩三分地上,即便天塌下来,他也不怕! 1265.第1265章 扶魏不见了 “那个扶魏,不见了!”辛十三娘气急败坏,道:“咱们派去跟踪他的陆三、陆五被人打晕在巷子里,扶魏他逃了!” “什么!”扶厉这回是真的大惊,忙道:“派人去找了吗?” 辛十三娘白他一眼,道:“这还用你说!陆三、陆五一回来禀报,我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派了人出去全城搜寻!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她说着忍不住抱怨,道:“我早就说了,斩草要除根,昨儿夜里就该派人一剑把他杀了岂不干净?看吧!这人忒狡猾,一不小心就让他给逃了!” 扶厉苦笑摇头,叹道:“你当我不想一剑把他杀个干净?这里是泉州城,他如果死在这里,咱们的嫌疑最大,让扶家家下众仆、掌柜管事伙计们、族里各人以及其他跟扶家有关系没关系的如何看咱们?咱们如今根基未稳,经不起什么动荡,横生枝节,未必是好事!” 辛十三娘摆摆手,皱眉道:“真是听得我头都疼!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最麻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不如在山上痛快!罢了,你说不行自有你的道理,我不过白抱怨一句。可是现在,你看该怎么办?” “不用着急,”扶厉冷笑,不紧不慢道:“扶魏父子在泉州城经营二十多年,手里如何能没些底牌?我就不信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叫咱们的人细细的找,总能找得到!若泉州城找不到,就往四面城镇打听,我就不信短短的时间内他能躲得到哪里去!” 辛十三娘此时倒是一笑,道:“不过是个小毛崽子,还能翻得过天不成!实在找不着,也就算了!” “话虽如此,留着后患总归不好,还得叫人仔细些!”扶厉笑道。 “那还用说!”辛十三娘一笑。 扶厉便不再多言,心中却是几分不安:扶魏那狗东西,他倒是小看了他了! 回想起李赋特意提点的话,他心中更是懊恼,那话自己虽然警觉了一下,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往心里去,否则就不会只派了两个人去跟踪扶魏了。 虽然,陆三和陆五十分机灵善于应变,跟踪手法也高超…… 他心里纠结了一阵,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李赋?内心一番争斗,还是决定暂且不说。 若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让李大人如何看他? 所以眼下,无论付出多少努力和代价,一定要把扶魏找回来不可! 其实,扶厉并没有小看扶魏,扶魏身为富二代,起点高,并非真正的单独历练过,跟父亲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虽然扶家烨有几个莫逆之交,但自认为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扶魏怎么可能去找他们? 送走了母亲和妻子,他就只有一个目的:杀扶厉报仇! 至于大牢里的父亲,他根本没去想,因为那不是他能想得到法子做什么的! 至于祖母,更无须他想! 他只要报仇,只要杀了扶厉,就算自己赚到了! 让他一无所有卑贱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谁知,这日走在巷子里,突然遭人袭击,后脑挨了重重一击,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就晕倒了过去! 扶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干净整洁,帐幔垂垂,眼前是一面巨大的猛虎下山的乌木座框屏风。 “醒了?”他刚刚从枣红绣花的地毯上支撑着坐起,屏风后便响起一声低沉暗哑的问候。 “你是谁?想干什么!”扶魏瞪着那屏风后隐约可见的人影,厉声道:“你是不是扶厉那恶人派来的?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给老子装神弄鬼!” 一串低沉回荡的笑声从屏风后传来,那人无不嘲讽的道:“怪不得被一个销声匿迹二十年的人一招打得一败涂地,就你这样的,还想报仇,呵呵,真是痴心妄想!连背后被人家跟踪死死盯着一举一动都不知道!要我是你,还不如直接死了干净!” “你!”扶魏又惊又气,听说一直被人跟踪,忍不住又一身冷汗。 他忍下心中的惊疑气恼,问道:“你——是谁?” “给你指明路的人。” 扶魏冷哼,表示不屑。 那人也不恼,说道:“如果你想伺机刺杀扶厉同归于尽,我劝你死了心吧!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根本连扶厉身边都到不了!” 他说着又冷笑:“你以为,扶厉派人跟踪你是吃饱了撑的?你以为光你想要他的命!” 扶魏心头大震,竟忍不住低低惊呼出声,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屏风后那声音悠悠的又道:“斩草须除根的道理,他可比你祖母、你爹清楚的多!哼,当初他就是你祖母手里的漏网之鱼,试问又怎么可能饶过你?” 扶魏恨恨一声冷哼,一拳头砸在地上。 屏风后的声音不紧不慢继续道:“我可以帮你,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可愿意听听?” 扶魏冷静了两分,一个转身直挺挺跪在了屏风前边,叩首道:“求这位爷明示!只要能够报仇,做什么我都愿意!” “哦?”屏风后传来低笑:“你不问为什么?” 扶魏略一迟疑,摇摇头断然道:“不问!我只想报仇!” 屏风后的人哈哈大笑,道:“你不问,我也得说。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帮你,就等于帮我自己!扶厉之所以能斗垮你们父子,因为有人帮他,这个人就是南海郡新任的布政使李赋!有他在暗中帮忙,你们父子如何斗得过扶厉?” “李大人?”扶魏一怔,显然并不相信。 屏风后那人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冷笑道:“你爱信不信!我和李赋有仇,你只需记得,等你夺回扶家,便欠我一个人情即可!将来我要你做什么,不可推却!” “好!”扶魏原本心中还有些不安迟疑,因为这个人太奇怪了,莫名其妙的帮他——他会有这么好心? 既然是有求于他,那就无所怀疑了! 扶魏毫不犹豫便道:“我扶魏今日对天发誓,只要我能夺回扶家、杀了扶厉报仇,恩公但有要求,无不从命!” 1266.第1266章 指明出路 “好!”屏风后又是一阵大笑传来,蓦地声音一低,语气却是无比断然的道:“这个时候,你不该再留在泉州城里,你该出海。” “出海?”扶魏一怔。 “对!”那声音又道:“去回风岛,找庞玉龙!只要许以好处,他定能为你所用!如果,你连一个庞玉龙都说服不了,索性投海自尽得了,也别再痴心妄想报什么仇了!” 扶魏一梗,沉默片刻方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会知道——” 回风岛是距离泉州港五十多海里的一处岛屿,岛屿颇大,山脉起伏,地形复杂,有茂盛的深林,也有陡峭的山崖,有高山,也有低谷。 最难得的是整座岛三面皆是峭壁悬崖,只有一面临海,易守难攻。 岛上盘踞着一伙数百人的海盗,经常抢劫经过的商船商队,南海郡官员曾经派遣官兵围剿,然而均以失败告终。 最近的一次围剿,也是五年前,之后,便再也没人提这事儿。 这些海盗依靠打劫往来商船生活过得很富裕,轻易也不会上岸掠夺沿海城镇,倒是相安无事。 至于被打劫的商船,只能自认倒霉了! 扶家烨跟回风岛的两位当家庞玉龙、海马结交,每年供奉大量的金钱财货与十来名美女,方保得扶家船队基本上平安。 这件事乃是扶家最高机密,除了扶魏、郑姨娘,就只有两三个心腹老掌柜管事知晓。 如今那两三个心腹老掌柜管事已经做了扶厉的刀下亡魂,也就扶魏知道了。 此刻,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清清楚楚的吐出来,扶魏岂能不惊? 屏风后那人冷笑,道:“这个不归你管,你也不必多问!你还是赶紧去找他吧!” 扶魏那么问也不过是震惊之下情不自禁,他当然知道人家连面都不与他见,又怎么可能会将这事跟他解释? 因此也没在意此人态度,只苦笑道:“离开泉州城,我倒是能做到,可是出海——” 他叹道:“哪有这么容易!我现在要船没船,要人没人!怎么出海!” “送佛送到西,”屏风后那人道:“船和人,我都有!我再送你两个人,尽管放心使用!事不宜迟,我看,今晚就送你离开,如何?” 既然有了目标,扶魏也巴不得早早离开泉州城,立刻毫不犹豫点点头:“一切听您安排!” 那人哈哈大笑,脚步踏踏传来,越来越远,竟就这么离开了。 便有两名青衣短褐、二十四五岁相貌平平的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冲扶魏躬身拱手道:“小人明三(明五)见过少爷,少爷请跟我们来!” 扶魏便知这两人是那人送给自己用的了,正想问问二人来历背景,转念一想,问不问有什么关系呢?那人若要害自己,何至于这么麻烦! 便点点头,从地上起来,跟这二人去了…… 两进院落后的一处华丽厢房中,一个人懒洋洋的靠坐在榻上,听着属下安排禀报,微微冷笑,挥手道:“就这么办!这厢事情早了,我也该回南海城了!哈哈,有意思,没想到这泉州城里居然上演了如此大戏!” 此人赫然便是梁晋。 其实,他倒并不知道扶厉归来跟李赋有什么关系,之所以那么跟扶魏说,乃是故意栽赃,就是想多给李赋竖一个敌人! 如果扶魏说服了庞玉龙、海马那一伙凶残的海盗,将来他对付李赋的时候也多一份助力,何乐而不为? 若是扶魏败了,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何况,这个扶家新上位的家主扶厉究竟是个什么性情之辈一时半会也摸不清楚,留个扶魏没准将来有用呢?若是无用,到时再除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总而言之,他梁晋都不吃亏就是了! 再说李赋回了南海城,便将一张地契交给连芳洲,一边笑道:“娘子又要种地了吗?不知这回要种什么?一路上我看这南海郡也有不少地方种有棉花了,娘子也想这个不成?” “才不是!我怎么会跟阿泽抢生意呢!”连芳洲一边摇头说话,一边笑着展开手中地契,不由惊道:“福州分界镇?六千亩!怎的这么多!” 她上次看中了一块漳州的地,大约千三四百亩,打听到时扶家的,也只好遗憾的放弃了。 扶家到了扶厉手中,她又动了心思,想试着问问将那块地弄到手。 谁知扶厉却给了福州的地,还这么多。 李赋笑道:“扶厉那人倒有点意思,他说夫人既然走着福州的商线,要漳州的地就有点远了,刚好扶家在福州城外不到二十里的分界镇上有些地,就给了夫人吧!我叫人去看过,是一马平川的好地,的确比在漳州要方便些!” 连芳洲一笑,感慨道:“怪不得人人想当官呢!想当初咱们在大房村的时候,为了开点儿荒地费多大的劲儿,如今可好,动动嘴皮子,这几千亩上好的地就白白到手了!“ 说的李赋也好笑起来,又笑道:“既然他给,你大大方方收着便是!几千亩地不过几万银子,对扶家来说一条船跑一趟的利润也不止,算不得什么!”又笑问道:“唔,说起开荒,当初还真是呢!娘子现在还想吗?南海郡多的是无主荒山荒地,你的夫君手下多的是士兵,你想开多少便开多少!” “不要!”连芳洲摇头,一本正经的道:“我现在对开荒一点兴趣也没有。何必那么麻烦?想要田地,只需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嘛!” 说着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 二人笑闹一阵,连芳洲便正色说道:“这六千亩地,我想种甘蔗,南海郡地广人稀,这么多的地,看来我得赶紧叫人招募人手了,省得到时候来不及。” “种甘蔗?有何用?”李赋“哦”了一声后,却如此问道。 “……”连芳洲看着的的确确满面迷惑的李赋,只好认命的解释道:“制糖。咱们平日里吃的甜食,除了蜂蜜、麦芽糖,基本上都离不开蔗糖!我特意叫人走访打听过,这儿的制糖水平还落后着呢,我已经叫人收集了相关资料以及改进建议命快马送给苏管事了,相信苏管事一定能将工艺改进,等到九月十月甘蔗成熟,也就能投入使用了!” 1267.第1267章 芳洲的打算 李赋点点头,笑道:“若弄成了,在这南海郡可是独一份!” 连芳洲嫣然一笑,道:“可是,这回我却没想着单独发这个财!到时候让大家都见到了效果,就以你这个布政使大人的名义将这门技术在整个南海郡推广出去!我这里还会整理许多关于多种农作物种植、管理、防治病虫害等的知识技术,到时候趁着机会一并以夫君的名义传授下去!” 李赋眼睛一亮,如此一来,民心岂不都向着官府?四大家族便是再能、再厉害,也仅仅就是几个家族而已,失了民心,还能如何? 再说,到时他们家族也是受益者,再来对付官府,多少为人所不齿! 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还能成得了气候? 李赋不由喜得心花怒放,一把抱住了连芳洲原地转了几圈,将她放下狠狠亲了她几下,哈哈大笑道:“好娘子!这个主意好,真是太好了!” 连芳洲咯咯的笑,一挑眉,水眸汪汪流转,嫣然道:“你家娘子可从来不做吃亏的事儿呢!到时候不管我的人下去收购什么,只要价钱公道不比别人低,你说百姓们是不是会首先考虑卖给我呢?” 李赋一怔,不禁大笑,无奈摇头,笑道:“罢了!说到庶务,我斗不过你!邓家可恶,到时有的他们哭!” 连芳洲冷笑:“何至于等到那时候?今年我就要那邓家元气大伤,再也爬不起来!到那个时候,哼,就是邓家的末日!” 墙倒众人推,何况邓家这些年把持商道,苛刻寡恩的事儿可没少做,得罪的人也不少。 邓家倒霉,不知多少人一拥而上撕咬呢!一人一口也管教把这邓家给咬死了!根本用不着她再出手! 四大家族冷不丁便去其一,李赋自然赞同。只笑道:“防着他们狗急跳墙,你自己多留点心!” “我才不怕呢!”连芳洲嫣然一笑,道:“我这不是还有你撑腰嘛!” 二人相视大笑。 再说李赋与黎捕头、扶家烨父子一行人离开南海城,第二天一早,连芳洲就让萧牧挑了两个武功不错、人又聪明机灵的直奔邓家,声称要守着邓老爷抄写大周律:布政使大人还等着看呢! 邓老爷气得要死,黑着脸冷冷道:“那么多人面前老夫认下的罚还能抵赖不成?布政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等我抄好了自然会差人送去,两位请回!邓家门庭狭小,不敢留两位!” 这二人相视一望,一人便笑嘻嘻道:“布政使大人也是一片好心,省了邓老爷府上的家丁跑腿,邓老爷这话才是什么意思呢!也把布政使大人想得太坏了点!” 另一人又笑道:“既然邓老爷不欢迎咱们留下,咱们兄弟也不能这么不识趣留下来讨人嫌不是?罢了!既然如此,我们就走!” 邓老爷冷笑,可惜,他这口气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松下去,只听得那人接着继续笑道:“我们就站在邓府门口等好了!邓老爷,邓府门口三尺之外,总不是邓家的地界、我们兄弟站着不会碍了您的事、惹您的厌了吧?” “你们!”邓老爷怒斥:“欺人太甚!” 这两人一身官府公服打扮,腰间还挎着腰刀,若是两人齐崭崭的站在邓府门口,一眨不眨盯着邓府的大门瞅,叫那过往行人见了会怎么想? 他被布政使大人罚抄大周律之事岂不是闹得满城皆知? 那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瞧着邓老爷吃瘪,两名亲兵依旧笑嘻嘻的很好脾气,两人商量着,这便向邓老爷行了个礼,就要走。 邓老爷只好黑着脸冷冷道:“慢着!” 他努力憋着胸口的愤懑之气,一字字道:“你们两,还是留下来吧!布政使大人一片好心,草民不敢辜负了!” 两名亲兵哈哈大笑,一人笑道:“好吧!这可是邓老爷您亲口说的,到时候您可别嫌我们烦!” “是啊是啊!”另一人笑道:“您要是嫌我们烦,我们可以立刻离开,绝不拖延半刻!” 邓老爷冷哼,拂袖而去。 谁知,这两人跟上来也就罢了,竟要寸步不离的影子般跟在他身边!这让他如何能忍? 让人家上花厅喝茶?不好意思,人家不喝,抬脚就要去站门口! 邓老爷几乎抓狂,一番讨价还价,这二人勉勉强强答应站在书房门口,当起了门神。 邓老爷可半点不欢迎这两尊门神,有他们在,许多生意上的事情他根本没法子处置! 再看看那一大堆的大周律,愈加头皮发麻! 纵然吩咐手底下掌柜管事们分担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也不少啊,每日非要处理不可的事务耽搁不少时间,零零碎碎的他至少得抄二十天以上才能算完! 他却不知,就在这十天的功夫里,连芳洲的人走遍了南海郡三十个州县,早已做了一番布置安排,就等着他呢! 南方物候回暖的早,春节的时候树木都已经抽芽了,远远的看着,河边垂柳亦可见淡淡的绿影子了。 等过完元宵,山上当阳的地方,映山红、梨花、李花、桃花等花卉都已经枝头怒放,开得如火如荼,行过山间,处处可见山坳山坡一片苍翠葱郁之间,雪白、火红、金黄的繁花簇簇格外夺目。 一月底的时候,满世界触目所及,都是欣欣向荣的美好春光了! 和煦的春阳里,一切都是生机勃勃充满着悸动的,农人们也开始了耕作,大片大片的良田山地被翻新着,就等着二月底三月初好耕种,空气中满满的泥土的芬芳。 每年二三月份,是南海郡第一次采集收获各种山货的地方。经冬采摘的各种药材茯苓、太子参、银耳、铁皮石斛、五味子、田七、天麻、灵芝等,以及初春第一批生长的各种蘑菇木耳笋干等山珍,这个时候可都是紧俏货。 往年,大头自然都是邓家收购,从四面八方笑镇子一层层的收上来,最后分类打包,经过船队或者马队运出南海郡,贩卖到大周其他的城市,赚取其中的差价。 1268.第1268章 暗度陈仓 每年这两个月下来,邓家盈利至少也有二三十万白银。 要知道各种珍稀名贵药材以及山里货真价实的山珍货在外地那可是能卖出高价的好货! 可是今年,连芳洲与邓家打起了擂台。连芳洲亦似模似样的派人到下边各个镇子上寻了合作的商家门店,门口竖起了大牌子收购各种山货特产。 消息传到邓老爷耳中时,邓老爷正在跟最后两卷大周律奋斗,闻言冷笑,嗤之以鼻,给下边的答复是:不必理会!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但也要提防被人使阴招算计! 就那点本事也敢学人收山货?邓老爷心中不屑之极。 他们邓家在南海郡各个城镇都有店铺,百姓村民们早已习惯了有好东西拿到他们店里出售,这是别人都比不上的,纵然她是布政使夫人又如何? 随便找了家店合作,借别人的牌子挂个收山货的名?真亏她想得出来! 她当这山货是什么?粮食一样收上来往库房里一放就完了? 笑话! 别说一样样都得分明别类的收好,便是同一种东西,也得分个三六九等来呢!若将那顶级的好货与普通的混杂着放,那就是糟蹋了好东西! 而且,有的山民拿来出售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晒干处理好,也需要经验老道、眼神毒辣的伙计们挑出来派人处理。 她真以为这门生意是这么好做的?若非如此,怎么这一门生意在南海郡他邓家占了绝对的大头呢?光靠耍手段心计阻止别的商家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底气和真实的本事! 那布政使夫人以为手里掌握了三条商线就能作威作福了?天真! 然而,令邓老板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认为天真的布政使夫人却将他狠狠的耍了一道!等他回过神来,一切都晚了! 进入了二月中下旬,陆陆续续的,下边州县好些店铺的掌柜皆前往南海城向他禀报,说是今年收购的山货最多只有往年的三成,并且货色比起去年差得太远!顶级的好货根本还没露面,见都没见…… 若只是一个人这么说,邓老爷只当是个例一笑了之,可是,陆续好几个掌柜都这么说,他就不能不引起重视了。 “那挂牌子收购的店铺呢?生意如何?”邓老爷问道。 所谓“挂牌子的”,是他们私底下对连芳洲委托的那些店铺的叫法,几个掌柜听见问不觉相视一笑,然后一人摇摇头说道:“也不好!” 另一人立刻笑道:“何止不好?是非常不好!我特意叫人去细细的打听过了,比咱们还不如呢!那李夫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叫人家铺子挂了那牌子之后就再也无人去管去问了!” 又一人“嗤”的嘲讽一笑,道:“这有什么好稀罕的?李夫人一个官家夫人,打理内宅也就罢了,还能懂得怎么做生意?我看多半是下边的人趁机偷懒呗!” 邓老爷想想,觉得也是如此。 便又问道:“其他商家呢?有没有谁家在暗中动手脚?” 几个掌柜的齐齐摇头,都道:“没有!”并没见哪家有什么大动作!如果有的话,肯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就怪了!”邓老爷皱眉,喃喃道:“去年并没有发生什么对此有影响的事儿,气候也没有什么异常,按说跟去年情况差不多才对,怎么会——你们回去再去查!仔仔细细的给我查清楚!” 众掌柜的纷纷点头称是,如今除此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这一查,还真就查了出来,只不过他们却已经回天无力了! 原来,连芳洲所谓的跟店铺合作挂牌子代收只不过是个障眼法,她早已命负责此事的两名掌柜在年前便招募了好几十熟悉南海郡能干利落之人,那边刚挂出牌子,这边早已吩咐这些人撒网似的分赴各州县,一处处乡镇村子的走访,或亲自上人家家里收购,或跟当地里正合作。 连芳洲给的提成相当高,且这些人又是经过筛选挑出来特特培训过的,分辨各种山货的本事大体上不会有问题,又肯吃苦又耐得劳,收货出的价格也极为公道,如何收获不丰? 连芳洲事先又命总管此事的掌柜反复的提醒叮嘱要行事低调,尽量保密,因此邓老板那些掌柜伙计竟然是半点儿消息也无! 这也难怪,这个年代向来卖家才是主导,虽说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但农民却得贩卖些土特产以换取生活必需品,有了东西一直都是主动上街市去卖而不是坐在家里头等人上门买。 你不卖吗?油盐酱醋、穿的衣裳、用的农具从哪儿来?谁求着谁一目了然。 跟赚钱明显更加容易的商人比起来,农民显然在底气上要差一大截! 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偏偏在连芳洲这里改变了。 开春时节,庄稼人家最着紧农活,既然有人上门收购,价钱又公道,除非是傻了才非藏着掖着不卖,非要巴巴的自己进城。 于是,邓家商铺那些坐在铺子里等生意的掌柜伙计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唱了一会空城计了! 等真相大白,消息传到邓老爷耳中,早已经到了三月份了!今年里第一批山货收购已经进入尾声了!哪儿还轮得到他? 邓老爷这一气非同小可,狠砸了两个茶碗,在家中大骂连芳洲狡猾! 看到那一车车满载着山货的马车从各州县招招摇摇的运进南海城来,运到连芳洲的货仓大院中,邓老爷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而且,这件事情在南海郡各大家族、商圈中势必沦为笑话!他经商几十年从未吃过亏、落过败的邓老爷变成笑话了! 再有,收不上来山货,跟往年那些老主顾如何交代?这真实的原因能说吗?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往后,人家还肯相信他、还肯等着从他这儿进货吗?一旦这一次交不出货物,他无疑要损失一大批顾客。 做生意,最忌讳、最害怕的便是这个!人脉尤其是客户一旦受损,想要补回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1269.第1269章 约他见面 邓夫人也气得不轻,这些天都没吃好睡好,真是旧恨未去又添新仇!不由撺掇邓老爷使些阴招,比如收买人偷偷潜入连芳洲的货仓放火啊、设局诬陷闹事啊等等,叫邓老爷黑着脸一顿训斥,警告她不许干涉赵家的生意! 否则,就要她好看! 亏她想得出来! 以为他不想吗?以为他没想过吗?那也要看可行不可行啊! 人家背后撑腰的是官府,是南海郡的一把手!手底下别的不多,就人最多! 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派去的人反落到她的手里,这不是将把柄主动递给人家吗?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愁云惨雾,连芳洲那边却是喜气洋洋。 连芳洲晃了晃手中的账本,这是盘估了所有收上来的山货,按照市值估算出的大概价值,摒除掉估算的一切的成本、车马运费、损耗等等,最后得出来的盈利几何。 “这门生意果然做的,饶是这么大张旗鼓的折腾,投入了这么多,算下来至少也能净赚个十来万两呢!等到明年,许多固有的成本可以摒除掉,若是再把名声做出来了,货源再上升一两成,赚的就更多了!嘻嘻,这下子邓老爷要急得跳脚了!” 连芳洲真是想象着都觉得畅快啊! 心道该!谁叫你女儿那么不要脸惦记我的男人! 话说,虽然面上她甚是不屑,不在乎,可心里还是记恨着的。加上后来赵家的种种作为,早已惹她惹得死死的了! 十几万两银子,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能做成许多许多的事情。 可是李赋见惯了自家娘子把银子流水似的往家里赚,尤其是在京城开发房地产的时候,银子进口袋就跟菜园子里拔大白菜似的,因此此刻听了她算的这笔账,对这十来万银子并没有什么感觉,却是对她那后一句话更有兴趣。 “邓家这回可算是大大栽了个跟头!呵呵,你说,他接下来会怎么样?乐正家和梁家或者罗家、白家等,会不会帮他?”李赋道。 至于扶家,他自然理所当然的排除在外了。 “我也是这么想呢!”连芳洲轻轻一叹息,吹了吹手里的账册,向李赋笑道:“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即便是像乐正家那么中规中矩中庸的,倘若赵老爷求上门去,也必定会出手相助!” 李赋皱皱眉,道:“偏偏这种事咱们还干涉不了!倒是叫人头疼的紧!” 论打仗,便是情形再不利他也能从中理出个头绪来,即便不敢说有完全之策,却绝不会一败涂地。 可一说到商战、权谋,李赋是真心犯了难。 “娘子,”李赋不由握住妻子的手,凝着她深情款款柔声笑道:“你可一定要帮帮为夫,不管哪一家,都不能让他们帮邓家,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此同仇敌忾连成一线!” 连芳洲嘴角微微翘了翘,吃吃一笑,嫣然道:“放心吧!既然已经对邓家动上了手,当然不会给他们翻盘的机会!这求人嘛,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呢!尤其是像邓老爷那种人!素来高高在上惯了,只有别人来求他,什么时候轮到他去求别人?何况邓家在四大家族中本来就根基最浅,是后来居上者,这邓老爷比其他三家的人更加看重脸面,好像一求人就显得自己低人一等了似的!所以呢——你就看我的吧!” 李赋挑挑眉,将信将疑,笑道:“人到了绝境,未必在乎脸面,毕竟他是个商人,不可能不懂权衡利弊,不懂什么时候该低头!娘子胸有成竹,什么好主意说给我听听,让我也长长见识!” 连芳洲叫他逗得咯咯直笑起来,笑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主意!我只是决定,将我收上来的所有山货药材统统卖给他!当然,价钱上他不能亏了我!” 非但不能亏,她还得大大的赚一笔!就看他邓老爷舍不舍得出血了! 不过,舍不舍得到时候只怕也由不得他! 李赋一愣,继而大笑,由衷笑叹道:“罢了,娘子!我这个布政使大人今后唯愿垂拱而治,大事还请娘子决断!这主意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说的连芳洲不由也笑起来。 第二天,连芳洲便约了邓老爷茶馆见面。 邓夫人恨恨直道连芳洲不安好心,让自家老爷不要去,省得上了她的当! 邓老爷哪儿咽的下这口气?冷笑道:“她当然不安好心!想必是要在我面前炫耀一番呢!哼,为何不去?就是要去!我要让她看看,我不在乎!我们邓家,输得起!我倒要看看,到时她还有什么好得意!” 邓老爷已经打算好了,豁出去赔上十来万银子,到时候大不了对老主顾进行厚厚的赔偿和安抚,尽量先把双方的合作关系和交情保持下来再说! 十来万银子,虽然不是一笔小数目,然而对于邓家来说,负担得起! 至于心里头的憋屈,暂且记下便是。 来日方长,一时的胜败算的了什么?这一次是他大意了,下一次连芳洲休想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始终坚信,邓家的实力在这儿,牌子口碑都比连芳洲强太多太多,只要邓家出马,正面对上,连芳洲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连芳洲和李赋所担心预料的他会向其他家族求援,邓老爷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所以说,连芳洲和李赋实际上根本就是高估了他的心胸和信心满满的执拗脾气! 为了向连芳洲表示这件事情对自己没有丝毫影响,为了彰显邓家的底气十足,邓老爷特特装饰打扮了一番,穿着织金暗纹的宝蓝色长袍,嵌红蓝宝金簪束发,腰间系着羊脂白玉鱼跃龙门玉佩,穿着玉佩的绳头缀着龙眼大小莹润生辉的珍珠。拇指上戴着水头极好的翡翠玉扳指,泛着莹莹柔光,价值连城。 足上是漳绒缎面厚底长靴,价值上百两银子。只可惜他不是个女子,不能在鞋上镶嵌珍珠美玉,也没法在钗环首饰上做更多装饰。 饶是如此,对于一个向来在穿戴上甚是随意的人来说,这已经是脱胎换骨了! 1270.第1270章 不得不做的交易 邓老爷丝毫没有感觉到身旁伺候长随那诧异的目光,冷着脸上了马车,直奔茶楼而去。 见了面,连芳洲也怔了怔,随即便明白了邓老爷的用心,不由勾唇一笑,揶揄道:“邓老爷今儿可真精神!” 邓老爷只当她诧异微怔的目光是因为看到自己没有被她打败露出颓丧气色而失望,心中颇为得意,哼了一声冷笑道:“老夫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好,如何不精神?不知布政使夫人邀请老夫过来,所为何事?” 竟是开门见山,显然半句废话也不愿意跟连芳洲多说。 连芳洲听着他这些话,立刻想到了一个词:外中强干! 她倒是想不到,像邓老爷这么精明的人气急执拗之下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大抵如此!他这是非要同自己别苗头呢! 说起来自己可真够冤的,有的人霸道惯了,便将自己的霸道看做天经地义! 明明是正当的竞争,他却愣是觉得自己侵犯了他的利益,抢了理所应当属于他的东西! 连芳洲一笑,便道:“邓老爷是大忙人,若无要紧事当然不敢麻烦了!我是想跟邓老爷做一桩生意,不知邓老爷有没有兴趣呢!“ “你?”邓老爷诧异挑了挑眉,无不嘲讽道:“布政使夫人真是能干,什么都有兴趣插一手!跟老夫做生意?莫非是想叫人上门购买老夫手里的山货药材?” 说起这件自己狠狠栽了个大跟头的事,邓老爷的脸色便忍不住黑得难看。 连芳洲哈哈大笑起来,笑道:“邓老爷这回可是说反了!我不是想买邓老爷手里的山货药材,而是想将我手里的山货药材全部卖给邓老爷,不知道邓老爷有没有兴趣呢?” 邓老爷一怔,瞪大了眼一下子回不过神来,几疑自己听错了。 她会有这么好心? 不过,如果她手里那些东西全都卖给了自己,自己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对老主顾们,也有了交代…… 可是,从她手里收购,价钱上,想必—— 邓老爷又有点儿不甘:凭什么啊! 想要回绝,同样有点儿不甘! 连芳洲暗笑,故意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怕邓老爷笑话,我这也是没法子了!一下子出售这么多的东西,我仓促之间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买家,这才明白啊,这门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邓老爷微微冷笑,心道:你现在才知道? 心里没来由的畅快了几分,脸色也缓和了些。 连芳洲又是一笑,无不坦然的道:“我想来想去呢,就想到了邓老爷你了!也只有你才有能耐一下子吃进那么多货物!我也只好老着脸皮求一求邓老爷!不知,邓老爷可愿意伸伸援手呢?” 邓老爷心怀大畅,简直是得意了,之前郁气一扫而光! 心道: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这隔行如隔山,不是有点儿银子、有几个人就能随随便便插手的!哼,除了我们邓家,这南海城还有谁能一口要的起那么多的山货? 邓老爷对于连芳洲这些话竟是丝毫的怀疑都没有,心情大好的暗自得意一阵,便冷冷淡淡的道:“布政使夫人既然这么说了,草民也不敢不卖夫人这个面子!只是草民乃一介商人,在商言商,价钱上——” 连芳洲一听邓老爷说到价钱顿时就急了,急急忙忙迫切的打断他的话,急忙道:“邓老爷,你可不能让我吃亏了!” 说着叫起苦来:“为了收购这些东西,不怕你笑话,我是白白花了不少的冤枉钱!好歹,就算不赚,你也不能让我亏了不是?你们邓家有的是钱,可是我,呵呵,这个,邓老爷总不会这么小气吧?” 邓老爷见连芳洲一说到钱就急吼吼的半点儿形象也无,不由大为鄙视,心中狠狠的嘲讽了一番,却对她不知不觉间去了戒心,说话也露出了些许的笑影儿:“真是自然,便是拼着我们邓家亏了,也不敢亏了布政使夫人呀!还请李夫人明示,究竟这价钱一道上如何说?” 连芳洲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呵呵”笑了笑,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看了看,便向邓老爷笑着说了个数。 邓老爷一怔,不由皱皱眉,脸色一下子有些不太好看。 连芳洲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见状又叫起苦来,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哪儿哪儿亏了多少,虽然这价钱不低,可是其实她也就刚好平本而已,真的一点都赚不到。 要不然,何必要找他? 邓老爷丝毫没有怀疑连芳洲的话,听她诉苦不断反而更信几分——他本来就笃定她不是这块料!干不了这一行! 出于谨慎,邓老爷没有当场回复连芳洲,只说回去考虑考虑。 连芳洲便笑道:“既然如此,明儿我叫人上邓府去听邓老爷的结果!就明天了,时间再长我可拖不起,说不得,只好打包装船装车运到外地去碰碰运气了!” 邓老爷心里没来由又是一紧,便道:“李夫人放心,明日会有结果!夫人不熟知行情,便是送到外地也无用,车马费、人工费、一路上的损耗,万一照料不周,那损耗可真没法说呢!” “想不到这里头竟是这么多的门道!”连芳洲颇为头疼的感叹着。 邓老爷微微冷笑,告辞而去。 匆匆忙忙回到府中,邓老爷忙拿起算盘、账本噼里啪啦算了起来,一直算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算清楚。 一看那结果,愣住了。 连芳洲开的价格跟他打算跟老顾客们赔偿维持关系的花费相差不过三五千银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就是说,要不要连芳洲手里的东西对他来说损失还是一样的损失,但如果他要了,连芳洲肯定会赚点小钱,绝不会亏。 邓老爷不想看到连芳洲赚钱。 他相信,如果自己不要她的货,她必定会亏!那么自己也等于出了心头一口恶气! 可是,对老客户来说,交货肯定比赔偿银子要好得多!因为他们也得做生意、他们也有客户啊…… 权衡再三,邓老爷终究一咬牙,花了大价钱从连芳洲手里将她所有收购上来的山货药材统统买了下来。 1271.第1271章 囤货竞赛 李赋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娘子空手套白狼一样的,转手就将手里堆积如山的货物以高价卖了出去,赚的比正常售卖翻了一番有余! 连芳洲瞧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银票,笑道:“邓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呢,这么多的银票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这下子,用作下一步行动的本钱可就很充裕了!” 李赋不由摇头直笑,叹道:“邓老爷遇上你这样的对手,那可真是他家祖坟不冒烟了!” 连芳洲“噗嗤”一笑,一本正经道:“夫君此言差矣,祖坟不冒青烟不是很正常嘛,我至今也没见谁家祖坟冒青烟嘛!” 说着两个人大笑起来。 原本,梁家、乐正家、罗家等都以为邓家这次没准会找自家帮忙,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如何帮的准备。 谁知,邓家那边半点儿动静也无。没几日,就听见说邓家的货物装船开运了。 乐正家大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没有惹上这个麻烦! 罗家家主忍不住上门询问邓老爷是怎样解决此事的? 邓老爷心下顿时有些不快,这件事并不光彩,对他来说,他甚至觉得很丢人——他居然要靠连芳洲才度过难关! 罗老爷来问,这不是当面给他难堪吗?便含含糊糊的把话题带过去,就是不肯明着说。 罗老爷不由纳闷,只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好再细问。回去后叫人查探,才得知真相,不禁哭笑不得,亦有些不屑邓老爷为人:想不到竟是个掩耳盗铃的脾性!何必呢?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梁府梁晋则在思索着此事背后的玄机,他才不相信那个狡猾狡猾的女人会这么好心,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山货药材一股脑儿全部转手卖给了邓老爷! 虽然卖出了高价,可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个唯利是图的。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如果邓老爷跟老主顾们交不出货,邓家会有何等的损失?那可不是用银钱可以估计的! 这个狡猾女人,又想干什么? 梁晋真是越想越恨,越恨越咬的牙根痒痒。 当初他怎么就那么傻!愣是叫她给骗了! 梁晋这厢还没想出来连芳洲想干什么,又有风声传出连芳洲要大量收购甘蔗用于制糖,她已经挑好了地方,命手下掌柜负责雇请工人在好几个盛产甘蔗的州县建造制糖作坊。人家蔗农还没有开始种甘蔗呢,她已经派人与人接洽,给付定金要预订人家的甘蔗了! 邓老爷吃了一次亏,哪儿还能吃这第二次? 那厢山货药材刚刚打包启程运出去,得知这个消息,他立刻召集各掌柜管事们商量,命他们派遣得用的大伙计带了银子下去找蔗农,跟连芳洲抢,要抢在她之前多多的预订甘蔗! 要知道,南海郡乃是整个大周最重要的蔗糖产地,全大周有将近七成的用糖量都是从南海郡出去的,而邓家则占了这七成中的六成略多! 制糖卖糖是邓家仅次于海外贸易商品的第二大生意,占整个邓家每年利润的三成左右! 如果制糖这一块也被连芳洲给弄了去,邓家的资金周转立刻就会捉襟见肘。 邓老爷不由得暗恨,这位布政使夫人是怎么回事?别家不理,偏偏就咬着自家不放! 可最令他恼恨的是,她分明件件事都在针对自家,而偏偏件件事表面上看起来都跟邓家无关:买卖这种东西讲究的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你能把人家怎么样? 连芳洲的人出手十分阔绰,邓老爷这时候才猛然惊觉回神:合着这位夫人是拿着从自己这儿弄到的银钱转过来对付自己呢! 邓老爷气得差点没吐血!他甚至宁愿自己笨一点,没有看透此中真相! 狂怒之中的邓老爷发了狠,立即吩咐加派人手,将能拢住的蔗农统统拢住!等到了九、十月份,他手里控制的甘蔗一定要比连芳洲控制的多!而且,是多很多! 连芳洲和邓老爷这么一折腾,霎时风声鹤唳,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一行的商人几乎都被卷了进来。 一时间,整个南海郡好不热闹,凡是种植甘蔗的地方,不时可见风尘仆仆赶路赶着去洽谈、下定金的掌柜管事大伙计们。 要知道,往年就是九、十月份甘蔗收购的时候,也见不到这么多各家商号里有身份的人啊,顶多来个伙计进行收购事宜就已经足够了。 有的时候,还得蔗农们自己雇了车将甘蔗运到作坊里售卖呢! 哪儿像今年?不但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提前签订了契约、给了定金,大伙儿是干劲十足啊!好多原本不打算种甘蔗的农人们也不由得改了主意! 后来传出源头说这事儿是布政使夫人牵头率先做起来的,众人对这位布政使夫人不由大起好感。 爱屋及乌的,对新任的布政使大人亦生出几分敬服之心。 连芳洲听着负责此事的廖掌柜绘声绘色的描绘着眼下如火如荼的甘蔗大战,与春杏、红玉等笑得花枝招展。 说笑一阵连芳洲便问廖掌柜:“咱们手里如今掌握了多少甘蔗?” 廖掌柜精神一振,忙道:“估计有两成半,主要集中在福清、化田、永宁、玉宵、灵源、广县这些地方以及周边。”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两成半?已经足够了!吩咐下去,不必再要了,不过,面上不能放松,做出继续收购的样子,我要邓家手中囤积至少五成!” 廖掌柜呵呵一笑,道:“夫人放心!邓家生怕这一次还落在夫人后头,可是卯足了劲的跟咱们争呢!五成,那是肯定会有!再说了,邓家的人品就摆在那,除了咱们家,谁家敢跟他们家争?不过捡他们家剩下的罢了!属下估计,邓家老爷手里的甘蔗合同绝对超过五成半!” 连芳洲一笑点头,道:“那就好!他既然这么喜欢争,这一次我索性就让给他便是了,哼,但愿他消受得起!” 廖掌柜离开之后,连芳洲打着去福州城关心关心、巡视巡视商线的旗号,带着儿子逍遥出门去了。 1272.第1272章 相争扶家 等邓老爷得知她竟然又跑去了泉州,猛然想到与扶家的生意不由大急,心急火燎的也连忙乘车赶了过去。 四大家族里边,扶家和邓家的关系最为紧密。 原因无他,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邓家需要扶家从南洋、西洋运来的各种香料、调料、宝石、木材以及各种香水、西洋布、象牙、犀角、音乐盒、万花筒等各种各样的西洋货,扶家也需要邓家运来的茶叶、丝绸、瓷器、木雕玉雕金银器皿以及其他等等商品。 双方互惠互利合作了十来年,彼此实力相当,做起生意来都很客气融洽,谁也不会或者说是不敢坑对方。 因此,这么多年愉快的合作经历让邓老板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扶家会一直这样与邓家合作下去,绝无更改。 加上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他实在是让连芳洲给气得半死,满腔心思都放在怎样在连芳洲这里扳回一局,更将扶家那边给忘记了! 扶家,可已经不是从前的扶家了!这位新任的扶家家主,谁知道他是个什么秉性脾气的人?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如同往常一样跟邓家合作? 不!如果没有布政使夫人从中搅合,恐怕根本不必自己去找扶家,扶家家主早已主动派人来拜访自己了! 可如今这布政使夫人一搅合,她手里又握着三条商线,这还真是—— 邓老爷对于自己的决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然而此刻他后悔得不得了!当初就不该将那三条商线白白拱手让给了这狡猾的李夫人! 当初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将这三条商线原封不动的拿回来呢,如今看来,恐怕也没什么指望了…… 邓老爷急匆匆赶到扶家拜访的时候,连芳洲根本还没有离开泉州城,更巧合的是,与邓老爷在扶家撞了个正着! 看着连芳洲笑吟吟的同自己招呼,笑着道:“邓老爷也来啦,可真是巧呢!” “李夫人!”邓老爷拱拱手,忍着满肚子的气。 一时与扶厉见过,因为连芳洲并没有回避的意思,辛十三娘便也没走开,四个人在花厅说话。 扶厉对邓老爷态度颇为和气,说话时语气温和,满脸都是笑容。邓老爷见状,心中稍安。 他哪里有什么心思在这儿客套寒暄?然则刚一开口,很客气的表示有点儿事情想与扶老爷单独谈谈,连芳洲却不干了,直截了当的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邓老爷却偏要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嘛!邓老爷急巴巴的亲自赶来泉州城扶家,还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正巧了,本夫人也是为了此事才来的扶家呢!咱们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邓老爷有什么话在这儿但说无妨嘛,干嘛非要遮遮掩掩的!” 辛十三娘一拍桌子,笑道:“不错不错!李夫人这话利索爽快,听着舒心!” 说完发现丈夫轻咳一声不悦警告的盯向自己,辛十三娘呵呵一笑,便不再言语。 邓老爷却是心中大怒,差点儿没叫连芳洲这话给气得晕过去! 跟扶家的合作,一买一卖,所赚取的银子占了邓家整个生意的一大半!邓老爷除非是傻了,才能愿意平白无故的分一杯羹给连芳洲! “这不太好吧?”邓老爷忍着怒意凉凉的瞧了连芳洲一眼,淡淡道:“这是我们邓家跟扶家的生意,李夫人您虽然是布政使夫人,似乎还管不到别人家的事,李夫人还是回避一二的好!” “我就说邓老爷太见外啦!”连芳洲笑嘻嘻的道:“跟扶家做生意的又不是只有邓老爷家!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邓老爷是不是该等我把事情办好了再来呢?” 邓老爷冷冷道:“李夫人别欺人太甚!扶家跟我们邓家生意往来十几年,似乎轮不到外人插手!” “邓老爷是不是说错了,”连芳洲颇为无辜的道:“我什么时候插手过邓老爷跟扶家十几年的生意了?邓老爷大可去找那同你做了十几年生意的扶家人,我绝对不插手,连边都不沾!” “你!”邓老爷心中一凛,涨红着脸恼怒道:“老夫没有这个意思!李夫人休要强词夺理!” 连芳洲笑道:“我也没说你有什么意思呀!你邓家跟扶老爷有过生意来往吗?没有吧?双方有过契约合同吗?也没有吧!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跟扶老爷做生意?只要我们双方对彼此出的条件满意,这生意,就能做!邓老爷,这一趟你恐怕是白来了,还是请回吧!” “这不可能!”邓老爷猛的起身,怒道:“李夫人,你别太欺人太甚了!” 邓老爷想要对扶厉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从何解释! 说起来,这件事本来就挺尴尬的,跟自己做生意往来的扶家烨父子,与眼前这位扶厉扶老爷有着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试问从前扶家烨父子承诺的事情,扶厉怎么可能会继续承认有效? 可是,自家的生意确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扶家的! 原本他想着,扶家也离不开自己,扶家的货只有自家有能力消化掉,而扶家需要的运出远销外洋的各种货物也只有自家有能力大批大批的提供不至于坏事。 因此,他才会登门。 否则,他根本就不会再上扶家的门!毕竟,今非昔比啊! 可谁知,一切又叫这位布政使夫人给搅合了。 扶厉忙起身笑道:“邓老兄快请坐,请坐!坐下说话嘛!有什么事大家好好说,何必伤了和气,呵呵!“ 邓老爷见这扶厉的脾性是个和气和稀泥的,心中稍稍放心,底气也足了几分。 他当然不会不给他面子,便冲他拱拱手,甚是抱歉的道:“让扶老弟看笑话了!老哥哥是真心实意跟扶家继续把这生意做下去,并无他意!若有言语冲撞之处,还请扶老弟见谅!扶老弟有什么要求、建议,也请尽管提便是!” “自然自然!”扶厉忙笑道:“你们邓家掌握数条商线,在南海郡各处皆有商铺,谁家做生意离得了邓家呢!呵呵,我初初接手,没什么经验,往后还要请邓老兄多多指点呢!” 1273.第1273章 硬是分走一块 “不敢当不敢当!”邓老爷笑道:“扶老弟的本事那是不消说的了,与扶老弟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连芳洲撇撇嘴,轻轻哼了一声。 扶厉冲邓老爷笑笑,忙又向连芳洲笑道:“当然,李夫人有心与我们扶家合作,这也是我们扶家的荣幸,在下怎敢拒绝!说不得,大家今后打交道的时日还长着呢,有财一起发嘛,为此伤了和气,岂不是,呵呵,这个,多不值啊!两位觉得如何?” 连芳洲一笑,道:“得了!扶老爷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若再不依不饶的争执那可真是没意思了!我这个人一向既大度又讲理,就看邓老爷怎么说咯!” 你既大度又讲理?邓老爷一口气狠狠的被憋闷在胸腔里,差点儿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在心中咆哮:你最卑鄙最无耻还差不多! 好话都叫她给说尽了,邓老爷想想真是不甘,却也不好在扶厉面前落得下乘平白叫人留了坏印象,便哼道:“布政使夫人的面子,谁敢不卖!扶老弟,说到底你是主人,具体的如何分派,还请你来做主吧!” 邓家想要像往年那样独家占领大宗是不可能了,就不知这位布政使夫人的胃口有多大! 邓老爷心里又气又急的捏着一把汗,如果是别的商家,他一点都不在乎、不害怕,有的是手段逼迫对方退出。 但,连芳洲不一样!她背后有官府,有势,她不借势刁难自己就好了,自己还能刁难她? 如今南海城中那么多二等三等人家与她关系不错,若她想要集资银钱,或者干脆拉上人家一起合伙干,凭她的身份,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邓老爷正忧心忡忡的胡思乱想,却听见扶厉咳了一声,为难的呵呵笑道:“这,呵呵,这个,邓老兄岂不是让老弟为难吗?这——” 邓老爷精神一振,便道:“李夫人,如果你不嫌弃,邓家愿意将瓷器、茶叶、丝绸生意各让出一成给李夫人;扶家运回来的香料、木材、各种宝石等,邓家也情愿将原来的交易量分一成给李夫人!一年几趟下来,少说也能赚二三十万银子,李夫人可还满意?” 连芳洲咯咯一笑,道:“邓老爷真是好大的口气呢!不嫌太少了点吗?我手里三条商线,不止消耗这些呢!你来之前我跟扶老爷谈的可不是这样,扶家的供需,我都要一半!” “李夫人!凡事总得有个规矩吧!”邓老爷气得脸色铁青。 张口就要一半?她怎么不去抢啊! 连芳洲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目光瞟了他一眼,笑道:“我这不是很按规矩来嘛!按先后顺序,你开口的也太早了点吧!毕竟,可是我先跟扶老爷谈的,论诚意,我也比你先到!怎的邓老爷一副施舍的口吻,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 邓老爷气急,只得转头看向扶厉。 他是真的没有法子了!扶家如今当家的跟前一位当家的是死仇,像他这样的身份本就尴尬,连芳洲偏要将话这么说出来,让他如何再开口? 扶厉心里自然是向着李大人的娘子的,一时之间被邓老爷的目光逼得有点儿狼狈,呵呵的讪讪笑着,摸了摸头,又摸了摸鼻子,索性端起了茶碗低头喝茶:他也很为难啊! 邓老爷见他竟然不向着自己,忍不住心里有气,转念一想,人家跟自己全无交情,如何能向自己? 自己有生气的道理,其实也没有向他生气的道理啊! 想想他也挺难的,人家到底是布政使夫人,他如今虽然是扶家的当家人,但根基未稳,如何敢轻易得罪官府? 辛十三娘看邓老爷被连芳洲气得半死心里好笑,心道这位布政使夫人可真是个妙人!我原先还担心这官老爷的官太太们一个个都是眼睛望天、傲气十足、挑剔十足的不好招待应酬呢,谁知这李夫人却是个另类,这般爽朗明快的性子,便是放在绿林中也不差的! 辛十三娘见丈夫为难,那两个又各有各自的怒气说不到一块去,便笑着“啊呀”一声,笑道:“怎的这时候了?该用午饭啦!要不,咱们还是先用过午饭,再接着继续谈吧!你们看如何?” “好啊好啊!”连芳洲眼睛一亮,拍手笑道:“不知道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海鲜,我最爱海鲜了!就是平日难得新鲜的!” “有呢有呢!”辛十三娘忙笑道:“咱们泉州城别的没有,就是海鲜最多!我特特吩咐厨房做了的!等过几个月李夫人再来,更多呢!” “好啊!我可不会客气的哦,到时候一定来!”连芳洲一笑。 邓老爷眼角斜了连芳洲一眼,显然对她这种纯属吃货的行为十分不屑,越发认定这个女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生意,她就是个捣乱跟自家过不去的! 想着这么大件事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决断得下来,便也客气的答应了。 辛十三娘便笑道:“既如此我就领李夫人后堂用饭,我们先去了!” 邓老爷一听大喜,忙笑着拱手道“客气”,巴不得辛十三娘赶紧将连芳洲带走。 他甚至忍不住有点儿后悔,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急吼吼的刚才就说了这事儿,应该与扶厉单独相处的时候再提的! 只可惜,现下说什么都晚了!邓老爷只得飞快的寻思着,该如何描补描补…… 饭席间,扶厉客气而恰到好处热情的招呼着邓老爷,令得邓老爷对他印象极好。 趁着气氛很好,邓老爷便委婉的表示了自己的意思,尽量将从前与扶家烨父子的合作上升到公事的层面,表示双方私下来往并不多,又大赞扶厉为人脾性皆是极好,扶家的嫡长子,就是不一样云云。 扶厉一概微笑着听着,言谈间却也毫不遮掩对扶家烨父子的厌恶。 一番推心置腹下来,双方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不过,对于邓老爷的要求,扶厉表示了为难:李夫人说话直接而犀利,且好些话是说在他之前,他实在是不便拒绝…… 1274.第1274章 达到目的 又无不遗憾的透露出:若是邓老兄你早点儿来就好了的意思! 弄的邓老爷一下子也没了脾气。 不过,扶厉表示,一定会劝说李夫人作作退步,不会将扶家一半的吞吐交易量交给李夫人。又笑着说泉州城还有那么多的商家呢,他可以派熟悉行情的管事陪着邓老爷拜访别家,将邓家的损失补上。 邓老爷见他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还能再要求什么?心中虽然仍有不快,依然勉强点头答应了。 饭后略做休息,四个人重新坐下来谈。 也许辛十三娘也劝过了连芳洲一番,再次相见时连芳洲的态度也没有之前的那么坚决了。 最后经过一番唇枪舌战、讨价还价,连芳洲勉强接受将原先要求的一半交易量减少为三成。 邓老爷其实还是不太满意,毕竟,之前的扶家与他那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 这做得好端端的生意突然之间被人硬生生分走了这么大一块,是个人都会心疼啊! 再看到扶厉这张陌生的脸,邓老爷又哪里还闹得起来?他自我安慰自己:他应该庆幸才对! 大家都不愿意夜长梦多,当场便签订了合约。 连芳洲占三成,邓家占四成,还有三成则是乐正家、梁家分别一成,以及其他家族一共占一成。 实际上等于别人的都没变,唯独连芳洲从邓家这里割走了一半! 邓老爷心中忍不住又心疼暗恼起来,暗道:走着瞧! 扶厉热情的邀请两人在扶府住下,笑着说应该略尽地主之谊,又笑道过两天他还要去南海城一趟拜访布政使大人和另外两位大人,还得去梁家和乐正家拜访,正好大家一路回去。 连芳洲一个妇道人家,生意上的事情也就罢了,交情不深自然不可能住在人家府中,更没可能同行回南海城了。 便笑着婉言拒绝了。 邓老爷心中一动,认为这是跟扶家结交、重修关系的大好机会,因此却是欣然同意,还邀请扶厉到了南海城可住在自己家里。 邓家老宅虽不在南海城,可自打一而再的在连芳洲手里吃亏,邓老爷根本就不敢再离开南海城了! 天知道这位不靠谱的布政使夫人在她那更不靠谱的丈夫撑腰下什么时候又会做出不靠谱的事情来? 次日,连芳洲便带着儿子启程回南海城,夫妻父子一家团聚,自有一番天伦喜乐。 邓家这边算是完全被连芳洲牵着鼻子走,那邓老爷即便再精明,只要他心有不甘、不平、不忿,只要他心心念念固执的总想着要在连芳洲这儿找补回来,那么就必定会被连芳洲牵着鼻子走,邓家迟早会被连芳洲折腾得没了气焰!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邓老爷已经陷得不浅了。对自己娘子的本事,李赋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扶家内里其实已经是自己的人,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也不必担心。 乐正家恪守中庸之道,谨言慎行,在形势未曾明朗之前绝不会站队,而等到形势明朗的时候,他们家站队不站队都不会翻起什么风浪,也可暂且搁置一旁。 独独那个梁家,光刺杀就安排了两次,虽然之后毫无动静,李赋可不敢对他们家掉以轻心,反倒越发不安起来。 癞子他们几个,倒是跟自己取得了联系,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打探得到梁家铁矿、金矿所在之地?只要确定了这三处的位置,派兵抄个干净,梁家就得完蛋! “真快!咱们都在南海城过了年了!有半年了吧!”李赋不觉轻叹。 连芳洲微微一怔,旋即过去挽着他的胳膊轻轻靠在他身上,含笑柔声低低说道:“可是想到太子了?“ 想太子,自然便是想太子的病。 李赋低头冲她一笑,抽出胳膊揽着她的肩头轻轻揉了揉,温言微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子这双眼睛!眼看过去半年了,洗髓草却是半点儿消息也无,我怎能不急?也不知太子——唉!“ 连芳洲笑道:“洛儿不是在京城里吗?若洛儿不在,薛大哥必定已经回去了,有他们在,你还担心什么?倘若太子真的有什么变故,京城那边肯定会有消息来的!咱们只管努力的做好咱们该做的事便是!有的事不在咱们掌控之中,便是着急,又有何用?” 李赋一笑,“娘子说的是!是我自己心急!此事关系重大,一日不解决一****这心便不能真轻松下来!” 连芳洲一笑,哼道:“洗髓草难找,我就不信,梁家那两座铁矿、一座金矿那么大的地方也难找!等找了出来,斗垮了梁家,到时候整个南海郡尽在夫君掌控之下,也就好放开人手的再去找那草了!” “这话正是!”李赋心中徒然生出一股不服输的豪迈之气,拥着连芳洲笑道:“我家娘子说得对!那么大的地方,还愁找不着!” 看来,得改变策略了,一方面派谨慎人暗中查探,另一方面得设法让癞子他们为梁家立一立功,更加得到重用才行! 只有那样,他们才更加有机会接触一些梁家核心的东西…… 四月中旬开始,南海郡进入了连绵的阴雨季节。 这样的季节最是恼人,那雨忽大忽小,忽停忽下,下起来没完没了一下就是好几天。与北方干净利落,一场之后天朗气清的雨完全是两种风格。 到处都是一片湿漉漉、雾蒙蒙的,便是屋子里,也是满满的一股子潮意,让人感觉浑身上下黏糊糊的难受之极! 李赋早已行文各州县,命地方官员注意疏通河道,监视河讯,注意山体滑坡、塌方、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的防范与事后抢救。 这日,衙门里接到禀报,说是距离南海城二十里外一个叫做芭蕉村的地方发生了山石坍塌,房屋倒塌,伤了二十多户农户。 事情发生在南海城周边,李赋作为南海郡的行政长官,自然应该亲自前往查探一番,救治受灾村民。 李赋没有犹豫,当即便吩咐师爷下去准备钱粮衣物药品,请了大夫,这就过去。 连芳洲生怕李赋处置起来有所疏漏——庶务方面他的能耐真的叫人不敢恭维,便陪同他一起前往。 1275.第1275章 梁大夫人的怒火 众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也没有谁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待一切准备妥当,便齐齐朝芭蕉村赶去。 受灾情形比衙役禀报的要更加严重一些,幸亏有连芳洲跟着一起过去了,李赋处置起来才没什么遗漏疏忽。 众人直忙活到天色将晚,方才离开。 李赋又派了人骑马分头走访南海城辖区内各处靠山村落,提醒警告一番。 回到城中,众人均是一身泥泞,又累又饿,便各自散去,这厢李赋与连芳洲亦回了后宅不提。 二人却不知,今日一行暗中那所蕴藏着的风暴,不知险险的躲过了一劫! 自打知晓李赋向下边州县发文过问雨水山石坍塌等事务,梁晋便不由得心里一动,隐约嗅到了其中蕴含的机会,便一直命人暗暗注意着衙门的动向。 这日得报,李赋即将赶往芭蕉村亲自视察当地山石坍塌情形,他的心便活动了起来。 梁晋做事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既然这么想了,立刻就这么安排了! 若李赋死于山石坍塌,那完全属于自然意外,谁也没有证据能把他怎么样。 梁大老爷对他的安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没有说。儿子做事向来最是利索干净,绝不会留下尾巴,没准成功了呢? 只要李赋一死,南海郡官场便是一盘散沙,谁能控制得住四大家族? 到时候梁家便可趁机将李赋的妻子连芳洲手中的一切生意夺过来,梁家的实力定然大大增强。 到时,邓家元气已伤,扶家大变动之后新家主根基未稳,乐正家从不出头,在这南海郡,再也没有哪个家族能够与梁家分庭抗礼。 可是,儿子风风火火、急急吼吼的调遣人马搞了大阵势而去,却是偃旗息鼓没有半点儿涟漪的平静而归。 并没有得手! 梁大老爷原本对这个结果也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毕竟,梁家与李赋明里暗里较量了数次,并没能占到李赋半点便宜! 倘若这么轻易就能要了他的命,也有点儿令人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晚上的时候夫人却满脸怒气的对自己说,儿子今日大张旗鼓的火速准备了一番,其实临到头来压根就没有动手,原因是那位布政使大人的夫人也跟着一块去了! 梁大老爷一下子还没有想明白妻子的话中深意,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淡淡道:“没有就没有吧!这次准备得仓促,原本胜算也不大!没有动手,省得打草惊蛇也好!” 梁大夫人气急败坏,怒道:“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啊?你儿子今日没有动手不是生怕打草惊蛇、不是没有机会、更不是没有胆量一试,而是因为那位布政使大人的妻子也随同一起去了!” “那又怎样?”梁大老爷还是没有明白妻子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气急败坏抓狂的妻子,道:“说明阿晋细心,既然他没有动手必定有不能动手的理由——等等!你说,因为布政使夫人也随行,所以他没有动手?” “你总算是听明白了!可真不容易!”梁大夫人冷笑。 梁大老爷皱了皱眉,道:“李夫人?最近这阵子倒是听说她跟邓家抢生意斗得热火朝天,那位自视甚高、以为邓家高人一等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邓老弟在她手里可是大大的吃了亏!这个女人又会用毒,阿晋没有动手,想必也有他的考虑!” “你!”梁大夫人胸口一阵气闷,险险给自己的丈夫气得晕过去。 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道:“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我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不跟你绕圈子了!明明白白跟你说吧,你儿子看上人家李大人的娘子了!生怕动起手来伤了人家,舍不得动呢!” 梁大夫人这番话对于梁大老爷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以至于他一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呆了呆,反问了一遍,确定了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梁大老爷不由哭笑不得,皱眉道:“你们女人家这都是什么心思?你这想法也太匪夷所思了些!阿晋和李夫人?你开什么玩笑!满南海城谁人不知新来的布政使大人夫妻感情极好!” “你说的没错!”梁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道:“所以我才说,你的儿子是鬼迷了心窍了!人家两口子感情好着呢!哼,人家眼角也不会向他斜一下,他却不知死活的不肯死心!” 梁大老爷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盯着妻子,片刻方沉声道:“开玩笑,也要有个度!有的话不可乱说!不为别的,也为你的儿子!“ “你当我想吗?我巴不得是我自己弄错了呢!”梁大夫人白他一眼,咬牙叹道:“到了如今我也懒得瞒着你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当初你儿子不是从铜陵带了个女子回来吗?哼,那女子不是别人,就是那位布政使夫人!那阵子外头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你说什么!”梁大老爷大吃一惊。 对于内宅事务,他向来不上心,也懒得过问。因为他太清楚自己妻子的手段了,有妻子在,内宅谁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两个儿子于女色上便是胡闹一些又如何?男人嘛,有几个不好女色的? 大儿子从铜陵带回来个女人,听说对那女人宠爱的很,连之前他那么疼宠的白姨娘都往后靠了,他也不过当闲话听过就过了,一笑了之并没在意。 后来又忙着家中事务,就更不可能去关心儿子一个姨娘怎样怎样了。 所以,对于梁大夫人说的这消息,他的确是头一回听到。 梁大夫人一叹,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包括之前佛堂起火一事。之前,她只说是供奉不小心失火,他听了也没在意。 谁知道,这里头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内情! 梁大老爷不由跺脚,皱眉道:“你真是糊涂透顶了!没想到当家当了这么多年,临到老了反倒忧犹寡断了起来!既然当时就觉得那个女人的身份可疑,那你还留着她做什么?为何不打杀了她?” 1276.第1276章 后悔没杀了她 梁大夫人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错,如果是自己年轻的时候,遇上那样的女人,不用说,肯定是想也没想就打杀了! 什么证据、什么口供,要来何用?只要她起了疑心,就做得! 而她竟然放过了那个女人,结果呢?让她有机可趁,竟然有本事逃了出去! 逃了也就罢了,却又一次一次搅起这么多的风浪,更罪无可赦的是,将自己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她竟是什么都不顾了! 梁大夫人恼恨不已,愤愤冷哼,一掌拍在茶几上。 梁大老爷冷冷瞅了她一眼,冷笑道:“慈母多败儿!不用说了,你定是心疼你的儿子,生怕你儿子回来会难过,所以才犹豫着放过了那女人,结果倒好,哼!” 梁大夫人被丈夫几句话戳中当时心思,不由更加懊悔且愤怒,恨恨捶几道:“我已经做错了一回,绝不会再错第二回!” “现在?现在你还能对她做什么?”梁大老爷冷笑,道:“晚了!如今人家是堂堂正正的布政使夫人,进出皆有亲兵护卫,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别给梁家招来麻烦!如今,还不到我们梁家出头的时候!” 梁大夫人心思沉沉,正暗暗寻思,闻言轻哼道:“放心!我没有那么糊涂!你当我是邓家那没出息的婆娘?我要动手,自然不会让人疑心到我的身上……” 万一让人疑心到她的身上,不说那位布政使大人只怕会不顾一切将矛头对准梁家,就是那个如今已然越陷越深的混账儿子只怕也会同自己生了嫌隙! 她可不愿意自己的亲生儿子将来恨着自己一辈子! “邓家……”梁大夫人喃喃的念着,眼睛渐渐的明亮起来,冷笑道:“就是邓家了!如今最恨布政使大人一家的,无疑就是邓家人了!呵呵,尤其是那位邓家的三小姐,她可是一心一意要嫁给布政使大人的呢!你说,如果有机会让她对付布政使夫人,她会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女人疯狂起来,尤其是陷入了绝望的爱的女人疯狂起来,那可是神仙都挡不住的! 梁大老爷也是眼睛一亮,忍不住又皱眉道:“可是——你有把握?此事须得小心,万不可留下痕迹!” 梁大夫人一笑,道:“痕迹不可能一点也不留下,那样只怕更骗不过精明的布政使大人!倒是正好呢,将碍眼的趁此机会统统都除掉了!” 梁大夫人眸光沉沉,冷笑道:“儿子们都大了,原本我以为许多事情我可以放手、不必再操心了!现在想想,还是不行!儿子就是儿子,不管长多大在爹娘眼里都免不了会办糊涂事儿!哼,老二屋子里那个玉姨娘,整天正经事儿不干,专会挑拨是非尽惹麻烦!若不是她,这事儿也不会弄到如今这样!偏老二那个呆子、傻子,跟他哥差不多,竟也对那小贱人上了心了!” 梁大老爷眉头皱的老高,不满道:“既然有那挑事不安分的,你怎么不早处置了?还等到现在!咱们梁家是什么人家?如果叫那样玩物一般的低贱女人坏了爷们的志气,说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 梁大夫人笑道:“老爷放心,我心里已经大致有成算了!这不是,很快就要到端午节了嘛!咱们南海郡哪一年不把端午龙舟比赛办得热热闹闹的?到时候布政使大人夫妇肯定要出场,人多眼杂之际,便是下手最好时机……” 梁大老爷瞥了妻子一眼,缓缓点头没有再细问。 一则他对女人家之间那种勾心斗角并没有多大兴趣,二则,老妻出手,他还是新任的! 梁大夫人则盘算,在这之前,她还得跟长子提一提续弦的事儿。 次日唤了梁晋前来,梁晋的心情是极其不好的,若不是母亲身边的老嬷嬷来请,且难缠得很定要他过去一趟,他根本就不会去! 昨日,那么大好的机会,他看中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谁知,人家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看到那抹骑在马背上淡绿色的俏丽身影,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那一刻,他的心竟然犹豫了,竟然平生第一次知晓了害怕!他害怕会伤到她!尽管其实只要控制得当,是完全可以有把握让她避开伤害的,他还是没敢下令。 万一呢?万一事情就是有那么巧合呢? 若是伤了她,或者更加倒霉一点儿害了她的性命,在这个世上,他还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对自己口味、合心合意的女人? 所以,昨天他很丢脸的白跑了一趟!直到此刻,心情还处于极度的不爽中! 尤其想到那个该死的、可恶的、无情无义的女人跟那个姓李的挨得那么近,说说笑笑的,压根不知自己放过她一马、实际上等于救了她一命,他那不爽的心情就变得更加不爽一些! 梁大夫人看到儿子没精打采、蔫头蔫脑的模样,立刻便想到必定是因为连芳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缓了口气,笑道:“听说你昨日出门白白忙活了一场?没成便没成,什么要紧的!只要他们俩还在南海郡待着,往后机会多的是!” “娘您找我有什么事?”梁晋却不耐烦听母亲的开解劝慰,一开口便显出两分不耐。 梁大夫人顿时一滞,虽然她原本就没打算跟儿子说太多这些话,可是看到儿子如此态度,不由得又憋火起来,似笑非笑一挑眉:“怎么?嫌你娘烦了?” “娘!”梁晋对母亲突然如此的做派感到很莫名其妙,也很不习惯,他不耐道:“您到底有什么事,能直说么?” 梁大夫人叫他噎得好没意思,便拉下脸训斥道:“真是儿大不由娘,如今我果然是讨嫌了!我就同你直说了吧!你媳妇过世之后,你一直这么不娶也不是一回事,一来内宅少个当家作主的,二来,你那一双儿女也要人照顾,所以——” “娘!”梁晋立刻打断,竟是同上回一样,毫不犹豫的拒绝:“我跟您说过,我现在不想娶!” 1277.第1277章 就是要她 “也好,”梁大夫人忍着心中的愤怒,淡淡道:“那么你跟我说,你什么时候想娶?想娶个什么样的?” 梁晋一时语塞。 梁大夫人忍无可忍,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冷笑道:“你倒是说呀?说不出来了吧!还是根本就没法儿张口呀!” 梁晋叫母亲这话挤兑得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不由脸上讪讪,恼火道:“有何张不了口?我就说了怎么了!我之前跟娘说过的,现在还是那话!除了她,我不会再娶别人!” “你这逆子!”梁大夫人手中茶盅狠狠朝着梁晋砸了过去,梁晋只皱眉,动也没动去避,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娘准头很不错,绝对不会伤到自己的。 果然,茶盅贴着他鬓角飞过,“啪!”的一声脆响在身后地上砸出清脆的声音。 梁大夫人见他如此忍不住悲从心来,含泪道:“你疯了!你是真疯了!那女人怎么可能嫁给你?退一万步说,将来斗垮了姓李的,你以为那女人不会心心念念想着复仇、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你?孩子,你别做梦了!” “我自有主张,娘你就放心吧!你儿子又不是傻的!哎呀娘,你看看你,多大的事,怎么搞得跟天要塌下来似的!你哭什么呀!”梁晋不以为然。 女人嘛,等成了自己的人,好好的哄一哄,时间长久了,自然就哄回转了! 梁晋虽然爱着连芳洲,这打心眼里的看法亦从来没有变过,他可不信什么什么从一而终、什么永不变心! 要不怎么有句话叫“烈女怕缠郎”呢?嗯,那没良心的恶女人的确够烈的,不过,自己这辈子是缠定了她就不信缠不过…… 梁大夫人被他噎得眼中泪水不知是落下来还是忍回去,她真恨不得像梁晋小时候那样命人把他按住痛揍一顿! 看着身量高大健壮的儿子,梁大夫人心中一阵怅然失落:儿子是真的长大了,翅膀硬了啊!她这个娘掏心掏肺的话,听在他耳中竟如同儿戏一般!他难道不明白吗?他已经陷得很深、很深了! 这一刻,梁大夫人又悲又气又无奈,恨不得索性懒得理会任由他去算了! 可是,这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啊! “你,是真心喜欢她?没她不行?”梁大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平静的问道。 梁晋眼中下意识的闪烁过一道亮光,璀璨中带着一抹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看在梁大夫人眼中格外的不舒服。 “是,我是真喜欢她!我就想让她在我身边,没她,没什么趣味!”梁晋笑嘻嘻的道。 梁大夫人神色一冷,冷冷道:“你可想过,这会成为你的弱点,致命的弱点?因为这个,你将束手束脚,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放开做事!如果那姓李的察觉端倪,用她来对付你,你又该如何?” 梁晋哈哈大笑起来,好笑道:“娘,您真是想多了!我纵然再喜欢她,也爱惜自己的命啊!要是没有了命,我拿什么喜欢她?李赋用她对付我?呵呵,我倒盼着有这么一天呢!她那样骄傲的人,李赋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李赋!到时——呵呵!” 梁大夫人险险没叫他给气得晕过去!他是真的被那个女人给迷惑了,她的话他完全没听到点子上! “既然你明白,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梁大夫人认命的叹一口气,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梁晋顿时不耐,“娘,有话您就一次说完!这什么时候学来的臭毛病!” “你!”梁大夫人气得不行,叹道:“你若真这么喜欢她,等咱们家大事成后,你高兴把她安置在哪儿便安置在哪儿,娘不过问就是!但是,她绝无可能做咱们家的嫡长媳,这继室,你还是得娶!” 梁大夫人一声冷笑:“莫非你以为你给她另外安排个身份就能娶进咱们家来了?哼,笑话!梁家的嫡长媳对内管家、对外应酬,你确定没有人认出她来?梁家的脸面可不丢尽了!” 梁晋想说的话被母亲给说了,心中甚不痛快,便起身不耐烦道:“就算要娶继室也不是现在!先等等吧!等遇到合适的再说!娘,这事你可别胡乱给我做主了,不然别怪我做出什么来!” 除了那个该死的可恶女人,对别的人他好像还从来没仁慈过。纵然迫于父母之命娶了个不愿娶的进门,他有的是法子让她“暴毙!” 梁大夫人噎得胸膈间一阵一阵的的发痛,瞪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可怕。 金嬷嬷等一旁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出。 半响,梁大夫人倒是哂然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金嬷嬷却知道,这事儿远远没有完…… 邓家与李夫人之间的商战总算暂且告一段落,经过一番争斗波动达到了新的平衡,一时相安无事。 然而,更多的人由此看到了邓家在生意上并非不可打败的神话,加上连芳洲友好的抛出橄榄枝,越来越多的家族由少夫人们出面,与连芳洲联合起来结成一片,坚不可摧,邓老爷气极也无可奈何。 转眼,就到了五月端午。 这一天,对南海郡的百姓来说,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家家户户包粽子、吃咸鸭蛋、吃五毒饼、喝雄黄酒、门上悬挂菖蒲艾草、小孩子身上配装艾草菖蒲等的香囊,戴虎头帽,好不热闹。 最热闹的是,每年都会在南海城北郊一条叫做碧江的大河旁举行划龙舟比赛。每年都会有从南海郡各地选拔上来的二十四支龙舟队参加比赛。奖品是官府出的一口杀好的大肥猪、一百两银子,以及一桌上好的酒席! 不但丰厚的奖品对大伙儿有很大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这份难得的荣誉! 在如此盛大的节日里,照样是官府与民同乐。 南海郡没那么多的讲究,男男女女都会到场,因此连芳洲也去了。 只不过女眷们另做一处,与男人们没在一起。 1278.第1278章 龙舟比赛 每年的龙舟赛都在古水村旁那一段河道举行,那一段河面宽阔,河道笔直,河水十分平缓,而且旁边有大片平坦的沙地,可供人观看。 早在三天前,便由官府出面,在河滩上最好的位置搭建了高台彩棚,做好了各种准备,以便到时候达官贵人们在此观看。 百姓们没有这么多讲究,挤挤挨挨在沿河两岸驻足,只要能有个站立的位置便可。 这日一早,连芳洲与李赋会同三司衙门众人以及梁家、乐正家等各大家族主子们,车马轿子连绵不绝,浩浩荡荡出城直奔古水村河滩而去。 掀开车帘一看,老远就可见河滩上乌压压一大片人头,喧闹嬉笑声隐隐传来,间或夹杂着小贩们尖利高亢的叫卖吆喝声。 阳光暖暖的照耀着,河水因为久雨初晴略显一点儿浑浊,却比那碧清清的水面更能贴合一场激烈的赛事。 到了地方,男人们便簇拥着三位地方长官往主看台上走去,乐正夫人等便笑请连芳洲以及胡大海、许存仁的夫人过去女眷看台落座,众人便笑着相互邀请推让着去了。 连芳洲牵着旭儿的手一同过去,身旁跟着迎春、盼夏、雪柳、雪青以及奶娘和丫鬟们,浩浩荡荡足有数十人。 众人推让客气一番坐下说笑,那厢锣鼓喧天,激烈的敲响起来,便纷纷止了说话朝那边看去。 连芳洲见旭儿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朝河边码头望去,无奈人小身矮,隔得又有点儿远,看着并不真切,她便俯身扶着旭儿的肩膀柔声笑道:“旭儿想不想过那边看去?” 旭儿眼睛一亮,“嗯”了一声连连点头。 “你可要小心,那边人多呢,别叫人挤掉河里去了!”连芳洲笑道。 旭儿忙道:“娘,我不会的!” 连芳洲一笑,便命奶娘和迎春、盼夏、雪柳、雪青四个都陪着旭儿过去,“今日热闹人多,你们几个务必不错眼的跟在小少爷身旁,一步也别离了!” 以奶娘的细心和迎春、盼夏四人的机灵和武功,有她们保护在旭儿身边绰绰有余。 迎春等忙答应,只是忍不住又低声道:“夫人,奴婢们都去了,夫人身边岂不是没了人?” 连芳洲笑道:“什么话!我就在这儿,又不去哪儿,用不着你们!再说,不是还有红玉和麦香她们吗!” 迎春等一笑,想着今日这等盛大热闹的节日,又有这么多贵人在场,料想是不会有什么变故的,便告退陪着旭儿过去了。 龙舟赛正式比赛之前,还有祭河神的仪式,伴随着祭司高亢的歌声,鲜花美酒纷纷投入河中,一队矫健的山民舞之蹈之,齐声按着拍子吼唱附和着祭司的歌声,充满雄浑的力量,充满阳刚之美。众人一时听得看得入了神。 连芳洲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原汁原味的古代祭神仪式,比旁人更多两分震撼。 一时祭祀完毕,便是二十四支龙舟队一齐出场的花样表演,也是让各支队伍预热,熟悉熟悉场地,找一找感觉。 伴随着激烈的锣鼓声以及各支船队的号子声、沿河百姓的鼓掌叫好大笑声,整个河段陷入一片气氛热烈的狂欢。 等到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每次六支船队一比,随着鲜红的令旗挥下,六艘龙舟如离弦的箭般你争我赶在水面上划行,“加油!加油!”的整齐呼声紧张而热烈,响遏行云! 众女眷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纷纷离座,挤在面朝河面的栏杆一侧兴奋的瞧着、叫好着。 众丫鬟婆子们比主子们更爱看热闹,这时候也没有谁会拘着自家下人,丫鬟婆子们亦寻了空隙处挤挤挨挨的争相笑看着,叽叽喳喳的争执议论哪一队最厉害、哪个人划得最好看、哪艘龙舟最漂亮等。 连芳洲原本正与一群闺蜜说笑看着,突然觉得有点儿内急,觉得是方才饮茶水有点儿多了,便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转身离开去方便。 一抬眼看到红玉、麦香等也正看得津津有味,便索性没有叫她们,自己就下了那观台。 小解的地方就在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几步就到。 谁知,连芳洲方便完正欲出来,猛然有人从背后箍着她的脖子,口鼻被一块湿帕子死死捂住。 她做梦也想不到就在这么热闹的现场,在这几户相当于人群之中,竟也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她下手,不由心中一凉,拼命的挣扎也是徒劳无用! 意识蓦地一沉,瞬间堕入暗黑的深渊,连芳洲暗自苦笑:她又大意了!但愿,仅仅只是冲着她一个人来…… 此时,外头依然是热闹喧天,鼓声喧天,喝彩加油声喧天,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河面上那激烈的赛事吸引住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在这间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中,一口看起来毫不出奇的寻常木箱被人抬了出去,装上了马车。 车夫一扬鞭子,马蹄踏踏,车声辘辘,离这热闹越来越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连芳洲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 透过窗户的缝隙,有阳光照射进来,从阳光的亮度和角度看,如果不是已经过了一天,就是距离她被劫持不过大半个时辰之内! 以她的感觉来看,应该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她一挣扎,才发现身上被麻绳牢牢的捆成了粽子,嘴里也塞着布团。 也是,这不知是谁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弄到手,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手脚嘴巴自由呢?连芳洲在心里苦笑。 “醒了?你瞧,嘻嘻,咱们又见面了呢!”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以及一声充满恨妒之意的冷哼。 连芳洲努力仰头,看清楚眼前这两个女人的面容,方才在思索的为何这么快又把她弄醒的难题便迎刃而解,豁然开朗:原来是她们!若不在自己面前逞逞威风,她们如何会甘心呢? 那娇媚的笑着的得意女子,赫然便是朱玉莹!而另一个左侧脸蛋上斜斜一抹长疤痕的,自然就是邓梦涵了! 1279.第1279章 劫持 朱玉莹优雅的蹲了下去,纤纤素手猛的捏住连芳洲的下巴,嫣然笑道:“嘻嘻,真有趣,你又落到我的手里啦!看来这南海郡真的很不适合你却是适合我呢!你猜猜看,这一回还有没有人救你呢?” 邓梦涵一脚踢在连芳洲身上,黑黝黝的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毒蛇鬼魅般的光,咬牙切齿道:“连芳洲!你这贱人毁了我的一生!看到我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呀?落在我的手里,我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等你变得不人不鬼,看看李大人还要不要你!” 连芳洲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连翻白眼的力气都省了,特么的真是冤啊! 她的脸变成这样跟她有半毛钱的关系!肖想人家的丈夫不成,便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一切不幸都加诸在人家身上,居然还指责得、恨得理直气壮,这脑回路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怪不得,她们两个会联手,因为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等等—— 连芳洲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她们两个联手? 邓梦涵自从毁容之后深居简出根本不愿意见外人,朱玉莹是梁家二公子一个姨娘而已,她怎么可能见得到邓梦涵? 更别提邓家跟梁家亲事不成,女儿又毁了容,邓夫人心中对梁家未必没有芥蒂,那么又如何会让梁家的姨娘见到自己的女儿? 这其中,必定有一条线,一条有人背后操纵的线,通过这条线,将这两个人联合起来…… 会是谁? 连芳洲脑子里闪过一个迷迷糊糊的影子,仿佛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想要抓却又抓不住! “到这时候了,还敢摆你侯夫人的臭架子!”邓梦涵见她似有所思根本不搭理自己不由大怒,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到了连芳洲的腰眼上,不由痛得眼前发黑,皱着眉头闷哼起来。 邓梦涵咯咯咯的掩口娇笑起来,笑道:“啊呀,我都忘了,你嘴里塞着东西呢!” 她粗鲁的将连芳洲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冷笑道:“别出声,你要敢大喊大叫,信不信我立刻割了你的舌头!” 连芳洲吐了口气,说道:“落到你们手里,还有什么信不信的?你们认定我家夫君不要你们是因为我在背后撺掇,我也跟你们解释不通!直说了吧,你们到底想怎样!” 邓梦涵倒是不知朱玉莹也暗恋李赋,闻言不由心头一凛,扭头冷飕飕的盯着朱玉莹。 “挑拨离间么?没用的!”朱玉莹冷笑,道:“那是过去!如今我已经是梁家的姨娘,还有别的想法不成?我就是看不惯你那轻狂样!” 邓梦涵哼了一声,恶狠狠瞪着连芳洲道:“不错!你那轻狂样是个人都看不惯!你说,我要是也毁了你的脸,你还能轻狂吗?嗯?” 她目光闪烁,嘻嘻的笑着,顺手拔下发髻上的金钗,蹲下身,那金钗尖利的一头就抵在连芳洲的脸颊上滑来滑去,随时轻轻一顿,就能刺破皮肉。 微凉的感觉以及邓梦涵那鬼魅般充满恨意的眼神,令连芳洲鸡皮疙瘩都起了,毛骨悚然。 察觉到她的惧意,邓梦涵和朱玉莹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朱玉莹一把揪着她的头发,粗鲁的令她抬起头来,充满讥诮的道:“你也会害怕?呵呵,这可真是稀罕事儿!原来无所不能、哄男人哄得团团转的连姑娘也会害怕!” 连芳洲心道你才哄男人哄得团团转!我与我夫君之间的事儿,轮得到你管! 看着她不屑的眼神,朱玉莹心头一阵火起,猛的一顿她的头发推开她,冷笑道:“连芳洲,不要让我失望,最好你能一如既往的这么骄傲下去!嘻嘻,如今这年头跟以往可不一样了,尤其是这南海郡,那些粗鲁的男人们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调调,我等着看,看你沾了千人万人的身,你那位威宁侯爷、布政使大人对你还是不是真爱!” 邓梦涵也咯咯笑着收回手里的金钗,笑道:“不错不错!你这张脸如今可宝贝的很呢!亏得玉姨娘提醒,不然万一被我给毁了就不值钱啦!啧啧啧,你说你,当初在梁家隐姓埋名老老实实的跟了梁晋多好啊,为什么还要回布政使衙门?这,都是你自找你!” 连芳洲心头大震,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尽管落到这两个女人手里她的心便紧张的提着悬着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这两个疯子一疯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而对她们有可能对待自己的法子她也不是没想过这样,可此刻听到这话真真实实的从她们口中说出来,连芳洲还是有种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感觉。 两人看到她的神情脸色,越发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 “这是你欠我的,我得不到的男人,你也休想拥有!哼,你这残花败柳,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李大人身边!” “你也有今天!连芳洲,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你害得我无处容身,我也要你从此再没脸见人!” 邓梦涵和朱玉莹冷笑着,将她的嘴重新堵上,看她的样子,就跟看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邓梦涵道了一声“来人!”,便从外头进来两名男子,施了一礼,动作娴熟的将连芳洲又捂晕了过去,将她装进木箱中抬了出去。 邓梦涵和朱玉莹也跟了出去。 阳光依旧温暖而美好,二人的心情也同样。 看着那马车离开,朱玉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正欲跟邓梦涵告辞离开,却发现邓梦涵那毒蛇般幽幽冷冷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朱玉莹不由生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两步,勉强笑道:“邓小姐——” “你也喜欢李大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邓梦涵面无表情冷冰冰问道。 朱玉莹一滞,愣在了那里。 “别对我撒谎!”邓梦涵眼中划过疯狂,尖声道:“信不信我毁了你这张脸!” 朱玉莹大为光火,可这地方是邓家的地方,外头都是邓梦涵的人,她哪儿敢得罪邓梦涵?只得忍着气说道:“我,我也是京城中人,在京城中见过李大人……” 邓梦涵倒是有几分意外,脱口又问道:“那你怎么会到了南海郡?哦,多半是连芳洲害的了?” 1280.第1280章 疯子 “正是!”朱玉莹一下子又勾起满腔恨意,突然后悔刚才没好好的揍连芳洲一顿,咬牙道:“如果不是她设毒计害我,我怎么可能会流落到此地步!” “是吗?”邓梦涵尖声道:“如果没流落到此地步,你就要跟我争李大人?” 朱玉莹一怔,不明白邓梦涵这话竟是从何说起!她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得了失心疯了! 应付疯子,她可没有经验,也没有急智。 邓梦涵可不管这些,见她回答不出来自己的话只当她是心虚,再想想自己如今毁了容,而这个朱玉莹生得如此娇媚美貌,自己如何能同她比? 虽然走了一个连芳洲,可是有她在,李大人会多看自己一眼吗?至于朱玉莹如今玉姨娘的身份,被邓梦涵自动忽略掉了。 心中妒意越来越浓,邓梦涵厉声喝道:“来人!” 指着朱玉莹对进来的丫鬟婆子喝道:“给我拿下这个贱人!” 朱玉莹猝不及防被丫鬟婆子拿下,又气又急,“邓小姐,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邓梦涵盯着她,阴沉沉冷笑道:“当然是毁了你这张勾人的狐媚子脸,让你变得比我还要丑,不,我不丑,你丑,让你丑成癞蛤蟆,看你还敢同我争李大人不!” 朱玉莹又惊又怕险险没晕过去,急忙道:“我不争我不争!我怎么敢跟邓小姐你争!邓小姐难道忘记了吗?我如今是梁家二公子的姨娘啊!我是梁家的人,怎么敢争李大人!” “不敢?”邓梦涵挑眉反问。 “对!对!不敢!”朱玉莹忙不迭点头。 邓梦涵却是阴森森一笑,冷冷道:“不敢是不敢,不代表不想!你既有这个心,我也不能留下后患!冰嬷嬷,给我动手,划烂她的脸!” 那位被称为冰嬷嬷的老嬷嬷冷冷一笑,躬身应是,毫不犹豫拔下发髻上的银钗走了过来。 朱玉莹浑身战栗着,惊恐的尖叫,心里头不知骂了邓梦涵几百声疯子,然而却无法阻止冰嬷嬷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脚步以及被钳制住动弹不得的身体。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邓梦涵自受了刺激又毁了容之后根本已经是个疯子!自己也是疯了才会无意中听到人几句闲话想到跟她合作! 这下子倒好,算倒了连芳洲,却把自己陪了进来!倘若被毁了容,那还不如杀了她的好! 毁容、毁容…… 朱玉莹突然大喝一声“慢着!”,趁着冰嬷嬷一愣神的刹那急忙对邓梦涵叫道:“你脸上的疤痕可以消除掉!一定可以!” 冰嬷嬷一怔,邓梦涵已经一阵风般奔了过来,盯着朱玉莹,一开口气息都喷到了她的脸上:“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我怎么敢骗你!京城里有一个姓薛的神医,此人医术高超天下无双,当初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他为人消过疤痕!一点儿痕迹都没留!” “真的!”邓梦涵气息都因为激动而急促紊乱了起来,冲冰嬷嬷眉开眼笑咯咯的道:“嬷嬷,你听见了吗?我脸上的疤痕能消掉呢!嘻嘻,等这讨厌的疤痕消掉了,李大人一定会喜欢我、娶我的!” “是啊是啊,小姐这么好的人,李大人一定会喜欢小姐、娶小姐的!”冰嬷嬷连连点头附和着她,脸上带着慈和怜爱的笑,一转眼盯着朱玉莹,那眼神却能掉出冰渣子。 她冷冷道:“玉姨娘既然知道有这样的神医,还不赶紧细细的说了,如果玉姨娘敢撒谎骗我们,哼,就算你回到了梁家,我们邓家想要你的命那也不难!玉姨娘最好想清楚了!” 邓梦涵可不管那么多,不耐推开冰嬷嬷,催促朱玉莹:“那个神医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你快说!快说!” 朱玉莹其实并没有底,只不过当初在京城里听到人人都对那位薛神医赞不绝口,此刻情急之下便搬出来挡一挡,听了冰嬷嬷那话心中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然而已成骑虎之势,也只有强撑着了。 心中只是祈祷薛神医真的有两下子,别给自己招祸…… 邓梦涵用心记下了朱玉莹的话,便一叠声的催促冰嬷嬷回去了就派人上京将这薛神医请来。 冰嬷嬷忙笑着应了。 “至于这个玉姨娘,”邓梦涵瞟了朱玉莹一眼,丝毫没有让人放开她的意思,哼了声说道:“叫人把她关押在一处清净的别院中,等我的脸治好了再放她!” “邓小姐!”朱玉莹差点没晕过去!这个疯女人,比她还要霸道! 冰嬷嬷吃了一惊,也忙陪笑哄劝道:“三小姐,算了吧,我看还是让她回去吧!毕竟她是梁家的人。” 一提梁家,邓梦涵心中更不由火大,冷笑道:“梁家又如何?我堂堂邓家的嫡小姐,难不成还怕了梁家一个小妾!” “我真的没有欺瞒邓小姐,真的没有啊!”朱玉莹气急败坏的诅咒发誓。 邓梦涵却是冷笑道:“那谁知道?既然你知道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神医,干嘛不早跟我说?可见居心不良,我关你几个月,也是给你一个教训!” 朱玉莹气得简直要抓狂,心道我呸你啊你个疯女人!你的事与我何干?好端端的我干嘛要跟你说神医不神医?我又不是你家的奴婢! 倒是冰嬷嬷笑道:“小姐,嬷嬷有个主意,不如将李夫人的事情写一份字据,让玉姨娘签字画押认罪,将来咱们随叫她就得随到,否则咱们就将这字据送到李大人那里,你想想李大人饶得了她?” 朱玉莹又气又恨:这算什么狗屁!说的好像她们多无辜似的! 只形势不如人,朱玉莹哪里还敢再啰嗦下去?谁知道这疯女人会不会又发什么疯说出什么古怪的话来?便连忙道:“我写!我写!就写字据!” 这是双方一起做下的事情,哼,想来这老婆子也不过哄这疯女人罢了,她能不知这字据若交到李赋手里,她们岂能脱得了干系? 1281.第1281章 慌神 邓梦涵显然对这个主意较为满意,一笑点了点头,笑道:“恩,那就这样吧!嬷嬷,你看着她写!” 朱玉莹再不犹豫,笔墨纸砚一备上来,立刻清楚明白的写了。签字画押。 一时邓梦涵看了字据,这才满意一笑,挥手命人放了朱玉莹。 朱玉莹几乎是脚不沾地的立刻匆匆离开,头也不敢回。 邓梦涵咯咯的笑着,眸中一片迷茫痴迷,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喃喃的道:“李大人要娶我了,大人要娶我了呢,嘻嘻……“ 冰嬷嬷不禁心中一酸,暗暗叹息。 龙舟大赛初赛已过,正准备进行决赛的时候,红玉想着连芳洲要不要喝水,这才恋恋不舍离开好容易霸占到的好位置去寻她。 谁知目光逡巡而过,在众夫人中间却没有发现自家夫人,红玉忙陪笑上前问了两位平日里跟自家夫人关系较好的少夫人。 那二人四下看看,果然没见连芳洲,一人便笑道:“还真是,李夫人上哪儿去了呢!不是净手去了吧,你过去看看!“ 不知谁插嘴笑着道了一句:“方才我看见李夫人去找小少爷了,想必在前边吧!” 那二人便向红玉笑道:“这下你放心了?这儿这么多人,李夫人还能丢了不成?” 说的红玉也笑了,道谢告辞去了。 连芳洲本就跟寻常的夫人们不一样,若说她不叫她们跟着自己去寻小少爷是完全有可能的事儿。而且红玉猜测的也没有错,连芳洲原本就打算净了手就去看看儿子的,谁知变故横生—— 恰好三两个小姐妹看到红玉在这儿,眼看着龙舟决赛又要开始了,便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拉着红玉一起去了,红玉也没多想,笑着同她们去了。 直到整个赛事热热闹闹的结束,众人相邀离开打道回府,红玉和麦香并其他两三个小丫头还是没有看见连芳洲,心里这才着了慌。 红玉毕竟经历的事情更多一些,在连芳洲身边待的时间更久,也更明白其中的利害:无论连芳洲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见了,这个时候闹将开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梁大夫人同人寒暄着,下意识冷冷瞟了红玉一眼,嘴角不易察觉翘了翘,嘲讽冷笑。连芳洲至今还没有出现,她至少有八分把握,邓梦涵和朱玉莹那两个女人得手了! 很好!心头大患总算除掉! 此事从头到尾跟她都没有半点关系,她不过暗中吩咐心腹给朱玉莹行了点儿方便罢了! 等李赋一查到朱玉莹头上,她立刻就可以把朱玉莹主动交出去…… 红玉心里没来由的也着慌起来,太阳明晃晃的,却令她有种头晕眼花、脚步发软,心里也凉飕飕的。 她镇定自若的笑着同人告别,带着麦香等去寻了旭儿、奶娘等人,看李赋那边人散得差不多了,便朝那边走去。 奶娘、迎春等见红玉好端端的出现,并不疑有他,只当夫人去找大人了,特意派红玉在这儿等她们。 就是旭儿,也没有什么怀疑。 等见了李赋,旭儿唤了声“爹!”扑了过去李赋一把抱起,目光一扫,诧异道:“夫人呢?你们都在这,夫人身边岂不是没了人?” 奶娘、迎春等一怔,道道目光齐刷刷朝红玉望过去。 夫人果然没有过来!红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双脚一软,不是盼夏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就要跌坐在地上了! 李赋手心一紧,示意奶娘抱过旭儿,冷声道:“你们都退下!” 谁知旭儿却不要奶娘抱了,反倒紧紧的抱着李赋,问道:“娘呢?我要娘抱我?” 红玉已经轻轻的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的响。 李赋一滞,见儿子突然垮下来的小脸上似哭非哭的焦急表情,便知自己和红玉的反应吓着他了,赶忙挤出一丝笑容,柔声说道:“你乖乖让奶娘抱着去,你娘在马车里呢!” 旭儿定定瞅着李赋,一撇嘴道:“爹骗我!娘说等我一起回去的,她不会自己上马车!” 李赋心里纷乱如麻,乱糟糟的扯也扯不清,只好继续挤出笑容哄他道:“你娘在马车上等你呢,她没有离开,旭儿乖,乖乖的跟奶娘去,不然你娘可真要走了!” 奶娘一颗心也狂跳乱跳个不停,口内哄着,不由分说硬是将旭儿抱了去。迎春等亦后退。 “说,怎么回事?夫人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李赋眸光一敛,面色黑沉。 “奴婢,奴婢该死!奴婢也不知道啊!”红玉一声哭了出来,伏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李赋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灯下黑啊!谁能想得到呢?居然有人会挑在这么热闹的大白天下手?不消说了,定是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河中的龙舟赛上,才给了人可趁之机,这会儿只怕——已经远离了南海城了! 李赋一跺脚恨恨不已。 “此事对方有备而来,连我都疏忽了,也怪不得你!起来吧,回府!这消息,给我瞒死了!” 红玉连连点头,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李赋唤来萧牧、洛广,命他二人立即派人乔装从城外四个方向一路盘查而去,派人在附近搜索,又命人去查邓家和梁家,打听这最近几日两家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有没有可疑的人进出。 连芳洲不见,这两家的嫌疑最大! 李赋凝望那缓缓流淌、平平静静的河水,心里怔怔的,方才的热闹水过无痕,河面上空荡荡的,蓦然的沉静下来显得那么的凄凉入骨,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发誓,如果谁敢伤害了她,他一定百倍千倍还之! 一夜的搜索无果,李赋大怒,只得派出更多的人手,扩大搜索范围。 至于监视梁家、邓家的人回禀,这几日并无什么异常。原因是朱玉莹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姨娘,偶尔出府谁会注意到她?至于邓梦涵,一个毁了容的大小姐,本就住在城外庄子里没在城中宅子,自然也就无人知晓其行踪了。 李赋思来想去,却是依然觉得事情必定跟这两家相关,命人将两家人一个个都盯死了!但凡有一丝蛛丝马迹,亦不会错过。 1282.第1282章 问母 李夫人失踪的消息,还是没有能捂住,当天晚上,就在小圈子里渐渐传开,众人吃惊之余,除了在家中议论几句,感叹这位夫人实在多灾多难,也并不敢公开议论。 梁晋得知后也是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想到前几日母亲跟自己那一番谈话,直觉的想到这二者之间必定有所联系,当下也顾不得天晚不晚,立刻直奔梁大夫人屋里。 今日出去看了一天赛龙舟,梁大夫人感觉有些疲劳正想早点睡下,一听说儿子来了,也立刻猜到了他来找自己的原因,气得捶桌子,冷喝道:“就说我已经睡下了!让他滚!” 话音未落梁晋已经掀开帘子进来,反倒冷着脸将金嬷嬷等婆子丫鬟一个不留的赶了出去。 他的脸色很难看,气势汹汹,杀气四溢,金嬷嬷等被他气势所懾,竟是谁也不敢有所反抗,全部不声不响的告退了去。 梁大夫人见了更气得够呛,抖着手指他怒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个不肖子,你要弑母不成!” “是您干的吗?”梁晋冷着脸问,目光直勾勾盯着梁大夫人。 梁大夫人瞅着他,连声冷笑不已。 梁晋烦躁的将手边的瓷器砸了两件,冷冷道:“您把她怎么样了?” “杀了!”梁大夫人冷冷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一扬下巴盯着梁晋,冷冷道:“你可要杀了我为她报仇?” 声音徒然转厉,指着自己的脖子叫道:“来啊!冲这儿来!” 梁晋尽管根本不相信这话,尽管笃定母亲这么说是在跟自己赌气,可是他的心依然狠狠的震了一下,心脏猛的紧缩,手心也下意识的紧了紧。 “娘!”梁晋脸色白得吓人,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您能跟我说实话吗?您要是不说,我只好自己去查!我一定能查的出来!” 梁大夫人顿时气结,鼻中酸涩,放软了语气叹息道:“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梁晋不答,只是望着她。 梁大夫人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燃烧了起来揉搓成一团,冷冷道:“这件事跟我的确没有关系,更不是我干的!连芳洲,哼,你要去查就去吧!她又不是没有仇人!” 对于母亲的话,梁晋不会全信。母亲即便没有亲自动手,单凭这态度他也知道事情肯定跟她有关。 跟母亲有关,又是芳洲的仇人,梁晋几乎不用想便知道是谁了。 “多谢娘提点!”梁晋毫无情绪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大步出去了。 朱玉莹还没有从邓梦涵那个疯婆子造成的影响中完全解脱出来,就被梁晋派来的人给强行押走了。 朱玉莹又气又急,拼命的挣扎叫喊,可奉命来拿人的两个三个婆子哪里管她?毫无顾忌的架着她就走,众丫鬟婆子们认得拿人婆子是大公子那边的人,谁也不敢妄动。 梁翼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也不敢从婆子手里救下朱玉莹,只是喝命婆子放手,他要自己带着玉姨娘过去见大哥,问问大哥究竟又怎么了非要同莹儿过不去! 三个婆子倒也干净利落,架人那两人当即放开了朱玉莹,另一人便笑道:“既如此二公子便领玉姨娘过去吧!大公子的脾性可是等不得人的!” 朱玉莹伏在梁翼怀中放声大哭,梁翼心疼的不得了,很想拿出气势断然拒绝兄长的要求,然而,想起兄长那脾性,抗拒的话非但说不出口,反而还要主动带着朱玉莹赶紧过去——若是迟了,兄长那脾气…… “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大哥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有什么话想要问问你罢了!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梁翼只能如此安慰朱玉莹,一边催着她快走。 朱玉莹只好委委屈屈的拭泪止了哭声,委委屈屈、怯怯弱弱的跟梁翼一起过去。 心中恨得要抓狂: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疼她吗?为什么实际上为了她却什么都不敢做!如果是李将军,如果是李将军—— 朱玉莹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抠进手掌心中,阴冷的暗笑:连芳洲,我没有那般福气,你,也没有了!从此以后,你只能在地狱里煎熬挣扎!一辈子的绝望与不见天日! 到了梁晋那边,院子里所见丫鬟婆子们无不敛声屏息大气也不敢出,行动间也畏畏缩缩不太敢动,看见梁翼和朱玉莹进来,甚至都不敢上前见礼。 梁翼一心忐忑,也顾不上在些许小小礼节上呵斥众人,在门外勉强镇定高声叫了声“大哥!”,携着朱玉莹进去。 屋子里灯火通明,满室明亮的灯光中,梁晋一袭黑袍,大刀阔马端坐在主位上,见他们进来冷冰冰的两道目光射过来,脸色铁青。 梁翼和朱玉莹瞬间一滞。 “大哥,”梁翼努力使自己那快要僵掉的脸颊上扯出一丝笑意,故作轻松的“呵呵”笑了两声,全然不知这笑声有多么干巴巴的。他笑问道:“大哥找莹儿……是要、问话吗?” 问话,总比挨打强啊,他是真的害怕了! 梁晋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冲门口努了努嘴:“你出去,我要单独问她!” 梁翼刚刚松下来的心又是一紧,忙陪笑道:“大哥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咱们是兄弟,还有什么不能听的?没准,我能回答大哥呢!” “你?”梁晋冷笑,道:“最好你不能回答我,不然,咱们可就没有兄弟做了!还不出去!” 梁翼一滞,在梁晋睥睨冷硬的目光下不敢再坚持,只得勉强陪笑,答应着出去了。 梁晋一步步走近朱玉莹,朱玉莹只觉得周身立刻飕飕泛起凉意,心噗噗剧跳惊恐的想要后退离开,却是双脚一软,“啊!”的低呼一声跌倒在地毯上。 梁晋微微冷笑,眸中尽是鄙视,抬脚轻轻一踢,就将朱玉莹踢得仰倒在地上,他的脚踩在她的胸口上,冷冰冰道:“你把芳洲弄哪儿去了?” 一句话,骇得朱玉莹脊梁骨上走了真魂,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蛋充满恐惧。 梁晋如何会知道?不!不可能!他如果知道就不会任由自己成事了! 他这是在诈自己!对,一定是的! 1283.第1283章 逼问 朱玉莹深深呼吸两口,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公子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啊!” 在朱玉莹的惨叫声中,梁晋冷笑道:“听不懂吗?这样会不会让你的记性好一点呢?嗯?如果还听不懂,我不介意将你的肋骨一根一根的踩断,再把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斩下来,我没有多少耐心,也从不给人多余的机会,你可要想好了,再开口!” 朱玉莹胸口剧痛,剧烈的咳了一串,她心中又恨又怕,为什么,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这些男人一个个就跟瞎了眼似的都喜欢她! “大公子,这,这与您有何相干!”朱玉莹喘息着道,只是话音未落,胸口又是一阵剧痛,痛得她又是一声惨叫。 梁晋没有再对她开口,只是那寒凉的目光飕飕的冒着寒光,脸色更加铁青了几分。 朱玉莹骇得肝胆俱裂,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一切伎俩与计策都没有用!这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蛮横毫不讲理的男人! 他说的话,绝对不是吓唬自己。 朱玉莹抖抖索索的,只得将事情都说了出来,想着又不甘心,顺便将邓梦涵也卖了:凭什么两个人干的事情,她一个人来承担后果? 梁晋料想她不敢撒谎骗自己,再盘问了几句,便收回脚喝命她滚。 朱玉莹顾不得胸口的疼痛,连滚带爬狼狈的离开,只庆幸终于逃过一劫没有受更多的苦。 梁晋皱眉寻思一番,招了人来简单叮嘱了几句,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南海城。 至于邓梦涵?朱玉莹还真是白说了!他对邓梦涵没有半点儿兴趣,如果邓梦涵能够将李赋勾走,那再好不过! 她的账,等芳洲回来再同她清算! 眼下,只有赶紧找到人再说! 布政使后宅,气氛低沉得可怕,人心惶惶。 眼看着天完全的黑透了下来,萧牧、洛广先后回报又匆匆出门,依旧没有夫人的下落! 李赋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糟糕! 如果说第一次连芳洲失踪,他更多是焦虑和愤怒,那么这一次,则更多是懊恼、是后悔:是他害了她! 他大意了!也低估了四大家族的在南海郡的势力! 他以为,一切都在按着他和她的计划进行,以为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以为他们不动,四大家族也绝不敢轻举妄动!原来,只是他以为而已。 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那么热闹喧天、人来人往的场地,居然有人无声无息的把她给劫走了! 他沉沉叹了口气,努力使自己打起精神,她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这么多次逢凶化吉,她都一次次的挺过来了,这一次必定也不会例外! 等她回来,他应该考虑考虑,让她和旭儿离开这里回京城去算了!京城里无论如何也比这儿要安全的多! 对了,旭儿,他决不能再大意了,决不能让旭儿再发生什么意外,不然,等她回来,他拿什么同她交代呢? 李赋正想心乱如麻的想到旭儿,恰好旭儿就来了。 小小的人儿迈着稳稳的步子朝李赋走了过来,稚声稚气唤了声“爹!”。 李赋暗暗一叹,怜惜的看着儿子,张开手臂上前将他抱了起来,柔声道:“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他心里暗暗的有点儿发麻揪起,他怕他问他要娘! 出乎意料的,旭儿没有问他要娘,却是圈着他的脖子,浓密柔软的睫毛下,一双清澈明亮如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他,一本正经的道:“爹,你教我习武好不好?我明天跟爹一起习武。” 李赋一怔,不由苦笑。早在他的宝贝儿子还在娘胎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个计划了,并且一天天的看着他长大,那计划在心中也一天天的变得明朗起来。 若不是连芳洲拦着,坚持说孩子还小,身子骨还嫩,他都已经有意识的训练他的基础功了! 若是芳洲此刻也在,一家三口如平日一般其乐融融,他这么说,他不知开心成什么样!可是此刻,他哪里有什么心情教儿子习武? “你还小呢,”李赋摸摸旭儿的小脑瓜子,柔声微笑道:“等再过二三年,等你长大了,爹就教你,好不好?” “不!”旭儿却是小嘴一撇,执拗的道:“我现在就要学,不是,我明天就要学!我要保护娘,再不许坏人欺负我娘!” 旭儿扁了扁小嘴巴,泪水在眼眶中直转,小手一下一下的抹着眼泪,抽抽噎噎道:“坏人又把娘抓走了对不对?爹,我想我娘了!” 李赋心中一酸,从未如此的无力过,紧紧抱着儿子不敢让他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睛,轻轻拍拍他的背后,故作轻松柔声笑劝道:“旭儿乖,你乖乖的跟着奶娘她们,爹会把你娘救回来的!你娘那么厉害,谁也欺负不了她对不对?只要旭儿听话,她很快就回来了!” 旭儿眨了眨眼睛,眼睫毛湿漉漉的颤了颤,道:“爹真的很快救娘回来吗?” “嗯!”李赋点点头,柔声道:“旭儿不相信爹?” “不是!不是!”旭儿连忙摇头,箍着李赋的脖子紧了紧,趴在他的肩膀上,忙道:“旭儿相信爹,旭儿相信!旭儿会乖乖的等娘回来!” “乖儿子……”李赋轻叹,又哄了他好一阵,方哄得他听话,乖乖随着奶娘回去睡觉。 四大家族么…… 李赋的眸光沉了沉,划过一抹厉色。 被人捂住口鼻的时候,连芳洲半真半假的,其实并没有完全晕过去失去意识,被人装箱抬上马车,一路颠簸,没多久便恢复了神智完全清醒过来。 可是,又有什么用?她动弹不得,也没法呼救,只能清醒的忍受着颠簸和污浊的空气,如此的难受令她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睡去,反倒有点儿后悔没有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五脏六腑几乎被颠出来的感觉渐渐消失,连芳洲忙打起精神暗暗休养。 不知到了哪儿,有人抬起木箱放在了地上,这种终于挨着平地的感觉,令她的心下意识的也略略安定。 1284.第1284章 崔公子 跟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进来,吵吵嚷嚷一番又出去了,说些什么她却听得不甚清楚,只隐约听出大意是在讨价还价! 她不由暗暗苦笑:她成了货物了呢!也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还没有等她彻底的缓过神来,木箱子又被人抬了起来,“嘭!”的一声沉闷的震响又被扔上了马车,吱嘎吱嘎的响动着,马车又开动了。 连芳洲简直欲哭无泪! 按行程估算,早已经离开南海城了,这些人也不让人休息休息,也不给一口饭吃、一口水喝,是要活活把人折腾死吗! 好在这一路似乎十分平坦,除了时不时轻微的震动,并没有颠簸的感觉。 大约行了有一个多时辰,马车又停了下来,木箱子被人抬着,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然后被放下,便陷入一片异常的安静中。 伸手不见五指,连芳洲什么也没法儿判断,不安的感觉却从心底生出,慢慢升腾,令她没来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知什么时候,神思怔怔、飘飘悠悠的连芳洲突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吓了一大跳,好容易回神,细细凝神,她不由心头大震: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这是在船上! 这么久她才感觉得到船的颠簸,说明这绝对是一艘极大的船! 再联想到南海郡的地域特点,连芳洲的心更是猛的一缩,若不是口中被塞着布团她就要惊呼出声来了:该死的这极有可能是一艘出洋的大海船!这是要把她弄到哪儿去! 连芳洲的心噗噗剧跳着,冷汗涔涔,在这交通不便的时代,出海出洋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意味着,极有可能她这辈子也回不到大周、这辈子也见不到丈夫儿子了! 如果是在大周境内,她相信李赋迟早会找到她,可是如果出了洋,他纵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 反过来对她来说,也是一样! 连芳洲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不!她不能认命!努力使自己打起精神来,连芳洲在黑暗中用力瞪大了眼睛,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她不可以放弃的!就算为了她的阿简、她的旭儿,她也不能够放弃! 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连芳洲吃了一惊,忙敛神屏息,竖起耳朵倾听。 在这无边寂寂的船舱中,稍微一点儿响动便引起回声,听起来也格外的清晰。 那是人的脚步声,渐渐的,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二来。连芳洲的心骤然剧跳起来,慌忙闭上眼睛,全身绷紧,一动也不敢动。 “咔擦!”一声轻微的响动,有人打开了木箱的铜锁,连芳洲强迫自己放松,仿佛依然陷入沉沉昏睡之中。 箱子被打开,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又轻轻的放在地上。 连芳洲心中又气又急又怒:莫非是哪个混蛋见色起意,这,这就—— 偏生她手脚被束缚,根本没法儿反抗。 口中一松,布团被人拔了出来,背后的绳索不一会儿也被人窸窸窣窣的解开,酸麻的身体和手臂一下子轻松不少。 连芳洲心中暗喜,心道这人总算还不是个急色鬼! 很好!只要解开了束缚,她就有了周旋的本钱。 该死的! 连芳洲还没有从解除束缚的喜悦中调整过来,就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的小腿上揉啊揉的,她一时气急怒攻心直冲脑门,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凝聚在腿上,狠狠一脚朝那人踹去,骂道:“登徒子!” 如愿以偿听到一声疼痛难耐的闷哼,连芳洲精神大振,一个翻身迅猛起来,毫不犹豫便朝那人扑了过去,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连芳洲目光移在一边不敢去看那人,更不敢去想她这么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会有什么后果。 她怕她一看、一想就会失去继续下去的勇气。毕竟,这可是杀人…… 亲手杀人…… 她何尝干过这种事? 那人拼命的喘息唔唔有声挣扎起来,一只手颤抖着,努力的抬起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摇了摇,那样的力道和动作所表现出来的,绝不是恶意。 连芳洲一怔,手上下意识微松,挪回目光朝那人脸上看去,呆了呆,不由“啊!”了一声忙不迭放手向后倒退倾身,差一点就跌倒在地。 继而,心中涌起狂喜! 那人揉着喉咙低头狂咳起来,地上滚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在淡淡的光晕下,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很是难看。 连芳洲忙爬到他的身边,手足无措、张惶着手急道:“怎么会是你?我,我——你还好吗?要不要紧?” 男子大大的咳了一声,长长舒了口气,偏头冲她一笑,如春风拂柳暖阳化雪,他幽幽笑叹道:“咱们那么久没见面了,我原本想着,这一见怎么着也是欣喜若狂吧?谁知这条小命差点儿扔你手里了!” 连芳洲叫他说的“噗嗤”一笑,想起方才作为又不觉脸上一热,讪讪的不好意思,弱弱的陪笑道:“我,我哪里想得到会是你?还当是——唉!” 男子凝着她,唇角轻翘,温柔的目光中多了几丝幽怨,不满道:“你也看一看,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连芳洲苦笑,心道我哪里敢看?万一来的是恶人,见我没昏迷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弄晕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连芳洲忙一笑,道:“你——现在好些了没?” 呃,这个,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自己知道,况且人陷入绝境潜力激发,那力气就更加—— 哎,真是越说她越觉没脸面对人家了! 崔绍溪脖子喉咙依然火辣辣的疼得难受,见她关切自己心中欢喜忍不住想要往严重里说装装可怜;可见她这愧疚得不知该怎么办的神情,又不忍她心里不好受,一时好不矛盾纠结! 到底不忍她心中愧疚难受,崔绍溪呵呵一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笑道:“你能有多大的劲?没事了!我逗你玩呢!你也太不小心了,李——李赋那小子不是大将军吗?怎么没保护好你?让你落到这些人手里!” 1285.第1285章 同一条船上 连芳洲苦笑,轻叹道:“也是我自己大意了,没想到四大家族在南海郡的势力竟这么大!阿简他不是故意的!” 连芳洲说着心中暗叹:这个时候,那个男人还不知恼怒自责成什么样呢!还有旭儿…… 崔绍溪这些年虽然没有去见她,于她的消息却知的不少,自然也早就知道李赋的真实身份了。 听她维护李赋,心里未免发酸,只又想想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她这人向来护短,不维护就怪了…… 崔绍溪便淡淡“哦”了一声不言语,心下到底不痛快的! 许久未见,连芳洲不想再这个问题上与他纠缠——况且,自己早已嫁做人妇,实在也没什么好纠缠的。 她便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不满,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笑了笑,道:“今日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崔绍溪这才心中一振,眉梢微挑,那张依然俊美得不像话的俊脸上扬起笑容,笑道:“你不用跟我客气!我见你有难,岂能袖手旁观?昨日在那客栈后院,我无意中听到几句什么南海郡布政使夫人,猜到是你,可惜,那些人动作太急,不等我想出法子他们已经带着你往码头上船了,我没有法子,只得混到这船上——” 见连芳洲一怔之后担忧的望着自己,崔绍溪眸中亮晶晶的,忙微笑道:“你不要担心,这些年我也出过好几趟海,在这海船上最容易躲藏了,有我在,一切交给我便是,你别怕!” “我不是这个意思,”连芳洲轻轻一叹,幽幽道:“如此我不是连累了你?这上了贼船——” “你我何须说这种话!”崔绍溪顿时很不高兴,心中一沉,面色微变,哼道:“若是那姓李的,你定然不会如此说了吧?别说我确认了是你,即使不确认只是怀疑,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上这艘船!” 见连芳洲望向自己张嘴欲言,崔绍溪一挥手,强忍心底酸溜溜的失落滋味,笑道:“好了!你若当我是朋友就别说那些我不爱听的让我难过!如今咱们在同一条船上,还得好好想一想之后怎么离开呢!你饿了没有?先吃点东西吧!” 哪儿能不饿?之前分散了注意力还不觉得,此刻听崔绍溪这么一说,对食物的渴望“轰”的一下以排山倒海之势倾压而来,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崔绍溪。 崔绍溪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将藏在怀中纸包着的馒头拿出来,笑道:“瞧你,眼睛都要发绿光了!给,先垫一垫肚子!” 连芳洲道了声“多谢!”一把抢了过来,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吃的津津有味好像手里拿着的是世界上最最美好的美味似的。 崔绍溪含笑看着,眸中温柔而心疼,忙将怀中小小的水囊又拿了出来,拧开盖子递给她,柔声道:“来,喝点水,你慢慢吃,别噎着!” 连芳洲含糊道谢,接过来咕咚咕咚痛饮了两口,舒畅的出了口气,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消退不少,不好意思的向崔绍溪笑道:“我是真的好饿呢!这些人真是太抠门了,抓人也就罢了,连口吃的也舍不得!等着饿死好喂鱼么!” 说的崔绍溪也笑了起来。 他这些年跑了好几次海,也听人说起过这些把生意做到海外的人贩子做法。 为了省事和节约粮食饮水,通常都是把人弄晕,至少三天才会给人进食一次,这才两天不到呢,怎么可能有吃的? 他没跟连芳洲说这个,只笑着道:“如今放心就是,有我在呢,保准不会让你饿肚子!” 连芳洲一时吃好,胃里充实了整个人也踏实了起来,向崔绍溪道:“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这船,你知道他们要驶往哪里吗?” 崔绍溪叹气,摇摇头苦笑道:“匆忙之间能混上船已经不错了,哪儿敢轻易打听?这些——” 他略一沉吟,说道:“给我感觉不太一样,跟以往的商客们不一样,一个个身阔体粗,看起来粗鲁彪悍的很,只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咱们得处处小心些!” “那还用说?”连芳洲撇撇嘴,说道:“若是个好人,就不会干这种贩卖人口的勾当了!” “说的也是!”崔绍溪不禁笑了起来,又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船足有三层,极宽阔高大,可躲藏的地方多的去了!不会轻易让他们找到的!而且,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们是不会清点货品的,等下咱们把那口空箱子藏角落里去,他们未必就能发现你不见了。” “嗯,你比我熟,你安排就好!”连芳洲笑着点头。 明明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实在话,却听得崔绍溪整颗心都激荡颤抖起来,整个人仿佛吃了人参果通体舒畅,一时容光焕发,俊美的容颜令人不敢逼视。 神情激荡之下,崔绍溪不觉脱口道:“芳洲,我定不会叫你再受委屈惊吓!” “呃……多谢……”连芳洲不明白他突然之间怎的会这么激动起来,多少有点儿尴尬,又不忍驳了他的好意,只好胡乱打起笑脸答应,心中一时百般滋味,愧疚居多。 崔绍溪一怔也回过神来,见她不自在既懊恼又心酸,忙收敛了神色,正色说道:“不管这船最终要驶向哪儿,在南洋是肯定要靠岸补给的,咱们小心注意着,看好路线,摸清他们巡视的规律,等到了南洋一靠岸,就设法离开船上!我有朋友在南洋,且这儿港口驶往泉州城的船只也多,从这儿回去,就很方便了!” 连芳洲点头说好,笑道:“此事也不急在一时,你一定也累坏了吧?还是先休息休息、养好精神再说吧!” 崔绍溪笑着答应,关切看向她,问道:“你的手脚还麻不麻?可能走动了?” 连芳洲脸上不禁一热,此时倒是想到了几分,方才他揉搓自己的腿想必是在帮自己活络血脉,谁知却被自己—— 1286.第1286章 真正的贼船 “不碍事!已经大好了!”连芳洲连忙笑道,羞窘得不敢去看崔绍溪。 “那就好!”崔绍溪一笑,倒没有多想,二人便一起动手,将那口空木箱拖到了一大堆的货物中间遮掩着。崔绍溪又让连芳洲跟着自己出去,借着夜色遮掩,一路躲躲藏藏、走走停停避开巡视的眼线,来到一间舱底的储存室中。 崔绍溪微笑道:“这儿平日里人来最少,也是最乱最杂的地方,用于藏身再方便不过,咱们就在这儿吧!” 连芳洲笑着点头,与他一起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忍不住多瞧了崔绍溪一眼。 心中暗暗感慨,从前的崔家小少爷是何等养尊处优、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些年也不会一直在外头游荡,居然还游到了远洋!在外头哪里比得家里?想必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像这种地方,他居然也熟门熟路,想必从前也没少待,真不知他是怎样习惯的…… 连芳洲张了张嘴,终究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她原本想问他这些年过得怎样?可是身为一个“罪魁祸首”,这种话还真不太好意思问得出口。 倒是崔绍溪往后边一靠,低低的舒了口气,偏头看她,忽的一笑,道:“这些年你还好吧?听说,你儿子都三岁了?听不听话?长得像不像你?” 连芳洲一笑,正要回答,突然船只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她忍不住低低惊呼,用力扶住一旁壁板。 崔绍溪薄唇紧抿,神色端凝感觉了片刻,挑眉道:“船停下了!真是奇怪,怎么大晚上的居然停下了?我从来没听说过到南洋之前有什么可供这么大船只停泊的港湾!难道,这船不是下南洋?那是去哪儿?” 崔绍溪都不清楚,连芳洲就更不清楚了,但两人四目相对,均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出去瞧瞧!”连芳洲断然说道。 “我去,你留在这儿!”崔绍溪却是毫不犹豫站了起来,说道:“船上你没我熟,万一被人发现就惨了!我一个人不用分心照顾你,就轻松的多!” 连芳洲哪里肯让他一个人去冒险?将发髻上的钗子拔了下来握在手掌中亦站了起来,低声道:“别啰嗦啦,快点带路!再耽搁只怕来不及打探什么了!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你应该怎样便怎样,不用管我!还有,我的水性还不错!” 这后一句话显然便是做最坏的打算了。 崔绍溪心中一跳,盯着她,终是一叹,慨然道:“好!那你跟着我来!小心点!” 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死,若真到得那般结果,似乎也不是很糟糕! 二人悄悄摸了出来,才发现甲板上灯火通明,站满了人,抬头一看,这船果然停泊在一处港湾,海浪唰唰的冲着沙滩,简陋的码头连着一片不甚宽的沙滩,再过去便是一片黑魆魆的山石树木,以及远处黑魆魆的高大的山体的影子。 此时,借着船上的灯火和天上的月光看下去,沙滩上还不见人影, 崔绍溪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将连芳洲袖子扯了扯,二人退回暗处。 只见崔绍溪凑近连芳洲,低声说道:“不对劲!这儿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你看那码头,那么简陋,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码头!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的气息喷到自己脸上,吹动鬓角细碎的鬓发轻轻颤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掠过脸颊的肌肤,痒痒麻麻的。 连芳洲极是不习惯,身子微僵,头皮也有点发麻。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低低说道:“不光是码头,还有甲板上那些人,没个无缘无故大晚上那么多人跑出来玩儿的!我想他们必定是要做什么事情!你猜猜,会是什么?难道——不会是要杀人越货吧!” 连芳洲的心怦怦剧跳起来。 “不会!”崔绍溪暗自好笑,忙轻声安慰道:“茫茫大海之中天宽海阔谁也管不着,若真想杀人,直接往海里一扔一了百了,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也对哦!”连芳洲心中略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道:“你看,会不会是他们要上这岛上埋藏什么金银财宝啊?” “啊?”崔绍溪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不由好笑道:“亏你想得出来!你当这些人是傻子呢,有了金银财宝哪儿不好藏,偏要藏到这种荒蛮苍凉的地方?又不是海盗!我倒是听说过——” 崔绍溪的声音蓦地顿住,脸色大变,一看连芳洲,她的神色也极为惶恐。 二人没有说话,但那眼中面上的神情已经心照不宣:难道,这帮人真的是海盗?他们两个撞了大运了? “不、不、不会的!”崔绍溪的声音有些不确定的轻颤起来,低低说道:“如果真是海盗,怎么敢大摇大摆的上港口?我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海盗,从来没有……” 连芳洲同样心惊胆颤,海盗,对她来说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遥不可及的人物,突然之间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一下子令她不知所措! “我想,我们不会这么倒霉的……”连芳洲喃喃说道。 “你看沙滩上!有人来了!”崔绍溪苦笑,忽然说道。 连芳洲顺势望过去,果然,离得远看不清人,但那行动的灯火却是清晰无比。 一行人大约有一二十,正朝这船的方向走来。 甲板上徒然而起一阵欢呼。 一阵风过,阵阵声音隐约随风而来,凝神侧耳细听,崔绍溪和连芳洲一下子均是脸色大变煞白,如遭雷击,两个人呆愣愣的,半响也没回过神来! 回风岛、回风岛…… 对出过好几次洋的崔绍溪来说如何不知这个地方,而对于自家男人是南海郡布政使的连芳洲来说,这个岛屿的名字也听过几次! 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粗鲁说笑,连芳洲和崔绍溪一个激灵慌忙藏好。 1287.第1287章 趁夜色逃 待得他们过去走远,两人均是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有种在鬼门关外绕了一圈侥幸没死的感觉! 这是真正的贼船! 此时的心情跟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胆了!”崔绍溪咬牙切齿,忍不住又骂道:“李赋那混蛋是怎么搞的?他就是这么保护你的?” 连芳洲苦笑,此时也懒得为自己的丈夫分辨,因为没有必要。朱玉莹啊朱玉莹,这是有怨毒怨恨她呢,把她弄到海盗窝里,呵呵,还真是—— 又是一阵沉重的凌乱的脚步声从旁经过,偷眼打量,影影绰绰可见他们一箱一箱往船下搬运抬着东西。 崔绍溪低低的道:“他们这是要回老巢了,咱们也得赶紧离开!按照惯例,等货物搬完天亮之后,是有人会巡船的,角角落落都会仔细查找一遍,所有地方都会上锁,咱们若留在这里,即使不被发现,也会被活活饿死。别的尚且罢了,这船上绝对不会有淡水……” 连芳洲心头一紧,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深蓝的苍穹,低声说道:“月亮偏西了一大半,月色也淡了许多,只怕咱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一旦天亮,想要避开这么多人的耳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崔绍溪点点头,低声道:“你的水性……真的能行吗?” “嗯!”连芳洲连忙点头保证,低低道:“不会有问题!” 崔绍溪凝着她,暗暗一叹,柔声道:“跟我来!”到了此刻,不行也得行了!决不能再耽搁下去!她……她的本事向来没叫自己失望过,想来这一次必定也是一样! 崔绍溪带着连芳洲下到最下边一层,趁人不备,沿着粗壮结实的缆绳攀爬而下,轻轻入海。 冰凉的海水从远方一波一波的推涌过来,拍打着船底,倒很好的遮掩了他二人的动静。 崔绍溪辨明方向,冲右边泊着的好几艘大小不等的海船指了指,示意从这边游过去,借着这几艘海船做遮挡,断绝这些人的视线,从不远处黑黝黝一大块突出来的大礁石后边上岸。 崔绍溪眸光幽深,凝着连芳洲,满是关切和担忧。 这一段距离可不近,还得时刻注意遮掩不能让人察觉,他实在是不太放心。 海浪虽然不小,放眼望去更是无边无垠,身上心里皆凉飕飕的,可连芳洲与李赋曾近从水中死里逃生过,此时重新面临绝境,心态却强了许多。便冲崔绍溪笑笑,点了点头。 崔绍溪亦点了点头一笑,潜身往远处游去。 连芳洲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海中不必河湖,纵然看起来风平浪静,那浪头层层推涌过来少说也有半米高。 一开始连芳洲摸不着门道,没少被那浪头击打得头晕脑胀吃了不少水,身不由己的被冲得东倒西歪差点儿失了方向。 所幸此时时间还算充裕,摸索中不一会儿她便摸出了门道,那浪头排涌而来的时候,便闭气往海面下一沉,等浪头过去再浮上来加速往前。 好容易二人游过两船之间的距离,绕到了另一条空置船的一侧,崔绍溪靠在那船身侧,喘着气向连芳洲轻笑道:“你果然了不起,这会儿咱们安全得多了!有这船挡着,那些人又忙着搬运货物,离得也没那么近,不会那么轻易发现咱们!歇一歇咱们再走!这海水凉,你——可还受得住?” 连芳洲听见他这么说也大大的透了口气,笑道:“受得!受得!这海水我不觉得有多凉,能受得住!” 若说不凉,那是假的!尤其在经受了这两天的折腾之后,此时已是强撑着了。 她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可崔绍溪很轻易便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大是心疼却无可奈何,只好咬咬牙装作不知。 又叫她揉一揉脚踝、小腿肚子、关节等处,以免万一在凉水中泡久了抽筋。 连芳洲听话的照做了。 二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离那边黑暗中巨兽一般的大船越来越远,心头也越来越安定了几分。 待得终于踩到浅滩之上,海风吹来,连芳洲不由抱着身子牙齿咯咯的打着颤,崔绍溪也顾不得什么,忙扶着她,二人跌跌撞撞的上岸。 将衣裳拧了拧干,稍作歇息,连芳洲低声道:“我曾经听阿简说过,回风岛上那些海盗的老巢似乎在东南方,咱们得往反方向赶紧走,先去躲一躲。否则,一旦他们发现少了我,只怕会在附近搜寻!” 她说着愧疚的看了崔绍溪一眼,抱歉连累的话却说不出来。她知道他也不想听。欠他的,也已经根本用言语说不清了,连芳洲心里忍不住又愧疚复杂起来…… “你说的倒没错!”崔绍溪点点头,道:“放心,如今天还没亮呢,那些人知道些什么?想要把所有货物点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连芳洲点点头,又道:“据说这岛上森林茂盛,地形复杂,面积也宽广,想要藏身应该不是难事。眼下咱们也犯不着想的太多,先活下去再说其他!” 至于离开,恐怕得等机缘,看运气了! 连芳洲心中暗叹,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你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崔绍溪一笑,凝着她俏丽的面庞,夜色下那双黑湛湛灵活水亮的眸子,心中忍不住暗暗想道:如果,如果能与她在这岛上生活一辈子,必定也是件快活之事…… 借住天上的星月做指示,连芳洲和崔绍溪悄然离开了这边沙滩,二人离开之前小心的将一切痕迹消磨,一步步朝着远处的山峦深林中行去…… 这一路走得并不快,一来天黑要小心辨认方向提放危险,二来所行经的地方还得小心尽量不要弄倒草木留下什么踩踏的痕迹,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两人除了一死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因此两人走到东方天际发白,也不过走出三四里路,踮起脚尖回头张望,还能远远的看见那一片海滩。 见状崔绍溪和连芳洲不禁都笑了起来。 1288.第1288章 有人来了 “天亮了,好走的多了!而且这儿已经是森林,不比外头草丛灌木容易留下痕迹,咱们休息一会,你若不累等下走快些吧!这林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隐藏着什么危险……” 崔绍溪从来没想此刻这么懊恼:为什么自己不是武艺超群的大将军呢? 如果自己是大将军,何惧区区森林中的野兽? 连芳洲倒看得开,笑道:“至少目前咱们还好好的!我都没操心这个,偏你想得多!嗯,这儿不是很多大树嘛,大不了,咱们上树!对了,你会不会爬树啊?” 说得崔绍溪忍不住呵呵低笑起来,笑道:“到得那个时候,后头追着一头凶残的大熊野猪,不会也得会了!” 连芳洲一愣,两人相视低笑起来。 仲春时节,山中能吃的东西实在不多,各种野生的果树倒是不少,可惜那毛桃、枣子之类的还小的可怜,根本入不了口!野生的李子倒是有些早熟的,可惜味道又酸又涩,便是果腹也叫人不得不嫌弃。 好在水源倒是不愁,尽有清澈的山泉从山间流淌而出。 “要不,咱们生一堆火吧,小小的生一堆,用干透了的干柴,生出的烟在林中就消散了,不会被人看见的!再这样下去,怎受得了?”崔绍溪瞧着连芳洲显得苍白憔悴的脸色,终于忍不住说道。 连芳洲看着这儿离开海边已经老远老远,加上实在是忍不住了,便点点头,笑道:“好,就生一次火!你去找柴,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崔绍溪笑着点头。 山中却是不缺吃的,这个时候竹笋极多,连芳洲很快就弄了些竹笋回来,还挖了好些肥大长长的山药,草丛里居然又运气好的发现了一窝野鸡蛋,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美食了! 原本连芳洲还担心崔绍溪不会找柴,已经做好了自己再去的准备。 谁知他这些年历练的还真不错,居然懂得爬到树上去弄那些细碎未曾掉下来的干枝,而不是捡拾地上那多多少少含了水分、有可能生出浓烟的。 “你回来了!哟,还有山药啊,呵呵,烤熟这些够咱们用一整天了!你坐下等等,我这就生火!”崔绍溪笑嘻嘻的,熟练的在地上拨出一小块干净地方,将干柴架起,从怀中掏出用不透水的油布一层层包裹着的火石打开,轻轻松松便点燃了火,将那竹笋和山药放在火堆里烤,又将几个野鸡蛋在旁边挖了挖埋了下去,将火往这边挪了挪。 连芳洲瞧着他纯熟如行云流水的动作,竟然无从插手,只好坐在一旁含笑看着。 崔绍溪一抬头,就看到她含笑的表情,不禁也咧开嘴笑了,笑道:“一开始也不会,不过这些活计都挺简单的,慢慢就熟悉了!你好好等着,一会就好!” 连芳洲不由感慨一笑,道:“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怎么过来的!” 崔绍溪显然不想提及,微微一笑,道:“我其实过得挺好,逍遥自在,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风景,也认识了很多的人……”只是却始终无法忘记你半分! 连芳洲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那淡淡的惆怅,便不敢再问,默默盯着那小小的火堆出神。 很快东西弄熟,两个人忙将火堆熄灭,用泥土盖上,又在上边细心的盖上一层厚厚的落叶枯枝,将人为的痕迹消磨掉。 这才坐下来吃东西,山药的皮、野鸡蛋的壳自然也要经过一番谨慎的处理。 两人填饱了肚子,将剩下的山药和野鸡蛋细心装好,辨明方向,便继续朝山中走去。 这天夜里,在林间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大约走了一个半时辰,森林渐渐变得疏朗,阳光明亮的照耀下来,视野也变得开阔。 再往前,豁然开朗,竟是大片连绵起伏的石山,只稀稀朗朗长着些枯黄的野草,以及攀爬的、矮小的杂乱无章的灌木。 两人相视苦笑。 “还往前吗?”崔绍溪不由问道,侧耳倾听了听,指着西北角方向道:“那个方向,我似乎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要不要咱们过去看看?”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嗯,那就去看看!我看这一带地形复杂,咱们不如就在这儿等着吧!藏身之处易找,食物不缺,如果想要出去打听什么消息,似乎也不算太远。先避过这一阵再说。” 崔绍溪自然不会反对。 当下二人便越过那边山石,站在山顶向下望去,果然一片辽阔无垠湛蓝的大海,高高的峭壁之下,大块大块的巨型礁石布满沿岸,海浪汹涌冲击而来,咆哮着,打在礁石上,激起二三米高雪白的浪花——这一带的海浪明显比登岸港口那边要凶猛得多! 从高高的地方望下去,看得久了,便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二人的心凉了半截,这个地方显然根本无法下去,也没有任何船只停泊,便是侥幸运气好看到有商船经过,人家也绝对没有法子靠岸! 看来,想要离开,还是得走回头路。 二人寻了一处宽敞干燥又背风的山洞栖身,商量着先躲藏一段时间,等过几天再慢慢熟悉岛上环境,慢慢靠近码头,小心查访,得到可靠消息这些海盗要出海,再悄悄潜上船中。 便是如此,也不能保证就能到达某处港口——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开船出去拦截商船打劫的? 一阵窸窸窣窣碎石跌落的声响惊动了二人,两人一惊,悄悄探头查看,却发现在山梁上,一群七八只毛色鲜亮、肌肉结实的黄羊正在吃那山石间的草叶,走动间不时踢落碎石滚下来,隐隐还可听到几声“咩咩”的叫声。 “吓人一跳,原来是这些畜生!”崔绍溪松了口气笑骂道。 瞧着那群黄羊神态悠闲模样,连芳洲也不由笑了笑。 蓦地,一支羽箭不知从什么方向破空而至,狠狠的插在一头黄羊的小腹上,几乎贯穿而过。 那黄羊中箭一声悲鸣,四蹄难支稀里哗啦从山壁上滚落了下来。羊群惊慌失措惊叫起来,随着一阵凌乱的扬蹄声以及山石簌簌跌落声,霎时间跑得无影无踪! 连芳洲和崔绍溪脸色大变,心头发凉:有人来了! 偏偏那头中箭挣扎的黄羊从山壁上滚落下来,恰恰就在离他们藏身之处不过三四米的地方! 1289.第1289章 扶魏的不甘心 崔绍溪情急之下想要带着连芳洲暂且离开避一避,却已经听到人声笑语,只得生生止住,跺脚咬牙骂道:“该死!” 谁知道两人运气这么衰?居然碰到那帮土匪有人出来打猎? 连芳洲也是暗暗叫苦,可既然撞上了还能怎样?只好同崔绍溪两个安安静静的躲在山洞中,她低低的道:“他们既是来打猎的,寻了猎物自然会走,咱们别多心了!” 崔绍溪点点头,冲她安慰一笑。 转眼间,脚步声、说笑声变得清晰起来,听那杂乱的声音,至少有七八人。 “哈哈,二当家的真是好箭法,好箭法呀!” “不敢当不敢当!雕虫小技罢了!我们大当家,那才是真正的好箭法呢!连珠箭例无虚发!百步穿杨那根本都不值一提!” “呵呵!两位当家都是英雄!都了不起!在下井底之蛙,唉,从前总以为我们扶家的护院家丁便是算厉害的了,这些日子见识了两位当家和岛上兄弟们的本事,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才叫真正的本事吶!” “呵呵,扶老弟这话说的!我们都是粗野汉子,求个容身之地罢了,比不得你们扶家家大业大!” 说着双方一阵说笑。 连芳洲和崔绍溪都是听得心中一沉。 崔绍溪猛然想起:这年青男子的声音不就是昔日扶家的大少爷扶魏吗? 自己还曾经跟过扶家的海船出海,跟这位扶家的大少爷还算是甚为熟悉的,只不过这位扶大少爷自视甚高,目下无尘,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他与他也算不上多深的交情。 后来听说了扶家的剧变,他叹息几声也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感情了。 只是怎样都没有想到,这位扶家的大少爷竟然从那扶家新家主手里逃了出来,居然还懂得逃到回风岛,这份心计和胆气倒叫人不得不有几分佩服! 要知道,扶家做的是海运生意,回风岛却是个海盗窝子,这小子若是有心,扶家今后的生意可就不容易做了…… 连芳洲也听出了扶魏的声音,虽然在南海城没见过几次,但那什么二当家一称“扶老弟”、“扶家”,连芳洲自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她心下一凛:阿简和扶厉不可能任由扶魏逃出扶家的掌控之中,更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出海!更别提跑到这海盗窝来了!可这人此刻偏偏就出现在了这儿,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听扶魏与那二当家说话的熟稔的语气,料想不是这两日才到的回风岛,显然已经来了不少时日了! 扶厉既然没能将扶魏掌控在手掌心中,为何迟迟不报给阿简知道…… 外间的嘈杂说话声渐渐远去,想来是那些人已经将他们的猎物给抬走了。 连芳洲和崔绍溪暗道侥幸松了口气,不想,一声叹息传来,将两个人吓了一跳,忙又掩身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海马哥,不知大当家的考虑得怎样了,您能不能帮我再劝劝大当家……”扶魏的话中说不出的恳切。 “不是我没劝,”海马嗓音显得有些低沉,不紧不慢说道:“可能大当家的有大当家的看法吧,毕竟,我们现在吃穿不愁,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何苦去滩这趟浑水?呵呵,我说扶老弟啊,算了吧!你如今不是在我们这儿过得也挺好的嘛,怎么说我们岛上跟你们扶家渊源不浅,肯定不会亏待了你!你要是看扶家不顺眼,嘿嘿,多抢他几次就是了!” “可我怎么甘心!”扶魏咬牙切齿,声音中充满着无限的恨意:“扶家的一切原本都是我们的,是我和我爹的!可是结果呢?扶厉那个恶魔不知从哪里杀出来,将所有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抢走了!逼得我们一无所有、无家可归,我爹更是流放三千里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回到南海郡半步!我呢?也不得不远走故乡回不得!不杀了他出了这口气,我这辈子心里也不会舒坦!” 海马陪他叹息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到了这一步,扶小兄弟你也就想开一点吧!不然还能怎样?不是当哥哥的说你,你和你爹,你们扶家在泉州城那也是跺一跺脚地动山摇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叫那什么扶厉给拿下了呢?” 尽管明明知道海马也就是说说,并没有半点儿嘲讽揶揄的意味,可扶魏还是禁不住脸上发热,心里羞窘得不行。 他冷哼两声,咬牙切齿道:“人家在明我们在暗,谁能想得到死了二十多年早就死绝了的人居然非但没死还冷不丁的杀回来了?再者,我们南海郡那位新上任的布政使李赋,哼,有他暗中相助,那人还不如鱼得水?我说呢,好不好的,他弄什么元宵花灯大会,将我们父子全都诳去了南海城,那边扶厉那恶人趁机作乱,否则,哪儿有那么容易得手!” 连芳洲不由心头大震脸色微变,不由暗暗想道:此事他如何会知?此事阿简安排得十分周密,扶厉不会不知其中利害,肯定不会把他和阿简之间的关系说出去,否则,在南海郡世家大族中他扶家何以自处、何以与人结交? 这个扶魏,究竟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难道——有内奸? “这就是命数!”海马又一声叹息,劝慰道:“的确太巧合了,怨不得谁!” 扶魏冷笑,恨恨道:“不杀了扶厉和李赋两家人,我绝不甘心!海马大哥,你再帮我跟大当家的说说吧,弟兄们武艺如此高强怕什么?大伙儿装扮成商人潜入泉州城化整为零,先赶往南海城结果了李赋一家,再往泉州城杀个回马枪!只要重新夺回扶家,我愿意以一半家产赠与两位当家!你们放心,四大家族恨死了这位新任布政使,兄弟们杀了他,人人都会拍手称快,绝不会有人跳出来多管闲事!到时候他一死,官府群龙无首,谁又奈何得了兄弟们?这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大当家的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1290.第1290章 被发现了 连芳洲气极,捏着手心咬着唇无声冷笑。崔绍溪生怕她一时激动嚷嚷出什么来,忙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慰稍安勿躁。 连芳洲勉强冲他笑笑。 海马被扶魏这么一说,倒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心动,心里火辣辣的跃跃欲试。 想想吧,如果真的杀了南海郡的布政使,又将扶家的家主掌控在手中,又平白得了扶家一半的家产,回风岛可得有多威风?这一大片广阔的海域还有谁敢不臣服? 到时候,那就是名副其实的海上霸主啊! “好!”海马终于把心一横,决然断然道:“我再好好的同大当家的分析分析利害!” 扶魏大喜,忙笑着道谢,又话里话外的将海马恭维奉承了一番,捧得海马飘飘然的心情大好,二人有说有笑的渐渐离去了。 外头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崔绍溪才悄悄的探头注意外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没事了!他们这回是真正离开了!” “这姓扶的真不是好东西!”连芳洲气闷的紧,出了山洞透透气,一脚踢飞脚边的碎石子。 “小心!别弄疼了自己的脚!”崔绍溪连忙提醒,瞧了连芳洲一眼,忍不住心里微微发酸。 见她秀眉微蹙,小脸蛋上气鼓鼓的,便安慰道:“是在为你家阿简担心吗?放心吧,他哪儿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这些人不去找他也就罢了,若是去了,纯粹就是找死!你啊,还是担心咱们眼下更实际些!” 连芳洲“哎!”的叹了一声,幽幽沮丧道:“你说的没错!咱们眼下能保全自己就不错啦,我便是再为他担心,其实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 只是,如今自己失踪,下落不明,阿简心中岂有不急、不乱、不慌?倘若偏偏那么巧合,偏就是这个时候扶魏他们杀去了,后果如何实在难料!她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了,岂能真正做得到放得下心?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只是关心则乱,”崔绍溪一叹,柔声微笑道:“别闷在心里,若想说什么不妨与我说说吧,便是不能做什么,也好过憋在心里难受!” 说的连芳洲“噗嗤”一笑,笑道:“瞧你说的!我有那么脆弱嘛!啊!你干什么!” 连芳洲话没说完突然被崔绍溪用力一拽想要把她拉回来,猝不及防之下连芳洲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熟料,她的惊呼尾音未落,一个尖利的声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儿!” 崔绍溪手一僵,无力的放开连芳洲的手臂:到底来不及了! 方才,他正是看到了一抹月白的衣角从山梁那边被风吹动一闪,便知极有可能有人又回来了,一惊之下便想拉着连芳洲多开,谁知,到底没能避开! 连芳洲也是一惊,骇然望去,心中一凉暗暗叫苦:扶魏,这混蛋东西忒狡猾了!怎的去而复返! 她和崔绍溪哪儿知道,扶魏并非未卜先知,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而是他掉了随身携带的玉佩,他是回来捡玉佩的! “哈哈哈哈!”扶魏仰天狂笑起来,瞪着连芳洲眼中几要喷出火来,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李夫人,咱们又见面了!” 崔绍溪下意识将连芳洲挡在身后,皱了皱眉。 扶魏偏头瞅着崔绍溪,笑道:“这位,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莫非咱们见过?” 崔绍溪苦笑,这位扶大少爷果然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居然不认识自己了! “在下姓崔,当年还与扶少爷一同下过南洋呢,扶少爷忘了?”崔绍溪笑道。 “原来是你!”扶魏恍然,又冷冷道:“给你个机会,将这女人扭送过来,我保你一命!否则,哼!” 崔绍溪淡淡道:“有我在,你别想伤害她!” 扶魏“哈!”的一声,狂妄的笑起来,冷笑道:“我想也是!我说呢,怎么那船卸了货之后居然不见了李夫人,呵呵,原本还当一时疏忽木箱子没抬上船,害得大当家的一怒之下杀死了两个押送货物的兄弟,原来是逃了!这女人一个自然成不了事,多半是你动的手脚了?” 崔绍溪哼了一声没理会他。 看着只有扶魏主仆两个,崔绍溪飞快的向连芳洲低声道:“等下我缠住他,你赶紧逃!” 连芳洲动唇正欲说话,又是几个身影从那边梁上翻了过来:“扶老弟你又回来做什么?有什么事?你们——是什么人!” 崔绍溪和连芳洲相对苦笑:这回,谁也逃不了了! “海马大哥!”扶魏忙笑着迎了上去,忙解释道:“我的玉佩掉了,便回来寻,谁知却发现了这两个人!呵呵,咱们运气真是来了,海马大哥不知道吧?这个女人,就是咱们一直找的布政使夫人李夫人!” 海马一惊,略想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连芳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扶魏肩头大笑道:“好!好!真是太好了!你小子,真是咱们岛上的福星!” “李夫人么?哈,果然不俗!居然还站得稳脚!”海马显然心情极好,上下打量着连芳洲嘿嘿的笑着。 手一挥,数名兄弟无声无息的展开,从各个方位防住了连芳洲和崔绍溪逃跑。 连芳洲“嗤”的一笑,淡淡道:“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难不成站不稳脚二当家的就能放过我吗?二当家的豪气干云,一看就是条汉子,只是怎的,跟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厮混,平白辱没了二当家的名声!” 连芳洲说着纤纤素手一指扶魏。 扶魏大怒,咆哮道:“贱人闭嘴!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连芳洲一挑眉,讥诮道:“被我戳了老底恼羞成怒了吗?这也不奇怪,你扶大少爷本来就是这种人!” “给我闭嘴!”扶魏大怒,冲上去就要打连芳洲。 崔绍溪怎么可能让他在自己面前打得着连芳洲,一闪身挡在连芳洲面前,叫了声“住手!”拦住了他。 “找死!”扶魏咬牙冷笑,挥拳揍向崔绍溪。 1291.第1291章 见大当家 扶家走的海道生意,为了防身父子两个皆会些拳脚功夫,虽说算不得高手,要对付崔绍溪这样的菜鸟却是绰绰有余。 连芳洲见惯了李赋、连泽等练武,光看扶魏那架势便知是个专门练过的,生怕崔绍溪吃亏,心中一急,低骂了一声,飞快弯腰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的朝扶魏脚面上砸去。 扶魏只顾着挥拳要打,哪儿堤防得到脚面?况且,他也绝对想不到堂堂的布政使夫人竟然如此彪悍。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脚面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下,痛得“啊!”的一声凄厉惨叫,摇晃着身子跳脚。 慌得那随从明三惊叫一声“大少爷!”连忙上前搀扶。 崔绍溪抚掌哈哈大笑,忙来到连芳洲身边,冲她竖起大拇指,大笑道:“芳洲威风不减当年啊!” 海马那几个手下见扶魏的样子实在好笑,忍不住也嘻嘻偷笑不已,被海马狠狠一瞪眼方收起笑容。 扶魏怒极,缓过一口气瞪着连芳洲几要喷出火来:“贱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使得出来!“ 连芳洲笑道:“下三滥?你没长眼睛吗?我是光明正大动的手!要说下三滥,谁比得上你们父子呢?陷害人命,谋夺家产,理所当然享受了几十年属于别人的东西、还反倒怨起人家讨回公道的正主儿了!” “你!”扶魏气得脸色铁青,猛的扭头向海马道:“马大哥,请拿下她,拿下这个贱人!” 海马冲连芳洲冷笑了笑,道:“李夫人好利的一张嘴,只可惜在我们面前却没什么用处!得罪了!” 连芳洲一扬头,道:“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我也没那么天真以为任凭几句话你们便放过我了!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会走!” 说着,与崔绍溪主动走了过去。 崔绍溪心中叹息,只是此刻再无他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默默陪在连芳洲身旁不语。 海马冷笑,也没坚持,只命人押着他们跟上。 唯独扶魏恨死了她,恨不得上前报报仇,不知明三低声同他说了什么,终于忍住了。 连芳洲和崔绍溪刚刚被海马带回去,就看到大当家庞玉龙身边的心腹九刀在那儿等着,见了他们一行疾步上来行礼,笑嘻嘻的道:“这位就是李夫人吗?二当家、扶公子,一块请吧,大当家等着呢!” 海马忙笑着答应,与扶魏飞快交流了个眼神:大当家是如何这么快得到消息的? 订着鲨鱼皮、风格粗犷的大厅中,大当家庞玉龙大刀阔马的挺身端坐在上方的宽长椅子上,周围站满穿着暴露的侍女和衣裳样式颜色乱七八糟的属下。 海马急行几步,一弯腰向庞玉龙行礼,顺势拱手向他呵呵一笑,道:“恭喜大哥!咱们的运气来了!您看,这位就是李夫人,原来是被这小子救走了,不是老三他们漏装了船!” 庞玉龙盯了连芳洲一眼,却是向跟在海马后不远的扶魏瞧了过去,奇笑道:“扶魏老弟的脚怎么了?” 扶魏脸上一红,吱唔道:“呃,方才,方才不小心扭着了。” 庞玉龙“哦”了一声本来也没在意,连芳洲却是“哈!”的一声冷笑,讥诮的道:“扶大少爷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这脚分明是被我搬起一块大石头砸的,怎么说是不小心扭着呢?” “你!”扶魏被她如此当面揭穿谎言,不禁脸上一红,顿时气结。 崔绍溪也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就是就是!你还算是男人吗?敢做不敢当!” 扶魏不敢当着庞玉龙的面过多纠缠,恨得磨牙。 庞玉龙不禁皱了皱眉,随后却是不以为意淡淡笑了笑。 海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知道大当家是个掌控欲望极强之人,扶魏那话原本算不得什么——一个大男人,被个女人使诡计砸了脚,谁好意思当众说出来?大当家的断断不会为了他不说实话恼他。 可是,偏偏这李夫人当面这么嚷嚷了出来,这就不一样了! 这不说明扶魏当众欺瞒大当家吗?大当家心里怎么可能不介意? “大当家的容禀!”海马急忙陪笑拱手,上前俯身低语向庞玉龙特特说明了一番。 庞玉龙这才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命人给海马和扶魏看座。 他盯着连芳洲,笑道:“你就是李夫人?怪不得传闻那位布政使大人怕老婆,倒是个有脾气的!你既然落到我们手里,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啊?” 连芳洲早已暗暗打量了庞玉龙好几眼,此刻听着他这不徐不疾、喜怒不辨的语气,心中一时不禁有点糊涂:他到底想干什么?这又是什么意思? “嘭!”的一声闷响,海马硕大的拳头重重一拳捶在茶几上,粗鲁喝斥道:“大当家问你话呢,快说!” 庞玉龙淡淡瞟了海马一眼,神色依旧波澜不动,也没有呵斥海马。 连芳洲抬起头,笑道:“大当家这话稀奇!这个,就不是我该考虑、更不是我有权利说话的了!悉听尊便而已!” “大当家的,这女人一张利口,实在叫人恼的紧!不如我先带下去教训教训,就听话了!”海马怒她不给扶魏面子,恨恨说道。 庞玉龙却是不置可否,反而瞥向连芳洲,似笑非笑的道:“李夫人,你听到了?你是愿意乖乖的听话说话,还是让我们二当家教训教训之后才老实听话呢?” 连芳洲心跳如鼓,手心里捏出一片冷汗,湿冷湿冷的。 她倒:“我同样没的选择,左右不过在大当家的一句话罢了!” 海马霍然起身,几步走到连芳洲面前,一把将欲上前阻挡他的崔绍溪推得跌倒在地,紧跟着就有两名小罗罗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崔绍溪拖在一旁。 崔绍溪急得大叫:“芳洲!芳洲!” 海马狞笑着,一把揪住连芳洲一边手臂,阴森森道:“等老子折腾得你死去活来,倒要看看还有没有这么足的气势!到那时,老子才服了你!” 1292.第1292章 挑拨 连芳洲脸色一变,想要挣扎根本动不得,见庞玉龙稳稳的坐在上边并没有叫住海马的意思,更是大急。 海马哈哈的大笑起来,一旁坐着的扶魏也阴森森的笑了。 连芳洲大急,叫道:“你不是和扶魏那不要脸的商量要对付我丈夫吗?你敢动我,我丈夫不会放过你的!” 海马狞笑道:“连你丈夫老子都不会放过,何况是你?用这个威胁老子,哈哈!你脑子进水了吧!” 连芳洲冷笑,骂道:“就凭你们两个,还妄图算计我丈夫?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我劝你凡事还是留一线,把事情做绝了无疑自寻死路!我丈夫跟以前的布政使可不一样,就你们这个岛,他若有心,呵呵!” “威胁老子!”海马大怒,抬手扇了连芳洲一耳光,怒极冷笑道:“我们回风岛,阎王爷也奈何不得,你丈夫又算什么!” “行了老二,”坐在上头的庞玉龙终于发了话,扭头吩咐九刀:“把李夫人跟这位公子带下去,你亲自安排人看守,没有我的话,谁也不准去见他们,也不准动他们!” 连芳洲和崔绍溪不约而同皆是松了口气。 九刀躬身应“是”,点了四人,上前,向海马笑道:“二当家的,请您把李夫人交给小人吧!” 海马不明白为什么庞玉龙会这么说,不满的看他:“大哥!” 庞玉龙摆摆手,微笑道:“让九刀把人带走吧!我自有主张!” 海马这才猛的将连芳洲一推一放,恨恨道:“这次算你走运!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在回风岛上,你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尽管海马这话在他自己看来就是一句大实话,并没有半点儿别的意思,听在庞玉龙耳中,不知怎么却是格外的刺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待九刀把连芳洲和崔绍溪带走,庞玉龙命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海马一个说话。 扶魏还想借此机会趁热打铁同庞玉龙好好的说说连芳洲的事情呢! 如今手里有了连芳洲,比之之前更添了一份重要的筹码,以她为饵,不怕引不了李赋上当!他有很大把握能够说服庞玉龙对付李赋和扶厉。 不想庞玉龙却连自己也要遣走,心中一急,下意识的看向海马,目露祈求。 海马也与他差不多的心思,见状便向庞玉龙笑道:“大哥,我看让扶老弟也留下吧!这事跟他也有关系!” 庞玉龙眸光微冷,淡淡的道:“这事是什么事?我说过要跟你说的是什么事了吗?” 海马一怔,挠了挠头。 扶魏见状哪儿还敢自讨没趣?忙陪笑道:“大当家、二当家,我就先回去了,呃,大当家的若有召唤,不拘什么时候叫人去叫我一声就好!” 庞玉龙点点头,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扶魏见他没有半点儿留下自己的意思,无奈,只好真的去了。 瞅着扶魏离开了,海马便向庞玉龙呵呵笑道:“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庞玉龙眸中划过一抹冷意,笑着让海马坐下,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跟扶魏那小子商量了对付布政使的事儿?” 海马一怔,随即点头,忙道:“大哥,我觉得扶老弟说的很有几分道理!如今这李夫人又落在了咱们手中,用她来设计李赋咱们又多了几分胜算!杀了扶厉,扶持扶老弟上位,今后他还不什么都听咱们的?那可是扶家啊,不是别家!扶老弟还说了,事成之后,他立即以扶家一半家产赠与咱们!” 庞玉龙猛的一拍桌子,双眸灼灼盯着他冷声道:“你忘了老二是怎么死的了吗?四大家族的话你也信!他们看官府不顺眼,难道看咱们就顺眼了?四年前如果不是你和老二固执己见,我断断不会答应冒那样的险!结果呢?老二死了,你和我都九死一生差点儿就回不来回风岛,你还没受到教训吗!在这海中、在这回风岛,没有人能耐我们何,可一旦离开了这儿,你以为我们这点人马算的了什么?” 海马顿时一滞,想到死去的二哥,不禁也难过几分。 “眼下……跟上回不同,”一番纠结海马到底舍不得放弃,忍不住又道:“扶老弟对南海郡十分熟悉,而且他如今除了咱们根本没有可以依靠的力量!咱们帮了他,当然会在他身边安插人手,双管齐下,我想他是不会忘恩负义的!” 庞玉龙只是冷笑,道:“他现在当然不会,等他成了事,那就说不好了!扶家大少爷是个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不是走投无路,他会来投靠咱们?哼,你以为他安了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利用咱们为他报仇罢了!” 海马这些时日受了扶魏百般奉承撺掇,对于庞玉龙这些话哪里肯信?他也不便同大哥当面争执,只是不以为意笑笑,道:“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大哥何必这样说呢?其实这是咱们双方都得利的好事呀!扶老弟熟悉人事势态,咱们手里有人,这不是正好嘛!” “你!”庞玉龙一时竟让海马说的还不了嘴。 海马见状顿时胆子又大了一圈,精神一振,道:“大哥,我看这一票干得!咱们干了吧!等事情成了之后,咱们就是这南海海上霸主,谁不得听咱们的!” 庞玉龙气得脸色铁青,胸膛起伏。 扶魏那奸诈东西,也不知跟老三说了什么,哄得他团团转,居然连自己的话也不听了! 偏偏庞玉龙是个嘴里不怎么会说话的,分明知道海马被扶魏蛊惑了、知道海马说的都是不对的,然而,他却只能在肚子里生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这件事我说不行就不行!”庞玉龙有点儿气急败坏,冷冷道:“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大哥,就老老实实的听我的!” “大哥,可是——” “不想认我这个大哥了?” “不、不是!”海马见庞玉龙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慌忙摇头,又点头:“我听大哥的!我听大哥的就是!” “你最好是真的听!下去吧!”庞玉龙冷冷一笑。 海马顿觉老大没趣,应了声“是”,蔫头蔫脑的出去了。 1293.第1293章 百般撺掇 扶魏被明三扶了回去,想起连芳洲犹自大骂,一时又不知庞玉龙与海马会说什么,又捉摸着该怎样才能说服庞玉龙,又纳闷庞玉龙当着他和海马的面那么吩咐九刀把连芳洲和崔绍溪带下去是个什么意思,只觉得一团乱麻,想得头疼。 明三见状便笑道:“公子先休息休息吧,睡一觉醒来精神好一点没准就能想通了!况且,二当家必定会来找公子,公子稍稍问两句,二当家还不是什么都说了?” 扶魏一想也是,便暂且压下心头纷乱思绪。 服侍扶魏睡下,明三便出了屋子,漫无目的四下溜达散步,见无人注意,匆匆转入一条小道,七弯八拐一通绕行,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偏僻的山石洞。 冲洞口两个青衣劲装男仆点点头,便大步往洞中走去。 “大公子!小人见过大公子!”明三整整衣衫,上前向一名粗布青衫的男子施礼。 男子抬头,赫然便是梁晋。 明三显然深知梁晋脾性,当下也没有等他开口询问,忙主动说道:“大公子,李夫人——啊不,连姑娘果然在这儿!今日……“ 听明三说完,梁晋又听得连芳洲被关了起来暂时没有危险,心中稍安,没好气道:“这个女人的运气真是差劲透了,明明逃了还能被抓!速速探明她被关在哪儿了,再来与我联系!” “是!”明三躬身答应,便知大公子是要救李夫人的了。 梁晋皱皱眉头,又问道:“你刚才说,有个什么姓崔的男人跟她在一起?” 明三一愣,忙点头道“是……” 梁晋冷笑,道:“那男人多大年纪?长相如何?跟她是什么关系?” 明三听这话分明有那么点儿不是味道,顿时心里有点儿发麻,犹犹豫豫的,瞟了梁晋一眼不敢开口。 梁晋不耐烦了,呵斥道:“哪儿生出来的毛病?还不赶紧说!讨打呢你!” “是!是!”明三忙道:“那男子似乎,似乎跟李夫人——哦,是连姑娘很熟的样子,也是他救了李夫人离开了那船,只可惜运气不好还是没能躲过去!他,嗯,看起来比连姑娘大个三四岁左右,长得……相貌十分英俊!” 见梁晋分明脸色一黑,明三忙又道:“那小身板瘦弱得不行,小胳膊小腿的,连扶魏那种废物都打不过!怎么看都有点娘娘腔,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言下之意是,跟大公子您比起来,根本就不能看! 梁晋“哼”了声,对他这欲盖弥彰的话显然颇不以为然,并且还有点儿不高兴起来,瞅着他凉凉的道:“连芳洲就那么没眼光?看上个娘娘腔?” “……”明三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呆呆的看着梁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能夸那姓崔的好吗?除非嫌死得不够快! 好在梁晋自己也觉得问这个没意思,一挥手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问道:“那小白脸关在哪儿了?有没有跟连芳洲关在一起?” 明三忙摇摇头,道:“这个,小人现下也不知!” “不管有没有关在一起,”梁晋说道:“给我想法子弄死他!” 一个李赋已经够惹人嫌了,又来一个姓崔的小白脸,还有完没完? “是,大公子!”明三倒是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 主仆略商量几句,他便匆匆离去了。 回到扶魏住的院子里,恰好在门外听到里边梁晋和海马在说话,明三忙凝神细听。 只听海马絮絮叨叨郁闷的向扶魏诉委屈,说自己完全是为了岛上兄弟们和将来的出路考虑,大当家的怎么就这么糊涂?不同意不说,还把自己训斥了一顿! 又向扶魏表示了歉意,说眼下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大当家的态度坚决的很,若再劝恐怕会惹恼了他,到时候就不好看了!让扶魏且耐心现在岛上住着,等过这阵子慢慢的再劝一劝大当家。 扶魏尽管勉强陪笑着说“不介意!不介意呀!”实则心中凉了半截,大大失望。 再过一阵子?还要过多久? 这岛上的生活枯燥无聊之极,什么都没有!对拦截商船打劫这种事儿一来他不在行也不感兴趣,二来也不是天天都有,对他来说,这日子简直过得跟白开水似的,无聊透顶! 如果不是无处可去,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他还在这儿待什么? 大当家那人当初一接触他便察觉不好糊弄,因此一直以来都在海马身上下功夫,可没想到在海马身上下的功夫虽然见成效了,然而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大当家一句话,就将一切都否决了! 扶魏再也无心应酬海马,勉强打起精神闲话几句便将他打发走了。 明三定定神,忙进来伺候。 见扶魏脸色垮下来,神色极不好看,明三忙斟了热茶奉上,陪笑道:“公子不用着急,事情并非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公子再劝劝二当家的,细细说明利害,没准——” “你也听见了?有什么用!”扶魏不耐烦打断他的话,意兴阑珊的叹气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哼,二当家根本不管事!” 明三心中一动,暗想大公子又想杀李大人,又想救李夫人,眼下这不是一个好机会? 便陪笑道:“小人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扶魏并没有被他这话引起多大兴趣,自己绞尽脑汁都没能见成效,他能有什么好法子? 便顺口道:“什么法子你说说看?”权当笑话听罢了! 明三便笑道:“大当家之所以不肯答应,其实也没什么,还不是四年前被吓怕了?可这次的情况跟四年前不一样!难就难在,这一点咱们很清楚,但大当家不清楚啊!如今李夫人又落在咱们手里,呵呵,那位布政使大人有多宠爱他这位夫人,那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用她做诱饵,一百个准!公子不如跟二当家说,让他请求大当家准许他带自己的私人奴才去干这一票!不动用大当家的人和岛上其他兄弟,这样,大当家总没有反对的理由了吧?” 1294.第1294章 庞夫人 扶魏也是病急乱投医了,闻言不由心中一动。 沉吟道:“二当家手下的私人奴才并不多,万一到时候——” “公子!”明三笑了起来,笑道:“这个世上哪儿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做大事哪儿能不冒风险的?” 他心中不由暗暗鄙夷:就这胆识,还妄想夺回扶家? 扶魏怦然心动,咬咬牙断然道:“好!就这么办!这个险,我看也值得冒!” 事不宜迟,扶魏便让明三去请海马今晚过来用晚饭。 明三笑着去了,见了明五,简单转述了几句,请他去向大公子禀报不提。 海马从来没有受过庞玉龙那样的重话,见他丝毫不顾及兄弟的面子那么毫不犹豫的拒绝自己,心中本来就郁闷,加上又觉得对不起扶魏,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发财扬名的机会—— 再加上扶魏左一句右一句的挑拨引诱,几杯酒下肚,海马心里越发热辣辣的起来,对扶魏提出的建议毫不犹豫拍着胸脯保证了下来。 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名利双收的丰厚回报很值得冒这个险! 酒气壮胆,海马一刻也不愿意耽搁,立即就要去同大当家的请命。 扶魏求之不得,又好心叮嘱他几句好好跟大当家的说,千万不要同大当家的顶撞以免伤了和气等等之类的话,听得海马感动不已。 海马又来纠缠此事,庞玉龙也有些不耐烦了。 只是见他半醉不醉的样子,教训的话说了他此刻也听不明白,便冷着脸不说话。 海马这次确是豁出去了,说道:“大哥,我带我自己的人去你也要拦着吗?这就、没道理了啊!总之这一次,不管大哥你说什么,我都要去!大哥放心,就算万一不成,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人质嘛,平安撤退不成问题!我明天,呃、就、就出发!大哥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看我为咱们岛上挣一份厚厚的家当回来,那时候大哥才知道我的本事吶!” 海马说完,自己摇摇晃晃、脚步蹒跚的就走了。 庞玉龙又气又急,却拿海马没法可想。 他都说了只动用自己的私人奴才,自己根本就拦不住他,除非,把他关起来! 然而他又怎么能这样对兄弟呢? 罢了! 庞玉龙一咬牙,就让他干这回!当然不可能让他只带自己的私奴去,那样叫兄弟们如何看自己?说不得,得好好筹划筹划,哪些人上岸,哪些人接应,一旦出事如何撤退都要筹划周祥。 庞玉龙便命人去请九刀、猛鱼、虎鲨等几个心腹得力干将来商量。 这一商量,就商量了整整大半夜,差不多天亮鸡叫的时候才回房睡下。 不想,他的妻子淑儿却也还没有睡,正伏在桌子上,一旁点着一盏豆大亮光的油灯。 庞玉龙吓了一跳,脸上露出几许焦急,忙上前想要轻手轻脚的将淑儿抱回床上。 只是他天生粗鲁,动作又笨拙,几乎是他一动,淑儿就醒了。 淑儿轻轻睁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挣开他的手,淡淡道:“你回来了?” “嗯,”庞玉龙略显得有些不自然,道:“你怎么不上床去睡?你怀着孩子呢,小心伤了孩子。” 淑儿没有回答他的话,一双清水长眸看着他,平静的看向他,问道:“你去做什么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庞玉龙身形微微一僵,随即脸色沉了沉,淡淡道:“这些跟你没关系,你只需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他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却膝下无有子女,淑儿腹中所怀,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骨血,自然十分看重紧张。 淑儿嘲讽的勾了勾唇,一手轻轻在尚未显怀的小腹上抚了抚,道:“你答应过我的事,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庞玉龙皱了皱眉,显然一点也不想这个时候说这件事,便扳着她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先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你果然反悔了!”淑儿猛的拨开他的手,后退几步,目光定定的瞧着他,道:“你还是要害那位布政使夫人是不是?你疯了吗?小小的回风岛算的了什么!你如果真动了这位布政使夫人,朝廷脸面何在?不说朝廷,布政使大人也绝不会不管!到时候,你真的以为回风岛这几百人能敌得过朝廷?官府只需将泉州港全面封锁几个月,回风岛上就会缺衣少食,逼得你们不得不冒险上岸掠夺,到时候官府以逸待劳,你们岂不是白白送死!” 庞玉龙冷笑,道:“全面禁海?我们这些年抢劫商船又不是一次两次,朝廷可从来没这么做过!” “那是还没到那一步!”淑儿的声音轻而坚决,道:“而且,我不想我的儿子将来也是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海盗!你若一意孤行,这个孩子我宁愿不要!” “你敢!”庞玉龙脸色铁青,神情突然狰狞得可怕,浑身骤然戾气四散,他的目光刀子似的锋利,盯着淑儿冷冷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又怎样?他爹是海盗,他天生就是海盗的种!乐正淑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我儿子半分,我庞玉龙发誓,此生必定杀光你们乐正家族的人!” 淑儿脸色瞬间白得全无血色,手心死死的捏着拳,咬着唇轻颤,泪水一下子溢满眼眶,眼中一片水雾蒙蒙。 庞玉龙见她纤弱的身子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蝶,仿佛随时都会陨落,不由心头一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对不起,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我那是开玩笑的,不是真话……放心,这一次我会亲自去,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动手!事先也会做好准备,不会叫人瞧破我们的身份!万一真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咱们下南洋,总之我答应你便是,决不让儿子走我的老路。” 淑儿垂眸不语,泪水却是止不住大大的滴了几滴滴到了衣襟上。 南洋?那是异乡啊,当谁愿意去?这些弟兄们只怕都未必愿意去,何况是她…… 1295.第1295章 私见 “你别哭!”庞玉龙见她落泪一下子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有点儿手忙脚乱的拍着她的肩膀,语无伦次的道:“淑儿别哭、你别这样呀!不是说怀了孕的女人最不能哭吗?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等事情结束我就安排后路,咱们离开这儿,一定离开……” 淑儿深深呼了口气,轻轻将眼泪擦拭干净,却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转身,往床榻方向走去。 庞玉龙的手僵在半空,低低一叹,僵硬的慢慢放下了,望着她的身影,出了会神,也慢慢的走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海马兴冲冲的去找扶魏,欢天喜地的告诉扶魏,说大当家已经同意他的计划了!大当家还会亲自率兄弟们同行!只不过,要做个周祥的安排一时半会儿出发不得,得过两天才行。 扶魏顿觉喜从天降! 大当家的本事比海马高出不是一点两点,有大当家亲自出马,事情便等于成功了一大半!慢两天又算的了什么? 欢喜过后,扶魏心里忍不住又有点儿不踏实起来,疑惑道:“海马大哥,大当家的之前不是说态度那么坚决吗?这怎么——突然之间就同意了呢?” “你不用多心!”海马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呵呵道:“大当家的是个重情重义的真汉子,他怎么可能让我一个人去冒险呢?我态度坚决,他也就只好答应我了!这一回啊,准没有错!你就安安心心的等这两天吧!不过,” 海马脸色一肃,盯着扶魏一本正经的道:“你的消息确切可靠吗?情报准不准?一上了南海郡的地界,我们就跟瞎子差不多,两眼一抹黑,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可都交在你手里了,要是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别说大当家的会怎样,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咱们的交情是交情,那么多兄弟的交情同样是交情!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扶魏顿时有点不高兴,面上却笑得掏心掏肺的诚挚,然后同样神色一肃,说道:“海马大哥你放心!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吗?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哪儿敢开这个口!海马大哥和大当家收留了我,我心里只有感激的份,怎么可能会害你们、害兄弟们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的也是!”海马呵呵的笑着,又忙向扶魏笑道:“哥哥不会说话,扶老弟你别跟哥哥见怪啊!” “不会不会!咱们兄弟谁跟谁呀!”扶魏大方一挥手,两个人相视而笑。 连芳洲和崔绍溪被关押在一处山洞改造的地牢中。 这种地牢比一般的地牢更加潮湿而阴暗,空气中充斥着发霉的味道,熏得人着实难受。 唯一算是好处的就是两个人关在一起,没人的时候总算还能说说话,相互鼓励鼓励、安慰安慰。 当隐隐的光亮从头顶的石头缝隙中透进来,两人相视苦笑。 “过去一夜了,不知今日会怎样呢!”连芳洲笑得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忐忑。 “我真是没用!”崔绍溪愧疚道:“我以为我能救你,结果——” “别说了!”连芳洲打断了他,笑道:“若没有你,我也会落在他们手中!可如今却把你馅了进来,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呢!我都没跟你愧疚,你愧疚个什么劲儿啊!” 说的崔绍溪也笑了,心中徒然一振,笑道:“好!我不愧疚!你也不许愧疚!大不了咱们两个死在这儿,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连芳洲摇摇头,略一沉吟,思索道:“还不至于到那一步,我总觉得,那个大当家的态度,有点儿怪怪的!” “怪?”崔绍溪一怔,便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看也像。否则,他就不会对咱们这么客气了!咱们还能安安全全的待在这个破地方没被那个二当家和扶魏加害,倒托了他的福!” “对啊!”连芳洲一拍手,又叹道:“可惜,从他表情态度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唉!” 崔绍溪心中已经安定不少,微笑道:“不管怎样,总归还有希望不是?咱们养足精神,等见了他没准还有希望周旋一番呢!” “说的是!”二人相视一笑。 “李夫人、崔公子果然都是聪明人,叫人好生佩服!”连芳洲话音刚落,山洞中便响起一名女子低沉的声音。 两人吃了一惊,隔着牢笼循声望去,但见一名全身穿着黑色衣衫,戴着黑色面罩的女子就站在牢笼面前,身姿修长,一双眸子温和如水。 那声音又柔又软,带着些许淡淡的冷清和娇弱,令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连芳洲和崔绍溪不由诧异相视一眼,二人阅历颇深,识人自然也有几分本事,这位女子,无论眼神、声音、身姿,还是通身透出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女海盗! 换句话说,海盗中绝无可能有这样一个女子! 那女子轻轻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清丽柔美的瓜子脸,与那通身的气质恰恰相符,透着似水的温柔温和。 “你是——”连芳洲有点拿不准,打量着她。 女子微微一笑,声音无比的轻柔:“庞玉龙……是我的丈夫。“ 崔绍溪和连芳洲忍不住齐齐“啊!”了一声,不约而同在心中道了声“可惜!” 这般如兰幽静、似菊清淡的丽人,竟然是那个土匪头子的娘子? 女子苦笑了笑,向她二人敛衽屈膝施礼,柔声道:“拙夫粗鲁,冒犯了夫人和公子,还请夫人和公子见谅!” “这些都不必说了!”崔绍溪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得兴奋起来,一挥手打断,直截了当问道:“庞夫人找我们,所为何事?” 淑儿瞧了他二人一眼,轻轻一叹,说道:“得知他们抓住了布政使李夫人,我就劝我那夫君,将夫人护下,好好的送回去,也算是,做个求见的晋身,与官府好好的谈一谈,情愿归顺——” 连芳洲和崔绍溪又是大感意外怔住。 1296.第1296章 放他们走 连芳洲无奈一笑,道:“我看夫人言行举止绝非寻常人家女子,怪不得跟这回春岛上其他人看法不一样!夫人这般的人物,白白被强加上一个海盗的名,连我都觉得冤枉了夫人!只可惜,此事只怕夫人也是无能为力!” 淑儿被连芳洲说中心事,苦涩一笑,低低叹道:“谁会愿意顶着个海盗的名声活下去呢?将来死了也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先人!而且,李夫人您说错了,原本,他是答应了我的——唉,我一次把话同你们说完吧!他至今膝下无子女,而我刚刚怀孕两个月,为了腹中孩子,我请求他,他总算是答应了!可是——” 连芳洲和崔绍溪心中的狂喜刚刚升腾到一半又被她“可是”两个字硬生生的打落低谷,二人的心瞬间又凉了下来,索性不再做什么期望,平平静静的望着她,听她说完再做反应,省得表错情。 淑儿苦笑,叹道:“可是昨天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非但要用李夫人作诱饵诱杀李大人,还要亲自前去!我,我不知该如何劝阻,可我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李夫人遇难!李夫人、崔公子,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同你们说了,你们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连芳洲和崔绍溪惊得一下子几乎停止了心跳,崔绍溪不由得轻轻扯了扯连芳洲的袖子,柔声道:“芳洲!芳洲!你冷静冷静,千万冷静!” 连芳洲身子一晃,勉强站稳,向淑儿挤出一抹笑容:“谢谢你告诉我,庞夫人……” “李夫人您别这样!”淑儿叹道:“其实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帮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 “是扶魏!肯定是扶魏那个狗东西撺掇的!”崔绍溪咬牙。 连芳洲其实也猜到必定同扶魏有关,然而那又怎样?如今自己两人是阶下囚,这个地方又是孤岛一座,根本就不可能逃走! 连芳洲把心一横,向淑儿道:“庞夫人,你能不能帮我们弄到地图?离开这儿可以指引回到泉州城的地图?” 淑儿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庞玉龙就有,我可以照着临摹一份。” “那好!”连芳洲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能放了我们吗?我们暂且在岛上躲避一阵子,等过了这阵子,再设法乘船离开这儿!也许,将来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帮我们吗?” 这回风岛附近海域的风向、洋流、天气气候情况等,都需要拜托她帮忙弄清楚才行,还得拜托她帮忙看准时机好去偷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准备淡水和食物呢! 这工程可是不小,准备的时间也长,连芳洲得事先跟这位庞夫人说清楚明白了,看看人家是否愿意帮忙!如果不愿意,那么就帮她离开这个牢房好了,其他的,她再想办法! 总之,她不能被庞玉龙、扶魏他们当做诱饵去害李赋。 淑儿却是毫不犹豫的点头,不等连芳洲将困难说出,便干脆的道:“不管需要我帮忙做什么,我一定尽我所能努力的做到!李夫人,您但说无妨!” “那真是太好了!”连芳洲冲她感激一笑,便将自己的要求叙述了一遍。 淑儿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事情,转念一想,要离开这座岛哪儿有那么容易?这位李夫人有这份勇气肯试一试,光是这一点,便令她佩服许多了! “我会小心的帮你们的!”淑儿道:“只是此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这个自然!你有孕在身,也需小心,若是再不能,与我们说一声便是了,我们另外想法子!”连芳洲一笑。 淑儿手掌下意识又抚了抚小腹,暗暗叹息,勉强笑着向连芳洲道了声谢,忍不住又愁道:“我现在就能带你们离开这儿,可是,这座岛上我虽然没有全都走过一遍,可想来并不是太大,若他们全岛搜捕,也不容易避过,李夫人,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崔绍溪想到那两天就走出去了的森林,也不由轻轻叹息。 连芳洲却是胸有成竹,道:“这也不难,我们假装失足落海,留下点儿痕迹便是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崔绍溪喜得一拍脑袋,笑道:“活人他们可以到处搜寻,死了总没法搜了吧?掉到海里,天知道叫海水冲到哪儿去了!” 淑儿“啊!”的一声也放心的笑了。 连芳洲又向淑儿笑道:“只是,他们未必肯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搜查,肯定是会搜的!庞夫人到时候能不能为我们提供个地方藏一藏,若能藏在庞夫人的院子里就更好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是这个道理!” 淑儿点点头,笑道:“行,咱们约好联络的方式,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接应你们!李夫人怎么说,我便怎么做!老天保佑,你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多谢!”连芳洲感激一叹,又道:“庞夫人请放心,我们若能逃过这一劫,断断不会忘记庞夫人的恩情大义!” 淑儿眼眶一热几乎落泪,含泪道:“民妇也没脸求别的,但求李夫人能饶恕民妇腹中孩儿,让他有个清清白白的出身,民妇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连芳洲道:“我看大当家未必没有金盆洗手的意思,都是那个扶魏撺掇的,庞夫人要好好打起精神来,将来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过日子多好?难道庞夫人忍心孩子没有爹娘吗?旁人纵是待他再好,也不是爹娘能比的!” 若能说动庞玉龙归顺,无疑又是一股对抗四大家族的力量,况且,解决了回风岛这一股令往来商船苦不堪言的海盗,于民心上也有极大的好处。有了广大民众做基础,四大家族又算什么? 淑儿脸色一白,终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两位请快随我来!” 庞玉龙、海马等那边,各项准备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当看守连芳洲和崔绍溪的罗罗急匆匆赶来禀报说那两人打破牢门逃了的时候,庞玉龙等都吃了一惊。 1297.第1297章 逃 扶魏脸色剧变,情急之下一把揪住那报信小罗罗的衣领厉声喝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两个关在牢房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会让他们给逃了!逃了多久?往哪儿去了!” 小罗罗惊呆,愣愣发傻。 海马见状亦冲上前厉声喝道:“哑巴了?快说!” 庞玉龙的脸色“唰”的一下冷沉了下来,这里,好像是他的回风岛,而不是扶家,这些人好像是他庞玉龙的属下,而不是扶大少爷的奴才! “你先放开他,有话慢慢说!”庞玉龙声音有点冷漠:“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说这个有什么用?那两人如果是无能之辈,你扶大少爷也到不了我这岛上!” 扶魏一惊,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僭越了,慌忙放开了那小罗罗,脸上有些发烧,忙陪笑道:“大当家的说的是,我,在下也是一时情急,还请大当家的见谅……” 海马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叫道:“大哥,扶老弟说的没错,这些混账真是太没用了!拖出去打死都不冤!还不赶紧说来!” 那小罗罗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早过去,就发现他二人不见了!我们、我们不敢耽搁,慌忙就赶来禀报两位当家了!” “真是废话!”海马气急败坏,一脚将那小罗罗踹得跌了个跟头。 没有了李夫人,拿什么做诱饵? “给我住手!”庞玉龙冷冷低喝,冷声道:“先过去看看!”说毕瞧也没瞧海马一眼,命那小罗罗带路,一行人匆匆往牢房方向赶去。 扶魏忙叫海马:“海马大哥,走,咱们也去看看!” 海马轻哼了一声,怏怏的跟扶魏走了。 到底忍不住心中的气闷,向扶魏小声抱怨道:“大当家的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护着那办坏了事的狗东西?还冲我大喊大叫没个好脸色!” 扶魏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反客为主呵斥了那小罗罗几声,海马又帮自己说话,令他心里不爽了! 他当然不会将这个原因说给海马听,勉强笑笑,道:“可能是听说那两人逃了大当家的心情不好吧?不过,说句公道话,此事同海马大哥有什么关系?大当家说什么也不该冲海马大哥发脾气呀!” 海马轻轻一哼,心情略好,说道:“我倒不怨大当家,他心情不好说我几句也没什么!” 扶魏原本是试探着挑拨挑拨,听见海马这样说,心中立刻一凛,忙笑道:“那是,那是!谁不知海马大哥对大当家敬重万分,事事为大当家着想呢!大当家心情不好不冲海马大哥发作那冲谁呀!” 海马呵呵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隐隐觉得这话似乎有那么两分不对味儿。 只眼前就到了那牢房,他便无暇细想,几步跟了进去。 牢门依旧被铁链锁锁着,一旁的木栅栏却断了两根,将将够一个人从中钻出来。 海马见状不禁又磨牙,咬牙道:“这栅栏是用打熬的牛筋捆绑,就是寻常的刀子也割不断,他们怎么可能弄断了逃出去!是不是有人来过?咱们岛上是不是有人想做官府的走狗特意卖好给他们!” “老三!”庞玉龙只觉这话无比刺耳,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低喝道:“这时候还说这个有什么用?我看他们跑不远,赶紧叫人去找!” “对!对!”海马猛然一拍脑门回过神来,忙笑道:“还是大当家的说得对!我这就派人去找!哼,咱们回春岛就这么大点地方,我就不信两个大活人还能平白无故飞了不成!” 说着向庞玉龙拱手匆匆转身去了。扶魏见状,亦向庞玉龙陪笑告退,连忙跟上海马。 庞玉龙眸光沉沉,沉默了半响,亦转身离开。 淑儿喜好清净,住的地方也清净,除了两个侍女、两个做粗活的妇人,那两进的小院子里再无他人。 白天,无事庞玉龙一般不会回来。 此时看见庞玉龙走进屋子里,淑儿的心下意识的一紧。 “都出去!”庞玉龙冷着脸屏退两名侍女,目光沉沉,面色亦沉沉,一眨不眨瞅着淑儿。 淑儿强作镇定,目光懵懂的瞧着他,到底被他看得心头发麻,便猛的一扭头,道:“你有事?” 庞玉龙冷冷道:“那两个人,是你放了他们?” “什么?” “你不用装,”庞玉龙道:“你这人一点也不擅长伪装撒谎。我说呢,昨天晚上那么轻易就没了话说,原来你早打好了主意要放了他们,是吗?你把他们藏到哪儿去了!” 庞玉龙的声音突然转厉。 淑儿不堪重负似的狠狠抖了一下,却是抬起头,清丽绝伦的瓜子脸苍白无色,她轻轻道:“不错,是我放了他们,是我把他们藏起来了,但我不会告诉你,有本事,你就去找!” “你!”庞玉龙气急败坏冲她扬起了手,那一巴掌却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 “为什么?”他无力垂手,咬牙切齿。 “为什么?”淑儿哈哈一笑,道:“你说为什么呢?你难道不知!” 庞玉龙显得有点狼狈,扭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我说过,等这件事完后,我会安排好一切!” “我还能相信你吗?”淑儿的语气说不出的嘲讽:“明明前一刻你还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下一刻就反悔了!所以,我不会再信你,你心里既把你的兄弟看得比我们母子更重要,随你的便,可我得自个为我儿子打算!” 庞玉龙叫她噎得又气又恨,亦冷笑道:“是啊,你这打算果然不错!将功赎罪,料想那李夫人不会那么忘恩负义、怎么着也得连你一块赦免了吧?” “你、说的什么话!”淑儿声音颤抖,忍着泪道:“庞玉龙,你难道不知,我早已没有了回头路了!从我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刻起、从踏上这座岛的那一刻起,这个世上就没有了乐正淑颜!你放心,你死,我就死,不会让你吃亏的!” 1298.第1298章 庞夫人的来历 庞玉龙见她如此心中莫名的难受起来,又酸涩又凄楚,隐隐又带着不可言状的失望和不甘。 他咬牙道:“你后悔了是不是?后悔跟了我了?如果五年前你知晓我的身份,还会跟我走吗?淑儿,你说心里话!告诉我!” 淑儿眼睫毛轻颤了颤,抬眸凝着他,却是无比坚定、不假思索的道:“如果五年前我知道你的身份,根本就不会救你,又谈何跟不跟你走?真是可笑!” “你!”尽管庞玉龙心中隐隐的觉得她给的答案会是否定,可他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说的如此的冷酷无情!更没想到他听了这话是如此的受不了! 这话如同一柄锋利无比的尖刀,狠狠的刺在他的心尖上,鲜血淋漓,痛得他几欲发狂。 “呵呵,哈哈哈!”庞玉龙桀桀怪笑起来,猛的揪住淑儿的衣领,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提起来,他俯身,逼视着她,狰狞的面庞几乎要贴上她的脸,薄唇轻启,冷冰冰的道:“女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无义的东西!你忘了你躺在老子身下时说的那些骚话了吗?转眼却可以冷酷至斯!你,够狠!” 淑儿又气又羞,难堪得脸上通红,这羞辱赤白的话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从他口中说出来,更尤为令她感到难堪! 泪水不由涌了上来,淑儿哽咽着颤声道:“难道有什么不对?你是声名狼藉、杀人不眨眼的海盗,我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试问我若知你是谁,不说远远的躲开,岂有反倒凑上去的道理?你……我成了什么人了!” 庞玉龙一怔,手中愣愣松了劲,心中茫茫然的。 是啊,她是个良家好女子,自己这个身份见了她,她当然没有搭理自己的可能! 如何能怨得了她?要怨,也只能怨他!是他不好…… 这一刻他似乎有点真正明白了她的想法,自己尚且罢了,好歹有了她,可是自己的儿子将来—— 庞玉龙一时心乱如麻,难道让儿子将来在旁人眼中也是个声名狼藉、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厮杀一生龟缩孤岛见不得人,可以掠夺无数的女人淫乐,然而终其一生也得不到一份真心相待的感情,孤独凄凉的死去,得到的反而是百姓的弹冠相庆…… 淑儿飞快擦拭了一下眼睛,不觉挽着他的手臂,轻轻靠在他身上,柔声道:“可我并没有后悔救了你、跟你走!如果,如果没有你,我这一生也就这么完了,如古井死水,无波无澜,生与死其实无别!庞大哥,我待你如何,你何须怀疑,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淑儿!”庞玉龙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低低道:“对不起!对不起!淑儿,对不起……” 淑儿泪水簌簌而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柔声道:“庞大哥,你应了我吧!我不会再回乐正家,那一场大火已经葬送了乐正淑颜,这个世上从那时起便只有你的妻子淑儿,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过那普通寻常却温馨温暖的日子不好么?南海郡那么大,我们随便找一处安身,让儿子有个正常的家,好不好……” “淑儿!”庞玉龙如何还能拒绝得了她?他长长一叹:“罢了,淑儿!我答应你!这一次,我真的答应你!” 淑儿凄然一笑,柔柔说道:“你答应我,我便信你。庞大哥,你若再骗我,我不会再活着。若真有那一日,你不要迁怒乐正家,因为,杀了我的,是你!” “不!”庞玉龙心头徒然一跳,下意识的收紧手臂紧紧的将她抱着,恨不得融入自己的骨血:“淑儿,不会,我不会骗你!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和孩子!” 庞玉龙忍不住想起当时初见,明明是如花的年华,却一身没有任何绣花颜色的深青素衣,简简单单的银钗束发,带着个丫鬟,冷冷清清在那偏僻的小庄子里生活着。 然即便是如此,那莹白如玉的肌肤,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睛,还有那清丽绝伦的容颜,所彰显的青春年轻的本色,却是任何东西都没法改变和遮掩的。 若非亲见,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乐正家嫡枝三房的嫡长女所过的生活! 乐正家不是南海郡四大家族之一吗?堂堂嫡枝嫡女,如何竟落到如此下场! 后来才知,原来她十六岁那年未婚夫就因病死了,她的爹是个固执得像石头一样的迂腐男人,谁的劝也不听,执意要她为亡夫守节,也就是所谓的望门寡。 自他遇上她为止,她已经守了四年了! 正因为如此,他带走她的时候根本一点儿心理压力也没有,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竟也心甘情愿跟他走,一把火将那小庄子化为灰烬,他带着她和她那小丫头悄然离开。 可是后来,到了岛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从她脸上看到了震惊和不敢置信,后来,他几乎没有看见她笑过。 他以为她瞧不起他,以为她后悔跟自己走,心中气愤恼怒,任由她搬到这清净小院子里深居简出,与他几乎形同陌路。 若不是后来无意中发现这岛上有人刁难欺负她,甚至误以为自己厌弃她了居然想打她的主意,或许从此她与他就真的形同陌路了。 自那之后,那动了歪心眼的人被他残忍杀死之后,为绝后患,他宣布娶她为妻,让众人称她“夫人”,每个月总会时不时过来那么几天。 便是他来了,二人也是相对无言的多。 在这岛上,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绝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这位夫人长什么模样! 那日偏就那么巧,她无意中听侍女说起什么布政使夫人,他恰好来了她便向他打听询问,后来又劝他一些话。 他本有些犹豫,可她告诉他她有了身孕,他终于被她说动了! 可没想到,又横生枝节…… 庞玉龙又柔声安慰安抚了淑儿一番,扶着她坐下,双手轻轻扶着她的双肩,正色问道:“淑儿可知,李夫人和崔公子如今藏身何处?海马和扶魏满岛找他们。咱们必须先把他们找到!这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论起熟悉岛上地形,他二人如何比得过兄弟们?迟早是藏不住的!” 1299.第1299章 商谈 “可是,我也不知他们藏身在哪儿!”淑儿苦笑摇了摇头,便将连芳洲的打算说了出来。 又说李夫人说为了演得更逼真一点,他们俩打算先躲藏两日,做出被逼得无处藏身不得不选择投海的样子,所以,那约定见面的地点,他们两天后才会出现了! 这一下庞玉龙也没有法子了,苦笑道:“那就只能等了!但愿他们运气能好一点,不要落到海马、扶魏他们手里!” 淑儿一笑,道:“李夫人很聪明,他们一定能躲过去的!再说,即便落到海马、扶魏手里又如何?这回春岛上,你才是大当家不是!” 庞玉龙苦笑,轻轻拍抚她没有言语:哪儿有那么容易?话已出口,他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若海马、扶魏光明正大将人绑到他面前,他是没有什么借口开脱的。 连芳洲和崔绍溪逃掉的消息很快经过明三传到了梁晋耳中,梁晋气急败坏将明三先迁怒臭骂了一顿,又大骂小白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子好了,将他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明三只好在旁边默默的听着,心中感慨:这才叫同人不同命啊!李夫人,哦不,还是叫连姑娘吧,就没挨大公子半句责备,自己和崔绍溪快要被他骂成狗了…… “赶紧去找!”梁晋冷冰冰道:“务必要找到他们,保证芳洲的安全!至于那个小白脸,这倒是个做掉他的好机会!你懂我的意思?”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明三连忙躬身答应。 连芳洲和崔绍溪离开之后,二人匆匆在深林中、石壁石山一带留下些难以被发现但最终又肯定会被发现的痕迹,之后,反其道而行之,悄悄的潜入码头,上了那艘最大的船。 这一招虽然有点儿冒险,但却很值得一试。 毕竟,有几个人能想得到呢? 些许的淡水和食物令二人在提心吊胆的惊险刺激中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两日。 这天晚上,趁着夜色,二人悄然从船舶上岸,沿着海滩行一段、攀爬一段、泅水一段,终于在子时过后三四更的时候来到那一大片石壁石山处。 攀上山顶,连芳洲将身上穿着的外裳脱了下来,在悬崖上荆棘刺勾上勾出几丝丝线,将衣裳扔下了悬崖下边的海浪中,崔绍溪也将外袍和一只鞋子扔了下去。 看着雪白高大的浪花飞溅,瞬间将那衣衫席卷了去看不到半点踪影,连芳洲忍不住担心:“那些人会发现吗?不会咱们做了无用功吧?” 崔绍溪哈哈大笑,笑道:“你太小瞧他们了!放心吧!就算沉到了海底,他们也能翻出来!趁着天还没亮,咱们赶紧去约定的地点等庞夫人的人吧!这两天咱们躲在那船上,也不知扶魏那些人把这岛折腾成什么样了!” 说的连芳洲好笑,与他一同去了。 二人到约定地方没多久,淑儿身边的心腹侍女珍珠便急匆匆的来了,见他二人大喜,忙上前轻声笑道:“夫人和公子快跟我来!这两天三当家和扶公子差点没把岛上地皮都给掀起来了!若不是这会儿大晚上的大家都累了大部分人回去睡觉,我们夫人住的地方又偏,奴婢都不敢来接两位呢!” “麻烦珍珠姐姐了!姐姐尽管在前边带路,我们自会跟上!”连芳洲笑道。 珍珠笑着道了声“不敢当!”便也不客气,在前边急急的走着,连芳洲和崔绍溪忙留神脚下紧紧跟上,一时只闻三人脚步声,无人说话。 淑儿住的地方果然偏僻,一座小小的两进四合院坐落在一处半山腰延伸出来的平地上,正面可远眺大海,背靠着两张多高的山石壁,一边有特意修建的青石板路蜿蜒通往山下,道路两边是高大的树木连接着浓密森林,另一面开辟了一片约两亩左右的花园,凌凌乱乱栽植着一些花色鲜艳却叫不出名字的花卉,再过去也是茂密的森林。 连芳洲和崔绍溪没有想到,在淑儿这里竟然见到了大当家庞玉龙。 二人一惊,崔绍溪下意识的将连芳洲挡在了身后,警惕的瞪着庞玉龙。 庞玉龙不屑笑笑,心道就你这小白脸小身板,你瞪我能把我瞪死吗?老子一根手指头也能弄废了你! “李夫人、崔公子别怕,庞大哥没有恶意的,你们快坐!”淑儿忙上前含笑着道。 连芳洲和崔绍溪心内惊疑不定,他们信得过淑儿,其实并不敢真正相信庞玉龙,只是此刻已经正面对上了,断断没有避开的可能。只好笑着道了声谢,二人坐下。 庞玉龙面对连芳洲和崔绍溪,多少有点不自在,然在娇妻的注目下也不可能一直装傻,只好轻咳一声,抱拳向他二人笑道:“李夫人、崔公子,之前多有得罪了!” 连芳洲和崔绍溪相视,崔绍溪亦拱手笑道:“大当家客气!立场不同,原也怨不得大当家!只是,今日我们在这儿遇上大当家,不知大当家有何见教?” 庞玉龙神色一凝,扫了他二人一眼,慨然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咱们就直说了吧!淑儿怀孕了,我想陪她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如果我将两位平平安安送离回春岛,率领弟兄们归降官府,两位可否保证不难为我们夫妻、善待弟兄们?” 连芳洲听他亲口说这话自然心中大喜,只是,却不能不没有疑虑。 她看着庞玉龙,道:“若此事果真能行,自然求之不得!而且,我也可以保证,你们夫妻以及这岛上所有的人都可平安无恙,从前所有的事情亦可一笔勾销!只是,这岛上怎么着也有好几百人口吧?有句话说得好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毕竟人心隔肚皮,不敢说人人有想法,只需有那么极少一部分人从中作梗煽动,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大当家的真的能掌控局势吗?” 庞玉龙一怔,有些诧异的看了连芳洲一眼,心下下意识多了几分敬重。 1300.第1300章 达成 淑儿见连芳洲这话明显是不相信庞玉龙,心下一急,忙道:“李夫人放心!庞大哥能控制、一定能的!不然,他怎么能做大当家呢?” 连芳洲忙柔声笑着解释道:“庞夫人别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心中却叹道庞夫人想得真太简单了!真没想到偏是如此心性简单之人却将这位大当家吃的死死的,可谓一物降一物! “淑儿,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庞玉龙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言说道。 他心中不由感慨,这位李夫人,真是太可怕了!这样精明得过分的女人,不知道那位布政使大人是个窝囊废事事听凭老婆做主呢还是个真英雄能压得住老婆? 不过,看样子多半应该是后者吧?李夫人这种女人,未必看得上一个窝囊废! 心中暗比了比,还是觉得自己的妻子更加惹人疼惜疼爱。李夫人这样的,寻常人可真消受不起…… “李夫人放心,”庞玉龙沉声道:“我手下多少有些忠心耿耿、惟命是从的心腹,且厌倦这般生涯的弟兄亦不在少数,大局不会乱。” 连芳洲听他说得谨慎,心中却是多了几分信任,遂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大当家的最好明日便暗中做一些防范和准备。防患于未然总不会有错!我也不怕同大当家的说句明白话,那个扶魏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他上蹿下跳的撺掇,未必不会给大当家添点什么乱子!” “李夫人放心!我理会得!”庞玉龙手一挥结束掉这话,显然有些不太高兴连芳洲说的这话。 这话根本就是在暗指扶魏撺掇挑唆海马生事与他不再是一条心了,庞玉龙怎肯相信多年的兄弟会对自己生出异心? 他话锋一转,向连芳洲笑道:“我这边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我却如何相信李夫人呢?毕竟,我也说句实在话,李夫人一介女流,并非朝廷命官,李夫人的话,李大人能认吗?就算我相信李夫人,可是那些弟兄们,我总得对他们有个交代才行!” “……”连芳洲摊手苦笑:“大当家所言极是,我能理解!换了我是大当家的,也须有此一考虑!只是,此事我却没有什么法子好证明的,大当家不妨直言,要如何才能相信我?” 崔绍溪闻言有点儿悻悻然,瞅了庞玉龙一眼轻哼道:“大当家的实在没有必要做此无谓担心!那位布政使大人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舍不得他家娘子受一丁半点儿委屈的,大当家也是个中人,想必也不用我多说吧?他家娘子答应的事儿,他绝无否认的可能!况且,此事对南海郡也有天大的好处,他更不会拒绝了!” 庞玉龙瞅了崔绍溪一眼,忍不住不怀好意“嘿嘿”一笑,冲他笑道:“帮他说话,你的心胸倒是宽广!” 崔绍溪根本从来就没在人前遮掩过对连芳洲的殷殷关切和紧张,便是淑儿这样的都能看出几分端倪何况庞玉龙? 崔绍溪闻此揶揄恼火瞪了庞玉龙一眼,怒道:“我好好跟你说正经事,你往我身上扯什么!你要是不信,让芳洲修书一封,直接派人给他送去不就行了?你便是要求他单枪匹马的来,他也一定会来!” 庞玉龙见崔绍溪恼羞成怒非但没有愧疚,反而还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摇头道:“那也不行,时间上我怕来不及了!” 崔绍溪心中一动,便道:“这样,我留下来做人质,你叫人先把芳洲送走,让她亲自跟那位布政使大人说!” “你?” “绍溪!” 庞玉龙和连芳洲同时出声,一个意外,一个情急。 崔绍溪冲连芳洲摇摇头,向庞玉龙哼道:“怎的?瞧不起小爷?老实告诉你吧!小爷嫡亲的祖母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姑姑,论起来小爷还是当今天子嫡亲的外甥呢!小爷留在你们这儿做人质分量十足!” “果真如此!你,你——这么说你是皇亲国戚?”庞玉龙吃了一惊,便是淑儿也一怔。 “这也能骗你!”崔绍溪没好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缀着珍珠和明黄流苏的羊脂白玉龙凤配,在庞玉龙眼前晃了晃,“诺,你要是识货自己拿去看!” 庞玉龙有点发傻接了过去,翻来覆去却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只知道这玉佩质地极好,是最上等的宝玉,还有这颗珍珠,也是极品珍珠。 淑儿轻轻拿了过去,细细摸索一番,轻叹道:“这的确是内务府工匠的手艺,你看这儿,还有内务府的印记,我家里也有出自内务府的玉佩,只不过没有这么好!崔,公子姓崔……可是德阳崔家?” 崔绍溪抚掌笑道:“庞夫人好见识!正是!” 连芳洲也笑了笑,忍不住深深多打量了淑儿一眼:淑儿言行举止无不透着精雕细琢的大家闺秀的风范,这种风范融入骨血,化作言行举止表现出来,绝非一日可以做到!她家中,又藏有内务府制作的玉佩。内务府出来的东西,在京城达官贵人家中并不稀奇,但在京城之外的其他城市可没有几户人家能够拥有,更别说这南海郡边远之地了! 如果在南海郡能找得到内务府所出的玉佩,除非……是四大家族…… 这么一想,连芳洲心头就更加凌乱了!并且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四大家族不管是哪一家,都没有可能让自家的姑娘跟一个海盗头子搅合在一起的! 倘若这姑娘是个叛逆型的,那还有可能,可这位庞夫人怎么看怎么一整个贤良淑德、温柔似水,叛逆两个字与她根本就不搭边! 淑儿含笑道了句“不敢当!”将玉佩仍旧还给了崔绍溪,向庞玉龙柔声笑道:“庞大哥,既然崔公子这么说了,李夫人我看也不是那等说话不算的人,咱们就信他们一次吧!先把他们送走,等着消息便是!” 庞玉龙看着淑儿,终究点点头答应了。 既然要做人情,索性做得痛快干净一点! 1301.第1301章 不死心 淑儿大喜,冲他柔柔一笑,向连芳洲和崔绍溪笑道:“既然如此,请两位暂且委屈在这儿住几日,等事情稍稍平静,立刻送两位回泉州港!” 庞玉龙也点点头,笑道:“就按淑儿所言,两位意下如何?” 既然庞玉龙愿意投诚,李赋暂时便不会有威胁,多待两日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连芳洲自然答应,崔绍溪也不会逆她的意。 淑儿见事情谈拢,整个人轻松不少,笑吟吟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李夫人和崔公子先去休息吧!在我这里,两位尽管放心!” 连芳洲和崔绍溪起身笑着道谢,侍女珍珠便领他二人去了。 海马、扶魏心急火燎的催促下,果然次日一早就发现了连芳洲和崔绍溪走投无路“跳海自尽”的地方。 水性好的好几名罗罗下海摸索搜寻了一阵,除了一件女式衣衫和一只男人的鞋子别无发现。想来是海浪太急,将两人的“尸体”冲走了,已经喂了鲨鱼都是有可能的。 看着一件衣裳、一只鞋,海马和扶魏这两天的辛苦全部白费了,两人心下皆悻悻然,气得不轻。 “该死的!找死也不看时候!好好的人质诱饵就这么没了,真他娘的扫兴!”海马一拳头砸在案上,怒不可遏。 扶魏绷着脸沉思片刻,突然诡异一笑,挑眉向气得心火乱窜的海马笑道:“谁说咱们手里没有人质、没有诱饵了?” “嗯?”海马一愣,大惑不解,指着那衣裳、鞋子道:“这么些个东西,顶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大变活人!” 扶魏哈哈大笑起来,精神一振,眸光闪闪发亮,冷笑道:“怎么不能?除了咱们岛上的弟兄们,谁知道那两人已经死了?没有吧?咱们说他们没死,他们就没死!” 海马听毕不由也哈哈大笑起来,抚掌笑道:“妙啊!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就是这样!” 他说着又冷哼道:“咱们大费周章辛辛苦苦的做了准备,总不能全都白费了心思!走,我们这就去找大当家的,明天就上泉州港!” 接二连三的受挫生变,海马早已心浮气躁变得不耐烦了起来,此刻从失望中重新生出希望,那是再也不愿意看到半点的变故。 事不宜迟,当即就拉着扶魏急匆匆去找庞玉龙。 谁知在议事厅那边只看到九刀,一问,方知这阵子大当家的晚上都回夫人那里去了。 海马二话没说,立即拉着扶魏又直奔淑儿住的小院。 扶魏忍不住笑问道:“大当家的夫人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呢!不是听说与大当家关系不太好吗?大当家怎么会突然喜欢待在她那儿?” 海马随口道:“我也不知道大当家和嫂子怎么回事,反正大家都习惯了!我可告诉你,别看大当家的平日里对嫂子爱答不理,经常一个月才见她一两次,可谁要是敢对嫂子无礼,那就是死路一条!等下见了嫂子,你可得客气一点!” “放心,这我知道!”扶魏笑着答应。心道这还用说吗?正室妻子跟别的女人能一样吗?别的女人再疼再宠也不能跟正妻比啊!正妻用不着宠,但必须得敬着!没想到大当家也是个明白人! 这么说着他心里忍不住有点好奇起来:这位嫂子究竟是何等人物,大当家既然对她爱答不理,居然还护着她,这可稀奇了! 原本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大家世族中都不稀奇,可这儿是海盗窝,最不讲规矩也不需要这种规矩的地方! 昨日庞玉龙和淑儿等连芳洲和崔绍溪等了大半夜,之后四人又说了半响的话才各自回房歇下,今日早上起来的自然就迟些。 海马和扶魏急匆匆闯进来的时候,庞玉龙和淑儿才刚刚起身。 海马与淑儿虽不熟,却也不是没见过,且在岛上哪儿有那么多的规矩?因此也不等人通报,他就这么拉着扶魏高声嚷嚷着“大哥!嫂子!”闯了进去。 淑儿躲闪不及,只得见了。 扶魏是头一回见淑儿,少不得上前恭敬施礼,待看清淑儿的容貌不由大吃一惊!跟乐正家的大小姐长得怎么这样像! 扶魏按下心中的惊诧,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庞玉龙大是不悦,瞪了海马一眼训斥道:“怎么这么没规矩?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了!” 海马嘿嘿的笑着,笑道:“又不是外人,用那么多规矩做甚?大哥,要不是有要紧事,我哪儿敢来打扰大哥和嫂子呀!” 说着又嘿嘿的暧昧的笑,笑声中满是“我明白、我理解!你们什么都不用解释!”之意。 淑儿叫他笑得面上微热,忍不住心中暗恼,却也明白这岛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粗鲁无礼,相比之下,这个海马还算是好的了! 淑儿只得装作没听见,向庞玉龙柔声微笑道:“既然你们有事,你先去吧!” 庞玉龙知道淑儿喜好清净,从来不喜这岛上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过来,便点点头说道:“你再多休息一会,我先去了,等会我再来看你!” 海马“啊,”的一声,笑呵呵道:“好嫂子,一会,只一会我们的事就说完!嘿嘿,嫂子放心,我可不敢耽搁大哥来瞧嫂子!嫂子抓紧时间先休息,养足精神才能陪大哥嘛,呵呵呵!” 淑儿大怒,胸膛一阵急速起伏,好容易忍下要发作的怒意,淡淡垂眸,自转身去了。 扶魏一旁暗暗瞅着,见她行动举止、通身气质无不透着大家族出身良好的教养,加上那容貌—— 乐正家的姑娘们之间容貌颇多相似,这位庞夫人,难道真的是乐正家的小姐?那可真够热闹了! 扶魏心下暗暗寻思,等找个机会,私下里好好的从海马那里打听打听。 庞玉龙随他两人回到议事厅,听到海马的主意,眸光微敛,半响不做声。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肯定是扶魏这小子撺掇的,海马绝对想不出来这种歪主意! 看来李夫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个扶魏,着实是个搅祸精。 1302.第1302章 惊呆 “扶老弟呢?也觉得此法可行?”庞玉龙似笑非笑瞟了扶魏一眼,问道。 扶魏心中没来由的有点发寒,忙做镇定,还没出声,海马已经叫道:“大哥,扶老弟当然觉得此法可行,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哦?”庞玉龙冷冷睨了扶魏一眼,眸底飞快划过一抹杀机。 扶魏没有看到那抹杀机,却感觉到了庞玉龙对自己隐忍的愤怒,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点点头笑道:“是,大当家,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咱们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好容易把弟兄们的士气调动起来了,若就此作罢,岂不是叫人失望?咱们手里有这件衣裳,跟有李夫人在手没什么两样,左右不过是个诱饵!李赋见了这衣裳断无疑心!只要他相信李夫人在咱们手中,所有计划都可按之前实行!咱们并没有因此而需要承担更多的风险啊!” “扶老弟说的太对了!”海马眸中放出狂热的光,连连点头,搓手道:“大哥,咱们明天就启程吧!事不宜迟啊!” 庞玉龙略一沉吟,却道:“偏偏这个时候李夫人和崔公子都坠海身亡,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看,还是等几天吧!为谨慎起见,还得把原先的计划重新推演安排一遍。毕竟咱们手里如今有的只是一件衣裳,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关键时刻,有人在手可做的事情就多了,一件衣裳,顶多能糊弄糊弄人!那位姓李的布政使,还不知是不是个好糊弄的呢!” 对于鬼神吉凶这一套,他们这些人比寻常百姓更加信奉。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念想罢了——这辈子的人生落到此地步已经没有希望了,便寄托于来生,相信来生可以补偿今生的缺陷遗憾,自然愿意相信。 因此对于庞玉龙这番话,海马十分认同,毫不犹豫就点了头,心悦诚服的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全!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再辛苦几天,再等几天吧!“ 还等?扶魏心里急躁,他觉得他的忍耐性已经到了极致,再也不想等下去! 再陪着笑脸跟在这个傻瓜身边鞍前马后的奉承,他自己都要崩溃了! “这有什么?大当家的也太小心了点吧?不过是个意外而已,哪里就坏了兆头?打铁需趁热啊!再拖下去,万一再有什么意外,岂不是——” “话不能如此说!我得为这么多兄弟的性命负责,扶老弟你不会明白的!再等等吧!”庞玉龙摇摇头,态度竟是无比的坚决。 再有三四天,他就能安排好一切。而且,三四天的时间,足够他安排人让扶魏死于意外! 这个人不能再留! “是啊是啊,大哥说的是!好了扶老弟,你就听大哥的吧!走走,咱们先走吧!大哥得回去陪嫂子了,咱们不好打扰的,呵呵,走吧走吧!”海马一边嘻嘻哈哈的暧昧笑着说着,一边向庞玉龙告辞,不由分说拉着扶魏就走了。 扶魏见海马也不支持自己,根本没奈何,只得强自打起笑脸,跟着他走了。 明三得知连芳洲与崔绍溪坠海身亡的消息,惊得魂飞魄散差点儿没晕过去。 内心里欲生欲死的挣扎纠结了半响,最后不得不豁出去,恨不得顶着锅盖去向梁晋禀报。 梁晋听毕,整个人呆在了那里仿佛一截木头,面无表情,眼珠子也没动一下。 预想中劈头盖脸狂风暴雨的喝斥咒骂没有来,明三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向主子看去,这一看见他仿佛变成了个只会出气的活死人,一时更惊! “大公子!大公子!您可别吓唬小人——啊!”明三一惊之下不由得忙扯了扯梁晋的衣裳,梁晋猛的醒过神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杀气腾腾瞪他低喝道:“你刚才说什么?” 明三脸色“唰”的雪白,哪儿还敢再说一遍?张惶着双手结结巴巴道:“大、大公子……” “不!不可能!”梁晋,忽的松手推开他,急躁的徘徊走来走去,道:“她不会死的!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你确定?你确定消息可靠?快说!还愣着干什么!” “啊?是,是!”明三叫他失常的状态和颠三倒四毫无逻辑顺序的话给弄得一愣一愣的,苦着脸慌忙道:“大公子,连姑娘的衣裳和崔——小白脸的鞋子都在那海里找到了,还能有假?小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大公子呀!” 梁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坐在地上,恨恨一拳捶在地上,心里茫茫然的。 这两天,这些海盗几乎倾巢出动,将这整个回风岛的地皮险些翻了一遍,若不是他藏身之处乃是开口朝向大海的悬崖峭壁上的一处洞穴,只怕也藏不过去踪迹,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一个小白脸拖油瓶? 她性子那么激烈,若走投无路之下,情愿一死也不肯让人拿她去要挟那个姓李的这事并非不可能! 说到底,是自己害了她! 如果早让明三设法去见她,让明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寻死了? 其实他明白,自己之所以没有让明三去提前告知她,是存了让扶魏等对付李赋,最好成功杀死李赋,到时候他再突然出现将她救走,她除了依靠自己,还能依靠谁? 然而他却没想到,她居然逃了!居然……寻了死! 他从来没想过要她死,可他却害死了她! 梁晋心口徒然大痛,一手死死捂住胸口低头闷哼,半响才缓过劲来。 他慢慢放下手,坐在地上,冷冷道:“都是那个该死的小白脸拖累了她!如果不是那小白脸,她一个人未必逃不过,不,如果不是那个小白脸她一定能逃得过!” 梁晋咬牙切齿:“那小白脸已经死了,算便宜了他!庞玉龙、海马、扶魏,老子要他们碎尸万段!” 明三心中嗖嗖的发寒,抱拳躬身道:“小人一切听大公子吩咐!” 梁晋冷哼两声,脸色铁青,目光森然,牙齿咬得咯咯响。 1303.第1303章 誓要以牙还牙 明三见他这副神情仿佛迷了心智,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大公子这种状态别说杀庞玉龙等为连姑娘报仇了,只怕自己这条命都要报销在这儿了! 大公子得需要先发泄发泄,神智恢复正常了才能进行报复计划。 当然,明三可不敢直截了当的跟梁晋说他精神不正常需要发泄发泄舒缓,而是眼珠子一转,出主意道:“大公子,小人知道庞玉龙的夫人极得他的欢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金贵,不如——” 不用明三把话说完,只见梁晋目露凶光,冷冷道:“他害死了我的女人,我不杀了他的女人岂非天理难容?今天晚上我们就动手!不,现在就去!杀他个出其不意!” “大公子英明!”明三连忙点头,道:“庞玉龙将这个女人保护得很好,住的地方距离主寨很远,便是有什么动静轻易也不会叫人知道!大公子您稍作休息,小人等会就领大公子去!” “现在就走!”梁晋冷冰冰道:“还要什么休息!动静也不怕闹得大,哼,敢动我的女人,我会叫他付出代价!” 梁晋咬牙切齿,立刻就揪着明三一并去了。 明三心里暗叹,心道人家连姑娘正儿八经的身份是李夫人,虽在咱们府上住过一阵,可您连人家的边儿都没沾过,还一口一个您的女人! 您对人连姑娘可真够忠心不二的…… 明三尽管腹诽,并且是很不以为然、很替梁晋不值的,可这会儿哪儿敢火上加油乱说半个字? 当下老老实实应声带路。 此时正当正午,明三熟门熟路领着梁晋和另外两名跟随梁晋一起的随从,很快就来到了淑儿居住的那所小院子。 梁晋半眯着眼睛四下一打量:果然很清净!这院子位置虽然偏了点,可是院子周围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可见居住在这儿的人必定极得庞玉龙看重…… 梁晋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命那二人把风,一挥手,与明三悄然无声潜了进去。 此时淑儿刚用过午饭没多久上床休息,怀了身子的人,总比旁人更容易困倦些。 谁知迷迷糊糊间感觉床前站有人。 “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她只当是庞玉龙,也没有在意——除了庞玉龙,谁敢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便含糊问了一声。 半响,没有听到有人回应,气氛似乎有点儿不对劲,淑儿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 只一闪眼,她便知床前站着的这个人她并不认识! 瞳孔骤然睁大,张嘴正欲惊呼,冷冰冰雪亮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淑儿生生刹住声音,咬了咬唇,慢慢的抬头,慢慢的将视线对上陌生男子的脸。 一怔。 男子的目光充满刻骨的仇和恨,就像她刨了他祖宗十八代祖坟似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她吃惊的,最令她吃惊的是,这个人,她认识…… 尽管已经多年未见,但她的的确确认识! 梁晋却丝毫没有认出她是谁,狰狞的笑着,盯着她就像盯着一个死人,冷冰冰的道:“你就是庞玉龙的女人?听说,他很在意你,是吗?” 淑儿动了动唇,低哑着嗓音轻轻道:“你想干什么?” “杀了你!”梁晋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别怨我,要怨就怨你的男人!谁叫他害死了我的女人,我杀了你,很公平!放心,杀了你,我也会很快杀了他,等到了阴曹地府,你们俩再好好的算账!” “不可能!”淑儿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说道:“他绝不可能杀了你的女人!他好几年都没去过南海郡,又怎么可能杀你的女人!” 梁晋一怔:这是什么话?她似乎——笃定我是南海郡人? 淑儿接下来的话更加令梁晋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只听见她道:“梁晋,梁大公子!” 梁晋心头大震,手中匕首往前送了送,沉声低喝:“你是谁?” 淑儿轻轻垂眸瞟了一眼脖子上的利器,低声苦笑道:“梁大公子能否好好说话?我一个弱女子,梁大公子还怕我跑了不成?我不怕死,只不愿死得不明不白!若我丈夫真的杀了你的女人,你杀我我没有半句怨言,那是报应,是我活该!可梁大公子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梁晋冷冷的瞅着她不语。 明三从身后轻轻哼道:“这还能有假?不管你是谁,小爷同你说了,就让你死个明白!你们岛上这两日可是在全岛搜索一男一女?那女子,就是我们大公子的,就是我们大公子的女人!” “什么!”淑儿脸色大变,眼眸徒然睁得老大,不可思议的瞪着梁晋,颤声道:“此话,此话当真?她……她怎么可能是梁大公子的女人!” 淑儿脑子里顿时乱作一团,完全被明三的话给搅乱了! 明三冷哼道:“这还能有假?怎么?你无话可说了吧!” 淑儿脑子里嗡嗡嗡的乱响成一片,根本没有听到明三说了什么,只是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啊……她,她不是布政使李夫人吗?怎么可能是梁家的人……“ 淑儿的声音很小,而且含糊,如果梁晋不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根本不可能听到她的话。 即便如此,梁晋也没有完全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但“李夫人”三个字却是明明白白的送进他的耳朵里。 梁晋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一个趋咧差点儿跌倒,他迅速收起匕首长长吸了口气,盯着淑儿目光炯炯,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李夫人?什么李夫人?” 淑儿抬眸看向他,不知从何说起。 “说!你见过她?”梁晋厉声喝道。 淑儿却犹豫了起来,她该怎么说?梁晋怎么会到了岛上?他的女人为何又要冒充布政使李夫人?那么那个崔公子呢?是真的德阳崔家人、受了假李夫人的骗,还是根本跟她就是一伙的?他们如此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混到岛上是想干什么…… 1304.第1304章 误会解除 淑儿本就是个心性简单之人,受不得复杂的事儿,其实这事说穿了并不复杂,她只需不动声色试探梁晋便可试探出更多端倪。 然而,她不擅长这个! 自己越想越乱,一时又想着那李夫人是个假的,那么之前双方所达成的协议岂不是统统作废了?自己好不容易盼到的好机会岂不是也没有了?没有人从中搭桥牵线,官府绝不可能轻易接纳庞大哥率众归降,难道,此事遥遥无期,自己的儿子注定也要做一个不能光明正大现身人前的海盗…… 一时间,淑儿又是伤心难过、又是失望绝望、又是凌乱混乱,竟是心慌气短一口气转不过来,脸色一白晕了过去。 “这——”明三目瞪口呆,吃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公子还没怎么她呢,她怎么就自个晕了!” 梁晋也觉老大没趣,他杀人不眨眼,却也不屑杀一个莫名其妙晕过去的女人! 而且,最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认识他。怎么可能! 此事若不弄个水落石出,他心里会痒痒死的。 梁晋转身大步出去,道:“将那敲晕了的丫头弄醒,问她!” “是,大公子!”明三连忙疾步出去,将晕过去的珍珠拖到后院,从井里提了桶凉水粗鲁的将珍珠泼醒。 透骨的凉意令珍珠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口鼻中尽是凉水,一呼一吸间呛得她猛咳了一阵。 手忙脚乱胡乱往脸上一抹,渐渐恢复了意识的珍珠心头一阵,大声叫道:“夫人!夫人!啊!” 明三一脚冲她踹了过去,喝斥道:“给老子闭嘴!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珍珠恨恨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把我们夫人怎么样了?大当家的不会放过你们的!” 梁晋不耐烦,几步过来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她道:“你们夫人好好的在屋子里,现在我问你什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说什么,否则,你的夫人还能不能好好的就难说了!” 珍珠脸色一白,在梁晋那冷厉冷酷的目光下情不自禁生出几许怯意,却是颤声道:“我,我怎知你、没骗我?我怎知、夫人还、好好的……” “你没得选!”梁晋冷冷道:“你要是再啰嗦,我现在就叫人去斩了她一条手臂!”说着便抬头看向明三欲吩咐。 “不要!不要!”珍珠唬得魂飞魄散,哪儿还敢跟梁晋谈什么条件,连连点头道:“我说我说!您问什么我都说!求求您不要伤害夫人,不要伤害我们夫人!” 梁晋冷冷一笑,口中的话还没问出,背后一声厉喝道:“梁大公子!你干什么!” 他顿时僵住,愣愣的一动也动不了。 那声音的主人奔过来,扶起珍珠,瞪着他怒道:“梁大公子有本事找正主儿报复去,欺负一个小丫头算什么本事!” 珍珠的尖叫惊动了后头的连芳洲和崔绍溪,两人悄悄来看,谁想正好看到梁晋威逼珍珠,连芳洲忍不得便奔了出来。 “你,你没死?”梁晋觉得今天的太阳特别的厉害,照射下来,弄得人晕乎乎的,就连反应都迟钝了许多。 “是啊,还活着!”连芳洲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当即轻哼一声甩脸色。 梁晋哪里有心思同她是时候计较这个?心情激荡无以表达不由挥了挥手,哈哈大笑道:“活着好!活着好!活着就好!” 崔绍溪轻轻一哼,不屑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疯子!” 该死的,难不成南海城里的那些谣言是真的吗?这位恶魔般的梁家大公子真的对芳洲—— 崔绍溪大为光火!冷着脸奔过去站在连芳洲身旁,冷冷的盯了梁晋一眼。 梁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瞪着崔绍溪冷冷道:“你就是那个缠着芳洲不放的小白脸?你怎么没死?” “你才死了呢!”崔绍溪大怒,冷冷道:“梁大公子很闲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没死吗?我不介意送你一程!”梁晋杀气顿显,拔出匕首。映着阳光,刀刃雪亮刺眼。 “绍溪是我的朋友,梁大公子若瞧我不顺眼大可冲着我来!不要无缘无故迁怒别人!”连芳洲见梁晋一出现便莫名其妙、杀气腾腾,何等的嚣张霸道,对他更增反感。 倒是明三看不过去了,忍不住替自家主子不平,插嘴说道:“连姑娘,别人也就罢了,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大公子!大公子得知你的死讯不知有多伤心!他会出现在这里,也是要先杀庞玉龙的女人,再杀庞玉龙、海马、扶魏给你报仇!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还能如此无情无义!” 连芳洲、崔绍溪齐齐变色。 珍珠“啊!”的一声尖叫,颤声道:“夫人!夫人!李夫人,您救救我们夫人,救救我们夫人!” 连芳洲一听这话心中一凉,不由朝梁晋瞪去一眼,放开珍珠便冲淑儿的屋子奔去。 梁晋忙也跟了上去,叫道:“你别急,我什么还没来得及做!” 崔绍溪见状哪儿肯让他单独跟过去?也忙跟上。 珍珠张了张嘴,心道夫人的卧室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能去?又一想罢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心中着急也连忙跟了上去…… 连芳洲将淑儿弄醒,面对淑儿突然疏离反感的态度莫名其妙,猜到必定发生了什么,好容易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连芳洲一时气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不等她质问,崔绍溪早已忍不住黑着脸质问梁晋:“你什么意思?怎么能如此败坏芳洲的名声!差一点你就害死我们了!” 连芳洲更气急败坏的是差一点他就杀了淑儿,到时候庞玉龙岂肯善罢甘休?那可真是结了死仇了! 梁晋亦怒,指着淑儿没好气道:“谁叫这个女人说话哼哼唧唧也不说清楚!她若早说你们在这儿,咱们见了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淑儿动了动唇哑口无言。 居然是她的错? 崔绍溪依然对梁晋在外人面前大言不惭说连芳洲是他的女人耿耿于怀——他都从不敢这么说,这个土匪一样的男人凭什么? 1305.第1305章 各看不顺眼 崔绍溪冷笑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可以在人前那样说芳洲,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你岂不是要害死芳洲!你到底是何居心!” 梁晋看到他和连芳洲在一起心中本就别扭恼火之极,忍了又忍才忍住把他捏死的冲动,见他居然还敢教训自己,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了,不由大怒,瞪着他冷冷道:“与你何干?呵呵,就算要质问也轮不到你!便是李赋那货站在老子面前,老子还是那句话,芳洲我要定了,迟早的事!别以为老子没看出来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孬货,惹得老子性起,信不信现在就杀了你!” 明三不肯看自家大公子吃亏,也一旁帮腔道:“我家大公子岂是那么没成算的人?若不是以为连姑娘已经死了,他也不会那么说!原本都以为连姑娘不在人世了,又何谈什么‘害死’?崔公子你别胡说八道!” 梁晋深以为然,冲崔绍溪冷笑不已,把崔绍溪气得够呛。 淑儿暗暗叹息,又暗暗好笑,忍不住同情的瞟了连芳洲一眼,知道自己之前误会了,此刻简直就是柳暗花明,拨云见月,心情甚好,被梁晋噎了一下虽有一点恼其实也没往心里去。 连芳洲眼看这两人要吵起来,当着淑儿的面更觉恼羞尴尬不已,不由气道:“罢了罢了!之前的事都别说了!总之误会解开了就好!梁大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梁晋原本想立刻就把崔绍溪赶走,等他落了单再想法子弄死他,听见连芳洲这么问,神色一肃,便从她失踪的消息传开说起—— 连芳洲听得轻叹,想到丈夫儿子,一个不知急成什么样,另一个不知难过哭闹得如何,心里便控制不住的痛。 梁晋察觉了,心下大是气恨不服,微微冷笑。 崔绍溪同样亦察觉了,见她难过忍不住便柔声劝道:“你别太担心了,李将军不是没本事的人,又是南海郡的最高长官,我想,他迟早能查得到你的下落的!” 连芳洲冲他勉强笑笑,低声道了句“多谢!” 梁晋越发的瞧崔绍溪不顺眼,心中暗骂:狡诈阴险的小白脸! 眼下的事情发展状况已经跟梁晋之前的打算完全不同,况且经此一事,他也不愿意连芳洲再冒险。事后再想个法子,让明三、明五再去挑拨扶魏也是一样,倾家之仇扶魏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弃,那位没脑子的三当家又被他哄得团团转,庞玉龙虽然脑筋清醒,有的时候说是重情重义不如说是优柔寡断,迟早会被那位三当家烦得没法。 让他们自己斗去吧! 他忍不住暗暗瞟了淑儿一眼,假如,自己将这位庞夫人绑架离岛,没了她在旁边鼓动,庞玉龙必定会被那位三当家说动…… 当然,这事儿暂且得瞒着芳洲,等木已成舟,她想反对也来不及! 话又说回来,哼,若不是看在她救了芳洲一命的份上,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一刀杀了她抛尸入海,干净利落! 梁晋心中主意已定,便向连芳洲说道:“虽然庞大当家有了安排,可你还是越早离开这里越好!扶魏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谁知还有没有什么变故?我的船就藏在断崖下,我看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离开吧!” 连芳洲心中也着急记挂着丈夫儿子,听了梁晋的话不由动心,却又不太敢相信他。 梁晋察觉到她的意思,微微冷笑道:“怎么?不信我?我救你,你顶多算欠我两条命,到了泉州,你自去官府禀明身份,我不拦你就是!” 他不是那么等不起的人,只要回春岛这边一杀上去,自己再从暗中做手脚,李赋不死也得残!到时候,他还有什么脸面非要把她留在身边? 崔绍溪虽然极其讨厌梁晋,却也知他的话有理,庞玉龙此人本就对官府不是太相信,又不得不考虑海马等一众弟兄,又有扶魏从旁挑拨,天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故? 待在这地方就跟坐在火山口似的,谁也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火山喷发。 “你的船靠得住吗?这儿是海域,不是什么小江小河!”崔绍溪道。 梁晋挑眉,冷冷道:“要是靠不住,我是怎么站在这的?我不会拿芳洲的性命开玩笑,再说,我也没打算带上你,轮不到你来问!” “你!”崔绍溪气结。 淑儿忍不住也道:“梁大公子既然这么说了,我也觉得你们还是先走吧!李夫人,拜托,请一定给李大人带话啊!” 连芳洲冲她点点头,微笑道:“庞夫人放心!” 她向梁晋道:“便是你没有救我离开,也是因为我冒险来到这儿,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也不在乎多欠你一条命!梁大公子肯助我离开,芳洲感激不尽!不过,我要带着绍溪一起走!你要是不愿意那便算了,你请自便吧!” 梁晋气得心火乱窜,磨着牙忍气道:“好!我带他一起走便是!” “多谢!”连芳洲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崔绍溪。 崔绍溪听连芳洲这么说心中一慰,冲她笑了笑,却是摇头说道:“你们走,我就不走了!之前不是说好了,我留下来做人质吗?” “我正要说这个呢!”连芳洲本就不赞同崔绍溪留下当人质,将脖子上贴身戴着的一枚翡翠吊坠取了下来,交给淑儿手上,郑重道:“庞夫人,这是我夫君所赠,我从来没有取下来过!你若信我,便留着这个,让绍溪离开吧!” 淑儿将那带着她体温的玉坠子紧紧握在掌心里,点点头含笑道:“李夫人的话我自然信得过的!你们尽管离开,我这儿有食物和饮水,趁着今晚准备充足了,明日便走吧!小心!保重!” “多谢庞夫人!”连芳洲感激一笑。 崔绍溪亦道了谢。 如果在其他情况下,崔绍溪毫无异议宁愿自己留下来做人质,然而连芳洲是跟梁晋离开啊,这人跟海盗土匪有什么区别?就算梁晋再不讨厌他,他也非要同行不可! 1306.第1306章 梁晋的盘算 梁晋瞅了崔绍溪一眼,果然又是嫌恶的轻轻一哼,却没有再说什么。 淑儿瞧了他们一眼,便笑道:“既这么说定了,梁大公子也留下在这儿歇歇吧!珍珠,快去准备食物饮水,足足的准备!” 连芳洲等道谢,梁晋当然不会再离开,要不然岂不是便宜了这小白脸? 就在几人正要离开淑儿屋子的时候,梁晋猛然顿住脚步,眸光轻眨霍然一亮,瞪着淑儿惊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 “梁大公子!”淑儿见他分明想起了自己是谁就要当着连芳洲、崔绍溪的面叫破惊得魂飞魄散,想也没想一声厉喝打断了他。 几人吓了一跳,不禁面面相觑。要知道淑儿给人印象一直温温柔柔的,这种急切急吼吼的形象实在是与她严重不符! 淑儿心内苦笑,努力的挤出笑容,半响才道:“梁,梁大公子想必也累了,请,请后边休息吧……” “……”连芳洲、崔绍溪差点没绝倒!这话题转换得,也太生硬了点吧! 二人对淑儿的身份越发的好奇起来,可也看出了淑儿并不想让人知晓自己的出身。连芳洲从不喜欢打听旁人的隐私,心中即便再好奇,却也从此打消了探究淑儿身份的念头。 毕竟,谁没点儿不愿意对人言的私事呢?只要跟她的目的不冲突、对她没有造成伤害,就足够了! 不过,梁晋认识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这位庞大夫人没准还真是出自四大家族,不会是梁家、也不会是扶家,邓家和乐正家—— 连芳洲忍不住暗笑摇头,这两家都像,又都不像!她不信邓家会教养出如淑儿这般的姑娘,看那邓梦涵便知一二;可乐正家那样正统中庸的世家大族,更没道理会出一个离经叛道、跟海盗私奔的姑娘…… 梁晋见她不愿意在人前暴露身份,一笑也就住了口,点头笑道:“我还真有点累了,多谢庞夫人!”便与连芳洲、崔绍溪一起出去了。 心中却狂笑不已:简直就是天助我也!没想到这位庞夫人竟然是乐正家嫡枝三房的嫡长女,那个没出嫁就被迫守节的望门寡!听说一场意外的山火将她住的整个小庄子烧成灰烬,乐正三夫人也因此大病了一场,搬进了佛堂吃斋念佛再也不与乐正三老爷见面,没想到,她却死遁了在这回春岛逍遥快活吶! 要是乐正家知道了这个消息,想必那场面肯定很有趣…… 梁晋非但没有打消将淑儿劫走的念头,反而更坚定了! 三人出了门,梁晋和崔绍溪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无声的战争硝烟弥漫。 梁晋见这小身板小胳膊小腿的小白脸居然还敢对自己横眉冷对,顿时恼上心来,冷冷道:“你瞪老子干什么?想打架吗?” 崔绍溪亦冷哼道:“除了比我多几斤力气你还有什么本事!” 梁晋嘿嘿一笑,丝毫不遮掩的审视崔绍溪,“就这几斤力气也是你所不及的本事!要你的命绰绰有余!” “梁大公子!”连芳洲实在烦不胜烦头都疼了,黑着脸道:“绍溪与你无冤无仇,你干嘛总要针对他?你要是敢伤害他,我不会放过你!” 梁晋心中顿时悻悻,尤其在崔绍溪面前被连芳洲这样毫不客气的警告大感没面子。 如果没有崔绍溪在场,他必定要翻脸、反驳、用强,可当着崔绍溪的面也这样的话,那不是遂了崔绍溪的意、显得他比自己跟连芳洲更亲近吗? 梁晋忍着心头恼怒,在崔绍溪身上又加了一笔账,笑得一脸的无谓和灿烂,向连芳洲笑道:“我跟崔公子开个玩笑嘛!随口说说罢了,芳洲你这么严肃认真的口吻,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怎么了呢!毕竟是要同舟共济的,开几句玩笑无伤大雅,对吧崔公子?” 崔绍溪轻轻一哼,亦笑道:“不错,几句玩笑而已,顶多过过嘴瘾,谁认真谁傻!” 梁晋冷飕飕一眼盯过去,崔绍溪无声挑眉。 连芳洲又忍住好笑又好气又无奈,一叹,便也只好装糊涂,笑道:“那就好!只是玩笑也该有个度,眼下情形非常,更不该伤了和气!” 二人齐声答应。 梁晋便冲连芳洲笑道:“明日一早上了船就没有法子好好休息了,就算快,也得明天晚上才能到泉州港,你快回房休息去吧!崔公子啊,你不会介意与我一个房间吧?” 他可不能让崔绍溪私下去找连芳洲,得将他好好的看着,顺便刨刨这家伙的底。 正好崔绍溪也生怕他会背着自己去骚扰连芳洲,闻言求之不得,便皮笑肉不笑的道:“梁大公子客气,这是在下的荣幸,请吧!” “请!” 两人竟就这么去了。 转眼剩下连芳洲一个人站在那里,她有点儿发傻,苦笑了笑,慢慢回房。 晚上庞玉龙过来,淑儿笑着相迎,两人用过饭一处闲话,淑儿便笑着将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当然,忽略掉了梁晋一开始要为连芳洲报仇的举动,只说他是寻找连芳洲无意闯入。 庞玉龙听了笑道:“没想到堂堂梁家的大公子,竟然为了个女人就敢闯我们回春岛!这也是巧了,换在平日,断断不会让他安然离开!” 淑儿一笑,道:“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让他们离开吧?” 庞玉龙摇摇头,道:“让他们离开也好,如此可足见我们的诚意!若是阻挡,反为不美!” 淑儿笑道:“我却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李夫人不会骗我们。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做的也没错就是了。” “你心肠还是这么软!”庞玉龙道,二人相视一笑。 不想,夜深两人刚刚睡着,却被外头一阵杂乱的喧哗嘈杂惊醒。 隐隐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呼喝、刀剑碰撞相击声,庞玉龙一个激灵挺身而起,迅速穿衣下床。 一回头,淑儿也已经拥被坐了起来,茫茫然道:“这,这外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淑儿忍不住有点儿心惊肉跳。 1307.第1307章 哗变 “别怕,我出去看看。”庞玉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大步出去。 淑儿哪里还睡得着,忙唤来珍珠服侍匆匆穿好衣裳、绾了头发也出去了。 外头,海马、扶魏等带着一大群弟兄正围着庞玉龙不知在争执什么,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显然外头也站了不少的人。 淑儿心头微凉:他们这是,要造反吗! 不声不响走到庞玉龙身旁,听得海马沉着脸问道:“大哥,你说句老实话,李夫人和那个姓崔的是不是躲藏在嫂子这?是不是今天梁家大公子也来过?大哥,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干这种出卖兄弟的事儿!” “没错!大当家的要拿我们的人头向官府邀功吗!” “大当家的怎能如此!枉兄弟们死心塌地追随你这么多年,你忍心吗!”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当家的,你倒是给大家一句明白话呀!” “不错!” “就是!” 群情激昂,刀剑齐挥,庞玉龙一下子根本弹压不住,又气又急又怒。 扶魏看到淑儿过来,一指淑儿,冷笑道:“大当家的,你不用否认抱屈,你这位夫人,便是四大家族之一乐正家的小姐是也不是?你早就有心归降官府!” 众人齐齐惊呼变色,不敢置信的瞧向庞玉龙和淑儿。 淑儿一颤,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住。 庞玉龙一手扣在她腰间将她紧紧揽住,低声道:“有我在,别怕!” “你们够了没有!”他冷喝一声,一双眸子冷湛湛盯着扶魏道:“扶魏,你这个挑拨离间的狗东西!当初像条狗一样走投无路前来投奔,早知你如此狼心狗肺老子就不该收留你!淑儿不是什么乐正家的小姐,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南海郡的姑娘,五年前她救过我这事岛上弟兄们人人皆知,你说话要讲证据!真要论起来,你可是扶家的人,我也想问你一句,你混入我们回春岛上,究竟有何居心?” 众人一听不由又纷纷称是,无数双眼睛盯向扶魏。 扶魏又气又急,从淑儿的相貌气质举止,到他跟海马不动声色打听来的信息以及晚上偷听到的话综合看,这个什么庞夫人绝对是乐正家的小姐没错! 原本听了海马之言后他心中存疑,今天晚上便忍不住跑来这小院一探究竟,看看能否听到什么有关的话。 不想,运气那么好!恰恰听到了他夫妻二人说起连芳洲他们,他当时心中狂喜,生怕被发现没有听完,匆匆回去告诉了海马,一番分析挑拨之下,海马又是惊怒又是失望,终于被他说动,于是,就有了眼下的情形。 这是天赐良机,只需要将庞玉龙拿下,海马顺理成章的便成为大当家,就他那脑子,还不是自己说什么他听什么! 到时候,别说杀了李赋、夺回扶家家主之位,便是这回春岛也将成为他手中无往不利的利器,有了这一队人马,哪个海商还敢跟他作对? 扶魏当即叫道:“大当家的不要转移话题!究竟是不是大当家的心知肚明!此事一点也难证明,只需一副画像设法让乐正家的人相认便可水落石出!要证明这个也不急在一时,咱们暂且可不提这个!咱们只说连芳洲、崔绍溪和梁大公子,大当家的到底肯不肯把人交出来?” 海马也道:“不错!大哥,你把人交出来吧!咱们仍旧按照之前说好的计划行事,今晚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大哥,不要让兄弟们寒心!” 众人听了一时七嘴八舌纷纷鼓噪起来。 扶魏心中一凛,没想到海马这么死脑筋,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天真的想要与庞玉龙和好,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扶魏“唰!”的一下抽出长剑,抢着叫道:“海马大哥说的不错!大当家的,把那三人交出来吧!另外两个有用暂且留着性命,请大当家杀了姓崔的那小子以表决心,再将此事一应指挥安排权限全都交给海马大哥处置,我们就信了大当家的话!否则,还请大当家给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帮着他们隐藏?” 庞玉龙愤恨得眼中冒火,暗悔没有早早杀了扶魏这个祸患! 他盯着海马等人,冷冷道:“就听他一面之词挑拨,你们就信了他怀疑我?” 海马一滞,无言以对。 扶魏却冷笑道:“大当家这话就错了,不是挑拨,而是我亲耳听见!我怀疑庞夫人身份所以想趁着夜色过来查探一番看是否有所发现,谁知那么巧,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大当家既然不肯交人,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四下早已团团围住,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我就不信搜不出来!” “你们敢!”庞玉龙与淑儿脸色大变。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连芳洲他们三人就在后院,一找就能找得到! 突然看见后院人影晃动,庞玉龙脑中猛的划过一道亮光,瞪着扶魏怒道:“扶魏!你竟敢派人搜查!你好大的胆子!” 庞玉龙又惊又怒,气急败坏之下大叫一声挥掌便朝扶魏打去。 扶魏惨叫一声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惨笑道:“大当家的,你是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吗!” “你给老子闭嘴!”庞玉龙再要动手只听得“大当家的!”一声低喝,一扭头,睚眦欲裂,瞪着金钱、银鱼两人咬牙冷喝道:“敢挟持我的女人,你们反了不成!” 从后边穿堂闯进来几个人,正是去搜查的罗罗们,海马顾不得这边,急忙问道:“怎么样?有,还是没有?” 他紧张得身子紧绷,脑子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是盼着有,还是没有。 一人吐了口气上前沉声道:“没有看见有人,不过,有两间屋子的确是有人住过的痕迹,而且,厨房里准备了许多淡水和出海用的食物。”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盯向庞玉龙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不善起来。 扶魏仰天大笑,道:“大当家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逃了!看来,他们也不是那么信任大当家嘛!” 1308.第1308章 逼问 庞玉龙冷冷道:“这些话,等你抓到现行再来说吧!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了?” 没有抓到连芳洲三人,庞玉龙和淑儿心中都是大大一松,对于扶魏挑拨的那话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不管出于怎样的原因他们三人不在,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扶魏却冷笑道:“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大当家的还要狡辩?这院子不是有伺候的丫头吗?抓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推搡押着发髻凌乱、狼狈不堪的珍珠进来。 淑儿看到她惊恐狼狈惶惶然的样子,不由变色惊叫了声“珍珠!” 珍珠勉强冲她挤出一丝笑容。 扶魏一把捏着珍珠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狞笑着冷冷道:“小丫头看起来蛮有脾气,不过最好识时务一点!只有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你要是不说,一个女人你自己想想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你想不想亲自体验一下?” 珍珠身子一颤,心头冰凉,她不怕死,为了夫人死更是值了,可她却不愿意遭遇那等残忍之事。 这里是海盗窝,虽然她伺候夫人平日里住在这小院子里算是自成一方天地,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被抢掠来的女人们遭遇何等悲惨,她不仅一次听说过! 夫人正是因为看不惯这种非正常的生活,对这儿一直充满厌恶与抗拒。 她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也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珍珠颤了颤,猛的扭身挣扎起来,她宁可一头撞死也不要受此屈辱。 然而哪里能够?扶魏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冷笑道:“想死?有这么便宜!你可真是不识时务!既然不肯说,那就别怪不客气了!” 他说着扫了众人一眼,淫笑道:“这可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乐正家出来的姑娘!瞧这小模样水灵俊俏的,你们谁先来?夫人,您说,是在哪儿做更好呢?” “你!”淑儿骇得脸色煞白,手心紧紧攥着,早已冰冷****了透。 珍珠死死的咬着唇,身子颤抖得不成样子,泪水顺着脸颊狼狈流个不停,却是一个字没有再说。 扶魏今日带来的这些人本就受了他的蛊惑撺掇或者好处,或者有野心不安分,或者平日里对庞玉龙心怀怨言有所不满,搜查的人那一番话已经很能证明扶魏的话是真的了,众人多多少少更感觉到了庞玉龙的出卖和背叛,此刻又听了扶魏这话,不由大感刺激,血脉偾张,一双双贼兮兮的眼睛肆无忌惮的在珍珠身上逡巡,尖叫着,怪笑着,嘻嘻哈哈争着抢着,甚至有人上前动手动脚起来。 珍珠哪儿经过这种场面?骇得尖声大叫,却不知这充满极度恐惧和脆弱的尖叫声更能激起这些男人的****,一个个眸光越发的兴奋狂乱,紧紧的锁着珍珠。 “住手!住手!”淑儿尖声哭叫着,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奔了过去,紧紧的抱着珍珠:“不准伤害她!谁也不能伤害她!” “夫人!夫人!”珍珠放声痛哭,几欲瘫软在淑儿身上。 众人一怔,下意识的避了避,积威之下,更有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对这位大当家夫人无礼。 庞玉龙脸色铁青,上前拳脚出击,只听得惨叫连连,靠近淑儿的好几人被他痛揍扔了出去。 一人“嘭!”的一声狠狠撞击在对面的墙上,惨叫着喷出一大口鲜血软在地上也不知还有气没气,众人心头一凛,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屋中一时鸦雀无声。 庞玉龙护着淑儿,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我没有什么好解释,你们想要怎样?” 扶魏定定神,强作镇定道:“大当家这是承认了?大当家的,敢做就要敢当,别这样叫弟兄们都瞧不起!” 庞玉龙眸光凛然,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说‘弟兄们’三个字?” 扶魏不由涨红了脸,亦冷笑道:“我不配?我看那等一门心思要用弟兄们的脑袋谄媚官府、换取荣华富贵的才不配!” 一句话,又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怒火勾了起来。 看着眼前纷乱的情形,看着众人愤怒的眼神和满是敌意的目光,庞玉龙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忽然想起连芳洲的话,他的确是太过自信了!他以为他能掌控全局,原来根本不是! 他很想反驳扶魏,将归降之后官府既往不咎、大家从今往后可以过上光明正大日子的事情说出来,然而理智告诉他此时绝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 此时说了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在扶魏等有心人的挑拨之下,那才是真正的完全不可控! 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的话,有的只是连芳洲的承诺,可此刻连芳洲人都消失了! 庞玉龙长长叹息一声,盯着扶魏,目光沉沉:“你在我们回春岛上惹是生非,我迟早不会放过你。” “大当家的还是先想想自身吧!”扶魏冷笑,扭头看向海马:“海马大哥!你看清楚了吧?” 海马亦沉沉一叹,沉声道:“大哥,对不住了!” 说毕喝道:“来人!把大当家和嫂子请下去好好安置!传我的话,全岛搜索!” “是!”众人齐齐响亮应声。 却不知,就在这厢变动刚起,门外亦早已起了变故…… 再说连芳洲和崔绍溪、梁晋原本在后院住的好好的,然而梁晋存了要劫持淑儿的心思,怎么可能让连芳洲和崔绍溪留在这儿? 崔小白脸的意见当然无视,但连芳洲肯定不会让他对淑儿动手的,他也不好跟她明着作对。 天黑之后,梁晋便在连芳洲面前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自己心里突然之间便觉得很不安,生怕要出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这时候就离开的好,可以去他一直藏身的岩洞中过一晚,等天一亮垂绳下海,直接就可以离开! 在这贼窝里,还没有彻底的真正脱险,说句实话连芳洲的心也是一直都悬着的。 尤其是越到关键时刻,心里头越是紧张。 加上又有扶魏这么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危险因素在,就更加让人难以放心。 1309.第1309章 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以至于梁晋这么一表现一说,连芳洲受了心理暗示的影响,不由得也有点儿心神不定起来,崔绍溪担心她的安危,心中也一时慌乱,最终决定还是听梁晋的安排,省得夜长梦多。 连芳洲本来是要去跟淑儿打个招呼的,梁晋抢着去,意味深长的笑着跟她说,他还有几句话要跟淑儿说呢! 连芳洲想到他其实知晓淑儿的真实身份,有话要跟淑儿说也不奇怪,丝毫没有怀疑。 她哪儿想得到,这根本就是梁晋的障眼法!梁晋根本就没有跟淑儿打过招呼,就这么带着她和崔绍溪,趁着夜色,悄然离开。 也恰恰因为如此,阴差阳错的,三人逃过了一劫! 否则,被扶魏、海马带人包了饺子,梁晋或许有可能逃过一劫,连芳洲和崔绍溪就只有死路一条! 再说梁晋将他二人带回了石壁上那处洞穴安置之后,半夜的时候,又悄然无声的带着那两个属下潜入那座小院子,打算将淑儿劫持了。 不想,还没有靠近那院子,就看到灯火一片,影影绰绰,隐隐又传来刀剑争鸣声以及人语喧哗声。 主仆三个吃了一惊,不动声色的靠近,伏在暗处听了个完全,直到看见庞玉龙两口子以及那个叫做珍珠的丫头被海马的人押走,众人潮水般的退个干净,主仆三个方悄然而退。 回到山壁上那处洞穴,刚刚打燃火折子,就看到崔绍溪和连芳洲根本没睡,两人睁着眼睛看着梁晋,神色大有不善。 梁晋一怔,顿时有种心虚的感觉,竟不敢去看连芳洲的神色。 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即便做了那又怎样?便挺了挺腰杆冲连芳洲笑道:“怎么又起来了?是不是海浪的声音太大了吵着你了?” “你带着他们俩去哪儿了?去做了什么?”连芳洲绷着脸问道。 梁晋皱皱眉,道:“咱们现在就离开回春岛,等上了船,我再细说!” 连芳洲摇摇头:“梁大公子究竟去做什么了?你不说明白了我们不会走的!还有,好好地为何现在就要走?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想起白天的事儿,连芳洲脸色大变,惊道:“你,你不会回去对付庞夫人了!” “我没有!”梁晋情急之下立刻反驳。 他反驳得太快,反而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连芳洲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测,变了脸色颤声道:“你,你怎么能!我不信你,我要亲自去看过才信!” 梁晋恼火瞪她和崔绍溪,恨不得将她打晕,便气哼哼道:“你不用去了!去了也是自投罗网!” 说着便将今晚所见的事情说了,他当然不会说出自己返回那座小院的目的,只说发现掉了东西要回去找。 连芳洲当然也不相信他这通根本哄不了人的话,只是眼下不是跟他纠缠这个的时候,她心急如焚道:“怎么会这样!扶魏那个混账,还真是小看了他了!庞大当家和庞夫人落到他的手里,回春岛只怕都要变成他的了!那个三当家,根本玩不过他!” 崔绍溪也很是震惊意外,听到连芳洲这么说忙道:“可如今显然庞大当家夫妇已经被扶魏和海马控制了,咱们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还是赶紧先离开吧!离开了再想办法应对!” 梁晋不满崔绍溪抢了自己的话,白了他一眼,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走,放心,没有多久天就会亮了!至于庞玉龙夫妇,呵呵,你不用太担心!他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当家,要是手底下没有几个死忠这大当家也白当了!况且,我看那个海马也不像个穷凶极恶、贪好权势之辈,不会动了杀心!扶魏纵有心,不过是个外人,海马不同意,他什么也做不了!倒是咱们,再不走恐怕就危险了!” “好!我们现在就走!”连芳洲略一犹豫便点头,忽然又直视着梁晋冷不丁问道:“你是不是还有手下在岛上?” 如果没有,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岛似乎有点难!而且,没人知会他如何找得到庞夫人所在的小院?那院子可是偏僻的很呢! 梁晋无奈叹了口气,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倒是个明白人,省了许多口舌了!连芳洲不由勾唇微笑,神色一凛,挑眉低声道:“我想要做一件大事,不知道能不能行?我想放一把火把他们的船统统都烧了!” “什么!”梁晋和崔绍溪不约而同出声,两人都被连芳洲吓到了。 梁晋苦笑道:“这的确是一件很大的大事!也罢,老子也不能白来一趟,总得给他们留下点什么才像话!依你!” “多谢!”连芳洲一笑,又道:“我想现在就动手,不知可否?” 梁晋狠狠盯了她一眼,哈哈大笑,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当然可以!”心中在叫道: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比老子还狠! 他突然有种感觉,从前遇上的那些女人,简直都不是女人!一点儿趣味也没有! 扭头凌厉的目光扫过那两名属下,冷声道:“你们留下,立即去跟明三、明五联络,马上动手!随后你二人让明三、明五安排离岛!” 那两名属下没有半句不满或者怨言,当即上前拱手恭声应是,转身匆匆离去,很快消失在漆黑夜色之中。 这边,连芳洲和崔绍溪、梁晋依次从山崖上顺着麻绳垂吊下去。 连芳洲见梁晋目光闪烁,时不时的往崔绍溪身上打量,显然不怀好意。不由心中“咯噔”一下,言语明示暗示的警告一番,又坚持让崔绍溪第一个下去,梁晋恨得牙痒痒,只得暂时按下这个念头。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他就不信,奈何不得姓李的,还收拾不了姓崔的! 三人上了船,扬起风帆,梁晋与崔绍溪都曾出过海,对于掌舵也略知一二,便由二人轮流操控。 船只摇摇晃晃的离开海岸,那庞大的黑魆魆的巨兽般的岛屿轮廓越来越远,连芳洲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终于离开这鬼地方了! 1310.第1310章 阴差阳错擦肩而过 在他们的船只离开大半个时辰,正是黎明前天最黑的这一段时间,回春岛码头上数艘船只突然之间一起燃起了熊熊大火! 风助火势,火添风势,鲜艳的火光跳动着,吞噬着一切,烧红了半边天,烧得水中倒影亦一片鲜红。 等到巡逻的士兵发现大火,惊慌失措派人报信,等海马、扶魏等人赶来,大火早成燎原之势,数艘船烧成一片连绵的祸害,哔哔啵啵的响着,空气中飞满尘埃灰烬,浓烟滚滚随风而来,呛得人直咳! 隔着老远,依然能够感觉到烧烤般的炙热。 火光下,扶魏眼中烧得通红,瞪着这大火,愤恨不已猛的扭头向海马叫道:“海马大哥你看清楚了吗?咱们岛上有内贼!千方百计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阻止咱们前往泉州港!为了达成一己私心,居然连船都烧了!这是断了弟兄们的活路啊!海马大哥,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说的没错!”海马咬牙切齿,熊熊火光将他的脸庞照得通红,他瞪着火海咬牙道:“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内奸!查!马上给我查!查出这小兔崽子来,看老子不剥他的皮!” 扶魏连连冷笑,道:“海马大哥,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事实不是在眼前明摆着吗?还要怎样查!” “什么意思?”海马一怔,蓦地变色:“你,你的意思是——大当家!不,不会的!大当家不可能做这种事!” 众兄弟们听了亦齐齐惊呼,相视变色。 扶魏用力摇晃他的肩膀,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的叫道:“海马大哥你醒醒吧!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可未必把你当兄弟!要不然就不会瞒着你这么多事至今也不肯吐露半句了!你心里其实明明已经相信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海马脸色一白,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扶魏猛的放开他,冷清的目光逡巡过众人,冷声叫道:“兄弟们!你们信吗!你们都看见了吗!” “肯定是大当家!” “只有他不赞同我们杀上泉州港!” “大当家对不起我们兄弟们!” “可恶!” 众人纷纷振臂叫嚣,群情激奋难控。 要知道,这些船毁了容易,想要再造谈何容易! 不是谈何容易,而是他们当中根本就没有人会造啊!他们只能够扎简单的垡子,然后冒险出去拼一拼,看看能不能抢路过的商船!靠着商船再下南洋或者东洋,或抢或购新船。、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大当家竟然将这些船都烧了,这不是分明要逼死他们吗? “找大当家算账!”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高亢愤怒的吼声,霎时得到了众人的共鸣。 众人纷纷举臂叫嚷着、附和着这句话,气势汹汹就要回去找庞玉龙。 不想,这时从山寨方向狼狈不堪的奔来一队罗罗,老远跌跌撞撞的叫着“三当家的!扶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海马和扶魏及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去。 等那一队人走近,领头一人气喘吁吁的道:“不、不好了!九刀、海豹他们率领一群兄弟趁我们不防备杀了过来,将大当家的和夫人都救走了!” “什么!”海马变色,呆若木鸡。 原本,他并不相信扶魏的话,虽然对庞玉龙有所怀疑,但他依然不信。扶魏百般撺掇、明示暗示让他杀了庞玉龙夫妇他都没有答应,没想到,他真的抛弃了自己! 枉费自己还把他当做大哥一般的敬服敬重,结果到头来,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 “好,好极了!好极了!”海马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是我的好大哥呀!” 众人同样愤怒不已,纷纷叫嚣着报仇泄愤,不出这口气誓不为人! 海马心中既悲且愤,一仰头傲然道:“好!走,弟兄们!咱们去会会咱们这位好大哥!好好的问问他,他对得起咱们弟兄吗!拿我们的性命谄媚官府,他不配当我们的大当家!是我们的仇人!” 众人高举手臂挥舞着,叫着“仇人!仇人!报仇!报仇!”,在海马一挥手大喝一声“走!”带领下,气势汹汹直奔庞玉龙等人后退防守之地杀去。 扶魏恨恨瞪了海马一眼,怒气冲冲跟上。 这个饭桶,如果不是他固执己见,这个时候庞玉龙早就带着他那婆娘见阎王去了!此时再来后悔、再来愤怒,有什么用? 他们却不知,当火光大起,熊熊燃烧照亮半边天时,在距离回春岛十多海里的地方,数艘大船正一字排开借着夜色的遮掩缓缓靠近。 这一片冲天燃烧的火光,迫使船队不得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谁知道啊!” “咦!看样子,好像是回春岛码头的方向!船!难道是他们的船着火了!” 众人一下子兴奋起来,越看,越觉得是。 只有码头船舶一起着火,才有可能烧出这么大的气势。 “大人,想必这些贼人不知因为什么火拼了起来!咱们倒是来对了!”泉州港驻守总兵官傅宪眉飞色舞、兴高采烈,一扫出发时的内心忐忑强作镇定。 被他称呼“大人”的李赋却没有这么乐观,而且心中微跳,有些不安。 自家那个娘子计谋多端,绝非束手待毙之辈,就算落在海盗窝里,他也相信她肯定有保全自救的法子! 不早不晚,偏偏是她在这岛上的时候发生了这事,李赋直觉的感到事情多半与她有关。 如果真的与她有关,如果岛上海盗们真的火拼了起来,那么她会怎样?会不会被吓到?混乱之中会不会受到伤害? 这种混乱的局面,她又该怎样应付? 李赋一时心乱如麻,盯着远方那仿若示威般的依旧熊熊的大火,恨不得生出双翅膀直飞过去。 “全速前进,靠近回春岛!”李赋沉声断然下命。 也是他与连芳洲活该还要错过一阵,连芳洲与崔绍溪、梁晋离岛的方向与他们所来的方向并不一样,因此半道上并没遇上!等李赋上了回春岛,见了庞玉龙和淑儿,得知连芳洲已经被崔绍溪和梁晋救走,气得简直欲哭无泪:那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叫他如何放心的下! 1311.第1311章 审问朱玉莹 再说连芳洲失踪之后,李赋派人经过多方查证,加上梁家大夫人有意放水,终于所有线索直指朱玉莹。 这一回李赋没有客气,直接命令萧牧带人冲进梁府捉拿嫌犯,谁敢抵赖当即格杀勿论! 梁翼大吃一惊,无论从梁家体面还是本人意愿来说都不可能让萧牧把人带走。然而父亲、二叔和大哥都不在家,他处理这等事还嫩了些。 梁大夫人也没有想到李赋居然会公然派人上门拿人,这岂不是半点面子也不给梁家留?这是她也不能容忍的! 萧牧唯李赋命是从,且朱玉莹也不是一次两次自己作死了,这一次如此过分,他又岂能忍得住?梁翼根本没有办法阻拦得住他,交手几下子就被他拿在了手里,逼得梁家家丁众人投鼠忌器。 梁大夫人心中恼恨不已,只得亲自跑来见萧牧,忍着气打起笑脸客客气气的同萧牧周旋,暗示萧牧:既然玉姨娘有谋害布政使夫人的重大嫌疑,梁家绝不敢包庇,但也请大人给梁家一个体面,请大人先退兵,事后梁家自会将玉姨娘送到衙门。 萧牧勉强答应,却冷笑着道,他这就退出梁府,请梁家人立刻将玉姨娘绑了送出去,不必劳烦梁家跑一趟衙门,而且,他也不放心! 梁大夫人气得倒仰,无奈之下也只得点头答应,心中暗恼自己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朱玉莹没想到李赋竟会查到自己,拼命挣扎向梁翼苦苦哀求,依然不可避免的被堵了嘴捆得结结实实交到了萧牧手里。 朱玉莹原本以为李赋会见她,会亲自审问她,心中准备了无数怨毒的话要对李赋说。 谁知李赋只将她交给参政、参议两位大人,由许存仁审讯。 许存仁心知此事体大,例行询问不得结果立刻便动刑,朱玉莹满腔恨意支撑,倒是很嘴硬了一场,在酷刑下到底撑不住。 但她有个条件,她要亲口对李赋说。 许存仁见折腾得她去了大半条命还如此嘴硬,心下也有些拿不准再动刑下去她会不会开口,便去禀了李赋。 李赋略一沉吟,命人将朱玉莹带到偏厅等候,他随后过去。 朱玉莹浑身是血瘫软着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努力的抬起头,男人背光而入,一下子看不清容颜,仿若周身带着光晕,添显几分神秘。高大伟岸的身躯如高山般让人仰止。 朱玉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的颤跳了一下:便是在他授意下落到如此地步,她竟依然对他生不出半分的恨意来! 犹因如此,她心中更悲愤、更怨恨:她哪里比不上那个出身低贱的乡下女人?容貌、性情、家世以及对他的爱,她都不比她少!甚至比她还要多! 可为什么她一次一次的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一次一次放弃自尊卑微的求他,以及求她,所求不过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她和他都这么容不下她!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糟践她! 不,不是他,而是她!是她容不下她!如果世上没有那个贱人,他一定不会拒绝她,他一定不会的! 想到连芳洲此刻可能遭受的遭遇,朱玉莹忍不住咯咯咯的狂笑起来。 李赋盯了她一眼,冷冰冰上前,待她疯笑结束,冷冷问道:“你把芳洲送哪儿去了?” 朱玉莹不答反问,幽幽的叹问道:“如果,如果没有她,你,可会娶我?” 这女人是不是脑子坏了?怎么问起这个? 明明已经做了别人的姨娘,却问另外一个男人这种话,听起来除了让人觉得反感和恶心,没有别的感觉。 李赋皱了皱眉,冷冷道:“娶你?你也配?” 朱玉莹心头被狠狠的戳了一下,又恨又痛又羞又恼,她低头看看自己,凄然一笑,哑着嗓子低低的道:“如今的我,如何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威宁候、南海郡布政使大人,可是从前呢,从前……我可是朱家的嫡小姐,万千宠爱……与你正是天作之合的好姻缘,如何不配?” 李赋“嗤”的一声冷笑,冷冷道:“对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不屑回答!不过我想,任何男人都不会愿意娶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到底把芳洲弄到哪里去了!” 李赋的声音徒然转厉。 “蛇蝎心肠?”朱玉莹低低的笑,笑声凄凉,低笑道:“我是蛇蝎心肠吗?满京城里谁不知……朱家六小姐温柔娴淑,宅心仁厚……“ 如今再提起从前,是一件很傻很傻的事情,朱玉莹自己也察觉了,低低一笑住了口,瞟见李赋果然冷冰冰无动于衷的神情,心中愈悲愈冷。 “你想找到连芳洲吗?”朱玉莹咯咯出声,抬眸看向李赋,带着血痕的脸上笑容诡异,她的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放肆而张扬的笑道:“其实,就算你不问我,就算你没查到我,我也会告诉你她去了哪儿的!嘻嘻,李大人,你这么聪明,不放猜猜看我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李赋身子一僵,徒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脊梁骨上窜起,他脸颊肌肉狠狠的抽了抽,冷声道:“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朱玉莹见他紧张、担心,心中既快意又难过,一时之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在他脸上看到什么表情! 她咯咯笑道:“生不如死么?自从你拒绝我那时候起,我便已经生不如死了!我喜欢了你、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却这样待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李赋眼底一片冰冷,冷冷道:“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我看未必!我看是我选了芳洲拒绝了你,你自以为样样比她强理所当然她的男人会抛弃她选择你,然而最终没有如你所料,你自觉颜面大失心有不甘罢了!你不是喜欢我,你是不甘心我不喜欢你!“ “不!不是!不是!”朱玉莹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空白,莫名的恐慌从心底生出来,仿若一双手,紧紧的卡住了她的喉咙,她又惊又怕! 1312.第1312章 我还是要她!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她拼命的摇头,拼命的摇头否认李赋的话。怎么可能是这样呢?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之前所坚持的一切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她怎么可能是笑话! “你胡说、你胡说、你——”朱玉莹喉咙一滞,瞪大眼睛看向李赋。 李赋揪着她衣领提了起来,冷声道:“芳洲到底在哪里?” “芳洲?”朱玉莹迷茫的眼神渐渐回神,又放肆的大笑起来,笑道:“李大人,她在哪我也不知道,左右不过在某家青楼楚馆快活罢了!李大人你这么有本事不妨自己去找!” “你!”李赋的手发着颤,恨不得将朱玉莹撕碎了。 他忍了又忍,猛的将她往地上一扔,扭头大步离开。 “李赋!”朱玉莹尖声大叫:“你就这么放过我了?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他心里终究有那么一点舍不得自己吗?朱玉莹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紧张的等着他的回答。 李赋停下脚步回头,厌恶的瞅了她一眼,冷冷道:“我不会杀你,我要把你留给她处置,她不喜欢我替她报仇,尤其是对你这种人!” “你!”朱玉莹悲愤得几要吐血,恨声道:“她已经是残花败柳不知道被多少个男人沾过,你还要她!” 李赋冷笑道:“她不会。她比你聪明十倍百倍,自会有法子周全。即便没法周全,也不是她的错,我只会更疼惜她,而你,就等着承受比她糟糕十倍百倍的报复吧!” 李赋再不理会她大步出去,厉声吩咐:“看好里头那女人,别让她死了!” 朱玉莹无力跌坐在地上,咯咯咯的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似哭非哭,不知不觉变成了哭声,凄厉如鬼。 她撕心裂肺的吼着,发狂般的拼命捶打着地上,她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乡下来的贱女人!究竟哪里不如她!不甘!死也不甘! 顺着朱玉莹的话,立刻派人排查近期进出南海城的人贩子,很快确定了目标。 然而,将那批人抓获归案的时候,审出的结果却令李赋大感意外! 连芳洲竟然被送往回春岛去了! 回春岛,那个过往海商谈之色变又不敢不服从巴结的海盗窝子! 李赋心恨不已,不敢耽搁,立即便与胡大海、萧牧等商量,联合了泉州海防衙门,准备就绪立刻亲自带人欲攻下回春岛。 除了萧牧、胡大海以及李赋的心腹亲兵们,其他官兵并不知连芳洲的事儿,只当这位行伍出身的布政使大人耐不住寂寞想要剿匪,明着暗着苦劝了一番,惹得李赋大不痛快,便无人再敢多言,只得老老实实的陪同前往。 谁知半夜里趁着夜色遮掩靠近,却发现火光冲天,泉州海防衙门将领们不由大喜,以往想要靠近回春岛根本不可能,可如今就不一样了! 加速前进,靠近回春岛,果然发现那码头所有船只都烧得干干净净,一片狼藉,浅海中还漂浮着不少烂木头、木板之类的东西。 李赋命人放下小船,将那些较大的障碍物清了清,船只靠岸,留下极少部分人看守,与胡大海、萧牧等领着一千五百余人登岸杀去。 李赋一行到的时候,九刀等庞玉龙的心腹正将庞玉龙和淑儿救了出去,占据山峦上一处别院四面防守。 感到被出卖、被深深伤害的海马狂怒之下率人猛攻,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一阵箭雨呼啸破空从天而降,双方死伤惨重,惨叫连连。 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全部被官兵控制住了。 扶魏也死于乱箭之中。 李赋对这些海盗不感兴趣,命胡大海等按俘虏对待,先收缴兵器集中控制起来,命萧牧将几位当家以及核心成员带上来问话。 庞玉龙并不知连芳洲等去了哪里,心中苦笑:或许这就是天意了!分明已经谈到了最后一步,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是完全不同的结局!然而如今,到底刀兵相见! 谁能料得到官兵竟然这么大胆,竟然运气这么好、偏偏撞在这个时候来袭呢? 淑儿怀着一丝丝希望求见李赋,单独禀了来龙去脉,将连芳洲送她的那枚翡翠坠子小心翼翼的交到李赋手中。 李赋见那坠子心中喜极,又听得崔绍溪和梁晋与她在一起,心情既复杂又暗松了口气:那两个男人与他之间相看两厌,不过他们和他一样都不会伤害她,这就够了! 李赋命人全岛搜索呼喊,自然是没有结果的。 明三写了张纸条偷偷的扔在显眼处,有人捡了去交给李赋,李赋略一思索,立即命人押着这些海盗回泉州港,留下泉州海防衙门的人在此善后。 淑儿既然说已经与连芳洲约好投诚,便将他们都带回去控制着,等见了连芳洲,自然真相大白。 船只全速前进,料想天将黑不黑的时候便能到达泉州港,连芳洲他们所乘小船没有这么足的速度,没准他还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呢! 这令他忍不住又为她担忧起来:万一天黑了海上不好认路,该怎么办?但愿她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 谁知,好的不灵坏的灵,连芳洲和崔绍溪、梁晋的船真的出事了!而且是原本完全可以避免发生的事情,令过去很久了连芳洲每每想起来还欲哭无泪。 便是梁晋和崔绍溪两个,彼此看不顺眼,男人家之间不会斗嘴,但彼此之间的横眉冷眼、目光如刀可免不了。 两个人只顾着自己明争暗斗得欢腾,不知不觉船只偏离了方向都没有察觉,等到他们察觉的时候,已经完全迷失在陌生的海域中! 两人变色,连芳洲不知该做何表情,一万头草泥马在心里呼啸而过。 “我们该怎么办?趁着这时候还能辨认方向,快做决定吧!”早已过午,太阳已经渐渐偏西。 然而能辨认方向又怎样?根本不知泉州港此刻是在哪个方向! 梁晋狠狠冲崔绍溪瞪了一眼过去:若不是你,怎么会如此? 崔绍溪挑眉,扭头轻哼:眼下不是跟你斗气的时候!若是芳洲有个什么意外,做鬼我也不放过你! 1313.第1313章 同舟共济 崔绍溪忽然神色一凝,片刻变色惊叫道:“不好!水面下有洋流!快!快把船划开!” 梁晋也吓了一大跳,当下顾不得同崔绍溪斗法,二人拼了命的摇动船桨。 连芳洲虽然不懂,但看到这两人神色凝重紧张万分的神情,也不由揪起心来,帮不上忙,她也没有上前,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船中,一眨不眨看着他两人。 待那两人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大口大口的喘气擦汗,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个时辰。连芳洲也终于放了心,忙倒了茶水道:“快坐下歇一歇!” “我们不渴!”梁晋毫不客气在她身边坐下,却一把按住她要倒水的水壶,笑道:“你要是自己喝就倒,不然就算了!” 连芳洲一怔,崔绍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也点点头笑道:“是啊,我也不渴,你喝就好。” 连芳洲眸中一暗,望了一眼海天茫茫、四面无垠的海洋,心微微的往下沉,便将水又倒了回去,拧紧了盖子,柔声笑道:“那你们坐下好好歇一歇吧!脱离了险境就好,咱们再想办法!” 不用问她也能猜出来了,必定是情况不容乐观。如今在这茫茫海面上,他们所有的粮食和饮水数量有限,所以他们才会这样。 崔绍溪见她神色平静什么都没有问,心里反而更加难过些,安慰道:“你不要担心,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必定能脱险的!” 梁晋“哼”的冷笑,阴阳怪气道:“小白脸没经过险情好大的口气吶!” 崔绍溪闻言盯着他冷冷道:“梁大公子与其有精神力气同在下拌嘴,倒不如想个法子如何脱险!你我的账何必急在这一时算?“ 梁晋又是一哼,道:“不错,等着了岸,老子有的是时间同你算账!” 他不是故意要那样说,而是看不惯崔绍溪在连芳洲面前卖好。 崔绍溪听了这话便懒得理他。 连芳洲则是对他们两个都无语了,心道你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听起来倒是宿仇一般!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当真都是蠢人! “不能这么漫无目的的漂流下去,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咱们必须得选一个方向!你们看看该怎样选呢?”连芳洲看了他二人一眼说道。 “你的意思呢?” “我们听你的!” 崔绍溪和梁晋同时开口,火药味依然浓浓,四目相对,又是无声的较量。 连芳洲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正色道:“那我先说说我的看法,我没有出过海,对海上经验一无所有,凡事还得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如今咱们是真正一条船上的人了,要死要活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出路,你们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咱们三人的生死,希望慎重!我虽不怕死,却也不愿意白死,想必你们也一样!” 连芳洲生怕这两个人说着说着又掐起架来便提前打了预防,梁晋是个暴躁的脾气,崔绍溪——唉,以前就是个玩世不恭、我行我素的贵公子,即便不会武功,又岂是肯向梁晋表示服输之辈? 二人都明白连芳洲话中意思,冷冰冰相视一眼,皆向连芳洲笑着点头,表示认同。 连芳洲懒得去管那微妙的暗斗,接着说自己的看法:“你们不妨仔仔细细的回忆一番,咱们从回春岛离开之后,这船是朝什么方向走的,之后又转过什么方向,只有理清了这个,咱们才能找到正确的航线回去。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回泉州港,只要能够见到陆地就好!” 这种脚下无地的感觉真的是令人心里一点儿也不踏实!幽深的海水仿佛一个无底洞,又像一头沉睡中的怪物,一张口,就能将一切吞噬。 崔绍溪和梁晋眼睛俱是一亮。 “对啊!还是芳洲你聪明!咱们何必非要从泉州港登陆呢?只要看到陆地,别的地方照样可以!”崔绍溪喜得笑道。 之前心心念念的只想着泉州港、泉州港,越想越乱,其实南海郡的海岸线那么长,只要大略的方向对了,认准了方向保证不再偏离,照样能回去! 他暗暗睨了梁晋一眼,心道:反正有这个混蛋在,靠岸的地方便是悬崖峭壁,想必他也有法子! 梁晋很是憋屈的送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崔绍溪,这该死的小白脸嘴巴太快了,又抢在他前头开了口! 梁晋只得闷闷的点头道:“芳洲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个主意!” 崔绍溪无声撇撇嘴角,心道你也是这个主意?就你这种粗人还能想得出什么主意! 连芳洲不动声色偏了偏身子隔开他二人的视线,笑道:“如果你们也觉得如此可行的话,那就赶紧想想吧!” 两人点头答应,各自默不作声细细回想。 不约而同心中汗颜:如果不是当时光顾着较劲,也不会弄到这样…… 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二人各自说了看法,一番讨论探究之后,终于确定了方向。 虽然有六七成的把握,但也值得去试一试了!至于不成功的那三四成,三人识趣的谁也没有去提:大不了,就是共赴黄泉了! 连芳洲便笑道:“你们教教我怎样划船吧,我可不习惯当别人的累赘包袱!或者说,你们心里瞧不起我是个女人?” 崔绍溪和梁晋本来还想婉拒连芳洲的,听她不容分说的这语气,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梁晋便忙抢着笑道:“罢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也出一份力吧!方向我们掌控,你在船尾帮忙就好!还有,若是累了不要勉强!” 崔绍溪亦是这个意思。 连芳洲笑着答应。 此时,西边海天相接处,散发着万丈光芒的太阳如同一个大火球,红彤彤的悬挂在距离海面似乎数尺高的地方,周围是阳光染红的大片灿烂的晚霞,海面上淌着金光,随着波涛摇晃起伏,仿佛碎金。 这是一幅极其美丽、极值得欣赏的美景,然而此刻三人心中只有焦急和凉意,因为这意味着,要不了多久,太阳就会落下山了! 但愿今晚的星星明亮一点,可以继续为他们指明方向…… 1314.第1314章 陌生的危险之地 一整个晚上,三人都不敢睡觉,打足了精神认准方向拼命的划船。连芳洲顶替的时候,那二人其中之一便能打个盹歇一歇,好在一夜风平浪静,等天亮的时候,海风湿漉漉的吹在身上,带着咸湿的味道,却令人倍感清爽:终于熬过一夜了! “看!前边!”连芳洲突然指着前方又惊又喜的惊叫起来。 梁晋和崔绍溪循目望去,只见很远很远的远方,隐隐的出现了庞大的黑魆魆的轮廓,不用说,那定是陆地!能在这儿看见这么大的陆地,十之七八就是南海郡的某一处! “咱们有救了!” “看来方向是对的!” 三个人一起开心的大笑起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令人暂时性的抛开了成见。 连芳洲精神大振,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嫣然一笑,说道:“咱们加一把劲,争取一口气划过去!” 这话却引得梁晋和崔绍溪忍不住都大笑起来。 听他们笑声有点古怪,连芳洲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吗?我想,一两个时辰,咱们总能到了吧?坚持一两个时辰这并不是问题啊!” “什么一两个时辰!”梁晋大笑道:“芳洲你可真会想!太阳落山前能赶到就已经很不错了!” “啊?”连芳洲一怔,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来如此啊!” 崔绍溪忙笑道:“你不了解海上情形,才会这么说!不管怎样,有了目标就好,这天气看着也还不错,咱们的心是可以安定下来了!” “嗯!”连芳洲一笑,笑叹道:“可不是呢!海上无遮无挡,虽然能瞧见了,可距离哪儿能短得了呢?就像那句俗话,‘望山跑死马’,是一样的道理!” “正是如此!”崔绍溪笑道。 梁晋顿时好没趣,好不容易抢先一回开口,谁知一开口就是取笑,反倒弄得她不好意思。 可他真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啊!然此刻想要解释又有点儿太刻意着痕迹了。 梁晋忍不住又白崔绍溪:小白脸就是阴险! 他便对连芳洲笑道:“也不知道上了岸是什么鬼地方,路况怎样,有我和小白脸就够了,你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养养精神吧!要不然上了岸走不动路可怎么办!” 崔绍溪也说是。 连芳洲想想,此刻也没有必要同他们争执了,便笑着说好,又笑道:“食物淡水都不必俭省了吧?来,咱们坐下先好好的饱餐一顿,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梁晋和崔绍溪这回倒没有再拒绝。 太阳高高的升起,在空中沿着它的轨迹、按着它的速度不紧不慢的从天空划过,渐渐偏西,而那原本模糊的轮廓也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在太阳贴近水面,放射出万丈霞光水天一色时,三人终于筋疲力尽的划到了浅海滩,穿过大片高大茂盛的红树林,终于登了岸。 当双脚踩在陆地上的那一刻,厚重的踏实感令人下意识的全身心放松,通体舒泰,无以言喻的欣喜感动之情油然而生! 三个人都是一样的兴奋激动,语无伦次、毫无章法的说笑兴奋了好一阵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这才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越打量,梁晋的眉头越皱越紧。 便是非南海郡人,看到这周围的荒凉,树木高大而茂盛,野草灌木密密麻麻的疯长,四下悄然无声,只偶尔有飞掠而过的鸟雀发出一两声的鸣叫。 没有路,也没有人行动走动过的痕迹。更没有良田庄稼,山地作物。 连芳洲和崔绍溪均是心里一沉:这是个荒无人烟之处! 对大周来说南海郡地域偏僻,而这儿多半便是南海郡的偏僻之处。这一方地域的偏僻之处隐藏着的各种各样料所未料的危险,未必就比海上少! 说不定从什么地方钻出一条毫不起眼的小虫子,只一口就能要了人的命! “梁大公子,这个地方你可认识?”连芳洲见梁晋久久不说话,不由问道。 梁晋苦笑着摇摇头,自嘲般笑道:“咱们的运气真是好!竟到了这么个地方!虽然没来过,不过据我猜测,此地多半就是南海郡最南端白瑶人居住的一带吧,没准比那还要荒凉!” “白瑶人!”崔绍溪微微变色。 连芳洲心头亦一紧,忙问道:“白瑶人难不成很凶残野蛮?” “你这话说的太贴切了!”梁晋道:“可不是!白瑶人自成体系,凶残野蛮,刀耕火种,极少与外界联系,尤其排外,在南海郡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们所住的瑶山里听说生长着无数珍稀特效的神奇药材,我们梁家曾经想跟白瑶人做这门生意,可惜没能成功!带队前来洽谈的我一个堂叔还命丧此地,之后我们老爷子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少数民族自古最难搞定了,这白瑶人可以说是少数民族中的少数民族,就更难办了! 她笑道:“也许咱们的运气没有那么糟糕、也许这儿不是白瑶人所在的地界,或者,咱们能平安出去呢!眼下一切都是未知,不管怎样咱们已经回到了南海郡,总好过继续无着无落继续飘荡在海上吧?” 敏锐的察觉到崔绍溪和梁晋那故作寻常的神情之下是难以言喻、如临大敌的紧张,连芳洲便连忙安慰道。 “说的是,咱们走一步算一步,总不会比海上糟糕!”崔绍溪一笑,看了连芳洲一眼,其实很想告诉她,一旦有危险,就让她不要管自己,赶紧逃,转而想到她的脾性,知道这话说也是白说,就没有说出口。 梁晋见崔绍溪又抢先开口,微微冷哼瞟了他一眼,笑着顺口附和两声,一抹凌厉杀机从眼底划过。 这儿已经不是海上,不需要同舟共济,在这茫茫苍林之中,本来就隐藏着无数的危险,便是他突然死了,只要自己动作干净利索,芳洲也断断不会起疑…… 无意中的一瞥,连芳洲意外的将梁晋眼中那一抹杀机看得分明,不由心头一凛。 梁晋怀着什么心思,是个什么脾性的人,她太清楚了! 1315.第1315章 逼他答应 别说一个崔绍溪,若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只怕自己都会被他抛弃——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大家不但不是朋友,还可以算是敌人。 连芳洲略一沉思,便向梁晋敛衽施礼,郑重的道:“梁大公子,大恩不言谢,芳洲若能脱险,报答的话不会忘记,欠了梁大公子两条性命,绝不会食言。眼下此地危机四伏,实在不忍拖累梁大公子,请梁大公子自行离去吧!你是习武之人,又是南海郡人,比我们更有可能离开这儿!” “你什么意思?”梁晋脸色蓦地一变,冷冰冰的盯着连芳洲,杀气腾腾。 崔绍溪手心一紧,下意识往连芳洲面前挡了挡。 连芳洲仿佛早有预料般微微抬手止住了他,向梁晋正色道:“咱们三个人一路,没准到最后谁也出不了这个地方!可你不一样!你如果离开了,还能带人来接应我们!这是最好的办法!” “是吗?”梁晋冷笑,道:“这种人迹不至的山林鸟兽毒蛇毒虫无数,眼下正是炎热的夏季,我若离开,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还能在这山林中活下去?” 连芳洲沉默,片刻才轻轻说道:“我们小心一点,仔细防范着,也许也没那么糟糕!便是你在,难不成就能保证我们两个能活着出去吗?” 梁晋眉棱骨跳了跳,盯了连芳洲片刻突然仰天“哈!”的一笑,不紧不慢缓缓的道:“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还有这小白脸死,你满意了吗?” 他的目光冷清,紧绷的脸色隐藏着隐忍的戾气,不甘、愤怒,灼灼逼视着连芳洲。 连芳洲明白,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然而他的愤怒和保证也恰恰说明,他原本是真的打着这个主意,他眼底那一划而过的凶光她没有看错。 连芳洲实在是觉得此人很莫名其妙,便是再不喜崔绍溪,也不能在同舟共济之后就生出杀心啊,人家又没招他惹他,霸道得简直毫不讲理! 既然如此嫌弃崔绍溪,她合情合理的劝他自己逃命去,他不肯,被她看穿心思后非但没有心虚,反倒还冲她发脾气,好像做错的是她似的,这就更没道理! 对梁晋,她真是生不出半点好感来,虽然他救了自己。 连芳洲不想与他争执,忍着一肚子气,脸色平和的点点头,缓缓说道:“既如此,那就多谢梁大公子了!拖累之处,我先抱歉!” 梁晋又是连连冷笑:“你知道是拖累就好!” 他突然抬头,瞪着崔绍溪很不客气的吩咐道:“去弄点干柴来!顺便找找附近有没有淡水!红树林退潮之后鱼虾蟹贝不少,你也弄些来!” 崔绍溪见他一开口就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好一通指挥不由气结,正欲张口顶撞反问两句,突然间察觉到气氛似乎有点儿微妙,这人的神色极其难看,想了想还是不要火上加油的好,这种情况下闹起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崔绍溪一声不响扭头便走。 连芳洲本想嘱咐一声不要走远,也忍住了没说。 梁晋猛的一把揪住连芳洲的手臂紧紧抓住,逼视着她冷笑道:“连芳洲,你别挑战老子的耐性!老子喜欢你是没错,可也没说任由你作威作福!” 连芳洲明白自己这点力气跟他比起来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树,因此忍着痛没有挣扎。 听了他这话却是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了! 这叫什么话?作威作福?作威作福! 连芳洲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令他暴怒至此了!只能说此人那凶残霸道的本性又发作了,拿她出气呢这是! 自己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衰运,一而再的落到他的手里! 她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柔和,温言苦笑道:“梁大公子能不能把话说明白?我究竟哪里惹着你了?” 梁晋一时噎住,他心里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可如何说得出来?他能说她就是仗着他喜欢她,逼着他亲口答应不对付小白脸那个祸害吗?细想想,在她眼里自己还不如那小白脸重要呢,她当然护着小白脸…… 梁晋越想越窝火、越窝火越不甘,恨不得狠狠教训连芳洲一顿,教训得她臣服于自己、跪在自己脚下忏悔、从此之后对自己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再也不敢有半点违抗! 可他终究下不去手!更明白不是随随便便下手她就能臣服的。 “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梁晋强压下乱窜的怒火,冷冰冰道。 “你问吧!我何必撒谎!”连芳洲说道。 梁晋脸颊肌肉抽了抽,问道:“我和那小白脸相比,谁更好?必须选一个说!” 连芳洲无奈摊手,苦笑道:“这让我怎么说?对你们两个我都不太了解,谁知你们谁更好?再说了,你们谁更好****什么事儿?我只知道,你们都救过我的命,都是我的朋友!” 虽然她没有必须选一个说,可梁晋心中怒火依然消减了些,那小白脸在她心中地位也不怎样,他当然高兴。 可还不够满意。 “这么说吧,”梁晋轻哼一声又问道:“如果我和他同时遇到麻烦,就说我们两个同时掉进海里吧——嗯,还是掉进湖里好了,你会先救谁?” “……”连芳洲既想要笑,又生气恼火,这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么幼稚的问题他也问得出来!问也就罢了,还问的这么一本正经、如临大敌,好像是多严重似的。 见连芳洲在发怔,梁晋越发恼火,脸色一沉,冷哼道:“快说!你到底先救谁!” 连芳洲深深吸了口气,平静的问道:“你真的想知道答案?” 梁晋心头一紧,失望、愤怒、不甘种种感觉纠缠一涌而来,心中竟是酸酸涩涩起来。 她既这么问,可见她先救的必定不是他了! 然而她还没有说出答案,他不肯死心。 既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一时一颗心竟是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起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想!你说!” 1316.第1316章 一个也不救! 连芳洲轻轻一哼,毫不犹豫的干脆道:“一个也不救!” “……”梁晋傻眼,既不是自己盼望的答案,也不是失望的答案,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为,什么?”他被狠狠噎住了,可是心情居然不太坏。 连芳洲没好气道:“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不救!要是不信,你们两个不妨试试?” “……”试试?假如崔绍溪不会游泳,梁晋倒真想试试,可惜,崔绍溪要是不会的话当初怎么能救得了她呢?他不但会,而且应该很不错。假如到了水里,没准谁占谁便宜呢! 梁晋不服,便道:“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假设的问题,你干嘛非要这么较真?不行,我差点又上了你的当了!你必须得给我选一个答案!” 连芳洲真是想骂人,既然他这么不讲理,自己干嘛还要讲理?便哼一声说道:“我的答案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我不是说了吗?你要是非要知道,可以不用假设啊,真实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梁晋叫她噎得够呛,偏偏却又拿她毫无办法!她死活就是这么说,他还能掐着她的脖子非要问不可吗? 连芳洲见他一副憋屈的样又忍不住想笑,只是一笑未免破功,便绷着脸淡淡道:“我肚子饿了,去看看绍溪准备得如何了!” 说毕不理梁晋,径直往崔绍溪方才离开的方向跟去。 梁晋盯着她的背影,“啪!”的一声恨恨折断手中的树枝,冷冷的笑了两声,不紧不慢的也走了过去。 崔绍溪倒也老实,或者说是看在连芳洲和他自己的份上,不然,梁晋叫他干活,他肯干才怪! 连芳洲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一大堆的干柴,正在浅水滩里捉鱼虾。 见连芳洲来了心中一松,关切笑道:“你没事吧?那个恶人有没有难为你?” 连芳洲笑着摇了摇头,俯下身去与他一起捉大虾,低声道:“对不起,委屈你了!” “这算什么!”崔绍溪一笑,道:“他嘴里叫嚷得凶,未必真敢对我如何!我倒更担心你——” 崔绍溪看了她一眼,略一沉吟,轻叹道:“毕竟,他那狼子野心也从来没死,如今咱们终于上了岸,万一他兽性大发,咱们俩都止不住她?芳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到伤害!” 连芳洲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对他愧疚之感越发的深重,半响叹道:“对不起……” “芳洲!”崔绍溪一笑,道:“你要是再跟我说这三个字,我会真的很难过的呢!” “我——”连芳洲顿时哑口无言,两人不禁相视笑了起来。 梁晋刚好过来,看见两人不知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尤其连芳洲,她何尝如此对自己笑过?从来没有! 该死的小白脸,果然是个祸害! 梁晋复又恼将起来,冷冷一哼,放重脚步上前,冷冷道:“天都要黑了你还在磨蹭?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等天完全黑了下来,你想没想过今晚怎么过!” 崔绍溪不声不响,将用细枝穿好的几串鱼虾在柴禾堆放好,道:“我这就去找水源!” 梁晋哼一声,冷冷道:“搬上柴禾和鱼虾跟我来!” 崔绍溪不做声,老老实实搬着跟上,连芳洲也无声跟上。 有心帮崔绍溪分摊一点,崔绍溪冲她使了使眼色示意不必,连芳洲也知若自己坚持要帮崔绍溪,必定会触怒这暴碳性子的恶魔。想想也只能罢了! 两个人不声不响的跟在梁晋身后,七弯八拐的,不一会儿,霍然开朗,来到了一片视野开阔又干燥的海滩。 刚好有一块巨大的礁石挡住了海滩方向,挡住了晚间寒凉的海风,中间略凹,背后是石壁,只需挡着出口,十分安全。 看地方也不窄,三个人将将足够,不很松也不会很挤。 连芳洲和崔绍溪不约而同暗暗松了口气,连芳洲暗道,这人做事还是挺靠谱的,要是不这么暴戾凶巴巴的,大家做个朋友,那就好了! 可惜——这是绝不可能的! 且不说他的脾气根本就令人敬而远之,单说他是梁家的人,除非投诚朝廷,否则双方也绝对没有调和的可能,迟早要你死我活的见真章! 就不知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后悔救了自己…… 对于梁晋的感觉,连芳洲比对崔绍溪的还要复杂! 想到此,连芳洲忍不住又想起李赋和旭儿,心中暗叹。 李赋,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查到自己的下落,有没有…… 两个男人主动将最靠里的位置让给连芳洲,不必梁晋吩咐,崔绍溪很主动的架柴、生火,将鱼虾清洗好串好架上去烤,按照梁晋的指点去装淡水。 等三人吃好这一顿海鲜大餐的晚饭,天早已完全的黑了下来,深蓝的天幕上,繁星点点,天河灿烂。下边,是同样极宽极大极辽阔的大海,海浪温柔的冲刷着沙滩,唰唰的轻响如细密的春雨。 如果此时是在度假,此情此景必定令人满心都是放松和惬意,然而此刻,也不过苦中作乐、自我安慰,得到暂时的安然罢了。 晚间崔绍溪和梁晋轮流守夜,连芳洲则靠在里边石壁上闭目安睡。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呢,谁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一通,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过去。 一夜好梦睡得香甜,连芳洲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大亮了。 远处沙滩上,崔绍溪和梁晋看样子早已经将早餐吃的鱼都烤好了! 连芳洲忙揉揉眼睛走出去,笑道:“怎么这个时候了?你们也不叫我一声!” 崔绍溪一笑,正欲说话,瞥了眼梁晋,又闭了嘴: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别跟这恶人争抢罢了! 果然,看到梁晋站了起来,慢自己一拍的向连芳洲笑道:“前天晚上没睡好,昨晚正该好好补一补觉!今日还得赶路呢,不养足精神哪儿行!” 连芳洲一笑,道:“你们昨儿还守夜了呢,往后可要叫我一声,别为我耽搁了时间!” 梁晋笑着道不妨,叫她过来用早餐。 连芳洲笑着答应,先去小溪沟洗脸漱口,整了整发髻,这才过来。 1317.第1317章 林中的陌生人 除了烤鱼烤贝烤螃蟹,还有好几个青青的桃子,说是在附近发现的,虽然入口有点酸涩,调一调胃口也挺好的。 等她吃好,略做休息,将淡水装足,又摘了好几个品相较好的青桃子,三人一人手中握着一根探路的竹杖,离开海滩,往山中行去。 崔绍溪虽然来过南海郡,其实也就在较为热闹繁华的几个城镇行走,连芳洲去过的地方更是有限,对这样的山林,也只有梁晋勉强算有经验。 在这藤蔓缠绕,树木茂盛,时不时便遇上有毒草木,若不是有梁晋指点告知,两人简直都想象不出来自己行走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四个字:不寒而栗! 这一日因为还没有真正的走进那真正的深林,危险系数还算小的,行走的速度也比较快,对梁晋来说自然丝毫谈不上负担,连芳洲和崔绍溪都有点吃不消。 等到夜幕降临,终于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地,坐了下来,二人才感觉浑身哪儿都疼,尤其两条腿,更是酸疼不已,半响都没能缓过神来。 崔绍溪十分自觉,略略歇息一会儿,就主动起身去寻找柴禾,梁晋早已去寻吃的了。 连芳洲见状也要起来,崔绍溪忙道:“你不要动,快坐下!你就在这儿等着吧,不然那个恶人回来了,又该恼咱们!“ 不但会恼他竟然要连芳洲帮忙做事,也会恼连芳洲竟然帮他做事! 理所当然的,他将事情都认为是崔绍溪的分内。 连芳洲苦笑,忍不住担心道:“就你这小身板,只怕还不如我呢!唉,你慢慢来,别逞强!” “你到底是女人,哪里能跟我比?小看我!”崔绍溪略为不满的笑笑,便忙去了。 连芳洲没奈何,只得闷闷坐下,双手抱膝伏在膝盖上,默默的想着白日所见,以及明天要面对的未知危险。 一夜平安过去,这一早连芳洲早早就醒了,趁着晨光微曦的时候便开始赶路。 越往深山里去,路越不好走——其实根本就没有路,尽是走在前边的梁晋挑选可以下脚的地方踩出来的路。 这一日,虽也平安过去了,可是走的路比前一天要少得多,估算顶多只有二三十里。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三个人也不知跌倒了多少跤,衣裳早已脏兮兮的不成样,又有多处被树枝钩藤荆棘不留神划破。鞋子里早已湿透,穿在脚上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而且走路一不小心就会滑倒。然而在这样的深林里,不穿鞋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没奈何只好忍着。 三人都有点急起来了,照这样下去,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走出这大森林,还没等出去,只怕三人就先成了野人了! 连芳洲不由回想起与李赋翻山越岭的事,那时是冬天,虽然晚上会冷,但也有那时的好处,至少不会担心蛇虫蚊蚁。 她原本以为自己好歹算是穿越森林的“有经验”的人,谁知道走起来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森林一座不同一座,绝无通用经验的可能! 这日,三人拖着两条沉重的腿依然一步一步朝着前方坚持着,突然走在前头的梁晋站住了脚步,抬手止住了他二人,眸光一敛,冷沉沉的凝神似在倾听辨别着什么。 连芳洲和崔绍溪相视一眼,各自心怦怦直跳。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给老子滚出来!”梁晋突然厉声喝道。 有人!连芳洲和崔绍溪心头大震,变色警惕,瞪大眼睛打量着周围茂盛得没法儿形容的草木灌藤。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左前方一丛长满密密麻麻小刺的荆棘丛后冒出三个穿着靛蓝布衣,黝黑的两边脸上各擦着一抹指头大小的白色痕迹,同样靛蓝色头巾圈圈缠绕包着头的青年男子,手中持着长枪、三叉戟,面无表情冷漠而充满敌意的盯着三人。 三人还来不及回神,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又一个的浑身靛蓝衣裳的青年男子从草丛后、灌木后、大树后冒出来,团团将他们围住。 连芳洲和崔绍溪不由心头大震:原来各个方向竟都藏有人!他们可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梁晋心中的震惊比他们更厉害,不知道这些人是武功太厉害,还是太熟悉这片山林隐藏功夫做得极好,除了最先现身的这三人,其他的他也都没有察觉!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十来个男子突然一起移动脚步,无声无息的冲连芳洲三人围拢了上来,人人皆是面上冷漠,带着浓浓的敌意,加上这怪异的环境、怪异的打扮,愈发显得凶神恶煞。 “站住!再不站住别怪老子不客气了!”梁晋眸光一寒,冷冰冰扫了一眼厉声喝道。 那十来个人顿了顿,接着无视他的话,继续包围上前。 梁晋一咬牙,偏头压低嗓音冷冷道:“小白脸,等会我打开前边的缺口,你带着芳洲赶紧逃吧!能逃多远算多远,看你们的运气了!” 崔绍溪自打相识以来都很瞧不起梁晋,这一刻心中却是一震之下有了改变,不由暗叹苦笑:看来,他跟自己一样,待芳洲皆是一样的心!只可惜,注定也跟自己一样,是有缘相识、无缘相守了! 他知道能打开缺口、之后能阻一阻这些凶恶怪人的也只有梁晋,换了自己只怕一个回合就被他们给打趴下了,什么时间都争取不了! 便也没跟梁晋争执,点点头道:“好!我们先走,你随后也赶紧脱身,咱们都别走远,事后依旧在这儿汇合!” 梁晋“嗤”的冷笑,他可不敢保证还有没有命跟他们汇合,嘴里却答了个“好!”字。 眼看这些人越逼越近,梁晋双手握拳,骨节咔擦咔擦轻响,冷冷笑着,眼看就要出手先发制人,冷不丁一只柔软滑腻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温热传来,梁晋不禁一怔,整个身子仿佛酥麻了一般,竟是一动也动不得。 1318.第1318章 沟通障碍 他扭头,怔怔的看着连芳洲,冷厉的眸光不觉收去,化作也许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情愫。 她竟主动握住自己的手!这要是换在从前简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哪怕他救过她的命! 然而此刻她这么做了。是被自己感动了吗?其实真的没有必要! 不过,他还是很欢喜,而且——值了! 梁晋唇角一翘,正欲留两句煽情肉麻的情话给连芳洲,好让她永远记得自己的好,且见连芳洲用那双黑漆漆、水润润、清澈明亮的眸子凝视着自己,摇摇头恳切的道:“不要跟他们动手!求求你了,不要动手好不好?” 梁晋一呆,之前的所有温柔情愫和幻想瞬间化为乌有,眸中神采骤然一黯。 只是,面对这双第一次发自内心、这般急切要求自己的眸子,梁晋无论如何也硬不下心肠拒绝。 心中想着罢了!大不了逃不过死在一起,那小白脸的模样看起来也不是太靠谱,就凭他,带着芳洲能逃多远?没准还要多遭罪! 如果,这些人起了歹心,自己救不得她,却绝对有把握和机会抢先给她一个痛快! 梁晋想及此,神色又略有好转,冲连芳洲温柔一笑,说道:“好,我不动手,什么都听你的安排!” 连芳洲大大松了口气,笑道:“嗯,你可要记住,什么都听我的安排!” 梁晋点头。 崔绍溪微微诧异,却是识趣的什么都没有说。而在听到连芳洲与梁晋的对话之后,不用再问,他自然也是听连芳洲的。 连芳洲一笑,轻轻松开梁晋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冲那些围拢过来的漠然男子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梁晋的厉声喝斥没能让这些人停下脚步,连芳洲的一个笑容却令他们全都愣住,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冷漠充满敌意的表情中多了几分诧异。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 崔绍溪心中微松,下意识瞟了梁晋一眼,勾唇暗笑:柔能克刚,果然不假! 连芳洲笑得脸都僵硬却不敢停,依然保持着最亲切和善的笑容,柔声道:“我们迷路了,沿着那边的海岸走到这儿,惊扰了各位,实在对不住,请问各位能否相告,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没有人回答连芳洲。 一人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连芳洲,半响才叽里咕噜的吐出一长串说话。 连芳洲三人齐齐愣住:这是什么鸟语! 反应过来连芳洲热切的看向梁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不是南海郡人吗? 梁晋被她看得居然生出一种丢脸的感觉,有点不自然的说道:“我虽然是南海郡人,可是这破地方这么偏僻,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而且,从他们服饰来看,咱们撞大运了,他们就是南部最神秘的白瑶人!” 连芳洲和崔绍溪微微变色。 那问话的人没有听到连芳洲三人的回答,神色蓦地一利,一大串的叽里咕噜从口中倾泻而出,又急又快,虽听不懂,但这语气绝对不代表着友好! 其余蓝衣男子神色也灼灼凛然起来,向他们逼近。 “慢着!你们听我说!”连芳洲情急之下,指着远方,指着自己,又是摇手又是抱拳,连比带划的一边比一边说道:“我们是从那边的海滩走过来的,我们在大海上迷路了,无意中漂流到此,真的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各位兄弟见谅!对了,你们族里有没有会说官话的人?能不能让我们去见见他们?拜托拜托!” 连芳洲情急之下,将发髻上的金钗、耳环、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统统摘了下来,尽量笑得温柔而亲切,捧着这些东西上前,奉给他们,笑道:“拜托行行方便!这些东西略表歉意,还请收下!” 蓝衣男子们又是一愣。 问话那个显然是这些人的头领,盯着连芳洲捧着的这些东西,眼睛不由得发起亮来,指了指自己叽咕了一声,似乎是在询问。 连芳洲生怕会错了意,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是笑着,友好温和亲切的笑着,捧着东西的手又往他面前伸了伸。 那男子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喜得咧开嘴笑,将连芳洲手中那几件首饰都接了过去。 其他青年男子也眉开眼笑起来,竟是一拥而上几人拿着一件凑在一起端详,叽叽咕咕的议论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连芳洲和崔绍溪、梁晋见状,捏着的一把冷汗终于放了下来。 他们既然笑了,总是好事。 崔绍溪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冲连芳洲竖起大拇指,微微的含着笑。 连芳洲亦回以微微一笑,忙过来向他二人道:“你们身上多少总带着些好东西吧?快拿出来吧!” 崔绍溪和梁晋如梦初醒,便也将身上带的玉佩、荷包等各种佩饰、挂饰都取了下来。 连芳洲接了过去,笑道:“一回生二回熟,还是我来吧!”将这些东西又捧给他们。 那头领看了看,忍不住扫了崔绍溪和梁晋一眼。 崔绍溪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梁晋脸颊肌肉抽了抽,也想挤出一个笑容,不过没有成功。 那头领没有理会他们两个,也没有客气,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从连芳洲手中又咧开嘴笑将东西都接了过去,兴高采烈、稀罕不已的摆弄传看着。 连芳洲站在那里亲切微笑看着他们,努力的令他们察觉到自己的善意。 她虽不懂别的,但也明白像这种闭塞偏僻几乎相当于原始部落的边民,对外来入侵者必定怀着浓浓的敌意和戒备之心,一旦己方动起手来,无疑就坐实了不怀好意,试问他们如何能容得下? 单单看他们在己方无所察觉的情况下便能无声无息的包围上来,就知道倘若一旦打起来,纵然三人一时能摆脱逃亡,最终又怎么可能敌得过熟悉地形的他们? 杀出血路其实就是死路一条!连芳洲也是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所幸暂时将气氛缓和了下来。 事情有了变数,就有希望。 那些人看完了东西后,领头人不知说了句什么,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仍旧对他们虎视眈眈,那眼底的警惕和敌意可是半点儿都没放松。 1319.第1319章 阶下囚 梁晋忍不住皱眉,低声骂道:“喂不熟的白眼狼!” 崔绍溪却是略知一二的,不由嗤笑,心道深山里的边远之民吃你们这些人的亏还少吗?想让人家这么轻易取信,还真挺难。 “且看着吧,芳洲没准有法子!”崔绍溪亦低声道,其实他很想加一句“不要给芳洲添乱!” 梁晋轻轻一哼:“还用你说!” 那人盯着连芳洲,又是叽里咕噜的一大串话,连芳洲打起笑脸很努力的去听,可惜鸡同鸭讲的结果往往是一窍不通,一句都没有听出来。只好打着手势比划,一遍遍的告诉他自己三人迷路从海边而来,真的没有恶意! 那人也不知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或者根本不懂连芳洲的手势,叽里咕噜叽里咕噜越说越快,语气也大大的不满起来。 连芳洲心中一急,猛然想到前世不知从哪儿看到的,据说全世界所有的语言对一个词的叫法是大体相同的,那就是“妈妈”,她想也没想立刻叫道“妈妈!”、“阿妈!”,连着叫了三四声。 那人果然神情一滞,迟疑道:“阿妈?” 连芳洲终于从他嘴里听到一个熟悉的词,一时大喜,忙点头:“阿妈!” 崔绍溪和梁晋两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响没回过神来。 “这,她这是在什么?”梁晋忍不住脱口问道。 “我也不知!”崔绍溪摇摇头。 那人又是一串叽里咕噜,语气比之前却好了许多,一挥手,转头就走,走了几步没见动静,回头扫了三人一眼,冲连芳洲又是一阵叽咕。 连芳洲笑笑,略一迟疑,扭头向崔绍溪、梁晋道:“咱们跟着他们走吧!我想,我想他是这个意思吧?” “芳洲!”梁晋和崔绍溪一起变色连忙过来,梁晋低声道:“怎么能跟他们走?谁知道他们把咱们带到哪儿去?这些人野蛮霸道、凶残成性,谁知在打什么主意!” 出乎意料的崔绍溪也点点头赞同梁晋的话,道:“不错!跟他们走无异于羊入虎口!要不跟他们说说,咱们赶咱们的路,绝不惊扰他们便是!” 连芳洲苦笑,说道:“你们别再啰嗦了,羊入虎口咱们也没得选!我想,多半咱们已经到了他们的居住活动范围内,他们怎么可能轻易让我们离开?” “他们如此居心不纯,就更不能跟着走了!”梁晋皱眉。 连芳洲打断他:“别啰嗦了,要是再啰嗦,人家改变主意要咱们的命,咱们还不是一样逃不了!先走吧,到时再说!” 梁晋和崔绍溪无可奈何,见那人似乎又有些不耐烦起来,只得忙跟上,不动声色暗暗警惕着周围,决定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反击。 梁晋的目光更是一点不错的盯着那个领头人,心中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 一行人在山林间穿梭行了大约有一个半时辰,眼前渐渐的开阔起来,脚下的路也平整了许多,两边不时可见开垦种植庄稼的田地:这是快要到他们村里了。 果然,转过一道山坳,便可见眼前一座坡度平缓的山峦上,茅草屋顶、竹木搭建的竹楼沿着山峦层层而上,密密麻麻散落在山上,从浓密的芭蕉、竹子等树木遮掩之间探露出来。 领头人扭头向连芳洲叽里咕噜了一阵,连芳洲除了善意和气的笑着,根本无所回答。 那人也没在意,依旧领着他们往村子里走。 一路上不时碰到些村人,人人打量他们的目光都带着审视和隐约可见的敌意与警惕,令人提心吊胆又极不自然。 若非连芳洲之前特特叮嘱,梁晋早就暴跳了起来:堂堂梁家大公子,在南海郡这地界上素来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受过旁人这种眼光? 若在平日,足够这人死全家了! 领头人领着连芳洲三人来到一处石头垒砌的屋子,屋子样式很古朴简拙,但是非常坚固,除了上头漏出几个拳头大小的洞透一点光亮,屋子里暗沉沉的,仿若囚室。 领头人示意他们进去,梁晋警觉起来,冷冷道:“这是什么地方?” 崔绍溪也不觉全身紧绷。 那领头人脸色一沉,厉声喝斥起来。 梁晋一捏拳头,挑眉正欲相向,连芳洲吃了一惊,忙拉住了他,愣是拉着他和崔绍溪进了那石屋。 “嘭!”的一声粗暴巨响,厚重的木门从外头重重关上,听到外边的人大步离开。 “这!”梁晋气急败坏忙奔向门边,用力摇了摇,失望放弃。 “你刚才为何要拦着我?”梁晋气急败坏道:“现在好了,咱们成了阶下囚了!跟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有什么道义可讲,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方才我若拿住那家伙,逼他送我们离开,我就不信他不怕死!” “你别忘了这儿是哪儿!”连芳洲也有点生气,板着脸道:“这些人对外界的人本来就怀有极大的敌意和防备,好不容易才令他们稍稍放下戒心,你又来这么一出算什么意思呢?你要是怕死,等有人开门,你趁人不注意自己杀出去好了!” “你什么意思!”梁晋被连芳洲这话激得心火乱窜差点没跳脚,气急败坏瞪着她道:“我怕死?我要死怕死我会去回春岛找你?” 梁晋没想到连芳洲会这么说,一时间透心的凉,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无趣之极,冷着脸转身走到一边靠墙坐下,谁也不理。 崔绍溪也不知说什么好,冲连芳洲勉强笑笑,柔声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歇着吧,倒要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连芳洲轻轻“嗯”了一声,犹豫片刻,到底朝梁晋走了过去,在他身旁不远不近坐下,轻轻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这些人并不了解咱们,咱们冒冒失失闯入人家的领地,人家戒备敌视在所难免,未必这么大的寨子里就没有人懂得官话,咱们只需等,误会解开了也就好了。可若一旦与他们对立冲突起来,这些人脾性本就躁烈,到时候就说不清了!纵然拿住那人又能如何?能逃得了多远?别忘了,这儿是人家的地盘,咱们可是两眼一抹黑!” 1320.第1320章 瑶山 梁晋冷哼,半响冷冰冰道:“你为何让我一个人逃走?我是那种人吗?” 连芳洲见他耿耿于怀、纠缠不清,心下有些不耐烦起来,强忍着心头烦躁和颜悦色的道:“我那是见你要与他动手情急之下一时口误,我知道你不是!如果这一路走来我还不知这一点,那也是傻子了!我,我向你道歉,这样可以了吗?” 梁晋这才缓和了脸色,扭头看向她,笑道:“既然你道歉了,我就不跟你缠扯不清了!算了,你非要对这些狼崽子抱有幻想,那么你就尽管试吧,一切都交由你来应付,只要不明确闹翻,我再不动手!” 连芳洲对他的承诺已经没报多大希望了,然而说了总比没说的好,便点点头,笑道:“嗯,我先试一试!” 崔绍溪见一场风波终于过去,心中亦舒了口气,便也凑了过来,说道:“话虽如此,咱们也得商量商量,有个计较才行。毕竟,这些人跟咱们以往遇到的人都不一样,谁知他们会不会突然间翻脸做出什么来?” 梁晋也点头说是。 连芳洲颇为无语,这两个什么时候居然意见一致反倒把她撇一边了?也只得答应。 然而没过多久,厚重的木门就被人从外头打开,仍旧是之前那个领头人,带着五六个青年,叫了他们出去。 连芳洲三人连忙跟上。 不多时,来到村子半山腰上一处大而考究的竹木楼,领头男子叽里咕噜说着什么,领着他们上楼。一名十六七穿着绣花蓝布衣少女笑着迎了出来,与那领头男子叽里咕噜交谈了一阵,那领头男子便告辞了。 连芳洲偷眼打量那少女,五官颇为秀气,眉是眉眼是眼的,嘴唇略厚,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肤色微黑,骨骼均匀,长身玉立,比之寻常所见女子多了一份充满生机活力的健康的美。 少女黑亮的眸子在连芳洲三人身上扫了一遍,咯咯一笑,道:“就是你们闯进我们村子来了?跟我来吧!我阿公不在,阿婆等着见你们呢!” 虽然听起来地方口音浓重,却无疑正是官话! 三个人仿佛见到了失散亲人一般的开心起来,崔绍溪更是吃惊笑道:“你竟然会说官话,真是太好了!” 少女咯咯笑了笑,说道:“我阿公经常带人出去卖药材和山货,教过我一点。” 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走过木廊,来到一间屋子外头,轻轻敲了敲门。 里头响起一名老妇人的轻轻咳嗽,随后是一声略显嘶哑的“进来——”,少女欢快的答应一声,领着三人进去。 三人一眼就看见那老妇人身旁茶几上堆放的一堆东西,正是三人之前送给那领头人的首饰、佩饰等物件。 梁晋和崔绍溪心中一紧,脸色微变,不知道这些东西出现在这满脸皱纹、看不出喜怒的老妇人面前意味着什么。 连芳洲心中也略有忐忑,却比他们要好一些。因为她想到的是:早就听说好些少数民族聚居部落都是财产公有制,种植的粮食、打猎的猎物都要上交给族长,由族长和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按各家人口平均分配,想必这儿也是一样吧…… “阿婆,人带来了!金旺哥他们碰上的正是他们!”少女走到老妇人身边,笑吟吟说道。 “阿婆您好!”连芳洲上前两步屈膝行礼,陪笑道:“我们不是有意闯入,还请您见谅!” 老妇人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眯着眼睛打量打量她,一挥手,笑道:“好俊的丫头!来了就是客,坐下吧!三凤,还不倒茶!” 连芳洲笑着答应。 崔绍溪和梁晋亦上前向老妇人打了招呼,一同坐下。 一时三凤端了茶来,一一递给三人。 茶水是凉的,呈深褐色,没有一丝儿茶的清香味道,细看一眼,可见许多杂质在茶水中浮浮沉沉。 这种东西也配叫茶? 这是梁晋和崔绍溪心中不约而同的想法。 梁晋更多了一个心眼儿,生怕这茶水中被人加了料,毕竟这些人行事古怪,之前还满是敌意戒备、把他们当阶下囚关押石屋,转眼就变成所谓的“贵客”,若说没有古怪,谁信? 崔绍溪则完全是一看到这样的所谓茶根本喝不下去! 两个人手中端着茶杯,迟迟疑疑、犹犹豫豫着。 连芳洲却是笑着道谢,端起来毫不犹豫便饮了一口,梁晋和崔绍溪脸色一变正要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连芳洲眼睛一亮,连着又痛快的饮了两口,向老妇人笑赞道:“阿婆这儿的茶真好喝!清清凉凉的,甘甜清新,回味无穷,我还从来没喝过这样的茶呢!” 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笑道:“丫头喜欢就多喝一点!这是我们山里人采了山上的树叶子泡的,不值得什么!热热的天气喝下去透心凉,人也精神!三凤,再给这姑娘倒一杯!” 连芳洲便将杯中残茶一口喝尽,笑着道谢将杯子递给三凤,向老妇人笑道:“我姓连,叫连芳洲,阿婆叫我芳洲就好!”说着又介绍了梁晋和崔绍溪。自然没说梁晋的身份。 梁晋和崔绍溪点头答应,这才饮了手中茶水。入口果然清凉透心,在这样大热的天气大口喝下去,真个是通体舒泰,比饮了冰镇的酸梅汤还要爽快! 三凤给连芳洲续了茶,那老妇人笑笑,向梁晋和崔绍溪说道:“两位公子是怕老太婆在茶水里下药吧?真是好笑!这是在我们瑶山,要拿下你们还用得着下药?浪费药呢!” 一席话说的梁晋和崔绍溪大囧。 连芳洲忙陪笑道:“阿婆您别跟他们计较,他们男人家在外行走的时候多,遇到的坏人骗子也多,习惯性的总会把人往坏处想,防范的心思太强了些,却是没有恶意的!” 说着又甚是不满的睨了崔绍溪和梁晋一眼,撇撇嘴道:“这两位爷也不知道是什么眼神呢!阿婆这么好的人,你们竟也生出戒心,实在是小心太过了!” 1321.第1321章 入乡随俗 崔绍溪和梁晋明白这是连芳洲在为自己两人开脱呢,便陪笑了笑。 崔绍溪忙笑道:“习惯!习惯!这是习惯了!呃,叫阿婆见笑了!” “是啊是啊,习惯了!”梁晋也勉强笑道。 老妇人也不知是信了他们还是没有相信,哈哈大笑两声没有再提这事,只是笑道:“这个习惯可不好哦!唉,说起来也怪不得你们!何止是你们?我们族里还不是一样!在外头受了气,便从不待见外头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把你们带到这儿来了!” 说着,老妇人便问他们从何而来以及遇上族人的经过。 连芳洲早就等着她的问话,连忙答应,正色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只略去回春岛,只说离了泉州港半途迷失了方向。 老妇人又详细的问了一阵,那片海域虽然人际稀罕,想来她也是知晓的,并没有怀疑连芳洲的话:毕竟,不如此也解释不通。 外头不知多少人对瑶山的各种珍稀药材垂涎打着主意,这些年来什么时候消停过?阴谋阳谋、明算暗算层出不穷,也正是族人们上当受骗的多了,一次次斗争下来,对外头的人都没有好感,老头子不时会带人出山售卖药材,但是绝对不欢迎外人进山。 而为了防止外人偷入,沿途各处设置了无数的陷阱关卡,如果连芳洲他们从外边进来,绝对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至于那片海域,老妇人微微一笑没有多言。这是他们误打误撞运气好,一年之中,也就仅仅只有这半个多月海风顺着这个方向吹,他们这才能顺利到达,若是在别的时节,顺着海风,必定会被带到另一片海域,那里,布满暗礁和暗流,从来没有船只能够平安脱身…… 如果她所言属实,自然无事。若所言不实其实是寻路探路的,下次来再走那条水路,自有老天收拾他们,也根本用不着她担心! 连芳洲见老妇人轻轻叹息,脸色却是缓和许多,忙郑重道:“阿婆,您能派人送我们离开吗?我们真不是故意闯入,请您老见谅!” 老妇人笑道:“不忙,既然来了也是有缘,不妨多住两天吧!” 连芳洲见她这么说,征询的看向梁晋和崔绍溪,三人只好答应。 梁晋心中颇为郁闷,白瑶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起来了?居然还会留客?若在往日,得他们留客不知多开心,只是眼下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老妇人爽朗的大笑,笑道:“我们老头子今天就能回来,明日寨子里会大摆筵席,吃了席,后天我叫人送你们离开便是,不用担心!我老太婆说了你们是客人,你们就是客人,没有人敢对你们无礼!” 连芳洲三人客气应付。 老妇人冲身旁那些东西努努嘴,示意三凤拿起来仍旧还给连芳洲三人,笑道:“既然是朋友,我们白瑶人断断没有贪取朋友财物的道理,老太婆虽然不太懂,也知这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你们仍旧收回去吧!” 连芳洲三人面面相觑,崔绍溪便笑道:“阿婆太客气了,送出去的礼物哪儿有又收回来的道理!” 老妇人却是摆摆手,三凤已经将东西都捧了过来。 三人只得道谢,仍旧将东西收了起来。 连芳洲取了那对拇指大一颗的珍珠金耳环,拉着三凤的手轻轻放在她的手掌中,含笑道:“这副耳环权当是我送给三凤妹妹的见面礼,还请三凤妹妹收下!若再推辞,真叫我们无地自容了!” 三凤正欲推辞,闻言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笑了笑,便道:“既然是连姑娘送的见面礼,你就收下吧!” “哎,阿婆!”三凤十分开心,向连芳洲道了谢,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三人所安排的住处是三间排在一起的房间,谁也没有心思就休息,便都在一处说话。 梁晋原本还想出去走走,崔绍溪也同样,连芳洲略一迟疑,便劝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言语不通的,再说了这么大一个寨子什么脾性的人都有,万一被人当成坏人又起冲突岂不是麻烦?还是好好待着,等后天安安然然的离开吧!” 崔绍溪想也没想便笑道:“芳洲说的有道理,我看也是!既然如此,咱们不去也罢了!” 梁晋虽然心中大呼可惜,这是一个极好的打探白瑶人内部情形的机会,可权衡一番,还是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便是再好的机会也只得放弃了! 背着梁晋,崔绍溪忍不住又偷偷的对连芳洲道:“瑶山的药材别说在南海郡,便是中原地带也十分出名,咱们既然来了,你何不趁此机会跟他们做成这笔买卖?只要能把瑶山药材的销售权掌握在手里,对四大家族可是一个极大的震慑,而且,也开了一条大大的财源。” 连芳洲拍手笑道:“我心里也正琢磨着这个主意呢,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如今这个时候提起来,你说他们会不会因此反感?万一惹恼了他们,不让咱们痛快离开岂不是麻烦?” 这些人脾性说是爽快也真爽快,可就是因为太爽快了,翻脸也同样翻得很爽快! 一句话不和没准就能把人关起来,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崔绍溪沉吟片刻,笑道:“这也容易,那位阿婆不是说了出去贩卖药材的老头子今天就回来了吗?咱们寻个机会先试探一番再说。” “我看也正该如此!”连芳洲笑着点点头。 崔绍溪又低声道:“还有那个姓梁的恶人,也得防范一二。没准,他心里也打着这个主意呢!我就不信四大家族谁人不馋涎这门大生意!” 连芳洲心中一凛,断然道:“决不能让他成功!即便我做不成,也不能让他做成了!” 否则,梁家岂不是尾巴又翘起来了? 崔绍溪呵呵一笑,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让你小心防范别着了他的诡计!相比他阿婆明显更加喜欢你,你们两个如果都有意思的话,阿婆肯定更加属意你!他,哼,那人一看便透着奸诈,谁喜欢!” 1322.第1322章 要抢生意吗? 说的连芳洲“噗嗤”一笑,轻轻一叹,微微有点黯然。 崔绍溪瞅了她一眼,说道:“别叹气了,不是你的错,谁也怨不得你!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李赋的妻子,他是梁家的人!顶多……将来梁家倒台了,你维护两分,不赶尽杀绝便是了!” 连芳洲心中一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笑道:“你就这么肯定将来倒台的会是梁家?不是我和阿简灰溜溜的离开南海郡?” 崔绍溪呵呵一笑,微叹着笑道:“当然!李将军必定是最后的胜利者,因为他有你这个妻子!有你在,什么做不成呢!” “……”连芳洲动了动唇,苦笑。 崔绍溪自悔失言,自二人重逢一来,他对她关切,紧张,但从来没有当面表露过情愫,此刻不由自主真情流露,他不由有些讪讪,顿时顾左右而言他吱唔两句,便走开了。 老族长赵初五果然傍晚时候就回来了,不知道谁在寨子口张开嘹亮的嗓子大喊了两声,一下子,整个寨子似乎都欢腾了起来,人们纷纷叫着、笑着、欢喜着,纷纷涌出家门,去迎接卖了药材回来的初五阿公一行人。 每年出去贩卖药材两次,得了钱财用于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可以说,初五阿公一行人卖药材的行情好坏直接关系到家家户户的生活,大家当然都十分关心。 三凤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连芳洲三人站在竹木楼上走廊向寨子中央晒谷场上乌压压一大片人群聚集处张望,不禁上前咯咯笑道:“这里能看得见什么?你们想不想去看看热闹?走,我带你们一起去!” “还是算了吧!我们并不是寨子里的人,去了可怪不好意思的!”连芳洲笑着摇摇头,顺口笑问道:“对了,不知道阿公他们是去哪里贩卖药材呢?要去很多天才能回来吗?” 梁晋闻言不由得撩起眼皮深深的瞟了她一眼,心头微沉:她也有这个心思! 三凤浑然不觉连芳洲是在从旁打听,摇摇头说道:“阿公他们每次出去总要去一二十天,有的时候更久!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卖!阿公说外头的人都很奸诈,把我们的好东西故意说成孬货,给我们很少很少的钱就想要我们的东西!以前大家不知道,上了好多回当,后来阿公他们就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卖,分散卖给很多买主,这样价钱反而会高一些。” 连芳洲便轻叹道:“外头那些人也太可恶了些!谁不知你们瑶山的药材是最好的呢?欺骗你们,实在不应该!” “阿姐说的太对了!”三凤不由眉开眼笑,骄傲的道:“我们从来不做假的,拿出去卖的东西,都是挑拣的最好的东西!” 她眼睛亮亮的,说着又向连芳洲欢然笑道:“我们的药材在外边真的人人都说好吗?” 连芳洲诧异,心道你们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信息如此闭塞,怪不得被人哄骗呢! 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一样的药材,产自瑶山的,功效比别处的都要好许多,价钱也高许多呢!有的东西在别处根本没有,就只有你们瑶山才有的,那就更千金难求了!” “真的!”三凤眉眼间的笑意更浓,拍手笑道:“我们瑶山的东西,本来就是极好极好的!” 连芳洲一笑,也不敢从她这里套太多的话,便随口说起了一些家长里短、女孩子感兴趣的穿衣打扮。美食小吃等等。 三凤虽然毫无心机,生性单纯,可她家阿婆可不是个单纯的人,阿公想必更不是!三凤若是在他们面前说了什么,难免会引起他们疑心,以及反感,反为不美。 梁晋原本还在听着,听到她们说起琐碎之事,丝毫不感兴趣,便没再听了。心中却难免要寻思一二。 寻了个机会,梁晋冲连芳洲使了个眼色,示意一旁说话。连芳洲心知肚明迟早要面对的,便与他过去。 “瑶山的药材,你也感兴趣?”梁晋笑问。 “那是自然,”连芳洲抬眸看向他,亦笑道:“若无此机缘也就罢了,既有此机缘,谁能不想呢?大公子不也一样?” 梁晋哈哈大笑,道:“邓老头肯定后悔得想要撞墙,他不该那么痛快把三条商线交到了你的手里。” 连芳洲勾了勾唇,含笑道:“当时情形之下,由不得他说不!我已经很给他体面了!否则的话,何止三条商线!” “你不能退出?”梁晋看着她。 连芳洲心中颇为纠结,半响方道:“那要看你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这话了!” 梁晋一怔,不禁失笑。 若他以梁大公子身份要求,她当然不会拒绝,若他以她救命恩人的身份要求,她又如何拒绝得了? 然而连芳洲这话却令梁晋为难了。 他梁晋何许人也?争也罢、抢也好,凭的都是实力,哪怕旁人说他霸道、蛮不讲理,但霸道、蛮不讲理也是一种实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此的! 他还从来没有让别人把什么“让给他”!在连芳洲面前,更不甘如此。 不然他梁晋成了什么人了?堂堂大男人竟然要一个女人相让,这个女人还是他心爱之人!不说出去他都没脸见人了,也没脸再见连芳洲了! 可是,公平竞争,他与崔绍溪的看法基本一致:连芳洲占据的优势比他多!女人嘛,比男人更容易讨别人的喜欢。 初五阿公回来,听说家中来了贵客,便笑眯眯的同连芳洲几人打了招呼,客套交谈了一会儿。 人来人往的,不时的有村子里的各种人物前来拜访、探望初五阿公,连芳洲三人便寻了个借口识趣的避开回房。 想来阿婆跟初五阿公说明了他们在此出现的缘由,三凤来请他们去用晚饭的时候,初五阿公也并没有再询问他们什么,热情的招呼了一番。 次日的大宴上,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当梁晋和崔绍溪看到那满桌奇奇怪怪的东西,尤其是那蚕蛹、蜂蛹等物,恶心得胃里直翻腾。 1323.第1323章 她的理由 偏生这白瑶人敌视人的时候丝毫不讲道理,盛情好客起来也令人受不了,一个劲儿的帮人夹菜、劝吃,若是不吃便是瞧不起主人家,极容易引起纷争。 可崔绍溪和梁晋瞧着这些东西,哪儿能下得了口?两个人迟迟不动筷子,已经招惹好些人疑惑的目光了,这些目光中,很夹杂着些不快。 趁人不备,连芳洲小声向二人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万一惹恼了他们,咱们明天可就走不了了!是一时的胃口喜恶重要,还是明日安全离开重要,你们自己想想吧!” 梁晋磨牙,崔绍溪苦脸。 “这玩意儿,实在难以下咽,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崔绍溪抓着最后一丝救命稻草眼巴巴的问道。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连芳洲一句话引得崔绍溪和梁晋眼睛唰的一亮均望向她,她又好笑又好气,便低声道:“装晕!”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身子晃了晃,真的晕了! 宴席上众人一片惊讶,连芳洲实在没有料到这两个人的动作如此迅速,惊讶之余差点儿笑出声来,便忙起身连连告罪,笑着解释定是这一路两人太过疲累身子受不了突然发作起来,拜托了几个年轻人将他们扶回去。 白瑶人果然好骗,这么毫无技术含量的伎俩,便是如初五阿公那样算得上“见过世面”的人也忍不住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关切,一个劲的叮嘱人要好好的照顾他们,让厨房给他们熬蜂蛹粥,那个粥最补。旁人就更不必说! 弄得原本也打算借此机会逃席的连芳洲心中愧疚起来,纠结着到底没有离开,仍旧坐下,硬着头皮将碗里的食物吃光,又好好的敬了初五阿公、阿婆等人好几杯酒,虽有那么一个小插曲,到底也是宾主尽欢而散。 最终的结果却是,她被迫吃得撑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散了大半夜的食才勉强睡下。 白瑶人很讲信誉,第二天早饭后,金胜便带了几个人将连芳洲三人送出了瑶山。 终于走出那几乎与世隔绝的大山,离了那格外显得高大茂盛得处处遮挡视线的山林,看到这普通寻常的市集农庄田耕,三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重新回到红尘之中的感觉。 “这下子终于可放心了!”瑶山外最近一处小镇子的简陋酒楼中,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市,梁晋豪气徒生。 除了那些桀骜不驯、相当于独立社会存在的边远村寨部落,在这整个南海郡,谁敢不买梁家大公子的账?对梁晋来说,到了这儿跟到家没有什么两样! 连芳洲有李赋的身份保护,心中亦踏实不少。 趁着崔绍溪下去买经过叫卖的时新水果,梁晋向连芳洲问道:“你可与白瑶人谈了那事?” “没有,”连芳洲摇摇头,又问他道:“你呢?可谈了?” “我也没有!”梁晋也摇头。 “为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又问,不禁一笑,梁晋便笑道:“你先说。” 连芳洲道:“因为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梁晋一滞,沉默了下来,半响方道:“不错,的确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不知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他之所以没有跟初五阿公提,是因为他自知多半竞争不过连芳洲,所以便懒得提了。心中却打好了主意,他虽然暂时放弃了此事,但并不表示就任由连芳洲做成此事为李赋添助力,等回去了,他势必要暗中进行破坏,把此事搅黄! 做成一件事并不容易,但是想要搅黄,却一点也不难!尤其是对梁家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然而他没有料到,连芳洲竟然没有跟初五阿公提起! 她所说的“不是最好时机”,他只要略一想想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也动了这个念头,她才不愿意此时提,说白了,是顾忌着他的救命之恩! 更白一点的说,是她在刻意的与他保持距离,不愿意再多欠他哪怕一分一毫! 在伤他心这事儿上,她做起来永远是那么的轻车熟路!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定要与我彻彻底底的划清界限?”梁晋心里嘴里发苦,半认真半玩笑的问道。 连芳洲心中微沉,离开了回春岛,离开了瑶山,这是必须面对的事实!谁也没法子逃避! 她故作寻常的淡淡笑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也算得上是各为其主吧!” “那你个人呢?”梁晋却没放过她,反而咄咄逼问道:“假如没有这些——” “梁大公子!假如的事儿最没趣了!别再提了!”连芳洲打断了他。 梁晋一瞟,看见崔绍溪正捧着一纸袋黄澄澄的枇杷笑吟吟的上来,便没再说什么。 “呀!好新鲜的枇杷!看这颜色就知道肯定好吃!”连芳洲眼睛一亮,笑着起身去接。 崔绍溪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似乎不太对——这也丝毫不稀奇,梁晋这种自私自利的大恶人,心里只有自己,从来不会为他人着想,还不是逮着机会就为难芳洲? 他也不点破,只顺着连芳洲笑道:“我刚才尝了一颗,果然味道很好,你快尝尝!” 连芳洲笑着“嗯”一声,又让了一回梁晋,梁晋哼一声道:“我从不吃这种东西!” 连芳洲笑嘻嘻道:“你不要,我就不客气了!”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冲崔绍溪眉开眼笑:“果然好甜!好久都没吃到新鲜水果了,这滋味更是难得!” 崔绍溪笑道:“南海郡奇奇怪怪的水果多的是呢!从现在一直到年尾月月都有新鲜的上市,随你吃个够!” 两个人说笑起来,梁晋一旁看着越看越气闷,索性扭头视而不见。 一时用过午饭,三人雇了辆驴车,继续上路。 等到了大一点的城镇,换辆马车,速度更快,只怕后日、最迟大后日就能到达南海城了。 连芳洲邀请崔绍溪前往南海城一聚,崔绍溪虽然不太想见李赋,但却不放心梁晋,也想见一见旭儿,便欣然应允。 1324.第1324章 呕吐 想着很快就能见到丈夫儿子,连芳洲恨不得长出翅膀下一秒就出现在他们身边。 这一次失踪二十来日,也不知南海城中又是怎样一副情形了…… 随着越来越靠近南海城,梁晋的心情却急躁纠结而且急迫起来,之所以会急迫,是因为他必须趁着此时距离南海城还有点距离趁早下定决心,究竟要把连芳洲怎样! 不是没有动过将连芳洲劫走的念头,并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随着越来越靠近南海城,这种想法也越来越蠢蠢欲动,几乎就蛊惑得他立刻动手。 然而他更明白,一旦动手,她会更恨他,这辈子都会恨他。即便他用强得到了她,她也绝无原谅他的可能! 还有这个姓崔的小白脸,抓了她走,自然也不能将小白脸放走通风报信。 也就意味着,至少在斗垮杀掉李赋之前,他必须软禁这小白脸。 到时候,她又怎么可能不恼怒? 然而,就这样放任她回去,又叫他如何能甘心!绝不甘心! 梁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神色越来越难以捉摸,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紧张,连芳洲和崔绍溪既莫名其妙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引得这厮爆炸起来。 这是第二日,三人在一处叫做红水镇的地方住宿,据向店家打听,明日雇了马车,加紧疾驰一日,明日傍晚太阳落山、城门关闭之前就能够到达南海城! 连芳洲和崔绍溪不由面露喜色,独梁晋微微冷笑。 瞧着这张宜喜宜嗔的俏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牵动着自己的心,令一想起来便心头既痒痒又恨恨,梁晋几乎没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会过得如何的平淡无味,如何的万般无聊! 这一刻,将心一横,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要恨他,那就恨吧!反正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自己,难不成自己还期盼着将来她会改变吗? 等到毁了她的家,杀了她的丈夫那一日,恐怕她只有更恨的吧? 既然如此,干嘛不现在就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能恨一辈子,也值了! 下定了决心,梁晋只觉得满心轻松,立刻便在心中计较着晚上如何挟持人,如何离开,离开之后如何安排…… 对于这潜在的危险,连芳洲和崔绍溪两人浑然无觉,晚饭的时候,三人依然坐在一起用饭。 为了表示庆贺,崔绍溪还特意要了一壶酒。 而想到明日之后就要与梁晋分道扬镳,只怕将来再也不会有像如今这般的同行了,同舟共济更不可能,连芳洲心中亦微微黯然,特特叫了一大桌子的精致好菜。 虽然这么做有点无聊,有点矫情,可是不这么做,到底心中会留有遗憾。 不想,当那道清蒸桂鱼端上桌,小儿笑眯眯的特特介绍说这是小店的特色菜,滋味特别的鲜美,请他们趁热品尝时,连芳洲却突然感觉一阵浓浓的腥味直冲鼻子,忍不住偏身弯腰捂嘴作呕起来。 梁晋和崔绍溪一惊,同时起身忙问:“你怎么了?” 梁晋怒视那小儿,低喝道:“上的什么菜?怎么这么不靠谱!” 那小儿被梁晋的脸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道:“怎、怎么会不靠谱呢?客官您可不能冤枉人啊!这鱼是刚刚剖杀的,刚刚还活蹦乱跳,新鲜着呢!” 这边一闹,掌柜的也惊动过来了,询问怎么回事? 连芳洲干呕了一阵,刚刚缓过劲儿来,舒了口气坐好,正欲笑着说“无事!”,谁知一坐下那鱼腥味又扑面而来,她捂嘴干呕,不由分说离了座位直奔窗口,伏着窗台狠狠的呼吸了几口气,被风一吹,方觉神清气爽了几分。 “你们到底弄了什么手脚?还敢说菜没有问题!”梁晋一把揪着那掌柜的衣领,冷冷低喝。 “别!别!”掌柜的吓了一大跳,慌忙道:“这位夫人我看十之七八是怀了身孕了!这可不关小店菜肴的事儿啊!” “你说什么?”崔绍溪和梁晋同时变色,不约而同惊问,两人均是心中微沉微酸。 崔绍溪最先反应过来,忙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那伙计也是个伶俐的,立刻答应一声,一溜烟的去了。 梁晋无力松开那掌柜,扭头看向连芳洲,眸光闪烁,心思沉沉,神色不明。 连芳洲也惊呆了,这才猛然记起,自己的月事似乎真的这两个月都没有来…… 之前一直忙着设局邓家,后来端午节被劫之后更是****提心吊胆,出于风口浪尖之上,哪儿有空多想别的? 看她那又惊又喜,又有点儿含羞不太好意思的神情,谁要是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是个傻子了! 掌柜的也不敢走开,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偷偷打量梁晋、连芳洲以及崔绍溪的神情,饶是见多识广,对这三人之间的关系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合理的说法来。 这两个男子分明都对这位夫人有情,然而听见这夫人有了身孕,两人都没有上前服侍,可见都不是她的丈夫。可若如此,一个妇人好好的又怎么会不跟自己的丈夫在一起反而跟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呢?不需要避嫌吗?她就不怕她的丈夫会生气吃醋?或者,她的丈夫不要她了?也不能啊,若是如此,这两个早不上前献殷勤了!瞧这两个想要献殷勤又有所顾忌的样,分明又不是这么回事儿!既然知晓人家有丈夫,还这么跟着,这又算什么…… 掌柜的还在这儿胡思乱想的胡想一气,伙计已经请了大夫,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崔绍溪和梁晋下意识的不约而同朝那大夫看过去,目光下意识的带了点反感。 尤其是梁晋,那目光中仿佛能长出刀子来,刺得那大夫心头一缩,很有些莫名其妙。 然则已经来到此处,想要不诊而退显然不太可能,只得故作不知,硬着头皮上前。 众人一时紧张起来,各有各的紧张。 连芳洲不用说,紧张中带着期盼,崔绍溪一边失落一边又替她欢喜,梁晋则盼着是个误会,掌柜和伙计则暗暗祈祷这位夫人一定是有了身孕,不然,这位凶神恶煞的爷只怕会拆了自家的店…… 1325.第1325章 打乱了他的计划 大夫诊脉之后,又略问了几句,便向连芳洲拱手呵呵的笑道:“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夫人已有一个半多月身孕了!” “真的!”连芳洲揪起的心顿时放下,欢然笑着道谢,忙又紧张道:“不知胎儿可还稳定?无恙吧?” 大夫瞧了连芳洲一眼,想了想,陪笑道:“夫人最近似乎思虑过度,心情焦虑过度,近日又多有劳累,对胎儿是有一点儿影响!不过夫人放心,您身体底子很好,加之怀孕的月份也还小,纵有些许影响也无大碍!夫人只需好好休养一阵子,放宽心情莫要再有思虑焦虑,饮食上稍稍补一补气血,要不了多久便可如常。” “对胎儿不会有影响吧?”连芳洲忙点头答应,忍不住又问。 大夫笑道:“夫人放心,不会!” 连芳洲这才彻底放了心,笑着打发了那大夫去。 掌柜的和伙计这才上前恭喜连芳洲,又陪笑问要不要吩咐厨房另外整治些清淡滋补的汤水饭食? 梁晋冷嗖嗖的一记目光盯过去,呵斥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还不赶紧去准备!” 掌柜的巴不得赶紧离开省得遭池鱼之殃,连忙陪笑着同那伙计去了。 剩下三人,一时相对无言。 崔绍溪轻咳一声,笑着道了声“恭喜!”,又笑道:“我看咱们这下不能急着赶路了,明日还是慢慢的走吧!路上颠簸到底不好。” 连芳洲虽然急着想要赶紧回南海城,可想想大夫的话也有点儿犹豫,迟疑道:“也不过一天功夫,想来也不要紧吧?” “怎么不要紧!”崔绍溪忙道:“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还是小心些的好!明日我找辆好一点的马车,咱们慢慢上路,横竖也不争这两三天的功夫。” 梁晋冷冷的道:“崔公子倒有经验的很,真看不出来!” 崔绍溪没理会他,只向连芳洲问道:“我就这么安排,成吗?” 梁晋又冷冷道:“不成!这破地方,车马行能找得到几辆马车?合用的更不可能!明天你带着她上衙门去表明身份吧,没准县令家有好用的马车,要不然,从当地富户征用一辆也容易!顺便再叫县令派一队差役护送,路上多几个人帮忙做事也方便!我还有急事要赶回去,就不跟你们同路了!” 梁晋心中的恼怒简直无以言喻:老天爷都不帮他! 原本他想,不顾一切的将她和崔绍溪一起掳走,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非要强了她不可!等她怀了孩子,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便是再恨自己,又能如何? 可没想到,她竟然有孕了! 眼下这种情形,他自然不可能再对她动手,否则一旦她腹中胎儿出了什么意外,不但对她身心皆有巨大伤害,她必定会恨他入骨! 既然如此,不如分开行路,省得叫他见了心烦,也生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崔绍溪听了这话心中一喜,忙道:“对对对,还是你说的很对,正该如此才周全,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听到梁晋说要离开,崔绍溪开心之余只觉得胸口一块巨石挪了开去,哪里还有心思去跟他计较那硬邦邦的语气和冷冰冰的神色? 梁晋如何看不穿他的心思,冷冷轻哼。 连芳洲也默认了这法子,对梁晋的感觉一时又复杂起来,这人还真是叫人——唉! “多谢梁大公子提醒,”连芳洲不知该说什么好,纠结沉默了半响,轻轻道:“既然梁大公子有急事要办,但请自便!大恩不言谢,我亦不多言,保重!” 梁晋抬眸,深深的盯了她一眼,忽的一笑,道:“放心!我定会保重的!你也一样,保重!” 说毕起身,睨着崔绍溪冷冰冰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就此别过!”说毕头也不回大步的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相对无言。 梁晋在的时候,连芳洲和崔绍溪都巴不得他赶紧消失,两人对他都既忌惮又头疼,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然而此刻他真的离开了,却又令人不由得心下一空,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也着实不太好受。 尤其连芳洲,酸酸涩涩,热热辣辣,无数感觉一股脑儿涌上心间,化作轻轻一叹。 崔绍溪看了她一眼,柔声笑道:“你是怀了身子的人,愁不得,别多想了!将来的事,谁能料的准呢?也许不会有那么糟糕的一天出现,也是说不准的事!” 说的连芳洲也笑起来,嫣然道:“你说得对!杞人忧天这种事儿多傻啊,我怎么能做这么傻的事儿呢!” 两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和崔绍溪回到南海城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这日下午,马车缓缓驶入那高大厚重,矗立如直入云霄的城墙之内,连芳洲眼窝一热,差点儿流下泪来:她终于又回来了! 蠢蠢欲动的心几乎压抑不止,连芳洲吩咐车夫:“再快一点,去布政使衙门后院!” 车夫一怔,挥鞭急急打马。 一行七八名乔装改扮的士兵骑马簇拥着一辆马车,在布政使衙门后宅停下,引起的动静可不小,等看到连芳洲笑吟吟的从马车上下来,门房更是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唇,半响才叫了声“夫人!”扑通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连芳洲心中也充满无比的欢喜,却是玩笑道:“不过十来二十日不见罢了,至于激动成这样?还不赶紧起来!” “是!是!谢夫人!”两个门房连忙陪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在前引路陪着连芳洲进去,另一个早飞奔进去报信,一边跑一边叫:“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不一会,小钱管家、碧桃、春杏、红玉、林妈妈等无数人涌了出来,见了连芳洲各自忍不住眼眶发红,跪下请安。 碧桃急走几步上前扶着连芳洲的手,含泪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崔公子,你也来了!” 春杏、林妈妈、红玉等也不由眼眶发红,悄悄拭泪。 碧桃眼睛一亮,春杏也瞧见了,亦忙见礼。 崔绍溪冲她们点头笑笑。 1326.第1326章 回到府中 一通寒暄问候,连芳洲感慨笑道:“若不是崔公子,我险些就回不来了!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进去吧!跟来的几名伙计是黎县衙门的差役,也亏得他们这一路护送,小钱管家你先带他们下去好好安置,不可怠慢了!” “是,是!夫人放心,奴才理会得!”小钱管家满面红光笑呵呵的连忙答应,向连芳洲告退,亲自领了那些人下去安置。 对夫人的救命恩人,如何能怠慢? 众人簇拥着连芳洲往里走,连芳洲忙问道:“大人呢?可在南海城?还有旭儿,这阵子乖不乖?” 碧桃轻轻一叹,忙笑道:“可巧,大人回了南海城了,只怕这会儿在前头衙门,已经叫人去叫了!旭儿很乖,夫人放心!这会儿想是睡下午觉还没起来,等他醒了知道夫人回来了指不定多开心呢!” 春杏亦感慨无比笑道:“夫人您回来就好了,大人都快要急疯了,倒是小少爷,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竟是不哭不吵不闹,一门心思等着夫人您回来!原本我们还担心他会哭闹呢!小少爷真的是懂事了!” 碧桃、红玉等唧唧喳喳的都笑着说是,又叹又赞的。 连芳洲心中一软,眸中洋溢着温柔的神色,不由勾唇轻轻的笑了,这些丫头们也学会夸大其词了,旭儿再懂事也才三岁多,能长大到哪里去呢? 他不哭闹,能乖乖的,这很好。 刚进了二门,就看到奶娘牵着旭儿,迎春、盼夏等跟着也迎出来了。 “娘!娘!”旭儿欢声大叫着,挣开奶娘的手朝连芳洲飞奔过来。 “旭儿!”看到那小小的身影冲自己奔过来,连芳洲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俯身上前张开双臂,一把将旭儿用力揽住。 “娘!我好想你!”旭儿紧紧的抱着连芳洲,头埋在她衣襟上,紧紧的贴着,小小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裳不放。 “娘也想你,乖旭儿……”连芳洲揽住他小小的肩膀,轻轻的抚了抚那小脑袋,抚了抚他的背后,一颗心越来越软,软的要变成一汪水。 “乖孩子,娘以后再不离开你了!”连芳洲勉强笑着,差点落泪。 旭儿鼻音浓浓的“嗯”了一声点点头,却又轻轻放开连芳洲,拉着她的衣裳仰头看着她,说道:“我不怪娘的,我知道娘最疼我,一定也舍不得离开我!都是坏人闹的!我要好好的跟爹和萧叔叔他们习武,等我长大了就跟在娘身边保护娘,谁也不准再欺负我娘!” 这带着走稚气却又一本正经的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乖儿子!乖旭儿!”连芳洲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温暖而欣慰,含笑看着他,满是怜惜,却忍不住“噗嗤”一笑,便玩笑道:“等你真正长大了,就去保护你媳妇儿了,哪里还顾得上娘呢!” “夫人!”碧桃忍不住也“扑哧”笑了,道:“小少爷还小呢!”林妈妈等也不禁好笑。 旭儿一听顿时急了,连忙摇头道:“不会不会!我媳妇有岳母派的人保护,我就保护我娘!” 连芳洲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笑,这才想起旭儿是订了亲、有媳妇的人了! 连芳洲便忍着笑道:“你倒记着你媳妇!你这样说,小心你媳妇听到了生气呢!” 旭儿显然不甚懂,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我媳妇为什么要生气呢?” 连芳洲笑道:“等你长大你就知道啦!” 旭儿“哦”了一声,仍是不明白,说道:“我才不管呢!她要是生气就去陪她的娘好了,我要陪我娘!” 连芳洲一怔,哈哈笑着叫“乖儿子!”,碧桃等人更是笑个不住,初见的悲伤气氛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绍溪亦忍不住摇头好笑,心道芳洲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居然逗着儿子玩!旭儿长得……很像李赋,这双眼睛却像她…… 看着旭儿,心中一时替她欢喜,一时又忍不住惆怅。 连芳洲忽抬头冲崔绍溪一笑,携着旭儿过去,笑道:“这位是崔叔叔,幸亏这一路上你崔叔叔救了娘,不然娘可就真的倒霉了!快见过崔叔叔!” 旭儿放开连芳洲的手,恭恭敬敬抱拳鞠躬,道:“小侄见过崔叔叔,谢谢崔叔叔救了我娘!” “旭儿乖!”崔绍溪弯腰扶住了他,笑道:“崔叔叔跟你娘……和你爹是朋友,朋友之间用不着如此客气!所以你也不用谢叔叔!” 旭儿看看连芳洲,规规矩矩应了声“是”,连芳洲便笑道:“走,咱们先进屋吧!” 一路上,便与崔绍溪略做介绍府中,又问碧桃、奶娘等旭儿的情形。 刚进了屋坐下,李赋叫了声“娘子!”便大步从外跨了进来。 连芳洲猛然抬头,四目相对,仿佛若隔世,两人心中如潮浪海水般翻腾,胸口似悲似喜,激荡酸涩,口中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崔绍溪自嘲苦笑,心里控制不住的有点酸溜溜起来,一刹那他便明白,他永远也不可能插进他们之间。 他以为割了这么多年,再见李赋时他能做到平和以对,就像面对她的时候,只是单纯的祝福,只要她过得好。 然而终究不能,或者说,终究是不同的! 只要她过得好,他心中聊以自慰,至于李赋过得好不好,与他何干?甚至有点儿小小的恶意:巴不得他过得不好呢! 崔绍溪突然有点儿明白了梁晋,自己在李赋面前的心情,想必跟梁晋在自己面前的心情差不多吧? 崔绍溪轻轻咳了一下,故作轻松的笑道:“李大人,好久不见!” 李赋转头,这才看到崔绍溪,恍然大悟笑道:“好久不见!我就算准了你会来,果然来了!” 连芳洲亦想起崔绍溪还在呢,面上一热,微微有点儿不自在,笑道:“你怎知他会来?你知道他救了我?” 李赋点点头,笑叹道:“回来了就好!此事说来话长!崔兄既然来了不妨多住一阵,咱们回头再聊!崔兄一路辛苦,先下去歇歇吧!” 1327.第1327章 重逢 崔绍溪知道他们夫妻久别重逢指不定多少话要说,李赋哪儿情愿自己在跟前碍眼?便笑道:“这几天慢慢悠悠的赶路,倒也不累,旭儿,带叔叔去花园里走走好不好?” 旭儿看向爹娘,见娘冲他含笑点头,便说声“好!”,跟爹娘道别,与崔绍溪去了。 李赋与连芳洲送他二人出门去,皱皱眉头心下颇有不悦,心道什么叫做慢慢悠悠的赶路?芳洲既踏上了南海郡的土地,岂有不知我和儿子想她担心她、岂有不风急火燎往回赶的道理?哦,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扭头看向妻子,李赋一笑,打横抱起了她,在连芳洲的惊呼声,直把她抱回了东次间。 丫鬟们脸红红的慌忙退让,只做不见。 坐在软榻上,李赋也没舍得放开连芳洲,抱着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在她脸上亲了亲,将她紧紧的搂紧,伏在她颈窝蹭了蹭,低低的说道:“娘子,我的芳洲!想我了没?” 浓烈的熟悉的气息扑袭包裹而来,连芳洲脑子混沌迷蒙起来,心噗噗的跳。 她圈抱着他的脖子,一低头埋首在他胸膛上,叹息般轻柔的道:“怎不想?你是我男人啊!我,我太大意,又叫你担心了!” 娇娇软软的声音,带着惹人怜惜的幽幽愧疚,怎不令他心里柔软。 怀中抱着的这熟悉的人儿,熟悉的气息,也是真真实实的,与午夜梦回身边空荡荡的感觉不一样! 她是真的回来了! 李赋更用力的抱着她,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低低的叹道:“是真叫我担心了,不怪你,怪我!这件事容后再论,我现在只想要你!” 李赋声音一粗,捧起她的脸低头狠狠的吻了上去,狂热而激烈,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 连芳洲亦情动起来,紧紧的圈抱着他的脖子,热情放开的与他深吻,身子在他怀中软成一滩水。 连芳洲突然想到什么,脑子里一个激灵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变色“啊!”的低低惊叫了一声,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用力把李赋推开。 两人正情动意浓亲热之间,李赋哪儿想得到明显已经面若桃花、眼若春水要接纳自己的亲亲宝贝娘子突然发飙来真的,猝不及防之下竟差点儿被她给推得跌到地上。 “娘子!”李赋声音转而低沉,不满且不解的瞪向连芳洲,神情脸色满满的写着不满。 尤其想到崔绍溪跟她一起回来的,很自然的便将她那拒绝的动作同崔绍溪联系了起来,更添了几分恼羞,在她富有弹性的浑圆臀部上用力拍了一巴掌,训道:“胆子肥了你!当你男人舍不得收拾你?嗯?” “你!你!”连芳洲被他这样的目光和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话弄得脸上臊热一片,都不敢看他,慌忙挣扎着坐起来。 正欲开口从头解释,见他揽过来又要扑倒,吓得脱口叫道:“我怀孕了!” 李赋动作一僵,跟着整个人一僵,愣愣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连芳洲终于好好的舒了口气,定了定神,抬眸看着他,握着他的手柔声笑道:“我怀孕了,快两个月了。” “……”李赋张了张嘴,眼珠子一动也不动,满脸的惊愕意外和——憋屈! 突然一下子没了脾气。 连芳洲“扑哧!”乐了,伸手捏着他的脸扯了扯,嗔他一眼好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嘛!难不成我怀孕了,你不喜欢?” “没有!喜欢!”李赋闷闷的道。 “真的喜欢?可我看你这副样子一点也不像喜欢!你要是真的喜欢,就笑给我看!”连芳洲撇撇嘴。 “娘子!”李赋心火乱窜,恨得牙根痒痒,苦笑道:“我怎笑得出来?” 见她不悦赶紧又改口道:“好好好,我笑我笑!”说着挤出一丝笑容,笑着笑着,笑容越来越大,哈哈大笑起来,揽过她在那娇润红肿的菱唇上用力一亲,扬眉笑道:“我又要当爹了!我又要当爹了!哈哈,哈哈哈哈!” 连芳洲凝着他,心中一暖,不由也欢喜舒畅的咯咯笑起来。 小腹上一阵温热,他的大掌轻轻抚了上去,笑道:“我又多一个儿子了!娘子,你辛苦了!” 连芳洲甜甜一笑,心中被满满的甜蜜和温柔充溢着,唇角高高的翘起,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容光焕发。 “你又知是儿子啦?若是个女儿,听了定要不开心呢!”连芳洲低眸凝向小腹,一手不由轻轻的抚了抚。 李赋笑道:“旭儿一个儿子太寂寞,这一个自然是儿子更好!不过是女儿我也一样疼她!谁叫是咱们的孩子,是我宝贝娘子生的呢!” 说的连芳洲咯咯笑个不住。 “好娘子……”李赋捏着她的手,轻轻吻着她的脸颊、唇角,颇为幽怨而低的笑道:“你可不能不顾孩子他爹……“ 连芳洲顿时愧疚,二人分别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不光他想,她也想啊! 李赋将她的犹豫不忍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低低一笑,凑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什么。 连芳洲脸上一红,摇着手笑着一连声的道“不行!不行!” 李赋哪儿肯依?纠缠着不撒手。到底缠着连芳洲投了降,红着脸帮他。 吃不上肉,有肉汤亦聊以解馋了! 事毕擦拭干净,李赋眸底那浓浓的****勉强散去一层,揽着她细诉别后情形。 听到那天晚上刚好错过,连芳洲后悔得心在滴血直捶榻。 李赋笑道:“咱们此刻相逢了,你尚且如此,你可知我明明白白知道你刚刚离开不久却始终等不到你是何滋味!真正是——”李赋一叹,都无力去说! 那日心急火燎回到泉州港,差人一打听,果然连芳洲三人还没有到,李赋便一直在港口码头上等。又差人划了小船在近海处巡逻,一有消息立即禀报。 谁知,足足等到天黑,等到满天星光,海面上依然没有半点儿连芳洲他们的踪影。 1328.第1328章 细诉 谁知,足足等到天黑,等到满天星光,海面上依然没有半点儿连芳洲他们的踪影。 幸好那日海面风平浪静,不然,他更要急得发狂。 饶是如此,已经够令他担心的了! 他不死心,又亲自登船,命五六艘船燃起灯火开出港口,在海面散开巡视,企图寻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一夜过去,他失望了。 在泉州城又等了一天,依旧不见连芳洲一行人的踪影,萧牧、胡大海等相劝,李赋也知自己不可以长久的离开南海城,否则,就是白白送空子给人钻。 不得已,便命洛广留下一边寻找一边打探消息,自己则与胡大海、萧牧等先行回南海城。 走的时候,又将庞玉龙夫妇、海马等回春岛海盗的核心带回南海城,留了九刀、银鲨几个庞玉龙的心腹统领一众归降的海盗,暂时安置在泉州城郊一处空出来的营房中,等找到连芳洲之后再做安排。 李赋笑着又吻了吻怀中的人,叹道:“这些日子我****夜夜提心吊胆,就是生怕你有个什么不好!海上不比别处,风雨来了连一寸躲避的土地都没有!万一落入海中,真正只有死路一条!何况,你身边又跟着梁晋和崔绍溪——崔绍溪也就罢了,我信他是个君子,梁晋,哼!” 李赋眸光转沉,声音一冷:“那混蛋东西有没有欺负你?” “有惊无险!”笑笑,忽自他怀中微微起身,仰起头含笑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轻轻眨了眨,似笑非笑的道:“你说的他有没有欺负我?究竟含着几个意思呢?我怕没理解透彻,夫君,不如给我说说清楚?” 李赋一怔,不禁失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无奈笑叹道:“你胡说什么呀!我都没多心,你倒多起心来了!” 连芳洲亦一笑,却正色柔声道:“你该多心的。即便你这会儿不多心,回头应了景,或者叫谁挑拨上几句,谁知道会怎样呢?我不想找虐啊,倒不如自己与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可信我?” 李赋紧紧握着她的手,眸光灼灼凝着她,似要看进她的心里,“娘子,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别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便是你心里没我,只要还是我妻子一天,我也信你断断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若有人想用这个挑拨你我,那是白费了心思了!” “阿简!”连芳洲一时又欢喜又感动,禁不住抱着他的头主动吻上他的唇,口齿不清的喃喃道:“我的阿简……我就知……你待我最好……” 李赋哪儿忍得住她的撩拨,闷哼一声反客为主,立刻抱着她深深的吻了回去。 唇齿缠绵,神魂颠倒,好容易分开,二人均气喘吁吁。 连芳洲软倒在李赋怀中,娇声软软道:“我没有对不起你,一路有惊无险!” 李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理着她的秀发,不时轻轻吻一吻,无限怜爱的笑道:“我的娘子是这世间最聪明的娘子,我早已知道!” 说的连芳洲咯咯轻笑起来。 二人又耳鬓厮磨缠绵腻歪了一阵,连芳洲便将自被掳走后的情形简单的说了一遍,李赋听得直叹息,又道侥幸。 听得此事还有邓梦涵的份,心中更怒,连连冷笑:“邓梦涵?哼,邓梦涵!” 连芳洲一挑眉,亦笑道:“你已经抓了朱玉莹,这个邓梦涵,就留给我吧!这一回,我要邓家从四大家族中消失!” “好!”李赋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道:“邓家就交给你!我手下的人你随便用!不用对他们客气,我不想再让你处于任何潜在的危险之中。” 他略一迟疑,又叹息道:“原本我打算,等你回来之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将你和旭儿送回京城——” “我不要!”李赋话没说完连芳洲就紧紧的圈抱着他的腰,蛮横的道:“我不要离开你带着儿子回京!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怎么放心?而且,万一又有不长眼的狐狸精缠上来我岂不是鞭长莫及!” “我还没说完呢!”李赋啼笑皆非,看着她宜喜宜嗔的俏脸,听着她霸道的撒娇,只觉得生活竟是这样的真实而可爱,心中温暖而充实。 他摩挲着她的脸微笑道:“可一见了你我立刻就反悔了,何况你现在又怀了身孕,如何经得起长途颠簸?没你和儿子在身边,那日子可得多无趣!往后我会在你和旭儿身边安排暗卫保护,你也小心点,但凡出去赴宴、游玩、聚会,身边千万不要离开了人!” 连芳洲点头,说道:“教训有这一次足够深刻了,我哪里还敢掉以轻心?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的!” 说毕又心有余悸道:“幸好,幸好是我,如果是旭儿,我会疯的!” 李赋也不由得身子微僵,脊梁骨上冒起一阵寒意。 如果是旭儿——结果会怎么样,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紧紧的抱着连芳洲,低沉断然的道:“再也不会了!再有下次,我也算得废物了!” 连芳洲听他这么说反倒轻轻一笑,柔声笑叹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在暗人家在明!若是能防范的,那就不叫做意外了!” 李赋道:“四大家族的问题,还是得尽快解决,我得加快速度才行!” “谁说不是呢!”连芳洲亦轻叹,这才是根源啊!而真正的撕破脸,必须由最强的梁家开始动手,只有先把梁家这块硬骨头啃下去了,才能一鼓作气收拾别家,若先收拾别家,让梁家察觉了己方实力真实状况,甚至让他们寻到机会浑水摸鱼,再想动他们就难了! 梁家这块硬骨头,跟邓家、扶家等不同,要一举歼灭,就得光明正大的啃!那么,就必须要有光明正大的可以动他们的证据! 那两座铁矿和一座金矿就是最好的证据!求月票么么哒,今天有2章加更哦 只要找到这三座矿,完全可以给梁家安上一个“居心叵测有谋逆之心”的罪名! 1329.第1329章 找到良药 然而李赋清楚这一点,梁家如何不清楚?这本就隐秘的三座矿山,如今想要寻找起来,就更难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可不能太着急,一着急啊就会乱,乱了就容易被人有机可趁!反正,咱们还有时间呢!对了,”连芳洲眼睛一亮,满心欢喜的笑道:“在瑶山初五阿公家里,我见到了洗髓草!只是当时梁晋在,那个人精明的很,我也不好太过关注表露!不过,那东西跟洛儿画出来的图样一模一样,我不会看错!” 李赋喜之不尽,笑道:“这真是太好了!娘子啊娘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只要将这个送回京城,治好了太子的病,他的心也算彻底的安定下来了,比什么都强! “过两****就派人去一趟!到时还要你指点指点!”李赋笑道。 “这还用你说?”连芳洲嗔他一眼,笑道:“其实说起来也挺简单的,白瑶人不像外界传闻的那么蛮不讲理、凶神恶煞,只是对外人没有什么好感,成见颇深。待人以诚,就可以了!” “娘子说的自不会错!等我找了人,你好好的教一教,争取在两个月之内将东西送到京城!”李赋又道。 连芳洲微笑道:“我想这也不难,官府出面,只要不仗势欺人,白瑶人定不会拒绝的!” 说着起身,笑道:“咱们去看看崔公子和旭儿吧!崔公子是客,不好冷落了人家!” “嗯,”李赋点点头,说道:“他救了你,我是不该冷落了他!等会你带着旭儿回来好好歇息吧,这些天赶路怎么休息的好?我叫人去请大夫,晚些好好诊一诊脉,春杏、红玉伺候过,知晓该准备哪些安胎的东西,这就该备起来了!” 连芳洲心中一甜,笑着点头。 二人携手出去,李赋笑着向众人宣布了连芳洲有孕的消息,又命阖府仆婢一人赏两个月的月钱,众人欢喜不已,纷纷笑着上前磕头恭喜。连芳洲含笑一一应了。 崔绍溪正好和旭儿回来,见此情形旭儿略显诧异,睁大眼睛甚是疑惑。 崔绍溪便笑道:“旭儿,你娘肚子里有宝宝了,要不了多久你就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陪你一起玩了,你开心不开心?” “真的?”旭儿一怔,亮晶晶的眼睛望了望连芳洲,走过去用小小的手掌在连芳洲那丝毫还没有显怀的小腹上轻轻抚了抚,很是惊奇的咯咯笑出了声,稚声稚气问道:“娘的肚子里真的有弟弟或者妹妹吗?” “是啊!”连芳洲笑着揽住他肩膀,含笑问道:“娘的旭儿是想要一个弟弟还是想要一个妹妹呢?” 旭儿偏着头又瞅了她的肚子半响,说道:“随便,能陪我玩就可以!可是在娘的肚子里好小哦,这么小真的能陪我玩吗?” 那满脸疑惑的小小样子,似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么小的弟弟或者妹妹怎么陪他玩! 一句话逗得连芳洲等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李赋笑道:“怎么不能?你以前还不是在你娘肚子里!” “真的?”旭儿瞪大眼睛更惊讶了,果断摇头:“爹爹一定哄我玩呢!我才不信!我这么大怎能在娘肚子里呢!” 众人越发笑个不停。 见旭儿噘着小嘴有点儿不高兴,连芳洲忙柔声笑道:“爹爹哄旭儿玩呢!乖旭儿,来,跟娘回屋!” 旭儿顿时抛开困扰的问题,点头“嗯”了一声,随着连芳洲去了。 连芳洲牵着旭儿,含笑向崔绍溪道:“我先回屋歇一歇去了,崔公子在这儿多住几天吧!咱们三人好多年都没见了呢!” 崔绍溪见她容光焕发透着娇羞媚意,眼角眉梢透着尚未消褪的春意,小巧的菱唇嫣红水润略显红肿,一看便是被人狠狠的亲过,心中一时酸酸涩涩,别开了目光,点头含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正好我挺喜欢旭儿的,留下陪旭儿玩玩!” 连芳洲一笑点头。 李赋便笑着请他往外边书房说话,二人一并去了。 这里连芳洲拉着旭儿坐下,叫人拿了时新水果和点心零食给他吃,一边问他在家里乖不乖啊、有没有缠着爹爹哭闹啊等话,旭儿一一的同她说着。母子俩说了好一阵话,奶娘上前将旭儿带了去,连芳洲一笑,便进了东次间休息。 闭上眼睛,心中踏实,她是真的回来了! 晚饭三人一起用,说起往昔旧事,说起别后各自情形,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崔绍溪颇有些道歉,笑道:“你是双身子的人,倒是我一时管不住话多,倒害得你坐了大半夜!” 连芳洲笑道:“如今回了家,我什么时候不能休息?你若再这么客气,咱们可真白认得这么多年了!” 李赋亦笑着道是,命人好生送了崔绍溪去客房休息。 次日上午,李赋便叫人将庞玉龙和淑儿、海马请了来。 被俘之后一通解释,海马已经明白自己误会了大当家,心中愧疚不已。若不是自己听了扶魏的挑唆跟大当家的翻脸闹起来,又怎么可能让官府有机可乘、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整个回春岛给尽数摧毁了! 对于大当家所言归降官府的好处,海马是半点也不信的。 官府之中如何有值得信任之人?大当家的真正是鬼迷了心窍上了官府的大当了!若真的有,也不会被软禁大半个月也没有人来问一声!官府这分明就是一个“拖”字诀要把自己几个人拖死。 庞玉龙见他死活不信,也没有什么法子,只有等。 等李夫人回来,李大人召见了大家,海马他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可随着一天天的过去,妻子怀了孕的小腹从不显怀到微微隆起,依然还没有连芳洲的消息,庞玉龙不觉也焦急起来了。 虽然被软禁在此吃穿不愁,也无人刁难找麻烦,然而曾经身为一岛大当家的他所要的绝不是这种被人当笼中鸟雀一般圈养的生活! 若不是淑儿不时软语温柔相劝,庞玉龙恐怕就要暴动了。 可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便是淑儿自己,纵然没有那种禁锢逼仄之感,心中又怎会好受? 1330.第1330章 收编回春岛计划 这日终于等到了人,萧牧亲自带人前来相请,说是李夫人已经回来了!庞玉龙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到了布政使衙门后宅花厅中,看到连芳洲一袭橘红绣折枝蔷薇花缭綾长裙,豆青暗纹竹叶纹窄袖短襟上衣,腰间系着淡淡烟霞紫的宫绦,发髻高绾,金钗闪耀,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淑儿不由眼眶一热,疾走几步上前,屈膝福身施礼:“李夫人……” “快别多礼!”连芳洲忙上前扶住了她,笑道:“让你们久等了,可别往心里去!” 淑儿摇摇头,笑道:“李大人情深意重,夫人下落不明,论起来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李大人没责怪我们便心满意足了,如何会往心里去!夫人总算平安归来,我们见了也放心了!” 连芳洲爽朗笑道:“可不是,有惊无险,总算是回来了!” 一时庞玉龙和海马也上前施礼相见,李赋抬手揭过,笑着请坐。 落座寒暄片刻,便说到当初之事。 连芳洲忙当着李赋的面,把之前自己与庞玉龙、淑儿达成的协议细细向李赋说了一遍,表明这二人是真的真心向官府投诚,绝不是落到官府手中之后走投无路才那么说的。 连芳洲早已跟李赋说过,此时再说不过是令庞玉龙和淑儿安心罢了,自然一说李赋就信。 庞玉龙见状,忐忑的心方彻底松了下来,忙抱拳向李赋道:“草民是真心归降大人,将功赎罪!大人但有差遣只管吩咐,草民万死不辞!” 对于他们的安排李赋与胡大海、萧牧等早已商量好了,闻言摆摆手微笑道:“万死不辞什么的就不必说了,你们有心,听从朝廷号令,遵守官府法度这便够了!”说着瞧了一眼连芳洲,微笑道:“听说庞夫人也是有身孕的人,你们俩到里屋坐着说话去,不必拘着在这儿!” 淑儿眼睛一亮,遂又惊又喜向笑道:“李夫人也有了身孕吗?恭喜恭喜!” 连芳洲含笑道了谢,笑道:“两个月了,比你月份要小一些呢!既如此咱们就不在这儿耽搁他们了,请,咱们屋里坐去!” 淑儿自然无异议,笑吟吟起身告了退,与连芳洲离去。 不一会儿,胡大海、萧牧也来了,李赋这才说了正事。 他与胡大海等商量的结果,是暂且将庞玉龙一干回春岛所有人先迁入南海城,编入南海郡军中,作为独立一支队伍存在,庞玉龙和海马分别任佐将和校尉。先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将那些海盗们的匪气消磨掉,之后再根据各人的表现情况做进一步的安排。 庞玉龙与海马相视一眼,心头一紧。 这话的意思两人都听出来了,说得体面些是磨练,说得直白点就是下马威。 可他们也没法怪得了李赋、胡大海等人。 自家兄弟是什么样子自家明白,在那岛上称王称霸、烧杀掳掠,我行我素、自由自在惯了,做了官兵自然就不能那般,因此上,受一番磋磨那是必然的。 然而各位兄弟性情各异,这种磋磨有的人能受得了,有的人未必受得了! 李大人的意思,倘若有那受不了而惹是生非的,是肯定要请出军法处置的。 而据庞玉龙想来,这样的人只怕还不在少数…… 他一时忍不住有点不忍,毕竟,那是追随了自己这么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国法军法在上,草民无话可说,只是草民那些兄弟往昔散漫惯了,这乍受拘束只怕一下子接受不了,到时若有什么违反之事,还请大人海涵一二,多给他们一次机会!” 庞玉龙起身拱手求道,想要提前讨个情。 “这是什么话!”萧牧皱皱眉,说道:“既然入了伍,还想要什么特殊?如此一来,对别营的人公不公平?别的营那还都是正儿八经、没干过杀人越货的良民呢!” 海马哪里受得了这话抢白,顿时脸上涨红,怒道:“萧将军既然这么说,不如把我们那些兄弟们遣散好了!这样萧将军也省事,我们也省事!” 这话一出,李赋和胡大海都变了脸色。 萧牧更是仰天打了个哈哈,冷笑道:“遣散?亏你说得出口!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一群被官府抓住的海盗,没砍你们的脑袋而是愿意无条件的接纳整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就这,他们这些军中高层将领还得做下边的思想工作、还得给下头众人一个交代,他居然说出遣散的话来! 除非哪个当官的脑子进水了,才会把抓来的强盗无条件释放! 庞玉龙心中暗道不好,张嘴正欲说话,海马又怒气冲冲哼道:“如果不是我们岛上恰逢大变,就凭你们未必这么轻易拿得下回春岛!”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一提起来便不由自主表露出浓浓的不甘之情。 萧牧嘲讽道:“从前的布政使见你们只在海上闹腾,并没有闹上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还真当你们一伙占着荒岛称王称霸便将官府朝廷不放在眼里了?实话告诉你,那天晚上若不是你们火拼,真打起来,只怕此刻没剩下几个都到阴曹地府报道去了!算起来,是你们走了大运!” 这话海马如何肯信?当即叫道:“是吗!萧将军好大的口气!在下不才,愿意讨教讨教萧将军的高招!” 萧牧瞅了他一眼,“嗤”的一笑,冷笑道:“向我叫板?你不配!放心,进了军营,将来有的是机会切磋,不会叫你失望的!现在,我凭什么应你的战?” “你!”海马噎得不轻,恨恨扭头。 庞玉龙一叹,起身向李赋跪了下去,抱拳垂首郑重道:“对不起,李将军!海马兄弟只是一时激奋,他就是这个脾气,断无恶意!还请李将军海涵!请萧将军见谅!” “大哥!”海马又惊又怒霍然站起,额上青筋突跳,拳头捏的咯咯响。 李赋面色平静,一言不发,萧牧连连冷笑,胡大海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大块头,实则最不忍反驳旁人意见,就更不说话。 1331.第1331章 打杀气焰 海马只觉得胸口郁闷得难受,气狠狠的憋了一阵,终于双膝一软,随着庞玉龙跪下,抱拳道:“请李将军见谅,在下再不敢出言不逊!” 李赋这才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起来吧!这一次就算了,若有下次,军法处置!” “多谢李大人!”庞玉龙拜谢起身,冷冷盯着海马。 海马不得已,只得不情不愿的亦拜谢了,跟着起身。 李赋便向庞玉龙道:“既然选了这条路,该怎么走不用我多说!不要忘记,你那些烧杀抢掠惯了的弟兄们,如今一个个可都还是戴罪之身,就是你们,也一样!将功折罪这四个字不是说说就算的玩笑话!若不想看到他们犯错,你回去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该如何教导,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若真做出什么国法军纪不容之事来,谁求情都无用!” “是,李大人,草民明白!”庞玉龙一惊,慌忙答应。 就是海马也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时忘了,他们如今不过是阶下囚而已,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如果当初—— 然则如今还说当初又有何用?海马一时不禁意兴阑珊起来。 他忍不住问道:“李大人,在下有一事可否相问?” 李赋瞅他一眼,“你说!” 海马便道:“方才李大人不是说了将功折罪吗?如果在下有朝一日立了功、折了罪,能不能离开军营,当回平民?” “当然可以!”李赋一笑,道:“真到了那一天你要是想走绝不会有人拦着你!不过,若你再次犯事,大牢也同样等着你!若再落草为寇或出海为盗,一经抓住,那就只有砍头一条路,再无悔改的机会!不光对你,对你们所有人都是如此!” 海马心中稍宽,自觉有了盼头,拱手道:“多谢李大人!”、这一声道谢,终于多了几分诚挚。 “在下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李大人解答!”正欲退下的海马仿佛想起了什么再次请求道。 萧牧眉头不由微微挑了挑:这人还真是够啰嗦!这还是老大宅心仁厚,若换了别个,在回春岛上只怕就把他们统统当场格杀了,哪儿还容忍他一次次得寸进尺! 这真是一点也不把自个当海盗了! 李赋倒不嫌啰嗦,看着海马,语气神色依旧平静:“你问吧!有什么但说无妨!” “多谢大人!”海马便道:“在下直言直语,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见谅!今日与萧将军起了冲突,萧将军对我们回春岛的人可没什么好印象,想必军中绝大多数将领军士对我们都没什么好感!万一将来起了冲突,或者有人有意为难我们、打压我们,敢问李大人可否主持公道?” “你什么意思?”萧牧冷冰冰瞅着他,冷笑道:“你当我萧牧是什么人?你们不无事生非,谁有那闲情招惹你们!别把别人想的都跟你一样!” 海马没理会他的嘲讽,只是看着李赋。 李赋慢慢点头,直视着他的目光说道:“在我军中,但凡违反军纪都是一样的处置,没有人可以例外!等学了军纪之后,你若发现有人违反,尽管上告!若上司不受理,告到我这里也是可以的!” 对李赋这个答案,海马不是太满意,不由皱了皱眉头还想说话。 庞玉龙原本心里也有些担心这个问题,得了李赋这话却是心中大松,生怕海马再说出什么不识好歹的话来,便忙起身道:“有李大人这句话草民就放心了!李大人和两位将军放心,我们投诚归顺是真心改过自新、洗心革面,绝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至于别的,比如平日里有那么些嘲讽的言语,比如故意将脏活累活分派给他们,比如吃饭的时候给他们的伙食比别人稍微差一点,这些琐事除了忍别无他法,便是李大人也无法解决的! 况且,李大人也绝不可能为他们解决。 他们从前杀过多少官兵?抢掠劫杀商船的时候死过多少人,那些人当中保不齐没有亲戚朋友乡亲邻人在军中,人家有意刁难一二出出气,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李赋看庞玉龙倒是个明白人,不由欣慰点头,语气一缓,叹道:“相处的时间长了,等大家彼此有了了解,过了磨合期,自然就好了!你们有点耐心,多多忍耐,毕竟从前是你们做错了事,改过自新岂能不付出代价?若是半途而废,害的是谁?不是别人,是你们自己!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李大人宽厚,草民感激不尽!”庞玉龙向李赋拱手,这一句话说的发自肺腑。 李赋微笑点头。 胡大海见事情已经谈拢,便呵呵一笑,道:“庞佐将,从这刻起,在李大人面前这‘草民’两个字可不能再说了!再说就不合礼数规矩了!官场有官场的规矩,称呼也是极要紧的,万万错不得!” 见庞玉龙尴尬的讪讪陪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是根本不明白该如何称呼。 胡大海便哈哈一笑,道:“往后该自称属下或者卑职都成!其他的一些称谓,你们回头到了军营自会有人教导,到时可要用心!” 庞玉龙大窘苦笑,忙拱手道:“是,属、属下明白!” 胡大海又是一笑,道:“不必紧张!李大人是个很好的上司,放心,他素来处事公正,断断不会亏待人的!只有一点你们要记住,你们是李大人收服回来的,心里只要有李大人就足够了!军营中同僚是同僚,各人是各人,公是公,私是私,不要混淆了!” “是……”庞玉龙迟疑着点头,分明觉得胡大海似乎话中有话,可这话中之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却又领会不出来。 萧牧看不下去轻哼一声,道:“胡将军这话我看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庞佐将,胡大人的意思是管好你们手下人和你们自己,泛泛而交面子情儿也就罢了,别跟旁人拉帮结派,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们只需听李大人的就成!” 1332.第1332章 定叫她死不瞑目! 庞玉龙恍然大悟,冲萧牧客气感激的笑笑,拱手向胡大海道:“属下明白了!胡将军、萧将军放心,属下理会得!” 胡大海呵呵一笑不再言语,萧牧道:“你理会的就好!不然万一到时被人利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那就冤枉了!” “行了萧牧,”李赋微微一笑,道:“凡事多用心,往后自然就明白了!既如此明日你们跟随胡将军出城先去营房看一看,过两日就去泉州将你们那些兄弟都接过来!胡将军也住在城外营房,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找他多请教请教!至于你夫人,” 李赋略一沉吟,便道:“她一个女子,有有了身孕,住在城外倒是不便!这样,我们这宅院后街上恰好有一所不大不小的宅院出租,你不妨先租下来让她住进去吧!离这边近,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找夫人,也有个照应!” 庞玉龙心中大为感激,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与李夫人颇为投缘,有李夫人照应,自己也可放心许多。 忙笑着道谢,又请李赋派个人帮忙一同前去租房子。 李赋便命人去唤了小钱管家来吩咐。 一时事情皆说完毕,李赋亦不多留,命人送客。 这里便有丫鬟匆匆进内院去叫了淑儿。 连芳洲与淑儿两个孕妇正说得投机,淑儿这是头胎,怀的更是庞玉龙的第一个孩子,二人都看得十分金贵,正巴不得向连芳洲多多讨教经验呢! 连芳洲便命丫鬟出去说一声,说是留了庞夫人用饭,等午后自会派车送她回去,请庞大人放心! 庞玉龙笑着客气两句,便与海马先行去了。 出了大门,海马回头望一眼那高高厚重、油光呈亮的朱漆大门,忍不住嘀咕道:“这李大人也真够小气的,连顿饭也舍不得留!难不成咱们兄弟还能吃穷了他!“ “别胡说!”庞玉龙皱了皱眉,叹道:“咱们是什么出身?李大人能不计前嫌将咱们一个不差全部招纳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再留咱们用饭,那成了什么了?叫他如何向别的将领们交代?” 海马一怔,道:“他是高高在上的长官,还需要向下头人交代?” “你啊!”庞玉龙不禁失笑摇头,笑道:“这是自然!凡事总得讲个公平起见不是?他虽是长官,若不公平御下,到用人之际,谁会服他?谁肯为他卖命?” 海马挠挠头,垂头丧气的叹道:“真是听得脑仁子疼!往后这日子,唉!” “你万万不可有如此想法!”庞玉龙正色道:“咱们如今好不容易归于正道,得好好珍惜这个机会!难不成你还想象从前一样刀口舔血然后不知哪天就了无声息的死了连个血脉后人都没有?李大人不是说了吗?只要立了功,将功折罪,便可重新光明正大的活在太阳底下,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种心里头没着没落的漂泊日子,你还没过够?” 一席话,说的海马忍不住又黯然起来,说句真心话,那样的日子,他又何尝想过?只是,这一条将功折罪的路,也没有那么好走就是了! 很快,暂时软禁泉州的那些海盗便尽数接来了南海城,没有进城直接趁着夜色进了营房,除了像梁家、邓家等有心打探的人家,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这些人住在泉州城的时候,一切饮食供应全部由扶厉暗中供给,他们前往南海城,扶厉也混在其中,悄悄见了李赋一次,详细禀报了那些海盗在泉州城软禁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尤其点明了好几个格外凶恶不逊的,好让李赋吩咐下去仔细防范。 顺利离开南海城,扶厉长长的舒了口气,知晓这一回的差事李赋是满意了——虽然并没有夸奖自己片言只字! 扶魏脱离了他的掌控,无声无息在泉州城失踪的事情他瞒着李赋,结果那混账东西居然混到了回春岛上,又差一点害死了李夫人,李赋知晓后,狠狠将扶厉教训了一顿。 这事儿上扶厉理亏,心中不由懊悔不已,哪儿敢分辨半句?唯有在心中祈祷李夫人务必要平安归来,不然,这扶家家主之位他未必就坐得稳! 不说别的,单说他曾经做过山贼,李赋倘若不再护着他,只凭这一点立刻就能抓他下狱。 可以说,连芳洲平安归来,他和李赋、庞玉龙夫妇是一样的欢喜恨不得大肆庆贺一番! 在连芳洲这里住了三四日,崔绍溪便告辞,说是离家太久了,想回去看一看!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都没人能反对得了。 尽管连芳洲心中颇为不舍,也只好笑着为他辞行,放他去了。 无事羁绊,连芳洲寻了个机会便向李赋笑道:“朱玉莹你可想好了打算如何处置?” 她不提及,李赋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人! “不知娘子意下如何?”李赋便道:“我的意思这回决不能再留后患!” 在这南海郡本来就处处存在风险,决不能再留着朱玉莹这个疯子平白多增添一份风险! 以这个女人所作所为来看,早就该死了! 连芳洲一笑,眸中一片冷清,道:“我跟你的主意一样!她自己一次次非要往死路上闯,早就该成全她了!” “好!”李赋点点头,道:“我这就叫人去办!” 连芳洲却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我想亲自去办!我与她也该有个彻底的了断了!” 放心,她一定会让她死不瞑目的! 李赋睨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他揽着她的肩,轻轻说道:“可是……我不想让你沾染这些肮脏事!” 连芳洲一挑眉,笑道:“可是我不想错过这个亲自报仇的机会!” 李赋见她无比坚持,顿时一笑,便道:“罢了!随你!人就关押在大牢里,你自己看着办吧!到时叫洛广带几个人陪你去!” 连芳洲笑着答应。 当天下午,她便来到前衙一处较为偏僻的厢房,命洛广带人把朱玉莹提出来。 朱玉莹被带到她面前的时候,若不仔细看,连芳洲几乎不敢相信从前那个花朵儿一般娇媚的女子竟变成了这副肮脏丑陋、面容扭曲的模样。 1333.第1333章 朱玉莹死 朱玉莹奄奄一息的瘫软在地上,连芳洲端坐在上,雍容高贵的气质以及那惊诧的表情很好的刺激了她,朱玉莹眼中立刻盛满恨意,怨毒的望了她一眼。 连芳洲释然一笑:这人确确是朱玉莹不会错了!她看自己的目光永远都是如此! 朱玉莹突然咯咯的发出一串笑声,放肆的笑道:“连芳洲,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居然还有脸回来!花楼里那么多的男人都满足不了你吗!” 站在连芳洲身侧的迎春、盼夏一齐变色呵斥。 连芳洲抬手止住了他们,向朱玉莹微笑道:“让你失望了!知道是谁救了我吗?梁晋救了我!” 若说别人,朱玉莹未必会信,但是说梁晋,她绝对不会怀疑!因为在南海郡,梁晋完全有这个能力做成这件事。 当初自己还在梁府被朱玉莹所害,后来她狠狠的承受了梁晋的报复,连芳洲通过癞子知晓得明明白白。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令朱玉莹连恨都不敢恨的人,无疑就是梁晋! 果然,朱玉莹脸上笑容一滞,不甘而愤恨的瞪着连芳洲,那目光刀子似的,恨不得将她凌迟。 “我不相信!”朱玉莹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字的蹦出来说道:“我不相信每一次你的运气都这样好!自欺欺人!你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连芳洲轻描淡写的挑挑眉,道:“我又不是你!再说了,今日我好好的坐在你的面前,我究竟有没有经历过什么,又怎样?” 朱玉莹脸色骤然一片雪白。 蓦地想起李赋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即便她真的不幸发生了什么,他也依旧爱她,如从前一般无二的爱她! 朱玉莹终于再也受不住,抱着头尖声大叫,凄厉的叫声划过耳际,冷硬尖利,令人难受的紧! 连芳洲却始终冷冰冰的看着她,神情淡漠。 朱玉莹直叫唤得嗓子都哑了方停了下来,喘息着恨恨道:“连芳洲,我是真恨你!我是真恨你!” 连芳洲淡淡道:“是吗?可我却没有那么恨你,我更觉得你可怜!你的出身比我高贵,在父母兄姊的呵护疼惜中如珍如宝的长大,原本,你可以有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有一个父母为你精挑细选的好丈夫,将来会有可爱聪敏的儿女,会与敬你爱你的夫君一起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可惜,你的毫无道理的固执和偏拧将这一切都毁了,包括你这个人,也毁了!原本,你不该落得如此地步!真是害人害己啊!所以,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怜、可悲!” “住口!住口!你住口!”朱玉莹尖叫着,捂着耳朵拼命摇头:“你胡说!你胡说!明明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这些话一字字皆如刀子,利利索索的在朱玉莹的心头划过,刀刀深刻入骨,刺得她鲜血淋漓,比最恶毒的话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连芳洲只是冷笑,淡淡的道:“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要是同你争论这么无聊的问题,那我可真成了傻子了!” “你现在得意了?”朱玉莹猛的抬头,五官扭曲如蛇,愤恨的目光如来自地狱的幽幽鬼火,咬牙切齿道:“在我面前终于可以高高在上,你现在得意了?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我不想见到你!” “你又错了!”连芳洲摇摇头,道:“我从来不觉得在你面前什么时候低你一等过,也就没有什么高高在上好得意的!你不想见我?放心,我更不想见你!从此之后,咱们两个都清净了!” “你什么意思?”朱玉莹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心头下意识一紧。 连芳洲微微一笑,越发的气定神闲,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朱家六小姐可不是个笨蛋,难不成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你、你——”朱玉莹情不自禁浑身颤抖起来,咬着牙道:“你要杀了我?” 连芳洲眸光一凛,冷冷道:“难道你不想杀我?” 朱玉莹哈哈大笑,道:“我真后悔!当初如果给你个干脆,我也值了!” “你不会,”连芳洲摇摇头,道:“即便重来一次,你也不会给我个干脆!不折磨我,你心里怎么会好受?” 朱玉莹冷笑:“这也是!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折磨你,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我才能过的好一点!” “你已经疯了!我与你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些话即便当笑话听,听多了也没多少趣味了!”连芳洲淡淡道:“我没有你那些特殊的嗜好,没心思折磨你!毒酒还是白绫,你自己选吧!” “你凭什么!”朱玉莹愤恨不已瞪着连芳洲,呼吸一下一下的粗噶起来,狠狠喘着粗气瞪她道:“我要见李将军!我要见李将军!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你凭什么!” 多么可笑?她居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自己选白绫还是毒酒! 她朱玉莹居然要按照这个她从来都瞧不起、哪儿都不如自己的乡下女人的意愿去死?她绝不甘心! 便是死了也不甘心! “他不会见你,”连芳洲嘲讽一笑,道:“看来你这自以为是的毛病真是到死都改不了!我夫君不可能会见你的!你快选吧,你要是不选,我可就帮你选了!” “我不选!我不选!”朱玉莹恨恨喘着粗气:“你不配!你不配!你竟敢要我的命,你算什么……” 连芳洲静静的看了她一眼,道:“不甘吗?等到了阎王爷那儿,跟阎王爷喊冤去吧!只是,冤不冤你自己心里清楚!” 连芳洲说着起身,淡淡道:“给她酒吧,省事儿!” 迎春和盼夏屈膝应是。 朱玉莹狂怒的尖叫,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竟从地上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朝连芳洲冲撞过去。 迎春、盼夏一惊,慌忙闪身上前,牢牢擒住了朱玉莹。 朱玉莹拼命的尖叫挣扎叫骂着,连芳洲却头也没有回的离开了。 她真的没有必要再理会! 随着身后那扇门关起,那来自地狱般的尖叫怒喝声越来越远,一切的恩怨也随之渐渐的远去了。 1334.第1334章 派人寻药 连芳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一切原本可以避免,可偏偏就是发生了! 她一点也不后悔杀了朱玉莹,后悔的是没有早早的杀了她,才造成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和疯狂。 回到后宅,晚上见到李赋,夫妻二人说笑着闲话,逗着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连芳洲原本以为李赋多少会问一声朱玉莹的事儿,谁知李赋似乎早已忘记了此事,根本连提都没提半个字。 连芳洲不由暗笑,朱玉莹泉下有知,必定更加不甘吧?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会不会幡然醒悟。 不是她的就不是,强欲要扭的瓜何止是不甜而已! “我想后天派小钱管家和洛广带几个人去一趟瑶山,娘子明日辛苦一点,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同他们仔细吩咐一回。”晚间,李赋向连芳洲说道。 “这么快!”连芳洲诧异一笑,关切道:“可是有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娘子真聪明,我的意思再瞒不过你!”李赋一笑,揽着她坐在自己怀中,低声道:“癞子今日传信说梁晋匆匆回府后,不过三天功夫就又出门去了!听说出的还是远门,我有点担心。” 连芳洲亦不由得心头一紧,回来了又杀个回马枪?还真有可能! 毕竟,瑶山的价值不仅仅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手握无数药效出色的珍稀药材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既有这个机缘机会,谁肯轻易放下? “小钱管家和洛广倒是挺好的人选,只是如果对上梁晋,恐怕他们不是对手,要不,我——” “娘子!”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李赋轻轻掩住了口,李赋笑道:“你怀着身孕,不可轻易涉险,再说这南海郡的道路凹凸不平,有多崎岖,我可不放心你!” 连芳洲还要再说什么,李赋断然道:“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明知那个人是梁晋,我却还让你去,我李赋成了什么人了?” 连芳洲一怔,这话隐隐的带着酸醋味,她还是什么都别说好了!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好,好,我不去还不行嘛!嗯,明儿除了仔细交代小钱管家和洛广,我再准备些小礼物让他们带去,只是讨要一二种药材,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的!” “难得是保密,”李赋点点头,又道:“得让他们保密,此事不能透露出去半点风声。”虽说此间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可架不住有心人探查,万一被京城中一些心怀不轨之辈知晓,那就糟糕了,狗急跳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连芳洲亦心头一紧,忙点头答应。 小钱管家脑子灵活,容貌周正,难得的是却表现得一副憨厚老实相,与人说话时带着点儿憨憨的笑容,很容易便能获得人的好感! 管理人事、内外交际上都是一把好手。 洛广武功高强,心思细致沉稳,寡言少语,也是一个一看就令人愿意相信、觉得可靠的人。 由他二人一同前往,简直就是最佳搭档。 连芳洲除了将自己所知的瑶山、白瑶人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其实也没有什么诀窍可教给他们。 无非就是四个人:以诚待人! 在对待少数民族,尤其是满含敌意和成见的少数民族上,唯有“真诚”二字可作为打开缺口的金钥匙。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到并且让对方相信却不容易。 其中最难的就是“入乡随俗”四个字了。 一个不慎做出什么与人家风俗习惯不和的行为或者说错一句什么话,后果便是前功尽弃。 因此连芳洲反复再三的叮嘱他们:“白瑶人好客,盛情款待的食物一定要吃完。吃饭的时候最喜欢给客人夹菜,客人不能表现出不喜欢,不但要吃,还必须要将碗里的东西吃完,这样他们才欢喜!他们还喜欢酒量过人的客人,若能在酒桌上喝倒他们,那简直就能把你当兄弟!” 看着小钱管家和洛广一一点头表示记住,连芳洲苦笑一声,又道:“别的也没什么,就是他们的食物,咳,这个,有点儿奇怪。” 她便将那天晚宴的各样菜式说了一遍,果然小钱管家和洛广都变了脸色,小钱管家更是一副忍着呕吐的腻味表情。 除了这个还有他们称之为“油茶”的东西,这是早上作为早餐吃的茶。其制作方法为锅里放油,油烧热之后将干茶叶放下去炒,炒出了香味再加葱末、蒜米、姜末、胡椒粉、盐等调料,再放入清水煮沸,用碗盛了喝。 因为是早餐,要填饱肚子,一般还会在茶水中加入米饭或者其他食物。 连芳洲最后笑着安慰了一句:“味道还不错,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小钱管家吸了吸牙,苦笑道:“怪不得那些人跟外头人合不来,就这习惯谁受得了!罢了!夫人放心,不就这一次嘛,奴才忍耐得,必定不会误了爷的事儿!” 洛广亦点点头,道:“夫人放心!属下亦知轻重!” 连芳洲却摇了摇头,笑叹道:“你们这样可不行!真诚与否讲究的就是一个真情自然流露,那些人对外人敏感着呢,若非真心实意,恐怕瞒不过人!你们愿意忍耐?人家未必给你们忍耐的机会呢!” 小钱管家和洛广一怔,小钱管家有些不甚好意思的点点头,笑道:“夫人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属下惭愧!属下也明白了!” 连芳洲便笑道:“那我也就放心了!不光你们明白,跟着去的奴才们都得明白!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晚上我叫人把准备好的小礼物送过去!” 二人答应一声,躬身告退。 连芳洲便与春杏、碧桃等准备起来。 山里人质朴,太过虚浮奢华的东西距离他们太遥远,她要送的是实实在在能感觉到心意的东西。 白瑶人好酒,备了烧酒二十坛子;三凤那样花样年华的小姑娘们与外头的姑娘们都一样,爱花朵首饰,备了一匣子几十支花样别致的银钗、一匣子簪戴发髻上的绒花绢花、一匣子绣着鲜艳花朵的普通绢帕;阿婆等老妇人年纪大了冬日怕冷,备了三十匹厚毡布;又备了些零零碎碎的如针线、顶针、油灯、灯芯、普通瓷碗杯盘、剪刀、镰刀、各种能买到的蔬菜种子、六筐鸡蛋、三十斤白糖、糕点蜜饯等二十盒…… 足足装了三辆马车才全部装下。 1335.第1335章 上邓家拜访 又命他们等到了离瑶山最近的那处镇子上,再买上活的鸡鸭鹅各四十只,若能买得到耕牛、驴子就更好,不妨也买上一二头。 小钱管家看到装了车的连芳洲准备的这些礼物惊讶得半响才回过神来! 这份礼物还真是—— 小钱管家不由苦笑,硬着头皮道:“夫人,这个,不准备些银票吗?奴才觉得还不如给银票更实在呢!” 心说给银票更体面好看啊!这份礼物实在是有些——咳,丢脸…… 要是传了出去叫外人知道了,肯定要笑话夫人的,岂不是坏了夫人的名声和形象。 连芳洲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摇摇头说道:“你把这些带去就可以了!银票不能给!给了银票,他们会反感,会觉得没把他们当朋友。你啊,就放心吧,送这些去,保管错不了!” 李赋见了也笑道:“你这奴才什么时候生出这毛病来了?夫人的话什么时候错过?你尽管听夫人的,保管白瑶人对你热情相待!” 说的连芳洲和洛广都笑了起来。 小钱管家无可奈何,只得遵命。 一大早命人赶车,快快的离开南海城,生怕在城中被人瞧出端倪当笑话来说。 直到出了城离了二十多里,小钱管家才舒了口气,提心吊胆的羞窘不好意思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送走了小钱管家和洛广,连芳洲便向李赋笑道:“邓家那边放了这么多天,我也该去看看了!夫君觉得如今可是好时机?” 李赋轻轻一哼,道:“若不是你说要亲自动手,我早不饶邓家!什么时机不时机的,你想什么时候动手便什么时候动手!多带几个人,别吃亏就好!” 连芳洲“咯咯”一笑,打趣笑道:“放心,吃不了亏呢!哎,有个在背后撑腰的夫君,真是好啊!” 李赋哈哈大笑,拧了拧她的脸取笑两句,目光顺势往下,落在她尚未显怀的小腹上,柔声道:“别的也罢了,别动气,别让人碰到你,如今什么事都大不过你的身子!” 连芳洲心中一暖,不觉抚了抚小腹微笑“嗯”了一声,道:“再帮我做一件事,给扶厉取信,一点儿货都不准卖给邓家!放出风声,泉州城的商家,但凡做海外贸易的,都不许与邓家做,我也不让他们滞货,我全要了!” 当日午饭后,连芳洲便带着红玉、春杏以及迎春、盼夏等浩浩荡荡的上邓家“拜访”! 邓夫人一听门上急匆匆的禀报说布政使夫人来访,顿时吓得一颤,手中茶碗差点儿跌碎。 自打连芳洲平安回到南海城的消息传来,邓夫人就没有一天好过的,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布政使衙门就来人了。 谁知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动静,这两天她的心才刚稍稍放下,那位布政使夫人却冷不丁的杀来了。 除了找自家算账,她想不出来连芳洲还能来做什么! “快!快去后边绣楼找三小姐,带着三小姐乘了马车从后门出去,速速出城赶紧往庄子上避一避去!”邓夫人急忙吩咐身边的白嬷嬷,一边手忙脚乱的略做收拾,亲自迎了出去。 “妾见过李夫人!李夫人大驾光临,呵呵,真是,真是叫妾身受宠若惊!”邓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 看着穿着一身玫红百蝶穿花云锦滚镶边的交领褙子、杨妃色绫绡碎花百褶裙的李夫人,油光水滑的堕倭鬓上,插戴着镶珠嵌宝的并蒂缠枝莲花金钗,明晃晃的金色流苏在齐着鬓角轻轻晃动,坠脚是红艳艳的细宝石,说不出的光彩照人与张扬,邓夫人的心没来由就是一紧。 两人都出席的宴会聚会等场合不少,李夫人的衣饰素来皆是以淡雅清新为主,或者是娇艳的桃红色、柳芽色等,极少着如此鲜艳颜色,便是钗环,也更喜翡翠、白玉、青玉、珍珠等。 她这是示威呢。 “受宠若惊?”连芳洲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起来,笑道:“何来的宠?这话倒叫我惊了!瞧邓夫人说的,让我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李、李夫人……”邓夫人脸上那勉强堆起来的笑容一僵,人也僵在了那里。 连芳洲又是一笑:“怎么?邓夫人不欢迎我进去吗?” “啊?不!不!”邓夫人回过神连忙陪笑抬手道:“李夫人,请……” 连芳洲冲她点点头微微一笑,坦然自若的走进内院,邓夫人心神不定瞅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来至花厅坐下,丫鬟献上茶来,连芳洲笑着赞了声“好茶!”,与邓夫人说笑了几句。 邓夫人哪里有心思与她说笑?勉强应付,早已心神不宁。 连芳洲吊着胃口不开口,邓夫人的心便不上不下的这么悬在半中间,这滋味着实不好受。憋得她差点儿要忍不住自己说出来。 连芳洲不是故意吊着她,而是借此机会察言观色。如果邓夫人神色坦然自若,丝毫不觉有何不妥,多半便是邓梦涵自作主张,那她便另有一番计较。 可看她此刻模样,分明就是完全知情的,只怕还有她的功劳在内呢!为了帮女儿,她也算是豁出去了! 可是,连芳洲想不明白的是,邓梦涵分明已经破了相,邓夫人她哪儿来的自信,认为李赋会要她一个破了相的女儿? 连芳洲不知,此事之前邓夫人是并不知情的,完全是邓梦涵自作主张。而事成之后邓梦涵开心之余便忍不住跟她说了。 邓夫人顿时大吃一惊,懊悔得不得了,将那日陪着女儿出门的丫鬟婆子尽数狠狠罚了一遍!更将邓梦涵身边伺候的人狠狠敲打了一番,又换了好些人。 事情已经发生,邓夫人还能怎样?只能求神拜佛,祈求连芳洲就此堕入地狱再也不能回来,祈祷李赋永远找不到她。而听了朱玉莹关于薛神医的话,邓夫人心中也不由欣喜起来,求了丈夫速速派人携带重金上京请薛神医南下。 暗中吩咐:若那薛神医不肯来,就是绑也要将他给绑来! 为了女儿的一辈子,绑个把太医在她眼中算不得多大的事儿! 1336.第1336章 摸不清来意 谁知,去请薛神医的人只怕连京城都还没有到,就听到了李夫人会到了南海城的消息! 无疑晴天霹雳! 连芳洲暗暗查看了半响,心中已经大略有数,见邓夫人还在装糊涂,连句话都没有,不由暗暗冷笑。 将手中茶碗轻轻放下,连芳洲笑道:“许久没见邓三小姐了,邓三小姐呢?邓夫人何不请她出来一见?” 邓夫人“啊!”的一声脸色微变,定定神勉强陪笑道:“涵儿她,她身子有些不舒服,一直在城外庄子上休养,没在府中。” 心中一动,只见邓夫人轻轻一叹,无不怜悯苦恼的叹道:“那孩子自打毁了容与梁家大公子的亲事作罢之后,就大受刺激,神智变得不清不楚的,唉,常常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个做娘的,真是一想起来便心疼!只可惜,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谁叫她命苦呢……” 说着连连叹息,想到伤心处,忍不住滴落眼泪,掏出帕子轻轻拭了拭。 “这可不好啊!”连芳洲道:“没想到邓三小姐竟这般命苦,年纪轻轻弄成这样,今后可怎么办!不知道邓三小姐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涵儿命苦,有什么法子!”邓夫人叹息,又道:“自毁容后照了镜子整个人就不对了,那时候没这么严重,两个月前就越发严重了!有的时候连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认识,犯起病来见人就打!说出来不怕李夫人笑话,就连我,也挨过她推搡跌跤呢!” 连芳洲心中冷笑:这是在为她开脱了?她倒也不笨嘛!可惜,借口就是借口,可以搪塞,却做不得数!她若因了这几句话便饶过了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那么,她几次经临生死边缘、几次死里逃生受的罪就白受了? “她是病人嘛,这有什么好笑话的!”连芳洲一笑,便道:“既然邓三小姐的情况这么糟糕,想必邓夫人肯定在她身边安排了妥帖人照顾伺候了?” 邓夫人张了张嘴,顿时一僵。 既然明明知晓女儿的病情,不安排妥当人在她身边伺候能说得通吗?邓家又不是用不起下人的普通人家! 可既安排了妥当伺候的人,结果女儿却还做出那等事来,这又怎么说?如何说得过去? “是……这是自然……”邓夫人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连芳洲一笑,忽然又道:“不过,据我上次见邓小姐的情形来看,倒不觉得邓小姐的情况有多糟糕啊!我看她言行举止,都挺正常的嘛!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神志不清、精神上有问题的人。” 邓夫人脸色大变“啊!”了一声,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向连芳洲。 恰对上连芳洲那冷清清、凛凛然直视过来的目光,邓夫人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心慌意乱的忙又避开了目光。 连芳洲一笑,正欲起身告辞。 不想恰在此时,邓梦涵突然从外边闯了进来,丫鬟婆子们拦都拦不住。 “娘!娘!干嘛好好地要让我去庄子上?我不去!我还要等神医治我的脸!我哪儿也不去!”邓梦涵一进来便噘着嘴大不高兴的说道。 “涵儿!”邓夫人心中一凉,无力回天。 连芳洲勾了勾唇,仍旧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含笑道:“邓三小姐,咱们有些日子不见了哦!邓三小姐气色不错啊!” 邓梦涵猛的僵住,转头,看清楚连芳洲“啊!”的惊叫起来,脱口便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连芳洲闲闲一笑,微笑道:“我来做客啊!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你——”邓梦涵骇得六神无主,心扑通扑通的剧跳,脸色变了又变,瞪着连芳洲不知所措。 邓夫人更是尴尬不已:她才说了女儿不在啊! 连芳洲一笑起身,笑道:“今儿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邓夫人、邓三小姐,告辞!明日,我再来!” 说毕,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们母女一眼,连芳洲便带着一众下人径直去了。 连芳洲离开之后,邓梦涵双膝一软跌了下去,紧紧的扶着椅子扶手方才站稳。 丫鬟惊呼着慌忙上前搀扶。 邓梦涵任由丫鬟扶着坐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道:“娘!娘!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她,她不是死了吗?她不是应该死了才对吗!” 邓夫人哪儿敢让她知晓连芳洲回来的消息?一直隐瞒着,谁知今日到底隐瞒不下去了! “你还有脸说,”邓夫人含泪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们啊,到底年纪小,把怨恨两个字看得太重,报仇之余还想出气!可这世上哪儿有那么两全其美的好事儿?你既这么大胆子要做这等事,当初就该事先告诉了我,我必定不会让你们如此胡闹!痛痛快快的下手,多好!” 邓梦涵颤声道:“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她,她会不会对付我?我不要啊,娘!” “好,好!别怕!”邓夫人揽着女儿轻轻拍抚,柔声道:“娘会帮你,娘会帮你……” “怎么帮?娘您打算怎么帮我?”邓梦涵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一双眸子看向邓夫人,透着急切。 “……”邓夫人一滞,道:“等你爹回来,我和他商量。你爹一定会有法子的……”大不了就是邓家的生意再受点儿损失了。 邓梦涵听她提到父亲,明显神色一怯。邓夫人见了不免更觉心疼,忙将她好一通抚慰。 晚饭后,邓夫人犹豫了半响,终是硬着头皮将事情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跟邓老爷说了一遍。 不等她说完,邓老爷已经又惊又怒气得不知骂了多少句“逆女!”,待听完,立刻就要叫人把邓梦涵找来。 邓夫人哭着拉住他,道:“事情已经变成这样,老爷就算打死她又有什么用!老爷赶紧想个办法呀!涵儿已经够可怜了,老爷就忍心看着李夫人对付她吗!” 1337.第1337章 赔罪 邓老爷目光冷沉沉的盯着她,片刻冷笑道:“这件事的确得想个办法,否则不是对付她,而是对付我,对付整个邓家!你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如今李夫人那边正对我们邓家虎视眈眈呢,这倒好,这现成的把柄又递到人家手里了!” 他越想越气,狠狠道:“那死丫头,她是不是跟我们邓家有仇啊!是不是我们邓家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要还给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上次那么小的事情,就赔了邓家三条商线,亏他还以为李夫人玩腻了想想法子就能重新要回来呢!只怕如今非但之前的要不回来,还得再给人家新的呢! 两次都是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试问邓老爷怎能不闹心? 邓夫人张嘴欲要分辨,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抹着眼泪道:“老爷,那该怎么办!” 邓老爷哼了声,不耐烦道:“你不是说今日那李夫人来过?她都说了什么?” 邓夫人振了振精神,忙将连芳洲的话原原本本都说了。 邓老爷一时心里也狐疑起来,道:“她一个字都没提?” “没有!”邓夫人摇摇头,叹道:“正是因为她一个字都没提才更叫我心里头不安啊!也不知她这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邓老爷皱眉道:“不管她打着什么主意,总归不是好主意!你也是的,” 他皱皱眉,大为不悦道:“这种事能遮掩的过去?她自己亲身经历,连证据证人都省了!她不提,你为何不提?” “我——”邓夫人一时语塞。她怎么开得了口?当时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主动赔罪认错,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那些话就那么生生的在喉咙口回旋,几番犹豫始终没能说出口,然后,连芳洲就起身告辞了! 邓老爷看她表情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皱眉道:“罢了!明日一早赶紧让于儿和通儿回南海城,我们父子先好好商量商量!你备一份厚礼,做好心理准备,恐怕我们得亲自上李府道歉请罪去!到时候该如何说话,你自己先好好想一想!“ 邓夫人哪儿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小心答应了。 忽然想起,又道:“对了,李夫人说了,她说……明天她还会来……要是她来了,我该如何应付?” 邓老爷冷笑,盯着她一眨不眨:“这种事还要来问我?你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个家你也别当了!” 邓夫人脸色一白,忙道:“我,我明日一早就给李府去信,告诉李夫人明日出城有事,过两日再上门拜访?” 邓老爷哼了声没做声。 邓夫人轻轻一叹,这事便就这样定了。 第二天,连芳洲打发了前来送帖子的邓府的管事娘子,手中把玩着那红艳艳烫金帖子,又看了看随着帖子一并送过来的一对硕大价值连城的灵芝,只是微微冷笑。 红玉不觉笑道:“夫人您算得可真准,邓家果然派人来了!” “这还用算?”连芳洲一笑,将手中的请帖随手扔在茶几上,冷笑道:“邓夫人昨日只怕吓得不轻呢,她岂肯再见我的?再见我,只怕吓得坐都坐不住了!她也不想想,真当她邓家是什么了不起的好地方呢,我还有那闲心天天去?” 说的春杏、红玉等都笑了起来,春杏便叹道:“那邓夫人平日里不是个笨的,这一回却也笨了!昨儿夫人上门去,竟是半句软话都没有!她自家女儿做了什么好事,难不成自己不知?” “就是!难不成还以为夫人真的就这么算了!”红玉也道。 连芳洲笑道:“她哪儿能不知?只是拉不下这个脸面罢了!不过她不说反倒正好,她一个管着内宅的妇人便是说能说什么?左右不过几句毫无用处的虚话罢了!这事儿嘛,最终仍是要邓老爷说了才算的!” 主仆几个说笑打趣一番,旭儿过来,连芳洲便哄逗着儿子去了,丝毫没将邓家的事放在眼里。等邓家做好了准备,自然就会上门来了。 过了两日,邓老爷夫妇果然求见了布政使与布政使夫人。 邓老爷求见的时候,李赋还在前边衙门里处理政务,连芳洲一面命人去知会李赋,一面命将邓老爷夫妇请入内宅花厅茶水伺候着。 林妈妈将邓老爷夫妇安置好,指挥丫鬟上了茶,便带着小丫鬟悄然退下了。花厅中一时只剩下邓老爷夫妇二人,带来的下人都被挡在二门外。 四周静悄悄的,半响也没见有一个人来,也没见有人从旁经过。 邓夫人心中不觉不安起来,忍不住向邓老爷低声道:“老爷,这李大人、李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若说不见咱们就不见,可这把咱们请了进来晾在这里,他们想干什么?” 邓老爷心中也是满腹狐疑,面上却淡淡道:“你哪儿那么多的废话?等便等,有何好问?若刁难刁难咱们能让他们消消气,那也不枉!” 邓夫人勉强笑笑,不敢再言语。 半响,李赋携着连芳洲在丫鬟婆子们簇拥下一同过来,邓老爷瞥见,慌忙起身,拉着邓夫人也起身,一同迎了出去。 “李大人!李夫人!~”邓老爷拱手陪笑。 连芳洲瞟了他们一眼,“哟”的一声掩口咯咯直笑,笑道:“邓老爷、邓夫人这么迎出来,倒颇具几分反客为主的风姿,若是那不知道的,还当做客的是我们夫妻呢!” 邓老爷夫妇顿时尴尬,邓老爷忙陪笑道:“瞧李夫人这话说的,倒叫在下无地自容了!在下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大人府中反客为主啊!” “哦?”连芳洲一挑眉,似笑非笑道:“在李大人府中不敢,那么在别人府中就敢了?” “这——不敢不敢!在下素来遵守法纪,岂敢做此霸道无礼之事!”邓老爷更加尴尬,硬着头皮连忙陪笑。 哪儿想得到这位李夫人如此犀利不留情面呢?乍一见面张口说话就满是火药味儿,逼得人焦头烂额。 1338.第1338章 言辞冷厉 连芳洲面上的笑容显得越发的欢畅,眸光灼灼,轻轻一哼,似笑非笑的道:“遵守法纪?这话邓老爷还是别说的好!说起来真叫人把牙都笑掉!不过也难说,或许邓老爷遵守法纪并不假,只是养了个胆大包天的好女儿!” “李夫人!”邓老爷夫妇脸色大变,邓夫人捏着帕子的手心一片冷汗。 “夫人开个玩笑随意说说而已,快坐下,坐下说话!”李赋终于笑着打了圆场,冲邓老爷夫妇抬了抬手,又向身旁妻子宠溺笑道:“好了,开玩笑也有个度,你看你把人家邓老爷、邓夫人给吓的!” 连芳洲一撇嘴,笑道:“谁知他们胆子这样小?这么不经吓!邓小姐的胆量可是不小呢!” 一句话邓老爷和邓夫人又如坐针毡起来。 “这如何相提并论?”李赋笑道:“邓老爷是邓老爷,邓小姐是邓小姐,总不能将邓小姐做的事算在邓老爷头上是不是?” “李大人明鉴!”邓老爷心中一苦一叹,这要是再任由李夫人数落下去天知道还会数落出什么来! 李大人这话可是极好的台阶,再不顺着下了,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尽管他心里也明白,李大人肯定不是有意偏向他说话,肯定之后还有的条件要谈,然而此时哪儿还有让他细想的机会? 邓老爷一咬牙,跪了下去,拱手垂头道:“草民惭愧!李大人,李夫人,草民教女不慎,才让她做出那等胆大包天的事情来,草民实在愧对李大人、李夫人!大人但凡有教训,草民听从便是!” 邓夫人垂首不做声,早也随着一并跪了下去。 李赋扶着连芳洲坐下,便笑道:“邓老爷先起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再说!今日既请了你们来,是来说话,不是来折辱你们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邓夫人眼中一酸,感激应道。 邓老爷忐忑不安,不知李赋和连芳洲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只这么跪着是个姿态,并不能指望能解决问题。既然李大人已经表了态,他也没有继续跪下去的必要,便告了罪起身,仍旧坐下。 连芳洲轻哼微微冷笑,嗔李赋道:“你倒是宽厚呢,只怕人家得寸进尺不领情!” 李赋好脾气的笑笑,哄道:“好好好,夫人说的不无道理,邓老爷如何是这等人?夫人且看着便是了!” 连芳洲却是起身,笑道:“要看你自己看!你既这么说了,我只看你!你若不为我出了这口气,哼,你儿子还在我肚子里呢,看我不折腾你儿子!” 邓老爷、邓夫人心中一凛齐齐变色,李夫人竟然有了身孕!看这并未显怀的样子,身孕不会超过三个月…… 幸好——看样子胎儿应该无恙,否则的话,女儿的罪过就更大了! “别胡闹!”李赋听得她这话虽然是玩笑,依然眉棱骨狠狠一跳,不悦瞪了她一眼。 连芳洲冲他吐吐舌头,睨他一眼笑道:“我可懒得在这儿磨蹭,你做主就好!邓夫人,可有兴趣陪我上园子里走走?” 邓夫人虽然一点儿也不情愿,可是哪里又能说不去?只得起身勉强冲她笑道:“夫人相邀,这是妾身的荣幸!” “邓夫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连芳洲一笑,扶着红玉的手便走了,邓夫人无法,只得跟上。 自己的丫鬟婆子都在二门外,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令她更觉格外的不安,脑子里胡思乱想,不知道连芳洲会如何刁难磋磨她。 万一让她镇茶倒水、让她做丫鬟服侍的活计,她又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纵然她说了,能管用吗? 邓夫人深思紊乱,心神不宁,一时不察竟差点儿撞上了连芳洲。 “邓夫人走路不看路的吗!撞着了我们夫人你如何担当得起!”红玉又气又急呵斥。 邓夫人猛然回神,这才惊觉连芳洲不知什么时候竟停下了脚步,自己不查,差点儿真的撞到了她的身上! “李夫人恕罪!妾不是有意的!妾只是,只是一时没注意……”邓夫人吓得冷汗涔涔,慌忙福身行礼。 连芳洲瞧了她一眼,便笑道:“邓夫人脸色似乎很不好看呢,是不是不舒服呀?” 邓夫人心中一喜,立刻顺着台阶就下了,陪笑道:“妾身今儿早起就觉得有点儿头晕,不过无碍!没什么的!” “这怎么行呢!”连芳洲笑道:“邓夫人既然不舒服,那就先回去吧!万一弄出什么事儿来,岂不是我的过错?” 邓夫人巴不得这一声,生怕再推迟下去弄巧成拙,忙顺势陪笑道:“既如此,妾身就先告辞了!”又客气的加了一句:“扰了夫人的兴致,真是,真是叫妾身过意不去!” 连芳洲一笑,摆摆手道:“这也没什么!邓夫人客气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太客气了!” 邓夫人微微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意有所指又并不明确的话,只是喃喃陪笑。 连芳洲便笑着命红玉:“好生送邓夫人出去吧!” 红玉敛衽笑应,送她出去了。 转过身,邓夫人大大松了口气,急急便忙去了。 连芳洲瞟了一眼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那厢,她二人离开之后,邓老爷立刻主动的向李赋坦白,表示了自己的无限愧疚和悔意,又表示愿意赔偿损失,务必让李大人和李夫人满意。 邓老爷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心都在滴着血,将那个只会惹祸生事儿的女儿不知暗骂了多少遍! 在李赋上任之前,他已经细细的分析盘算了无数次。在他看来,自家是生意人家,跟官府的冲突最小,扶家远在泉州城,除了海外贸易是一家独大,在其他事情上极少插手,自家和扶家,肯定不会是首当其冲布政使大人要收拾的人家。 据他所推测,布政使大人要第一个收拾的,不是梁家就是乐正家。 乐正家是根植南海郡二三百年的老世族大家,在四大家族中最具代表性。 1339.第1339章 谈判闹翻 乐正家族虽然人多势众,嫡庶繁茂,但因为恪守中庸,其实各方面都不甚突出,所占的就是一个“稳”、一个“大”字。 这位李大人如果是个带过兵打过仗、铁血手腕的大将军,只要态度够强硬,寻个借口拿下乐正家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顺便可以敲山震虎,让众人知道收敛。 梁家近年来势头最足,势力也最大,隐然便是南海郡的第一霸主。这是一块硬骨头,如果能将他啃下,没准其他三家就立即服软了,南海郡的问题也就顺理成章的解决了。 当然,想要将这块硬骨头啃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必定要经过一番血与血的斗争。 但这新任布政使不就是个行伍出身的军人吗?不是依仗军功封了候吗?没准这样的人就是喜欢啃硬骨头呢! 总之分析来分析去,都轮不到他邓家第一个倒霉! 可是,偏偏他养了个好女儿!一而再的惹事,硬生生的将自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之前爱慕李大人,因此而惹恼李夫人,引来李夫人的小小教训,虽然不当,却也并非罪无可赦。 可是这一次,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谋害了李夫人的性命! 单单谋害性命也就罢了,竟又用了那么歹毒阴损的方式,而李夫人那个时候,腹中竟刚刚有了李大人的骨肉…… 光是将这前前后后想一想,邓老爷就觉得一股冷意从脊梁骨直往上窜去,飕飕的冷。 经过与两个儿子以及心腹老掌柜一商量,他不得不忍痛又拿出了三条商线,一条直通杭州、一条直指济南、一条连接南昌,并且,愿意退出南海郡土特产山货收购的所有生意,将所有的点拱手相让。 这相当于让出了邓家现有四成的生意,加上之前让出去的三条商线,以及在扶家商贸合作上折损的损失,如今的邓家还剩下不到之前一半的生意了! 谁知,李赋对他这割肉挖心般的放弃别说感到欣喜,连同意都没有! 他冷笑道:“看邓老爷的样子,似乎我夫人反倒占了你们邓家很大的便宜?” 邓老爷一滞,苦笑道:“大人何出此言?草民如此,已是诚意十足啊!” 李赋“嗤”的一笑,道:“诚意十足?你说的这三条商线,夫人要不要都没什么要紧,横竖她手里握有三条,足够她玩了!至于南海郡土特产山货收购的生意,呵呵,还用得着你们邓家相让?本官看你是说反了吧?要说让,是夫人让给你们邓家还差不多!” 邓老爷又气又恼,心中大骂李赋、连芳洲无耻,咬了咬牙,道:“此事要如何李夫人才能满意,还请大人明示!” 邓老爷不但恨李赋、连芳洲,更恨上了梁家和乐正家,前日父子曾找过这两家,企图请他们出来帮忙说和说和,谁知一家两家都推脱了! 也不知什么眼光,难道不知李赋今日可以对付自家,明日后日就不会对付他们家吗? 乐正家一味的明哲保身,梁家一味的撇清看戏,真不知他们究竟怀着什么心思! 李赋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就一句话的事,偏要绕弯子!夫人说了,邓家今后退出海外贸易所有生意,此事便作罢!” 邓老爷瞪大眼睛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半响才回过神来,忍着气道:“这,这不是要绝了我们邓家的活路吗!” 一旦没有了海外贸易,邓家还能成为四大家族之一吗?只怕要立刻沦为三等、四等家族了! 没有了海外贸易,没有了外洋番邦来的各种货物,他拿什么来卖给各家商户?而原本大宗进货的丝绸、茶叶、瓷器等货物,又销给谁? 这一来一往,损失的银子根本无从估算,根本不用算,便知必定会触及根本! 而因此引发的混乱,一大批商铺因为货源问题而不得不关门、无数的伙计掌柜不得不解雇、无数合作的上家下家不得不从此中断…… 邓家的家底只怕赔个精光才能勉强脱身! “涵儿的确对不起夫人,可李夫人这一着是不是也太过了!”邓老爷脸色铁青,冷冷道:“大人纵然位高权重,此事也请大人恕罪,草民万万不能答应!如果李夫人非要出这口气,明天草民就将那不肖女绑了来交给李夫人,随意夫人打杀发落!草民告辞!” 如此处置,纵然落得一个冷酷无情、不计亲情的名声,对生意会有些许影响,然而这影响跟退出海外贸易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事到如今,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当没有生过那丫头吧!总不能为了她一个,将整个邓家都栽了进来! 要不他这大半辈子的心血岂不是统统付诸东流了! 邓老爷冷冰冰起身拱了拱手就要离开。 不想,七八个穿着青衣短褐的青壮家丁无声无息出现门口,无声无息挡住了出去的路。 邓老爷心中一凛,漠然变色,瞪着李赋厉声低喝道:“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赋只是冷笑,没说话。 邓老爷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冷冷喝道:“李大人难道要拿下在下不成!请问在下犯了什么事!” 李赋冷笑,道:“本官说你犯了事就是犯了事,你觉得外人是相信本官,还是相信你呢?你女儿胆敢谋害本官的夫人,当真吃了豹子胆了!本官拿你,你还敢喊冤?” “我——”邓老爷顿时矮了气焰,他有教养之责,如何喊得冤? “我已经说了,明日就把那不肖女捆了送来!她罪无可赦,大人按律处置了便是!”邓老爷愤愤道。 李赋“嗤”的一笑,道:“你放心,她逃不掉!你,同样也逃不掉!来人,将邓老爷请下去好好的招呼,别让邓老爷受委屈了!” 随着李赋一声喝斥,那几名青衣短褐青壮男仆齐整整应一声“是!”上前便拿住了邓老爷。 邓老爷又惊又怒,厉声道:“李赋!你这是公报私仇!” 李赋冷冷盯着他,冷冰冰道:“邓小丫,你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你那女儿一次又一次向我夫人下手,我如果再饶了你,今后我夫人只怕就不得安宁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养了个好女儿,怪不得别人!你放心,本官做事还是很讲章法道理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虽有管教不严之过失,却罪不至死,所以,本官只是委屈你暂且在这儿老老实实的待几天,过后自然会送你出去!不过,你要是不安分企图闹事,那就不妨试试!带走!” 1340.第1340章 软禁 邓老爷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等他回过神,身不由己的已经被那些轻易仆人们推搡着带走了。 李赋唤声“来人!”,吩咐道:“出去跟邓老爷那些仆人说,就说本官留他们老爷用晚饭,晚饭后自会派人送他回去,让他们先回去吧!” 邓老爷带来的人没有丝毫怀疑,便先行告辞了去。 邓老爷的两个儿子邓柏于、邓柏通正在家中忐忑不安的等着爹娘上布政使衙门谈判的结果,没多久看见邓夫人回来,二人忙上前迎接询问。 邓夫人摇摇头,道:“那位李夫人一开口就是刁难嘲讽,看样子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谈得拢!我借口不适先回来了,你们爹还在那儿跟李大人谈,恐怕没有这么快!” 见两个儿子忧心忡忡,邓夫人便又安慰道:“不用太担心!那李夫人已经回后院休息去了!我看李大人倒是颇为客气,只要咱们家给些好处必定能成的!” 邓柏于、邓柏通相视一眼,均觉肉痛。 邓柏于唯唯诺诺附和了母亲两句,邓柏通却是轻轻一哼,酸酸的道:“可不是!这现成的把柄送在手上,不狠狠的敲一笔,谁肯轻易罢休呢!可怜爹,大半辈子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挣下的家业,这就白白的拱手送给别人一大半了!” 邓柏于也叹气。 两个人明显对邓梦涵颇有怨念,只不过当着母亲,并不敢明白的表现出来。 邓夫人在连芳洲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憋屈怒气,当着连芳洲不敢怎样,当着自己的儿子还能客气? 一听这话立刻就怒了,盯着他二人冷笑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说的什么话!涵儿难道不是你们的亲妹妹、不是邓家的女儿?出了事你们做兄长的不说有半句安慰体谅,反倒说这等冷漠无情的话伤人,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吶!” “娘,您这心也太偏了吧!”邓柏通越发恼起来,说道:“邓家的家业我和大哥跟着爹付出多少心血您哪儿知道?涵儿做的那些事算什么?亏您说得出口,还要我们安慰她!那么多的银钱财产因为她舍了出去,这还不够安慰?难不成要将整个邓家的家业全部奉上给她当做闯祸的资本才算对她好?” “你!” “好了好了,二弟你也少说两句吧!”邓柏于叹道:“娘,您不要责怪二弟,二弟也是心疼我们邓家的产业。娘您也是知道的,我们邓家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这样白白的送给人,谁的心里会好受?就算是娘,心里也不好受吧?” 邓夫人更是气得浑身乱颤,却哽住了喉头说不出半句话来。 半响她方叹道:“我老了,我是真的老了,这些事我也管不了!你们是男人,小小年纪就跟着你们父亲在外,唯有涵儿留在我身边尽孝,有她陪着,我的日子也过得好受一些!我,往日是太宠着她了!可她是个女儿家啊,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放心,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我不会再让她闯祸!这么多年我多少也有些私房,足够她好好的生活这一辈子,你们,就别跟她争了!” 邓柏于和邓柏通听得心里发凉:这叫什么话?到如今母亲还这么护着妹子!怪不得!怪不得她会闯祸!有母亲这般纵容,她如何能识得好歹! 邓夫人见他二人神色古怪,显然对自己这话一点也不以为然,没准心里还存着怨念呢!不由悲从中来,叹道:“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邓柏于和邓柏通默默行礼,转身离开。 兄弟俩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指望娘真的能管教得了妹子?下辈子吧!等爹回来,再跟爹好好的商量商量,无论如何得赶紧将妹子嫁出去,不能再留着她祸害邓家了!娘怎么就不明白?如果邓家垮了,妹子难道就能有好日子过吗?就算她有娘那些丰厚的私房旁身,也不够人算计的! 谁知,直到天黑定了,依然不见邓老爷回来。 邓柏于兄弟俩有些着急起来,又将那跟着出门的仆人叫了进来反反复复细细的问了一遍,并没有问出什么端倪,二人没奈何,只得耐着性子等。 邓夫人也不安起来,坐卧不安,命人去门口好好的守着,一有老爷的消息立刻来报!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巷子口依然清清静静看不到半个人影。 邓柏于、邓柏通兄弟俩等不下去了! 留了邓柏通看家,邓柏于带着管家亲自上布政使府去问一问。 邓柏于根本没能进院子,门房只说邓老爷已经离开了,他自己坚持要自己回去,没让府中马车相送,大人便没有勉强。 邓柏于暗暗叫苦,忙陪笑问门房可知道父亲往哪个方向去了? 门房一翻白眼,道:“我只送他出门就回去了,他往哪儿去我怎知道?我说你们也真是奇怪,邓老爷又不是小孩子了,在这南海城中住了这么多年,还能迷路了不成!没准上谁家里做客去了呢?自个找去吧!”说完径直回身关了门。 邓柏于一肚子的气,没奈何,只得回去,召集了府中下人各处寻找。 足足找了一整夜,哪里找得到? 这一夜,邓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睡得着,上房灯火通明闹了一夜。 一夜之间,邓夫人又憔悴了不少,唤了邓柏于兄弟两个来,拭泪道:“我看你们也不用白费心思叫人去找了!你们找不到的!你爹那人你们还不清楚?家里出了这么大件事,他怎么可能有心情去访友?我看,他肯定还在李府中,被那位布政使大人给软禁了!” 邓柏于、邓柏通低低惊呼不由变色! “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邓柏于低低的道。 邓柏通也道:“是啊娘,李大人软禁了爹能有什么好处?他不可能会这么做!” 兄弟俩与其说是不相信,还不如说是不愿意相信。因为如果相信了,他们就必须要想法子将父亲救出来。 然而要怎么救?又怎么可能救得了? 1341.第1341章 失踪 “有什么不可能!”邓夫人尖叫起来,恨恨道:“我不是那狡诈阴险的两口子,我怎知他们扣留你爹想做什么?但我敢肯定,你爹,就是被他们扣下了!不然干嘛先把我支回来,又将你爹带去的下人也先打发了回来?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们还没想明白!” 邓柏于、邓柏通面面相觑。 半响邓柏于叹道:“就算如此,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想要什么好处,不是应该跟我们谈判吗?何以半点儿这个意思也没透露、反而一口否认扣留了爹?难道,难道他还能悄无声息的杀了爹不成!” 邓柏通也叹道:“而且,我们想要救爹,又该怎么救?那可是布政使府啊!” “我不知!”邓夫人含泪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问我这个,我如何知?可那是你们爹,不管怎样,你们都得想办法!你们只怕比我更加清楚,邓家,不能没有你们爹!” 邓柏于、邓柏通相视一眼,各自黯然,心头沉沉的。 邓柏于、邓柏通到底不肯就此甘心,仍旧命人在这南海城中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寻找了一遍,结果不用说,当然是没有结果的。 邓家这么一闹,弄得满城皆知。 大家只知道邓家老爷失踪了,猜测被李赋软禁的话只有邓柏于母子三人说起,外头倒无此猜测。 连芳洲和李赋自然也知晓了此消息,两人更是没当一回事儿。 笑话!他女儿把她弄失踪了那么久,她男人把他好吃好喝供着软禁几天,算的了什么?算起来还是他们邓家占了便宜呢! 到得第二天,邓家就开始乱起来了。 邓柏于兄弟虽然跟着父亲做了小半辈子的生意,然而有父亲在的时候,各种要紧事情当然是由父亲出面,他们更主要是办理具体事务的。 如今父亲突然失踪,许多事情之前根本没有过交代,许多事情又只有父亲一人知晓,岂能不乱? 加上许多合作生意的商户见邓老爷无缘无故失踪,心中岂有不存疑虑的?这心里一存了疑虑,再做起生意来救没有那么痛快了!能推则推! 还有本家的那些掌柜、账房、伙计们,谁还有心思做事?人心浮动,到处胡乱打听,将生意弄得一团糟。 而邓柏于、邓柏通二人还缺乏统领全局的本事,常常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拆了东墙补西墙,救火员似的东奔西跑,累的够呛却没有多少效果,事情仍然是一天天的乱了下去。 掌柜伙计们以及合作的商户们看到此种情况,心中就更存了计较。如此恶性循环,曾经赫赫扬扬的邓家,短短的数天之间,一片的混乱和颓败! 邓柏于、邓柏通兄弟俩接连熬夜没有休息好,加上紧绷着心操劳,一个二个憔悴的不成样子。 从前不是没想过,有一天没有了父亲的掣肘、万事但凭自己做主那是何等的威风,此刻方知,没有了父亲,邓家就垮了一大半! 兄弟俩一致的下了决心:必须要将父亲救回来!如果救不回来父亲,邓家就要完蛋了! 二人想出了个主意,便来找邓夫人商量,这个主意,还得邓夫人点头了才行。 邓夫人一听完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们道:“你们说什么?要让涵儿去李府请罪!要让她去换你们爹回来!” 邓柏通被母亲那咄咄逼人、不敢置信的目光盯得有点恼火,道:“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不能再护着涵儿!事情是她惹出来的,她不该付出代价吗!您知不知道,邓家外头的生意已经乱作一团了!不少的中层掌柜和大小伙计在悄悄的逃跑了!大掌柜们有的有心弹压但无能为力,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还有的自己都存了异心!要是爹再不回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料!到时候邓家垮了,我看您还怎么护着涵儿!” 邓夫人大吃一惊,顾不得责怪儿子、跟儿子斗气,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会就变成了这样!” 邓柏通冷笑,道:“外头传闻爹失踪了,咱们邓家的生意这一年多来又接连遭受打击,败给了李夫人,怎么怨得外头那些人会多心!” 这话,又是在隐晦的指责邓梦涵。 邓夫人心中又惊又怒、又急又乱,一时倒没心思跟儿子计较这个,只是失了神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们,你们跟着老爷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竟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老爷不在,你们顶上就是了!” “娘您说的倒轻松!”邓柏于见母亲始终顾左右而言他,偏在她根本不懂的事情上做一味就趁,便皱皱眉头说道:“爹突然之间失踪,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好多事情除了爹我们也不知道,您说说我们要怎么管?爹失踪的消息一传开,外头又多了许多的形形色色的谣言,牵一发而动全身,下边闹了起来,我们怎么顶得住?” 邓夫人怔怔的呆坐在椅子上,眼中渐渐的水雾蒙蒙起来,她含泪道:“可是,可是涵儿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啊!她,你们让她去做这种事,她将来还能嫁人吗!这,这会毁了她的一生啊!” 邓柏于、邓柏通相视一眼,眼底冰冷无语,心道妹子那个样子,还有什么好人家的公子会要她?愿意娶她的,又怎么可能不是看着赵家这个大靠山?既然看中的是赵家,又怎么会介意她做过什么! 相反,一旦赵家垮台,那她才是什么都不如!什么都不是! 娘这是迷了心窍了,说话颠三倒四,考虑不到点子上! “娘,只要邓家在,爹和我们都在,您还怕妹子嫁不出去?”邓柏于冷哼一声,傲然道:“我说的难听点,只要是我们邓家的嫡女,哪怕丑陋如无盐女、哪怕人品道德皆无,愿意娶的人也多的去了!娘若是怕姑爷委屈了她,咱们找户小门小户的人家,只要姑爷相貌好、人好,将来只要邓家还在,妹子还能委屈了?” “娘!您要是再犹豫,万一爹有个什么不测,你以为邓家垮了妹子还有人要?”邓柏通这话更是丝毫都不客气。 1342.第1342章 邓梦涵请罪 邓夫人脸色煞白,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轻轻一叹,道:“罢了!罢了!我,我也管不得这许多了!由着你们吧!你们想怎样便怎样,只是,别忘记了她是你们的妹妹!身体里跟你们流着一样的血脉!” 邓柏于、邓柏通相视一眼,面上却没有什么松了口气的情形。 “娘,”邓柏于硬着头皮陪笑道:“这件事我们不成,还得您出马才成!涵儿得主动上门负荆请罪,才显得出我们邓家的诚意和涵儿改过自新的悔意!若是我们绑了她去,那成了什么了!” “你们!”邓夫人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眼前发黑阵阵眩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颤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原来,是要涵儿心甘情愿的自己送上门去给人羞辱!怪不得他们会在她这个当娘的面前啰嗦了半天呢! 想来,若是绑人送去那么简单的话,他们早就自己绑了涵儿去,根本不需要搭理自己吧? 邓夫人一时悲从中来,不由想着,如果哪天自己不在了,涵儿该怎么办呢!那孩子的脾气……她是真的被自己宠坏了啊! 罢了!就劝劝她吧!如果她能换回老爷,也算为邓家立下一功,将来,这两个孽子只怕还肯多照顾她一二分,不然的话—— 邓夫人嘴里一阵苦一阵涩,吃力的站起来,淡淡道:“你们去等着吧!我这就去,找涵儿去!” 不知邓夫人是如何劝的邓梦涵,到底邓夫人带着她出来了。 邓柏于、邓柏通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打起笑脸小心翼翼的安慰了她一阵,又说将来定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不管她这个妹妹。 邓梦涵什么都没有说,只道:“娘都跟我说了,娘的话,我这个做女儿的岂能不听?两位哥哥放心,只要爹在那布政使府中,我一定会拼了命的救他回来!” 邓柏于、邓柏通也不知再说什么好,讪讪道了两句客套话,便命马车送了邓梦涵和她身边的小丫头白雪去李府。 邓梦涵突然求见,倒令连芳洲十分诧异。诧异之余略一想又觉在情理之中,邓家想必是没辙了,不得不将邓梦涵这个罪魁祸首抛出来! 连芳洲不觉冷笑,邓梦涵当初和朱玉莹对自己做那样事的时候,最想看到的不就是李赋从此嫌弃了自己吗? 可惜世事难料,朱玉莹已经因此付出了她应该付出的代价,而邓梦涵,却被她自家的血脉亲人给嫌弃了! “就说我没空,不见!请她回去吧!”连芳洲淡淡吩咐。 谁知,邓梦涵却不肯走。 听了这话一言不发,转身后退了几步,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了李府门前。白雪一怔,也跟着一起跪下。 她到底是邓家的小姐,门房哪儿敢动她?再三劝不得,眼看着路过的行人无不冲这边看来,还有许多人不远不近的站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生怕把事情闹大,只得再次进去禀报。 连芳洲“哦?”了一声,笑道:“没想到这才多少时日呢,她居然也肯做出这种低姿态来!真是不容易!只怕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好过!罢了,让她进来吧!” 谁知,邓梦涵却不肯进去了。 冲里头磕了个头,高声叫道:“李夫人,是我该死,我不该得罪了您!一人做事一人当,民女愿意为民女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夫人要怎样降罪责罚民女心甘情愿都认了!可是这一切跟民女的父亲毫无关系!求求李夫人您高抬贵手,饶了民女的父亲吧!” 邓梦涵喉咙嘶哑着,带着疲惫伤感的哭腔,声音却是不小,不远处聚集着看热闹的人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人群“嗡”的一下,议论声潮水般的袭来。 门房一时慌了手脚,赶上前呵斥道:“你别胡说八道!再在这儿胡说,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邓梦涵一滞,突然掩面垂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身子纤弱,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好不可怜,引得众人大为同情。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热闹无比。 门房跺跺脚,只得又叫人飞奔进去禀报了连芳洲。 连芳洲怒从心头起,冷笑道:“这是在逼我呢!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 她被朱玉莹和邓梦涵那般算计的事情根本不好说出去,说出去对她的名声有碍,邓梦涵倒是想败坏她的名声呢,然而说了出来,她就是大恶人,再也不会得到众人的同情。 这么笼笼统统的一句“该死”、“不该得罪”,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因为“得罪”可是有无数种区别的,杀了对方全家是得罪,骂了对方几句甚至翻给对方一记白眼也是得罪,就看听的人怎么想了。 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得罪人还能怎么样得罪?无非就是言语口角! 而大多数人想的是,这邓小姐是有前科的,据说曾仰慕李大人想要算计李夫人好嫁给李大人,想必,李夫人这是又算旧账呢…… 再联想近日邓老爷失踪一事,众人脑子里越发各种乱七八糟的脑补起来…… 还是那句话,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同情弱者,同情人们自以为看到的弱者! 连芳洲当即吩咐更衣,要出去会一会邓梦涵。 红玉忍不住劝道:“夫人,要不还是请她进来分说吧!夫人何必亲自出去?这也太给她面子了!” 连芳洲冷笑道:“你当我想去?可眼下闹成这样不能不去!招了她进来,回头那可就更说不清楚了!没准旁人还要说你家夫人仗势欺人、威胁恐吓人家柔弱的小姑娘呢!” 红玉怔了怔,可不正是! 她不由怒道:“那些人懂得什么!真正是——” 连芳洲笑道:“得了,他们是不懂,所以也怨不得他们!我倒要看看,这邓梦涵的本事究竟长了多少分!” 正欲出去,李赋恰从外边进来,上前拦下她道:“你要出去?别去!跟那种人对上,不怕玷污了眼睛!” 连芳洲抬眸含笑道:“我的爷!人家闹到门口来了,我总不能这么放任着给人看热闹吧?” 1343.第1343章 弄巧成拙 “谁说放任给人看热闹啦?”李赋一笑,揽着她回身坐下,扶着她肩膀道:“你在屋子里好好的等着就是,我去。你怀着身孕,我不想让你去面对这些事,万一惹得动了气,岂非得不偿失?” “你?”连芳洲何尝不知孕妇受不得刺激,怀了孕的女人之所以娇贵就是受不得闲气却偏又比寻常日子更容易动气,可是—— “你行吗?毕竟你是这一郡长官,这被告可是你的夫人,你怎么做只怕都逃不得一句偏颇,何必!”连芳洲不赞同。 “放心,说不到这上头!”李赋一笑起身,命红玉等照看好夫人,自己大步去了。 连芳洲无可奈何,只好等着。 “邓三小姐!”李赋冷清清的语气自头顶响起,邓梦涵身子大震,哭声戛然而止猛的抬头看向李赋。 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疤痕,立刻又自卑的垂下头去,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里。 她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尖利的指甲将掌心刺得一片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却浑然不知。 她只知道,她恨!她好恨! 她可是南海郡四大家族之一的嫡女啊!父母的掌上明珠,家中富比王侯,为什么,他却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为什么,他连娶她做侧室都不愿意! 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哪怕只做一个服侍的丫头,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李赋目光冷清清扫了众人一眼,人群下意识的禁了声。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赋冷冷问道。 他冷清清的语气令邓梦涵自悲伤不甘中醒过神来,耳中听着这样毫无感情的话,心中阵阵发冷,也渐渐发硬。 邓梦涵深深吸了口气,便道:“大人,民女得罪了夫人,请夫人降罪!” “哦?”李赋挑了挑眉,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夫人,本官如何不知?这倒奇了!你得罪了夫人,夫人没找你问罪,你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邓梦涵顿时一滞,便道:“夫人肯不计较,自然是民女的福气!民女求之不得!可是,夫人却软禁了民女的父亲,如今家中——“ “放肆!”李赋面色一沉厉声呵斥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夫人软禁你父亲?” 众围观者们被李赋这一喝同样心神大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人忍不住偷笑出来。 夫人与大人夫妻恩爱,这整个南海城谁人不知?这邓小姐莫不是失心疯了吧,居然说夫人软禁邓老爷?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软禁一个男子——还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在府中,这成了什么了! 这邓小姐看来真的是脑子进水了,不但说了这话,还当着大人的面说,这不是摆明了找骂来的吗? 邓梦涵一怔之下也明白了李赋这一声呵斥是什么意思,顿时脸上涨得通红,急忙道:“大人明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什么都别说了!”李赋冷冷道:“本官也听闻邓老爷失踪一事,可你们家并无人前来衙门报案,正所谓民不报官不究,本官也不便插手!可你这是什么话!把脏水往夫人身上泼,谁教你的?还有,你两个兄长呢?你母亲呢?你们邓家就由着你一个没出阁、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家跑来本官后宅胡闹?本官警告你,夫人怀着身孕,正在屋里静养,若惊扰了夫人,有个什么意外,本官为你是问!” 众人低低议论起来,不错,邓家又不是没人了,怎么会任由这么一个小姑娘出来闹事?这也太不近情理了!没准里头有什么古怪! “她又怀孕了!”邓梦涵脱口便问,那失落、失望、难过的神情,只要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得清。 那些站在前边的围观群众见了,更是不屑,这邓三小姐居然到了此刻还惦记着李大人呢!怪不得逮着机会就想来找一找李夫人的麻烦,还真是——贱啊! 邓梦涵忍着心中的失落,道:“跟我娘、我两个哥哥没关系!是我,是我自己偷偷来的!” “偷偷来?”李赋冷冷道:“即便如此,你一个后宅的姑娘家,又凭什么将你爹失踪的事怪在夫人头上?你懂得什么?就凭你想当然?本官不跟你一般见识!来人,去一趟邓家,叫邓家兄弟来接她回去!” 说毕又盯着邓梦涵:“再有下次,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李赋说毕转身离去。 一众差役上前,将看热闹的群众疏散,两名仆人站在邓梦涵旁边看管着她。 邓梦涵大哭起来,伏地哭道:“李大人!李大人!奴婢愿意给大人做牛做马赎罪,求求大人放了我爹吧!求求大人放了他,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李赋早已去的远了,哪儿还听得到她说什么? 一旁的仆人扯了扯嘴角,不屑白了她一眼,事不关己的等着邓家来人。 邓家兄弟见衙门来了人,心中就是一紧,听来人板着脸让他们去把邓梦涵接回来,二人心中瞬间冰凉! 妹子没有成功! 二人惊慌之下不免又怨恨起来:怪不得都说闺女是赔钱货!还有哪家的丫头像他家这个如此能赔钱吗?整个邓家的家产统统都叫她给赔进去她才甘心!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负荆请罪她都不会吗? 两人不敢怠慢,一边命人备车,一边缠着那报信的差役不准走,塞了银子陪笑从旁打听。 这差役得了李赋的暗示,倒也干脆,一点也不隐瞒他们,直截了当的道:“我说两位邓少爷平日里看着是多聪明的人,怎么也会犯这种糊涂呢?居然由着邓小姐去胡闹!你们知道邓小姐说了什么?一张口就一口咬定夫人把邓老爷给藏起来了,口口声声让夫人交出邓老爷!你们听听这叫什么话!这话要是传开了叫人相信了,夫人岂不是名誉尽毁?大人面子上也无光如何听得下这话?当场没有发作出来,便是看了邓家的脸面和邓小姐是个少不更事的姑娘家罢了!夫人如今怀着两个多月的身孕,在府中养胎呢,万一听见这话气着了动了胎气,你们邓家就等着倒霉吧!如今邓三小姐还等在那儿,两位邓少爷什么也别说了,快随小人去赶紧把她接走吧!记得叫人看紧些,别让她又偷偷的跑出去!下次,可不见得还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1344.第1344章 泉州 一席话听得邓柏于、邓柏通又臊又气,暗自磨牙:她怎么能这么说!这不是去请罪,这分明就是去得罪人的! 到了李府门口,邓柏于一边命人将邓梦涵主仆两个带上马车,一边向门房拱手陪笑道:“妹子无礼,真是惭愧!我们兄弟想拜见李大人,向李大人请罪,还请代为通融通融!” 邓柏通也眼睛一亮,忙道:“是是!这事都怪我们兄弟一时疏忽,理所应当向李大人赔罪,还请这位小哥忙帮通传一声。” 说着,他摸下中指上的猫儿眼戒指笑眯眯的递了过去。 那门房却是后退一步略略侧身避开了,笑道:“邓少爷,您可别害小人。大人这会儿正生气着呢,小人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有再多的钱,也得有命去花才行啊,邓少爷您说是不是?” 邓柏通顿时尴尬,取下这戒指的时候他的心还在痛呢,这会儿捏在手中却如同烫手的山芋。 “这,这倒也是!”邓柏于忙上前拉住他,笑道:“那么过两日我们再来拜访吧!告辞,告辞!请李大人放心,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邓家兄妹灰溜溜的离开,连芳洲舒了口气,听得红玉打听了来细细禀报,忍不住好笑起来,笑道:“我却不知,咱们大人什么时候也有这么锋利的口角了!嗯,往后再碰上这种事,让大人出面就好了,我也乐得省事儿!” 红玉便笑道:“此事关系夫人,大人便是没办法也会上的!邓家这真正是找死,竟敢来招惹夫人!居然来的还是那邓梦涵!” 邓夫人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从马车上下来,不由心酸,叫了声“涵儿!”便落下泪来。 邓柏于、邓柏通面色阴沉,两人一声不吭,冷着脸走开,就这么丢下她们母女。 邓梦涵“哇!”的一下大哭起来,哭道:“娘!娘!大哥、二哥一定怨死我了,我没能帮到他们!” “傻孩子,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尽力了!”邓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红着眼睛连连安慰。 邓夫人拥着她,含泪道:“娘不会再让你去做这种事!绝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哥哥他们,太——” 邓夫人又是一叹,“你也别怨恨他们,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 邓梦涵悲从中来,哭道:“娘!爹真的在布政使衙门吗?李大人他到底要拿爹怎么样?什么时候爹才能回来?” 邓夫人摇摇头,叹息道:“娘要是知道就好了!傻孩子,这都是他们男人间的事情,倒霉的,却是咱们女人家!” 她却忘了,若不是她这个女儿,又如何会弄成如此?这话若是让邓柏于、邓柏通听到了,只怕会气得吐血! 邓柏于、邓柏通在这之前已经求见了无数遍李赋都没能成功,今日那么试探一说,依然是此路不通。 两人自然明白李赋根本没打算跟自家和解,更不会见自己兄弟。 眼下只有慢慢打听,若能找到父亲的确被软禁在李府,那就不怕他不放人。 还有,就是硬着头皮顶上,无论如何,能做多少做多少、能挽回几分算几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邓家垮下去。 对于邓梦涵,两人都不想再说什么! 怪她吗?怪她又有什么用? 母亲摆明了护着她,只怕如今还哄着她替她抱怨委屈呢,哪儿还禁得住他们怎样? 若闹起来,弄得家宅不宁,岂不更乱?哪儿有这么多精神应对?忤逆母亲的名声传了出去,无疑雪上加霜! 眼下,算算行程,一大批的茶叶、瓷器以及做工精美的绣件很快就要运到泉州城,卖给扶家;同时,从扶家进一大批外洋来的豆蔻、丁香、肉桂、胡椒等调料以及没经过加工的两大匣子红蓝宝石、香水、香粉、西洋镜子等小玩意分运出去。 以往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他们父子亲自盯着,只需每年在最大宗要紧货物交易的那两回去看一看就行了,掌柜们都是惯熟了的,自会交易。 然而今非昔比,兄弟二人商量了一阵,决定让邓柏于带着人亲自去一趟,顺便结交结交扶家的家主扶厉,万一父亲真的回不来了,也不至于跟扶家疏远了关系。 不想,邓柏于到了泉州,前往拜访扶厉,人家见是见他,说到进货出货的交易便吞吞吐吐起来。 邓柏于心中顿生不好预感,越发催逼着扶厉,定要讨要一句准话,最好能将事情立刻就白纸黑字的立了契书定下来。 扶厉却滑的跟泥鳅似的,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接他的话茬。 邓柏于一时急了,一个控制不住口出不逊,扶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拂袖起身淡淡推说一声“有事要忙”便吩咐送客,对邓柏于急切的呼喊置若罔闻。 邓柏于想要追赶上去,又被扶家的下人拦住,客客气气的往外头请,他没奈何,只得与这边的张大掌柜沮丧离开。 离了扶府,张大掌柜叹劝道:“大少爷不该那么急的性子,老朽说句大不敬的话,今非昔比,大少爷这样,岂不是主动把借口送到扶老爷手中?” 原来泉州城这边也知道父亲失踪的事了!邓柏于苦笑了笑,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也是一时情急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不过,那扶老爷也太目中无人了些!怨不得人要生气!哼,如果不是今日我们邓家遇到了麻烦,本少爷会来求他!” 张大掌柜平静的看了邓柏于一眼,正色道:“大少爷既然也明白今日是咱们邓家求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老朽在旁看得清清楚楚,扶老爷分明就是故意激怒大少爷,好趁机回绝了大少爷!老朽冲大少爷使了好几回眼色,只可惜大少爷您都没有看到,唉!” “你说什么?”邓柏于不由一怔,不敢置信道:“你是说——他故意想要激怒我,然后好拒绝我!” “嗯!” “岂有此理!”邓柏于只觉得心火一阵一阵的烧得厉害,这些日子以来受的憋屈和愤怒、疲惫、无力、憔悴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他不由恼羞成怒,恨恨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真当离了他们家我们邓家就没法活下去了吗!” 1345.第1345章 推脱 “大少爷稍安勿躁,”张大掌柜见他如此急躁不由心中微微失望,仍尽职尽责的道:“忍一时之气算不得什么!当初邓家的生意还没有如今这么大,老爷还不是忍了旁人许多闲气!可您也看见了,后来呢?赢的还不是老爷!如今也一样!这种负气的话大少爷别说了,往后咱们可以慢慢的想法子,脱离扶家的牵连,但是眼下,除了扶家,谁家吞得进这么大宗的货物?谁家又供得起咱们需要的货物数量?” “您说得对!”邓柏于长长的舒了口气,缓和了情绪放缓声调,向张大掌柜施了一礼,道:“方才是我急躁了,请张叔见谅!” 能在泉州城占据如此要紧的地方当大掌柜,自然是跟着邓老爷打江山的心腹老哥,邓柏于等算起来都是晚辈。 “大少爷快别如此,老朽当不起,当不起!”张大掌柜连忙还礼。 “张叔当得起!”邓柏于笑笑,忙问道:“依张叔之见,咱们该怎么办?可是——还要求扶家?” 尽管听出了邓柏于话中的不甘、不情愿,张大掌柜轻轻一叹依然点头:“大少爷,为今之计,咱们只有求扶家这一条路!” “可今天那扶老爷的意思你也看见了,”邓柏于皱皱眉,道:“既然他故意激怒我再借故中断谈话,可见他根本就不愿意与咱们再做生意,就算咱们能够放低身段去求他,难道他就能改变主意吗?” “总得试一试!”张大掌柜语气不容置疑,断然道:“就是大少爷您到时候要委屈点了,把咱们的姿态放低,尽量多说好话!毕竟两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俗话说得好,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他总不至于做的太绝情吧!” 邓柏于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虽然不太情愿,也不得不点点头,叹息着答应了。 谁知,第二日两人前来求见的时候,门上竟说扶老爷出门去了,想必要晚一些才回来,请两位下次再来。 大家都是商场上混的人,这种话若是也相信那就真成了傻子了。 邓柏于顿时脸色微变就要发作,张大掌柜将他袖子轻轻一拉,笑道:“无妨,既然如此,我们横竖也无事,就在这儿等等吧!” 邓柏于见张大掌柜这么说,也只得认了。 那门房没想到他两人不肯走,怔了怔,陪笑道:“两位要是不嫌弃,请门房里坐着等候吧!总比在这外头要强一些!” 如果让他们就这么站在门口,老爷知晓了肯定要骂人的。 居然让他们去门房!邓柏于只觉气血直冲脑门,张大掌柜已经拱手笑着道谢道:“多谢多谢!小兄弟真是个好心人!” 说着拉着邓柏于进去了。 扶家财大气粗,门房也建得十分宽敞,次间里还特意隔出了个茶水间。茶水间里还摆置着长榻桌椅。虽然都是普通的木料做工,却也干净整洁。 邓柏于撩开袍子坐下,十分气闷的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我是邓家的大少爷,您是邓家第一分号的大掌柜,如今求上门来求人不说,居然还得待在这茶水房里,真是——” 当年这生意还是邓家求着恳着要做的,如今倒好,人家反倒拿起乔来了! 这叫邓柏于如何能甘心? 张大掌柜只微微一笑,倒了杯茶水递给邓柏于笑着道“请”,邓柏于接了茶只瞟了一眼那不黄不褐的茶水,就嫌弃的搁置一旁茶几上。 张大掌柜又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从容坐下,饮了两口,微笑道:“大少爷稍安勿躁,这门房对咱们的态度还不错,我想,扶老爷肯定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只要他不想把事情做绝,咱们就有希望!今儿,就算来对了!” 邓柏于轻轻一哼,叹道:“但愿吧!若非眼下这难关——罢了!既然来了,不管他怎样刁难甩脸色,我受着就是了!” “这就对了!”张大掌柜最担心就是他像昨天那样一言不合就恼将起来,那可真是什么都不用谈了!只要他肯克制,此事便还有五成以上的希望。 “小不忍则乱大谋,大少爷需记得老朽这话!”张大掌柜低低又道。语气蓦地凝重肃正。 邓柏于心中一凛,忙点头道:“我受教了,张叔!” 两人在这儿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下午过了申时中刻,其中茅厕去了三四趟,茶水喝了好几壶,还吃了几个中午门房送过来的馒头,终于等到了扶老爷已经回府的消息。 张大掌柜舒了口气:总算没有白等! 邓柏于也精神一振,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扶老爷被自己两人的诚意给打动了呢? 两人随着引路的仆人来到书房,与扶老爷见面。 谁知,扶老爷依然是昨天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客气而疏离,说话不是故意兜圈子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直截了当的假装没有听见忽略了他们的话! 都这样了还能谈得出来什么!邓柏于怒从心头起,脸色一凝,索性直视着扶厉,拱手道:“扶老爷,咱们两家也不是头一次做生意了,我们邓家的信誉扶老爷难不成还信不过?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以说出来大家好商量!扶老爷却总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张大掌柜也忙拱手陪笑道:“是啊扶老爷,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大家好商量嘛!老朽再多嘴一句,扶家的船队总不能白跑吧?有几个商家能像我们邓家供应得起那么多的货物、又有哪个商家能要得了那么多的外洋货呢?咱们这生意分明是互惠互利的大好事,这为何突然之间就——呵呵,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当初可是签了合同的!” 邓柏于见他只是温吞吞不紧不慢的笑着,心头愈恼,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清:“究竟如何,您给句痛快话吧!这样我们也省得再来烦您!” 扶厉长长叹了口气,无奈摊手一笑,道:“两位既然知道这是难言之隐,又何必再问呢?我劝两位还是别问了!至于合同,两位拿这个说事,真的有把握能说得赢吗?” 1346.第1346章 不可说 双方闹到拿合同说事,那就只有告上官府,让官府断案、强制执行一条路可走。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愿意这么做。 毕竟,打官司是既浪费时间精力又浪费金钱的事情,而且,还会影响声誉。 然而,张大掌柜听了这话却心中一动,道:“扶老爷,这儿就咱们三个人,还请扶老爷有话直说,就算是死,也让我们死的明明白白!” 扶厉如此笃定打官司自家会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扶厉苦笑起来,深深的瞅了张大掌柜一眼,叹道:“张大掌柜这话就叫人笑话在下了!张大掌柜明明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又何必再问呢?有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清楚的好!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嘛!” 张大掌柜的心头一凉,如坠冰窖,定了定神,勉强笑笑,道:“是,是布政使大人找过扶老爷?” 邓柏于也不由变色“啊!”的一声低呼,咬牙道:“我怎么没想到!不错!不错!是他,一定是他!” 扶厉又是一声叹息,同情而不忍的叹道:“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们自己说的!你说你们好好的,怎么就招惹上这位大人呢!” 邓柏于和张大掌柜见他这般,丝毫也没有怀疑此事他就是主动参与者之一,一时心乱如麻。 张大掌柜叹道:“扶老爷,您就帮我们这一次吧!大家都是四大家族的人,您于心何忍!说句难听点的,今日他可以如此卑鄙无耻对付我们邓家,难保将来不会对付你们扶家!为长远计,扶老爷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扶厉道:“做事得讲究时机,我如今根基尚浅,如何能跟你们相比?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咳咳,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方才这都是胡话!是胡话!” 邓柏于和张大掌柜见扶厉居然如此惧怕官府,不由得面面相觑,半响回不过神来。 邓柏于心中忍不住又生出些许不屑来:这样的人,如何配当扶家的家主!可惜,可惜扶魏父子—— 邓柏于心中憋屈得实在难以言喻,如果扶魏父子还在,怎么可能会怕李赋?官府的手再长,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伸到商家! “两位,这个,咳,天色不早了,两位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是不是——”扶厉笑笑,说道:“两位想必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留两位了!” 邓柏于和张大掌柜还能说什么?两人只得没精打采的告辞。 突然张大掌柜停下脚步,回头向扶厉道:“扶老爷,不知有哪个商家有这么大的本事接替得了邓家的缺口,扶老爷可方便告知?” 扶厉笑道:“张大掌柜你啊,聪明的时候聪明,糊涂的时候却也糊涂的紧!这话,还用问、还需要我回答吗?” 猛的想到连芳洲,张大掌柜苦笑,终于再也没了言语,拱拱手与邓柏于告辞了去。 “张叔,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邓柏于这回是真的急了。一头是仓库里积压的大批量茶叶、绸缎和瓷器,一头是等着要外洋货的商家,这出不了也进不了,岂不急死人! 张大掌柜苦笑了笑,叹道:“如果老朽猜的没错,很快就会有人主动上门来找大少爷,大少爷还是——唉!” “真的?”邓柏于顿时大喜,忙道:“谁?会有谁?” 张大掌柜苦笑,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只怕大少爷未必愿意见到对方呢!” 邓柏于还在发怔,张大掌柜已经失魂落魄的走了。 果然,第二天,连芳洲手下的计大掌柜就找上门来了,表示愿意全盘接下邓家仓库里的货物,价钱嘛,按产地成本价,至于一路上的运费、雇工费、管理费什么的,邓家自负。 邓柏于震怒了!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二话不说就叫人将计大掌柜赶走。 计大掌柜也不生气,反而哈哈的大笑起来,不紧不慢的笑道:“如今邓少爷还在气头上,老夫也就不说什么了!老夫先回去,等邓少爷想通了,只管去找老夫。先说好了,只有两天,两天之后等不到邓少爷,老夫有事可要暂时离开泉州城了!邓少爷,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老夫相信邓少爷会想明白的!” “欺人太甚!”邓柏于大怒之下一挥袖子将桌上的笔墨纸砚账本扫落了一地,又砸了几件东西心情这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到得晚间,张大掌柜这才慢慢的来见邓柏于。 邓柏于自然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然而经过大半天的愤怒和发泄,此时冷静了下来,邓柏于的心变得更加纠结了,却没有了那种脱口而出的冲动。 正因此,他才更加感到憋屈。 “张叔,这一回,我们邓家是真的要完了,是吗!”邓柏于苦笑一叹,眸中的黯然令人不忍直视。 计大掌柜的一番话,虽然没有对邓家怀着什么好意,虽然大大的坑邓家一笔,然而,比起血本无归,却又强了太多! 毕竟,除了计大掌柜,没有谁家能一口吞得下那么大宗的货。而他更是心知肚明,计大掌柜从他这里拿了货,转手就能卖给扶家! 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已经不仅仅是亏本不亏本的问题了!邓柏于最不甘心的就是这个! 若真的跟计大掌柜做成了这档生意,今后扶家的商号在泉州城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然而不做,这可是价值三十万多两的货物!还等着卖了出去拿了钱去结算呢! 在如今乱作一团、拆东墙补西墙情况下的邓家,三十万两现银可不是小数目。 张大掌柜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也叹气道:“大少爷,老朽知道,你心里必定很难过。然……然咱们做生意的,最要紧就是清醒、冷静、认清现实、果断决断,老爷子不在,您就是东家,这得您来拿主意。” 事情太大,他只能从旁提点,并不好代为出主意。 邓柏于沉默了,面子和里子,只能要一个。 然而,面子早就被伤的千疮百孔了,也不在乎这最后的一点。 当他最终忍着难堪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张大掌柜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1347.第1347章 关闭分号 一方面,他希望他能坚持不低头,另一方面又明白如今的邓家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真要说起来,连他自己都纠结不已。 张大掌柜长长一叹,沉默半响,道:“有句话老朽须得提醒大少爷,如果做了计大掌柜这笔生意,邓家商号就不能再在泉州城开下去了,得撤了,越快越好,越拖损失越大。” 邓柏于一怔,不错,跟计大掌柜做成了这笔生意,邓家如何还有脸面在泉州城待下去? 就算厚着脸皮待下去,也不过平添笑话而已!更不可能有人做邓家的生意。 可是,关门…… 邓柏于又纠结起来了,这可是邓家的第一商号啊,要下定决心将之关门,从心理上来说还真是舍不得! 可是,那是三十万两银子啊! 如果不做,损失的不仅仅是三十万两银子,还有无法交外贸货物的赔偿,算下来要补的窟窿至少不下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对于如今的邓家,绝不是一笔小负担! “张叔,”邓柏于艰难的开口,向张大掌柜苦笑道:“这件事还请拜托张叔,我实在是没有脸面——拜托张叔了!” 张大掌柜点点头,笑叹道:“这也许是老朽为邓家商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应该,应该的。” 邓柏于勉强一笑,道:“张叔,如果你不嫌弃——” “大少爷,”张大掌柜笑道:“还是算了吧!老朽是泉州城人,不想离开故土,这一大把年纪了,受不得那份思乡的罪!况且,托老爷子和少爷们的福,这些年倒也攒下了不少家当,老朽也该在家里好好的享一享福了!” 这是退隐之意。 邓柏于心里没来由的一松,笑着道:“这也是正理。”潜意识里,他并不愿意张大掌柜离开了邓家又去为别的商号效劳。 计大掌柜倒是爽快得很,没有半分刁难,也没有半点脸色、半句嘲笑,就如同正常的交易一般与邓家达成了这笔生意。 三十万两的银票一次付清,立即派人赶往邓家仓库提货,银货两清。 邓柏于手中握着轻飘飘的银票,心中却沉重得如同压了铅块。 这么多的银票啊,然而他并不是没有见过。邓家蒸蒸日上、兴旺的时候,这算的了什么? 可如今—— 两天之内,邓家商号就关上了门,所有的货物全部低价抛售完毕,所有的掌柜伙计统统结算了遣散,所有的来往合作商家也清了账。 将商号门面拜托给张大掌柜,交代寻得合适的买主就卖出去,邓柏于于一天清晨,乘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泉州城。 对于邓家商号关闭泉州城分号,在商场虽然引起了些许震动,但更多的商家却是兴奋激动、跃跃欲试着的。又到了重新洗牌的时候了!努力一把,没准自家就是下一个邓家呢?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除了那两天在邓家商号大大的购买了一次便宜货而津津乐道了几天,也没有多余的看法。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非谁不可。 这边一有动作,扶厉立刻派亲信飞马报给李赋和连芳洲。 连芳洲看完了信甚是诧异,向李赋笑道:“没想到这邓家的大少爷倒是个颇有决断之人呢!这么快就把泉州城的生意统统解决了!” 李赋听毕瞅了她一眼,凑过去笑道:“我怎么觉得,娘子这话听着不是这个味道呢!” 连芳洲哈哈一笑,道:“这个笨蛋!目光短浅,活该被咱们家的大掌柜狠狠敲了一笔!他也不想想,泉州商号号称他邓家第一分号,每年给邓家赚的银子至少占他们全部利润一半!他就这么关了,就不怕会在邓家商号内引起震动、动摇人心吗?” 李赋一怔,不解的笑问道:“动摇人心?人不是都遣散了?” 连芳洲“扑哧”一笑,便向他解释了一番。 关了这中流砥柱的第一分号,对所有的掌柜伙计来说,在心理上那得是多大的打击?还有谁会对邓家商号有信心? 一旦掌柜、伙计们对东家失去了信心,那就是一盘散沙,结果可想而知! 李赋听得冷汗涔涔,下意识擦汗道:“这个,岂不是跟动摇军心是一样的?” “正是这个道理!”连芳洲一笑,道:“那邓柏于到底还年轻,又顺风顺水惯了没经过什么大事儿,哪里知晓这里头的门道!等着看吧,邓家的大乱才刚刚开始呢!” “年轻?”李赋笑道:“我家娘子也年轻,就根本不是他能比的!我看这倒不是年轻不年轻的问题,根本就是他没本事!” 连芳洲听得前半句话心中一凛,待得听完又好笑,嗔他一眼但笑不语。 李赋又笑叹道:“娘子真是为夫的福星,有娘子相帮,省了为夫多少事!人心一散,想要收拢可没那么容易,就邓家目前情况来看,纵有此心亦无此力,邓家,很快就彻底完了!” 军心一散,兵败如山倒,便是领头的大将有通天之才也无力挽回,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这个道理。 连芳洲笑道:“破船还有三千钉呢,邓家要是够聪明,索性回老家去老老实实做个地主,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并没问题。我也没想过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李赋闻言有些愧疚,扶着她双肩低声道:“芳洲,对不起!”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布政使夫妇与邓家之战,尽管那些雄心勃勃的商家无不盼着邓家倒霉好给自家腾出地儿,但倘若布政使夫妇对邓家赶尽杀绝不留半点活路,却又肯定会令他们生出恻隐之心,再想到自己身上,那就是感同身受、同病相怜了。 毕竟,布政使夫妇能那样收拾邓家,谁知下一次会不会如此收拾自家? 众人一旦起了这份心思,对南海郡的稳定和李赋的治理没有好处。 连芳洲被劫内幕百姓们不知,哪里瞒得过这些根植南海郡的豪门大户、大地主们? 若李赋和连芳洲还能放过邓家一马,无疑对众人来说是一粒大大的定心丸。 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得不便宜了邓梦涵了。 1348.第1348章 人心涣散 连芳洲一笑,抬眸看向李赋,柔声笑道:“你我夫妻一体,何必说这样的话?唔,你似乎很久没对我说过这话了吧?这乍听着,好别扭呢!” “你啊!”说的李赋笑了起来,低头吻了吻她,无限怜惜的笑叹道:“旁人不知你的好,又怎么会明白我为何独独只要你一个呢!” 连芳洲脸上微微一热,低头垂眸往他怀中靠过去,心中一阵甜蜜。 “那个邓老爷,”片刻她轻轻说道:“如今咱们再留着显然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放了他回去吧!让他看看他两个儿子做的好事!” 李赋笑道:“我正要跟你商量此事呢!我这就去安排!” 第二天,在离城二十里的一处山坳里,有早早下地干活的农人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邓老爷,慌忙报官。 官府便派人将邓老爷送回了邓家,对外的宣称是:遭贼了! 布政使李大人对此十分震怒,立刻派人在那大山一带搜索,果然发现了贼人的痕迹,只可惜已经跑的没影了…… 邓老爷悠悠醒来,看到紧张兮兮的邓夫人和邓柏于、邓柏通,不由心里一松,摇摇头道:“我没有事,你们不用担心!” “老爷醒了就好,这些天,让老爷遭罪了!”邓夫人拭泪。 “遭罪?”邓老爷冷笑,的确是遭罪。虽然衣食上有保障,但心里的那份煎熬无以言喻!这个仇,他迟早会报! 邓老爷哪儿还能在床上躺得住?很快就起身洗漱收拾好,叫上两个儿子去了书房。 “这些天我不在,家里和商号里一切都还好吧?”邓老爷手中端着热茶,不紧不慢的问道。 邓柏于和邓柏通相视一眼,心里发虚,支支吾吾的谁都不敢对父亲说。 邓老爷何等精明之人,猛的想到:李赋和连芳洲把我软禁了这么多天,是不是就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好对邓家动手脚? 越想越是,邓老爷脸色一变,厉声低喝道:“我离开之后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不快从实说来!” 邓柏于是长子,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一一道来…… 邓老爷气得手中的茶碗不稳泼了一身茶水犹不自知,指着两个儿子颤声道:“好!好!很好!你们两个孽子,这么多年,我是白教了你们了!泉州的商号怎能关了?老大,你鬼迷了心窍吗!” 别的事情跟这件事比起来,暂时都可以统统放在一旁,听得此事,邓老爷气得全身冰凉! 邓柏通暗暗松了口气,泉州那事儿,跟他可没有半点关系。尽管他也弄不明白为何父亲对此事格外的恼怒。 邓柏于却是相反心情,见父亲非揪着自己单独办理的这件事不放——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唯独这件事自己当机立断是做对了的! “爹,我知道您舍不得,我心里又如何舍得,可是当时的情形不如此不行啊!”邓柏于白着脸解释了一遍,两难之下,他唯有选择对邓家更有利的,这有什么错? “你还敢狡辩!”邓老爷气得直拍桌子:“你用脑子想想!那是咱们邓家的第一分号啊,是最好最大的分号!如今关门了,叫别处的掌柜伙计们怎么看咱们邓家?他们肯定会认为邓家完了、没有办法支撑下去了!不然,怎么可能将第一分号关闭!人心一散,这生意还能做吗!” 邓柏于、邓柏通脸色大变,低低惊呼。 邓柏于只觉额上冷汗涔涔,颤声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昨天那么多的掌柜伙计要走,怪不得上门收账结款的商户一下子多了起来…… 邓柏于身子一软跪了下去,“爹,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了!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邓老爷胸膈间隐隐作痛,道:“还能怎么办?少不得一处处城镇去一趟,跟当地的分号掌柜、账房、大伙计好好谈一谈,召集众人稳定人心……算了!” 邓老爷说着说着又心头一灰,叹道:“是我看走眼了,我没有想到!那李夫人,那么年纪轻轻的一个女人,竟然有如此心计和手段!从一开始,她就在做戏,在误导我,我是上了她的当了!否则,哪怕当初将涵儿交出去,我也绝不会将那三条商线给她!一步错步步错啊!如今再来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邓老爷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邓柏于和邓柏通各自默默无言,突然感到一种深重的悲凉的穷途末路之感。 明明就在一两个月之前,邓家还是那么生机勃勃的兴旺气象,谁能想得到大厦将倾,竟是这样的迅雷不及掩耳! 转眼间,恍如隔世,如在梦中。 邓老爷“呵呵”一声低笑,淡淡道:“如今家里的银子折腾得差不多了吧?各处生意必定都变得艰难了吧?” “爹……”邓柏于和邓柏通无地自容,羞愧不已。 邓老爷一挥手,道:“墙倒众人推,这个道理你们早就该明白,只不过事情轮到自己身上有点儿难以接受罢了!怪不得你们啊!实在是那李夫人有心算无心,连我都看走眼了!真是没想到啊,这个世上,竟有她这样的女人!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邓柏通有些不服,哼道:“如果她不是布政使夫人……“ 邓老爷瞅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她不是布政使夫人,咱们邓家只怕更惨!” 邓柏于亦不服,听了父亲这话却不敢再附和,顿了顿,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布政使俸禄能有多少?李夫人上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银子!” 邓家栽在她的手里,说白了就是栽在她的银子手里。 邓老爷一怔,忍不住也狐疑起来,这个问题,他倒从来没有想过!那李夫人虽然交好了不少南海城的少夫人们,可就算向人家借,也借不来这么多的银子,更何况,如果真是这么借的,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漏! “爹!”邓柏于的眼睛亮起来,试探着道:“要不,咱们往朝廷告他一状!” 1349.第1349章 退出 贪墨这么大笔数额的银子,一旦被揭发出来,这个布政使的位置他可就坐不稳了! 邓家虽然倒了,人脉总还有一些的。 邓老爷也不由心动,可立即就摇摇头,苦笑道:“傻儿子,你忘了朝廷派这位布政使大人来南海郡是做什么的了?咱们去告他?呵呵,最后倒霉的是谁还说不好呢!” 邓柏通急了,道:“爹,咱们就别说这些了,您留在南海城主持大局,我和大哥这就分赴各地分号,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走!” 邓柏于也猛然醒悟过来,连忙点头道:“对,爹!二弟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去!” 邓老爷却是目光沉沉,面色冷清,半响,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用了!把所有的掌柜、账房都招来吧,邓家的生意,到此结束了!“ “爹!”邓柏于、邓柏通齐齐变色惊呼。 “这不行!”邓柏于急道:“爹,就算咱们眼下损失不小,可咱们邓家家大业大,家底丰厚,好好经营未必不能跟他们斗上一斗、争上一争,这样就匆匆关门认输,我心里不甘!” “我也不甘!”邓柏通亦劝道:“爹,之前是咱们疏忽了,才会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咱们既然起了警惕之心,她想要对付咱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哼,这南海郡,从来都不是布政使说了算的!” 邓柏于也道:“咱们还可以联络其他家族一起,我就不信,就没有一家肯跟咱们干!” 邓老爷冷笑道:“你们想的太简单了!她肯花银子购下泉州那批货,就是暗示不想把事情做绝,如今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咱们越是挣扎,只会输得越惨!你们,不是她的对手!我们邓家,已经失了先机!至于联合其他家族,” 邓老爷更是冷笑:“你们别忘了,他们是官!哪个家族没有些违法犯罪的事?谁家敢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跟他们作对?唯有四大家族也还罢了!可扶家换了家主,新家主正忙着控制本家生意人脉,根基尚浅,绝不可能帮咱们,乐正家那棵墙头草,只会捡十拿九稳的现成好处,会肯跟咱们共患难?梁家,哼,梁家狂妄自大,只怕巴不得咱们家倒霉他们好趁机插一手抢占些地盘,就更不会帮咱们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的布政使,敌对的是四大家族,现在的布政使,针对的只有我们一家!” 邓柏于、邓柏通面面相觑,“难道就这么算了?我们邓家就这么完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邓老爷冷笑,冷冰冰道:“韬光养晦、休养生息才是正理,拼个鱼死网破是最蠢的做法!要退,就退得干净,遣散所有的掌柜、账房、伙计,盘掉所有的铺子,回老家做富家翁。只要咱们手里还掌握有足够数量的金银,过得几年,等到合适的时机,还愁没有机会东山再起吗?” 邓老爷目光沉缓的扫过两个儿子,道:“正好咱们可趁此机会退开,做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争斗、厮杀,何乐而不为?你们兄弟俩也可以腾出时间好好的反省反省、学习学习,未必不是好事!” 邓柏于、邓柏通的心渐渐的沉稳了下去,那股激愤、不甘的心思也一点一点的熄灭了下去。 “好,我们就听爹的!总有一天,咱们邓家可以东山再起!” “我和大哥一定不会让爹失望!” “嗯!”邓老爷终于欣慰的笑了,断然道:“此事要快,迟则生变!越拖得久,咱们家的损失就越大,也就越少了一分将来可用作资本的银钱,你们明白?” “是,爹!”邓柏于、邓柏通连忙点头。 “还有涵儿,”邓老爷轻轻一叹,道:“这些年我和你们长年在外奔波,唯有她陪着你娘在老家,你娘偏疼她,这也是人之常情!她被你娘宠坏了,也是我这个做爹的教导不力!唉,你们就别怪她了吧!她如今弄成这样——” 邓老爷摇着头,道:“她终究是你们的妹妹!” 邓柏于、邓柏通如何能没有怨言?所造成今日的一切,没有个罪魁祸首让他们迁怒怪罪,难不成怪他们自己? 追究起源头,就是那句话:如果不是她…… 可父亲都这么说了,邓柏于、邓柏通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勉强赔笑答应。 邓老爷虽看出他们心中仍有芥蒂,暗暗一叹,想着自己和邓夫人好歹还能多活几年,眼下倒不必担心两个儿子会做什么,也就不去多想了。 邓家火速召集各路掌柜、账房前来南海城的消息很快就被连芳洲、李赋得知了。 很快,南海城中迅速的传出了一个消息,并且此消息以惊人的速度迅速的向整个南海郡传播开来:官府准备将所有的商线购买过来,组建一个南海商会,从此以后每年进行一次商线竞标,总资产达到某个数额的商家都可以参加,也可以两家、三家联合起来参加竞标,且每个竞标单位最多只能竞标三条商线。这样,从此之后每个商家都有了公平竞争的机会。 而且,所有的事务今后由商会会长来管理,官府不予插手。 此消息一传出,大大小小的商家无不振奋! 对那些资财雄厚的商家土豪来说,更是摩拳擦掌、热血沸腾,到处与人讨论,打探消息,只盼着此事早早落实,他们就可以准备明年的竞标了。 而那些资财一般的家族,也在到处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盼着来年能大干一票。 小商家们虽然目前没他们的份儿,但这竞标可是年年都有的,只要自家努力了,将来机会还多的是不是?因此,对此事也是千千万万的盼望成真。 大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官府对自家的生活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也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的一心拥护着官府,盼着官府的作为! 消息传开,邓老爷整个人都愣住了,半响,沉沉叹了口气,喃喃苦笑道:“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她啊!” 1350.第1350章 组建商会打算 原本,他是打算借着邓家退出的机会,有意无意的将上好的生意都让梁家接手——不是不怨梁家见死不救,而是只有把这些东西让给梁家,梁家才会有更强大的势力跟官府作对,这对他来说就蕴藏着机会! 而且,自己从前经商时颇用过不少狠辣的手段,如今落了难,保不齐会有人落井下石、伺机报复。给梁家卖了好,也是结梁家一份人情,能得梁家几分庇护,会少许多的麻烦。 可是,这风声一吹出来,尤其听说那位布政使夫人在夫人们的聚会上已经很明显的透露了这个意思,不管官府出价几何,邓家所有的商线必须得全部交出! 不然,就是跟整个南海郡的大商户、大土豪们作对!到时候,就算有十个梁家,也保不住他邓家的安全。 况且,梁家人也不笨,在这种情形下,肯定不会接手邓家的商线。梁家再蛮横,也得在这南海郡生存下去,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无疑等于自掘坟墓! 邓柏于、邓柏通兄弟听到了这些流言,尤其是许多人打着各种旗号往跟前凑套近乎似乎认定邓家知道些什么一个劲的打听,令他兄弟二人恼火不已。 当李赋命参政大人送了帖子上邓家,请邓老爷以及好几位老板布政使衙门一聚的时候,这种猜测更如火上浇油般沸腾起来。 “爹,这是那李赋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斩白不斩!咱们得狠狠的敲他一笔!”邓柏于兄弟都是这个主意,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报复的快意。 邓老爷心中不由得暗暗失望,他们的目光为何如此短浅!这种时候,还争这个风头做什么? 一时半会邓老爷也没心思教导他们,只道:“这件事你们就别管了!我心里自由主意!” 见他们不甘,只得又叹道:“你们想想,咱们既然决定要退出,这商线本来就要舍了出去,如今能收入一笔也算得上是意外之财了,别再多事,横生枝节对咱们没有好处!” “这是官府自己说要买,又不是咱们强迫,咱们也没说动手脚或者使什么诡计,讨价还价,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邓柏通不服。 邓老爷冷冷道:“我早就说过了,争一时之长短,没有意思!” 邓柏于、邓柏通拗不过父亲,只得作罢。 兄弟二人私下却相对感叹:父亲是真的老了!雄心不在了!想必这一回被软禁在布政使衙门真的遭了许多罪,将他吓破了胆、雄心壮志都吓得无影无踪了! 眼下是他掌家,二人拿他无法,可心中却存了不以为然。对父亲的话,面上恭顺答应,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即是所谓的阳奉阴违。 这边李赋与参政、参议准备设宴,招待邓老爷等十来名手里掌握着南海郡通往各地商线的商户,那边,连芳洲下了帖子邀请乐正三少夫人前来赏花做客。 林语蕙心知肚明,在这节骨眼上连芳洲特特的单独邀请自己赏花,绝不是赏花这么简单。 果然,连芳洲有意无意的向她透露出,布政使大人想让乐正家的老爷子来当这个南海商会的会长,说乐正家是南海郡的望族,乐正家一向来乐善好施的名声在外,乐正老爷子的品行道德是人人都夸赞的,唯有他才能担当此重任。 又说商会会长三年一选,最多连任不可以超过两届,断断不会让乐正老爷子操劳过度的。 又说这是为南海郡人做事的大好时机,乐正老爷子若是没有兴趣的话,那可真就太可惜了。 最近这官府欲收回南海郡通往各地所有商线、组建南海商会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自年后一直陪着乐正善长住在南海城的林语蕙自然是知晓的,私下丈夫也与她当做闲话讨论了几句,对此做法是好是坏,丈夫倒没有评说。 只叹着苦笑,说“没法说!” 林语蕙哪儿懂得,这事儿对乐正家族来说,的确是“没法说!”。 如此一来,从此以后,在南海郡,不会再有谁家在商业上一家独大——如同邓家这般的独大更是绝无可能!也就是说,再也不会出现一个能够依靠垄断商业替补邓家成为四大家族之一,将会大大削弱南海郡大家族的力量。 而且这样一来,乐正家原本也想趁着邓家垮台顺手抢占一些商线地盘,眼下自然也是不可能了! 可是,平心而论,此举对于整个南海郡的发展是有极大好处的。乐正家族根植于此,南海郡好了,他们家当然也能得到相当的好处! 所以这事儿,是真没法说。 乐正老爷子一听到消息立刻就命乐正善长注意打探相关消息,尤其注意邓家和梁家的动静,如果这两家不同意此事,背地里动什么手脚,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乐正家也可不动声色的助他们一臂之力,但要有度,决不能将乐正家陷进去,只能代表乐正善长个人自作主张的意思。 从自家利益来考虑,乐正老爷子当然不希望此事做成,至少,不是一帆风顺的做成。 谁知邓家和梁家这一回居然出奇的安静,两边都是半点动静也没有,乐正家见他们如此,就更不会动了。 林语蕙将连芳洲跟自己说的话一句一句全都跟乐正善长说了,乐正善长听毕半响,苦笑道:“这位李夫人真是——老爷子不知道怎样气急败坏的跳脚呢!” 林语蕙皱皱眉头,道:“李夫人甚是和气,并无半点儿威胁之意,况且,不是三年一届吗?大不了做了一届老爷子不做了便是,相信李夫人也不会怪罪什么的。” 乐正善长笑道:“若是做了,做一届和做两届有什么区别?怎么,蕙儿你觉得老爷子该做么?” “嗯。”林语蕙略一迟疑,点点头道:“这是南海郡的大事,如今哪户人家不在议论纷纷,说实话,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件事让大家这么热情高涨呢!老爷子若是不做,而且是在李夫人如此客气的盛情相邀下,只怕,咱们乐正家的声望定会大大受损。” 1351.第1351章 心病 “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乐正善长哈哈大笑起来,笑道:“老爷子也未必是不愿意,只是,老爷子这回是叫李夫人算计了一把,他老人家心里头不知道怎么恼火呢!” 林语蕙“噗嗤”一笑,道:“夫君,你劝劝老爷子吧,他大可以不这么想。人家李夫人这是尊敬他,这才特意请他出山呢!” 乐正善长笑着轻轻摇头,道:“罢了,老爷子那脾气,我何苦去多事!他也就生一会气就完了,倒不会往心里去!这件事我得亲自回去一趟,跟老爷子亲口禀告!” 那厢,邓老爷等如期赴约,尽管所有来客对此次聚会的目的心知肚明,然听了李赋和参政、参议两人的话还是没来由的心头大震。 相比那些中层、中下层的商家,他们的心情就复杂得多了。因为原本,商线都是掌控在他们手中的。 交出商线,从此之后进行竞标,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不由得不令他们心动。 原本七成以上的商线,且都是大好的几乎都在邓家手中,他们也只能眼馋的干看着,可这一放开,自家就有可能去竞争。原本手里不好的商线,能换一条好的,原本掌握一条的,没准能得到两条、三条! 可是,要将手中原本掌握的商线全部放出去,谁也舍不得。 众人的目光无一例外的集中在邓老爷身上,毕竟一旦这么做,邓家的损失最大,且邓家就是被布政使大人给收拾惨的,人人都盼着邓老爷说点儿什么。 可令大家感到意外的是,邓老爷的神情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有人细细的暗暗打量了,不是隐忍,是真的平静。更没有说半句话,甚至说,他比众人还要沉默寡言。 李赋说完官府这边的章程打算,便笑问道:“这是一件大事,本官也不指望今儿就非要把事情定下来,大家有什么要说的、想问的但说无妨!回去后也再讨论讨论、琢磨琢磨,总要大家都心甘情愿,这事才算得完美!但本官有句话先说在前头,官府必须在今年内收回所有商线,今年十一月份将举行明年的竞拍!” 这是此事官府对外的第一次公开表明确切的态度,众人无不敛神屏息,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 李赋这话如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大石头,“嗡”的一下,众人交头接耳低声的议论起来。 李赋扫了众人一眼,下意识偏头,眼角余光飞快的朝那高大的花鸟屏风瞟了一眼,他家娘子正坐在那后边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见邓老爷完全没有发言的意思,终于有人在旁边人的推搡鼓励下起身拱手施礼,笑问道:“请问大人,大人说官府会给我们各位一定的赔偿,不知是怎样的赔偿?” 李赋笑着请他仍旧坐下,笑问道:“唐老爷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相信这也是各位最关注的,也是官府最不敢掉以轻心的!不知唐老爷和诸位有何想法?” 竟是将皮球有给踢了回去。 唐老爷一怔,微微苦笑。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暗暗失望之余忍不住又相互嗡嗡嗡的小声议论起来。 李赋轻轻一咳,众人安静了下来,他便道:“诸位可以好好讨论讨论,是愿意作价出卖,官府用银子收买呢,还是通过别的什么方式进行补偿!要么是银子,要么是交换条件,左右不过这两样,各位先把大方向定下来吧!” 众人一怔,微微躬身齐声道:“大人英明!” 邓老爷忍不住也瞧瞧抬眼瞟了一眼那白玉兰鹦鹉大屏风,心道这种话布政使大人可说不出来,布政使大人只会蛮不讲理便要将人软禁!这话,必定是出自李夫人之口…… 李赋顺势起身,笑道:“众位先行讨论吧,本官有事暂时走开片刻!” 众人倒是巴不得他暂时走开,讨论起来也好少些顾忌,连忙起身齐声道:“是,恭送大人!” 李赋绕过屏风,向连芳洲一笑,凑上去低低的道:“我都按你说的交代下去了,如何?” 连芳洲抿唇笑笑,偏头仰首轻轻道:“哪儿知道会如何呢?这不正听着他们最后会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嘛!” 李赋一笑,竟也不走了,命红玉搬了张凳子来,就坐在连芳洲身旁,与她一起听。 红玉不由翘了翘嘴角,心道:大人可真是有趣,在外头正大光明的听岂不好,偏好与夫人在这儿偷听…… 外头的争论声越来越大,争论得也越来越激烈。连芳洲听来听去都是那些话,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不欲再听下去,起身往后头天井散散心。 见她起身,李赋便也笑着跟上,揽着她忍不住抱怨道:“这么简单的问题,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也能争吵成那样,真是听得人头疼!唉!是不是累了,咱们回后院去你先歇一歇。“ 连芳洲摇摇头,笑道:“就是坐得有点儿久,出来散散步松泛松泛,”又抬眸嗔他道:“这你就不耐烦啦?等收拾完了四大家族,真正治理起南海郡来,恐怕烦心琐事还多的是呢!事关自家切身利益,且是决定自家生意将来走向发展大趋势的关键大利益,你想他们能不争吵吗?” 李赋一听她说什么治理南海郡就觉得头隐隐作痛,索性不去想,纳闷问道:“我自然知道此事事关他们大利益,不过,这补偿问题是了结过去,对将来有何影响,至于吗?” 连芳洲“嗤”的一笑,挑眉含笑道:“你不是生意人,自然不懂这里头的门道!这个就叫做先声夺人,要在气势上先胜一筹了!在此事上能逼得官府让步,获得最大的利益,那么接下来的谈判是不是更具底气、更掌握主动权?若是你让人家二选一人家痛痛快快就给了你答案,你自己说说,会不会下意识的便轻视了他们、认为他们很好对付?而现在,” 连芳洲看着脸色有点儿无奈而憋屈的丈夫,竟是乐得咯咯的笑起来,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笑吟吟的问:“大人是不是觉得很头疼、不敢掉以轻心、对他们、对此事多了几分重视呢?” 1352.第1352章 争执 “我——”李赋狠狠被她噎住,看着眼前这小女人眉眼间的戏谑之意,看着她眸光闪烁,似笑非笑的在取笑自己,不由得牙根痒痒,在她臀上拍了一下,笑骂道:“好你个娘子,取笑起夫君来了!你们这些人肚子里弯弯绕绕可真够多的!唉,你说对了,我现在真的很头疼,压力好大!” 连芳洲咯咯一笑避开他,拖长声调“哦”了一声,偏着头望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是啊,我们这些人肚子里弯弯绕绕多着呢,大人您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大豪杰,还是离我们这些肚子里弯弯绕绕的人远一点吧!不然万一哪天把大人卖了,大人还帮我数钱呢!” 李赋一怔,这才想起自己那随口一感叹将自家娘子也说了进去,忙将她圈抱了个满怀,笑道:“他们,是他们!娘子听错了!我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那些人怎配相提并论!再说,卖了我,你舍得吗?” 连芳洲嗔他,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笑闹一阵李赋揽着她坐下,连芳洲轻轻一叹,便道:“横竖这时候离十月、十一月还有时间呢,你也不用太着急。凡事但和利益扯上瓜葛,再加上牵连的人数也多,哪儿能一下子就办成呢!” 李赋点点头,微微冷笑,凑近连芳洲低低道:“不过,我倒不妨多放些精力在这件事上,不妨再把这件事弄得更热闹些!至少,要让梁家的人如此认为!” 连芳洲心头一动,笑道:“对!就是这样!让梁家人认为你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无法分心!梁家,未必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李赋挑眉冷笑道:“不是未必,是肯定!我敢保证,两三个月内,梁家必定会有动作。邓家垮了,扶家和乐正家他们都指望不上,如果这商会商线一事做成,梁家还能有什么人可做同盟?” 想到梁晋,连芳洲心里不免又有些纠结起来,那个人,对别人怎样、做过多少恶事若不论,对她,却是真的有几分真心的!否则,也不会冒险潜入回春岛救她了…… 然则终究逃不过敌对相见的一日,也没有想到,这一日竟会来的这么快! 手腕微痛,连芳洲“嘶!”的一声回神皱眉,抬眸不悦道:“你弄疼我了!” 李赋眼中盛满浓浓的醋意,悻悻然道:“是吗?不疼你也不会回神吧?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我——”连芳洲猛的一顿夺回自己的手,雪白的手腕处一圈明显的红印赫然在目,连芳洲揉着手腕,扭头不看他,轻哼道:“你明知故问什么!” 李赋见她手腕上的红印忍不住心中微疼,见她恼火自己,忍不住又更憋屈,哼道:“我明知故问?你明知我会问,还想?” “想……”连芳洲忍着怒意道:“你讲不讲理!” 李赋脸色一黑,瞪着她气道:“我不讲理?芳洲,你应该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放过梁家的!” “我让你放过了吗?”连芳洲也有些怒了,一眼瞪回去冷冷反问。 李赋一滞,冷哼道:“原本我还有点想不明白,如今倒是多明白了几分!梁晋那么阴毒卑鄙、凶残霸道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对你——哼,梁家人倒是好深沉的心计,知道你心软最欠不得别人的人情,这是埋钉子呢!现在他们成功了!” “你!”连芳洲气得白了脸色猛然起身,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李赋这话她心里十分难受,这话狠狠的刺伤了她的心! 尽管梁晋有千般万般的不是,至少在这件事上,连芳洲绝对不相信他是算计了自己、利用了自己在做前期投资。 连芳洲冷冷道:“你这话不但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说毕扭头就走。 李赋一言不发,沉着脸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长长叹息一声,背着手站在天井中默然不语。 跟梁家迟早有一场硬仗,跟梁晋迟早要面对面的碰上,可是芳洲她这副样子—— 李赋忍不住又酸酸的恼怒起来:自己还没有把梁晋怎么样呢,她就给自己甩脸色了?要是哪天把梁晋下了大狱,她是不是就敢半夜里去放人了! “李大人!”身后急急的一声打断了思绪,李赋十分不悦,转身沉声道:“何事?” 来的是参政大人,见自家大人黑着脸神情冷冰冰恨不得撕了自己的模样,参政大人一呆,忙后退两步,恭恭敬敬的弯腰拱手施礼道:“禀大人,外头那些商户老板们争吵得厉害,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结果,您看——” 李赋此时哪儿还有心思去管这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事? 不耐烦一挥手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吵完?让他们都散了吧!下去自己商量去!三天之后再来——” 李赋一愣,便道:“夫人之前怎么说的?” 参政大人有些诧异的瞟了自家大人一眼,这才注意到夫人并不在这儿,只有大人一个。 本能的直觉大人的情形必定是跟夫人有关,他更不敢探究,神色平静的恭敬回道:“禀大人,夫人说,三天之后让他们不记名投票表决,不管支持哪一种,赞成票达到三分之二便按照投票结果办理,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就这么吩咐,去吧!”李赋不耐挥手,大步走了。 “是,大人!”参政大人望着自家上司早已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大人根本不擅长处理庶务,到底是行军打仗的将军!幸好还有夫人,不然,恐怕比上一任布政使大人还不如呢…… 那边连芳洲怒气冲冲的走着,红玉见她脚步又快又急丝毫不见慢下来的意向吓得心惊胆战,唤了两声“夫人!”慌忙小跑着上前扶住了她,笑道:“夫人,您慢着些呀!走这么急做什么!要不,咱们上花园里再走走看看去?小少爷在花园里练剑呢,没准也还在!” 脑海中顿时浮现儿子那小小的身影,小小年纪偏要一板一眼的练着武,她竟反对不了他的执拗! 1353.第1353章 花园 连芳洲心中一软,点头笑道:“好,就去花园!我得去看看旭儿,他年纪还小,不能练太久,会伤身体的!” 红玉“噗嗤”一笑,道:“奴婢只听说习武之人都得从小时候开始苦练,倒从没听说过会伤身体,夫人您啊,是关心则乱!“ “说了你也不懂!”连芳洲一笑。小孩子身体正是发育的时候,外力施加太甚,如何受得住?只会适得其反。 “奴婢当然不懂!”红玉笑道:“不过夫人您也不用太担心的,咱们老爷可是行家,他还能不疼小少爷吶!” 连芳洲脸上的笑容顿时退去,轻轻一哼,红玉瞅了瞅她的脸色,不敢吱声。 刚才他两人拌嘴的时候她离得并不远,大体都听见了。 连芳洲也知道她听见了,忍不住在那丁香树下停下脚步,扭头问她道:“老爷……你说,刚才他的话过分不过分?他那话,哼,是怀疑我呢!他嘴里一直说着不在乎不在乎、说着相信我,其实他心底又何尝没有横着一根刺!可发生那些事,我又有何错?难不成是我愿意的?” 红玉怔了怔,小心瞅了瞅她的脸色,陪笑道:“夫人您可千万别生气、别往心里去,再怎么也要为肚子里的二小少爷着想啊!老爷这是在乎夫人才会这样呢!夫人您真的多心了,老爷若是不相信您,怎还会这么疼宠您呢?老爷对您跟从前相比只有更好的,可没有不如从前啊!” 连芳洲心中略略好受,不由笑骂红玉道:“你到底是谁的丫头,向着他?怎么?瞧上你们老爷了?要不,你上他身边伺候去?” 红玉“噗嗤”一笑,笑道:“瞧夫人您这话说的!您说着没意思,奴婢听着更没意思!奴婢若真去老爷身边伺候,只怕夫人您第一个就不同意!奴婢是就事论事!” 连芳洲果然自己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便没再提那话,只笑道:“就事论事?你倒说说看,怎么个就事论事?“ 红玉便笑道:“夫人向来最会为老爷着想的,怎么这次却糊涂了呢?便是奴婢平日里跟在夫人身边服侍也略知一二,那梁家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老爷不知在这上头费了多少神思,可偏偏那梁家大公子一而再的无视老爷,对夫人您——老爷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恼火?偏夫人您跟老爷说到那梁家大公子的时候,居然还走神了!老爷这还算是好的了呢,若那脾气暴躁的,早就不知道发火发成什么样了!” 连芳洲又好笑又好气,不由笑道:“这叫什么逻辑?什么叫我走神了?我走神在想些什么你们知道吗?既然不知道凭什么就把自己想当然的东西强安在我头上?居然还冲我发火,真是岂有此理!” 红玉愣了愣,哑口不知怎么反驳,一撇嘴说道:“反正奴婢从来就没说赢夫人过!反正奴婢就是觉得夫人气性大了些!” 她忍不住又道:“老爷对夫人真的是极好极好的了,夫人,您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得了吧你!”连芳洲好笑道:“若因为这小小的事情就弄到因小失大的结果,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一时看见不远处的习武场上,儿子穿着月白的宽松衣裤,腰间扎着同色的腰带,手中持剑,正在一板一眼的挥舞着,阳光下,剑刃银光闪闪,小人儿乌黑的头发风中飞舞,以及那雪白的身影、灵动小巧的身姿,如同一幅画卷,令人移不开眼。 连芳洲目光追随着小小的身影,神情变得越来越温柔,嘴角不觉翘起,噙着浅浅的微笑。 “好!真好!”她拍起手来,大声的笑赞着。 旭儿分明听到她的声音,却没有多看她一眼,那略显稚嫩的动作甚至没有一丝丝的停顿,直到一套动作做完,顺势收起,他这才扭头笑着叫道:“娘!娘!”冲连芳洲奔过来。 “小少爷!”红玉看他举着那把明晃晃的剑就这么奔过来觉得那雪亮的颜色晃得自己的眼睛发花、腿脚发软,深吸口气忙几步上前,陪笑道:“小少爷把这剑交给奴婢吧!” 旭儿收住脚步手往旁边一躲,不悦道:“这是我的。” 红玉啼笑皆非,忍着好笑道:“奴婢当然知道是小少爷您的!奴婢帮你拿着,一会儿还给您好不好?” “不用!我的剑,不准别人拿!”旭儿虽小,却是出了名的固执脾气,摇摇头拒绝。 “小少爷!”红玉真正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了,忙又笑道:“小少爷,夫人怀着身孕呢,这样危险的东西,不可以靠近夫人的!万一……吓着夫人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那可怎么办呢?” 旭儿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却没有将剑交给红玉,而是弯下腰去随手放在了地上,然后向连芳洲奔去。 “……”红玉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样心情! 连芳洲早已笑得忍不住,待他近前,含笑携着他的手笑道:“看这一头的汗,累不累?” “娘,我不累!”旭儿摇摇头,牵着连芳洲的手往不远处长凳走去,说道:“娘您快坐下,爹爹说不能让娘累着!” 连芳洲心中一怔,失笑道:“你倒是越来越听你爹的话了!” 小家伙自跟着李赋习武以来,对父亲的崇拜仰慕之情简直与日俱增,而且是呈平方数的与日俱增,动不动就是“爹爹说”如何如何,惹得连芳洲也不是第一次口气发酸了。 旭儿仰头看着连芳洲,说道:“爹爹说,要保护娘!” 连芳洲心中一软,不由轻轻叹息。 携着旭儿坐下,接过红玉递来的茶水给他,瞟了一眼他身上和鞋子上的尘土灰屑,打趣笑道:“瞧这衣裳、鞋子都脏了呢,走,咱们回屋换去!” 红玉也不由好笑,阖府上下谁不知小少爷最是爱干净了。 谁知旭儿却道:“爹说习武脏的不算脏,男人家不在乎这个!” 连芳洲一怔,和红玉撑不住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旭儿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望着连芳洲,好容易等她笑完了,他忙问道:“娘,娘!您笑什么呀?难道爹说的不对吗?” 1354.第1354章 咱们什么都不许欠他的! 连芳洲笑叹道:“你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嗯,你听你爹的便是!就只你现在还小呢,别累坏了,不然娘会心疼的!” 旭儿一听到个“疼”字顿时紧张起来,恰好看见父亲的身影,忙叫道:“爹,爹!娘说她疼,她,心疼……” 李赋只听得一个“疼”字吓了一跳,忙飞奔过来,一把握住连芳洲的手臂紧张道:“你怎么了?哪里疼?” 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只当她动了胎气,不用说,必定是被自己给气的了!顿时又懊悔又愧疚,忙道:“对不起,芳洲!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又呵斥红玉:“夫人不舒服,你怎么还在这耽搁?还不赶紧叫人请大夫去!” 红玉忍着笑垂眸不敢说话。 连芳洲这才得了开口的机会,又好笑又好气道:“你胡说什么呀!我好好的,哪里不舒服了?” 李赋一怔,看她的神色,果然并不像有什么不好,况且自家媳妇自己清楚,绝不是个为了跟自己斗气不管不顾腹中孩儿的愚蠢女子,顿时松了口气,笑着揉揉旭儿的小脑瓜子,笑骂道:“你这小子,谎报军情!” “明明就是娘自己说的!”旭儿叫起屈来,不依道:“娘!” “……”连芳洲有点儿啼笑皆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见儿子固执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定要自己说出个子丑卯寅来,望天无力感顿生。 解释不得,只好认错道歉。 连芳洲便叹道:“这个,娘刚才说错了!娘其实、没有什么疼痛……” 这话一出,红玉垂眸低头,咬唇忍笑。 李赋一怔,忍不住瞟了连芳洲一眼,只当她是为了哄自己心疼才故意这么说,不禁哑然。不过心中却也大大松了口气,心道她既然肯这么动小心思,说明已经不跟自己生气别扭了…… 旭儿却很气愤,绷着小脸说道:“娘您怎么能这样,这种事也能说错!不知道爹和我会着急吗!” 李赋一怔,“嗤”的笑出声,亦一本正经点头,说道:“是啊,娘子,以后不能开这种玩笑,我和旭儿会着急的!” “……”连芳洲恨恨白了李赋一眼,没奈何只得闷闷道:“是,娘错了,娘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旭儿点点头:“娘知道了就好!” “好了旭儿,上午就练到这吧!红玉,带旭儿回去。”李赋便说道。 还是见好就收吧,万一惹得娘子恼羞成怒,儿子固然安全无恙,自己必定是那被迁怒殃及的池鱼,何苦来哉? 红玉知道老爷必定有话要跟夫人说,忙答应一声,牵着旭儿离开。 若是在以前,旭儿必定还要缠着连芳洲腻歪撒个娇,如今却是老老实实的就施礼离开,还不忘记去捡了自己的剑。 连芳洲叮嘱红玉好生看着小少爷别让摔跤了,看着他们离开,不禁有些惆怅的轻轻一叹,向李赋道:“旭儿越来越听你的话了!都不太跟我这个娘亲近了!” “有我跟你亲近就好,他将来横竖也不是属于你的!”李赋笑着挨着她坐下,将她揽着。 连芳洲“扑哧”一笑,嗔道:“照你这么说,我竟是白养他了?我告诉你,我儿子永远都属于我这个做娘的!便是娶了媳妇,他也不会忘了我这个娘!” “是是是,你的儿子谁能抢得走啊!”李赋好笑道:“同你说着玩罢了!旭儿是个男孩子,我只是教他如何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还像小孩子一样天天缠着你撒娇成什么样子?别忘了,他是咱们的嫡长子!” 连芳洲猛然睁大眼睛瞪着李赋,半响,那口噎在胸口的气才呼了出来,气急败坏道:“你,你这叫什么话!像小孩子?旭儿他还不满四岁,他本来就是个孩子!你让他太辛苦了!” “四岁也不小了,”李赋笑道:“你看,你又心疼了不是?放心,我也疼他,断断不会揠苗助长,也不会强迫他学还不该他学的东西!循序渐进的道理我自然明白!” 连芳洲摊手,无奈苦笑道:“罢了,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父子俩一条心,我能怎么办?那小子也不知道像谁,这脾气执拗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是担心你,”李赋声音略显得有点低沉,轻叹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小家伙是担心你!他说要变得强大,好保护你,再也不许坏人欺负你!” 连芳洲喉头一堵,望着李赋道:“阿简,我是不是很没用,总让你们父子担心?” “你胡说什么,”李赋握着她的手,轻笑道:“再也没有比我家娘子更出色的女子了!” 连芳洲垂下眸,轻叹道:“梁家的事……我和你从来都是一条心,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有将梁家的势力铲除,将他们那无孔不入的庞大家族打散,南海郡才有可能真正的属于朝廷掌控。你当我是那不懂大局、不分青红皂白的吗,如何会把个人恩怨牵扯进来?” 李赋点点头,道:“我知道,我那是……一时情急才会冲你发脾气,那梁晋,实在可恶!” 一说起这个男人,李赋忍不住又咬牙切齿。真是,比崔绍溪更加可恶十倍、百倍! 连芳洲略一犹豫,觉得不趁这个机会说出来,以后恐怕更加难以有机会好说了。 便道:“阿简,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只是梁晋……他救了我两次,我欠他两条命!” 李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道:“你是我妻子,你欠他的,我来还他就是!两条命吗?大不了将来我饶他一死,再饶他儿子一命就是了!不过,饶了他们之后如果再犯事撞到我手里,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阿简!”连芳洲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觉扑入他怀中,笑道:“谢谢你!” 李赋在她耳畔轻笑道:“你我夫妻,何来客气?我不想让你对他愧疚!咱们什么都不许欠他的!” 1355.第1355章 邀请乐正老爷子 连芳洲不禁失笑,在李赋灼灼目光的逼视下,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她能说什么?再多言一个字,眼前这个男人都要跳起来了! 梁晋……她欠他的注定是没法清算的了,如果自己和阿简不幸死在他手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梁家毁在阿简手里,他落到阿简手中,她亦相信阿简必定会履行诺言,只但愿那之后,他能忘了自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 乐正家那边,很快就由林语蕙带来了乐正老爷子的话,乐正老爷子说,他还需要考虑考虑,等商会成立之后必定答复! 连芳洲不禁好笑:这个老狐狸! 这商线的事情怎样了结,乐正老爷子似乎对官府的能力信任不大啊! 不过,以乐正家那过分的谨慎小心来看,这也实属正常! 也罢! 连芳洲便很痛快的向林语蕙笑道:“也好!我也不过提前跟老爷子透露一声、打个招呼罢了!这事儿做起来哪有这么快?等商会成立,自然会以官府的名义给老爷子下帖子,到时候,老爷子再答复便是!” “嗯,我一定把这些话给我们老爷子带到!”林语蕙点点头,又有些抱歉的向连芳洲笑道:“李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我们家老爷子想事情不想透彻、不到最后时刻是不会轻易下定决心的!老人家一辈子谨慎惯了,这件事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事儿,又是如此要紧的事,老爷子他……就更不敢轻易决断了!还请李夫人海涵!” “这有什么好海涵不海涵的!说不到这个!”连芳洲笑道:“老爷子没有直言不讳拒绝,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说得林语蕙越发愧疚起来,欲言又止,向她无奈笑笑。 连芳洲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笑道:“我都懂的,你是做人媳妇的,又是乐正家那样的大家族,如何轮得到你来说什么?况且,这是公事,我也从未指望拿私人交情来要求你做什么!我在这儿有你这样的几个朋友,平日里聚在一起玩玩,说笑解闷,便已经很好了,焉能再要求别的许多?你啊,若是多了心,以后我可不敢再邀请你来做客了!” 说的林语蕙笑了起来,屈膝福身盈盈施礼道:“倒是我见识浅薄,惹夫人笑话了!” “怎会?你看,你又说这个了!”连芳洲嗔着她,二人相视一笑。 李赋听了这个结果,也并不觉得意外,笑道:“到底是乐正家,水泼不进、滴水不漏!谁也别想从他家占一丝一毫的好处!更别想借半点势!” 连芳洲听了不由好笑,笑道:“乐正家老爷子这也有点儿小心过了头了!他这样,人人都不想得罪,别人也就罢了,梁家岂有不恼他的?” 李赋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当邓老爷等所有人重新聚集在布政使衙门后堂的花厅中,众人热络的彼此间打着招呼,举止言行间多了几分从容和随意。 一回生二回熟这话,果然是名至实归的真理。 投票的结果很快出来,超过三分之二的人表示不要现银赔偿,要交换条件作为补偿。 李赋和参政、参议两位大人便将此事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商量怎样补偿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没有办法做二选一的选择题,只能双方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一致。 花厅中众人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吵成一团,堪比菜市场的热闹。 李赋最是不耐烦这样你来我往踢皮球的事儿,叫众人吵嚷得头疼,便寻了个借口又中途退场了。 对众人,没有半句责骂或者不悦,还命参政、参议两位大人好生招待众人。 众人第一次觉得,原来布政使大人非但不可怕,而且还是如此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好官员。 于是,争论起来更加的脸红脖子粗无所顾忌。 参政、参议见众人从早上折腾到下午,中午只填了几块点心,一个个居然还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他二人也觉得脑仁发痛。 好容易趁着空隙,忙忙发话将众人打发了去,只说让他们回去自己好好商量商量,等十天之后,将自己所想的条件交上来,交给布政使大人评判,再做商量。 众人显然对这种议事方式也熟悉了,一起答应告辞而去。 回到后宅的李赋,看连芳洲的目光充满了佩服和同情:他家娘子生意场上就是跟这些人打交道吗?还真是…… 第二天,小钱管家和洛广兴冲冲的从瑶山回来了。 不但拿回了李赋需要的洗髓草,还送了好些当地出产的珍稀草药送给李赋和连芳洲。 小钱管家满面红光,乐呵呵的向连芳洲笑着道:“夫人英明,那些白瑶人个个对夫人准备的礼物都满意得不得了,都说夫人有心了,这是真的心里有他们、把他们当成朋友呢!” 小钱管家眉飞色舞的向连芳洲描绘着那些白瑶人分着那些礼物的情形,逗得红玉、春杏等都忍不住笑个不停。 连芳洲亦含笑听着,笑道:“他们喜欢就好!对你们招待得还好吧?有没有做出什么犯忌讳的事儿为难了人家?” “没、没呢!”小钱管家喜滋滋的笑道:“那些人真的是太热情了,奴才和洛统领都记着夫人的话,谨言慎行,呵呵,谨言慎行!一步都不敢多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那就好!”连芳洲满意的点头,笑道:“你们俩这趟差使办得不错,重重有赏!嗯,就每人赏银子二十两吧!想要什么自个买去!” 小钱管家忙跪下磕头谢了恩。 连芳洲摆摆手,命他起身,又笑着屏退红玉、春杏等人,命小钱管家坐下,仔仔细细的将此行见到白瑶人的情形说出来,发生了哪些事情?说了哪些话?等等。 小钱管家知道她这么问自己必定有其用意,忙端肃了神色,细想了想,从头至尾一一的说了来。 连芳洲仔细的听着,不时点头微笑。 末了含笑道:“这就很好!看来初五阿公、四妹阿婆和他们的族人们对咱们的印象还不错,这就好!” 1356.第1356章 梁晋去哪儿了? 这样,等将来将这一摊子麻烦事儿统统都解决之后,再想与他们联系,谈一谈药材的生意,就会顺利许多。 瑶山的那些药材,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弄得好了,能卖出极好的价钱,对医家和病患者来说也是福音,糟蹋了简直暴殄天物! 连芳洲一高兴,又将小钱管家夸奖了一番。 小钱管家乐呵呵的一个劲儿的谦虚,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啊,对了夫人!”心花怒放的小钱管家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起身双手奉给连芳洲,陪笑道:“夫人,这是初五阿公吩咐奴才务必要亲自交到夫人手上的信,奴才光顾着傻乐差点都忘了!” “哦?”连芳洲挑挑眉,笑着接过。 拆开一看,嘴角先是噙着笑意,最后竟皱起了眉头。 小钱管家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见连芳洲朝自己看过来,他心中“咯噔”一下,忙陪笑道:“夫人,这……这信上……” “好你个钱铜!”连芳洲轻轻一拍桌子,瞪他道:“我看你真是傻乐得昏了头!既有这信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奴才没误了夫人的大事吧?”小钱管家吓了一跳。 连芳洲“噗嗤”一笑,摆摆手笑道:“逗你玩呢!往后但凡捎带了信件的记得要第一时间交出来,别耽搁了!若早见了这信,我就不用问你那么多话,而你也不需要费那么多的唇舌了!” “……”小钱管家睁大眼睛,显得有点茫茫然,显然没明白连芳洲的意思。 连芳洲也没有向小钱管家解释的意思,摆摆手笑道:“记着我方才的话便是,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 见他迟迟疑疑、犹犹豫豫的,连芳洲又笑道:“放心,信上说的都是好事儿!” 小钱管家一听没叫自己耽搁了什么,这才松了口气,兴高采烈的赔笑应了声“是”,规规矩矩的退下。 连芳洲将那信收好,感觉心情格外的舒畅愉悦。 她没有想到,初五阿公信中透露的意思,居然有意跟她合作,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没想到她也有撞大运的一天! 白瑶人质朴单纯,认死理,既然认定了自己,别人就是说成一朵花来,他们也不会为所动的。 书房中,洛广向李赋奉上了洗髓草,也同样在向李赋禀报着此行情形。 李赋捧着那小小锦盒中那两株干枯的紫褐色小草,看不出个形状,也丝毫不起眼,然而太子爷的性命却寄托在这小小的小草上。 李赋将那锦盒盖上,小心翼翼放在一旁,吩咐道:“回头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扮成普通的商人,快马加鞭速速进京,将这东西交到云洛儿或者薛神医手里。记住,只能交到他二人手里!对任何人都不准提及此事。交完了东西立刻返回,不准去见任何人,包括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若有违反,军法处置!” “是,将军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妥当!”洛广抱拳应道。 又禀道:“将军,梁晋并没有去过瑶山,属下打听过,也查探过,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应该是真的没有去过。” 李赋眉头挑了挑,沉思片刻,缓缓道:“我从来没有放松对梁家的监视警惕,也一直暗中与癞子他们保持着联系,并没有听说梁家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梁晋不是去瑶山,那么他这么急匆匆的离开南海城,会去哪里?” 洛广摇摇头:“属下也不知,将军,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 李赋点点头:“该查!你暂且将手头所有事务放下,专门就查这一件事!不惜动用一切手段和力量,务必查出梁晋的去向!” 转眼便是十天之后,花了三天的时间反复讨论,讨价还价,终于将此事风平浪静的了结了。 李赋答应,在年底的商线竞标中,会优先考虑他们,同样的价格下优先卖给他们。并且指出了四条商线,无论谁家得了去,都准许他们这十来个人相互去竞争每条商线其中的三分之一。另外,夫人手中那三条商线会无偿贡献出来,亦允许他们相互竞争每条其中的二分之一。这种情形将持续两年。 同时,官府将按照他们手中商线的长短、重要程度定价,仍旧给予一定数额的银钱补偿,最少的能得到二万银子,最多的除了邓家能得到八万。 而邓家,一共能得到一百二十万两! 假如在今年的竞标中,谁家最终什么也没能落下的话,官府又再补偿三万银子。 对这一方案,众人思索来思索去,觉得即便是商线在手的时候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尔尔,在邓家有意无意的压制下,很多时候根本还拿不到这个收入。再加上要操心劳力,就更不如了! 于是,便都痛痛快快的签订了契约。 李赋命参政与众人签契约,参议则带人当场就将银票发给了众人,当场银货两讫。 别人家也就罢了,邓家那可是一百二十万两!便是四大家族,想要一下子拿出一百二十万两的现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布政使衙门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 众人羡慕邓老爷手里那一大沓银票的同时,对李赋亦心存凛然敬畏。 这下子,李大人有多少本事、多少斤两,众人连猜都不敢去猜了! 邓柏于和邓柏通看到平白的又多出百多万银子来,亦十分惊喜意外,连带着对李赋连芳洲的恶感也消弭不少。 邓老爷见了心中苦涩,嘴里也发苦,不用说,这主意必定是李夫人出的了! 生意人最服的是有本事比他把生意做得更好的人,说白了服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谁的银子必自家的更多,就服谁。 这下子,这些人银钱到手,并且是以这种方式到手,这些人必定下意识的产生了敬畏之心。 加上已经银货两讫,事后没有了半分可容商议的退步,自然就不会再有人去琢磨这事儿,自然也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故…… 李夫人做事,果然又准又稳,从不留半点后顾之忧! 1357.第1357章 乐正老爷子醒悟 邓老爷再回过头来看意外充满意外惊喜的两个儿子,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不由得不使他深深的怀疑:靠这两个小子,邓家真的还可以东山再起吗…… 带着无限的担忧,和说不出的惆怅,邓老爷一家人在一个早早的清晨,不声不响的以极低调的姿态,离开了南海城。离开了这座邓家曾经呼风唤雨、声名赫赫、提起来无人不畏惧三分的南海郡都城。 父子三人的心情都很平静,或者说,被那无法形容的麻木和心痛遮掩,再也起不了别的什么情绪了! 邓柏于、邓柏通兄弟俩心中皆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们会以崭新的姿态,重新回归这座城市! 只有邓梦涵哭闹了一阵死活不肯离开,气急之下又犯了病,口口声声念叨着薛神医、念叨着要嫁给李将军云云,邓老爷恼怒之下命人给她灌了安神汤,直接带出了城,也没去管邓夫人的淌眼抹泪的心疼。 薛神医?邓老爷心中冷笑,那梁家的玉姨娘都已经死了!那种女人的话也能信?从没听说过脸上留下这样的疤痕还能消除得掉、恢复如常的!不用说肯定是那玉姨娘骗人的! 邓家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毕竟,人人皆知这是迟早的事。 倒是不少人谈论起邓老爷从官府拿走的一百二十万两银子!那可是不小的数目啊! 更重要的是,邓家曾经有意无意跟李大人做过对,邓家那三小姐邓梦涵更是曾使诡计不止一次害过李夫人!李大人尚能如此待他,可见大人心胸之宽广,南海郡有这样一位既有本事,又公私分明、心胸宽广的布政使大人,真是南海郡的福气啊…… 李赋和连芳洲都没有想到,此事之后,李赋在民间的官声名誉竟是蹭蹭的往上窜! 窜的他自己都多有不好意思。 因为对于庶务他是真的一窍不通,一般事件有参政和参议以及师爷、幕僚们顶着,他只管针对收拾四大家族,牵涉到生意上各种争斗的,又有娘子出谋划策……抢娘子的功劳,叫他情何以堪? 以至于那两日李赋见了连芳洲都觉得心下极不好意思,连芳洲察觉到了甚感诧异,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逼着他说了原因,差点儿没笑死,李赋叫她笑得更恼羞,只恨人家如今有所依仗,他便是恼得牙根痒痒,也没有法子办她! 商线之事解决之后,便是成立商会的事了。 乐正老爷子倒是十分的爽快,不再推辞,痛快的担任了商会的会长,会员全部都是资产达到一定数额的商家,并且名誉声誉上没有什么问题,官府并不参与。 再由乐正老爷子召集众人,通过投票表决的方式从中挑选出四人任理事,组建理事会,处理商会的日常杂务。 接下来,便是制定标准严格的入会标准、会员公约章程以及相对应的违反处罚、章程、标准多久做一次修改,增减需要怎样的条件等等,琐琐碎碎都由乐正老爷子领着理事会进行,最后只需要全体成员投票表决决定通过与否。 乐正老爷子在众人眼中是绝对德高望重之辈,有他坐镇,果然人人心服,那些原本担心不公平、不公正的也渐渐的放了心。 连芳洲作为发起人,自然也成为理事之一,几件事过,众人对这位李夫人无不钦佩,乐正老爷子也叹服不已。 连芳洲从此算是正式融入了南海郡商圈,为众人所真正接纳! 她融入,当然也就代表着李赋融入。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不动声色之间便已完成。 等乐正老爷子回过神来,不觉心中一凛:乐正家素来保持中立中庸,不偏不倚,他这是怎么了,不知不觉中竟毫无察觉的就偏向了布政使大人夫妇。 乐正老爷子长长轻叹,不由苦笑,这也怨不得他!实在是李夫人不时提出的那些奇思妙想令人又惊又喜豁然开朗,不由自主的就被她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就跟随着她的步伐! 自己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罢了!看来南海郡这是真的要变天了! 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四大家族无声无息的就被他夫妇二人各个击破,如今只剩下一个梁家了!那梁家再横,能斗得过官府? 李大人,可是行伍出身,打得胡人、女真落花流水,凭着军功封侯的大将军!梁家在武力上想要占他的便宜只怕不易。 而从前,那些布政使之所以会斗不过地方势力,最关键便是武力方面太弱,面对强势的梁家根本无从抵抗,更别说主动出击了。 李大人虽然至今还没有同梁家正面对上,然而,那场追围堵截、步步都是陷阱的追杀可没能伤了他一根汗毛!那还是在他孤身一人,并且带着个不会武功的李夫人同行的情况下! 还有回春岛那股海盗,这些年来横行海上,怕过谁来?却被李大人一举歼灭! 邓家是彻彻底底的完了,邓老爷子已经一把年纪,两个儿子守成有余,创业上头资质并不出众,能创小业,绝对创不了大业!加上如今商线的这种搞法,邓家就算手中存留有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 李大人,也绝不可能允许第二个邓家产生。 还有扶家,乐正老爷子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不由暗想道:不早不晚,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扶家变了天,难道,难道……这件事也跟李大人有关? 乐正老爷子的心不由得怦怦剧跳起来,虽然没有证据,越想却越觉得是。 时机太巧合了! 而扶厉在夺回扶家家主的位置之后,借口根基不稳,内部不定,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也就是说,他是绝对不肯和官府对着干的!至于背地里会不会暗中协助官府,帮助李大人,那只有天知道! 他说不参合,其实还不等于站在了官府这一边? 一定是这样! 也就是说,实际上扶家已经投靠了官府! 四大家族去了其二! 那么自家呢? 乐正老爷子腿一软,忙用力扶着椅子,慢慢偏身坐下。 李夫人向乐正家示好,况且他们夫妇还救了三孙媳妇,对乐正家也是有恩,若自己再不识趣,惹恼了他们—— 1358.第1358章 决断 乐正老爷子不由深深打了个冷颤,乐正家不能毁在他的手里啊! 老爷子断然下了决心,立刻吩咐将在各地办事的核心成员暗中召回家中,他要重新吩咐布置一番。 还有李夫人那里,得让三孙媳妇上门去好好拜访一回。 自家已经失去了先机,想要将来还能保持乐正家在南海郡的地位,就得向李大人献上一份有分量的见面礼! 乐正善长等对老爷子做出的决定十分诧异,但老爷子权威极重,他下定决心的事情,谁也不敢轻易质疑。 有人大着胆子问何故,乐正老爷子也只淡淡一句:“你们照做便是,等将来自然就会明白!”便没有人再敢多言了。 事后,乐正老爷子又将乐正善长留了下来,十分郑重的交给他一样东西,正色吩咐道:“要保密,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将会给咱们乐正家惹来什么麻烦不用我说!从我这离开你也别显出什么不寻常的神色,就当寻常一样,你是未来的家主,我多交代叮嘱你几句这是极自然的事,没有谁会认为有什么别的原因!回头将东西交给你媳妇,让她转交给李夫人。记住!就跟寻常事情一样,不可露出半点端倪来叫人怀疑!东西送出去之后,便什么都不用管、不用问了,往日做什么,仍旧做什么!这件事最要紧的,就是不动声色!” 乐正善长看了老爷子一眼,点点头:“祖父放心,我明白!” “你做事老头子向来放心,你媳妇也是个识大体稳重的,去吧!”乐正老爷子满意一笑。 乐正善长将东西揣入怀中,施礼而退。 第二天,东西就送到了连芳洲的手上,李赋从前边衙门回来,屏退了众人,连芳洲便将那密封了口的信件拿出来,推到李赋面前,笑道:“这是乐正老爷子给你的,你打开看看是什么!” 李赋拿起那信端详端详,向连芳洲笑道:“我的还不是你的,你怎么不看。” “我好奇心可没那么重,”连芳洲笑着摆摆手,笑道:“蕙妹妹虽然故作寻常颜色,可却又再三的叮嘱,这信务必亲手交到你的手里呢!” 李赋一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有些好奇起来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便随手撕开了封口,将里头的信纸取了出来。 信纸发黄,显然不是新近写成的东西,李赋不禁纳闷,展开一看,李赋眼睛徒然一亮,惊喜之色大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拍茶几大笑道:“好,好!真是太好了!” “是什么宝贝,让你乐成这样!”连芳洲不由奇怪起来,忙凑过去看。 这纸上没有半个字,而是一副地图样的东西,上边画着些符号,有土,有山石,有森林、河流。 可虽然种种符号都有,这地图却仅是寥寥几笔,显得有些简单笼统了些。 李赋将这地图小心的折好收进怀中,顺手将连芳洲揽抱入怀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在她脸上用力亲了几口,贴着她脸颊轻笑道:“宝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肯定是梁家那三处矿藏的地图!虽然只有大概的方位,这已经足够了!” 连芳洲心中大震,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道:“真的!” 李赋点点头,扬眉道:“错不了!” “那真是太好了!”连芳洲笑道:“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唉,说起来也是的,乐正家便是再中庸,也不可能真正的不问世事,恐怕老早就在暗中打探梁家的矿藏了,这梁家防的也真够紧的,乐正家也没能查出来具体所在。” “这还用说,”李赋淡淡一笑,道:“肯定是越靠近,岗哨防守越严,哪儿能有人靠近?乐正家查这个不过是为了心中有数,又不是要做什么!自然不肯轻易暴露惹怒梁家。” 连芳洲笑道:“乐正老爷子肯把东西交给咱们,倒是想不到!” 李赋笑道:“他总算是看清楚形式了!这样也好,四大家族我总不能都灭了,总得留下两家,乐正家在本地威望极高,又是几百年的望族,留下他们家,更能稳定人心!” “芳洲,”李赋双手扶住连芳洲的肩膀,低声说道:“有了这份东西,很快我可能就要出门一趟了!我会将洛广和三百精兵留下保护你,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切记不要轻易出门,即便万一一定要出门,也记得一定要带上洛广,身边决不许离了人!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不能再经历一次失去你!” “放心!”连芳洲点点头,柔声道:“我就待在这宅子里安心养胎,照顾旭儿,哪儿都不去!我们母子等你回来!” 她又笑道:“三百精兵是咱们从京城带来的,个个骁勇善战,又都对你忠心耿耿,你都留给我这怎么可以?布政使衙门这么多的差役衙役,再不济从城外胡将军军营里调些信得过的来也行啊,你还是把他们都带走吧!” “留给你吧!”李赋一笑,忽然凑近她低声说道:“明面上随咱们南下的精兵只有三百,后来化整为零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一千人,我手里有足够的人可用!这三百人,加上衙门里的差役,以及城外军营,足以控制整个南海城的局势,便是梁家狗急跳墙,你和旭儿也是安全的!” 连芳洲这才放心,点头笑道:“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你可不许骗我,要是骗我,回头我跟你没完!” “怎么会!”李赋拥着她笑道:“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如今有了你,有了旭儿,定会比过去更加珍惜这条命!我可舍不得你们!” 说的连芳洲心里微酸,勉强笑了笑,道:“你这次离开南海城,是光明正大,还是避人耳目暗中出行?” “暂时避人耳目,”李赋说道:“我得先带几个人去打探一番,按照这地图,将具体的位置确定,这样才好有大规模动作,否则一下子带那么多人过去,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具体地方,那就打草惊蛇了!” 连芳洲点点头,道:“我会帮你掩护。你放心去便是!” 1359.第1359章 转移注意力 当天晚上,李赋又收到了癞子带来的消息,说是已经试探了出来,原来梁大公子上次从瑶山回来之后,带着人去了矿井,前几天他身边的贴身小厮回来了,那小子无意间说漏了嘴恰好让他听见生出端倪,酒桌上灌醉了他套问出来的话。可是却不知梁大公子去矿井究竟是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巡查,因为每年梁家人前往巡查都是有固定时间的,并没有听说改了时间!而且,梁大公子离开矿井之后也没有回来,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家丁不知道又去了哪里,好像是去拜访什么人…… 李赋再三盘问,确定此消息属实,心里顿生不好预感。 梁晋的反常行动令他心里不安,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当天晚上,李赋回到后宅已经是深夜了。 连芳洲怀孕之人不宜熬夜,春杏、红玉早絮叨得她去睡了。 李赋回房,她已经睡了一觉醒来,轻轻睁开眼睛,不由抬眸笑道:“怎么这么晚?我说你也不至于吧,那地图既到了手里,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商量嘛!” 李赋轻轻一笑,解下外裳上了床榻,揽着她欲言又止,笑道:“吵着你了?快睡吧!” 连芳洲盯着他,道:“你要说什么,何至于为难?” 李赋只得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芳洲,情况有变,我明天就走!对外只说我去了城外军营检阅巡视,得半个月才回。庶务上有参政、参议两个,我跟他们说了,如果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你!你照顾好自己,安全上不必担心,交给洛广!商会的事,就让乐正老爷子他们去弄吧,你怀着孕,正该在家中静养休息。” “这么快!”连芳洲只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一空,失落落的,每一回要分别,都会有这种感觉,一次比一次强烈。 “那好吧,早去早回也是一样!”连芳洲点点头,笑道:“你尽管去,我在南海城很安全!倒是你,小心!” 李赋一挑眉,大掌抚上她的脸,轻叹着道:“我还真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我所挂心的唯有你和旭儿罢了……” 李赋想了想,还是将癞子传来的消息跟连芳洲仔细说了一遍,道:“娘子,我知道梁晋他救过你的命,你没办法把他当个恶人看待,可那货的确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如今很明显,梁家肯定也察觉了什么,已经在开始动作了,如果那个梁晋暗中派人与你联系,要见你,你一定不准去见他,更不准乱答应他什么要求!芳洲,你必须答应我!” “我——”连芳洲心情一下子又纠结起来,梁晋…… “我答应你!”连芳洲点点头,正色道:“阿简,我答应你!你放心,便是他指责我忘恩负义,我也绝不会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去见他、更不会答应他什么!阿简,在我心里,你和儿子才是自己人,我再糊涂也不至于——” 李赋总算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捧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低笑道:“乖乖睡吧!” 连芳洲一笑,轻轻靠入他的怀中。 第二天,连芳洲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触手一空,心也立时跟着空了下来,怔怔的惆怅了片刻,轻轻一叹,便唤“来人”起身。 李赋离开了,她总得做点什么事情来分散旁人的注意力,省得总盯着李赋。 再三思索,便让人又放出了风声。 于是很快,南海城里又传出了一则消息:布政使大人和李夫人命人研制出了一种榨糖的新技术新设备,使用这新设备来榨糖,出糖量是现在老设备的三倍以上! 连芳洲的名声在南海郡早已传得神乎其神,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炸开了锅! 如果消息属实,以前产一斤糖的现在能产三斤,这是多少银子! 当从连芳洲口中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众人更是沸腾了,纷纷打听着她口中的新技术和新设备。 一下子,这个话题取代了商会话题成为时下最热。 说到这新技术、新设备,连芳洲却没有急着放进一步的消息,只说东西还在外地,还没有运来,工匠也还没来。 又放出话,说这样一来,商家是不是应该对蔗农们提高收购甘蔗的价格?否则,岂不是不公平? 这一下,原本羡慕嫉妒又无可奈何的蔗农们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纷纷大赞布政使大人英明、李夫人英明。 众商家想着,便是提高给蔗农一倍的价钱,自己也还能比之前纯赚一倍!大周这么辽阔的国土,大量产糖的只有南海郡,再多也绝不愁销路! 只是,那新技术和新设备——李大人和李夫人要怎样才能教自己呢? 若不能掌握这门技术、若没有这设备,说再多也无用! 这么想着,众人的心不由得热辣辣起来,一门心思的打听。 连芳洲却没有再放出确切的话了,布政使后宅传出夫人近日身子不太舒服,要静心养胎。 众人都是识趣之人,便不敢再让自家夫人、儿媳妇前去拜访,只得暂且等一等。 不过,彼此间的试探、打听、讨论却是依旧如火如荼。 这真是连芳洲要的效果。 她就是要让众人的注意力被别的事情所吸引,以至于没有人去注意李赋。也可给梁家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李大人如今一心扑在庶务民生上,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只忙着收拢人心…… 确切的消息,她要等到李赋平安归来,才会放出。 原本,连芳洲并没有打算将这技术公开传播,而是用来打击邓家。之前故意引得邓家跟她比赛囤积甘蔗就是为最后的斗争做准备。 到时候,她手中的甘蔗虽然不如邓家的多,但是产糖量比邓家高出三倍,想要扰乱市场,狠狠的打击一番邓家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至于其他的商家,到那时少不得利用李赋布政使的身份,强行将甘蔗征收。 当然,不会白收,而是榨糖之后,那些商家按照老方法榨糖榨出的数量她会仍旧还给人家。 1360.第1360章 盂兰节请帖 说白了,就是征用了人家的甘蔗,帮人家榨糖。人家并不亏,反而还省了事儿,而她则付出了设备和技术、劳力,白得两倍的糖。 到时候,再吩咐扶家那边做一做手脚,邓家绝对撑不过今年去。 可没想到邓梦涵受朱玉莹引诱,做出那等事来,彻底惹怒了她和李赋。也等不到年底动手了。 如今邓家已经完蛋,这安排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连芳洲思考权衡一番,便决定索性将此技术公开,造福于民,为李赋积攒声望,这也不错。 横竖无论什么样的技术,尤其是这种与民生休戚相关的技术,本来也是不可能保密得太久的! 横竖她也不差这点银子用,为何不索性卖这个好呢?将来的收入,没准远远不止因此损失的这点银子呢! 而且,眼下又可起到遮人眼目的用处。 转眼,李赋离开已经八天了,连芳洲虽然神色平静、若无其事的过着日子,心中却如何能够不牵挂。 这儿不是别的地方,是南海郡。山峦起伏,森林幽深,地形复杂,凭着那仅仅划出大致方位的地图,李赋真的能找得到确切的位置吗? 就算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的到吗? 他不能离开南海城太久的,离开太久总会被人察觉。一旦被梁家人得知,她的掩饰工作就全部白费了! 还有他,辛苦的谋划也将功亏一篑! 这日,参政大人忽然送来一封请帖,是琅岐州的知州大人送来的,说是邀请李大人前去参加盂兰盆节。 连芳洲知道这盂兰盆节就是民间俗称的“鬼节”,加上身上有孕,难免有些忌讳,见了这帖子不由皱眉,心下不喜。 参政大人早料到连芳洲会如此反应,察言观色果然不假,便陪笑着解释道:“夫人您有所不知!琅岐州地处南海郡西北角,地方偏僻落后,当地分属不同部落的土著居民极多,民风彪悍,人民凶残,彼此之间的私斗也是最多,小的不计其数,大的少说也有十几起,是整个南海郡最难治理的地方!南海郡历任布政使大人都有这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就是每年的盂兰盆节那边递了请帖来,便顺势过去走一趟,与民同祭,正好趁此机会集合众部族部落教诲一番,勒令禁止私斗。不过,这都是之前布政使们的做法,下官不知李大人的意思,不敢替他回答,毕竟,这又不是官方规定非去不可的,一切还是得看李大人的意思!” 连芳洲想了想,笑叹道:“既然是约定俗成的习惯,李大人不去也不太好!你去回了那来人,就说到时候李大人必定会去!” “是,夫人!”参政大人忙拱手弯腰答应,转身自去回话了。 连芳洲便吩咐红玉去传了小钱管家来,将参政大人所言简单跟他说了,吩咐道:“叫两个妥当人去仔细的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如今非常时刻,连芳洲相信的只有从京城跟过来的心腹人。 小钱管家答应了。 等到第十三天上,李赋终于回来了。 连芳洲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携着旭儿,笑吟吟的将他请了进来。 夫妻父子相聚,自有一番热闹亲近。 晚间进了卧室,一番亲热互诉思念,李赋方笑着向连芳洲道:“此事已成,那两处铁矿的位置都已经找到了,这已经足够!我决定在中秋之前便将一切部署完毕、对梁家动手!此事早早了结,咱们也好过一个踏踏实实的团圆佳节!” 私开铁矿,这是等同谋逆的大罪,只要出其不意将梁家人抓个正着,南海城中,再派人同时控制住梁家,进行搜查,便是铁证如山!任凭谁,也挑不出朝廷半点错处可做文章。 连芳洲点点头“嗯”了一声,柔声道:“梁家到底是南海郡一霸,越是到关键时刻,你越要小心!我和旭儿都不会离开府中,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 李赋握了握她的手,亦温言道:“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也不会忘记的!我会饶梁晋一命!“ “……”连芳洲嘴里发苦,心中沉沉。 梁晋的武功究竟有多好连芳洲没有见过,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肯定弱不了! 真到了决战时刻,李赋想要活捉他,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人狡猾的很,一旦让他看出李赋不下杀手,肯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那么真到了那时候,李赋岂不是—— 连芳洲一时心中如水沸油煎,眼窝一热,低声道:“阿简,我,我——” “傻娘子!”李赋抬手轻轻掩住连芳洲的嘴唇,轻笑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男人岂是那等没用的?放心!区区一个梁晋,我还不放在眼里!” “你就会让我宽心!”连芳洲一笑,眼泪差点儿涌出来,心情却轻松了几分。 她轻叹道:“阿简,谁叫你是我男人呢?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最好,你不要跟他动手,设法捉了他就好了!” 李赋笑道:“好,我会见机行事!” 想要算计梁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这一战,未必那么轻易避的过去。 连芳洲看了他一眼,又道:“若是,若是万不得已……阿简,你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万不得已,便杀了他吧!咱们护他一双儿女周全,也算还了他的恩了!” 欠他的,她自己来欠就好!便是从此心怀愧疚,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唯有这个男人无限的包容她、宠溺她、保护她的周全,如果没有了他,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而她,还舍不得死。 “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李赋一笑,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她眼底的挣扎和纠结、痛苦他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他说过,他不要她欠梁晋的任何东西,这话一直都有效。 所以,他绝对不会要了梁晋的命的! 但是听到她这么说,他心中依然欢喜,这说明在她心中,他始终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1361.第1361章 得用心体会 连芳洲又向李赋说了琅岐州盂兰盆节的事情,说此事与小钱管家他们打听来的消息一样,的确如此。 李赋笑道:“既然是旧例,自该遵循,到时候我去一趟便是了!琅岐州离南海城也不远,来去有三天的时间也足够了!正好,盂兰盆节之后,就拿下梁家!” 连芳洲一笑点头。 盂兰盆节在七月十四,今日已经七月初四,还有十天的功夫。 十天,可以做许多事情。 李赋便与胡大海、萧牧等人密议商量,暗中开始了一项项的布置和安排。 连芳洲也借着布政使大人的名义,将新制糖法公布了出来,新设备已经从江西运送了好几台来,随同而来的还有苏管事的两名徒弟。 连芳洲将他们交给了南海商会,交给乐正老爷子手里。 乐正老爷子自会与其他理事以及家中拥有蔗糖作坊的一些商家商量,寻了不少工匠来,向苏管事的两个徒弟学习制作以及如何操作这种新设备。 布政使衙门颁布官令:所有的木匠只要想学都可以前来免费学,所有学成的木匠,商户订制的时候,不可抬高收取费用,若有趁机敲诈、奇货可居者,大家可向官府告发,将会受到官府的惩罚! 并且,又有消息说,年底布政使夫人会从中原农业发达的地区聘请一批种植庄稼的能手前来,将种植管理的技术交给大家,还会从中原农业发达地区购进大批高产的粮食种子以及南海郡所没有的农作物种子进行试种和推广,造福一方。 消息传开,更是一片沸腾,人人兴高采烈,布政使大人和夫人的名声一时传遍南海郡,民心大向。 整个南海城沉浸在一片欢欣鼓舞、振兴向上的气氛中,人人满怀希望,干劲十足,盼着在布政使大人的带领下日子越过越好! 毕竟,李夫人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商业受惠,农业也受惠,谁能不信? 乐正善长感受着这人心向上、生机勃勃的精神面貌,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向乐正老爷子忧心忡忡道:“祖父,您说李大人和李夫人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点!梁家还好端端在这那儿呢,他们不说对付梁家,却兴致勃勃的将精力都用在商业农业民生上!我不是说这不该,可是,这不是时机不对吗?不除掉梁家,他们以为设想的这一切能够轻易实现吗?根本就不可能!父亲,您德高望重,李大人和李夫人也很看重您,要不要向李大人李夫人提个醒?” 自打明白了祖父站在官府这一边的立场之后,乐正善长比任何人都紧张的盯着李赋连芳洲跟梁家的斗争,比任何人都盼着梁家垮台。 梁家有多可怕他太清楚了!万一垮台的不是梁家,而是李大人夫妇,那么,他们乐正家族也绝对讨不了好处,肯定会被梁家疯狂的报复。 很明显,从眼下情形来看,李大人夫妇似乎有点儿太过自信了,或者说是乐昏了头做事完全抓不住重点、本末倒置了! 乐正老爷子神色平静的听他说完,神色依然平静。 他“呵呵”摇头直笑,向乐正善长道:“你啊,到底是道行还浅,看什么只看到表面!你怎么不想想,李夫人如果是个傻的,能斗得垮邓家吗?能建得起商会吗?“ “这个我也知道,”乐正善长不服气,苦笑道:“没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李大人和李夫人便生出了骄傲自满之心,所以就大意疏忽了呢?毕竟,梁家可不是邓家,想要整垮梁家,没有那么容易,那是肯定要见血的!” “你能想到这个,倒也有几分长进了!”乐正老爷子又是一笑,瞧了孙儿一眼淡淡笑道:“那你还记不记得邓家是怎样垮的?” 乐正善长一怔。 乐正老爷子继续不紧不慢的笑道:“扮猪吃老虎,李夫人可是擅长的很吶!当初邓老爷子不就是被李夫人给骗了,乖乖的交了三条商线给他,结果叫她以此为立足点,紧紧的抓住不放,一点一点的蚕食吗?李大人、李夫人这样的人会看不清形势骄傲自满,呵呵,你啊,亏你想得出来!” 乐正善长眼睛一亮豁然开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不由拱手弯腰恭恭敬敬的向老爷子施礼,不太好意思的讪讪笑道:“到底是祖父,听您这么一说,我什么都明白了!只是……李大人他们至今对梁家还没有什么动静,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邓家垮台,梁家势必警觉,天知道他们背地里在做什么!李大人他们却一味的在民生上下功夫,他们不会这么天真,认为可以依靠百姓的力量对付梁家吧!” 乐正老爷子摇摇头笑笑,压低嗓音道:“你难道忘记了?我让你把那要紧的东西送到李大人手中,李大人立刻就出城往军营里巡视去了,这一去,就是十几天……” 乐正善长心头一震,变色道:“祖父的意思是……是,李大人根本就没有去军营里,而是离开了南海城,去查探那地图去了!” 乐正老爷子目光有些晦暗不明,望着前方轻轻一叹,缓缓道:“虚虚实实,声东击西,李大人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这一套没人比他更会用!不过,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梁家不傻,太明显的安排布置若你都能看得出来你以为梁家就没人能看得出来?我若是猜的没错,背地里李大人肯定已经有所安排,只不过咱们都不知道而已!这南海城,也不过是表面平静而已!” 一席话说的乐正善长的心没来由的沉重起来,一时默然无语。 “祖父,那咱们家要不要做点什么?”半响乐正善长缓缓问道。 乐正老爷子摇摇头,道:“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外松内紧,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做好可做准备的准备就行!对了,索性叫你媳妇有空去给李夫人请安的时候顺便说一声,李大人但有吩咐,咱们乐正家无所不从!” “是,祖父!”乐正善长拱手答应。 1362.第1362章 琅岐州酒楼闹事 转眼,就到了盂兰盆节前夕。 不光琅岐,在整个南海郡,这都是一个很受重视的大节日。 临近节日这几天,满城到处都可看见各种香火、香烛、纸钱、荷灯、金箔纸、五颜六色的各种纸扎的花、爆竹等物品售卖。 盂兰盆节这日,家家户户要拜祭祖宗、要上坟,还要在门口烧上大堆大堆的纸钱,插上香烛和大把大把的香火,以此祭拜逝去的祖先亲人,以及施舍那些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谓之积阴德。 到了晚间,还要去河边点上荷灯,一朵盛开的粉红的或白的盛开如一捧大小的荷花上,花蕊做成一个小小的平台用绿纸糊着,点上小小的一截蜡烛,放入河中,看它飘飘摇摇而去,载着万千的鬼魂找到回家的路。 届时,无数的人涌到河边,千盏万盏荷灯放入水中,随波而去,河面一片璀璨恰如星光点点,璀璨夺目,壮观异常。 然而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纸钱烧成灰烬的味道和烟熏缭绕的香火的味道,混杂着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时有时无的幽咽的哭泣声,却令人没法儿将这壮观的景象当做奇观来欣赏,反而有种鬼影幢幢的感觉。 连芳洲因怀有身孕,不宜沾染这些事情,这几日便都没有出门。 当然,小钱管家也要主持此事,指挥着家人在府邸门口烧纸钱啊、插香火啊等等,也派了人去河边点荷灯。 李赋在盂兰盆节头天一早便骑马赶往琅岐,洛广依然负责连芳洲和旭儿的安全,不可能离开,萧牧等又各有任务,李赋便带了参政,点了十二名亲兵一同前往。 十来人都是大老爷们,一路策马疾驰,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就进了琅岐州。 管着琅岐州的赵知州率人在城门口迎接,一番厮见寒暄,众人说笑着一同进府。 知州衙门后边的客房早已经准备妥当,李赋一行人占据了一个小院子,伺候的下人都是现成的。 赵知州领着李赋进了院子,来到厅上,接过丫鬟托盘上的茶亲自奉给李赋,陪笑道:“今日大人赶路想必也辛苦了,大人便请早些歇着吧,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了,下官已经吩咐下去,晚饭的时候厨房会送了饭菜过来请大人自用!也让大人自在些!明日晚上宴请二十多个部族、部落头人们,还得靠大人威严坐镇呢!唉,下官真是无能,这些年在这地儿消磨得真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一席话过,李赋对这位赵知州倒生出几许好感来,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琅岐州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民众成分复杂,没有酿成大祸、出大乱子已经算是好的了!想来这一阵为了明天的事儿你也累的够呛,好了,我这里就不用留你了,回去吧!你回去也能自在些!” 赵知州一怔,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是,下官先行告退。”赵知州笑吟吟的拱手施礼,倒退了几步,到了门边便转身离去了。 参政詹大人不觉上前笑道:“这位赵知州向来是个擅长交际的妙人,大人觉得可还好?” 李赋点头笑道:“果然是个妙人!” 说的詹大人也笑了起来。 李赋略一沉吟,便道:“在这地方,也须得有他这样长袖善舞的人才能吃得开。明日咱们再找他说说话,明天晚上的晚宴一切就看他的意思,他需要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总不好摆一通官威与人生出怨来,到时候咱们一走了之倒是轻松,赵知州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琅岐州……整个南海郡像这样的地方只怕不少,等解决了四大家族的事,整个南海郡大体上稳定了,再来慢慢的解决这些地方问题!” 詹大人不由心中一凛,肃然起敬,向连芳洲拱手道:“大人英明!卑职愿意追随大人!” 李赋看他一眼,摆摆手笑道:“说不上什么追随不追随,本官一日做这个布政使,少不了担当一日!” 闲话一阵,詹大人一则不敢耽搁李赋休息,二则自己在马背上折腾了这么一天也折腾得够呛,便告辞自去休息。 少顷有丫鬟打来热水,李赋洗了脸,便进了次间在榻上休息。 天色将黑,赵知州家的管家赵管家便率着厨房下人给李赋一行送了酒菜过来,陪笑殷勤客套了一番。 李赋在这些上本也不讲究,并无挑剔,命人拿了赏钱打赏打发他们去了。这里与詹大人一同用饭不提。 十二名亲兵在前边偏厅里也开了一桌,比他们这边要热闹得多。 那些人都深知李赋的脾性,也没往这边凑着伺候,自己十二个人热热闹闹的自用了。 用过晚饭,李赋与詹大人又商量了片刻明日之事,便分开各自回屋休息。 詹大人那边累的浑身酸痛倒头就睡,很快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然而这区区一日的马上疾驰对李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依然精神奕奕,在灯下琢磨着南海城中对付梁家的种种安排是否有所遗漏。 直到深夜,眼看着时辰不早,方准备上榻就寝。 然则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人低低的叫着:“大人!大人!您睡了吗……” 听声音,是亲卫明甲。 “进来说话。”李赋挑了挑眉,声音低沉。 若无要紧事,明甲不会这个时候来找他,然而若说有要紧事,能是什么? “是,大人……”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却不是明甲一人,还有卫风、刘二、刘术等六七人,刘二、卫风两个还挂了彩,一人脸上破了快皮红肿紫涨,一人左手胳膊厚厚的缠着纱布,其他还有三四人也受了轻伤。 除了进来的这几个,剩下的几人都在廊下。 看样子,十二人一个不拉! 李赋不由大怒,面色一沉,冷冰冰低喝道:“怎么回事?你们几个都出去惹事了?” 眸光一凛,冷冷扫过,李赋冷冷道:“把本官的脸都丢尽了!谁准许你们出去惹事的!” 1363.第1363章 死到临头? “大人,冤枉啊!” “属下们又不是头一天跟着大人,岂敢犯大人的忌讳!” “是啊是啊,给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是有人欺负我们!” 众人齐齐跪下,七嘴八舌的小声叫冤诉起苦来。 李赋听得不耐烦,手一挥打断乱糟糟的声音,盯着明甲冷声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有半点虚假,你知道我的脾气!” “是,属下不敢欺瞒大人!”明甲慌忙磕了个头,说道:“启禀大人,吃过晚饭后还早得很,兄弟们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就,就说出去逛逛,寻个地方吃酒。大人明鉴,没敢多事,毕竟这不是咱们的地盘,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去的正常的酒楼。是离衙门不远闹市中一家叫做醉风楼的酒家。” 李赋脸一黑,冷冷道:“然后呢?喝多了酒跟别人动起手来了?” “属下们怎敢!”明甲忙道,众人也连忙点头说是,明甲便接着道:“属下们正喝着高兴,没多大会儿来了十来个野蛮人,长得又黑又矮又壮,穿着古古怪怪,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那些野蛮人竟然大喇喇过来要咱们兄弟们让桌子,兄弟们喝的好好的又没招惹他们,自然不肯让,然后,然后言语不和就打起来了……” 明甲说着很不服气的又道:“若不是当时我们兄弟只去了六人,若不是他们突施暗算抢先动手,咱们兄弟有有所顾忌手下留情,岂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这口窝囊气真叫人难以下咽!” “住口!你还敢说!”李赋甚怒,冷冷喝道:“你们不知道咱们到这琅岐州是干什么来吗?不用问也知你们碰上的定是某一支前来参加明晚宴会的部族了!你们不说退让一二,反倒与人口角,还动起手来!要我说,幸亏吃亏的是你们,也叫你们长个记性,要是你们把人打坏了,难道让本官明日将你们交出去给人赔罪吗!” 一席话说的明甲等人敛声屏息,垂着头不敢作声。 的确,李赋是布政使,是一郡长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绝无偏袒下属的可能。 来到南海郡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他们多少也了解几分这地方的人,真正是不讲道理、蛮横得过分的! 今晚如果真的是他们的人吃了亏,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场合不场合、体面不体面,明天肯定会告到李赋面前讨要公道,而且极有可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告状。 到时候,李赋除了把他们交出去,还能怎样? 而那些人又如何会对人客气?落到他们的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明甲等人想及此,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后怕,亦暗暗侥幸。 “大人,”明甲苦笑,又道:“您误会属下们了!南海郡民风彪悍,您和萧将军、沈将军他们对属下等耳提面命,属下等岂敢轻易忘记?属下们根本没有半点挑事的意思,可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兄弟们一时哪里又忍得住?兄弟们原本也没想怎样,听他们说的难听,便亮了身份,叫他们知难而退也好,或者闭了嘴留点口德也好,谁知不说还好,表明了身份,那些人竟然放肆嘲笑,更加口出狂言,趁着兄弟们不备就动了手,还说兄弟们死到临头了还敢张狂!” 卫风、刘术等回想起当时那一幕,一下子都激动起来,七嘴八舌纷纷诉起不平来。 “大人,明甲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那些狗杂种,真不知谁给的狗胆!不但骂了弟兄们,连大人您都骂了!” “不错,大人您是没亲见,您要是亲见了肯定也会生气!那些混蛋!居然骂兄弟们死到临头还嘴硬、什么找死、送死,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就因为这,兄弟们才一时忍不住……” 听着众人气愤填膺的抱屈声,李赋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可是一时半会想要抓住又抓不着。 他皱皱眉,道:“就算如此,你们避开便是,在这琅岐州与人动手,不管输赢都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他们不是胡人,也不是女真人,你们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说毕一挥手止住了众人嘈杂声,冲门口道:“去把詹大人给本官请来!” 一人唱个喏答应一声,一溜烟飞奔去了。 詹大人早已经睡得沉沉进入酣沉的梦乡,被人叫醒先还有点不悦,听说是李大人有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惊得一下子睡意全无,忙不迭的起身穿衣,跟着那亲兵过来。 李赋冲他点点头请他坐下,笑道:“打扰詹大人好梦了!实在是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尽给我闯祸!“ 便将事情简单说了,又向詹大人道:“詹大人对南海郡各部族部落比我了解,能不能推断推断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詹大人不由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刚来的晚上就惹出这种事情来,看见众人脸色都不太好,可见肯定都挨了李大人训斥了。 他便点点头,向李赋拱手笑道:“让明甲等人仔细描述一番,或许下官能猜出几分!不过,也不敢保证!毕竟咱们南海郡大大小小的部族部落太多了,下官也不敢保证统统都识得!还有句话下官忍不住多嘴,大人,那些人大多野蛮不讲理,其实怨不得明甲他们,还请大人不要再怪罪他们了!” 明甲等人不由感激冲他看过去。 李赋挑了挑眉,道:“打都打了,现在还在追究这个有何用?这话暂且不提!那些人都有些什么特征,你们还不赶紧说来!” 众人连忙答应,一个一句的描述起来,詹大人耐心细致的听着。 听了片刻,詹大人便让众人打住,道:“大人,属下已经明白了,明甲他们遇见的,多半是一个叫做黑黎的部族人。” 他又苦笑,道:“说起来也是巧,这黑黎部族乃是琅岐州第三大部族,却最是野蛮凶残、骁勇好斗!虽部族大小排列第三,若论蛮劲狠斗,无人能及,也无人敢惹!实乃琅岐州第一霸,大人若不信问问赵大人,赵大人最头疼的必定就是他们了!” 1364.第1364章 临时起意的查探 明甲等暗暗松了口气,有了詹大人这话,大人总会体谅自己等人几分吧,事后即便要受处罚,也不会太重了。 李赋点点头,亦叹道:“真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巧,偏偏这些不争气的就遇上琅岐州第一霸了!好在此次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本官姑且饶恕你们一回!好了,都下去吧!” 明甲等大喜过望,呼啦啦一众人全部跪下,叩首谢恩,忙起身匆匆都去了。 他们来找李赋,倒不是来找他诉委屈告状请求做主的,而是明显的有人挂了彩,绝对瞒不过李赋!如果今晚不及时禀报了他,等明天被他发现,一个私斗隐瞒不报的罪名扣下来,至少要挨二十下军棍,所以没奈何,这才硬着头皮来敲门。 虽然挨了一顿臭骂和教训,好歹没挨军法处置,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谁还不赶紧滚蛋可真够笨的了! “詹大人,你留下,我还有些话要问你。”李赋又向詹同道。 “是,大人!”詹同拱手答应,待众亲兵都出去了,便欲关门。 “不必关,就这么开着!”李赋挥了挥手。关着门反倒容易被人偷听,倒不如敞开着。 他要问的事,决不能让人偷听了去。 詹大人在李赋这里一直待到月亮偏西,这才离开悄然回了自己屋中,神色凝重,面有忧色,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就传出了詹大人受了风寒卧床不起的消息,李赋拨了两名亲兵照顾他,又命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去禀了赵知州,请赵知州派人寻个好大夫来。 赵知州没想到詹大人身体竟然这么不好,吓了一大跳,慌忙吩咐管家去请大夫,自己则顾不上用早饭,匆匆穿戴了见客的正式衣裳前去探望。 李赋见他这样倒笑了,笑道:“无妨,赵大人不必担心,詹大人前几天就有点不太舒服,本官以为他痊愈了才叫他来,谁知还没有痊愈,这不,一路奔波太急了些,就又病倒了!这倒是本官的不是!”说着轻轻一叹。 赵知州忙陪笑道:“大人您无需愧疚,詹大人一心为公,下官敬佩,与大人您无关!” “话虽如此,本官到底心里过意不去!赵大人既然来了,就去见一见他吧!”李赋又笑道。 赵知州拱手称是,二人一同来到詹大人这里。 詹大人脸色憔悴,蜡黄黯然无光,额头上还覆着一块白毛巾,见了李赋和赵知州进来,叫了声“大人!知州大人!”便挣扎着要起来。 李赋几步上前,抬了抬手止住他,道:“詹大人不必多礼,还是身体要紧!” 知州大人也在一边连忙说“是!” 一时问候几句,詹大人长长一叹,无不愧疚的道:“原本下官陪着大人来,还想给大人帮帮忙,没想到反倒成为大人的累赘、拖累了大人,实在是惭愧啊惭愧!” 李赋笑道:“詹大人何出此言,这不过是个意外罢了!你安心养病就是!” “是,大人!下官多谢大人体谅!”詹大人勉强挣扎着靠坐在床头,又拱手正色道:“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答应!” “哦?”李赋略一沉吟,便点点头道:“詹大人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本官自会答应你!” “是,多谢大人!”詹大人便正色道:“下官留在这儿半点也帮不了大人,而且寻医问药又麻烦,万一病情再严重,就更是麻烦!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如今下官还勉强支撑得住,下官想这就回南海城去,也省得添乱,还请大人答应!” “这路途可不远,还是先养好了再说吧!”李赋有些为难。 “是啊詹大人,”赵知州也忙笑道:“咱们同朝为官,都是自己人,詹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便是,只管把这儿当做自己家,无需客气!万万不敢有人怠慢了詹大人的!” “大人、知州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了!”詹大人苦笑摇摇头,说道:“只是下官在南海城的医馆看惯了病,这突然换个大夫也不自在!若离得远没的说,可这又不远,下官还是回去为妙!在路上歇一晚,明日下午就能回到南海城了!” 李赋和赵知州相视,皆有些为难。 然而不管两人怎样说,詹大人就是坚持要回南海城,李赋没奈何,只得叹口气答应了他,拨了两名亲兵相送。 赵知州也是个识趣之人,表示立刻就命人准备马车,命人从医馆抓药,准备好一切路上需要的东西。 李赋与詹大人道了谢。 很快,詹大人就上了马车,与两个亲兵急冲冲出了琅岐州,直奔南海城回去了。 眼看着快到中午,一拨一拨的赴宴的部落、部族的头人们陆陆续续的来到了知州衙门。 衙门的东、西跨院早已清理打扫干净,布置整齐,配备了伺候的下人们,正是为那些头人们暂时休息准备的处所。 李赋说要去看看,提前与头人们见个面、打个招呼,到了宴会上也省得尴尬。 虽然以前的布政使们都没有如此要求,但李赋要提前见一见人也没什么不妥,赵知州便陪笑称是,陪同他一起过去。 众头人们来了不少,凑在一起大声粗犷的哈哈大笑说着话,看见赵知州陪着一位大人来了,听说这位便是新任的布政使李大人,也各自好奇,纷纷的打量着李赋。 李赋笑着与众人招呼一二,目光一扫,挑眉问道:“不知道黑黎头人来了没有?是哪一位?”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一人望去,李赋顺着看过去,那人身躯颇为高大,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黝黑,鹰钩鼻,阔嘴唇,一双三角眼白多黑少,冲人一瞪,冷飕飕凶光直冒。再加上他那身好几个颜色拼凑起来的样式古怪的衣裳,那一头披散的浓密的头发和一大部络腮胡子,端的威风凌凌,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黑黎头人与李赋四目相碰,无声较量了一个回合。 他冷冷一笑,胸脯拍得啪啪响大步上前,瓮声瓮气的道:“老子就是黑黎头人,你就是新来的布政使?你找老子,有何贵干呀?” 1365.第1365章 敲山震虎 他的官话说的本来就不标准,加上语气有意带上阴阳怪气的腔调,听起来更显得滑稽可笑,彰显着浓浓的轻视之意。 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中人嘻嘻哈哈的低笑不已。 赵知州颇为尴尬,皱了皱眉,冲黑黎头人祈求看了一眼,黑黎头人压根就当没有看见他的眼色。 李赋哈哈一笑,脚步稳稳的迎上前去,身姿傲然挺立如松,目光炯炯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严,打量了一眼黑黎头人,笑道:“你就是黑黎头人,都说黑黎人性情豪爽、干脆利落,果然名不虚传!” 那黑黎头人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一怔之下嘿嘿一笑,阴阳怪气的道:“那是,我们黑黎人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没有比我们更厉害的!” 瞥了一眼李赋的小身板,十分鄙视。 李赋丝毫不以为意,笑了笑,脸色蓦地一变,正色道:“昨天晚上,我手下的亲兵说,在醉风楼跟你们黑黎人打了一架,头人可知此事?” 那黑黎头人虽然有些意外李赋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件事,不过,他并不在乎,反而高傲的一扬下巴,傲然哼道:“是又怎么样?打不过别人,那是自己技不如人!换做是我们部族中的勇士,早就羞愧也羞愧死了!大人的亲兵居然还跑去跟大人告状?嘿嘿,大人的意思,是要帮你的亲兵找回场子了?” “阿木,不得放肆!”赵知州只觉得一颗心紧张得噗噗乱跳,双腿也有点发软,再也忍不住厉声低喝。 众围观者一双双眼睛却是贼亮贼亮起来,目不转睛的望着李赋,期待看他的反应。 李赋止住赵知州,向那黑黎头人笑道:“打不过,当然是技不如人!就算对方偷袭、就算对方施以暗算、就算为息事宁人没用全力,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跟本官禀报此事,也不是告状,而是军纪军法如此,他们在外头惹了事,岂能不禀报长官?” “哦——”黑黎头人翻了翻白眼,阴阳怪气的长长哦了一声,反倒挑衅的道:“既然如此,大人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哦!大人好像有点不服气呀!老子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听出来了,大人在拐着弯的骂我们黑黎勇士不够光明磊落呢!嘿嘿,大人真会说话啊!大人要是觉得这么说能够心里好受点,能够找回点面子,那大人只管说就是了!” “阿木头人,你太狂妄了!”赵知州冷声道:“你可知布政使大人行伍出身,乃是令胡人、女真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皇上亲封的威宁候!你以为大人手下的亲兵会是孬种?” 众看热闹的各自心中一凛,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心道不错,若是换了别的布政使大人,就算亲兵挨黑黎人揍了也就只能白揍了,绝不敢当面质问,更不可能如此镇定自若、面不改色! 可是,这位布政使大人这些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黑黎头人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大笑道:“是吗?这么说来,那些什么胡人啊、女真人啊,可真是孬种!还有那个皇帝,他手下的官也太好当啦!” “你!”赵知州气得涨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退开,微微一笑,道:“黑黎人勇武无双,在下佩服!昨夜之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本官没那么小气,也不打算再多问。只不过——” 李赋眸光一凛,脸色一沉,冷冷厉喝道:“本官问你,昨天你的人说什么‘死到临头的人了还敢嚣张!’、‘都要死的人了还出来混!’究竟是何意?说!” 李赋徒然喝斥,那经过铁血战场洗礼、经过无数刀光剑影浸染的气势徒涨,一股杀气弥漫周身,天神一般不可侵犯,众人情不自禁腿脚发软,下意识的微微缩肩拱背,向后退了退,只觉一颗心怦怦的狂跳不止。 赵知州双腿更是抖个不停,一股寒气从脊梁骨往上升,心里阵阵发寒! 布政使大人,太可怕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呆若木鸡谁也不敢再说话。 黑黎头人也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很好脾气、也很好说话的布政使大人凶起来竟然这么凶,那周身徒然散发出来的杀气,令他亦情不自禁的心头发寒。 可他到底是凶残蛮横惯了的,下意识发寒之后徒然激发而生一股不服、不甘之气,狠狠瞪着李赋不语。 李赋虎目圆睁,与他对视着,没有半分后退,反而紧紧逼视着冷笑道:“怕了?不敢说?” “谁会怕你!”黑黎头人大怒暴喝,脸上涨得通红,怒目相视,睚眦欲裂,恨不得一口吞了李赋。 李赋连连冷笑,冷冷道:“不怕?那你为何不敢回答本官,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黑黎人,想造反不成!” 众人一惊,忍不住齐齐变色,“啊!”的一声低低抽气。 赵知州比旁人更明白“造反”这两个字的严重性和分量,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黑黎头人,只见他的脸因气血上涌而变得一阵红一阵白,恨恨怒声大叫道:“造反又怎样!老子就是要造反!老子要杀了你!你又能把老子怎么样!” “轰!”的一下众人炸开了锅,嗡嗡嗡的议论起来,纷纷交头接耳,惊诧莫名! 太意外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木头人,你不要胡说八道!”赵知州厉声呵斥。 李赋双眸灼灼盯着他,面沉如霜,冷冷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要杀了本官?哈哈!你有这个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阿木头人——” 那黑黎头人哪里禁得住李赋如此呼喝,瞪大眼睛“啊!”的一声狂吼挥起硕大的拳头朝李赋扑打过来。 像他这种以蛮力为主、几乎不讲技巧的打法李赋如何放在眼里? 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惊呼声中,李赋冷冷一笑,眼看那拳头直扑面门而来,只见他身形微微一偏,众人眼睛一花,等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却发现李赋气定神闲闪身一侧,黑黎头人出拳如风,气势如山,连连出击转眼的功夫已经打出了十几拳,却无一例外全被李赋避了开去,连李赋衣角都没沾到。 1366.第1366章 惩罚 众人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退得远远的瞪大眼睛观看着。 无不心中感叹:黑黎阿木果然不俗,这拳头能打死老虎了,身形动作也不慢,要是谁挨了他一拳,不吐血才怪!就算不死,也成废人了! 又暗叹:布政使大人身形倒也灵活,只是这般一味闪躲,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可得小心呀!只要有一拳避不过去…… 众人心中,对李赋是没什么看好的。 正当众人心念未绝,李赋一声长啸,一片人影闪动、衣诀翻飞中长身跃起,狠狠一脚踢中阿木头人胸口!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阿木头人痛呼一声,不受控制的连续倒退了七八步,与此同时李赋闪身上前如鹰般腾跃而起,一声厉喝又是两脚踹在他胸口补上两脚。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阿木头人惨叫一声重重的摔了出去,李赋一脚踩在他胸口,居高临下冷清清的眸子俯视着他,眉梢挑了挑,微微冷笑。 阿木头人又气又急、又羞又怒,努力挣扎了好几次也没能从李赋脚下挣扎出来。 那只脚仿佛生了根似的定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明明看他气定神闲,丝毫不用力气的样子,可是自己的胸口上就像压上了一座山,动也动不得! 阿木头人恼羞之极,喉咙一甜,“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李赋嘲讽一笑,收回了脚,喝道:“来人!将他给本官拿下!赵知州,吩咐你衙门捕头,点起衙役,将黑黎人尽数捉拿归案!” “李赋!你别得意!会有人替我报仇的!”阿木头人嚣张大叫,狠狠一抹嘴角的鲜血。 “你给本官闭嘴!”赵知州狠狠瞪阿木头人一眼,“扑通”一声跪在李赋面前,连连磕头,拱手求道:“大人,大人!请您息怒啊!阿木头人他脾性耿直,不会说话!他说的话都是有口无心的,还请大人不跟他一般见识!请大人饶恕他吧!” 赵知州想死的心都有了!心中哀嚎大人啊,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您一时气愤之下将他下了大牢没什么,可后患无穷啊,下官今后该怎么办啊! 又暗恨阿木头人嘴贱:没脑子的憨货!胡说八道些什么!造反这种话也能随随便便张口就来吗?你想死不要连累本官啊! 至于这话有没有可能是口没遮拦泄露天机,赵知州那是完全不相信的。就阿木头人这种脑子,还造反?别开玩笑了! 众头人见状也纷纷跪下,纷纷帮着求情。 李赋黑沉沉、冷飒飒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没有理会众人,而是盯着阿木头人,冷笑道:“你怎么说?” 阿木头人之前急怒攻心才会忍不住狂妄大叫,如今不但回过了神来,还暗暗吃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见李赋喝问自己,虽然心中依然愤懑恼怒、不甘不服,却哪儿还敢犟嘴? 当下蔫了脸色,垂着头,咬了咬牙道:“小人,胡说八道,请,请大人恕罪!” “哼!”李赋冷冷一笑,道:“造反何等大事,由得你想说就说?本官若是这么轻易就饶了你,本官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你说,是不是?” 阿木头人又气得身子颤抖起来,在心里狂喝怒骂,忍着一肚子气道:“小人该死,请大人责罚!” 李赋冷冷道:“念你初犯,又是无心之过,更念在赵知州大人以及众位头人为你说情的份上,本官这一次就不取你性命!杖责二十,你可心服?” “小人,小人服!”阿木头人紧紧捏着拳头,这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李赋冷哼,冷冷道:“真的服了吗?本官看不见得!不过本官这一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去找本官!” “赵大人,”李赋扭头向赵知州看过去,冷冷道:“传下话去,小心防范,注意巡逻,本官不希望在晚宴的时候发生什么报复报仇的袭击行动!” “不会不会!大人您多心了!您多心了!”赵知州尴尬不已,忙陪笑说道。 李赋却是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淡淡道:“防患于未然嘛,赵大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大人您言之有理!”赵知州一滞,只得陪笑点头,忙道:“下官这就去吩咐!” 李大人既然如此吩咐,那便安排便是!反正对他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儿,至于下头的人,就辛苦辛苦这一二天吧!等忙过了这一二天,再给他们放个假。不然万一到时候真的有什么意外,李大人怪罪下来,自己可担当不起! 毕竟,这些蛮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为了万一事情的结果真的不妙而不需要承担后果,赵知州当着李赋的面立刻吩咐了州丞和师爷下去仔细安排! 不等李赋吩咐,又立刻命差役准备了长凳和板子,当着众人的面对阿木头人进行惩罚。 李赋背着手傲然挺立,一旁冷眼瞅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说,众人也不敢多说。 阿木头人恨恨的偷瞟了李赋两眼,他倒是想说什么,只可惜更加不敢。 差役们知道李大人正在气头上,不敢放水作假,况且对于这些部族、部落的野蛮之辈早已看不顺眼,能有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整治一番也不可能会放水。 这二十板子,结结实实的打了下去。 阿木头人不愧是个蛮人硬汉,隔着衣裳屁股上都渗出了血渍,头上冷汗涔涔,嘴唇咬得破了皮渗出了血珠,他愣是半句痛都没喊,一声不响的受完这二十板子。 众人见了不由心下暗服。 李赋亦不由在心中叫了声“好汉!” 行刑完毕,他目光冷冷一扫众人,冷清清道:“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不该做的事情更别乱作!朝廷对你们,已经够宽容的了!如果有谁再不知足、得寸进尺,先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这后果!好了,今日大家聚会一堂,本不为这个而来,本官就不多说了!本官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晚宴再见!” “恭送大人!”众人七嘴八舌的答应着,拱手齐声道。 李赋点点头,大步离去。 1367.第1367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知州忙招呼众人自便,又命人将阿木头人抬到他住的客栈去,一面命人请了大夫直接过去。 阿木头人摆明了是个欺软怕硬的,李赋一走,他就又横起来了。赵知州好言好语的陪着笑脸,各种为他着想,换来的却是他的连声冷笑和不屑的白眼。 如果不是此刻伤口实在火辣辣的疼得厉害以至于他没有功夫做别的,定要将赵知州嘲讽谩骂一番! 回到客栈那包下来的后院,众族人随从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了,一起迎了出来,七手八脚扶着他回了房间,口中少不得各种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叫骂。 阿木头人始终冷着脸没有说话,神色阴狠。 赵知州请来的大夫也已经到了,这大夫在众人见了这帮凶神恶煞的人一个个瞪着自己,那愤怒的目光恨不得喷出火燃烧了自己,不由得双腿发软暗暗叫苦: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又不是我干的,你们这样瞪我做什么! 只是他是知州大人派人请来的,即便心中再害怕,也不敢抛下病人不顾悄悄溜走。只好硬着头皮上。 好容易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为阿木头人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开了方子,还没有来得及卖好的说一声“不要钱!”,就被那些气急败坏的族人和随从揍了一顿,跟着一脚踹出了门! “这些汉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族人们恨恨的骂着。 一名心腹悄悄冲阿木头人使了个眼色,阿木头人便冷哼道:“你们都先出去!” 众人犹自磨蹭,问他报仇出气的事。 阿木头人不耐烦挥手:“仇当然要报,我自有主意,不用你们插手!李赋那混蛋使奸,老子是一不小心上了他的当,你们真当老子打不过他?出去!都出去!” 众人这才吵吵嚷嚷的退出去。 片刻,那心腹引了一人进来,来人一袭浅褚色普通茧绸暗纹长袍,腰间系着同色腰带,墨发高束,五官深刻,凛厉的目光和冷沉的脸色都明显的表示出他此刻心情极其不好! “梁大公子,你怎么来了!”阿木头人趴在床榻上,扭头看向梁晋大大咧咧的说道。动作的幅度有点大,牵动伤口,他忍不住咧了咧嘴。 “哼!”梁晋微微冷笑,自顾自的在他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淡淡道:“知州衙门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阿木头人低呼一声,迟疑道:“那,那你——”他顿时有些不自在,脸上一红恨恨捶床道:“老子不是打不过他!谁知道那混蛋怎么那么狡猾!他故意示弱引诱老子上当!如果再来一次,老子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还是省省吧!”梁晋似嘲非嘲一笑,道:“败在他手里你一点也不冤枉,也没有什么觉得丢脸的!他是大将军、威宁候,胡人闻风丧胆,一战定辽东,若连你都打不过,大周朝的气数也快要完了!” “你!”这话令阿木头人更难堪些,猛然欲起身痛得龇牙闷哼又伏了下去,悻悻道:“既然如此,梁大公子来找我干什么?放心!老子虽然受伤了,但我们黑黎勇士都还好好的,晚上保准误不了事!” “我就是来告诉你,晚上的事情,取消了!”梁晋缓缓说道。 “什么!”阿木头人一怔,气急败坏叫道:“不行!我不同意!那个混蛋害得老子丢脸,老子一定要杀了他出这口鸟气!” “谁让你自己蠢,你的人也蠢!打草惊蛇!如今他起了戒备之心,知州衙门上下动作,防备得水泄不通,你以为就算你动手,还能有几分胜算?”梁晋没好气道,在心中暗骂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阿木头人根本没有听明白梁晋的话,固执道:“怎么没有胜算?我们黑黎人的勇士出手,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不是还有东毛、乌赞好几个部族的人吗?他们,也不差!” 梁晋不耐烦同他解释,并且也不认为自己的解释像他这种人能够听得懂,他甚至已经在怀疑,自己费尽筹谋说动这种人共谋合作究竟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如此没深没浅,别说别人主动相激,自己生起气来就忍不住把什么底都交代了!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梁晋只淡淡说道:“此事我来安排,你们必须得听我的!要么就不出手,要一出手就必须成功!难道,你自己在李赋手里吃了亏还不算,你还想让你的手下、你的随从也死在他的手里?要报仇,谁说只有今晚?” 阿木头人被梁晋这毫不给面子的话噎得心中甚怒,可转念一想,事实即便不是如此也相差不远,他纵然不服还有什么可说的? 恨恨捶床:“我们费尽周章才做下的安排统统作废了?叫我怎么甘心!” “你还好意思说!”梁晋脸一黑,冷冷道:“如果不是你的人狂妄自大胡乱说话,也不会如此!” 阿木头人哼道:“我怎么知道那个李赋心思那么毒,就那么几句随意说出来的话他也能拐着弯的想到那么远?” 梁晋鄙视的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记住了,今晚的行动取消!”跟这种人,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阿木头人含含糊糊哼了一声,忍不住又道:“梁大公子刚才说想要报仇不仅仅是今晚的机会,能不能说的明白点?这第二次机会——在哪儿?” 梁晋眼底划过一抹寒意,“嗤”的一笑,不紧不慢道:“这还不简单?他不是污蔑你们造反吗?你索性就真他娘的反了!到时候还可以宣称,就是被他逼反的!等他前来围剿的时候,呵呵,在你们的地盘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报今日之仇!” “对!对啊!”阿木头人眼睛一亮,捶床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狂妄而嚣张。 他目露凶光,恨恨的大笑道:“好!老子回去就造他娘的反!等那什么狗屁布政使来了,定叫他知道厉害,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1368.第1368章 挑拨反叛 对阿木头人这些根本没有什么君权律法观念的部落人来说,造反跟吃饭睡觉一样没有什么了不起!他想做,便去做了!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整那布政使,报这不甘不忿之仇!万一失败了,大不了往深山里一躲,根本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梁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火上加油又道:“动作要快,那李赋是个极其记仇的人,表面上虽然放过了你——” “这也叫放过我?”阿木头人打断梁晋叫了起来,怒气冲冲恨声道:“老子屁股都快被他叫人打烂了,胸口现在还疼呢,这是羞辱!” 梁晋一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就更好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尚且这样对你,你想想,等他回去了,还能不调兵遣将收拾你?所以,你要抢占先机!最好多拉几个部落、部族跟着你一起干!报仇这种事,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对!对!对!”阿木头人喜得连连点头,无比感激的向梁晋笑眯眯道:“梁大公子言之有理!一回去我就叫人准备!” 梁晋点点头,道:“记住,管好你的人,嘴巴要严,在事成之前不要乱说!李赋的人,一个个狡诈无比,你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点点的异常都能嗅到!别到时候让人有了准备,再反过来狠狠的斩你一刀!” 阿木头人轻轻一哼,虽然对这话并不是很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忍下了要同梁晋分辨的憋屈气,点了点头。 “到时候想个法子,将这位赵知州大人拿下——” “不成不成!这不成!”阿木头人连连摇头,正色道:“赵大人是个不错的好官,我不能干这种事。” 梁晋瞅了他一眼,心道想不到这种粗蛮人还懂得义气!便笑道:“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让你杀赵大人,而是抓了软禁起来。你想想,赵大人乃一州之长,如果你没抓他,你那边造反的消息传来,他就必须得领兵同你对抗,你难道想与赵大人在战场上厮杀?” 阿木头人傻了眼,片刻吭吭哧哧的道:“当、当然不想!好,就听你的,还是梁大公子你想得周全!” 梁晋一笑,道:“这样,你要是信得过,我叫两个人留在你身边帮着出出主意,关键时候还能说几句话,你看如何?” 阿木头人哪儿想到别的?反而大喜过望,对着梁晋一个劲儿的嘿嘿笑着道谢。 梁晋见目的已经达成,淡淡一笑,随意同他敷衍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虽然今天晚上的联合行动取消,可是,李赋既然来了琅岐州,当然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离开了! 能留下他的性命,就更好了…… 晚上的晚宴,所有与会者皆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布政使大人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畏惧,不时打量观察着他的眼色,不敢放肆随意说笑。 反倒是李赋,谈笑风生,毫不拘束。 众人见了,越发为他的风采威严所折服。 赵知州不由暗暗感慨,对这些崇尚武力,不懂太多大道理的部落、部族来说,果然唯有武力才能镇压一切啊!不可一世的阿木头人被李大人收拾得那样惨,也难怪他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唯唯诺诺了!有了李大人几句话,想必他们会消停许多吧?至少在一二年之内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这就很好了…… 晚宴结束,李赋与众人告辞,自回住处歇息。 然而,夜深人静,四周悄然安静下来的时候,从知州衙门某处偏院的角门处悄无声息的走出来九、十人左右的一群披着玄色披风、牵着马的黑衣人。 这些人相互之间打个招呼告别,无声无息的翻身上马,分作三拨分别出城。 却不知,背后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他们,尤其紧紧盯着其中一拨那明显装束、马匹与众人都不同的高大的身影身上…… 暗夜中,一只鸽子扑簌簌扑棱着翅膀展翅翱翔,很快就消失在幽深沉沉的天际中。 那装束、马匹异于众人的高大男子与同行的三骑在飞驰经过一片森林的时候,遭遇了异常惨烈的埋伏和厮杀。 密不透风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呼啸着破空而来,四个人一跃下马结成阵,腰间长剑出鞘,一番金戈交鸣的铮然声响之后,四个人不同程度的都受了伤。 他们警惕的瞪着四周,凝神屏息,皆清清楚楚:真正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一个又一个的黑影从林中冒了出来,密密麻麻,仿佛看不见头,淡淡的月光穿透树梢不时偶尔投下,落在他们手中的长剑上,散发着渗人的淡淡的冷光。 四人无声惨笑,眼神却更加坚定:纵是死,也要拉够了垫背的! 厮杀于无声处骤然开始,一时间人影闪动,于刀光剑影中不时有人受伤、有人倒下,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裳,沾染了草木,利剑刺入身体发出的沉闷的噗声,快得令人根本来不及去细听! 搏斗了将近两刻钟之后,那四人相继倒下,浑身伤痕累累的失去了性命。 有人踩着草叶沙沙轻响上前,点起火把一一查看四人容貌,脸色蓦地一变,恨恨道:“没有他!咱们上当了!” 另一人冷笑道:“大公子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这边固然是下了重力气的精锐,那两处追去的人马也不弱多少!那人自以为半夜离开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哼,做梦!” 第二天下午申时末,李赋从一辆普通得陈旧略显破烂的马车中下来,扶着脚步蹒跚的明甲和刘二,三人已经换了普通百姓的装束,终于回到了这南海城。 进了府中,小钱管家见状吃了一惊,叫了声“老爷!”慌忙上前扶住李赋,颤声道:“老爷这、这是怎么了?” 李赋摆摆手,吩咐道:“叫人请大夫来好好给明甲、刘二看看,派两个人仔细照顾着,悄悄的做就成,此事不要声张。备热水我要沐浴!还有,不要告诉夫人!” 1369.第1369章 受伤回府 “是,老爷!”小钱管家惊魂未定的点点头,急忙叫了人来覆明甲二人,吩咐了人去请大夫、叫热水,亲自扶着李赋往外书房走去。 氤氲的腾腾热气中,李赋靠在浴桶一头,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们选的,是最远、最绕的一条路,其他两路的人都还没有回来,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带出去十二个亲兵,两个先随了詹大人回来,两个受了重伤与他同行,剩下的八人,只怕都回不来了! 那天晚上听了明甲等人禀报的话,他原本也并没有在意,后来突然想到连芳洲当时交代小钱管家和洛广应对白瑶人的时候曾经说过,那些偏僻地方与世隔绝的少数民族人,大多性情耿直,说话做事直肠直肚,不会弯弯绕绕,不懂得含蓄,与他们说话不要拐弯抹角,而假如他们说了什么,也别东想西想…… 那么极有可能,那几句盛怒之下的口角话并非随口说说,而是直肠直肚的直说。 死到临头?明明素不相识,且无冤无仇,为何那些人会如此嚣张狂妄而且笃定的说这句话? 在这非常时期,他的神经本来就处于一种时时刻刻不忘警惕的状况,立刻就想到了梁家,想到了失踪不知去向的梁晋。 于是,李赋叫来了詹大人,与他商量计较了一番。 詹大人听到李赋的怀疑也吓了一跳,连他这种老实人都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此事有猫腻。 詹大人不会武功,于是李赋便让他装病,第二天将他送走。 然后借口去看一看那些头人们,趁机试探一番,敲山震虎。 没想到,这些人果然是直肠直肚,别说什么弯弯绕绕,连最基本的掩饰都不懂得!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也比他预料中的令他更觉触目惊心! 如果说之前还有所怀疑的话,在阿木头人嚣张狂妄的说出那些话之后,他已经可以断定,此事肯定跟梁晋、跟梁家有关! 所以,晚上宴会结束,他们便早早做了准备,半夜里悄然出城。 有追杀和埋伏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人数如此之多,手段如此狠辣! 幸亏他心中不安,半途中又改了两次道,变换了两次方向,这才甩脱了一部分杀手,能护得明甲、刘二两人性命回来,否则—— 李赋心里愤怒不已,那知州衙门里,肯定有梁家人的内奸,并且职位不低,否则,不可能探知他们离开的时间和方向! 但愿,这个内奸不会是赵知州。 李赋心情沉沉从浴桶中出来,穿上干净的中医,唤了人进来,为身上几处伤口上了药包扎,又传了小钱管家来,知道明甲和刘二经大夫处理伤口后已经睡下,不会有生命危险,便放了心。 命小钱管家又把萧牧叫来,吩咐一番,这才从容往后宅去。 连芳洲哪儿能不知他已经回府了?知道他进了外书房,只当他有公务要忙,也没叫人去打扰。 见他回来,便迎上前笑道:“忙完了?什么要紧事就忙成这样,回来了不说先来看看我和旭儿,就一头钻书房里去了!你就不想我们啊!” 这略带幽怨撒娇、故作委屈的语气,软软柔柔的熟悉的声音,还有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透出来的温柔情意令李赋的心蓦地几乎要软成水,心里暖融融的,低低一笑,略一弯腰,打横就将连芳洲抱了起来。 差一点,他也许就回不来了,就再也不能看到享到这女子的温柔相待和绵绵情意了! 想一想,多么可怕! 如果,不是事先起了警惕之心的话。 “啊!你干什么!”连芳洲惊叫着挣扎,脸上红红的笑道:“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丫头们都看着呢。 却不知红玉、麦香等人看见了这一幕哪里还待得住?早已红着脸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别乱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李赋轻轻笑着,在她晕红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抱着她直接进了次间。 他坐下,顺势就将她搂在了怀中坐在自己腿上,不等她反应过来,捧着她的脸便落下了一记缠绵的吻,吻住她诱人的唇。 连芳洲唔的一声,所有的言语统统被他堵在了喉咙里,身不由己随着他的吻轻启朱唇,直到沉醉。 “你,你怎么了?”他终于放开她后,她轻轻抚着他的脸,微微娇喘着问道,眸光泛着一层潋滟的水雾。 李赋的手掌覆上她的手,低头与他额头蹭了蹭,笑道:“我想你了!” 那灼灼的目光透出的意味太明显、太强烈,令她一时有点儿狼狈的招架不住,脸上又是一热,扭过头去轻轻啐道:“越来越会油嘴滑舌了!” “不是油嘴滑舌,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真心!”李赋呵呵的笑着,紧紧的拥着她,叹道:“芳洲,娘子,你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这话中的语气令连芳洲莫名的有点心慌,有点伤感,她身子微僵,紧紧抓着他的手,“阿简!” 李赋抽出手掌,反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低低的道:“在琅岐州,我们遇到了埋伏。” 连芳洲脸色一变低低“啊!”了一声。 “别怕!别紧张!事情已经过去了!”李赋忙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后,声音低沉而笃定。 连芳洲缓过了神,下意识抬手抚了抚小腹,道:“是梁家?” “九成就是,”李赋目光一沉,便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向连芳洲说了一遍。 一来,在这种时刻他不愿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生怕万一酿成大错;二来,他身上有伤,她是他最亲密的人,怎么可能不发现?与其让她胡思乱想,还不如明明白白告诉了她。 连芳洲听得变色,无不后怕的道:“倒是幸亏了明甲他们那一架了!” “谁说不是!”李赋一笑,一挑眉又笑道:“也是你的夫君英明神武,不然也不会从中察觉出蛛丝马迹,随后抽丝拨茧察觉阴谋!” 说的连芳洲“噗嗤”一笑,故作夸张的满满崇拜的看着他:“我的夫君英明神武,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的!”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心情总算略略好受些。 1370.第1370章 决定提前动手 “那些人,真的一个也回不来了吗?”连芳洲叹了口气,又问道。 都是跟着他们夫妇一同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彼此之间的感情自然更加深重,乍一听说那些就在前几天还鲜活的生命一场意外尽数殒命,连芳洲心里沉沉的十分难受。 李赋看了她一眼,缓缓摇头,他握着她的手,低声沉沉道:“我也希望会有奇迹发生,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几乎相当于没有!这都是免不了的,要是在战场上,比这更加惨烈的也多的去了,他们是军人,这是他们职责所在,所以,你不要太伤心难过了!我不会让他们白死的!” 连芳洲点点头,勉强笑道:“我知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就是心里——” 她自失一笑,摇了摇头道:“也许是我从未亲身经历过,心里免不了会多想一些!阿简,尽快对梁家动手吧!越快,他们的准备就越少,出其不意的效果也越好,多少总能减少一点损伤吧!” “我也是这么打算!”李赋一笑,眸光一凛,冷冷道:“这次的暗算是侥幸避过,谁知下回再哪儿等着?我也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三天之内,我要拿下梁家!让他们血债血偿!” 当晚,胡大海、沈大弈以及庞玉龙、海马等人各领一队人化整为零,悄无声息的从南海城郊区军营离开,悄无声息的隐没在暗黑之中。 第二天,有苦主往布政使衙门状告梁家二公子强抢民女,萧牧带着上百的差役以及几十亲兵,气势汹汹的将梁家团团围住,要梁家二公子把强抢了的姑娘交出来! 梁大老爷、二老爷大怒,欲请萧牧进府说话,谁知萧牧根本就不给面子,不管他们如何谩骂、如何盛怒、如何暴跳如雷,他始终就只有一句话:将人交出来!否则,别怪不客气! 梁大老爷气极,瞪着他眼中嗖嗖的冒着飞刀,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出几个洞来。 萧牧也不以为意回以嘻嘻一笑。手一挥,众差役、亲兵们整齐而动,转眼间将整个梁府围得是水泄不通! 除了出去采买吃食的仆人经过严格检查放行之外,不许进也不许出! 梁大老爷看到布政使衙门这副似乎动真格的大阵仗,心中大为纳闷,盘问了一番二弟和梁二公子以及几个侄儿、府中得力管家管事等心腹,问是不是有谁做了什么得罪李赋夫妇了? 因为很明显,萧牧这厮之所以软硬不吃非要恶心梁家,根本就是有意的,也就是说,他是在为李赋两口子出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如此动怒? 梁二老爷愤愤道:“这布政使衙门越来越欺负人了!大哥,这样下去怎么行?咱们得赶紧动手,早早做个了断!这鸟气,真叫人受不了!如果不是时机未到,哼,岂容他们如此放肆!当我们梁家那么好欺负吗!” “你既然知道时机未到,还着急什么?等着吧,到时候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没人拦着你!”梁大老爷白了他一眼,道:“不会再等太久的!阿晋不是去安排了吗?等他回来,就有结果了!最多也就是这十天半月的事!所以这几天你们一定要老实,决不能再闯祸惹怒他们生出什么变故来!阿翼,你到底有没有抢人家什么姑娘,有的话赶紧把人给我交出去,老老实实陪个礼道个歉!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爹!”梁翼气急败坏,黑着脸怒道:“我都多久没出过门了?上哪儿抢什么姑娘去?再说,我都多久没有新收什么姑娘在身边了!他们根本就是诬陷、是没事找事!” “这就怪了,那这是什么意思?”梁大老爷一时也有些糊涂了。朱玉莹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邓家都已经滚蛋了! 再说了,那件事根本就是朱玉莹自作主张,是她自己跟李夫人之间的恩怨,跟梁家根本没有关系!李赋两口子没有道理过去这么久了才来翻旧账。 “爹,你漏了一个人!”梁翼轻轻一哼,说道:“你忘记了大哥!没准是大哥在外头做了什么呢!” “我看说不定也是!”梁二老爷等猛的回过神来。 梁大老爷心中一凛亦变色,忍不住暗道:难道阿晋私自动手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倒说的过去,只是,他怎么又鲁莽了呢? 梁大老爷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阿晋从前不会这么莽撞行事,不用说,肯定又是因为那个李夫人,所以他才变得这么容易心浮气躁,动不动就出手,一出手就出错! 那李夫人,绝不能留! 梁大老爷暗下决心,等这边对李赋动手,那厢必定要安排了妥当的人去结果了连芳洲,决不能让梁晋抢先找到她…… 晚上,梁晋趁着夜色跃入府中,去见了梁大老爷,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黑黎人等好几个部落、部族这几天就会起事叛乱,等引了李赋过去,这边就派人冒充叛军杀入布政使衙门,让朝廷好好的吸取教训,南海郡,不需要什么布政使! 而且,想必今后也不会再有人敢前来担任布政使了! 至于李赋,黑黎头人对他恨之入骨,再加上自家在那边的安排,只要他去了,绝对逃不出命来! 梁大老爷神色沉沉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很好!为了万无一失,你明天寻个机会出去,赶往那边亲自坐镇,你做事爹向来放心,有你在,事情成功的把握才更大!” 梁晋一滞,他正想跟父亲说这事,谁知父亲却先说了。 “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让阿翼去吧!他也该历练历练了!您放心,我会好好的交代叮嘱他一番,没什么难的!”梁晋依然笑着说道。 梁大老爷深深看了他一眼,略一沉吟,便点点头道:“也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阿翼去吧!你留下来!” 他心中却更加坚定了定要杀了连芳洲的决心,这个儿子,已经被连芳洲迷惑得丧了心智了! “是,爹!”梁晋丝毫没有察觉父亲的打算,松了口气很高兴的答应着。 1371.第1371章 决心 “对了,爹!李赋那货又发什么神经?怎么又派人围着咱们家?哼,除了这种无聊的事,他好像也没什么能干的了!”梁晋又道。 “你说呢?”梁大老爷呵呵一笑,道:“你倒问起我来了!我还正想问你呢!是不是你在外头做了什么惹恼了他?” 梁晋一怔,恍然大悟,便冷笑道:“李赋这人,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这一次盂兰盆节在琅岐州是个很好的机会,原本可以成功的,可是没想到叫黑黎人那帮蠢货给破坏了!李赋虽然逃得了一条命回来,但肯定受了伤!哼,我以为他至少会缓上一缓才伺机报复,没想到他倒是迫不及待啊!” 梁大老爷皱皱眉,道:“这么说来真的是你干的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还不赶紧招来!” 梁晋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瞒着父亲的,不假思索便从头至尾的说了一遍,扼腕不已。 梁大老爷见他没有半点后悔或者心虚的意思,不由甚怒,冷冷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从前的你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手的!而一旦出手,亦从来没有失手过!可这个李赋,已经不是第一次失手了,你为何就不能吸取教训?一而再的犯同样的错误!” “爹!我怎么没有足够的把握?”梁晋不耐烦道:“没有能成,万全是意外!” 梁大老爷冷笑两声,没有再跟他分辨,只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可给我仔仔细细的想周全了,到底还有没有哪里遗漏?” “绝没有!”梁晋不假思索断然道:“一来,黑黎人得到了教训,同样的错误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犯两次;二来,我在那边留了人,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梁大老爷点点头:“那就好,你去吧!养精蓄锐,好好休息几天,等那边一有飞鸽传书送来,咱们这边立刻就准备动手!在这之前,少不得得把门口那些瘟神打发了,省得到时候行动多有不便。” “说到这个,”梁晋笑了一笑,道:“我的看法与爹的恰恰相反。我觉得那些瘟神既然喜欢站在咱们家门口充当门神,不妨由着他们!咱们家那条秘密地道,是不是可以开启一回呢?” “你的意思是——”梁大老爷一凛。 梁晋冷笑道:“咱们家的人就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不动!到时候布政使衙门遇袭,跟咱们就更加一丁半点关系没有了,您说呢?” 梁大老爷眼睛一亮,忍不住抚掌笑道:“妙!大妙!就这么办!明天就开启密道,叫人下去查看一番有没有什么问题!” “爹英明!”父子二人相视大笑。 梁大老爷忧心忡忡跟夫人说了对梁晋的担忧,梁大夫人无比的赞成,比他还要咬牙切齿:“那个女人简直就是灾星!有她在,阿晋迟早得毁在她的手里!只要她死了,阿晋就算难过,过一阵子也就罢了!纵然因为此事他怨恨你我,我也认了!做父母的,谁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走上歪门邪道而置之不理!” “我也是这个意思,”梁大老爷声音沉沉,道:“这件事要安排的周密,一定要找顶尖的高手,最好一两个就行,人不能太多。到时候抢占先机,杀了就走!让阿晋无从查起,也怪不到我们身上。” 梁大夫人点头,突然心中一动,笑道:“老爷还记不记得那个叫做墨未的刺客?他不是还欠着老爷一个人情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梁大老爷不由大喜,笑道:“好!就是他了!墨未的武功出神入化,又是专做这一行的,有他出手,万无一失!我这就派人去联系他!” 萧牧见梁家竟然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的就任由他软禁了,不由心中大奇,转念又一想:如此也省事,省得他还要浪费精力跟他们周旋。 即便他们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也不怕,反正,就是这两三天的功夫,他们就会完蛋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什么的,那都不堪一击! 第二天晚上,也就是梁晋回来的第二天晚上,李赋那边得到了消息,两处矿井的外围,所有安排的人马全部到位,只等着凌晨的时候,在人的精神最疲惫、最放松,注意力最松懈的时候,发起进攻。 只要将一直管着矿井事务的梁家三老爷以及众多众人皆知为梁家管事、管家、爪牙抓住,将矿井控制住,搜出证据,梁家就辩无可辨! 李赋冷笑,当天夜里,命洛广次日务必带人保护好夫人、小少爷等,布政使后宅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 他亲自出城,从军营里调了三千人马同样次日凌晨行动,其中一千人分散在四大城门以及主要街道、梁家大院附近的街道控制大局维持持续,防止梁家人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一千人分散在城外郊区各处,抓捕逃脱的漏网之鱼;另外一千人,则伙同差役们一起,冲入梁家,捉拿控制梁家所有的人! 第二天凌晨,天将亮而未亮的时候,所有人都沉沉的进入梦乡,哪怕是巡逻的人,脑子里都昏昏沉沉的直打哈欠,盼着巡完这最后一趟,然后就可以回房间好好的睡个好觉。 正在这时,一张大网已经井然有序、无声无息的拉开了,各人各就各位。 梁府那威严高大的大门前,李赋和萧牧亲自带人,此时正全副甲胄武装,杀气腾腾。跟着的黑压压的士兵们手中持剑,气势汹汹,举起的火把照的一片雪亮。 李赋冲萧牧点点头,萧牧大大咧咧上前,用力拍起了门:“开门!快开门!” 片刻,里头响起一声不情不愿慢腾腾的“来了——”,以及一大串的嘀咕谩骂。 慢腾腾的脚步声拖沓着,渐行渐近,外头众人无不敛神屏息,静静的听着这脚步声,默默的倒数。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角,门房不耐烦道:“你们——”话未说完,转成颤声:“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1372.第1372章 夜闯 萧牧微微冷笑,一记手刀将他打晕了过去,随手扔在地上,自有人将其拖往一边捆绑看管。 他将门一推,挥手低喝道:“都给我闯!见人就拿!不可走漏了一个!守在门口的留点神,不准走丢一个!” “是!”众人齐声答应,啪啪的脚步声迅速往各个方向散去,很快,整个梁府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李赋和萧牧分别领人直奔梁大老爷、梁二老爷住处。 梁家其他的主子们,也都有专人负责,一人领一队直接杀过去。 这还得感谢癞子他们提供的地图指示,否则,想要在偌大的梁府弄清楚所有主子的住处,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梁大老爷夫妇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想要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这一次官府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在这黑沉沉的暗夜中,到处都可听到踏踏的脚步声,到处都有火光闪动,到处都能听到丫鬟婆子们受惊的低泣声。 整个梁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完全落在了官府的掌控之中! 这是大阵势!这是动真格的大阵势!绝不是教训,更不是试探。 梁大老爷万万没有想到,李赋的动作会如此迅速!只怕,与前两天他在琅岐州遇刺之事不无关系。 梁大老爷不由在心中恨恨暗骂:灾星!灾星啊!如果不是连芳洲那贱人,阿晋绝不会做冲动事,李赋,又岂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说到底,都是那女人的错! 自己一家人就算要死,也一定要拉那个女人垫背! 梁大老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这个时候只有想想这件事,才能令他那又惊又怒的心稍稍的冷静平静下来。 李赋冷冷道:“梁大老爷,这话你问本官,不嫌有点可笑吗?你们梁家做了什么,你们比本官更心知肚明!” 梁大夫人又气又急怒道:“什么心知肚明?我们做了什么,还请李大人明示!李大人夜闯民宅,私拿良民,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李大人,你拿人,可要有证据!拿错了,就不好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看着丫鬟婆子们一个个都被带走控制,看见屋子一间间的被抄检、被封,偏偏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大夫人气得几乎要抓狂! 女人都爱珠宝首饰,爱属于自己的私房,这阵势,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啊! 李赋哈哈大笑,不紧不慢道:“梁大夫人放心,没有证据本官不会拿人,本官从来不做陷害忠良的事!梁大夫人既然这么想知道,本官告诉你也无妨,你说说,私开铁矿、金矿,这个罪名,够大了吗?” 尤其是铁矿,盐铁本就是属于国家管制的违禁物,私开铁矿,私售铁矿,即便自己不谋反,也是谋反的帮凶!除了制作兵器,谁会大量暗中购置铁矿? 梁大老爷夫妇脸色大变! “这不可能!”梁大夫人不信那么隐蔽的地方李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寻找得到,就算他找得到,防守那么严,难道就没人察觉?可是梁府没有接到任何的禀报! “那都是坊间传闻!是有人蓄意陷害梁家!不关我们的事!”梁大夫人一仰头,冷笑着道。 “是不是传闻,梁大夫人很快就会知道!来人,带走!”李赋一挥手,厉声喝斥。 梁大夫人破口大骂起来。 梁大老爷阴沉着脸连连冷笑。 很快,两人就被重兵押了下去特殊照顾。 因为并不知道梁晋也在府中,前往梁晋院子搜查捉人的军士只不过是普通的军士。 而偏偏这天晚上梁晋心血来潮,没有睡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连芳洲在的时候住的西厢房。 多喝了两杯酒,不知怎么的就过去了,原本他只是想坐一坐就离开的,可是不知不觉伏在那榻上就睡着了。 睡梦中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呼喝声和哭闹声所惊醒,他不由一凛,顿时酒醒了大半。 他本就是个警惕性极高之人,下意识的察觉到不对,忙悄然出了门,躲在暗处悄悄观察。 这一观察,不由又惊又怒。 梁家护院家丁都是很有些本事的人,梁晋不相信他们竟然会毫无反抗就被官府的人给控制住了。 就算前来搜府的有一部分李赋的精锐亲兵,梁家护院也不可能这么没本事!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全部被放倒了。 梁晋摸到护院家丁住的院子,这才发现,这些人是被人下了药,尽数昏迷不醒,睡梦中就被统统拿住了! 梁家有内奸! 梁晋一时大恨! 尽管在连芳洲离开梁府的时候梁晋就已经猜到梁府中有内奸,但他自负甚高,并不觉得区区一个内奸能成什么事,根本就不屑于在乎!没有想到,最终却又在这上头出了事! 爹娘和二叔、二弟以及堂弟、堂妹们已经全部被重兵看管了起来,想要救他们没有那么容易! 梁晋一咬牙,当机立断,迅速来到那处密道的入口处,悄然只身而入…… 李赋,你以为这事已经完了吗?才刚刚开始! 等到天色大亮,整个梁府已经完全掌控在了李赋的手中。 也有几个人冲到了门口,被门口的守军同样拿下! 天一亮,梁家所有的主子们,以及那些核心成员,统统被下了大狱,护院家丁们被捆成了粽子押回衙门看管,其他的丫鬟婆子普通下人等则被集中关押在梁府外院一处划拨出来的院子中。 天一亮,萧牧等又带人直扑梁家各处店铺、酒楼、田庄、别院,将各处尽数控制。 李赋亲自带人搜检了梁府,将查出的所有违禁物统统贴上封条,命人抬回布政使衙门。 之后,便将梁府交给了参政詹大人继续搜检,梁府偌大的府邸,这搜检查封的工作没有三四天别想做完。 消息如惊天之雷轰鸣传开,整个南海城沸腾了! 无数的家族暗自心惊,乐正老爷子更是暗暗擦了把汗,幸亏自己当机立断的快,否则,乐正家就算不会落到梁家的下场,也肯定会受到打压。 1373.第1373章 只身逃脱 很快,官府又出了布告说明原委,安抚人心,一时间,人人拍手称快。 无数曾经受过梁家欺压的苦主纷纷跑到衙门告状。 而对于悬赏捉拿在逃的梁家大公子,不少人也很感兴趣。 这一夜,连芳洲都没有合眼,一直等到李赋平平安安的回来,她方松了口气,忙问道:“怎样?一切顺利吗?” 李赋点头笑道:“一切顺利。现在只等着矿山那边的消息。等那边押回来人,送来了铁证,这事就板上钉钉了!为了多一份保障,我想亲自带人去接应!如今非常时刻,出不得半点岔子。” 连芳洲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揪了起来,勉强一笑点点头,柔声道:“路上小心!唉,说起来也是的,若不顺利吧,我又要为你担心,可是太顺利了,我又心里不安,总觉得不应该这么顺利!想想真是矛盾!” 李赋心中不由一动,想了想,又不觉得究竟哪里有问题,便笑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之所以这么顺利,那是我们事先准备的充分,也是梁家并没有料到围了梁府两天后竟会突然动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我想也是,”连芳洲心中略宽,轻轻揽着他的腰伏在他胸前含笑道:“区区梁家,岂能是我夫君的对手!原是我多想了!” 说的李赋也不由好笑起来,笑着在她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亲亲娘子越来越会说话了!事不宜迟,我片刻就走。对了,” 他神色一肃,正色道:“梁晋并没有被抓到,我虽然已经下命官府行文抓捕,可梁家是南海郡的地头蛇,梁晋又狡猾多端、武功高强,想要藏身并非难事。我担心的是,我不在的时候他会冒险来找你的麻烦!芳洲,万一他跟你联系,你一定要告诉洛广,千万不能私下去见他!你不能糊涂!我拿了他的全家亲人,他就算对你真有那么两分真心,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还会顾及着你。” “我知道!”连芳洲嫣然一笑,道:“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你看我像是个给夫君添麻烦、让夫君跟在背后专管收拾烂摊子的人吗?你尽管放心去做你的事,不用担心我!” “嗯!”李赋总算多了几分安心,一笑放开她。 旭儿浑然不知外头正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大事,只知道一大早上都没有看见爹爹,而且这几天爹爹也极少陪自己,跟奶娘过来请安的时候,看见李赋眼睛都冒光了,又惊又喜叫着“爹爹!”恭恭敬敬上前行礼,仰头道:“爹,陪我去花园里练武好不好?前几天你教我的那套剑法我练得很熟了呢,我想练给爹爹看。” 李赋微微一笑,蹲下去抚了抚他的头顶,笑道:“你乖乖自己去练,等过两天爹一定陪你!” 旭儿有些失望,“哦”了一声眼中的神采暗淡了下去,却没有仍旧缠着李赋。 李赋见他如此懂事,反倒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爹爹马上要出一趟门,旭儿,爹爹把娘交给你了,保护好你娘!” 旭儿立刻精神一振,小小的腰板挺得直直,仿佛一下子拔高了一大截,重重的点头:“是,爹!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娘的!” “这才是爹的好儿子!”李赋欣慰哈哈大笑,与连芳洲道别去了。 旭儿便谨遵父亲的话,寸步不离的跟着连芳洲身边,哪儿也不去了。 连芳洲哭笑不得,笑叹着:“你啊,才多大的人呢!爹爹跟你说着玩的呢!你不用跟着娘,在咱们自己家里,娘很安全,乖,你自己去玩去!” 旭儿哪里肯去,摇摇头固执的道:“我答应了爹爹,我要保护娘!” 连芳洲拗不过他,只好罢了。 原本她是打算让迎春、盼夏和雪青、雪柳四个人都跟在旭儿身边单独保护她一个人,离开自己远一点——梁晋的目标,只会是自己。 可旭儿执意不肯,只得吩咐迎春等务必小心防范。 再说梁晋,顺利出城之后,不是没有想过冷不丁的杀一个回马枪,至少,要把连芳洲掳了去。 不仅仅因为他放不下这个女人,这辈子的执念就是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更因为假如他拿住了这个女人,李赋必定方寸大乱,到时候,想开什么价码还不是由他的心情好坏说了算? 可是,一想到她如今怀有身孕,他几次狠下了心肠又几次沮丧的不得不放弃了打算! 如果她没有身孕,他可以不在乎她恨他做出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可她怀着身孕,他还能如何? 万一她腹中胎儿受损,连带着也损伤了她的身体乃至于生命,他该怎么办? 梁晋不敢耽搁太久,咬牙放弃这个打算之后,立刻快马加鞭疾驰黑黎人所在的琅岐州西北部。 既然南海城这边被李赋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么,就让他们在琅岐州一决胜负吧! 他不信,老天爷每一次都眷顾着他! 临去琅岐州之前,梁晋又赶到城外一处庄子,带走了十来个年青精壮的庄丁,命那儿心腹得用的管家给周边某处城镇梁家酒楼的心腹掌柜带信。 管家不敢怠慢,连夜便去,半夜时分敲了门将信带到,又将南海城中的变故简单说了一遍,自己也匆匆避祸去了。 那掌柜的大惊失色,做梦也想不到老主子、小主子竟是这么轻易就被布政使大人给扳倒,匆匆展开小主子的信,一看之后,神色凝重,迅速将那信纸在灯火上烧成灰烬,也是连夜准备了些干粮,骑着马匆匆离开了家门。 李赋带着两百精兵并一百普通军士一人一骑疾驰出城,当天晚上便与返回的大队人马汇合。 这是负责押送梁家三老爷等铁矿、金矿上的核心成员以及可以作为物证的各种要紧账目往来证据的先头队伍。领头的是庞玉龙和海马等。 看到李赋亲自赶来接应,庞玉龙等大大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交差了。 1374.第1374章 刺客 像他这样既理智又冷静的有前科者,可并不仅仅认为这是一趟受到重用的好差事,风险也同样并存着。 万一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肯定也会被作为里应外合的怀疑对象而进行调查,他能理解,并不表示手下兄弟们也能够理解。不说别人,首先海马恐怕就不肯善罢甘休。 两处矿井那边,胡大海和沈大弈还在总领忙碌着,得将所有事情理清楚了才能够回来。 接到他们,李赋同样也大大松了口气,两股人马汇成一股,重新整编之后徐徐向南海城进发。 至此,除了梁大公子梁晋依然在逃之外,梁家所有主子都被官府掌控在了手中,曾经显赫一时、在南海郡地头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曾经人人都以为固若金汤,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的梁家,终于垮台了! 接下来,就是一边审理梁家人,一项一项的定罪,另一方面命所有的地方官府行动起来,查封梁家在各处的商铺、酒楼、田庄等产业,将那些管家管事、掌柜账房等重要成员控制住。 若有苦主状告不法行为,便依照大周律例量刑进行处罚,若是清清白白的良民,便无罪释放。 当然,背靠着梁家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这些管着一方的掌权者们是绝对没有谁敢说自己是干净的,他们倒霉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还有一事,便是通缉捉拿在逃的梁晋。 因为梁晋曾经救过连芳洲的命,李赋又不想让妻子为难纠结,且梁晋又是一人在逃,身份根本见不得光,抓捕他的事情李赋倒没有追得多急,发了悬赏令、签发了海捕文书之后,就暂时不管了。 等处理完手头事项,再来对付他不迟! 回到南海城,李赋命将梁三老爷等与梁家人关在一起,那些物证查封了也全都存放一处,便往后院去见连芳洲母子。 算算行程,来去一共花了三天时间,他还真有点放心不下他们母子。 来到后宅,李赋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点儿不太对劲,空气中弥散着一种叫做“低沉”的因子。 “夫人怎么了?小少爷吶?还好吗?”李赋心中一凛,双目灼灼盯着那带路的婆子问道。 “老爷息怒!”那婆子何尝见过自家老爷突然之间这副可等同于凶神恶煞的神情,唬得腿脚发软,声音发颤,下意识的忙躬身赔罪,颤巍巍道:“回老爷,夫人、夫人很好!小少爷、也很好!” 李赋神情一松,周身煞气悄然无声的收回,便道:“那么府中可还太平?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逼迫而来的压迫感骤然消失,婆子也大大松了口气,想了想,便陪笑道:“府中别的都还好,就是夫人身边的红玉姑娘受了重伤,如今还卧床起不来呢!昨日晚上有刺客突然现身,听说原本是冲着夫人去的——” 婆子话还没说完,李赋身影一闪早已走远,闪身穿过前边的穿堂不见踪影。 婆子怔了怔,嘀咕了句:“老爷可真是个急性子,我这话还没说完吶!”便走开了。 李赋心急火燎的来到起居处,一边踏上台阶一边唤道:“芳洲!芳洲!娘子!” “夫君!”帘子轻动,连芳洲从里边出来,勉强笑道:“你回来了!” “嗯!”李赋轻轻点了点头,上前凝视着她。明显看得出来,她的脸色有些不好,两只眼睛显得有些红肿,明显是哭过。 李赋轻轻一叹,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人怎样了?” 连芳洲身子轻轻一颤,眼眶一红,低低说道:“还没有醒过来,发着高热,也不知——” 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伤感的叹道:“她是为了我挡下了那一剑,如果不是她,我说不定——,阿简,我好害怕!我怕万一红玉她醒不过来,那可怎么办!可怜那丫头,她还那么小呢!” “别哭,别哭!”李赋轻轻揽着她,扶着她进屋,忙柔声道:“你怀着身孕,不可伤感太过,亦不可情绪起伏太甚。若你有个什么不好,红玉岂不是白白救你了?那丫头身体底子倒好,她不会有事的!” 连芳洲泣不成声,哽咽道:“我,我——”终是伏在李赋怀中呜呜咽咽起来。 碧桃、春杏等站在一旁,相视一眼,皆有忧色。夫人从昨晚红玉中剑昏迷开始情绪就很不对,当场就腹痛发作起来,将她们慌得一个个差点儿手软脚软不知所措。 昨晚若不是众人苦劝,只怕夫人都要在红玉床榻前守一晚上,今儿一大早就起来了,看见红玉脸色潮红滚烫胡话连天,却双眸紧闭压根没有醒过来,当时又激动起来,好容易服了安胎药方略好一些,这会儿老爷回来,她又伤心一次…… 众人想劝,可当着老爷哪里有她们说话的地方?一个个只好默默垂手站在一旁。 “快别哭,别哭了!”李赋知道她这个人最是护短,对自己是,对身边的人也是,最见不得被旁人欺负的。如今红玉生死未仆,她心中岂能好受? 他又怜又爱,柔声叹道:“芳洲,红玉那个样子就不像是个福薄的,你再这个样子,万一出点什么事来,你让红玉醒来,怎么过意的去?她岂不是白白为你挨了这一剑了?说得直白点,她就是个丫头,为主尽忠那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偏到了你这儿就不一样了!你这样,她一个奴才秧子怎么受得起?你再难过,是害了她呢!” 碧桃和春杏相视一眼,也忙点头称是上前劝慰。 “夫人,老爷这话说的太对了!可不正是这个理儿!当时只有红玉在您身旁,她不上前挡着难不成还要白白看着您受伤?那可真要遭报应的!” “就是!如果当时奴婢在您身边,奴婢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为您抵挡!这是做奴婢的本分!夫人您平日里待奴婢们这么好,奴婢们又不是木头做的、石头雕的,还能一点儿感觉不到?比起别家的下人,奴婢们真个前世修来的福气,若临到危难时反倒向旁边躲闪,那才不正常呢!” 1375.第1375章 难受 “就是!夫人若心里头难受,等她醒过来,再好好赏她便是!” “夫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小主子着想啊!” 连芳洲叫他们一人一句劝得心中柔肠百结,终是轻轻一叹,苦笑道:“罢了!若又连累的你们为了我担忧,我就更过意不去了!我没事!心里好受多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去吩咐大夫,务必想尽一切法子,定要将红玉救过来!” 碧桃、春杏舒了口气,均笑道:“早这么吩咐了大夫了,夫人放心便是!” 李赋指腹轻轻拭过连芳洲的眼角,柔声道:“你回里头好好躺靠着歇一会去,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等下再来陪你。旭儿呢?” 连芳洲点点头道:“你去吧,我没事了!”见他说起旭儿不由轻轻一叹,笑叹道:“旭儿那孩子,昨日也不知有没有吓着,不过,他胆子倒是大,不愧是你的儿子!昨日被刺客趁虚而入,他很难过,说没能保护我,这会儿在外头练剑呢!” “这小子!”李赋也不由微微摇头笑骂,嘴唇翘了翘,神情显然颇为得意。 李赋一扫她跟前迎春她们都不在,便知她把四个人都调集在花园中保护旭儿了,便道:“回头索性叫洛广挑选几个武功高强、人又机灵的可靠亲卫,在这院子里、廊上守护着吧!真是没想到,梁家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这下手真可谓又快又准又狠,他们都知道她对他来说有多重要,都知道一旦她出了事,他纵然是赢了,也是输了! “你不要自责,”连芳洲笑了笑,轻轻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到底是梁家啊!咱们的准备便是再充足,人家也总能找到破绽的!要不然,也就不是南海郡的梁家了!” 李赋笑笑,心中越发沉重,低低道:“你先歇着!” 他得去找洛广、小钱管家等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千叮万嘱,叫他们小心防范,没想到他才刚刚离开三天不到,就发生了刺客夜探之事。 就算这刺客再厉害,以洛广的身手,以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亲卫的本事,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让刺客潜入? 如果连来者是谁他们都没有弄清楚,他不知道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李赋走后,碧桃和春杏便将连芳洲扶回东次间躺靠在榻上休息,又命人端来熬好的安胎药服侍她用了。 连芳洲身体底子好,虽然隐隐觉得有一点点胸闷气短,其实料想并无大碍的。拗不过这两个丫头左一句右一句的苦口婆心,为图个清静,只得认命的饮下那难喝的汤药。 “碧桃留下来陪着我就可以了,春杏,你去看看红玉情形如何了!留两个仔细妥当的小丫头在那儿伺候着,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还有,叮嘱小丫头用心点,不许偷懒!”喝了安胎药,连芳洲便吩咐道。 春杏笑着一一答应,又笑道:“夫人您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儿的歇着吧!红玉可是您的救命恩人,如今这阖府上下谁敢怠慢了她呢?除非是不想要小命了!您要是不放心,奴婢这就看看去,必定将您的话句句带到!” 说的连芳洲和碧桃都笑了起来。 碧桃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春杏姐什么时候嘴巴也这么厉害了!” 李赋去了一趟外院,见了小钱管家、洛广等人,谁知一问之下,两人都惭愧不已,心虚得都不敢看他。 小钱管家也还罢了,毕竟人家不会武功,管理的也是琐琐碎碎的日常杂务。 洛广严防死守着内宅,竟然连那刺客是谁都不知道! “属下惭愧!属下赶去的时候,那刺客一击不中便已经逃了,属下别说知道他是谁,就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更没交过手!”洛广跪下,满面惭愧。 李赋心中一动,抬了抬手,温言道:“你起来回话。如此说来这刺客倒是颇有几分顾忌,这就怨不得你了!做那一行的,本就善于隐藏行踪,再加上出其不意——就像我们打梁家一样!也就难怪——” 洛广听李赋这么说心中更加难过起来,苦笑道:“属下也犯了同梁家人一样的错误,就冲这一点,属下亦罪无可赦!幸好夫人有惊无险,否则,属下便是赔了这条性命也于事无补!” 他说着又咬牙恨恨道:“将军放心!同样的错误属下绝不会犯第二次!那刺客从此收手知难而退也就罢了,如果再敢来,属下定叫他有来无回!” 李赋脸上露出了点笑容,点点头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挑几个身手好,人有机灵警惕的,往夫人院子里安排安排!” “是,将军!”洛广抱拳应答,说道:“即使将军不提此事,属下也正有这个想法!属下今天就能安排妥当!” 原本,洛广虽然心中也重视此事,但平心而论,其实他并不把梁家放在眼里。 如今的梁家,好比一条落了水的狗,只有别人打他的份,还能扑腾出多大的浪花来? 可是偏偏,就在梁家垮台不到三天,连芳洲就遭遇了刺客!而他们这些号称围得水泄不通、安全保障无恙的侍卫们居然连人家刺客的一片衣角也没有摸到! 如果不是那个叫红玉的小丫头忠心护主,拼死为夫人挡住了那一剑,夫人恐怕就要酿成一尸两命的惨祸了! 等到将军回来,自己有什么脸面向将军交代? 洛广恼怒悔恨不已,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李赋虽说了让他安排,他如何真敢就自作主张自己安排了? 便忙向李赋道:“将军,属下已经跳了好几人,请将军过目,今天就能安排过去!”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双手奉给李赋。 李赋看了他一眼,接过那纸张,看了看便点点头道:“就这么办!下去安排吧!” “是,将军!”洛广起身离去。 李赋又叮嘱交代了小钱管家一番事务,便往后宅去。 估摸着这时候碧桃和春杏应该已经劝得连芳洲躺下歇息了,他这会儿若是去找她,保不准她又要起来。想了想,李赋便转了方向,往花园里去找儿子。 1376.第1376章 刺客 且说旭儿得了父亲的话,便奉为圣旨,精神抖擞的整日跟在连芳洲身边要保护她。 就是昨晚,就是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连芳洲欲安安静静歇息片刻,便命迎春等都守在外间,春杏去交代小丫头们做事去了,她的身边就只有红玉和旭儿。 谁知就这么片刻,冷不丁一人从房梁上闪电似的掠了过来,那雪亮的剑刃有多刺目此刻旭儿依然清清楚楚的记得。 那一刹那他有点儿发傻,等他反应过来立即拔出一直随身佩戴的剑刺过去,红玉已经尖叫一声“夫人小心!”挡在了他娘的面前,跟着发出一声惨叫。 而那刺客一击不中,立刻夺窗而出,下一秒,迎春四人就急急忙忙从外头闯了进来…… 此时,红玉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奄奄一息,而他的娘,白着脸惨声含泪一遍遍唤着“红玉!红玉!” 正在练剑的旭儿恨恨一挥手中短剑,重重跺脚“哼”了一声,如果他有爹那么好的功夫就好了!如果他有爹爹那么厉害,即便再厉害的刺客也绝对伤害不了娘,伤害不了娘身边的人! 真是恼人的紧!他亲口答应了爹,一定会好好保护好娘和娘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子,可是结果那刺客明明就在他眼前出现过,他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而如果没有红玉姐姐替娘挡下那一剑—— 旭儿越发恼怒自己,看看自己手中的短剑,看看地上自己那小小的影子,旭儿沮丧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还这么小呢!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他要快快长大才好,要保护娘,岳母阿姨还说,他以后还要保护媳妇…… 旭儿双脚前伸,双手向后撑地,身子往后倾斜仰着头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空发愣。 突然,他的目光盯在练武场东北角两株枝桠交叉枝繁叶茂浓云般的大树上,直直的盯着,眼睛一眨不眨,小小的嘴唇紧紧抿着,仿佛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 旭儿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地上的短剑,蹬蹬蹬走过去,在离树三米多远的距离站定,举着剑,仰着头,对着树上某处叫道:“喂,你是谁?在我家园子里做什么?我看见你了,快点下来!” “哈哈哈!”一阵轻笑,但见树枝轻晃,树叶簌簌响动间,一名身着深青色衣衫,二十八九岁的冷峻男子从树上翩然落下。 此人长眉入鬓,眼睛狭长,配着那张冷峻的脸,紧抿的薄唇纵然微微翘起时,也不见笑意,反而尽显凉薄。 这人就这么往地上闲闲一站,浑身亦透发出一股冷清的杀气,纵是再神经大条感觉迟钝的人也能明白得出这是“生人勿近”的意思。 可是旭儿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清澈大眼睛,一眨不眨瞪着那人,又质问了一句:“你是谁?” 青衣男子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大将军的儿子,小小年纪胆子可不小!你不怕我吗?” 旭儿哼道:“这里是我家!我为何要怕你!你再厉害,也不如我爹爹!” “可我现在要杀了你的话,你爹爹只怕也救不了你!”青衣男子薄唇一扯,笑得冷清。 “杀我?”旭儿呆了呆,猛的睁大眼睛,小脸一沉,惊怒叫道:“你、你是那个刺客!” 青衣男子长长的眉毛跳了跳,轻轻哼了一声,冷声道:“你现在知道了!” 旭儿大怒,手中剑指着他道:“我们到处在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又来了!你有本事别走,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青衣男子叫他给气笑了,但他显然是个不习惯“笑”这种表情的人,这一笑也就是脸颊的肌肉扯了扯,笑容僵硬极不自然,让人看了还不如不看。 理智告诉他,跟这个小屁孩没什么可说的,直接打晕了扔一旁拉倒,还是正事儿要紧!他是有品格、有讲究的杀手,梁大老爷要他杀的是布政使李夫人,那么李府其他的人,他是不会杀的。当然,万一惊动了侍卫们,搏斗中他也不会留情。 可不知为何,对这个小小的小屁孩,他头一次起了好奇之心,竟一时半会儿不忍下手。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呢?昨天晚上,他非但没有吓傻了,一反应过来居然还握着剑迅速刺向自己的背心!那一刹那,他竟然感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意自心底升起,那是做杀手久了对危险生出的本能反应! 并不是这小屁孩的武功有多厉害,而是,太意外、太不可思议了!他哪里会把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放在眼里?因此背后根本不设防,可偏偏就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令原本还有机会推开那丫头向李夫人补上一剑的他不得不狼狈闪避。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他已经清楚的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他没有机会了! 墨未心中恼恨不已,一个三岁多的小屁孩,一个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明明怕得要死却没有半点犹豫的挡在李夫人面前的小丫头,愣是令他这个从来没有失过手、在杀手界排名前三的赫赫人物失了手! 这才是真正的阴沟里翻船!如果传了出去,他也没脸再见人、没脸再接别的生意了! 今天,这小屁孩见了他竟然还是不知道害怕! 话说,他什么时候变得没有威严、变得招小孩子喜欢了吗? 墨未恨恨瞪向旭儿,凶狠的沉着脸喝道:“给我闭嘴!再多嘴,信不信我杀了你!” 旭儿毫不客气迎上他的目光,瞪他叫道:“你一个大人,光会欺负妇孺算什么英雄!我现在不如你,等我长大,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哼,你要真想杀我,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墨未一滞,正欲再凶狠吓他几句,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妇人凄厉的惊叫:“小少爷!小少爷,快过来啊!”正是奶娘。 奶娘骇得双脚发软,站在那里浑身冰凉,颤抖得不成样子。她只是走开了一下子,只是一会会的功夫而已啊,没想到又发生意外了! 1377.第1377章 赌注 小少爷倔强,愣是把迎春等打发走了,说不习惯爹爹以外的人看他练剑,谁知—— “奶娘!”旭儿扭头叫了一声,正想过去,脚下一空,墨未不知何时上前,轻飘飘提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旭儿张舞着手脚大叫。 墨未没搭理他,向奶娘冷笑道:“想救你家小少爷吗?简单,在我面前自尽!你死了,我就放了他,否则,我就杀了他!” “不要!奶娘不要啊!”旭儿大急,拼命的叫着。 奶娘却目光直直的瞪向墨未,颤声道:“你……当真?” “自然当真!”墨未冷笑,一挑眉,凶光毕现,冷喝道:“别想再拖延时间,快点动手!” “好!好!我死、我死就是!可如果我死了你不放过小少爷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奶娘颤声点头,扭头瞪着不远处的柱子,猛的发力冲撞过去。 旭儿骇得瞪大眼睛凄厉的叫着:“奶娘!奶娘!”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粒小石子,恰恰打在奶娘膝盖弯上,她腿间一麻一软,去势顿减,前倾的身体受不住,向前跌了几个踉跄,惊叫着跌倒在地。 “奶娘!奶娘!”旭儿见了急的挣扎大叫。 “放开他。”李赋从石榴花树后闪身出来,慢慢踱步上前,盯着墨未冷冷道:“放开我儿子。” 墨未连连冷笑。 “爹!爹!就是这个坏人欺负娘!还欺负红玉姐姐和奶娘!爹,你教训他!”旭儿又惊又喜大叫。 李赋看了儿子一眼,向墨未又道:“就算他在你手里,有我在,你也伤害不了他!” 墨未狂妄大笑起来,嘲讽道:“是吗?大将军不觉得自己自信太过了吗?你不是没有看见吧?小少爷在我的手里,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你不会。”李赋淡淡说道。 墨未冷笑。 李赋又道:“因为你是杀手,杀手惜命。你要了他的命,我定会要你的命,不,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放了他,若能打赢我,你可以离开!” 墨未有些犹豫,自被旭儿发现行踪,他就知道他这一次的行动又失败了。原本他应该当机立断立即就走。可是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在这小屁孩跟前露了面,还扯了那么一通废话。 时间越拖越久,纵然眼前依然没人,但他知道,他想要轻易离开,已经不可能了! 布政使衙门这后宅,防范得铁桶一般,天底下能够来去自如的,连他在内绝对不超过五个。 李赋开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 “李大人说的是真的?不会骗我吧?”墨未冷冷道。 李赋“呵!”的冷笑,傲然道:“本官骗你?你还不配让本官撒谎!” 除了哄娘子开心什么话都说,他从来还没说过什么不符事实的话。 墨未狠狠噎住,终于咬牙点了点头,道:“好!我就信你一回!”说着将旭儿往地上一放松开了手。 “爹!爹!”旭儿朝李赋奔了过去,拉着他的袖子,抿了抿小小的嘴唇:“爹爹,你一定狠狠教训那个坏人!” 李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拉他往旁边站去。 旭儿扭头便叫着“奶娘”朝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奶娘奔过去。 眨眼的工夫,迎春等以及服侍的丫鬟婆子都来了,见状大惊,忙扶了奶娘下去。 迎春等则护着旭儿在旁观战。 洛广也已得到消息,带了一批人分散四周各处位置站好,神色冰冷。 墨未冲李赋冷笑,眼底划过嘲讽。 李赋冷清清道:“我说过,只要打赢我,你就能走!” “好!”墨未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晃,身形迅如疾风向着李赋凌厉一刺。 李赋闪身躲避,但见剑光闪亮,衣诀翻飞,转眼间墨未已经刺出七八剑,两人缠斗在一起,身形快得像一团影子。 李赋徒然后退,纵身跃入练武场,顺手从兵器架上取了把长剑,墨未的剑尖如影随形直指他后心,李赋背后却仿佛长了眼睛似的,脚步身形配合更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那剑尖就差那么一丁点的距离,愣是沾不到他半点衣裳。 李赋反手一挽,剑光雪亮如练直直切下,墨未不得不收回长剑,如附骨之疽顺势一挑直指他面门! 围观众人瞧得目不转睛心噗噗狂跳,洛广等道行高深些的暗暗捏了把冷汗,紧张得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余者只觉气势如虹,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他二人的招数! 两人从练武场中斗到花园里,又从花园里越斗越远,众人欲跟过去,洛广厉声喝道:“都给我站住!护着小少爷退回正院,保护夫人!” 众人心中一凛,齐齐应是,簇拥着旭儿离开,只留了五六人在洛广的带领下追了过去。 旭儿本还不肯离去,洛广只劝了一句:“小少爷不要前去保护夫人吗?”旭儿“啊!”的一声连忙转身飞奔去了。 花园中,早已花草树木东倒西歪乱成一团,一片狼藉中,剑光雪亮上下飞动,一深青一墨蓝两道身影斗成一团,根本看不清面目。 洛广等紧张守护在旁,目不转睛的盯着。 “啊!”的一声闷哼惨叫,所有人心猛的紧紧一缩,瞪大眼睛朝地上看去,看到那捂着胸口艰难从地上欲撑起来的是深青男子,齐齐舒了口气。 “该死的贼子!”洛广上前正欲亲手将这可恶嚣张的刺客给抓起来,李赋却冷冷道:“让他走!” “将军!” “大人!” 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万万不可啊将军!”洛广瞪着这个让他郁闷得不得了、颜面扫尽的刺客,恨不得将他四肢都给剁了,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居然大白天的又这么大摇大摆的混了进来!还拿住了小少爷! 上一次是夫人,这一次是小少爷,洛广觉得自己真的是可以去死一死了,愧疚得无以复加!对这人岂能不恨之入骨? “将军,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还请将军三思!” 1378.第1378章 杀手墨未 李赋一抬手止住他以及想要说话的其他人,冲地上的深青衣衫男子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是南疆第一杀手墨未对不对?你虽是杀手,名声倒还可以,本官这一次就放你走,你好自为之!” 洛广等忍不住“啊!”的低呼一齐变色。 墨未这个名字,在来到南海郡之后他才听说,但此人能排南疆一号、天下第三,可见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梁家的人手脚倒快,没想到竟备下了这么一招杀手。 可正因为他的身份,就更不能放他走了!将军这到底是—— 墨未一怔,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大将军好眼力!不过我输了,自然就不走了,不然,岂不是对不起大将军夸赞我的名声?自败名声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洛广等又一次愣住,一个个面面相觑,浑然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这刺客和被刺杀的人,一个硬要他离开,一个非要留下来不可,两人的立场,怎么听起来这么的怪! 李赋瞅着他,不语。 墨未扯了扯嘴角,问道:“昨晚那丫头伤势如何?” 李赋冷哼:“托你的福,还没醒!” 墨未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道:“那丫头定是发起了高热吧?这药对退热有奇效!当然,大将军要是不相信,大可扔了便是!” 李赋向旁边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将瓷瓶接了过来,小心奉上。 李赋瞧了一眼,淡淡道:“好,那你就留下!你得发誓,别动什么心眼,否则,你将再也做不了杀手!” 一个做不了杀手的杀手,必定要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逃得了一次逃不了第二次、第三次,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好,我发誓!”墨未扯了扯嘴角。 李赋便扭头吩咐洛广:“叫两个人带他去前院安排个住处,交给小钱管家,让小钱管家看着安排一日三餐、日常起居就行。” “是,将军!”洛广抱拳,随手指了两人,便领着墨未去了。 墨未瞅了李赋一眼,忍不住又扯了扯嘴角,跟着那两人走了。 “将军,”洛广看他远去了,向李赋道:“属下会派得力属下日夜监视着他。可是这么个人留在府中并非什么好事,将军为何——” 李赋呵呵一笑,示意众人退后,向洛广冷笑道:“不愧是杀手,懂得审时度势,我虽没杀他,却重伤了他,你以为以他现下的功夫,还有可能潜入府中作乱?只要我叫人放出他受伤的消息,多的是人想要他的命!你以为,他现在还有哪里可去?“ “……”洛广顿时呆住。 李赋回到内宅,旭儿一见他立刻眼睛发亮,叫着“爹!爹!”冲他奔了过来,叫道:“爹!爹!那个坏人呢?您捉住他了没有?” 李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牵着他笑道:“爹已经打败他了!旭儿放心,没有人能伤害你娘和你了!” “我就知道爹爹最厉害了!”旭儿欢呼着,无比的崇拜和濡慕,看着李赋眼睛里都要冒星星眼。 连芳洲亦松了口气,迎上前,看了李赋一眼,轻叹道:“没想到这人,竟如此本事!” 李赋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拉着妻子的手,榻前坐下,道:“此人是南疆第一杀手墨未,当然有此本事!” “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了!”连芳洲恍然大悟,遂向一旁侍奉的春杏笑道:“春杏你可听见了吧?这件事情怪不得洛广的,你啊,就不用替他内疚了!回去了也不许埋怨他,知道了吗?” 春杏脸上一红,屈膝施礼垂眸笑道:“是,奴婢记住夫人的话了!可到底还是他失职……” “这一次的确不能怪他!”李赋看了她一眼,也笑道:“他已经够内疚了,还经得住你说?” 李赋说着又向连芳洲抗议道:“夫人,管好你的人,不能再欺负我的侍卫统领了!” 连芳洲和春杏不禁都笑起来。 连芳洲便笑道:“是,老爷放心,妾身知道了!春杏,给你家主子争点气,别叫你主子回头打自己的嘴!” 春杏叫他夫妻二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忙笑着答应,又扭捏道:“奴婢其实也没怎么埋怨他,他自己埋怨自己更甚吶……” 李赋将那瓷瓶药递给连芳洲,道:“这药对退热有奇效,叫人拿去给红玉试试吧!” “真的?太好了!”连芳洲大喜,忙命春杏拿了药叫人去一趟。 春杏便笑道:“还是奴婢亲自去一趟吧!今儿早上看到她似乎有好转的迹象,烧得没有那么厉害了,这药用下去,说不定很快就醒了!” “是啊,我也盼着她赶紧醒!”连芳洲轻轻一叹,点头笑道:“既如此你就亲自去一趟吧!送了药就不用回来伺候了,回家去看看吧!” 春杏自明白她话是什么意思,不由脸上一红,屈膝笑应去了。 旭儿缠着李赋问怎么打败那个坏人,李赋拗不过固执的儿子,只好笑着同他说了一气,好容易才打发了奶娘带他走,便对连芳洲说了墨未留在府中的事。 连芳洲脸色微变显然也吃了一惊,不过她相信李赋这么做自有他的打算,便道:“只要没有危险,我没有意见,他——不会伤害旭儿吧?” “不会。”李赋一笑,道:“墨未这个人我派人调查过,他虽然是杀手,却是个有原则的杀手!他接的单子刺杀对象是你,便不会伤害咱们府上的其他人,要不然,今日旭儿只怕就没这么容易脱险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旭儿,倒是你自己——” 李赋眉头皱了皱,道:“我更担心你!芳洲,你记住,你身边必定要有会武功的至少三个人跟着,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我知道了!”连芳洲一笑,轻哼道:“照你说来那人如今死皮赖脸赖在咱们家是避难的,他既是个有原则的人,这种时候料想不会对我下手!加上他又受了重伤,又有迎春、盼夏她们在,不说万无一失也差不多了!你啊,就放心去办你的事吧!梁家虽然垮台了,该捉拿的人也都拿到了,可是后续的事情林林总总、千头万绪不知有多少,你就别为我分心了!” 1379.第1379章 梁家后续 这话听得李赋心中舒坦欣慰,不由感慨笑道:“到底是自个的娘子,懂得心疼人!” 说的连芳洲“噗嗤”一笑,拉着他的手臂往他身上打量打量,道:“我听下人禀报了,你和他在花园里打斗、斗得一塌糊涂异常激烈,你,身上可有受伤?” “没有!”李赋一笑,忙道:“真的没有!我身上若有伤,怎么瞒得过你?被你发现又要挨骂,还不如老实招了,还能得你一番心疼!” 连芳洲又笑起来,笑嗔他道:“挨骂?不是心疼你,谁高兴骂你来着?你倒有意见啦!既然没伤,那就更好!里间歇一歇去吧!” 李赋这几日连轴转的确是有些累了,加上那一场打斗耗费心力,便也没推辞,笑着就去了。 到了晚上,红玉的高热果然渐渐的退了下去,鼻息也没有那么滚烫火热得吓人了,中间还清醒了一次,虽然依然有点儿迷迷糊糊的,但那眼神明显清亮了许多。还饮了好几口温水。 连芳洲大喜,众人也都放了心。 碧桃舒了口气,笑道:“夫人今晚总算可以安安心心、好好的睡个好觉了!我就说嘛,红玉那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肯定会醒过来!” 春杏亦含笑道:“夫人好好睡一觉,等明早起来,没准红玉都能来给您请安了!” “借你们吉言。”连芳洲笑道:“我这心可不总算落下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便得知,红玉虽然还不能前来给她请安,不过高热已经几乎完全退下去了,人也醒了过来。嚷嚷着饿,喝了一碗粳米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那是失血的缘故,其他的一切都好。 连芳洲便命人去吩咐,让她好好卧床养着,不必心急,又吩咐厨房每天给她炖血燕盅,炖些补气血的汤粥,指派了两个小丫头轮流服侍着。 李赋又开始忙了起来,审理一宗宗跟梁家有关的案子,有的牵扯到七八年前,李赋不耐烦,便一股脑推给了参政和师爷。 梁家那几个人,单单私自开采铁矿、金矿便是死罪一条,只等捉到梁晋一并发落。至于其他的案件,只不过给苦主还一个清白,用梁家的巨额财产给予一定补偿罢了! 除了主犯、核心成员,其他的下人护院仆从等也得分作好几种情况一一进行发落处置,或遣散或发卖或罚去做苦役;又有梁家那么多的财产需要登记在册,那么多的商号、店铺、酒楼、田庄需要接收;又有那两座矿藏需要善后,又还差了一座铁矿的具体位置至今还没有找到,以及三座矿藏的详尽地势图、详尽资料以及巨额的黄金和铁矿的储存仓库都没有找到…… 几乎每一件事都是大事,但凡遇到疑难之处无不禀报到他这儿来请他拿最终主意,因此这些天忙的不可开交! 而关于那些地图、资料以及仓库的下落,都是梁家要紧的东西,想必除了寥寥数人别人根本不知在哪儿,李赋提审了梁大老爷等数次,依然什么结果都没有问到! 他到底不够心硬,动刑逼迫,或者拿小辈的性命要挟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因此此事就只能一面这么干耗着,一面派人四处寻找。 别的尚且罢了,那储存巨额黄金和铁矿的仓库,却必须得早早寻到,这些东西,他得尽快运送京城上交给皇帝,否则,朝中一旦有人质疑他想昧下独吞,告到皇帝那儿,难免又是一场风波! 李府后宅,相比之前的热闹,却显得平静多了。 洛广命人暗中监视了墨未几天,的确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小动作,行动之间毫不设防,洛广松了口气之余,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但他更相信将军的话:此人已经身受重伤,他不敢离开李府!至少半年之内,他的伤势都不可能痊愈!那么至少这半年,他不敢在李府中做什么恶事。 有了这个定心丸,他晚上睡觉也能睡得安稳一些。 这日墨未不知怎么混进了二门内,施施然来到那片练武场。 远远看见那小屁孩在那练剑,挥洒之间银光闪耀,动作虽显得有些稚嫩却也一板一眼颇成章法,身姿颇为灵活矫健,假以时日,青出于蓝亦未尝没有可能。 墨未的目光渐渐的变得柔和了起来,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此刻他的脸上多了一抹叫做温柔的神情,冲淡了那份冷清。 他更没有察觉到,似乎,他变得会笑了,那样淡淡的,叫人看见了便想起“温暖”两个字的笑容,是从前的他从未有过的。 墨未快步走了过去,重重放重了脚步,叫了声:“喂!” 旭儿收回剑势,瞪着他道:“又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墨未一挑眉,呵呵道:“小,小少爷,你怎么比你爹还要严肃!你才多大?这样可不太好!” 旭儿恼怒瞪他,哼道:“不甘你的事!我爹不是说了让你住在前院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剑,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的练剑,等我长大了,一定能打败你!” “好,那我等着!”墨未一挑眉,语气没几分认真。更像随口敷衍胡闹的小孩子。 旭儿被他看轻有点恼火,坚定的道:“嗯,那你等着,我一定可以的!” 墨未扯了扯嘴角,站在那里没有做声。 旭儿便道:“你快走吧!我要练剑了!” 墨未奇道:“你练你的就是,我不会打扰你。” 旭儿摇头,道:“除了我爹,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练剑!” 墨未叫他狠狠噎住,一挑眉,便道:“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我就不打扰你了。那天,你是怎么知道我藏在那大树上的?” 墨未指了指东北方向那两棵枝叶交缠、枝繁叶茂的大树。 他在这儿住了几天,这个问题就纠结困扰了他几天。 他之所以留下来没有走,除了被李赋那个阴险的家伙重伤不得不留下避祸,这也是原因之一。 1380.第1380章 不得其解 身为杀手,第一课不是杀人,而是藏身。 他对自己躲藏身形,隐蔽踪迹的本事很有信心,事实也证明这并不是他骄傲狂妄,而是的确有这个本事! 这一处藏身之处,无论从树下哪一个角度看过去,他相信绝对不可能看得到他的身影,可这小屁孩那双眼睛却分明直直的盯着他,以及那笃定的语气,绝不是在撒谎! 如果不搞清楚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他是不会安心的。 旭儿一怔,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他,说道:“当然是看见的啊!” “……”墨未又狠狠噎住,又问道:“怎么看见的?” “用眼睛看见啊!”旭儿没好气。 “……”墨未再次狠狠噎住,想了想,道:“我,我的意思是,我藏得那么好,你怎么可能看得见我呢?” “谁说你藏得很好啦?一点也不好!我一看就看见了!”旭儿更加鄙夷他。 墨未绝望的避了避眼睛扶额,依然无比坚决的道:“你不可能会看见我的!绝不可能!” 他这话等于在怀疑旭儿撒谎,旭儿最不能忍受的一个是不干净,另一个就是别人怀疑他撒谎,顿时气得小脸涨红差点要跳起来,抓狂大叫道:“就是看见!就是看见了!你要是不信,你再躲一次试试!” 墨未眼睛一亮,片刻点点头道:“好!我再躲一次,你要是能找得到我,我——” 墨未一时沉吟,不知该许什么好处才比较合适。 “哼!”旭儿不屑的哼一声,昂首说道:“我要是找得到你,就说明我没有撒谎,你不准再胡说八道!” 墨未不禁失笑,忍不住摇摇头,叹道:“你真是太单纯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只要这个,不要别的?你知不知道能向我提条件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我不趁人之危!”旭儿倔强的一扬小下巴,说道:“我爹说,趁人之危不是英雄好汉所为!我娘要我像我爹一样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墨未再忍不住大笑起来,笑道:“你可比你爹好多了!”他爹堂堂正正?不趁人之危?他怎么不觉得!如果不是他暗下重手,自己至于受这么严重的伤吗? 他爹根本就是面上磊落,心里卑鄙。 转念一想,两人搏斗,他别说把自己打伤,就算趁机要了自己的命,自己又能如何…… 说到底,自己还想要他夫人的命呢! 只是一想到他下了黑手还故作大度,最后逼得自己不得不求着他留下来,墨未就觉得心里一拱一拱的憋着气! 旭儿哪儿知道他心里在纠结憋屈什么,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说道:“你说错了!我不如我爹很多!我爹爹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我还要继续努力,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赶得上我爹!” “嗤!”墨未不屑冷笑,更极度不爽旭儿这话,没好气道:“是吗?这话谁说的?” “我娘!”旭儿无比的骄傲,大声响亮的说道。 “……”墨未觉得,自己跟这小屁孩真的没有办法沟通,他爹心狠手辣颇为阴险,做儿子的小小年纪扮猪吃老虎也做得熟稔之极,果然不愧是父子! 墨未一声叹息,道:“你转过身去,数十下,然后转过来找我!” 既然没法沟通,既然越说自己越生气,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他不说,旭儿也没有多问,“哦”了一声乖乖的果然转了过去,老老实实的数起“一二三”来。 等数到了十,旭儿便转过头,朝那大树浓密树冠的方向望去,只扫了一眼,他的目光便定在一个方向,说道:“我看见你啦!你快下来吧!” 居高临下、从暗处看明处的视线比旭儿要更加清晰,墨未顺着旭儿的视线,的确是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又惊又恼又不甘,只当旭儿是误打误撞,便敛神屏息借着一阵风过吹动枝叶簌簌作响的时候飞快的挪了下位置,并没有出来。 谁知,风停,旭儿的目光也随着移了过去,哼道:“你耍赖!换了地方了!” 墨未气得往自己额头上拍了一巴掌,心情要多沮丧有多沮丧,他苦练了这么多年的隐身技巧,在这小屁孩面前简直就跟儿戏一样,这叫他心里如何过得去! 墨未悄然飘下,愤愤道:“再来一遍!我就不信你真的有这么神!” “你可真幼稚!”谁知道旭儿一副“我不陪你玩了”的神情,无不嫌弃的道:“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你该走了!” “……”墨未额上青筋乱跳,差点一口老血要喷出来,瞪着旭儿,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气都气饱了! “旭儿!”一个温柔含笑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旭儿扭头,唤了声“娘!爹!”便奔了过去。 是李赋难得偷闲片刻陪着连芳洲出来花园里散步。 墨未不觉抬头,朝自己的目标人物看过去,只见眼前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少妇,穿着鹅黄绣白玉兰的缭綾衫,系着浅橘红色素绫百褶裙,小腹微微隆起。 一头乌油油的秀发绾着堕倭鬓,插戴着嵌红蓝宝的榴绽百子金钗,耳上一对珍珠坠儿,映着雪白纤细的脖子轻轻晃动着,五官明媚俏丽,鹅蛋脸,秋水眼,笑起来透着温柔和气,然那双眸子偶尔轻轻一眨之间却又泛着人所不及的光芒,让人瞬间明白: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一刹那间,墨未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下意识的觉得,他不应该杀这个女人!或者换句话说,这女人不该这么死去。 怪不得那丫头宁可不要性命也要挡在她面前…… 墨未从来不相信有人宁可不要性命的心甘情愿的为另一个人去死,可是突然间,他觉得相信起这事来也并非那么困难。 “这是怎么了?”连芳洲牵着旭儿的手含笑问道,瞟了墨未一眼。 墨未抬脚向他们走过来,听见旭儿在语无伦次、歪曲事实的向爹娘说道:“都是这个坏人打扰我练剑!跳上树要玩捉迷藏,让我找他在哪儿,我找到了他又耍赖……” 1381.第1381章 七窍通灵 “小少爷!”墨未分明看到跟着来的丫鬟们掩口偷笑的小动作,不由一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你胡说什么!” 连芳洲亦“噗嗤”一笑,道:“我家旭儿从来不胡说!他说的都是客观的事实,墨未先生是么,或许你有不一样的解释,且说便是!” 旭儿眼中闪耀着亮亮的光芒,不由欢喜扑在连芳洲怀中,抱着她欢然喜道:“我娘最好最好了!娘从来不怀疑我撒谎!” “旭儿!”李赋忙拉住旭儿往自己身边靠了靠,不让他去抱连芳洲生怕碰着她的肚子。 “……”墨未张了张口,要怎么说?说出来岂不丢脸?这一家人,还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位李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我就是——”墨未狼狈开口,一开口却更加狼狈! 李赋瞟了一眼那“捉迷藏”的树上,又看了一眼儿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了然。 他看向连芳洲,向她笑道:“娘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咱们的旭儿天生七窍通灵,在耳目鼻舌要比普通人敏锐的多,你从这上头去猜猜?” 墨未眉棱骨跳了跳,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就说嘛,他的隐身之术绝不可能有破绽,即便有破绽也不可能被一个小孩子如此玩儿似的就发现了!原来根本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这小屁孩的问题! 墨未一下子又信心大增,一扫之前的郁闷。 可是,对这被抓了个现行之事又更觉得丢脸:他太冲动了,早知道如此应该先打听打听再做计较的!如果他知道这小屁孩七窍通灵,哪里还用得着用这么笨拙的方法来试?叫人平添笑话! 连芳洲“哦?”了一声,挑了挑眉,很有兴致的欢然笑道:“你别说、你别说!让我猜一猜!嗯,我记得你上次也问过旭儿——啊!我想到了!难道,他是不服气咱们旭儿一下子发现了他,还想再试一次?” “娘子还是那么聪明,一语道破天机!”李赋抚掌大笑。 见他夫妻俩兴致勃勃的拿自己说笑,墨未重重“哼”了一声,拱拱手道声“告辞!”随即转身欲走。 “慢着!”李赋叫住他,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的道:“我儿子陪你玩了一场捉迷藏,难道就白玩了?墨先生在这南海郡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这样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说出去不太好听吧?” “你!”墨未一滞,冷哼道:“不知李大人有何计较?” 李赋没回答他,却是向连芳洲笑道:“娘子,你说呢?” 连芳洲瞟了一眼墨未,想了想,便笑道:“我说这也简单的紧!嗯,不如就让这位墨未先生将一身轻功传授给旭儿吧!你的轻功,只怕也不如他呢!” 李赋一笑,心道他家娘子果然是个从不肯亏本的主儿,对于一个刺客来说,轻功不好那么离死也不远了!而像墨未这种在这一行能排到天下第三的主儿,轻功有多高不用想都知道! 谁知李赋正要说话,旭儿眼睛一亮,又惊又喜道:“轻功?爹爹,这个坏人——呃,大叔的轻功真的很厉害吗?大叔,请你教我吧!” 说毕上前,像模像样的向墨未抱拳弯腰施礼,稚嫩小脸上的表情渴求而认真。 墨未一怔,一下子竟无法拒绝。 纠结片刻,他下意识的竟点了点头,伸手扶住了旭儿,道:“好,我教你轻功,不过,我只教一遍,能学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旭儿点点头,欢喜道谢。 连芳洲与李赋相视一笑,李赋笑道:“如此甚好,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你要进内宅跟二门上婆子说一声,光明正大进来便是,记住,晚上不能进!还有,无论什么时候进都不能翻墙!” 连芳洲掩口“噗嗤”一笑。 转眼又过了七八日,梁家的事情基本上都处理妥善了,所有的财产、商号铺子田庄等都已经清点、接收完毕。 所有东西充公没的话说,财产倒还好说,直接登记在册入库就可以了。 按说抄检的并非官员之家,抄检到的东西直接入当地官府的公库里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上缴朝廷。 但梁家在南海郡的地位不一样,因此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要上缴朝廷。 李赋便叫参议带人一样一样的清点分类,值钱的好东西自然得上缴了。 不过清理分类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至少得一样样的全部过目,重新整理,然后才能权衡究竟是应该归入府库还是上缴朝廷。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归理起来事务繁琐,没有一二个月休想完成。要送上京城,顶多只能先奉上册子,至于实物至少也得明春了。 那些店铺田庄,官府可没有那么多人去管理,除了留下两处分别两千亩、三千四百亩的田地划拨给驻扎城郊的军营,其余的统统由官府主持,公开变卖。 各家大户闻风而动,因为一般来说,这样的田产店铺售卖的价格比市场上的价格都要低上二成左右。 连芳洲也趁机购进了好些店铺和田庄。 至于那些家下仆从奴婢,发给遣散费遣散的都是最底层,占了全部人数的一半左右。 对中层管事一类,则允许用银钱财物赎罪——这是在有苦主告状的前提下,如若没有,同样无罪释放。 这一类的人也很多,占了有三分之一以上。剩下的,就都是背负着大大小小的罪恶的高层管事们以及主子得用的心腹丫鬟婆子、掌事娘子们。 对这些人,罚是肯定的,区别不过在于轻重不同。 将梁家下人处置完毕,布政使衙门的监狱都一下子宽松了许多。 剩下的,都是梁家的人了! 李赋依然还没能审出那些要紧物件的下落,派遣出去的人也还没有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参政和胡大海等人都劝他动大刑,李赋心中仍有小小的犹豫,遂决定抓捕梁晋归案之后再做计较。 不想,还没有抓到梁晋,这日琅岐州的州丞罗举胜孤身匹马狼狈不堪的疾驰而来,哭倒在布政使衙门里。 1382.第1382章 反叛 当时李赋还在后宅,参政詹大人看到罗举胜这样,立刻联想到盂兰盆节那天的事,当即骇得脸色都白了,忙扶起罗举胜,问的几句,更是险险跌倒,命人扶罗举胜下去梳洗休息,自己匆匆亲自往后宅去寻李赋。 “你说什么!黑黎人伙同东山人、白夷等部落部族造反?叛军控制了琅岐以及周边的富池、贺县!琅岐知州赵大人也被叛军控制了!”李赋心头一凛,面沉如霜。 “大人!琅岐州州丞罗大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前来报信,绝对错不了!属下已经安排他休息下了,大人不妨再问问他!”詹大人忙道。 “走!先见见他再说!”李赋起身。 “大人,”詹大人忙又道:“这等时候最怕就是民心会乱,须防着不法之徒趁机在民间散布谣言、兴风作浪故意惹事,属下建议不如让萧将军布置安排更加严密的巡逻,一旦发现有造谣生事者立即捉拿审讯!” “就这么办!”李赋连忙点头,道:“你来安排,具体的事情让萧牧去做!” “是,大人!”詹大人拱手领命。 李赋详细询问了罗举胜一番,脸色变得越发的阴沉,冷着脸什么都没说。 罗举胜哭丧着脸道:“大人,您看这可怎么办!那些蛮夷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琅岐州和富池、贺县的百姓这一回可要遭了大秧了!叛军来势汹汹,叫嚣着要攻入南海城,一时半刻虽到不了南海城,可那周边的城镇只怕——大人,您可得赶紧拿个主意呀!” 李赋一笑,淡淡道:“这也没有什么主意好拿!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区区叛军,胆子倒不小,哼,在我的辖区内居然也敢造反!倒正好!我本来就想寻个机会收拾收拾他们,这倒是个好时机!本官倒要看看,这些蛮人跟东胡、女真比起来究竟有什么不同!” 李赋说着起身,温言道:“罗州丞一路辛苦了,你且好好休息,好好的睡上一觉,万事不必多管!本官该调兵遣将去了!” “多谢大人体谅!”罗州丞拱手道谢,当仁不让的慨然道:“然故土遭受叛军侵扰,亲人犹在不知遭遇如何,下官心急如焚,哪儿有心思睡得着、休息得了?下官不才,对琅岐州的情况却比大人更熟悉几分,下官请求大人,准许下官效力!” 李赋看了他一眼,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你有此心本官甚是欣慰!就依你所言!你先休息,等需要你的时候,本官自会派人来叫!” “是,多谢大人!”罗州丞深深的弯腰作揖。 李赋大步离去,火速召集胡大海、沈大弈、庞玉龙、参政参议等人商量发兵平叛之事。 这一晚,李赋很晚才回后宅,连芳洲早已睡下。 被他的动静弄醒,揉了揉眼睛便拥着被子靠坐起来,笑道:“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晚要熬通宵呢!” “你又起来做什么!”李赋一笑,扶了扶她,手顺势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不过区区几个松散联盟的部族罢了,成不了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连芳洲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看着他眼睛灼灼发亮,清明有神,神情间隐现兴奋跃跃欲试,不觉莞尔。 李赋叫她笑得莫名其妙,不由也笑问道:“你笑什么呢?说给我也听听!” “笑你啊!”连芳洲抿了抿唇。 “笑我?” “对啊!”连芳洲笑道:“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我夫君的本事我自然清楚的!倒是你啊,瞧你这副神情,有仗打便掩饰不住的开心兴奋!你如今不是大将军啦,是一郡长官,在参政他们那些人面前可千万不要如此表现,不然,会叫人背后说道的!” “有这么明显吗?”李赋挑挑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连芳洲道:“真的很明显!” “我知道了!”李赋一笑点头,心中琢磨着回头跟萧牧、沈大弈等人也叮嘱一声。又笑道:“实在是这些日子以来太沉闷了,终于有仗打,大家心里难免都有点激动!幸亏你提醒了!” 连芳洲忍不住又笑道:“说起来,胡人也好,女真也罢,蛮是同样的蛮,但北边、东北地形却不如南海郡复杂,气候也不像这边这么古怪,也不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毒蛇虫蚁,更不会有瘴气什么的!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要注意水源。唉,这些你们自然都有明白人知道的,我忍不住担心多嘴几句,你不许嫌我烦。” 李赋好笑,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怎会嫌你烦?你提醒的是,我都记着呢!” 连芳洲心里一暖,二人相视一笑。 顿了顿,她有些迟疑,终究是道:“盂兰盆节你那样从琅岐州回来,没隔多久琅岐州那边就发生了这样的叛乱。梁晋……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半点消息,想必你也想到了吧,这一次的叛乱,只怕十之七八与他脱不了干系……” “芳洲!”李赋低沉着声音道:“你别多想!梁晋这是自己在找死!” 连芳洲默然。 李赋暗暗一叹,勉强笑道:“放心,我说过,我不许你欠他任何东西,所以,我会留他一命!” 连芳洲摇了摇头,叹道:“若是之前,你便是不这么说我也会这么请求你,可是现在——他鼓动黑黎、白夷等部族造反,肆意挑起战火,不知多少人会因此丧命!多少家庭因此破裂!多少家园因此被毁!我区区个人的恩怨在这大是大非面前分量几何?你对上他无需讲任何客气,能早日杀了他,对平叛有莫大好处!此人的心计、武功都不寻常,没了他,黑黎、白夷等部族未必还能联合在一起!更未必还能想得出什么好计策与你对抗!” 李赋凝视着她,清楚的看到她眸底的纠结和无奈,他轻轻点头,温言道:“好,我听你的!那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再提及此事,更不准内疚!” 1383.第1383章 内奸 连芳洲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一宿无话,第二天,李赋就点起一万人马直奔距离琅岐州最近的轩同城而去。轩同城有轩同关可守,能有效阻遏叛军北上。 参政、参议等停下手中一切庶务,统筹各处州县,专心于粮草药物后勤调集。 一面又出布告安民,一面加强巡逻,南海城不乱,别的州县就不会乱! 连芳洲也派人知会了乐正家的老爷子,请乐正老爷子以南海商会会长的名义召集众商家开会,提醒大家在非常时期遵纪守法,正常经营,不要做出什么扰乱市场、动乱民心的事情来。 几下里这么一理,南海城半点儿波澜变动都没有,大家照常生活,该做什么做什么。至于琅岐州那边的叛乱,只不过当做茶余饭后打发时间消遣的闲话说上几句罢了! 连芳洲和李赋所料不错,发动这场叛乱的确与梁晋有着莫大的关系。 再说那天晚上梁晋孤身出逃之后,想也没想便直奔琅岐州黑黎部族而去。 原本,黑黎部族联合了其他几个部族是准备在三天之后就发动叛乱,好将李赋引来杀掉报仇的。 但梁晋到来之后,一番劝说阻止了他们,而是进行了一番更加周全、更加详尽的计划安排之后再举事。 他没有想到,李赋居然无意中打了个漂亮的时间差,仅仅相差三天的时间!却彻底的改变了梁家的命运! 假如李赋没有对梁家那么快动手,一旦琅岐州黑黎人叛乱的消息传到南海城,他哪里还能够分出精力来对付梁家?反而是梁家趁机来对付他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梁大老爷等笃定官府围困梁家也围困不了几天了,因此才疏忽松懈了,才会被官府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半点也来不及反抗! 否则,李赋想要一举拿下梁家,哪有这么容易?梁家的家丁护院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一番苦练的,战斗力甩那些差役几条街都不止!就算不如李赋的亲兵,也差不了多少! 一旦混战打斗起来,总能拖延一些时间,梁家也不可能除了自己全军覆没…… 一想起这个,梁晋就恨得几乎要吐血。 父亲、二叔疏忽了,他也疏忽了! 李赋怎么会好不好的突然派人围住梁家严禁出入呢?当时就该有所察觉的! 然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只盼着李赋速速赶来琅岐州受死! 如今琅岐州不但有黑黎、白夷等彪悍好斗的部族,正气势十足的等着李赋,还有他从那另一处铁矿调来的六百护矿精锐呢…… 昼夜疾驰,除了稍作休息饮水吃干粮,李赋一行就没在路上歇息过,两日一夜之后,终于赶到了轩同城。 大军驻扎在城外,李赋吩咐布防,自己领着一干将领并罗州丞跟随出城迎接的轩同县令张雍等县衙大小官吏一起进城。 县衙后院早已腾出来一处院落打扫收拾干净作为李赋下榻之处。 匆匆洗漱更衣,饮了口热茶,李赋便唤来张县令禀报军情。 张县令等见布政使大人亲自领了援军赶到,提起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整个人轻松得骨头好像都轻了几两! 听见李赋问,忙拱手道:“回大人,叛军自从下了贺县之后便消停了许多,下官派人暗暗打探,似乎是在就地休整!如今听说大人领兵来了,只怕更会吓破了胆,想要再进一步,也难了!” 李赋对歌功颂德的话没什么感觉,又问了些城中情况,民心是否安定、商家是否老实、对于从贺县、富池逃来的难民如何安置等,几句话过,张大人的额上就见了汗。 李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一挥手淡淡道:“不过几个乌合之众的部族叛乱,当得了什么?竟让你这一方父母官如此乱了阵脚,连本部事务都忘记怎么做了!军务上你不必再管,将民心安抚好,将难民妥善安置,下去吧!” 张大人如释重负,哪儿还敢多嘴,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李赋匆匆又赶回军营,带去了两名特意找来的向导,与胡大海、罗州丞等商议了一番,又派出斥候出城打探,一切都在紧张的准备之中。 当夜半夜里,营房附近一处偏僻的小道旁边,一道黑影蹑手蹑脚遮掩而来,警惕的四下瞟了一眼,从将大袖中黑布遮掩的一只洁白信鸽拿了出来,双手一抛,信鸽扑棱棱扑着翅膀奋起高飞。 突然,那信鸽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惊慌凄厉的尖叫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无声无息不知从何而来一张缀着铁块的大网,牢牢将那信鸽网住了! 铁块拖着大网下沉,转眼间那信鸽就身不由己的被牵扯着掉在了地上,扑棱棱的挣扎着,鸣叫着。 罗州丞低低惊呼一声脸色大变,反应过来想要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营房中,罗州丞双手反剪在后被牢牢绑着,面如死灰跪在李赋面前。 李赋不紧不慢的看完那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冲罗州丞微微冷笑:“州丞大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罗州丞颤了颤,颤声道:“大人!罪臣冤枉啊大人!罪臣的家眷都被他们拿住了,罪臣要是不听他们的,罪臣的家人就得死啊!罪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是吗!”李赋不屑嗤笑,冷冷道:“你真当本官是那随意哄骗的顽童?这个理由倒是光明正大!本官若是不体谅你,反倒是本官不近人情了,是吗?” 罗州丞心中一凛,垂首道:“罪臣……不敢!” 李赋轻轻一哼,挑眉道:“你嘴里说着不敢,心里未必这么想!罢了!既然你如此为难,到底同僚一场,本官总不能太不讲情面了!本官这就放你走,你回琅岐州去跟你的家人团聚去吧!来人,给他松绑,备马一匹,让他离开!” 罗州丞一怔,不敢置信道:“大人这、这——” 他原本以为落在李赋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可没想到李赋非但没有责罚他,反而还送他离开!他不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 1384.第1384章 书信 “怎么?”李赋挑眉讥诮道:“让你走,你却没胆子走?罗州丞,你的家眷你不顾了?” 罗州丞不知李赋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时垂下头不敢吱声,额头上冷汗涔涔。 李赋却没有那么多功夫同他啰嗦,手一挥,两名面无表情的亲兵便上前,不声不响的给罗州丞松绑,押着他出去了。 出了营房,果然早已有人牵着一匹马在此等候多时,见他们来了,那人便将缰绳交给罗州丞。 罗州丞的心突突直跳,紧张得双脚发软,爬了好几次才爬上了马背,惹得送他出来的亲兵们直笑。 他顾不得这些,上了马急急扬鞭抽了下去,转眼间便跑出了老远。 一名亲兵冲他重重的“呸!”了一声,道一声:“回去!”不便去向李赋禀报。 胡大海十分不解,忍不住问道:“大人,咱们真的就这么白白放过他了?此人着实可恶!竟敢用间!” 李赋一笑,道:“跳梁小丑,留着何用?你以为他这么回去,梁晋他们还会相信他?自己酿的苦果,让他自己去尝!” 胡大海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至于那只信鸽,李赋重新写了一封长信,信是给梁晋的,信中说,他已经知道了黑黎人、白夷人等部族造反是受了他的蛊惑,因此他大可以不必藏着掖着,又说梁家上下一众人此刻还关押在南海城的大牢里,他的行为不过令他们的罪行更加深重一层罢了,他,才是梁家最大的祸害,将会害得梁氏一族从此背上逆贼的名声,子子孙孙永远都别想再出头!又说他好阴险卑鄙,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躲在黑黎人、白夷人背后不露面,企图让黑黎人等单独背负谋逆造反的名声,他就可以清清白白的置身事外了!就算失败了,被砍头受罚的是他们,可不是他!又说他既然那么喜欢罗州丞,他就把罗州丞给他送回去好了,希望他能好好重用,方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云云! 信鸽比罗州丞先到的琅岐州。 梁晋等人见到那信鸽飞回来了无不精神一振,忙取下那信看了起来。 黑黎人、白夷人等头人根本没有几个识得汉字,部族里大大小小的头领们哪里甘心听从梁晋一个人的调遣统领?便纷纷撺掇自家头人,但凡重要消息,如有涉及文字的,便命抓来的两位教书先生当众念来听。 众人欢欢喜喜的等着听罗州丞捎回来的好消息,不想,念出来的却是这么一个东西! 一下子全都惊呆了。 梁晋同样心中大震,没想到李赋竟这么快就识破了罗州丞,再看到众头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隐含怒气和敌意,更将李赋恨得咬牙。 任凭他怎样解释,说自己之所以隐藏在暗处是为了更好的打李赋一个措手不及,除了黑黎等一二个头人愿意相信之外,其他头人都不肯信,坚持要他公开亮明身份!否则,就请他离开,他们不需要他指手画脚照样能打败官府,生擒布政使,在南海郡称王称霸! 什么躲在暗处能更好打击李赋?笑话!凭这么多个部族的联合势力,这么多骁勇善战的勇士,就算正面碰上李赋,照样打得他哭爹喊娘!根本用不着偷袭。 梁晋恼怒不已,最后还是黑黎阿木头人打圆场,说此事容后再议,方才暂时将此事压了下去。 谁知,众人表面上虽然都答应得好好的,可是第二天,根本没有通过阿木头人和梁晋等,就擅自将这个消息公开放了出去! 等梁晋知道的时候,消息早已经扩散开去了!他不由大怒! 更怒的还在后面。 这天早晨,罗州丞一夜赶路终于在这时候赶回了琅岐州。 恰好被东山头人看见,只问了他一句话:他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罗州丞哪儿敢说是李大人放了自己回来的?只得胡诌说自己察觉到了不对,不敢再待下去,便趁着夜里夺了一匹马匆匆赶了回来! 这话一落,就被东山头人喝命捆绑了起来下了牢狱之中! 罗州丞大呼冤枉,又惊又怒直嚷嚷着要见梁大公子。 他哪儿知道,李赋的信比他到达早的多!真相人家早就知道了! 这东山头人对昨天李赋心中那番话耿耿于怀,本就对梁晋不满,此刻再听得罗州丞口口声声嚷着要见梁大公子,显然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一时怒从心头起,拔出佩剑一刀杀死了罗州丞,还命人将他的尸体悬吊在城门口的城墙上,让所有人都看看,叛徒的下场! 他想的很简单,如果他没有出卖己方,李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将一个大奸细给放了回来?他放人肯定有阴谋!至于那信上相关的话,那都是他故意那么说的! 等消息传到梁晋耳中时,罗州丞早已死透了,尸体都被高高挂在城门上了! 梁晋怒极,去找黑黎头人,让他出面找东山头人说道说道,人都死了,一了百了,就不要如此作践人了,否则,岂不是让人寒心? 黑黎头人脑子虽简单,但手下大大小小的头领们一撺掇,心里也有了想法,此刻听到梁晋这么说,下意识的生出几分疑心来:这么简单的事情,梁大公子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东山头人说道,反而让我去呢?哦,他是怕得罪东山头人啊!所以把这得罪人的事情推给我来做! 他哪儿知道,他与东山头人的交情岂是梁晋可比?梁晋请他出面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黑黎头人便说什么都不肯去,梁晋并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仍然不辞辛苦的劝说着。 黑黎头人被他劝说得招架不住,一急之下无意识透露了这个意思。一下子就把梁晋给惊呆了。 黑黎头人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再看梁晋的神情脸色很不好看,心中越发笃定:他被我说中了心思,所以不高兴了! 梁晋明白,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反倒双方芥蒂会越来越深,只得苦笑打消了此念头,回转圆了几句将话圆了过去作罢。 1385.第1385章 后悔 回到住处,从窗子望出去,院子里的树木虽然苍翠依旧。但即便在南海郡这样气候温暖的地域,也逃不过自然界生长的规律和四季时节的交替!那层层的苍翠,已经隐隐透着穷途末路的悲凉,只等一阵秋风扫过,便会簌簌凋零。 梁晋此刻的心情,也是悲凉的。不仅悲凉,更觉得茫然,找不到方向,无所依从空虚虚、轻飘飘的茫然。 他已经没有家了,也没有亲人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逃离在外。 然而正如李赋在那信中所言,因为他这一个人的缘故,梁氏一族从此背上逆贼的名声,子子孙孙将永世不得翻身。 说永世或许远了点,但是五代之内肯定是翻不得身。 五代,至少上百年吧!从来没有哪个家族被人打压了上百年之后还能再崛起的,到时候根本用不着朝廷再记得,梁家只怕早已泯然于众人,变得跟最低贱愚蠢无知的贱民一样的平庸了!哪里还能够记得祖先的荣光! 做事从不言悔的梁晋,头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他,是梁家的罪人! 他不应该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不应该投奔黑黎而来,而更应该躲在一旁冷静的看着,然后再伺机找机会动手! 可笑,他当初从家中逃出,竟然会认为黑黎等部族将会是他手中一柄锋利的刀,将会为他所用!这一支生猛的力量将助他报仇雪恨! 可是实际上,他还是太低估了这些愚昧野蛮的部落、部族人。 跟这些人,根本毫无道理可讲,因为双方的见识、眼光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他的话他们根本没法理解。而他们偏偏又是骄傲自大狂妄惯了的,对于没法理解的话压根就不去理解,更不可能会去深思。 他们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只会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了双眼,然后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变得更加狂妄而自大! 按照他的意思,根本没打算攻打琅岐州,就是诱骗了赵知州将他软禁,以此逼迫李赋赶来。 然后在黑黎人等部族所在的深山里打出造反的旗号,诱李赋带人前往围剿。 在深山里,部族人如鱼得水,地势复杂、连绵起伏的大山便是最好的陷阱和伪装,李赋纵然带着千军万马也绝对没有法子铺陈开来,更别提正面作战了! 他和他的人马最终将会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一块一块,被部族人一点一点的剿杀干净! 可是,不知谁出的馊主意,居然攻占了琅岐州! 这些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个个脑子上火冲动兴奋之下,竟然又接连攻占了贺县与富池两城!优势尽失,真是愚不可及! 居然还有人做起了杀上南海城,占领整个南海郡称王,最后杀上中原,杀到京城登基称帝的美梦!梁晋都要笑了! 如果不是他极力阻止,没准到了此刻又已经下了一两座城池了。 然而下了这城池有什么用?他们以及他们的部族人除了抢掠财物美女还会干什么?就这样的乌合之众还妄图当皇帝,不仅仅是愚,简直就是找死! 明三见他冷着脸一个人沉思了半响表情也没有变一下,忍不住上前小声劝道:“大公子,这些人我看根本成不了事,一群目光短浅、愚不可及的乌合之众!大公子何苦叫这些人给白白拖累了?我看,不如咱们偷偷杀入南海城劫狱,将老爷子他们都救了出来,再弄些城中要紧人物在手里做人质撤退至泉州港,咱们出海下南洋、东洋去吧!凭大公子的本事和老爷子他们的本事,纵是在外洋白手起家,又有何难!强过受这鸟气!” 梁晋勾了勾唇淡淡一笑,道:“劫狱?你想得太简单了!” 明三不服,道:“未必就不能成!现在李赋带人在轩同,南海城中还能剩下多少人?这正是天大的好机会!” “如果是别人,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机会,”梁晋依然摇了摇头,道:“可那人,是李赋!呵呵,我自以为聪明,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是李赋——” 梁晋摇了摇头,叹道:“我不如他!也难怪……”也难怪芳洲待他死心塌地的好,难怪无论自己怎样做她心里始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大公子……”明三看到往昔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大公子,竟然也会出现这种落寞伤神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片悲戚,低声道:“大公子,您何必妄自菲薄,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我就不信,那李赋有这么厉害!要不然,您先去泉州港等着,属下领着弟兄们潜入南海城?” “不可!”梁晋一凛,眸光一闪盯了他一眼冷冷道:“别擅自做主,否则,你知道我的脾气!你先退下,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没有我的吩咐,什么也不许做!” 琅岐州这次叛乱,发生得十分突然,消灭得也很突然。 一夜之间,七个头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四个,相互猜忌疑心,还不等李赋动手,自己内部就大乱了起来! 几个部族之间忙着猜忌内斗,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梁晋带着他的人,悄无声息的全部离开了琅岐州,不知去向。 轩同城郊营房中,入夜,李赋正在灯下与人商量事情,忽然有亲兵带了封信给他。 李赋拆开一看,目光微闪,揉成一团顺手就在灯火上烧成了灰烬,便向众人道:“今日就暂且到此为止,你们先都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虽不知那信中究竟说了什么,也能猜到几分必定非同小可,齐声答应,鱼贯退出。 李赋提了剑,独身一人出了营房,往左边的空地行去。 没有多远,便停下了脚步,一瞬不瞬盯着前方一丛黑魆魆的树影灌木丛后。 一道人影悠悠然从那树丛后走了出来,勾唇淡淡一笑:“李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李赋眉毛跳了跳,面无表情瞅了他一眼,道:“梁大公子好胆识,居然敢到这儿来!” 1386.第1386章 约见 梁晋哈哈一笑,道:“李大人不是发了海捕文书、悬了重赏抓捕在下吗?怎么?在下此刻活生生出现在大人面前,大人反而不敢抓了?” “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李赋森然一笑,淡淡道:“你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我没打算走!”梁晋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不但不打算走,而且,还打算送给李大人一份厚礼!这份厚礼,相信李大人肯定非常感兴趣!” “你会这么好心?”李赋眸光一凛,冷声道:“条件呢?说吧!” “痛快!”梁晋笑道:“希望大人出面辟谣,说明在下跟黑黎白夷诸人造反毫无牵连。” 李赋眸光一闪,心下明白自己那封信他不但看到了,而且对他也产生了作用。此人再桀骜不驯、再高傲,也不得不顾及梁氏一族,倒算得上是个有担当的。 “李大人,”梁晋一笑,又道:“你别忘了,你的夫人跟我之间渊源颇深,我们梁家跟谋反牵扯上什么关系,对大人也绝对没有好处!相信朝中总会有人等着捉大人的把柄吧?但凡跟谋逆扯上关系往往都是辩无可辩,而天子对此更是宁可错杀绝无放过!这个道理连我都明白,何况大人?” 李赋冷冷道:“这一点用不着你来提醒!你跟黑黎、白夷本来就有牵扯,这是不争的事实,不是我一两句话就可以抹灭!有牵扯,并不表示跟他们谋反就有牵连,南海郡形势复杂,皇上心中未尝不明白,本官自会设想周全上折详奏。你的这个要求,我能答应你!不过,从今往后,芳洲再也不欠你的!” 梁家人整个家族的前程与他救她的两次性命相比,什么都抵消了。 梁晋的心没来由的一痛,呵呵一笑,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救她,那是我心甘情愿!我那么说也是逗她玩罢了,并非当真求她回报!而且也从来没有真的打算拿这个来要挟她的打算!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李赋见他说起自己娘子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便流露出几分柔情,眼神也迷醉温柔起来,不禁心里有气,恨不得一拳将他打得面上开花。 他无不嫌恶的冷哼道:“我当然放心!你这么想,她向来重情重义,她未必这么想,有你明明白白这几句话,那再好不过!” 梁晋听得出他话中酸溜溜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情突然一下子好了许多,大笑道:“这就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她重情重义,胆子又大,又够狠、够无情!这个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李赋,我爱她的心并不比你少!如果她先遇见的是我——” “住口!”李赋忍无可忍一声怒喝,手中长剑镪然出鞘直直刺了过去,一招连着一招,丝毫没有留情。 梁晋左躲右闪,放肆的大笑着纵身跃出,冷笑道:“李赋,你可真够小心眼的!你就算杀了我又怎样?你就算杀了我,我对她的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李赋忽然收回了剑,亦冷冷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何必同你一般计较?你对她怎样那是你的事,纵然你对她的心从来不变,她心里也没你!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下下辈子她也不可能选择你!” “你!”梁晋被他戳中痛处一时哽住大怒,忍不住恨恨瞪了李赋一眼。想到自己所来的目的,到底冷笑两声忍住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令自己平复下来,淡淡说道:“你明天就可以带人突袭,攻打琅岐州,我暗杀了好几个部族头人,做了点手脚,如今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攻讦,内讧得正厉害,就像一盘散沙,绝对抵挡不住你的掩杀!另外,我还安排了人,可以打开城门里应外合。” 李赋心中大震,不敢置信的望着梁晋。 梁晋嘲讽一笑,淡淡道:“对这份大礼,你还满意吗?若没有分量十足、诚意足够的大礼,我可不放心你会不会做到答应我的事!” 李赋点点头,冷冷道:“好,我就信你一回。你走吧!” 梁晋一怔,诧异道:“你不抓我?” 李赋道:“我没有这种习惯!你能走多远走多远,隐姓埋名,今后不要再出现在人前!最好别动救你家人的主意,我明摆着告诉你吧,你爹作为家主,你二叔、三叔作为主要参与者,是不可能活得成的了!其他的人,杖责之后流放辽东,你若敢半路动手,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梁晋嘲讽一笑,淡淡道:“梁家已经没有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动手?就算我想,也没有那个本事!” 流放辽东…… 梁晋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家中兄弟子侄们都是过惯了仆婢环绕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乍然沦为阶下囚,还要受杖责、要迁徙辽东,只怕根本到不了地方,就没几个能坚持下去的了! 即使到了辽东,听说那地方冰天雪地,跟南海郡的气候根本就是天壤之别的两个极端,又有谁能适应的下来? 梁家这回,即便不连根拔起,也差不多了! 李赋既然警告了他,必定有了万全之策,他即便想要中途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何况,就算动了手之后,又能逃得了多远、藏得了多久? “我再跟你做一笔交易,李大人,”梁晋缓缓说道:“梁家这次运气不好,栽到你手里也只能认了!可是稚子无辜,希望李大人能够对十岁以下的孩子网开一面,就留他们在南海郡吧!孩子而已,就算他们长大成人,那也在十年之后了!十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有许多东西也再无法改变,李大人以为如何?” 李赋瞅了他一眼冷冷道:“哦?你倒说说,你手里还有什么底牌能与我做交易?” 梁晋呵呵一笑,胸有成竹的道:“第二座铁矿的地点,以及三处矿井的所有详细资料,还有储存黄金生铁的仓库,李大人觉得够了吗?” 李赋不禁怦然心动。 1387.第1387章 东西我只交给她 除了梁晋,想必只有梁老爷子那三兄弟知晓这些了,但那三个老头子摆明了一副宁可死也绝不说的架势,谁知要猴年马月才能从他们嘴里弄到确切资料?梁晋既然肯说,那不妨—— 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将十岁以下的孩子发配辽东,顶多发配南海郡边远城镇。 “光这些还不够,”李赋淡淡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每一座矿藏都有一支实力不容小觑的护矿军,梁大公子说说,这该如何处置?这些人人数可不小吶,少说也有四五百吧?” 梁晋顿时噎住,狠狠瞪了李赋一眼。 “好!”他一咬牙,终于点点头,冷冷的道:“我把护矿军也交到你的手上,任由你处置!” 这已经是他手中的最后一支力量,手里握有这支力量,多少还能暗中护着梁家下一代的周全,没有了这支力量,他们,就真的只能依靠自己了! 梁晋心里,忽然有些绝望。 李赋这才点头,道:“就如你所言!梁家十岁以下的孩子,可以既往不咎,只需遵纪守法,不会有人去为难他们!“ 梁晋轻轻一哼,冷冷道:“东西我可以给,信息也可以尽数告知,但我要亲手交给李夫人,而不是你!“ “梁晋!”李赋大怒。 梁晋却是豁出去了似的,固执的断然道:“我的主意不会更改!除了李夫人,我不会交给任何人!十天之后,南海城南郊十里之外的竹林里,我就在那儿等!如果见不到李夫人,我绝不会说出来!呵呵,我也不怕告诉你,所有这些,只有我爹和我两个人完全知晓,我爹那人,你就算用尽酷刑,他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梁晋说完纵声大笑,身体几个腾跃,转眼消失在李赋的面前。 李赋恼火不已,愤愤回营。 所有将领纷纷从各自营帐中出来,重新往中军大帐里赶,见了面纷纷相互询问:怎么回事?李将军不是才刚让我们离开吗?怎么转眼之间就又把大家伙传了去了?是不是军情有什么变故?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能猜得出个所以然的头绪来。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中军大营,众人忙停止了说话议论,规规矩矩的鱼贯而入,上前施礼参见,有条不紊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当听李赋说完调遣安排,所有将领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胡大海等与李赋格外亲近之人,本想问什么,但看到李将军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便识趣的什么都没有说,虽满肚子狐疑仍领命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当朝廷大军兵临城下,发起突袭攻打进琅岐州,那些部族、部落大大小小的头领们以及勇士们还在睡梦中没有起来! 他们如何能料得到,明明是被他们所占领的琅岐州,朝廷人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便攻打了进来? 一时间惊慌失措、人仰马翻,混乱中死伤无数! 不到两个时辰的光景,战斗结束,琅岐州又回到了朝廷的手中。 李赋立即命人张榜安民,命解救出来的赵知州主持庶务,安定人心,派人维持城中次序,又命人地毯式的在城中进行一番仔细的搜查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而那些被俘虏的部落、部族人等,则全部被集中押在北城,大大小小的头领们则被下了大狱。头人们同样被下在狱中。 这些人虽然被关押在了监狱中,一个个不说服软,反而破口大骂,大骂李赋等人狡诈、阴险卑鄙,如果不是偷袭,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谁捉拿了谁下狱还不一定呢! 狱卒听得恼怒,偏上头又有了交代不准对这些人动手,不然,早就一顿盐水鞭子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琅岐州一下,富池、贺县两处县城风声鹤唳如惊弓之鸟,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也很快收复了。 李赋命将那两处的反叛首领也都抓了来,同样下在狱中。 随即,李赋便以官府的名义广发请帖给琅岐州以及周边两处州县大大小小所有的部落、部族,邀请他们的头人前来参加琅岐州参加宴会。 说是邀请,实是要挟,谁要敢不来,他就派手下将领带上人马再次去请。 如果说在这一战之前,那些桀骜不驯的部落、部族未必将他的请帖放在眼中,然而经此一战,连黑黎人那么彪悍的部族都被他给尽数拿下了,试问别的人谁还有资格在他面前说一个拒绝的“不”字? 真等到大军亲临,那就不是“请”的问题了! 况且这种事情是会传染的,一人去了,大家跟风也都去了。 五天之后一个不拉,大大小小的部落部族三十来个的头人全部都来到了琅岐州! 一时间州中人满为患,大街上不时可见穿着稀奇古怪的部族人行迹匆匆的经过。 这一次的聚会,堪称史上最全,没有之一。 待人都到齐,李赋率着胡大海、沈大弈等一干将领甲胄在身,腰悬宝剑,气势赫赫大步入场。 两队同样甲胄鲜明,手持兵器银光雪亮的亲卫们小跑着进来,哗哗轻响中跑到各个位置站定,如松般昂首挺立。 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纷纷议论此行目的的各头人们无不心中狂跳,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言不语。 还没到黑黎、白夷那些部族作为阶下囚的那一步,自然也就没有他们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李赋等人的震慑力,还是很强的。 李赋大刀金马端坐在上,众将一同坐下。他环视一周,淡淡笑道:“诸位不必紧张,诸位都是遵纪守法的大周百姓,本官设宴,不过是想与大家见个面认识认识!毕竟本官还得在南海郡待上一二年,只怕今后还有的与大家打交道的时候呢!” 众人唯唯诺诺陪笑说是,夹杂着各种各样口音的官话听起来格外嘈杂。李赋那“遵纪守法”四个字令不少人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李赋冲他们点点头,忽然眸光一凛,冷声道:“只可惜这南海郡有诸位这等遵纪守法的,也有狼子野心不安现状的,对扰乱南海郡、发动叛乱居心叵测之徒,本官亦绝不姑息!来人,将叛贼首领都给本官押上来!” 1388.第1388章 威慑 一片鸦雀无声中,只闻一队亲卫大声喝“是!”,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踏踏而去,不多会,就将黑黎、白夷、东山等七个叛乱部族、部落的头人以及主要首领们三十来人都押了上来。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些人见了李赋、胡大海等人,顿时血气上涌,怒意滔天,血红的眼睛瞪着李赋等人,满面狰狞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随着他们的到来,原本鸦雀无声、气氛凝肃紧张的气氛顿时打破,这些人自知无法活命,一个个恨意十足的破口大声叫骂。 因为在众多的部族部落面前一个个被捆成粽子,除了愤怒更觉得难堪和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为挽回最后一丁点的面子,叫骂得更加起劲。 押着他们的亲卫们一时之间根本就弹压控制不住。 李赋连喝了两声“都给本官住口!”反倒引得他们越发狂妄肆意的大笑,骂的更加起劲了! 李赋大怒,指着东山人一名头领喝道:“将他下巴给本官卸了!” 众亲兵早已有些受不住,押着此人的两人立刻一左一右死死的按住不放,另一人上前,掰着他的下巴,只听“咔擦!”一声脆响,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世界终于清静了。 李赋冷冷一笑,目光如电扫过众叛贼,冷冰冰的道:“有谁还想骂,就尽管骂!” 黑黎头人等冷冷一哼,倨傲的昂首站在那里,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到底没了声响。不是怕被李赋叫人卸了下巴会痛,而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太丢脸! 李赋冷笑,道:“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在本官面前狂妄?偏居一隅,还真当自个天下无敌、当大周无人能治得了你们了?真是天大的笑话!四海之内皆是天子子民,天子仁慈,宽容着你们,倒惯出你们的狂妄来了!就你们这点人马,居然还生出通天的想法来了!造反!哼!不自量力!” 李赋说着连连冷笑,命赵知州给他们念念大周律例对于造反的处罚。 当听到造反不分首从、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斩首示众、诛灭九族如此严厉的惩罚之后,众人终于脸色大变,再也不负之前的嚣张气焰。 不光他们这些俘虏,还有部族、部落里的亲人们也都要因为此事而遭受屠杀,这如何不令他们心惊胆颤!纵然是在席间安坐的各头人首领们,也不由得背后冷汗直冒。 黑黎头人慢慢抬头,瞪着李赋咬牙道:“老子不服!如果不是你们使诈,卑鄙无耻,根本打不赢我们!还有那个梁晋,该死的,他是你们的奸细!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不可能攻得进琅岐州!李赋,就算是死,变成鬼,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李赋目光微闪心中一动,心道这倒是个好借口,只说梁晋为了给梁家人脱罪方有此行,梁家与“造反”二字自然就没有了牵扯了……这些黑黎人的思想果然跟中原人不一样,也许他并不知道,他这话根本就是在为梁晋开脱,倒省了自己的事了…… “对!你们使诈!” “要死就死!谁怕!” “死也不服!” 众人被黑黎头人一番话激得热血沸腾起来,纷纷又叫嚣着。 李赋冷眼瞅着,突然哈哈大笑,一拍桌案起身,傲然冷笑道:“不服气?很好!本官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来人,统统给他们松绑,酒肉伺候!” 李赋目光一扫,冷冷道:“本官就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吃饱喝足休息好,不用别人,本官一个人,你们一起上,咱们就在此地再打一场,如何?如果你们能打赢本官,本官就把你们都放了,既往不咎!若是输了,哼!本官倒要看看,谁还有脸说出‘不服’二字!” 一言既出众人哗然,别说黑黎头人等目瞪口呆,席上众人亦无不震惊,胡大海、沈大弈等人亦忍不住变色惊呼:“将军!” 李赋一抬手止住他们,冷喝道:“还不赶紧松绑!上酒肉!” 众亲兵面面相觑,无奈只得听命。 黑黎、白夷、东山等头人一下子不知所措,众人下意识的不由看向黑黎头人阿木。 阿木头人也有点傻眼,没有想到李赋居然会这么大方,心头一下子不是滋味的茫然起来。 “好!”阿木头人恨恨道:“用不着所有人一起上,老子一个,跟你一对一单打独斗,定叫你心服口服!” “你?”李赋冷笑,道:“你们还是一起上的好!你一个手下败将,何必逞口舌之快!” 阿木头人不由涨红了脸怒道:“那次不算!那次,是你使诈!” 李赋不屑冷笑,只不言语。 阿木头人恼羞成怒大叫道:“上次是老子轻敌了!这次你要是还能还能打败老子,黑黎人从此臣服,纵是全部变成鬼,也心服口服!至于别的部族,连老子都打不过,还有什么好比?” 李赋目光扫过其他人,挑眉淡淡道:“他的话,你们可认同?不认同也不要紧,本官就先与他斗一场,之后再跟你们斗也是一样!” 白夷、东山等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时酒肉传到,阿木头人轻哼一声大模大样坐在地上,直接上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旁若无人。 众人见状,也纷纷学他的样子坐在地上喝酒吃肉。 猛然的,阿木头人将手中酒坛子“哐啷!”往地上一摔,抬手胡乱抹了抹满嘴的油,大叫道:“老子吃饱喝足了,用不着等什么一个时辰!李赋,来,决一死战!” 还在喝酒吃肉的众人纷纷停下,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 “果真不用?”李赋一笑,道:“到时候你要是输了,可别又找借口嚷嚷什么不公平、本官奸诈!” “李赋!你休得欺人太甚!”阿木头人大怒。 李赋哈哈大笑,目光扫过众人,挑眉喝道:“你们都看清楚、听清楚了?是他自负,并非本官欺人太甚!” 众人嗡嗡,不敢答也不敢不答。 李赋喝道:“走!校场里去!” 今日设宴本就在军营之中,离校场也不过一箭之地。 1389.第1389章 不得不服 众人呼啦一下全部都往校场走去,呼啦啦围了一大片。 相互之间亦泾渭分明,席上众人做一处,胡大海、沈大弈等将领们做一处,被俘虏的大小头领们被一队亲兵看守着也在一处。 李赋与阿木头人站在场中,一个气势汹汹、面目狰狞如鬼厉猛虎,一个挺拔如松、气定神闲似闲庭信步。 众人心思各异,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心头各有各的思量,各有各的紧张和担忧。 三通鼓过,阿木头人狂妄的仰天大笑,大声道:“李赋!放马过来吧!” 被俘虏的大小头领们振臂高呼,为阿木头人鼓劲。 李赋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挑兵器?” 阿木头人冷哼一声,示威般挥了挥自己那肌腱肉高高隆起的手臂,展现着自己硕大的拳头,叫道:“不用兵器,老子照样能打得你脑袋开花!” 众俘虏放肆的怪叫大笑起来。 “住口!不得胡言乱语!”胡大海大怒厉喝。 李赋冲胡大海微微点头淡淡一笑,道:“胡大哥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又冲阿木头人道:“来者是客,你先请!” 阿木头人不耐烦同他让来让去,叫了声“好!”一声大喝徒然暴起,硕大的拳头虎虎生风直击李赋面门! 这一回他倒是学了乖,没有同李赋硬碰,亦不给他借力打力的机会,这一拳只是虚晃,右脚突然抬起一声暴喝就是一记连环踢,真个如猛虎下山、威风赫赫。 一时间幻影连连,看不清究竟哪里是虚哪里是实! 众人不由揪着心大声叫好!胡大海等人亦忍不住暗暗心惊,没想到这个四六不通的蛮子竟然还当真有几分本事! “胡将军放心,”沈大弈见胡大海紧张得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揪着衣裳快要揪破了,便忍不住凑过去低声劝道:“此人虽然霸道厉害,有一把好力气、好拳头,可比起北方的胡人来还是差的远了!连胡人尚且不是将军的对手,何况是他?将军这是在逗着他玩呢,不让他将所有本事都耍一遍他如何甘心?这些观战的人又如何会心生敬畏!” “沈将军言之有理,李将军威名赫赫,若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部族头人尚且收拾不下,也不配今日的地位了!”胡大海心中略松,点了点头。 沈大弈微微一笑亦点了点头,二人仍旧将目光投向场中。 只见两人早已缠斗一起,拳脚往来,皆是虎虎生威,大开大合,带出呼呼的风声,比之刀光剑影一点也不逊色。 胡大海暗自心惊,他知道李赋剑法极好,于行军布阵兵法一道亦多有心得本事,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李赋在拳脚上的硬功夫竟然也如此了得! 虽然身形跟这铁塔般的黑黎头人相去甚远,一双拳头只怕还不如人家一只大,然而硬碰硬的交起手来,却是半点也不落下风! 围观众人早已经看呆了、看直了眼,呼喝声、叫喊声震耳欲聋!人人心中热血沸腾,血脉偾张!恨不得也跳上场去一展身手! 然而只是想想罢了!倘若认真要上场,谁也没有那个胆子。 尤其白夷、东山等头人、首领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震惊和怯意,各人至此已经心知肚明,这位李将军的功夫如此厉害,纵然真刀真枪的论真本事,攻进琅岐州那也是迟早的事…… 他,赢得并不侥幸! 阵阵喝彩欢呼叫喊入耳,声声听来,分明几乎都是一边倒的偏向李赋——这原也难怪,人潜意识里都更偏向弱者,从身形上来,李赋就是弱者。况且,阿木头人的厉害人尽皆知,堪称众部落、部族第一勇士,李赋能与他斗个相当,众人震惊之下忍不住喝彩完全都是下意识的动作。 可是,这一声声听在阿木头人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愤怒之极! 气急败坏之下求胜之心大起,大叫一声,疯狂的拳脚连连出击,竟是不要命的打法! 众人“啊!”的一声惊呼后脸色煞白,惊得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一动动不得、一声出不得! 有那个别胆子小的,甚至还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众人心中脑中都是同样的想法:李将军这一回合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啊!”的一声凄厉惨叫唤回了众人的思绪,也令众人那刹那静止一片空白的意识回了魂。众人眨眨眼睛定神顺着那惨叫声看过去,眼睛徒然睁大,不敢置信的呆呆的看着那在地上挣扎、痛苦呻吟不止的铁塔般的巨大身形。 一时间,都忘了喝彩。 “好!” “李将军威武!李将军威武!” 徒然爆发的一声声大喝令所有的部族、部落人回过了神,看着肆意大笑,高声喝彩的众将领和军士们,一个个心中空荡荡、失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已经失去。 原来他们敬畏的第一勇士,在这位李将军面前,竟是败得如此彻底。 李赋一步一步朝阿木头人走了过去,在离他四五步的地方站定,挑眉冷声喝问:“你还有话要说吗?可心服了?” 阿木头人强撑着从地上摇摇晃晃的艰难起身,重重一哼,脸颊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两下,咬牙冷冷道:“我们黑黎人说话算话!李赋,老子输给你了!想不服气也不行了!” 李赋大笑,道:“肯当众承认,你也算是条汉子!”一挥手示意,先前押着阿木头人的两名亲兵上前,欲将人押下去。 “放开!我自己会走!”阿木头人扭身拒绝,摇摇晃晃的大步走出校场,面无表情。 众人看着他,尤其是黑黎部族人等,一个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与他那冷清清的锐利目光对上,无人不心头一颤下意识的避开。 李赋冷然道:“有谁不服,尽管上来一战!放心,不过是切磋切磋而已,并非生死搏斗,纵然本官输了,事后亦不会记仇!” 眼看着阿木头人这样的人物尚且在他手下败得如此不光彩,谁还敢上前?众人皆垂头不语。 1390.第1390章 软硬兼施 等了片刻见无人应声,李赋便笑道:“罢了,既然大家都没有这个兴致!咱们回席上去,喝酒!” 说毕大步往宴席那边走去,抬手道:“诸位,请吧!” “李将军请!” “大人您请!” 众人七嘴八舌的纷纷应声,却没有人敢走在李赋前头,下意识的纷纷闪身避让。不知不觉间,李赋已经完全震慑了他们,无人再敢起轻视之心,连带着对官府、对朝廷,也多了几分敬畏。 回到了那边宴席上,众人按照之前的位置重新落座,阿木头人等一众俘虏没有再被捆绑,却是集中在席下一角站着,位置颇为尴尬。 李赋命人斟酒,举杯向众人笑道:“南海郡东南得以安定,全赖诸位之力,希望诸位不要让朝廷失望,遵纪守法,安安稳稳的过太平日子,本官亦不希望有一天与诸位兵戎相见!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这才明白,李赋宴请大家的目的何在。 这些桀骜不驯的南蛮人不敬君主不敬朝廷,唯敬英雄。 方才那一场比试,李赋用的也是大开大合的路数,并无半分技巧,这一点尤令他们心悦诚服! 况且李赋行事作风、举手投足亦豪迈爽快、光明磊落,于官场上那一套讲究并无半点,下意识的便不由得令他们更加认同了几分。 众人便忙起身拱手,一齐应是。 “好!”李赋大笑一挥手,道:“大家都坐,不必拘礼!前事种种皆可一笔勾销!本官只从今日看起!记住本官的话,从今往后,遵纪守法,禁止私斗,部族、部落之间若起纠纷,若双方调解不成,只准上官府公诉,谁要是敢私下械斗,别怪本官有言在先!大周律例,不是儿戏!尔等既是大周子民,理应认同遵守!” 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应道:“是,大人!” 李赋一点头,目光终于缓缓的转向了黑黎、白夷一干待罪人等,脸色渐渐的变得冷沉而凝重。 喧哗声戛然而止,雅雀无声。众人心中皆是一紧,默默的看过去,心中没来由的涌动着不安。 “尔等叛乱之徒,还有何话要说?”半响,李赋缓缓问道。 诸人脸色一白,纷纷察觉到了不妙。个别人等眼中已经露出了恐惧之意。 他们以为他们不怕死,然而真正死到临头还能做到面不改色、不改初衷的,并没有几个。 “既落到你手里,要杀就杀,啰嗦什么!”阿木头人不耐烦仰头叫道。 “你这话,错了!大错特错!”李赋目光紧紧盯着他,一字字道:“不是本官要杀就杀,而是依照大周律例,你们该杀!” 众人低低抽气惊呼,脸色更白。 阿木头人心头一跳,哼道:“那就杀吧!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 “扑通!”一声,东山头人已经跪下,向着李赋磕头求道:“李大人!草民不该鬼迷了心窍,草民该死!可是,我们部族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都是无辜的,求李大人开恩,饶了他们吧!” “求李大人开恩呀!”如同决了口的堤坝,众人纷纷跪下求情。 想到族中亲人,便是骄傲如阿木头人,也不由得不软了心肠,然后,再软了膝盖。 他终于双膝一弯,也跪了下去,垂首抱拳道:“求、李大人、开恩!” 李赋没有叫他们起来,冷冰冰的道:“尔等虽然犯下谋逆之罪,然念尔等居于南海郡偏僻之所,官府教化不及,令尔等并不熟知大周律例为何物,从这一点上说,官府也有一定责任,并不能全部怪你们!看在你们一心改过的份上,除了造反部族、部落的头人斩首示众之外,其余人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可心服?” 众人一怔,齐声欢呼,纷纷叩首谢恩,口称“心服!” 李赋点点头,又道:“头人后日午时在城北菜市口斩首示众,允许部族人等生祭、死后收尸,允今日回去禀知家人前来观刑!其余人等,一律罚做五年苦役,期间若再有违法犯罪者,一律杀无赦!” “多谢大人!多谢李大人!” “大人恩德,我等永生不忘!” 众人伏地叩首,痛哭不已。席上众人,亦不由伤感,暗暗叹息。 李赋对此冷然无动于衷,待得众人声音小了下去,便又道:“这一次,是特例!本官警告在场所有部落、部族,如有下次,定全斩不赦!” 众人纷纷起身,垂首齐声应是。 “还有,”李赋又道:“既然你们都对大周律例不熟悉,回去后每个部落、部族挑选三人送来琅岐州,本官会命知州派刑名师爷专门教导,将来行事做事,都得先想想律法!律法无情,可要记住了!” 众人唯有答应的份。 当日,黑黎等几个造反的部落、部族都有人回去报信,带来头人的家人。 第三天在菜市口行刑,除掉被梁晋干掉的三位头人,七人还剩下四个,全都被斩了手。一时间哭声震天,不但这些部落部族以及头人们的家属观刑,前来参加聚会的众多部族部落头人、以及当地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次,恩威并施,终于彻底的震慑了这些不听话的蛮人一把。 当日下午,李赋便领着一队亲兵启程赶回南海城,大部队交由胡大海等领着随后赶来。 想到梁晋临走前扔下的那句话,李赋心头就忍不住一阵烦躁! 该死的,他竟然要见芳洲才肯说! 琅岐州顺利平叛的消息早已传到南海城,南海城一片沸腾,人人都希望有太平日子过,没有人会脑残的想要天下大乱。尽管原本对李大人便怀有信心,可听到这个消息,一切尘埃落定,大家心中还是十分高兴! 李府中更是一片欢腾,连芳洲也放了心,命小钱管家放赏,每人赏两月月钱,里外一身新衣一套。于是,上上下下就更加欢喜了。 唯有墨未十分不屑,向旭儿说道:“不过一二两银子、一套衣裳就将人都收买了,这些人可真是好哄!忒俗!” 1391.第1391章 杀了你自己! 墨未如今几乎整日都跟旭儿在一起,有时教旭儿习轻功,有时看他练剑——旭儿已经习惯了练剑时他在旁边看了。还有的时候,他不停的说着什么,滔滔不绝,也不管旭儿听得懂听不懂。而旭儿也不管自己懂不懂,反正他说,他就听着。 只不过经常是下午的时候或者第二天会冷不丁的跟他说上几句,墨未先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然后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是针对他头天的某些话的应答。 不禁大笑。 不用问,多半是他回去跟他的娘说了,这些话是他的娘所言了。 一来二去,墨未居然对此乐此不疲,跟旭儿说的越来越多了。 就好比今天,他说了这话,下午的时候旭儿就回了他一句:“因为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普通人,他们的愿望是吃饱穿暖,过充满烟火味的正常而恬淡温馨的生活,他们不是杀手!” 这句话,终于令墨未变了脸色。 似乎他都忘记了自己的使命,竟在李府住的越来越习惯、越来越熟络了! 墨未不由暗自心惊,也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警惕心究竟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就放下了?这在从前,是绝无可能的事! 从前的他,绝不习惯在别人家中住这么久,因为职业习惯的缘故,他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按照他从前的性格,即便迫于无奈在李府住下了,也肯定是深居简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与人来往,便是吃食也定会自己弄来的东西才会吃,绝不会吃这儿的下人送来的食物。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状况?每天一起来他就抬脚往内宅跑,跟那个小屁孩混在一起,小屁孩吃什么分给他,他接过来就吃,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有毒无毒的问题! 还有那位李夫人,因为她时不时会来花园中散步,顺便看看小屁孩,所以他与她见面的次数算算也不少,然而没有一次他会想起自己的任务,那个刺杀的任务。 而且他发现,如今的自己,想要举起手中的剑对准这位李夫人已经变得这么的难,难得他根本强迫不了自己去做! 可他是个杀手啊!这是怎么了? 旭儿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后脸色晦暗不明,眼珠子也发直了,整个人怔怔愣愣的一动不动望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不由纳闷。 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孩子,也没理表面上怔怔愣愣实则心里纠结得要死的墨未,提了剑走向习武场,一板一眼的练了起来。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墨未已经不见了。 旭儿一怔,不由嘀咕道:“真是个怪人!”也没多想。 墨未迅速出了李府,没费什么劲就潜入了布政使大牢,冷冰冰站在梁大老爷面前。 梁家三位大老爷都是要犯,因此关的都是单间,而且与梁家其他人并不在一处,三人之间也不能进行任何联络串通。 梁大老爷一抬眼看见墨未站在牢房外,不由眼睛一亮,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猛的扑到牢房上,问道:“墨未,你是不是已经杀了李赋的夫人了?” 墨未眼角跳了跳,冷冷道:“没有。而且,我不打算杀她了!这笔交易作废!你再说一个目标吧,不能是李家的人!” “你!”梁大老爷又惊又怒,不敢置信的瞪着墨未,半响才冷笑道:“墨未!你是不是疯了!你们杀手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不错!”墨未亦冷笑道:“李家于我有恩,我虽是杀手,却也不齿做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梁大老爷恨恨的瞪着他,突然大笑起来,蓦地盯住他,冷清清的一字一字道:“墨未,除了李家的人,当真杀谁都行?这一回,你不会又找借口搪塞老夫吧?” “不会!你说!”墨未下意识松了口气。 “好!”梁大老爷大笑道:“墨未,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是再说话不算话,你也不配再做杀手!老夫要你,杀了你自己!” 墨未心中大震,呆呆的瞪着梁大老爷,一时说不出话来。 梁大老爷亦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眸中闪烁着冷酷残忍得意的光芒,逼视着他冷笑道:“墨大杀手,你就说吧,你杀还是不杀!” 墨未手中握拳紧了紧,脸颊肌肉狠狠的跳了跳,没有说话。只是,眸光越发的暗沉。 “哼!”梁大老爷冷笑,嘲讽的道:“墨大杀手是不是让老夫再挑一个人选?不好意思!这一时半会儿老夫还真找不出那么多该死的人!既然墨大杀手不愿意,那就直接说一句不愿意,甚至说一句你我之间的交易从此作废,也就结了!反正,老夫现在身陷牢狱,什么也做不了,没有机会跟世人说出真相!墨大杀手发过的誓、许下的承诺大可不必再管,墨大杀手根本用不着有什么顾虑的!出了这座牢笼,墨大杀手在人前依然是大名鼎鼎、南疆第一!” “你不用激我!”墨未冷笑,一咬牙,道:“好!我就还了这条命给你!” 说毕手腕一动,手中长剑铮然出鞘,他反手握着,便往脖子上抹去。 不想,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粒石子精准的打在他手腕的麻穴上,没有防备的墨未不由自主一松手,长剑跌落在地。 “住手!”一声娇斥,连芳洲在洛广、红玉、春杏等人的簇拥下款款行来。 墨未脸色微变,抿了抿唇没有作声,往旁边退了退。 梁大老爷看清楚来人则哈哈的大笑起来,笑道:“李夫人,居然是你!你可知道此人是谁?是老夫买通了要杀你的杀手,你居然救了他!哈哈,哈哈哈!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可笑的事情吗!李夫人,你莫不是疯了吧!” “是吗?”连芳洲笑吟吟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逼他自杀啊?这就奇怪了!梁大老爷可别告诉我,你这是在救我呢!” “哼!”梁大老爷恨恨瞪向连芳洲,眸中带着无限的恶毒和恨意,恨恨道:“妖妇!如果不是你,阿晋根本就不会犯下那么多不该犯的错误,我们梁家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这一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就是罪魁祸首!老夫恨不得你去死,又怎么可能会救你!李夫人又何必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你此刻敢站在这里,难道还会不知老夫为何要他自尽吗?” 1392.第1392章 荒谬 连芳洲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道:“想我死的你不是第一个,你不用带着如此丰富情感、声情并茂的语气来表达此意,我能体会得到你的心情的!可是,我多冤啊,你这个当爹的自己管教不好儿子,却怪在我身上,岂不是可笑?若我勾引了你儿子也就罢了,可我从来都没给过他好脸色呢!就这也是我的错,你们梁家果然霸道!你们梁家落到这个地步你真的不用怪任何人,因为这是必然的!我和我夫君,凭借朝廷之力,凭他的武功,我的心计,要扳倒你区区一个梁家,呵呵,你以为有多难吗?在别人眼中你们梁家或许很可怕,可是在我眼中,还真的算不得什么呢!” “你!”梁大老爷愤怒的粗喘着气,恼羞成怒瞪着连芳洲。 连芳洲不屑一笑,一指墨未,道:“你没有资格逼他自杀!因为他已经不欠你的了!他已经刺杀了我一次,可惜运气不太好,我身边这小丫头扑过来替我挡了那一剑!后来他再来,被我夫君打败了,我夫君饶他一命,我这个夫君的夫人怎么着也得顺便沾点光做他半个救命恩人吧?试问他还有何立场对我动手?” “再说了!”连芳洲哼道:“世上没有这个理儿!哪儿有人出价叫别人自己杀自己的?” 墨未眼睛一亮,不由看了连芳洲一眼。 梁大老爷却气得厉声叫道:“有何不可!这是他欠老夫的承诺!既然他不愿意杀你,那就杀他自己好了!” 连芳洲“哈!”的一笑,没好气道:“合着之前的话你是没听啊,他已经杀过我一次,欠你的就算没有还清也还了大半了吧?便是我家夫君也不敢说每一场仗都打赢呢,杀手又怎样?难道就不准失手?杀他自己?你开什么玩笑!我可从来没听说哪个杀手还会接这种生意的!要真是这样,这个世上早就没有杀手这一行了!欠你的情又如何?就得拿命还你?你也太瞧得起你那情分了!” “你!你强词夺理!”梁大老爷气得额上青筋直冒,眼中欲喷出火来。 “强词夺理?”连芳洲越发没好气,道:“强词夺理那也是理,只不过你不愿意听、不愿意接受就给这明明白白的大道理灌上了这么个名头!你要是不服,你倒是反驳我呀!” 梁大老爷脸颊肌肉狠狠跳动了动,冷冰冰的眸子中充满怨毒。 连芳洲冷笑道:“你瞪我干什么?你差点害死了我的丫鬟,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梁大老爷又被她的话给狠狠的噎住了。 差点害死了她的丫鬟,所以她理直气壮的要跟他算账? 他是什么人?她的丫鬟又是什么人? 他堂堂梁家大老爷,别说“差点”害死个丫鬟,就是明明白白随着心意高兴或者不高兴打死个丫鬟,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可恶她竟敢在他面前说这等话来羞辱他! “你也不用不服气!”连芳洲冷冷道:“梁大老爷比我更明白,阶下囚是没有资格在胜利者面前狂傲的!你雇杀手暗算我,差点害死我的丫鬟,我没有迁怒你们梁家,对下在大牢里的梁家子弟做些什么,你便是跪下来给我磕头谢恩也不为过!少在我面前摆架子!” 连芳洲说毕不再理会脸色猛然一白的梁大老爷,向墨未冷冷道:“亏你还是做杀手的呢!我很好奇你是怎样闯下这南疆第一的名头的,这么笨!我们走!” 如同来的时候毫无预兆,连芳洲转身便走,洛广等又簇拥着她去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不再听见。 梁大老爷与墨未一眨不眨冷清清的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半响,墨未冷冷道:“我真的,够笨的!”说着,亦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他又停下,背对着梁大老爷淡淡道:“不管怎么说,当年你都伸以援手,等判决下来,我会保你梁家一条血脉,也算还了你一命了!至于李夫人,” 他的声音断然而坚定:“我是不会再杀她的!” 梁大老爷冷笑两声,没有再说话。 墨未早已大步离开。 连芳洲原本以为墨未会就此离开李府,没想到第二天依然听到禀报说他在花园里跟小少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见是没走。 连芳洲颇为意外,不禁微微一笑。 红玉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不肯再在床榻上干躺着,也在她身边,听见这话便忍不住劝道:“夫人,那个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杀手,可不是什么正经好人!小少爷天天都跟他在一起您也不管,万一被他教坏了可怎么办呢!小少爷还那么小呢!” 春杏也忍不住笑道:“红玉说的不错,先几日奴婢就想跟夫人说这话,后来又忘了!夫人和老爷还是管管的好!” 连芳洲不禁失笑,笑道:“你们是好意,只不过你们也太小看你们这位小少爷了!那小子固执着呢,哪里是旁人能够轻易影响改变的?放心,他心里头有数呢!再说了,我看墨未也不是那样人,不会胡乱教他的。且小少爷那脾气,不是我不许他跟谁在一处他就会听的!” 说的春杏和红玉都无言以对。 不到中午时分,李赋领着一队亲兵便从琅岐州回来了。一路风霜,风尘仆仆。 待洗干净换了干净衣裳,连芳洲亲自为他奉上茶,笑道:“恭喜大人,旗开得胜!这下子大人可放心了,连带着那些部落、部族的问题一并都解决了!” 李赋与她会心一笑,道:“是啊,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我也没有想到这次平叛会如此顺利,原本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周章的,唉!” 连芳洲不由“嗤”的一笑瞅了他一眼,笑道:“平叛顺利难不成还不是好事?莫非弄得南海郡人心大乱、生灵涂炭那才是好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哪里去了!”李赋饮了口茶放下,笑道:“你夫君不需要这点战功锦上添花!” 。“那你还叹气?”连芳洲笑着,一句话就堵了上去。 李赋动了动唇,望了望妻子那双越发显得疑惑的黑湛湛的眸子,心中沮丧且叹。 1393.第1393章 难以启齿 罢了,纸包不住火!即便自己此刻不说,她迟早也总会知道的! 与其让别人告诉她,还不如自己跟她说! “这一次平叛,多亏了梁晋。”李赋嗓音低沉,说这话的时候显出百分之两百的不情不愿。 “什么!”连芳洲吃了一惊猛的睁大了眼,不敢置信道:“我,我没有听错吧?你说谁?梁晋?” “我倒宁愿你听错了!”李赋见她这样反倒笑了起来,便将事情经过简单的向连芳洲说了一遍。 “……”连芳洲听得半响不言语,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没想到阿简你还有这等本事!”连芳洲笑道:“三寸不烂之舌可敌得上千军万马,我一直以为这话就是哄人的鬼话,今儿算是信了!” “我的娘子大人,你就别寒碜我了!”李赋唉声叹气,揉着脑门往榻后靠着,苦笑道:“这完全就是歪打正着,意外之喜!我之所以说那番话不过是想刺激刺激他,不让他心里太得意了!我也没有想到竟会有如此效果!” 说着又道:“那梁晋,从这上边看来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还没有坏到底!” 连芳洲很想附和一句“他没来就不是那么坏的人!”生怕刺激了他也不敢说,只道:“既然这样,这也是好事啊!至少一件原本极其麻烦的事儿得以顺利解决了,夫君还有什么好烦心的呢?是……为了梁家的处置为难吗?” 李赋摇摇头,说道:“梁家人的处置跟此事没有多大关系,不会受多少影响,顶多赦免梁晋一个人罢了!其他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唉,我说了,你先别急,咱们慢慢的拿主意!” 连芳洲不由紧张起来,忙点点头催促他赶紧说。 待听得李赋说完,连芳洲神色依然平静,并且颇为不解李赋的纠结,笑道:“这有什么!他既这么说,我去见他便是了!” 李赋顿时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起来,道:“娘子这就打算去见他?娘子就一点也不担心他使诈?在这种时候,你相信他,我可不那么信!万一他拿住了你,你说我该如何?” “不会的,”连芳洲摇摇头,柔声道:“都到了这一步了,他再拿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此刻若拿我,用处只有一个,那就是激怒你,他不会那么蠢的!” 李赋哼道:“狗急跳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还是信不过他!这一路上我仔仔细细的想过了,芳洲,你装病吧,你病了,他总不能还要求你去见他吧?他若一定要见,就让他来见你,我保证不对他动手便是!” “何苦再横生枝节?”连芳洲一叹,柔声说道:“此事越拖下去对咱们越没有好处!那些东西到手了,清点整理还不知要花费不少时间呢!再不早早做好准备,遣运进京,我怕京城那边会有人说闲话!咱们虽然不在乎,皇上英明也未必会信,只咱们清清白白的人,何苦叫人泼脏水?” 李赋不语,神色依然不好看。 连芳洲忽然偏头瞅着他那憋屈的神情,那不虞的脸色,突然“噗嗤”一下掩口笑出声来。 惹得李赋有些恼羞,脸上竟隐现微红,恼道:“你笑什么?” 连芳洲索性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忍不住揽着他的腰身往他身上依偎过去,仰头含笑柔声道:“阿简,你,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李赋轻轻一哼,反手揽着她,懊恼道:“就算是吧!我是你夫君,遇事却得要你出面才摆得平,算什么本事?我若让你去了,梁晋那混账东西心里头肯定得把我笑死!哼,说不定他心里打的正是这个主意呢!” 连芳洲顿时哭笑不得,笑道:“你想多了!再说了,他有什么好笑话你的?夫君,你我夫妻一体,你何必分的这样清楚?你知道,我不是那安安分分情愿在后宅相夫教子平平淡淡过一生的女子,我更希望对你有用,希望站在与你并肩的高度,携手面对咱们所遇到的一切!而不是躲在你撑起的一片天空下,做一只混吃等死的笼中鸟!” “混吃等死?”李赋听了这词儿不由好笑,笑道:“胡说,什么混吃等死,怎么听起来挺惨的!” 连芳洲撇撇嘴,道:“惨?可不就是惨呢!你既知道惨,还逼着我如此!” “……“李赋觉得,自己就不该同她争执,横竖他从来没有赢过的时候! “夫君,让我去吧!”连芳洲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柔声道:“你不信我?” “不!”李赋一叹,道:“罢了!那你就去吧!算起来,在两天之后,到时候我叫洛广送你去。” 他又问道:“洛儿送给你的毒药毒粉什么的还有剩吗?” 连芳洲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都带上,”李赋道:“那人性情乖张古怪,谁知到时候会不会发什么疯?有备无患总不会错!” 连芳洲知道不如此他不会放心,也不想再同他在这上头做多争执,便笑着应了。 她始终相信,梁晋不会是那样的人。 而且,也许这是彼此最后一次见面了吧?从今以后,就真的再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了! 到了这日,洛广领着十六名武功最为出众的亲兵乔装成家仆护送连芳洲出城,跟在她身边伺候的是迎春和盼夏。 到了那林子,迎春、盼夏二人扶了她下马车,洛广便上前躬身施礼道:“请夫人一切小心,一旦发现不对,请立即发出信号!属下等也好赶去相救!夫人放心,除了我们十几个兄弟,就在一山之隔的另一边,萧牧将军带着数百人在进行野外练习,随时可以增援!那梁晋没什么坏心思也就罢了,若有,绝不会得逞!” 连芳洲点点头笑道:“洛统领辛苦了!” 便与迎春、盼夏二人往那林子里走去。 迎春、盼夏凝神屏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步步小心,步步谨慎,便是风吹树叶落地的声音大了些,都能引起二人的警惕。 这份紧张,让连芳洲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她有些哭笑不得,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1394.第1394章 最后一面 入林行了大约有二三百米,眼前是一片较为开阔的向阳地,连芳洲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方,含笑看着她的梁晋。 墨发高束,宽袖青衣,风吹动衣裾簌簌飘动,那双眸子依然冷清而锐利,带着那么点意味深长、似笑非笑,隔得老远,也能看的清楚。 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的迎春和盼夏徒然紧张起来,绷得紧紧的。 连芳洲心里暗叹一声,便道:“你们俩就在这儿等着,不必跟我过去了!” “夫人!” “不行啊!” 迎春和盼夏不约而同叫了起来。 “老爷特特叮嘱过,不准奴婢们离开夫人身边的!”迎春急急的道,盼夏也连连点头称是。 “你们就在这儿等!”连芳洲的语气不容置疑,道:“我不离开你们的视线便是!外头不是还有洛广他们吗?更远处又有萧牧!放心吧!” 迎春、盼夏面面相觑,不敢不听,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连芳洲朝着梁晋走过去了。 梁晋笑嘻嘻的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眼神微微有些迷茫,也有些贪婪,一眨不眨的。 对他来说,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蓦地打断这令人很不愉快的思绪,梁晋展颜一笑,朝她迎了上来,笑道:“哟,你家男人竟然舍得让你来?那天我说了这话,他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呢!” 连芳洲不由“噗嗤”一笑,原本忐忑沉沉的心情也松快几分,没好气瞪他一眼,道:“我男人没有这么好的胃口,生吞活剥不了你!” 梁晋哼的一笑,道:“你说错了,你家男人的胃口大着呢!连我整个梁家都吞下了,何况是我?” 见连芳洲张嘴欲言,梁晋一挥手打断了她,笑道:“那些无用的不说也罢!反正迟早都会有那么你死我活的一天的!是我们梁家自己疏忽大意了,怨不得谁!” 连芳洲沉默起来,片刻轻轻道:“我来见你,不是为这个。你知道是为什么!” 梁晋一滞,苦笑道:“你这女人,还是那么狠心、那么冷酷无情!你的心究竟是石头做的还是冰块做的?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半点感觉都没有呢?你看,现在明明是你在求我,还这么嚣张!” “……”连芳洲看怪物一样的看了梁晋一眼,有点哭笑不得,叹道:“梁晋,你能正常说话吗!” “我哪里不正常了?字字句句都是心里话,再正常不过!”梁晋振振有词,忽然神情一黯,叹道:“芳洲,咱们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面了,你就不能对我有点好脸色、好好的同我说几句话吗?” 连芳洲再次被他狠狠的噎住了,好像每一次都是他不好好说话吧?自己非要折腾,还好意思怪在她的头上! 只是,此刻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表情,那眼底深处分明掠过的怅然和落寞,连芳洲一时竟不忍责怪他。 还是那句话,哪怕这人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可对她,总是不错的。 梁晋一笑,搬了块大石头放下,拍了拍干净,向连芳洲笑道:“你是有身子的人,站久了不累吗?过来坐下吧?” 连芳洲一怔,有些意外他竟然如此懂得体贴人,也不便拂人好意,便点点头笑道:“多谢!”小心过去坐下。 梁晋随随便便就在离她一米多远的对面草地上坐下,笑道:“有几个月了?嗯,你胖了不少呢!” “四个多月了,”连芳洲回答着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真的胖了不少吗?好像……还没有吧?” 春杏她们都说自己不胖,李赋也是,每次问都说“不胖不胖,一点不胖!”今儿她可算听到一句真话了! 虽然,这真话不太好听。 梁晋大笑起来,笑道:“你是要做娘的人了,在乎这个?这是该胖的时候,怕什么!是不是姓李的那人嫌弃你了?要不,你别跟他了,跟了我吧!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你想要什么,哪怕是抢,我也给你抢来!” 连芳洲猛的起身,冷了脸色,淡淡道:“梁大公子!”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快坐下!”梁晋见她恼起来心中又苦又涩,勉强打起笑脸故做无谓的道,见她依然冷眼不语,便笑道:“怎么?你不想知道那些东西的下落了?” 连芳洲目光一闪,瞅向他。 梁晋苦笑,叹道:“你坐下,我这就说给你听。” 连芳洲又瞧了他一眼,终于慢慢的又坐了下去。 沉默片刻,梁晋悠悠道:“芳洲,如果我把你掳走,你会恨我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会!而且,你不用问我期限,没有期限!也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连芳洲斩钉截铁的道。 “好,好吧……”梁晋显得有些狼狈,笑了笑掩饰眼底的落寞。 他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晃了晃,笑道:“这上边,是你们要的东西!你拿去吧!” 连芳洲看他一眼接了过来,展开看了看,仍旧折了起来袖入袖中,低低道:“多谢!阿简他跟我说过了,梁家那些不参与流放的孩子你放心便是,我会叫人暗中照顾一二,不会让人欺负了他们!而且,我还会让人好好教导他们,不会让他们成长为他们的祖辈父辈那样!什么东山再起、什么恢复家族荣光,你是不用再想了!南海郡不会再容许出现一个梁家!所以,你最好不要插手!” “……”梁晋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嘴唇动了又动,半响才苦笑道:“哦!芳洲,你说,那我是该感谢你呢,还是该恨你呢?” “随你!”连芳洲哼道:“你爱怎样怎样!” 梁晋哈哈大笑起来,笑叹道:“芳洲,我为何不早点认识你呢?怎么着也该比那姓李的早啊!” 又来了!连芳洲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蹙,岔开话题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梁晋“哎!”的一声叹息,懒洋洋的说道:“南海郡呢,肯定不是我能待的地方了!哦,也不一定,要是你男人把我抓捕入狱,我不想待就也得待了!我们梁家的小辈,你又不准我插手,你说,我还能去哪?” 1395.第1395章 死性不改 连芳洲苦笑,道:“你放心吧!梁家的事情尘埃落定,就会慢慢的淡下去,你逃得远远的,只要不再犯到我男人手里,他是不会抓你的!” 梁晋又酸溜溜的“哦!”了一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惹你男人了!我会暗中随行梁家人上辽东,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路上太受罪吧?” 连芳洲心中一紧,便道:“那你自己小心,还有,做事别太过了!否则,那就是害了他们!” “知道!”梁晋嘻嘻一笑,又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是!”连芳洲却想也没想就冲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是关心你!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在我心里,是把你当做朋友的!” “朋友?”梁晋的脸色一黑。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将一切的可能性都抹杀了!尽管本来也没有什么可能性,可是至少,能让他心里存留着一份希望也好啊! “是啊,”连芳洲轻轻一叹,温言道:“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难道还当不得朋友二字?” 梁晋目光微闪,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似在告诉自己,又似在反问她:“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呵呵!” 连芳洲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突然如此算是什么意思。 梁晋唇角的笑容渐渐的漾得越来越大,抚掌笑道:“是啊是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呵呵,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啊!” 纵然他此生与她无缘,却有那段没有李赋参与的同生共死的时光!李赋那混蛋就是气得要生吞活剥了他,也无法改变! 一想到这个,梁晋心里就乐,笑得更加欢畅了! 唯一遗憾的是,那该死的小白脸也在……如果没有那该死的小白脸,就更完美了! 连芳洲见他一时恼,一时又笑得古怪,不由得有点儿心头发麻,打量他两眼,迟疑道:“你,你没事吧?” “没事!”梁晋笑得温柔,柔声道:“芳洲,谢谢你!” “我……”连芳洲无语。 “你出来不少时候了,回去吧!”梁晋又一笑,柔声道:“好好保重!如果你过得不好,我会回来看你!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的!” “……”连芳洲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酸酸的,对他这无礼的话竟破天荒的没有恼火,没有反驳。 “此去辽东,路途遥远,你也保重!”连芳洲轻轻说道,“还有,往后行事别这么霸道了!” “嗯,我会保重!”梁晋笑笑,对那最后一句自动忽略了。 连芳洲轻叹,便道:“我回去了,告辞!” “我也该走了!”梁晋一笑,四下打量了一眼,半真半假的玩笑道:“你男人那么恨我,谁知会不会趁机设下天罗地网捉我呢!” 说的连芳洲一笑。 狠狠心,连芳洲最终转过了身,慢慢的朝迎春、盼夏二人走去。 迎春、盼夏虽然没有听到他两人的谈话,两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见连芳洲终于过来,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唤了声“夫人!”忙奔上前来,一左一右搀扶住她。 “我没事!”连芳洲笑笑,下意识回头,但见草叶轻摇,树叶沙沙作响,阳光照耀得满山苍翠,亦满山空旷,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就好像那儿从来便没有人出现过一样,一切都是幻觉。 “咱们走吧!”连芳洲低低一叹,心里突然有点儿觉得空落落的。 终此一生,她都再也没有见过梁晋。 回到南海城中,回到府上,连芳洲的心情才算是勉强好了许多。 进了府中,李赋去了前边衙门不在。连芳洲便命人将那张纸给他送了过去。 当面给他,难免又要想起提起梁晋,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挺尴尬的事儿,能避免的,倒不如避一避的好。 拿到了那东西之后,李赋又开始了连轴转的忙碌起来! 那第三处铁矿要接收,好几百人的护矿队要收编,还有那数量庞大的黄金、铁矿生铁的仓库,为避免朝廷猜忌,李赋没有自己去接收,而是将胡大海、提刑按察司的都司许存仁,以及南海郡的参政、参议等都带了去。 如此一来虽然在保密性上须得更加小心在意,但贪墨的嫌疑却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了。 众人在那儿足足待了两天半,将总账目与库存大致对上,见无差池,写了份折子诸人签字画押,便留了胡大海亲自带人守卫,让许存仁和参议、钱粮师爷、账房一起清点具体数额,并且按照成色进行等级分类。 这日李赋从衙门回到后院,连芳洲笑向他道:“参政詹大人让我提醒你呢,说琅岐州知州赵大人以及一干上下官吏该如何处置,是不是该有个章程了?” 李赋一拍脑门,失笑道:“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我说呢,詹大人在我面前欲言又止,要说待不说的,我也没工夫跟他猜哑谜,就没理会,谁知他却说到你这儿来了!赵知州,” 李赋略一沉吟,轻叹道:“他官声不错,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建树,可也没有做错什么!不过这一次他虽然被叛军俘虏软禁,自己亦算是受害者,到底是一州长官,守土不力,本身便是大罪!革职进京待罪是少不了的了,我会给皇上上一道折子,将实情详细说明一番,皇上最多将他贬偏远之地做个小县令,性命上倒不必担忧!至于其他的吏员,只要不是主动附逆的,罚奉半年责令将功折罪也就是了!毕竟,治理一州还少不得他们,若都拿了,刚刚稳定下来的琅岐州只怕又要乱了!” 连芳洲听得拍手笑道:“夫君如今可是越来越有做布政使的样啦!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 说得李赋好笑,道:“娘子你真的是在夸为夫吗?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哪有!分明你多心!” 两人相视一笑,说笑几句,李赋头疼的叹道:“这琅岐州不比别的地方,那些部落部族才刚刚被我震慑一番,面上看着是服了,可时间长了,难免不会好了疮疤忘了痛!须得去一个有些铁血手腕的,能镇得住他们,压下去的蛮劲还不会反弹!这人选还真是——” 1396.第1396章 人选 李赋在心里过了好几个名字,仍是摇摇头,苦笑道:“娘子,你最会挑人用人了,你帮帮我吧!” “看你说的!”连芳洲不由好笑,心中却是一动,笑道:“我这里倒还真有个人呢,就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 李赋喜得忙问是谁? 连芳洲便笑道:“这个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那个庞玉龙啊!” “谁?”李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睁大眼睛反问道:“你说谁?” 连芳洲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奇怪的道:“庞玉龙啊!就是那个回春岛归降的大当家,夫君大人,你不会忘记了吧!” “……”李赋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只在心里叹道:不愧是我的娘子,这胆量,她还真敢说! 连芳洲哪里知道?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庞玉龙这种,刚刚归降来没有多久的海盗头子,是很为官场所挤兑排斥的,不暗中下黑手整他们、不给他们小鞋穿就是好的了,一步步的熬,一辈子做到头熬到个四品武将就算了不得了!一下子将他提升到一州知州这样的级别,而且还是武转文,简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也就难怪纵是见惯了自家娘子不按常理出牌的李赋,听了连芳洲这话会惊讶成这样了。 可这些,李赋也没法跟连芳洲解释。 “我就是说说嘛,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不用就是!”连芳洲倒是无所谓的很,随口笑道。 对于参合朝政公事什么的,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李赋不问,她根本就不会说! “的确……有点不太合适……”李赋一笑,叹道:“况且如此一来,让别的人如何心服?不过,他倒真的挺适合那地方的……” 庞玉龙若要过去,势必会让他将海马、九刀以及回春岛上那些弟兄全部带过去。这些人绝对可以在武力上给予某些贼心不死、还想兴风作浪的部落部族们一个狠狠的压制和警告! 于这一点上来说,没有人比庞玉龙更加合适。 可是,做知州他却不合适。 李赋便笑道:“索性就让詹大人去做琅岐州的知州,让庞玉龙去做捕头,如何?詹大人为人和气宽厚,这些人里头,就他对庞玉龙他们是真的没有什么偏见,庞玉龙也稳重,他二人搭档,我看合适!” “捕头?”连芳洲眨眨眼睛,暗道,好吧,这要是搁现代,怎么也相当于市公安局长的位置了吧?只是这名头不太好听,况且庞玉龙做了捕头,海马等人就只能做小捕快,他们会乐意?指望他们去办案?这个还是——算了吧! 李赋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妥,无奈道:“我倒想让他做个州丞,可他并不合适!” 连芳洲笑道:“你多虑了!不是还有詹大人嘛!有詹大人坐镇,怕什么?詹大人又不是他一个属下,何必非得州丞做文事?琅岐州情形特殊,要我说啊,没有庞玉龙、海马九刀这样的狠人保驾护航,还不一定有人肯去干这个知州呢!” “对啊!”李赋眼睛一亮,忍不住紧紧握住连芳洲的手,喜道:“好娘子!你说的太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李赋这才知道,詹大人早就料到他极有可能会被点了去做琅岐州知州的,连推辞的理由都想好了一二三四条。 不过,在听说让庞玉龙带人去做州丞时,他便没有再推辞了! 庞玉龙也自愿意,满口答应到了琅岐州必定会约束好众人,奉詹大人为长官,事事听从詹大人调遣,与詹大人一同将琅岐州治理好! 留在军营中,虽然那些将领军士们看在李赋、胡大海的面子上明面上并没有跟他们为难什么,然而那种明晃晃的孤立和冷漠、那种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鄙视和不屑,别说手下弟兄们了,便是他自己,也快忍受不了了。 因此而忍不住率先主动挑事的兄弟们不在少数,受罚也不在少数,他不知道大家还能坚持多久!然而不坚持,那就等于走向死路! 如今既然有了第三种选择,他何乐而不为? 况且,詹大人又是个温和宽厚的,不会像那些人那样。 日子就定在七天之后,这几天,詹大人和庞玉龙都得将手头上的事情先交接完毕。 詹大人忙得恨不得劈成两半,庞玉龙只花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把所有事情交接完毕,闲等着了。 这日李赋回后宅,与连芳洲说笑间便笑道:“今日庞玉龙求到我跟前,问问你能不能宴请一回乐正家的夫人们,你也知道,他的妻子是乐正家三房的嫡长女……” 连芳洲顿时恍然大悟,庞玉龙去了琅岐州,往后再来南海城或者去贡漳就远了,也没有什么机会了!淑儿这是想跟她母亲见一见面呢! 按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之前她在回春岛上,自然没法想这种事情。可是如今到了南海城,如何能不想念母亲? 连芳洲便笑着道:“不是还有好几天的功夫吗?也不用急。明日我请庞夫人过来坐坐,先问问她的打算再说吧!” 李赋笑道:“庞玉龙也知道这事未必好办,他就那么一提,要是不方便,算了也没什么!” 连芳洲与乐正家少夫人们、姑娘们有些交往,跟长一辈的夫人们还真没什么交情。 况且,那乐正三夫人自打长女“丧身火海”之后,原本就郁郁寡欢的人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深居简出,听说终日佛堂度日,想要请她出来做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次日见了淑儿,连芳洲说了此事,淑儿一下子怔住,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然后,眨眨眼睛,眼睛就看着湿润起来了,忙偏身扭头、抬起帕子飞快拭泪。 连芳洲不禁笑道:“怎么这件事你竟不知道?如此看来定是庞将军自己的意思了!淑姐姐,庞将军对姐姐真是没的说呢!没想到他这么个看起来粗粗鲁鲁、风风火火的性子,竟还会顾及到此!” 1397.第1397章 心愿 “夫人说笑了!他……”淑儿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勉强笑了笑,心中不免欣慰欢喜。 她早已不是乐正家的姑娘,早就明白此生早已没有资格再见母亲,可回到了南海郡,想要再见母亲一面的心思却一天比一天强烈!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也没有表现或者暗示过什么,反而生怕他为难,在他面前一直刻意控制着不去想这事。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即便如此,他亦体贴到了她的心意,会通过李大人向李夫人提了如此要求。 有他这份心,即便再也见不到母亲,她心中亦没有那么遗憾了。 “夫人,”淑儿忙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想要做成并不容易!是他……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如果夫人不方便的话,此事还是算了吧!我这不是客套话,是心里话,请夫人务必相信!” 连芳洲看着她那双水蒙蒙的大眼睛,忍不住笑道:“你这性子向来是个恬淡省事儿的,幸亏啊,庞将军待你是真心实意的好,真正的把你放在心上、只钟情于你!若是换了别个三妻四妾的男人,你啊,即便做了人家正妻也早被挤兑得住佛堂里去了!” “夫人!”淑儿面上一红,心中却是暖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瞧夫人说的,真是惭愧,我也觉得,我是真没用呢!” “不是没用,是有福气!”连芳洲笑道:“我以前不信,如今信了,什么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譬如我自己,之前如何想得到呢?譬如你,之前也是一样哪里想得到后来、想得到如今这样?你只管保持着这份本心便是,庞将军待你,任谁都看得出来,是不会变心的!只有一点,” 连芳洲见她这副温柔顺和得真正水做的似的柔弱娇弱,忍不住心中不忍,道:“我说了,你可别嫌我多嘴,那我才敢说呢!” 淑儿不禁笑了,忙笑道:“夫人这话说的!这南海郡谁不知夫人乃前所未有的奇女子?得夫人教导,那是我的福气,这辈子也会受用不尽,旁人不知多羡慕我呢,我怎么会嫌夫人多嘴呢!” 连芳洲一笑,便道:“说句实话,咱们女人,若是心里真正的有自家夫君,爱着自家夫君,谁愿意别的女人分享走一半他的宠爱、愿意他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抢自己孩子的父爱呢?那种往自个肚子里咽苦水的贤良名声,不要也罢!庞将军马上就要到琅岐州任州丞了,将来在官场上只怕还有更大的前程!这官场上啊,别的咱们也不去管他们,唯独在这女人上头,你可要把主意拿正了!你要是忍了一回,就有第二回,忍了第二回,就有第三回!有的时候,未必是男人自个愿意,却总会有那么些不长眼的往他身边送啊塞啊,你可得管一管!别说什么正儿八经的良妾、姨娘,便是通房丫头、歌姬舞女,也得防着!” 淑儿顿时呆住,垂首默默半响,幽幽叹道:“夫人这话,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贤良二字,我早看得淡了!若不是这二字,我也不会在那小庄子里冷清清的过了那些年,我比谁都清楚,这是世上最害人的东西!庞大哥他待我——可是,可是他男人家,定要纳个妾,我又能说什么呢!我,我哪里管的着他!不怕夫人笑话,眼看着他就要赴任琅岐州丞,我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忧,忧的正是这个!我,我知道自己的性子,与人争,我是争不来的!如果真的有了那一天——” 淑儿顿时怔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如果真的有了那一天,她能怎么样?她该怎么办? “赴任!”淑儿突然感到无尽的恐慌,身子向下一滑,顺势就跪在了连芳洲的面前,扯着她的衣襟求道:“夫人,您帮帮我!求求您教教我!我,我——”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连芳洲没想到自己一席话引得她动了心肠,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扶着她起来仍旧坐下,笑道:“没有那么严重,你也别想得太多了!庞将军待你如此有心,可见是真看重你,你不妨与他明明白白的把这事儿说开了,我想,他多半会答应你的请求的。也让他心里有了数,往后碰见那些心怀不轨的、或者往他身边送人的,能应付的来。” “会吗?”淑儿眨了眨眼睛,叹道:“这世上有几人有夫人的福气呢!如李大人那般的男子,这世间又能有几个!”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连芳洲道:“你就直接说,嗯,你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若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你既管不了也斗不过。他未必舍得你受委屈!如果,如果将来他真的有了人,你便要在府中专门劈出一处大院落,要求所有的侍妾们住在大院落中不许踏出半步,眼不见为净罢了!不过,她们未必会甘心,你可得拿定拿稳了主意,管她什么理由,凡有踏出半步的,直接给她打成半截残废,一碗饭养她在床上过下半辈子!总能震慑震慑!” 淑儿心中一凛,不觉点点头,道:“夫人这个主意极好,我记住了!” 说着又笑道:“夫人放心,我虽秉性柔弱,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我不愿意同人争,能眼不见为净,自然就最好了!” 连芳洲知道她打的是第二个主意了,不由心中暗叹,笑了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淑儿是这个时代的人,更是乐正家那种古董家族的嫡出小姐,若不是那些年遭受变故,必定是个三从四德的贤妻,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了! 但愿这么个空谷幽兰似的女子,不要变得庸俗狠毒了才好。 “夫人,”正叹息着的连芳洲被淑儿打断了思绪,不觉抬头含笑看向她。 只听见淑儿笑了笑,柔声道:“我挺好奇的,忍不住想要问夫人一句,夫人究竟是怎样将李大人管的这么服服帖帖的?夫人也是——嗯,之前就跟李大人说好的吗?” 1398.第1398章 提点 连芳洲差点儿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果然女人都是八卦的,即便是再温柔似水、再淑女的女子,也拥有一颗八卦的熊熊之心。 “是啊!”她点点头,笑道:“我们成亲前,我就跟他说的明明白白,我不许他有别的女人,别说做妾,逢场作戏都不行!而且啊,你有句话可说错了,我没有管他,他啊,也不是个被女人管的服服帖帖的男人!他答应过我的事,至今能够做到罢了!什么管啊、什么服服帖帖啊,这些话夫妻间玩笑说说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尤其是他的长辈或者上峰面前,还是不要说得好!男人家也是好面子的!” 淑儿若有所思,笑着答应表示受教,又笑叹道:“反正夫人很厉害就是了!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夫人您的!只是,夫人有没有想过,万一将来有一天,我是说万一,夫人您可千万别忘心里去!万一有一天李大人他也……夫人会怎么做呢?” “这有什么为难的?”连芳洲一笑,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和离啊!” “……”淑儿睁大眼睛,半响才嚅嚅道:“和、和离?” “是啊!” 淑儿忍不住叹道:“夫人就舍得吗?“ 连芳洲一笑,道:“舍不得!正是因为舍不得,所以才要和离!因为,我舍不得的是那个曾经敬我爱我、在我心目中最完美、待我最好最亲最包容体贴的夫君,我不想弄到最后彼此相看两厌,也不想有一天想起他的时候只觉得面目可憎,心中充满怨念!” 听着连芳洲骄傲而决然的语气,淑儿心中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喃喃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原来这不仅仅是诗里才有的!夫人胆魄叫人敬服!” 说着又幽幽叹息:“可这世上有几人能如夫人这般呢?以夫人的本事,离了谁都能过得很好很好,可是别人,不行的!” 连芳洲一笑,道:“是啊,所以你们千万别学我!我那话也就是那么一说,我相信夫君,他不会那样待我!你也是,要相信庞将军!就算不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己的眼光啊!他肯为你金盆洗手归降朝廷,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承夫人吉言!说来惭愧!”淑儿甚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却是多安定了几分。 “偏又说了这个!”连芳洲一挥手,一笑正色道:“淑儿姐姐,你只要给我一句话,你想不想见你母亲?你只要给我一句话,剩下的我去安排便是!“ 淑儿纠结起来,犹豫道:“这,会不会太给夫人添麻烦了?“ “麻烦是会麻烦一点儿,不过也算不上多难的事儿!”连芳洲一笑,半玩笑半认真的笑道:“如今李大人风头正盛,我这个李夫人也沾了他的光了,在这南海郡,谁敢不买我的面子?便是你们乐正家的老爷子也不会!我这个人做事不按章程又是出了名的,我便是定要宴请乐正家所有的女眷,只需暗示两句,便一个都不会落下,包括你的母亲!” 淑儿眼睛一亮,不由起身,望着连芳洲颤声道:“如果,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我当然想见母亲了!我当然想啊!” 淑儿眼窝一热,忍不住泪水簌簌而下,有些狼狈的胡乱用帕子擦拭。 “快别哭了,淑儿姐姐!”连芳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不要哭了!放心,我会安排的,你一定可以见得到她!” “多谢、多谢夫人!”淑儿心中又酸又涩、又苦又甜,含泪呜咽,向连芳洲又敛衽屈膝福了福身,含泪哽咽道:“夫人大恩大德,我,我这辈子也记着!” “快别如此!”连芳洲忙扶着她,笑道:“你这样,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既如此,你便回去安安心心的等消息吧!” 淑儿也知道自己情绪太激荡激动了点,在连芳洲面前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忙点点头,勉强笑道:“麻烦夫人了!让夫人见笑了!” “姐姐别这么说!”连芳洲笑着将她送到院子门口,命春杏送了出去。 宴会就安排在三天之后,当日下午,连芳洲就命人速速将请帖治好,送去了乐正家在南海城的宅子,送到了乐正老爷子的手里。 因为商会的事情,且南海城更加接近布政使等三司衙门,是南海郡的政治中心,乐正老爷子已经决定长久住在此地了,这帖子送过去,倒也方便。 乐正老爷子拿到这帖子的确是一头雾水,但并不方便问原因或者说目的。因此虽然存了一肚子的疑惑,依然命人将这消息当天就走、快马加鞭赶回贡漳告诉众人,命速速前来。 想想又觉得不放心。要知道连芳洲往日请客,请帖都是下给当事人,乐正家因为与林语蕙的关系特殊,两人之间经常走动,给林语蕙下帖子的时候也极多。 然而,这一次她的帖子却没有下给林语蕙,竟然下给了他这个一家之主,这就值得令人玩味深思了! 要知道,李夫人可不是个做事不经脑子的人。 乐正老爷子想了想,便立刻又派遣心腹老家人立刻又启程赶回去,特特传他的话,乐正家除了他的夫人之外,其余全部的夫人、少夫人、姑娘们无论何种情况,统统前来南海城。哪怕是在病中,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床,统统都得来! 老家人不敢怠慢,急急赶回去。 与之前送信的那家丁几乎一前一后的进了府中。 老夫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家老头子如此大动干戈的重视一件事,当下也不敢怠慢,立即传来现下当家的大儿媳妇,吩咐她按照老爷子口信所言,一丝不苟的准备一切。明日就启程往南海城去。 乐正大夫人忙恭声答应。 老夫人又叮嘱一句:“记住了,老爷子说的是所有人!一个也别给我落下了!” 老爷子如何做自有老爷子的主意,乐正家的女人们从不会多管男人们的事情,自然是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做了。 只是—— 1399.第1399章 乐正家女眷的大动静 乐正大夫人忍不住道:“娘,如今二房的三侄女还病着,还有,三弟妹一直都在佛堂,我家逸儿前儿去了她外祖家——” “你没听见老爷子说吗?除非病得动不得,不然也得去!佛堂里的请出来,还有,马上派人去你娘家接逸儿回来!” “是,娘!”乐正大夫人心中有了主意,连忙下去安排了起来。 这一下,乐正家中各院忙得人仰马翻。 李夫人的大名如今整个南海郡谁人不知?她的名声,甚至比那位布政使大人的还要传得广、还要叫人关注。 因为她是个女人,但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够做的出来的,众人对她自然就更多了几分好奇和关注。而布政使李大人,本来就声名在外,便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来,众人敬服是敬服,亦总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这才名副其实嘛! 所以,李夫人宴请乐正家所有的女眷,这是一件说出去多么有脸面的事情。至于李夫人为什么会这么做,就不是这些人所关心的了!便是有那想得深的,也认为是李夫人笼络乐正家,向乐正家示好呢! 于是,为了参加这次宴会,为了在李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众人无不使出浑身解数的打扮自己。 裁剪新衣裳、购置最新式的胭脂水粉、打听南海城中最流行的妆容发髻、最流行的钗环首饰…… 哪怕是鞋子上的花样都要再三挑选是要绣海棠花的还是要兰草香祖的、蝴蝶是展翅的还是合翅的,忙得不可开交! 乐正大夫人以及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比别人更忙到十分去,又要安排出门的车马、安排跟着出门的人,一时各房各院的夫人小姐们又来要求开库房拿上好衣料裁剪新衣,一时又嫌弃采买娘子们买的脂粉不够好,要从账上支取银子自己出门去购买,又问上回得的西洋花露、香水还有没有。…。。 一会儿拿了这个去回头又嫌不好又回来换别的,一会儿忘记了什么又来一趟,将乐正大夫人以及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无不团团转! 偏这次与往昔不同,虽说各房各院都有份例,但这是要去赴李夫人的宴,对外展示的是整个乐正家族的颜面,打扮得越光鲜亮丽,那也是为乐正家增添颜面。 因此便是众人趁机挑剔,甚至怀了别样心思趁机多要东西,挑拣库房里的好东西,乐正大夫人也没法儿拒绝的。不然万一到时候失了乐正家的颜面,她难辞其咎。 因此她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尽量满足众人,只有格外僭越放肆的才以言语暗暗弹压婉拒两句。 也亏得是乐正大夫人,若换了差不多的,早就弄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了! 然而,她这刚刚偷得片刻空闲,不想,姨娘们就来了,推推搡搡磨牙陪笑一番,一人便笑着问李夫人既说要见乐正家的所有女眷,姨娘们不也是乐正家的女眷吗?不知要不要一同随行呢? 乐正大夫人一口茶差点呛到,心里头却是“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这个问题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啊!至于要不要去,她也拿不定主意啊! 没奈何,乐正大夫人打发了姨娘们,自己忙忙便往老夫人那里去问。 老夫人也愣住了,因为这个问题她同样也没有想过啊! 乐正大夫人暗暗瞟见婆婆那满是犹豫纠结的神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婆婆也没有想到这个啊,这就好,这就好!不然自己非要挨一顿训斥不可! 婆媳两个纠结商量推测权衡半响,终于决定,让姨娘们也都跟着吧!这里的姨娘指的是正儿白经良妾、侧室,通房侍妾不算。 饶是如此,整个家中上上下下,也得多出差不多二十号人来!再加上各位姨娘的丫鬟,就更多了! 乐正大夫人顿时又头大起来,这么一来马车都不够用了,还得往别的府邸借车去! 好不容易将这些事情理出了个头绪,命身边嬷嬷带着姨娘们欢天喜地的开库房挑衣料、首饰、胭脂水粉和各种佩饰,乐正大夫人便亲自往乐正三夫人所在的佛堂去。 这位三弟妹可是个可怜人,如今无欲无求,整个人死了大半,老太太、老爷子一句命令是不可能就轻易的令她走出佛堂的。 果然,清瘦苍白得不成样的乐正三夫人沉寂如古井止水,乐正大夫人说破唇舌,她依然还是那副枯槁朽木的神情,被逼到了极致就只有一句话:“我这样一个早该死了的废人,去不去什么要紧?难不成我不去那李夫人还会因此生气怪罪不成?我老了,实在不想出门,大嫂,你就体谅体谅我吧!再说了,若那李夫人真的因此怪罪下来,我以死谢罪,这总够了吧?” 饶是乐正大夫人善于交际,能言善辩,听了这番话还是被噎得不轻,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罢了!三弟妹既这么说,我若再逼你就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得先去问问娘才行!”乐正大夫人叹息着,铩羽而归,硬着头皮去见老夫人。 “胡闹!”老夫人一听就沉了脸呵斥,怒道:“告诉她,她不但要去,还要打扮得妥妥当当的去!她要是不去,我这老婆子可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来!淑颜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的气还没消吗!那件事老三虽然过分了点,但要认真说起来,也没有错!至于后来那场大火,那是意外,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怎么?难不成她还因此恨上咱们全家人了?你去告诉她,就说,即便她不为她的一儿一女着想,也为他们齐家想一想,去吧!” 乐正大夫人一僵,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是……” 乐正大夫人心中暗叹,都是做娘的,她能理解三弟妹的心情,可婆婆说的也没错,三叔做的虽不近人情了点,礼法上却也是不错的!后来的大火,更是意外!三弟妹却自苦至如此地步,却也是—— 说到底,是个可怜人罢了! 1400.第1400章 我去! 乐正三夫人听到乐正大夫人转达的老夫人的话,气得脸色雪白如纸,浑身颤抖,半响冷笑道:“好,好!我去!我去便是!我真是太天真了!要跟乐正家比心硬,谁能比得过呢!是我太傻、太自以为是!” “三弟妹!”乐正大夫人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也不好受,苦笑叹道:“你不要这样,你便是自个痛死,也是白死,何苦呢?听大嫂一句话,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你这个样子,淑颜她在天有灵——” “大嫂!”乐正三夫人淡淡打断了她,敛衽微微屈膝,淡淡漠漠的客气道:“一切有劳大嫂安排了!” 乐正大夫人暗叹,便笑着点点头柔声道:“你放心,回头我便叫人把衣裳和首饰送来,你啊,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放心,赴宴的人那么多,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去露个面,你若是不愿意待着,到时候再离开便是!” “多谢大嫂!”乐正三夫人对这位嫂子心中是真的有几分敬重,当即点点头,感慨的叹道:“这个家里,也就大嫂您,还有几分人情味了!当这么一个家可着实不容易,我是个最省事的,大嫂不用过多牵挂!将就将就就行了!” 这话乐正大夫人却不好应答,勉强笑着含糊两句“弟妹无需客气”,便自去忙了。 第二天一早,乐正家女眷们一一登上马车,连带丫鬟婆子姨娘们,浩浩荡荡坐了十几辆车,再加上护送的家丁护院,队伍更是庞大壮观,浩浩荡荡出城的时候,引得无数人驻足观看。 当听说是李夫人要在南海城招待乐正家所有的女眷,所以这会儿乐正家大大小小的女眷们便都赶去南海城赴宴,因此才有这阵仗。 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大为感慨,都道怪不得乐正家族号称南海郡的不倒翁家族,果然如此! 这四大家族与朝廷的一番争斗,梁家、邓家彻底完蛋连根拔起,扶家虽然还是那块牌子,内里却早已换了芯子,听传闻说扶家这位新任家主便是布政使大人支持上位的! 只有这乐正家,非但平平安安的度过一劫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反而还大得布政使大人和布政使夫人的看重! 瞧瞧,有哪个家族能有这份风光、这份体面?唯有乐正家! 做家族能够做到乐正家的这样,只怕这全天下也是独一份了! 事后连芳洲听说了这些,不由哭笑不得!这乐正家,还真是——不服都不行! 在路上行了一日半,次日午时之前,这长长的一溜车队便出现在南海城外十里之处了。 到底是循规蹈矩的大家族,众夫人小姐们平日里出门不多,这种大阵势出这么远的门更是前所未有,这眼看就要到达南海城了,难为她们一个个虽然心里头兴奋雀跃得要命,却依然规规矩矩的坐在马车里,眉飞色舞的小声说着话,没有一个撩起车帘子往外头瞧的。 姨娘们胆子更大些,乐正大夫人早已料到,派了妥当的妈妈嬷嬷们到车前隔着车帘提醒了几句,也就没人敢造次了。 乐正善长早已带着管家以及家下仆人在这儿恭候,见了车队忙带人上前,一一给母亲以及婶娘们请安。 乐正大夫人掀起帘子冲他点头笑了笑,微笑道:“你祖父安好?” “祖父很好,也惦记着家里呢!”乐正善长笑道。 “好孩子!”乐正大夫人满意一笑,道:“前边领路,咱们这就进城吧!你婶娘姊妹们的住处可都安排好了?还有众位姨娘们。” 乐正善长笑道:“母亲放心,都安排好了!” 他心里苦笑,心道老太太和母亲是怎么回事?怎么把姨娘们也带来了!原本还的确没有准备姨娘们的住处,还是有人快马加鞭先行报信,这才和蕙儿急急忙忙的赶着准备了。 蕙儿还笑着同他戏言,说别说自家了,只怕李夫人那边也想不到呢!这人都来了,还不知后日该怎么办!李夫人府上可没有姨娘专门招待姨娘们,难不成让李夫人招待她们?成何体统! 乐正大夫人一笑点头便不再说话,乐正善长骑着马在前头领路,车队鱼贯入城。 宅子前,林语蕙早已带着家下仆从、管事媳妇等等候着,见马车徐徐停下,忙赶上前,将乐正大夫人扶了下来。 乐正大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我这里不用,去看看你二婶、三婶她们!” 林语蕙笑着答应,命管事娘子好生服侍这边,忙赶去乐正二夫人、乐正三夫人跟前。 一时小姐姨娘们也都下了车,加上丫鬟婆子们,莺莺燕燕、叽叽喳喳、说说笑笑便是一人半句也热闹得不堪。 乐正大夫人命管事娘子们来回说了好几遍才好些,众人一并入府。 好在乐正家在南海城的宅子也够大,三位乐正夫人各占一处小院落,小姐们占了两处两进带东西跨院的大院子,少夫人们则按房分,一房占一处两进院落,姨娘们又分别占了三处不大不小的院落,这么一处,立刻就令整个宅子热闹了起来。 一时拿东西的、送东西的、传话的,络绎不绝。 乐正大夫人不由舒了口气,向林语蕙笑道:“倒是难为了你,仓促之间准备得齐全!” 林语蕙忙笑道:“娘这话媳妇可担不起呢,这是媳妇分内事!到底赶了些,只怕好些地方想得不周全呢,若婶娘们、妯娌们、姊妹们有什么不满的,还请娘帮我说说好话呢!” 乐正大夫人“嗤”的一笑,道:“放心!谁要是敢怨你,叫她上我面前怨看看!” 说的林语蕙也笑了。 一时乐正二夫人拉着乐正三夫人来了,笑道:“这么多人若都往父亲跟前去请安,只怕又搅得他老人家不得安生!我便让小辈们都自便去了,咱们三个去去就好,大嫂你看呢?” 乐正大夫人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蹙了蹙,点头笑道:“你都吩咐了她们,这也省了事,那就这样吧!走,咱们先去给父亲请安,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话说没有!” 1401.第1401章 李府做客 这个二弟妹,做事总是如此顾前不顾后,擅作主张,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还来告诉她做什么?难不成她还将小辈们又叫来? 林语蕙便陪着她们一同去给乐正老爷子请安。 乐正三夫人许多年没有见过公公了,不自觉的微微有些发抖。当年她怨恨丈夫冷酷无情,连带迁怒了公公,当着众人的面将公公亦怨了一通,惹得婆婆大怒,若不是公公发了话,婆婆还得罚她跪上三天三夜。 可饶是如此,她心中对他们、对乐正家的长辈依然反感而厌恶。 及见了面,乐正老爷子见到乐正三夫人却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与寻常无二。 乐正三夫人心中稍安,随着两位嫂子请了安,便低眉敛目默默站在一旁。 乐正老爷子交代了乐正大夫人好些话,这才命她们下去。 关于姨娘们的事情,乐正老爷子也发了话,就让她们跟在主母身边服侍一同前往。 乐正大夫人原本也是这么个意思,忙点头答应下来。 连芳洲那边,碧桃、春杏、红玉等指挥着众人做着各种准备,碧桃忍不住向连芳洲抱怨:“我看这乐正家就是个立场不坚定的,说白了就是自私,真不明白夫人干嘛这样看重她们,弄了这么大排场招待她们家女眷!” 连芳洲笑道:“人家要为整个家族着想,自私也无可厚非,能做到像他们家这样得个不倒翁的称呼,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碧桃撇撇嘴,依然坚持己见道:“反正,我还是瞧不起他们家这样的!” 连芳洲忙笑道:“瞧不起是一回事,不可怠慢了人家是另一回事,你可别乱来!” “夫人!放心吧,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碧桃忙笑道。 连芳洲放了心亦笑了笑,淑儿的身份,连芳洲和李赋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转眼到了这日,连芳洲又请了胡大海、许存仁以及参政、参议等好几位官夫人前来帮忙招待。 等看到管事娘子领着乐正大夫人等款款行来,五颜六色的衣裙钗环光彩夺目,如飘来的一片彩色云彩,众位官夫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由感慨:不愧是南海郡第一大家族啊! 众位官夫人们都是官身,自没有出门迎接的道理,见她们进了院子,连芳洲方与众人笑着起身迎了几步。 彼此相见,客套寒暄几句,便进了厅里安坐。 在连芳洲等面前有座位的也就三位乐正夫人,少夫人们和姨娘们都侍立一旁伺候,跟来的丫鬟婆子都等在门外廊上,小姐们一群站在稍远处,正好奇的打量着连芳洲等人或者周围环境。 一时乐正大夫人命小姐们上前行礼拜见,连芳洲等均给了见面礼笑着夸了几句客套话。略坐一会儿,连芳洲便笑道:“这里狭窄,咱们还是花园里说话去吧!那儿地方宽敞,小姐们、少夫人们也不必这么拘束!” 众人便都笑着说好,于是一齐起身过去。 花园里早已布置安排妥当,连芳洲等与乐正家三位夫人在桂厅坐下说话,少夫人们和小姐们都安排在了二三十米开外临着一处小湖的听香水榭,那儿宽敞,四面通透,此时虽无荷可赏,却可观鱼垂钓,可下棋对弈,也可出了水榭,在花园里游玩一二。 乐正大夫人本就善于交际,乐正二夫人又是个爱说爱笑的,因此桂厅中也十分热闹。 只乐正大夫人说着说着心中难免有些疑惑起来,有点拿不准这位布政使夫人的意思。 难道,是她想多了?李夫人邀请她们前来做客,真的就只是做客、笼络乐正家而已,没有别的目的? 她一直都暗暗留神着连芳洲的神情,见她没有丝毫异样的痛众人说笑,并没有半点暗示她单独说话的意思。饶是她精明厉害,心下也没底起来。 对这种场合,乐正三夫人一向来是置身事外、丝毫不感兴趣的,略坐了一会儿便告罪往次间里休息去了。 乐正大夫人陪笑着抱歉,说自己这位弟媳妇身体不太好,众人都体谅,纷纷笑着让她去休息,也没有多说什么。 连芳洲不由悄悄留神打量了乐正三夫人一眼,那身暗绿葡萄纹锦的褙子和水色玉璧纹百褶裙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不用看脸便知瘦成了何等模样!两边颧骨高高突起,眼眶身陷,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大而无神,如古井止水,下巴很尖,原本就长的脸显得更长,脸色近乎透明似的苍白。周身无一处不显露出她与这个环境的格格不入。便是花白发髻上那点翠的福寿金钗,也显得那么的突兀。 然而细看她的五官眉眼,却可看出,她在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容颜俏丽的美人。 连芳洲目光微闪,眼中黯了黯,心下有几分明白她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何在。 不觉暗暗想道:就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但愿见了她那并没有死、并且如今过得很好的女儿,能够令她重新燃起求生的欲望。 连芳洲正琢磨着如何寻个借口让人将她领去见淑儿,不想,乐正三夫人在次间只待了片刻,就要带着身边伺候的夏嬷嬷回去了。 伺候茶水的丫鬟见她这副神情似病非病,根本就不像个愿意出来做客的样子,对她欲提前告辞的话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便陪笑说去禀一声夫人知晓。 乐正三夫人又拦住了她,笑道:“李夫人这会儿与各位夫人正说着话呢,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回头等李夫人闲了你偷个空顺便回她一声便是了!何苦这会儿麻烦呢?” 那丫鬟想想也是,便笑道:“既如此,奴婢便领三夫人出去吧!等下奴婢再向我们夫人禀报一声!” 乐正三夫人冲她含笑点点头,便起身随她出去。 “三夫人,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不要跟大夫人也说一声呢?”夏嬷嬷不由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问道。 1402.第1402章 不告而退 “不用了!”乐正三夫人淡淡说道:“今日我本来就是露个面走个过场,大嫂都知道的,还说什么?” 夏嬷嬷也不敢再多言,只得答应一声,扶着她一同出去。 出了花园,没多远恰好红玉领着几个丫鬟端着些果品点心正过来,看到乐正三夫人不由一怔,忙上前屈膝施礼,陪笑道:“这不是乐正三夫人吗?您这是——” 连芳洲要做成此事,显然不可能单枪匹马,最后只得谨慎的告诉了春杏和红玉,让她二人配合自己见机行事。 红玉此刻看见乐正三夫人竟然出了花园,不吃惊才怪! “不必多礼!”乐正三夫人抬了抬手,含笑道:“我忽然觉得身子有点儿不太舒服,就先告辞回去了!” “这——”红玉结结巴巴陪笑道:“我们夫人……知道吗?” 乐正三夫人有点奇怪的瞧了红玉一眼,笑道:“说起来是我失礼了,只是李夫人与众位夫人正说着话我也不好去打扰,就有劳姑娘等会儿偷个空跟李夫人说一声吧!告辞了!” 她微微一点头,扶着夏嬷嬷去了。 红玉张了张嘴,急急行了几步,突然停下,转了个方向朝近处廊下奔去,拦住墨未低声道:“你不是脚程快吗?麻烦速去一趟桂厅,找春杏姐姐,告诉她乐正三夫人马上就要走了!拜托拜托,能多快就多快!” 墨未正准备去找旭儿,听了红玉这话忍不住撩起眼皮怪怪的瞟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身形一闪,红玉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她。 “这人!有什么了不起!”红玉恨恨跺脚,也不知墨未这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一跺脚,急忙转身,命众丫鬟先把东西送上去,自己急急去追乐正三夫人。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 若她就这么走了,哪里还能再请人家来一趟? 乐正三夫人身体不太好,又许久没有走过这么多路,尤其是在太阳底下。虽然是深秋,阳光照耀下来温度不好,却格外的亮,令人头眼昏花,走得也慢,这一会儿的功夫并没有走出去多远,红玉一阵奔跑,气喘吁吁的总算在她出二门之前将她拦下了。 “三、三夫人!”红玉喘着气,冲着乐正三夫人只是笑。 乐正三夫人见她又追了来,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无奈苦笑道:“这位姑娘,我是真的有点不太舒服,难道上你们李府做客,竟无论如何都不许人提前告退的吗?” “不、不!三夫人您误会了!”红玉身子也没有完全恢复,缓了好一阵才觉得好了些,灵机一动,忙陪笑道:“三夫人既然身子不舒服,不如先坐下歇一歇吧!三夫人这样回去,我们夫人知道了,肯定会怪罪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招待不周的!求三夫人体谅一二,待您歇一歇,无事了奴婢再送您出去,您看可以吗?” 乐正三夫人目光有点儿沉,盯着红玉,忽然道:“夏嬷嬷,你退下。” “……”夏嬷嬷看看她,又看了红玉一眼,应了声“是”退开到不能听到她们说话的地方站好。 乐正三夫人打量红玉一眼,淡淡一笑,道:“我看姑娘的装束打扮,应该是李夫人身边得用之人吧?姑娘不妨直说了,姑娘非要我留下究竟是为什么?我这个人性子直,见不得拐弯抹角,姑娘要是不说,我就告辞了,还请姑娘不要再阻拦!” “奴婢——”红玉苦笑道:“我们夫人的确找您有事商量,三夫人放心,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夫人也从不会做什么强人所难的事儿!只是,还请三夫人恕罪,奴婢暂且还不能说!奴婢知道三夫人什么都不怕,不过,此事三夫人如果搅黄了,过后得知只怕要把肠子都悔青了呢!” “哦?”乐正三夫人不由呵呵的低笑起来,似笑非笑无不嘲讽的道:“你们夫人,一向来都这么自负吗?” 把肠子都悔青了?乐正三夫人根本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错过了会令她后悔吗?不会!绝对不会! 她只觉得可笑,真不知这位李夫人、这位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凭什么从哪里来的自信! 红玉也不恼她这话,依然笑道:“三夫人您误会了,我们夫人一点也不自负,而且是个谨慎的人。不过,平心而论,我们夫人还真有自负的资本呢!” “你——”乐正三夫人目光微冷。 正欲拂袖而去,忽见个小丫鬟叫着“红玉姐姐”从花园方向匆匆赶来,乐正三夫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微微冷笑:她倒要看看,这位李夫人还要玩什么花样! 红玉见状也松了口气,多半这柳儿是奉了夫人之命赶来的了。只是这么个小丫头,能拦得住乐正三夫人呢?春杏姐姐怎么没来? 转念一想,春杏姐姐若来了,自己又在这儿,岂不是显得有点儿小题大做、太惹眼了点? 唉,定是如此! 还是夫人想得周全…… 既然如此,夫人必定教了这柳儿什么话,她放心便是。 柳儿上前施礼见过乐正三夫人,又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交给红玉,笑道:“可巧在这儿碰见姐姐,这是夫人让奴婢交给姐姐的!” 红玉一笑接过,点点头笑道:“行了,你去下去忙吧!” “是,我先去了!姐姐您忙!”柳儿笑嘻嘻的行礼,转身离开。 等柳儿走远了,红玉才将那张纸打开,怔了怔。 乐正三夫人微微冷笑,道:“这位姑娘,不知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红玉抬眸直视着她,盯着她一字字正色道:“三夫人,实不相瞒,我们夫人有句话要对您说,其实不是我们夫人要留您,而是有一位少夫人想见一见三夫人您,拜托我们夫人做这个人情!这位淑儿夫人,听说跟三夫人您有旧,可惜一场大火——” “你说什么!”乐正三夫人脸色大变,原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更加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她双手紧紧的握着,握得骨节泛白,青筋突现仍不能控制住浑身一阵比一阵强烈的颤抖,一双眼睛死死的锁着红玉,颤声道:“你说谁?淑……淑儿?一场、大火?” 1403.第1403章 母女相见 红玉忍不住有几分可怜她,忙笑道:“三夫人,您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太好,奴婢还是扶您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吧!” “我——”乐正三夫人明白了红玉的意思,忍着满心的不敢置信和纷乱如麻、剧跳如鼓,终是点了点头低低的道:“好……” 红玉便上前扶住她,冲夏嬷嬷招了招手。 夏嬷嬷虽不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却将乐正三夫人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早已不安。 见状忙疾步过来,搀扶着乐正三夫人另一边手臂,关切道:“三夫人,您——没事吧?” 她瞟了红玉一眼,眼底划过不悦。若这不是在李府做客,她早出声质问了。 “没事!”乐正三夫人颤颤的摇了摇头,声音虽然颤抖得不像样,可眼睛却亮的吓人,气息也显得紊乱而急促,苍白的脸上现出几丝不正常的红,显然可见她的情绪正处于异常激动、激荡之中。 夏嬷嬷心中一凛,压抑着怒气向红玉绷着脸冷声道:“请问这位姑娘,你到底跟我们三夫人说了什么?” “夏嬷嬷!”不等红玉出声乐正三夫人摇了摇头,冲夏嬷嬷苍白的笑道:“我没有事,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儿心慌气短,歇息一阵咱们再走,与这位姑娘无关。” “是,三夫人。”夏嬷嬷很是怀疑这话,可乐正三夫人都这么说了,她也不便再说什么。 “三夫人,请吧!”红玉扶着她往一处较为偏僻的小楼走去,将她安置妥当,便笑道:“您在这儿稍候,奴婢去给您准备些热茶!” “有劳姑娘!”乐正三夫人连忙点头,巴不得她赶紧去。 不一会,听到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乐正三夫人猛地抬头,瞪着出现在眼前穿着银红绣花衣裙、盘着头发的少妇,嘴唇哆嗦着,喉头滚动,内心油煎水沸,口里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泪水,早已簌簌而下,瞬间淌得满脸都是…… 过了两刻钟左右,门外清晰的敲门声将母女两个都吓了一跳,淑儿猛的回神,勉强笑道:“娘,我,我该走了!” “淑儿!”乐正三夫人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那枯瘦如柴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淑儿的手,哪里舍得放下。 “娘!您不要这样!”淑儿眼眶也湿润了,忙眨眨眼化去眼中泪水,勉强笑道:“娘,你回去好好的保养身子,咱们将来一定还能见面的!” 乐正三夫人摇摇头,伤感的叹息道:“谈何容易!让娘再好好的看看你!” “三夫人,庞夫人,”红玉掩了门进来,道:“时候不早了,三夫人您该回去了!“ 乐正三夫人越发舍不得放开淑儿的手,那哀哀欲绝的神情令人不忍多看一眼。 淑儿原本就不舍,见她如此更觉心如刀割,忍不住伏在她怀中紧紧抱着她低低呜咽道:“娘,娘!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离开!我不该那样欺骗了您!” 乐正三夫人亦紧紧的抱着她,听了这话却是一僵,微微放开了她,抚着她的脸,摇了摇头,颤声道:“不!傻孩子,这件事你没有错,你做的很好!娘,看到你如今这样,娘心里很欢喜,真的,娘很欢喜!” 她终于轻轻放开了淑儿,勉强笑道:“傻孩子,是娘糊涂了!娘如今知晓你还好好的活着,一切都好,娘的心也放下了!你快去,快去吧!娘也该、回去了!” 淑儿红着眼眶,咬唇点头。 夏嬷嬷也一旁含泪叹息苦劝。 红玉见状忍不住道:“三夫人、庞夫人不要难过了!三夫人既然一心向佛,若是搬到尼庵里修行,为乐正家祈福,岂不是更显诚心?” 只要出了乐正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再找一家离琅岐州较近的尼庵修行,还愁没有见面的机会吗?不说多,一年一二次、二三次总是可以的吧? “对啊!” “是!太好了!” 乐正三夫人和淑儿均是眼睛一亮,又惊又喜。 显然,她们已经明白了红玉的意思。 离别的悲伤瞬间被冲淡,母女两人的心情都松快了不少,匆匆叙了几句,便忙告辞了。 红玉又拿了脂粉给乐正三夫人遮掩遮掩显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和满是泪痕的脸。 乐正三夫人笑道:“无妨的,我素日不怎么见人,回去了也就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人会注意到的!红玉姑娘,多谢你了!” 红玉笑笑,道:“奴婢算得什么,可当不起三夫人这话!三夫人谢我们夫人便是!” 说的乐正三夫人和夏嬷嬷都笑了。 乐正三夫人连连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自然要谢的!若不是李夫人,只怕我这辈子就该带着遗恨进棺材了!请红玉姑娘告诉李夫人,她的大恩大德我没法报答,只能多多替她祈福,求菩萨保佑她长命百岁了!” “您不必如此,”红玉笑道:“我们夫人很是喜欢庞夫人,帮她的忙,不算什么的!” 乐正三夫人笑叹道:“这是淑儿的造化!也是我的造化!” 直到午饭后离开,连芳洲都没有跟乐正大夫人等说些什么,乐正大夫人暗暗留心了半响,最后也只好相信她是真的为了笼络乐正家邀请自家女眷做客而已,遂不再去想。 午饭前,众人才得知乐正三夫人身子不太舒服早已经离开了,乐正大夫人、二夫人均有些尴尬,忙陪笑跟连芳洲解释了几句。 连芳洲反倒大度,笑笑并没说什么。 乐正大夫人遂放了心,更无心探究别的了。 用过午饭,略坐一坐,众人便告辞离去。 小姐们给了见面礼、跟来的姨娘们和丫鬟婆子也领了赏,又有准备的诸多礼物赠与少夫人们和三位夫人,又为老夫人也准备了一份,让乐正大夫人带回去。 礼物每人一份,均用盒子装好,扣得严严实实。 乐正三夫人也有一份,亦是乐正大夫人给带回去。 她这一份跟别人的略有不同,里边的东西,并不是连芳洲准备的,而是淑儿准备的。别人看不出端倪,但是连芳洲相信,她自己一看必然会知。 1404.第1404章 开发琅岐州 送走众人,连芳洲亦回了屋子休息,碧桃、春杏等分派众人善后收拾。 连芳洲叫人拆看了乐正大夫人等奉上的礼物,二尺余高的红珊瑚,枝杈匀称,颜色鲜艳中正、龙眼大小颗颗浑圆柔润的上好大珍珠一匣、极品的沉水白檀,用嵌螺钿的描金红漆盒装着满满一盒等。 连芳洲不由笑叹:“乐正家不愧是南海郡第一家族,家底如此丰厚!这些好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她本想早点传了红玉来问话,又觉有些太显眼,便没有去叫。 没多久红玉过来回事情,方趁机回了她那事。 连芳洲听了点点头,笑叹道:“这下子她们母女总算是没有遗憾了!想想也挺可怜的,唉!” 红玉笑道:“这也是夫人您仁慈,若不是您好心,她们哪里还能见得着?做梦还差不多!” 连芳洲“嗤”的一笑,道:“你这话,当着我说我当个笑话听!当着别人说,那就是真叫别人当笑话了!还不赶紧住嘴!” 说的红玉也笑起来,轻轻一哼道:“谁敢笑话?奴婢倒要好好同她理论理论了!奴婢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 连芳洲啼笑皆非,摇摇头笑着命她下去。 没两日詹大人和庞玉龙等便带着家眷、弟兄们浩浩荡荡赶往琅岐州赴任。李赋没有再跟着去。 赵知州自被李赋率军解救出来,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见了詹大人出示的公函,没有二话的立即交接。 为了减轻罪责,让李赋等能够多帮自己说几句好话,这段时间赵知州可没有半点懈怠,反而比从前更加勤恳的办公,知州衙门一切井井有条。 交接的时候也很主动配合,该交代的全都仔细的交代清楚,可说可不说的东西也都详详细细的都说了,甚至一些只能会意不能言传颇为尴尬的内情内幕,也都提点着说了。 如此令原本两眼一抹黑的詹大人和庞玉龙省心不少,两人对这位赵知州倒生出几分好感来。 送走了赵知州,琅岐州这边的公务便全面开展了。 詹大人与庞玉龙来之前都得过李赋的话:赵知州之前但求无过不求有功的管辖太过宽松,他们必须要扭转这种局面!趁着琅岐州那些部落、部族锐气大丧的时刻,一鼓作气将他们尽数收服! 庞玉龙负责武力震慑,保证各项措施法令得以顺利实施,詹大人则负责具体事务的安排。 二人首先便将之前李赋说要各部族、部落送人前来学习大周律例之事落实了下来,庞玉龙又奉命重点紧盯着私下械斗之事,狠抓了几个不怕死的打入大牢,暂时刹住了这股蠢蠢欲动有点儿抬头的歪风。 詹大人则着手开始了修路、修水渠、规划鼓励开荒之事。 这却是连芳洲的提点。 交通的闭塞是造成哪些部落、部族分明化外的根本,若道路畅通了,内外交流多了,这种情况自然就能得到缓解。 至于修水渠、开荒,能从根本上改变他们刀耕火种的生存状态,不但于保护生态后世子孙有宜,对他们自己的生活也能有极大的改善和提高,至少,可以减少对自然的依赖。 在这崇山峻岭、地形复杂的山区要修好路并不是容易的事,好在有七个部落、部族服苦役,还有那一队护矿队好几百人,再招募几百民夫,又命沈大弈等几名参将将整个军营所有军士轮流着去,每次每人率两百人前往干活,期限一个月,也可锻炼锻炼他们,省得在军营中无所事事。 其他州县见状,也纷纷效仿,对本地道路进行不同程度的修缮拓展,一时整个南海郡热火朝天。 正是甘蔗成熟的时节,新的制糖技术以风吹的速度在整个南海郡遍地开花,到得这时候,基本上所有的制糖作坊都换上了新设备、涌上了新工艺。 只有极少数舍不得花钱更换旧设备或者对自己的技术十分自负或者不相信新设备、新技术的过人之处的作坊依然遵循着之前那一套。 然而差距很快就显露出来了。 看到用新设备、新技术熬制提炼出来的白糖颜色更白、杂质更少、更要紧的是出糖率果然比之前提高了两倍有余!即便技术不那么娴熟的也至少能提高一倍! 此行业真个是人人欢喜,家家沸腾! 对布政使夫妇的敬服和由衷的谢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顶点。 连芳洲便和李赋商量,请他发文各州县,命各州县一层层将消息发布出去,每个月定下几日在县城中向众人传授普通农作物的种植栽培管理窍门以及养殖鸡鸭猪等窍门,想听的便在规定的日子前往县城。 连芳洲这边叫人印刷了许多资料,一处处下发下去,命专门经过培训的识字伙计们下到下边州县向众人讲课传授,资料尽量分发。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能够得到最广泛的传播。 因为有之前几件事情做基础,众人知晓此事是布政使夫妇牵头做的,深信不疑,效果极好。 连芳洲这阵子心情非常的好。在这偏安一隅,偏偏又天高皇帝远,相当于一个独立的王国。她愿意为这一方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到了十月底,所有的商线拍卖完毕,出于某种连芳洲自己也不知道的默契,众人主动的将原本属于她的那三条商线仍旧留给她,没有人竞拍,连芳洲意识到这一点,当仁不让的便也收下了。 当然,也付了一个不比别人买其他商线低的价格,众人见了,心悦诚服,即便原本略有不满但是不敢言说、更不敢站出来竞争的商户们心里也平衡了许多。 经过一整天紧张而激烈的角逐,众商家较为平衡的瓜分了所有的商线,官府为此也获得了不菲的收入。 加上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四大家族以及受他们庇护的大商家、大家族的逃税行为,南海郡的税款一下子充盈起来。 除了用作日常运转,李赋又拨了不少至下边州县用作修路修渠的费用。又用一部分修缮各地书院、学堂,支持办学。 1405.第1405章 不速之客 百姓们越发感恩。 这些事情李赋并不擅长,而是全部交给新任的参政冯去疾处置。 这冯去疾原本是下边州县的一个小县令,无意中为李赋得知而赏识,此人通晓六艺、饱读诗书,对处理庶务尤其有其一套想法和举措,李赋虽不太懂此行,却也看得出此人才干,便将他调来南海城,命其暂代参政之职,只等做出成绩来救转正。 好像一下子去了所有的心事,李赋和连芳洲的日子也轻松了许多。而且,心中竟颇有些空落落的起来。 墨未也一直在府中住着,并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他不提,李赋、连芳洲自然就更加不会提。 他这人也有意思的很,住在李府中他也不太搭理李赋和连芳洲,整天只跟旭儿在一起,多半时间看旭儿练功,偶尔教他轻功或者其他功夫。旭儿去念书,他便回去睡觉。 有的时候他喝酒,旭儿就坐在一旁吃花生米陪着。听他说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李赋和连芳洲仿佛没有看见一样,也从来不管。 倒是红玉始终记得那一剑的凶残,见老爷和夫人都没有二话,嘴上不好说什么,时不时抽空却会往花园里去看看小少爷,偷偷的用一种警惕审视的目光瞅他几眼,充满敌意。 墨未对此很是不屑:他若想做什么,就凭这小丫头能管的着? 连芳洲那厢兴致勃勃的计划,明年要好好的游一游南海郡,各处都要走一走、看一看,这南海郡地域十分宽阔,出产无数中原地方所没有的水果以及各式各样的地方美食,还有那地貌各异、民风迥异的各地,无一不值得一游!还有瑶山,也想去一趟,药材交易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呢! 心中一动,她又缠着李赋,兴致勃勃的表示明年想要跟着扶家的海船出海。 李赋一听脸都黑了,想也不想当即就一口拒绝:“不行!绝对不行!那多危险?我不可能跟着你一起去,我得留在南海郡,万一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而且,我怎么去救你!这件事你想都不用想了!” 脚下不踩着实地,叫人如何不担心? 连芳洲兴头头上被浇了一头冷水,顿时大不高兴,俏脸一沉,哼道:“哪里有你说的那样!扶家的海船年年出航不也好好的吗?人家都能去,偏我就不行?而且,我也不是纯粹去游玩,没准还能带来大笔大笔的外洋生意,或者弄来许多新东西呢!” 回春岛上正在建造灯塔,整座海岛正在进行休整,准备建成海上水师基地,原先的港口也在拓宽修理,将来也可供往来商船暂时停泊补给。近海海盗的威胁,已经扫除。 “不是有扶家吗?这些哪儿用你操心?”李赋依然不答应,见她脸色不太好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不该太强硬,遂揽着她柔声道:“你想要什么,让扶家的人带回来就是!娘子,咱们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消停日子,你总不好意思让为夫再为你牵肠挂肚、提心吊胆吧?我答应你,明年陪着你在南海郡好好游玩就是!” 连芳洲轻轻一哼,扭着脸不说话。 李赋情急之下反倒灵光突闪想到了绝妙的婉拒理由,他的目光在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瞟了一眼,颇为得意的笑道:“好了娘子,别闹了!你明年年初就要生了,咱们第二个孩子还那么小,你就忍心扔下他跑去出洋?再说,你身子也得好好调养一阵不是?” “……”连芳洲一呆,瞬间怔住。不错,她一时太过激动,竟全然忘记肚子里的这块肉啦! 只是,这家伙的笑怎么看怎么碍眼! 连芳洲没好气瞪他,怒道:“我去不成了,你很得意吗?” “……”李赋摸摸鼻子,呵呵笑道:“没有!我就是——担心你才这么说,跟得意不得意有什么关系?” 连芳洲似笑非笑挑了挑眉:“当真?” “当真!” “我不信!”连芳洲一撇嘴,“除非你得答应我,等以后,你陪我一起去,我才信你!” 李赋想了想,觉得这种话不妨先答应下来,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至于“等以后”,那不是以后的事嘛,自然留到以后再说了! 眼下活生生的人为了“等以后”那不确定的事情较劲,多傻? “嗯!我陪你!”李赋遂毫不犹豫的点头。 连芳洲这才好转了些心情,笑道:“你这南海郡布政使,做了这一届,皇上多半会调你回京的!眼下又没有什么仗要大,你索性休个长假吧!” 三年一届,到时会有吏部对全国所有县令及以上的官员进行三年一度的考核,以此成绩作为各级官员的升迁或者贬斥的依据。 像李赋这样带着特殊目的而在南海郡进行任职的布政使,到时候是肯定会被调入京城的。 “好!我什么都听娘子的!”李赋笑着点头,心中却道:说不准到时候你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呢…… 转眼过了年,又过了正月十五,地处温热的南海郡已经是春暖花开,处处透着鲜活亮丽的春的气息了。 作为人气最高的南海郡风云人物,正月里李赋和连芳洲忙到何种地步自不用分说了。 总而言之,连芳洲十分感激一天比一天看起来高高突起的腹部,这让她省了许多的事情。 正月十八这日,李府中来了位不速之客,竟是崔绍溪。 与上次相比,崔绍溪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精神也有些不太好,显然是急着赶路一路上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连芳洲忍不住笑道:“又没人限了期限,也不知你在路上着急个什么呢!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什么都别说了,赶紧休息去吧,我叫人给你准备热水和饭食就送过去!这一回就多住些时候吧!” 崔绍溪笑道:“我这不是想要赶着给小侄儿过满月嘛,一时忘了什么时候会生,想着早点到总不会错!这不就急急忙忙的赶着来了?” 1406.第1406章 崔绍溪带来的惊天消息 连芳洲越发觉得过意不去,低眸瞧了一眼高高隆起的小腹,含笑道:“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这么赶啊!来不成来得晚了便瞧不见孩子么?你倒是会掐算,大夫说就在这几天了呢!” “是吗?恭喜恭喜!”崔绍溪笑道:“这么说来我运气还不错!” 一时崔绍溪去客房休息,李赋亲送他去。 两人却没有去客房,而是去了李赋的书房。 李赋请他坐下,命人上热茶,屏退下人,眸光炯炯向崔绍溪道:“你想说什么,请说吧!” 崔绍溪的神色明显不对,他有意瞒着连芳洲,又有意让自己看到,很显然,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至于那什么紧赶慢赶的赶过来,自然也不是因为他对连芳洲说的那个原因。那么,会是什么?令他仓皇急切至此? 崔绍溪整个人仿佛脱了力般的松了口气,身体往椅子背后靠坐过去,脸色一凝,叹息般道:“皇上驾崩了!” 书房中猛的陷入刹那异样的安静,李赋不敢置信瞪着他,嗓音低哑的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皇上算不得太老,而且,身体很健康,至少,绝对不可能这两年就驾崩! “千真万确!”崔绍溪叹道:“我相信要不了几天,你这儿就会得到消息!” 李赋瞳孔骤然一缩,心猛的往下沉去。 虽然什么还都没有问,但是从崔绍溪的神情和语气中,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其中肯定有内情!而且,是绝对算不上好的内情! 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努力令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问道:“这么说,太子登基了?” “是的话就好了!”崔绍溪苦笑,又道:“一场大火,将东宫尽数烧毁,太子、太子妃、两位皇孙、一位小郡主以及所有的良娣、美人、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全都死了!” “这怎么可能!”李赋猛的起身,脸上骇得没有一丝血色,不敢置信道:“这绝不可能!如果这是真的,这场大火肯定有阴谋!是谁?谁敢如此丧心病狂!登上皇位的是谁?” 李赋做梦也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治好了太子的病,他却死于这样一场灭顶之灾的大火!这叫人心中怎么不恨! 此刻,他的心纷乱如麻没有头绪,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崔绍溪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意外了! 崔绍溪有点意外他的反应如此强烈,不过也没多想,毕竟这个变故太匪夷所思了,算作是谁都会震惊的。 便道:“登上皇位的是璃王!也许你猜中了,可是,没有证据,而且东宫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就算有证据又能如何?不过,显王殿下十分不满意,如你这般怀疑璃王殿下杀害了皇上和太子东宫,听说如今京城里正乱着呢,璃王虽然仓促登基,可显王却聚拢了一批人马在跟他打擂台!双方闹得不可开交,至少在几天前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嘿,真是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一心不问政事只管沉溺诗书字画的显王,居然也是如此深藏不漏,势力竟如此庞大,能跟璃王分庭抗礼!只怕就是璃王,也万万想不到的!” 李赋心中一动,似乎觉得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也不及细想,沉声问道:“那么勇王和钰王呢?” 崔绍溪一怔,摇摇头苦笑道:“我不知!没有听到他们什么消息,我听到这个大消息,而且察觉到京城那边明显有意向外封锁消息,就急急赶来了!你手下人多,不妨派人出去详查!” 李赋点点头,钰王也就罢了,勇王手握兵权,他的立场就非常重要。 李赋心中满满的都是愤怒,太子竟然就这样被他们给害死了!他一直觉得太子有点儿太过仁慈心软,只是他相助太子是相助,离间皇家骨肉的话却不便言说,不想,果然出事了! 李赋心中发狠,璃王、显王,这两个人,谁也不能做皇帝!太子和东宫,决不能死得这么冤枉! 门“哐啷”一声被人推开,李赋正要发怒,一抬眼看见脸色发白站在那里的连芳洲吃了一惊,忙抢上去扶住她,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柔声道:“你怎么来了?来,快坐下。” “我,我听说你在书房,忽然想起有点事想要跟你说。”连芳洲的亦勉强笑了笑,只觉心慌气短,连忙坐下。 “芳洲……”崔绍溪也站了起来,有点手足无措慌了神的看着她,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什么终究没说。 连芳洲冲他点了点头笑笑,她如何不明白他的好意?他是不想让她跟着担心罢了! 可是,她怎么能不担心? “你们刚才说,璃王登基做了皇帝了?”连芳洲的心乱七八糟的,忧心忡忡道:“朱家跟咱们那可是死对头啊!璃王当了皇帝,阿简,他定不会放过咱们的!还有阿泽、澈儿他们——” 连芳洲的心骤然一阵紧缩,只觉头晕目眩、心短气促、心急如焚,颤声道:“璃王不会放过他们的!阿简,怎么办!怎么办!” “芳洲!” 李赋和崔绍溪见她如此俱是脸色大变。 “你别慌,璃王当了皇帝,就得有所顾忌,眼下他不会动阿泽和澈儿的!”李赋紧紧握着她的手。 “是啊是啊!”崔绍溪也忙道:“李将军乃封疆大吏,手握兵权,只要你们好好的,他绝不敢对阿泽他们动手!” 他不由懊恼,本来就打算避开她说此事的,谁知还是让她给知道了! “你们就别安慰我了!”连芳洲心情稍稍缓了缓,苦笑道:“我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妇人。璃王固然不敢动他们,可因为我和阿简,他一定会软禁控制他们作为要挟对付我们的筹码!我们跟朱家,那是死仇,朱家的人可没有那么大的胸怀,就算他们有,璃王这种人,阿简也绝对不会臣服。到时候——” “芳洲!”李赋眸光一敛,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不要担心!芳洲!相信我,我一定会保阿泽、澈儿他们平安!放心,即使璃王控制软禁了他们,我也一定能将他们从璃王手里救出来!你信我!” 1407.第1407章 关心则乱 崔绍溪事事都看李赋不顺眼,对李赋的本事也从来没有心服过,然而此刻他却由衷的盼着老天保佑、菩萨开眼,由衷的盼着李赋真的有那般本事! “阿简……”连芳洲忽然抬头,看着李赋,眼窝一热,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自己兄弟的性命要紧,阿简的性命同样要紧,无论哪一方有损伤,对她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伤痛,她不愿意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有事。 如果为了救自己的兄弟,而迫得李赋不得不去冒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于心何忍?然而万一璃王用他们兄弟要挟,难道还能看着不管、眼睁睁的看着璃王撕票吗?这样她的心这辈子同样也不会安宁! “你这是什么话!”李赋如何不懂她的意思,抚着她的脸为她擦拭泪水,柔声道:“别哭、不许哭!事情还不到那一步,咱们先看着,未必就没有对策!你不要这样自己乱了阵脚!我的娘子岂是这么轻易就被吓倒的?咱们夫妻难道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吗?你可不许小瞧了你男人!” 崔绍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复杂的看了李赋一眼,亦点点头柔声劝道:“是啊芳洲,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啊,是关心则乱!事情远远没有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呢!你们两口子合起伙来,不坑别人就算了,谁能坑的了你们啊!” “就是就是!这话深得我心!”李赋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两个真是——”连芳洲叫他们逗得“噗嗤”一笑,心中略略松快,挑眉道:“不错,咱们好好想想法子,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若真到了那一步,哼,璃王他敢动阿泽和澈儿、大嫂、云晗,我一定叫他坐不稳这个帝位!” 崔绍溪大笑,道:“他现在本来就没有坐稳!显王那家伙深藏不露,天知道手里还有没有别的底牌呢,璃王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头疼显王还来不及呢,一时半会多半还顾不上别的!还有远在西北的勇王,只怕此刻成了璃王和显王拼命争取的香馍馍了,就不知这位勇王殿下是会拥护其中一方呢,还是自立山头,趁着这乱劲儿,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做打算!” “不错!”李赋点点头,皱眉道:“也不知如今京城中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这就派人星夜赶去,探听消息!趁乱先将阿泽、澈儿和大嫂、云晗他们接出京来!还有,明天就派人上大房村去接清儿他们!” 连芳洲冲他点头一笑,道:“暂时就这样吧!我有句话,原本不该说,却也不能不说。南海郡如今算是完全掌控在咱们手中,阿简,你最好与胡大人、许大人他们碰个面商量商量,该拿个章程出来。这块地盘,可不能轻易丢失了,否则,咱们手里就什么筹码也没有了!” 李赋和崔绍溪心中俱是一凛,崔绍溪亦点点头正色道:“芳洲说的没错!此事须得防患于未然,至少得内紧外松,将军政大权牢牢掌控,仔细提防内奸、提防京城会不会有混进来的奸细!” 李赋心中更多了几分犹豫和烦乱,却也知道连芳洲和崔绍溪说的都是正理,便点点头道:“好,事不宜迟,我看,今晚我就与他们说道说道,明日跟参政、参议,顺便将庞玉龙、詹大人他们都叫回来,一起商量商量,还有泉州那边,也乱不得!” 连芳洲和崔绍溪都说是,三人又商量了一阵。 连芳洲突然眉头一紧,腹中一阵剧痛,忍不住抚着腹部痛苦呻吟了一声。 “你怎么了!” 李赋和崔绍溪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我,”连芳洲喘息着,咬唇道:“我可能要生了!” “什么!”两个大男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跳了起来,却张惶着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连芳洲又好气又好笑,忍着腹中疼痛大声叫道:“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去叫稳婆!叫春杏!” 两人“啊!”的一声都要奔出去,李赋总算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回身扶着连芳洲,冲崔绍溪急道:“你快去!” 崔绍溪“哦”了一声,飞奔出去。 “娘子,芳洲,你忍一忍,我抱你回房!”李赋紧张焦急的将她打横抱起。 回到房间,春杏等已经得到消息,正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到底经历过一次,连芳洲一刹那的紧张之后便镇定了下来。 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便是天大的急事也不如生孩子的事情来得重要,这是真正的在鬼门关外走一圈,她必须要摒除一切杂念,一心一意只做好这一件事! “阿简,”连芳洲躺在床榻上,紧紧握着李赋的手,凝着他的眼睛,尽量冷静而平静的道:“事情紧急,你不要守着我,去做此刻你该做的事情!即便这天下大乱,咱们也得保住南海郡的安宁祥和、保这一方百姓的平安!我喜欢这里,这是咱们付出努力好不容易一点一点攻下来的!我很好,有这么多人陪着,不会有事!阿泽、澈儿、清儿还有三姑奶奶,他们还在等着你呢!” 李赋挣扎犹豫片刻,终于一咬牙点了点头,遂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好,那我就去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就好!一切有我!记住,我不能没有你,还有孩子!” “嗯!”连芳洲嫣然一笑,脉脉深情。 李赋一笑,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看了看她,转身大步去了。 “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我要芳洲和孩子平安,芳洲是最重要的!”李赋向外边厅上急得坐立不安的崔绍溪郑重说道。 “放心,你不说我也知道!”崔绍溪白他一眼。芳洲当然是最重要的! 李赋瞅了他一眼,便出去了。 李赋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大步走出这纷纷乱乱、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的院子,冷静的一样一样的安排。 1408.第1408章 安排应对 一面命人飞马去请胡大海、许存仁、萧牧、沈大弈等人,一面传来洛广,简单说明后,命他一面派人进京打探消息,一面派人急速赶往大房村去接连芳清和三姑奶奶! 洛广骤然闻听此消息也是惊得半响回不过神来,知晓此事严重性,当下不敢耽搁,一下去立刻就去办了。 等胡大海几个来了,李赋与他们说了此消息,同样是无人不惊、无人不骇,直到月上枝头,众人才商议定了主意,如何保全自己、保全这南海郡全境安宁。 从次日起,便借口搜查刺客,对南海郡通往中原的关隘由沈大弈亲自领亲信重兵把守,严格审查进出关隘人员。 同时派人南下泉州,同样严格把守港口。 对南海城的防守巡逻亦全部加了亲信重兵,胡大海管着军营,时刻保持警惕,防止变乱。 这是大方向,其中各种具体安排一番弄下来,天已大亮。 李赋记挂着连芳洲,匆匆赶回后宅。 刚穿过穿堂过了天井,恰恰踏上台阶还没有进门,便听得里头隔着门室隐隐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丫鬟婆子们一片声的欢呼:“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李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虽不是第一次当爹,依然高兴得不知要怎么样才好,心情澎湃激荡着,无以言喻,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快步走了进去。 “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个小公子!”稳婆正从里边出来,笑眯眯的道。 众丫鬟婆子一片的跪了下去笑着恭喜。 “好!好!都起来,都起来!”李赋哈哈大笑着,嘴巴差点没道:“回头都有赏!重重有赏!” “谢老爷赏!”众丫鬟婆子笑着,纷纷起身。 崔绍溪在外头抓狂紧张了一晚上,见状也无声的笑了,嘴角高高的翘起。芳洲母子平安,这就好! 瞅着李赋脸上的笑容,崔绍溪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笑起来竟是这样的难看!是真的很难看!叫人看了一点也不爽! 李赋冲崔绍溪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谢意,不等稳婆阻止,已经大步转入隔断,推开产房门走了进去。 红玉拉着那稳婆笑着摇了摇手,笑道:“不相干的,我们老爷这是担心夫人呢,夫人生大少爷的时候也是如此!” 稳婆便笑道:“大人既然都不忌讳,老婆子还多什么嘴呢?” 说着又笑眯眯的道:“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呀,早就听说大人疼宠夫人,这么大的官儿就夫人一个!如今夫人又连生了两位少爷,大人只怕往后更宠着夫人了!夫人这地位啊,凭她是谁,都动摇不了半分了!” 听了这话红玉禁不住掩口“噗嗤”一笑,又好笑又好气的小声向那稳婆道:“您啊,别瞎说!仔细惹恼了老爷和夫人拿不到赏银那才倒霉呢!我们老爷疼夫人,那是真疼,不是因为夫人生了两个小少爷才疼的,夫人便是生了小小姐,老爷一样瞧不上别的女子!” 那稳婆吐了吐舌头,忙笑道:“亏得姑娘提醒,不然我可闯了大祸了还蒙在鼓里呢!唉,说起来也难怪,夫人这样好的人,哪里有人能不疼呢?我老婆子孤陋寡闻,也听了坊间不少夫人的故事呢!千万个里头也寻不出一个来!说来说去啊,就是夫人好福气!” “可不是!”红玉笑笑,忙又笑道:“您老也别光顾着在这儿说这有的没的了,还有什么要做的,您还不赶紧交代了!“ 稳婆“啊哟!”一下不由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笑道:“瞧我,又多嘴不顾事儿了不是?姑娘莫怪,姑娘莫怪!”说着忙吩咐指挥起来。 里头李赋抱上了裹在宝蓝色棉布缝制的百子千孙襁褓中的小儿子,正坐在床头与连芳洲一同笑看。 连芳洲换上了干净的粉红色绣花棉中衣,散着头发额头上勒着宽抹额,正靠坐在床头,微微偏身依偎在李赋肩头,就着他的手看襁褓中的小小婴儿,小声笑着讨论鼻子嘴巴像谁更多一些。 “咱们小儿子取个什么小名好呢?娘子,你说。”李赋端详端详小儿子,抬头向妻子笑问道。 连芳洲偏着头想了想,便笑叹道:“要不然,就叫端午如何?” “端午……”李赋眸光微闪,顿时想起了端午那天发生的事情。 便点点头道:“好,就叫端午!也时时刻刻给咱们提个醒,那天的事情,决不允许再有发生!咱们这个家,少了谁都不行!” “嗯!”连芳洲一笑,又打趣笑道:“我只是纯粹想要纪念一下而已,可没你想得这么多!” “……”纪念一下?李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那天有什么好纪念的! 他只知道,那天他失魂落魄的,惊怒得仿佛被摘了心肝。 连芳洲看他这副又憋屈又无奈偏又不忍驳他的表情,忽然心情大好,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笑道:“你先出去吧!我有点儿累了,我想要睡一觉、歇一歇,咱们的儿子也要歇一歇了呢!” “好,那我先走了,你乖乖的休息!”李赋便小心的将孩子放在床榻边上的摇篮中。 “对了,”他正欲离开,忽又转头,向她笑道:“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无需牵挂。南海郡从今日起全面戒严,我保证,任何心怀鬼胎的人都不可能在这儿兴风作浪!” “嗯,有你在,我很放心!”连芳洲冲他一笑,看着他出去。 庞玉龙、詹大人、冯去疾等,与胡大海等都是一样的意思,大家一致决定暂且保住南海郡一方安宁,不参合到京城皇子们的内斗中去。 而且假如形势继续恶化下去,就关闭南海郡通往中原的关隘大道,彻底与那纷争战乱隔绝! 至少,决不让战火波及南海郡。 冯去疾甚至隐隐露出,天下大乱,有能者居之,李大人为何不可的意思? 只不过冯去疾只是试探性的提了一提,而李赋等人都没有这么细致的心,也没有往这上边想,因此没有注意到。 1409.第1409章 京城来的特使 詹大人却察觉到了,心中不由一凛一动,待要细想想,忍不住也跃跃欲试的犹豫起来:李大人若夺了天下,又有何不可?到时候,自己不也是水涨船高…… 命令一层层下到各州县,命各处外松内紧,严禁出现民变或者什么不好的谣言,务必保证民心稳定,百姓安稳度日。 萧牧亲自带人去了泉州,管着那一片的海防。 五天之后,京城中的特使在一支百人队伍的禁卫军护送下飞驰进了南海城,昭告了建德皇帝驾崩的消息,同时昭告璃王殿下继位,改元新元。 李赋等人便知,显王没有斗得赢璃王,璃王终究是坐住了金銮殿上那把龙椅。 天子传旨,李赋自然得接。 那传旨的太监夏公公见李赋领着众人老老实实的跪下接旨,不由心中得意,便皮笑肉不笑的道:“李大人快快请起!咱家出京的时候皇上可是特意吩咐过,叫务必要好好的对待李大人,不可对李大人有半点无礼呢!李大人于国有大功,皇上一直都记着,还说要重用李大人呢!” 李赋淡淡一笑,道:“皇上言重了,微臣惭愧。” 夏公公见自己代表新皇如此明显的向他示好,他没有半点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然后感激零涕的表忠心也就算了! 居然如此不冷不热的反应! 什么态度! 他还真当自个了不起了?别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先帝那儿的功劳在新皇面前算个什么? 难道他忘记了不成?他的好夫人将新皇后的娘家可是往死里得罪过的!如今新皇主动向他示好,他不说感恩,居然还端了起来! 哼,他就端吧!迟早有他好受的!到时候别跪下来哭求就是了! 夏公公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不太好看,轻轻一哼,清了清嗓子,突然扯开尖声尖气的嗓子叫道:“皇上另有旨意,南海郡布政使李赋接旨!” 李赋眉头一跳,复又跪了下去,道:“臣听旨!” 夏公公从一名恭恭敬敬双手奉上的小内侍手中接过另一卷明黄的圣旨,展开大声念了起来…… 撇开文绉绉的套话,意思就是,新皇甚是思念李将军,京城中也离不得李将军,所以,请李将军将南海郡布政使一职交予前来任职的朱岩,李将军立即携家眷随夏公公回京述职,新皇另有重用! 旨意一下,胡大海、冯去疾等尽皆变色,相互暗暗交换了个眼神,从彼此心中看到的意思差不多,这才心中略略安定。 且不动声色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听到这道旨意,李赋并不觉得有多惊讶。 璃王不派人来便罢了,若派了人来,就绝不会仅仅昭告先帝驾崩这个消息这么简单! 况且,与朱家的恩怨早已经打了解不开的死结,这一回朱家水涨船高,怎么着也得将他和连芳洲弄回去好好折腾折腾吧? 璃王才刚刚和显王大斗了一场,绝不可能、也没有那个本事在这个时候、在这件事情上跟朱家对着干! 不过,这是当他傻子吗?他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回京等死?就凭这一百御林军,就能拿得住他? “李将军,快快接旨谢恩、准备准备,咱们明天一早就启程吧!”夏公公将那圣旨收拢,向李赋递了过去,不紧不慢的说道。 李赋不语。 夏公公脸色一变,尖声道:“李赋!莫非你想抗旨不成!你好大的胆子!” 李赋缓缓起身,盯着夏公公,冷冰冰问道:“先帝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驾崩?还有东宫,为何会突然之间发生那么大的大火一夕之间所有人包括太子葬身火海?先帝驾崩、太子、皇太孙、皇次孙尽皆亡故,璃王殿下却仓促登基,得到最大的好处!这里头的疑影也太重了点吧!璃王殿下不觉得应该给朝臣们、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吗!” 夏公公脸色微变,京城中的事情明明已经很严格的控制消息散布,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南海郡竟然也知晓得这么清楚! 不等夏公公解释喝斥,胡大海、冯去疾等纷纷起身大声叫嚷质问起来! “不错!显王是有名的贤王,如果璃王殿下得位正当,显王怎么可能会质疑!” “听说璃王殿下登基仓促,勇王都没回京,要说这里头没鬼,哄谁呢!” “弑君弑父、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太子死的冤啊!东宫冤枉!乱臣贼子迟早要遭报应!” “住口!都给本官住口!”一片混乱中,一名穿着紫袍官服、束着白玉腰带、年纪三十五六岁,圆脸阔鼻、五官开阔的官员越众而出,怒视众人大声喝斥着。 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夏公公也回过了神,气急败坏的尖叫道:“反了反了!都反了!竟敢以下犯上、妄议新君,好大的胆子!” 他指着众人怒喝道:“你们一个个,都想造反吗!” 凡是当官的,本就瞧不起太监,众人愤怒之下见夏公公在这儿耀武扬威、颐指气使更是瞧不顺眼,哪里会怕了他的话? 一时间“死太监!”、“老阉狗!”、“狗仗人势的奴才!”各种叫骂漫天飞,夏公公气得脸上又红又白阵阵尖声怒斥,又哪里及得上无数个声音?喊得嗓子哑了人家听得到听不到尚且两说! 李赋一抬手,众人方止住了叫骂声。 李赋压根就没理会还在那哑着嗓子气急败坏叫骂的夏公公,盯着那紫衣玉带的官员,挑眉淡淡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这人冷哼一笑,傲然道:“本官朱岩,南海郡下一任的布政使!李大人,您是个聪明人,如今大势已定,璃王殿下已经登基为帝,坐稳了金銮殿上的龙椅,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大人不会做那目无君上叛逆之事吧?皇上可是非常器重李大人的!皇上说了,从前的一切恩怨一笔勾销,只要李大人回京,立刻晋封国公,享双禄,册嫡长子为世子,授正四品车骑将军职!赐李夫人五翟珠冠、锦衣霞帔!李大人,皇上都已经放下了,莫非李大人还不肯放下吗?不知李大人是何居心呀?” 1410.第1410章 拒绝 胡大海等众人心中一凛,俱是变色,紧张的看向李赋。 新皇肯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说绝无仅有也不为过!况且,以李大人的军功人脉,新皇登基正是用人之际,这话未必就是假的。 面对如此的许诺和诱惑,李大人能不动心吗? 谁知李赋“嗤”的一笑,冷冰冰道:“璃王得位不正,你觉得本官是那种同流合污之辈?” “放肆!”朱岩脸色一变,冷冷道:“李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打了几场胜仗就天下无敌、连君上也不放在眼里了!难不成,你想谋反!” 此言一出,朱岩身后一众御林军铮铮利剑半出鞘,如蓄势待发的猛虎。 李赋这边的亲兵亦同样气势汹汹向前跨了半步,利剑半出鞘,冷冷与御林军对视。 朱岩大叫道:“好你个李赋!竟敢在天使面前动刀剑,你果然是想谋反!实话告诉你,南郡关外李杰将军领着两万精锐严阵以待,随时都可杀进南海郡捉拿逆贼反臣!你有本事,就动一动!” 李赋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大笑道:“朱大人,两万精锐就敢在南海郡喊打喊杀?你也太瞧不起我李赋了!你有本事,就让他们试试,能不能踏进南海郡半步,尚且有待商榷呢!” 胡大海等闻言,“哄”的一下纷纷大笑了起来。 朱岩又羞又恼涨红了脸,突然喝道:“原南海郡都指挥使胡大海可在!” 胡大海一怔,便往前两步,笑道:“朱大人又和见教啊!” 朱岩冷喝道:“皇上有旨,拿下谋逆反贼李赋,立即封你为南海王!” 胡大海看怪物一样看着朱岩,不语。 朱岩只当他是心动了,只不过碍于李赋威慑有点儿犹豫,不由暗喜,精神一振,大喝道:“胡大海!你还等什么,快动手!” 胡大海双手一摊,笑道:“朱大人,别急啊!你说皇上有旨,旨呢?我可没见!别是你信口胡说的吧!过后皇上不承认,我岂不是亏大了!” 朱岩不悦道:“皇上传的是口谕!今日所有人都是见证,皇上怎么可能会不承认?休得出言不逊!” “那谁知道呢?”胡大海依然笑道:“万一朱大人硬是一口咬定没有说过这话呢?或者干脆将我们这些人统统杀了灭口呢?到时候我们也只能跟先帝和太子爷、东宫众位贵人一样在阎王爷那儿喊冤了!” “说的是!” “胡将军言之有理!” “咱们可要擦亮眼睛别上当了!” “弑君弑父弑兄的恶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众人纷纷叫嚷议论着。 “你、你们!你们一个个,全都要造反吗!”朱岩便是个傻子,也看的出来了,胡大海这厮根本就是在消遣戏弄他!还有这些不识好歹的粗人,一个个竟然还敢百般嘲讽!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一定要将他们统统杀了,方解心头之恨! 李赋笑道:“朱大人,不要动不动便把‘造反’两个字挂在嘴边!莫非,朱大人是想逼迫我真的造反吗?我李赋是什么性情的人朱大人即便不了解十分也该了解三四分,我不会造反,但先帝和东宫,的确死得不明不白!璃王殿下的确得位不正!请恕李赋不能从命!如果哪一天,璃王殿下能够证明自己清清白白、问心无愧,朱大人再来接任这南海郡布政使的职位吧!现在,抱歉了!” 胡大海等众人目光炯炯,神色冷厉,冷冰冰的盯着他。 朱岩心中一凛,一股寒气下意识的从脊梁骨慢慢往上涌,他强作镇定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赋哼道:“意思就是,朱大人请回吧!” “李赋!你是铁了心抗旨不遵?”朱岩冷喝。 “你怎么这么啰嗦!听不听得懂人话?”胡大海不耐烦道:“李大人之前说的你都没长耳朵吗?带上你的人,马上滚出南海郡!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冯去疾亦道:“是啊朱大人,李大人说了,等璃王殿下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将军自然就会回去了!在这南海郡一亩三分地上,朱大人还是别耍威风了!” 朱岩气得脸颊肌肉狠狠抽动,胸膛急促起伏大口喘着气,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至于夏公公,早就没了之前的威风,鹌鹑似的缩在朱岩背后,无声的表示:我的任务是宣旨,我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都由你做主! 朱岩心中如何不气、不恼?他是当今皇后同一个祖父的堂兄,此次来南海郡之前,皇后的亲娘、他的伯母朱夫人可是特特命人传了他去说话,要他一定要趁此机会狠狠的羞辱李赋和连芳洲,一切有她担着!他当时想也没想满口就答应了! 李赋连芳洲与朱家的恩怨他虽然知道,也知道那两口子都不好惹。 但是,今非昔比不是吗? 如今高高坐在金銮殿上的大周天子是昔日的璃王!以前的朱家是如今的头号外戚! 李赋和连芳洲就算再厉害、再能耐,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又算什么?即便他们再不甘不愿,也得乖乖的听从自己的摆布!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李赋,竟然仗着天高皇帝远,竟然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令他颜面扫地! 别说羞辱人家,人家不羞辱他,他都要谢天谢地了!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趟差事,不想出师不利,被人灰溜溜的又赶回京城! 他还有什么脸面回京,回京之后又如何向朱家交代? 想及此朱岩心中不但愤怒,而且害怕起来。 他终于狠狠咽下心头气,放软了语气说道:“李将军,你有什么质疑那是你的事,但在我朱岩心中,皇上就是皇上,皇上的话就是圣旨!皇上既然封了在下当这南海郡的布政使,在下就绝不会离开南海郡!也请李将军体谅一二,咱们大家各退一步,在下留在南海郡,李将军想要当这南海郡布政使也随将军的意!就请夏公公自己回京复命吧!” 1411.第1411章 不从 “这怎么好意思!”李赋怎么可能将他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留在南海郡?天知道他会暗中搞什么小动作? 李赋笑道:“璃王殿下相信也不是那种听不进人言的,朱大人回去据实禀报,又背靠着朱家这棵大树,朱大人有什么好怕的?朱大人留在南海郡,不伦不类像什么样?休要再说,请吧!” “李赋!”朱岩没想到李赋如此不近人情,惊怒之下“铮!”的一下夺过身旁侍卫的剑,后退两步架在自己脖子上,厉声道:“李赋,你欺人太甚,是不是要逼死我!” 李赋莫名其妙向胡大海等人看了看,道:“朱大人在说什么?是不是脑子糊涂了?他说本官逼他?本官什么时候逼他了?” 胡大海哈哈大笑道:“分明是他自己发失心疯!却赖在大人身上,也忒无耻!” “下官也没看见,不过下官倒是看见朱大人在威胁大人!”冯去疾也笑道。 众人“哄”的一下都笑开了,七嘴八舌的打趣着。 朱岩脸色发白,攥着剑柄的手骨节泛白不停颤抖,气得几乎没有晕过去! 难道,他就要这么下不来台吗! 死,他当然不是真的想死! 李赋心中冷笑,朝朱岩一步步走了过去,在他瞪大眼睛恐惧不安的表情中不紧不慢将他手中的剑夺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淡淡道:“朱大人请吧!夏公公,朱大人的情形似乎不太好,还请夏公公路上多多照顾!” 说毕冷冷道:“胡大哥,有劳你送他们一程!“ 胡大海轻哼一声,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将他们安安然然送出南海郡,前提是他们不自个找死!“ 李赋一笑,高声道:“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答应一声,议论纷纷的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朱岩和夏公公眼睁睁的看着,竟是半个字也不敢说。随行的御林军们,只知听命行事,就更没有什么动静了。 李赋回到住宅后院,连芳洲和崔绍溪都在等着消息。 李赋见他们紧张向自己望来,不觉一笑,道:“没事!已经打发走了!” 连芳洲舒了口气,道:“他们没有威胁你,可见阿泽他们应该不在璃王的手里!”不然,他们没有道理放着王牌不动用。 崔绍溪亦笑道:“这下子你放心了?如此说开了正好,咱们就守着这南海城,静观其变!” 李赋笑着点点头,向连芳洲柔声道:“阿泽他们不落在璃王手中这就是最好的好消息,我想,他们既然脱离了璃王的掌控,必定会设法赶来南海郡,我会加派人手沿途寻找接应。你如今还在月子里,不可劳心太过。” “我没事,我有分寸的!”连芳洲一笑点点头,又叹道:“也不知京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泽他们——唉,但愿他们平安无事!” 李赋和崔绍溪心情一下子也有点沉重起来,虽然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是在这种时候音信全无并非不会演变成坏消息! 他们在找连泽他们,璃王那边肯定也在找,还有那位不知道如今是何下场的显王,说不定也在找人呢!连泽他们既无权又无兵,若一路侥幸躲过也就罢了,若运气不好被璃王他们撞上,那可真的就是—— “咱们好好经营南海郡,就有了与璃王对抗的筹码!芳洲,你别担心!”崔绍溪道。 李赋亦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只要南海郡在咱们手中,璃王绝不敢轻易动他们!” “眼下也只能如此!”连芳洲笑道:“我是忍不住担心,其实道理我都明白,也能控制得住理智。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我!该怎样做,就怎样做,首先得确保南海郡安好!只有南海郡安好了,他们的安全才有保障!” 李赋大大松了口气,笑道:“娘子明理,我亦安心!” 各种各样的消息通过商道已经传入南海郡,上上下下、商贾农人很快都听了三言两语。 原本,李赋和连芳洲等还以为会造成人心不稳、社会动荡,可没想到,上上下下各色人等仿佛没事人一样,该下地干活的下地干活,该打开门做生意的打开门做生意,除了闲暇时候摆龙门阵眉飞色舞、热热闹闹的讨论一阵,这场帝国的大震动对南海郡人没有半点影响。 这令李赋和连芳洲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颇为困惑不解。 还是冯去疾向李赋解了惑,向他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南海郡向来是天不管地不收,名副其实的天高皇帝远!京城那边哪怕是天塌下来呢,也砸不到咱们这块儿!所以大家当然没什么上心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呵呵,看那京城的变故,大家就像看别人家的热闹一样,您说谁会紧张害怕呢?” 李赋不禁哑然失笑,方恍然大悟。 回去同连芳洲说了,连芳洲也同样啼笑皆非乐不可支,笑叹道:“我说呢,从乐正老爷子往下,没有一个人把这改朝换代的变故当回事儿的!原来如此啊!唉,这样也好,这样你可省事多了!” “不错!”李赋一笑,点点头道:“民心不乱,南海郡便不会乱!” 没过两日,靖南王世子周炳明忽然前来做客。 李赋心下纳罕,亲自接待。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周炳明跑来做什么,靖南王封地与南海郡虽然接壤,但李赋跟他们靖南王府可没有什么交情,连往来都没有! 若一定要说双方有什么关系,那就是容安郡主周倩曾经有一刁难得罪过连芳洲。 双方见了面,一袭月白暗纹长袍的周炳明满面笑容的疾步上前,拱手从容向李赋笑道:“李大人,好久不见了!离了京城,大人气色看起来反倒更好了!” “世子说笑!请!”李赋亦笑笑。 进了花厅分宾主坐下,丫鬟奉上茶便恭敬退下。 几句客套寒暄,李赋便笑道:“世子来此,不知有何见教?若有什么需要李赋出力的,世子但言无妨!” 1412.第1412章 靖南王世子来访 “李大人真英雄也,说话总是这么豪爽!”周炳明大笑,道:“大人不必猜疑,实不相瞒,其实家父早就想与大人多亲近亲近,让在下多多过来跟大人学习学习,只可惜南海郡之前一片乌烟瘴气的,大人忙着整顿,我们也不便过来给大人添麻烦!如今一切障碍皆扫荡干净,大人得闲了,在下才敢来打扰一二,这不,趁着没过几日就是小少爷满月,在下顺便来喝一杯满月酒,向大人和夫人道个喜,还请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李赋虽然觉得这话似乎不太像实话,一时也没有想太多,便笑道:“王爷和世子真是太客气了!世子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喝了这杯满月酒再走!至于什么学习,呵呵,世子乃皇室贵人,出身尊贵,王府里什么样的好师傅没有?李赋当不起!” 周炳明一阵爽朗的大笑,呵呵笑道:“李将军客气客气!能得李将军指点一二,实乃在下的福气,在下是说认真的,不知道李将军肯不肯呢?” 李赋略一沉吟,慨然点了点头,笑道:“世子不弃,自然无妨!” “那就这么说定了!在下先谢过李将军!”周炳明高兴的起身向李赋拱手作揖,笑道:“在下向李将军请教时,还请李将军不要嫌烦!” “自然不会!”李赋笑笑。 周炳明喜之不尽又奉承了两句,便识趣告辞。下榻在布政使衙门附近的驿馆之中。 “来喝满月酒?”连芳洲听了李赋这话也不由好笑,道:“咱们小端午还有二十天才满月呢!这会儿就来喝满月酒了!这位周世子,也太急切了些吧!” 李赋笑道:“谁知道他莫名其妙的跑来套近乎打的什么主意,想必想在南海郡多玩几天吧!随他去了!” 连芳洲一时也猜不透靖南王父子究竟想干什么,想想这南海郡如今上下戒备,胡大海、冯去疾、萧牧、庞玉龙等都是李赋的心腹,若这位世子想要做什么,只要稍稍露出点苗头就会暴露,的确不必管他!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京城的消息虽然还不十分清楚明白来龙去脉,也大致明白了几分。 令李赋没有想到的是,那位性情单纯、年纪幼小的钰王殿下,竟然也死了!还是死在先帝和东宫之前。 且此事似乎牵扯到什么皇家内幕,颇为诡异。先帝甚至没有昭告天下,对外没有半个字! 据打探来的消息称,钰王死于什么意外,凶手直指璃王,先帝震怒,仿佛原本欲要下旨将璃王废为庶人,圈禁高墙永不释放!可临下旨之前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这道旨意便没有下下来。 跟着,先帝就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卧床不起…… 李赋不用想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先帝偏偏病到如此地步,京城中的局势肯定紧张得没法形容!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某天夜里,东宫莫名其妙的就着了大火! 直到火势冲天,几乎将整个东宫笼罩燃烧了起来,才有人发现、才有人救火! 结果可想而知,东宫没有一个人逃了出来,全都活活烧死在了火海里! 然后跟着新年里,先帝就驾崩了! 璃王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因此抢占了先机,第一时间控制了皇宫,宣布自己是先帝指定的继承人。 不光璃王,几乎京城中所有的臣子们都认为,没有了太子,璃王是当仁不让的新君! 没有人将温文尔雅、手无缚鸡之力的显王放在眼中,而手握兵权的勇王又远在西北!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戏剧性的发生了转折了! 显王竟然跳了出来,指责璃王弑君弑父弑兄,根本不配继承大统! 众人这才惊觉,九门提督衙门两万多人马都是显王的人,还有两位大学士、以及礼部尚书、兵部两位侍郎,以及京郊宛平、大兴两县兵马,都表示了与显王一样的质疑。 璃王又惊又怒,指责显王暗害了钰王嫁祸自己,活活气死了父皇,东宫大火肯定也是他的动作!分明就是他狼子野心!原来他早就有此野心,只不过太善于伪装,大家都被他欺骗了而已! 璃王的野心一直在明,如今摆明了显王其实也是有野心的,只不过一直在暗! 这两人互相攻击,众人还真不知该相信谁才好,京城中一时乱成一锅粥! 相比之下,璃王的势力显然更大一点,而且抢占了先机,惊怒气急之下决定先行登基,只要登基称帝,名分一定,显王就算不服气,又能如何? 可是璃王的登基大典不但仓促,而且还发生了变故,被显王的人处心破坏,派人刺杀。虽然刺客当场被杀,可那种时刻见了血,任凭在谁的眼中,都是一件并不吉利的事情。 这还不算,紧跟着乾清宫后殿又起了火,虽然很快就被扑灭,但那冲天而上的滚滚浓烟人人都看见了,这同样不吉! 璃王愤怒得恨不得将显王碎尸万段!仓促登基之后,立刻派人捉拿显王。 显王怎么可能乖乖束手就擒?率领手下不知怎的竟然盗走了先帝遗体,占据了北苑行宫,与璃王对持起来! 这一下变故,又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老臣们和宗室们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先帝一世英名,不想死后却遭如此羞辱,如何不令人愤怒? 所有的儒生们、御史们、读书人们愤怒了,谴责的言语铺天盖地的涌来。 不但始作俑者显王一时之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就是坚决不肯向显王服软和谈的“新皇”璃王也收获了无数的谴责。 这下子,兄弟俩都扛不住了。 璃王不得不让自己的母妃——刚刚荣升太后的淑妃娘娘去请“病中”的先皇后出面说和。 先皇后原本不肯,可璃王已经被逼急了,用先皇后的娘家上百口人命威胁。 先皇后不得已,含恨出面调解。 最终的结果是,显王要求璃王封他为汉阳王,要汉阳作为封地包括荆州、荆门、江夏、武昌等地,并且即刻启程就封。 璃王不得已,只得答应。 1413.第1413章 京城变天了 显王便带着“圣旨”以及自己的追随者们尽数退出京城,一天一夜确定安全之后,才将先帝遗体放下。 璃王将先帝遗体迎回京城,这才仓促办起丧事来…… 虽然明面上是自己赢了,然而赢得有多窝囊、多颜面尽失,不用人说璃王也清清楚楚。 正因为如此,璃王心里憋着一股火,整日阴沉沉的,脾气越见暴戾,哪里还有半分从前贤王的样子? 他又下旨命勇王进京奔丧,谁知赶往西北传旨的太监根本就没有见到勇王! 据说,勇王在几日前发现有一股胡人有异动,亲自率兵出关查探去了,归期不定,或许一二十天,或许,一两个月甚至更久! 接旨的人不在,传旨太监纵然有千般憋屈也无从说起,只得怏怏作罢。 璃王派来接替勇王的赵将军想要将西北大军接管过来,却也遭到了众将的一致抵抗。 众人只有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要交接,可以,找勇王交接去!还没有跟勇王交接之前,我们只认勇王这个统帅,别的,都不认! 那位赵将军气得抓狂,任凭怎样搬出新皇、搬出圣旨来跟人软硬兼施、威胁利诱,人家本来就是蛮不讲理的武将,无所谓更加不讲理一点!根本就不买账! 何况,新皇与显王之间这一场天翻地覆、几番波折大出意料的争斗之后,新皇纵然夺得了皇位,也勉强算是坐稳了,又哪里还剩下多少威望? 赵将军纵然搬出他来说事,自己也下意识的便觉得底气不太足! 若想要来硬的?那就更加是笑话了!区区一个领着人家根本不承认的“皇命”而来的将军,跟这个个都手下有兵有将的人硬拼?没准性命都丢在这儿了呢! 而且,就算丢了性命在此,那也是白丢!新皇是绝对不会为他出头的。 于是,赵将军无可奈何,只得如同朱岩一样,恨恨而归。 好在勇王并没有把事情做绝,只是找了借口避而不见,并没有明确表态反对新皇,在新皇面前他勉强也算能够交差了! 果然,璃王焦头烂额之际哪儿还有能力对付勇王?勇王不给他生事儿,暂时老老实实的,那便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待局势真正稳定下来了,那时候再慢慢的一个一个的算账! 连芳洲和李赋等均没料到京城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变故,念及先帝和太子,李赋心情更是低落,心中愤恨不已! 先帝那样的人,不想非但死的不明不白,死后还被亲生儿子如此折腾!真正将皇室的脸面都丢尽了! 还有太子—— 连芳洲知晓李赋心情肯定很不好,劝了他几句,便由着他独自抚平。一下子效忠之人突然之间便去世了,连个血脉都没有留下来,他心中的茫然和失落,无以言喻。 冯去疾突然来访,连芳洲便命人将他带去花园里去见李赋。 冯去疾见李赋背着手站在水边望着湖水出神,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身后,不敢出声,亦没有近前。 李赋竟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自己身后,长叹一声转身正欲离开,这才发现了就站在身后的冯去疾。 不由一怔,笑道:“去疾,是你?” “大人!”冯去疾整整衣裳,上前躬身施礼。 “不必多礼!”李赋摆摆手,笑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怎么不出声呢?” 冯去疾笑道:“下官见大人在思考问题思考得出神,不敢惊扰了大人!下官来找大人,的确是有事想说。” 李赋点点头,道:“是什么事你但说无妨,不必客气,也不必拐弯抹角!” 冯去疾答应一声,忽然抬头看向李赋,正色道:“大人,请大人恕罪卑职大胆!卑职想请问大人,对于如今的情势,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打算?”李赋望着冯去疾,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 因为,如果不是另有所指的话,他没有什么必要问自己这个话,可如果另有所指的话,会是什么?李赋觉得自己似要想到,又想得并不通透。 “怎么讲?” 冯去疾笑了,道:“大人比下官更明白,如今京城中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皇室可以说是掩面扫尽!太子东宫全部丧命,钰王也死了,璃王和显王,虽然如今是璃王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可是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值得追随的明主!而且,据在下看来,这两人恐怕都不是坐得稳江山的人呢!至于勇王,打仗也还罢了,让他坐江山,恐怕——呵呵!” “大人,您说,咱们南海郡,该何去何从呢?”冯去疾缓缓的问道,这句话,才是目的所在,之前的都是铺垫。 李赋长长一叹,苦笑道:“去疾,你这是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正正说中了我的心事啊!自从京城中传来这消息之后,我心里就没有一刻得以安宁的,为亲人担忧是一回事,但其实即便他们真的落入了璃王或者显王的手里,我也有七成的把握能将他们完好无损的救回来!只有这京城的局势,令我心里不安。你说得对,璃王、显王都不是能相与之人,而且,我李赋也不屑投靠他们任何一个。勇王,他既无为君之才,也从没有过那心思,不然也就不会这么多年甘愿在西北吃沙子也不愿意留在京城享福了!难道,明主要从宗室中重新选出……” “大人!”冯去疾苦笑,心道:之前说的那一大通合着全都白说了! 他索性直截了当的道:“什么宗室不宗室的!天下之主当有能者居之,大周的天下还不同样是从前朝手中夺来的?大人何不取而代之呢!” “你说什么!”李赋心头大震,眸中精光一闪,猛的抬眼盯向冯去疾。 与他的震惊不同,冯去疾脸上的神色平静得就像不起波澜的湖水,平和的目光与李赋相视着,缓缓的再次说道:“下官是说,大人何不取而代之。以大人之能,并无不可!哼,纵然不成,咱们退回南海郡足以与中原分庭抗礼,大人根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1414.第1414章 何不自取? 冯去疾见他不说话,静候了片刻,又慢慢说道:“大人,事不宜迟,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南海郡上下无人不服大人,便是百姓们提起大人和夫人,谁个不是真心敬服?还有那深山里几十个部落部族的骁勇善战蛮人,亦是一支奇兵!大人,咱们干吧!” 半响,李赋叹息一声,望着冯去疾,目光深邃而平静,慢慢的说道:“你能有胆子跟我说这些话,我相信你的心意,但我也得告诉你一声,这不太可能!打仗还罢了,治理庶务民政,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擅长!而且,先帝和太子待我有恩,我也没想过趁着此次变乱夺取大周江山!此事,你就当从来没有说过,我也从来没有听过!咱们就在这南海郡好好的等着吧,先看看局势再说!璃王不会罢手的,他肯定想方设法也要弄死显王和勇王,还有朱家、淑妃娘家李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等他们闹腾起来,宗室必定会有动作。别的不说,老敏郡王还在呐!论辈分,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先帝不敢,璃王同样不敢!论才智,呵呵,这位老郡王平日里那是爱装傻,而不是真傻!” 冯去疾心中暗暗失望,苦笑道:“大人,您真的不考虑考虑属下的建议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大人,就算老敏郡王最后出来主持公道,推了某位宗室子弟出去,可大人远在南海郡,对此事无分毫之功,新君对大人也不可能另眼相看,没准还会忌讳大人手中的兵权而夺权呢!大人难道甘心?大人坐了天下,何愁没有治理能臣?所谓的垂拱而治,当是如此!况且,以属下之见,夫人之才就很不俗,大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李赋一笑,道:“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暂且说不到这个!夫人的才能的确过人,可如今我只是个布政使,又在南海郡这种偏远之地,由着她性子胡闹无人会说什么,真到了君临天下那天,就不一样了,她要是敢干预政事,群臣能饶的了她?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我可舍不得她受这等委屈!” 冯去疾哑口无言,苦笑道:“看来大人是铁了心了!” 他不死心又问道:“可万一,中原就这么一直大乱下去,璃王和显王一直缠斗不休,斗个一二十年,大人又该如何?” 李赋想了想,摇摇头道:“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可能会出现!老敏郡王和勇王都不会允许。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看到我这边没有动静,他们必定会设法前来与我联络探知消息,到时候自有商量定论!璃王那人,刚愎自用,又自负极高,哼,他坐不稳的!显王写写诗、作作画还罢了,争位?” 李赋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之所以能够将璃王打个手忙脚乱,完全是出其不意!如今既然暴露了,你等着瞧吧,他不会再占得到璃王的便宜。璃王灭了他,就该轮到勇王了!到时候,自有一番计较!” “原来大人早已心有成算,”冯去疾勉强笑了笑。 李赋道:“原本没有,只听你说了这么一番话,忽然想到了一些而已!只是眼下都还难说,咱们都还先看着吧!” “是,大人。”冯去疾默默说道。 李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南海郡好才说的这么一番话!我虽没有答应,但其实并不会怪你!你也不要多想了!不管怎样,南海郡不能乱,南海郡不能没有你!” “多谢大人!”冯去疾感激的冲他拱手弯腰,感慨道:“大人真叫属下无地自容!” 李赋一笑摆手,笑道:“时局变动,你会这么想也实属正常!此事从此莫要再提便是!” “是,大人!”冯去疾恭敬答应,闲话几句告辞离开。 前往大房村接连芳清和三姑奶奶的人回来了。却是几个人去仍旧几个人回来! 三姑奶奶说自己一把年纪了,不想再离开大房村,反正,她一个老婆子,跟他们不过是亲戚关系罢了,不会有人去为难她的! 连芳洲想想也的确如此,璃王若抓了三姑奶奶来威胁李赋,传出去还不够人笑话的!满天下只怕都会笑话他无计可施了!他恐怕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可是,连芳清竟然不在大房村,听说是前阵子上京城去了! 连芳洲听了这话,气得险险晕过去。 好容易缓过劲来恨恨捶榻道:“这个不省心的死丫头!她这是想要干什么!去京城!这都什么时候了,别人离开京城唯恐不及,她倒好!主动的投奔罗网去了!她这是要气死我呢!” “你别着急!”李赋忙劝道:“我想清儿上京的时候肯定还不知道京城中发生的变故,说不定在半路上听到消息了,她就打道回府了呢?她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再回大房村,会直接过来找咱们的!再说了,三姑奶奶不是说她带着小灰一起上路的吗?有小灰在,等闲危险伤不了她。芳洲,你又急了!” “你不了解她!”连芳洲的脸色一片苍白,摇摇头轻叹道:“她上京是要去看望阿泽的儿子,如果在半路知道京城中变故的消息,她不会转头,反而会加快速度进京。她和我,一样担心阿泽他们,她不会自己跑掉的……” 李赋顿时怔住,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他知道她所猜测的没有错。清儿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但姐弟妹几个的感情绝对是排在第一位无可改变的! 明知连泽他们遇到危险,她绝不会转身就逃。 她未必会傻巴巴的送上门去,但肯定会设法潜入京城打听消息,如果可能,与他们一同再离开—— “你啊,还是想多了!”想及此李赋勉强一笑,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柔声道:“清儿不会抛下阿泽他们不管,但也不会不顾一切冲动行事,她会进京,但绝不会大张旗鼓,璃王他们不会想得到那种时候她居然还敢进京,所以,她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她已经跟阿泽他们会和,这会儿正从京城往咱们这里赶呢!” 1415.第1415章 墨未寻人 连芳洲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稍安,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总是一惊一乍的!” 李赋笑道:“这怨不得你,你为他们操心惯了,情况危急,如何不惊不乍呢?” 说得连芳洲“嗤”的一笑,复又发起愁来,道:“大房村那边的人是回来了,可是你派上京的人怎么还没有消息?阿泽他们到底在哪儿呢?阿泽和澈儿、云晗也就罢了,大嫂、亦云都是妇道人家,还有阿泽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这一路上为了躲躲藏藏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也不知——” 小孩子身子弱,尤其在这个医学并不发达的时代,连芳洲苦笑了笑,不愿意再去想。 李赋只能安慰她,让她放心,说自己的人一路铺展着仔细查探了过去,一有消息绝不会不知。又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她静下心来慢慢等着便是。 他可不敢说,他的人不是没有回禀,而是一次次的回禀都是没有结果! 这话要是跟她说了,她非要急得发疯不可!如今她还在月子里,受不得这些消息的刺激。 “如果信得过,我也去看看,如何?”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连芳洲和李赋抬头,就看到墨未与旭儿正走进来。 “娘!”旭儿忧心忡忡奔上来,依偎着连芳洲,关切的道:“您不要再担心了好不好?我也去吧,我和墨叔叔一起去,一定给您把哥哥、舅舅他们给带回来!” 其实旭儿对连泽等人哪里还记得多少?只有印象里一个模糊的影子罢了!毕竟,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还太小。 可是母亲的担忧却是实实在在就在眼前的,母亲虽然说起舅舅他们的时候就避开他,从没特意在他面前提起过半个字。可是,他又不是傻子,还能感觉不到? 李赋和连芳洲不禁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抚摸着旭儿的头发,笑道:“你还小呢,还说去找哥哥、舅舅,你便是踏出这府门一步,娘都要为你担心!” “听见你娘的话没有?你只要乖乖的在府中待着,每天乖乖的多来陪陪你娘,比什么都强!要是连你也不在你娘身边了,你想想,你娘岂不是会更加闷、更加愁?” 李赋比连芳洲更深知两分这个儿子的认真和固执,他说要去找哥哥、舅舅就不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而是极有可能他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李赋腾不出精力来管他,须得赶紧将他这个可怕的念头掐断才行! “哦,爹!”旭儿闷闷的,看了连芳洲一眼,终究点了点头。 墨未不耐烦道:“我呢?” 连芳洲心中一动,墨未既然是杀手,对追逐踪迹比别人总要更加擅长一点吧?脑子必定也更加灵光一些,有他出马,没准找到的机会更大一些。 交换了个眼神,夫妻俩都是同一个意思。 “那最好不过!”连芳洲笑道:“你若肯帮忙,那是我们的福气,感激不尽!” “要不要我派些人陪你一起?”李赋也道。 墨未摇头,说道:“不要人跟着,我自己就可以!李夫人不必客气,旭儿天天念叨着,我听着烦,索性出去碰碰运气,事不宜迟,我今天就动身。” 连芳洲笑道:“正好我们来这儿之前请人画了几张肖像拿着做念想,画得很是传神,我叫人临摹一份给你,最快恐怕也得后天才能画好。要不——” “不用这么麻烦!”墨未皱皱眉头,道:“画像在哪里?我看一眼就行!” 连芳洲其实还真没想着叫人画像,一时半会之间上哪儿找个好画手出来?时间不等人啊!做杀手的,在记人面貌上怎么着也得有点过人之处吧?果然听到墨未这么说,连芳洲大喜过望,连忙笑着命红玉将画像取了过来,展开给墨未看。 墨未只看了一遍,便点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只要遇上这几个人,一定将他们平安带回来!” 若真能遇上他,无论是甩掉追踪寻找的人,还是隐藏行踪上,连芳洲和李赋都不需要担心了。 二人心中感慨,笑着道谢。 墨未又看了旭儿一眼,说道:“我教给你的本事这些天你挨个练一遍,等我回来再教你别的!” “嗯!”旭儿点点头,说道:“墨叔叔,你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自然就将人也带回来了。 墨未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一直等到小端午满月,李赋派出去的人和墨未都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 京城那边,也同样没有连泽他们的消息。 李赋和连芳洲已经可以肯定,连泽他们肯定是躲了起来了! 这令他们暂时放心的同时又更加担心。因为躲藏就有被发现的可能,而且根本不会有预兆。 眼下,就只能赌运气了,看谁先把人给找到! 小端午的满月宴没有受到京城此变故的丝毫影响,因为这是李赋和连芳洲在南海郡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个儿子,南海郡上下无不敬服他夫妇二人,这场满月宴,无论连芳洲与李赋愿意不愿意、有没有心思操办,都注定是无比的排场与热闹的! 周炳明代表靖南王府送了重重的厚礼,南海郡周边的郡县竟也来了不少官场的、地方上或有名或有钱的人恭贺,京城那边璃王居然也派特使飞骑赶来“赏赐”了东西,显王那边自然也没有落后。 于是,这一场满月宴在各方势力的参与下,显得有些气氛非常起来。 连芳洲和李赋只当做什么都不知,任凭各方如何试探总不接茬,只管道谢光临儿子的满月宴。 好在众人也都知道在人家欢欢喜喜为新生儿子举办满月宴的当口拼命试这么一件并不容易表态的大事分明就是添堵,态度也不敢太嚣张明显,李赋和连芳洲用话带过去,众人便都识趣的不再多言。 到得最后,也算是宾主尽欢! 满月宴后,众人相继告辞离开了南海郡。 1416.第1416章 世子试探 多事之秋,李赋并不愿意这些人在南海郡留得太久,透出这个意思后,众人便不得不识趣的主动告辞。 临走前,周炳明再次较为正式的又拜见了李赋一回。 “李大人,在下斗胆,想请问李大人一句,对京城中那场天大的变故,不知李大人有何看法呢?”周炳明忽然笑问道。 有何看法?李赋不禁微微的笑了。 这些人,一个个不是问他有何打算,又是有何看法! 什么时候他的打算、他的看法变得那么重要起来了? “不知世子又有何见教?”李赋笑着反问道。 “李大人您就别消遣在下了!”周炳明苦笑了笑,叹道:“实不相瞒,家父正是对这事儿没了主意,这才让我早早到李大人这儿请教请教,可是,我又不好意思一来了就说这个,这不一来二去的就耽搁到了现在!如今小少爷的满月宴都过了,我也没有理由再死皮赖脸待在这儿挨时间了,不得已,只好向李大人开了口,还请李大人不要怪我才是!” 李赋笑笑,摇摇头道:“此事太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能做的只是守着南海郡,保这一方百姓安宁。” “李大人秉性正直,对大周忠心耿耿,不用问,我也相信李大人绝对没有占据南海郡自立为王的打算!既如此,南海郡总是要归属朝廷、归属皇上的!如今的新皇——” 李赋眉头一跳,淡淡道:“先帝和太子去的太突然,这其中若说没有内情,谁信?不管是璃王还是显王,哼……” 周炳明微垂的眸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喜色,亦轻轻叹息,道:“大人所言何尝不是?说句大不敬的话,不管璃王还是显王,都不是为君最好的人选!可惜太子和皇太孙都——唉,老天爷降此灾祸予我大周,真叫人既悲且无奈!李大人,” 周炳明的神色变得认真,正色而坦然道:“实不相瞒李大人,家父猜测,璃王和显王坐不稳之后,老敏郡王多半会同宗室将勇王推出来。毕竟,勇王是先帝所出,最为名正言顺,除此之外,宗室们谁肯服谁?可是,勇王根本就不是个做皇帝的料,大周江山交到他的手中,跟落在璃王、显王手中有何分别?动乱一起,受苦的还是这天下的百姓啊!” 李赋眸光有些沉,半响也没有做声。 周炳明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勇王是先帝的血脉,没有道理越过他去反而从宗室中间找皇位继承人,不说宗室之间会因此内乱争夺不休,便是那一班对先帝忠心的老臣、翰林院都不会答应。 至于勇王是不是有为君之才,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不是个刚愎自用听不进人劝谏的,做个守成之君,足矣。 只是,凭自己与勇王多年相交的了解,李赋却知勇王根本心不在这上头。他是个受不得拘束且容易心浮气躁脾气并不是很好的人。 做了皇帝,他可不会有耐心去听那些臣子们你来我往的扯皮,到时口不择言发作起来,一次也就罢了,两次三次甚至更多次。勇王手中又掌握了绝对的权力,谁知脾性会不会改变?纵然他不变,他身边的近侍呢?会投其所好吗? 他那性子,一旦忍无可忍的发作起来,那就活脱脱一个暴君…… 相交一场,李赋不愿意看到他落得个如此下场。 可是,还没有见到勇王之前,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猜测,没准,勇王明白自己的责任之后,会有所改变呢? 若他决心做好一个君主,李赋自然愿意支持他的。 想及此,他便不动声色的问道:“说来也是,不知靖南王和世子,是个什么打算?” 周炳明苦笑,叹道:“身为宗室子弟,还能怎样?父王和在下只盼着大周能出明君,至少让大家伙儿有安稳日子过!父王说,” 周炳明神色一凛,压低了声音说道:“父王的意思,是勇王真的不适合当君主,若是能从宗室中择一出众者就好了!只可惜父王人微言轻,不便说这话,可李大人您不一样!您的内弟连泽深得老敏郡王欢心,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老敏郡王有多喜欢他!只要老敏郡王能站出来说一声,再有李大人您支持,这事就有一多半的希望了……” 听着周炳明这样的语气,又是这般半隐半露的态度,李赋倒觉得有些意思了,便笑问道:“听世子的意思,王爷似乎有了人选?” 周炳明一怔,呵呵陪笑道:“其实……也算不上有什么人选!父王的意思,这个人年纪不能太小,不然弹压不住众人,也不能太老,不然精力不济保不齐又生乱子;品行德行修养自然不能有亏!身体健康没有什么疾病!还有,最好是有一定的名声、有管理一方处理政务的经验,这样——” 他还没有说完,李赋已经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笑道:“世子,王爷这要求好像还挺复杂的,倒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周炳明也跟着笑了笑。 他原本不想说,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李赋又这么一说,若再留着一半,反而不好,一咬牙,便笑道:“其实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各地的藩王,岂不是比京城中那些宗室更加合适,李大人以为呢?” “藩王——”李赋心中一凛,眸光骤亮,两道清光****而出,盯向周炳明。 他瞬间明白了。 周炳明突然来到南海郡,在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又跟他啰嗦了这半天的话,为的就是这一句! 什么藩王!根本就是靖南王动了心思!他想要做皇帝,还想让他支持他! 李赋瞬间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反正,这滋味绝对不是滋味、不好受就对了! 周炳明说了这话之后就一直紧张的揪着心在等着他的反应,见他半响没有做声,脸上的表情说平静也不平静、说不平静其实又找不出什么不对,不由暗暗松了一半:只要他没有立刻拒绝就好! 换做任何一个人,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恐怕都会像他这样震惊而意外的吧?没关系,等他回过神来、想明白了,自己自然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1417.第1417章 不死心 周炳明顿时信心大增,向李赋谦逊的含笑道:“李大人,父王会有这个心思,一来是如今皇室乱象生成,若再无人出来主持大局,极有可能将会发展成不可估量的恶果;二来,父王雄才大略,有此能耐,正当此时,当仁不让!李大人如果愿意助父王一臂之力,等事成之后,便是封一个异姓王又有何不可?周氏江山稳固,李大人也算不得对先帝不忠!父王说,此事体大,不敢逼迫大人,请大人三思,谨慎考虑。” 半响,李赋方慢慢道:“王爷抬爱,李某何德何能,实在愧不敢当!世子请回吧,此事,自有宗室定论,有老敏郡王、勇王做主,轮不到李某一个外人多嘴!” 周炳明不由一阵失望,待要再劝两句,见李赋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再想想这可是在他的地盘上,便又硬生生忍下了,勉强笑道:“既然如此,这话在下便带回去给父王,不打扰李大人了!父王说,靖南王府的大门无论何时都会向李大人敞开!” 李赋没有答他这话,只微笑抬手:“世子,请!” 周炳明冲他含笑点点头,拱手道别,优雅施礼离开。 入夜床榻间,李赋方低声将此事跟连芳洲简单说了,见连芳洲听得目瞪口呆,不禁勾唇嘲讽一笑,道:“你也吓着了?我当时听了这话,差不多也像你这样!真没想到,靖南王竟也生出了这般心思!亏得先帝在的时候一直夸他老实忠厚,太子亦待他十分敬重,想想真是讽刺!” “这也怪不得!”连芳洲刹那的惊讶之后反倒回过了神来,笑道:“那么大的好处几乎明晃晃的在面前诱惑,天底下有几个人能禁得住?何况,他本就是先帝同一个父亲的手足!要我说啊,他也太心急了些,若是勇王不干,轮也能轮得到他!若是勇王不退让,他这么上串下跳也名不正言不顺,又能如何?” “你太小看他了!”李赋摇摇头,低声道:“他素有贤名,为人宽厚和气,而勇王殿下这些年一直窝在西北过自己的日子,朝臣们对这位王爷的印象只怕还不如对小小的钰王来得深刻呢!加上勇王除了打仗别的似乎都不擅长,若他一旦登基,武将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这是任何一个文臣都不愿意看到的,而文臣们不支持,这个皇位勇王必定就不能坐稳!如果靖南王在这上头再动动心思做点文章,加大加深文臣们在这上头的犹豫疑心,不用我说,你也想得到会有什么后果!” 连芳洲听得头疼,叹道:“这么说来,勇王殿下还真没有多少机会呢!可是这个靖南王,你今日拒绝了他,万一他要是登上了帝位,会不会对付咱们?” 李赋失笑,道:“如今还说不到那里,靖南王虽然占不少上风,可谁知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变故呢?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想啃一口的人多的是!靖南王,还不一定轮得到他。” 李赋没有跟连芳洲说,靖南王父子也就罢了,但靖南王妃面上贤良,却是个心眼儿小最爱记仇的女人,报复起人来从不手软!还有那容安郡主周倩,更是将其母那刻薄的性子学了个十二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倩曾经在连芳洲手里吃过大亏,虽然事情以周倩被强行送回封地而暂时告一段落,可是谁能说此事就真的完了呢? 如果今后大家再无交集,那自然就真的完了!然而如果周倩将来成了公主,如何肯轻易放过连芳洲? 李赋不想再对付一个朱家!太麻烦了! 所以,他不但不会支持靖南王,而且,有他在,靖南王想要顺利的做这个皇帝,可没这么容易。 李赋和连芳洲都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日,靖南王妃居然带着周倩又来到了南海城。 人家是来南海观音庙进香还愿的,三年前,靖南王妃也的确是在南海观音庙里许过愿,李赋不可能阻止人家不许来。 连芳洲和李赋很是无奈,明明知道人家是冲着什么来,非但不能拒绝,反而还要尽地主之谊设宴招待,真是够郁闷的。 靖南王妃很是客气,说连芳洲坐月子虽然满了一个月,可女人家生孩子气血大亏,还是多休息些时日对身体更好,所以,就不必去拜见她了,她会带着女儿周倩上门做客,顺便看看两位小少爷。 既然人家如此体贴好意,连芳洲哪里找得出借口拒绝?只好答应了下来。 想到那位容安郡主也要来,多少有点儿不自然。 碧桃更是毫不客气的冷笑道:“就那位没事儿找茬的容安郡主,真不知靖南王妃到底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装不知道,她来也就算了,把容安郡主也带着,这不是存心给夫人添堵嘛!” 连芳洲心里深以为然,嘴里不得不笑道:“想必人家压根就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吧,咱们也别记着了,不然倒显得咱们小心眼儿总爱记事似的!不过是做客,坐一会用一顿饭也就走了!” “这倒也是,犯不着同那自以为是的刁蛮丫头一般见识!”碧桃自己也笑了。 南海观音庙某处宽阔院子的厢房中,靖南王妃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正冷着脸训斥一脸不情愿的周倩。 “倩儿,你可别任性!此次前往李府做客,你必须好好的向李夫人赔礼道歉,诚心诚意的道歉,让她看到你的真心!你要是再敢任性,坏了你父王的大事,回头你父王会怎么责罚你,你可别跟我诉,我是不会帮你求情的!” “母妃!”周倩一扭身,恼怒的撒娇嗔道:“那个连芳洲,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害得我都不敢再上京城见往日那些朋友,您居然还让我向她道歉!” “住口!”靖南王妃面色一沉,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冷意,眉目冷清的道:“如果你想永远被她压一头,你就别听我的!如果想将来高高的压她一头,你就得忍住你那死倔脾气!” 1418.第1418章 靖南王妃拜访 这话虽然毫不客气,却令周倩成功的缓和了不少脸色,沉吟半响,她忍不住道:“娘,可是,可是咱们用得着这样委屈吗?那个李赋,真的有如此能耐、父王没他不行?” 靖南王妃一来自己也并不完全清楚内情,二来丈夫的话说的那么严重不由得她不重视,便轻轻一哼,道:“你父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只要明白,咱们全家的前程都跟你父王的大业连在一起就行了!” 周倩不做声了。不由暗暗想着,罢了!便忍一时之委屈又如何?等将来父王登了大宝、自己成了大周的嫡公主,哼,那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即便当初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那又如何?到时候谁又敢在自己面前再提半个字?巴结自己还来不及呢! 至于连芳洲,到时候,她会让她为她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她会让她被所有人唾弃,会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那时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她随随便便可以得罪的! 想象着连芳洲以后匍匐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忏悔求饶的情形、想象着自己可以肆无忌惮、酣畅淋漓的随意痛骂她、教训她,周倩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兴奋和痛快。 心怀大畅,眼睛也闪闪的亮起来,“扑哧”一笑,挑眉道:“好,我听母妃的,就忍了这一时之气!” “这就对了!”靖南王妃欣慰的点点头,满面笑容的道:“这位李夫人对李将军的影响颇大,咱们只要结交好了她,有她跟李将军进言,不愁李将军不改变主意!” 就算为了她们娘儿几个的前途打算,李将军也不得不多做考虑呀! “等你父王大事一成,倩儿,你就是咱们大周的公主、大周最尊贵的女儿家了!” “母妃!”周倩面带喜色,挽着靖南王妃的胳膊嫣然笑道:“到时候母妃就是咱们大周的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了!” “哎哟你这孩子,这小嘴越发会说话了!”靖南王妃心中大悦,母女两个相视笑了起来。 没两日,靖南王妃便带着容安郡主周倩前往布政使衙门后宅看望连芳洲。 尽管靖南王妃事前派人一再说“不必麻烦、一切从简”,连芳洲依然命人将大门口数个路口把守住,禁止闲杂人等靠近,洒水净扫,大开中门,自己则按品大妆,带着碧桃以及参政、参议等的夫人在大门口恭候。 人家说不必麻烦那是人家矜持、客气,自己若当了真,那便是僭越了!毕竟,彼此非亲非故,关系也没有熟稔到可以随便的地步! 得人飞报说靖南王妃和容安郡主的车驾已经到了巷子门口了,连芳洲等众人便停止了小声的说笑,检查检查衣饰发髻,各自垂手肃立,一声不响的盯着巷子尽头的远处。 等那马车出现在巷子尽头,耳边隐隐听到马蹄车声时,连芳洲等众人忙跪下迎接。 两名小内侍飞奔过来,笑吟吟陪笑道:“李夫人、众位夫人快快请起,王妃说了,不必如此!不然,倒要过意不去了!” “王妃心慈,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连芳洲也没有再同她客气,含笑着应道,便扶着春杏、红玉的手起身了。 众人见她起了,亦纷纷起身。 相视一眼,眼底均是赞叹敬服:想不到靖南王妃竟是一个如此宽和之人! 马车近前,在大门口停下,连芳洲等忙近前行礼,口称参见请安。 容安郡主周倩先下了马车,不由自主眼角一睨瞟了连芳洲一眼,不意连芳洲也恰恰向她望去。四道目光相接,周倩下意识的收回目光,微微的竟有些慌乱。 连芳洲暗笑,亦收回目光,心下却忍不住有些好奇:这可不像容安郡主的脾性呢!那是个比朱玉莹还要抓尖要强的! 周倩回身与靖南王妃身边的大丫环瑜儿一同将王妃扶了出来,尚在车上,钗环整齐、衣饰生辉的靖南王妃目光淡淡瞟了一圈,微微含着笑意,最后那目光停在连芳洲身上,含笑道:“这位就是李夫人吧?快别多礼!原本就是我们给李夫人添麻烦了,李夫人再如此,越发叫人过意不去了!众位也都快快免礼!” “王妃言重了!妾盼着王妃来还不得呢,如何麻烦!”连芳洲一笑,顺势答应站好。 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见这位靖南王妃如此的和善好脾气,胆子也大了些,敢抬眼偷偷看向她,也敢低声说笑了。 周倩显然很是瞧不起这些夫人,下巴微扬,微微一撇,露出个不屑的眼神,扶着靖南王妃没有做声。 连芳洲是东道主,便上前挨着靖南王妃,含笑客气往院子里让。 靖南王妃和气的笑着道“叨扰!”、“客气!”等语,在众人簇拥下一边往里走去。 “地方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王妃见谅呢!”连芳洲笑着道。 “哪里!是我们叨扰了才是!”靖南王妃微笑着,打量了连芳洲一眼,笑道:“瞧你身材恢复得真是不错,这身段、这神采、这容貌,怎么也不像是个刚生完孩子的人!我当初生了我们倩儿,哎哟,连自个都不忍照镜子的,简直都不愿意见人了!” 众人听了不禁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陪笑说是,一面顺着靖南王妃夸连芳洲,一面又笑说靖南王妃是谦虚了!气氛一时大好。 连芳洲也陪着附和说笑了两句,心道这靖南王妃真不愧是做王妃的人,瞧这应酬交际的手段!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无形中就拉近了与众人的距离,还得个平易近人的好名声,今日之后,靖南王妃在南海城的名声可要响亮起来了! 靖南王妃说着瞟了周倩一眼,无不感慨的笑道:“说起来日子过的真是快啊!一天来一天去的,我生倩儿的事情好像还在昨天,一眨眼的功夫,孩子都这么大了!李夫人别看小公子如今还在襁褓之中,一晃眼的功夫,没准儿哪天突然想起,就发觉孩子长得比大人还要高了!” “谁说不是呢!孩子们一长大我们就该老了,倒是王妃您,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好几十的人,比我们都年轻!”众人笑着奉承道。 1419.第1419章 反常的郡主 “哎哟,哪儿有你们说的那样!那我可不成了老妖精了!”靖南王妃一说,众人都笑起来。 一时到了厅上,分宾主落座,靖南王妃又招呼周倩上前给众人见礼。 周倩乃是郡主,众人哪儿敢受她的礼,慌忙起身,纷纷侧身闪避笑称“不敢当”闪避不迭。 如果不是靖南王妃要求,周倩根本不可能向这些人行礼的。可此刻看到众人如此毕恭毕敬、慌乱不已的闪避不敢受自己的礼,忽然又觉得有趣起来,面上的表情越发谦逊和气,笑吟吟的,引得众人由衷大赞不已。 连芳洲亦要闪避,周倩却是一下子叫住了她,无比恳切的抬眸含笑道:“李夫人您别客气,别人不受阿倩的礼阿倩脸皮一厚也就罢了,可是李夫人您怎能不受阿倩的礼呢?阿倩还有别的意思在里头呢!” 连芳洲一怔,笑道:“郡主这是——倒叫我糊涂了!” “不糊涂、不糊涂!”周倩便笑道:“我一说,夫人便明白了!从前我年纪小、不懂事,受人挑唆才会意气用事,为难了李夫人,如今想来当初真是糊涂得紧,活该受了教训!自那之后,我可再也不敢乱来了!早想跟李夫人道歉,只可惜一直没有见着李夫人,如今见着了,还请李夫人受阿倩一礼,从前之事,是阿倩做错了!” “倩儿说的是,”靖南王妃也点点头,笑道:“李夫人,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我们这丫头都叫我和她父王给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尽知道胡闹闯祸!那之后叫我发狠教训了一顿,如今才好了些!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李夫人呢!她这个礼,李夫人必定得受了!” “王妃和郡主快别这么说!”连芳洲搞不懂这母女俩提起当日在京那一场风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忙扶住周倩的手,察觉到她下意识的微微抵抗迅速又反应过来任由她握着,不由笑得更灿烂了,道:“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多一些!郡主不提,我险些都忘记了,既如此,我便托大受了郡主的礼便是,那事儿啊,咱们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郡主天真活泼,长得也美,我巴不得同郡主做个朋友呢!” “真的!那太好了!”周倩欢然笑道:“李夫人年纪轻轻,在南海郡却是个响当当、声名远播的大人物,自从听到李夫人的种种传奇事迹后,我不知多仰慕李夫人呢!若能同李夫人做朋友,跟在李夫人身边学习一二,那才是我的福气呢!” 众夫人听着都笑了起来,笑道:“可不是,李夫人在我们南海郡女子中那可是第一人,便是男子也多有不及!郡主这话说的对极了!“ 靖南王妃不由笑嗔道:“瞧你!就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一点都不稳重,哪里及得上李夫人半分?李夫人见了你只怕避之唯恐不及呢,你倒惦记上了!”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周倩便拉着连芳洲的手臂眨了眨眼睛,笑道:“李夫人,您听听我母妃,有这样当着大家的面说自个女儿不好的么?李夫人,要不,您就帮我长长面子,让我在母妃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如何!” “郡主这是说笑呢!”连芳洲微笑着道。 “我是认真的啊!”周倩嘟嘟嘴,越发娇嗔:“李夫人莫非真的嫌弃我笨不肯提点教导一二么!” 听着她分明撒娇的语气,和那小女儿家天真懵懂的娇媚劲儿,连芳洲下意识的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是——要命! 她又不是她妈,她怎么就撒娇的起来! 众人见状却越发觉得这位容安郡主真的是可爱极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不帮她一帮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啊!便纷纷打趣笑劝起连芳洲来。 靖南王妃一旁笑吟吟的听着,并无半句反驳。 连芳洲叫众人嚷嚷得头都大了,也有点儿招架不住,更没有理由可以拒绝。 人家王妃和郡主肯在你这里小住那是看得起你,别人家请都请不去的贵客,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若连这都要推脱,便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了。 连芳洲只得笑道:“郡主若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容安郡主不等连芳洲说完便欢欢喜喜的急切抢过她的话,好像害怕她会突然反悔似的,眉飞色舞的喜滋滋笑道:“只要李夫人肯留我教导指点一二,便是在夫人身边做个斟茶递水的小丫头,我也心甘情愿的!” 众人听得大笑。 连芳洲亦笑,忙摇着手儿笑道:“郡主,这话可不敢乱说!您在这府上小住,那也是极尊贵的客人,哪儿有拿客人当丫头使唤的?说出去别人不把我脊梁骨戳烂呢!再说了,郡主这般聪明伶俐又貌美如花的小丫头,我们府上也用不起呢!” 连芳洲又看向靖南王妃,谁知话没出口,靖南王妃便含笑说道:“这丫头啊,就是爱胡闹!难得她竟同李夫人投缘,下了决心肯随着李夫人学学规矩礼数,那就有劳李夫人了!也不敢多打扰李夫人,我还需往观音庙中诵经五日,五日后,便叫人来接她吧!给李夫人添麻烦了!” “王妃客气!得郡主作伴,亦是我的福气!”连芳洲只好笑着说道。 原本,她是想将靖南王妃也留下来的,毕竟靖南王妃是长辈,有她在,容安郡主自有她教导,便是如何了也不干自己的事儿!可没想到靖南王妃还要上观音庙诵经,这就没办法了! 连芳洲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毛病又发作了,这靖南王妃她看不出来究竟是何心思,可是这容安郡主,她说什么也不信她的脾性会变了! 好在,只有短短的五日。她即便住在自己这里,撑死带两个丫鬟婆子而已,叫人好好的盯着就是,不怕她翻出什么花样来。 周倩听连芳洲这么说,立刻欢欢喜喜的上前盈盈施礼道谢,连芳洲笑着客气两句,便吩咐红玉去叫林妈妈收拾院子。 1420.第1420章 留下小住 一时靖南王妃又说想见见两位少爷,连芳洲便命人去叫。 不多时两位奶娘一个牵着、一个抱着将两位小少爷都带了来。 靖南王妃眼前一亮,一见便喜,含笑牵着旭儿的手问了些几岁了?学些什么?等语。又很不嫌弃的亲自抱了一会儿小端午,众人少不得凑趣对两个孩子大赞特赞。 小端午还是个只会吐泡泡的小小婴儿,什么都不懂,自顾自的自得其乐,旭儿叫这么多夫人们看来看去、赞来赞去却有些不太耐烦起来了,只他在人前一向来稳重知礼,不管真心还是面上,受人夸赞总是得听的,只得忍耐着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小脸无意识的绷得紧紧。 众人见他分明一副小孩子稚嫩样儿,却偏要做出一副小大人的严肃样子,忍俊不禁不觉大笑,靖南王妃见了也笑个不住。 旭儿先是没察觉,察觉过来郁闷得不行,可怜巴巴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既觉得自己的儿子可怜,又觉得好笑,寻了个机会忙命他去了。 旭儿如释重负,迫不及待施礼告退,出了门便迈开两条小腿,施展墨未教给的轻功一溜烟儿的转眼跑得不见了踪影!惹得奶娘急得在后边唤叫不迭,见者无不发笑! 靖南王妃留在李府用过午饭,不一会儿便告辞去了。 临走当着众人又仔细叮嘱了周倩一番,命她务必要听从李夫人的话,不可任性胡闹云云。 又向连芳洲含笑细细交代,若周倩有什么不合适、不应该的举动,一定要阻止拒绝她,不可让她放肆。 周倩撅着小嘴答应,连芳洲亦笑应了。 送走了靖南王妃,参政夫人等也都纷纷告辞。 待众人都走后,连芳洲便向周倩客气笑道:“忙了这半日,郡主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房去休息休息如何?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来跟我说,不必见外才好!” “我倒是不累!”周倩一挑眉,轻哼道:“怎么李夫人觉得很累吗?如此说来倒是母妃的不是了,不该前来打扰了李夫人!” 连芳洲被她这似笑非笑的话刺得一怔:这才多大一会儿呢?她就按耐不住现原形了? “我跟李夫人开玩笑说着玩的呢!”周倩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自己不该说这话,忙又拉着连芳洲的胳膊撒娇般笑道:“李夫人您不会怪罪我吧!哎呀,我这张嘴真是太不会说话了!明明心里不是这个意思,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听不下去!李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啊!” 连芳洲哪儿能逮住这个就跟她计较?便笑道:“既然是玩笑话,郡主也别认真了,什么对不起啊之类的就不用说了!郡主您说是不是啊?” 不显山不露水的被她呛了回来,偏偏又挑不出半点儿错处,周倩心中暗恼不已,面上却笑得欢畅,连连点头笑道:“到底是李夫人,心胸开阔,李夫人这话很是,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 周倩憋着一肚子气生怕自己忍不住会在她面前发作起来,闲话二三,便告辞回房休息了。 连芳洲没有听到那边传来什么郡主不满意之类的话,亦放了心进了东次间和衣躺下闭目养神。 她还是弄不明白,靖南王妃将周倩留在自己府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最终的目的她倒是懂,无非是为了劝说李赋投向靖南王罢了!可是,难道靖南王妃两口子不知道吗?周倩跟自己是有过节的,他们也应该比自己更加了解他们女儿的性子吧?将她这样强行的丢在自己身边真的好吗?就不怕她臭脾气发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冤家没解、恩怨反而缠得更深? 连芳洲摇摇头,索性懒得去想。 反正只有五天,只需要这五天看着紧点儿就是了。等过了五天她自会离开!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为的是什么住进这儿,在离开之前总会水落石出的! 晚饭之前,周倩居然带着随同一块儿留下来的两名贴身丫鬟榆梅、绿梅跑来自己跟前请安,含笑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 竟是一副正儿八经的要跟着连芳洲“学习”,请她“指点”的架势!差点儿没将连芳洲吓得反应不过来! “这——”连芳洲忙起身请她坐下,笑道:“郡主在这儿住下,玩几日便是,说到什么教导、指点,王府中什么人没有?郡主这是寒碜我呢!” 周倩心道: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面上却忙笑道:“李姐姐可别这么说,您这是不愿意教我呢!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嘛!好姐姐,您就教教我吧!要不然等五天之后,我跟我娘可怎么交代呢!我娘肯定又说我偷懒、刁钻,光会玩儿什么都不做!” 连芳洲听着这话也是,靖南王妃到时候问起来,便是自己也不好回答,传了出去,也不好听。 可是,让她做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是她可以做的?连芳洲不禁头疼! 动手的粗活力气活显然不可能;厨房那一块连芳洲不放心;洗衣房——这个太尴尬;采买上,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若派了她过去,分明添乱呢! 自己的身边,多有隐私事儿,更不能让她留下。 况且,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把她当做大丫环来用啊,她留在自己身边,反倒成了自己半个主子了! 而且,她也不想让她接近自己的两个儿子。 思来想去,竟是没有一处合适的。 连芳洲苦笑道:“王妃娘娘这回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我这刚出月子,之前懒散惯了,还没收心呢,家下事也简单,没什么好学的!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管,就是年底的时候听掌柜们报报账,看看账本,如今也还不是时候!要不然这样,每日上午、下午不拘什么时候,你各过来一个时辰,咱们俩一处说说话、消遣消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便尽管问,现成碰上什么事也算是学着了,你看如何?” “这样也好!”周倩嫣然一笑,又缠着笑道:“只是,不领个差事到底不太像呢!不如,我就帮李夫人打理几日花园吧,每日帮夫人摘剪些新鲜花儿来插瓶,夫人觉得呢?” 1421.第1421章 什么心思? “那就麻烦郡主了!郡主喜欢就好!”连芳洲笑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倩拍手笑道,又笑着道:“时候不早,我便不打扰李夫人用晚饭了!” 连芳洲也不留她,笑着客套两句,便亲自送她出院子门去了。 周倩又笑着说下次不必如此,不敢劳烦李夫人,不然母妃知晓了定要教训云云,连芳洲便勉为其难的听从了。 李赋回来方知后宅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位郡主,还是个不讨喜的,不由大皱眉头。 连芳洲瞧得“嗤”的一笑,无奈道:“你冲我皱眉有什么用呢?你当我很喜欢同靖南王府的人有瓜葛牵扯?那位王妃娘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事儿,这位郡主又上道的很,拉着我的胳膊撒娇恳求,我要是拒绝了,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说着叹道:“名声这东西真不是个好东西!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若是在京城,哼,别说那母女俩拿话来挤兑我,便是当着众人的面跪下来求我,我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不会别的还不会装傻啊!可惜啊!” 连芳洲双手一摊,又叹气道:“谁叫咱们两个在南海郡的名声太好了,好得我都舍不得有一点点的瑕疵叫人诟病!” 李赋听她絮絮叨叨的抱怨了这么一大通禁不住大笑起来,笑道:“那么依夫人这么说,夫人是喜欢在京城、还是喜欢在这南海郡呢?” 连芳洲偏着头仿佛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微微仰头看着李赋说道:“都喜欢!各有各的好!嗯,若是能将两地好处凑在一起,那就完美了!” “你倒贪心!”李赋又是一笑,便道:“既然靖南王这么瞧得起咱们,他家那郡主喜欢在这儿住那就住吧,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得出什么花样来!靖南王即使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可他不知,你和我都不是喜欢受人威胁、也绝不会服从受人威胁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连芳洲一笑,道:“横竖只有五天,只盼着过了这五天之后,靖南王府就此收手,不要再动什么心思了!眼下这等时机……我实在没有心思同人争斗这些!” 李赋知道她又想起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连泽等人,便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柔声道:“放心,上天必不会那般待你我!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连芳洲勉强笑着点了点头,不愿意再提这事在李赋面前愁眉苦脸、郁郁寡欢的,眼下时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天大的变动,他承受的压力比她要大得多,要考虑、安排布置的事情也多得多,何苦再叫他为自己劳心费力? 遂掩下此话不再提,笑着命人去唤旭儿,命厨房准备摆晚饭,只说些家常闲话。 李赋同她说着话,心中却并不能轻松。 他没有想到靖南王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一招才罢紧跟着又出招了! 或者说,是他一直看错了此人吧。压抑的心压得太久,如今终于碰到合适的时机,那蠢蠢欲动的种子要破壳而出、要生根、发芽,是谁也没有办法能够抑制得住的,包括靖南王本人,恐怕也抑制不住! 所以,周炳明才会那么急不可耐的向自己透露了他的心思,所以,在周炳明铩羽而归没多久,靖南王妃才会带着周倩又来到南海郡! 自己既然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思,若不归附于他,他只怕断断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在夺嫡这种事上,非友即敌,没有中间。 若不能拉拢自己倒向他那边,他肯定也容不得自己清净! 还有南海郡这片地域广大的土地,如今没有了四大家族控制,东南面琅岐州那边的部落、部族又已经被收服,在他的眼中无疑相当于一块诱惑力极大的肥肉。 只怕,他内心里已经打着此地的主意了吧? 只要能够占据南海郡,实在是退可守、进可攻的绝好地盘! 偏偏这块地盘就在他的家门口,他又如何舍得放弃? 李赋心中冷笑,想及此便向连芳洲说道:“芳洲,那什么郡主如果故意找茬刁难你,或者作出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也不用太顾忌,该给她不客气就给她不客气!反正我已经把她爹给得罪了,也不在乎多得罪她一个!” 李赋冷不丁的说这话,倒叫连芳洲怔了怔才回神,然后失笑,点点头笑道:“好!” “我是说真的!”李赋又道。 连芳洲想了想,又点头:“我懂了!” 一宿无话,次日,连芳洲刚刚起床梳洗毕,周倩带着榆梅、绿梅两个便来了,榆梅手中捧着一个大花篮,花篮中盛着各色盛开的娇艳鲜花,有春梅、海棠、玉簪、早芍药、山茶、月季、柳条、竹枝等,红红绿绿,花瓣上、叶子上有的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煞是好看。 连芳洲见了眼睛一亮,笑着赞道:“郡主有心了!好巧的手,花园里我也****都去,却折不出这么好看的花儿来!” 说着忙命红玉接过小心搁在一旁。 周倩嫣然一笑,道:“姐姐喜欢就好!我还担心姐姐不喜欢呢,特特的挑了好些时候,捡着开得最好、长得最好的摘了些!” 她瞧了一眼连芳洲梳成盘髻的发髻,见只有一支赤金嵌宝的梅英采胜钗出色些,便拿了竹剪剪了一朵不大不小开了大半的橘红月季,小心翼翼的替她簪在左边鬓上,笑道:“这朵花儿开得正好,开成这样香味儿不浓不淡,用来簪发最好的了!” 说着命人取了把镜来亲自掌着后边那一支照给连芳洲看,笑吟吟的问她喜欢不喜欢? 连芳洲倒没想到周倩那样的性子,居然在这种妆扮的小事上颇有一手,便点点头笑道:“郡主不光手巧,眼光更好,我很喜欢,谢谢郡主!” “姐姐喜欢就好!”周倩嫣然一笑,道:“只要姐姐喜欢,也不枉我动了一番心思了!对了,姐姐别总郡主郡主的叫我了,听着怪生分的,姐姐若是不嫌弃,便叫我阿倩或者倩妹妹都好嘛!” 1422.第1422章 等到机会 连芳洲看着周倩扑闪着一双盈盈水眸,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如果不是过往那一段实在是莫名其妙的不愉快,如果不是昨天她冷不丁抓住她的手她那下意识的抗拒,如果不是摆明了知晓她接近自己绝对不会带着好心,连芳洲险险都要叫她给骗了! “郡主既这么说,那我可就不见外了!”连芳洲略一迟疑便笑道。见她微微撇嘴嗔着自己,仿佛在怪自己还管她叫“郡主”,便含笑叫了声“阿倩!” 什么妹妹不妹妹的,连芳洲觉得自己还真的叫不出来。 周倩“哎!”了一声笑着答应,只是那润红的小嘴还是撅了撅,似乎在怪她没叫自己妹妹似的。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 一时周倩又兴致勃勃的要给连芳洲插瓶,连芳洲笑着客气两句,便命红玉去拿花瓶花尊来,笑吟吟的看着周倩一边自己忙活一边随口吩咐着榆梅、绿梅,不时红玉、青禾等也笑着帮忙搭一把手,倒是其乐融融,好不和谐。 连芳洲微微勾了勾唇,她竟有些迫不及待的好奇起来了,不知周倩到底会搞什么名堂! 一时瓶花插好,连芳洲与红玉等人少不得欣赏称赞一番,连芳洲便命红玉将瓶子在厅上安置好。 周倩显然颇为得意,很有成就感的样子,自己对着那花瓶也欣赏了好一阵,这才喜滋滋的同连芳洲告辞了去。 等她走后,红玉立刻将那花瓶抱了起来,命小丫头弄到后边厢房没人住的屋子里去。 连芳洲不由好笑,道:“这能有什么问题呢!你也太过小心了!” 红玉撇撇嘴,说道:“碧桃夫人交代过的,这个什么郡主跟夫人有仇,必定不会安着什么好心!她经手的东西啊,还是小心点的好!” 连芳洲一笑,便也由着她不说什么了。 时间一晃便到乐第四天,这几天周倩老实得不得了,除了在连芳洲跟前说说笑笑,偶尔请教一二,便是在花园里逛逛,更多的时间却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竟是半点儿别的动静都没有。 连芳洲虽然不信,也不得不信了! 她不禁有些狐疑起来:难道,周倩真的就是单纯的在自己这儿住上几天? 如果,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似乎也不是说不过去…… 难道她的父王采取的只是怀柔政策,企图让她感化自己再由自己说服李赋?或者,如此一来李府和靖南王府便等于有了“密切”的联系,就算是想要撇清也撇不清了? 众口铄金之下,他再表示诚意,以此逼得李赋不得不点了头? 只是,这么解释虽然也勉强说得通,然而连芳洲总觉得仿佛少了什么! 毕竟时机不等人,不适合温吞的计策,要的就是烈火烹油!靖南王未必还有放长线、温水煮青蛙的兴致。 且不说连芳洲按下心中的纳罕,周倩和榆梅、绿梅那边急得也差点要发疯! 周倩在背后不知道骂了连芳洲多少句“奸诈!”、“狡猾!”诸如此类的话。 为了找个合适的机会行事,她容易吗? 时间有限,若五天之内不能成事,母妃顶多还能再为她争取三天的时间,再多却是不能了! 可是,这李府内内外外连芳洲防的水泄不通,榆梅、绿梅是父王请高人秘密训练的得用之人,不但聪明过人,而且身怀不俗武功,便是她们,都寻不到半点机会! 而她,不得不每天都到连芳洲面前去讨好她、奉承她,“姐姐、姐姐”的叫她,连她自己都觉得要恶心了! 眼看明天就是第五天了,周倩已经做好了再留三天的打算。 谁知,正在房间里没好气的低骂连芳洲的时候,绿梅从外头进来,掩了门疾步来到她的身边,附耳低声飞快的同她说了什么。 “真的?太好了!”周倩眼睛一亮,顿时兴奋起来。 绿梅亦低笑道:“总算天可怜见,咱们左等右等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郡主,机会难得,且一旦不能得手,就绝不会有下次!郡主,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周倩身子猛的一颤,脸色也白了白。 眉头一拧而松,冷笑道:“为了父王的大业,为了我们周家从此一步登天,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哼,等父王坐稳了江山……我想要怎样,还不由得我!” “郡主能这么想就最好!郡主,奴婢这就带您去!”绿梅一笑,便揽着周倩的腰从窗户一跃而出。 看到坐在廊上靠着柱子打瞌睡的小丫头,绿梅勾唇得意一笑。 前后院从哪儿走距离最合适、又最不引人注目,这几天绿梅和榆梅早已烂熟于心。 绿梅带着周倩,轻而易举的从后院来到了前院。 出了后院,针对她们的监视和防守显然松了许多,绿梅带着周倩一路遮掩,很快便到了李赋的外书房。 这阵子情形特殊,李赋几乎每天都需要同许多人通消息或者交代事情,再不复往昔的清闲,每天至少有大半天的时间是待在前院书房。 连芳洲知道他在忙着什么,从来不随意过去打扰,时不时的反倒会吩咐小厨房熬了汤粥给他送去。 这日,榆梅总算碰到青禾给李赋送汤,且运气极好的避开了监视的耳目往汤水里不动声色的加了点儿料。 做完这一切,她便悠闲的往花园里去转了一圈采摘了些花草,然后回院子。 而在这过程中,早已第一时间的将消息传给了绿梅,剩下的事情,就是绿梅和周倩的了。 绿梅和周倩借着花草的遮掩,看到青禾提着空食盒从书房出来,两人相视一眼,绿梅低声道:“郡主,机会来了,不要迟疑,也别犹豫,快去!” 周倩的心忍不住噗噗的剧跳起来,怔怔的点着头,脚下却是挪不动步子。到了这个时候,说不犹豫、不迟疑,那是假的! “郡主,快点去!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绿梅心中大急,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她。 周倩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微微冷哼,一咬牙,从那花丛后走了出来,朝着李赋的外书房走去。 1423.第1423章 书房 两名守卫的亲兵自然而然的拦下了她。 周倩冲他们甜甜一笑,笑道:“两位侍卫大哥,是姐姐叫我来的。我出来有事儿,姐姐让我顺便给大人带句话,还请两位侍卫大哥通融通融。” “姐姐?”一人困惑看向另一人,另一人也是一头雾水的看过来。 李赋御下甚严,且两侍卫看这女子穿着银红绣芙蓉花的云锦褙子,粉色素绫水泻长裙,垂髾上的凤头金钗垂着拇指那么大一颗浑圆莹白的珍珠,更兼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贵气无比,更不敢随意打趣。 一人便笑道:“姑娘说,是我们夫人的妹妹?” 周倩“啊!”的一声恍然明白似的,不由掩口咯咯一笑,娇声笑道:“两位侍卫大哥误会了!我不是姐姐的亲妹妹,只是与姐姐投缘,才这么叫的!靖南王妃是我的母妃,前几****正是随了母妃过来,在这儿住几日罢了!” 两名侍卫恍然大悟,一人笑道:“原来如此!原来是郡主啊!” 二人一惊,慌忙跪下行礼。 李赋虽防着靖南王,然而下边的人如何得知?下边的人只知道靖南王世子前来恭贺大人和夫人喜得贵子,在这儿住了不少日子!如今这郡主又来,而且还是陪同王妃一起来,且这事他们虽没亲见也是听说了的。 且看着这位郡主长相甜美娇俏,眉眼盈盈极是可爱天真,哪儿想得到她包藏祸心?再见她神态坦然、态度大方,对自家夫人更是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好不随意亲热,哪儿能疑心到其他地方去? 周倩含笑命二人起来时,二人还对着她一个劲儿的赔不是,想也没想就放她进去了。 看到周倩顺利进了李赋的书房,绿梅大大松了口气,微微冷笑,悄然回头离开。 周倩进了那院子,紧张得双腿发软,忙深深的吸了口气,快步朝李赋的书房走去。 在门口站定,抬手轻轻叩了叩门,不出意料的没有动静。 周倩忙推门闪身进去。 看见李赋晕倒在书桌后,心内狂跳,却又暗暗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就在那书桌旁边、李赋的跟前,周倩不觉又停下了脚步,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发髻上插戴的金钗。 此刻,她离他这么近,就站在他的面前,只有两三步的距离,而他已经昏迷得完全不省人事了。 只要她手中的金钗轻轻一送,就能刺穿他的咽喉,令他丧命归西! 只要他死了,南海郡势必大乱,父王未必就不能趁机将南海郡收入囊中!为什么,父王一定要自己委身……做他的侧室…… 光是想想,都令她觉得受不了! 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喜欢!因为他对人总是冷冰冰没有半点温度,眼中似乎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哪个女人!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毫无情趣可言,只怕连最基本的温柔都没有! 这样的男人,要来做什么?与他同榻她都觉得自己会发疯。只有连芳洲、朱玉莹那样的,才会喜欢这种男人。 周倩越想心中越发烦躁,那只手仿佛受了魔力一般的不自觉朝发髻上摸去,心底的声音叫嚣得也越发的厉害! 杀了他! 杀了他同样可以帮到父王,杀了他一了百了! 一阵风吹过,那没有关紧的窗户“嘭!”的响了一声,周倩一惊,不知不觉已经被她拔了出来握在手心里的金钗铮然跌落地上,清脆的金属撞地声令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周倩用力甩了甩头,想起方才的念头和差点付诸的行动脊梁骨上惊出冷汗。 她不能杀了李赋!绝不能的。 且不说会不会影响父王的大计,单说杀了李赋她还能够有命活着离开李府吗? 她还不想死! 周倩当下不再犹豫,迅速将腰间悬挂的香囊取了下来,将口子打开,放在李赋鼻子前令他嗅了嗅。 李赋鼻息急速张动几下,响亮的打了三四个喷嚏之后,身子动了动,手支撑着桌子,吃力的抬起头来,看见面前有个人,便不由得朝她看去。 尽管李赋并没有完全清醒眼神还迷蒙着,尽管绿梅、榆梅详细的同她说过这迷香的药效,可李赋这一双眸子还是令周倩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亮得慎人! 以及他那周身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仿佛带着杀气的凌厉气势,皆令周倩如锋芒在背,恨不得尖叫一声转身就逃! 周倩忍着双腿发软,两手紧紧的攥着衣角,努力的冲李赋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李赋显然看到眼前这人的如此表情颇为不爽,眉头皱了皱,瞪着她含糊问道:“你,是谁?” 周倩的心突突直跳,抖抖索索的说了个“我”字,好半响才大着舌头颤声道:“我,我是……你、你的夫人啊!我、我——” “夫人?”李赋呆了呆,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脑子里迷迷瞪瞪的,根本容不得他多想。 随着时间推移,不但这种迷迷瞪瞪的感觉越来越严重,而且,他还觉得下腹火热,浑身的血液沸腾着、叫嚣着,在他身体里冲撞,烧得他的心火烧火燎的,身体急需一个出口狠狠的发泄。 不自觉的,李赋一双眸子直直瞪着眼前的女子,仿佛盯着一道即将吞入腹的美味菜肴。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周倩颤抖着上前,颤抖着伸手勉强扶住了李赋一只胳膊,挤出笑说道:“大、大人……我扶你、休息、休息一下吧……” 她根本不敢看李赋,慌里慌张拉着李赋起身往厢房中走去。 李赋待清楚不清楚的,内心深处明明有个声音在抗拒,在警告自己不可、不可!却身不由己的跟了周倩去。 这便是这药的妙处,不但药效厉害,而且令人的神智要清楚不清楚,事后细细的想,还能想起一丝半影。 绿梅等甚至连替罪羊都商量着去动手安排了。 会在一名小丫头的房间里搜到物证,青禾送汤的过程中,恰好碰见过那小丫头,还与她打了招呼,而那小丫头则是受梁家余孽所迫,故意要破坏大人和夫人的关系所以才这么做,谁知阴差阳错,容安郡主经过此处因为好奇想进去看看,还想顺便好心提醒李大人一句早点儿回去陪夫人用晚饭,这才诓骗了两名守门的侍卫。不想,却—— 而那小丫头,肯定会畏罪自尽,死无对证! 1424.第1424章 冷笑 到得那个时候,容安郡主就是那最无辜之人,容不得李赋与连芳洲不给个交代! 来到隔断后的厢房中,周倩心慌意乱踩到裙裾,“哎哟”一声一个踉跄往地上跌去。 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拉住李赋,谁知李赋神智本就浑浑噩噩正处于潜意识里那一点点可怜的理智与被药效催发起来的欲望的激烈斗争,哪里还有什么力气站稳? 被周倩一拉,亦身不由己的一下子跌倒,恰恰跌在周倩腰身上,撞压得周倩闷哼一声,咬牙吸气,只觉腰都要断了,冷汗涔涔。 浓烈的女性气息扑面而来,以及软软的温热的身体无疑令药效更加迅猛加快,李赋双眸通红,瞪着周倩,猛的低头便朝她吻去。 周倩被他冷厉狰狞的表情吓得低低一声“啊!”的惊叫起来,第一反应便是猛的推开他,迅速将头偏向了一边。 李赋的嘴唇落在她肩膀的衣裳上,却没有被她推开。 “娘子,娘子,芳洲……”李赋低低柔柔的喘息着唤着,略带几分郁闷和不满,显然他有点糊涂,不明白自己心爱的妻子为何会拒绝自己的亲近。 尽管自己也并不愿意,非但不愿意而且还反感、害怕,可在这种时候听到从这男人口中叫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种感觉依然没法儿形容。 总之,很不是滋味就是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周倩本就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李赋又口口声声叫着连芳洲,令她更加觉得自己委屈到了没法形容的极限! 气恼伤心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周倩霎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儿还记得什么父王的大业、自己的任务,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拼命的推着李赋、挣扎着。 “芳洲,娘子,你……”李赋只觉得身体难受得要爆裂开来,周倩越是挣扎,两人触碰的越多,李赋心火越发窜得老高,一时恼将上来,手下一用劲,只听得“嗤拉!”一声,周倩身上的衣裳被撕裂了一片,露出雪白的香肩和一截胳膊。 “啊!”周倩惊叫,越发用力的挣扎着、哭叫着…… 正纠缠着,一声冷笑在她的耳中响起,这声冷笑异常的清晰,并不是李赋发出的,而是——旁边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周倩脸色大变、心跳骤空,惊慌失措的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冷清清、黑黝黝的眸子,那陌生的男子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正瞅着她。 周倩心中一凛,“啊!”的尖叫一声,猛的推开李赋手脚慌乱的爬在一旁,抱着身子蜷缩着,瞪着那陌生男子:“你、你、”连着“你”了好几声却问不出来“是谁”两个字。 此时除了震惊、羞怒,周倩还想哭!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 明明不是她自愿,却不得不诱这个男子,然而事情还没有成,却又被另一个男子看了个清楚! 这一刻,周倩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昏死过去算了!可惜,她此刻的神智反而格外的清醒! 陌生男子将李赋扶着靠坐了起来,不知喂了半粒什么药丸到他嘴里。周倩脸色一白,咬了咬唇,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一下子便能推开了李赋而他此刻又昏沉无力一改之前的狂躁,必定是这陌生男子做了什么。 “你、到底是谁!”周倩瞪着陌生男子,恼羞成怒的眼底几要喷出火来! 陌生男子只是冷笑,瞟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周倩有点无措起来,被这人搅了局,想要继续显然是不可能了。虽然榆梅和绿梅再三保证这药的稀罕程度,可是看到这男子神态闲闲的模样,周倩突然有点不确定起来——他真的会有解药吗? 她一时心乱如麻,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在飞速的旋转:怎么办! 怎么办?她失败了,看样子李赋只怕很快要清醒,之后呢?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个男人的可怕,周倩只想失声尖叫,心底一个声音在不停的提醒她:逃吧!赶紧逃吧! 是的!眼下除了逃离!除了远远的逃离,她还能做什么?哪怕只是暂时的,至少总比在这儿等死要好得多! 不想,她还没动,那陌生男子冷冷的道:“郡主,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乖乖的在这儿等着吧!你要是敢乱动,我不介意挑了你的脚筋,不相信你可以试试!” 周倩一口气差点没转过来,眼前一黑,恨恨瞪着那男子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谁要你多管闲事!” 男子依然没有搭理她,而是盯着李赋。 李赋轻轻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扶住了头,看了看满面惊恐好不狼狈的周倩,再看看那男子,皱眉道:“墨未?你回来了?” 他眼中骤然一亮,忙道:“怎么样?有消息了?我嫂子和阿泽他们人呢?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芳洲知道了吗?” 墨未不由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心道你可真够行的!在自己家里也可以被人算计成这样!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哼哼!不想着先善后、弄个一清二楚,反倒问起这个来了。 墨未便指了指周倩,笑道:“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和这位靖南王府的容安郡主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有没有搅合了你的好事!你看看,你是不是该先处理处理?” 听着他幸灾乐祸的语气,李赋脸一黑。 瞪着周倩,眼神十分不善。只是—— 虽然此时神智清醒了不少,可血液里那股子叫嚣沸腾的邪火似乎并没有下去多少,他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强行按住了那狂躁炙烈的情绪和身体深处的渴望。 墨未目光闪了闪,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唇。 身为杀手,又是南疆排名第一的杀手,这一片地域出产的药物还没有他没有见过的!靖南王重金购置的欲香丸的确厉害且珍稀,然而对他墨未来说却并不是解不了的。 没错,他有解药!只不过他只给李赋服用了三分之一多一点点而已。 1425.第1425章 解药 “帮我看好她!别让她离开!”看着周倩衣裳撕裂、发髻凌乱的模样,再想想自己身体的反应,李赋除非是猪脑子才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咬牙切齿的瞪了周倩一眼,便欲撑起身体去弄点儿冷水清醒清醒。 墨未一眼看穿了他的用意,淡淡说道:“你这是要去冲冷水?没用的,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思了!再熬个一两刻钟应该也就好了!让我和这位郡主单独待在这屋子里?我可不干!谁知道她到时候会不会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周倩见他两个自顾自的说着话,摆明了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又气又急又怒,想要逃走又不敢,心中越发狂骂不已。 李赋瞪着墨未,一眨不眨的看着。 墨未虽是杀手,胆量比旁人大了不止一圈。然而在李赋这样的目光下,依然觉得有点儿吃不消,不觉蹙眉问道:“李大人这是——这么望着我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吗?” 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在向李赋示弱似的,便又加了一句:“即便我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李大人似乎也管不着吧?” “哼!”李赋冷笑,盯着他的目光越发显得冷厉,冷冰冰的道:“我没有那么大的闲工夫去管你,前提是你别招惹我!解药呢?拿来!” “什么解药?”墨未一怔,装傻道。 李赋咬牙,冷冷道:“你再不给,我可就改变主意了!墨未,这药效我并非熬不过去!可你应该想得到,之后你的下场!” 墨未一滞甚恼,纠结片刻,终究不情不愿将那剩下的三分之二丸解药摸了出来递过去,道:“我只不过想看看李大人的意志力罢了,李大人也太小气了些!” 李赋瞅了他一眼没说话,服下药丸,仿佛炎炎闷热的屋子里吹过一阵凉爽的清风,通体舒畅。 他缓缓的舒了口气,神智亦渐渐回明。 盯着周倩,李赋冷冷一笑,那目光锐利如剑能将人生生捅一个窟窿,又寒若冰霜,令她遍体生寒,生生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向后缩了缩,睁大一双满是恐惧的眼睛,警惕的瞪着李赋。 谁知李赋只盯了她这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便转回了头,向墨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他乍见墨未之下情急难耐才问了关于连泽等人的话,如今神智恢复了清明,自然不会当着周倩的面问了!反正,墨未既然已经回来了,肯定就是有了消息,不用急在这一时。 墨未“嗤”的一笑,道:“我回来就看到旭儿急匆匆从这边跑回后宅,见了我就请我过来帮你一帮,他仍旧往后宅匆匆去了,想必,是去找他的娘吧!我想,应该是旭儿来找你,刚好看见了什么不对劲。这孩子果然聪明,竟然懂得不声张去找他的娘!” 李赋脸色一变,“他去找芳洲了……” 去找芳洲,芳洲不会误会吧?万一—— 周倩见李赋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又羞又气,准备要应付的呵斥质问没有如期到来,她竟然有种一拳打空的失落。 听到这话,心头一凛,不觉哭道:“李、大人!冤枉啊!我是冤枉的!我——”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李赋不耐烦听她的话,冷喝道:“信不信我至少有十种以上的法子让你闭嘴。” 周倩一哽,低低的抽泣着,不敢再多言…… 要说旭儿会到这里,其实也并不是偶然,而是返回的绿梅看到他在前院玩耍,心中一动,故意将他说引过来的。 绿梅的心思其实很简单,旭儿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看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忍住不叫起来?这件事由他嚷嚷出来可比别人“无意中”发现效果要好得多!也要有趣的多! 谁知旭儿看见是看见了,因为周倩犹豫发呆的时间有点长,旭儿看到的就嫌太早了。 他看见周倩吃力的扶着他的父亲踉踉跄跄往厢房里走,父亲的神情跟寻常不太一样。 他虽不知为什么,却也觉得有点怪怪的,便立刻跑去找娘。 刚离开这边,回到那边官眷宅子前院,就恰好碰上墨未,于是,便请墨未赶过来,他自己仍旧奔回去寻找连芳洲去了。 这边有了墨未,旭儿心中便没有那么着急了,进了内宅见了连芳洲之后,说了半天也没能说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关键的几句连芳洲却是听明白了,那就是:容安郡主周倩跑去前衙书房去找李赋了!旭儿看见她扶着歪歪斜斜、脚步不稳的李赋! 连芳洲心中略微划过一抹酸意,更多的却是惊怒:周倩果然没安好心,果然动手了!脚步不稳?歪歪斜斜?这又是怎么回事?李赋那家伙,被周倩下了药了? 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下了药,而且这药并不是毒药,那么还能是什么药? 连芳洲顿时惊起来,命人好生照看着旭儿留在后宅,她自己则带着春杏、林妈妈以及迎春、盼夏等急匆匆从后宅赶来。 李赋这家伙,没想到这么大意!如果他真的跟周倩发生了什么,先不说靖南王府肯不肯善罢甘休,便是他们肯,她也不肯啊!她的男人,被一个女人算计到了床榻之上,她会有心理阴影的好不好! 连芳洲急匆匆赶来,看到除了李赋和周倩,还有墨未也在,一颗心顿时就放松了大半,看到周倩身上那不整的衣衫,眉头不由高高的挑了挑,心头被怒意迅速填满! “芳洲!什么都没有发生!”李赋看她这样心道不妙,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声音低沉的道:“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要信我!” 周倩抽泣的声音变大了些,呜呜咽咽的道:“夫人,夫人,姐姐,您可要替我做主呀!我是被人陷害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连芳洲看到她雪白的香肩和一截雪藕似的胳膊,皱皱眉,命个小丫头回去取衣裳来,命春杏扯下一片锦帐披在她身上。 周倩立刻将全身裹住,楚楚可怜的看向连芳洲。 1426.第1426章 交待 连芳洲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兴趣知道过程!二来,她只怕早就想好了应付敷衍的话,她问也是白问。 她只问了一句:“可发生了什么?” 周倩一怔,低垂着眉目,想了想,低声说道:“我,我有事出门经过这儿,一时心血来潮就想——” “行了!”连芳洲挥手打断了她,有两分不耐烦的问道:“我只问你,你和李大人之间,可有发生过什么?” 周倩脸上腾的一红,讪讪道:“我——” “郡主!”榆梅、绿梅突然从外头闯了进来,两人仿佛被周倩的奇怪造型和狼狈神情给惊呆了,惨白着脸色跌跌撞撞的朝她奔过去,一左一右扶着她,又惊又怒道:“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郡主您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周倩动了动唇,含泪不语。 她不是做戏,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情变成这样,跟之前的计划和设想完全不一样,被这么多人围看着,她的难堪更甚,脑子里也乱糟糟的,除了想哭,什么都不想! 墨未不由勾了勾唇,更来了兴味:事情变得原来越有趣了啊! 李赋则头大如斗,满腔的憋屈恼意无从发泄,恨不得将这三个女人给踢死。他扭头向连芳洲道:“娘子,这里交给你了!” 连芳洲心里也气,一笑正欲说话,绿梅已经猛的起身向他二人走来,俏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质问道:“李大人、李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郡主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妃命我们姐妹好好服侍郡主,不想一眨眼的功夫,郡主却变得如此模样,李大人和李夫人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我们郡主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子,不能白白就叫人这么欺负去了!” 李赋连连冷笑,瞅了绿梅一眼不语。 连芳洲似笑非笑,很是客气的笑道:“你叫绿梅是吧?绿梅姑娘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是要解决的!我看啊,这事儿一时半会恐怕也没法儿解决得清楚,郡主、两位姑娘,请坐下说话吧!” 她又向李赋含笑道:“夫君,看来这会儿你也走不了了,一起坐下吧!莫先生,还有你,也留下。” “好!我听李夫人的,李夫人怎么说便是怎样!”墨未大乐,唯恐天下不乱高高兴兴的笑着点头,瞅见孤零零一张绣墩靠墙放着,便过去大喇喇坐了下来,摆明了一副看戏的姿态。 李赋见状,恨得想跟过去揍得他脑袋开花!被连芳洲拉着坐下了。 绿梅轻轻哼道:“既然李夫人这么说了,奴婢也不敢不给夫人的面子!且听听夫人的主意吧!”便走过去,与榆梅一起扶着周倩从地上起来,在榻上坐下。 两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均暗暗得意:虽然事情与之前的计划有所出入,不过,看李夫人这副姿态,无疑是想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她在害怕呢! 只要她懂得怕,她们就有胜算! 连芳洲又命人上茶,等茶水来了,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饮了起来,绿梅见状有些按耐不住,便催促道:“李夫人,您不会是想将此事糊弄过去吧?我们郡主——” “你们郡主身份贵重,事情当然要弄个明明白白才行!”连芳洲一笑打断了她的话,笑吟吟看向容安郡主,十分关切的道:“郡主现在可感觉好受了些?” 容安郡主一怔,猛的抬眼看向连芳洲,有点儿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这话最应该是榆梅、绿梅问的,然而这两人自从见到她之后,虽然句句声声都在问她,却也不是在问她,分明是在挤兑连芳洲。 这真正的关切她的话,却是最先从连芳洲口中说出来! 周倩有点心虚的别开目光不敢与连芳洲的对上,心中滋味万千。 榆梅、绿梅也怔住了,没想到连芳洲装模作样、拿腔作势了半响,一开口竟来了这么一句。 两人相视一眼,均有点儿狼狈。 “我们郡主这副模样,李夫人也见到了,若说好,能好得到哪儿去呢?若说不好,那也不是,毕竟有李夫人做主,郡主和奴婢们都很安心!”绿梅便陪笑着说道,一下子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绿梅姑娘这话正是!”连芳洲一笑点头,便向周倩正色道:“容安郡主,在这书房里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容安郡主如实说来!” 墨未不由诧异挑了挑眉,眼睛一转瞟向李赋,见李赋老神在在坐在那里,半点脸色都不变更觉诧异。 他搞不清楚这两口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便索性懒得再想,只管等着看戏。 绿梅、榆梅心中大喜,连忙向周倩使眼色。 她们可不管连芳洲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说,对她们来说,能够先开口抢占先机总是好的!只要周倩一口咬定在李赋手中毁了清白,李赋和连芳洲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必须要给靖南王府一个交代! 到时候,李赋就等于是靖南王府的女婿,哼,就算他不情愿帮王爷,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吗?他想要摘清,也要看世人相信不相信! 周倩也明白这个道理,可那话几次三番要说出口愣是说不出,脸上反而涨得通红。 再蛮横、再刁钻,她也是个没出阁的少女,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李赋和那个叫什么墨未的陌生男子的面,说那等话,如何说得出? “郡主!李夫人仁善,一定会为您做主的,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您倒是快说呀!”绿梅大急催促道,心中暗道容安郡主不争气! “是啊郡主,这儿都是自己人,郡主您有什么好顾忌的?毕竟,这可关系到您的一生啊!”榆梅也说道,显然这话比绿梅更具分量,令得周倩心中一凛。 当即顾不得什么害羞、什么脸红,低着头轻轻说道:“当时,当时……李大人他、他昏迷——不,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就要——就把我往厢房里头拖……” 李赋手背青筋凸起,手心紧紧的握成了拳,如果不是连芳洲给他使眼色让他冷静再冷静、镇定再镇定,他一定会给周倩几下耳光! “郡主是说,我家夫君看见您就突然抓住您的手?”连芳洲“扑哧”一笑,盈盈问道。 1427.第1427章 蛮不讲理 周倩叫连芳洲笑得有些恼羞成怒,强忍着羞恼点了点头。 绿梅便道:“李夫人,您也听见了!” 连芳洲摆摆手没理会她,只向着周倩道:“容我说句不太好听的,我们夫妻自从来到这南海郡之后,虽然与靖南王府做着邻居,却从来没有派人或者亲自上门拜访过,换句话说,我夫君可从来没有想过巴结你们靖南王府,郡主、绿梅、榆梅两位姑娘,可承认这一点?” 绿梅、榆梅和周倩都没有做声。 连芳洲一笑,不紧不慢又道:“我再说句不好听的!郡主也非国色天香、惊才绝艳之色,况且,我家夫君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见了郡主,总不会那么猴急吧?除非,是在他并不清醒的状态下,也就是,他受人暗算了才会那样!这一点,郡主和两位姑娘也没法反驳吧?” 绿梅冷笑道:“那又如何?这些跟我们郡主有什么关系!我们只知道,郡主的清白毁在了李将军的手中,李将军难道不该给个交代吗?至于李将军是不是受人暗算,这不是我们的事儿,李夫人和李将军大可去彻查!” “绿梅姑娘这么急做什么?”连芳洲凉凉的瞟了她一眼,说道:“姑娘张口闭口就是清白清白的,难不成姑娘亲眼所见我家夫君毁了你们郡主的清白吗?” 绿梅“哈!”的一声冷笑,冷冷道:“李夫人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夫人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往奴婢往里头拉扯!人人都看见,我家郡主是那样一种情形,衣裳都——还说无事?说出去有人信吗?” “没人信!”连芳洲笑道:“只不过,绿梅姑娘很喜欢把人当做傻子而已!我夫君对你们靖南王府不感兴趣,对这位郡主更没兴趣,可是偏偏就在他的书房中发生了这种事情!哼,你们反倒来问着我了?我还要问你们呢!” 连芳洲双眼一瞪,气势汹汹的道:“敢算计我的男人,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哼,你们的手伸得够长的呀,竟敢在我们地盘上动手,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墨未一个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李赋抬头便瞪了他一眼。 绿梅涨得脸上通红,怒道:“李夫人,你血口喷人!” 榆梅也怒道:“李夫人,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我们郡主自个毁了自个不成!你也太小看靖南王府的家教了!” “难道不是?”连芳洲冷笑道:“我家夫君没有向你们郡主动手脚的动机,在清醒状态下也根本不可能会动手,偏偏郡主来了就如此,要说不是郡主动了手脚故意设局害他我是不信的!什么毁了清白?少给我家夫君扣大帽子了!不就是露了半截胳膊吗?又没少一块肉!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撕烂的!” “你!”周倩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惊愕得不知所措! “你什么你?”连芳洲冷笑道:“我夫君那会儿神智不清楚,自然由得你动手脚!再说了,若真的是他强你,又没拿布团堵了你的嘴,你堂堂郡主又不是个生死捏在他手里的小丫头——若是,这会儿也不敢这么嚣张了!你不会叫喊啊!你自个不叫不喊,别说他根本没有做什么,就算做了什么,那也是你自甘下贱!” 周倩“啊!”的一声低呼,身子一颤,晃了晃差点儿晕了过去。 连芳洲一指墨未,又冷笑道:“你说瞧了你一截胳膊便是毁了你的清白?这个人也瞧得清清楚楚呢!照你的说法,毁了你清白的可是两个男人呢!郡主打算如何了局呢!” “你住口!你住口!”周倩再也忍受不住连芳洲的话,双手捂着脸连连尖叫着哭喊着,羞臊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是啊是啊!”墨未也吓了一大跳,忙道:“李夫人,这关我什么事啊!” 连芳洲不由咯咯拍手笑道:“我看你们两个更加合适嘛!先不说男未婚女未嫁,单是这份默契就很难得啊!” 墨未差点儿没给噎死,头疼的道:“李夫人,这种玩笑你还是别开了,一点也不好笑!四个人都会这么说好不好?我实在看不出来这有什么默契!” 周倩听见墨未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嫌弃自己——虽然她根本也看不上墨未,然而自己看不上是一回事,被人嫌弃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由得更是恼羞异常,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墨未的嘴。 绿梅、榆梅见状显然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了,绿梅便冷笑道:“李夫人如此耍赖就不怕被人耻笑吗!您既然这么说,我们人微言轻,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就告辞!只好请王妃来跟李夫人谈了!” “怎么?都当我是死人吗?”李赋缓缓起身,忽然冷冷一笑,盯着周倩无比的厌恶与恼怒,冷笑道:“你说我突然抓住你的手?把你往厢房里拖?当着我的面就敢往我身上泼脏水,就算你是郡主,哪又如何?容安郡主,看来你并不知道我李赋的脾气,你的父王也一点不了解!敢如此算计我,还想逼我就范?回去告诉你父王,让他做梦!” 绿梅丝毫不惧,冷笑道:“这儿是布政使衙门,当然由着李大人颠倒是非黑白了!李大人也不必说得如此正气凛然的!叫人听了笑话!” 连芳洲“扑哧”一笑,笑道:“我说绿梅姑娘,这个世上还真没有比你更能颠倒黑白颠倒得正气凛然的了!你既没亲见,你凭什么就一口断定我家夫君说的不是真话呢?哼,靖南王妃不但很会教导女儿,还很会调教丫鬟啊!正好,我也想问问她,巴巴的把个女儿塞在我们府上,原来竟是想勾引我的夫君!我要好好的问问,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连芳洲是哪儿招她惹她了,她这么算计我!” 连芳洲怒气冲冲,起身便要拉着周倩一同走。 周倩主仆三个目瞪口呆:哪有这样的道理?她不是应该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吗? 1428.第1428章 以死相逼也不行 不是王妃应该含泪质问“好好的一个女儿留在布政使衙门后院如何会发生这等事!”逼问得布政使夫妇无言以对不得不安抚王妃、给靖南王府一个交代的吗? 怎么她反倒还要去问王妃的不是! 墨未见了她们的表情不由不屑嗤笑,心道靖南王两口子真是笨到家了,不踩点子就敢动手?如果他们了解布政使两口子、尤其是这位布政使夫人是个什么脾性角色,绝对不敢用这种下三滥的计策! 这种计策用在别人的身上或许屡试不爽,别人明明知道受了算计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认了,可惜啊,这位李夫人,可不是个喜欢忍气吞声的人…… “李夫人好不霸道蛮横!”绿梅、榆梅挡住了连芳洲,护着羞臊难当哭得有些恍惚的周倩,怒道:“我们郡主在你们府上发生这等事,李夫人不说给王府一个交代,倒要问起王妃来了,李夫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连芳洲瞟了她一眼,凉凉的道:“我的胆子一向来都挺大的,怎么?原来你们不知道啊?也对!如果你们知道了,就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我们府上一向来连丫头爬床的事情都没有过,更别说客人爬床了,偏你们来了就发生了,哎,你说说,我不该问靖南王妃,难道该问靖南王?少跟我啰嗦!春杏,给我备车,咱们这就上南海观音庙去!” 春杏不屑的瞟了周倩三人一眼,屈膝响亮的应了声“是”,转身便走。 绿梅、榆梅相视一眼心头一凛,没想到连芳洲竟然是来真的!情急之下,两人也顾不得什么,叫了声“不许去!”便闪身上前去阻拦春杏。 墨未见状眼睛一闪,不由喝彩道:“好身法!好功夫!没想到两位姑娘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连芳洲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冷笑,道:“我说呢,我这府上即便不说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也防备得铁桶一般,你们怎么就这么容易捣了鬼!原来如此啊!我倒是小瞧了靖南王府了!迎春、盼夏,别给你们主子丢脸!” 迎春、盼夏久无用武之地早心头痒痒,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哪儿还能客气?答应一声立刻上前,跟绿梅、榆梅动起手来。 她二人乃是北国帝后专门挑选出来给留郡王妃的,绿梅、榆梅再厉害又如何能及得上她们?片刻功夫就被二人打落在地,春杏一拍手,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涌了进来,将二人拿住捆了个结实。 绿梅、榆梅挣扎着嚷嚷什么“放开我!”、“住手!”之类的,连芳洲连多瞧一眼都欠奉。 “李夫人!你好得很!”绿梅怒气冲冲恨声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这么对待我们姐妹的!此刻拿我们容易,想要放的时候,就没这么容易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连芳洲嚣张的笑起来,嘲讽道:“还想让我放了你们?下辈子吧!” 一挥手,众丫鬟婆子便欲将她二人架出去。 “慢着!” 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人注意的周倩已经不动声色的退开了好几步远远的离着众人。 此刻,她手中正握着一支金钗,那尖利的一头正对准她的咽喉,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刺破肌肤,鲜血迸射,香消玉殒。 “李夫人,”周倩白着脸,指节泛白的手强忍着颤抖,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连芳洲说道:“李夫人不要把事情做绝!” 周倩即便再糊涂,再神智混乱也知道,如果连芳洲真的捆着这两个丫头去见母妃——多半她还会把自己也带上,那么丢脸的不但是自己,母妃和整个靖南王府都会没了脸面! 她绝不能以这种形式去见母妃!绝对不行! 连芳洲冷冷道:“把事情做绝?这是你们吧!我做了什么?顺势而为而已!” 周倩咬咬牙,冷声道:“之前的事情就当是误会一场,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李夫人您和李大人并没有损失什么,如何?” 连芳洲轻哼道:“谁说我们没有损失什么?我们心里头恶心!想起来就恶心!这是会留下心理阴影的,这种影响没准终其一生都没法子消弭呢,郡主你说严重不严重?” 周倩心中一颤,脸色更白了两分。有心理阴影的是她,恐怕终其一生这种影响也没法子消弭的也是她啊! “李夫人想要怎样!”周倩吸了口气,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不怎么样,”连芳洲冷冷道:“我只想好好的跟靖南王妃说道说道,她是怎样教导女儿、调教奴婢的!” 她不屑瞟了绿梅、榆梅一眼:“两个小小的奴婢,还敢出言不逊、言语威胁,呵呵,靖南王府,果真威风得紧呢!只可惜,这威风耍错了地方了!” 绿梅、榆梅脸色灰败,垂眸一言不发。 还能说什么? 不但是她们,只怕王爷和王妃都失算了!谁能想得到,世上竟有如此蛮横霸道、丝毫不讲理、行事不讲规则的人呢? 本以为有靖南王府做靠山,李夫人对她们必定忌讳三分,打狗还需看主人呢不是吗? 而且,一开始的时候她对自己两人的确是很客气啊,一口一个姑娘姑娘的,还请两人坐下,谁知,说翻脸就翻脸…… 周倩惨然一笑,道:“这么说来,李夫人是必定不肯通融的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与其被李夫人羞辱而死,还不如自己死了干净!” 狠狠心,周倩手中的金钗往脖子一送,瞬间渗出血珠,在雪白的脖颈上慢慢绽开一朵血花,触目惊心。 “郡主!不要!” “郡主别做傻事啊!” 绿梅和榆梅大惊失色急忙阻止。虽然仗着王爷信任重用,在这件事上由她二人做主,周倩纵然贵为郡主也不得不听从她们的安排。 然而她毕竟是靖南王的亲生嫡女,若有个闪失,靖南王是绝对不会饶过她二人的! 李赋和墨未也不由微微变色,如果容安郡主真的死在布政使衙门,这却是不小的麻烦。 1429.第1429章 亲人消息 墨未急得张嘴想要劝说什么,忍了又忍才又闭了嘴。 李赋眸光沉沉,瞟了连芳洲一眼,也没有说话。 “好啊!”连芳洲见了周倩那过激的举动竟是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掩口咯咯笑了两声,笑道:“郡主原来想死啊,想死那就死咯!反正郡主是贵客,我也不敢太管着郡主,郡主跑了出去在外头发生点儿什么意外,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唉,靖南王妃到时候顶多怪罪我几句,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嗯,而且我想啊,这两位梅姑娘也是聪明人,肯定会帮我作证的吧?” 如果不帮她作证,如果说出实情,她们两个也逃不脱责任,只有将一切都推在周倩自己的身上,即便挨一顿罚,至少性命无碍!且郡主的脾气向来任性,只要咬紧牙关坚持己见,王爷王妃是没有理由怀疑的。 绿梅、榆梅心头一震,又惊又怒齐声道:“你胡说!” 至于内心深处是不是这么想,那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连芳洲只瞧了她们一眼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这话,反而投过去一记“我懂的,你们在她面前要避嫌嘛!”的眼神,将绿梅、榆梅气得够呛。 更将周倩气得眼前发黑、脑门眩晕,险险便要昏死过去。 墨未目瞪口呆,李赋则唇角含笑,眸光宠溺而温柔的看向连芳洲,任由她恣意妄为的胡闹,她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反正一切烂摊子有他收拾,收拾不了大不了就不收拾,反正双方就差这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撕破脸也就那么回事! “当啷!”一声,周倩手中的金钗落地,脖颈上从伤口流下一道细细的血线,妖娆而可怖。 她惨然一笑,恨恨道:“李夫人,你够狠!你——” 连芳洲瞟了她一眼,冷笑道:“郡主既然不想死了,咱们这就上南海观音庙去吧!这件事,总要处理的!郡主自己走,总比我叫人扶着郡主更好看一点!” 周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冷着脸一阵风般冲出了书房,也不管那还在滴着血的脖颈。 连芳洲也没在意,轻轻一哼,命丫鬟婆子们跟上,也转身去了。 李赋张了张嘴想要叫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 墨未忍不住好奇,叫道:“李夫人不着紧连家两位公子的消息吗?要不要听了再走啊?” 连芳洲停下脚步,向他一笑,道:“看到墨先生好好的在这儿,就知道他们肯定没有了危险,不急在这一时!等回来再问墨先生也是一样!” 说毕不等墨未再出声,连芳洲已经走远了。 墨未摸了摸鼻子嘿嘿两声,向李赋奇道:“李夫人似乎——在生大人的气?” 李赋冷冷瞥了墨未一眼,冷冰冰道:“稀奇吗?她定是在怨我大意了,差点儿就出事!” 墨未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笑道:“李夫人倒是公正得很!各打五十大板呐!” 李赋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用高兴得太早了,她现在是在气头上,等从南海观音庙回来,便什么气都消了!” 李赋没有问连芳洲在南海观音庙是怎么跟靖南王妃进行交涉的,她只知道,连芳洲回来的时候眼神清亮、眉目间透着愉悦。而第二天,靖南王妃就带着容安郡主周倩悄无声息低调的离开了南海郡。 连芳洲回了府中,见了李赋,神色间抑郁之色一扫而空,仿佛前事已经是极其遥远的事情了,与李赋神色如常的说笑着。 李赋巴不得,两人闲话几句,便请了墨未来问周氏、连泽等人的情况。 据墨未说,他是在江西偏西北方的福安一带找到他们的,这个地方,跟大房村所在的方向正好呈对角线。 连芳洲不由一拍脑门,懊恼道:“我真是笨,笨死了!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没有人会想得到连泽一行人离开了京城会回江西老家去,因为那个地方跟京城同样无遮无挡、无保护势力。 偏偏他们就取道江西,让在京城与南海郡之间搜寻的一众人等扑了个大空。 李赋安抚连芳洲道:“咱们不是这一行的人,想不到也没什么!墨兄果然名不虚传!” 墨未不理他的嘲讽,反倒颇为自得轻轻一哼,道:“那是自然!这一点上,你的人可谓都是饭桶!如今他们正取道从莲花、余峰、金瑞等地赶过来,要不了三两天应该就到漳州了,这一路很安全,我不耐烦跟着他们慢慢的走,便先赶回来了!” 连芳洲和李赋都被他噎了一把,也知此人性情喜怒不定,做事全凭兴致喜好,似乎除了旭儿,就没见他对谁耐心过。 让他陪着连泽等人一路南下,也着实难为了他了。 如今知晓他们一路平安,连芳洲也放了心,便没再多问,笑着谢过墨未。 墨未道了声“不必”,便说去看旭儿起身离去了。 李赋便道:“我这就派人从漳州那边一路寻过去,早日将他们接过来,也好教你我放心!” 连芳洲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笑道:“知道他们平安,而且已经离了京城这么远,我这心也就放了一大半了!倒是靖南王府,” 连芳洲一笑,道:“我将那睚眦必报的母女两个得罪了个透,阿简,你说他们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李赋不屑冷笑,恼恨道:“他们若不做什么,此事倒是便宜他们了!最好做点什么,让我新仇旧恨一块报了!竟敢动心思动到我身上来,哼!”想起当时事发那情形,李赋便一阵恼恨。 连芳洲亦有点腻歪,在他面前竖起一个手指,道:“就这一次,再有下次,哼!这还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呢,若叫她们得了手,你我的一世英名就全都给毁了!” “……”李赋瞧了一眼自家娘子,忽然没了脾气。 四天之后,连泽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南海城。 在漳州与李赋派去的人接上了头,一行人到达南海城的时候,并不显得狼狈,只除了神色上的憔悴一时片刻之间没法改变。 1430.第1430章 相见 当亲眼看见他们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所有的担心惧怕、所有的不确定都尘埃落定,连芳洲泪水夺眶而出,一下子将消瘦许多的连澈揽在怀中,含泪道:“你们总算是来了!好,真是太好了!” “让姐姐担心了!”连澈、连泽亦忍不住眼眶有点湿润,忙又道:“还好我们离京离得及时,一路上除了赶路有点急,并没有吃什么苦头!倒是姐姐,怀着身孕还要为我们担心,真正是——,幸好姐姐没事,不然,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自家姐弟,不许胡说!”连芳洲忙抹去泪水笑了笑,看到连泽身后站着个妇人抱着个两岁左右的男童,便喜得笑道:“这就是逸儿吗?我还没见过呢,竟这么大了!来,快让姑妈抱一抱!” 听姐姐提起儿子,连泽忍不住也笑了笑,从那妇人手中抱过儿子,动作十分熟练,显然平日里没少抱他。 将儿子抱给姐姐,笑着让他叫“姑妈”,逸儿虽也显得有些瘦,精神却还好,眼神清亮,也不怕连芳洲,听见父亲的话便乖乖的唤了一声“姑妈”,连芳洲抱他略一迟疑,也没有拒绝。 连芳洲揽着他心中软软的,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柔声笑道:“乖逸儿,来了姑妈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姑妈这里有个小表哥、还有小表弟,往后你们就在一处玩好不好?” 逸儿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望着连芳洲忽然问道:“是不是跟自己家一样还有娘?我娘也在姑妈这吗?我想我娘了。” “逸儿……”连泽眼眶一热,差点又落下泪来。 连芳洲一愣,这才发觉始终没有看见徐亦云,她不由心中一紧,猛然看向连泽,变色道:“亦云呢?她怎么没来!” 又一想连泽和逸儿都在这,徐亦云不可能不来的,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来不了! 连芳洲忍不住轻颤起来,低问道:“阿泽,发生了什么事?” 她虽然之前很不喜欢徐亦云,可后来看到她放下一切与连泽重新开始,她自然也盼着她好的。如今又有了弘逸,她对她就更没有了一丝芥蒂!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连泽会心痛神伤,便是弘逸,也没了亲娘!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儿! “姐姐!”连泽神色惨然,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弘逸见父亲如此,小孩子家最是敏感,小嘴一扁也哇哇的大哭了起来,在连芳洲怀中挥舞着双手挣扎着要连泽抱。 奶娘见状,忙上前抱住他,抱往一旁轻轻拍哄着。 连澈叫了声“二哥!”扶住连泽,忙又向连芳洲说道:“姐姐不用担心,二嫂她,她应该不会有事的!我们都好好的,二嫂不会有事的!” “她在哪儿?”连芳洲问道。 “在……”连澈说不下去。 连泽却道:“在京城!”他轻叹道:“都怪我没用,她留在了京城。” “什么!”连芳洲不由变色,此种局势下留在京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但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连泽会带着兄弟儿子逃命而将徐亦云留在京城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芳洲语气不自觉的尖利了两分。 “芳洲!”李赋这时与周氏、李云晗走了过来,上前握住她的手紧紧捏了捏,柔声道:“你先不要急,咱们先回屋里再说!” “是啊姐姐,亦云她不会有事的,就算留在京城,性命想必无忧,姐姐不用担心!”连泽亦勉强笑道。 “是我心急了,”连芳洲苦笑了笑,忙与周氏见礼,李云晗又上前见过,一行人便一同进府中。 一时叙了几句家常,连芳洲、李赋见周氏脸色苍白,精神恹恹似要撑不住了,连芳洲便忙亲自领着她回房休息,李云晗也告退跟了去。 “我们这一来,又给弟妹添麻烦了!”周氏甚是过意不过去苦笑。 “大嫂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我们,也不会连累了大嫂!这话该我们说才是!大嫂和云晗安心住下,千万不要见外客气,不然,我们更要无地自容了!”连芳洲扶着周氏道。 周氏客气两句,心中略好受了些。李云晗忙行礼谢过。 连芳洲忙又笑着安抚了他几句。 送了母子二人安住下,连芳洲便急急回去,她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连泽。 回到花厅上,连澈和弘逸也下去了,李赋便笑道:“澈儿这一路也累得够呛,我让他也下去歇着去了!” 连芳洲点点头,关切的目光看向连泽。 连泽勉强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姐姐!” 连芳洲便柔声说道:“到了这里,不管说什么时间有的是,不用太着急,你若累了,便先歇着去!凡事便是再着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 “我真的没事,姐姐。”连泽苦笑,道:“我与姐姐还有什么好见外的?姐姐便听我说来就是……” 对于宫变,连泽其实也不是太清楚,可以说,除了亲身经历的那几个皇子以及他们的心腹,恐怕没有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似乎是从钰王之死开始的。 钰王之死,疑凶矛头直指璃王,惹得先帝大怒。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丧心病狂的璃王就要完蛋了的时候,不想先帝还来不及下旨对他进行处置,就病倒了! 而且,病得十分严重,连视朝处理政务都做不了。太医院院判率着太医们轮流在宫中通宵通宵的值着班,以防有什么变故好及时处理,太医院所有太医则留在太医院中半步也不敢离开,时刻做着各种准备。 偏偏这个时候,薛一清又不在京城,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听说,因为这个,太子受了先帝的训斥和不满,毕竟,薛一清是负责太子的病情的,平日里跟太子的关系自然比跟其他人的关系更加亲厚几分。 于是,原本在宫中侍疾的太子被勒令回东宫闭门思过。 谁知道,突然有一天,半夜里东宫火起…… 1431.第1431章 忆京师 第二天整个京城都被震惊了:一夜大火将东宫变成了火海,太子、太子妃、皇太孙、皇次孙、小郡主、美人姬妾们以及所有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全部葬身火海没有一个逃脱! 消息传开,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立刻陷入了一片恐慌与震惊,以及蠢蠢欲动的激动兴奋! 权力交替就在眼前,几家欢喜几家愁! 先帝得到消息,一下子就晕死了过去。 醒来之后,便传璃王伴驾,据说,随后便有特使出京,直奔西北而去…… 然而那特使出京之后,究竟能不能够到达西北就无人知晓了,至少,勇王那边并没有半点像是接到旨意的迹象。 或者说,有没有这样一位特使也难说的很。 璃王进宫没两日,先帝就突然驾崩了,这时候显王突然带甲士冲入宫中,口称璃王毒害先帝! 若不是璃王狡猾,淑妃在宫中势力不小,或者如果显王的势力更大一点,璃王险险就着了显王的道了! 连芳洲和李赋听到这儿不由相视使了个眼色,两人都以为一直都是璃王抢占先机登基,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 璃王直到这个时候才惊觉自己这位三皇弟竟然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钰王根本就是他下的手! 但他自己也不干净!因为东宫那场大火虽然不是他亲自下令放的,但却是他的小舅子朱三公子一手策划的! 朱三公子被连芳洲设计在万梅别院出丑身败名裂之后,回了老家蛰伏了一段时间,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京城,虽然不再露面,但京城中的一切动静都逃不过这位朱三公子的耳目。 当先帝患病的时候,朱三公子心中就冒出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 他明白,除非先帝死了、璃王得以登基为帝,否则他永远也没有办法报连芳洲、李赋之仇!而这个仇恨如果不报,他宁愿去死。 所以,趁着先帝病重,他暗中见了璃王一面,以言语暗示灭掉东宫,趁机夺位! 璃王虽然心狠,但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朱三公子比起来,显然没有他那么大的勇气和魄力,犹豫再三终究没有答应。 这令朱三公子很是不屑:既然有这个心,还犹豫什么?好处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朱三公子便精心筹划算计了一切,终于寻了个合适的机会将筹划变成了现实,一夜之间覆灭了东宫! 东宫已灭,璃王根本退无可退! 恰好璃王又被传召进宫侍疾,对朱三公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至于旁人的怀疑,那算的了什么?只要坐稳了帝位,就可以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是璃王还是犹豫了!依着他想,东宫既然已经覆灭了,他再来说什么责备朱三公子的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可是,事情最好能到此为止。 父皇既然在这种时候传召他进宫侍疾,那么肯定心中是偏向他的,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等父皇寿终正寝呢? 毕竟,这是他的父皇啊!从小到大,除了太子之位,他一直都很疼爱自己,如何忍心下得了手?况且,父皇积威之下,说句心里话,他也不太敢…… 朱三公子这一次没有亲自动手,却暗暗给显王匿名去了一封信。璃王从不怀疑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显王会有什么野心,可自从钰王莫名其妙死了之后,朱三公子却盯上了显王。 既然盯上了,少不得便会去查。有目的的去查,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抽丝剥茧,继而发现更多的真相,也没有什么难的。 何况显王为了维持自己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面目,发展势力一直小心翼翼,在金钱上捉襟见肘,许多事情只不过蒙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遮掩了世人的视线,其实轻轻一桶就破,根本禁不住查! 显王虽然不知信是谁送来,却不出意外的被信中所言惑动了。 纠结权衡再三,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哪怕这送信之人不怀好意,也只得他冒险一试!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钰王死后父皇之所以震怒之后突然又改变主意没有下旨废黜璃王为庶人,是因为他疑心上了自己!如今,他又将璃王传召进宫侍疾,摆明了这皇位绝对不会有自己的份! 隐忍了这么多年,就这样放弃叫他如何甘心!就算是死,他也得争取这么一回。 纸包不住火,父皇既然可以怀疑自己,璃王总有一天也会怀疑自己。等他当了皇帝、将来有一天疑心了自己,他能放过自己吗?不会的! 于是,显王便冒险动用了宫中的暗线,毒死了先帝,再带人在第一时间出现,嫁祸给璃王。 差一点点,他就成功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所差的这一点点是绝对不可能越过去的。 因为一切,都在朱三公子的掌控之中…… 这些事情,有的是连泽知道的,也有的是他所不知道的,李赋和连芳洲听来,仍是感慨万千。 谁能想得到,短短时日京城中竟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呢! 之后的事情,与连芳洲、李赋之前听到的一样,匆匆登基称帝的璃王与显王内讧了起来,京城也跟着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个时候,信阳候府那位一直昏迷中的容世子也“清醒”了过来,他竟然也是显王的人。 而几乎同时,朱三公子也重新风度翩翩、气度华贵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今非昔比,容世子依附着显王、作为显王的心腹得用之人,竟然大喇喇的带人找上了连府。 大言不惭的要求连泽“借给”显王三百万银子,临走丢下狠话,三天之后着人来取! 三百万两银子连泽不是拿不出来,然而他怎么可能会将银子给容世子? 先别说容世子对自己和徐亦云做下的恶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他言和,这银子一旦借给了显王,岂不是表示连家投向了显王? 连家连着李赋,他这是给李赋惹祸呢! 徐亦云因此痛苦羞愧不已,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容飞宇绝不会跟连家杠上,连家也不会因此陷入困境! 1432.第1432章 走与留 连泽听毕连忙安慰她,柔声笑道:“你不要自责,谁叫我们连家有钱、而且我姐夫还是威宁侯呢?显王也好、璃王也罢,会盯上咱们家并不稀奇!谁能想得到呢?眼下京城中乱成这样……” “夫君,三天之后咱们该怎么办?容飞宇那人卑鄙无耻,他、他拿不到银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徐亦云感激看了他一眼,却又更加担忧。 连泽心里顿生无力为难感,想了想,便道:“管他呢!反正,就说没有!我就不信,他还敢强抢!他要是敢强抢,我就敢把这事宣扬出去,在这节骨眼上,显王不会自毁名声!你别太担心了!” 徐亦云勉强笑笑,心中却依然忧愁万分。 连泽安慰了她几句,便去琢磨着如何将连家的财产以最快的速度将大头迅速转移。 在这一点上要做起来并不难,因为连家明面上的生意不少,挂着别的牌子的暗地里的生意也不少,连芳洲很好的将“不要把鸡蛋装在同一个篮子里”的思想传给了连泽,连泽照实执行的很到位。 第二天晚上,连泽很晚才回来。 想到该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后日容飞宇那混蛋想要来拿钱一脸吃瘪的样,连泽的心情就格外的舒畅。 回到屋里,徐亦云如同以往每一个他忙碌至深夜方归的夜晚一样,正在灯下捧着一卷书册等着他。 “不是说了不必每次都这么等我,怎么还没睡!”连泽进去,微笑着道。 “横竖也睡不着!”徐亦云笑笑,放下手中书册起身相迎,柔声道:“你回来了!” 连泽握着她的手,笑道:“回卧室去吧,我一会洗好了就去。” 徐亦云却含笑道:“你辛苦了,今日便让我服侍你一回吧!” 柔柔的灯光下,她的眉目神情水样的温柔,俏脸上透着淡淡的光晕,衬上那双看起来格外含情脉脉的眸子,令连泽的心不觉微微一动。 “好,那便辛苦你了!”连泽心中自是千肯万愿,炙热的目光笼着她,唇边含笑。 徐亦云叫他看得脸上一热,红晕乍起,嗔道:“你还不累么,这样瞧我做什么!” 连泽“扑哧”一笑,不禁戏谑道:“瞧你又不要用力气,怎么会累?” “你!”徐亦云自己也禁不住笑了,笑啐道:“懒得理你!”便命丫鬟们准备热水、毛巾、香胰等物。 一时连泽洗好,两人回房。他揽着她的腰,目光越发的深情炙热。 徐亦云的手却是抵在了他的胸膛做出推开他的姿态,柔声笑问道:“你今日……将事情都安排好了?” “嗯!都安排好了!”连泽点点头随口道,有点迫不及待的道:“云儿,这些琐事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徐亦云嫣然一笑,圈着他的脖子,顺着他收紧的手软倒在他的怀中…… 一时云消雨歇,二人相拥,徐亦云贴在他的怀中忽然轻轻说道:“阿泽,你还记得你们家乡那个孙明孙翰林吗?他今天来咱们家里了。” “孙大哥?”连泽一怔,睡意全无,忙问道:“他来做什么?可是有要紧事?” 虽然在京城这两三年与孙明的联系并不多,即便偶尔的联系也是极其私密的,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孙明突然来访,连泽一听就明白肯定不寻常。 果然,徐亦云轻叹道:“孙大哥让咱们和澈儿、还有姐夫那边的嫂子周氏、云晗速速离京,南下去投奔姐姐和姐夫!阿泽,咱们是身在局中迷了眼,竟连大祸近在眼前尚且不知啊!” 连泽呆了呆,不由得心头大震,一时竟是冷汗涔涔,喃喃道:“不错,不错,身在局中……迷了眼,大祸近在眼前……” 先帝驾崩,朝廷新旧更替,这原本与他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然而,朱家与连芳洲李赋有仇,李赋也拒绝了璃王的好意,如今璃王上位,能饶的了他们吗?还有显王,摆明了也不是个善茬! 在这种情形下,再加上连家所拥有的财富,加上在南海郡等于实际上“拥兵自重”的李赋,无论是璃王或者显王,明显都不可能会放过他们! 孙明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不顾危险在这种时刻前来提醒他们。 连泽越想越是心急心忧,立即便道:“孙大哥说得很对,云儿,明天一早,你带上澈儿和逸儿,我叫人通知周嫂子和云晗,你们立即出京!出了京城便乔装改扮,一路上多加小心!只要到了南海郡,就安全了!姐姐和姐夫基本上控制了整个南海郡,在那里没有人敢找你们的麻烦!” 徐亦云抬眸望着他,一瞬不瞬,轻轻道:“我们都走了,那你呢?” “我得留下,”连泽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浓烈的不舍从心底袭来,他凝着她,目光眷恋而贪婪,似要将她刻入骨髓、融入骨血。 “我必须得留下,”连泽淡淡一笑,道道:“只要我还露面,就没有人会怀疑你们离开了京城,能多拖得一天是一天!你们路上也辛苦些,能多赶些路便多赶,等到了南海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见徐亦云依然目光沉沉静静的看着自己,连泽暗叹,柔声安慰道:“云儿,别担心!我是个男人,留在京城方便些!就算他们发现被骗了那又如何?哼,只要姐姐和姐夫还好好的,他们就绝不敢对我怎样!就算落在他们谁的手中,也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姐姐和姐夫肯定会来救我的!” 徐亦云轻轻说道:“可是,他们会用你威胁姐姐、姐夫。” 连泽笑道:“我一个人分量还不够!所以他们除了好好待我别无他法!可万一咱们全都落在他们手中,那也许就不一样了!所以云儿,你们一定要离开,好好的离开!” 徐亦云眼中一热,忍不住深深吻住了他,一番抵死缠绵,她在他耳畔低低的道:“阿泽,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你也是,带着逸儿,也要好好的!我们一家,一定会有重逢团聚的一天!” 1433.第1433章 徐亦云的决定 “你——”连泽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脑子昏昏沉沉的,意识一阵比一阵模糊,他用尽全力瞪着徐亦云大叫道:“你什么意思!什么——” 话没说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昏迷了过去。 徐亦云默默起身,含泪道:“对不起,我不能不这么做,留在京城中最没有分量的是我,所以留下的应该是我。只要我露面,只要咱们府上对外一切如常,没有人会怀疑什么!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离开这儿!” 她起身,迅速穿了衣裳,掩了房门出去。 另一边的厢房中,吕嬷嬷、冰绿、冰梅都在那里,炕上堆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袱,见了她,三人上前,唤了声“二夫人!”,眼中均含着眼泪,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 徐亦云冲她们笑着点了点头,望着这一大堆包袱摇摇头笑道:“怎么收拾了这么多?这是逃亡,又不是搬家!快再打开看看,能不要的便都舍了!绿梅,你去看看三少爷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有,去接周嫂子和云晗的人呢?回来了没有?” 这几日京城中乱作一团,根本没有人能够控制得了局势,因此夜间的宵禁也并不严。 绿梅答应着去了,吕嬷嬷忙一一回她的话,和冰梅两个帮着她一起将包袱一个个打开,精简再精简,最后只留下了四个。 “奶娘,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路上请您一定要帮我照顾好逸儿,只要他不生病,赶路就不要停,奶娘,辛苦您了!”徐亦云握着吕嬷嬷的手,含泪叮嘱道。 “二夫人,您真的要留在京城吗?”吕嬷嬷叹了口气,满是不忍的道:“璃王和显王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他们迁怒下来——” 徐亦云淡淡一笑,道:“只要姐夫和姐姐都好好的,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的!顶多,就是不自由罢了!可阿泽和三叔、澈儿他们不一样,如果他们落在了璃王显王手中,定会用来要挟姐姐、姐夫!而我——” 徐亦云笑着摇了摇头,道:“总之他们就拜托给奶娘你了!” “可是万一璃王他们盛怒之下对您动手,那岂不是——” “他们没有这么傻!”徐亦云断然说道:“奶娘,不要瞻前顾后,阿泽和逸儿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愿意看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我相信阿泽,他不会抛弃我不管不顾,他一定会救我的!” 吕嬷嬷知道她心意已决,不能再说什么,只是重重一叹,背过身去悄悄的抹眼泪。 不一会儿,连澈也来了。 见到徐亦云叫了声“嫂子”,神情间颇为复杂凝重,显然徐亦云的决定他是知道的。 “三叔!”徐亦云笑笑,道:“你可都收拾好了?两天之后阿泽会醒过来,到时候三叔一定要劝住他,别让他做傻事!你告诉他,如果因为我连累了你们,我宁可死!” “二嫂,”连澈道:“逸儿不能没有娘,要不还是——” “三叔!”徐亦云正色道:“你和阿泽有什么分别?如果你留下合适,那还不如让他留下!这一次,听我的!” 连澈终于什么都不再说,默默的点了点头,望着徐亦云,正色道:“二嫂,我向您保证,等到了南海郡,我们一定会设法救您!我们走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要坚持下来,不要放弃!不管发生什么事,二哥都不会放弃你的,我们也一样!” 徐亦云眼中一热,轻轻点了点头,笑道:“三叔,阿泽待我如何我自知,放心,我会等的!我舍不得他,也舍得不逸儿,还有你们!” 正说着周氏和李云晗也来了,徐亦云与连澈便停止了之前的谈话。 周氏和李云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在这种情形之下,连家这边匆匆派人去接,母子两个料想必定是有要紧事,立刻便都过来了。 听了徐亦云和连澈一说,母子两个也都变了脸色,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李赋的本事以及如今所占着的那块地盘,足以令无论璃王还是显王都会忌惮,一旦他们两个分出个胜负来,第一个想要拿捏控制的人,肯定就是李赋。 可李赋远在南海郡,鞭长莫及能奈他何?唯一能做的,便是控制住他的亲人。 “事不宜迟,明天天一亮你们便都离开京城,速速赶往南海郡吧!我这里都收拾好了,轻车简行,只要安全到了南海郡一切便好!”徐亦云说道。 周氏和李云晗一开始还连声答应、连连点头。 听着听着有点不对味起来,周氏终于忍不住问道:“亦云,你——听你这语气,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吗?” 徐亦云笑道:“如果没有人留下来,府中肯定会乱,到时候保不齐会发生什么意外!万一引人怀疑,惹起他们注意,咱们这些人如何逃得过兵马的追截?” 不等周氏和李云晗说什么,徐亦云又忙笑着将自己留下的理由说了一遍,语气决然断然。 周氏、李云晗听了心情也沉重起来,再看看神色低沉的连澈和红着眼睛的吕嬷嬷,叹了口气,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天刚亮,两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悄然从连府后门驶出,漫不经心的出了城。 离城之后,立即一路往南狂奔! 连澈冷静的命令车夫改道,绕道前往江西。 两天之后,连泽醒来,离开京城已经四百多里了。 连澈和周氏、李云晗原本还担心他会情绪激动、会闹腾起来,都有点紧张。 谁知,连泽眼中一黯只叹息一声,便再没有了别的什么动静,没有任何异议的与连澈等一同南下,只有每当抱起儿子的时候,或者逸儿晚上哭着找娘的时候,他的神色才会有那么些许的波动。 连澈、周氏等放了心,心下却是更加不忍。 送走了他们,徐亦云坐在屋子里,一下子冷清清的令她的心也冷清空荡起来。 原本****都在身边,家的味道无时不刻充斥在空气中,萦绕在身边,仿佛什么都改变不了。置身其中,她已经习惯了。 1434.第1434章 打算 然而他们一走,似乎将那种熟悉的、依恋的味道也统统都带走了,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冰冷的栖身之地,毫无温情可言。 冰梅、冰绿也没有走,见她这样好生不忍,二人上前含泪道:“二夫人,您还有我们呢!奴婢一定不会离开二夫人,奴婢们会陪着二夫人的!” 徐亦云心中一暖,笑了笑,不由感叹道:“也难为你们了!从在徐家的时候便跟着我,整日提心吊胆,为我操心,从没过过一日安然的日子!好容易如今咱们都安稳了下来,原本以为可以这般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过上一辈子,谁知却又发生这等变故!委屈你们两了,总是受我的牵连!我原本还打算为你二人各说一门好亲事的呢,眼下这般,又得耽搁下来了!” “二夫人!”冰绿、冰梅闻言哭倒在地,含泪道:“奴婢们本来就是伺候二夫人的丫鬟,什么难为、什么委屈,奴婢们如何当得起二夫人这话!这些年咱们主仆同甘共苦,二夫人您从来都没有打骂过奴婢们,奴婢们跟在您身边服侍,是奴婢们的福气!您这么说,叫奴婢们岂不是要羞愧死!” “好了好了!咱们都不说这些了!你们快起来!”徐亦云忙拭泪将冰绿、冰梅扶了起来,正色道:“咱们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做,头一件便是管好下人的嘴!等会你们将管家和几位信得过的管事娘子们找来,我有话要吩咐。好在咱们连府下人并不多,管束起来不会太难。之后备车,我要去一趟留郡王府拜访郡王妃,等我回来,咱们还有事情要做呢!对了,还有孙明孙大哥那里,叫管家亲自悄悄的去一趟,给孙大哥送个信好叫他放心!” 要做的是什么事,显然冰绿、冰梅也是知道的,闻言皆是神色一凝,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孙明接到连家管家带去的话,明白连泽等人已经顺利出京,而京城中璃王与显王还在对持之中显然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他们,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徐亦云却并不知道,孙明正与妻子苏欣儿大吵了一场。 苏欣儿得知孙明居然在这种时候跑去提醒连家和李家人跑路,一时疑心病又发作,恼怒嫉恨非常,不依不饶与孙明吵了起来。 口口声声控诉孙明分明还想着念着连芳洲,“现在是什么时候?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人家不找你,你反倒巴巴的去找人家!你就不想想,如果这事被璃王或者显王知道了,他们能饶的了咱们了?哼,咱们不是李家、也不是连家,没有什么利用威胁的价值,迁怒起来说杀了还不就杀了!那个连芳洲就这么好吗?别说为了她,为了她的家人你也什么都肯做,哪怕是要命的事儿!那我呢?在你眼中我算什么!你就没有想过吗?如果这件事被璃王、显王知道了,我会死啊!我的命在你眼里,是不是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孙明不是爱吵架的人,一听苏欣儿撒泼似的狂轰滥炸,只觉得头大头疼,忍着气皱眉道:“你小声点,嚷嚷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人听不见吗!”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苏欣儿越发气得七窍生烟,不依不饶的哭道:“孙明!你这冷酷无情的小人!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你做得,我为什么说不得!我偏不小声,偏要大声,偏要嚷嚷得人尽皆知,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又恨声叫骂道:“连芳洲!我苏欣儿此生同你势不两立!为什么你就这么阴魂不散,你——” “住口!”孙明忍无可忍,猛的扑上前一把捂住苏欣儿的嘴,眼神冷得能掉出冰渣子来,冷冰冰低喝道:“你闹够了没有!这又关芳洲什么事?我们都是大房村出来的人,彼此之间相帮一把有什么不可?你这大小姐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你知道为什么任凭你千方百计讨好崔绍溪也不喜欢你吗?就你这脾气,想要人喜欢还真是件挺难的事!” “你、你、说什么!”苏欣儿不敢置信睁大眼睛瞪着孙明,脸色雪一样的白,半响方颤声道:“孙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明见她这痛苦绝望的神情心中一阵不忍,只想起她的无理取闹和撒泼,想起明明自己早就放下了芳洲,反而是她,心心念念都是崔绍溪,他何尝说过她半句?她倒好,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反倒倒打一耙冲他发脾气! 真当他孙明怕了苏家吗?大不了这个媳妇不要了,这个官不做了!也省得受她这份气!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孙明冷笑,道:“你就是嫉妒,嫉妒崔绍溪喜欢芳洲不喜欢你,你舍不得怪你的好表哥,更不会怪自己,便把气都撒在芳洲身上!你每次口口声声说我对她如何如何,其实根本就是借口,根本是你自己心里横亘着这根刺,时不时的想要发泄一通罢了!” “你!”苏欣儿气得声咽气堵说不出话来,她心里知道不是这样的,至少,不全是这样!可她竟然没有办法来反驳孙明的话! 孙明却被这话勾起一股酸涩来,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清楚的知道她有多固执、多任性!纵然如今相敬如宾,算得上和谐美满,然而他知道她心里始终还惦记着崔绍溪、还有崔绍溪。 孙明突然之间觉得有些疲惫,放开了苏欣儿淡淡说道:“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往我身上泼脏水,不要再随意玷污别人的名声!你不甘心嫁我、你还惦记着你表哥,你就只管惦记便是,我不会说什么的!但是请你,不要迁怒于人!你这样,会令我感到面目可憎。” 苏欣儿向后踉跄,跌坐在椅子上,泪水好无预兆的簌簌而下,顺着脸颊流淌而过。 她满腔的悲愤、满腔的否认,满腔的话想要反驳,然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他说的这样吗?不!不是的!她还惦记着表哥吗?是惦记着,但不是他说的那种惦记,她只是在想,表哥为什么还没有成亲,将来表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女子,她想要知道的,只是这个而已! 1435.第1435章 苏欣儿的疑心 可他说的话,听起来却那么有理有据,连她自己都不得不相信了!然而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苏欣儿又气又急又恼,忍不住低眸掩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孙明见她如此,只当被自己说中了心思恼羞不堪,心中越发发凉:他到底娶了个什么妻子啊! “话,我已经跟阿泽的妻子说了,并且我没有后悔!既然你这么愤怒、反对,我也不想连累你。我们和离吧,这样,就算事情暴露,死的也只会是我,绝不会连累了你!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和离书,马上搬离这所宅子。” 孙明的语气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似的。 这些话却如一块巨石投入湖中,在苏欣儿的心中激起滔天波浪。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成了一片空白,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半响,方回过神来,煞白着脸颤声道:“你、你要与我……和离?你是说真的?你是说真的……” 失望、震惊、羞怒、痛苦、不敢置信…… 种种情绪在她的眼中汇聚闪现,令她的脸色难看之极,也灰败之极。 孙明的神色却依然平静无改,淡淡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大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必担心受我的牵连,而且,你喜欢你的表哥,可以继续去追求他!看在你一片真心的份上,没准他又回心转意了呢?” “你、你!”苏欣儿伏在椅子上失声痛哭,身子不停的颤抖。 孙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静静看着。 在外头提心吊胆守候的丫鬟们听到这动静一个个都吓坏了,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素日里菊香最得苏欣儿的信任重用,她的话苏欣儿还肯听上两句,众人便都推菊香,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菊香隐隐的听到“和离”、“表哥”什么的,情知事情严重了,当下也顾不得挨训受罚,一咬牙,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苏欣儿哭得声咽气堵好不凄凉,颤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不由大惊,菊香忙奔过去轻轻拍抚她的背,低劝道:“少夫人、少夫人,您快别哭了,别哭了啊!少爷,少夫人就是嘴里不饶人,何尝真心地歹毒?少爷您说两句好话吧!” 好话?好话他说的还少吗?他已经不想再哄着供着她了!这种无休无止的日子,他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孙明微微冷笑,正欲说什么,苏欣儿猛的抬头,冲着他冷笑道:“菊香你不用求他!他的好话我听不起!孙明,你早就想休了我对吧?咱们成亲这么些年我肚子一直没动静,又不许你纳妾,你早就嫌弃我了吧!好,呵呵,好得很!今日终于等到合适的机会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很开心、很得意吧!为我好、为不连累我?呵呵,你可真会为我着想,我爹娘、我哥知道了,不但不会怪你,还要夸赞你一声‘好’呢!” 孙明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心里眼里全是失望,他嘲讽的笑了笑,摇摇头道:“苏欣儿,你可真会倒打一耙!这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人!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全天下都应该围着你苏大小姐转!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苏大小姐是永远都不会有错的,错的永远都是别人!我什么时候埋怨过你子嗣的事儿?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妾?这种莫须有的话你都能赖在我身上,苏欣儿,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孙明只觉得心烦意乱、心中厌恶无比,再也不想多看苏欣儿一眼,扭头便大步走了出去。 苏欣儿被他一通毫不留情的嘲讽刺激得捂着耳朵尖声大叫起来。砸了几件东西发泄一通,她猛的抬头,瞪着菊香厉声问道:“你说,我是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人吗!你说,我是吗?” “少夫人……”菊香恨不得自己那一刻变成了聋子、瞎子,没有听到、看到少爷说的那番话,听见苏欣儿反而咄咄逼人的问上自己这话,不由哭丧着脸说道:“您、当然不是!少夫人,少爷他只是一时气愤才会说那些话的,少夫人您不要往心里去!等、等少爷冷静了下来、等他回来,一切、一切都过去、一切都好了!” 苏欣儿怔怔的坐在那里,眼睛发直瞪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冷冷一笑,含恨道:“连芳洲!连芳洲!都是她!都是她害了我!如果没有她——” 如果没有她,表哥就不会距自己千里之外,总有一天他会被自己感动的!如果嫁给了表哥,她就不会受孙明这等嘲讽无情的好话! 他算什么啊,他凭什么这么说她啊! 如果是表哥,表哥一定不会说这么冷酷无情的话,一定不会这么伤害她的…… 她只不过使使小性子而已,这有什么?这又怎么了?为什么他定要同她较真!明明是他自以为是、明明是他倒打一耙冤枉自己,他凭什么反过来说自己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啊! 他以为她不知吗?公公婆婆对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早就私下同他说过了!哼,他若没有想法就怪了!偏要在自己面前装无辜! 苏欣儿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孙明对不起自己,也越发觉得连芳洲可恨。 “菊香!”她猛的叫住菊香,冷冷道:“笔墨伺候!” “少夫人!您、您是要——”菊香一怔,结结巴巴道。 “啰嗦!”苏欣儿厉喝,已经起身往书房去了。 菊香没奈何,也只得老实跟上。 苏欣儿一蹴而就写了封信,装入信封交给菊香,冷冷吩咐道:“你把这封信悄悄扔到璃王妃的娘家朱家门口,现在就去!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你!” 菊香心头狂跳,不由变色道:“少夫人,您,您这是——” “这不该你问!”苏欣儿眼底划过一抹恨意,冷笑道:“他要帮连家、李家以讨好连芳洲吗?哼,我就偏不叫他如意!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菊香心乱如麻,不敢不听苏欣儿的,只得点点头答应了去。 谁知魂不守舍,走出院子门口恰逢孙明有事又折了回来,两人险险撞了个正着! 菊香吓了一跳,连忙弯腰请罪不迭。 1436.第1436章 容世子找茬 孙明有些怪怪的瞧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目光瞥见地上有封丢落的信,便指了指问道:“那信是不是你掉的?” “没有、没有!啊?信?信!是、是、是奴婢的!”菊香心里有鬼,听他说起信更加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地上的信,一摸怀中果然空空如也,慌忙弯腰将信捡了起来。 孙明不由狐疑起来,冷不丁问道:“这是少夫人写的?你要给谁送去?” 菊香一颤,瞠口结舌不知怎么说。 孙明眸光一厉,伸出手冷冷道:“把信给我!” 菊香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紧紧捏着手中的信。 孙明不耐,上前猛的伸手从她手中将信夺了过来。抽出信纸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手中紧紧的将那信纸捏成一团,冷冰冰盯了菊香一眼,猛的转身大步朝屋子里走去。 再没有任何迟疑的,孙明立即写了和离书,冷冰冰的往苏欣儿面前一放,冷冷道:“和离书在此,从此你我再无牵扯!我孙家就算犯了诛灭九族的大罪,也不会连累了你苏大小姐!不要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就算为你和你们苏家积德吧!” “孙明!你敢!”苏欣儿大哭起来,伸手欲拉扯他,孙明冷冷推开她,捡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和几本常看的书,带着一个随身仆从扬长而去! 屋内,苏欣儿早已哭倒。 下人们惶惶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明这一走,便没有再回来。 苏欣儿本性倔强,亦没有半句后悔的话。不过,她没有阻止菊香等人去翰林院找孙明就是了。 然而菊香等根本就没有见到孙明。 苏欣儿这才突然觉得,这屋子里少了那么一个人,显得如此的冷清和空荡。原来,她早已习惯她的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他不是她心底的执念,却天天夜夜陪着她,早已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缺失了,便不再完整了! 一下子空缺出一块来,明晃晃的就在眼前,那样的怪异和不自在!苏欣儿一下子有点茫然了,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转眼,便到了三天的期限,算算连泽、连澈等一行人至少在五百里之外了,徐亦云心中安定踏实不少。 这日,徐亦云特意盛装一番,带着冰绿、冰梅在家里等着容飞宇上门。 早饭过后没有多久,容飞宇果然便带着人来了。 盯着连府大门冷笑了笑,容飞宇背着手昂头挺胸傲然而入。 纵然显王殿下与璃王相争眼下处于下风,但在这种情况下,璃王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显王——别说显王不会给他机会,纵落到他手里,他也不敢动手,否则,就是欲盖弥彰,这辈子他也洗刷不了弑君弑父弑兄的骂名! 显王殿下,未必就没有争一争的机会。 而对付一个小小的连家,更是绰绰有余! 没有看到连泽,看到的却是徐亦云,容飞宇一怔之下不由哈哈大笑,无不嘲讽的笑道:“连泽呢?躲起来了?一个大男人有事光知道躲在背后,却让你一个女人出头,这就是你嫁的人?云儿,你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呢!还是说,” 容飞宇一挑眉,略显轻佻的笑道:“他知道咱们的关系,因此特意给咱们续前缘的机会呢?” “你!”徐亦云难堪得涨红了脸,瞪向容飞宇的眼神中充满厌恶。 她从前怎么会如此痴迷的爱上这个男人?他是男人吗?竟无耻到这种地步! “别这么看我!”徐亦云那毫不遮掩的仿佛厌恶苍蝇的目光令容飞宇心中突然恼怒起来,一字一字淡淡的道:“云儿,你从前不会这样待我的!云儿,难道我们之间的过往你真的全都忘记了吗?我对你,可是一直念念在心呢!云儿难道就不念一丝旧情?” 听着这些恶心的话,徐亦云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捏碎揉碎,忍着胃里的真真恶心翻滚,她低垂着眉目道:“我夫君有事出去了,容世子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他的话,不止令她感到恶心!她也不想与他反驳争辩,没有任何意义,多说半句关于过去的话,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令她觉得厌恶。 “无妨!”容飞宇大喇喇的坐着,笑道:“他总要回来的不是吗?正好,咱们可以好好的叙叙旧!云儿,你说呢?” 徐亦云轻轻一哼,冷着脸没有回答,更没有瞧他半眼。 容飞宇一滞,他知道她肯定恨他、厌他,但他没想到她居然对他不屑!甚至不屑与他争辩! “云儿,你向来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可没有你们连家说话的份!你最好给我放明白这一点!”容飞宇收起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样,蓦地变得冷厉而狰狞。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徐亦云慢慢抬头,看向他,静静的道:“做戏做得不累吗?我看着都累!” 容飞宇冷笑,冷冷道:“看来今天咱们是叙不了什么旧了,我没心情,你也没心情!银子呢?连泽可准备好了?” 徐亦云淡淡道:“还没有!三百万两不是小数目,连家哪儿有这么多银子,要不,三天后你再来?” “不行!”容飞宇哪儿这么容易就让她给打发了,冷笑道:“连家会没钱?云儿你嘴里也越来越没有实话了!从前你可不会说这么可笑的话来骗我呐!没有现钱,值钱的摆设古董字画、金银首饰玉器都可折价,不如,我们这就去连家库房看看如何?” 容飞宇说着起身,便欲命随从出去招呼侍卫们。 “慢着!”徐亦云大急,也忙起身道:“容世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显王爷说的是借钱,不是抄家抢劫吧?从没听说过借钱把人家家里摆设古董都算上的!” 容飞宇心中一凛,不由重新打量起徐亦云来,从前不觉,她也有如此胆魄的时候。 自己来找连家的茬是瞒着显王的,目的就是出心头那一口恶气!可如果因此连累有损了显王的名声,显王未必会高兴,没准还会惩罚自己。 1437.第1437章 周旋 容飞宇一笑,又坐了下去,笑道:“也罢!既然云儿都这么说了,看在云儿的份上,我也就不必把事情做绝!不过,连泽他上哪儿去了?云儿总不能让我白白的来一趟吧?” 徐亦云忍着给他一记响亮耳光的冲动,淡淡道:“要不然,容世子还是过两日再来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什么也做不了!夫君虽然疼我,但生意上的事情,我并不懂!巨额的银钱出入,我也不知!不过两天功夫而已,容世子等不得吗?难不成,” 徐亦云“嗤”的一笑,似嘲非嘲的道:“显王爷竟如此缺钱吗?” “你!”容飞宇大怒瞪她,半响冷笑道:“很好!云儿,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温柔可人的云儿竟也变得如此世俗刻薄!两天是吗?行,那就两天!两天之后,云儿,告诉连泽不要再躲着,否则,我就只好请了他的夫人儿子去做做客了!” 容飞宇说毕连连冷笑,看到徐亦云惨白了脸色,显然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心中先是痛快,继而想到她竟是如此的厌恶跟自己走、跟自己待一起,心下大怒起来,恨恨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徐亦云大大呼出一口气,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几乎起不来。 容飞宇今天是走了,可是,他还会来的! 两天……两天的功夫,他们离南海郡又更近一些了吧? 她能做的,也只如此了! “二夫人,”冰梅、绿梅上前扶着徐亦云,两人面上皆有忧色。 冰梅瞟了一眼门口方向,忍不住心有余悸,道:“容世子好可怕!他、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想想从前,真是——” 冰绿忙轻轻推了她一下,陪笑道:“二夫人,好在今儿搪塞过去了。两天后,两天后,咱们该怎么办呢?” 徐亦云反而镇定了下来,傲然道:“就按照咱们之前商量的办!” 冰梅、绿梅虽然不止一次听了徐亦云的计划,心中未尝没有幻想那仅仅就是个计划不会有实现的一天。 可眼下看来,显然是躲不过去的了! 两人相视一眼,不觉手心里寒浸浸皆是冷汗,心突突的剧跳不停。 “二夫人,真的,真的不碍事吗?万一您要是——” 徐亦云目光温和一扫,微笑道:“不是还有两天吗?咱们再努力努力,一定会成的!到时候,你们记得躲到留郡王妃府中,她一定会护得你们周全。记住,千万不要回来!万一被人盯上,咱们就全都完了!” 冰梅、绿梅神思不定,只得点了点头。 在紧张的准备与等待中,又是两天过去了。 容飞宇这个讨厌的人又一次十分准时的出现在连家前院的花厅中。 徐徐而来的脚步声令等候主人的他抬头看去,当看到徐亦云一袭银蓝衣裙在冰绿、冰梅的陪伴下徐徐而来时,他怒了。 “连泽呢?”容飞宇霍然起身,冷冰冰喝问。 徐亦云见状反倒笑了,淡淡笑道:“你要的是银子,他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容飞宇一眨不眨冷冷瞅着她,忽然笑了起来,点头笑道:“很好!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连泽不是对你情深意重、爱若珍宝吗?哈哈,原来他就是这么爱你的吗?一而再的让你跟我这个老情人见面!徐亦云,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他既然知道了你我的过去,又怎么可能还会爱你!” 徐亦云袖中的手紧了又松,自嘲一笑,淡淡道:“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比如你,还不也是?不管怎样,我是连夫人,这就够了!” 容飞宇连连冷笑,嘲讽不已。 徐亦云叹道:“我也不知他到底是怎样想的,他只告诉我,你想要银子,今夜再来,三百万两,十大箱子,你自己派人搬走!” “搬走?”容飞宇气得七窍生烟,恼怒道:“他准备的是现银?” “有什么问题吗?这不是你要的吗?”徐亦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容飞宇气急败坏道:“我要的是银票!” 三百万两银子,十大箱子,从连家大门抬出去,那得多招摇!他疯了才会这么做。 该死的连泽!他一定是故意的!对,就是故意的! 徐亦云勾了勾唇,似有些幸灾乐祸,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如今人心惶惶,哪家钱庄也不敢兑这么多银票!要不,你十天后再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容飞宇哼了一声,恨恨瞪了徐亦云一眼,越发认定连泽就是故意在刁难自己。 不过,还算他小子识趣那么一点点,让自己晚上来。 想必,多半也是怕了显王吧? 容飞宇又得意起来:知道怕就好! “好!”容飞宇一咬牙,冷冷道:“徐亦云,我再信你最后一次!今天晚上如果拿不到银子,哼!徐亦云,你可就真的不要怪我不顾念旧情了!” 旧情?听到这两个字,徐亦云只觉得心头又一阵阵的翻腾着恶心!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宁愿与他从来没有什么旧情! 幸而老天有眼,她还遇到了他,那个肯温柔的包容她的一切的男人,她可以用生命去爱的丈夫! 那一段幸福的时光足以令她付出一切去守护他和他们的孩子而无怨无悔。 “你放心,他说话……一向来算话的!”徐亦云神情不冷不热,看不出喜怒。 容飞宇不屑嗤笑,说话向来算话?这种话她徐亦云也敢说! 应付走了容飞宇一行人,到得傍晚,徐亦云便命管家按照之前计划的,将家中所有仆人遣散,每人均给了丰厚的遣散费,便是做最下等粗活的粗使丫头仆人,每人也得了五百两的银票。 有了这笔银子,大家想要回家乡也好,继续在京城中谋生也好,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徐亦云又说,等一切风平浪静后,连府重新打开大门之后,只要大家愿意,可以依然回来。 众人一趟趟的看到容飞宇来,自然而然的将连家此举同容飞宇联系了起来,一时不由愤愤不平。连家待下人宽厚平和,待遇丰厚,乍然离开,谁都不舍,在管家的催促下,不得不向徐亦云磕头告别。有些眼泪浅容易多愁善感的丫鬟婆子还抹起了眼泪。 1438.第1438章 大火 当最后一个仆人离开连府,这偌大的府邸,就只剩下了徐亦云和冰梅、绿梅以及连管家。 徐亦云看了一眼这府邸,自从丈夫儿子离开之后,身处其中,她便感到刻骨的冷,如今,这冷更是浸入灵魂,空荡荡、静悄悄的,仿若死了一般。 “二夫人!吉人天相,连家一定会逃过这一劫的!到时候二爷和小少爷回来了,照样与从前一样热闹,您就别伤感了!”连管家忍不住暗叹劝道。 冰梅、绿梅也忙陪笑说是。心底寒浸浸的、凄凉凉的,有种疏离于世的感觉。 徐亦云勉强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他们会回来的,咱们也会好好的!管家,到时候您记得与冰梅、绿梅她们一起去留郡王妃那儿避难,保重自己!等二爷他们回来,一切便结束了!” 连管家、冰绿、冰梅点头,勉强带着一丝笑意,连管家亦道:“二夫人,您也一定要保重!老奴看得出来二爷待您有多好,二爷不能没有您,还有,小少爷也不能没有亲娘!” 徐亦云心中一痛,只顾着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晚间,当容飞宇带着将近二十人的一队家丁侍卫趁着夜色而来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异样。 连府门口虽然依然高高的悬挂着灯笼,然而,却沉寂得跟以往不同。 命人上前敲门,才惊觉这门居然没有关严实,一推就开了! 容飞宇大惊,想也不想立即带人直闯了进去! 闯进去方知,这偌大一座府邸,处处点亮着灯笼,然而却是没有半个人影! 容飞宇命人大喊了一阵,依然没有半点声息。 他不由大怒,恨恨骂道:“跟老子玩空城计!他娘的!敢玩老子!走,给我闯进去!老子倒要看看,是不是把库房也给搬走了!” 连家的富裕是出了名的,容飞宇这话等于是默许众人随意在连家抢掠,于是众侍卫家丁们都兴奋起来,兴高采烈、七嘴八舌的答应着,一窝蜂的往连家内宅奔去。 直奔院落最宽阔、装饰最华丽的上房而去。 一看那屋子里,依然锦绣堆帷光彩耀人,博古架上、多宝格上、案上、桌上各种值钱的摆设正向他们招手,散发着诱惑的光芒。 众人“哄!”的一下炸开了,纷纷涌上去你争我夺,有的又直奔内室,去搜刮珠宝首饰等值钱又小巧的物件。 于是之前抱了大花瓶、搂着大玉雕的人如梦初醒,忍痛胡乱扔下手里怀里的东西,也一股脑儿的往内室奔去。 将近二十人抢着、夺着、搜着、翻着,很快就将这原本华丽整齐的内室弄得一塌糊涂! 看着众人个个塞得荷包胀鼓鼓的,容飞宇不由抚掌哈哈大笑,心中畅快之极! 躲?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倒要看看,他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走,去库房!”容飞宇见众人抢的差不多了,一抬手便止住了众人,目光逡巡而过,冷冷又道:“听清楚了!等下到了库房,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放在一旁清点好,谁也不准私藏,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虽然没有谁会嫌弃钱多,然而有了钱也得有命去花才行,世子可不是什么善茬,谁敢造次?便连忙肃然齐声答应了。 众人迅速列成两队浩浩荡荡随着容飞宇直奔库房位置而去。 不想,突然一阵火光从前院轰然而起,随着声声震响,风声火声呼呼,一瞬间映亮了半边天! 容飞宇等一时傻住,愣愣的瞧着那着火的方向。 “好好的怎么会着火了!快去看看!”容飞宇心中一凛,突然觉得有点儿怪异。 此时,街坊邻居,乃至巡逻的士兵却陆续得到了消息,正纷纷赶来,恰恰与容世子等人撞了个正着。 就在此时,那火海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女子的叫喊:“容飞宇!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众人骇然变色,怀疑的目光纷纷落在容飞宇一行人身上。 “咦!你们不是连家的人!你们是什么人!” “原来是他们放的火!” “这得有多大仇啊!连家这么好的人你们也下得了手!” “太嚣张!太猖狂了!” 面对众人愤恨怀疑的目光,容飞宇心头猛地大震,厉声道:“是谁在胡说八道!这火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你们大晚上的这么多人跑人家家里来干什么?火海中那一声喊咱们可都听见了!哦,你就是那容飞宇吧!” 不知谁高声叫嚷着,不等容飞宇等人回答,一拨人飞奔去救火,好些人却盯住了他们,不准离开半步。 容飞宇又气又急又恨,到了此刻方知,自己又被连泽徐亦云给耍了!徐亦云这小贱人,竟然不惜跟他以死相拼!好,好得很! 防城兵马司很快就会有人来到,他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他!因为那里有人认识他!如果被人认出是信阳候家的世子,他以及信阳候府该如何向众人交代? 没准这些人还会把连家上下失踪之事也怪在他的头上! 容飞宇心中一狠,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不计一切代价,给我硬闯!” 众侍卫家丁答应一声,大声喝叫着,护着容飞宇朝门口方向冲去。 众人一时不察,被信阳候府的侍卫家丁们冲撞得七零八落、惨叫连连。 然而就是这一冲一撞,所有人都被激怒了,纷纷叫嚣着、呼喊着、谩骂着与对方扭打起来,一方颇有几下拳脚功夫,一方人多,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当扭打中信阳候府家丁侍卫们身上不时便跌落出各种钗环首饰玉佩珍珠等值钱物件,众人哗然了,纷纷大叫着“打死这些恶贼!”、“杀人抢劫啦!快抓住他们!”更加斗志大涨,扭着对方纠缠不休。 容飞宇又气又急,恨恨跺脚谩骂,不动声色悄悄后退,隐藏于人群之中,慢慢向大门方向奔去。 恰在这时,大门口一阵人马喧哗,火把大亮,一人大喝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人在此闹事!” 1439.第1439章 懊悔 “差爷们来的正好!”众人涌上去,七嘴八舌的诉说着。 容飞宇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直冲了出去。 恰恰与那领头的防城副统领打了个照面,亮堂堂的火光之下,面貌赫然在目! 那防城副统领明显认出了容飞宇是何许人也,不由一怔,低低“啊!”了一声,一眨眼的功夫,容飞宇已经夺门而逃了! “发号施令的就是那个人!他是领头的!” “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 众人鼓噪起来,那防城副统领不得已,一挥手,大喝吩咐一人领着六七人去追,其余人便上前帮忙拿那些家丁侍卫以及救火…… 到得第二天,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 连家的二夫人凄惨的葬身火海,而连家所有人都失踪了! 而容飞宇虽然当时没有被抓住,但小道消息却从防城兵马司流传了出去,据说,他就是昨天晚上领头之人!连家二夫人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容飞宇又气又急,困在家中半步也不敢去。 而正在对持的璃王和显王经由此事心中俱是一震一凛:怎么光顾着相争,竟忘记李赋了! 立刻各自派人火速赶往连家和李家老宅,想要将这两家人控制在手中! 谁知,两处皆是人去屋空。 于是,两人又立刻派人城里城外到处搜捕。 作为最后一个在连家出现的人,容飞宇一时成了香馍馍。 不过,防城兵马司那只是小道消息,并非官方,而且没有当场抓住他,如今想要再拿他就难了。 朱三公子也懊恼不已,只顾着帮璃王跟显王打擂台,先将先帝的遗体弄过来再说,竟然也忘记那连家和李家了!真是失策! 朱三公子立刻便下了帖子请容飞宇过府小聚,说是请,其实等同于威胁。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拍,显王一句话,就把容飞宇给叫了去了。 “你给本王说老实话,真的是你放火杀了徐亦云?连家的人你弄到哪儿去了?”显王一见他第一句话便如此问道。 这一句话便令得容飞宇心凉的同时险险没给气得晕过去! 枉他为了显王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他竟如此的不信任他! “王爷,连家人并不在属下手中,属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容飞宇显得有点抓狂。 “当真?”显王将信将疑,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天晚上你怎么会带人出现在连家?你去哪儿做什么?别告诉本王是徐亦云约了你去再续前缘的!” 后一句话的揶揄嘲讽与怨气十足。 当初,他命令他去勾搭徐亦云,最好动之以情将徐亦云掌控在手中,通过她掌控连家的财运。谁知这饭桶非但没能拿下徐亦云,反而被连家人和连芳洲逼得装活死人装了这么多年! 若说徐亦云对他还有什么旧日之情,哄鬼都不信! 容飞宇面上顿时有点过不去,苦笑道:“王爷您就别挖苦属下了!女人家水性,喜新厌旧本是常情,什么真心、什么旧日之情,不提也罢!” 显王也觉得自己当着属下的面揭他的短有点不厚道,不自然的干咳一声便将此事掠过,仍旧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容飞宇情知到了此刻是什么也瞒不过去了的,只得硬着头皮将前因后果说了。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想要公报私仇,狠狠的整治连泽、徐亦云一番出心头这口恶气,只说为了显王着想,趁着时局未稳的时候狠狠的敲诈连家一笔,为显王多弄些活动资金。 显王听得气急败坏,在屋子里疾步走来走去的转圈,挤眉瞪眼、抓耳挠腮,那神情几欲抓狂,几次三番举起手想要在容飞宇脑门上敲上两记又忍住了。 “你!你!好呀!好极了!容飞宇,你真是好极了!”显王转了半响,才气急败坏的不停说这两句话。 “王爷,属下难道做错了吗?连家不识抬举,属下这么做也是为了王爷打算!”容飞宇心中有些委屈,他不明白显王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他不是一直觊觎连家的财产吗?自己即便自作主张去动连家,那也是为了他啊!天地良心,他想报仇出气,那只是顺便而已!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是——”显王恨恨跺脚,拂袖怒道:“容飞宇,你糊涂啊!” “你既然早就想到了连家,怎么不跟本王说一声?本王只顾着跟老二争斗,完全忘记了连家和李家!你既然想到了,怎么不说!哼,若本王派人出手,连泽他们能逃得掉?你啊你啊,你坏了本王的大事了!” “……”容飞宇这才明白,原来显王不是怪自己动连家,而是怪自己没有告诉他自己动连家。 容飞宇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暗自懊恼后悔!不错,他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这么傻呢?他应该告诉显王的啊,显王比他还要想将连家拿在手中呢,只要手中有了连家,以及那李家,哼,还愁整治不了连芳洲和李赋?那两个耀武扬威嚣张的人! 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被徐亦云给耍了,容飞宇就恨得不行,更觉得在显王面前抬不起头来:徐亦云一而再的推脱,他怎么就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呢?真是该死! “王爷!”容飞宇突然脸色一变,忙道:“属下自从与连家接触以来,都是徐亦云出面,连泽、连澈兄弟从来没有露过面,您说说,会不会,会不会他们兄弟已经逃了?” 显王心中也是大震,如果真的是他们有心逃脱,这么多天,天知道已经逃出多远了!想要追,往哪儿追?还来得及吗? “怎么可能……”显王与其说是不相信,倒不如说是不愿意相信!便道:“连泽……他不是那么喜欢那个徐亦云吗?当初可是宁肯不要性命也要救她的,怎么可能会丢下她独自逃跑呢?” 容飞宇暗恨,心中没来由又一阵畅快,冷笑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弄到手了,自然也就不稀罕了!徐亦云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哼,当初……也真亏了连泽能做得出那副深情的模样了!” 1440.第1440章 容飞宇下狱 显王目光闪了闪,思量片刻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对。如果连泽兄弟带着儿子以及李家的人全都逃了,徐亦云留在京城无疑等死,她就情愿?” 容飞宇更觉脸上挂不住,呆了呆,便道:“徐亦云一个妇人家,懂得什么?必定是连泽使了什么诡计哄她呗!” 显王轻轻一哼,没有搭理容飞宇这话,却是喃喃的道:“难道,难道说徐亦云是心甘情愿的?她心甘情愿留下来面对璃王或者本王的迁怒、为连泽一行人逃跑争取时间?如果真是这样……赶紧去找她!本王不信她真的死了!出动所有还能够调动的人手速速去找她,徐国公府也不要放过!她一定知道连泽一行的逃跑路线!只要拿住了她,哼!就不怕连泽等人能逃到天边去!本王看,这就是她的障眼法!” “是,王爷英明!属下这就去安排!”容飞宇忙拱手答应。 然而还等不到他去安排什么,一人急急从外头奔了进来,道:“王爷,不好了!留郡王和留郡王妃告上了顺天府,要求顺天府捉拿容世子归案,声称要向容世子要连家的人呢!” “岂有此理!”容飞宇怒道:“连家的人明明自己逃了,关我什么事!” “这话对外头说,谁信?”显王皱了皱眉,越发不悦。 容飞宇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笨了?怎么做事这么不靠谱! 留郡王妃乃北国公主,不管是自己还是璃王,都不得不卖她一个面子,如今传得沸沸扬扬连泽等人失踪跟容飞宇有关,防城兵马司的人抓住的那十来个家丁侍卫又已经确认是容家的人,他如何能逃得脱干系…… “飞宇,我看眼下只能委屈你去一趟顺天府衙门了!”显王权衡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此说道。 “王爷!”容飞宇大吃一惊,骇然道:“王爷,不行啊!属下若去了顺天府,还能活着出来吗!” 他又疏忽了!真是该死!那留郡王妃也是个豁的出去的泼辣货,北国帝后的掌上明珠,偏偏又与那连芳洲臭味相投,这下子听了外边那些谣言,认定是自己劫持了连家、李家的人,焉能善罢甘休? 若是落到了她的手中,还有自己的活路吗? 容飞宇突然觉得很抓狂: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显王明显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得罪留郡王妃白白多一个对手,无奈摊手道:“飞宇,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你以为顺天府愿意趟这趟浑水?你自己去,尚且能留些脸面,否则,留郡王妃可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万一她命郡王府侍卫们动手,你岂不是面上更加难看?” 容飞宇顿时噎住,恨恨一跺脚,道:“罢了!反正不是属下做的就不是!属下便去一趟顺天府衙门把事情说清楚!王爷,万一留郡王妃想要屈打成招,您可一定要救属下啊!” 容飞宇一想到要面对那毫不讲理的留郡王妃,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是自然!”显王点点头,道:“留郡王两口子既然还要在京城中住下去,就没有把事情做绝的道理!” 容飞宇心中略略好受一些,硬着头皮出去。 顺天府衙门的人早已等候在外头,知道这位嫌犯是信阳候府的世子爷,与显王关系又近,倒也并不敢对他无礼,客客气气的将他请了去。 留郡王妃留了话给顺天府衙门,三天之内审不出连家人和李家人的下落,她就带人拆了衙门!让他们统统在大街上办公去! 顺天府伊听了这话差点儿没有晕倒。 显王那边又派人递了话,暗示不准对容飞宇动刑、不可难为他,而新皇那边的朱家也来了人,暗示他不顾一切速速逼问出连家、李家人下落即可! 顺天府伊被这三方弄得头晕脑胀,急得只想上吊! 好在,天公有眼。 还没有等到过了三天,皇后就出面调停了新皇和显王之间的对持,显王连夜退出京城,临走之前顺手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将容飞宇捞了去。 顺天府伊得知消息后,恨不得大放鞭炮庆贺,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留郡王妃第二天气势汹汹的跑来胡搅蛮缠闹了一场,命人砸了一番衙门大堂,也只得悻悻而归。 回到留郡王府,留郡王妃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得意,大呼过瘾! 连管家和冰梅、绿梅还留在她府上呢,她如何不知连泽等人早已逃出生天?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虚张声势、做做样子哄人的罢了! 冰梅、绿梅听她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大闹衙门的情形,也不由得好笑。 笑着笑着,二人的心情却是渐渐的低落了下去。 想起生死未仆的徐亦云,两人心中都不是滋味起来。 留郡王妃叹道:“其实,她也可以到我这儿来避一避的,为何定要——唉!” 冰绿、冰梅含着泪,冰绿便道:“二夫人说,此事不能将您和留郡王府、甚至北国牵扯进来!奴婢们也就罢了,到哪里都是服侍人的人,在外人眼中便是算作投奔别主也没什么!可二夫人说她不能来,她来了,只会给您和郡王府带来无穷麻烦!” 冰梅亦道:“原本奴婢们也不想来,可二夫人说,您与我们大姑奶奶情同手足,危难时刻不求您庇佑求谁呢?不然便是您知晓了也定要生气的!二者,她也可安心!” 留郡王妃不由叹气,叹道:“她倒也算了解我了!唉,话虽如此,但愿她没事,不然等姐姐回京了,我如何跟姐姐交代呢!” 冰绿、冰梅亦面色惨然,默默垂泪不语。 虽然徐亦云一再说无妨,然而那么大的火,真的可能无妨吗?在没有亲眼见到她安然无恙重新出现在眼前时,谁也不敢确定! 再说徐亦云,那大火熊熊燃起之后,凄厉的叫了那一声,之后,她便用浸湿的毛巾捂着口鼻迅速钻进了这几日与冰绿、冰梅两个丫头紧赶慢赶挖好的地洞中藏好。 1441.第1441章 徐亦云躲藏 三个人力气有限,且又要遮人耳目,这地洞挖得并不太大,仅一米多长,深度倒有差不多两米。 徐亦云躲在那下边,一动也不敢动,索性闭目养神,默默的等待时间的流逝。 终于,从上传来的温度渐渐消退,房梁墙壁劈啪作响燃烧的声音也变小了,侧耳倾听,原先那由各种各样没法形容的声音以及隐隐听闻的鼎沸人声似乎也没有了,整个世界沉静了下来。 然而此时她还不敢出去。 不一定所有人都相信她死了,他们一定会再来寻找!至少,得两三天之后,这座府邸才会完全的安静下来。 如果她所料不错,在连家人回来之前,这座府邸肯定会被封起来。 到那时,她才是安全的。 徐亦云没有料错,朱三公子果然怀疑她没有死,并且就藏身在这座府邸之中,失火第三天的时候便亲自带人暗暗潜入,仔仔细细的将每一寸地方都搜了一遍! 躲在地下的徐亦云乍然听到人语,惊得双腿发软,心跳如雷,冷汗涔涔。幸好,她还没有出来。 在那地洞里,靠着极少量的干粮和水,徐亦云足足过了三天,才在第四天清晨艰难的推开顶上的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身疲力竭的从那下边爬了上来。 府中一片杂乱。她苦笑着寻了个偏僻的院落暂时栖身,从厨房中弄了些吃食柴禾等一并搬了过去。 足足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才做好了这些事情。 当夜幕降临,匆匆吃了点东西,精疲力竭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徐亦云的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静。 她终于是逃过一劫了!便是他们怀疑她没死又何妨?此刻连府肯定已经被官府封了起来,不会有人再来寻一次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想得到她竟然还会留在这儿! 她不知道外边如今是什么情形,但对她而言,无论是璃王坐稳了皇位,还是显王再次颠覆了天地都是一样! 她不能去找留郡王妃,留郡王府附近肯定布有眼线;她也不能出城,她独身一个,从来没有过出远门的经验,离了大宅门,离了丫鬟婆子下人们的伺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只能在这儿静静的等,至少,先等上一个月,再暗暗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到时再做打算。 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可以用来回味的幸福回忆,只要一想到丈夫儿子已经安然离开,她的心中便觉格外的踏实舒畅…… 这些事,连泽、连澈等人自然不知,他们所知的,是她留在了京城,独自面对璃王、显王的怒火! 连芳洲听连泽说完,不由叹息,徐亦云,她没想到她能做到如此,不过想想,换做是她,她必定也会这么做的!男人家逃走了才有本事卷土重来,她一个女子,在这个世道能力终究有限,同样的事情做起来不是没有可能做到,而是必定更加费力费时,两相权衡,该如何抉择,便很明了了! “你有什么打算?”连芳洲没有安慰连泽,也没有夸徐亦云什么,只是这样看着连泽,平静的问。 那目光、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有什么打算,姐姐都会支持你! “姐姐!”连泽看懂了她的神情,心中涌过一阵暖意,一种坚实的依靠之感油然而生。他如今掌控着无数的财富,便是整个天下,也没有几家人敢轻视连家!然而在姐姐面前,他似乎还是那个需要依靠她的少年。 这种从心底发出的安然踏实的感觉,与财富无关,与能力无关,与年龄更无关,那是一种深入骨髓、嵌入灵魂的依恋和信任。 “姐姐、姐夫定能好好的待逸儿,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想,回京城去找她。”连泽的声音也很平静。 这是连家的家事,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李赋并不方便插嘴,因此只看向连芳洲。 “再等等吧!”连芳洲略一沉吟,便道:“我和你姐夫会立即派人进京,跟他在京中的人联络,顺便还可以上留郡王府打听打听消息!你还是留下来陪着逸儿吧!阿泽,你们好不容易从京城中逃了出来,如果你一定要回去,万一有了什么事,别说我,便是亦云,你也辜负了!况且,你们离开京城已经这么久,该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没有发生的也不会再发生!你何必非要这个时候赶回去?” 想起徐亦云,连泽心中更添酸涩,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姐姐!你说的我都明白!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不能留在这儿干等着,我得回去找她才能安心!姐姐放心,他们不会想到我又回去,而且,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叫人发现!万一就算落到了璃王手中,姐姐、姐夫不必以我为念,我不会让姐姐、姐夫为难!” “胡说什么!”连芳洲脸色微变,恼怒道:“我是你姐姐,什么叫不必以你为念?什么不让我们为难?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许做傻事!既然你坚持要回京,罢了,那我也不拦着你,你去便是!” “谢谢姐姐!”连泽大喜,连忙道谢,便道:“我明天就启程,等到了京城自会与姐姐联系!” 连芳洲点点头,道:“你先去好好的睡一觉歇一歇,明日再说!” 连泽答应着,起身告辞去了。 连芳洲看向李赋,李赋一笑,道:“让他去吧!他不放心你弟媳妇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我,也是一样!咱们好好安排安排,一路上隐藏行踪,遇事全身而退,不会太难!” 连芳洲轻轻嗯了一声,略想了想,道:“我想让洛广带几个信得过的跟他一起去!可惜了,那个墨未不是咱们的人,唉!” 李赋笑道:“洛广并不比墨未差,墨未单枪匹马也就罢了,让他照顾别人,还是别指望了!” 说得连芳洲也笑了起来。 到得晚上,众人都知道了连泽的决定,一时感慨万千。 吕嬷嬷淌眼抹泪,又哭又笑,心里比众人更加纠结了百倍去!二爷如此待大小姐,她替大小姐感到欣慰,然而此去前路未知,谁也不知在前方等待的将会是什么!万一—— 1442.第1442章 汉阳王逃窜 万一发生了什么万一的事儿,大小姐岂不是要心疼哭死!还有小少爷呢,还这么小…… 第二天一早,连泽便带着洛广等十一二人扮作商人低调的出了南海城,一路北上。 连芳洲纵千般万般的不舍,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去了,唯有默默祈祷而已! 恰在这时,李赋收到消息,新鲜出炉的汉阳王——之前的显王,被下属背叛,新皇派人与之联络,内外夹击,汉阳王打败,带着不到万人的部属亲信狼狈仓皇而逃! 那个背叛了他的人,正是容飞宇。 连芳洲听李赋说了此事不由鄙夷:“容飞宇这种卑鄙小人,也就他干得出来这种事儿!真是的,当初咱们怎么就那么傻呢,竟然让他装死给糊弄过去了!否则,哼,我敢保证如今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这一号人!” 就凭他对连泽做出的恶事,足够连芳洲想方设法杀他十回了!如果不是当初他变成了个活死人,连芳洲是绝对不可能会放过他的! 李赋便笑道:“你可知他为何会背叛汉阳王?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件事还跟咱们有关呢!听说汉阳王想要把他送给你讨个人情,不知怎么做的不够机密让他给知道了,所以,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暗中跟璃王联络,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连芳洲恍然,略想一想便想通了此中关节,不由嗤笑道:“汉阳王打着这个主意,自然是想拉拢你做同盟咯?他们一个个的,算盘打的倒是响,都把你当成香馍馍了!” 李赋听得大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至少说明,暂时谁也不敢动咱们!” 至于何去何从,李赋心中黯然起来,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汉阳王一路南下,没准,会奔咱们这儿来,算算日程,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李赋又道。 连芳洲心中一凛,道:“你是说,他想来南海郡投靠你?这——不能吧?” 再怎么说他也是位王爷,如何能落到这一步! 李赋道:“我也盼着不能!你说他若是来了,我是收还是不收呢?” 收显然不妥,不收,似乎也不妥。 对于璃王和显王,李赋一直都没有表态,不想叫显王给逼得表了态。 连芳洲一时也没了话,便笑道:“没准他们不来呢,咱们岂不是杞人忧天了?” 不想,第二天,就收到了萧牧从泉州城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说是汉阳王求见,取道漳州、泉州城,欲赶往南海城。 汉阳王一开口,就是先帝冤枉、先太子冤枉!李赋不由大骂“奸诈!”,却不能不令开关放他们进来。 与胡大海等人商量一阵,李赋便借口南海城不便屯兵,跟随汉阳王一起来的八千人马,全都驻扎在泉州城郊外,命萧牧安排汉阳王暂时住在泉州城,他这就亲自前往泉州城相见汉阳王。 “随行汉阳王前来的,还有汉阳王妃、两名侧妃和小世子、郡主等人,娘子,恐怕这一趟得麻烦你随我一同过去了!”李赋苦笑着道。 连芳洲也觉头疼,苦笑道:“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呆在泉州城吧?虽然泉州离南海城比较远,作乱也不会波及南海城,可离得远了也有离得远的坏处,万一有个什么,你也不方便处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王爷,若要反客为主,地方官哪里辖制得住!” 李赋点点头,道:“就把邓家之前那座大宅收拾起来,等他们来了南海城,就让他们暂时住在那儿吧!” 也只好如此了!连芳洲想着那位汉阳王妃自己是见过的,似乎并不是个多么啰嗦刁钻难伺候的,心中略安。 次日,李赋与连芳洲便启程前往泉州城见汉阳王。 萧牧与泉州城知州将汉阳王一行安排在知州衙门后院的客院中,军队原本是要驻扎城外的,然而汉阳王却不肯,坚持要带千人进城,三百亲兵随自己进知州衙门住下行守卫布放指责,其余七百则在知州衙门前院以及周边驻扎。 他是怕了!虽然他打出了先帝和先太子的旗号,料想李赋不能不见他、也不能不收留招待他,然而没有绝对信得过的亲信在自己身边,他夜里睡觉也没法子踏实! 知州赵大人和萧牧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窝火,对于这一帮子不速之客,两个人都没有半点欢迎! 萧牧不用说,李赋不喜欢的他自然就不喜欢,况且,这位原先的显王殿下并非那样温文儒雅的面目,天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又在做戏?这种人,比璃王还要叫人生厌! 况且,他口口声声称先帝和先太子冤枉,他自己未必就干净了,说不准就是兄弟俩贼喊捉贼罢了! 赵知州呢?想着要给这么多人马安排住处、安排粮草以及其他各种琐琐碎碎的杂事,并且想都不用想是绝对不可能有报酬的,能痛快得起来就怪了! 偏这位落了难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王爷居然还大喇喇的摆出主人的架势要这样要那样的不肯消停,岂不是更加惹人讨厌? 赵知州拉长着脸不说话:知州衙门就那么大的地方,这一下子要涌进来好几百人,那得挤得成什么样? 萧牧便向汉阳王笑道:“王爷,知州衙门后边院子不大,恐怕一下子安排不了那么多人,要不,王爷出城跟您随行的部属们一同驻扎,城外地方宽得很,多少人都不成问题!” 汉阳王听了这话一下子又微微变了脸色,淡淡笑道:“本王既到了泉州城,岂有住在城外的道理,那瞧着也太不像一回事了!放心吧,本王的人不嫌挤,此事就这么定了,萧将军不要再说!” 萧牧和赵知州没法,只得前去安排。 两人分工,萧牧负责安排城外众人,赵知州心里一边淌着苦水一边安排汉阳王一行住下。 总而言之,这一天两人忙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几乎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汉阳王及一家子自然早早便住进了最大的院子,他的那些亲兵手下们,可就不省事了,尤其那些中下层的小头领们,一路逃亡好不容易可以安定下来了还能不好好享受享受?不是嫌弃住的地方不够宽不够好,就是要这要那,将整个知州衙门搅合得一塌糊涂! 1443.第1443章 不敬而怒 赵知州等众人晕头转向,直到天光大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而汉阳王那边也没有满意。 汉阳王妃忍不住向汉阳王抱怨:“臣妾好歹是皇子正妃,那赵大人的妻子难道不该来给臣妾请安吗?把咱们安置下便不闻不问了?我看他们眼里根本没有王爷!如今便这样,将来还了得?只怕供给咱们的都是残羹冷炙了!王爷,您还得早做打算啊!” 自被璃王和容飞宇联合阴了一把不得不丢弃根据地之后,汉阳王就变得格外的敏感和自尊自傲——夹在自卑中间的自尊自傲!容不得自己的身份有一点点的被人忽略、不受重视! 这也是他宁愿招赵知州和萧牧厌烦也非要住进泉州城的原因:他堂堂一个王爷,岂有不进城而在城外驻扎的理?那他成了什么了? 照他想来,赵知州还应该将他自己住的宅子让给自己一家呢,自己没提,是自己体谅他! 他无时不刻的在提醒着自己,他来南海郡不是来投靠的,而是来拨乱反正的!他是先帝之子,是为了先帝和先太子的冤屈而来!李赋打开了南海郡的大门将他接了进来,就等于认同了他的话,等于从此之后就应该听从他的调遣! 因此听到妻子的话,汉阳王心中也很不是滋味,皱眉道:“这个赵知州,真是不会做事!李赋到底是个将军,行军打仗也就罢了,根本不是做封疆大吏的料!泉州城如此要紧的地方,怎么就安排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回头我定要与他说一说,将此人给换下来!” 又说教汉阳王妃:“你也是的,朝廷的规矩不能坏,咱们的身份体统不能不讲究!这边远地方的妇人能懂得些什么?她不来,你不会叫人去请吗?她不来,本王看未必就是不敬咱们、心里没你,而是根本不懂得规矩礼数!” 听了汉阳王这么说,汉阳王妃的脸色缓和好看了些,便笑道:“到底是王爷,可比臣妾有见识多了!想必,正是王爷所言的吧!既如此,我也不同她计较了,明儿就差人去一趟!” 汉阳王点点头,道:“明日趁早!明天李赋和李夫人多半会来,他们比赵大人夫妇更重要,到时候,你得打起精神,好好的应酬这位李夫人。” 汉阳王妃不由轻轻一哼,笑道:“王爷放心就是!李夫人总不会是不懂规矩的人,一切按着规矩来便是!” 一宿无话。 次日,汉阳王妃梳洗之后,便命人去请了赵夫人前来说话。 此时,赵夫人和赵知州也刚起没多久,听到汉阳王妃派人来请,赵夫人顿时喜得心花怒放,连连笑着答应等一会儿自己就会过去! 来人走后,赵夫人也顾不得准备早饭了,随随便便交待了厨房一声,便指挥贴身服侍的丫鬟婆子翻箱倒柜的找最好的衣裳首饰配饰,又命准备胭脂水粉,还有香味浓淡适宜纯正的西洋香水! 这可是王妃召见呢!从来没有过的呢!怎么不令她感到兴奋? 赵大人见她这样,想着昨日汉阳王那些一个比一个难以交涉说话的属下,不禁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 见她兴兴头头的,又不好泼冷水,然而不提醒提醒她,等她闯出祸来又该怎么办? 赵大人思来想去,轻咳一声,便道:“夫人啊,汉阳王妃那可是京城里来的真正的贵人!规矩讲究多着呢,未必瞧得上咱们这种偏远之地的做派!夫人见了王妃,切记要谨言慎行,不要乱说话、乱做事,省得有什么不妥的叫人家笑话!” “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赵夫人随口笑着,说道:“李夫人不也是京城里来的贵夫人嘛,我看就很好,没有什么讲究啊忌讳啊之类的!王妃自然比李夫人要更加高贵一些,不过想来人应该也挺好的吧!你瞧,不然啊,也不会这么一大早的就派人来请我过去说话了!” “……”赵大人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压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摇摇头叹息一声,自顾走了。 李大人和李夫人应该在汉阳王他们到达泉州城之前就得到消息、启程赶来了吧?但愿他们能快一点到来…… 赵大人不放心衙门里,匆匆忙忙胡乱用过几口早饭便换了官服赶往衙门去了。 而他的夫人在他之前就穿戴一新搞得跟过年一样的兴冲冲去跟汉阳王妃说话了! 乍一见赵夫人,汉阳王妃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眉梢高高的挑了挑。 不是别的,赵夫人这一身打扮太张扬了! 大红销金缎富贵牡丹对襟褙子,领口盘口镶着硕大的珍珠,袖口、领襟大镶大滚,足有三寸的繁复绣花的边,还缀着金丝银线!下边系着单色海棠红云锦的百褶裙,银线锁着如意头灵芝纹的边。 梳着盘髻,金钗玉珠,镶着宝石,好不璀璨夺目!那张扬的气势,足足压了她这个落难客居的王妃一头不止! 汉阳王妃顿时脸色都变了,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蛮夷之人,很好! 赵夫人却是浑然不觉,眉眼间喜气洋洋,满脸都是兴奋欢喜的笑,上前福了福身,笑道:“妾身给汉阳王妃请安了!王妃安好!” 安好?汉阳王妃心中暗自冷笑,微微抬了抬手,矜持的含笑道:“赵夫人多礼了!不过传赵夫人过来说说闲话罢了,赵夫人穿戴得如此正式,倒显得本宫失礼了!” 赵夫人瞧了一眼汉阳王妃身上香妃色杏林春燕的裙衫,以及仅仅插戴了玉钗的随意绾就的发髻,依然没有觉得自己这一身扎了王妃的眼,反而颇有几分理解和豁达不介意的笑道:“瞧王妃说的!您是贵人嘛,怎么穿戴都好!妾身算是来做客的,不仔细点,岂不是不好看嘛!” “……”汉阳王妃被她狠狠的噎了一下,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果然是个丝毫不懂礼数规矩的! 同她一般见识,岂不是自降身份? 1444.第1444章 下马威 这么想着汉阳王妃心情总算好受了少许,便哂然一笑,道:“赵夫人坐吧!来人,给赵夫人上茶!” 赵夫人喜滋滋的笑着道谢,便一旁坐下,接过小丫鬟奉上的茶。 汉阳王妃瞧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同她敷衍说笑了几句,侧妃秦氏便上来陪笑问是否摆早膳? 汉阳王妃轻轻点了点头,向赵夫人笑道:“赵夫人可用过早膳了?” 赵夫人怔了怔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啊!”的一声,随即眉目欢喜得都生动起来,连忙摇头陪笑道:“妾听说您传召妾说话,立刻忙忙的就赶来了,还没有来得及用早,早饭呢!” 这是多大的体面!堂堂王妃邀请她共用早饭呢! 汉阳王妃很有几分不屑的瞟了一眼她的欣喜若狂,淡淡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一起吧!” “是,是!多谢王妃!”赵夫人立刻欢天喜地的道谢。 汉阳王妃矜持的笑笑,一时众人起身,往暂时布置成饭厅的花厅走去。 秦侧妃正在指挥着丫鬟婆子们一道道点心粥品小菜端上来,亲自安置银筷、碗碟、银匙。 听得丫鬟禀报王妃来了,秦侧妃与众人忙屈膝施礼迎接,秦侧妃亲自上前扶着汉阳王妃一边手臂,陪笑道:“臣妾正要去请王妃呢,王妃请!” 汉阳王妃冲她略略点头笑笑,扶着她的手臂在桌前优雅坐下。 跟上来的赵夫人扫了一眼那大圆桌,脸色顿时就有点儿发僵,这偌大一张桌子,只安置了汉阳王妃一个人的座位。且看她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为她添个位置的意思。 赵夫人在心里跟自己说不用急不用急!汉阳王妃一定会吩咐的。 然而,吩咐她是等到了,却与她所想的大有出入。 只听见汉阳王妃吩咐道:“给赵夫人安置一副碗筷来!今儿早膳她陪我一起用!” 秦侧妃轻声应“是”,便吩咐一名丫鬟去准备。 见赵夫人脸上神情有点儿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秦侧妃不由得暗自撇嘴,心道:到底是偏远蛮夷之地,一点儿规矩礼数都不懂!瞧这模样,还妄想同王妃一桌坐下呢! 她也不说话,只顾着侍立在汉阳王妃身后一侧殷勤服侍着。 等到碗筷上来,是一副普通的白瓷碗筷,一看便知与汉阳王妃所用差别不是一点两点!而是十点都不止! 尽管可以理解,然而赵夫人一向来被人奉承惯了、捧惯了的,乍然收到如此待遇,只觉得心里憋屈愤怒得无以言喻!王妃又怎样?欺人太甚! 汉阳王妃这才猛然想起似的,偏头招呼赵夫人往桌前站,端庄优雅的含笑道:“这是皇家的规矩,赵夫人只好站着了!赵夫人不会觉得委屈吧?” 赵夫人还没有说话,只听见秦侧妃陪笑奉承道:“王妃这话岂不是叫赵夫人听了心里头过意不去?能够陪着王妃用膳,这是多大的荣宠?皇家的规矩对谁都是一样,谁都得守着,赵夫人又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赵夫人将信将疑,虽然心中释然大半,依然觉得有点儿憋屈:这什么破规矩!主人坐着,让客人站着?再说了,这儿是南海郡泉州城,不是京城!什么破规矩…… 赵夫人的怀疑倒也算歪打正着了,皇家用膳,在太后、皇后面前命妇们是没有座位的,然而也仅限于太后、皇后。汉阳王妃这是有心想要整治赵夫人,欺她不懂,故意诓她罢了! “秦侧妃说的是,这是妾的荣幸呢,妾怎会觉得委屈呢!”赵夫人勉强陪笑着说道,却是半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汉阳王妃冲她微微一笑,抬抬手说了声“请!”又笑道:“赵夫人想吃什么不必客气!”便不再说话了。 赵夫人站在那里,手中拿着筷子,望着满桌的食物,愣是伸不下去! 这令她有种就是个给汉阳王妃布菜的丫鬟的感觉!这种感觉,太过糟糕! 秦侧妃见她站在那里半响也没动一下筷子,也觉得这么下去有那么点儿不妥,便笑道:“赵夫人,您不必客气呀!自便就是!食不言寝不语,我们王妃不是不招呼您,而是向来习惯了用膳的时候不说话的!” “多谢!”赵夫人勉强冲她点头笑了笑。 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么站着很傻,便胡乱夹了一只小巧精致只有个铜钱大小的小饺子往嘴里一塞一口吃了。 侍奉的丫鬟们似乎不约而同有一刹那的怔忪,微微怪异的眼神飞快的朝她瞟了一眼。 赵夫人原本还没有察觉到这是什么意思,还当是自己敏感了。等看到汉阳王妃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饺子也要分作四五口才吃完,她瞬间明白了方才丫鬟们那怪异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了! 赵夫人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脸上发烧:一个丫头,竟也敢嫌弃她粗鲁了!真是——岂有此理! “啪!”的一声轻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众人一看,赵夫人已经将手中的筷子扣在了桌上,神情有些恼羞,眼神有些冷。 “汉阳王妃娘娘,妾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情急着要处理,就不陪王妃娘娘了!妾告辞!”赵夫人后退两步,向赵夫人施礼告退。 说毕,也不等汉阳王妃出声,直起身子忍着怒气便走。 “慢着!”汉阳王妃用膳的时候其实没有忘记暗暗观察赵夫人,见她还懂得拘束、懂得自惭,心中其实是有几分得意的,心道:该!就该让你明白明白,什么是礼数规矩! 不想,赵夫人却突然不干了! 汉阳王妃也立刻就不干起来。 “不知王妃娘娘有何见教啊?”赵夫人施施然站定,丹凤眼眉梢挑了挑,竟平白多了两分不怒自威的威仪。那似笑非笑的语气,又令人没来由的有一种低她一等的感觉。 汉阳王妃不由得真恼怒了起来,亦“啪!”的一声将筷子扣下,面如寒霜冷冷的道:“赵夫人果然不知规矩吗?” 1445.第1445章 怒斥 秦侧妃忙从旁劝道:“赵夫人,快快向王妃娘娘请罪吧!陪同望妃娘娘用膳,这是多大的荣耀,赵夫人怎可如此无礼!说走就走呢!” 赵夫人越发恼怒,“哈!”的仰天一笑,傲气十足的道:“王妃是问妾规矩吗?那么妾不妨告诉王妃明白,在这泉州城,妾的话就是规矩!在这泉州城的地界上,妾是主人,不是客人!妾想走就走,不需要向谁请罪!等什么时候王妃娘娘回了京城设宴,邀请妾参加,那时候再来同妾讲究京城的规矩吧!在这儿,从的不是京城的规矩!” “你!”秦侧妃厉喝道:“放肆!” 汉阳王妃则气得浑身发颤,双手颤抖个不停,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即便是妯娌间、妻妾间各种明争暗斗,大家也都是暗地里使心机、耍手段,当着面依然是客客气气的,即便偶有嘲讽带刺,那也是隔了好几层的意思才到本质! 从来没有人像这个妇人这般放肆大胆!并且还是在这么多的下人面前。 赵夫人“呵呵”一笑,心中没来由的畅快起来,笑道:“什么放肆?别动不动就吓唬人?这也是京城的规矩吗?不好意思,京城那一套在这里真的不好用!王妃娘娘如果觉得在这儿不习惯,大可以回京城去啊!妾一定恭送!” “你!”汉阳王妃再好的涵养也经不起这话的讽刺,何况如今的她于汉阳王一样,对这些话忌讳敏感得不得了,最怕、最不愿意的就是有人提起这种话,更别说当面毫不忌讳的提及! “你给本宫跪下!”汉阳王妃脸色发白,冷冷道:“本宫乃先帝御封王妃,你竟敢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出言不逊,就算本宫今日杀了你,那也是你咎由自取,谁也说不得本宫半句不是!赵夫人,你信还是不信?” 赵夫人在泉州城耀武扬威这么多年,哪里会怕她一个跟璃王争天下输了的过气王妃? 况且,这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她冷冷一笑,傲然冷哼道:“王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呐!只不过在别人的地头上耍威风王妃娘娘就没有觉得不习惯吗?想杀我?哈哈,好啊!我等着啊!有本事王妃娘娘就取了我的项上人头去呀!我倒要看看,王妃娘娘杀了我,能不能出得了南海郡的地界儿!” 汉阳王妃把话说满自己心里已经在暗自懊恼后悔了,再被赵夫人这么一挤兑,更是气得差点没晕死过去,怒气冲冲拍案,指着赵夫人叫道:“跪下!押着她跪下!给本宫掌她的嘴!” 丫鬟婆子们一声答应,齐齐涌上前来欲拿赵夫人。 赵夫人气急败坏的与众人推搡着,一边叫道:“来人!来人呀!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给我进来帮忙!” 跟着赵夫人来的五六个丫鬟婆子听到自家夫人气急败坏的大声嚷嚷,一下子都愣住了,莫名所以。 反应过来慌忙一拥而入,正看见汉阳王妃的人对着自家夫人拉拉扯扯吓了一跳,不及多想,七嘴八舌的叫着“住手!”、“放开我们夫人!”等语一拥而上,双方拉拉扯扯,整个大厅顿时尖叫惊叫惨呼痛叫,以及桌椅摆设被碰撞跌地的声音,各种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混乱中一名丫鬟不知被谁推得猛朝桌子撞过来,惨叫一声整个人狠狠的撞在了桌子上,收不住的去势将桌子上的盘盘碗碗撞得七零八落,汉阳王妃唬得惊叫起来忙不迭起身闪避,衣衫上、脸上依然溅上了汁水点点,好不狼狈! “都给本宫住手!”汉阳王妃气极了,厉声呵斥。 秦侧妃也惊呆了,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眼前的情形,亦慌忙帮着叫喊。 可缠打在一起的双方谁肯先住手啊?谁都不傻,先住手的肯定会被对方穷追猛打痛揍一番啊!那岂不是白白挨打了? 加上场面过于混乱、嘈杂,汉阳王妃与秦侧妃本是斯斯文文的闺阁女子,且自幼的教养也不容她们像个菜市场买菜的妇人一样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吼叫,打得正欢的双方从她们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威严威仪,就更加不肯听了! 自己不肯听,却又盼着对方听,因此不约而同精神一振,越发用上了劲,就等着对方听话收手的时候穷追猛打一阵。 因此汉阳王妃两人不叫还好,这一叫,场面反倒更加的混乱了! “反了!反了!当真是反了!”汉阳王妃只觉得脑门眩晕,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这等耻辱,她从来都没有受过! “秦侧妃!去,去告诉王爷!让王爷派侍卫来!快去!” “王妃,这……”秦侧妃不禁有些为难,去找王爷派侍卫这事儿容易,可是,那样这事儿就绝无可能遮住了啊,传了出去,那得……多丢人! 秦侧妃不由深恨:这南海郡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一个个这么没脸没皮!半点儿体统体面都不顾! “管不了那么多了!”汉阳王妃气急冷笑,冷声道:“还不赶紧去!最好让王爷请那赵大人一同来,让他看看他的好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好人!” 眼看这场面乱得,这厅中都没法子待人了,秦侧妃无奈,只得领命前去。 谁知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名穿着翠色裙衫、眉目俏丽清明、神采奕奕的女子进来,那女子显然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惊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天!” “李夫人!是李夫人来了!王妃!”秦侧妃看清楚了来人竟是连芳洲,这一下可真是喜从天降,当即欢天喜地的叫了起来。 汉阳王妃也看清楚了,下意识亦是一喜,然后立刻就有些不快,眼角一睨,冷嗖嗖的瞟了尚不自知的秦侧妃一眼:她堂堂王妃都搞不定的局面,难不成连芳洲就能控制住?那岂不是说明她这个王妃比连芳洲还不如了! “王妃,这,这是怎么了?”连芳洲看到这副情形是真的有点儿目瞪口呆接受无能,没法儿想象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温文尔雅的汉阳王妃面前。 1446.第1446章 烫手山芋 故意用格外夸张的语气来说话,才能够掩饰那几乎要掩饰不住的高高翘起的嘴角! 转念一想,这是不是有其夫必有其妇呢? 看到有人来了,汉阳王妃一下子又恢复了几分矜持和端庄,冷冷扫了一眼混乱缠打的众人,道:“李夫人你也看到了!这泉州城知州的夫人赵夫人简直就是个泼妇!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靠谱的官宦夫人!” 连芳洲便忙笑道:“不管怎样,还是先让她们停下来吧!这样打下去成何体统!” 汉阳王妃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轻轻哼了一声,心道难道我不愿意让她们停下来吗?她们也得听我的才行啊! 秦侧妃这时候也明白了几分汉阳王妃的尴尬,低垂着眉目乖巧的在一旁不做声。 连芳洲一念之间,如何却不明白?便笑道:“王妃是尊贵人,这种小事自然用不着王妃亲自来,还是臣妾代劳吧!” 连芳洲说完,规规矩矩的微微低头,神色十分恭敬一副等着汉阳王妃差遣的样子。 汉阳王妃的脸色果然好了好几分,点了点头缓了语气道:“既如此,那就有劳李夫人了!” “分内之事,当不得王妃如此客气!”连芳洲忙笑着说道。 心中不免暗暗担忧且警惕:看样子,这位本以为和气的汉阳王妃也另有一番面目呢!瞧这做派,这是要高高在上的端着了?只是,这儿是南海郡,不是京城,她想要作威作福,只怕未必会如愿…… 连芳洲使了个眼色,迎春、盼夏领着众丫鬟婆子上前,两人负责将缠斗得正厉害的人分开,跟着上去的丫鬟婆子们便将那二人拉开,配合得十分默契,天衣无缝。 在将三对缠斗得最厉害的人分开之后,其余众人见状,终于渐渐的都分开来了。 与汉阳王妃不同,赵夫人是身先士卒、亲自上阵,衣裳发髻也都凌乱了,好着好不狼狈。 她这时候也发现连芳洲了,忍不住眼眶一红,委委屈屈的上前屈膝行礼叫了声“李夫人!”,便哽咽着道:“李夫人,您可要替我做主呀!” 连芳洲二十出头,而赵夫人已经四十多岁了,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叫人违和。 众人听得想笑又不敢笑。 汉阳王妃的脸色更加难看,连连冷笑,倨傲的瞟了连芳洲一眼。 哼,李夫人!李夫人在南海郡好威风呢!比在京城的时候可要威风得多了! 求李夫人做主?你也不想想,这天下都是我们周家的,在本宫面前,李夫人又能做什么主! 汉阳王妃发了狠,冷眼一旁瞅着,也不说话,她倒要看看,连芳洲会怎样为这赵夫人“做主!” “赵夫人快别多礼!红玉、青禾,还不赶紧扶着赵夫人!”连芳洲忙上前两步亲自扶住了他,趁机在她的手上轻轻捏了两下,使了个眼色。 虽然她还什么都没有做,但就凭这十分亲密的私密动作,赵夫人内心中便将连芳洲当做了自己人,狂躁狂怒的心情一下子也好了许多。 “我看,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汉阳王妃你说呢?总得有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说话啊!”连芳洲放开了赵夫人,便向汉阳王妃说道。 “好啊,就依着李夫人所言!”汉阳王妃淡淡点头,道:“客厅坐吧,李夫人,请!赵夫人,你也请!” “哼!”赵夫人微微冷哼,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昂首便要往前走去,心道:拽什么拽、装什么装!这儿是泉州城,不是京城,我才是主人,你有什么好“请!”的! 连芳洲看似不经意的挡住了赵夫人的去路,向汉阳王妃抬了抬手,微微倾身弯腰笑道:“王妃,您先请!” 赵夫人一怔,显然明白了连芳洲的好意,虽然没有给汉阳王妃好脸色,却也停下了脚步,不搭理的看向旁边。 汉阳王妃品阶最高,自然应该她先行,不然,岂不是白白给了她发作的借口? 汉阳王妃忍不住别有意味的瞟了连芳洲一眼,也没说什么,扶着秦侧妃的手走在了前边。 一时客厅中坐下,汉阳王妃命人上茶,使了个眼色给秦侧妃。 秦侧妃便道:“李夫人,你方才也看见了!这位赵知州夫人在我们王妃面前大打出手,污言秽语,简直不成体统!王妃今儿若不治她的罪,往后一个个都照着这样来,王妃岂不是成了笑话!皇家的脸面、皇室的体统又何在!” 连芳洲觉得自己真正是出门不看黄历,怎么一来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遇上了这种事情! 那个赵知州,真是太狡猾了,多半他料到自己的夫人极有可能会有麻烦,便诓了自己过来!好么,果然是麻烦,还是大麻烦。 赵夫人肺都要气炸了,恨恨冲秦侧妃瞪了过去,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这该死的女人,一上来便给自己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她知道自己是说不过她们那一套又一套的规矩的,见连芳洲在这儿倒是忍住了没有出声,只是看了连芳洲一眼。 连芳洲慢慢笑道:“纵是当着王妃娘娘的面,有的话我也不得不说了!秦侧妃此言,有失偏颇呢!” 秦侧妃脸色一沉,声音微冷:“李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李夫人是想要包庇赵夫人吗!” “侧妃娘娘别急啊!”连芳洲忙笑道:“什么包庇不包庇的?这儿有王妃娘娘做主呢,我能当得了什么事呀!只是,我与赵夫人也见过几次,赵夫人不是个冲动鲁莽之人,方才的情形我虽看见了,也奇怪得很呢!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以至于如此?怎么王妃娘娘这儿的丫鬟婆子跟赵夫人带来的奴婢们打成一片呢!” “我更不明白的是,”不等秦侧妃分辨,连芳洲又加紧加了一句:“王妃娘娘和侧妃娘娘为何不制止她们呢!呵呵,若不是看见那一地的狼藉不像是闹着玩儿的,我还真以为是王妃娘娘想看人打架取乐,赵夫人亲自下场凑趣呢!” 赵夫人忍不住“扑哧”一笑,笑道:“李夫人你可真是说笑话了!”说毕想到事情还没有解决,自己还憋着一肚子火呢,怎么能笑失了气势?便又绷着脸轻轻一哼。 1447.第1447章 试探 汉阳王妃脸一黑,冷声道:“看她们打架取乐?又不是耍猴!本宫没有这样的爱好和兴致!本宫好心好意请了赵夫人过来说话,留她用早膳,她竟然餐桌上就给本宫甩脸色、摔筷子,本宫还没用好呢,她就要走!李夫人,你说说,她如此无礼,本宫难道不该罚她吗?” 赵夫人大怒,便道:“王妃可真会说话呢,这说的,我听了我都觉得我自个罪大恶极的该死了!我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了,哼,什么好心好意、什么留我用早饭?还不是想要故意整治我?王妃坐着我站着,这位侧妃说这是京城里的规矩,好吧,虽然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吃过饭,我也认了!可王妃娘娘,您能不能一副那么瞧不起人、羞辱人的样子啊?一只饺子我就是乐意一口吃了、就是不乐意分四五口那又怎么了?你的奴才们,一个个看怪物似的鄙视看着我,这算什么呀!好吧,你们都是京城里来的尊贵人,我就一粗人怎么了?你们瞧我不顺眼,我走,总可以了吧?还偏不许我走!非得要留我下来羞辱我是不是?这又是什么道理!哼,你们一个个吃的住的,还是我们泉州城提供的呢!凭什么姑奶奶还得受你们鄙视!” 一席话说得汉阳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有点儿心虚,眼神躲闪的不敢看她。 汉阳王妃和秦侧妃一下子也有点儿无措起来,她们没有料到这位赵夫人竟然会把话统统说了个底朝天! 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倘若在京里,当事人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因为太丢人!可是在这儿—— 难道这南海郡的人一个个都是怪物吗! 连芳洲相信赵夫人说的是真的,一时心中不觉有些恼火,汉阳王妃这下马威给得真是好啊!她们还真把南海郡当做自个的地盘了? “放肆!”秦侧妃冷声呵斥道:“你自己不懂规矩礼数,王妃身边的人都是京城来的规矩人,见了有那么点儿意外有什么不对?也值得赵夫人如此恼怒发作?以至于给王妃甩脸色?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我们大周的、是天家的,泉州城可不是你赵家的,供奉王爷王妃,乃是份内,赵夫人那话,难不成是想要造反!” “你!” “秦侧妃!”连芳洲脸色一沉,冷若冰霜两道目光盯向秦侧妃,冷冰冰道:“侧妃慎言!造反这两个字,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若说到造反,就不是咱们妇道人家能说得清的了,相信这么一点儿因为误会而发生的小事,王妃也不想惊动王爷、上升到造反的层次吧?” 秦侧妃一惊,脱口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再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连芳洲区区一个布政使夫人挤兑呵斥,顿时也阴了脸闭了嘴,心中自觉憋屈郁闷不已。 汉阳王妃也有些不满,秦侧妃代表的是她,连芳洲呵斥她就等于不给自己脸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果然她跟自己并非一条心的!在这南海郡待得久了,难不成,还真的生出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妄想着裂土为王了?他们,配吗! 汉阳王妃既惊且怒,冷冷瞅了秦侧妃一眼,便向连芳洲笑道:“李夫人说得不错,原本不过一件因为误会而起的小事,如何能胡说八道跟造反两个字牵扯上了?算了!今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赵夫人,本宫希望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不会再发生这种不愉快!规矩体统,赵夫人该学的还是学起来的好!毕竟,赵大人也没准就在这南海郡做一辈子的官,谁知有没有进京做京官的一天呢?到了那时,赵夫人如此粗鲁不知礼仪的举止,会叫人笑话的!不说别的,就说昨儿本宫到了这泉州城,赵夫人就该第一时间投拜帖拜访请安!可本宫等了大半天也没见赵夫人动静,今儿若不是本宫派人去请,只怕赵夫人都想不起来还有本宫这么一号人来了泉州城吧!尊卑上下的体统礼数如何乱得?李夫人,你说是不是!” 汉阳王妃这别有意味的一问,很明显,是对着连芳洲而不是对着赵夫人的。 她这是在警告连芳洲呢,警告她别忘记了体统礼数、别忘记了她这个王妃才应该是南海郡最尊贵的女人。 连芳洲暗自好笑,她还真不屑在言语上跟汉阳王妃非要争出个一二三来,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反正,也就是说说而已!自己不爱听,权当过过耳朵便是! 连芳洲便笑道:“汉阳王妃说得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赵夫人,没准那日赵大人真的成了京官呢,学一学京城中的规矩礼数,了解了解京城掌故轶事,对赵夫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 连芳洲又笑道:“这儿是南海郡,俗话说入乡随俗,此地人多性情豪爽,心直口快,没有那么多的细致讲究,不然同样会叫人背地里说闲话呢!这些啊,也算是南海郡的规矩礼数吧!王妃娘娘不如也了解了解!” 赵夫人看到汉阳王妃那难看的脸色,不由大乐,抚掌哈哈大笑道:“李夫人这番话说得极是!说得真是太好了!可不正是这么个理!不过啊,” 她嫌恶的轻轻一哼,说道:“我在这儿生活惯了,就是喜欢这儿!我们家老爷万一真的有一天进京为官呢,我才懒得跟他去呢!自由自在活了大半辈子,没的临到老了还看人家鼻子眼睛去!还不如回老家来的痛快!” “赵夫人说话,总是这么爽利!”连芳洲笑笑。 汉阳王妃狠狠噎了一把也不好发作,轻轻一哼。 连芳洲便笑道:“既然是一场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王妃娘娘您大人大量,自不会揪着些许小事不放!赵夫人,王妃娘娘也不知有没有好好的用了早膳,还请赵夫人吩咐厨房重新准备一份吧!王妃娘娘,臣妾刚刚赶了路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梳洗,请容臣妾先行告退!” 1448.第1448章 忧心 汉阳王妃原本还想留连芳洲说话的,听见她这么说也不便强留,便点点头笑道:“既如此李夫人且去吧!回头本宫再派人去请李夫人说话!” 赵夫人也答应着,命人去吩咐厨房。 一时两人都告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赵夫人使个眼色屏退跟着的下人,紧走两步来到连芳洲身边,愤愤的道:“李夫人真好脾气!不过是个落难的王爷王妃罢了,什么了不起!老话说的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她比咱们还不如呢,倒要咱们千好万好的去讨好她!” 连芳洲苦笑,只好劝她道:“人家到底顶着王妃的头衔,咱们若对人家不敬传了出去便是咱们的不是了!这样一来,咱们的丈夫名声也不好听!且由着她吧,她也得顾自个的体面,如今知晓了赵夫人你的脾性,断断不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你大可放心!” 赵夫人听说汉阳王妃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心中顿时一喜,不敢相信反问道:“真的?她真的不会再找我的麻烦?我可不耐烦伺候她!见了她我就生气!” 连芳洲忍着笑,摇摇头道:“当然是真的!要是再被您这么呛一回,她的脸面可就丢尽了!这些个虚的东西,你不在乎,她可必定会在乎的!她的身份,也容不得她不在乎!” “何况,”连芳洲脸上的神情更加郁闷,道:“汉阳王肯定要去南海城的,她又还会在这儿留多少天呢?” “对啊!”赵夫人拍手笑道:“我竟忘了这个!害得我白白担心了!” 说着又同情的看了连芳洲一眼,道:“真是难为李夫人了,这人来了,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肯走呢!哎,那口口声声的什么天下是大周的、周家的,只怕不肯走了也说不准呢!” “李夫人!”赵夫人的心突的一跳,突然感到无比的害怕和不确定,不由得紧紧握住连芳洲的手,紧张道:“李夫人,您和李大人可一定要保住南海郡啊!南海郡要是落到了这么自傲自大还自以为是瞧不起南海郡人的人手中,没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就算为了南海郡的百姓,你们可一定不能轻易妥协什么呀!” 大是大非上,赵夫人也并非傻子,下意识一想,便知南海郡在谁的手中更加妥当。 连芳洲心中一暖,笑道:“放心!南海郡就好好的在这儿,谁也夺不走!” 赵夫人对她的信心更在李赋之上,听她这么说,毫无道理的立刻就相信了,心中松了口气,笑道:“李夫人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京城中传来的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儿呀?这先帝和先太子,到底是谁害死的呀?真的是那位新皇璃王吗?” “我和你们一样距离京城万里之遥,谁知那儿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连芳洲脸色微凝,笑道:“赵夫人,那些事情既然离咱们这么遥远,管他是真是假!总归,这日子是真的就行了!” 赵夫人亦悔自己失言,不该一时好奇向她问如此敏感的问题。 正在那儿讪讪不太好意思,听了这话精神一振,连忙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李夫人这话说的极是,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其他的,理他呢!” 那厢屋子里,汉阳王妃屏退众丫鬟婆子,心情依然不好,脸色很是难看。 秦侧妃便不敢就走开,老老实实侍奉在旁。 听得汉阳王妃轻轻叹了口气,有点儿萧索的往后倾身靠去,秦侧妃赶紧上前扶住了她,扶了扶她身后的大引枕,扶着她慢慢靠坐下去。 “倒是你,还算有心!”汉阳王妃看了她一眼,笑道。 秦侧妃猛陪笑道:“王妃娘娘待臣妾恩重如山,臣妾有什么不明白的?如何能学那没良心的呢!” 一句话不知怎的触动了汉阳王妃的心肠,她不由轻轻一叹,道:“是啊,如今这有良心的人啊,可真是不多了!” 秦侧妃默认不语,半响愤愤道:“王妃恕臣妾多嘴,那赵夫人对王妃也太无礼了!竟敢在王妃面前那般泼妇似的大打出手,这要是放在京城里,别说罚她,便是剥夺了诰命身份打杀了、连她丈夫也罢了官都是行的!臣妾真是替王妃委屈!王妃您也太大量了,就这么便宜放过了她!” “哼!”汉阳王妃轻轻一笑,一挥手淡淡道:“也是我当时叫她给气糊涂了,细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自降身份干那泼妇行径,咱们何苦陪着她胡闹?这个妇人,也就只有这几下子,心里头定是个没成算的,论起来啊,这样的人,倒还好对付些!至少,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倒是那李夫人……” 汉阳王妃沉吟起来,眸光越发的深沉,冷笑道:“只怕在这南海郡唯我独尊惯了,想要一直这么唯我独尊下去呢!今儿她那些话……” 分明就没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秦侧妃不由变色,亦暗暗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妃忽然就轻轻放过赵夫人了,原来如此! 的确,赵夫人跟李夫人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了,跟她较劲,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王妃,若李夫人有了别样心思,李大人未必靠得住!那么王爷来了这儿,会不会,会不会——”秦侧妃只觉得背后发凉。 万一李大人将自家一股脑儿绑了给京城里送去,那该如何? 汉阳王妃心中也是一颤,却又冷冷一笑,道:“敢!王爷是为了给先帝和先太子伸冤而来到南海郡,为的是领这一方人马打回京城,给先帝、先太子报仇,而不是来求他李赋的!哼,他不是自诩忠臣、忠于先帝吗?若是敢对王爷起了歹心,天下人都饶不得他!” 秦侧妃被汉阳王妃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点头道:“是,是,王妃明鉴!臣妾糊涂了!” 汉阳王妃被她的一席话搅得心里很不安宁,一时人也懒散起来,勉强说了几句话,便挥手命她出去。 越想,心中越是难平难静。 1449.第1449章 小动作不断 晚间汉阳王回来,听了汉阳王妃之诉,再想起白日所见李赋以及他那一伙人滑不留手的态度,推三阻四愣是一句实在话也不肯给,心中亦起疑起来。 这儿,毕竟是南海郡!万一李赋真要做什么,就凭他区区不到一万的兵马,能做什么? 汉阳王比汉阳王妃更紧张几分,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先帝究竟是怎么死的! 面上汉阳王却镇定自若、胸有成竹,反而轻斥汉阳王妃道:“你多心了!父皇在世的时候便不止一次大赞过李将军的忠心,李将军绝无可能不为父皇伸冤报仇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没有向璃王进贺表、也不会放咱们进南海郡了!李夫人么,终究是个妇人,李将军再疼宠她,也不会不顾君臣大义!你自己好好想想,在军国大事上,李将军什么时候听过李夫人的话、李夫人又什么时候指手画脚过?女人家,没事别疑神疑鬼!明天咱们就启程与李将军夫妇一同去南海城了,你与其有空琢磨这根本不存在的事儿,还不如多与李夫人聚聚,说说话,你们走得近了,对本王的大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席话说得汉阳王妃心中的不安惶急去了十之七八,细想想可不正是这个道理,便忙陪笑道:“还是王爷您有远见,看的透彻!臣妾明白了!王爷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想及白天的事情,汉阳王妃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幸好,自己没有非要同那赵夫人闹个清楚分明。连芳洲那态度摆明是帮她的,到时候弄得僵了,岂不是要坏了王爷的大计? 罢了!暂且就不与她们计较了!等将来王爷登上了大宝,自己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有什么做不了的? 汉阳王妃果然便放下了架子,次日见了连芳洲,亲切和气得不得了,说话看人都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弄得连芳洲受宠若惊,好片刻才反应了过来! 虽然心中狐疑这位王妃娘娘为何一夜之间态度大变,不过她肯省事儿,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连芳洲巴不得呢! 便也和和气气的对她,一行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愉悦的回到了南海城。 两天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南海城。 胡大海等人早已将城郊军营旁边的一处大山谷开辟整理了一番,搭建了无数的营房,作为安置汉阳王随行人马的营房。 如同在泉州城一样,汉阳王坚持要带包括亲兵侍卫在内的一千精锐人马进城。 李赋虽然心中不快,看汉阳王这态度在这件事情上是绝对不肯退让的,亦明白他是被吓破了胆如惊弓之鸟,便勉强接受了。 以至于原本邓家那座偌大的府邸住的满满当当依然没能装下这些人,汉阳王趁机要求剩下的人住进衙门里,平日里还可帮着守城门、巡逻等,李赋当即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了,另外命人租用了五处大院子,将这些人安置了下来。 汉阳王也没敢太同他争执,只得让步。 然而事后想起来,却又越想越感到窝火、窝囊,觉得李赋欺人太甚! 几日下来,汉阳王及其属下便感觉到了,这南海城外松内紧,看似松散闲闲跟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两样,然而他们变着法儿不知试探了多少次,愣是对这南海城的各项事务半点手也插不进去! 李赋不用说,谁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往他面前去试探,他手下大大小小的官吏将领,稍微有点用处的、占据各层级关键职位的,真正是水泼不进、风吹不入,什么都做不了! 而李赋那边,早已收到胡大海、冯去疾等人无数次的抱怨和诉苦,说汉阳王的那些属下太不像样,居心不良,竟然想要插手自己手底下的事务,整天没事儿就往自己那儿转悠,尤其变着法儿的接近中层将领官吏们…… “大人,汉阳王这是司马昭之心!相信大人您也看出来了!不知大人可有了打算?”冯去疾问着,目光微微火热,看向李赋,他相信李赋懂他的意思。 李赋暗叹,做皇帝,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更清楚自己做不了,而且,周家也还没到那么不堪的境地,起事容易,夺天下哪儿有这么容易! 李赋装作没有看见冯去疾的目光,冷笑道:“看来汉阳王还真是够心急的!半点忌讳也没有了!你们不用管他,只管约束好你们自己的部下即可,传密令,但凡有胆敢跟汉阳王暗中勾搭、眉来眼去的,一律杀无赦!我倒也想看看,他这小动作究竟会动到什么时候!” 他总不会那么天真吧?认为这样就能兵不血刃的将南海郡从自己手中夺走? 胡大海和冯去疾得了这句话,便领命而去。 没过两日,果真杀了好几个人,这下子,众人总算清醒的认清了现实,对汉阳王的人避若蛇蝎,连多说句话都不敢,更别说接受礼物、一同喝酒游玩了! 他们都忘了,李大人是连琅岐州那些野蛮人都能够收得服服帖帖的,又岂会是好拿捏之辈? 一个是将四大家族连根拔起、将琅岐蛮人部落部族打得落花流水的直属上司,一个是仓皇逃来、无处可容身的落魄王爷,该选择谁,傻子都知道! 汉阳王得报心中圭怒,恨恨将李赋大骂了一通。 他也明白他有点太心急了,然而不心急行吗?他不能一直等下去!如果等到璃王坐稳了江山,那还有他什么事?他必须得尽快动手! 他只不过想试探试探众人的意思、待心里有了底再向他李赋明言而已,谁知他竟如此下手不留情,竟张张扬扬的杀了那些与他的人走得近的官员、部将们,这不是摆明了杀给他看的吗! 最令汉阳王恼火的是,他明明知道李赋杀这些人是杀给他看的、李赋也知道他知道,并且就是要他知道,他却拿他半点法子也没有! 难道他真的落魄至此?到了被一个地方官员明目张胆羞辱的份上也还得忍气吞声! 1450.第1450章 揭开亮话 汉阳王妃看到他心情不好,知道一半不知道一半的,自当是他劝说李赋出兵受阻,存心要做一回贤良妻子,竟与秦侧妃两个自作主张的去找了连芳洲,东拉西扯说了一大通之后,露出要跟李家结亲的意思来!当场就把连芳洲给雷到了! 据汉阳王妃想,汉阳王府的小郡主虽然不是嫡出,虽然比李赋连芳洲的嫡长子大了三岁,但两三岁的差距算的了什么?自己将小郡主认在名下,不也是嫡女了? 连芳洲和李赋虽然如今看起来赫赫扬扬,可两人的出身都很一般,若换在平日,便是主动上门求娶,汉阳王府也没有道理将小郡主下嫁之理,如今自己主动提及,这是给他们体面! 娶了小郡主,就等于跟皇家结了亲,李家从寒门一跃而成为皇亲国戚,这是多大的荣耀!根本就是鲤鱼跳龙门! 汉阳王妃透露了这个意思之后,便笑吟吟矜持的坐在那儿,等着连芳洲惊喜交加的主动把话头接过去挑明。 女方是下嫁,汉阳王妃还是很顾及自家的体面的,意思她可以带到,然而提却得连芳洲来提!不然,岂不是变成自家上赶着他家了! 连芳洲嘴里发苦,心里更发苦,她实在有点不太好意思去看汉阳王妃那自信的神情和胸有成竹、面上噙笑的表情! 人生为什么总要如此尴尬呢? “王妃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连芳洲努力使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平缓柔和亲切,艰难的微笑着开口道:“只是,王妃娘娘或许还不知道吧,我家旭儿跟留郡王妃的长女已经定过亲了……王妃厚爱,只能抱歉了!” 说完这些话连芳洲心里一阵轻松,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当初留郡王妃提议订亲之事! 否则,今日还真的有点儿不太好拒绝呢! “……”嗡的一下,汉阳王妃觉得脑子里一空,霎时间一片煞白,连芳洲的话一字字敲打在她的脑海中,令她感到好难堪! 该死的!她怎么给忘记了!李家的嫡长子可不是跟留郡王府那小丫头订了亲嘛! 汉阳王妃第一次做媒,做的还是自己的庶女,没想到以失败告终,这令她恼羞得脸上涨红,再也坐不住,寒暄两句匆匆告辞而去。 李赋回来连芳洲便将此事说笑间告诉了他,李赋冷笑:“他们家的丫头还敢肖想咱们旭儿?做梦!别说旭儿订了亲,就算没有,也绝不会去他们家的女儿!” 汉阳王如此人品,教导出来的女儿能好得到哪里去! 汉阳王得知后,同样又气又急,将汉阳王妃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跺脚一想:罢了!眼下不能再犹豫了!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摊牌吧! 汉阳王寻思已定,与一班心腹计较商议一番,便请了李赋见面。 这一次见面,汉阳王不同以往的便装便服,而是整整齐齐的穿戴了属于亲王的整套服饰,四爪团蟒的姜黄色箭袖圆领长袍,用的是御用云锦贡缎裁成,姜黄的底色和嵌着金丝银线织就的四爪金蟒威风凛凛,玉带金冠,更衬得威仪不俗。 李赋见他如此盛装,便知今日谈话与以往定是不同,心中没有紧张,只有一片释然: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什么出兵、什么杀上京城,这种话汉阳王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是绝对不可能先提及的!他再怎么明示暗示侧面示都没有用! 当然,他就算明白说了,他也不会答应。 汉阳王许是明白经过这一阵子的暗斗试探,彼此心底都很明白是怎么回事,用不着再矫情铺垫了,一开口便道:“李大人,本王来这南海郡也有一段时间了!请问李大人何时领兵北上,为父皇和太子报仇?” 见李赋看向自己,汉阳王一声冷笑,正气凛然低喝道:“本王相信本王没有看错人!李大人是忠臣!忠于父皇、忠于大周的忠臣!” 李赋挑了挑眉,道:“王爷您太瞧得起李赋了!还请王爷恕罪,李某不能北上!” “你不去也可以,”汉阳王冷冷道:“将南海郡所有能调动的军队交给本王,本王去!李大人就好好的守着南海郡吧,父皇和太子的冤仇,本王亲自去报!” 李赋道:“南海郡的军队并不多,况且不习北方气候,去了,也没有多大用处!再说,他们的职责是守卫南海郡,而不是为王爷您谋夺皇位!” “李赋!”汉阳王勃然大怒,赫然睁大眼睛瞪着他厉声道:“父皇看错了你!” 李赋面不改色,冷冷道:“王爷此言何意?” 汉阳王被他的反问给气笑了,“哈!”的一声,厉声斥道:“你明明知道父皇驾崩有蹊跷、明明知道东宫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不对劲,却置若罔闻,拥兵自重盘踞南海郡分毫不动!李赋,你的心肠莫非是铁石打的?父皇生前那么信任你!重用你!却不想他尸骨未寒,你却任由他含冤九泉不闻不问!百年之后,看你有何面目去见父皇!” 李赋眸光一凛,面罩寒霜,盯着汉阳王霎时杀气腾腾,一字字道:“任何人都有资格在李赋面前质问此话,唯独王爷您,不配!先皇尸骨未寒,王爷做了什么,不用李某多说吧?王爷当着李赋竟问得出此话,王爷就不觉得心虚吗!” 汉阳王心中一颤,极是狼狈的避开他的目光分辨道:“本王,本王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父皇如果泉下有知,必定能够明白本王的苦衷!若非那样,本王早就丧命在璃王那奸贼的手中了!本王并没有一丝一毫对父皇的不敬!” 李赋只是冷笑,冰冷的目光中带上了几许鄙夷,道:“做都做了,王爷何必敢做不敢当!王爷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逃不过‘不孝’二字!王爷有何资格质问李赋!况且,” 李赋冰冷的目光紧紧攫着他,毫不客气的道:“王爷说的不错,李某的确早就对先帝和东宫大火之事心中存疑,但这并不表示李某就要二话不说帮着王爷杀回京城!这两件事璃王有嫌疑,难道王爷就没有吗?” 1451.第1451章 劝诱 “你!”汉阳王大怒,厉喝道:“李赋!你敢怀疑本王!你好大的胆子!” 李赋见他气急败坏的抓狂,既觉得好笑又感到无语,反问道:“难道不可吗?此两件事,王爷和璃王互相攻讦推诿,都指责是对方所为,然而谁都没有证据!别说李某,天下这么想的人多的是吧,王爷有什么好动怒的!” 汉阳王被他噎得血气一阵一阵往脑门冲,恨不得捏死了他! 不,他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捏死他!他是恨不得用自己亲王的身份压死他,只要轻轻的动动嘴皮子、轻飘飘的说上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然而可惜,随着先帝的去世,很明显他虽然仍然拥有这重身份,但是却已经没有了与这重身份相符合的权力! 他的话,甚至暴怒,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受他的辖制! 权力是个好东西,但也得有相应的实力来保障运用才行。 汉阳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响平静下来,道:“李大人,你太糊涂!是,你说的也有道理,本王与璃王都有嫌疑!然而我们二人之间必定有一个是清白的,是也不是?璃王狼子野心由来已久,早就想取太子而代之满朝皆知,本王可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看不惯璃王倒行逆施、手段残忍弑君弑父弑兄不为父皇和太子伸冤心中难安,而且也担心有朝一日会落到本王身上,本王何必多事?安安分分在他手下做个与世无争的亲王有何不可!李将军,如果事情真的是本王做的,本王又怎么会落到今日的境地!李大人你又怎么会让本王来到南海郡!” 汉阳王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差点儿没把李赋给呕死! 如果不是他大喊着先帝冤枉、先太子冤枉,他绝对不可能放他进来!如今就因为这个,他还不得不将南海郡拱手相让给他了? 岂有此理! “王爷的话有王爷的理,”李赋缓缓的道:“然而这也仅仅是王爷一家之言,王爷,我还是那句话,不到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这很容易!”汉阳王觉得李赋这是在退让了,立刻便赶着话说道:“你领兵,杀上京城!只要能擒获璃王,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李赋摇摇头,道:“在下无能为力,请王爷另想高明吧!李某也奉劝王爷一句,兴起大战,生灵涂炭,城池尽毁,并非好事。北边的胡人若是趁机卷土重来,王爷便是大周的罪人!” 汉阳王又气又急,冷笑道:“说来说去,李将军这是在为自己开脱吗?李将军如今安逸日子过的久了,是不是已经拿不动剑、骑不了马了!李将军,这不是理由!李将军真的打算眼睁睁的看着父皇含冤九泉吗?” 李赋一言不发,冷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其实,汉阳王并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结和茫然。 这两个人都有嫌疑,一旦证实,谁他都不会放过!然而东宫已经覆灭,大周将何去何从?他呢?又何去何从! 汉阳王见状心口一滞,冷哼一声恨恨拂袖而去。 李赋晚间见了连芳洲,神情甚是抑郁闷闷,连芳洲见状心中暗叹,他的心事,她何尝不知? 只是此事关乎大周国运,要下手,从何而起、谈何容易! 她也只能安慰他,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没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呢?这个世上的事情,没有到那最后一步,谁又能轻易下得定论呢? 李赋苦笑,这话其实什么实际问题也没有解决,然而眼下能够做的,也仅仅只有如此。 因为无论是璃王,还是汉阳王,他都不想投靠。 李赋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汉阳王又找他说话了。 这一次的阵势又恢复了平易近人,衣裳也是普普通通半新不旧的湖蓝素绫。眉宇间平缓祥和,仿佛昨日的凌厉与咄咄逼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 “李将军,咱们索性摊开了说吧!”汉阳王一咬牙,说道:“本王不能再等了!等璃王坐稳了江山,父皇的仇、东宫的冤,本王恐怕这辈子都报不了了!那样,本王百年之后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皇!李将军,只要你愿意协助本王,事成之后本王就将南海郡以及邻近的两个省份全都划拨给你,封你为南海王,世袭罔替,只称臣,不进贡,辖区内一切事务完全由你自己打理,朝廷永不插手,如何!” 李赋心头猛地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汉阳王。 裂土封王?照他这么说,也就是朝廷正式承认南海郡脱离大周,成为独立的附属国了? 李赋感到一阵心酸与悲凉,暗暗冷笑嘲讽不已。 想当初,先帝派他来这南海郡,为的是什么?就是将牢牢掌控着南海郡的四大家族打碎,将南海郡重新收归大周控制!他和连芳洲两个好不容易将这件事做成了,有惊无险的做成了,四大家族只剩下一个中庸平和的乐正家族,并且针对乐正家族他也有了诸多的限制和防范,绝对不会让他们翻起什么风浪! 可汉阳王竟然要拿南海郡来同他做交易!要将南海郡给他! 李赋真想大笑,南海郡如今就好好的在他的手中,需要他来给? “王爷说笑了,李赋没有如此野心,王爷太看得起李赋了!”李赋缓缓的说道。 随着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组成一句完整的句子,听在汉阳王的耳中,汉阳王那原本兴奋火热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希望全部被打碎! “李将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李将军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只要将军答应,咱们立刻就可以写下契约,本王绝不会反悔!”汉阳王不死心,继续诱惑道:“裂土封王,在这一片土地上,将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所有人都将匍匐在将军的脚下,那是何等的威风!将来,将军的子孙,一出生便是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将军真的不想要吗!” 1452.第1452章 鄙视 李赋的目光一下子忽然平静了下来,却又幽深令人看不到底。 他忽然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再同汉阳王说话,心里对汉阳王鄙视到了极点! 无论先帝之死、东宫之变究竟跟不跟他有关系,单单凭他这番话,死后就没脸去见先帝!居然还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 “王爷,李某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王爷多话了,王爷请回吧!”李赋直接干脆的下了逐客令。 汉阳王原本颇为得意,十拿九稳认定了李赋绝对不会拒绝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呆呆的看着李赋。 因为李赋的拒绝来得太意外、太直截了当,汉阳王那惊呆了的表情一时之间竟是仿佛刻印在了脸上,半响才猛然一变,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你不愿意?!李赋!你竟然不愿意!你有没有听清楚本王说得是什么!” 汉阳王恼羞成怒且竭嘶底里,不敢置信的瞪着李赋,心中掀着狂怒的风暴:他都这么说了,他还不愿意! 他究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一句“难不成你想自立为帝”死死的刹在了喉咙口没有说出来,汉阳王纵是再盛怒也明白,这话绝对绝对不能出口的。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他就没法在南海郡待下去了! “既然如此,”汉阳王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本王就先告辞了!李将军,本王的话不论什么时候都有效,李将军先不必急着拒绝本王,好好想一想吧!等李将军想明白了,随时都可去找本王!本王随时恭候李将军大驾!” 李赋对此不屑一顾,眼风飕飕的瞟了过去,没说话。 汉阳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看上去颇为从容的起身离去。 一离了李赋这里,他的脸上立刻一片阴沉。 回到邓宅,更是戾气满面。 “褚统领,给本王安排一下,本王要见靖南王派来的人!” 李赋,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怨不得本王了!南海郡,本王是要定了! 就算争位失败,退守这儿,亦能固守此地,当一方霸主!再不济,还可从泉州城搭船下南洋、西洋,谁又能奈何得了? 汉阳王眼底划过一抹阴狠。 另一边,李赋好不容易将心里那股子腻味劲儿消磨了去,便命人去传话给胡大海、冯去疾等,约了几个心腹得用的晚间到李府去,有要事相商。 汉阳王狼子野心,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他在这儿了,得想个法子让他离开才行!否则,留下这么个祸害在,迟早得弄出事情来! 冯去疾、胡大海等人早就看汉阳王不顺眼,晚间来了李府,听了李赋这话,各个兴奋雀跃异常,七嘴八舌的说笑谩骂出了一通嘴瘾。 可一说到要将汉阳王弄出南海郡,又都为难起来。 正应了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汉阳王为先帝、先太子含冤而来,李赋既然打开大门接纳了他,平白无故的又要赶他走,总不太好听! 至于硬赶能不能赶走的问题,李赋等人没有一个怀疑过可行性:就汉阳王那些残兵败将,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汉阳王好歹是凤子龙孙,脸皮不会那么厚吧?难不成明明知道嫌弃了他,还会死皮赖脸待在这儿?咱们从明日起便给他冷眼冷言,我就不信他还待得下去!” “他若要脸,就不会来这儿,即便来了,也不会还舔着脸端着架子,更不会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妄想收买拉拢咱们的人!” “跟他要钱!要银子!咱们养他一家子勉强算得上名正言顺,可他那近万的人马凭什么也要咱们来养!咱们不当这个冤大头!要是拿不出银子,就叫他们滚蛋!” “人家就是不给钱,也不滚蛋,能怎样?眼下还不就是这样吗!” “要我说索性干一场!对付那些人,就得来硬的,让他们知道痛!南海郡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地方,凭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赶他们走!” 几个人吵吵嚷嚷一番,牢骚发了一大通,然而办法却依然没有想出来。 李赋也只有苦笑。 他内心里倒是认同胡大海的说法,就是蛮横霸道、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把你们赶出南海郡,那又如何? 然而这话说起来是痛快了,做起来却是不可能的! 毕竟,汉阳王乃大周亲王,如果能赶他走,李赋根本就不会放他进来! “大人,”胡大海忍不住道:“何不问问夫人呢?夫人向来聪慧,没准她有主意呢?” 李赋眼睛一亮,笑道:“胡大哥提醒的是!”便命人去请连芳洲。 连芳洲没有过来,却令那去请的人带了话来,说是,既然没有借口动手,那就创造借口!诱他出手,再捉个现行! 众人只觉脑子一道灵光闪现,不禁面露笑容纷纷点头,均笑道:“到底是夫人,可谓一语道破天机了!” 有了这个大方向,商量起具体实行的方法步骤、各种安排就不难了,商量了大半夜,事情粗略定了下来。 而汉阳王暂住的邓家大宅,同样度过了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借着沉沉夜色的遮掩,一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马车在邓家大宅后院角门停下,车上轻巧跃下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子,机警的四下一瞟,轻轻敲了敲角门。 门后应是早已有人在等候着,敲门声未落,门便“吱呀”一声轻响从里头打开,甚至不需要交谈,包裹着斗篷的男子便迅速闪身进去。 角门无声无息关上,马车亦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很快就离开了这条巷子。巷子里空荡寂寂,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开门的家人显然并非门房家丁之类,向来人行了个礼,亦没多话,转身提着灯笼默默领路。 斗篷男子也没有问,默默的跟着他穿过花园、长廊、穿过厅堂院落,来到一处小院落前。 “王爷在院中阁楼上,小人只能领到这儿,公子请!”那家人躬身施礼。 斗篷男子点点头,大步进去。 1453.第1453章 密谈试探 阁楼中,四下无人,当中地毯上,一人宽袖长袍、玉冠束发,跪坐在矮茶几前,正悠闲自得的品着茶。 “王爷好气度,臣见过王爷!”斗篷男子终于呵呵的笑起来,将斗篷解下放在一旁微微躬身,露出真面目。长眉入鬓,双睛狭长,赫然便是靖南王世子周炳明! 汉阳王亦呵呵一笑,抬手笑道:“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论起来,你还得称呼本王一声堂兄呢!来,且坐下说话!” “是,臣谢王爷恩典!”周炳明可没那么傻,果真老实不客气的就叫堂兄,依然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谢,叫着“王爷”,规规矩矩的在汉阳王的对面坐下。 汉阳王执起茶壶欲为周炳明斟茶,周炳明慌忙起身接过,笑道:“焉敢劳动王爷!让臣如何当得起!” “炳明不必如此客气!”汉阳王笑着,却没有坚持,由着周炳明将茶壶接了过去。 寒暄片刻,周炳明见汉阳王只管东拉西扯的说着闲话,半句主题都扯不到,不由暗暗焦急。 再等得片刻,他不但急,还有点儿不高兴了。 心道你把我叫来,难道就是为了喝茶聊天吗?若真是喝茶聊天,我却疯了才冒这个险! 自从妹子那事儿砸了之后,靖南王府和李赋之间的关系也就差那么层窗户纸而已了。如果被李赋知晓自己又来了南海城,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然,汉阳王邀请,他却不能不来! 不是不敢不来,而是形势所迫。 李赋已经知晓靖南王的野心,今日不说,不表示他明日、后日也不会说,靖南王府不能留着这么个天大的把柄在他手里攥着。 汉阳王的心思他们如何不知?据说他在南海城过的也并不怎么愉快! 显而易见,他请自己见面,肯定是有极要紧的事情商量! 灵智所至,周炳明终于了悟了汉阳王的意思:他这是等着自己先开口呢! 周炳明不由暗自撇嘴,便陪笑问道:“臣斗胆,敢问一句不知王爷何时率着李将军等人打回京城?臣的父王说了,拨乱反正,少不得我们靖南王府也该出一份力!王爷有何差遣,但说便是,凡是能做到的,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这一番话听在汉阳王的耳中别提有多痛快、多舒坦了! 仿佛在李赋那里受的憋屈窝囊气也一扫而空! 看吧,这个世上像李赋那么无趣、那么不识好歹、不分是非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汉阳王神色一正,便叹道:“京城中的变故,想必你们父子也都清楚明白了?” 周炳明笑笑,道:“听说了些,只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真相究竟如何却是不知,还请王爷赐教!” 听了这最后一句汉阳王心中更舒坦了些,便苦笑道:“你请问本王?难不成你相信本王?本王说什么,你都信?” “这是自然!”周炳明郑重点头,道:“王爷素有贤王之称,温润儒雅,学富五车,岂是那等恣意妄言、颠倒是非黑白的宵小之辈!” “想不到,倒是你们父子更了解本王!”汉阳王抚掌而叹,恨恨道:“璃王害死了父皇和东宫诸人,实乃篡位,只可惜本王平日里只知道做学问、弄诗词,人脉势力俱不如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非但没能替父皇和先太子讨回公道,反而还被他逼得离开京城!狼狈逃窜至这南海郡偏远之地!说起来,本王真是惭愧得很!” “委屈王爷,也难为王爷了!”周炳明也跟着叹着感慨了几句,又陪笑安慰道:“其实来了这儿,也并非没有好处!南海郡地处偏颇,天高皇帝远,璃王根本管不到这儿,而且,这儿还有李将军呢!李将军可是咱们大周第一将,有他出马,何惧区区一个璃王!” 一听周炳明提起李赋,汉阳王脸上立刻便下意识的划过一抹阴鸷,发狠般饮了口茶,方冷笑道:“李将军?提也别提了!哼,天高皇帝远!人家可不正是做着这山高水长处的土皇帝呢!他又岂肯放着好好的土皇帝不做,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本王命他领兵进京,为先帝伸冤,他竟然拒绝了!” “什么!”周炳明心中早料到是这么回事,面上故意变色,无措道:“这……不能吧?李将军深受先帝大恩,素来忠心耿耿,又怎么会不管先帝的冤屈呢!王爷,要不,臣再去劝一劝他?” “不必了!”汉阳王眼底划过一抹戾色,冷冰冰道:“此人油盐不进,本王都放下身段恳求他了,他依然不为所动,你就算再去,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哼,本王看,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周炳明心中大喜,面上却一片震惊凄然,惋惜感叹了半响,方道:“王爷,这就难办了啊!没有南海郡做后方,没有李将军,想要打回京城替先帝伸冤,恐怕——” 汉阳王冷笑两声,傲然笑道:“没有他李赋又如何?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会打仗!只要这南海郡的兵权收归本王,本王就不信,三军之中找不出一个能统兵进京的!不说别的,你们父子,本王觉得就很不错!” “王爷过奖了,”周炳明矜持的笑笑,皱眉道:“李将军既然没有此心,又岂会轻易肯交出兵权给王爷呢!不是臣说话不好听,臣是真心不看好此事!” “哼!”汉阳王冷笑道:“南海郡也是大周的疆土,他李赋再能,也不过是个地方官,本王要接收,他敢不从那就是有心谋反,本王岂能饶的了他!” 两人目光一碰,相视而笑,各自了然。 “臣父子愿意效犬马之劳!一切单凭王爷吩咐!”周炳明立刻起身离座跪了下来,向汉阳王垂首抱拳,信誓旦旦。 “你们的忠心本王有数!”汉阳王抬了抬手,笑道:“起来说话!等事成之后,靖南王如今的封地不变,南海郡也划拨为王府封地,世袭罔替!今后,你们就是南海之王!” 1454.第1454章 交换条件 “是,谢王爷恩典!”这正是周炳明想要的,也料到汉阳王多半会给的,然而听到他这么说,心中还是喜得心花怒放! “不必如此,这是你们该得的!”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周炳明心底一块大石落了地!他们父子的野心已经被李赋知晓,迟早会传出去,没有哪个君主能够容得下,除非,是跟着他打天下理所应当分到的好处! 新皇一旦知晓,绝不会饶了他们。 得到汉阳王来了南海郡的消息,周炳明父子均是欣喜若狂,因为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汉阳王如今一无所有,但他有起兵的光明正大的借口!而他们父子,一切准备就绪,缺少的,正是这个借口!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只要跟着汉阳王合作,才有可能绝处逢生! 至于助汉阳王夺得天下之后,是继续奉他为主,还是伺机反客为主,不是眼下该考虑的事情。 “王爷,”周炳明神色一肃,正色道:“李赋绝不是个好相与的,如果他有了异心,王爷还需早做决断,否则一旦被他察觉,可就大事不妙了!” 汉阳王皱了皱眉,道:“这个道理本王如何不知?然而李赋将这南海郡经营得铁桶一般,尤其防备着本王的人,本王想动,也动不了!此事,却不能再拖,迟则生变,你看,可有什么法子?” 周炳明父子与心腹幕僚早已计较分明,听得汉阳王问,便娓娓道来:“擒贼擒王,只要拿下了李赋,以及李赋的妻儿,其他的都好说!只可惜,李赋一直待在南海城中,我们靖南王府在南海郡虽然有些势力,但在南海城中也就仅仅有几个打听消息的人罢了,做不成什么事!如果王爷能够设法引他离开南海城就好了!拿下了他,控制了南海城,王爷那近万人马再趁机控制军营大小将领,这南海郡还有谁敢不听王爷的?毕竟,您可是凤子龙孙,接管南海郡天经地义!” 汉阳王听得两眼放光频频点头,不觉露出笑容道:“柄明此言甚是!就这么办!本王会找机会引他出城!你们的人速速准备好!” 周炳明也知道这个机会得看运气,不是能够提前安排的,便忙点头,笑道:“王爷放心!臣这就会去安排!绝不会误了大事!王爷这边,事情虽急,最好亦缓缓伺机而动,李赋狡诈的很,还有他那个夫人,更是个比旁人多长几颗心眼的,万不可叫他们看出破绽来!” 汉阳王倒不觉得连芳洲有多厉害,只点了点头随口答应。 在他看来,女人嘛,再厉害也不过是依附男人而生罢了!只要拿捏住了李赋,李夫人又能强到哪儿去? 说白了,一直以来她敢一次次的嚣张放肆、恣意妄为,还不是因为有李赋在背后宠着、纵着? 二人足足商量了一夜,天将明时,周炳明才悄然无息仍旧从那角门离开。 而他出门的时候,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恰巧经过,仍旧将他载了离去…… 汉阳王的运气着实不错,过了四天,李赋便收到琅岐州詹知州和州丞庞玉龙发来的消息:琅岐州有部族变乱,请他速往! 此是要紧大事,李赋甚至顾不上安排什么,接到消息的当天便去拜别汉阳王,客套的交代几句“有事找冯参政”次日一大早便点起数百亲兵,疾驰赶去。 亲眼盯着李赋率众亲兵离开南海城,又悄然尾随了大半天,确定李赋一行的的确确是往琅岐州方向而去,且行路急急,路上根本没有停留,汉阳王和周炳明不由相视而笑。 “事不宜迟,”汉阳王顿时急切起来,道:“明天就动手!我带亲信出城去军营,哼,胡大海那些人若愿意追随本王,本王既往不咎!如果不愿意,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杀得几个领头的,其他人也就老实了!你亲自带人控制住李赋的家人,将布政使衙门也控制起来!杀手死士可安排好了?” 汉阳王说一声周炳明点一下头,听见他问便忙道:“昨日便化整为零进了南海城,明日就可出城,只要李赋得到消息赶回来,路上定可解决了他!” “好!出其不意,绝不可失手!”汉阳王满意一笑。 “王爷,”周炳明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踏实,犹豫片刻,终于硬着头皮向汉阳王泼冷水,忍不住道:“王爷,是不是再等等?臣总觉得,此事似乎有点儿太过巧合了!咱们正等着他出城,这么轻易就等到了?” “你多疑了!”汉阳王哪儿还肯再等?再多等一天,璃王在京城就多收服一分人心,天长地久,等局势完全稳定下来,还有他什么事? 他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即飞回京城! “机会稍纵即逝,再等下去,等李赋回来,咱们就难再有机会了!什么叫巧合?琅岐州那边总不可能知道咱们的事吗?那传来的公文可是千真万确!李赋派人在那边动那么大的动静,会有人闹事原本也并不奇怪!” 周炳明一听也是,心中遂也安然了下来,疑虑顿收,一笑点头道:“王爷英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臣这就去准备!” “万事仔细周全!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了!”汉阳王反倒有两分不放心起来,忍不住叮嘱道。 周炳明一笑,傲然道:“王爷放心!南海城没有了李赋,有何可惧!” 与此同时,连芳洲正叫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北城十里之外岚山上的菩提寺进香,为李赋等一行祈祷。 红玉来禀一切收拾妥当时,连芳洲勾唇笑了笑,淡淡道:“这就走罢!” 不但她去,两个儿子以及连泽的儿子、碧桃等全部都去。 她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与李赋的谈话。 “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菩提寺上我已经安排妥当,你和孩子们放心住进去。” 她一笑,“夫君忘了,还有墨未在呢!倒是你们,路上小心!” 李赋笑笑,拥着她吻了吻,挑眉冷笑道:“我倒担心他们的人不来,来了,一个都跑不掉!” 1455.第1455章 谋夺兵权 次日,汉阳王带着上百亲信去了郊外军营,借口巡视,命胡大海将所有中高级将领全部唤进营帐要训话。 这是最好、最安全的方式。 觐见王爷,武将们照例不得携带兵器,他的上百亲兵,加上周炳明弄来的软筋散,绝对有十足的把握! 而他那近万人马则有五千严正以待正侯在后山,只等这边得手,那边立即过来接手军营事务,将整个军营全部控制在自己手下。 想象着即将到手的兵马,汉阳王兴奋的有点抑制不住,眸光闪耀异常! 以至于,当李赋几乎是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的面前、当胡大海鄙夷的禀报他,他那山坳后的五千人马已经尽数器械投降时,汉阳王傻了似的,半响也没反应过来! “李赋!你算计本王!”回过神来,汉阳王猛的扑向李赋,厉声道:“你设局欺骗本王!” 李赋动也没动,身边的亲兵轻而易举便拦住了他。 李赋的目光平静无澜,淡淡的道:“我是算计了王爷,难不成只准王爷算计我、我却不能还手吗?” 汉阳王咬牙切齿:“这天下是我们周家的天下!南海郡是周家的南海郡!” “臣没否认,”李赋依然面不改色,没有半点与汉阳王争执的意思,道:“但臣绝不会将南海郡交给王爷。王爷是愿意带一百亲兵就此离开南海郡呢,还是愿意死于乱军之中?” 汉阳王面色大变,下意识后退两步,盯着他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李赋笑得云淡风轻,不徐不疾道:“既然有变乱,混战中死几个人有何不可?这是王爷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胡大海忍不住大叫道:“王爷,大人不杀王爷,给王爷留一条生路已经对得起王爷了!如果大人和我们这些人落在王爷手中,王爷绝不会放过我们吧?王爷还想要怎么样?” 汉阳王正欲讨要那属于自己近万兵马,听得此话硬生生刹住了,狠狠瞪了胡大海一眼,眼神无比怨毒。 “好!本王这就离开南海郡!”汉阳王脸色铁青。 至于周炳明和靖南王府?关他什么事!他们父子自己去扛! 准备拥兵一拥而入占领布政使衙门,将冯去疾等人控制住的周炳明不用说落得了跟汉阳王差不多的下场! 他的运气却没有汉阳王那么好,被冯去疾等人活捉了,下到了大狱里。 李赋不能杀汉阳王,关着也是个左右为难的累赘,索性不如驱逐他离开南海郡。周炳明却不一样!留着他,靖南王府就不敢乱动。 菩提寺那边,连芳洲让墨未、雪青等人保护好旭儿兄弟以及逸儿住进了一处偏僻隐蔽的小院子里,外松内紧内外三层严严实实的防守着,自己则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主持安排的大院子,方便到大殿上进香。 稀稀拉拉的守卫不过与身份相当的普通规格,并没有加派人手。 所以,周倩和汉阳王妃很轻易的便带人闯了进来,直闯到了她的面前。 连芳洲有些意外。 那眼里的惊诧意外骗不了人,绝对不是假装得出来的。 见状汉阳王妃和周倩都放了心,大感快意。 连芳洲没有想到周倩和汉阳王妃会来,愣了愣不由笑道:“汉阳王妃和容安郡主真是好兴致呢!” “哼!”周倩冷笑,想起上次连芳洲给自己和母妃的羞辱,便恨得眼中冒火。 汉阳王妃相比之下要矜持端庄得多,一挑眉回以微笑道:“彼此彼此,这不是跟着李夫人来的嘛!” “哦?”连芳洲笑容渐渐变淡,唇角勾了勾,慢慢说道:“可是,我好像不记得什么时候邀请了两位,王妃是不是记错了?” “那有什么要紧!”汉阳王妃呵呵轻笑起来,笑道:“相逢即有缘,李夫人冰雪聪明,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李夫人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来陪一陪李夫人而已!还有顺便告诉李夫人一声,从今儿起,这南海郡就换主了,布政使衙门后的宅院李夫人住着不合适了,回头本宫定会为李夫人另寻一处更合适的!” 周倩咯咯一笑,笑道:“王妃娘娘何必如此麻烦呢?我看这菩提寺就不错,不如李夫人以后就在这儿长住吧!” “说的也是!我竟没留神!”汉阳王妃亦笑。 连芳洲眼中波澜不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呆了呆,随即笑道:“我的事,就不劳王妃和郡主操心了!我家夫君会将一切都处理好的!” “你装什么傻!”周倩蓦地大怒,恶狠狠瞪着她尖声道:“连芳洲!昔日你欺我辱我,今日我定要你十倍百倍偿还!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那夫君,李赋,呵呵,此刻是活着还是死了都难说,你就别指望他了!” “住口!”连芳洲虽然知道李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定然不会有变故——在自己的地盘上明明有了准备反倒还叫别人给算计了,那他也白活了! 然而听到周倩这么说,她的心依然狠狠的颤跳了一下,异常恼怒的瞪向她。 她的阿简,她不许任何人说他这种晦气的话,就算是说说也不行! 周倩见她终于打破了那似乎永远都面不改色不会变的神色,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忘形的冷笑道:“我偏不住口你又怎样?连芳洲,你敢那样欺负本郡主,不就是仗着你那死鬼丈夫的势吗?从今往后,本郡主要你跪在本郡主面前当一条狗!叫得本郡主高兴,便赏你一口冷饭,不然,你就带着你那两个崽子喝西北风吧!” “岂有此理!这儿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放肆!”碧桃听得大怒,几步上前扬手就给了周倩两记响亮的耳光,恨恨啐道:“还郡主呢,黑了心肝的东西,猪狗不如!” “你敢打我!”周倩两边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红肿疼痛起来,指着碧桃嘶声尖叫道:“来人!来人!给我拿下她!打烂她的嘴!” “王妃,你也不管管吗?”连芳洲将碧桃挡在身后,皱眉看向汉阳王妃。 1456.第1456章 寺中恩怨 汉阳王妃没想到连芳洲竟拉扯上自己,皱了皱眉,便笑道:“箫夫人这脾气也太急躁了点,怎么能平白无故的跟郡主动手呢?箫夫人,还不快向郡主赔罪?” 碧桃冷笑,一仰头,道:“要打架吗?别以为光你们有人!呵呵,真是不知所谓!一群没脑子的人,也不想想这南海郡是谁的地盘,你们那些小动作,当能瞒得过我们李大人和夫人吗!趁早儿跪下求饶,姑奶奶饶你们一命!” 汉阳王妃和周倩心头一凛,俱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汉阳王妃厉声喝道:“来人!来人!都给本宫进来,拿下她们!” 踏踏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队甲胄整齐的亲卫一拥而入,手中刀剑气势汹汹抵住了汉阳王妃众人。 连芳洲无奈的瞧了碧桃一眼,无奈笑道:“你这丫头,怎的这么心急呢?我还想再同王妃、郡主说说话呢!” 碧桃“扑哧”一笑,忙又忍住,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苦脸,躬身道:“都是奴婢的错,请夫人恕罪!” 绿梅、榆梅见状不好,冷不丁拉起周倩,如一阵风般冲出重围逃了出去,只可惜,院子里四面高墙上对准下边的森森长箭令她们瞬间就泄了气。 汉阳王妃突然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发冷,白着脸咬牙道:“连芳洲,你算计我们!” 连芳洲摊手,笑道:“王妃可真不讲道理,明明是您想要算计我,怎么变成我算计您了?我这个人容易招小人,我那夫君生怕有人害我,每次出门明面上带的人不多,实际上暗中随行不知多少,王妃,您唐突了!” 汉阳王妃气得胸口一滞,厉声道:“连芳洲,我可是王妃!难不成你还敢动我!” “当然不敢,”连芳洲一笑,道:“说真的,我没想到您会来,我以为来的只会是王爷的那些手下!若来的是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既然是您,当然不一样了!我这就送您去跟王爷会和!王妃,不是自己的东西,最好不要妄图谋夺,尤其,是从我手里谋夺!带走吧!” 众亲卫一声呼喝,不由分说强行拥逼着汉阳王妃离开。 汉阳王妃心中怒意一阵翻涌,恨恨瞟了连芳洲一眼,不得不转身离开。 今日与容安郡主特意来此,是想要亲眼看着连芳洲狼狈,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自己平白送了一份狼狈给她看! 不过,她没有为难自己——肯定是不敢!那么是不是表示,王爷其实并没有落败、还有机会呢? “夫人,咱们是不是可以下山了?”碧桃陪笑着讪讪,很有点不好意思。她莽撞了! 连芳洲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宽心,笑道:“且等等,大人说了会来接咱们。” 话音刚落,便听得院子里李赋的声音响起,正唤着她的名字。 “他来了,咱们走吧!”连芳洲一喜,那颗并不敢放松的心终于彻底的放松了下去。 “你没事吧!孩子们都还好吗?”李赋几步上前,双手扶着她的肩紧张打量道。 连芳洲心中一暖,知道他是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意外给吓怕了,不觉好笑,柔声嗔他道:“自然无事,孩子们也都好好的!你呢,那边的事也结束了?” 李赋见她果然并无异样,心中一松,点头笑道:“那就好!那边一切也都结束了,我已派人立刻送汉阳王一行离开南海郡!” 他说着又微微皱眉,道:“真是每次都不让人省心!没想到汉阳王妃和容安郡主竟然会来找你的麻烦!所幸,也只有她们!” 连芳洲笑道:“别人倒是想来呢,分得开身么?而她们呢,来了也没用!我不怕她们的!” 说的李赋笑了起来。 连芳洲便挽着他的胳膊笑道:“走,咱们去接旭儿他们,这就回家吧!” “好!”李赋一笑,抬手自自然然的替她将飞掠在脸颊上的一缕碎发勾到耳后,任由她挽着自己往后寺走去。 “大人!夫人!”一声僵硬的声音传来,两人停下了脚步。 只见一名亲卫小头领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弯腰抱拳,道:“这个人……该如何处置,还请大人、夫人示下。” 李赋和连芳洲顺着他所指朝狼狈不堪的周倩和绿梅三人看去。 李赋眼底划过浓浓的厌恶,道:“两个丫头杀了,这位郡主,下狱关押!” 绿梅、榆梅心中一颤,惊得魂飞魄散,当即凄惨的呼叫求饶起来。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死到临头的时候! “堵住她们的嘴!”李赋哪儿耐烦听这两个人的嚎叫?当即喝命。 嚎叫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剪刀干净利落的剪断! 容安郡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眸光沉沉的盯了连芳洲和李赋几眼,一言不发的任由人将她押了下去。 那两人旁若无人的举止亲密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她心中翻腾着无限滋味! 李赋这个男人原来竟也会笑的吗?竟也有如此不输于任何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的温柔神情! 他的温柔他的笑容,全部都给了连芳洲这个女人吧? 容安郡主心中徒然生出无限的恨意来: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得到这一切,而她,却只能沦为阶下囚!她终于有点儿明白了朱玉莹的执着,这不是她们不够理智,而是这样的不平事,叫她们如何看得下去、忍得下去! 容安郡主忍无可忍,大声尖叫道:“连芳洲!我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所谓,堵了她的嘴!”李赋又是一句过来。 连芳洲向他笑道:“你瞧,这些人的恨意总是这么莫名其妙,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就得罪她们了?” 李赋不以为意一笑,傲然道:“理她们做什么?阶下囚垂死挣扎而已!” 京城。 离开南海郡之后,一路昼夜紧赶慢赶的赶路,十天之后,连泽一行人便到了京城。 一行人化妆成商人,混入一个大商队中一同进城,竟是半点儿也没有引人怀疑。 1457.第1457章 连泽回京 连泽不敢上自家店铺找昔日的掌柜或者伙计,甚至为了不被他们看见认出,进了客栈住下,他几乎都不敢出门。 洛广在京城中熟人不多,但是也有。同样不太敢出门。 派了几名随从乔装一番,出去各处打听消息。 两三天之后,两人便将京城中的情形有了基本了解。 听说了那天晚上连府的大火,听说了徐亦云惨死的消息,连泽只觉心头大痛。 她为他受了这么多苦,他却什么也帮不了她! “那一定是她的障眼法,她不会这么死了!”连泽向洛广说道。 洛广将信将疑,且更偏向徐亦云其实不在了,只不过当着连泽不敢表现出来,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勉强笑道:“连二夫人不是福薄之人,定有生机。只是,这样一来咱们上哪儿去找她?连二爷,咱们不能在京城里待得太久!毕竟,咱们曾经在这儿生活过好几年,认识的人不少,尤其是二爷您,认识的人只怕更多!哪怕被一个人给认了出来,咱们恐怕就离不开了!二爷纵然不怕,也得多想一想我们将军和夫人!” 连泽片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那是我的姐姐姐夫,同样是我最亲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管不顾他们?只要确定了亦云的消息,无论是好是歹,咱们救了她就离开!” 洛广心中暗叹,点头称是。 两人商议一通,便决定去拜访留郡王和留郡王妃。 想要避开耳目见到他们也着实不容易,因为并不知道璃王究竟有没有在他们府邸周围设下眼线。更不敢保证留郡王府中是不是铁板一块,下人们的嘴严不严! 一通联络与安排,等连泽见到留郡王妃,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令他惊喜意外的是,他还见到了连管家和冰梅、冰绿两个丫头。 连管家一把年纪了,还好一点,冰梅两个丫头则是哭得稀里哗啦,哭完了又笑,笑着笑着又哭,把个心情低落、心中酸痛的连泽不由得也逗笑了。 “二爷,二夫人一定还好好的,她仍旧藏身在咱们连府中!二夫人也不许我们去看,她说,她自己可以的。她还说,您一定会回来救她!”冰梅哽咽着道。 连泽又惊又喜、又悲又酸,眉宇间阴郁全开,喜得笑道:“我来了京城便打听到她丧身火海的消息,当时我就知道那一定是假的!她还活着,她果然还活着!” 冰绿、冰梅也甚是开心,揪起的心也大大的松了下来。 二爷已经回京,救了二夫人,是不是就可以一起离开京城了?虽然在留郡王府中住着什么都不缺,可那到底不是自个的家,没有熟悉的人。 连泽仿佛看穿她二人心思,微微一笑,道:“你们做好准备便是!” 又向留郡王妃郑重拱手道谢。 留郡王妃摆摆手,嫣然笑道:“我和你姐姐跟亲姐妹一般,你也等同我的弟弟,我帮你,你哪里用得着谢我?想做什么你便去做吧,凡事多加小心!若有事要找我,就叫人去奇韵茶楼送信,如今那位新皇对各家府邸尤其是宗室们,防范着呢,每家府邸周围都有眼线盯着,幸亏你们多了个心眼儿,没有直接找上门去!” 连泽点头称是。 留郡王妃眨眨眼睛,忽然又笑问道:“你从南海郡而来,我的女婿还好吗?” 女婿?连泽眼中有片刻的茫然,然后才猛然醒悟她说的是旭儿,不由失笑,点点头道:“旭儿他很好,个子这么高了,也壮了许多!还认识了很多字,天天都习武练剑,姐夫教他的剑法他能从头练完一套,还拜了个厉害的师父教他轻功暗器,将来肯定要比姐夫更出色呢!” “真的?”留郡王妃满脸兴奋,欢喜得眼中放出光来,欢然拍手笑道:“好!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旭儿是个好样的!我这女婿可算没挑错!” 连泽与有荣焉,亦笑着夸道:“可不是!旭儿还很懂事,姐姐姐夫疼他却不见溺爱,以后他肯定不会委屈了小郡主的!” “嗯!”留郡王妃点点头,笑叹道:“那孩子,我从小就喜欢他!唉,没想到一晃眼都过去两年了,我可真有点想他了!你们离京的时候定要告诉我——不必了!” 留郡王妃说着又笑了起来,笑道:“这两个丫头到时候少不得跟你们一起走的,捎去的东西我交待给她们也是一样!” 连泽闻言顿时有些愧疚,不太好意思的笑道:“对不起,郡王妃!来的时候我该问问旭儿,该给您捎带些东西才对。” 留郡王妃摆摆手,微笑道:“不妨的,那个时候你哪里还有心思记得想别的事情呢!”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如果有下次南海郡再来人,不要再忘记了哦!” 连泽不由莞尔,笑着称是。 一时作别。 留郡王妃回到府中,便将留郡王火急火燎的叫了来,让他给宝贝闺女儿周瑾曦好好的描画一幅画像,到时候好让冰梅她们带去给女婿。 话说女婿都有两年没见着自家女儿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女儿的样子呢!她这个做丈母娘的焉能不急? 想了想又特特叮嘱留郡王:“画得乖巧一点!” 留郡王满面笑容的答应,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乖巧?这丫头她有么…… 入夜,暗寂无光,连泽轻而易举的跃进了连家宅子。 整座宅子沉寂在浓浓的夜色之中,与夜色融为一体,悄无声息。行走其间,除了自己那单调得显得突兀的脚步声,就只有此起彼伏、高高低低的虫鸣,如荒野般杳无人气,令人的心一阵一阵的飕飕发凉。 连泽不由得暗暗怅然,这才离开了多久?整座宅邸死气沉沉、荒凉无边,就仿佛从来没有人居住过一样! 那时透出的温暖安然,如今想来,仿佛梦一般的遥远。 再想到徐亦云单身独人就是在这儿独自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度过一天又一天,他心中更是一酸:她胆子其实很小的,房间里熄了灯从来不敢一个人呆着!到了晚上无人陪伴,便是踏出门口半步也不敢的…… 1458.第1458章 入府寻找 连泽原本以为,暗夜里只要看到哪里有灯光,哪里肯定就是徐亦云所居之地。 然而当他将阖府所有的院落房舍统统转了一遍,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一处有灯光时,他的心忍不住阵阵揪紧了! 难道,她不在这府中了吗?如果不在了,她会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连泽手脚一阵冰凉,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只觉得心突突的跳得厉害,仿佛要从胸腔跳出! 那两个丫头说,她是从火海中逃脱的呀!那么大的火,将整座外书房烧得那么彻底,她真的能顺利藏身吗? 万一,被砖石所压,没法儿出来——不,不会的!他的云儿福大命大,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他不要她死,更不能没有她! 连泽感觉到自己浑身在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双脚一软,竟生生跌坐在了地上。 好半响,他才慢慢的平缓了心跳,咬牙狠狠的对自己说道:“她一定还活着!一定在这府中!只不过,为了遮人耳目,她不敢亮灯而已!又或者,她已经睡下了!明天吧,明天天亮了,他一定能找到她!” 连泽抬头仰望那黑沉沉没有尽头的天空,恨不得一下子东方既白。 他从地上爬起来,不知不觉走到昔日所居院子前,怔怔出了会神,便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凌乱,横七竖八到处是碰倒、推倒的家具摆设,撕扯烂的锦帘绣帐,地上碎瓷片更是无处没有! 连泽皱了皱眉,看的心头火起:这帮强盗! 他进了卧室,随意擦拭了一张长榻,便靠坐上去,闭目养神静静的等着天亮。 睡是不可能睡的着的,脑子里迷迷糊糊走马灯似的转过无数的画面,无数次从迷糊意识中惊醒过来,或者是欢喜,又或者是难过。 最后的画面是徐亦云丧身在火海中,凄厉的惨叫着唤他的名字! 连泽身子猛的一震,霍然睁开眼睛,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大亮了! 触手可及,眼前的一切是这么的真实,连泽的心突突狂跳着,拭了拭额头的汗,喃喃念道:“幸好!幸好!那只是一个梦,只是个梦……” 他想起身,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根本就起不来! 定了定神,连泽好容易才慢慢的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沾染的尘土,慢慢的走了出去。 清晨的风挟裹着雾气吹来,凉丝丝的,令他精神一振,心跳又乱了起来。 因为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他很清楚,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自己的意志而改变!到了此刻,他怎样想其实已经并不重要了,可他依然控制不住那狂跳的心。 连泽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了一处一处的寻找,一边找,一边低低的叫着:“云儿!云儿!” 他相信她只要听见他的声音,肯定会跑出来见他! 然而连泽做梦也没有想到,此刻,这座府邸中除了他和徐亦云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就是容飞宇! 容飞宇虽然反叛了汉阳王投靠了璃王,然而回京之后并没有受到璃王的重用。 想来也是,他一个汉阳王的心腹,隐藏了这么多年藏得这么深,璃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重用了他。即便璃王同意,璃王手下那一干“自己人”也不同意啊! 因为容飞宇,信阳候丢尽了脸面,早已辞官在家,与夫人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对外,任由容飞宇闹腾不管不问。 容飞宇没了靠山,没有重用,挂着一个刑部的虚职,还得整天面对众人的冷嘲热讽与白眼,无论走到哪儿总会收获一堆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指指点点,怄得他几乎要吐血! 然而他能怎么样?跟着汉阳王耀武扬威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他不由深恨自己,当初为何会投向了毫无前途的汉阳王?为什么不选择璃王?如果一开始他投靠的就是璃王,焉有今日之辱! 容飞宇不甘心如此,因此发狠定要再立一件大大的功劳,迫使新皇与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他。 他相信,只要自己有才能、有忠心,新皇没有道理不重用自己,旁人亦无话可说! 于是,容飞宇经过一番计较,便将目标定在徐亦云身上。 一则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二则与别人不一样,他坚信徐亦云肯定没有死!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感觉!凭他对徐亦云的了解而生出的感觉。 这些日子以来,他明察暗访,将徐亦云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搜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心中不由暗暗焦急。 他还是不信她已经死了! 难道,她已经离开京城,也往南边去了?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没辙了! 容飞宇心中一阵绝望。 谁知昨晚,他心情低落的坐在书桌前,怔怔的瞅着那灯火出神,一阵轻风从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吹了进来,吹得投影在桌面上的灯的影子瑟瑟摇摆,容飞宇脑中灵光一闪,“灯下黑!”三个字赫然蹦出脑海! 没错!就是灯下黑! 容飞宇一掌拍在书桌上,心怀大畅,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想到徐亦云极有可能依然躲藏在连府中,容飞宇就恨不得立刻天亮,好过去一探究竟! 这一夜,有两个男人,都在急切的盼着天亮,为的是同一个女人,目的,却南辕北辙,差了十万八千里! 天蒙蒙亮,连泽还陷入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混沌梦境中,足足兴奋了一夜无眠的容飞宇早已在天色刚亮的时候迫不及待出了信阳候府,直奔连府而来。 被查封的连府平日里并无人关注,容飞宇虽然不会武功,要从人迹罕稀的某段围墙外边翻墙而入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轻易的,他就进了连府。 再次踏入这座府邸,与连泽的惆怅酸涩不同,容飞宇心中只有愤恨,满满的愤恨。 在这儿,他一次又一次的被徐亦云那个贱人戏弄,然后受到了一次没法儿洗刷的耻辱!这辈子他都记得! 那小贱人最好别落到他手里,否则,他绝不会放过她!他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1459.第1459章 灯下黑 连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而地方终究有限,容飞宇一处处的进行地毯式搜索,终于在花园西北角找到了徐亦云。 这一片本是梅园,一两个月没有园丁除草打扫,杂草已经生得很高,许多藤藤蔓蔓不知从哪里生出来,匍匐着、攀爬着,将路径遮掩淹没。梅树枝繁叶茂,枝桠横生乱长,看去更显杂乱荒凉。 就在这荒凉中,四目相对,徐亦云脸色煞白,睁大着双眼,整个人如坠冰窖凉了个透! 容飞宇则疯狂的仰天大笑起来! 徐亦云想也不想便欲转身逃跑,容飞宇大喝一声:“站住!” 令徐亦云一下子冷静了两分:他已经发现她了!这个恶毒的男人已经发现了她!逃,她又能逃到哪儿去? “容飞宇,你想干什么!”徐亦云冷冷盯着他,目光无比的憎恶和厌弃。 逃不掉了! 逃不掉,就只有一死。她宁可死,也绝不会让自己落到容飞宇的手中。 徐亦云心中一阵悲凉,她终究,不能等到他回来! 脑海中浮现他和儿子的身影,段段幸福的映像争先恐后从记忆深处涌出,给予她满满的安慰和力量。 此生,不虚了! 她相信他定会好好的待逸儿,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此刻好好的、安全的活着,这便够了! 她绝不会向容飞宇求饶、屈膝,她是连家人,便是死,也要有死的样子。 徐亦云的目光令容飞宇禁不住又怒从心起!她怎么可以用这种目光看他! 曾经,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仰慕和眷恋,浓浓的爱意堪比天地,仿佛没有尽头,没有边际!然而这才多久,这目光就完全变了样了! 女人的心,果然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容飞宇冷笑,阴森森的道:“徐亦云,你没有想到吧?最终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你这个贱人,你害的老子好惨!” “是吗?”他话中的怨毒恨意没有吓到徐亦云,反而令徐亦云笑了起来。 她一脸灿烂的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么好骗!你看,这是不是天生注定的,我向来不会撒谎,更是头一次撒这样天大的慌,可是,却把你给骗住了!只能说,你人品太差,天都不帮你!” 容飞宇气结,冷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进了连家,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伶牙俐齿了!只可惜,你没个做大将军、做侯爷的丈夫,今日活该要落在我的手中!云儿,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你跪下来求我,乖乖的听我的话,我不介意放你一马!” “别让我恶心!”徐亦云冷冷喝住容飞宇的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这话真的把她给恶心到了! 她无比厌恶的冷冷道:“容飞宇,我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我后悔曾经认识你!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容飞宇哈哈大笑,笑道:“云儿,逞口舌之快真的很没有意思!我没有什么耐心逗你玩了,你乖乖的随我走一趟吧!” 容飞宇狰狞着脸色,目露凶光朝徐亦云走过来。 徐亦云赫然拔下手中银钗,猛的后退几步,睁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容飞宇,冷笑道:“我不会跟你走!连家的人不是软骨头!” 说毕,手中的银钗毫不犹豫狠狠朝着脖子刺下去。 容飞宇大惊,欲要阻止已然不及,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转过了头。 不是不忍心看,而是害怕不敢看。他没想到她性子竟是如此之烈。 预料中的血溅五步没有发生,却听得“铮!”的一声,伴随着徐亦云“啊!”的一声轻叫,那银钗飞了出去,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的揽住了徐亦云的腰间。 猛然抬眸,对上那双幽深漆黑,似不见底的眸子,徐亦云心中霎时千念万念,悲苦酸甜,怔怔的、恋恋眷眷的看着他,泪水渐渐涌上眼眶,一滴一滴的涌了出来。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替她拭去泪水,连泽又怜又爱,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说过吗?你要活着,要活着等我回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发生过什么事,你都是我至深至爱的妻子,永远都不会改变!” 徐亦云嘴唇一哆嗦,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面上却带着笑,她心中酸涩欢喜五味成杂,各种滋味儿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声咽气堵,动了动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这不是,等到了你吗!”徐亦云呜呜咽咽的哭着笑道,双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襟,痴痴恋恋的看着他,低低道:“我不是做梦对不对?是你,你真的回来了!阿泽,你真的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连泽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柔声笑道:“我回来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你只管依靠着我便是!瞧你,都瘦成这样了!” 连泽的手,无比怜惜的抚摸上她的脸。 原本泛着柔润光泽、柔嫩而富有弹性的肌肤变得有些苍白黯淡,两边的颧骨也略显凸起,下巴也变得更尖了些。 这些日子,她一边苦苦挣扎担惊受怕,一边思念担忧着他们父子,何尝有过一时一刻的安稳?如何能不瘦、不黯淡? 徐亦云小嘴微微一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下意识的往旁边偏了偏欲避开他的目光,道:“是不是变丑了?是不是很难看?” 她竟在乎这个! 连泽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嗤”的笑出声来,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笑道:“不丑、不难看!很好看,真的!” 徐亦云苍白的脸上顿时仿佛生出光晕来,透出两朵红云,娇羞无比,容光焕发,不觉害羞的轻轻啐道:“你又哄我,我自己都知道肯定难看!” “真的不难看!”连泽哈哈一笑,道:“在我眼中,我的云儿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一直都是!” 他们夫妻俩小别胜新婚,在那儿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彼此的目光交汇着,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再没有旁人,根本不理会因为连泽的出现同样惊呆了的容飞宇。 1460.第1460章 咎由自取 如果容飞宇知道,连泽之所以会这么快找来,正是因为他那声得意响彻的大笑,肯定会后悔得想要吐血! 看到昔日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对自己倾心仰慕、恨不得以自己为天的徐亦云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另外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在他看来无论是出身家世还是才学能力样样都不如自己的男人,这让容飞宇心中格外的气怒怨恨。 他目光怨毒的瞪着他们,看到他们在忘情忘我的倾诉别情,容飞宇突然阴测测的勾唇笑了。 他不动声色的悄悄朝连泽身后移去,突然拔出匕首,大叫一声“受死吧!”狠狠朝连泽背心刺去! “阿泽!”徐亦云瞳孔骤然放大,失声惨叫起来。 身子一轻,却是连泽揽着她迅速往旁挪避了去,一声惨叫随之而来,“嘭!”的一声,是容飞宇狠狠的飞了出去撞在山石上,头破血流。 “阿泽!阿泽!你没事吧!阿泽!”徐亦云手忙脚乱的要看他的身上,声音颤抖着,整个人都颤抖着,急得眼泪又要涌了出来。 她真恨死自己了,怎么就忘了旁边还有个毒蛇般的容飞宇呢?如果再让容飞宇这么算计了连泽一次,她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别这样,云儿,我好好的,没事!”连泽用力握紧了她的手温柔坚定的说道,他嘲讽的朝容飞宇望了一眼,淡淡道:“同样的伎俩,你以为能够在我身上用两次吗?如果真能,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该死了!” “不许你胡说!”徐亦云一下子掩住了他的嘴,心跳骤然一快。 “好,好!不说!”连泽笑着,抓着她的手吻了吻,柔声笑道:“咱们都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携着徐亦云向着容飞宇走去,他随手那一掌将容飞宇打飞出去,恰恰容飞宇跌落的位置立着一块半人多高的假山石,好巧不巧他的脑袋正正磕在那上面。 连泽心中恨他,见他竟然还敢暗算自己,那一下的力道可不小,容飞宇磕得头破血流,鲜血如同泉水一样不停流出,瞬间便将他的衣裳和地上染了一大块。 徐亦云微微别开眼去,有点儿不太敢看。 连泽察觉了,将她揽入怀中偏身挡了挡,向容飞宇冷笑道:“暗算人的滋味很好是吗?现在还觉得好吗?” 血泊之中,容飞宇艰难的抬起头来,无限怨毒的瞪着他,喉咙里拉风箱似的唏哩呼噜了一阵,桀桀怪笑道:“连泽,这个女人不过是我容飞宇不要的,你捡了我扔掉的垃圾而已,有什么好得意!” 连泽轻轻抚了抚轻颤的徐亦云,淡淡一笑,道:“我觉得你弄反了,明明是我的云儿不要了你!扔掉了你这个垃圾而已!你不过是不甘,所以恨我。你看,我一点也不恨你,因为我觉得你很可怜!” “住口!”容飞宇大叫起来,伤口一股鲜血喷出,他痛得呻吟起来,颤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是你们,害得我变成了今天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他不会困在那小小的偏僻院子里装活死人装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们,汉阳王不会想着将他交给连芳洲而他也不会背叛他、不会回到京城处处遭受排挤和白眼;如果不是他们,他今天也不会——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毁了他的一生!毁了他的一切! 连泽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容飞宇的气息骤然粗了起来,喉咙里咕噜咕噜两声,脸色苍白如纸,终于低低惨叫一声,阖上了眼睛。 连泽轻轻一叹,柔声道:“他死了,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徐亦云一阵恍惚,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个男人,曾经就是她的一切,可他其实却是个如此恶毒下作之辈! 然而此刻,他却死了,从此世上再无此人,所有的恩怨也都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了! 恨吗?徐亦云觉得自己对他的恨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心中唯剩下轻松释然。 “阿泽,”她扑在连泽怀中,紧紧的抱着他,低低说道:“永远也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你!你不许再自作主张!”连泽拥着她,谴责而怜惜。 徐亦云面上一红,低低的嗯了一声,她却知道,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她仍然宁可自己有事也不愿意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在这等等我,我将他处理了,留在这儿,终究是个祸患。”连泽扶着她道。 徐亦云忙道:“我跟着你便是!你,你要把他怎么处理了?” 连泽一笑,道:“还能怎样?沉入塘中,以后池塘再说吧!倒是可惜了咱们家的池塘了!唉,日后进京,再将他弄走,将池塘填了吧!” 知道那池塘中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无论是他还是徐亦云,恐怕再也没有心情在那处欣赏风景了。 似乎也只能如此,徐亦云便点点头。二人从仓库寻了麻袋,将容飞宇装了,加了几块大石头,扔进了池塘中。 连泽又将地上的血迹小心的掩盖清理了,将最上边一层泥土尽数铲了起来,用袋子装着,全部倒进了池塘里。事后又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留下什么破绽,方才作罢。 徐亦云便将他带到自己暂时栖身的小院,烧了茶水给他。 连泽见她熟练的开炉子、生火、烧水,忍不住心中一酸,握着她略显粗糙的手,叹道:“云儿,真是难为你了!这些活,你怎么做得来!” 徐亦云不以为意的笑笑,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意,笑道:“头一两回可不是狼狈的很呢,后来,慢慢的就熟练了!其实这些事儿一点儿也不难!” 连泽一笑,道:“我的云儿聪慧,自然难不倒的!” 徐亦云这儿还有馒头和一些肉干、菜干,两人便动手简单做了些吃的。 徐亦云见连泽做起家务活来比自己还要熟练,不由大是惊奇,含笑相问。 连泽一笑,笑道:“云儿,你忘了我是从哪儿来的不成?” 1461.第1461章 冤家路窄 徐亦云一怔,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才想起来连泽的出身,当初他和姐姐弟弟妹妹们在乡下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做过家务呢? 徐亦云讨好的忙向他笑道:“瞧我这记性,一时竟给忘了!夫君,说起来我还没回过老家呢,什么时候有了空闲,你带我回去一趟好不好?我想看看你从小生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 连泽一笑,温柔道:“好!等局势真正稳定了下来,我,你,还有逸儿,咱们一起回去!说起来,我也有些想念村子里了!” 他唇角不觉露出笑容,笑道:“那里没有什么好景致,山山水水皆普普通通,不过,我们的家是当初姐姐领着我们一点一点建起来的,还有很大的果园、宽阔的棉田、还有布局极好的小庄园,等咱们回去了,我一处处领你去看!” “嗯!”徐亦云嫣然一笑,道:“等咱们回去了多住一阵,你喜欢的地方我都会喜欢的!” 连泽与她相视一笑。 容飞宇既然能够找到这儿,没准别人也能,连泽不放心徐亦云再待在这儿,徐亦云见了他,自然也是要跟他走的。 当下稍作收拾,连泽便带着她从后花园一段偏僻少人之处翻墙出去,两个人一身粗衣粗布普通夫妻的装扮,徐亦云头上还包了一块包头,低垂着眉目,并不显眼。 连泽带着她有意拐弯抹角穿过了好几条胡同巷子,出来的时候离连府早已隔了好几条街。 招手唤了马车,二人径直来到客栈。 洛广看到徐亦云平安归来亦又惊又喜,忙上前拜见。 三人便商量着,事不宜迟,今日下午便离京,在京郊小镇子上住一晚,明天南下。 留郡王府里连管家仍旧留在京城,那两个丫头却是要随着徐亦云一起走的。洛广便留下来等他们,明日再去与连泽一行汇合。 冰梅、冰绿得知连泽已经找到了徐亦云,明日就能离京,不由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次日在宛平相见,主仆忍不住抱头哭了一场。 一时上了马车,仍旧扮作行商之人,车声辘辘朝南而去。 至于容飞宇失踪,还没有被人发现,即便被发现了,也没有人会想得到他会死在连府之中! “咱们再加一把劲,太阳落山之前,定能入关!只要进了南海郡的地界,便是咱们说了算,什么都不必发愁了!”手搭凉棚朝前方眺望,洛广笑道。 风尘仆仆、一路疲惫的众人听到这话如同炎炎夏日拂来一阵清亮山风,无不精神为之一振,七嘴八舌的说笑兴奋起来,精神也更足了几分,加快行程。 想到最迟两三天就能见到牵肠挂肚的儿子,徐亦云苍白瘦削的脸上不觉亦露出笑容,眼睛闪耀的明亮起来。 连泽瞧了她一眼,暗暗一叹,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路上光顾着赶路,尤其刚刚离开京城的时候,晚间常常亦不停歇。越往南边,虽然休息的时候多了点,可是路却变得颠簸崎岖弯弯绕绕起来,一路颠簸,骨头都快散架! 也难为她从未抱怨过半句。她心念儿子,他也不忍阻拦,赶路便赶路吧,等到了南海城再好好休养补回来便是! 一行人刚刚走过一段长长的崎岖山坳,眼看日已正午,便在阴凉处停下小憩用些干粮。 人要休息,马匹也要喘口气、喝水吃料休整休整。 不想,前方忽然呼呼喝喝、脚步沉杂的乱响起来,连泽与洛广交换一个眼神,命众人戒备。 正欲命人前去打探,绕过山脚拐弯处,那些人已经出现在视线中。彼此明明白白的落入对方的眼中。 来者大约有上百人,两辆马车,十来匹马,余者皆是步行。 洛广不由大奇,向连泽道:“连二爷您看,这些人很明显是从南海郡的方向而来,可这样子……不商不旅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上百的队伍,不见托运货物的马帮车队,不可能是商人;可若说是大户人家出游或者探亲,也从没见过这么怪异的阵势的。 连泽担心的瞟了一眼徐亦云和两个丫头的方向,低声道:“吩咐下去,戒备!我看这些人有点奇怪,没有什么事也就罢了,万一有事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洛广点头应是,自去吩咐。 心中大叫倒霉:一路上平安无事,这都快到家门口了,总不会这时候横出一杠子事情来吧! “洛统领!”谁知他还没走几步,连泽大惊起身,叫道:“你看!是汉阳王!” 洛广半眯着眼望过去,果然看见当中一人骑着枣红高头大马,玉冠束发,披着月白披风,端坐马上,气韵盎然,不是汉阳王又是谁? “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洛广顿时察觉到有些不妙。 连泽冷笑,道:“你忘了咱们一路行来打听到的消息吗?他定是被姐姐姐夫赶出了南海郡!不用问,定是他做了山脉不该做的!咱们也算倒霉,偏偏就在这儿碰见了他!恐怕——” 洛广一挑眉,轻哼道:“他不过百来人,咱们未必就打不过他们!” 他与连泽带了十二人进京,回程的时候留郡王妃又派了六名亲信高手随行,加上他二人,算起来一共二十人。 “不能冒险,”连泽道:“看样子这些人都是他的亲兵,他是亲王,身边未必没有武艺出众之辈!你快吩咐下去,命大家小心戒备,若只是碰面那就罢了,若要动手,听号令行事!” 洛广赶紧便去。 只见对面汉阳王一行徒然加快了行进速度,汉阳王率着那十几名骑士,眨眼的功夫便疾驰到了连泽等人跟前。 徐亦云和冰绿、冰梅也感觉到了异样,此时跟在连泽身边。 汉阳王长身端坐马背上,持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连泽,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十来名骑士一字排开,将他拥护在中央,逼人的气势威压而来。 连泽一笑,上前从容行礼,拱手弯腰笑道:“微臣参见汉阳王殿下!” 1462.第1462章 人质 徐亦云没有见过汉阳王,但他与璃王之间的争斗已是天下皆知。没有想到竟在此遇上,对方又摆开如此阵势,摆明了没什么好事儿,徐亦云不由心中一震,下意识往连泽身边靠了靠。 汉阳王仰天大笑,马鞭一甩,冷笑道:“连泽,连芳洲的亲弟弟,哈哈哈,本王运气真是不错,没想到竟会在这儿遇上你们!” 连泽笑道:“王爷话里有话,微臣不太明白。” “你不用明白!”汉阳王冷笑,冷冷道:“你只需要跟我们走一趟。本王倒要看看,连芳洲和李赋究竟有多看重你!别妄图反抗,你们这一二十人绝不可能斗得过本王的亲兵!不是光李赋才懂得训练亲卫!” 为了训练出一支可靠可用的亲信侍卫,汉阳王花费了无数的银钱,效果自然是可见的。 连泽的心一沉,果然发生了最坏的、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他笑道:“请王爷恕罪,微臣还急着赶路回南海郡,至于王爷那里,暂时就不去了!还请王爷借个道!” 汉阳王连声冷笑,冷冷道:“本王的话你装不懂吗?就算是装不懂,那也没用!连泽,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想象着连芳洲和李赋知道连泽夫妇落到自己手中的精彩表情,汉阳王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没有想到吧?峰回路转,他纵然不能完全翻盘,也有了挽回一局的资本! 连泽也不生气,依然笑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们不愿意跟王爷走,王爷是打算用强吗?呵呵,王爷一向来温润如玉,乃是风度翩翩的贤王,什么时候也变身山大王,干起强人所难的事情来了!” 当着众多亲卫的面,汉阳王忍不住有点恼羞,别说旁人,便是他自己拿如今的自己跟从前的做个对比,自己心中便觉得不自在! “闭嘴!”汉阳王恼羞成怒,指着连泽、徐亦云厉声喝道:“给本王拿下!抓活的!” 众亲卫响亮齐声应是,纷纷跃下马来举剑斩杀而来。 连泽大喝一声,拥着徐亦云迅速往后退了数米远,将她牢牢的护在身边,低声道:“云儿,别怕!” 徐亦云脸色惨白的点点头,喃喃道:“我又连累你了!我又连累了你!” 连泽摇摇头笑了笑,已有人举剑攻来,霎时缠斗一起。 冰梅、冰绿两个丫头吓得失控尖声大叫,早已被汉阳王的亲卫拿下,扔在一旁。 区区两个丫头而已,没有人会去多加注意。 连泽这边不过十来人,围上来的汉阳王的亲卫却又三四十,人影闪动,刀剑铮鸣,各种呼喝声、大叫声、受伤闷哼惨叫声,交汇一起,乱得人心惊胆颤。 眼看着连泽那些随从多有受伤,被自己的人分开围攻,很快就要招架不住,汉阳王只觉得胸口一口恶气出了不少,哈哈大笑道:“连泽!器械投降,本王饶你这些奴才一命,否则,除了你们两口子,他们一个也别想活!你要是对他们还有那么点儿主仆情分在,就赶紧住手!” 这话说的歹毒,不但威胁,还是挑拨。 连泽冷笑,大叫道:“那你就试试,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也不叫你如意!” 汉阳王气结,恶狠狠叫道:“很好!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硬气得到几时!给我下狠手,杀!” “啊!王爷!王爷!”汉阳王妃尖利惊恐的叫声突然传来,令众人俱是一怔。 手中动作稍有凝滞,连泽的人揪着机会迅速冲出重围,齐聚在他身边,十来人结成整体,警惕的瞪着周围四方。 只见洛广领着四个人,不知何时竟抓了汉阳王妃在手,此刻,洛广手中长剑便抵在汉阳王妃的背心,四人警惕盯着周围,以防有人暗算抢人。 汉阳王众亲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汉阳王脸颊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两下,嘴唇轻动,低低的不知道骂了两句什么,脸色阴晴不定,冷得可怕。 连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与众人一边防卫着一边移动脚步与洛广几人汇合,大声笑道:“王爷落到如此地步还有这么多的亲卫追随,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大概不会眼睁睁看着王妃死在我们手里而不管不顾吧?王爷,真是抱歉,得罪了!” “你!”汉阳王顿时气结,瞪着连泽的眼睛恨不得冒出火来将他烧得灰飞烟灭! 这叫什么话!什么他重情重义、什么不会眼睁睁看着王妃受死! 连泽心里冷笑,就凭这话,若他果真命人出手,这些亲卫们能不生出别的心思吗?毕竟,亲卫们与他的关系再亲再近能比得过王妃吗?他连王妃都不顾,何况别人? “卑鄙!”汉阳王恨恨骂道。心中只恨方才一时高兴得乐昏了头,竟然没有注意到洛广居然也在!居然带人从背后捅了他一刀! “这也是跟王爷您现学现用罢了!”连泽一笑,道:“王爷想用我们威胁我姐姐姐夫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难道这等手段只有高高在上、尊贵的王爷您能用,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都不能用么!” 汉阳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连泽这边则有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徐亦云也不禁莞尔,只是眼角一扫,瞥见那两个倒在地上的丫鬟,忍不住又愁苦担忧起来。 她不可能要求连泽、洛广等人为她的两个丫鬟付出什么,然冰梅、冰绿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遇害? “微臣没有恶意,王爷明鉴,只想请王妃送我们一程!还请王爷成全!”连泽一挑眉,冷冷说道。 众人拇指食指啜嘴呼啸,散在周围的马匹纷纷仰脖嘶鸣奔了过来。 “放了王妃!你们可以走!”汉阳王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瘫软的冰梅、绿梅,冷冰冰道:“连二爷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丫头枉死眼前吧?” 徐亦云忍不住脸色大变,低低的“啊!”了一声,咬着唇不敢出声。 1463.第1463章 惊马 冰梅、冰绿亦脸色煞白,相视一眼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同样没有出声呼救。 眼下这种状况,二爷和二夫人纵然不救她们,她们又如何怨得起来? 不想,连泽想了想,竟是一点头,笑道:“好!王爷的人统统后退五十米,咱们交换人,王爷以为如何?” 汉阳王目光闪烁,盯着连泽片刻,冷笑道:“好,本王信你!” “上马!”连泽一声呼喝,众人纷纷上马,汉阳王将手一挥,所有亲卫纷纷后退。 冰梅、冰绿被人放开,深深呼吸,颤抖了好几下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搀扶着踉踉跄跄往前走着。 连泽手下二人纵马跃出,将二人拉上马,洛广同时将汉阳王妃推开,翻身上马。 “给本王追上去!死活不论!”汉阳王终于忍不住叫嚣起来。 不想,话音未落,一阵袖箭弓弩如雨簌簌而来,目标是所有的马匹,一时间一匹接一匹的马儿惨叫着、悲鸣着纷纷倒毙,汉阳王大惊,气急败坏正欲大骂,谁知身下坐骑亦扬蹄惨痛悲鸣起来,双蹄一扬,癫狂的奔了出去。 “王爷!” 众亲卫及汉阳王妃无不大惊失色! 要知道汉阳王坐骑乃千里挑一的良驹,一旦受伤发起狂来,又在南方多山多坎之地,万一一个不好从马背上摔下来,即便不死,也定会伤得不成样……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追!”汉阳王妃气急败坏的大叫道。 众人如梦初醒,慌忙纷纷大叫着狂奔追去。 所有的十来匹马匹被连泽等人临去一击,根本就没有剩下还跑得动的!加上汉阳王骑的乃是千里良驹,普通马根本也赶不上! 然则众亲卫施展轻功追得更加不容易! 等众人追过一大片树林,追过两座山坳,终于追上的时候,那匹受伤的马儿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看见汉阳王躺在乱草丛中昏迷不醒…… 众人将汉阳王抬了回去,汉阳王妃和小世子、小郡主见如此状况,不由得放声痛哭起来。 此时已经过了申时,太阳偏西,将山体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山色一半依旧阳光照耀,一半呈阴森森的青灰色,凉意浸人,伴随着这样的哭声,令人心头泛起阵阵凄凉。 众人均默然不语,心中下意识的均想起四个字:穷途末路…… 当天晚上,汉阳王就醒了过来,然而,却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更别提走动。 所有的雄心壮志、所有的不甘心刹那灰飞烟灭,汉阳王痛苦的大叫一声,当场又晕了过去。 他的下半生,从此只能躺着在床上过了,还谈什么打江山、坐江山! 争来争去,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汉阳王妃这个时候反倒表现出了难得的决断,叹息着劝他道:“王爷,算了吧!咱们还有些家底,便寻个无人之地好好的过日子罢了!王爷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两个孩子着想啊!他们还那么小,王爷怎么忍心!” 汉阳王看了一眼床榻前的一双儿女,儿子才十二岁,女儿才六岁,心中一软,长叹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意兴阑珊的道:“你看着办吧!” 我一个废人,还能做什么…… “是,王爷!王爷放心,咱们安定下来之后,再慢慢儿的打听寻访名医,一定能够治好王爷的!”汉阳王妃要的就是这句话,听他终于这么说了,心中一松,简单安慰两句,便忙出去安排了。决不给他半点反悔的机会! 汉阳王妃携着小世子一道出去,命秦侧妃和小郡主侍奉着汉阳王。 见了褚统领,命他召集了所有亲卫,将汉阳王的情形说了一遍,叹道:“如今王爷变成这样,京城中便是闹翻了天也无力再管了!王爷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养伤,你们都各自去吧!看在王爷厚待一场的份上,还请各位对过往守口如瓶,更莫要泄露了王爷的行踪,拜托各位了!” 汉阳王妃带着小世子向众亲卫施礼,慌得众人慌忙跪了下来,连连口称不敢。 事已至此,众人亦知跟着汉阳王一来没有前途,二来汉阳王恐怕也养不起了,便纷纷在汉阳王妃和小世子面前发誓绝不会泄露有关汉阳王的半句话,三五成群洒泪而别。 只余褚统领带着五六个汉阳王的随身亲侍留了下来。 饶是人都是汉阳王妃心甘情愿遣散走的,然而看着所有的人一个个都离开,想着往昔的辉煌显赫,意气风发,依然受不住心中的失落,忍不住洒了几滴泪。 从此之后,大周的天下便再也没有了汉阳王这一号人。 “不知所踪”是他的最后结局。 再说连泽等人,根本不知身后的汉阳王等一行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策马狂奔,一口气奔出三十多里,确定身后没有追兵,方才慢慢停了下来,让人和马都歇一口气。 下了马检查伤口,好在除了两三个伤得有点儿重,其他人都是皮肉轻伤,稍稍处理包扎了一下便可无事。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什么意外,尽管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众人还是决定继续前行,直到入关。 这天晚上,一直到月上中天,连泽一行人才进了南海郡。 关门虽然早已紧闭,连泽亮出李赋所发的令牌,叩关开门并非难事。 进了关,入了驿馆,众人疲惫不堪,狼吞虎咽用了一顿简单的热汤热饭,随意洗洗便各自歇息。 连泽扶着徐亦云的双肩,脸上的笑容终于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放松:“咱们这是进了家门了,放心,从这儿去南海城再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云儿,咱们终于到了!还有两三天,就能见到咱们的儿子了!” 徐亦云不知怎的眼窝一热,险险掉下泪来,用力点头哽咽着喃喃道:“是啊,我们终于到了这儿了!” 当天夜里,关上驿馆便派人飞骑赶往南海城向李赋和连芳洲报信。 两天之后连泽和徐亦云一行到达的时候,连芳洲和李赋早就知道了,正领着逸儿迎他们呢! 1464.第1464章 唯一的不圆满 连泽和徐亦云双双上前,还未向连芳洲和李赋行礼相见,逸儿从奶娘怀中挥舞着双臂欢然叫着“娘!娘!”拼命挣扎的扑了过去。 “逸儿!”徐亦云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团水,什么也顾不得的上前将儿子紧紧的抱在怀中,连连亲吻他的小脸,泪水不知不觉又溢了出来。 连芳洲瞧得也不觉有点心酸,自己也是母亲,自然明白徐亦云那种肝肠寸断之后失而复得的心情,微微笑了笑,向连泽笑道:“看到你们回来,姐姐的心总算放下了!亦云瞧着瘦了不少,回头好好的休养休养,她还年轻,可别把身子弄坏了!” “我也是这么想呢,姐姐想的周到!”连泽眉开眼笑,只知道傻乐。 一时徐亦云情绪稳定,忙抱歉上前与连芳洲相见。 连芳洲扶住了她,柔声笑道:“快别如此,来了就好,你在京城受了不少苦吧?难为你了!往后咱们一家人便都在一起了!也省得彼此牵肠挂肚的!那滋味儿可真是不好受!” 徐亦云心中一暖,点点头含笑道:“姐姐说的是,那滋味儿的确极不好受!但愿咱们往后,都不用受了!” 连芳洲微笑着,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二人相视一笑。 他们住的院落早已收拾布置妥当,徐亦云抱着儿子,看着丈夫,心里是浓浓的满足踏实感。 只说略作休息,谁知一觉就睡到了晚饭时分。 晚饭自然是一大家人的团聚,说说笑笑,加上几个正是有趣的孩子们的童言稚语,平和美好而安详的气氛令每一个人都觉得有点儿恍惚。 多久了?一家人没有这么温馨的在一处团圆了? 然而,这团圆其实也是并不圆满的,因为连芳清的下落还是没有人知道! 只是,在这时刻,人人心里都清楚这一事实却没有人去提。 晚饭后,偏厅中消食闲话。 听连泽说起在南海郡外遇到汉阳王一行之事,连芳洲的心就是猛的一跳,眸光霍然一闪,李赋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安心。 连芳洲方勉强一笑,道:“汉阳王与咱们家倒是有缘,刚从我们这儿离去,谁知竟又碰上你们了!还好你们都好端端的出现在我眼前否则的话,否则,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 崔绍溪忍不住道:“汉阳王带了一百亲信出南海郡,那是他最后的底牌了,难不成不怕死的还找了你们的麻烦?” 自打汉阳王一行来了南海郡,崔绍溪便躲得人影不见,根本不敢冒头。 毕竟崔家跟皇家的关系牵扯不断,崔绍溪若是露了面,保不齐汉阳王不会企图通过他做些什么,崔绍溪可不想牵扯进去他的麻烦事儿,更不想给崔家惹上麻烦。 连芳洲和李赋都体谅他的身份,将他隐藏得很好,直到他们都离开了,他才出来见人。 连泽一下午都陪着妻儿,并不知南海郡中汉阳王发生了什么事。 听得此言甚是诧异,嘲讽一笑,道:“崔大哥有所不知,他还想拿住我们作为筹码要挟姐姐姐夫呢!幸好洛统领见机得快,出其不意擒了汉阳王妃做人质,否则,我们恐怕今日就未必能够好好的坐在这儿了!” “这些人真是——怎么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难不成非要撞死了才知道吗!”连芳洲吓出一身冷汗又不禁怒道。 李赋眸光一沉,亦冷声道:“我念他好歹是个亲王,不忍赶尽杀绝,不想他却动了歹心!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他带亲卫离开!” 李赋忍不住瞟了连泽一眼,满满都是愧疚。心中与连芳洲一样暗道侥幸。 “可见老天有眼!老天爷待我们总是不薄的,虽然总会遭遇一些危险,所幸最后终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连泽忙笑着,便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李赋不由大笑,道:“阿泽,这一番磨练,你算是练出来了,做事越发稳重周全,若是从前,你可做不到如此!” 连泽向来拿李赋既当亲人又当师傅,听得这话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不该,反而欢欢喜喜的起身恭敬道:“多谢姐夫夸赞!经历了这么多事若我再一无所进,那可真成了什么了!便是我自己也要瞧不起自己了!” 说得连芳洲、崔绍溪等都笑了起来。 李赋颔首微笑,一挑眉,又冷笑道:“汉阳王……哼!没想到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唉!” 想起从前京中上下所有人等对他的夸赞,李赋只觉得仿若两个世界一般。 连芳洲轻哼道:“什么小人?我看他根本就是个伪君子!” 崔绍溪抚掌呵呵笑道:“芳洲说得很是!我也这么认为!” 李赋忍不住横他一眼略微不快,这家伙,逮着机会就要给他添点儿堵是不是? 连泽将此情形尽收眼底,心中哭笑不得,心道崔大哥也是的,我姐跟姐夫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他怎么还这么闹腾呢? 便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笑问道:“对了,还不知之前汉阳王一行在南海郡发生了什么事呢?瞧我们那目光恨不得喷出火来似的!” 李赋笑道:“他既然再惹上你,这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明日我便派人去探一探他的行踪,总得做点什么才行!之前嘛,” 他冷笑了笑,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听得连泽和徐亦云目瞪口呆心惊不已! 幸好,一切都不曾改变。 闲话再三,叙别后情形,眼看着时候不早,连芳洲怜他们赶路不容易,便笑着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又特特交待了不必早起,睡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早饭会叫人送到院子里去。 连泽和徐亦云答应着,连澈、崔绍溪也一并告辞。 李赋等不得,当即便唤人吩咐了下去,定要给汉阳王一个教训。 回来的时候,看到连芳洲偏身歪歪斜斜的靠坐在罗汉榻上,望着灯火默默出神,跳动的灯火将她的脸映得明明暗暗,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李赋暗叹,挨着她坐下轻轻揽着她的肩,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低头蹭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可是在想清儿?” 1465.第1465章 谋算 连芳洲放松身体懒懒的依偎着靠在他的身上,低低“嗯”了一声,叹道:“就差她了!也不知道此刻她在哪儿!说是去了京城,却是半点儿人影也无,那丫头,真不让人消停!” “没有消息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李赋柔声笑道:“清儿聪明着呢,又有小灰,她懂得保护自己的!何况,你就是再怎么担忧也无用,我会继续派人打听,一有消息就告诉你,嗯?” 连芳洲心中一软一暖,不由抬眸圈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笑道:“还是我的阿简最叫人省心啦!” “……”李赋脸上一黑,忿忿道:“我是你男人!”难不成还要你为我操心? 说得连芳洲“扑哧”一笑,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脸,伏身在他怀中咯咯的笑起来。 笑得李赋心里有点儿发痒、发热,揽着她的手一紧,低笑道:“看在我这么省心的份上,娘子是不是该好好报答一下呢,嗯?” 连芳洲一怔,还不及反应过来说什么,就被他俯身狠狠吻住…… 动不动打趣他,看他怎么教训她! 璃王得到李赋开关迎了汉阳王进南海郡的消息,距离这件事情发生已经在八天之后。 这就是中央朝廷对南海郡屡屡失控的原因。 距离太远了!而且驿道又不好走,一个消息传到京城,还不等京城那边做出反应,这边情况早已又发生了大变化! 璃王闻讯不由大怒,在乾清宫中砸了杯子。 李赋他竟敢! 这不是分明光明正大德尔同自己作对吗? 自己同汉阳王相争,李赋因为他一句话便将他迎入南海郡,难不成,还要领兵打上京城来不成? 想到这一点,璃王不仅仅是愤怒,心底没来由的涌起了一阵恐慌! 如果李赋投靠了汉阳王,真的起兵打上京城,他该怎么办? 璃王忙请来朱三公子商量,打算派特使前往南海郡,宣布将汉阳王废为庶人!命李赋着人将他押解进京! 这意思也是向李赋说合:把汉阳王交给我,你在南海郡称王称霸我一律不管!只要你不与我为敌便可! 自己坐上了皇位之后,并不见李赋有什么动静,璃王的心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也释然了。 他不动,对自己来说便是最大的好处了!也不妄想他向自己效忠臣服了! 横竖南海郡那块破地儿本来朝廷也管不着,用那么一块地方换得李赋安安分分,很值得了! 璃王甚至猜测认为,李赋自己心里多半也有些不安的吧?趁此机会让他明白,只要他不与自己为敌,自己也定不会与他为敌,大家彼此都放下心来过安稳日子,何乐而不为? 在自己与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汉阳王之间,璃王想都不用想便认定李赋除非脑子傻掉了才会选择跟随汉阳王! 既然他可以接纳汉阳王进南海郡,为什么不会接纳自己呢?而且,肯定是因为自己没有向他示好他才接纳了汉阳王吧? 朱三公子自回京之后,以出色的谋略能力迅速崛起,成为璃王身边的第一号心腹谋士。 听了璃王的话,朱三公子心中立刻涌起一阵滔天的怒意:他怎么可以这样! 李赋两口子跟朱家的死仇他会不知道吗?莹儿已经死了,正是死在连芳洲那贱人手里,可如今呢?他居然要对李赋做出让步笼络李赋! 伤害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所以他不知道痛吗?朱三公子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要李赋和连芳洲死!他们害的朱家颜面尽失,害的莹儿年纪轻轻白白丧命,他绝不可能容许他们在南海郡称王称霸,逍遥自在的过着土皇帝的生活! “皇上,李赋狼子野心,请皇上恕微臣斗胆,微臣以为,李赋接纳汉阳王进南海郡,肯定没安好心!” 朱三公子斩钉截铁的语气令新皇璃王一怔,疑惑的看着他。 朱三公子微微挑了挑眉,道:“微臣以为,李赋既不会接受皇上的好意,也不会真心接纳汉阳王!他有比这更大的野心,说白了,他是想自己做这天下之主!” “什么!”璃王心头大震,脸色一沉。 朱三公子又道:“眼下他之所以接纳汉阳王,不过是要个傀儡罢了!汉阳王在他那儿绝对讨不到好处,反而会处处受他掣肘,皇上想问他要汉阳王,微臣敢跟皇上打赌,他一定不会答应!” 朱三公子心里冷笑,对李赋,这个他恨得刻骨铭心的人,他还是有那么几分了解的。 京城中璃王、汉阳王之争闹得沸沸扬扬,在李赋心中,肯定将两人都怀疑上了。纵然不怀疑,汉阳王在他心中的印象也完全被颠覆了,所以,他迎了汉阳王进南海郡,多半是为了查探先帝之死、东宫之变,却绝不可能会是认汉阳王为主! 不然,焉用等到汉阳王无处可去找上门去?他早就派人主动与他联系了! 璃王脸色阴沉,目光闪烁变幻不定,心中烦躁至极。 朱三公子冷眼旁观一一都看在眼中,见状便徐徐说道:“皇上不必着急,南海郡离着京城几千上万的路程,即便他们发兵、即便李赋再能,也不可能一下子打到京城!区区一个南海郡,能掌着多少兵马?沿途州县的兵马调集起来,就足够将他们的力量消耗尽了!” 璃王长长舒了口气,心中稍安,便道:“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等!”朱三公子斩钉截铁的道:“皇上不必急着下旨废黜汉阳王的爵位,只管静观其变,看看他和李赋,究竟能闹出些什么花样来!” “等?”璃王有些犹豫,想了想朱三公子刚刚所言,再想想这京城与南海郡的距离,终于点点头道:“好!依你之言朕便等着!哼,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玩的出什么花样!” “皇上英明!”朱三公子拱手称是,心中冷笑:李赋,跟汉阳王搅合在一起,没有你的好下场!你等着瞧吧!一个谋逆的罪名,你是跑不掉的了! 1466.第1466章 狼子野心 当汉阳王只带领一百亲卫离开南海郡的消息经过朱三公子的示意加工之后,上奏到璃王御案之上,璃王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是李赋果然没有支持汉阳王,不然,就不可能又将汉阳王赶离南海郡“仓惶而逃”了! 忧的是李赋果然狼子野心!不然,就不会将汉阳王那近万的兵马统统占为己有了! 他这是在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目的是什么还用得着说吗! “果然不幸,叫爱卿说中了!”璃王气急败坏,道:“此人不除,朕寝食不安!” 朱三公子心中大喜,他等的不正是这一天吗? 当即便道:“皇上,此事也不难。皇上应该还记得吧?靖南王封地不正在南海郡旁边吗?皇上只需下一道旨意给靖南王,命他发兵擒贼,岂不方便?” 靖南王与汉阳王勾结,意图谋夺南海郡,结果两人反而掉进了李赋的陷阱,被他各个击破的事朱三公子一清二楚,却将此事压了下去不准人报给璃王。 靖南王此刻心中必定仓惶惊惧,朝廷有旨,那是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他肯定会全力以赴以表悔过之心与忠心! 全力以赴的靖南王府,未必不能伤李赋几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到时候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寻个借口,再连靖南王府一块儿收拾了! “对!对!朕是急糊涂了,竟忘了此事!”璃王顿时兴高采烈,与朱三公子商量了一阵,立刻便拟旨派特使星夜疾驰赶往靖南王府宣旨。 朱三公子所料不错,自从阴谋纂夺南海郡之事失败之后,一双儿女也陷入李赋的手中,靖南王便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他知道李赋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那么朝廷呢?新皇知晓了必定也饶不了自己! 他的实力本来就不怎么样,如今两面受敌,下场会是何等凄惨他都不敢去想! 自从那日之后,靖南王就没有安稳的睡过一个好觉。 听说朝廷传来旨意,传旨天使明日就到,命他做好接旨准备,靖南王便觉得眼前发黑、腿脚发软,胆颤心惊得恨不得死过去! 终于来了!皇上果然派了特使来了! 不知是就地废黜为庶人圈禁,还是押解进京待审!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愿意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 到了此刻,靖南王连抵抗的欲望都没有了。还抵抗什么呢? 以他的实力,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他不由后悔起来,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起那不能起的野心,安安分分的做着自己的靖南王,在自个这一亩三分地上,还不是呼风唤雨、肆意妄为,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日子过的何其逍遥! 然而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一切都被他自己亲手给毁掉了! 整个王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人心惶惶。 一刹那的惊惶之后,靖南王反而又镇定了下来。他不由得想道:终于尘埃落定了,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牵肠挂肚了,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 他冷静的吩咐管家交代下去,命仔细的仆从打扫正院正厅,摆了准备香案、香炉。 不想,峰回路转,心如止水准备束手就擒的靖南王在听完特使宣读的旨意之后,双眼霍然发亮,整个人打了鸡血似的又活了回来! “微臣接旨!”靖南王难耐心中的激荡,双手高举过头接过了圣旨,胸腔中热血沸腾,不由得脱口便道:“请特使回禀皇上,微臣必定竭尽全力捉拿叛贼李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传旨太监听了他这话倒觉有些莫名其妙,一怔之下呵呵的笑道:“王爷的忠心,咱家一定会禀明皇上!有王爷这句话,皇上必定龙心大悦!” 靖南王哈哈大笑起身,抬手笑道:“仰仗公公了!小王备了些薄酒,不成敬意,还请公公赏脸,公公请!” “哟,这怎么敢当呐!”传旨太监笑着,与他相视大笑,在众人簇拥下往内行去…… 送走传旨太监一行人,靖南王精神抖擞,立刻传命点兵。 新皇说得很明白,除了他自己封地上的兵马,他还有权可调遣湖南全省的兵马为己用!他不信,如此他还斗不过蜷居南海郡的一个李赋! 至于被李赋扣在手里的一双儿女,他已经顾不得了! 他甚至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反而更显得李赋狼子野心、显得自己为公忘私,将来向朝廷请罪,也多了两分筹码。 如此,心中更加坦然。 消息传到南海郡,胡大海、沈大奕等人非但没有恐慌,反而兴奋起来。 甚至庞玉龙也从琅岐州来了信,颇有点跃跃欲试。 李赋淡然一笑,命众人准备。 连泽将妻儿托付给连芳洲帮忙照顾,便也跟在李赋身边帮忙。 “我正愁找不到借口动他,谁知他却送上门来了!”李赋说道。 连芳洲忍不住有点担忧,关切道:“靖南王未必是你的对手,况且咱们南海郡铁桶一般,根本就不怕他们来攻!只是,他是奉了朝廷圣旨,如此一来,在名分上咱们岂不是被动了?” 李赋叹道:“那有什么法子?我派人去西北与勇王联系,勇王至今没有回信。老敏郡王也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哪里都找不着。不过这也正说明,他们是打定主意不跟璃王一伙的,既如此,什么圣旨、什么朝廷,在我看来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理他做甚!且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我不出手了!” 连芳洲心中一动,笑道:“夫君是下定了决心,奉勇王为主了?” 李赋道:“还有的选吗?先帝血脉,也只有勇王是干净的!只是勇王始终还没有回我的信,想必,他自己心里也在纠结!不过,他迟早会看得清的,璃王不会容许他一直犹豫纠结下去!” 连芳洲不由抽了抽嘴角,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啊!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你的!”连芳洲嫣然一笑,柔声道:“就算失败了,咱们还有南海郡可守着呢!就算连南海郡都没了,咱们还可以乘船下南洋、西洋,外头的天地大着呢,凭你我,在哪儿都能很好的生活下去!我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1467.第1467章 清儿前事 李赋心中一阵柔软,揽着她笑道:“好,我们一家一定会一直生活在一起,不离不弃!如果定要谋划后路你才安心,你便去做吧!” 连芳洲“嗤”的一笑,笑道:“我的心思,真正什么都瞒不过你!” 李赋大笑,道:“这是你没想着瞒我!” 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战争的阴云浓浓的笼罩在这一片地域上,成了茶楼酒肆、街头巷口、茶余饭后人们最热门的谈资。 粮食药品铁器战马牛骡等物资通过商会与官府配合开始了管制,进出南海郡的盘查也严格了许多。 但物价并没有上涨,百姓们的生活依然过的平静而安然。倒是一些年轻人热血沸腾热烈的讨论着投军之类的话题,才显得与平日相比有那么一些不寻常。 大家都相信,朝廷从前没能奈何南海郡怎样,这一次只不过是区区一个靖南王,就更加没有什么可怕了! 虽说如今没有了四大家族,但李大人连四大家族都能收拾了,何况比四大家族还不如的朝廷军? 不过给大家平添一场热闹看罢了! 此时,在距离从中原进入南海郡的肴关二十多里一处叫做青山镇的小镇子上,两辆马车驶进了一家小酒楼的后院。 马车停下,一辆车上下来一位发须灰白的老者、一名小侍者、一名面皮白净看起来三十来岁的随从,另一辆马车上则下来两名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两名少年虽然穿着普通的半新不旧湖蓝色衣袍,发髻上包裹着四方平定巾,肤色微黄,五官粗看平淡无奇,细看却看得出几分难言的俊美。 尤其那两双眸子,低垂着眉目的时候并不显眼,然而抬眸看人时,如一泓秋水般清澈、明亮、灵气逼人,令人直能忽略了容貌而被这样出色一双眸子吸引。 个头略矮的少年下了车,反手便将车门严严实实的关上锁上。再将车帘子盖下。 细看这才发现这辆马车的古怪之处,门、窗皆做了木制的门,两名少年一下车,便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外人绝不能窥视其中半分。 小少年揉了揉胳膊,活动活动,便奔过去扶着发须花白的老者,笑嘻嘻道:“老爷子,今天我们就能到南海郡了呢!嘻嘻,这一路南来,景致还真不错呢!也不知道南海郡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 老者颇为无奈的瞟了他一眼,叹气,没好气说道:“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尚且两说,最要紧的是得有好吃的!” “到底是老爷子,比我可有追求多啦!”少年拍手咯咯的笑,笑声如铃声。 几个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那高个头的少年也不由莞尔,上前道:“老爷子,连弟,我们进去吧!” 几人说笑着往酒楼中走去,那老者忽然轻轻扯了扯矮个少年的袖子,无奈的道:“别到处乱看,你那双眼睛太惹人注意了!” 那双眸子清澈灵动,如山中清泉、水中精灵,尤其骨碌碌转动的时候更是灵气逼人,任凭是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少年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可管不住它……好吧,我不乱看便是了!” 小镇子上的酒楼没有那么讲究,整个大堂都是打通的,没有包间。 几个人捡了最不起眼角落里的桌子坐下,点了几个店中特色菜,便等了起来。 两名车夫另外坐了一桌,穿着一身半旧的青灰短褐,脸色棕黑,四十出头的年纪,老实巴交风餐露宿的赶车人模样。若细看,便会发现他们的手骨节分明,眸光精亮,绝非寻常车夫。 “老爷子,要不要出去打听打听?怎么突然间这一代兵荒马乱起来了呢,真是奇了!难不成还要打仗?”矮个少年四下瞟了一眼,忍不住向老者说道。 心中却是暗暗不服,心道我姐夫那么厉害,难不成这儿的人还敢跟他开打?找死的么? 这一行人,正是连芳清一行。 老者是李赋遍寻不见、仿佛人间蒸发的老敏郡王,两个车夫是他身边身怀绝技的护卫,一中年一年轻两名仆从乃是宫里的太监戴公公和小廖子,另一名少年不肖说,便是连芳清上京去寻的皇次孙周琰! 人人都以为太子一家几口全都葬身那一场无名大火,但周琰,当时并不在东宫之中! 且说在裕和县,因为连澈的关系,后来又因为李赋的关系,连家与丁太傅家很快便交好了起来,连芳清时不时的便去丁府与丁太傅的孙女儿玩。丁太傅亦甚是喜爱爱徒这位聪慧伶俐的妹子,阖府上下待她极好。 一日,连芳清去寻丁太傅孙女的时候无意中来到丁太傅书房外,无意听到里边的谈话。 并非句句都听得清楚,然而“璃王”、“求情”、“太子”等语以及丁太傅的愠怒之意却是明明白白的听入耳中。 连芳清心中当时便“咯噔”一下,不敢多听,慌忙离开。 只是心中却有些不安起来。 她知道丁太傅与太子几兄弟都有师徒之情,他避开回乡,便是不参合进任何一方之中,相信这一点太子璃王等人不会不知。 然而璃王依然派人来向丁太傅求情,说明京城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并且对璃王很不利才颇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病急乱投医! 按说如此说来倒霉的是璃王,东宫稳如磐石才是。 可连芳清却不由得想到:璃王和他家王妃的娘家都那么坏!那么坏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倒霉呢?太傅不肯帮忙,只怕那坏心眼儿的一家必定要使阴招…… 连芳清想来想去,想到周琰,心中终究不能踏实,便留书一封给三姑奶奶,在一个夜晚带着小灰不辞而别悄然上京去了! 当时已经是腊月,运河早已封航,连芳清没奈何,只得雇了马车走的陆路。 带着小灰又太显眼,她原本弄了个斗篷给小灰穿罩上也好遮人耳目,无奈小灰抵死不从,那么她就只好带着它一块儿遮人耳目。 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 1468.第1468章 相见 连芳清想了想,索性便懒得去见二哥二嫂和三哥——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不是来讨骂的吗? 还是过几天吧! 等到大过年的她再找上门去,嗯,他们总不会骂她的吧? 于是,她便在城郊一处村子里寻了个人家暂住,白日将小灰放上山去自己玩儿,她便进城找机会见周琰。 不想,京城局势十分紧张,进出盘查极为严格,像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单身进城的太扎眼。 连芳清只好等待机会,与人凑了一伙方才混进城去。 进了城一番打听才知,皇帝病重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连芳清顿时有点茫然,想着周琰,指不定会有多难过呢! 她离京之后,太子妃也没有再紧紧拘着周琰,连芳清与他联系上并没有费多少事儿! 看到周琰果然精神气色不太好,然而看见她还是又惊又喜很是开怀的。 连芳清一时也欢喜起来,与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将在丁太傅府中无意中听到的话也说了。让他小心提防璃王背地里弄坏心眼儿! 周琰眸光骤然一敛点头答应,向她道了谢,心中下意识的有些不安起来。 周琰任性胡闹是一回事,但生长在东宫,从小到大什么阴谋诡计、阴私手段没见过? 他懒得用同样的手段应付罢了,宁肯直肠直肚的得罪人,久而久之,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了。 他无所谓名声、不要名声,别人要啊! 周琰知道自己在父亲眼中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霸王纨绔,遛马逗猫也就罢了,真正要说到什么正儿八经的大事儿,父亲会相信自己才怪了! 突然间巴巴的跑去跟父亲说,让他小心璃王皇叔,父亲不教训自己一顿就好了。 左思右想也没辙,周琰想着连芳清向来鬼主意多,便决定次日出城去找她,请她帮忙想想主意。 马上就要过年,事情极多,周琰想要出一趟东宫可不容易,眼看着半天就过去了! 他没奈何,只得改了主意晚上出城,后天再回来。 于是早早用过晚饭后命小松子装成自己的模样在床榻上睡觉,他则带了小廖子两个悄悄出宫,趁着城门还没有关便混出去了! 连芳清没想到他这么大老远的来找自己,自然也开心,两人也不嫌冷,就在人家那小厨房里烧着火说了半宿的话。小灰老老实实的蹲坐一旁闭目养神,小廖子笼着手缩着脑袋靠坐在一旁睡得酣畅…… 充满烟火气息的日子那么温馨而安宁。 对于周琰为难的事情,连芳清只说了一句:“你父亲不信你,你干嘛非得亲口对他说呢?写个匿名纸条偷偷放他书桌上不就行了?笨死你算了!” 将周琰噎得直瞪眼。 是啊,写封匿名信,最好放在父亲防范最严密的内书房中书桌上——防范得在严密的书房自然也难不倒他! 父亲见了必定会大吃一惊,定会警惕而放在心上! 事情有了解决之道,年关将近又难得出城,再要出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次日周琰便舍不得早走,又与连芳清带着小灰去山上烧烤。 这时节虽山风凛冽,冻得人哆嗦,却没有下雪,想要寻些山鸡野兔之类的猎物并不容易。 而两人时间有限,便花钱从农户家中买了一只鸡、并些番薯、山腰、板栗之类的,特特的拿到山坳里背风处去架起火来烧。 烟火升腾而起,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耀下来,小灰在一旁馋得眼中冒光…… 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时,四目相对,两人均是心神一颤,从彼此的眼眸中分别看到了某些与往昔不一样的东西。 连芳清脸上微微一红,有些慌乱的挪开了目光。 周琰心中一热,胸腔里蓦然流淌过一股无法形容的暖流,传遍全身,四肢百骸仿佛都酥麻起来,心也雀跃得想飞、想欢喜的大叫。 他不禁微微一笑,含眸凝视眼前的女子,少女的身姿挺秀婀娜,普通的水红裙袄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肌肤晶莹透红,眉眼盈盈如含秋水,精致的五官漂亮得可以入画。 当初那个清新活泼如初春柳梢枝头那一抹嫩黄新绿的稚嫩小丫头,经过时光的雕琢,不知不觉间,已成长为一个蔷薇花般娇美可人的少女了! 那眉眼,那神情,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便是轻掠的发丝、纤细的指尖,看在他的眼中,无一不好、无一不动人。 他从前便喜欢了她,如今只有更加喜欢! “清儿!”周琰胸中涌起一股冲动,猛的拉住连芳清的手,将那柔若无骨、指尖微凉的滑腻小手握在掌中,脉脉柔声道:“等过了年,等皇祖父的病好了起来,我求他老人家做主,为咱们赐婚,好不好?” 连芳清“啊!”的一声脸上大红,骤觉心跳如鼓,条件反射般的一下子甩开周琰的手,夺身轻啐道:“不好!才不要!” 周琰瞧她耳根子都红了,小巧莹白如玉的耳垂也红了个透,那羞答答连看都不敢看自己的神情,忍不住心中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哪里还去管连芳清嘴里究竟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反正,他不用听,已经“看”明白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周琰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笑眯眯的道:“清儿,你等着我!我一定要娶你为妻!嗯,反正我不过是个闲散皇孙,父王和母妃舍不得下狠心管教我的,我只守着你一个,就跟李将军待你姐姐一样!如果母妃找你的茬,索性我早点开衙建府,分开住便没事儿了!等哪天你生下孩子,那么可爱,母妃准定喜欢得什么似的,哪儿还有心思为难咱们呢!” 连芳清一颗心飘在云端一般晃晃悠悠的,越听脸上越发烧、心里越甜蜜,听到后两句不觉大羞,啐他道:“什么孩子!谁、谁跟你、生孩子啦!”一跺脚扭身便跑开了。 还“那么可爱”,说的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似的。 周琰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当然是你啊,还能有谁!哎呀清儿你别害臊呀,我说的是正经事儿!清儿!你等等我啊!” 1469.第1469章 祸从天降 一边说一边笑着去追她。 两人的笑声如跳跃的欢快的音符,如山间纯净的叮咚的泉声,在山谷上空飘荡。 世界很简单,幸福,也很简单! 好像这样的幸福唾手可得,永远不变一样! 二人玩闹一阵,与小灰一起将带来的食物统统吃光,见已过午,该回城了,周琰便向连芳清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待在这乡下地方挨冷受冻,赶紧回你哥哥那里去吧!这几****会很忙,等年后……你别忙着离开京城,我再寻机会去看你。” 连芳清红着脸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周琰与她初初见面便挨她凶巴巴的指挥小灰追得狼狈不堪,之后每一次在一起都是她颐指气使的指挥他这啊那啊,撺掇着他胡闹。 今日难得露出小女儿娇羞神态,看的周琰心跳加速,火热起来,恨不得将她揽入怀中再也不放开,使劲的看了几眼,越看越觉看不够,没话找话道:“一定别离开京城啊!你要是敢不辞而别,我就跑裕和县大房村找你去,我可不管会造成什么后果!” “知道啦!”连芳清眼皮一撩,没好气瞪他一眼,说道:“啰嗦死啦!快些回去吧!嘻嘻,也不知道小松子有没有穿帮呢,小心穿帮了你家母妃罚你哦!” 周琰故意微微沉了下脸色,无不幽怨的瞅着她,拿腔作调幽幽的道:“小没良心的,我可都是为了你,你却盼着我挨罚,真是——太伤人家的心了!” 连芳清有点吃不消的狠狠打了个冷颤,瞪他道:“能好好说话不?再捏着嗓子也变不成美人!” 周琰憋不住哈哈的大声笑起来,又涎着脸笑嘻嘻道:“谁叫你伤了人家的心了!我挨了母妃责罚,难道你不会心疼?你可是那么的喜欢我、把我放在心上呢!” 连芳清“咯咯”捂着嘴笑了起来,笑了两声,突然抬起脚便朝周琰踹去,见他熟练伶俐的躲开,她笑骂道:“喂!你躲什么呀!打是亲骂是爱你不懂吗?” 周琰一笑,往她面前凑过去,“要不?你别用脚,用嘴?” 连芳清脸上一红,薄面含嗔瞪着他,正欲说什么。周琰见她今日面皮特别薄,生怕恼羞成怒,忙收了玩笑柔声笑道:“时候真不早了,你送我一程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连芳清心里顿时也生出几分恋恋不舍来,点点头“嗯”了一声,柔声笑道:“咱们这就走吧!” 说着打发了小灰离开,小廖子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周琰忍不住又道:“要不,你干脆今日随我一同进城算了?” 连芳清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笑道:“你自己去就好了,我还不想让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万一传出去,总不太好。” 周琰一想也是,叹息道:“说的也是!管天管地也管不住人的嘴!我也懒得听什么闲言碎语!” 连芳清送他到村口,正欲道别,谁知连芳清寄宿那家人的小媳妇阿巧嫂子正从外头回来。 这阿巧嫂子名如其人,一张嘴最是巧、最是爱说话、爱打听消息,连芳清很快与她混得极是熟悉。 阿巧嫂子见了她便笑眯眯的叫了声“清儿”,迫不及待的便道:“你知不知道,京城里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哎哟哟,那可真是要命的大事,保管你怎么猜都猜不着!” 说毕,一脸得意与迫不及待盼着她发问的看着她。 连芳清听得暗笑,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正好借着说话的机会让周琰赶紧滚蛋,省得黏黏糊糊还不知什么时候才送走他呢! 便顺着阿巧嫂子的话顺口笑问道:“哦?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呢?” 阿巧嫂子“哈”的一笑,颇为得意的压低了嗓子故作神秘的道:“东宫着火啦!好大的火烧成一片灰烬,听说一个人都没跑出来!” “什么!” 连芳清和周琰同时变色不约而同惊叫,小廖子脸色一白,险些跌倒。 “你胡说什么!”周琰怒目相向。 连芳清忙一把拉住了他,忙向阿巧嫂子问道:“东、东宫?哪个东宫?” 阿巧嫂子轻轻拍了拍胸口定惊,说道:“还有哪个东宫啊,当然是太子住的东宫啦!” 说着用力白了周琰一眼,哼道:“你这个人好不晓事!我怎么胡说了?我阿巧嫂子是那种胡说八道的人吗?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我是从镇子上茶楼里听来的!都传遍啦!” 不等她说完周琰猛的往前奔去,小廖子和连芳清见状叫着他也忙跟上。 阿巧嫂子“哎!”了两声连芳清没见她回头反而越跑越远,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两声,仍旧愤愤道:“我阿巧嫂子可不是胡说八道的人,你才胡说八道呢!真是的,跑那么快干嘛,去镇上打听还不如跟我打听呢……” 一边唠叨着一边仍旧往村里走去,想着这个消息多半还没有传回村子里,自己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她顿时又开心起来,加快了脚步急急往回走,要把这个消息说给旁人听去。 “周琰!周琰!等等我!你等等我呀!”连芳清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呼喊,然而周琰没有停下来,身影眼看越来越远。 连芳清“哎哟!”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前边那道狂奔的身影终于怔住,转头看她,呆了呆,便奔过来,蹲下去扶她:“清儿!” 发现连芳清根本没有受伤,根本就是骗自己回转,他面色微沉,放开她便要起身。 手腕被连芳清紧紧抓住。 “你冷静点,周琰!”连芳清紧紧的抓着他生怕他又跑开,柔声道:“你冷静点!” 周琰激动的叫道:“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的家,有我最亲的人!我必须立刻赶回去!我要去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了!不,不,一定是她撒谎,一定是她撒谎!” 周琰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双膝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他只不过偷偷跑出来一夜啊,一夜之间,难道真的可以发生这么残忍的事情、生生的夺走他的一切吗! 父王、母妃、大哥…… 明明昨天还说说笑笑的,今天就——就没有了? 周琰胸口一痛,捂着闷哼出声。 1470.第1470章 返京 “殿下!”小廖子带着哭腔,张惶得不知道怎么办。 “周琰,”连芳清见他这样心中也极为难过,柔声道:“你不要这样!周琰,这火来的蹊跷,怎么可能会——” “对,一定不可能!”周琰霍然从地上起来,道:“我这就回去!东宫就算失火,也不可能烧成那样!一定是以讹传讹!” 连芳清暗暗叹息,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她依然抓着他的手,亦起身,说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咱们小心一点!偏偏皇上病重的时候发生这种事,万一——” 连芳清没有再说下去。 周琰却是脸色猛的一白,眼中骤然发亮:太巧合了! “难道是他!”周琰恨恨道:“如果真的是他,我周琰与他势不两立!” 连芳清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他冷静了些许。 然而突然之间晴天里一道霹雳,这等事情任凭是谁摊上了都不可能真正冷静得下来! 她便柔声道:“咱们现在就走,我看经过镇子的时候不如先打听打听,好不好?” 周琰心乱如麻,心怦怦的乱跳,纷纷扰扰的不敢去想、不愿去想,呆呆的看着连芳清,不安烦乱的点了点头。 当三个人离开镇子的时候,周琰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 那煞白的脸色和发直的眸子,令连芳清暗暗担忧。又不敢劝亦不忍劝他,只得紧张的跟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她甚至没有察觉,自己的手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小廖子也哭得稀里哗啦,被连芳清狠狠低骂了几句,总算消停了点。 进了城,根本不用打听,这个消息已经全京城的传开了,如同炸了的油锅一般! 周琰不顾一切要回东宫、要去看个究竟,被连芳清以死相逼方勉强停下脚步。 三人寻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连芳清默默的斟了茶给他,看着他雕像般呆呆出了半响的神。直到他回神,她才抬眸柔声道:“周琰……” 看着她紧张的神情和担忧怜惜的温柔,周琰心中一酸一辣,有什么火辣辣的东西自胸膛翻滚而过。 他猛的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那么用力,几乎要将她嵌入身体中。 “清儿,清儿,我还有你,对不对?我还有你!” 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梦呓一般,听着令人心碎。 连芳清是鼻子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活了这么多年她头一回有过这种这么清晰的感觉。 “是,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除非你嫌弃我——” “不会!”周琰抬手掩住她的唇,低低道:“永远也不会!” 连芳清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伏在他怀中不做声了。 半响,周琰道:“我还是要回去看一看!不去,我心不安!” “我陪你!”连芳清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凝着他的眼睛难得的正色道:“别企图甩开我自己去,你要是敢,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我!到了那里你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有,我说走的时候,你不许不听!” 周琰忍不住“呵呵”低笑了起来,笑道:“真是个管家婆,管这么多、这么霸道!” 连芳清脸微红,道:“总之你就是得听我的!” 他如今的情绪极不稳定,她哪里放心? 东宫遭了大火,被烧的样子怎么想都不可能好看!天知道他见了会不会失控? 万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引发什么后果、引来什么人,岂不糟糕? “好,我听你的!”周琰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笑着点了点头。 连芳清心中微松,握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语气坚定的道:“咱们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一旦有不测,便不要去,好不好?咱们还得留着命报仇呢!” 她的语气中,俨然将她看做和自己是一家了。 周琰心中一暖,烦乱不堪的心突然就平静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好,我说了,都听你的!”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不愿他能不能够接受,哪怕他的心直到此刻依然空荡荡的空缺了一块难受得在隐隐作痛,他都明白:事实就是事实,发生的,已经改变不了了! 也许下手的人认为他也死了吧?那么他就不妨“死”了的好! 总有一天,他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为今日所造下的罪孽付出该付的代价! 她说得对,他还得留着命报仇呢! 入夜,二人悄然离开了客栈,避开冷清清街道上巡逻的士兵,向着东宫的方向靠近。 离着宫门老远的地方,都戒严禁止通行了。 空气中依然隐隐可以闻得到烧焦的味道,周琰的心猛的又大痛起来,怔怔的朝着东宫的方向凝望。 连芳清紧张的看了他一眼,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过了片刻,轻轻道:“我们走吧!” 再看也看不到什么,再寻机会打听细致情形吧! 周琰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恨恨道:“我跟他势不两立!璃王,哼,璃王!” 他的眼中不受控制的溢出泪水,迅速擦掉。 那是他的家啊,父王虽然对他千嫌万嫌,却依然关怀有加,母妃就不用说了,为了他不知忧愁过多少! 还有兄长,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却从不曾在彼此心中生出过龌蹉! 他对他那么好,真正把他当成兄弟来疼爱。 可是随着昨夜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一切都没有了! 他有点恍惚,就好像做梦一样! 也许梦醒了,他们就都会回来了…… “走!”连芳清一咬牙,硬是拉着他离开了。 他们不能一直呆在客栈里。 连芳清便提议明日便去连府,去找她的二哥。相信二哥肯定会帮忙的。 他却另有打算。 他必须得想办法进宫去见一趟皇祖父,这个忙连泽显然帮不上。 他决定去找老敏郡王,那位看似糊涂胡闹实则眼睛比谁都明亮、心里比谁都清楚的皇太叔祖。 连芳清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便依从了他,只是坚持要陪他一起去。 周琰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1471.第1471章 暗中觐见 为了不让连泽、连澈他们担心,连芳清索性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来了京城的事儿。 老敏郡王乍然见到周琰,又惊又喜,抱着他老泪纵横,连连说好。 周琰请他帮忙进宫去见皇祖父,老敏郡王也是赞同的,便答应帮他安排。 说起东宫那场大火,周琰恨得咬牙切齿。 连芳清见了忍不住在旁边劝道:“周琰,在这儿你怎么骂都无所谓,可进了宫,记得小心点儿,万一看见了璃王千万不要冲动!” 老敏郡王瞅了他和连芳清一眼,淡淡问道:“你认定是璃王干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周琰恨恨道:“谁不知道璃王狼子野心,从来就没消停过想要陷害我父王,为了那个帝位,他有什么做不出来!如今皇祖父重病不起,他必定是心里害怕了,担心再不动手便没有机会了,所以就——哼!我不会放过他的!绝对不会!” 连芳清此时比他冷静,听出两分端倪,忙讨好的向老敏郡王陪笑道:“老王爷是不是有别的看法呢?不妨说一说,让晚辈们也长长见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老敏郡王先是朝连芳清一笑,向周琰道:“不过,没有证据之前也说不好!” 周琰哼道:“除了他,还能有谁?那场大火绝对不可能是意外!有动机、有能力动手的,只有他啊!” 老敏郡王叹了口气,说道:“这话我不该说,可你要想想,你父王除了璃王,还有显王这个兄弟也在京城啊!” 周琰和连芳清不约而同心神大震,不敢置信的瞪向老敏郡王。 老敏郡王哭笑不得,很是无辜的道:“你们这么望着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有错吗?当然了,我只不过点出一个事实而已,具体如何,你们自己去想!” 越想,周琰心中越发觉得不妥起来。 显王,三皇叔…… 他忽然想到钰王的死,想到钰王死后皇祖父悲痛欲绝,却没有拿人人都认为是凶手的璃王怎样…… 难道,皇祖父也怀疑了显王—— 周琰一时间越发心乱如麻,也有点儿意兴阑珊起来:难道为了那把椅子,真的可以连骨肉亲情都不顾了吗! 老敏郡王暗暗叹气,看着小少年受伤失落的神情,不知怎的心头就是一软,脑海中闪过无数陈年片段。 他轻轻拍了拍周琰的肩头,温言道:“别想太多了,也许是老头子多心了!然而如今形式未明,东宫又出了那样的事,你还是多加小心为上!放心,我很快就会安排你进宫,去见你的皇祖父。” “是,多谢皇太叔祖!”周琰含泪行礼。 这天,周琰被老敏郡王偷偷带进了宫,终于见到了病重在榻的皇祖父。 老皇帝得知东宫遭逢飞来横祸、太子一家人尽数惨死的消息后当即就吐血昏迷了过去,身体状况更是一天比一天糟糕下去,宫里宫外人心惶惶。 此刻突然见到周琰,老皇帝激荡过度,又悲又喜,差点儿又晕了过去,紧紧的攥着周琰的手不舍得放开。 时间不多,老皇帝来不及做多交代,当即命老敏郡王代笔,写了两道圣旨,盖了玉玺,一道是传位诏书,交给周琰,另一道是给李赋,命他拥周琰为主,与老敏郡王、丁太傅一起辅佐新主。令又将一枚金牌赐予老敏郡王,命他派妥当人带着金牌给丁太傅传口谕。 “老叔啊,朕是、真的不行了!这孩子、是朕的嫡孙、太子的骨血,就拜托给你了!等过了年,寻个借口,你们速速出京,去南海郡去找李赋!李赋……朕信得过他!”老皇帝说完这些话,已是面如白纸、气喘吁吁了。 周琰喃喃叫了声“皇祖父!”慌忙去扶老皇帝,有点儿发傻,这烫手的山芋怎么就到了他的手里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要当太子、当皇帝! 自他记事以来,便知道自己那与父王一般稳重出色的大哥将来必定是要继承父王衣钵的,他从来没想到阴差阳错这江山就要交付到他手中了。 老皇帝冲他勉强一笑,紧紧盯着老敏郡王:“老皇叔,你得答应朕!” 老敏郡王亦不由惨然,点点头郑重道:“皇上放心!此事关系到我大周江山传承、举国安定,臣答应皇上,一定会将皇孙殿下安全的送到南海郡!” “有劳皇叔了!”老皇帝听到老敏郡王如此郑重的答应,心中松了口气。 他知道老敏郡王纵然玩世不恭、不羁不拘,然而他答应的事情,总会倾心竭力做到的。 “对了,”老皇帝又喘息着道:“李赋有个小姨妹,琰儿你好像说过……你、喜欢她是不是?” 周琰的心怦怦剧跳起来,忙点头道:“是,皇祖父——” “嗯!”老皇帝轻轻点头打断了他,喘息着道:“喜欢便纳了她吧!也好安李赋两口子的心!只是,你要记住,那丫头做不得、皇后!” “皇祖父!”周琰大惊变色。 老皇帝却是瞧也不瞧他,眸中骤然灼灼,盯着老敏郡王道:“老皇叔、拜托你了!” 这是让老敏郡王行监视之责。 当着这时候,老敏郡王和周琰哪里可能与他争执。 老敏郡王心下暗暗叹息,点点头低声道:“皇上放心!臣明白了!” “好!好!”老皇帝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放松的笑容,精神气一泄,整个人向后一仰无力的躺在了龙榻上。 他无力的挥了挥枯瘦的手,颤巍巍道:“走、走罢!小、心!还有,现在不要、同他们、争!离开、离开……京城!” “皇祖父!”周琰哽咽出声,双膝一软跪在了龙榻前磕起头来。 老敏郡王叹了口气,拱手弯腰低声道:“皇上保重,臣去了!”便将周琰带了出去。 出了宫,上了马车,两个人心里都百般不是滋味。 老敏郡王瞧了周琰一眼,温言道:“你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莫要辜负了你皇祖父一番苦心!” 周琰怔怔点头,道:“我明白的,太叔祖!我还要报仇呢!这个位置,岂能便宜了他!” 老敏郡王轻轻点了点头,神情一松。 1472.第1472章 南下 “可是清儿——”周琰说起这个,又沮丧起来,忍不住暗暗难过。 他前几天才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的同她说他要娶她为妻,他这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人。 他还说,如果母妃还是不喜欢她,他就早点开衙建府,与她单独过,等她生了孩子,母妃—— 周琰难过起来,他没有母妃了!永远也没有了! 他不由在心里暗暗的道:母妃,您看见了吗?在我最难过、最崩溃的时候,是她陪在我身边,只有她陪着我…… 母妃,如果您看见了,一定从此对她再无成见、定会喜欢她做您的儿媳妇吧? 可是皇祖父却—— 周琰心中一时觉得烦乱之极,烦躁道:“皇叔祖,皇祖父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清儿不能做皇后?他,他不是很信任李将军吗!” 这几日相处,老敏郡王如何不知他和连芳清之间的情意,老人家心里其实也看好这小两口的,只不想皇上突然横插这么一杠子,叫他怎么说? “这还用问我,你自己难道想不到?”老敏郡王叹道。 周琰垂眸默默不语。 是啊,他如何不知道! 皇祖父虽然相信李将军,可帝王心性,终究是对他有所提防的。他是担心清儿做了皇后,李将军势力大增,自己会控制不住—— 唉,皇祖父担心的也没有错。李将军纵然没有野心,可是,依附在他周围的那些人呢?他的部属手下呢?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李将军也未必控制得住啊! 可是—— “我不能对不起清儿,我不想对不起清儿!”周琰喃喃说道,祈求的看向老敏郡王:“皇叔祖……” “别这么看我,也别这么叫我!”老敏郡王摆摆手,毫不客气的身子微微向后倾,一副“我不管”的样子。 “皇叔祖!”周琰的声音更加可怜兮兮。 老敏郡王只觉牙疼,砸吧砸吧嘴,苦笑道:“这件事暂且别提吧!如今局势这样,还是等一切平定下来再说吧!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是,皇叔祖所言有理!”周琰忙陪笑点头,道:“此事还望皇叔祖务必在清儿面前守口如瓶。” 老敏郡王瞪他一眼恒了哼:这小子,等着就是这句话吧! 见他不依不饶不放弃的仍旧望着自己,老敏郡王没奈何,无力摆手道:“成啦成啦,我答应你便是!” 周琰讪讪一笑道谢,这才罢了。 进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周琰一个字也没有对连芳清说过。 本来三人打算,等过了年、过了春节就启程赶往南海郡。 不想,除夕这天晚上,却传来老皇帝驾崩的消息!紧跟着,京城中局势大乱。 老敏郡王迅速带着两人,以及小廖子、趁乱离开的老皇帝身边的戴公公出京藏身在郊区一处庄子里,打听京城的局势。 京城中乱成那样,无论是老敏郡王还是周琰,都不放心离开。一旦离开,想要得知京城中的情形就难了,而不知情形,做起事来难免有可能失之偏颇。 待得一切稳定,几人又悄悄赶往帝陵,拜祭了一回老皇帝,这才洒泪离京。 老的老,少的少,一路磕磕绊绊,到达南海郡的时候,便已经是三月末、正当靖南王要同李赋开战之际了! 话说回来,老敏郡王见连芳清眼巴巴的瞧着外头,知道这丫头又坐不住了,便叹了口气,笑嗔她道:“去吧去吧!小心着点,别叫人哄了去!” 还有谁能把她哄了去?几个人都好笑起来。 连芳清嘟嘟嘴,眨巴眨巴眼睛笑道:“我才不怕呢,有老爷子在,我怕谁呀!” 起身一溜烟的去了。 老敏郡王瞧着她溜出去的纤细身影呵呵笑了笑,转头看向周琰,轻轻一叹,温言道:“怎么了?在担心什么?” 周琰自失一笑,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有什么,只是,离南海郡越近,心里越有点儿乱。老爷子,您说,李将军,他能帮我们吗?” “你怀疑他不肯?” “不是,”周琰摇头,忙道:“祖父不会看错人,而且,我也相信李将军。只是,不走不知道,这一走下来才知,南海郡与京城相隔数千里,山高水长,道路颠簸弯曲难行,从这儿杀上京城……” 他苦笑道:“我都觉得有点儿难为李将军!” 老敏郡王不禁哑然失笑,笑道:“放心吧!事情未必像你想的那样,李将军自有他的法子!一切等咱们到了南海郡再说!而且,不是还有你四叔吗?他也会支持你的!还有丁太傅。” 周琰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连芳清回来,周琰见了便笑道:“瞧你一头的汗,快坐下歇歇,吃了饭咱们等会儿就该上路了!” 说着顺手倒了杯茶递给她,动作熟练无比,“喝口水润润嗓子。” “多谢!”连芳清笑嘻嘻的自然而然接过,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往喉咙里灌,那架势豪放得不得了。 老敏郡王冷眼旁观,心中暗叹。 这两个人,一个没有做储君的自觉,一个也没有做姑娘的矜持,这两个配成一对,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那条条框框的规矩讲究,他们真的能应付的来吗! 老敏郡王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前景堪忧啊! 用过午饭略作休息,一行人继续启程。 天边铺满晚霞,太阳还悬挂在西面的山坡上的时候,终于到达了肴关下。 只是,那关卡竟然已经关门了! 关下,杂七杂八的驻扎了好些帐篷,不时有人出入。 一打听,才知道如今战事将起,进出南海郡盘查得仔细,因此放行速度便慢了下来,这些人都是不得不在这关下暂住一晚,等着明早好抢先排队入关的。 “既如此,咱们也等吧!入乡随俗,总不好坏了规矩。”老敏郡王说道。 连芳清自然不会仗着是姐姐姐夫的妹子耀武扬威,周琰也觉理应如此,便都点头同意了,于是几人也下马车准备了起来。 老敏郡王暗暗点头,这两人倒都是个放得下身段的,如此,将来或许可多省事了! 马车中就可过夜,虽然不太舒服,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这么过过,他们也都习惯了。 1473.第1473章 相见 就是可怜了小灰,连芳清趁人不备将它从马车中放了下来,与周琰两个带着它往山林中遛去了。 次日一早,小廖子负责排队,虽然抢到了第五的位置,然而前边有三个商队,各种货物一长条龙——快要开战了,粮食药品纱布等以及其他的日常生活用品都是紧俏货,许多商人瞅准了商机纷纷涌入。 然而入关的时候盘查的时间自然就长了。 足足过了午,才轮到连芳清一行人。 几个人早饭吃得简单,而且太早,这个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进了关看见有不少的小吃摊,胃里像长了手一般要抓出来。 顾不得别的,几人急忙先涌上去填肚子。 “清儿?” 正狼吞虎咽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呼唤。 连芳清整个人僵了僵,手中筷子“吧嗒”掉下,猛的转头,脸上的笑容灿烂如绽放的山花。 “三哥!三哥哥!”连芳清又惊又喜惊叫着,奔过去便将连澈整个抱住,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咯咯笑道:“三哥哥!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连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心中同样欢喜无限,宠溺的看着她笑,柔声笑道:“当然不是做梦!你看,我不就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你总算来了,谢天谢地!姐姐他们知道了,也就真的放心了!” “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点!我也好想你们呢!”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想起,连芳清拉着他的手臂笑问道:“三哥哥怎么会在这儿呢?难不成是专门来等我的?” “你啊!”连澈好笑,道:“肴关便是我在守着,姐夫说我还算心细,便让我帮忙把着关。我要是能知道你们来就好了!” 他瞟了一眼刚过去没多久的长长的商队,笑道:“排了大半天的队吧?这么说昨晚就在关下过的了?” 连澈忍不住有些懊恼起来,又心疼她一路奔波,说道:“早知道就好了!昨晚咱们便能见面了!” “反正现在也不算晚嘛!”连芳清忙笑着道:“关下人很多,挺有意思的!” 说着见老敏郡王、周琰等走过来,“啊!”了一声,忙笑道:“三哥哥,快来见过老爷子和周琰!” 连澈一笑,目光循着她示意望过去,唇边的笑容蓦地一变,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瞧着,脸色大变,不由惊道:“你、你们——” 周琰见他兄妹亲亲热热的早就觉得有点儿碍眼,此刻一笑上前,不动声色将连芳清硬生生从连澈身边挤了开去,自己亲热的拉着连澈的手,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可有清净之处?” “有!快随我来!老,老爷子,还有您——快请!”连澈连忙说道,向随行将领吩咐几句,亲自带着连芳清一行走了。 太意外了! 遍寻不着的老敏郡王,以及本以为葬身火海尸骨无存的皇孙殿下,竟然同时出现在这南海郡! 震惊讶异过后,连澈心中便大为欢喜起来,他自然知道老敏郡王和皇孙殿下来到南海郡意味着什么! 回到驿所住处,连澈命心腹人把手着院子,请了老敏郡王和周琰上座,郑重行礼。 周琰上前一把扶住了他,笑道:“连三哥不必如此多礼,就当寻常叙旧就好!” “殿下客气了,礼不可废,连澈不敢对殿下无礼!”连澈笑笑,不坚持跪下,到底躬身拱手施了礼方才作罢。 他口里说着,眼角忍不住朝含笑眯眯老敏郡王瞟了瞟,心下有些纳闷:老敏郡王辈分在皇孙殿下之上不知多少,怎么反而不出声,反而是皇孙殿下出面呢…… 叙起他们这一路的情形,连澈明了几分,便笑道:“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疾驰赶去向姐夫禀报了!相信今天晚上姐夫在南海城就能得到消息!你们先歇一歇,我叫人备车,明日咱们再启程也不迟!横竖也不在这一两天的功夫。” 老敏郡王和周琰都笑着说好,周琰又道:“我们的身份还请连三哥代为保密,在见到李将军之前,还是不说的好!” “这是自然!放心,我这儿没几个人,有的都是信得过的。”连澈一笑。 老敏郡王和皇孙殿下的身份的确还是保密的好,清儿就不必了,便是有人看见,也只会认为是清儿的朋友,不会起疑。 南海城中,消息传到的时候,李赋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军营中检阅。 连芳洲喜之不尽,当即派了亲信侍卫赶出城去说与他知。 李赋与她一样大喜,心中一动已有了主意,次日召集胡大海、冯去疾、萧牧等人商议。 既然东宫后继有人,那么自然奉他为主。这一点,只不过需从他口中说出来确定一下而已,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且心中亦明白,皇孙殿下死里逃生之后,隐姓埋名不声不响便直奔南海郡而来,哪儿都不去,又有老敏郡王一路随行,这意思,已经够清楚了。 众人忍不住摩拳擦掌的兴奋起来:拥护皇孙殿下登基称帝,这可是从龙之功!没有什么功劳能比这个更诱惑人的了! “这下子名正言顺,咱们什么都不怕了!” “不错不错!哼,靖南王算什么?什么‘奉旨’?矫旨罢了!” “对!”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公开皇孙殿下的身份?最好跟靖南王开战之前就公开,也好让兄弟们长长脸面!” 有人迫不及待的便问道。 李赋心中却另有计较,略一沉吟,微笑道:“这个不急,横竖公不公开皇孙殿下身份,咱们跟靖南王都得打!还是等皇孙殿下到了再说吧!” 众人称是。 李赋又叹道:“只是,你们也想想,皇孙殿下的身份一旦公开,势必会影响天下局势以及京中震动,璃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南海郡了!且南海郡距离京城万里迢迢,咱们的人马要攻打进京,即便路上有拥护先太子的地方官员投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战事一起,生灵涂炭,这打的,可都是大周自己的百姓!” 一席话令众人面面相觑,心情一下子有些沉了下去。 1474.第1474章 隐瞒身份 不错,如果璃王知道皇孙殿下在南海郡出现,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理。 起倾国之兵征讨南海郡,纵然有天险可守,也绝非轻松之事。 更重要的是,南海郡人员有限,兵源补充怎么办?如何能够跟整个朝廷抗争? “那,那皇孙殿下的身份,就不宜公开了?” 众人纷纷点头,均道:“属下们不是怕死,只是,那样咱们太被动、太吃亏,大划不来!” 李赋一笑,道:“这我如何不知?没有个硬要拿鸡蛋去碰石头的道理!关于皇孙殿下的消息你们且都隐瞒下来,看看再说吧!此事干系重大,非一日一夜即可下定论!” 众人齐声称是。 从肴关到南海城,连芳清、连澈等人走了两天半,在第三天下午的时候,终于到达。 早已有人飞驰进城禀报,李赋等人也早就得到了消息。 因身份没有公开,李赋等自然也没有出城迎接。 马车混在普通行人商客之中辘辘驶入,丝毫没有引起旁人多看一眼。 周琰不由得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了看,店铺林立,街道宽阔,街市上人潮耸动,除了百姓们的衣着以及长相跟京城相比有着显著的差异外,并无什么两样。 这一路上行来所见不同于京城的地方多了去了,周琰早已不复当初那副惊呆傻样。 可南海城不一样,因为这儿有李将军。 这里,将决定着他未来的人生,乃至整个大周的国运! 周琰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压迫,闷闷的像要喘不过气来,心跳也骤然加速。 “阿琰,我姐夫他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握住了自己的手,清亮甜美中带着绵绵温柔情意的声音响起。 周琰心中一暖,胸口的大石头仿佛被移了开去,一阵轻松,心跳也没有那么厉害了,他反手握住连芳清的手,笑着点头道:“嗯,我也相信他,皇祖父,也信他!” 连芳清一笑,与他相视。 到了李府,径自进了后宅。 在前院正厅前的院子里,闲杂人等早已被清理干净,李赋率领胡大海、萧牧、冯去疾等众人,按着品级穿戴齐整,正挺身肃立等候着。 周琰、老敏郡王等进来见此阵势均是一怔。 李赋早已率着众人朝周琰跪拜下来,称“皇孙殿下!”叩首行参拜之礼。 庄严肃穆,气势不俗。 刹那间,周琰心底涌出一股陌生的悸动,顿感双肩沉重,责任感油然而生。 不必多言,亦不必互通声气,他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同样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将军和诸位将军、大人快快请起吧!”周琰迈着方正的步子上前,亲手扶起了李赋。 “谢皇孙殿下!” 众人齐声答应,李赋起身,抱拳道:“殿下受苦了,臣等惭愧!” “与卿等无干,往后仰仗卿等的地方还多着呢!李将军,皇祖父驾崩了,父王也去了,李将军与众位将军大人可愿追随本宫?” 周琰神色炯炯,目光如炬。 薄唇紧抿盯着李赋。昨日还嬉皮笑脸不知人间愁苦滋味的少年,一夜之间俨然已经脱胎换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连芳清看着他,突然觉得一阵恍惚,心里替他欢喜,又没来由的有点儿伤感。 同时,还有点儿不安…… 这样的他,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这是变了,还是没有变呢? 她突然感觉不确定起来! “臣等誓死追随皇孙殿下!”李赋与众人慷慨昂然,甲胄哗啦哗啦碎响中又跪了下午。 “好!好!”周琰眼眶有点儿湿润,朝众人抬了抬手,慨然道:“卿等此言本宫记下了,本宫亦绝不会负了卿等!诸位快起!” 众人随着李赋起身。 老敏郡王方上前笑着道:“总算是到了这南海城了,也不枉我们这一路辛苦!李将军啊,老头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往后,皇孙殿下就交给你了!” 李赋便笑道:“老王爷言重!李赋当仁不让,只是老王爷想要偷懒恐怕也难,除了行军打仗,别的事情,还得老王爷多多操心呢!” 瞧着老敏郡王一脸憋屈的样,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赋等人与老敏郡王、周琰还有话要说,便请花厅落座。 老敏郡王见了连泽亦在众将之中,早招手唤了他过来与连芳清相见,与他笑眯眯的说话。 李赋笑着向连芳清微笑道:“清儿快去内宅吧,你姐姐还等着你呢!” 连澈微笑道:“我也去吧!走吧,清儿!” “连三哥止步,”周琰忙叫住连澈,道:“若不忙,连三哥且等等吧!” 连澈想了想,便拱手称是。 连芳清见周琰瞧都不朝自己瞧一眼,微微撇嘴,冲李赋和连泽、连澈甜甜一笑:“姐夫、二哥、三哥,我先去看姐姐和嫂子、侄儿他们啦!” 也没瞧周琰一眼,径自走了。 转身离开,连芳清的脸色便微微的垮了下来,见了连芳清、徐亦云以及旭儿、逸儿、小端午、碧桃等,才一下子又欢喜起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好几个女人再加上好几个孩子,那就不仅仅是一台戏了。 且连芳清的归来,意味着李赋和连芳洲从此再无后顾之忧,那份彻彻底底的欢喜和放松是无一能及的。 说笑热闹了好半响,才算消停了下来。 一时命奶娘将孩子们带走,徐亦云亦去厨房准备些吃食,连芳洲方携了连芳清说些私房话儿。 “怎么了清儿?才进来时,我怎么瞧着你好像有点儿闷闷不乐似的,谁欺负你了?澈儿吗?”连芳洲握着妹妹的手打量打量,含笑问道。 若说路上澈儿欺负清儿,连芳洲自己都不相信。 千辛万苦、牵肠挂肚好不容易终于找上门来的妹子,谁舍得欺负呢? 连芳清身子不受控制轻轻一颤,抿了抿唇低声嘀咕道:“姐姐你竟然看出来了啊……” “真是澈儿欺负你了?”连芳洲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道:“那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了!” 1475.第1475章 突然感到陌生 “不是不是!才不是呢!”连芳清急了,忙道:“三哥哥才没有欺负我呢!我——” 连芳清话到嘴边又觉得难以启齿。 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委屈了起来,猛的扑到连芳洲怀中,抱着她闷在她胸前道:“姐姐,你永远都不会不要我!永远都这么疼我的,对不对?” 连芳洲被她吓到了,忙揽着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后柔声道:“当然了,姐姐怎么舍得对你不好呢?姐姐和姐夫、还有你的哥哥、嫂子,都会对你好的!好清儿,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连芳清眼中一热,眨了眨眼,闷着头摇了摇,低低说道:“没有什么,我,我只是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改变的!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怎样。…。。我,我……” 连芳洲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伤感过?什么时候会发出这种感叹过?从来没有! 少年不识愁滋味。 才会相思,愁上眉头。 多半是动了情了。 想到同行而来的周琰,连芳洲越发笃定了心中所猜测。 她不由暗叹,早些正是为了分开两人,将那萌芽状态的情愫掐死,所以她不由分说将她送回了老家。 本以为那就算结束了,谁知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正是天注定,斩也斩不断的!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不,又叫他们给碰上了! 好比她和李赋,天差地别之人,不也一样阴差阳错、各种巧合意外之下凑到一块儿了? 连芳洲想想心中复又释然。 只是,周琰既然是太子的嫡子,李赋又早就是太子的人,不肖说,他肯定会奉周琰为主,这样一来,清儿就—— 将来,如果周琰登基为帝,她怎么办? 或者,他失败了,她又该如何? 连芳洲一时也觉得头疼起来,忍不住同情心疼这小丫头。小丫头要面临的问题,比她当初大得多了…… 怪不得,她会那般伤感和失落。 “清儿,你相信他吗?”连芳洲想了想,轻轻的问道。 清儿纤细的身子在她怀中轻轻颤了颤,随即明白姐姐这是猜到了自己的难处,一时尴尬,面上发热,害臊的嘤咛一声,怔了怔,低声道:“我,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若他会变,我信不信他都会,若不会,也是一样……” “但是对你不一样,”连芳洲柔声道:“你信他,心里会一直坦然下去,轻松下去,省了许多烦恼;你若不信他,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该怎么做,同样可以省了许多烦恼。” “我——”连芳清喉头一哽,呆了呆,轻轻摇头道:“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信吗?到达南海郡之前,她有信心,她是信他的!可是到了南海郡之后,就在刚才那情形之后,她有点不太确定了。 虽然老敏郡王和他都没有跟自己明白着说过,可她如何不明白呢? 即便一开始不明白,这一路上看也看明白、想也想明白了! 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他来南海郡,是正是奔向皇位的第一步。 这会儿她才明白,其实她潜意识里是排斥这件事的,所以一直不愿意去想、不想去面对! 可逼得她不得不面对的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不知道? 连芳洲皱皱眉,道:“那就是不信咯?” “也不是!”连芳清下意识的便脱口否认,意识到自己的急切不觉脸上一红,讪讪说道:“我,我只是——我不该怀疑他的,可是,唉!” 她从连芳洲怀中坐起来,苦恼的往靠背上一靠,双手捂住了脸,喃喃道:“姐姐,我告诉了你吧!” 便将方才所见所感一一向连芳洲说了。 连芳洲听得想笑,便笑道:“就因为这个,所以你不确定了?” “这还不够吗!”连芳清放下手差点要跳起来,说道:“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就像,就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好像我就是个不相干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而且会越来越远……” 连芳清叹了口气,说道:“姐姐,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是什么出身?他又是什么出身?我如何——配得上他呢?我从前不信这个的,可是现在,我却害怕了!姐姐,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呢!” “什么都别想,”连芳洲看着她,柔声道:“清儿,你既如此不舍,便信他一回吧!我看他——也不像那等没良心的!只是,你得记住,如果有一天他变心了,不要求他,也不要为他变得不像自己,姐姐绝不要看到我的清儿变成一个为了所谓的恩宠而放弃尊严苦苦哀求的可怜女人,更不愿意看到我的清儿变成一个为了争宠夺爱而心计百出、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连芳清脸色一白,沉默片刻,低低的点头:“姐姐,我明白了!” 连芳洲看的好生不忍,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姐姐和哥哥们永远都不会抛弃你!咱们是至亲的骨肉!” “嗯!”连芳清心情好了些,抬眸展颜笑道:“他不变时,我便与他相守相依,不离不弃,他若变了,我转身离开便是,也没什么好争好抢的!不管怎样,我有姐姐,有二哥、三哥呢!” “是!”姐妹俩相视一笑。 前院花厅中,李赋、周琰等众人商量讨论一番之后,仍然决定隐瞒着周琰和老敏郡王来到南海郡的消息。 万事先等挫败了靖南王再说。 众将听了不约而同齐齐暗松了口气。他们眼下怕的就是周琰坚持要公开身份,然后命他们挥军北上,拿鸡蛋去碰石头。 纵不怕死,可无谓的牺牲明明可以避免,又何必拼个玉石俱焚? 众人散去,周琰与老敏郡王又单独见了李赋一人。 二人这才拿出先帝给李赋留下的旨意以及册封周琰为太子的圣旨。 李赋眼眶一下子便湿润了,向北跪下三叩首,又向周琰郑重行礼,道:“太子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不敢有负先帝圣恩和太子信任!只是,眼下却要委屈太子了!” 1476.第1476章 办法 “李将军快请起!”周琰忙扶住他,道:“皇祖父看人不会错,孤一切就拜托李将军了!在这儿一点也不委屈,比这一路上的奔波要好太多了!李将军该怎样安排便怎样安排,无需顾虑太多!” 老敏郡王也道:“是啊,李将军,我老头子托大说一声,在这南海郡,你只管做主便是!其他的规矩礼仪,等太子殿下的身份合适公布了再说吧!唉,眼下这局势——不知李将军怎么看?” 这也是周琰所关注的,闻言便点点头,向李赋正色道:“皇叔祖说的是,李将军,眼下汉阳王不足为虑,可璃王毕竟已经坐住了京城龙庭,拖得越久,对咱们阻碍越大!可若要起兵杀回京城,谈何容易!生灵涂炭,死的伤的受害的都是大周百姓,我不忍,相信皇祖父和父王也不想看到的!” “太子有此仁心,实乃大周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天若知晓,也会站在太子这边的!”李赋一叹,道:“不瞒太子和老敏郡王,这一点也正是臣所顾虑。郡王见多识广,不知可有指教?” 老敏郡王皱了皱眉,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太冒险。一旦不成,恐怕咱们大家伙都得丧命!” 李赋和周琰心头俱是一震。 李赋便道:“郡王何不说说?如果值得,臣不介意冒险!” “我也是!”周琰也点了头。 老敏郡王瞧了他二人一眼,叹道:“这南来一路上我便在琢磨这个问题,想要不起战事、不乱江山,唯有一个法子,潜入京城,擒拿璃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先帝遗旨!” 李赋和周琰一凛,心中却是霍然一亮。 李赋便道:“此举虽然冒险了点,然仔细安排,未必不成!只是,这样一来太子也得随行进京,万一有个不测,臣如何对得起先帝和先太子!” “李将军!”周琰笑道:“将军能去,我为何不能去!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此事不成,我也没脸再活着了!” 李赋便道:“既如此,臣便不说什么了!” 老敏郡王点点头,叹道:“你们都赞同,那便如此吧!只是,此事还需好好筹谋,不可冲动。务必布置周全才行!” 李赋和周琰都称是。 李赋想了想,又笑道:“说句实话,这些事上臣不甚在行,我家夫人心细,不怕太子和老郡王笑话,这南海郡能够稳定下来、能顺利将四大家族连根拔起,我家夫人出力不少。此事能否——” 周琰和老敏郡王相视一眼,便点头笑道:“早就听闻李夫人智谋过人,有她帮着出主意自然更好!再说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原本就不是咱们三个人便能设想筹谋周全的,只我们对南海郡不熟,哪些人能参与进来,还得请李将军费心了!” 李赋大喜,笑着谢过,又笑道:“为太子分忧,此事臣分内之事!” 三人商议片刻,李赋便要领他们下去歇息。 周琰笑道:“不忙!孤其实没有李将军想的那么弱,这两天缓缓赶路,差不多都歇过来了!为了不引人怀疑,往后将军待我们两人不必太客气特殊,就当,嗯,就当是清儿的朋友吧!将军管皇叔祖叫一声庄老爷子、管孤叫一声庄小兄弟便可!衣食起居,便如寻常待客即可!” “不错!虽然这儿是南海郡,可也还是小心点为好!”老敏郡王亦点头赞同。 李赋便笑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委屈殿下和老郡王了!” 周琰呵呵笑着,道:“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李将军休要再说这话了!而且,李将军应该改口了!” 又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这两个客人总得拜见拜见女主人才是正经!李将军,领我们走一趟吧!” 李赋一笑,抬手道:“太子——咳,庄、小兄弟、老爷子,请!” 周琰和老敏郡王一时大笑起来,三人一同往后宅行去。 连芳洲听李赋命人传话,说带着表姑娘的两位朋友前来拜访,便知是老敏郡王和周琰来了,吓了一跳,忙起身去迎。 虽听李赋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两个的身份暂时不公布,可这却是货真价实的两尊大佛啊! 不必毕恭毕敬的下跪行礼参拜,却也绝不可能太过随意了。 连芳清正同她在说话呢,听说周琰来了,条件反射的起身道:“姐姐,我先下去了!” 连芳洲无奈的瞧了她一眼,笑道:“你下去哪里?你没听你姐夫说吗?是带你的朋友进来拜访,你明明人在这儿、分明听见,却要下去,成什么话?好好跟在姐姐身边,谁也吃不了你!” 连芳清撇撇嘴,只得闷闷道:“好吧!我就挨着在姐姐身边,谁也不理!” 连芳洲好笑,也不同她分辨,带着她迎了出去。 彼此见面,连芳洲向老敏郡王屈膝施礼,又向周琰问了好。 老敏郡王游走民间惯了的,身上规矩气儿不大,周琰更是有心讨好这位未来的大姨子,满脸的笑近乎讨好谄媚,连芳洲差点都看不下去! 一时进了厅上坐下,连芳洲命人上了茶,说些别后情形。 周琰时不时的便朝她身边的连芳清瞟去,连芳清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低垂着眉目一言不发。 看的周琰暗暗焦急,只是碍于在李赋连芳洲跟前不好怎样。 老敏郡王脸颊肌肉狠狠的抽了抽,心中大呼丢人!而连芳洲早已暗暗笑得不知怎么样! 老敏郡王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寻了个托词笑着告辞,将周琰带了出去。 连芳洲起身相送,笑道:“说起来你们一路上也累了,正该休息着去!晚饭我再叫人去请吧!到了这儿,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不要见外才是!” “多谢李夫人!我们既老着脸皮来了,当然不会客气呢!”老敏郡王笑着道,众人一笑,看着他们去了。 见周琰就这么离开,连芳清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恨恨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轻轻一哼,亦告辞了回去休息。 1477.第1477章 备战 连芳洲瞧着妹子气呼呼离开的背影不觉微微摇头好笑:这丫头,越发的小性子了!分明是你不理会人家,这会儿又恼什么呢? 罢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最好是装瞎子、聋子,心里头明白就可以了。 李赋看看连芳清,再看看连芳洲,目光一闪,此时才算回过神来,诧异道:“清儿她,她和……” “你才看出来呢!”连芳洲嗔了他一眼,苦笑道:“清儿是为了他才上京去的,后来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加上这一路南下,山高水长、千里迢迢的,两个人又年纪相仿,容貌相当,便是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也难免会生出几许不一样的感情来,何况他们原本就——唉,我也懒得管了,由着他们吧!” 李赋也苦笑,道:“这是不是能算作天意呢?” 连芳洲“扑哧!”一下,笑道:“我看也差不多了!” 二人转身进屋,连芳洲忽然顿住了脚步,偏头含笑道:“放心,了解你的人不会因此多想什么,不了解你的人,多说无益!清儿是清儿,咱们是咱们,这两件事不需要混在一起!该如何做,你只管做便是!眼下这时机,可来不得半点含糊!” 或许许多人家以女儿进宫得宠、全家沾光为荣,但连芳洲明白,李赋这样秉性磊落、本身也是靠着军功实打实拜将封侯的,绝对不喜欢自己跟裙带关系扯上什么关系! 或许在他的认知中,就不该有裙带关系这种玩意儿! 可连芳清一旦真的与周琰在一起了,他的身份一下子就变得敏感了。 “我知道!”李赋笑叹,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家娘子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倒叫我心里愧疚了!我何尝怕别人说什么?清儿喜欢殿——周小兄弟,便由着她吧!只是,她那性子将来——” 李赋一笑,道:“看来咱们还得变得更加强大一点才行,将来才好给她撑腰!” 连芳洲一怔,咯咯的笑起来,忍不住一把圈住李赋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柔柔凝着他笑道:“阿简,你待我,真是太好了……” 李赋一把将她抱住,低头额头亲昵的同她蹭了蹭,轻笑道:“你是我的娘子啊,我最爱的娘子……”说毕猛的打横抱着她,将她抱进了东次间榻上。 连芳洲咯咯笑着推拒他“别闹!”,李赋偏要惹她闹,两人亲热笑闹做一团。 一番亲热,李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低头俯身在她颈窝轻轻道:“芳洲,我后日就要离开南海城了!与靖南王这一仗,已经等不得了。” 饶是并非没有送过他出征,却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战争,近得那么真切!连芳洲的心一下子有点发凉。 下意识往他怀中缩了缩,紧紧的抱住了他,唇角微勾,语气却是温柔而坚定。 “好!我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归来!我和儿子们、还有这么些人都在等着你!” “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洛广依然会留下!”李赋吻了吻她,笑道:“区区一个靖南王,算不得什么!我把南海城交给你了!只要南海城好好的,整个南海郡便也会好好的!但是,你和孩子们最重要,什么时候都是你们最重要!” 连芳洲一笑,轻轻“嗯”了一声,又道:“这一次,你应该会把阿泽也带去吧?” 李赋点了点头,笑道:“放心!他的本事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心里有数!这次云晗也会去,我会让他二人一起,正好互相照顾!” 连芳洲倒不觉得什么,笑道:“我自然放心!况且,我即便阻拦,他也不肯的!” 李赋一笑,道:“就算是为了清儿,他也必须要早早的历练立威起来,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连芳洲心中一凛,笑道:“你倒想得快呢!” “迟早的事!”李赋笑笑,又同她说了之前跟老敏郡王和周琰讨论的事情,让她帮忙想一想潜入京城的计划布置,等自己凯旋回来再做探讨。 连芳洲听说他正儿八经的向周琰和老敏郡王说了要请自己一同共商大计,顿时有点儿意外有点儿惊喜也有点儿害臊,不觉嗔他道:“你真是太胡来了些!你们那些事儿哪里是我好掺和的?到时候别叫人说出什么好听的来让你尴尬!” 李赋无谓一笑,道:“怕什么!整个南海郡谁人不知李夫人的威名!就算我不说,但凡有事我也不会瞒着你,你听了心里有主意又岂能不同我说?这都是瞒不了人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摊开了。” 连芳洲想想,他说的不错,倒也真是这么个道理,便一笑了之。 过了一天,李赋、萧牧、胡大海等人率着大军一拨拨开往肴关,驻扎迎敌。 留了沈大奕及几名中层将领镇守大本营。 随着大军开拔,整个南海城甚至南海郡都沸腾了起来,茶楼酒肆,甚至路边几个人站着闲话,说的都是这一场大仗! 人们除了激烈的谈论这场大仗,也在谈论着这场大仗背后的故事。 靖南王大加展示圣旨,宣布李赋“谋反”,“罪无可恕!”,恨不得以此便感化得胡大海等人弃暗投明,兵不血刃拿下南海郡。 而李赋与冯去疾等商议之后,亦早已发出檄文,派人四处分发包括在靖南王的地盘上! 檄文上称,璃王得位不正,有谋害先帝、先太子之嫌,根本不是真龙天子、不配坐龙庭,迟早必遭天谴!李将军深受先帝圣恩,岂肯臣服此等宵小之辈?只待明主出世,自然归服! 又指责璃王不顾百姓死活,执意挑起战争,心无社稷黎民,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君! 同时,璃王曾经对东宫太子做过的诸多龌龊事,以及先帝驾崩之疑、东宫大火之疑、先帝驾崩后汉阳王与璃王之间那你死我活根本谁也不讲仁义道德之争等等诸多事情,口口相传,如一阵风在南海郡地面上刮过,生生的将璃王的名声败坏到了极点…… 战火未起,双方唇枪舌战已经斗得不可开交。 而很明显,狼狈落于下风的是远在京城的新皇! 1478.第1478章 开战 靖南王恼怒不堪,这才忍无可忍立即挥军向着南海郡逼压而来。 李赋大军开到肴关下,双方的争斗便从唇枪舌战上升到了真刀真枪,气氛如绷紧的弦,一触即断…… 随着第一个战胜的消息传回南海城,连芳洲的心算是基本放下了。 靖南王首战大败,李赋就绝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回来禀报消息的亲卫还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薛神医携妻子云琼华以及云琼华的侄女儿云洛儿也找了过来。 据说,好巧不巧,也是连澈无意间碰见他们,惊喜招呼之下,那三人便留在了前线。 原本,他们是打算直接过来南海城的。 一战之后,李赋闭关不出。 流言,却在此时飞涌而出,无声无息的蔓延着,并且以风一般的速度迅速向周围、向京城吹去。 据说,靖南王根本就不想和李大人作战,他更想的是杀上京城自己做皇帝!虽然迫于璃王的命令不得不攻打南海郡,其实真正意图是为自己多谋划一块地盘! 又据说,其实靖南王曾派人与李将军联系,企图说服李将军协助自己,被李将军拒绝之后怀恨在心,命儿女分别带人潜入南海城欲刺杀李将军夫妇趁机谋夺南海郡,不想李将军早看出他的狼子野心,那一双儿女反而被李将军拿在了手里…… 靖南王世子周炳明在李赋次子满月宴前前往南海郡住了好一段时间期间大加结交南海郡官场、与李赋那一番谈话以及阴谋夺取南海郡的过程皆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 如果仅仅是大而化之的流言,众人或许将信将疑,或许不信,可是编排流言总不能将细节都编排得那么具体吧? 再一想,李赋自上任南海郡布政使之后,靖南王与他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来往联系,为何在京城局势激变之际,靖南王世子却一反常态的前往南海城为李赋的儿子祝贺满月? 还有之后,靖南王妃带着女儿又前往南海观音庙进香还愿? 呵呵!好一个进香还愿!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就是这时候? 对了,还听说靖南王的女儿容安郡主还在李府中小住了几日?为什么没人说这事儿?似乎这位郡主为了父王的“大业”企图勾引李将军、变成翁婿一家人,被李将军夫妇嫌恶赶走,李将军不堪此事,当然就不许人在外言三语四了…… 如此一来,那些暂时接受靖南王节制的各路兵马忍不住大起猜疑之心,虽不敢当面顶撞,然几乎人人都对他起了戒心,背地里窃窃私语,对于他下达的命令也是推三阻四再也不肯尽全力了! 靖南王又气又急、又惊又怒,气急败坏带人直奔肴关下谩骂挑战,关上甲胄鲜明,长枪林立,利箭如麻对准着下头严防攻城,却是面无表情对他的挑战置若罔闻。 靖南王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 肴关有李赋亲自坐镇,急切间根本不可能下的来!靖南王更担心这些流言一旦传入京城,璃王怎么可能不怀疑他别有居心? 谋反这种事情,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璃王龙椅才勉强坐稳,何况他自己这位置来的也不够光明正大,他怎么可能容得下别人的觊觎呢? 靖南王心急如焚气急败坏之下,一恼怒便对暂时归他节制的本省各路兵马将领们动了军法,企图以暴力的手段迫使他们听从调命。 不想反而更激起了这些人的反抗,加上李赋派出的细作们的挑拨反间与嫁祸,将靖南王军营搅得一塌糊涂、人心各异! 靖南王按下葫芦浮起瓢,拆了东墙补西墙,弄得疲惫不堪!内乱尚且不及处理,哪儿还能腾出功夫来对付李赋? 不想,恰在这时候,靖南王封地王府老巢潞州有人狼狈不堪疾驰赶来飞报:潞州城被李赋派人奇袭攻占了!王府沦陷,王妃以及府中所有王府家眷、幕僚统统落入了李赋的手中! 靖南王当即眼前一黑、脑门眩晕,竟真晕了过去! 众人哗然! 李赋肴关拒战,谁料得到什么时候竟派了人奇袭后方! 靖南王有心占一占朝廷的便宜,粮草补给都囤积的潞州城,既然被李赋一锅端了,后续显然就会跟不上!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没有了粮草,这仗还怎么打? 而且,靖南王嫡系手下众将家眷也都在潞州城,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有心思打仗? 而奉旨前来听令的各路兵马更不会动了,乐得看戏。 靖南王在军医的急诊下很快就悠悠醒转,然而,他宁愿自己从此再也不要醒来。 纵然精神不济、神志恍惚,他亦清清楚楚的听到大帐外众将心急如焚的各种议论牢骚,这叫他如何去面对? 靖南王一声长叹,勉强打起精神命侍从服侍穿戴,传众将进来相见。 “王爷!这下子该如何是好!” “还请王爷速作决断,我们的家眷落到李赋手中到底会不会——” “王爷!” 那一声声的“王爷”叫得靖南王头晕脑胀。 一番人心惶惶的纷乱嘈杂争议之后,靖南王不得不顺应众人一致之意:分重兵回救潞州城。 然而,归拢来的各路兵马却不干了。 镇守永安的杨都司与邵阳赵参将等人直接抱怨到了靖南王案前。 一口咬定靖南王是想趁机将他自己的嫡系部队送走,让自己这些客军作战,独自面对南海郡大军,有何居心? 又说潞州既然已经落入李赋手中,想要抢回谈何容易?倘若半路再被李赋设伏截杀,岂不是雪上加霜? 当务之急,应该猛攻肴关,只要杀入肴关、占领南海城,还愁潞州回不来吗? 再说,李赋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轻易伤害王府家眷以及这么多将领的家眷,还有的是周旋的余地! 再说了,潞州虽然是王爷的封地,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也是皇上的属地、大周的疆土,王爷何必如此心急呢? 难不成,王爷真的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1479.第1479章 默认 这根本就是借题发挥、欲加之词,靖南王气得哆嗦。 他辩无可辩,且心有忌惮,气也就气了并不敢动手,然手下部将却恨极了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客将,当下怒气冲冲反唇相讥起来。 争执演变成大吵,大吵变成相互攻讦谩骂,若非靖南王喝命止住,就要动上刀子了! 杨都司冷冷撂下一句话:王爷的人马如果要赶回潞州,那么恕他们不奉陪了,也得回去了! 靖南王气得倒仰。 两边不肯相让,他只能夹在中间受气。 谁料这还没解决,仅剩不多的粮草又遭了李赋派人偷袭,一把大火烧得精光! 而军中,不知何时竟悄然流行起了瘟疫…… 这下不光是靖南王,客军们都慌了神,逼着他下令攻打肴关——不是真的一定要打,而是可以趁机求败,理所当然请朝廷增援,或者离开。 虽说不光彩,那也总比尽数死在这儿的强! 靖南王内忧外患、气急交加之下竟又病倒了!一病不起! 还等不到快马疾驰回京禀报的亲信赶回来,李赋大军涌出,杀得靖南王一系丢盔弃甲大败而逃。 李赋却并没有乘胜追击,杀得联军逃窜四散,再无力聚拢,便又回关去了。 消息通过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朱三公子气愤难平,极力主张再起大军、另派得力将领挂帅出征。 他就不信了,区区一个李赋,守着区区一个南海郡,还能抵挡得住倾国之力的攻击不成! 璃王却是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再次细细问了那赶回京禀报的使者后,眸光更沉了。 “还是算了吧!”璃王叹了口气,道:“南海郡离京城遥远,本就是朝廷力所不及的蛮荒之地,朕乃一国之君、真龙天子,何必同李赋做此无谓之争!李赋没有赶尽杀绝,也没有趁机多占一座城池、一寸土地,看样子,他就是想守着南海郡那块破地而已!给他便是!” “皇上!”朱三公子大急。 璃王这一次却没有再听他的,摆摆手道:“朕知道,你恨李赋夫妇,但你要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在这一时?南海郡有天险可守,泉州港可下南洋、东洋,补给源源不断,急切之间想要攻下谈何容易!朕初初登基,未曾施惠于民,反倒燃起战火,叫众臣与天下百姓如何看朕?” 好不容易富有四海,成了天下的主人,不先享受生活、享受权力,过那高高在上、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好日子,何必非要同龟缩一隅的李赋计较? 他所占不过是南海郡那破地方,算的了什么? 朱三公子虽然心有不甘,但璃王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甚至将李赋夫妇与朱家的恩怨都拿出来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要是再坚持己见,那就是以权谋私了! “皇上圣明,”朱三公子只得言不由衷的拱手弯腰,又道:“只是,这一来攻打南海郡之事如何收场?被李赋大败,说出去总归有损朝廷颜面、有损皇上颜面啊!” 这一点璃王倒是早有主意,闻言当即冷冷一笑,道:“靖南王分明自己心怀叵测,却诬陷李赋,竟连朕也利用上了,真是其心可诛!即刻锁拿靖南王阖府进京,听候发落!至于他那一双儿女,朕会派人传旨给李赋,由他处置!” 朱三公子虽然隐隐料到靖南王会是这个替罪羊,然而听到璃王分明在主动帮李赋开脱,还要做个顺水人情将周炳明、周倩送给他,依然被狠狠的噎了一下,心中难平! 然而,他也只能道一句:“皇上英明!” 璃王脸上露出了笑容,颇为自得自己的主意,如此一来,朝廷有了台阶下,而他也可进一步的试探李赋。 如果李赋真的只想要南海郡的话,自然会规规矩矩接旨,接受了自己的好意。 自己也不需要他主动称臣臣服,只要他不搞小动作便可! 靖南王阖府被锁拿进京的消息传到南海郡,李赋不禁嘲讽一笑:真没想到那些流言竟有如此大的威慑力!还是说,璃王本来就有心病,被此事一引,恼羞成怒了! 只不知,锁拿了靖南王,又会换谁来? 李赋做梦也没有想到,等来的不是接替靖南王的其他将领,而是璃王的一道“圣旨!” 看了那圣旨的内容,李赋有一刹那的怔忪和不敢置信,薛一清哈哈大笑,笑道:“这是向你示好求和呢!将军大人,只要你的南海郡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的,那么恭喜你,从此可高枕无忧了!说起来也是,你这破地方,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又不是什么鱼米之乡,对整个大周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也只有你才当做宝贝,人家才不稀罕!” 李赋瞅了他一眼,也没生气,只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众将大笑。 安排好了肴关防务及守关人马,李赋等便陆续返回南海城。 连芳洲以及周琰、老敏郡王等出来相迎,看到薛一清夫妇也来了,更是欢喜。 只是没有看到云洛儿,连芳洲忍不住有两分诧异。 后来才知,云洛儿又回谷去了,三年之后才会来与他们相见。 再看看连澈有些神思不定、黯然伤神的神情,连芳洲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他终于是知晓了云洛儿原是女儿身吗? 那云家也是的,怎么嫁闺女都喜欢吊着人呢?云琼华是如此,如今云洛儿又是如此! 倒算云家这姑侄俩运气好了!碰上的是薛一清和连澈。 要知道这天底下有几个男子肯为一个女子一等数年? 周琰看到薛一清,鼻子一酸,想起父王,差点儿落下泪来。 薛一清亦感慨万千,所有这些人当中,算是他与东宫的关系最为密切了! 当着人面不好说什么,只轻轻叹息,冲他温和抚慰的点头一笑。 禀过周琰、老敏郡王之后,李赋很坦然的接受了璃王的善意,南海郡从此安定下来。 众人开始筹措进京事务。 汉阳王已经废了,相信璃王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至于他是网开一面留汉阳王一条活路任由他在民间隐姓埋名,还是派人追杀斩草除根,都不是李赋等人关心的了。 1480.第1480章 准备 李赋曾经问过周琰和老敏郡王:先帝和先太子,究竟是谁害死的? 周琰和老敏郡王皆黯然摇头。 从老敏郡王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先帝应该知晓几分内情,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赶紧离开京城来找他了。然而先帝什么都没有说。 璃王野心向来不死,暗算太子不是一次两次了;汉阳王最后关头露出獠牙,也非善类! 既然不清楚,那就都算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好了! 先帝遗旨相托,又与太子相交多年,再加上丁太傅的恩情,且如今又有连芳清与周琰之事,足以让李赋拥护周琰,怎么着也要想法子将璃王拉下马来! 转眼,便是半年过去。 这半年多来,南海郡内紧外松,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想来,璃王是彻底放下了戒心、相信了他只想占据南海郡过自个的日子的了! 或许是璃王得位不正怒了上天,先是黄河在河南内多段决堤,滚滚河水摧毁无数家园,大半个河南遭了秧,受灾百姓多达百万! 紧跟着梅雨季节,江南足足下了两个多月的雨,根本没有办法栽种庄稼,今年歉收那是必然的了! 到了八月份,西南又遭逢大旱…… 这半年来,李赋也没有闲着。 与勇王、丁太傅取得了联系,与留郡王夫妇也联络上了,遍布天下的连记商号将各种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到南海郡。 京城中,也早已立下了暗桩,只等着进京了! 相安无事的情形之下,进京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寻找合适的时机。 强攻进宫显然不合适。 混入朝堂?恐怕不等说出实情,就要被璃王的亲卫拿下丧命了! 商量之后众人便决定在来年二月份的祭天大典动手! 这一年如此不顺利,明年璃王肯定会亲自前往南郊祭天,这便是极好的机会! 只要事先布置得当,提前联络忠于太子的臣僚,联络李赋昔日心腹得用之部下,足以与璃王一拼。 十月初的时候,众人便分拨,化整为零前往京城。 庞玉龙在琅岐州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李赋索性命他做了琅岐州知州,将詹知州又调了回南海城,掌管整个南海郡的事务。 他与冯去疾,也是要进京的。 詹知州并非南海郡人,老家在安徽。李赋答应了他,事成之后,便在安徽为他谋个缺,让他回家去。 至于南海郡,李赋也想好了,且知会过周琰后,私下里也与冯去疾说了,下一任南海郡的布政使,就是他。 冯去疾一怔之下恍若做梦,半响回过神来,情绪激荡难耐的跪了下去,俯首颤声道:“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敢辜负了大人的信任!毕竟令南海郡繁荣昌盛,再也不会与朝廷离心离德!” 虽然他是为李赋好,才提议让李赋抢夺江山,然而李赋没有那么做,这到底是他的一块心病。他很清楚,此时一旦泄露出去,那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因此自那之后,虽然李赋依然如同以往那般待他,他心中却总难以释然,总有那么点儿不自在! 此刻听了李赋这话,才知李赋是真的没有打算过跟他算旧账、为难他! 他让他跟他一起进京,是让他去立功;让他再回这南海郡做布政使,是让他不在他的面前省得他会不自在! 冯去疾是个极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李赋的苦心,如何不感动。 李赋一笑扶住他,笑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我也相信,南海郡在你的治理下必定会一天比一天好!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真盼着这儿好!” 冯去疾一笑,便道:“往后大人得闲了,只管带着夫人和小少爷们回来便是!相信南海郡上下,没有人不欢迎大人和夫人的!” 二人相视一笑。 到了十月初十,该上京的所有人都上京了。 李赋和连芳洲、周琰、萧牧、洛广是最后一拨,连泽、老敏郡王、冯去疾、胡大海等已经先行去了。 徐亦云和连芳清、旭儿兄弟俩、逸儿都没有去。 有詹大人和墨未在,又有忠心耿耿的南海郡军营,以及李赋留下的一百亲卫,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保得住孩子们安然。 这是预防万一,然而这个万一他们不能不预防。 周琰的心中十分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连芳清能够跟在他的身边,他可以时时刻刻看见她,他不想与她分开这么久。 另一方面,他更知晓此次京城之行充满危险,一不成功便成仁,没得选!他又不想她跟在他身边万一受到牵连…… 连芳清呢?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事情会有失败的可能! 在她的心里,姐姐和姐夫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况且这次还有这么多人一起出手,老敏郡王、勇王、丁太傅,随便一个出来,璃王敢动谁? 她不想跟着去,压根也没有想到会被人认为怕受到牵连,而是心里很迷茫,迷茫到她只想逃避。 她不知道等他登基为帝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他说过的话他还记不记得…… 纵然记得,又有什么用! 他已经不是那个握着她的手,神色紧张微红着脸说他要娶她、这辈子只守着她一个的皇次孙了,而是太子、未来的天子! 他有了不得不为、有了不得已,她都明白。 她一个人还傻乎乎的执着于过去,那就是痴人说梦,不但会成为笑话,还会被人说一声“荒唐!” 何必呢? 所以左思右想之下,她终于忍痛决定,她要留在南海郡。 她需要冷静冷静,他也需要冷静冷静。 或许,等他登基为帝后,顺水推舟的就“忘记”了在南海郡的她,那么她也不必再记得他。 如果他派人来接—— 连芳清心里又乱起来:哎,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没准她清清静静的留在南海城,便想出答案来了呢? 正好可以帮姐姐照看两个小外甥,跟二嫂作伴,何乐而不为! 连芳洲见她坚持留下帮自己照顾孩子,心中叹息,心道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倒帮我看起孩子来了!少不得暗中叮嘱徐亦云,请她照看好清儿,徐亦云红着眼眶郑重应了。 1481.第1481章 承诺 她虽舍不得连泽,却也明白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反倒不如留下…… 周琰临走前单独见了连芳清一面,看着她灿烂甜美的笑容,明媚的容光,他的心温温暖暖,又阵阵恍惚。 他近乎贪婪的看着她,像要把她印刻在心里。 “清儿,你,你在这儿等着我!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周琰喉咙有点发堵,低低的说道。 连芳清根本不敢看他的目光,眉目低垂轻轻点了点头,片刻轻轻说道:“虽然我姐姐、姐夫出手一定不会不成,可是京城还是挺危险的,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一旦有事涉及先太子,千万不要冲动!” 她不禁嘟了嘟嘴,她不跟在他身边,还真的有点儿担心这个呢! “……”周琰哑然失笑,心中一振,忙用力点了点头,郑重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冲动!我还要为父王报仇、还要娶你呢!” 连芳清心里一阵别扭,她此刻最不爱听到的就是他说娶她的话。 娶她,与旁人共享自己所爱的丈夫,她做不到!凭她的家世,想要做皇后也很困难! 一切都是未知。 她没有在此刻下定决心挥剑斩情丝与他决绝已经算是极从容乐观的性子了。 她愿意再看一看,直到现实的问题逼迫得寸步难移躲避不了,那时再来做决断。 虽然如此,然而她心中更明白想要做到他之前的承诺无异于异想天开,其实,她内心深处已经做好与他终究分开的准备了。 只不过,她不想这么早就承认,还想再自欺欺人一下罢了! 所以,听到他说什么娶她之类的话,心中便格外的别扭、格外的不自在。 连芳清将头一扭,垂眸淡淡道:“那么就此别过吧!你快走吧!保重!” 周琰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赶自己走,旋即在心里自我安慰:清儿素来不是婆婆妈妈、拉拉扯扯性情的女子,她这是,嗯,长痛不如短痛!横竖迟早要走的,多言无益,且看着便是! “那我走了!清儿,咱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你等着我!”周琰点头郑重说道,深深的看了连芳清一眼,转身离开。 连芳清心中一颤,强忍着没有掉头看他。 直到他走远,她才试探着抬了头,怔怔看了看他的背影,眼中不知不觉涌上了淡淡的水雾。 眼前,霎时变得朦胧。 就像她和他的前程,看不真切…… 因为是悄然潜入京城,连芳洲、李赋一行并不高调,做寻常商人打扮,乘着面上寻常内里坚固的马车在一个清晨离开了南海城。 出了城门,连芳洲不由掀起车帘向后看了看,南海城的城墙高大庄严,巨大青砖砌起来的城墙久经年月显出了沧桑的青灰色,望之令人生畏。 连芳洲的神思忽然有点儿恍惚,来的时候,那么真实,离开的时候,却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阿简,你说,我们还会回来这儿吗?这么回京城怪刺激的,这几天我光顾着紧张兴奋了,也没工夫想别的,这会儿才发觉,其实我真挺喜欢这儿,怪不舍的!”连芳洲放下帘子,靠在李赋肩头悠悠叹道。 李赋一笑,顺手揽着她,柔声道:“你想回来,咱们就回来!等这件事情了结……等朝局彻底稳定下来,让皇上给我放两年假,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连芳洲不觉失笑,原本她还以为李赋要辞官不干了呢!略想想便知不可。他还这么年轻,这么早便离开朝堂岂不可惜?即便想走,皇上也不会答应!况且,还有两个儿子呢,总得为儿子们做点什么才是。 “好!”连芳洲一笑,便道:“你休假两年,咱们还来这儿转转,然后从泉州城出海下西洋,如何?” “听你的!”这回李赋没有反对,而是毫不犹豫笑着答应,与连芳洲相视一笑。 十月二十,一行人便到了京城。 再次进京,无论是李赋、连芳洲,还是周琰,都颇有一番感慨,一番叹息。 连泽等早已找好了住的地方,在北城一片中等人家住宅区域寻了三处住处,分别在不同的巷子里,彼此之间距离不近不远,一旦有事可相互支援,分开撤退。 “委屈殿下了!暂且请殿下现在这儿落脚吧!”李赋很有些过意不去。 院子虽然整齐干净,可也就整齐干净而已,对周琰来说,的确是委屈了。 周琰摆摆手,笑道:“李将军切莫如此说!这算不得什么!” 说着几人一同进去。 此时白天,不便相见,连泽等已经得到他们到达的消息,晚间会过来相聚。 晚间一番商量,基本按照在南海城的时候说好的分工,各人各负责一部分。 过几天,老敏郡王和崔绍溪就会在人前显现,对外做出老敏郡王在外地游历,携带崔绍溪一同回京的样子。 老敏郡王素来喜欢跟年轻人结交朋友,崔绍溪乃风度翩翩、人品出众的一佳公子,老敏郡王会与他走在一起丝毫不会惹人怀疑。 以老敏郡王的身份地位,相信璃王看到他回京会高兴得鼻子都笑歪了! 同样,崔绍溪出身名门,又是公主血脉,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这个时候进京,璃王也会欢迎之至。 后续的发展果然不出所料,老敏郡王和崔绍溪回京令璃王精神大振,对两人各种厚待恩宠与拉拢! 只要老敏郡王点头认同了他,宗室还有谁敢说话? 而崔绍溪身后站着崔家,价值同样不可估量。 在朱三公子的有意结交下,崔绍溪很快与他打得火热,出入朱府变得寻常。 老敏郡王呢?自然少不了神色凝重、目光疑虑的问了璃王一番之前的京城之变。 璃王当然口称“冤枉!”叫苦不迭,老敏郡王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他,但也沉默不语没有反驳他。 在璃王看来,老敏郡王只要不言辞激烈、态度激烈的公开反对自己,便等同于默认支持了。 反而他如果主动表示认同自己、一下子就全盘接受了自己的解释,那才不对劲呢! 1482.第1482章 回到京城 连芳洲和连泽手中的商铺商号成了打听消息的最好来源。 李赋与胡大海、连澈等则根据京城如今的局势、各位朝臣的处境做出分析后,分别暗中联络昔日太子一党、军中旧部如今既有一定力量又被璃王一系打压郁郁不得志的人。 此事需得谨慎,所谋之事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十分耗费心神心力,需得处处周旋细致方可。 丁太傅也已经被璃王半请半胁迫的弄到了京城,然而他不肯入中枢,只在翰林院任掌院学士,一门心思教书育人起来。 自然便是头一个要联络的人。 还有留郡王和留郡王妃。 且不说留郡王妃与连芳洲的关系极好,又是儿女亲家,他们两口子是肯定要帮着连芳洲李赋的。 正因为留郡王妃与连芳洲关系好,璃王虽然碍于她北国公主的身份不敢动她,皇后娘家可没给留郡王府什么好气受,暗中的打压自然少不了的。留郡王和留郡王妃有机会又怎么可能不还以颜色? 留郡王别的本事没有,胜在交友甚广,长袖善舞,稍稍有点风吹草动,他若有心,极难瞒得过去。 令连芳洲最意外的是,竟偶遇了孙明! 孙明乍见他们又惊又喜,密处叙话连芳洲和李赋也没有瞒着她此次回京所为何事。 孙明听了并不意外,反而一笑,说道:“我就知道李将军绝非如今朝中传言的那样打算占据南海郡做个逍遥自在的土皇帝!我猜着你们肯定会回来的,只是没有想到,回来得这么快!” 连芳洲和李赋一笑,心中微微涌起暖意。 孙明一扬眉,便郑重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们尽管开口便是!” 见连芳洲和李赋一怔显出犹豫之色,孙明哂然一笑,笑道:“怎么?莫非你们还信不过我吗?” “不!绝对不是!”连芳洲下意识脱口反驳,见李赋挑了挑眉,而孙明笑吟吟的看向自己,连芳洲苦笑道:“孙大哥,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如今你和苏大小姐日子过的好好的,我真的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也不想……把苏家牵扯进来。” 毕竟,世界上有绝对二字但没有绝对的事情。 虽然他们计划周详,成功的机会极大,然而还没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谁又敢打包票呢? 越是大事,越是容不得哪怕一粒尘埃的疏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苏欣儿与自己向来不合,纵然她嫁给了孙明,纵然她与孙明听说过的也算是琴瑟和谐了,可连芳洲知道,那位骄傲、高傲的大小姐对从前的事依然耿耿于怀,她从来都没有对自己释然过! 孙明一旦参与进来,苏欣儿作为他的妻子,有很大的机会可能察觉探知此事。 万一被她知道了,以那位大小姐的脾性,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哪怕只是个可能的漏洞,连芳洲和李赋也决不让此存在。 听她提及苏家,孙明在脑子里把她的话过了过,便明白了何意。 不由轻轻一笑,淡淡道:“无妨。不怕告诉你,我已经与苏欣儿和离了,她早已经离开京城回了老家去,所以,真的无妨!” 连芳洲意外的睁大眼睛,看到孙明那云淡风轻的笑意中分明隐着一抹苦涩,也不便细问,更是做梦也想不到会跟自己有关,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孙明一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有事便叫人和我联络。翰林院乃天下读书人龙头,翰林院倒向哪一边便代表天下读书人倒向哪一边,我虽不才,也颇结识了好几个儒林前辈,届时有必要,亦可劝说一二。” 连芳洲不便再拂他的好意,见李赋亦微微点头,便笑着应了。 正好,他们不太方便与丁太傅做过多的联络,有了孙明,却是方便多了! 因为这一年来国运不济,璃王便越发要粉饰太平,过年的时候将整个京城命官府布置得花团锦簇、光鲜亮丽。还命官府筹办一次盛大的元宵灯会,届时不但会有数不清的各种各式花灯精彩纷呈,还会燃放烟花,与民同乐,与民同享太平盛世! 周琰听得冷笑:好一个沽名钓誉的璃王!好一张虚伪的面皮! 却是连芳洲说得妙:“这是他最后的狂欢了,便由着他放肆一回吧!” 惹得众人大笑。 过了年,李赋等人变得更加的忙碌,紧张的气氛也一点一点的、无声无息的在各人的心里越变越重。 璃王欲前往南郊祭天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在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 过完年,赏过花灯狂欢过,礼部与内庭司礼监便开始派人前往南郊选定举行祭天仪式的地方开始搭建祭台,以及做着其他各种准备。 李赋、周琰等人的准备,也到了最后一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二月二这一天,在众人的无声期盼中、紧张等待中,不徐不疾的如期而至了…… 这日一大早,各路便分别暗暗行动了起来。 周琰在两天前便已经住进了老敏郡王府,届时会怀揣先帝遗旨,扮作随从跟在老敏郡王身边一同前往祭天场地。 丁太傅以病为借口推辞了同行:他得留在京城中掌控朝局。南郊之变的消息一传回京,无人牵头拢住众臣,势必大乱! 崔绍溪前一夜喝多了喝得大醉,祭天队伍出行的时候他还没有从宿醉中清醒过来,自然也去不了。 他的任务是第一时间带人将朱家阖府上下给控制住。 宫里,当然是交给了留郡王妃和连芳洲! 连澈与萧牧以及李赋的两名部将并之后化整为零赶回京城的五百亲兵、暗中投诚的五成兵马司指挥使也留在京城。 到时他们便是上述各路人马动手的武力保障! 控制六部与朝堂、后宫,同时趁机夺下顺天府衙门以及留守御林军,整个京城便尽在掌握。 自然,动手时机需拿捏恰到好处,各处配合万无一失,任何一个环节发生意外都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从而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1483.第1483章 祭天 眼看着那长长的祭天仪仗队伍出京,隐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的各方人马便悄然退走,摩拳擦掌做着最后的准备,等着动手的信号! 长队伍中,周琰装扮成小厮跟随在老敏郡王轿子旁边随着队伍默默的往前走着,一步一步,踏向他的终点。 倘若失败,京城中各人就地隐藏,伺机离开,而他,以及在祭天大典上动手的李赋、连泽、老敏郡王等人,却肯定难逃一死! 他的心突突狂跳,手心里满满的都是冷汗! 周琰暗暗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父王的仇,皇祖父的冤,都着落在他的身上,他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和凌乱! 高而宽阔的祭台已然在目,周围旌旗招展,身材格外高大、雄壮威武的武士们手持长矛、长刀、金瓜等分守四面,甲胄鲜明,威风凛凛! 祭台周围搭建了无数供宗室贵族、文武大臣们暂时歇息的彩棚。 外围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站立着无数的侍卫兵丁。 一时队伍到达,原本冷肃空旷的场地霎时变得热闹起来,光是那衣履唰唰声以及走路带出的声音便如潮水般令人耳根不得清净。 司礼太监扬起长长的静鞭“啪!啪!啪!”的挥了三下,沉沉的响声如闷雷击下,众人立即便安静了下来。 在一位位小太监的引导下站在各自相应的位置,恭迎皇帝下御辇。所有跟着一起来的随从下人们统统远远的跪在外围。 “皇上驾到——” 那一声尖细的唱喝传来,响彻耳膜,周琰的手紧握成拳,手心一紧,下意识的微微抬眸看了过去。 那明黄的颜色乍入眼帘,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他眼底闪过悲愤,咬了咬唇。 冗长的祝文念完之后,随着璃王一声“众卿平身!”,众臣谢恩,按照爵位品级高低依次起身。 周琰等众人也都起来,便不动声色与戴公公两个在老敏郡王另一位心腹仆人的带领下赶去老敏郡王身边“伺候!” 说是去身边伺候,其实也不过是为老敏郡王整整穿戴的衣裳、配饰,而老敏郡王以及其他宗亲大臣们随着璃王步步走上祭台,他们仍旧是不能随行的! 但是,却是等候在祭台下,上下都很方便。 在司礼监大太监的声声唱喝中,众臣随着璃王一步步等上了高高的祭台。 阔大的祭台中间,又有层层递进的三层高台,祭天仪式的最后一道程序便是由身为天之子的皇帝亲手将那高台上的祭火点燃。 …… 整个仪式,在一片庄严肃穆之中一项一项的进行着。 众臣依着事先排演好的规矩礼仪一次一次的跪拜、行礼,司礼太监的声音,阵阵灌入耳中,时间久了,令人显得有点恍然。无边的空旷的感觉,似乎连本身的存在都变得有点不真实起来! 不想,突变横生! 就在璃王举着祭火火种,正欲迈步登上那祭台之上的高台的时候,一声大喝:“慢着!”仿佛从天而降,震慑了所有的人!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下,蟒袍玉冠的老敏郡王慢慢出列,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冷厉。令所有人都愣愣的回不过神来:谁曾见过他如此神情? “敢问璃王殿下,先帝,到底是怎么去的?东宫那一夜大火,到底跟殿下有没有关系?殿下继位,名正言顺呼?” 璃王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握着燃烧祭火的柏木棍的手一抖,差点儿将柏木棍跌到地上。 “放肆!”朱三公子怒声出列,厉喝道:“你一个臣子,竟敢置疑皇上、竟敢以下犯上,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拿下!” “哼!”老敏郡王冲他冷笑,不屑道:“本王看谁敢!本王所问,不仅仅是本王心中疑惑,亦是天下人心中疑惑,殿下,请对天明言、对天下人明言!若敢欺天,必遭天谴!” “轰!”的一下,老敏郡王的一番话如同落入湖中的大石,掀起了滔天巨浪,众臣炸开了锅,哪里还忍得住,纷纷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那些暗中已经与老敏郡王、周琰有了约定的大臣、宗室们更是借题发挥,各种鼓动与挑唆,场面眼看失控! 璃王气得浑身发抖,大喝道:“都给朕住口!老皇祖叔父,朕敬你是长辈,你怎可如此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念在你一把年纪了,朕不同你计较,方才的话,朕就当没有听见!老皇祖叔父,请你好自为之!” 老敏郡王冷笑,眸光炯炯盯着璃王一瞬不瞬:“殿下此话何意?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说着不客气的将话重提,步步紧逼:“刚才的问题,还请殿下回答!” “你!”璃王脸色铁青,一双眸子如凝冰霜,恨不得叫人将老敏郡王剁成肉酱!然而他知道,不行! 至少,此刻不行! “老王爷,我看你是老糊涂犯了迷糊了在这儿胡言乱语!皇上,臣看老王爷必定是累坏了,不如先请老王爷回去休息吧!等老王爷休息好了,自然就不会犯糊涂了!” 朱三公子被老敏郡王一通鄙视抢白毫不在意,便又说道。他那个时候必须要出声,为的只是提醒璃王赶紧反应! 随着朱三公子话音刚落,璃王一派中坚力量便纷纷附和称是。 璃王猛的醒悟过来:不错!此刻必须得赶紧将这尊麻烦的大佛弄走才是! 他立即点头,道:“还是你细心,朕也叫老皇祖叔父给弄糊涂了!来人,将老王爷请下去,送回敏郡王府,着太医前去诊治诊治!一路上小心着,不可对老王爷无礼!” 两名被璃王点中的太监迟迟疑疑的答应着“是”,犹豫上前。 老敏郡王怒极反笑,瞪着璃王,一字字大声道:“本王有先帝御赐金牌在身,我看谁敢动!”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面巴掌大的金牌高高举起。 这等东西断断做不得假,也绝没有人敢在这种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弄个假的出来骗人。纵然没有亲自拿在手中验过,却已是心中一凛,信了老敏郡王的话。 1484.第1484章 大结局(正文完) 纷纷跪下叩首,三呼万岁。 纵然是朱三公子,且气且惊,同样无法。 璃王也同样无法可施,不得不跪了下去。 他的心中纷乱如麻,又气又急又恨又恼,隐隐的感觉到了今日的事情不会到此为止,一阵悲凉从中而来。 难道,他终究同那个位置无缘吗? 老敏郡王冷冷一笑,手臂一扬,一只响箭直冲云霄。 众人又是一凛一惊! “你在干什么!”璃王也顾不得什么尊重不尊重、礼貌不礼貌了,厉声喝道。 老敏郡王冷冷一笑,没有做声。而是将目光投向外围远方。 众人徇视望去,看到那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大军瞬间四下里将整个祭天场地围得水泄不通,其中数名大将带人杀气腾腾继续逼近而来,无不大惊失色。 “老王爷!莫非你想造反!”朱三公子大叫。 老敏郡王哈哈大笑起来,嘲讽的笑道:“造反?朱三公子,你可真会想!本王只不过想为先帝和先太子讨一个公道而已!” “本王还要告诉大家,”老敏郡王环视众人,一字字大声说道:“上天保佑,太子的次子皇次孙殿下并没有死!今日祭天大典,他,也来了!” “什么!” “皇次孙!” “太子殿下的次子!” 如同巨石投进湖面,众臣又一次炸开了锅! 璃王额上冒着汗,朱三公子目光闪烁不定。 而此时,李赋带着联络收服的西山军营两万军士已经将此地团团包围住,他本人与数名将领正带着二百来亲兵以及其中精锐,杀气腾腾的靠近祭台。 祭台下守卫的御林军们以及军士们纷纷刀剑出鞘,一名身着统领服饰的将领挺身而出,拔剑冷喝道:“原来是李将军!李将军想要造反吗!” 李赋瞅了他一眼,突然望向祭台提气大声喝道:“威宁侯李赋求见各位王爷!” 璃王等听说李赋也来了更是一凛。 老敏郡王则哈哈大笑,道:“威宁侯还不快上来!哪个兔崽子敢阻拦,给本王杀无赦!” “老王爷!” “殿下莫非心虚?”老敏郡王冷冷道。 那统领还想阻拦,李赋眸光一寒,冷冰冰道:“你是真的想死吗?不妨先看看这周围的情势再做决定吧!” “给我杀——” 那统领自知乃璃王一系心腹,别人能够逃得过他万万是逃不过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拼出一死斗上一斗,或许尚可争得一线生机。 不料话音未落,胸口一凉一热,闷痛传来,他低头一看,李赋的剑已经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他艰难抬头瞪他,喉咙里呼噜呼噜响了几下,眼睛一闭,砰然倒地,一时气绝。 众人大惊,手握刀柄剑柄下意识后退两步,警惕的瞪着李赋。 李赋收回剑,高声冷喝道:“谁敢上前,他就是榜样!你们受人蒙蔽,尚情有可原,倘若一错再错,就怨不得本侯了!” 众人紧张的心略略松弛,一来为他气势所震慑,二来看到那密密麻麻、兵刃雪亮团团包围的大军,一时没了主意。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李赋早已领着数名将领、几十亲兵杀气腾腾的上那祭台去了! 而他们的周围,虎视眈眈的亦守着李赋的人。 众人惊呆呆的看着踏步而来的李赋,心中的不安更大于震惊,不复之前炸开锅般的惊讶,反而一个个默不作声,只管眼睁睁的盯着他了。 “王爷!”李赋上前,向老敏郡王施礼。 老敏郡王舒心一笑,精神大振,冷冷道:“璃王殿下,你不说,老夫来说!东宫大火,先帝突然驾崩是不是你所为老夫不知,但这帝位,却不该你得!去年除夕之前,老夫曾进宫见了先帝一面,当时……” 老敏郡王将当时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又将一块明黄色的绸布从怀中掏出来,冷笑道:“这是先帝遗旨,内阁三位大人以及六部尚书、宗亲郡王都可上前细看是不是先帝的笔迹和私印!若说你没有动什么手脚,先帝绝不可能会让老夫带着皇次孙悄悄离开京城!当时,璃王殿下想必已经控制了皇宫吧?” 璃王又惊又怒,大叫道:“父皇是汉阳王那个不孝子害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为父皇报了仇,继承大统有何不可!至于你说当时见了父皇说了什么,那是你一家之言,谁知道你有没有撒谎!皇次孙?呵呵,在哪?只怕是你自己想要夺位、故弄玄虚吧!” “本宫在此!”周琰大声出声,从祭台下大步走了上来! “老郡王的话,老奴可以作证!”另一人颤巍巍的跟在周琰身边,也走了上来。 “真的是皇次孙!” “戴公公!那是戴公公!” 先帝去世之后,戴公公便失踪了,紧跟着璃王与汉阳王争位,京城中乱成一团,谁顾得上他? 事后璃王也颇费了一番心思去寻找他,然而遍寻不见,也就当他死于混乱之中了。 不想,这个时候他竟然冒了出来! 璃王腿一软,差点儿跌倒在地。 戴公公从小太监的时候便跟在父皇身边伺候,伺候了整整一辈子,其耿耿忠心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的话,在所有人心中可信度甚至超过老敏郡王。 周琰面沉如霜,盯着璃王冷冷道:“你没有想到吧?我没有死。那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恰好瞒着父王母妃出了宫办点事,不想却逃过了一劫。璃王殿下,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戴公公抹着眼泪道:“先帝没说过的话,老奴不敢妄加揣测,老奴只能说,老敏郡王所言一字不差!还有,老奴之所以会去找老敏郡王与皇次孙殿下,也是先帝的交代!” 众人尽皆哗然。 戴公公这话,分明暗示先帝其实知道了什么,只不过碍于骨肉亲情或者碍于皇家丑闻不愿多言,因此什么都没有说。但璃王,肯定是做了什么,那么这个皇位—— 加上已经暗中投向李赋一班大臣的鼓噪,不明真相、以及中间派们渐渐开始动摇,倾向了周琰。 唯有朱国丈、朱三公子、御林军统领张才、吏部左侍郎刘振、大理寺卿李明福等璃王一系心腹核心成员,怒叱戴公公与老敏郡王等,只管索要证据。 又言新皇登基已经一年,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这是上天眷顾,新皇无错,岂可随意更换君主,造成天下大乱? 老敏郡王怒极反笑,冷笑道:“天下大乱?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呵呵,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过如此!现有先帝遗旨,封皇次孙为太子,即日起太子继位,璃王殿下,你可有异议!” “放肆!” “大胆!” “什么!” “还有遗旨!” 周琰不慌不忙将那明黄圣旨从怀中取出来,双手奉给老敏郡王。 老敏郡王恭敬接下,高高举起,大声道:“请三位阁老和六部尚书上前一验真伪!” 方阁老、刘阁老和朱阁老均神色凝重,三人相视,正欲上前,朱三公子突然猛的从身旁侍卫手中拔出长剑,大叫道:“这都是假的!统统给我上,诛杀反贼!凡有功者赏黄金万两!擒杀首贼封万户侯!” “给我杀!”张才也大叫一声,凶狠的向周琰扑了过去。 璃王一系齐声大吼,疯了一般凶神恶煞齐扑上来。 能够站在这祭台之上的守卫们,自然都是璃王信得过的心腹侍卫,身手亦不俗。 不由自主的,各人心中热血沸腾起来,发一声呐喊一起乱杀。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唯有乱,越乱越好!如果趁乱杀了周琰,夺了遗旨,看谁还能有话说! “保护太子和老郡王!”李赋大喊一声,众将众亲卫亦拔出兵器与对方杀起来。 祭台下见状,同样呐喊着杀做一团…… 只苦了手无寸铁的众臣们,惊叫声、呼痛声此起彼伏,推搡间不知多少人被绊倒或者误伤,惨叫连连。 李赋与十来名武功最好的亲兵护着周琰、老敏郡王退到一角,抵挡着各方攻击。 远远的,胡大海等人见状不妙,立即带人从外围杀了上来,两刻多钟后,一场混战方才渐渐被止住。 眼看着周琰的人控制了局势,喊杀声已经消停,地上横尸遍野,一地的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着异样的妖娆。 “璃王,你还有何话可说!”周琰身着青衣仆袍,挺身而立却气度风华,那睥睨之态竟比先太子还要凌厉。 璃王有些恍惚,原来,他连这个侄儿都看走眼了!想必此刻,不少人与他是一样的想法吧? 那一双双目光,盯向自己,有愤怒,有怨恨,有不屑,有暗道活该!总之,没有善意。 璃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扬下巴,大声冷笑道:“不错!东宫那场大火,是我做的!不过,先帝之死与我无关,那是汉阳王的手脚!还有钰王,也是死在他的手里!当初他杀钰王,不过想嫁祸本王,父皇英明……” 璃王喃喃的,神情一黯。 众人脸色一变,无不凛然。 周琰眼窝一热,眸中含泪,紧紧攥着拳垂在身侧,咬着牙颤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璃王恨恨大叫道:“我恨他!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是太子!同样都是凤子龙孙,凭什么我不能想那个位置!” 周琰怒道:“你要争便争,争赢了那是你的本事!可你不该如此狠毒、不该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东宫上下数百人口,还有我母妃、兄长——” 周琰恨恨道:“他们何其无辜!” “无辜?”璃王哈哈大笑,道:“生在皇家,没有谁无辜!要怪,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 他说完,大叫一声纵身而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狠狠的摔向了台下,当即气绝。 两名侍卫飞奔下去验明璃王的确咽了气,周琰怔怔的,心中一时空落落。 老敏郡王叹了口气,命人将璃王尸身抬走,向周琰弯腰拱手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立刻继位吧!” 众臣纷纷跪下叩首:“请太子继位!” 周琰点点头,立在那高台之上,接受了众臣的三跪九叩,远远近近的侍卫、军士们齐齐跪下,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响遏行云…… 京城中,接到李赋发回的信号,各路人马也开始了行动。 连芳洲扮作奴婢,跟着留郡王妃一同进宫,递牌子请见太后——也就是先帝时的皇后! 自从璃王继位之后,太后的日子过的自然不会好。 虽然碍于她的身份,璃王给她上了尊号,但淑妃以璃王亲生母妃的身份也已经晋级太后,两宫同尊,太后注定是被比下去的那一个。 加上她心中对璃王怀着怨恨,根本不需要璃王和淑妃做什么,紧闭宫门,只管吃斋念佛,根本不问世事。 弄得得意洋洋的淑妃想要在她面前显摆显摆都没有机会。 当然,自吃斋念佛之后,太后也从不见任何内外命妇——包括自己的娘家人。也没有哪个内外命妇愿意冒着被淑妃迁怒的危险主动求见她。 留郡王妃也没有求见过太后。这是第一次。 太后听了燕姑姑禀报,平静无澜的目光不由得闪了闪,沉吟起来。 留郡王妃在时隔一年多之后突然求见,太后不认为她是闲着没事儿突然想起自己这个过了气的太后特意来同自己聊聊天解闷。 那么,她有什么事?为什么明目张胆的求见自己?她虽然是北国公主,如今却生活在大周的京城中,受着璃王的统治,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突然挑衅璃王、淑妃的权威。 “娘娘,还是见一见吧!留郡王妃倒是个有良心的,还记着您!同她说说话,问问外头的情形也好啊!”燕姑姑忍不住劝道。 太后唇角微勾,嘲讽一笑。 问问外头的情形?还有什么好问的?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如今,不过是过一天是一天,等死罢了! “也好!那就见见她吧!”太后轻轻一叹,终是微笑着道。 见一见她,便是气一气淑妃也好啊! “是,太后!”燕姑姑眼睛一亮,兴高采烈的去了。 太后见了,不由心酸。 曾几何时,她身边的人竟过上了这等促狭的日子吗? 宫门外,留郡王妃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烦躁的向里头张望了望,忍不住低声向连芳洲道:“姐姐,太后会见我吗?这一年多,她可不见外人的啊!” 连芳洲笑笑,亦低低道:“正因如此,她定会见你。” 留郡王妃舒了口气,心中稍安。突然眼睛一亮,不觉展颜笑道:“来了!是燕姑姑!看来太后真的会见我了!” 连芳洲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会心一笑。 燕姑姑上前施礼,笑吟吟的将留郡王妃一行人请了去慈安宫。 见她身边一名丫鬟也跟着进殿去,燕姑姑张嘴正想阻止她,转念一想:算了!慈安宫多久都没有人气了,让她进去,多点儿人气也好!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如今哪里还讲究这个! 太后笑吟吟的,端坐在上受了留郡王妃的礼。自然更不会留意跟着她进来的丫鬟。 闲话二三,留郡王妃说笑间眼波一转,轻轻扫了扫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 太后何等精明之人,见状不由一笑,笑道:“如今哀家这慈安宫跟冷宫也没什么两样,有点儿心思和门路的,早就走光了,剩下这几个,都是哀家的心腹!你啊,想说什么便说吧!” 瞧了留郡王妃一眼,又笑道:“罢了!你们还是出去吧!” 慎姑姑、小聂等笑笑,敛身施礼退下。 留郡王妃瞥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笑道:“太后,臣妾今日前来,是给太后送一份大礼来了!相信太后收到臣妾这份大礼,一定会很欢喜的!” “哦?”留郡王妃的声音又轻又快,带着明媚的愉悦,令听的人不自觉的心情也变得好了几分。太后不禁一笑,同时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不由笑问道:“什么礼物如此神奇?哀家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留郡王妃拍手咯咯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太后娘娘!” “……”太后一怔,连芳洲已经款款上前,向着太后跪倒,伏身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 标准的命妇请安的礼仪规矩,那语气,端凝轻柔,绝不是一个奴婢说得来的。 “你……是谁?抬起头来!” …… 淑妃和皇后见了太后派来邀请前往叙话的燕姑姑、慎姑姑不由心下大是纳闷好奇:太后这是怎么了?听说今儿留郡王妃进宫来见她了,又把自己也叫了去,难不成,是留郡王妃向太后告状了? 无论是皇后还是现如今的母后皇太后、昔日的淑妃娘娘,对此既不屑一顾又颇为好奇,略想了想,痛快的都笑着答应,摆驾慈安宫。 倒要瞧瞧她搞些什么名堂!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然而,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进了慈安宫,就再也出不去了!留郡王妃带进宫来的,都是会功夫的女侍卫。 淑妃和皇后做梦都不会想到太后竟敢有胆子算计自己,更做梦也不会想到外头已经变了天,因此前往慈安宫的时候根本无所顾忌,什么提防都没有! 以无心算有心,她们如何有反抗的机会。 “等皇上回来,定不饶恕你们!”淑妃恨恨的道。 连芳洲和留郡王妃不屑嘲笑,根本没有搭理她。 太后也没有搭理她。 她们在等,只需要静静地等。 终于,宫里起了变动……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风一般在宫中蔓延开来,宫女太监们人人自危,个个恐慌。 宫门外,正在进行激烈的交战,隐隐有刀剑相击的铮鸣声传来,令人心惊胆颤! 连芳洲和留郡王妃命人紧闭慈安宫大门,耐着性子等待。 直到门外传来踏踏的脚步声,沉重的敲门声响起,宫门外喊话的是连澈! 连芳洲和留郡王妃同时松了口气,相视一笑,忙叫人打开了门。 “姐姐!郡王妃!大势已定,皇次孙殿下已经在祭天仪式上登基即位,如今正往城里返回!太傅已经掌控了京城局势,请太后娘娘放心!” 连澈一番眉飞色舞的话令太后和连芳洲、留郡王妃大感振奋,宫女太监们兴高采烈齐齐跪倒称贺,太后眼眶湿润,含笑连连点头叫好。 被捆了在一侧的淑妃和皇后又惊又怒,大声呵斥叫唤。 “这怎么可能!一派胡言!”淑妃怒喝。 皇后却急急问道:“皇上呢?那皇上怎么了?” 淑妃亦心中一凛,皇次孙继位,那她的儿子呢?遂也紧紧盯着连澈。 连澈看了她们一眼,静静回道:“璃王从祭台上跳下,已经自尽身亡。” “不!不可能!不会的!”淑妃脸色猛的变得煞白,厉声尖叫起来,眼中几要喷出火,愤恨的大骂连芳洲等“奸贼!乱国贼子!”,又恨声道等各地勤王大军进京,她势要将她们一个个千刀万剐! 而皇后,早已失了魂魄般瘫软在地上了。 璃王登基后,早已将朱家、李家亲近心腹之人派往各地军营安插掌控,为的就是将兵权军权收拢在自己手中。 连芳洲嘲讽一笑,心平气和的道:“淑妃娘娘何必如此激动?这皇位,本来就不是璃王殿下的,殿下是自己跳台自尽,更怨不得旁人!至于勤王大军,淑妃娘娘觉得勇王殿下至今没有回京参与这么大的事情,是做什么去了?” 淑妃和皇后心头大震,齐齐失了气焰。 京城已经沦陷,勤王大军又指望不上,她们还能指望什么? “我,我那两个儿子年纪还小,太后娘娘,求求您看在他们年纪还小的份上,饶恕他们吧!”皇后突然对着太后连连磕头哭求起来。 淑妃柳眉一竖嘴唇动了动想要训斥皇后,突然又泄了气,眼中渐渐溢上了泪水。 太后淡淡道:“此事自有皇上定夺,放心,皇上不是狠毒之人,不会牵扯无辜!” 连芳洲瞟了皇后一眼,什么都没说,心中却知太后此言绝非敷衍,而是实话。 尤其璃王当众自尽,用他自己的命来偿了,还有什么恩怨不了的?周琰若再要苛待他的儿女,骨肉亲人,未免令臣下看了心寒! 事实上亦的确如此,璃王之所以在自尽前将一切都和盘托出,正是要给此事一个真正的了断!这样,周琰就不会再去追查真凶,他的家人至少能够得以保命。 虽然没有明言,但他就是这个意思,周琰即便当时不知,事后想起来也会明白是这个意思。 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赶尽杀绝。 皇后还要再纠缠,留郡王妃已命人将她带了下去,扶着太后道:“娘娘,如今这宫里还需娘娘掌控大局才行!请娘娘下懿旨吧!” 太后点点头,神情变得凛然,命人将淑妃、皇后都带下去看管,命燕姑姑等去传召六宫掌事太监与姑姑们,同时传懿旨,安定后宫…… 宫中事连芳洲不欲插手,见太后正忙着便与连澈辞拜离去。 出了慈安宫没多远,便看见李赋迎面匆匆而来,看见了她,脚步稍缓,冲她温柔一笑。 背对着光,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如浸染在道道金光中,望之迷离如神邸,那是她的丈夫!连芳洲心中一暖,恍若隔世,不觉扬唇微笑。 连澈见状不由舒心一笑,识趣的悄然离开。 横竖有姐夫在,姐姐绝不会有危险就是了! “阿简!”连芳洲上前,扑进他的怀中,李赋展开双臂紧紧的抱着她。 听着她咯咯的低笑声,他不由也笑了。 在她脸颊、脖颈连连亲吻了几下,却依然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吓着?” “没有!还好!”连芳洲摇头笑笑,打量着他,柔声道:“你呢?可有受伤?” “没有!”李赋亦笑,瞧着这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心中微热,忽又凑过去在她耳畔低低的道:“不信,晚上你验一验?” “讨厌!”连芳洲俏脸一红娇嗔轻轻捶了他一下,忽然抬头,笑吟吟道:“大局已定,你什么时候请假呢?” 李赋想了想,笑道:“善后事宜纵不少,也总有做完的一天。我想,要不了多久!” “真的?那我可等着!”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仰头,目光所及,乾清宫那格外高大庄严的屋顶上,精美的琉璃瓦跳跃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一如他们的未来,阳光灿烂,盛世安好。(正文完) 1485.第1485章 清贵妃 长春宫。 清晨,随着熹微的晨光透过层层纱幔映入床帏中,床榻上锦被中安睡的女子也轻轻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长而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挺身慵懒的伸了伸腰,便盯着那水红绣缤纷落梅的鲛纱帐顶出神。 雪白如珠玉的贝齿轻轻咬了咬唇,唇瓣红润如一朵绽开的娇花,红白相衬,分外漂亮。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眸中闪烁起一道亮光,越发衬得一双眼眸水润润的充满灵气,唇角也翘了翘神情间颇显出两分得意和好笑。 只是那笑意还未完全绽开,小嘴一撇,又轻轻的哼了哼。 翻身坐起,轻唤一声“来人!”,便偏身下床榻,随意抬手顺了顺那一头黑色缎子似的秀发,露出一截雪藕似的胳膊来,洁白如玉,纤细均匀,令人怜爱。 女子正是连芳清。 如今,她已是广元帝最宠爱的清贵妃了。 三个月前,风云际会,权力更迭,朝中已经经过一****洗牌,诸多职位重新任命。 大局稳定之后,登基为帝、改元广元的周琰便急不可耐的派人带了圣旨赶往南海郡,接李将军以及连将军等立了功的臣子们的家眷回京。 如今李赋已加封上柱国将军、食双俸,赐银顶八抬大轿,任职于五军都督府总督;连芳洲亦加封忠勇夫人,赐五翟点翠嵌宝珠冠、双股衔珠凤钗、银顶八抬大轿。 老敏郡王、勇王、丁太傅、连泽、连澈、李云晗、胡大海、冯去疾、孙明等一般拥立大臣各有赏赐加封。 李家、连家一跃而成为京中赫赫大家,成为朝中新贵,人之所趋。 众人皆知广元帝之所以能够夺回皇位、登基为帝,少了别人可以,独独少了李赋不行!因此这恩宠跟李家、连家所付出、所立下的功劳相比并不算过,众人羡慕归羡慕,却也没有什么闲话。 周琰之前没有功夫多想,大局稳定之后回忆起在南海郡时连芳清的种种表现,若还不明白那就是傻的了! 怪不得那丫头变得有点儿古怪,小脸上笑容少了,眸中的光亮也黯淡了,对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 如今想来,她是在担心自己会变心吧? 周琰想着不由心疼起来,暗暗叹气:这却不能怪她!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身居其位,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 可是对她,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变心。哪怕皇祖父对他说过清儿不准为后,这话老敏郡王也听得清清楚楚,他还是没有想过变心。 但她不知道啊!连家的女子不但聪慧,还执拗,万一她牛脾气发作坚决不肯回京城呢? 因此他索性派人去将所有的家眷都接回来,特特派了小廖子去,说是连三姑娘要是不回来,他这个狗奴才也不用再回来了!哪儿凉快待哪儿去吧! 小廖子哭丧着脸出京,小心翼翼的将连芳清接回了京城。 回京之后,周琰便微服上连家去见她。 彼时,前朝初定,众臣正将目光盯着新皇的后宫,已有官员上奏请皇上充盈后宫、立后,早日开枝散叶,以稳定臣心、民心。 皇上无子,许多忠心耿耿的老臣那是睡不着觉的。 立后一事周琰寻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充盈后宫却怎样也推脱不过去。 如今朝局虽然稳定,然而那日南郊祭台之上,趁着混乱,朱三公子与张才、李明福以及朱家几个堂兄弟竟然领着一队心腹逃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周琰为了不让朱三公子等人与淑妃等有机会联络,淑妃以及璃王妃、璃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并没有迁出皇宫,而是软禁住在北苑。 在这种情况下,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并无子嗣可以继承皇位,那么璃王两个儿子就有机会…… 虽然这种机会微乎其微,但也存在不是? 所以,这后宫,是必须充盈的。 他一直打太极将此事拖到连芳清回京,但也拖不了多久了。 连芳清一回京就听说此事,气得肝疼,待见了他,少不得一番撒气。 周琰陪着笑脸千般万般哄她、讨好她,连芳清心中气消了,并不是不明白他的难处,反倒有些过意不去。周琰察觉了,趁机大加表白讨好,总算握住了她的小手,携着她坐下正儿八经的说此事。 之后,一道圣旨下至连府,广元帝欲择吉日迎连家三姑娘为贵妃,之后由贵妃主持充盈后宫。 众臣一片哗然,等有好事者将那年在西苑第一次选拔武状元的旧事翻出来说,道是皇上与连家三姑娘早就有情,众人方恍然大悟。 亦有那忠心耿耿的老臣担心连家、李家从此坐大成外戚之患,转念一想李家、连家功高,皇上纳连家小姐为妃,没准正是笼络李、连两家呢! 况且,只是贵妃,又不是皇后,也没那么要紧。 等过一二年择了名门闺秀为后,贵妃又翻得起多大的风浪? 周琰为了补偿连芳清,命人将长春宫里里外外做了精心细致的翻修布置,恨不得将内库搬空。 给连家的赏赐不用说也是丰厚得令人发指了。 又命钦天监挑了上上大吉之日,将连芳清迎进了宫。 紧跟着,经过宫女太监们的私下渠道,一些话流传了出去:据说皇上到达南海郡找到李大人之前很是吃了些苦头,薛神医诊断之后建议皇上莫近女色好好调养身体,最好调养一二年,这样生下来的子嗣才会更加健康。 又据说太皇太后对此事非常重视,还特特叫了清贵妃去说话。 又又据说,清贵妃也很重视关心皇上的身体,新婚之夜之后,二人虽然感情极好,却再也没有同房过…… 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上台面正儿八经说道的事儿,众臣皆知,皇上这是通过小渠道告诉大家呢! 于是,众臣无不叹息皇家多灾多难。然而事关皇上身体,关乎子嗣千秋大计,谁敢多言什么? 眼下么,皇上还是好好的休养身子、不近女色的好。 1486.第1486章 进宫前后 连芳清原本以为,这风声一传出去,选妃之事想必便会消停下去。 谁知,好些人家表示,可以先将女儿送进宫,陪伴皇上与贵妃…… 连芳清无法,与周琰商量一番,只得挑了几个家世出色、父兄皆在朝任要紧职位周琰眼下不得不倚仗笼络的女子,禀报太后之后,由太后下懿旨迎了几人进宫。 分别为昌国公幼女张涵,封涵妃,朱阁老孙女儿朱燕燕,封燕嫔,新任大理寺卿柳大人之女琳贵人、兵部左侍郎姚大人之女祥贵人。 连芳清后来又觉得这几个出身都比自己高,家世也比自己好,人数也不多,如果她们拧成一股绳儿来为难算计自己,自己虽然未必就怕了,可毕竟是个麻烦事儿不是? 便又从中层官员之家不分嫡庶挑了四五个姿容极为出色的封了美人、贵人,往后宫里一扔,让周琰多去看了两趟,她们好自个斗去,自己多少能得些清净! 小念没有跟着连芳清进宫,她年纪也不小了,连芳清进宫之前已经跟嫂子徐亦云商量过,将她许配给了府中一位管事的儿子。 她带进宫来的宁儿和鲜儿,还是连芳洲精挑细选训练教导了一番送与她的。 长春宫里伺候的人并不多,除了宁儿、鲜儿,她身边得用的还有素绫、云绡、和姑姑、以及两名小太监付小海、小砚子,这些人都是广元帝涎着脸拜托太皇太后亲自帮着挑选,他一一过目彻查过的,忠心得用上绝对不会有问题。 还有一个,就是小灰。 连芳清要进宫了舍不得小灰,广元帝如何看得下去心爱的爱妃难过呢?毫不犹豫便特准她将小灰带进了宫,并且就放养在长春宫中! 连芳清自然大喜,从此小灰便狼仗人势的在长春宫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下去。 长春宫上下奴才们一开始也害怕的,后来习惯了知道只要无视它、不招惹它便会没事儿也就习惯了。 宫妃们无不侧目,尤其是祥贵人想要养一条狼狗遭到广元帝以份位不够格拒绝后,更是不忿。 听到清贵妃叫起,和姑姑、鲜儿、宁儿等忙笑着进去,请安行礼,服侍她更衣梳洗。 鲜儿才刚刚散开她的秀发用脊背上雕琢着缠枝花鸟图的白玉梳子将那一头乌油的秀发梳通梳顺,素绫便进来撇撇小嘴道:“娘娘,涵妃来请安了!” 连芳清便笑道:“涵妃倒是勤快,每天都来得最早!赐坐,叫她在外头喝茶等着吧!” “是!”素绫敛衽屈膝应声去了。 和姑姑忍不住道:“娘娘,不如今日娘娘跟涵妃说一说,让她以后别来这么早了。” 鲜儿也笑道:“是啊,总让她这么在外头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连芳清微微扬眉,点头笑道:“嗯,是该说说了,不然,叫她在心里拿我当傻子耍呢!” 想起昨天晚上周琰那混蛋去了她的景和宫喝茶,涵妃竟然还巴巴的打发个小太监过来给她也送一杯好茶,连芳清便忍不住气闷。 天天她这还没起床呢,她就跑来请安了,落在别人眼中,可显得她涵妃多么贤德,生生把她这个贵妃比成懒货了! 若再有人背后里嚼一嚼舌头根,还能传出她贵妃娘娘持宠而娇、仗势欺人,还没起床呢,就叫嫔妃们来等着请安了! 一时连芳清梳洗妥当,便自寝殿出来。 涵妃本坐在交椅上,见她出来忙起身,莲步轻移,袅袅上前,敛衽屈膝笑道:“姐姐安!” 尽管不是第一天了,连芳清见这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大上那么一点的涵妃管自己叫“姐姐”,心里还是本能生出微微的抵触,眉尖下意识蹙了蹙。 “涵妃不必多礼,坐吧!”连芳清可没什么心思跟她们称姐道妹,挥手笑笑。 “谢姐姐!”涵妃一如既往的温柔娴静,笑靥盈盈退回。 走动间,珠钗轻摇,连芳清不由朝她发髻上溜了一眼,那支玲珑点翠的展翅金鸾步摇钗格外醒目。 一时,燕嫔、琳贵人、祥贵人、赵美人、李贵人等陆陆续续也都来了。 殿外廊上,小灰高大的身躯蹲坐在侧,皮毛油光水亮,精神抖擞,一双呈三角的耳朵高高竖起,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进出的嫔妃们,冷光幽幽,凛然湛然,泛着森森凉意。 众嫔妃不是第一次见了,从它前边经过时依然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它一个跃起就扑过来,生生咬断谁的喉咙。 一时人到齐了,莺莺燕燕坐了一堂,钗环生辉,衣饰绚烂,在这本就装点得奢华富丽无比的长春宫中,看去直如天宫一般。 众嫔妃美人们在涵妃的带领下向清贵妃请了安,清贵妃照例留她们小坐片刻喝茶说话。 祥贵人目光一转,亦注视到了涵妃发髻上的那支鸾钗,不由笑赞道:“涵妃姐姐今儿戴这支钗可真精致好看,一看便知不是俗物,配着姐姐这样的容貌、人品,真正相得益彰!” 涵妃正要显摆这支鸾钗,听了祥贵人的话矜持一笑,正要说话。 不想琳贵人掩口咯咯一笑,娇声笑道:“瞧祥贵人妹妹这话!要说这珠钗首饰嘛,配容貌便是了,如何连人品都配得出来了?这可真是天下之大奇事儿!我见识浅薄,可从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不知道各位姐姐妹妹们有没有听过、见过呢!” 宫里除了贵妃娘娘,就数涵妃最得宠,皇上去她那儿的次数最多,众人没有不知贵妃娘娘与皇上乃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如何都比不上的,也不敢比,至少眼下是这样。 可是涵妃,就不一样了。 琳贵人话一出口,除了与涵妃交好的祥贵人,众贵人美人们无不嘻嘻哈哈咯咯的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打趣说笑着“从没听过、见过!”等话,气得祥贵人面皮红涨,恨恨瞪了琳贵人一眼。 琳贵人得意洋洋,哪里将她放在眼里?反而又向连芳清笑吟吟道:“想必贵妃娘娘也没见过、听过这样的稀罕事儿吧!” 连芳清淡淡一笑,闲闲低头饮茶,并没有接她这话。 1487.第1487章 嫔妃斗嘴 瞧瞧这些人,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懒得去管她们这些无聊的事,可是,就是有人非得要将她也牵扯进来才甘心。 琳贵人这明面上的小手段,跟别的比起来还根本就属于不值一提的! 涵妃亦淡然一笑,柔声亲切的笑道:“琳妹妹真正是心直口快,心又细,眼里又揉不得沙子,这张嘴啊,真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祥妹妹不过顺口这么一说罢了,瞧瞧,这叫你挤兑得脸都红了!不过啊,咱们姐妹都是自己人,关起门来说说笑笑,不拘说些什么都无所谓,大家听了一笑也就罢了!若是在内外命妇们面前,琳妹妹这脾性,可得收敛一二分,别这么心直口快叫人下不来台,那可就不好了!” 众人听得俱是一怔,看向涵妃的目光就变得有点儿微妙。 就是连芳清,也不由得在心里暗道:真是好一张利嘴啊!啧啧,就这番话,比起我姐姐来也不逞多让,这个涵妃,还真有两把刷子! 涵妃一席话解了围,祥贵人那之前还涨得通红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常,眉宇间颇见几分得色,笑吟吟的附和道:“正是呢!涵妃姐姐说的很对!我们也借了琳妹妹的光听涵妃姐姐教导一二,倒是多谢琳妹妹了!” 这回换琳贵人面皮紫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不由柳眉倒竖,恼羞成怒的直冲涵妃瞪了过去,冷笑道:“涵妃娘娘这是在教训我吗?当着贵妃的面,纵要教训,也轮不到涵妃娘娘吧!” “妹妹这是什么话!”涵妃好不委屈,有点儿张惶无措的忙陪着苦笑道:“姐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顺口提醒妹妹几句,原是好心,就没想到——” 说着又忙起身,向连芳清施礼:“臣妾失礼,还请贵妃娘娘恕罪!臣妾绝不敢对贵妃娘娘不敬!” 祥贵人亦起身,瞟了琳贵人一眼气愤的道:“就是!琳妹妹说话便说话,好不好的却把贵妃娘娘牵扯进来做什么?涵妃姐姐一番好意,你不心领也就罢了,反倒变本加厉,在贵妃娘娘面前蹬瞪眼睛鼻子的,算什么?” 连芳清虽然对有份抢自己男人的祥贵人也没有什么好感,但祥贵人这番话却听得她心里痛快几分。 见琳贵人还要再说,便皱眉低喝道:“好了!都住口吧!” 琳贵人不依不饶,在涵妃和祥贵人住口之后依然道:“贵妃娘娘明鉴,涵妃明明就是——” “住口!”连芳清怒了,盯着她冷冷道:“怎么?皇上赞过你天真直白、言语可爱,你便仗着这个在谁面前都敢胡乱开口、任由心意吗?你当本宫不敢罚你?” 琳贵人脸一白,当即跪下垂首:“贵妃娘娘恕罪,臣妾不敢!” 连芳清轻轻哼了一声,一挥手冷冷道:“起来吧!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做观众的众贵人美人们齐齐松了口气,一齐起身施礼告退。 “涵妃,”连芳清忽然又叫住了涵妃,笑道:“每日来请安,你都来得最早,着实辛苦你了!若传了出去,不知怎么说本宫不知道体恤人呢!从明日起,你就不用来了,好好的歇息一个月再说吧!” 涵妃的脸色僵了僵,那精致温婉的妆容也似乎晃了一晃有一刹那的破裂。 “姐姐!”涵妃眸光水水柔柔的看过来,语气急切的道:“妹妹怎么敢!往后,往后妹妹来晚一些便是了。妹妹知道姐姐是一片好心、体恤心疼妹妹,可是,宫规不可乱啊!为着妹妹坏了规矩,便是妹妹的过错了!况且,” 她瞧了连芳清一眼,俏丽的瓜子脸上飞起两团红云,在晶莹雪白的肌肤上渐渐晕染开来,十分的颜色带了三分的娇羞,轻轻的道:“昨儿皇上在妹妹那还叮嘱姐妹间要和气,切不可恃宠而骄,妹妹这就不来请安,岂不是——” 琳贵人忍不住冷冷瞅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无声冷笑。 她是想说“岂不是恃宠而骄”吗?呸!一个清清白白身子的姑娘家说这话也不害臊! 皇上不过多去坐了两回,喝杯茶、说几句话罢了,这就叫“宠”吗?真是可笑! 等过的两年,哼,有的是更加年轻漂亮的美人进宫,她?黄花菜都凉了! 至于自己到时候黄花菜凉不凉,处于气愤之中的琳贵人没有多想。 不独琳贵人气得差点儿眼睛鼻子歪,也不独众嫔妃美人贵人一个个心里酸溜溜各种羡慕嫉妒恨,便是连芳清,听了她这番话,也觉得胸口气闷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不由恨恨的想:做戏做戏,周琰,你这混蛋是不是假戏真做了!用得着这么下力气吗? 连芳清眸中添了三分清冷,冷冷的道:“本宫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你好好休息便是,谁敢嚼舌根想歪了胡言乱语,本宫知晓决不轻饶!这宫里有规矩,也有人情,如何就使不得了?再说了,本宫也不是皇后,用不着这么大的规矩!” 她这话中的着恼之意,只要是个人都能够听得出来。 涵妃眼底飞快划过一抹亮色,唇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低眉顺眼道:“是,既如此,妹妹听姐姐的便是!毕竟,这是姐姐一片好意啊!” 涵妃心里冷笑:便是你再得皇上的宠,便是你们青梅竹马,那又如何?皇上,不是普通的男子,而是天下之主,本宫就不信,他还能一直这么独宠着你一个! 想到长春宫里那些奇珍异宝,想到这位贵妃娘娘所拥有的件件珍稀精美无双的首饰,涵妃心中的斗志更甚:总有一天,皇上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连芳清再也不想看见她们,淡淡道了声:“都散吧!”头也不回的绕到后殿去了。 金砖铺地的天井中,她站在一口半人多高的硕大青花鱼缸前,看那缸中的艳丽多姿的金鱼游来游去。 从小宫女手中接过鱼食,愤愤然不住手的投下去,引得众鱼争相抢食,搅动水波荡漾、水花轻溅,不时轻响着鱼儿甩尾哔哔啵啵的声音。 1488.第1488章 发怒 手中蓦地一空,她一抬头,便看见和姑姑笑吟吟站在自己身旁,那装着鱼食的白瓷荷叶小碗正稳稳托在她的手中。 “娘娘怎的这么大的火气?便是火气再大,也不能拿这些金鱼出气吗?这可都是皇上着人精挑细选送了来的名贵品种、给娘娘解闷的,万一撑死了岂不是辜负了皇上一番心意?” 连芳清听到“皇上”两个字不由更加心头火起,俏脸一沉,疾步一旁软榻坐下,气哼哼道:“要真撑死了是它们自己笨?与我何干!至于皇上的心意么,辜负不辜负什么要紧,横竖不辜负他的多得是呢,只怕再过二三年,连他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啦!” 和姑姑瞧她气鼓鼓的样儿不由好笑,柔声笑劝道:“娘娘好糊涂!涵妃心计深着呢,又嘴巧能言善辩,最会讨好人,也最懂得如何逗引人的火气。皇上待娘娘如何还用得着旁人明示暗示吗?娘娘自己岂有不知?” 连芳清一下子泄了气,轻轻一叹,苦恼的揉了揉额头。 和姑姑便又笑道:“娘娘是身在局中,当局者迷,才叫她三言两语挑动了火气。娘娘若真的生气,岂不是如了她的意、正中她的下怀?” “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连芳清苦笑了笑,叹道:“可你还真说着了,身在局中,纵然不迷,有的事情还是会在意的!在意了,便不能释怀、不能不气!” 再一想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当初与他说得好好的,这条路,会走得很艰难,但他们两人一定要不离不弃、相携相扶着走下去。 可是——到底意难平! 明明是她的丈夫,明明他心里也只有她,却不得不做如此情状,这到底是前世做了什么孽、今生这么折腾人呢? 这才多久?还不到半年呢,她便有点忍耐不住了,这样的日子往后还不知有多长,她又该怎么办…… 连芳清霍然起身,一边走一边道:“更衣,我要出宫,去威宁侯府!” 她有广元帝御赐的金牌,可自由出入宫禁,换身普通的衣裳扮作个宫女,谁也不能说什么。 和姑姑忙赶上她的脚步,陪笑道:“娘娘还没用早膳呢?不如先用了再去?” “不必了!这会儿吃不下!”连芳清皱了皱眉,道:“到了我姐姐那里,还怕饿着了?” 和姑姑不便再劝,只得从命。 乾清宫,穿着明黄团龙袍、发束九龙金冠的真龙天子拉长着脸从外踏入,心中抱怨:那群老家伙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啰嗦,磨磨蹭蹭一个问题洋洋洒洒说上半天还没说到正题,拖了半天才散朝! 广元帝不声不响进了南书房,蓦地定住脚步,头也不回的道:“去,长春宫传旨,请贵妃过来侍奉笔墨。” 这是个光明正大传召贵妃前来的很好用的借口,广元帝屡试不爽。至于到了这乾清宫,到底是谁侍奉谁,那就有待商榷了。 “慢着!”广元帝突然转身,示意小廖子再近前一些。 小廖子狗腿的陪笑着,一溜烟赶紧上前,做洗耳恭听状。 广元帝压低声音道:“放机灵点,好好打听打听,昨晚……贵妃到底因为什么生气?谁惹贵妃不痛快了?”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小廖子陪笑,点头哈腰的答应着,施礼急冲冲直奔长春宫去。 心道谁敢惹贵妃不痛快?这个宫里好像没有吧? 就算有谁有这个胆子,最后不痛快的是她自个还是贵妃那还两说呢!贵妃娘娘是好惹的么…… 小廖子没想到自己扑了个空。 “实在不巧,请公公回禀皇上,娘娘出宫去了,说是去威宁侯府!”和姑姑的眼神有点儿埋怨:谁叫你现在才来? “皇上今儿下朝晚……”小廖子看懂了和姑姑那只差没经过嘴巴说出来的意思,下意识的便解释道。 想起皇上的吩咐,忙陪笑跟和姑姑打听起来。 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放机灵点!”,小廖子都是直言直语明摆着问,而和姑姑、鲜儿、宁儿她们知道,肯定也不会瞒着他的。 毕竟,那两尊大佛不闹别扭,他们这些侍奉的小鬼才有好日子过不是? “昨天晚上?”和姑姑有点奇怪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摇摇头道:“好像……没有啊!” 昨天晚上,涵妃那边来人送了一壶茶,还说了几句不怎么中听的话,摆明了示威。娘娘当时有点不屑,也有点恼怒。 不过,娘娘从来不许向皇上告其他嫔妃的状,因此,和姑姑便坚决的摇了头。 小廖子失望的“哦”了一声,叹气道:“这就怪了!罢了,我得回去跟皇上复旨了!”说着告别匆匆去了。 贵妃娘娘出宫了,皇上知道了多半也要去了。那么自己肯定也得跟着去,又捞着一趟美差了! 小廖子精神振了振,脚步下意识的加快了。 威宁侯府临湖水榭中,连芳清、连芳洲姐妹正在说话。 湖面上,跳跃着细碎的银光,波光潋滟,近岸的荷叶盈盈绿绿,虽还不曾到开花的季节,望之亦令人心旷神怡。 李赋与勇王分别负责京城及附近、外地的军队整编排查,如今还在忙着。 璃王在位一年,对京城与地方上的军中职务做过一系列的变动和调整,不知趁机安插了多少人进去。 朱三公子带着一干心腹遁走,至今下落不明。需防着他们勾结作乱。 相比之下,连芳洲就轻松得多了,生意上的事情只掌控着大体方向,寻常事务用不着她操心,真正的是相夫教子了。 当然,更主要的精力还是教子,两个孩子正是最要父母操心的时候。 还有各种有聊无聊的宴会,能推的就推了,不便推的,也得应酬一二。 听着连芳清气闷闷一番絮叨,连芳洲不由好笑,笑道:“当初你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这是——不信他?这么快就不信了?” “我——”连芳清摇摇头,说道:“也不是——就是,就是心里头觉得怪怪的!而且,我生气嘛!一杯破茶罢了,喝就喝了,至于夸得一朵花似的,叫人到我面前显摆嘛!” 1489.第1489章 劝解 连芳洲更好笑,笑道:“就因为这个?那个涵妃,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故意要激怒你、挑拨你,只有你们之间出现裂痕了,她才有机会?” 连芳清呆了呆,道:“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心里还是,还是不能释怀!” 她苦恼无比的拉着连芳洲的胳膊摇了摇:“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凉拌!”连芳洲神色不变,凉凉的瞟了她一眼。 “姐姐!”连芳清小嘴撅了撅,撒娇的拉着她的胳膊不放。 连芳洲心中一软,又有些想笑。 这丫头聪明的时候比谁都聪明,钻起牛角尖来比旁人也厉害些! 不管在别人面前如何,在自己面前,她始终都是那个心思单纯从不遮掩隐瞒的小丫头。 有了事情,也只会在自己面前竹筒倒豆子般肆无忌惮的诉说出来。 连芳洲握了握她的手,柔声轻叹道:“你们跟我和你姐夫不一样!这一点你该明白!可是当初皇上信誓旦旦,你又点了头,如今,你便继续信着他吧!涵妃这三言两语,你就当是磨练好了,听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何必放在心上!皇上心里有没有你,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连芳清显得有些怔忪,眼中眸光微微迷离,轻轻道:“姐姐,我以前太自信了!进了宫我才知道,那个地方跟我所想差别大得很呢!我以前觉得,我能游刃自如的应付,觉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可如今却——,我有点害怕,姐姐!” 连芳洲怜意大起,轻轻揽着她,柔声道:“又说傻话了!皇上不是那等人,你啊,只是还不习惯而已!才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那宫里一下子充盈了那么多的嫔妃美人贵人的,换了谁都会头皮发麻、心里发堵,再过一阵子,也就好啦!担心将来,更没必要了!姐姐不是说过吗?你还有姐姐、有哥哥呢,我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过的痛苦的!说句不该说的,即便有朝一日你被打入冷宫,姐姐也必定有法子将你弄出来!” “真的吗?”连芳清展颜一笑,心情突然开朗了许多,依偎在连芳洲身上,抱着她的胳膊亲昵的娇笑道:“还是我的姐姐待我最好啦!” 连芳洲“哎”了一声,笑着在她粉嫩的脸颊上拧了一把,不由笑道:“瞧瞧,有个强悍又靠谱的姐姐多好呀!连我都有点嫉妒你了!” “姐姐!”姐妹两个相视大笑。 “夫人、贵妃娘娘,皇上来了……”青禾忽然上前,在水榭外站定,声音不高不低的禀道。 连芳清轻轻一哼,撇撇嘴道:“他又来做什么?不用理他!” 连芳洲早知妹子来了,皇上要不了多久是必定会跟着来的,因此并不觉得什么奇怪。 闻言冲青禾点头一笑挥手命她退下,转头向连芳清笑道:“清儿,你瞧,皇上心里还是紧张你、有你的,你耍性子也得有点分寸,别太过了!你可别忘了,如今朝局虽说大局已定,其实暗潮汹涌,皇上治理天下,要操心头疼的事情多着呢,别让他再为你感到心力交瘁!这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起如此任性的消磨的!” 连芳清心中一凛,瞧了连芳洲一眼轻轻点头:“姐姐,我知道了。” 连芳洲一笑,便起身迎了出去。 远远的,已经看到一身银白浅蓝色兰草八团长袍、腰束玉带、头戴玉冠的广元帝周琰走了过来。 连芳洲忙领着水榭外侍奉的青禾等含笑迎了上去。 她屈膝敛衽正要行礼,广元帝已经抢先上前两步,伸手虚扶住她,抢先笑道:“姐姐快别多礼!咱们又不是外人!” 这话倒是,在南海城的时候大家便已经很熟悉了。 然而礼不可废,连芳洲也不愿意落人口实让人诟病或者将来李家圣眷不再的时候被翻旧账,依然施了礼笑道:“是,臣妾谢皇上恩典!” “姐姐!”广元帝笑得有点无奈,知她一向来谨慎细致,至少在明面上从不肯落人口实授人把柄,也没多说什么。 只压低了声音低低的道:“清儿她……还在生气吗?” “生气?”连芳洲一怔,笑道:“没有啊!她好好的啊!或许她只是还没有完全习惯宫里的生活,略显不安罢了!倒叫皇上担心了!” 广元帝摆摆手,似松了口气笑道:“她不生气就好啦!姐姐放心,宫里有朕呢,朕会好好照顾她的!” 连芳洲笑着应了,冲水榭那边那道故意临水远眺、压根不搭理身后的鹅黄窈窕身影努了努嘴,微笑道:“皇上去吧,臣妾先行告退了!” 广元帝冲她一笑点头,看她领着一众丫鬟奴婢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转回头望向那道身影,咧嘴笑了笑,快步走了过去。 “呵呵,清儿!”广元帝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走了过去,长臂一伸,搭在连芳清肩膀上,靠近上去揽着她,亲昵无间的笑道:“琰哥哥来接你回宫了!” 连芳清“嗞!”的一声抽气,一巴掌用力推开他顺势后退两步,脸上红红的瞪他:“能不能不要这样称呼啊,我鸡皮疙瘩要掉一地啦!” 广元帝哈哈大笑起来,意味深长的深深凝了连芳清一眼,这一眼给连芳清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被他看穿了、看的明明白白似的,她不由又瞪他。 “清儿啊,”广元帝无辜的笑道:“明明是你唤的我琰哥哥,怎的反倒害臊了?除了我的清儿,还有谁敢这么叫我呢!” “周琰!”连芳清跺脚娇嗔,俏脸一时通红,眼角都泛着红晕,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如染桃花,平添了几分妩媚艳丽。 外人如何能知?床帏之间周琰折腾得她不要不要的,那一次求饶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就“琰哥哥、琰哥哥”的叫了起来。 结果他非但没有就此饶过她,反而越发兴奋的折腾起来。之后更似上了瘾似的,回回必定要她娇娇媚媚的叫着“琰哥哥”才肯饶她。 因此这声“琰哥哥”,除非那个时候迫不得已,否则她是绝不会叫的。 这时候让他这么叫起来,她岂能不羞不嗔! 1490.第1490章 哄转 “哎!我的清儿!”周琰非但混不介意她气急败坏连名带姓的唤他,反而好整以暇欣赏她的恼羞薄嗔,主动凑了过去,只觉自己的女人怎么看怎么好看,便是发起怒来,也别有一番风情。 “你——”连芳清气急败坏,跺脚扭身,酸酸的道:“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姐姐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可见他如此浑不在意、不正不经浑然不当回事儿的态度,一时恼羞激愤,哪里还控制得住? “清儿!”广元帝轻轻一叹,自她身后圈抱着她,轻轻揽她入怀,在她耳畔柔声道:“好清儿,到底怎么了?你要定罪也得定得人明明白白是不是?昨日我不是说了吗?我去景和宫那边喝杯茶就上你那儿去的,你怎么把门窗都给关死了!昨晚,谁惹你啦?” 他的呼吸温温热热的触在她脖颈的肌肤上,耳畔传来他沉磁的嗓音,还有那熟悉的独属于他的味道气息,时而一阵传入她的鼻中,令她的心没来由的一软。 “你还好意思说!”连芳清转身正面对着他,珍珠般雪白贝齿轻轻咬了咬娇润的菱唇,小嘴撇了撇,委委屈屈的道:“你喝茶便喝茶了,何必又……” 昨夜,涵妃身边的大宫女银屏带着个小宫女特特给她送了一壶茶,说是涵妃娘娘亲手泡的,皇上饮了赞不绝口,涵妃娘娘想起贵妃娘娘,便向皇上请求给她也送一份,有好东西,怎能忘记贵妃娘娘呢?皇上听了大赞她贤淑温婉,涵妃娘娘便让她送茶来了。 连芳清着恼嗔他道:“有你这样寒碜人的么?你们饮茶便饮茶,你爱怎么随口赞她你便赞好了,巴巴的让她送一壶茶到我那儿,我长春宫连茶都没有吗?叫我瞧了如何不恼!” 他二人品茶说笑,然后“赏”她一壶,这算什么? 广元帝不等她说完脸色便沉了下来,怒道:“岂有此理!涵妃那贱人竟敢连朕都戏耍了!朕以为她说给你送茶叶,那茶喝着还行,朕顺口就应了,谁知她竟挖了坑给朕跳!好,真是好大的狗胆!” 连芳清听他这么说心中略微轻松,却依然一跺脚,气道:“你是真不懂假不懂呀!她的东西,在你面前显摆得过你夸赞的,管它是什么我见了心里都要恼,茶叶我也不要!宁可喝白水也不要!没的膈应人!” 广元帝一怔,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连芳清也怔住了,完全没有料到这呆子听了她的话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他……竟是不懂此中的道理吗?那么浅显的道理! 两个人两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愣在了那里,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你啊!”连芳清又气又急跺了跺脚,薄面含嗔的恼广元帝道:“你——你是我的夫君,我只希望你和我分享一切!而不是见证你和别的女人分享什么,不管是什么!我知晓你的身份有诸多苦衷和迫不得已,所以,眼不见为净,只要我不看见,我权当没有,可是,你不能这么明晃晃的送到我眼前叫我知道!你可知昨夜……见到那壶茶香怡人、色泽清亮澄澈的茶水,我多想当着那奴婢的脸浇她个满头!” 没给你留门窗,我已经忍了很多了! “清儿!”广元帝突然长臂一伸猛的将连芳清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他下巴蹭着她的发际,闷闷的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除了我母妃,也没同别的女子相处过,我真的不知道!好清儿,你别恼我了,好不好?” 连芳清心中一甜,所有的恼怒气闷霎时间烟消云散,唇角愉悦的翘了翘,娇声柔柔的道:“我自然不恼你啦!往后但凡再有什么事儿,你只需要换位想一想,就能明白我的心情啦!” 广元帝一怔,不由暗暗的想:如果清儿跟别的男人喝茶赞好,还特意给他送一壶去—— 不行! 广元帝心中顿生浓浓的醋意,哪个男人吃了豹子胆了胆敢如此,他定要斩了他杀无赦! “我明白!我明白!”广元帝立刻丢开脑补的不愉快的画面,笑吟吟的道:“我的清儿是在乎我才会如此,我怎不明白?” 他低头,捧着她的脸深深一吻。唇舌交缠,风雨之后的甜蜜分外的温馨,如同加了蜜一般,直甜到了心里!浓浓的温柔情意自心底蔓延开来,两人的心仿佛靠得更近了! “清儿宝贝,咱们回宫吧!”一吻结束,广元帝不觉抬手,指腹不觉轻轻抚摸她微喘柔软的唇,经过他的疼爱红润润的,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声音也显出几分暗沉。 连芳清心神一荡,微红着脸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又眼巴巴的道:“我早饭也没吃,现在好饿,要不,我们在姐姐这儿吃了午饭再回?” “怎么早饭也没吃?你跟朕怄气也不能拿自个身体出气啊!下次再不许如此!”广元帝大是心疼,哪里不依,忙拉着她就要去吃饭。 谁知二人还没离开花园呢,红玉便带着两个小丫鬟上前行礼,陪笑道:“皇上、贵妃娘娘,我们夫人准备了一桌膳食,正遣了奴婢来请皇上和娘娘呢!夫人说,她要照看两位小少爷,就不奉陪了!都是家常东西,还请皇上、娘娘见谅!” “姐姐客气了!正好娘娘有些饿了,这就过去吧!”广元帝笑道。 连芳清心中不由一暖,笑道:“到底是我姐姐!”比谁都了解我。 两人在花厅用过午饭,也没有去找连芳洲,而是直接就回宫。 连芳洲也没有来送。 她知道不需要。 马车里,广元帝将连芳清揽抱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略一犹豫,便低声道:“清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前一刻两人还眉目传情,浓浓情意,转眼他就变得一本正经的,令连芳清有一刹那的不适应。 不由好奇的打起精神,笑问道:“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1491.第1491章 内情 广元帝呵呵一笑,略一沉吟,便道:“你知道吗?柳涵的爹昌国公,那位户部侍郎柳大人,似乎跟朱三公子一伙有那么点儿意意思思的关系!所以,朕暂时还得留着柳涵,清儿,你不要生朕的气好不好?” 连芳清大感意外吃了一惊,随即有有点儿哭笑不得的好笑,心中一阵柔软,白了他一眼嗔道:“你瞎说什么呀!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光顾着吃醋连大局也不顾了!昌国公……竟也是朱三公子的人吗?真是——” “你不生气,朕便放心了!”广元帝眉开眼笑,乐呵呵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两口。 见肌肤晶莹,白嫩如刚剥了壳的鸡蛋,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着,轻描淡写的淡淡说道:“璃王登基怎么着也有一年多,且外头又有勇王、汉阳王,他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完全坐稳,往各处安插人手以图掌控,这并不稀奇!那些人,当然不可能全部都放在明处,肯定还有许多并没有暴露身份的躲在暗中伺机生事。这件事情急不得,得慢慢一步步来!” 连芳清点点头,略一沉吟,便笑道:“如今在宫里,除了我这个贵妃,就数涵妃最得宠了,如果昌国公真的有问题,他肯定会跟涵妃搭上线,命涵妃将宫里的消息送出去!哎,你往后若是想更‘宠’她一点也没有关系,尽管去那景和宫吧!” 广元帝不由失笑,忙道:“做戏,做戏而已!那都是假的!只有待我的清儿,才是真的!” 甜言蜜语果然谁都爱听啊,连芳清嘴角情不自禁微微上扬,柔顺的靠在他怀中,道:“之前你还说过,不必特特关注淑太妃和璃王妃那边,按照规矩来即可,让她们就这么住在北苑。是不是还在等着她们跟外头联系呢?” “不错!”广元帝轻轻一哼,道:“如果她们真的老实安分的过日子,朕并非容不得人,也从没想过赶尽杀绝。可若还要兴风作浪,就怪不得朕了!璃王那两个儿子可是奇货可居,朱三公子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他们迟早,会回京的!朕就在这京城中等着他们!” 连芳清默然点头,笑道:“涵妃这儿呢?可需要我做什么吗?还是,就像淑太妃她们一样,放着不必管?” “不必管!”广元帝一笑,道:“还不是时候!” 顿了顿又笑道:“你只要管朕就可以了!每日里乖乖的往乾清宫侍奉笔墨去!” 连芳清薄面含嗔撩了他一眼,拖长声调“哦——”了一声,两人都笑了起来。 马车径直驶入,在乾清宫前停下。 广元帝下了马车,回身扶着连芳清的手,将她抱了下来,动作之娴熟流畅绝非一日可成。 小廖子等宫女太监早已见惯不怪,眼皮子都没有多动一下。 连芳清正欲开口,广元帝握着她手笑道:“先别回去,等晚一点朕咱们一块过去,朕陪你用晚膳。” 连芳清点点头笑着答应,便吩咐小廖子:“去长春宫告诉和姑姑一声,晚上皇上过去用晚膳,让她们好好的准备几个皇上爱吃的菜!” 小廖子一脸陪笑的答应了,连忙便去。 广元帝牵着她的手一同进了乾清宫。还有一大堆奏折没批呢! 两人换了衣裳,略坐一坐说了几句话,便进了南书房。 专门书房伺候的福春公公忙捧了奏折匣子上来,毕恭毕敬打开,放在桌上。 “退下吧!”广元帝挥挥手。 福春公公退下,连芳清便上前熟练的为他研磨,笑道:“今日还不算多,你专心点,批完了早点过去,好不好?” “好!”广元帝笑嘻嘻的,目光在她身上转过,心道早点过去,还能有时间做点别的事,怎么不好? 想着昨晚兴头头的去找她,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心里憋屈着一股火乱窜,恨不得现在就狠狠的补偿回来! 两人一个研墨,一个专心低头批复奏折,南书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透着淡淡的平静和温馨,以及不经意间的亲昵。 连芳清偶然一抬头,看见福春公公在书房门口徘徊来去,不时转头朝这里头瞟上一眼,脸色神情充满着纠结和犹豫,不禁“嗤”的轻笑出声。 广元帝听到她笑,便也抬头,先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又看出去。 福春公公躲闪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进来,躬着身子陪笑道:“皇上、贵妃娘娘!” 广元帝轻轻一哼,睨着他脸色微冷,训斥道:“你倒成了那新来的了?怎么当差的?” 在连芳清面前,他是二十四孝好老公,面对臣下或者奴才,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高高在上的威仪全开,为君之风度、气势令人见了,情不自禁便矮了三分、生出敬畏。 福春公公唤了声“皇上!”慌忙跪了下去,垂首道:“皇上恕罪!奴才哪儿敢打扰皇上?只是,涵妃娘娘——” 广元帝的眸光骤然一冷,与俏脸微沉的连芳洲相视一眼,却是淡淡笑问:“哦?涵妃怎么了?” 他虽笑着,却听不出笑意,也觉不着怒意。 福春公公忙道:“涵妃娘娘给皇上送了竹荪白果乌鸡汤来,这会儿就在乾清宫外不肯走呢!奴才们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简直胡闹!”广元帝皱眉冷声道:“涵妃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任性了?这乾清宫是谁想来就来、想不走就不走的?若朕传召了大臣议事,叫人见了成何体统!” 还送汤?便是送唐僧肉他也不可能吃得下去!昨日竟敢利用他算计他的清儿,这笔账他还没跟她算呢! “皇上,”广元帝正要喝命福春公公传口谕将涵妃赶走,连芳清笑吟吟道:“好歹是涵妃妹妹一片好心,皇上不领受岂不是浪费了?竹荪白果乌鸡汤,一听就好喝的样子!你去把汤接过来,让涵妃回去!” 福春公公松了口气,忙应了声是,磕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等等!”连芳清狡黠一笑,又笑道:“如果涵妃想要进来,领她去西偏殿候着!” 1492.第1492章 反击 福春公公一怔,下意识朝广元帝看去。 广元帝皱眉道:“没听见贵妃的话吗?还不快去!” “是!是!” “清儿,”广元帝不满握了握她的手,道:“让她进来做什么?她敢算计你,朕还要敲打她呢,不然下一回更变本加厉了,哪儿还有心思喝她的汤!” 连芳清笑嘻嘻道:“皇上不喝,臣妾喝呀!正好臣妾有点口渴了呢!臣妾想,涵妃妹妹应该不介意臣妾分享一二吧!” 广元帝听她一口一个“臣妾”的分明调侃,想起昨晚的事,有些啼笑皆非,笑道:“爱记仇的丫头!得了,随你!只要你高兴了就好!” 连芳清听他说自己爱记仇本来还要反驳几句的,听了后两句便一笑罢了,笑道:“皇上真的不喝吗?那我可就去了哦!” “朕不喝!”广元帝一脸的嫌弃,轻哼着道。 连芳清咯咯一笑,好整以暇往西偏殿去了。 听了福春公公转达的话之后,涵妃心中暗喜,傻子才不进来呢!忙命银屏捧好食盒,喜滋滋的跟着福春公公进了乾清宫西偏殿。 皇上不在,她自然不敢坐下的,正站在那儿好奇的打量四周——这还是她头一回来乾清宫呢! 虽然还不能像清贵妃那样南书房侍奉笔墨,不过,路总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是吗? 今日她能进乾清宫,谁又敢说明日就不能进南书房、取清贵妃而代之呢? 什么皇上习惯了清贵妃侍奉笔墨故而天天传召!她压根就不相信! 习惯不习惯,其实就是喜欢不喜欢,所决定的,就是皇上的一句话罢了!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涵妃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甜美温柔的笑意洋溢双靥,柔声呖呖唤了声“皇上!”转过身来,看见连芳清,面上一僵,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连芳清嘲讽的挑了挑眉,眼底的讥诮毫不遮掩。 她径自走了过去,在上首铺呈着米色绣花绣垫的嵌螺钿长榻上坐下,笑吟吟道:“涵妃打算一直那么站在那儿吗?” 涵妃心中又羞又怒,面上微红,努力调息数次才勉强平静了下来,转身从容上前,优雅福身微笑道:“给姐姐请安!” “不必多礼,坐吧!”连芳清笑道。 涵妃没有坐,只是陪笑道:“姐姐,这儿是乾清宫,妹妹既然来了,总不好不向皇上请安,请姐姐稍等片刻,等妹妹见过了皇上,再来陪姐姐说话儿!” 纵是连芳清,也不由得不佩服她几分。 这是——反客为主吗? 只可惜,连芳清对那种不死心、企图死缠烂打还要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人向来不会留面子,更不会不好意思的。 当下毫不客气的便笑道:“涵妃不用去了,皇上此刻没空见你!你的汤呢?涵妃有一壶好茶也想着与本宫分享,一碗好汤,不会舍不得吧?” 涵妃顿时噎住。 这汤是她特意为广元帝熬的,当然不想便宜了连芳清。 可是这话能说吗?昨天她说要给贵妃娘娘送茶分享,皇上还夸赞她贤惠,今日一碗汤,她却不肯再贤惠一次了? 这还是在乾清宫呢!让皇上心里怎么想? “姐姐不嫌弃,是妹妹的荣幸!妹妹哪里有那么小气,怎么会不舍呢!姐姐说笑了!” 涵妃笑得如春风般和煦温柔,令人看了心里暖融融的,当即便命银屏从食盒中小心的将汤和洁白的细瓷小汤碗、银汤匙等都拿了出来,亲自盛了汤,亲自端了奉给连芳清。 笑得温柔和气:“若是不好,还请姐姐见谅呢!姐姐提点了,下回妹妹一定改!姐姐请尝尝看!” 既然注定要大方,那就不如索性彻彻底底的大方,省得叫她得意洋洋看了笑话,还影响自己的名声! 连芳清见她如此主动殷勤,果然微诧意外,笑着接过,道:“你太客气了!这种事情让奴才们来就好,放着奴才们不动,倒要你亲自动手,皇上知道了,会埋怨我狂妄呢!” 心中暗道:这个涵妃,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一个人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如此收放自如的控制,做得半点儿异样都没表现出来,这可一点儿都不容易! 涵妃暗怒,暗骂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诚惶诚恐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样放,楚楚可怜道:“姐姐言重了!妹妹没有这个意思!妹妹,妹妹只是想同姐姐多亲近亲近,谁知——又让姐姐多心了!” “快坐下!瞧你吓得!”连芳清笑道:“我就这么随口一提罢了,有没有也没什么要紧的!唔,这汤喝一口下去,胃里暖暖的极是舒服,汤味儿也极是鲜美,涵妃真是有心了!” “姐姐喜欢就好!”涵妃坐下,陪笑了笑,又道:“这汤是要趁热喝了才好,皇上那儿——” 连芳清“哦”了一声,笑道:“皇上说了今日不想喝汤,这会儿正忙着呢,谁敢去打扰?剩下的你拿回去自己喝了吧!喝不了也别倒了,赏了奴才们省得浪费!” 连芳清又喝了几口,笑吟吟将汤碗搁下,抬起手绢拭了拭唇角,不紧不慢含笑着道:“对了,皇上方才还说了,以后没有他传召,不准再送来了,也不许到这儿来!皇上说了,乾清宫不比别处,后宫非传召不得私自前来,念涵妃初犯,禁足三天也就罢了!去吧!” 拦着她不准她见皇上、喝了她炖给皇上的汤、居然把碗一放就来罚她! 禁足三天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惩罚,可是,却是因为这个事情、在这种情形下被罚,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定要传为六宫笑柄! 饶是涵妃涵养再好、再要那温柔娴淑的体面,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暗暗动怒。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贵妃的意思?”涵妃狭长的眸子闪过一抹冷意,冷冷盯着连芳清,也不叫姐姐了。 连芳清勾唇一笑,慵懒的往后靠了靠,不紧不慢的道:“涵妃问这话,是何意?皇上的意思如何,本宫的意思,又如何?” 1493.第1493章 涵妃的手段 皇上的意思,那是圣旨,无敢不从;本宫执掌六宫,本宫的意思,难道你还敢不从? 涵妃咬了咬唇,道:“我要见皇上!臣妾关心皇上、给皇上送汤有何不可?再说了,福春公公分明传了皇上旨意命我进来,可见皇上并没有生气怪罪的意思!贵妃娘娘却非要给臣妾安上一个‘私自前来’的罪名,臣妾不服!臣妾要见皇上!” 连芳清气极反笑,不紧不慢道:“哦?涵妃的意思,如果皇上亲自下旨处罚,你就认了?” 涵妃其实明明知道,清贵妃在皇上面前有多得宠,知道即便闹到皇上跟前,皇上十之七八也是站在她那边维护她的。 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 她是真的愤愤且恼了,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哪怕偏要闹这一场斗这一口气,她也非要闹不可! “是,这儿是乾清宫,臣妾求见的也是皇上,除非皇上开口,否则臣妾不服!”涵妃挑着眉眼冷冷的道。 连芳清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服不服姑奶奶我还真的不是很在乎! 不过,既然你定要自取其辱,那也随你! “也罢!”连芳清依然笑得矜持从容,笑容浅浅的道:“那咱们就去请示皇上吧!也省得你不服,总觉得本宫恃宠而骄欺负你!其实本宫最老实不过了,从来没有想过害人啊、挑拨啊什么的!除非有人先行挑事!” 涵妃无声轻哼,道:“好,就去见皇上!” 心中既酸且恨,愤愤想道:你怎么不是恃宠而骄?这乾清宫都快当成你自个的寝宫了,成天霸占着皇上,姐妹们却连见一见皇上都难!若本宫有你一半得宠,也不会耍别的手段! 连芳清淡淡一笑,便起身走在前边,涵妃紧步跟上。 进了南书房,广元帝看见她们两人一起来,不由微怔,充满疑虑的目光朝连芳清看去。 涵妃见他眼中只有连芳清,那目光连眨眼的功夫也没在自己身上停留,不由心中更酸。 连芳清更要说话,涵妃楚楚可怜唤了声“皇上!”却是几步上前,腰身一软跪了下去,低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鼻音浓浓、娇娇怯怯的道:“请皇上恕罪!臣妾,臣妾真的只是关心皇上,这才给皇上送了汤。若非福春公公的旨意,臣妾也不会进这乾清宫。臣妾如今明白了,这地方不是臣妾可随随便便来的,臣妾知罪了,还请皇上看在臣妾素日规规矩矩恪守宫规、看在臣妾对皇上一片心意的份上,饶恕臣妾这一回吧!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若因为这个禁臣妾的足,臣妾……在这后宫之中还有什么脸面啊,臣妾今后,可真没脸见各位姐妹了!请皇上开恩!” 诉到后来,已是带上了哭腔,那要哭又不敢哭的隐忍,那时不时因为轻轻啜泣而颤抖的纤弱香肩,那垂眸垂首不敢轻抬的娇怯,要多可怜又多可怜,最能激发男人的怜悯之心和保护欲望。 如果一个男人见了美人此状还狠得下心来责罚,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连芳清无语的一个字也没有再说,既没有补充也没有反驳她,心里不停的冒着省略号。 这个……太强了! 宫里的女人,战斗力果然非凡。远远不是她能够相比的。 她不禁微微抬眸,飞快的瞟了一眼她的夫君,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如果没有他的庇护和独宠,应付这样的女人,她肯定要头疼死的吧? 切!若他有了别人,她根本就不会在这儿,真是想多了! 只可惜,广元帝一来一心一意心里眼里只有连芳清,别的女人便是再可怜再委屈与他何干?二来昨晚这个女人才暗算了他和他的清儿一道,这会儿又哭诉得好不委屈,可见天生就会做戏!三来,她可是昌国公的嫡女,呵呵! “涵妃起来吧!”广元帝思索片刻,颇有些不耐无奈的道:“贵妃说要罚你禁足吗?那就禁吧!些许小事罢了,什么要紧的,说得那么严重!贵妃说得原也没错,乾清宫不是后妃该来的地方,贵妃侍奉笔墨,那又不同!若人人都有样学样,朕岂不是烦死?你素来贤良有德,怎么这一次这么糊涂了?今日贵妃罚了你,众人见了也歇了这个心,算起来,你也是为朕挡省了不少麻烦!怎么?为朕做事,涵妃不愿?” “臣妾不敢!”涵妃错愕,怎么会这样? 下意识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呆了呆,又羞又气又恼,只得委委屈屈道:“是……,臣妾,臣妾遵旨……” 说毕告退,恼羞垂首着去了。 广元帝也没再搭理她,见她出去了,连芳清还站在那里发呆,不由好笑,道:“清儿怎么了?发什么傻呢!” “可不是发傻!”连芳清走到御案前,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可真佩服她,前一刻与我针锋相对斗志昂扬的,这一转眼的功夫眼泪说来就来,那哭腔,那娇怯,啧啧,拿捏得堪称炉火纯青!唉,这种本事,我这辈子只怕也是学不来的了!” 广元帝哈哈大笑,只觉她这有点憨傻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将朱笔一扔,一把揽她在怀,笑道:“学这做什么?假模假样、惺惺作态,朕就喜欢清儿的干净真切,谁也比不上清儿!” 他把玩着她的秀发,顺口道:“你禁了她的足?多久?” 她白了他一眼,道:“知道你还要用她,我逗着她玩呢,三天罢了!哎,过了三天,你去安慰安慰吧!” 广元帝有点啼笑皆非,又好气又好笑道:“哎,你这叫什么事?你把人罚了,却要朕去哄?真是岂有此理了!” “那我可不管!”连芳清在他怀中蹭了蹭,摇着手儿咯咯笑着道:“横竖要用她的是你不是我!再说了,我这个恶人不作恶,皇上您哪儿有机会英雄救美、施展恩典呢?哼,你不谢我,还怨起我来啦!” 广元帝越发大笑,笑道:“得,那到时候你可不许再醋了!” 连芳清小脸一垮,轻轻哼了一声不语。 1494.第1494章 爬墙 她在乎他啊,如何能不醋? 即便明明知道他是在做戏、在敷衍,心中到底还是有不痛快的。 “朕知道,你是在乎朕!”广元帝轻轻一叹,笑着低头吻了吻她,握着她的手含情脉脉的低低道:“清儿,朕不会负你!你我之间的情意,不会变的,朕不是那么薄情的人!” “皇上……”连芳清心中一甜,灌了蜜似的,软软的唤了他一声。娇躯依偎在他怀中,似乎也变得更加柔软贴合了。 广元帝却是挑了挑眉,凑近她耳畔笑道:“朕爱听清儿叫琰哥哥,叫声琰哥哥来听听?” “你!”连芳清俏脸一红,猛的生出力气一下子从他怀中挣脱了来,站在地上,薄面含嗔道:“没正行!” 一扭身便奔出去了。 身后传来广元帝得意的哈哈大笑声。 涵妃出了乾清宫,面色依旧如常,气息却变得有些凌乱而急促,脚步下意识的,一步比一步更快。 也不觉得累。银屏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她手中提着食盒,眼看又要落后,忙唤了声:“娘娘!娘娘!您慢着点儿,小心脚下啊!” 涵妃一怔,停下了脚步,这才觉得走得有点儿累得受不住了,一停下来两条腿便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几乎膝盖一软就要跌坐在地。 她咬咬牙发狠站定,若是在这儿跌坐了,岂不是更加叫人传为笑柄? 连芳清!好得很!你竟如此羞辱我,总有一日,我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皇上,涵儿待你一片真心并不比她少,明明昨夜你那么温柔的对涵儿,为何一转眼就变了个样呢? 涵儿那样卑微的求您,您却—— 清贵妃!清贵妃!难道只要是对上她的,不分青红皂白您便只会向着她、只会纵容着她吗? 不!涵儿不信!涵儿不服!更不会放弃! 涵妃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走罢!” 回了景和宫,涵妃便命银屏将那剩下的汤统统倒进了阴沟,亲手将那装汤的汤煲、盛汤的碗等砸了个粉碎,命银屏扔了!又命将那提盒也拆了烧火去! 这些东西,她再也不要看见!多看一眼,仿佛就在提醒她,她今天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和羞辱! 仇,她会深深的印刻在心底,不需要这些东西来提醒! 想想今日真是不顺,早上特特戴了那支昨儿皇上赏的鸾钗去请安,本想借机发挥,再在连芳清心中种上一根刺。 祥贵人连话都给她铺垫好了,谁知,半路里杀出来个琳贵人,硬生生的搅了局! 下午又在乾清宫—— 琳贵人么?涵妃恨恨的想:本宫暂且奈何不得连芳清,难不成,连你一个区区贵人也奈何不得? 晚膳,广元帝自是在长春宫与连芳清两个一起用的。 昨日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晚餐用的彼此都很愉悦,心情很好。 服侍的宫女太监们见了也齐齐松了口气:两位主子和好了就好!和好了就好!不然,这池鱼之殃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清儿,要不,朕留下了?”用过晚饭,眼看天已黑沉,广元帝仍舍不得走,便握着连芳清的手笑道。 “不行!遮人耳目!”连芳清毫不犹豫的拒绝,笑吟吟道:“皇上今儿留了我这,明儿后儿旁人要留皇上,皇上拿什么搪塞呢?” 广元帝一时语塞,不由着恼气闷道:“朕还是天子呢!这日子过的可真是——哼!” 连芳清只当没听见,笑推他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哦!” 广元帝想着一会儿还要来,心中好受了点,睨着她笑道:“今儿再敢给朕关门关窗,明儿看朕怎么收拾你!” 口中说着收拾,目光却往她胸前往下一溜。 连芳清嘤咛一声,跺脚扭身。 广元帝哈哈大笑,自她身后拥着她,轻笑道:“清儿快些沐浴,等着朕哦……” 不等她恼羞踩他的脚,早已轻车熟路的敏捷抬脚,哈哈笑着去了。 一道人影静静的隐身在长春宫前不远处的花丛后,看到广元帝摆驾回乾清宫,方才悄悄离去。 绕了两个弯,从容往景和宫方向去了。 得到小太监禀报,说皇上已经离开了长春宫,涵妃心中顿时好受了些,挥手屏退那小太监。 她就是见不得连芳清受宠,只要皇上在长春宫,她就心里猫抓似的怎么样也安定不下来。 白日她不敢怎样,且白日广元帝也极少上后宫里来。 一旦晚上他去长春宫,她无一例外的总要叫人守在那宫门口附近,定要打探他何时离开她才安心。 深夜,各宫均已闭门熄灯,主子奴才俱各睡下。 乾清宫里,广元帝却在小廖子的服侍下利索的换上一套小太监的服侍,怀中揣着块以防万一被侍卫逮着的御赐金牌,准备去翻长春宫的墙。 小廖子看英俊无俦、气宇不俗的皇上穿着太监服,哪怕早就看习惯了,然而眼睛习惯心里却还是不惯。 他终于忍不住陪笑道:“皇上下次不如弄套侍卫的服饰穿穿吧!皇上英明神武、威仪赫赫,穿上侍卫服饰必定更英俊不俗呢!” “笨蛋!”小廖子话音未落脑门上就挨了一记敲。 广元帝理了理袖口,没好气道:“少胡乱给朕出主意,你懂什么!行了,好生守着乾清宫,朕去了!” 说毕便背着手扬长而去。 留下小廖子替他不忍,暗暗叹气。 广元帝却是扯了扯嘴角,装成侍卫?亏他想得出来!这要是万一被人看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说清贵妃与侍卫如何如何,即便他心知肚明,又该如何解释? 太监,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横竖都是假扮的,侍卫或者太监,有很大的区别吗? 他不觉得! 宫里侍卫们巡逻的路线、换班时间广元帝早就烂熟于心,而从乾清宫去往长春宫的路径也是经过一番研究制定的。 他压根儿就不紧张、不担心,轻车熟路的来到长春宫一段宫墙外,从怀中掏出攀岩登高的利器,用力一抛,那一头钢爪便牢牢的攀附在宫墙上,绳子虽然不粗,但绝对结实。况且他是有点功夫的人,攀登起来更是大省了力气。 1495.第1495章 莺莺燕燕 跃入院中,宫女太监们早就都睡去了。 她寝殿中也从不留值夜的人。 轻而易举从窗跃入,进了三重帷帐,便看到那娇人儿着一袭粉红软绸的睡袍正坐在梳妆台前,乌油亮丽的一头秀发柔柔披泻如瀑垂在肩后。 体态纤侬合度,气质淡然灵动,那精致的五官,白净晶莹的肤色,在晕黄灯光下呈现着异样的柔美和诱惑,令人见了便恨不得搂入怀中狠狠的蹂躏一番嵌入骨血。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娇人儿微微偏头,看向他,白皙的肌肤晶莹如玉,眉眼盈盈,冲他嫣然一笑。 “清儿宝贝……”广元帝只觉得喉头一紧,口干舌燥,几步上前将女子用力拥在怀中。 她低低娇呼顺势圈着他的脖子软软依在他的怀中,朱唇轻启,便被他低头吻住。 一阵娇媚的嘤咛轻喘响起,带起无边的暧昧…… 次日,涵妃果然没有过来请安,连芳清顿觉世界清静多了,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同时,涵妃眼巴巴去乾清宫献殷勤结果却被贵妃娘娘罚了禁足之事也传遍了后宫。 于是这日请安的时候,连芳清的这些“姐妹们”便规矩老实安静了许多,恭恭敬敬请了安,说了几句表面上的敷衍客套话,便识趣的告辞去了。 只是,对于争抢皇上的注意力,这种事情前方便是刀山火海,也少有人会肯后退半步的! 好不容易广元帝今日有空,陪着心爱的贵妃往御花园中散步说话。 二人说笑着走到太液池边,便听得柳荫中传来一阵柔婉清越的歌声琴声,隔着水面听来,分外的清新悦耳,二人俱是耳目一新,精神一振。 “不知是谁,好一副嗓音!好一双巧手!”广元帝不由笑着赞道。 换来连芳清一记白眼,他醒悟过来,忙握着她手低声笑着解释道:“朕只是单纯夸这歌声琴声而已,真的!” 连芳清“扑哧”一笑,道:“这歌声、这琴声果然了得,我看不但要夸,还要赏呢!” 便高声道:“何人在此弹琴唱歌?还不出来见架!” “啊!”,一声低低的、仿佛受了惊吓般的少女的惊呼传来,连芳清和广元帝眼前一亮,便看见一个梳着双环飞仙髻,衣玦飘飘的少女袅袅而来。 少女穿着粉嫩的桃红素绫广袖长裙,腰间系着银紫色的罗纱长宫绦,将那纤腰盈盈一收,越发显得身姿纤细,惹人爱怜。 峨眉淡扫,玉钗清雅,从那浓浓柳荫中乍然而出,聘聘袅袅,亮丽柔美夺人眼球,凭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少女双手轻拢,怯怯抬眸瞟了一眼广元帝和连芳清,微微显得有点儿惶恐和无措,因这份惶恐和无措,更显出几分天真纯质的风韵来。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臣妾不知皇上和贵妃娘娘在此游玩,惊扰了皇上和娘娘,请皇上、娘娘恕罪!” 少女上前,垂眸敛衽屈膝施礼。垂眸时恰到好处的微微低头,弧线优美,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 连芳清看着这少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每一下步子、每一个呼吸都好得那么恰到好处,就仿佛经过精心的计算似的,最能将她的美最大限度的展现出来,不由心中暗叹。 宫里真个是高手如云啊,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呢! 这些手段,她这辈子都是学不来的了! “朕和贵妃信步所至罢了,算不得什么惊扰,朕恕你无罪,平身吧!”广元帝摆摆手,看她一眼说道。 “是,臣妾谢皇上!”少女眸底划过喜色,嫣然一笑,袅袅站起。 广元帝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这少女是谁,不过看她的服饰应当是某位贵人、美人之类的了。 他也不关心,正欲让她退下,谁知,正这时,燕嫔、虞美人、银贵人、祥贵人等四五个嫔妃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花枝招展的也来了。 看见连芳清和广元帝,众女自然是大感意外与惊喜的,忙上前请安,燕嫔笑道:“今儿天气正好,臣妾约了几位妹妹游园,不想这样巧,皇上和贵妃娘娘也在呢!” 广元帝点头笑笑没说话。 连芳清似笑非笑道:“可不是巧的很呢!既这么巧碰上了,便一块儿走走吧!” 又向广元帝笑道:“皇上,臣妾有点儿乏了,咱们上前边玲珑玉阁坐坐好不好?” 玲珑玉阁临水而建,扶栏可远眺太液湖,可观荷,另一面对着岸上的大片草地,草地边缘是密密栽植的丁香、玉兰、石榴等花木,长廊曲折,亭台隐现,风景极好。 广元帝眸中顿现关切,忙道:“有何不好?咱们这就过去!” 说毕揽着她的肩径自去了,一边柔声道:“一会叫个宫女给你捶一捶,口渴不渴?朕叫人备茶水!今日点心房做了你爱吃的脆皮杏仁酥、一品糕、炸糖丸,朕也叫人送来好不好?” 压根就没搭理众嫔妃。 众人又羡又妒,然而谁都知道跟清贵妃是没法儿比的。跟清贵妃比,那纯粹是自己找虐! 不过,皇上眼中已是只有清贵妃了,自己若再不把握机会往皇上跟前凑,等过一二年,皇上只怕连自己是圆是扁都不记得了! 到那时别说受宠,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要知道皇上如今在调养身体不近女色,也极少往后宫来,像今日这般游御花园,更是难得! 贵妃娘娘吃肉,大伙儿有口汤喝也不错啊! 因此众嫔妃根本不在乎广元帝的态度,依然莺莺燕燕、笑容满面的簇拥着跟了上来。 一时阁中坐好,广元帝一声令下,众宫女太监便忙碌起来,往阁中送茶水、糕点、零食,又备下净手的热水、毛巾等物。 虽忙,却不乱,一个个动作伶俐,举止轻快,半点儿也不觉嘈杂,反而更烘托出几分热闹。 连芳清和广元帝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众嫔妃根本就是故意跟着来“偶遇”的,巧合?呵呵! 只是人来了,也不好赶走。 1496.第1496章 游玩周旋 连芳清心道:若非大局为重,鬼才懒得跟你们这些家伙周旋!不过呢,这倒也热闹,这么多精心打扮的美人儿瞧着也养眼,这也是另一种乐趣不是? 心里这么想着,连芳清心情顿时更好了几分,嘴角的笑意也越发的灿烂明媚起来。 广元帝见她高兴,自己也跟着傻乐,视线胶着在她身上,仿佛天荒地老也不能剪断。 众嫔妃见了,面上笑着,心中越发酸苦,也忍不住暗暗的生出一丝丝心灰意冷来。 一时众人坐下,茶水点心上来,连芳清便笑道:“皇上,往日姐妹们也心念着皇上,只是皇上向来忙于政事不得空闲,难得今日姐妹们都在,皇上可别辜负了姐妹们一番心意哦!” 众嫔妃无不娇羞笑着,眸含秋水或喜或嗔、或娇或羞却是无不含情脉脉的看向广元帝。 广元帝无奈的瞟了连芳清一眼,对上那双狡黠灵动、隐含笑意的眸子,借着宽袖遮掩,在她柔软的腰间用力捏了一下,面上含笑,语气隐含警告,低低的道:“清儿,你又不乖了,晚上再收拾你。” 连芳清依然笑得温婉,面上却忍不住红晕,娇唇轻咬轻轻一哼扭过脸去。 乖不乖跟收拾不收拾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前因后果的联系吧?反正,他想收拾,就收拾了…… 她前夜不过恼怒给他尝了尝闭门羹的滋味,昨夜他便那般报复……小心眼的男人…… 广元帝却是放开了她的手,哈哈一笑,环视众美人笑道:“贵妃说的是,你们不必拘束,朕瞧着你们玩闹取乐,心中也欢喜!刚才那个……嗯,那个琴声不错,继续弹来!朕瞧那边的栀子花开得极好,燕嫔去采些来,等会给朕带回乾清宫插瓶。祥贵人最善烹茶,何不给大家露一手?这湖畔浅水鱼不少,谁要是能钓上来朕有赏赐!钓的最多重重有赏!” 三言两语,便将众人都打发去了。 众嫔妃眼睛一亮,立刻喜滋滋的娇声领命,兴致勃勃的各自去了。 一时间信心大增,这多游玩几次,在皇上面前混熟了脸,还怕将来没有机会吗? 只要哄着皇上开心了,便是最好的本事,何必非要黏在皇上身边呢? 有贵妃在,谁还能引得动皇上的注意力? 另辟蹊径反而更有成算。 因此,燕嫔对着那些洁白盛开的栀子花是端详了又端详、挑了又挑捡了又捡,务必要挑选出最完美、最赏心悦目的,好让皇上一见了便想起自己。 祥贵人烹茶更是坚决不肯假手他人,凡事亲恭,要让皇上饮一口便再难忘,最好从此离不开她的手艺。 钓鱼的贵人、美人们无不解开浑身解数,摒着呼吸端坐岸边杨柳荫下,无不盼着自己能拔得头筹。 什么?你说贵妃娘娘什么活动也没有参加、依旧霸着皇上身边? 贵妃娘娘若参加了,别人还能拔得头筹吗?贵妃娘娘大度,大家伙儿心里感激呢! “你这下子满意啦?把人支使得团团转。”连芳清张嘴咬了一口广元帝递到唇边的脆皮杏仁酥,嘎吱嘎吱脆脆的咬着,小脸上露出满足享受的表情,眉眼弯弯的笑向他道。 宫妃们也有爱吃点心的,但绝不会在皇上面前吃这种咀嚼起来会发出声音尤其是脆响的东西。太不雅观了! 也就唯有连芳清一个如此,偏广元帝疼她爱她,只觉可爱,怎么看都觉得好。 广元帝指腹轻轻掠过她的唇,将杏仁酥的碎屑抹掉,笑道:“小没良心的,朕还不是为了你?咱们好不容易得闲出来逛逛,这些人耳目倒快,闻着味儿似的就都来了!” 连芳清“扑哧!”一笑,叹道:“这也怨不得她们!宫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她们天天没事儿能干什么?对于皇上的行踪不用说是削尖了脑袋、瞪大了眼睛的时刻关注了,别说皇上来了御花园,恐怕刚踏进后宫,她们就知道了!” 广元帝不觉有些气闷,闷闷的道:“原来清儿你知道?知道你还不说?难道清儿就这么想她们打扰咱们两个的好事?” 若只有他和她,那多好!多了这么多不相干的外人,好些更有滋味而美好的事情他都没法儿做了,更多的话也没法说了。 “没,我不知道。”连芳清给他一记白眼,没好气道:“我同你一样不耐烦应付她们,谁愿意让她们跟着了?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们有‘偶遇’、‘巧合’这一招!” 广元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下巴“唔”了一声,笑道:“下回咱们去西苑骑马好不好?那地方,绝不会有‘偶遇’,也不可能‘巧合’!” 说得连芳清也笑起来,脆生生的应了声“好!” 她瞧了众人一眼,轻轻叹道:“其实她们也挺可怜的,皇上,等大事平定,给她们一个好结果吧!好不好?” 广元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朕的清儿,倒是心软!” 给她们一个好结果,除非暗中放出宫去,否则,她们的结果就是冷清的别苑。 “只不过,恐怕她们未必领情呢!”广元帝淡淡嘲讽一笑。 为富贵荣华迷住心窍、坚信自己肯定会有出头之日因而从不放弃努力争取、不放弃各种各样阴谋诡计的女子,从前在东宫的时候,他听的、见的还少吗? 连芳清淡淡道:“不领情,那又另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人家不领情的,我也不会非要做圣母!惹到我了,哼,可怜不可怜我也顾不上啦!” 广元帝一笑,深以为然,笑眯眯道:“这才是朕的好清儿!” 眼看近午,广元帝便懒洋洋的命众人都回来,各自泛泛夸了几句,钓鱼钓的最多的虞美人赏了一对芙蓉玉钗、一柄以象牙为柄玉簟缠边、以金丝银线绣成、点缀宝石碎玉的双面绣宫扇,其他人也各有赏赐。 又特特赞了几声莲贵人的琴声,赏了一把江南进贡的好琴,喜得莲贵人收获了无数嫉妒的目光。 便打发了众人离去,与连芳清回长春宫。 1497.第1497章 涵妃气恼 燕嫔不甘落后,眼珠一转,娇声呖呖唤了声“皇上!贵妃娘娘!”上前含笑道:“难得今儿皇上和贵妃娘娘好兴致,不如,晚膳臣妾在永和宫设宴,宴请皇上、贵妃娘娘和各位姐妹们,不知皇上和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众嫔妃今日很是开心,巴不得可以一直开心到晚上。于是七嘴八舌的轻笑着都说好,一个个眼巴巴、殷切切的看向广元帝和连芳清。 原本连芳清和广元帝还打算晚上在长春宫后院烧烤新鲜的羊肉和鹿肉,再饮几杯小酒,看来,又要泡汤了! 广元帝不做声,只看向连芳清。 燕嫔何等乖觉之人,忙陪笑道:“贵妃娘娘,不知可否呢?臣妾一定准备的妥妥当当,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那就去吧,皇上!”连芳清遂一笑,道:“燕嫔可是咱们宫里有名的财神爷,财神爷邀请吃饭,谁傻谁不去!”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燕嫔也笑,蓦地笑容一僵,心中微凛,暗暗警告自己看来今后得收敛些了,再要打听消息、收买人心,可得谨慎着些…… 她不由悄悄打量一眼连芳清,心中着实拿不准她这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心情瞬间去了大半。 又生怕被人看出端倪,连忙收住心神,满脸笑意的恭敬谦卑道:“贵妃娘娘说笑了,若说财神爷,谁敢跟贵妃娘娘比呢!只是,宴请皇上、贵妃娘娘和众位姐妹们一次的银子臣妾还是有的!到时候,臣妾便恭迎皇上、娘娘了!” 广元帝点点头,道:“到时朕与贵妃一定去!都散了吧!” 众人齐齐屈膝施礼,娇声应是,恭送了二人,方各自带着宫女太监回宫。 独有祥贵人失魂落魄的站了一会儿,望着连芳清和广元帝离开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叹了口气,也慢慢的走了。 原本她是想趁着皇上、贵妃心情好的时候替涵妃求求情,可话到了嘴边,终究没胆子说出来。 品儿看出她的矛盾和过意不去,不由紧跟了两步,轻声劝解道:“娘娘可是为涵妃娘娘不忍?要奴婢说,娘娘您也不必把此事看得太重了,涵妃娘娘禁足三天罢了,转眼就过去!若娘娘真开了这个口,岂不是有意同贵妃作对,贵妃不高兴了,皇上能高兴么?皇上一不高兴,今晚晚宴作罢,只怕所有的嫔妃都会怪在娘娘身上,娘娘何必做这种两头都落不着好的事呢?相信涵妃娘娘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娘娘的!” 祥贵人听了她这番话心中好受了些,笑道:“你说的倒也在理!涵妃姐姐,不会这么小气的!咱们快些回去吧,今晚要去永和宫赴宴,我得赶紧沐浴,好好的准备一番才行!” “是,娘娘!”品儿笑着答应,与她一边走一边笑着讨论今晚穿哪套衣裳、梳什么样的发髻、戴什么首饰、如何上妆等等。 景和宫中,涵妃已经心急火燎了半天,偏偏她今日被禁足,偏偏广元帝就与那群狐狸精们一起游玩御花园,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里便火烧火燎的,急得恨不得生出翅膀,却迫于宫规不得踏出半步! 于是,她便命银屏去找祥贵人,让祥贵人伺机进言,可否解了她的禁足。 看到银屏回来,涵妃顾不得主仆之别,几步上前情不自禁抓住了银屏的手腕,急急问道:“怎么样?皇上怎么说?解了本宫的禁足了吗?” 银屏的手被她握抓得生疼,但她没敢挣扎,也没敢在脸上表露出什么不适的情绪来。 她嘴唇动了动,舌头绕了个弯,躲闪吱唔道:“娘娘,祥贵人她,她——” “她没有答应帮忙!”涵妃脸色徒然一沉,冷厉的眸光锐利如剑,几乎将银屏的心戳穿。 银屏的心突突剧跳起来,面对这样的涵妃,她竟不敢反驳,更不敢解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娘娘——” “不用说了!”涵妃猛的放开她,气得浑身颤抖,恨声道:“祥贵人!好个祥贵人!哼!” 银屏心虚的不敢看她,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找到机会向祥贵人转述涵妃的话。如今让涵妃如此误会祥贵人,她心里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和不安。 她忙上前扶着涵妃,勉强陪笑道:“娘娘您息怒!也许,也许祥贵人她不是故意的!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够了!”涵妃冷喝,睨着她冷冰冰道:“别忘了你是谁的奴才!帮着她说话你究竟是何居心!哼,不是故意!本宫算是看明白了,这宫里头,哪儿有什么姐妹之情,有的只是利益!她这就认定本宫从此失势了?这么迫不及待的也要踩上一脚!祥贵人!祥贵人!本宫总有一日要叫她后悔!” “娘娘息怒!”银屏吓得心头乱跳,双膝一软跪倒在涵妃面前,连连磕头,苦劝道:“奴婢是娘娘的奴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奴婢除非傻了才帮着外人!可是娘娘,在这宫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啊!祥贵人——” 银屏硬生生压下想要帮祥贵人解释的话,只是劝道:“不管她有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平日里,平日里她对娘娘,还是极为恭敬的!娘娘又何必因为这个同她闹翻呢?不过是三天罢了,很快就过去的!娘娘姿容出众,贤良淑德又温柔善解人意,皇上如何舍得从此冷落娘娘呢!” 被主子怒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银屏在心里暗暗道:祥贵人啊祥贵人,真说起来,奴婢也不算冤枉了你不是?你和品儿的那番对话,奴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本来就没打算替我们娘娘说话,所以就算奴婢跟您提了,您也不会帮忙的是不是…… 涵妃渐渐冷静下来,脸色缓了缓,看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银屏,温言道:“起来吧!” 银屏怯怯应了声“是”,挣扎着爬起来,并不敢矫情的再推辞请罪。 涵妃的脾性她很清楚,最不喜便是有人不听她的话。 1498.第1498章 涵妃的误会 “方才本宫气头上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对本宫的忠心,本宫自是知道的!”涵妃柔柔一叹,又道:“在这宫里,本宫真正能信任的,也就是你、银霜你们寥寥几个了!” “娘娘,奴婢为了娘娘,万死不辞!请娘娘放心!”银屏脑中一热,恳切说道。 涵妃感动的点了点头,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沉吟片刻,淡淡道:“算了!你说得对,不就是三天吗?不过一晃眼的功夫而已!本宫犯不着较这个劲儿!今日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今后不许再提,尤其在祥贵人面前,更不许再提半个字!往后她来了,仍旧当做之前一般无异便是!” 涵妃眸光一沉,薄唇轻抿,恨意一闪而过。 从此,祥贵人休想她再当做姐妹! 原本,禁足三日就三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她刚刚禁足,她们便陪着皇上游园赴宴,看着倒像是故意将她涵妃撇在一旁似的! 这一回,她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还不知那些不要脸的背地里怎么笑话她呢! 哼,这肯定是清贵妃在整她,这笔账她当然会记着。 然而清贵妃跟她是对头,她整自己虽然令自己恼火,其实却并不恨。 而祥贵人,平日里对自己好得那叫一个—— 口口声声“姐姐、姐姐”的,亲热关切得不得了。自己也当她好姐妹一般。 不想到了利益跟前,她还不是只顾着她自己? 这算什么好姐妹!分明是个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涵妃突然想起那日在长春宫请安的事,若非祥贵人那样说,琳贵人也不会趁机取笑。 她不由得心中一动,暗暗想道:难道,那天早上她是故意那么说的?故意坏了自己的事? 疑心一旦在心里生了根,看什么事情便都会下意识的带上了疑影儿。 涵妃越想越觉得是,顿觉受到了深深的伤害,郁闷愤恨得几乎要吐血,心口都隐隐作痛起来——被背叛、欺骗的痛! 一时间,她对祥贵人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对连芳清的。 不由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道: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银屏心里原本还在担心呢,自己没有对祥贵人说过涵妃拜托她求情的话,万一将来她与涵妃说起来两下对不上岂不是要露陷? 听了涵妃这话,银屏不由暗喜,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恭恭敬敬的应声答应,趁机又劝解了涵妃一般。 这日晚上,为了这顿晚宴燕嫔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甩出一大笔银子将整个御膳房上上下下都调动了起来,山珍海味一道道的上,什么燕窝鸡皮攒鱼脯丸子、燕菜一品锅、挂炉鸭、山珍炖海参、鸡汁鱼唇、樱桃肉酥、松子熏肉、黄焖鱼骨、桂花翅子、鲍鱼盏、龙井鲜虾仁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连芳清和广元帝还罢了,直把那些颇为或者略为拮据的宫妃们看的眼都直了! 燕嫔原本也考虑过,清贵妃说了那话,她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这顿晚宴看得过去就行了? 与心腹宫女商量后,又认为:贵妃娘娘都那么说了,自己纵要收敛,也不能从晚宴开始啊。不然,那不是有意跟贵妃娘娘对着干嘛?毕竟满宫里都知晓自己有钱的! 所以这晚宴非但不能缩减,反而要怎么豪奢怎么来! 燕嫔打赏了御膳房大大的红包,特意叮嘱所有的菜都要新鲜,等皇上、贵妃入席,出锅即上。御膳房虽然离永和宫有点儿远,但传菜的小太监用加了热水保温的食盒装着飞跑着赶来,也要不了半刻钟。 因此这天晚宴的菜肴,不但珍贵难得,而且入口的时候很是新鲜适时,令广元帝和贵妃甚悦。 一顿晚宴用下来,宾主尽欢。 广元帝多饮了两杯喝得有点儿高,便索性没有回乾清宫,小廖子等扶着回长春宫去了。 燕嫔自然不敢提什么顺势让皇上留下的,陪笑送至宫门口,看着他们远去了方才回身。 心中到底有些萧然。 然而想到今晚皇上那么开心,龙颜大悦,还夸赞了自己呢!那么自己在皇上心中肯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吧? 这么想着,又暗自欣喜得意起来,心满意足的施施然回宫去了。 长春宫里,广元帝神采奕奕的同连芳清两个坐在暖阁炕上腻歪着说话,哪儿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早就听宫女太监们说燕嫔有钱,今儿我算见识到啦!这是真的有钱啊!”连芳清感叹。 广元帝摩挲着慵懒若无骨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漫不经心的笑道:“朱家是湖州第一富豪,良田千顷,世代积累的财富不可估量。燕嫔乃是朱家这一任族长的嫡女、朱阁老的嫡孙女,又得宠,朱家怎么可能不给她大笔银子带进宫来?听说她在这后宫大撒银钱,处处结交,也不知今日后会不会收敛着些!若不能,那是她自找,怨不得旁人!” 相信跟连芳清和广元帝一样,被燕嫔的财大气粗给吓到的人不在少数。 一个女子,年轻貌美,家世背景强大,还封了嫔、份位在自己之上,还这么有钱!争抢同一个饭碗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贵人美人们怎么可能不忌惮、不上心? 忌惮了,自然就会想方设法除掉!说不定大家还会暂时摒弃一切前嫌联合起来。 “她可是朱阁老的孙女,想来应该不会太笨的吧!”连芳清笑着道。 说实话,便是她,也有那么几分忌讳这个女人呢! “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广元帝不知从哪里看出来她泄露了情绪,用力在她软软的腰间拧了一下,将她揽着低头笑道:“你有朕,就足够了!” 他长眉一挑,眸子晶亮,颇为愉悦的勾了勾唇角笑道:“要说有钱,清儿娘家未必就比不上她,傻丫头有什么好担心的?朱阁老?他已经七十六了,也该致仕容养了!不管怎样,今晚燕嫔还是做了件好事的,至少,朕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清儿这啊!” 1499.第1499章 摆谱了 几乎是天天夜里的爬墙,天色微曦的时候又不得不离去,虽然刺激,可是哪儿及得上光明正大呢? 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他的眸光灼灼亮着,唇角含笑打量自己。 连芳清被他看得脸上微烫,不由得咯咯一笑轻轻推了推他。 广元帝却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畔低笑道:“清儿宝贝,朕今晚可是喝醉了,清儿该服侍朕沐浴的——” 话没说完便被连芳清推开,笑嗔道:“醉了么?醉了还沐浴什么啊,皇上且歇着,臣妾就不打扰了!” 一边说一边下炕便要跑开。 广元帝大笑着将她一下子又拉进自己怀中,笑道:“要不?朕服侍清儿沐浴?” 连芳清脸上红红撩他一眼,轻啐道:“又来了!除了沐浴敢不敢说点别的啊?” “别的?”广元帝偏着头想了想,俯身不知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连芳清“啊!”的一声,娇嗔着推他跑开了。 广元帝不禁大笑。 也没去追她,反而双手抱头枕在脑后慢悠悠的躺了回去。 唇畔勾着笑意,真是的,他才不急呢!今夜才刚刚开始呢,有的是时间,横竖,她也跑不掉不是? 那柔软的小蛮腰,瞧着越发纤细柔韧了,还有那含羞带嗔的俏脸,桃晕轻染,眸光水亮,眼角眉梢都带着撩人的风情,偏小丫头还不自知…… 广元帝一时心痒痒得厉害! 三日禁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终于过去了。 三天而已,其实认真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对于涵妃来说,却相当于脱胎换骨,重新活了一回。 欺她、辱她、骗她的,她都牢牢记在心底,绝不会忘! 禁足刚刚解除,这天晚上广元帝便摆驾景和宫。 各宫得到消息,一时感觉颇为微妙:看来在皇上心里,还真是挺看重涵妃啊!涵妃娘娘,还真是得宠呢! 这刚刚解除禁足,皇上连多等两天都没有,立刻就去了景和宫,也不知贵妃娘娘那里,会是什么反应呢? 众人一时被勾得好奇心大起。 只是谁也没那胆子敢去打听贵妃的八卦——又不是活腻了! 贵妃一怒,涵妃就禁足,自己拿什么跟涵妃比? 不料,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涵妃竟然声称身子不太舒服,唯恐传染了皇上,不敢让皇上停留,请皇上去别的宫里吧! 涵妃她竟然,生生的将广元帝往外头赶! “娘娘,”银屏站在涵妃身后,忍不住道:“皇上今儿就过来看娘娘,可见皇上心里多着紧娘娘,娘娘也可以放心了!这是好事呀,娘娘为什么要——” 涵妃勾唇一笑,淡淡道:“你想问,本宫为何不肯见皇上?” “奴婢愚昧!”银屏默认。 涵妃轻轻一哼,道:“因为本宫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啊,就喜欢人跟他对着干!本宫先前就是太紧张皇上、太迁就、太巴结他了,所以他反倒不拿本宫当回事儿!就为了不驳贵妃的面子,便让本宫委屈!哼,本宫难道就不该有脾气、不该使使性子吗?” 她幽幽一叹,又带着点不甘、不忿:“男人或许都有这毛病吧?越是拒绝他,他反倒越是在意、越是上心!太容易得到的,反倒觉着无趣没意思了!你看贵妃,便是当着我们这些嫔妃,何时对皇上恭敬了?哼,听说私底下反倒是贵妃做皇上的主、皇上还得反过来哄着、讨好着贵妃呢!本宫就不信,本宫就不如她!” 银屏恍然大悟,又觉得还是有点儿不懂。 她没敢再问,只陪笑道:“娘娘聪慧过人,娘娘既这么说,必然是这个道理!横竖啊,奴婢知晓皇上心里有娘娘,奴婢便安心了!” 涵妃听了这话心里一暖不由“咯”的一笑,眉宇间也开朗柔和了两分。 这话,她还是很爱听的,至少听着心里头舒坦! 不一会儿银霜回来了,被涵妃灼灼急切的目光盯着,或许那目光逼迫性太强,她一时间竟傻愣在了那里忘记了说话。 “如何了?还不快说来,还卖关子呢!”银屏打趣着笑道。 银霜猛然回神,告了个罪,忙笑道:“回娘娘,皇上回乾清宫去了,并没有去长春宫,也没有去别的什么宫室。” 涵妃轻轻“嗯”了一声,神色淡然的回身摆弄瓶中插花,唇角却微微翘起,眼中盛满得色。 她当然认为,皇上定是生怕她着恼,所以哪里都没有去,仍旧回乾清宫去了! 却不知,广元帝从她那里出来,直大大的透了口气。 不太舒服?极好! 他今晚不得不来,可却并不想跟她说话。对这个心机深沉、家门大有可疑的女人,他满心里只有厌恶。 让他跟她说些甜言蜜语哄她,广元帝觉得很别扭、很不情愿。 如今那些话都不用说了,他岂能不快? 今日不说,今后当然也就不用再说了! 施施然回了乾清宫,将剩下的几分奏折看完,顺手翻了几页书,便沐浴准备就寝——当然是官方上的。 事实上,他又爬墙去了。 一日不见心爱的女人,这一日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很多时候,广元帝也感慨自己的命苦:阴差阳错做了皇帝,终于如愿以偿娶到了她,明明两情相悦,却弄得跟偷的一样…… 连芳清也听说了他被涵妃赶出来的事儿,一见他便拍手笑道:“皇上最近运气不太好,走到哪儿都有闭门羹吃啊!” 广元帝凉凉撩她一眼:“看朕等会怎么收拾你!” “……”连芳清满满吃瘪的表情。 广元帝大笑,走过来牵着她的手抱她坐在自己腿上,笑道:“闭门羹?她也配!朕只吃清儿的闭门羹!” 他说的十分顺口,掷地有声。 连芳清却是瞟了他一眼,拖长声调“哦——”了一声,眸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这话,怎么说的这么不对啊!广元帝回过味来了,笑道:“朕糊涂了!清儿的闭门羹,朕更不吃!不许再闭门!你个丫头,敢取笑朕!” 说着便要扑她。 “别!别!”连芳清咯咯笑着挣扎着手脚,推他胸膛笑道:“皇上,咱们先好好说说话,成吗?” 1500.第1500章 做戏 广元帝那是真宠她,闻言便停下了动作,道:“唔,那就说吧!” 连芳清理了理鬓角碎发,道:“涵妃给了皇上闭门羹,皇上打算怎么做?明儿——还去?” “朕有那么无聊!”广元帝瞅她一眼,轻哼道:“她要摆谱,就多摆几天吧!朕好歹是天子,即便面上做出纵容她的样子也不能太过分让她肆无忌惮!既然她不舒服嘛,明儿传旨太医院去个太医诊治诊治便是,过个四五天,朕再去吧!” 连芳清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皇上想得很是周全!”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广元帝瞧了她一眼,问道。 连芳清“啊?”了一声,下意识摇摇头:“没了!” “没了就好!”广元帝呵呵一笑,打横抱着她便往重重帷帐后的床榻走去。 连芳清这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不知说了些什么,声音低且含糊,帷帐后,传来两人交缠在一起的低笑声。 次日太医院来了人,为涵妃诊治。 涵妃心中既意外又得意,只是却也有点儿骑虎难下了。 这来的是田太医,是个人精。 来的路上应该是向银屏旁敲侧击打听了什么,因此诊断的时候很“识趣”的表示涵妃是肝气郁结,需要静养数日。 涵妃心中微恼,可身体不适的话分明是自己亲口所言,人家田太医善解人意,她有什么可抱怨的? 不但不能抱怨,反而要赏,重赏! 不然,岂不是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嫌疑,会让“那些女人们”看热闹的。 于是,涵妃足足养了五日,广元帝才有摆驾景和宫。 听到乾清宫提前过来传旨的小太监的话,涵妃那颗微微有些忐忑的心,才算彻底的安定下来了! 皇上,总算对她还有几分情意! 既然皇上待她还有情意,哼,那可就怨不得她再拿一拿了! 涵妃一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边在心里暗暗寻思,做着计较。 等到广元帝来的时候,一袭银丝勾勒流云灵芝纹图案的月白宫装,云鬓高绾,清雅得如同月宫仙子的涵妃婷婷袅袅缓步走来,恰如仙子下凡,腰身款款的行礼请安,不染尘埃的气质中又添加了几分柔顺,温和中又带着稍许倔强,充满着诱惑,极容易勾起人的满足之感以及征服之欲。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极其擅长利用心计,恰到好处的将自己的长处展现。 饶是广元帝对她极度反感与警惕,见状那厌恶之心也不觉去了四五分,脾气也平和了下来。 “爱妃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广元帝呵呵一笑虚抬了抬手,君王天威十足。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她们的天!只有他要或者不要,他绝不会停留在原地等着谁! 好像突然之间开了窍,涵妃突然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那一点点不甘、不忿,和委屈,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对这个男人,可以稍稍使一使小性子了欲擒故纵,但绝不可恃宠而骄! 那么,她就等着瞧,等着瞧那恃宠而骄的连芳清、清贵妃,最后将会如何重重的跌一跤!从云端跌入泥里!最终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变成一粒最卑微的尘埃。 “是,皇上!”涵妃不卑不亢的柔顺着,款款起身,盈盈跟着广元帝。 忽然紧走两步,伸手挽住了广元帝的胳膊。 广元帝第一反应便是将她甩开,手抬起,猛然醒悟过来,生生控制住,微僵,偏头看了她一眼。 涵妃感觉到了他那一刹那的僵硬,见他看向自己,亦撩起眼皮,盈盈秋水般的眸子含情含怯的回望了过去,朱唇轻抿微笑,妩媚生辉。 娇娇软软的叫了声“皇上!”心中暗喜。 她哪里能知道?广元帝微僵,是因为不习惯、不喜欢却偏偏又不能将她推开、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他看向她,是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担忧:方才朕差点就将她甩出去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察觉…… 总而言之,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广元帝收回目光,任由她牵着上前、落座,淡淡笑道:“朕想饮一杯爱妃亲手泡的茶,不知道有没有这份荣幸啊?” 涵妃抬起盈盈眸子凝了他一眼,嫣然笑道:“皇上想喝,自然可以!只要是皇上想的,臣妾哪里敢不从呢!皇上既是天子,在臣妾心中亦是臣妾的夫君啊!侍奉夫君,理所应当,是臣妾的本分!” 说毕笑吟吟的便转身吩咐,亲自动手。 广元帝不置可否“呵呵”笑了笑,心道:总算摆脱了这爪子!真是的,太不自在了…… 刚才,他是真的有点担心,担心这女人疯魔胆大起来,万一往他怀里坐,他该怎么办? 不过,不管该怎么办,有一点是肯定、必然的,那就是他绝不会容许! 所谓泡茶不过是敷衍,广元帝哪里有什么心思认真品尝?随意饮了两口,顺口夸赞了几句,便问起她的身体来。 涵妃柔顺的笑答着,见他始终不提禁足之事,也没有就此事给自己安慰、抚慰,心中着实气闷。 然上次他来,是自己拒绝了他,这一次再要求他旧事重提,着实有点儿难为人了! 涵妃到底不甘。 想了想,便轻轻的道:“皇上,臣妾明儿想去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体恤,让臣妾休息一月不必请安,可臣妾心中着实惶恐的紧!毕竟,宫里没有这个规矩。就好比上次乾清宫的事儿,都怪臣妾……” 广元帝心里暗暗翻了个大白眼道了声“无聊!”,拐弯抹角的提禁足的事,怎么?还想让自己安慰她、说清儿的不是吗? 纵然做戏,他也是不肯做到这一步的! “既然是贵妃的好意,你领受了便是!”广元帝笑道:“这件事贵妃跟朕说过,说你天天都去那么早,她心里早已过意不去,而且,你身体如何吃得消,正该休息休息!无妨!这是朕应允的,谁敢说半个不字?” 1501.第1501章 故意给的恩典 涵妃的目的是说禁足的事,至于这个话,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不让她去行礼,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便柔顺点头,笑道:“是,既然皇上也这么说,那臣妾便大胆受了。” 广元帝一笑点头,略一沉吟,突然心中一动,便半真半假、似笑非笑的望着涵妃道:“至于乾清宫的事儿,怎么,爱妃心里可是还存着怨呢?” 涵妃垂眸,神情黯然,算是默认了。 半响方幽幽的道:“臣妾——哪儿敢呢!贵妃娘娘的旨意,臣妾不敢不从。况且,也是臣妾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贵妃娘娘是借此立威整斥宫闱,臣妾……” “爱妃果然贤良,通情达理!”广元帝哈哈一笑,满意笑赞,道:“爱妃也别委屈了,不就是三天禁足吗?这不就已经完了?贵妃并无恶意的!” 涵妃听他当着自己的面、连芳清并不在这儿也不肯说几句有所偏颇向自己的话抚慰一二,反而肆无忌惮的向着连芳清,不由心中更酸,垂下了眼眸,连一声“是”都不愿意回答了。 是了,他是天子,哪里需要顾及她的感受?当然是他怎么想怎么说了! 清贵妃,清贵妃,哼!人无百日好,她今日,可明明白白的都记住了! “罢了!算朕怕了你们一个个的了!”广元帝瞅了她两眼,便笑道:“爱妃进宫也有两个月左右了吧?” 涵妃不明白他冷不丁的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不由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下。 “爱妃可想家?”广元帝又笑着问道。 涵妃更弄不懂他这话了,想家吗?当然是想的!听了他这话,她心里便猛然被触动,想着母亲的音容笑貌、母亲的慈爱怜惜,鼻子便有点儿酸酸的。 可是,她能这么说、能表现出来吗? “出嫁从夫,臣妾如今是皇上的人、是宫里的人,这儿就是臣妾的家!皇上说什么呢!”涵妃娇声笑着道。 广元帝“哦”了一声,叹了叹,这才不紧不慢的道:“那就太可惜了!本来朕还以为爱妃会想家,准备让张夫人进宫与爱妃聚聚呢,看来,是朕多操心了!” “皇上!”不等广元帝说完,涵妃眸子一亮,已是又惊又喜的打断了他,颤声道:“皇上说的可是真的?臣妾真的可以……传召母亲进宫小聚吗?” 才进宫两个月,就有恩典准母亲进宫探视,只要不偏要找不自在跟贵妃去比,那就是独一份! 况且,在宫中接连受了这么多的刺激、打击和不顺,涵妃是真的很想念母亲了。 听了广元帝这话,怎能不欣喜若狂? “只要朕允许,有何不可!”广元帝傲然一笑,又叹道:“只是,爱妃似乎——” “谢皇上恩典!”涵妃哪里还记得去计较禁足之事,只喜得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生怕广元帝又收回成命,忙起身行礼,笑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广元帝一笑,摆手笑道:“起来吧!既如此,明儿你便派人去传你母亲。让她后日进宫吧!你们难得见面,你便留她在宫里用了午饭再出去也无不可!” 寻常宫妃与家眷见面,一个时辰便了不得了,生了皇子娘家来人探视可多待片刻,然而除非特殊情况,也没有待上一天或者过夜的。 广元帝一开口便给了她半天,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是,臣妾谢皇上恩典!”涵妃喜滋滋的笑道。 广元帝不置可否“唔”了一声,一边笑着一边起身,道:“得!时候不早了,朕也该走了!爱妃身子初愈,也早点歇着吧!” “是,臣妾恭送皇上!”涵妃笑着屈膝行礼,恭恭敬敬送他出去。 出了景和宫,广元帝便长长舒了口气,胸腔中压抑隐忍之气一扫而空。 逢场作戏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他抬头望天:这天杀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只想守着他的清儿好好过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回宫!沐浴!”广元帝一拂袖子,大步上了御辇。 连芳清听他说让涵妃的母亲张夫人进宫,小嘴便撅了撅。 广元帝瞧着好笑,在她粉嫩嫩白腻如豆腐般的腮边轻轻拧了一下,笑道:“清儿恼了?别忙着恼,不妨好好想一想,你就明白了!” “我明白着呢!”连芳清酸酸的道:“皇上这是在施恩嘛,有什么不明白的!涵妃肯定感动得要死吧!” “谁管她要死要活?”话说,今晚涵妃穿着什么衣裳、做什么妆容打扮他此刻都已经记不清了。 广元帝笑着将话题又拉了回来:“清儿猜猜看?” 连芳清眨了眨眼睛,灵动流转间流光泛彩,果然认真的想了起来。 想了片刻,拍手笑道:“我明白啦!你是——故意让她和她家里联系上?” 广元帝轻轻一哼,道:“朱三公子他们不会等得太久,越等下去,朝局渐稳,就越没有机会!今年不动手,明年上半年肯定也会铤而走险!朕不帮忙他们创造点机会,看着他们着急,朕也着急啊!” “奸诈!”连芳清小嘴一撇,笑着说道。 奸诈?收获了自己的女人如此评价,广元帝给气笑了,伸手咯吱她,一边笑道:“奸诈?说谁奸诈?” “他们!当然是他们!”连芳清最是怕痒,又没他力气大,每每此时总是手忙脚乱无招架之力的笑得直喘气,当下忙不迭的改口,狗腿的为他捏揉着肩背,笑道:“皇上英明神武,这个,所向披靡,任凭他们再奸诈,也逃不过皇上的神机妙算!” 广元帝挑了挑眉,怎么听这“神机妙算”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奸诈”味。 他颇为怀疑的瞧了她一眼,笑道:“所向披靡的那是你的姐夫!唔,朕英明神武、神机妙算,这词儿不错,朕听着喜欢!” “那是那是!”连芳清忙笑道:“皇上不喜欢听的话,臣妾一个字也不要说的!” “乖!”广元帝搂着她大笑。 1502.第1502章 不归路 次日,昌国公府接到宫中涵妃娘娘传的皇上的恩典,阖府上下不禁喜气洋洋起来。 张夫人接受着众人的祝贺,笑得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五岁,神采奕奕的。 女儿这是朕受宠了呢! 清贵妃? 连家的家底、家世,如何能跟自家相比?皇上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皇次孙了,而是天子!怎么可能还念着往昔那点子与连家姑娘的可笑感情? 之所以让她做这个贵妃,还不是为了笼络李家和连家。 偏李家又没有合适的姑娘,想必,这才便宜了连家吧? 等皇上调理好身子,那才是真正的开始呢…… 张夫人精神抖擞,脑子飞快转动,心中暗暗盘算,明日见了女儿该说些什么、需要说些什么。 皇上还未与嫔妃们圆房,宫里又没有皇后,如今想要进宫一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得抓紧这次机会了! 不想,夜里,丈夫昌国公却特特叫了自己说话。 张夫人这才发现,因为皇上的格外恩典,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不兴高采烈得像要过年一样,唯有丈夫,非但没有表现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反而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不安、犹疑和忧虑。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张夫人大为讶异。 昌国公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手中的茶碗,半响轻叹一声,令人听着顿起萧索之感,好像,人生从此失去意义一般! “老爷……”张夫人心里没来由的便感觉有点儿慌乱起来,不知所措的看向昌国公。 昌国公显然刚刚回神自己方才失态了,冲她安抚一笑示意无事,笑道:“你明天要进宫去看涵儿?” “是……”张夫人点了点头,道:“这是皇上的恩典,可见咱们涵儿在宫里很得宠呢!可她到底年轻,那宫里又不是个简单的地方,我去见见她,也好给她提点提点!再说了,我还真有点想念她呢!” 说起女儿,张夫人又是得意骄傲,又有点儿淡淡的伤感和失落。 女儿长大了,就再也不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了,而是别人家的人了! 昌国公轻轻点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犹疑的神色显示再三,却还是没有说话。 “老爷,”张夫人反而看得着急,道:“是不是您也有什么话要交代给涵儿?您尽管吩咐,我记着呢!” 横竖都是要说的! 昌国公将心一横,眸光骤然一凛,两道目光炯炯直直的盯着张夫人,道:“不错,我的确有话要吩咐,你听好了,一个字不漏的说给她听……” “什么!”张夫人听得丈夫说完,骇得脸上全无血色,整个人傻掉似的愣在了那里,木雕泥塑般半响没有动一下。 “你可记住了?记住,一定要告诉她!”昌国公微微恼怒。 “老爷!”张夫人颤声道:“您、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呀!这——老爷,咱们国公府如今也没没了昔日风光,涵儿得宠,若抢先生下皇长子,没准还能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就算不能做皇后,那也是宠妃!咱们国公府也只会更好!您——您跟朱三公子那一伙搅合在一起,算什么呀!璃王两个儿子还软禁宫中呢,朱三公子名不正言不顺,能成什么事?他想要救璃王的儿子,哪儿又能这么容易!当今是先太子的嫡子,又有先帝遗诏传位,还有——” “你给我闭嘴!”昌国公恼羞低喝,冷冷道:“我才是一家之主,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是我的夫人,涵儿是我的女儿,该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昌国公心里暗暗恼怒,这是个连三岁小孩都能明白的道理,他又如何不明白? 还用得着她来说?她把他当成白痴了吗! 可谁叫他有把柄落在朱三公子手里呢?那事儿要是捅出来了也是个死,他除了跟朱三公子合作,还能怎样? 何况,何况如今他的效忠书就在朱三公子手里,就更加不可能有退路了! 张夫人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反而挨了丈夫的喝斥,虽然旁边没有外人,依然难堪得脸上涨红,又愤又恼,默默拭泪。 丈夫这是,要毁了昌国公府、要毁了女儿呀! “真是妇人见识,目光短浅!”昌国公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喝了两句,便道:“那清贵妃是什么来头?李赋、连泽、连澈在,她娘家又那么富裕,谁也动不了她分毫!难道你忍心让涵儿一辈子委屈在这么个女人之下吗?朱三公子跟我说好了,只要以后三皇孙殿下登基,涵儿即便做不成皇后也是皇贵妃,他还说,下一任的皇上,就是咱们的亲外孙!到时候,咱们国公府就能更上一层楼,这满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命妇,谁敢不巴结着、奉承着你?想想,那是何等的荣耀!” 张夫人不敢再同他出言顶撞,却可以用沉默来表示抗拒。 她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只管拭泪。 这态度,绝对不是对昌国公的话表示赞同的意思。 当她是傻子呢?她虽然是后宅妇人,然而京城高门大户之中的后宅当家妇人,跟寻常人家的后宅妇人那是一回事吗? 丈夫说得好听,可其实根本就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的事儿! 朱三公子如今过街老鼠似的连面都不敢露,还能指望他? 当今皇上既占了正统名分,又有勇王、老敏郡王、威宁侯、丁太傅等一干名声赫赫的人拥护,这江山分明就是铁桶一般! 朱三公子凭他那些人就想撼动?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树一般的可笑! 老爷也不知如何迷了心窍,居然听信起他的鬼话来了! 葬送他自己,还要把全家都一起葬送了! 昌国公见她如此越发恼羞,然而他方才所言那番话,别说自己的夫人不信,就是他自己又真正信了几分呢? 然则这件事情,却又不是他信与不信的问题啊! “罢了!”昌国公顿觉意兴萧然,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瞒着你了,什么都同你直说了吧……” 张夫人猛然抬起头来,怔了怔。 1503.第1503章 不得不受的威胁 听完昌国公所言,她的脸色再一次骇得雪白,不由自主“啊!”的惊呼了出声,颤声道:“他、他竟然用这个威胁老爷!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说了出来昌国公心中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叹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能答应他的要求,如今,咱们只有拼着一试了,没准,能成功呢?” 张夫人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觉得心乱如麻,心跳得乱糟糟的。 “老爷,”她满是希翼的道:“要不,您向皇上坦诚了吧!毕竟,那都是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事儿了!皇上如今刚刚登基,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又有朱三公子一伙在外,他也不会想朝中动乱,没准就饶过您了呢?” 昌国公心中微动,想到心慌意乱、惊慌失措之下被朱三公子软硬兼施哄骗到手的效忠书,顿时冷静下来,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你别做梦了!”昌国公摇摇头,道:“正因为皇上刚登基,正要办几件大事立威呢,我去坦诚?呵呵,那岂不是送上门去?到时,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以为涵儿还能当宠妃?何况,当初璃王登基为帝,谁又能想得到先太子次子竟然还活着、竟杀上京城夺了帝位呢?可见命里有时,谁也夺不走!谁又敢说三皇孙殿下便没这个命呢!咱们也不必太悲观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张夫人哭倒在椅子上。 昌国公看着她没有说话,半响,长叹了一声。 如果还有办法,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如今,只能向前,不能退后了。 次日,张夫人脸色便有些不佳。 服侍的丫鬟婆子只当夫人昨儿太兴奋了,以至于夜里没有睡好,并没有起疑。 欢欢喜喜的帮她梳妆打扮穿戴了,匆匆用过早饭,便乘车往皇宫赶去。 涵妃自得到广元帝旨意之后,整个人便处于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之中。 连芳清既不是皇后,且自己又得了皇上旨意,索性这件事她都懒得差人去告知连芳清。 到了今日,一早起来之后,涵妃更是不时便命人去宫门打探,看看母亲到了没有。 母亲必定如她思念她一般的也思念着她,一定会早早的就来的。 果然,前头还没有散朝呢,张夫人带着个仆妇跟着涵妃宫中的小太监,便来到了景和宫。 “臣妇参见——” “娘!”涵妃不等她见礼,早已扑上去抱住了她唤了出来,这一声呼唤引出了她的委屈,尾音不觉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她不敢抬头,生怕被母亲看到眼眶中的湿润,紧紧的抱着张夫人。 直到情绪缓和稳定了下来,眼中的水雾也化了去,这才轻轻放开了张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娘,这里没有外人,我只是您的女儿!您可不能跟我多礼呐!您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咱们娘俩正好好好的说说话,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虚礼上,多傻!” 张夫人瞧着女儿,满心满满的都是慈爱和怜惜,哪儿忍心去驳斥她?便笑着点头连连说好。 只是,转瞬想到丈夫的叮嘱,眼中不由一黯。 涵妃拉着张夫人坐下,银屏、银霜两个上来给张夫人磕头请安。 这两个虽然是从自己府中出来的,然而如今她们可是宫里的女官,况且女儿在宫里头没什么信得过的人,要依赖她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张夫人哪儿肯在她们面前端着昔日旧主的身份? 忙虚抬着手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你们两个虽然是娘娘身边的奴婢,却也是宫里的女官!不必多礼,快起吧!不然我可就亲自去扶了!” 银屏、银霜到底磕了个头这才笑着起身。 张夫人又笑着掏出两个大大的红包递给她们,笑道:“你们都是好姑娘,不然,也不会跟着娘娘进宫了!在这宫里,唯有你们才是娘娘的自己人,好好伺候娘娘,娘娘好了,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便是娘娘忘记了,我也不会忘!对了,还有你们的家人,如今都过的很好,你们不必挂念,放心便是!” 说着便简单的提了几句银屏的父兄提了管事职位、银霜的亲妹子到了自己身边做一等大丫头等事。 银屏、银霜本来都是昌国公府的家生子,从来都没有过哪怕一丁点有可能背叛涵妃的意思,也就没有什么自家家人被变相当成人质的想法,听了这话各自欣喜,又笑着拜谢了张夫人一回,表了一回忠心。 涵妃知道母亲是在帮自己抚慰人,也没打岔,一旁笑吟吟的听着。 见说完了,方命她们退下守着外头,自己与母亲两个在屋子里说话。 “瞧你气色神色倒是还好!在这宫里……可还顺心?”张夫人握着涵妃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脸上挂着笑意,眼中透着慈爱,心里,却充满着忐忑和不安。 如果女儿说过的很好,她该怎么办?那些话说出来,可有多残酷! 外廷最忌讳的便是打听后宫之事,涵妃被禁足三天时间又太短根本没有传到外边,而太医院来人诊治——昌国公府没事儿盯着太医院干什么? 因此也并不知道。 张夫人这才有此一问。 听了母亲这么问,有的人会选择隐瞒,有的人会选择和盘托出。 涵妃选择了后者。 一来这是从小到大习惯使然,但凡有什么事,她从来没有瞒过母亲的;二来她需要一个可以肆意倾诉的亲人;三来,还可以请母亲帮着出出主意。 涵妃脸色顿时黯然下来,嘟了嘟嘴,道:“顺心什么!最近,我可倒霉死了!” 张夫人吃了一惊,忙道:“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涵妃的委屈又涌了出来,眼中水润润的,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母亲一边诉一边抱怨,直把连芳清说成了十恶不赦之人、把广元帝说成了天下第一负心薄幸! “真是岂有此理!”张夫人不由大怒,一掌击在榻上恨恨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我好好的女儿送进宫来,不是来受罪的!皇上他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不辨是非,这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分明便是那清贵妃仗着恩宠有意给你难堪、跟你过不去!皇上不分是非也就罢了,竟还帮着她为难你!他怎么对得起你!” 1504.第1504章 晴天霹雳 看到母亲反应如此激烈,涵妃心中一暖: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啊,也只有她才懂自己是真的委屈了! 至于母亲埋怨皇上比埋怨清贵妃还多,涵妃一时却没有察觉到。 她却不知,张夫人本就带着说服她做朱三公子内应的打算,自然千方百计都要看到广元帝的不是才行,否则,哪里来的底气? 既然是广元帝先对不起涵妃、对不起昌国公府张家,那么,他们反了他,也是情有可原、理所应当不是? “我不会罢休的!”涵妃咬了咬唇,倔强的道:“这份羞辱,迟早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她!娘,您教教我吧!我现在,该怎么办?您不知道,那清贵妃她——她真的很得宠!皇上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矜贵,要什么给什么,便是她不要而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也变着法儿的给她。咱们母女想见一面多难,别的嫔妃就更不用说了,可连家、李家女眷想进宫就进宫,根本无所顾忌!听说,清贵妃还时常偷偷回娘家呢!” 涵妃酸溜溜的说道。 纵然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清贵妃,是真的很得宠。 这种话平日里她是绝不会说出口的,然而此刻需向母亲讨教办法,当然也就顾不得心底那一点不舒服和不服气了。 张夫人听得愈怒,底气愈足,沉着脸道:“皇上竟如此宠她?真是、真是太过分了!对娘娘您何其不公!娘娘何其委屈!这个妃子,不做也罢!” “……”涵妃这才突然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傻愣愣的看着母亲,一脸的困惑和茫然:娘是怎么了?这是——口误吗? 张夫人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涵儿,他既如此欺负人,太不把咱们昌国公府当一回事了!他既如此宠着那个连家的丫头,你还有什么将来?索性,这个妃子,别做了吧!” “娘!”涵妃终于确定母亲刚才并没有口误,她忙道:“娘,您误会了!其实,其实皇上对我……也挺好的!比其他的贵人美人要好得多!至于清贵妃,唉,如今我不能跟她相比其实也正常得很,毕竟,皇上得以登基为帝,李、连两家出力最大,再加上他与清贵妃本就相识,如何能不偏向她呢?哼,可这恩情一天天的只会越来越薄,总有一天,会薄到什么都不剩下了!到那时候,皇上就会明白,我,才是配得上他的那个人!连芳清,哼,那般的出身,她配吗!” 张夫人心里又酸又苦,怔了半响,叹道:“涵儿……” “娘,”涵妃那双柔柔亮亮的眸子看向张夫人,恳切的道:“方才那番话,您可千万别在外头说,万一叫人听到,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到时候,清贵妃又该找我的茬了!我知道您是为我不平,可若连这点儿忍耐性都没有,哼,我也不配受了娘十几年的教导了!” 张夫人张了张嘴,怔怔的看着女儿说不出话来。 她终于明白了丈夫昨夜向她开口道来那番话,是多么的艰难! 可是,情势所迫,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为之奈何! “涵儿!”张夫人一横心低而略显凄厉的叫了涵妃一声,涵妃抬眸看去,但见母亲眼中含泪,吃了一惊—— “涵儿!不能!”张夫人偏过头去滚下泪来,含泪道:“涵儿,爹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娘,您,您怎么了?您这是,这是——”涵妃无措起来,心中却升起不祥的预感,令她没来由的感觉到恐惧! “娘跟你直说了吧!”张夫人平复了下激荡的情绪,拭泪道:“朱三公子……” “你、你们!你们——”涵妃仿佛被抽尽了力气,浑身瘫软的坐在榻上,震惊得如在梦中。 “爹他——怎么这么糊涂!”涵妃难过的呜咽,道:“当年他怎么会——” 若非如此,朱三公子又算得了什么? 怎么可能受他的胁迫! 张夫人轻轻一叹,道:“那件事你爹当年做得十分隐蔽,谁知却还是被朱三公子给挖了出来,这,这也是命中该有一劫!当年你爹不这么做,又怎么可能受封国公、咱们张家又如何有今日的风光呢!” 涵妃的心狠狠的颤了颤,脸色煞白。 沾上这种事,是诛灭九族、抄家灭门的大罪,涵妃跟父母一样明白,如果此事被皇上知晓、真相大白于天下,皇上是绝对不可能饶恕昌国公府的! 到时候,自己呢? 还能当宠妃吗?只怕不是白绫便是毒酒吧,纵想入冷宫,也难! 涵妃心里一阵崩溃灰暗,原本那么美好的、满含着希望的生活,就这么生生的、彻底的断裂了,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永远也不可能重见光明! 她的奋斗,她的目标,她的信心十足的、昂扬的斗志,统统都不需要了! “涵儿!”张夫人见她脸色灰败,眼睛发直,整个人如同死了大半个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得心头大恸,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无伦次的安慰道:“涵儿!涵儿!这只是暂时的,暂时的啊!说不定三皇孙殿下会成功呢?到时候你还是宠妃,你想要报复谁都不成问题!对,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涵儿,你要振作起来啊!” 泪水簌簌而下,转眼间流了满面,涵妃恨道:“娘,我怎么振作啊!我,我——” 皇上对她那么温柔,他长得那么英俊,她不但敬仰他,也有着爱恋之情啊! 可是,一旦他知道了自己的父亲—— 涵妃生生打了个冷颤!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涵妃喃喃的,“娘,我心里好乱,真的好乱……” 张夫人亦抹泪不已,只是哭着,劝解的话如何说起?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三天之后,让朱三公子的人设法跟我联系,我,我想考虑考虑……”涵妃默默的流了半响的泪,最后轻轻说道。 “……”对于女儿的这个答案,张夫人有些意外。 她心中暗叹:骤然间要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也着实难为她了!罢了,就让她好好的缓冲缓冲吧,等她平静下来,自然就好了! 至于她说的考虑考虑,这话张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1505.第1505章 神思惘然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如果是可以考虑的事、如果还有考虑的余地,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涵妃拭干眼泪,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柔声道:“娘既然来了,还是用了午膳再走吧!咱们娘俩开开心心的一起用饭,什么都不说、不想,好不好?” 张夫人听得心酸,这样的机会,将来还不知有没有呢! “好,好!”张夫人点点头,满是愧疚和怜爱。 银屏、银霜被传召进来,看到张夫人和涵妃明显哭过的脸,并没有显出多少意外。 只当是她们母女久别重逢,情难自禁罢了。 两人陪笑劝解了几句,又命宫人打来温水,亲自服侍着净面,补了妆容。 略闲话得片刻,便到了午膳时分了。 午膳后送走母亲,涵妃整个人便意兴阑珊的提不起精神,银屏、银霜只当她不舍张夫人,忍不住又劝解。 这件事是机密,纵然是银屏、银霜,涵妃也不会透露,耐着性子听了她们几句劝解,便将二人摒下,自己独自待着,未免又哭了一场。 下午的时候,祥贵人忽然来访。 涵妃虽然不想见她,也不好拒绝,便命人相请。 祥贵人待她,比之禁足前更多了两分小心翼翼和下意识的讨好,涵妃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她不帮自己求情而对自己感到心虚。 如果在今天上午之前,她肯定会精神抖擞的将祥贵人揉搓旁敲侧击的敲打一番。 然而如今看来,再做这种事情还有什么用呢? 心灰意冷之下,心反而更宽容了三分,待祥贵人比以往还要客气友好。 祥贵人显然被她感动了,心中没来由的愧疚起来,终于忍不住道:“姐姐,那天皇上与贵妃、姐妹们一起游御花园,原本我是想向皇上求情,可——” “好了!”涵妃一笑打断了她,笑道:“都过去了,别说了!其实却是我唐突了,这件事,你本来就为难!” 一旁侍奉的银屏身子一抖脸色变了变,祥贵人却并没有仔细留意涵妃的话,听她如此大度,如此体谅自己,心中感动,更加过意不去,忙道:“姐姐,您待我真是太好了!好姐姐,若有下次——哦不!不会再有下次的!若今后姐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只要能够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姐姐做到!” 下次吗? 涵妃心中一阵失落,此时此刻,她倒是盼着能够有下次呢!然而可惜,正如祥贵人所言,下次,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好,你有心了!”涵妃笑笑,随口答道。 祥贵人见她如此心里不由暗暗难过,同时也更激起了同仇敌忾的姐妹之情,暗道:姐姐你此刻不信我这也没什么,也怨不得你。你只看着便是,看我是随口的客气话,还是真心实意…… 祥贵人见她形容懒懒,也不好久留,便识趣的起身笑着告辞了。 涵妃早就巴不得她走,更没多留,敷衍客套两句,便命银屏送她出去了。 没来由的,涵妃突然格外格外的思念起广元帝来! 她以为,他将是她一生的依靠,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自进宫之后第一眼看见他,她的一颗芳心便牢牢系在他的身上了! 不知他心里呢?待自己有几分真心?跟他心爱的贵妃比呢? 如果,如果他待自己也有很多分真心,至少,比他的贵妃相去不远!那么,自己便是投向他,也不是不可以啊! 朱三公子、三皇孙殿下?那是什么东西! “银屏!”涵妃心中思绪翻滚翻腾着,再也忍不住,唤来银屏,命她:“去乾清宫一趟,就说,就说本宫有点儿不太舒服,本宫……很想见一见皇上,请皇上可不可以过来看看本宫……” 涵妃的语气不复往昔的自信与张扬,听来满满的都是卑微和祈求。 这风格与她之前的风格所形成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银屏第一反应不是屈膝应声即刻去办,而是略显怔忪傻在了那里!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涵妃微嗔。 “是!娘娘!”银屏一惊回神,慌忙去了。 回来复命的银屏,面对涵妃那紧张得过分也期望得过分的目光,再一次感到了头皮发麻。 好在奴婢们回禀事情总是低垂着头的,她忙低下头,强作平静的道:“回娘娘,皇上不在乾清宫。听福安公公说,皇上去了长春宫陪贵妃娘娘去了。” 贵妃娘娘!又是贵妃娘娘! 涵妃眼中一黯,心中一冷,低低的轻笑出声,道:“那你可留了话?” “留了!”银屏忙道:“奴婢给了福安公公上等份的赏钱,福安公公答应一定将话带到。” 涵妃点点头,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银屏担忧的瞧了她一眼,终究不敢多说什么,屈膝退了出去。 涵妃心里油煎水沸的翻腾起来,他会来吗? 听说她病了,他应该会来的吧?毕竟,他待她,也是不同的呵! 然而,涵妃足足等了一夜,并没有等到广元帝的身影。 夜幕降临,皓月初升,再到月上中天。 已经是八月份了,再有几日便是中秋了,夜间冷清,风吹过,花枝轻颤,人也禁不住微微发抖,凉浸入骨。 涵妃站在廊上,痴痴的望着宫门的方向,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也如同这越来越寒凉的夜色一般,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直至冰冷彻骨! 她可是病了啊,而且,只是想他来看她一眼而已! 就这么简单的要求,他都没有答应! 皇上,您怎能如此对待臣妾呢…… 涵妃眼中渐渐溢出泪水,心中却徒然生出一股恨意来。 银屏、银霜面面相觑,不明白今日主子娘娘这是怎么了? 按说夫人蒙皇上恩宠进宫探望,母女相见纵然免不了伤感,然而总归是欢喜居多吧? 毕竟,这种恩典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可是,自从夫人离开之后,娘娘似乎整个人便不对了! 夫人可是娘娘的亲娘,最是疼宠娘娘的,绝不会做什么、说什么对娘娘不好的事情。 1506.第1506章 刺眼一幕 银屏和银霜两个,满腹狐疑,然恐怕打破头也是猜不着其中真实原因的! 第二天早上,涵妃依然没精打采的,却又吩咐银屏去一趟乾清宫,去找福安。 昨日的事情,福安怎么着也得有个交代吧? 银屏会意,匆匆去了。 回来回话,那神情更加犹豫迟疑。 涵妃看得真切,怒了,冷冷道:“实话实说!本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是,娘娘!”银屏一颤,只得硬着头皮如实道来。 当听到银屏说,福安公公声称昨日皇上自长春宫回乾清宫之后,他便向皇上转述了涵妃的话,可皇上不置可否,只“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涵妃顿时气了个倒仰,只觉得心头慢慢的钝痛起来。 福安公公当然不可能为她多事,皇上既然没有表示,他自然便识趣的什么也不再提了! “娘娘,”银屏小心的陪笑道:“或许昨儿太晚了,皇上这才没有过来!没准今儿下了朝便会过来看望娘娘了呢!” 涵妃轻轻哼了一声,心中却因银屏这话又生出了希望:这话有道理,也许,真的是因为这样呢? 可足足等到下朝,等到中午,乾清宫那边依然没有半点消息! 再逼着银屏、银霜去打听,却打听来了皇上陪着清贵妃在御花园中赏花的消息! 还说,皇上有旨,不许旁人靠近! 涵妃这一下气得七窍生烟,也委屈得七窍生烟。 他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怒气冲冲的涵妃哪里顾得上什么“皇上有旨”,问明了皇上和清贵妃具体去处,拂袖便直奔御花园去。 银屏和银霜大急,阻拦不得,只好也急急跟着去了。 广元帝与连芳清在芙蓉苑中散步,此等时节,秋芙蓉开得正好,几有拳头大小的花朵,重瓣相叠,花色红艳,映着秋日分外明亮的阳光,对比着别处的残花枯叶,分外夺目。 芙蓉苑中不仅有秋芙蓉,还恰到好处的点缀着早开的菊花。苑中偏东北一隅,还有一株极高极大、一人不能合抱的大桂花树。 此时开得正好,金色的一簇簇细碎花朵密密麻麻开满了枝头,将枝繁叶茂伞盖似的树冠点缀得绚烂无比。 更有阵阵馥郁清香萦绕鼻端,沁人心脾。 涵妃果然被挡在了芙蓉苑外。 令小廖子、宁儿等想不到的是,一向来温柔贤淑,端庄得体的涵妃娘娘这一次却表现出了难言的固执:她要进去! 小廖子和宁儿面面相觑,只得有一人奔去替她禀报。 连芳清听毕不由皱眉,道:“这可不像她的行事风格啊,不拌贤良了?还是说,皇上的一次恩典长肥了她的胆子?” 广元帝笑笑,握了握连芳清的手,笑道:“她既然想来,就让她进来,如何?” “随你!”连芳清瞟他一眼,似吃味不吃味的道:“她又不是我的妃子,自然你说了算!” 广元帝不禁失笑,无奈轻摇了摇头,吩咐小廖子:“让涵妃进来吧!” 又转身哄连芳清道:“也许她有要紧事呢?清儿当她不存在便是!” 连芳清“扑哧”一笑,很不客气的道:“那是自然!我为什么要顾及她的感受?”上赶着往旁边凑的,又不是她! 得到广元帝的允许,涵妃心中总算又略略好受了些。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前来,真的是个错误。 不远不近的,她看的真切而分明。 清贵妃拉着皇上的袖子,指着桂花树上一枝桂花撒娇般说了什么,皇上笑着回了句什么,亲昵的拧了拧她的脸,纵身一跃便往桂花树上攀爬,折了那枝之前清贵妃所指的花枝,翩然跃下送给了她。 清贵妃咯咯娇笑着鼓掌叫好,接过花枝把玩,偏着头抬眸含笑向他,媚态娇憨,盈盈可爱,他就站在旁边,含情脉脉的微笑着看她。 那样的眼神,那样从心底透出的喜欢和宠溺,是他从来没给过她的! 她此刻方恍然大悟,他对她,虽然笑着,那笑意分明不达眼底!虽然温和,却分明带着淡淡的疏离! 可笑她,却为之暗喜,当成了荣耀! 眼中渐渐涌起的水雾迷蒙了双眼,透过水雾,眸光变得破碎,眼前的一切景物、人影,都变得破碎起来。 他的形象,也在她心中砰然碎裂! 涵妃垂眸,泪水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中,她飞快的抬手擦拭了一下眼睛,便转身仍旧朝苑外走去。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还是不打扰皇上和贵妃娘娘了!回头皇上若问起,还请公公帮本宫解释一声,若皇上不问……便不必解释了!” 涵妃微笑着向小廖子道。 小廖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可不是您自找的?皇上疼贵妃娘娘宫里上下谁不知?您要是为这个吃醋,呵呵,十个醋缸子也不够的! “娘娘放心,奴才知道了!”小廖子笑着道。 涵妃冲他微笑点头,面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柔和矜持,心里却在发苦、发涩。 强作镇定离了芙蓉苑,她便再也控制不住,双膝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慌得银屏、银霜一起惊呼“娘娘!”上前搀扶。 “我没事!”涵妃笑笑,努力令自己看起来平静,轻轻推开了二人,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景和宫走回去。 失魂落魄。 看来,娘说的没有错啊,皇上,他待我,果然无情之极! 什么恩宠、什么恩典,根本就是敷衍!可笑我犹不自知,竟沾沾自喜,只怕他心里,早就嘲讽了不知多少回了吧! 皇上啊皇上,涵妃手一紧,满心的恨意酸意:你既如此冷血无情,那便休怪的我了!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一定要看到你后悔! 芙蓉苑中,半响也没见涵妃来,连芳清不由大是诧异,疑惑的看了广元帝一眼,道:“你的爱妃也太斯文了点吧?从入口走到这儿,需要这么久吗?” “你再这么称呼试试看,清儿!”广元帝警告的没好气瞪她一眼,朝来处瞟了一眼,不以为意的笑道:“或许她突然间又不想过来了吧!” 1507.第1507章 冲撞的小宫女 连芳清偏头瞅着他,眨了眨眼睛,笑道:“说,是不是你又在算计什么?” 事情涉及后宫,广元帝本就没有打算瞒着她,一笑,携着她坐下,便道:“昨日张夫人进宫想必跟她交代了些话,朕的人回禀,说她昨天下午直到晚上都很不对劲!朕本来还以为,她方才急匆匆的来找朕,是要对朕坦白呢!哼,没想到!” 广元帝眸底划过一抹冷意,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往后你多注意着她点,”广元帝柔声道:“朕不想看见你有任何闪失。谁知道这宫里还有多少是璃王的人?毕竟,这宫里的人太多了,朕登基之后也不可能全部换掉。一来动静太大、太麻烦,二来,也太长朱三公子的威风了!但朕敢保证,你身边的人,肯定都是信得过的!” 连芳清心中一暖,眸光盈盈看向他,忙笑道:“你也别光顾着我,还有你自己呢!你自己的身边也要当心!” 广元帝“嗯”了一声,笑道:“放心!我当然会小心的,我还要陪着清儿白头偕老呢!” 连芳清芳心一跳,心头一甜,轻轻啐了声:“油嘴滑舌!” 见他眸光中闪过促狭笑意生怕他继续油嘴滑舌,连芳清紧接着又道:“可是,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涵妃在外人眼中很得宠,前途无可限量,昌国公府也做得好好的官,赫赫扬扬,为何昌国公偏就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甘愿上了朱三公子的贼船呢?” 朱三公子且不说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纵然成了,还能给张家一个异姓王当当不成?封个国公也就顶天了! 而这一切,他现在就拥有! 假如将来涵妃生下皇长子,没准还有机会立为太子呢! 凭涵妃的出身,母凭子贵,想要做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一切的一切,还比不上朱三公子给的、根本没有未来的未来? 广元帝心中一动,脸上笑意全消,暗暗寻思一番,也不得其解,不由道:“清儿可是提醒了朕……不错!这不合情理!昌国公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做这种选择!” 他眸光一冷,冷声道:“难道,朕看走了眼?昌国公他,也是璃王的死忠党?” 连芳清一怔,笑道:“也有可能哦!人不可貌相嘛,谁知道他背地里是不是!” 说着又笑道:“不过,我可没想到这个,我还以为,是朱三公子手里捏着他什么要命的把柄威胁他呢!嘻嘻!” “你说什么!”广元帝心头大震,双眸蓦地灼亮起来。 连芳清一愣,道:“我,我没说什么呀!胡乱想到、随口说的!” 广元帝突然放声大笑,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大笑道:“清儿啊清儿,你可真是朕的福星!你这胡乱猜的一句话,可帮了朕的大忙了!” 尽管猜测昌国公没准是璃王的死忠,然而这种猜测本身就令广元帝感到极不舒服! 因为他有把握,这种可能性太小太小了!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才令他不得不起这份疑心。 连芳清一句话令他霍然开朗,直觉的感觉到,她无意中随口说的,反而极有可能便是真相。 连芳清一怔,算是明白了过来,笑道:“你也认为我的话有道理?” 广元帝眼中盛满笑意点头:“是,太有道理了!朕都没想到!” 连芳清更加开心,精神振了振,嫣然一笑,又道:“可是,昌国公会有什么把柄这么要紧呢?让他不得不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要跟着朱三公子走上不归路?” 广元帝也纳闷,眉头渐渐的凝重起来,是啊,昌国公会有什么把柄被朱三公子握在手里以至于肯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劳呢? 百思不得其解! 广元帝不由冷笑,无论什么把柄,都不能成为他背叛自己的理由!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他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两人一起离开芙蓉苑回长春宫。 广元帝折下的那支桂花也交到了宁儿手中,正小心的捧着跟在他们身后。 芙蓉苑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齐齐跪下恭送皇上、恭送清贵妃。 不想,起身的时候,一名跪在前边的小宫女不知怎么脚下一个踉跄不稳,朝连芳洲冲撞了过来。 连芳洲“啊!”的惊呼一声下意识偏身,那小宫女虽然并没有真正撞到她的身上,却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 “放肆!”广元帝一把揽住连芳清,冲她宫女冷着脸呵斥道:“怎么当差的!” 小宫女“扑通!”一声瘫跪在地上,骇得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在地上磕头。 惊扰了得宠的贵妃娘娘,这还了得? 管事姑姑忙也上前跪下请罪。 广元帝冷冷道:“贵妃面前如此没规矩,冲撞了贵妃,你们有几个脑袋?拉下去,杖毙!” 谁知这小宫女是有意还是无心?若这次放过了,万一下次有心怀叵测的人有样学样害了她呢? 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决不允许。 小宫女身子一僵,对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一切,哀哀的哭求着“饶命!” 广元帝越发厌恶:这小宫女好没规矩!在宫里头岂能如此大呼小叫?主子便是要你的命,那又如何? 一挥手,“还不带走!” 迅速上来两个小太监,拖了那小宫女就要走。 “算了吧!”连芳清微微一笑,扯了扯广元帝的袖子,含笑道:“我看她也是无心,这一次就算了!嗯,就罚她在这儿跪一个时辰,今儿中午、晚上不许吃饭便是了!皇上,好不好?” 广元帝看了看她,点点头道:“也罢,清儿说好就好吧!” 说毕目光冷清的盯着管事姑姑,冷冷道:“管好你的人,若有下次,不用朕多说了吧?” 管事姑姑松了口气,慌忙磕头应是。 小宫女喜极而泣,连连叩首:“谢皇上!谢贵妃娘娘!谢贵妃娘娘!” 广元帝哪里稀罕?拥着连芳清早去了。 “清儿心太软了,这些奴才,真不像话!”广元帝轻哼。 1508.第1508章 醍醐灌顶 连芳清觉得有点啼笑皆非,笑道:“人孰无过?总有失误的时候嘛!” 广元帝一笑,微微摇头,却没有同她争执了。 涵妃心灰意冷的回宫,在路上,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要让他后悔!总有一天,他会在她面前忏悔、说一声“我错了!” 她答应了做朱三公子的内应。 这样,既帮了爹娘保全了国公府,又可给他一个教训,何乐而不为? 但是涵妃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她不想做什么三皇孙殿下的妃子,她只要求事成之后将广元帝交给她。她答应与他远远的离开京城,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来! 还有,她要亲手杀了连芳清! 朱三公子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她的要求,心中好笑:她要亲手杀了连芳清嘛,这个可以,当然,如果到时候连芳清还没有死的话。 至于广元帝,交给她当然也可以。反正,她又没有说把广元帝活着交给她不是吗? 这个女人也是够笨的,居然还妄想着跟广元帝双宿双飞呢!改朝换代,旧的帝王不死去,怎么叫人放心? 再说了,广元帝要是知道是她暗算了自己,还会搭理她?想她死还差不多!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这日,连芳清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意外的在那儿碰见了淑太妃和朱夫人。 也就是从前的淑妃和璃王妃。 璃王干下那样的事,虽然已经死了广元帝不会赶尽杀绝,但是对她们也绝对没有好感。 自然不可能为她们上尊号、封号。 如今称淑妃已经不合适,众人便自发的将她称之为淑太妃,璃王妃这个称谓也显得很不合时宜了,于是大家便含糊的将昔日的璃王妃称做朱夫人。 淑太妃和朱夫人本来是坐在太皇太后下首陪着说话的,看见连芳清进来两人慌忙起身,陪笑着向连芳清屈膝请安,满脸拘谨惶恐。 连芳洲不由一怔,好片刻才反应过来,道了“平身!” 昔日光彩照人、不可一世的淑妃娘娘,穿着一身褚色暗纹的绸衫褙子、白绫裙子,通身不见半点配饰,衣衫上也没有镶滚或者花纹,此刻看起来分明像一个老妪。 乌油油的秀发已经变得灰白,黯然无光,盘鬓上光溜溜的,只有两根固定发髻的银钗。额上、眼角添了深刻的皱纹,脸色瘦削暗黄无光。原本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的一双眼睛也变得灰暗,眼珠子死鱼似的毫无光彩可言。 然而,变化更大的是她的神情。 昔日那般的张扬、艳丽、高高在上,那双三凤眼微微一挑,威仪无限,令人不敢逼视。 如今呢?她整个人透出的只有卑微和胆怯,在太皇太后面前,仿若打秋风的贫家老妇,只求一口残羹剩饭糊口度日! 朱夫人也同样显得苍老而卑微,一头青丝亦黑白掺半。 连芳清自进宫以来就没有见过她们,完全没有想到她们会变成这副模样!此刻心中五味成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淑太妃和朱夫人未必没有帮过璃王,然而,身份使然,她们除了帮璃王又能干什么呢? 她们有错吗?有。但罪不至此! “太皇太后,臣妾就先告退了!臣妾改日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淑太妃见连芳清来了,忙识趣陪笑道。 朱夫人也忙陪笑告退。 太皇太后点点头,笑道:“好,你们先去吧!改日再来坐坐。” 淑太妃和朱夫人陪笑答应,又向连芳清陪笑告退,这才恭敬的退出去了。 太皇太后见连芳清神色复杂,温和笑了笑,叹道:“清儿可是很意外?哀家头一回见她们时,也吓了一大跳,这才多少时候啊,唉!” 连芳清见太皇太后伤感起来,想了想,便笑道:“是挺意外的,其实也是她们自己想多了!皇上既说了不会怪她们,自然就不会!要说当初璃王得势时,太皇太后还不是照样过来了?她们跟您比起来,可差的太远了!” “你这丫头,就是一张巧嘴,说的话就是好听,怎怨得人疼你!”太皇太后被她逗得哈哈笑起来。 又缓缓点着头感慨道:“可不是!当初啊,哀家真是觉着天都塌下来了!先帝没了,先太子和东宫都没了……可谁想得到,皇上福大命大,竟有这大福份在后头!哀家将来见了先帝和先太子,也有话交代了!” 当初那段日子,太过灰暗得刻骨铭心,太皇太后说着说着,忍不住眸中含了泪。 “如今太皇太后您老人家大可开开心心的安享晚年啦!”连芳清忙笑道:“都是臣妾的不是,不该提起从前!” 太皇太后笑笑,道:“哀家也是的,如今上了年纪了,反倒比从前更容易多愁善感了!从前的一切,对也好、错也好,是是非非的,都过去了!唉,淑太妃和朱夫人她们也挺可怜的,哀家闲了,就想传召她们来说说话,也好让北苑伺候的那帮奴才们上点心,不至过于怠慢了!” 连芳清明白她跟自己说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跟广元帝解释一番,遂点了点头,笑道:“这是太皇太后仁慈,臣妾瞧着她们如今也老实得很,相信皇上也不会有异议的!” 但愿她们是真的老实,这辈子纵不能再享昔日人上人的荣耀,安稳度日却是无妨。 可若要兴风作浪,她们做梦也想不到吧,皇上巴不得她们出来走动呢,所谓欲取之先予之,正是这个道理…… “皇上是明君,哀家也是这么想,才会这么做!”太皇太后满意的笑着,心道:这丫头果然是个聪慧的,怪不得皇上一门心思的疼她!只可惜—— 太皇太后心中叹着,再看连芳清的眼神,就显得有点儿复杂和微妙了。 皇上这般疼她、宠她,如今推三阻四不肯立后;为了光明正大不亲近后宫嫔妃们,居然还放出风声声称身子有问题需要调养。 然而瞧清贵妃这面若桃花的娇媚样儿,承宠恩露不知几何,嫔妃们都不懂,上了年纪的掌事姑姑们纵有疑心谁敢乱说?也就宫里外头命妇们进不来不知罢了! 1509.第1509章 中秋宫宴 若是先帝、先太子在,定要训斥荒唐!自己虽是皇祖母,然而又不是嫡亲的,到底隔了一层,也不便说什么,也只能装作不知。 然瞧这架势,皇上将来定是打算要立她为后的了。到时候—— 太皇太后不禁暗暗苦笑。 “太皇太后,”连芳清笑道:“再有几日便是中秋了,臣妾今日过来便是想问问您,中秋晚宴要怎么办呢!您从前执掌后宫,这些许小事肯定难不倒您!臣妾可是两眼一抹黑,太皇太后,您教教臣妾吧!” 太皇太后虽容养着,然而谁愿意当“老废物”?有人上门请教,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至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太皇太后听着连芳清略显撒娇的语气,分明一个小辈对长辈才有的娇憨神情,不由心头一软,面上也露出了笑意。 “瞧你这么乖,哀家今儿便好好教给你了!往后宫里大大小小的年节、宴会还多着呢!”太皇太后笑道。 连芳清喜滋滋的笑着道谢,又道:“横竖有您老人家在呢!这些事情都不成问题!” “哀家老咯,往后啊,这些可都得你担起来咯!”太皇太后也只试探了这么一句,哈哈一笑便不再多言,细细的教起连芳清来。 她做了十几年的皇后,对处理这些事情轻车熟路,根本用不着想,各种话便滔滔不绝的道了出来。 连芳清认真仔细的听着,不时颔首,不时又笑着问些什么。 太皇太后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她一直以为她不谙世事,不想却是个心中有计较的。 太皇太后自然倾心全力的向她解惑,心中不由又生出感慨:这丫头便是要做皇后,除了贤惠容人这一条,完全够格做得的!只是,唉,谁叫你是威宁侯的亲姨妹呢…… 转眼,就到了中秋。 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较大的节日,宫里自然得隆重的操办。 因为宫里没有皇后,内外命妇们也不必进宫朝拜请安,倒省了许多事了。 广元帝原本是想下旨命内外命妇们进宫向贵妃请安的,这也是试探外廷的意思。 连芳清却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朱三公子的事情还没有完呢,何必再生事端? 况且,她也着实懒得应付那些人,烦都烦死了! 广元帝不禁莞尔,也便由了她。 连芳清请涵妃帮着一起操办中秋晚宴,涵妃自然没有推辞,矜持的含笑同意了。 她将恨意深深埋藏心底,面上依然一派温良恭谦,柔顺的性子获得上下一片称赞,广元帝顺势又当众赞了她两回,赏了些稀罕物。 就是连芳清,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然而,连芳清心里有了底,也察觉到了涵妃的不同以往。 以往她虽然温良恭谦、柔顺,但那是对皇上、对太皇太后以及其他的嫔妃们,独独对她不是这样! 女人之间的微妙感觉,有的时候只有当事人才能够感觉到。 连芳清一直感觉得到涵妃在面对她时的敌意、忌惮和不甘,明里暗里逮着机会便要微笑着给她温柔一刀。 可是最近,她感觉不到了这种敌意。 她绝不会认为涵妃突然间顿悟了,不争了,想要跟她做朋友了!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在装,并且装的很成功!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当然另有目的!这个目的,跟她现在在干的事情,应该很有联系吧? 贵妃娘娘和涵妃娘娘关系一缓和,下边的人就更没什么想法了,宫里一时风平浪静了许多。 这晚的晚宴,就设在太液池南岸临水玉台上的暖风醺然殿上。 这个地方正是宫里特意建的赏月之处,因此殿前栽植了数棵合抱粗的大桂花树,有金桂、银桂、丹桂,金黄、银白、橘红的碎碎花朵开满树冠,清雅的香味顺风直如殿中,沁人心脾。 一面正对着开阔的湖面,乐手们调弄的丝竹管弦之声也更显清亮,清风徐来,天上一轮皓月,水中映着月影,无论是仰头望月,还是临湖赏月,皆别有趣味。若有兴致即可泛舟。 若还嫌不够,穿过栽植着桂树的草地,便是一座人工堆砌起来的小山。山上有亭,登高望月亦又趣味。 连芳清与涵妃早早便命人将暖风醺然殿布置了起来,夜幕初降,便领着嫔妃们去迎皇上,又在皇上的带领下一起去迎太皇太后。 净手拈香拜过了菩萨和月神,一行人这才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引领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往暖风醺然殿方向行去。 一时间衣香鬓影,裙裾窸窣,钗环闪耀,好不热闹。 连芳清忍不住多瞟了太皇太后身边一眼,没有看见淑太妃和朱夫人。 前几日太皇太后露出让淑太妃和朱夫人也来参加宫宴的意思,广元帝默许了。 可也许是淑太妃和朱夫人自己觉得今非昔比,身份尴尬,婉拒了。 一时来到暖风醺然殿,广元帝和连芳清请了太皇太后安坐,二人落座,广元帝目光含笑扫过,道了一声“都坐吧!”众人方谢恩按照各自的位置坐了下来。 连芳清含笑向他和太皇太后飞快说了声什么,便冲侍立门口一直注意着她这边动静的和姑姑微微点头,和姑姑冲她屈膝福了福身,点点头,转身出去吩咐上佳肴美酒。 一道道盖着银盖子的佳肴、美酒、瓜果点心被呈上来,众宫女们都是受过训练的,谁负责哪一位主子的席位事先也都安排过,因此一时间殿中虽然裙裾轻扬,无数宫女在走动,却一个个脚步轻盈,身形灵动,动作又轻又快,非但不显得乱,反而看起来令人觉着有几分赏心悦目。 广元帝坐在上方,笑道:“今日也算家宴,爱妃们都不必太拘谨了,说说笑笑着才好!外头月色也好,正应景儿!” 众人忙陪笑称是,娇音呖呖,媚眼一齐朝广元帝乱飞过来。 连芳清亦笑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说了,明儿晚上请咱们大家听戏呢!今日大家正该好好服侍她老人家,一来尽孝,二来嘛,她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赖掉明晚的戏了!” 1510.第1510章 游离之外 众人不禁都笑起来,有心巴结连芳清的更是大着胆子说笑凑趣附和。 太皇太后也不禁笑了,笑嗔连芳清道:“听听她这话!倒像哀家说了明儿请大家听戏是为了今儿的服侍似的!” 连芳清又笑道:“太皇太后,臣妾小家子气,不该度太皇太后的君子之腹,臣妾敬您一杯,再自罚两杯,就当是臣妾说错话的惩罚,您看成吗!” 众人听得又笑了,太皇太后也笑得合不拢嘴,指着连芳清笑道:“你这丫头!你这丫头!成,这酒你饮了,哀家便饶了你吧!” 连芳清果然命人倒酒,仰脖干了。 广元帝也不由大笑,一时莺莺呖呖,欢声笑语满殿,气氛轻松活络之极。 广元帝连声叫好,又大笑道:“今日谁能讨得太皇太后欢心,朕重重有赏!” 众人眼睛一亮,明显的感到气氛沸腾了起来,沸腾中又带着无形的竞争。 涵妃手持小巧的银制錾花小酒杯,眼波流转,眉眼柔柔,唇畔噙着点点浅浅笑意,如同往常一般的温柔矜持。 然而她的心,却游离于这殿中的热闹之外,异常的清醒。 因为这份清醒,而显得异常的冷清。 她忍不住瞟了一眼凑在一起举止亲昵、正面上带笑窃窃私语的皇上和清贵妃,眸中温度骤然更冷了两度。 多高明啊!几句话便将众人都推到太皇太后那去了,他却只陪着他心爱的清贵妃说话! 这个男人他不是没有心,而是他的心都给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涵妃手心一紧,咬牙想道:如果,如果他肯这般待我,我一定不会背叛他!纵然赔上整个国公府包括我自己,我也不会背叛他…… 晚宴进行到一半,重心渐渐转移到众嫔妃的才艺比拼上来。 抚琴的,起舞的,吹箫的,唱歌的,好不热闹。 众人欣赏点评一番,广元帝挑几个看得顺眼的夸了几句,赏了一回,夜色便有点深了。 太皇太后年老之人不堪熬夜,便笑着告辞。 广元帝与连芳清领着众人相送。 出了大殿,下了玉台,太皇太后便止住了广元帝和众人,笑道:“哀家自己回去就好了!皇上不必再送,哀家在这宫里住了一辈子,又不是不知道路!皇上孝顺,也不在这上头!” 广元帝便笑道:“既如此朕恭敬不如从命,皇祖母回去好好安歇,朕明日再去给您请安!” 太皇太后笑着应了,又道:“皇上明儿一早还要上朝呢,今日也别太晚了!再玩一会也回去歇了吧!” “朕知道了,太皇太后请吧!”广元帝笑道。 看着太皇太后凤驾远去,广元帝便向众人笑道:“谁想回去的便回去,不想回的自由游玩一阵吧!这几株桂树开得倒好,今晚月色也亮,这番景致一年倒也难得见两回!” 他还没走,谁肯先行离去?涵妃倒是想离去,省得碍眼,然而人人都不走独她一个走,岂不是显得太奇怪了? 而且,与她平素的脾性也不相符。 没奈何,她也只好隐忍着继续留下。 涵妃暗暗向祥贵人使了个眼色。 祥贵人冲她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便上前向广元帝屈膝福了福身,微笑道:“皇上,姐妹们自由游玩有什么趣儿?皇上方才还说月色极好,不如,咱们姐妹们一起月下作诗,皇上您就给姐妹们品评指点一二,岂不是好?” 众人之所以留在这儿,都是为了往皇上身边凑,最好能引起皇上的注意,闻言眼睛一亮,竟是事先约好了一般,极有默契的纷纷点头笑着称是,七嘴八舌娇笑着附和。 广元帝不便拒绝,只得笑着应了下来。 祥贵人又笑道:“皇上,这样大好的月色,湖中泛舟,一边作诗一边赏月必定更加有趣儿呢!” 众贵人、美人们又都笑着连声说好。 广元帝便笑着问连芳清和涵妃:“今日可准备了游舫?” 连芳清一时也勾起玩兴来了,点点头笑道:“准备了啊!原本便是预备着游湖的。停在左边柳荫下呢!” 说着她又一笑,道:“祥贵人这主意不错,要不,就湖上去吧?” “清儿也说好吗!”广元帝一笑,便命小廖子去传人将游舫划过来。 皇帝要上游艇,不可能是说去便去的事儿。尽管船已经备下了,可是船中座位、瓜果点心乃至熏香、瓶花、琴箫管弦等都得现成准备。 一时又命人传来了一班水性极好的太监,以便到时候分别划六艘小船跟在游舫周围。 广元帝忽又淡淡说道:“夜色有些凉了,各位爱妃都去加件衣裳吧,不然到时候着凉了就不好了!” 众人受宠若惊谢恩,各自呼唤服侍的宫女太监取拿衣裳。有的有先见之明,出来的时候带了衣裳,去了殿中宫室现成穿上、略作修饰打扮;有的没带来的,身边的人便朝各宫室飞奔而去。 连芳清一来没有这么多讲究,二来自己身体很好,因此也并没有带衣裳,宁儿便带了个小宫女匆匆回去取。 广元帝笑道:“时间还早,走,咱们进殿去坐坐!” “不要!我想看看桂花!看这月色,多好!这满树的花看的清清楚楚,真个纤毫毕现!不过,比起白日来又好看得多了!”连芳清不肯。 “走吧!”广元帝索性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去了,笑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没听说过吗?明晚朕陪你看便是!” 连芳清一笑,由他拉着去了。 没多大会儿,小廖子抱着个包袱匆匆而来,广元帝便命鲜儿接过打开,里边是一件明黄素绫的背心,在灯光下呈现着水样的光晕,连芳清看的眼睛一亮,不由摸了摸,其凉滑亦如水一般。 “这是什么料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连芳清又惊又喜笑道。 “你当然没见过,天下独此一件!”广元帝笑道:“这还是不知哪一年外邦进贡的,遇水即浮,刀枪不入,你把外裳脱下来,在里边穿上这个!” 连芳清一呆,道:“原来是这样的宝贝!” 1511.第1511章 游湖 正要推辞,广元帝已笑着去解她的衣裳,道:“少啰嗦,快换上!” “不要!我自己来!”当着奴婢的面他便动手动脚毫不顾忌,连芳清脸一红,轻轻拍开她的手,使个眼色命鲜儿退下。 鲜儿在这儿也有些脸上红红讪讪的连头都不敢抬,见状如释重负忙施礼告退。 连芳清一边将背心换上,一边嘟囔道:“你也太小心了,难不成还怕我落水?游艇那么大,又有栏杆,那么多的宫女太监伺候着,周围还有会水的太监们紧盯着,有什么好怕的嘛!而且,我还会游泳呢!” 广元帝轻轻一哼,道:“小心点总是好!” “可是,那你呢?”连芳清一双妙目看向他。 “清儿!”广元帝好笑起来,慢悠悠的笑道:“在这种情形之下,有人起了心思想要谋害皇上的宠妃很正常,谋害皇上,” 他摇摇头:“不太可能吧?” “……”连芳清撇撇嘴,忽然问道:“这衣裳遇水即浮,刀枪不入,那遇火呢?” 广元帝凑近她,低低的笑道:“遇火啊?一点就着!朕只告诉你一个人,千万别说出去!” 连芳清不由“扑哧”一笑,道:“不说不说!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二人说笑间,连芳清已经将背心穿上,仍旧将外边的衣裳套上,宁儿取了披风来,她随意披上,便与广元帝一道出去。 众嫔妃都命人小心盯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呢,见他二人从偏殿出来,纷纷的也都出来了。 一时众人顺次上了游艇落座,掌船的太监便缓缓摇动船桨,哗哗的轻微的水声中,游艇缓缓驶离了码头,向着湖中而去。 游艇在湖中间一片开阔的水面上停下,众人把酒言欢,听着司乐局的宫女演奏的舒缓而轻的乐声,赏着天上月、水中月,嘻嘻咯咯的笑声欢快而愉悦。 夜色正好。 赏月是顺带,众人更主要的目的是作诗、斗诗,不一会儿便团团坐下,笑嘻嘻的请皇上限韵。 广元帝便笑道:“限了韵便无趣了,就以月色为题,各做一首吧!诗词皆可,绝句或者律诗也随意!朕只看意境!” 众人少不了又笑着奉承了一番“到底是皇上,比臣妾们风雅别致的多”诸如此类的话,有宫女在香炉中点起一支细香,众人便埋头掐想起来,一时寂静。 涵妃眼角冷嗖嗖瞥了广元帝一眼,想着他方才的话心中冷笑,心道:他心里只有他的贵妃娘娘,哪里有什么心思给你们限韵?只有你们这些傻子,像我从前一样傻,还会卯足了劲的争个一二!哼,在人家心里,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一时香炉中的香燃尽,众人也都做了出来誊抄好了,便有宫女收上,奉给广元帝。 广元帝看了一回,又命众人传看。 众人交好的便相互吹捧一番,交恶的自然少不了明朝暗讽了,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当然,最后的名次,还得广元帝来定。 广元帝便笑道:“朕也不太懂,倒觉得燕嫔的与琳贵人、莲贵人的更好一些,难分伯仲,你们看呢?” 燕嫔和琳贵人、莲贵人自然喜之不尽,笑意盈盈。 其余众女情绪便有些低落,跟谁好的便说谁的好,一时吵吵闹闹分不出个高下。 涵妃忽然笑道:“贵妃娘娘似乎还没有做呢!皇上这就评判出来了,可不太公平哦!” 若在以往,涵妃必定面上云淡风轻的矜持,暗中则卯了劲儿的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一首来,今夜却只随意敷衍,听了广元帝那话也不甚在意。 不是不想争,不是不想获得他的称赞,只因为心知肚明纵然争来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又何必去争? 众人争执分辨的声音戛然一止,纷纷看向连芳清。 祥贵人忍不住微微蹙眉,担心的看了涵妃一眼,心道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通常这种事情,贵妃娘娘都是不参加的呀!姐姐这么说,岂不是有意挑贵妃的刺儿,贵妃自然不快,皇上恐怕也要不快呢…… 连芳清突然间觉得那个好久不见的涵妃又回来了。 呵呵一笑,好整以暇的干脆说道:“本宫不会做啊,所以就不做了!涵妃不如就当我做的奇差无比、排在最后就好了!” 有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忙又忍住,其余人等亦无不偷笑,下意识的却觉得这样的贵妃还真有两分坦率得叫人讨厌不起来。 涵妃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狠狠的滞了一下。 顿了顿,便忙笑着连连抱歉:“妹妹不是有心的,姐姐您可别介意!要叫妹妹说呢,姐姐不是不会,分明是把表现的机会让给各位妹妹们罢了!即便真不会做,也总听得出来好歹吧?姐姐以为,燕嫔妹妹三人所做,谁的更好一点呢?” 连芳清摇着手儿笑道:“皇上都分不出伯仲来,何况是我?非要我说,我也只好跟皇上说的一样了!” 广元帝这一次却没有帮连芳清,笑道:“爱妃此言差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看法定不相同。不过碍着朕,想来你们也不敢由着心意发表看法了!这样吧,咱们就匿名投个票,将自个认为最好的那个人名字写下来,看谁的票数多谁便是头筹了!” 众人都笑着叫好,纷纷笑道:“这样最公平!” 一时便有宫女忙去准备白纸和笔墨。 片刻众人都写好了,验过一看,结果是莲贵人获得的票数最多。 广元帝哈哈大笑,看了一眼眉眼间皆是喜色的莲贵人笑道:“无需多言了,今日的魁首便是莲贵人了!” 众人自然也无异议,或真或假的笑着向莲贵人道贺。 燕嫔心中虽气恼——气恼在众人心中竟然她还不如莲贵人!转念一想必定是众人嫉妒她,因此故意不把票给她,心中又好受了些,闻言微微一笑了之。 琳贵人却甚是恼火,“咯咯”掩口一笑,挑眉笑吟吟道:“只见识了妹妹琴声了得、歌声了得,没想到这作诗也这么了得!哎呀,妹妹可真是才女呢,把我们这些粗人都比下去了!” 1512.第1512章 刺客 莲贵人偏偏就没听出她这话中的嘲讽,或者说听出来了根本不在意,冲琳贵人甜甜一笑,甚是不好意思的笑道:“姐姐谬赞了,是各位姐姐抬举,我其实,没有姐姐说的那样好。” 琳贵人见人家半点儿影响都没受到,不由气得内伤,心里暗骂:傻样!就你这样的,在这宫里能活得下去才怪! 涵妃没理会这小插曲,含笑道:“莲妹妹这头筹可拔得不容易,不知皇上赏些什么呢?” 莲贵人越发娇羞且心花怒放,眼角一撩,脉脉含情瞧了广元帝一眼。 广元帝淡淡笑着,笑意不达眼底,正要开口,涵妃却冷不丁又抢着笑道:“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呢?” 连芳清不由不屑扯了扯嘴角,心道这些女人真是够无聊的!欲擒故纵用在这儿,用姐姐的话说,真是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你想说就直接说好了,偏要来这么一句废话! 广元帝自然不会拒绝自己的“宠妃”有话说,反而一挑眉,做出两分感兴趣的样子,笑道:“哦?不知爱妃要说什么呢?” 他这番神情动作做得自然无比,涵妃不由心中一荡,一时有些怔住,忍不住怔怔的想:皇上他……对我……总,总是真有两分情意的吧? 连芳清见她发呆“扑哧”一笑,打趣道:“涵妃这是没想好啊!” 涵妃回神,瞟了连芳清一眼勾唇淡笑,冲广元帝柔顺矜持的微笑道:“其实在众姐妹眼中,有什么赏赐比得上皇上的陪伴呢?不如,皇上就赏今儿晚上去莲妹妹那儿过夜吧!能服侍皇上,这是我们所有姐妹们的荣幸呀!” 莲贵人又惊又喜得俏脸晕红,忍不住低低的“啊!”了一声,娇羞无限。 “不可!”琳贵人气急败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莲贵人脸上笑意一僵,其他心情各异的贵人美人们的心下意识一松。 涵妃淡淡笑道:“琳妹妹是不是太急了些?皇上都没发话呢!” 琳贵人轻轻一哼,说道:“涵妃娘娘不知安的什么心,皇上如今还在调理身子,娘娘却说出这等话来!” “妹妹想哪儿去了!”涵妃诧异睁大眼眸,道:“我只说请皇上去莲妹妹那儿过夜,又没说——别的!” 又不一定非要做那事,要的仅仅是一份体面和荣幸而已! “你!”琳贵人顿时涨红了脸,又气又急。 “那也不妥!”燕嫔见不得涵妃得意的样,且莲贵人今晚生生压了她一头,她又怎么甘心让她继续得意、继续风光下去? 皇上去她哪儿过夜?除了不能比的贵妃那里皇上偶尔会留下,别的宫室都没去过,自己那里也没去过,凭什么她处处都占在自己前边? 自己是嫔,她不过贵人而已! 燕嫔瞟了涵妃一眼,不紧不慢的笑道:“涵妃姐姐,莫非你忘了不成?今儿,可是十五呢!” 众人一愣,琳贵人率先反应过来,不由得抚掌咯咯娇笑差点没为燕嫔喝彩,笑道:“就是就是!燕嫔姐姐说的是!宫里如今虽然没有皇后,可这规矩也不能错了啊!涵妃姐姐,你的记性可不怎么样啊!还是说,压根就忘了宫规了?” 素来初一以及十五,皇上是要歇在正宫皇后处的。 即便帝后感情极差,皇帝不愿意歇在皇后那,也得象征性的过去坐坐,之后独自歇在乾清宫,亦绝不会去别的嫔妃那。 否则,就等着御史言官们一道道的上折子劝谏吧! 当然,如果皇后倒霉,碰上的恰好是个皮厚无谓的昏君,那又另当别论。 这些规定,在宫规里一条条的都写得很清楚,目的便是为了保证皇后与众不同的尊严和威仪。 毕竟皇后是要统领掌理六宫的,若皇上不敬皇后,皇后还有什么威仪威信?还如何统领后宫? 众人“轰”的一下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来。 “说的是啊,宫规不可乱,今儿可是十五呢,还是八月十五!” “涵妃娘娘这话说的真是太——” “呵呵,莫非咱们的莲贵人鸿运当头,要做皇后啦?” 涵妃只顾着给连芳清找不痛快,一时是真的忘了这茬,被燕嫔指出,被众人挤兑得恼羞之极,却说不出话来。 莲贵人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浇了个透心凉!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娇羞、什么惊喜,双膝一软,唬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涵妃紧紧攥了攥袖中的拳头,尖利的指甲刺得掌心通红也不觉得痛,亦跪了下去,道:“皇上,是臣妾失言,臣妾一时不察竟给忘了!皇上要罚就罚臣妾,莲妹妹是无辜平白受了臣妾牵连,请皇上饶了她吧!” “好了,都住口吧!”广元帝要说不恼火那是假的,此时那张英俊的脸庞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欢喜之色,冷冰冰的令人不敢直视。 众人亦不敢再指责打趣,鸦雀无声中广元帝冷冰冰道:“涵妃起来吧,莲贵人也起来!无心之过,朕恕你们无罪。” 他的目光如剑般一一扫过众嫔妃,依然冷冷的道:“有的话不可玩笑,你们都给朕记住了!若有下次,休怪朕翻脸!摆驾回宫!” 众人齐齐垂手施礼,低低应“是”。 掌舵太监忙掉转头,将游舫稳而快的靠岸划去。 一船的鸦雀无声。 一时游舫靠岸,广元帝冲连芳清伸出了手,连芳清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中,二人登岸。 众人忙鱼贯跟上。 天色已晚,且方才又发生了那般不愉快之事,谁也无心再游玩,默默的跟在广元帝和连芳清身后,离开太液池畔往宫殿区行去。 不料,一行人才刚刚走过那片栽植着桂花树的草坪,冷不丁树影中跳出个人来,身着夜行衣,蒙着口鼻只露出眼睛,身形矫健的直奔广元帝。长剑击出,惊得众人东倒西歪仓皇尖叫! 今夜月光格外明亮,恰好连芳清借着那明亮的月光在那人窜出来之前便看到了他拔出鞘的长剑银亮的利刃,与他的动作同时而起惊叫“小心!”想也没想便挡在了广元帝的身前。 1513.第1513章 侥幸 饶是广元帝习过些武动作矫健,一时竟也没能反应过来阻止了她! 眼看着那一剑刺在连芳清身上,广元帝疯狂的厉声大喝:“清儿!”连芳清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向后踉跄。 那人欲再补上一剑,打横斜里奔出个小宫女,叫了声“娘娘!”将连芳清用力抱扶住护住,那人眼见不能得手,虚晃一招,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花木之间。 “抓刺客!” “有刺客!” 大内侍卫们纷纷出动,脚步纷沓,呼喝成片。众宫女太监嫔妃们哭的哭喊的喊,乱成一团…… “都给朕闭嘴!”广元帝大喝一声,急急奔过去推开那护着连芳清的小宫女,将人紧紧抱在自己怀中,颤声道:“清儿!清儿!你怎样?你怎样了!太医呢!快给朕传太医!” 小廖子、和姑姑等慌忙回说已经着人去请了!紧张的瞧着广元帝怀中的连芳清,心突突直跳。 “我,还好!”连芳清喘了口气,轻轻道:“让她们……都退下!” 广元帝见她还能说话,心中暗松,也猛然回过神来,冷喝道:“你们还留在这儿干什么?看热闹吗?都给朕滚!” 清儿无论伤得如何,他都不希望她们看到、知道,更不希望听到她们的议论。 众嫔妃虽然很想很想留下来打听清贵妃的伤势,甚至在心中暗暗盼着清贵妃就此重伤不治,见皇上发怒,谁还敢不识趣? 更怕皇上盛怒之下殃及池鱼,那可真是亏大了! 于是纷纷告退,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独有莲贵人临走前哀怨的瞟了广元帝一眼,今晚那首诗,乃是她顿有所感而得,是平生得意之作,也顺利的拔了头筹!不想,眼看就要到手的赏赐,就这样没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 广元帝打横抱起连芳清,仍旧回暖风醺然殿去,和姑姑、鲜儿、宁儿等早已识趣的飞奔赶去匆匆铺好软榻。 “皇上,我——” “别说话!给朕闭嘴!”广元帝恨恨打断怀中女人的声音。 连芳清从没见过他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威力十足,一时下意识的竟生出怯意,不敢反驳,遂老老实实乖乖的靠在他怀中。 一时进了偏殿,广元帝小心放她躺下,连芳清一眼扫向众人,先道:“你们都退下!” 众人虽有些意外,也不敢多言,忙屈膝施礼退下。 连芳清一下子抬手掩住广元帝的嘴,笑道:“皇上,你忘了你让我穿的那件背心吗?虽然有点疼,可是真的没事,缓过那口气就好了,连皮肉之伤都没有啊!” 广元帝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一愣回神,只觉得浑身都失了劲,长长吐了口气道:“还好!还好!幸亏没事!幸亏没事!” 连芳清心中一甜,咯咯一笑,情不自禁扑到他身上紧紧抱着他,笑道:“幸亏皇上有先见之明才对!” “还敢笑!”广元帝气不打一处来,在她翘挺圆润的臀上用力拍了一下,没好气恨声道:“你把我吓死了!清儿,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差点把我吓死了!你怎么敢自作主张把我推开?我是男人!只有我保护你,不许你为我做这种危险的事!” 即便是此刻回想当时的情形,广元帝依然感到深深的后怕! 亲眼看见那长剑刺向她身上那一刻,心瞬间被极度的恐惧攫住,心尖都跟着颤栗,仿若灵魂出窍!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万一她真的出事了,他该怎么办?纵拥有万里江山,身边却少了这么一个人,又有什么趣味? 连芳清心里甜甜的,甜的有点儿发酸,嘴角不受控制的轻轻翘起,放都放不下。 “我,我那只是,本能反应……”连芳清软软的小声说道。 本能反应?广元帝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被她气急了,一开口竟然是:“下次不许本能反应!” “……”连芳清呆了呆,然后“哦”了一声。 广元帝意识过来了,轻叹道:“清儿,我只要你好好的!哼,那刺客当真那么容易能刺中得了我吗?今后不管发生什么,答应我,照顾好你自己就好!” “我只是担心,”连芳清轻轻一叹,终是叹道:“好吧,我记住啦!” 记住是记住,可到时候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身边,她想,也许她还是会救他的吧?只要反应得过来。 “我不是要你记住!”广元帝瞪着她,轻哼道:“我是要你做到!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广元帝有点气急败坏,心里明明急得要抓狂,可是这小女子却一副颇不以为然而不得不随口应付他的样子实在很令他上火。 可偏偏她不是别人,她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今晚她受了那一场惊吓,这时候他又如何忍心训斥她? 可是好像,他不训斥还根本就不管用啊!这丫头就是吃硬不吃软。 连芳清“啊!”的一声,恼羞的嗔他,道:“你、你,你真是!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事!” 广元帝一字字道:“这次是真的收拾!” “……”连芳清脸上更红,原来是她会错意了吗?她把头埋在他怀中,有气无力的道:“我……都听你的……” 广元帝心中这才略好受些,一时和姑姑在外头轻轻禀道:“皇上、娘娘,太医院张院判和齐太医来了!” 连芳清从他怀中起来,忙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看什么太医!让他们回去吧,我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便无妨了!” “看看吧!”广元帝却道:“你虽然没有皮肉外伤,可难保五脏六腑不被剑气所伤,况且,还受了惊吓,让他们看看总好一些。” 连芳清便没再说什么。 张院判和齐太医垂手恭敬入内,诊治一番二人一旁小声讨论后方来回话。 安神定惊药自然是要开的。 五脏六腑有无受伤这个二人暂时却看不出来,只是细细的问了连芳清有无感觉身体哪里有不妥?开了副调养内息的腰且温养着。 广元帝便命他们明日起一日三回请脉诊断,过一阵子再说。二人忙齐声应了。 1514.第1514章 我没受伤 如此折腾一番,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上朝的时候了。 连芳清便笑道:“这会儿再回乾清宫,你也不用睡了!索性就在这儿胡乱歇一歇,叫人把朝服取来吧!” 如今夜间亦不冷,在这儿歇着也不会受罪,广元帝便点头笑着说好,又笑道:“你陪我,等天亮再回长春宫!” “那是自然!”连芳清一笑。 他揽着她躺下,她躺在他臂弯里,很快意识就迷糊起来,没多大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外头和姑姑等人瞧见,不必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悄然退出,各去安排。 次日,连芳清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广元帝早已上朝去了。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宁儿、鲜儿听见动静忙进来笑道:“娘娘您醒了,这儿什么都没有,咱们还是回长春宫去吧!和姑姑早已带人回去准备着了!暖轿就在外头候着呢,保准半点儿也委屈不了娘娘!” 连芳清“扑哧”一笑,作势要从炕上跳下来,慌得宁儿、鲜儿唤声“娘娘!”慌忙上前搀扶。 “娘娘,您可是有伤在身的人!”宁儿不满。 “就是,您这样万一加重了,皇上会怪罪奴婢们伺候不周的!”鲜儿也抱怨。 连芳清哂然一笑,扶额道:“得了,我怕了你们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放心!”想当年,她上山下河,什么不玩,嫁给这家伙以后,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了! 回到长春宫,和姑姑等也紧张的扶她进暖阁躺下,炕上早已将之前的玉簟软席撤换了,换上了厚软密实的杏色绣花锦垫。靠背的大引枕也加了两个厚厚软软的。 连芳清往上一躺靠,便忍不住微微蹙眉。 她看着站了一地紧张得小心翼翼的宫女们,微张了嘴又闭上了,“我没事、真的没事”这句话想必说了也是废话,她们不会理会她的。 此刻这话在她们耳中的效果就好比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嚷嚷着“我没醉”是一样的。 “娘娘,小厨房熬了血燕红枣百合粥,还备了好几样清淡的细粥和易消化的点心,您先歇一会儿,等会洗漱后,奴婢便命人端来!还有您的药,太医说膳后两刻钟服用,等会儿熬上正好!” “娘娘可有什么不适没有?皇上特特吩咐过,您可千万不能图省事儿不说,要不,奴婢们都要吃挂落了!” 连芳清笑着一一答应,命人打热水洗脸,这才暂时落了个清净,不然,光是她们那目光,都够她受不了的了! 用过早膳,还没喝药,散了朝的广元帝便匆匆来了。 细细端详她几眼,皱眉道:“脸色有点苍白,服药了吗?” 连芳清笑道:“刚用过早膳呢,等会儿就喝!” 广元帝点点头这才罢了,又问了早膳用了些什么、胃口好不好等。 两人正说着话,和姑姑进来禀道:“皇上、娘娘,燕嫔娘娘、银贵人她们来给娘娘请安了!” 连芳清还没开口,广元帝大发脾气,沉下脸冷冰冰道:“还请安?贵妃哪儿有功夫应酬她们?让她们滚!” 和姑姑垂首应了声“是”正要转身去,广元帝又道:“等等!传朕的话,告诉她们,这几天宫里头会有事,让她们一个个都安分点,老老实实的待在自个的宫里别到处乱窜,也别到处乱打听!不然,别怪朕不客气!” “是,皇上!”和姑姑心中一凛。 “昨夜那刺客,抓到了吗?”连芳清这才想起这事,忙问道。 广元帝微微冷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跑了?”连芳清轻轻一笑,“也难怪!” 璃王经营宫里那么久,留下几个深藏不露的心腹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有这么一股人势力所在,以万备攻不备,护着一个人躲过搜查,那是真的不难! 广元帝咬咬牙,道:“他是在告诉朕他回来了!这是挑衅,目的就是将宫里搅得人心惶惶!让朕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呵呵,这主意不错,很像朱三公子的手段,只是太过小看了朕了!纵然宫里暗处有那么一拨人,人数也绝不会多,朕难不成还怕了他!这件事朕会彻查,就算他们做得再天衣无缝,也总有痕迹可寻。不能拿住朱三公子,也要拔掉他几个爪牙!” 连芳清轻轻点头嗯了一声。查,自然是要查的,正如他所言,痕迹必定会有。 “这些事交给慎刑司去办就行了,你好好养身体,不用操心!如果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好,慎刑司就该换人了!”广元帝满不在乎道:“这就是一件小事,弄得动静太大,反倒长了他们的威风!哼!” 连芳清“扑哧”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道:“皇上英明!臣妾也是这么想!” 广元帝哈哈大笑,道:“你是在夸朕呢,还是在夸你自己呢?清儿!” 连芳清撑不住,两人又笑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连芳洲和徐亦云得到了广元帝知会的消息,急匆匆进了宫探望。 连芳清看到姐姐和嫂子顿时高兴得眉飞色舞,拉着她们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 徐亦云忍不住轻叹劝道:“娘娘,您省些力气吧!你可是受了伤的人!哪里还这么多话呢!等你好了,要说多少不能?” 连芳洲倒是不以为意,向徐亦云笑道:“你啊,就别为她担心了!看这样子,多半是虚惊一场,静静养一养便好了!我们连家的姑娘,没有这么娇气!” 连芳清抚掌而笑,不由赶着笑道:“好姐姐!你可到底是我姐,懂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些人一个个那小心的,好像多看一眼便能把我看坏了似的,弄得我自己心里也有点毛毛的!还是姐姐这话听着顺耳!” 说得连芳洲和徐亦云都笑起来。 连芳清又向徐亦云柔声笑道:“嫂子,我真的好好的呢,你瞧,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吧?” 徐亦云笑道:“是还好!可到底受了惊,仔细些总是好的!” “你嫂子这话倒是不错!你姐夫也说了,剑气所伤,一时半会看不出来,半年、一年后方显都有!皇上上心,太医们自然不敢懈怠,早早调养了大家都放心!”连芳洲又笑道。 1515.第1515章 疑惑之处 一时问起昨夜的事,连芳清便收了笑,从头到尾细细的说了。惊险处连芳洲和徐亦云都替她捏了把汗。 “这人运气也是差劲极了!竟被你看到了剑上亮光!只是可惜,他动手又太快,不然——”徐亦云不由说道。 “可不是!幸亏我瞧见了,”连芳清道:“不然,那一剑就要刺中皇上了!我身上穿着件外邦进贡的背心可防刀剑,皇上可没穿!” “这事,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呢!”连芳洲略一思索,便道:“昨夜是八月十五,月色极好,他既然选在昨夜行刺,绝不可能不考虑月光反射的问题!可是偏偏,在动手之前还是被你给看见了!” 她这一说连芳清和徐亦云都是一凛。 徐亦云亦点头,道:“不错,若是别的月夜想必还会忽略这事儿,可昨夜是八月十五团圆佳节,谁家不赏月?绝不会漏算了月光!或者,他是因为紧张?” “也许是,也许不是!”连芳洲笑着摇了摇头,向连芳清道:“你们回头查一查或许便知了!” 连芳清一拍脑门,道:“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怪怪的!难道——” 她目光跳了跳,有点傻愣愣的说道:“难道,他的目标其实是我?故意让我看见、算准了我会挡上去?” “不会吧!”徐亦云吓了一跳,道:“这么大好的机会,皇上明明就在,怎么反而——” 连芳洲微微冷笑,道:“皇上明明就在不错!可是,皇上也是习过武的,那一剑未必就能刺中皇上!如今非常时期,皇上就算没有穿刀枪不入的那件宝贝背心,身上必定也有所防范,这样一来,成功的几率就更小了!冒这个险基本上收获是零,不划算。可你,不一样!只不过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皇上竟如此疼宠你,将那样的防身宝贝送给了你!” 连芳清小脸白了白,咬了咬唇,道:“冲着我来?想杀我?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徐亦云叹道:“至少可令皇上方寸大乱,便是咱们两家,也会跟着乱!” “你嫂子说得没错,若你有个什么,叫我们——”连芳洲眼中微涩,喉头一哽,像被什么堵住了竟说不出来。 三人猜测了一番,竟越发觉得此事复杂,连芳洲便笑道:“算了!这事儿回头还是让皇上他们去操心吧!咱们又不了解前朝之事,别想了,想得头疼!” 朱三公子的事,可不是单纯的后宫之事,或许皇上与其他的消息相互印证比较,反而更容易得出一些答案。 连芳清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便一笑岔开了话题。 连芳洲和徐亦云没待多久便出宫去了,再三叮嘱她小心、好好休息等语。 她二人一走,太皇太后那边又打发了人来问候。 连芳清忙命人进来,笑着道谢,只说有惊无险,等休养好了再去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请她老人家不必挂念等语。 打发走了慈宁宫的人,连芳清迫不及待急急命人去请广元帝,还特特交代说如果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放不得手,便请皇上快点过来吧! 广元帝当然没有十万火急放不得手的事情,因此放下手中的奏折乐滋滋的就来了! 他心中暗道:养伤生病的女人果然脆弱,一刻都离不得他了…… 当然,他乐见其成! 听完连芳清将姐妹姑嫂三人猜测一说,广元帝的脸色渐渐凝重了。 “他那一剑,刺向你哪里?”广元帝脸色阴沉的沉默了片刻,看向连芳清问道。 连芳清想了想,白皙的小手轻轻抚上小腹一处位置:“这儿!” “传张院判!” 等张院判一脸惶恐不安的道出,连芳清的手所覆盖的位置乃是子宫的时候,广元帝和连芳清两人的脸色俱是大变! “混账!混账!何其恶毒!朕定要将那恶人碎尸万段、凌迟处死!”广元帝一张俊脸上布满阴云,眸中似要喷出火来,那样的怒意滔天,仿佛下一秒席卷天地的暴风雨就要袭来! 别说张院判吓得面如土色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仿佛心跳都停止了,便是连芳清,也觉得有点不敢靠近他。 “皇,上……”连芳清轻轻扯了扯广元帝的袖子,柔声轻道:“我好好的呢,这不是没事嘛……” 广元帝低头,目光与她仰视自己的目光相遇,心头一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点点头柔声道:“嗯,你没事!朕不会让你有事!” 他转头,冷冷盯向张院判:“这件事,有半个字泄露在外头,朕为你是问!” 张院判无意中不得不知晓了这宗秘事,心里早已灌满了苦水,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正不知怎么办好。 听了这话立刻跪了下来,抬手对天趁机表明心迹道:“皇上,微臣用身家性命起誓,绝不敢泄露半个字!请皇上和贵妃娘娘放心!” 广元帝点点头,脸色稍缓,又道:“贵妃的身体,从今天起就交给你负责调理了!若贵妃有半点不好,你先想想脖子上的脑袋!” 张院判吓了一跳,连连磕头应是,心里却暗暗叫苦。 皇上这意思,万一将来贵妃娘娘在子嗣上艰难,只怕也要怪在自己头上了,这还真是—— 可他亦明白,此事他既然知晓了,广元帝当然就是把事情交给他,没有个交给旁人的道理! 除了干脆的接下来,再倾心竭力的为贵妃娘娘调养身子,然后祈祷贵妃娘娘早得贵子,他别无他法! 广元帝点点头,挥手屏退了他。 回过身来看连芳清,一时间两个人都默然无语。 心里,是一样的沉重。 “清儿!”广元帝忽然将连芳清一把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在她头顶发际喃喃低语:“幸好……” 幸好,那天她穿了那件背心,幸好! 连芳清抬手,轻轻圈抱住他的腰身,压下心头的沉重郁闷,勉强笑了笑,道:“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我的运气一向来极好的,对不对?” 连芳清说着眼眶一红心里一涩,差点儿落下泪来,下意识的将头往广元帝怀中埋了埋,圈抱住他腰身的手臂也紧了紧。 1516.第1516章 歹毒之计 “是,清儿运气,一向来极好的!”广元帝亦勉强笑了笑,柔声道:“那件背心你今后别往下脱,天天穿着。你的身边……朕也会派暗卫随时保护,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的!” “我才不担心呢!”连芳清小嘴一撇,笑道:“哪有人被算计一次还会被算计第二次?他们也不敢把咱们想得这样傻的!” 这话说的,广元帝不禁失笑。 此时,不用广元帝解释,连芳清也明白了大概。 朱三公子如果得手,一旦她伤及子宫将来再不可能有孕的消息传开,李家、连家肯定会震动,以及这两家关系亲近之家都会受到影响,朝局便会变得动荡起来。 前朝一动,后宫也必定平静不了! 广元帝是皇帝,对一个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比子嗣更重要的,到时候,他该怎么办?连芳清又该怎么办? 纵然他对她一心一意,难不成就愿意这辈子不做父亲?纵然他愿意,太皇太后、勇王、老敏郡王等皇室宗室之忠心之辈能答应吗?到时能不与连家、李家生出芥蒂? 还有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朝臣们愿意吗?到时候,连芳清以及他背后的连、李两家便是千夫所指! 如果朱三公子等人再在背后煽风点火、兴风作浪,谁也不敢保证事情会演变到什么地步! 当然,广元帝不是不可以让连芳清抱养别的嫔妃所生的孩子。 可是,那也不是连芳清亲生的啊!她所生长的家庭环境不一样,她所见,是姐姐姐夫、哥哥嫂嫂情有独钟,并且她与他原本也是一样,到时心里又会如何想法? 而广元帝呢?一旦宠幸了除她之外的第一个嫔妃,跟宠幸第二个、第三个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分别? 且到了那种时候,他没准便改变了初衷呢? 连芳清知道,自己一定会郁郁寡欢,会过得很不快活。 她过得不快活,姐姐、哥哥他们又怎么会不对广元帝生出不满…… 朱三公子的目光不可谓不毒辣,广元帝肯专情待她必定他也猜测到七八分了,不然,也不会出这么个馊主意! 这种主意,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出的来! 而她差一点,就被他给算计中了…… 广元帝见她眉心轻蹙显然还在想着这件事,便轻轻一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稍稍后退坐直了身,凝视着她,由衷道:“清儿,承诺之所以为承诺,就是因为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任何原因而改变!朕当初对你的承诺便是如此!你怎么也学会胡思乱想了?朕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你!” “周琰!”连芳清再也装不出笑容,眼中一热涌上泪来,低低的道:“你的心,我如何不知?可也还有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除了是我的夫君,还是天下之主,我怎能太过自私?如果——便是你宁愿遵守承诺,我又如何受得起!” “胡说什么!”周琰恼道:“我从前就没想过要当皇帝,就算这件事成真了,大不了从宗室抱养一个便是!哼,这天下是朕的,朕传的也是大周血脉,谁能说半个不字?就算说了,朕也不听!我不许你再钻牛角尖!” 周琰有些忿忿,道:“何况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那么以后就永远不会再发生,有朕呢,你别担心!朕不许你再想这个!” 还人在江湖呢!什么乱七八糟的! 连芳清张张嘴,很想说她不仅仅是为这件事而心生感慨,而是由此想到万一将来还有别的同性质的事情—— 算了,何必说这等扫兴的话?到了那一天再说也不迟! 瞧着他有些恼怒更多急虑紧张的神情,连芳清“嗤”的一笑,心中郁闷一扫而空,笑道:“说不定我运气还可以一直这样好下去呢!” 广元帝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见她笑起来眸中神采飞扬,清澈如泉,顿觉心中一阵舒坦自在:这才是他的清儿啊! “那是自然!有朕在,清儿运气自然不会坏!”广元帝意气风发。 “自大!”连芳清嘻嘻一笑,两人笑闹一团。 “清儿,”广元帝眸光一沉,又道:“此事朕会彻查,还有,朕最近,会去景和宫多一点,你——你别胡思乱想!” 不管这件事情跟涵妃有没有关系,她既然已经上了朱三公子的贼船,总会有所动作。广元帝去接触她,自然也是冲着朱三公子去的。 连芳清偏着头想了想,眨了眨眼睛扯着他的袖子笑道:“皇上,索性,咱们来玩个大的如何?” “玩个大的?”广元帝饶有兴致,一把将她抱着坐在自己怀中,笑道:“清儿说来听听,怎么个玩大的法?” “简单!”连芳清嘻嘻一笑,道:“咱们两个闹个不合,你宠起涵妃来岂不是更有理由了?找个机会再分我的权,让她协理后宫,就更妙了!” 广元帝眸色一深:这样,也好! 原本他胸有成竹、自信满满,根本不把朱三公子一伙、甚至不把宫里那伙属于璃王的奴才们当回事。因为他明白,消灭他们是迟早的事情,根本用不着着急! 然而经过连芳清此事,他不敢这么淡定的继续等下去了。 多等一天,就多一分不稳定因素。 纵然是万分之一的危险,他也不愿意她去承受。 他该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的等了! 涵妃只要得到权柄,肯定会用来为朱三公子做事。 只要她动,他就有机会! 连芳清看他神色,便知他是赞同了自己的意思,嫣然一笑,唇角高高的翘了翘,又道:“伤病中的人总是格外的敏感而脆弱、无理取闹,你就当我无理取闹、恃宠而骄训斥几句便是!我这个性子,哪里受得了训斥?自然会变本加厉的同你闹,到时候自然就越闹越僵……” 广元帝听着眉头皱起,神色不快的道:“这话听起来,真是不怎么好听!” 连芳清又好笑又好气,撩他一眼嗔道:“假的啦!除非你想弄假成真——” 1517.第1517章 计划反击 “别瞎说!”他瞪一眼,心下意识的一跳。 纵然知道是假的,可他心里还是觉得十分别扭。 沉吟着道:“朱三公子城府极深,加上如今他手中的本钱实在不多,做起事来只会更加谨慎,不会轻易相信。这件事,要循序渐进慢慢的来,不可操之过急。而且,” 广元帝眸光温柔而怜惜,微笑道:“你的身体还要再调养调养、观察观察,朕也不希望这段时间有什么事干扰了你调养。” 事情关乎他二人未来的子嗣,连芳清哪里敢大意,忙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广元帝一笑,道:“朕已经派人去寻薛神医了,等他回京确诊,就万无一失了。” 连芳清猛然记起薛神医,以及他的夫人,顿时心中是真正彻底的放下了,兴高采烈道:“我竟忘记了薛神医!有他们夫妇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广元帝:“……” 两天之后,薛神医和云琼华便在晚间暗暗回到了京城。 当夜夫妇二人便进宫,为连芳清做了详细的诊断。打包票连芳清五脏六腑并没有受损,子宫亦好好的,受孕、安胎、生子都不成问题。 连芳清和广元帝自是欣喜无比。 时局所需,广元帝便请他夫妇二人暂时不要离京,也不要在人前露面。 两人原本是在外地采药的,收获颇丰,正好趁这段时间整理整理成果,便一口答应了,带着广元帝的口谕住进了威宁侯府。 而此时,广元帝下旨彻查之事也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当天晚上在暖风醺然殿有宫宴,周围一片自然戒严,侍卫们站岗的、巡逻的,安排得密不透风,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在大内侍卫们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潜行而入。 除非,有内应。 这个内应,可以是侍卫,也可能是宫女或者太监。 给皇上当差,没有人敢不谨慎,要查异常,是很容易排查的出来的。 将当天在那儿值过班的所有侍卫、宫女、太监挨个进行盘查当日是否有什么异常,还真就发现了问题。 一个叫做高才的莳花局太监当日被派遣了照顾搬过去摆放的盆花的差事,不想头天晚上吃坏了肚子,第二天是另一个叫做李石的太监替他去了。 高才生怕被管事的发现训斥他偷懒,并没有禀报上去经过上头的同意。 而当天搬过去摆放的盆花极多,负责照看的人也极多,李石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然后不跟管事的照面,根本无人发现他顶替了别人的差事。 其实就算他跟管事的照了面,管事的忙着各处叮嘱、指挥调整,哪里又还记得自己有没有派他去做这件事? 后来发生了贵妃遇刺事件,高才心中害怕,并不敢将此事说出来,李石也找了他让他不要说,以免惹麻烦上身。 好巧不巧这两人的话被另一人偷听到了,那人告发出来,这才传了高才去问话。 一问方知,高才吃坏肚子后,也是李石主动找他帮他去当差的。也是李石话里话外说这事不能让上头知道,不然会对他不满云云。 查案的刘公公和齐姑姑听毕大喜,命人将高才暂时关押起来,立刻带人去找李石。 这个李石,根本就太有问题了!几乎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他!只要把他拿住,酷刑之下,不怕撬不开他的嘴! 不料,当他们赶到李石的住处时,他已经自杀身亡了。 刘公公和齐姑姑又气又恼,一面急急禀报广元帝,一面将李石同住一屋的、平日里关系走动得近的、所有的同僚、以及他的上司管事统统抓了起来,一个个细问…… 如此一番顺藤摸瓜,细查细问,揪出了好几个有问题的人,有宫女,也有太监。 广元帝命他们继续拷问。 只是这些人都是听命行事,知道的并不多。 当然,他们的结果好不到哪里去,唯有一死。 广元帝本欲将莳花局所有的人统统赶到皇庄上去做苦役,尚宫局几个掌事吓了一跳齐齐求情,广元帝勉强答应留下几个管事。 同时传旨各宫各处:同僚之间相互监督盯好了,哪一处再有人兴风作浪,那一处所有的人都得接受重罚! 这一道旨意令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敢不从,对贵妃娘娘愈发恭敬。 而连芳清,也因此变得颇有些得意忘形起来,很做了几件得意忘形之事,令各宫羡慕之余唯有感叹:谁叫人家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 此事风波渐渐平息,连芳清忽然想起那日在桂树林里及时抱住了自己免了摔跤的小宫女来,便命和姑姑去将她唤来。 算起来,当日她还算是救了自己呢。只不过当时情形实在混乱不堪,自己惊怒之下也没来得及顾上她。 这些日子阖宫上下处于一片紧张气氛之下,自己也无暇多想其他,况且,也不合时宜。 那名小宫女被带到连芳清面前,显得有点拘谨,双手交握在身前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同时神情也有点儿兴奋以及,期待。 小宫女自然也明白尊贵的贵妃娘娘为什么会传召自己。 想想自己与贵妃娘娘还真是有缘呢,那日在芙蓉苑中,自己不小心差点儿撞着了她,若非贵妃娘娘心善,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没想到,后来又会遇上——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小宫女跪在地上便朝连芳清俯首磕头。 “起来说话吧!”连芳清含笑道:“本宫叫你来,可不是为了看你磕头的!” “是,贵妃娘娘!”小宫女标准的鹅蛋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爬了起来,人也显得放松自然些了。 鹅蛋脸,鼻梁秀挺,细长的眉眼,小小的嘴唇,左边脸蛋上微微有三四粒雀斑,容貌颇为清秀。身量娇小,人看着却透出三四分伶俐。看上去十五六的年纪。 “你叫什么名字?”连芳清含笑打量她片刻,便问道。 “奴婢叫玉枝!”小宫女忙答道。 “玉枝啊!”连芳清唤了一遍,笑道:“这名字不错!” “谢贵妃娘娘夸奖!”玉枝忙又道。 连芳清“扑哧”一笑,笑问道:“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救本宫?” 1518.第1518章 有缘的小宫女 玉枝怔了怔,显然没有想到连芳清会这么直白的问她这话。 一时间,她有点儿不太敢看她那明亮璀璨的眸子,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睛,双手不安的轻轻扯了扯衣襟,低低的道:“奴婢,娘娘您在芙蓉苑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怎能不知恩图报呢?” 连芳清“咯咯”的笑了出声,点点头笑道:“你倒是个恩怨分明的!” 还好没说什么“为娘娘尽忠是奴婢的本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娘娘谬赞了!”玉枝脸上微红,唇角弯了弯,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本宫与你,也算是有缘,今后就在本宫这儿伺候着吧,你可愿意?”连芳清又含笑说道。 玉枝猛然抬起头,细长的眼睛也睁大了,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的看向连芳清,动了动唇,猛然跪下,伏首道:“是!是!奴婢愿意!奴婢当然愿意!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玉枝心中欢喜非常,娘娘心善,饶过自己,自己又帮过她,在她这里当然要比做一个御花园中的打杂宫女要好得多!至少,不会受罪、受欺负了吧…… “起来吧!”连芳清一笑抬手,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往后你便在本宫这儿伺候着!和姑姑,你带她下去安排,她救过本宫,做个二等宫女也不为过!” “奴婢谢娘娘恩典!”玉枝又磕了个头这才爬起来。 和姑姑笑着答应,领了玉枝出去。 鲜儿见她们出去了,忍不住上前屈膝福了福身,道:“娘娘,咱们长春宫里的奴才都是过了粗箩过细筛、层层精挑细选选上来的,这个玉枝……虽然救过娘娘,娘娘厚赏她,再给她调个好差事便是了,何必将她弄来长春宫呢……” 这就是个不确定因素啊!万一她好巧不巧就是个奸细怎么办? 连芳清瞧她一眼不由一笑,道:“真不愧是我姐姐调教出来的人!瞧这话说的!这样吧,往后你多盯着她点!料她纵有异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那日众目睽睽之下她救了本宫,本宫不能做的太绝情了,若真做到你说的那一步,哼,也太抬举朱三公子那一伙人了!” 玉枝看起来并不像那种人,况且,她也并没有处心积虑主动接触自己不是?有过接触的那两起事件,都是偶然的。 再说了,嫁入玉枝真的是心怀叵测,弄到身边也有弄到身边的好处! 清查内奸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连芳清勾了勾唇,接下来,就该轮到她和皇上演戏了! 这日听说涵妃去了御花园里赏花,连芳清便也带着鲜儿、宁儿、玉枝等去了。 然后,在一处紫藤架前偶遇。 这时节,紫藤花早已开败,浓密碧绿的树叶正准备变黄,看去那绿色显得多了几分凝重。 “见过姐姐!”涵妃上前含笑微微屈膝福了福身,自然而然的袅袅站直身,微笑道:“姐姐身体大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在这里恭喜姐姐了!” “跪下!”连芳清却是俏脸一沉,冷冰冰道。 所有人包括涵妃在内,齐齐都愣住了! 贵妃娘娘这是—— 发什么疯?涵妃在心里大叫补上这半句。 “本宫叫你跪下,没听见吗?是不是那天晚上吓坏了,耳朵不好使了?”连芳清轻轻哼道。 涵妃气结:这叫什么话! 是了!那天晚上她逞强受了伤,没准在身上还留了疤痕吧?所以,这是心里头不服气,有意找自己的茬了?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丑陋的疤痕,呵呵!换做寻常人家的妻妾也会受不了,何况,她面对的可是后宫三千、要什么有什么的皇上! 涵妃顿觉豁然开朗,不厚道的在心里偷笑了!解恨的暗道:这才叫老天有眼呢,活该!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位贵妃娘娘平日里那看起来似乎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淡然嘴脸有多看不顺眼! 她也有一天会变得气急败坏、变得暴躁,真是老天有眼啊! 涵妃眸子熠熠闪亮,想到得意痛快处,唇角不觉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你笑什么!涵妃!是在笑话本宫吗!”连芳清的声音蓦地变得冷厉,厉声低喝道:“本宫叫你跪下,你居然还敢嘲笑本宫?!” 我就是在看你的笑话!看你是怎样变成这宫里的笑话! 涵妃心中越发笃定而且快意,对连芳清的喝斥根本就不在乎——她越是这样,就表示她越暴躁、心情糟糕! 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人家现在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不是吗? “妹妹失礼!”涵妃脸色微白,楚楚可怜的慌忙跪下,垂首道:“妹妹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笑话贵妃姐姐啊!姐姐误会了!妹妹没有笑,定是姐姐看错了……姐姐,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姐姐要如此责罚妹妹……” 涵妃微微抬眸,眼皮一撩,好不委屈。 连芳清轻轻哼道:“皇上又不在这儿,你装这副可怜样给谁看呢?本宫可不会怜香惜玉!做错了什么?哼!涵妃何等聪慧伶俐的人,要本宫把话挑明了吗?你那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分明不怀好意,本宫听得心里不痛快,罚你,还冤枉你了?” 涵妃一滞:她永远都是这么直白、这么叫人措手不及! 她那话字面上分明挑不出任何毛病,当然,听起来不好听、就是阴阳怪气便是了!可换了旁人,要么给噎得暗暗生气,要么用其他言语予以同样的嘲讽反击。 她呢?直截了当就说她“听着不痛快”! “妹妹哪有!”涵妃心里更恼起来,弱弱的道:“妹妹哪儿敢对姐姐阴阳怪气、不怀好意?也许,也许是妹妹嘴笨,不会说话,惹姐姐生气了!妹妹给姐姐赔不是便是!姐姐您别生气了,万一再气坏了身子,妹妹的罪过就更大了,皇上也会埋怨妹妹的!” “闭嘴!”听她提到“气坏身子”、“皇上”连芳清俏脸一沉更是恼怒,冷冷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在本宫面前其实真的不需要!这么多的嫔妃贵人美人里头,你涵妃是最讨厌本宫、最想除掉本宫的那个吧?虽然你在本宫面前恭顺温和得挑不出一丝毛病,但本宫的感觉是错不了的!何必还装呢?你不嫌累本宫看着都累!” 1519.第1519章 故意挑衅 涵妃顿时有种被她扒光了看的无地自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脸上红红白白的讪热起来,一时竟没了言语! 心里却气愤得大叫: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姐姐,您真是误会——” “闭嘴!”连芳清不等眸光含泪、楚楚可怜的涵妃说话,厌恶不耐的打断了她,轻轻啐了一口,挑眉道:“你爱做戏,留着做给皇上和其他的嫔妃们看吧!多看一眼本宫便觉恶心!在这儿跪好了,好好的跪上一个时辰再走,少半刻钟,本宫是不依的!” 说毕,她便带着鲜儿、宁儿等扬长而去。 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居高临下瞅了涵妃一眼,道:“对了,本宫看你如今活蹦乱跳的,精神好得很,明儿起,也该到长春宫去给本宫请安了!你可听见了?” 涵妃抿了抿唇,垂眸轻轻道:“是,姐姐!” 唇角却不自觉的弯了弯。 中秋那夜之后,这位贵妃娘娘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呢!以前,她对请安这种事情分明是不耐且厌恶的,今日却特特的让自己去给她请安,好像不去,她就不是贵妃了一样! 看来,她的转变多半跟她的伤有关,否则,她也用不着特特的用这些虚礼来证明她的地位! 她,是在害怕了! 涵妃心中痒痒得要死,只可惜长春宫瞒得密不透风,谁也不知贵妃娘娘到底伤到了哪里、伤得有多严重。否则—— 看着连芳清一行人远远的离去,银屏、银霜齐齐上前,心疼担忧的看着涵妃:“娘娘……” “贵妃娘娘真是太过分了!分明就是故意找咱们娘娘的茬!委屈娘娘了!” “就是!娘娘,要不,您起来吧!反正她也不在了。” 涵妃抬起头,眸光如水,神色平静,没有半点她们预想中的委屈可怜,明丽动人的脸上反而带着浅浅的笑意。 “贵妃娘娘的懿旨,谁敢不尊呢?贵妃娘娘教导,这也是我的福气不是?”涵妃不紧不慢的微笑着说道。 她不但要跪,还要实实在在的跪足一个时辰,甚至更多。 不然,怎能得到皇上的怜惜呢? 一个宠妃,当然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银屏和银霜齐齐一怔,默然不语侍立一旁,心里越发替自己的主子委屈起来。 太阳渐渐升高,移了方向,紫藤架的阴影偏向了一旁,明亮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头上、脸上、身上,那种灼热刺痛的感觉极不好受。 她的双颊,也变得嫣红嫣红的。 秋日的阳光虽然不如盛夏骄阳,时间一长照样令人吃不消! 涵妃低下头,尽量令自己的脸避过阳光。万一晒坏了肌肤,那就不值当了。 终于跪足了一个时辰,银屏和银霜一左一右将她扶起来的时候,涵妃的双脚发麻发梗,膝盖部位犹如针挑火辣辣的痛。 一动,她便痛苦的蹙眉呻吟,差点儿又摔倒,慌得两个小丫头差点儿要哭出来。 两人扶着她一旁假山石凳坐下,替她小心翼翼的揉了揉小腿,这才搀扶着她一步一步的回景和宫去。 回到宫里,急忙打温水擦拭、上药包扎。 看到两边膝盖上乌青淤紫一大片,呛着点点深红浅红的血点血丝,在一片雪白细嫩的肌肤中间,赫然醒目、触目惊心! 银屏和银霜齐齐变了脸色惊呼。 涵妃也吓了一大跳,她可没有想到会弄得这么严重!玩大了! “娘娘,您忍着点!”银屏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浸湿了温水,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热敷。 银霜将手洗干净,挑了点儿药膏在手心轻搓化开,同样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抹匀。 说不痛那是假的!涵妃身子不时紧绷,不时蹙眉抽气,只觉背后冷汗都疼出来了!不由暗骂:该死的连芳清!这笔账本宫给你记下了! 银屏、银霜不敢大力,动作轻缓轻柔,足足弄了小半个时辰才替她清洗妥当。 涵妃躺靠在金丝楠木嵌螺钿的贵妃榻上,吩咐银屏:“今日无论如何,想法子把皇上请过来!记住本宫的话,” 她语气略显得有点森冷:“用一切法子,务必要将皇上请过来!” 银屏心中立时恍然:娘娘这是要让皇上看到贵妃的跋扈! 她立刻精神一振,斗志昂扬:“是!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皇上请来!” 看她神情涵妃便知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去吧!” 广元帝今日事多,还没有去长春宫——不算凌晨从长春宫爬墙离开。 听了福春公公禀报,广元帝嘴角不可抑制的微微翘了翘,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涵妃有一阵子没有主动派人来请他了。 既然来了,他当然要去! 广元帝便命福春公公回了银屏:“爱妃许久没主动请朕去坐坐了,朕一定去!索性,过去用晚膳吧!” 银屏闻之大喜,喜滋滋的回到景和宫,下意识昂首挺胸、声音清亮的将广元帝的话说了。 总算,她这趟差事办得没有纰漏,仿佛连上回的挫败也找补回来了似的。 涵妃微微冷笑,心道男人原来跟女人一样,越不上赶着,他反倒越惦记着了! 居然还记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主动请他过来了吗?涵妃心中微微一软,不是没有感触:他到底,还是记着自己的,是不是? 不!她不能心软!他纵然记着她,也不过是从他心爱的贵妃手指缝里漏下来的,算的了什么? 她要是,从来不是这个! 傍晚,广元帝如期而至,看到银屏和银霜搀扶着她在宫门口迎驾,广元帝如往常一样抬抬手,笑道:“爱妃不必多礼!起吧!” “谢皇上!”涵妃温柔的笑着,跟在广元帝身后两步距离一起进去。依然由银屏和银霜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行动显得有些僵硬且迟缓、 如此明显的异样,如果广元帝还没有看到,那真就是瞎子了。 “爱妃的脚怎么了?受伤了?”广元帝关切道,抬起的手不易察觉的顿了顿,伸出去扶住了涵妃。 1520.第1520章 告状 涵妃微微往他身上靠了靠,脸色微白,勉强陪笑道:“臣妾,臣妾不敢欺瞒皇上!今儿臣妾在御花园里偶遇贵妃姐姐,不小心冲撞了姐姐,姐姐便罚臣妾在那儿跪了一个时辰……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不会说话——” “好了!”广元帝眉头蹙了一下,便扶着涵妃坐下,语气温和的道:“贵妃她,唔,可能心情有点不好,她平日不是这样的人!爱妃素来贤惠,别怪贵妃!” 袖中的手蓦地一紧,涵妃柔顺的笑了笑,轻轻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也是这么想的!贵妃教导臣妾,臣妾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贵妃呢?臣妾还怕贵妃怪臣妾呢?皇上,您下回见了贵妃,可一定要帮臣妾说两句好话啊!” 涵妃心中酸酸涩涩的,好像一颗心被活生生的挖出来了一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明明看到她走路都走不稳了,明明她只不过在陈述事实根本没有告他心爱的贵妃的状,可是他却迫不及待的帮她开脱,还那般叮嘱自己—— 他—— 广元帝显然对涵妃的“懂事”十分满意,愉悦的哈哈笑起来,笑赞道:“爱妃到底大方,果然没让朕失望!放心,等下回朕见了贵妃,一定会转告贵妃!来,让朕看看爱妃伤处。” 涵妃一扭身,忙陪笑道:“皇上还是不要看了!伤处有什么好看的!” 她躲闪的眼神令广元帝心中顿生疑心,更加要看。 涵妃迫于无奈,只得半推半就的、不得已的将烟霞似的罗裙轻轻撩起,露出修长白皙、骨肉均匀的一只玉腿,搭在榻上。 广元帝偏身让了让,将那包裹的洁白纱布轻轻揭开,看到那伤处,眸光一敛,脸色顿时变得有两分不太好看。 涵妃一直暗暗的观察着他的神色,见状心中一喜。 “可还疼吗?”广元帝薄唇抿了抿,柔声问道。 “上了药,又歇了半天,不怎么疼了。”涵妃浑不在意的笑了笑。 广元帝却是轻轻一哼,顿了顿,说道:“爱妃肌肤雪白娇嫩,伤成这样,不疼就怪了!” 说着命银屏上前,仍旧为涵妃将伤口包裹起来。 广元帝望着虚空里,轻轻长长的舒了口气,转头看向涵妃,语气微微有点发冷,道:“贵妃让你在御花园的地上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是……”涵妃勉强点头,又勉强笑道:“说来也是臣妾的不是,若不是臣妾惹恼了贵妃姐姐——” “你不必说了!”广元帝显得有些苦恼,不由喃喃叹道:“安抚的话朕说了那么多,朕又不会嫌弃她,她怎么就——” 仿佛意识到失言,广元帝手握成拳挡在嘴边轻轻咳了一下打住,看着涵妃,欲言又止。 涵妃心里反而淡然了,识趣的柔声笑道:“皇上,臣妾无妨的,小伤而已,养两日就好了!” 此刻,她将之前忽略掉的广元帝所说的那句话也想起来了,他说,贵妃最近心情不太好…… 看来,她的伤只怕真的大有乾坤呢!涵妃心里一阵舒畅痛快。 广元帝有些过意不去,却依然点了点头,笑叹道:“爱妃多担待担待吧!贵妃人是极好的,没有坏心!唔,回头朕叫人送一瓶玉液九花膏来,那药膏抹了,不但可舒缓疼痛,之后一点儿疤痕都不会留下!” “臣妾谢皇上恩典!”涵妃眼睛一亮,喜滋滋的道谢。 广元帝呵呵一笑,便笑道:“朕有些饿了,叫人传膳吧!”又命人:“去御膳房说一声,明儿起涵妃娘娘这儿领一斤上好的血燕。” 涵妃自然又表示了一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大方,忙命银屏去传膳,笑道:“臣妾粗心大意了,竟忘了传膳,还要皇上来提醒,真是——” 广元帝大度的一挥手,笑道:“些许小事罢了,爱妃不必放在心上!” 涵妃笑笑,温柔娇羞。广元帝便扶着她去膳厅。 涵妃忽然又笑道:“对了皇上,贵妃姐姐还说,让臣妾明儿该去长春宫请安了。可是臣妾的脚——皇上能不能帮臣妾跟贵妃娘娘解释解释,过两日臣妾再去向贵妃娘娘请罪!” “那是自然,”广元帝毫不犹豫的说道:“你的脚伤成了这样,安安心心待在景和宫将养便是,贵妃那里,有朕呢!” 涵妃由衷笑道:“是,谢皇上!如此臣妾便放心了!” 银屏看着涵妃,微微有点恍惚:娘娘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呢!究竟是什么不一样了,她却也说不上来…… 第二天上午,祥贵人过来景和宫探望。 依着时间估算,应是刚从长春宫那边请安完毕。 “听说姐姐昨日在御花园被贵妃娘娘……姐姐伤得严不严重?好些了吗?”祥贵人关切问道。 “也就只有妹妹你还记得我了!没事,已经好了许多了!”涵妃笑着发自内心的感慨感激。 眸底,却飞快划过一道冷意。 昨日她光天化日之下在御花园中罚跪,恐怕不到天黑消息便早已传遍六宫了吧? 她口口声声“姐姐、姐姐”的,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昨天怎么就没来看自己?还不是生怕得罪了贵妃! 想必,是知道了皇上昨儿来过了,所以今日才来吧? 果然,是本宫的好妹妹呵! 涵妃着实冤枉了祥贵人了。祥贵人昨日来了例假,腹痛难当,在屋子里躺了一整天,哪里知晓外头的事情? 她是真的今日去长春宫请安的时候,路上碰见燕嫔她们,闲聊中才知道的。 “姐姐没事就好!”祥贵人一笑,心中略松,又安慰笑道:“姐姐快别那么说了,叫人听得心里发酸!哪里只有妹妹记得姐姐呢?皇上,不也记得姐姐吗?姐姐昨儿受罚,皇上就过来用晚膳,可见皇上心里是疼惜姐姐的!” 果然是因为皇上! 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涵妃心中更冷了两分,却是面上一红,眉宇间浮现三分娇羞与喜意,垂眸不好意思一笑,低低的微笑道:“皇上……昨儿还赏了膏药和血燕,让我好好休养着呢!” 1521.第1521章 姐妹 “可不是!姐姐这份恩宠,在咱们这些人当中也是头一份的了!”祥贵人说着眸子亮了亮,一笑,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姐姐了!听说贵妃昨儿不是让姐姐今儿去请安吗?想来不用说也知,定是皇上昨儿见了姐姐这样、跟贵妃说了姐姐不必过去请安了!今儿在长春宫,姐姐是没看见,贵妃那脸色可真是不好看呢!偏琳贵人那个傻子,为讨好贵妃还故意在哪儿编排姐姐,结果不用说,贵妃更加恼羞,当众刺了琳贵人几句,琳贵人脸上涨得通红偏又不敢吭声半句,嘻嘻,真是叫人瞧得痛快!” 涵妃微微笑了笑,说道:“琳贵人向来是个抓尖儿好强的,岂有不落井下石?只可惜贵妃因为皇上特准我不去请安心里正感没面子,她偏还要在那么多姐妹面前提这个,不就是提醒众人皇上驳了贵妃的话吗?贵妃那性子,不当面发作她才怪!” 说毕,她又假装不经意般细细的问了祥贵人当时的情形。 其实祥贵人哪里用得着她问?正兴奋着巴不得有个人倾听分享呢,眉飞色舞竹筒倒豆子说个没完。 涵妃暗暗留心。 “今儿这风向,可真是变了呢!”祥贵人不知是叹是赞,看了涵妃一眼微笑道:“经了这件事,相信大家伙都看明白了,皇上如今的心是向着谁的!妹妹在此,先恭喜姐姐了!” 祥贵人说着款款起身,向涵妃屈膝福了福含笑道喜。 “快别!”涵妃忙倾身扶她,拉着她仍旧坐下,亲昵温柔而略显嗔意的含笑着道:“咱们姐妹之间哪里用得着这样的虚客套!倒生分了!其实,皇上只不过见我走路不方便,去了长春宫万一失仪未免又惹得贵妃娘娘不快,故而才命我休养好了才去!这是皇上体贴贵妃、又成全了我的一番好意,你们可别多想了!不然,贵妃会着恼,也辜负了皇上一番心意不是?” 祥贵人听得心里直叹,口中也不由叹道:“到底是姐姐,这般贤良淑德!贵妃竟还刁难姐姐,真正是——唉,姐姐这样的,皇上如何不喜欢呢!”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涵妃微微一笑,顿了顿,又半真半玩笑的道:“妹妹放心,在着宫里,我也只有你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罢了!将来,总是要相互照应的!呵呵,这话可见我托大了,没准将来妹妹的恩宠在姐姐之上呢,到时候还要请妹妹照拂照拂姐姐呢!” “才不会呢!”祥贵人被涵妃的话弄得有点儿手足无措,有点语无伦次的笑道:“妹妹唯姐姐马首是瞻,妹妹哪里比得上姐姐呢!皇上便不用选,也知姐姐比旁人都好的!” 涵妃咯咯笑起来,笑道:“可不就是看皇上的心意?皇上的心意,那可难说!呵呵,得了,咱们在这儿说这个,倒显得有些轻狂了!只要咱们姐妹相互扶持,在这后宫总不会寂寞!” “那是,那是!”祥贵人连连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正说着,御膳房那边来人送了血燕过来,上来给两位主子请安。 银屏打开那一包燕窝看了看,脸色微变低低惊呼出声。 见涵妃和祥贵人看过去,她忙屈膝无声福了福,道:“娘娘,奴婢记得昨儿皇上说的是赏赐娘娘一斤上等的血燕,可是这血燕……一看就不是上等的,杂质这么多,颜色也没那么正,还一大半都是碎的!而且,这分量,别说一斤,有半斤就不错了!” “你们御膳房好大的胆子!连皇上的圣旨也敢不遵吗!”祥贵人不由变色喝斥。 “娘娘恕罪!贵人恕罪!奴才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昧下皇上赏给娘娘的东西呀!”那小太监赶紧又磕了两个头,吞吞吐吐的道:“这……这,实在是今儿一早长春宫去了人,说贵妃娘娘要上等的血燕养身子,一下子要走了五斤,又……又命人给太后那儿送去了三斤,御膳房里还要给皇上留下一些备用,这就,就——” “姐姐!”祥贵人又惊又怒,看向涵妃。 涵妃脸色一白,转而却是瞪了银屏一眼训斥道:“大惊小怪!什么要紧的事儿,这血燕本宫看也很不错,就这个吧!总归都是皇上的心意!再说,本宫好好儿的,也用不着多好的。偏你咋咋呼呼做什么!” 说着又软语含笑安抚那吓得跪着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小公公回去交差吧,这血燕本宫就收下了!银霜,看赏!” 小太监暗暗松了口气,结结巴巴的谢了恩,从地上爬起来,接了赏银便出去了,心中暗叫侥幸:涵妃娘娘真是好脾气,怪不得宫里上上下下都称赞涵妃娘娘贤良淑德呢!今儿真是运气…… 要知道,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别的主子那里,必定会是一场大风波,送东西的人肯定会被迁怒遭池鱼之殃。 还想要赏钱?赏几个耳刮子那都是轻的! 小太监捏了捏怀中的荷包,四下一看,退入旁边一小片假山石后,掏出荷包打开看了看,除了两粒金豆子,还有十两银子的银票。 小太监欢喜得合不拢嘴,毫不犹豫将那两粒金豆子拿出来揣入怀中,将那银票仍旧放进荷包里。 这荷包带回去,连同银票是要孝敬给直属管事秦公公的。当然,秦公公会另外给他一二两碎银。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谁也不敢破。 可谁能知道,他还有两粒金豆子呢?可比十两银子值钱多了! 涵妃娘娘,可真是个好主子! “贵妃娘娘太过分了!”祥贵人怒气冲冲道:“她分明就是羞辱姐姐!故意给姐姐难堪!” 涵妃神色一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祥贵人越发不忿,咬牙道:“在这宫里,贵妃娘娘占尽恩宠,已是头一份了,怎的竟还如此不知足!皇上,又不是她一个人的皇上!” “妹妹!”涵妃脸色一凛,忙道:“算了!妹妹快别说了!这话要是传到贵妃耳中,难免又生事端!不过一斤燕窝罢了,什么要紧!若为了姐姐的事儿,连累了妹妹,姐姐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1522.第1522章 跋扈贵妃 “连皇上的赏赐她都敢阻拦,我就不信,难不成皇上还会由着她!这宫里,到底是贵妃说了算,还是皇上说了算!”祥贵人越发替她气不过。 涵妃心中冷笑,面上自然少不了又愁眉苦脸说了些劝阻的话,挑拨得祥贵人非要为她出头不可。 祥贵人当然不敢直截了当的去找连芳清要说法,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向广元帝告连芳清的状。 但是,御膳房送燕窝来的时候她亲眼所见,她可以把事情宣扬出去啊。 这宫里头谁看着贵妃独宠不眼红?得了这个消息还不大肆宣扬开去?很快便会传到皇上耳中! 两天后,广元帝果然知晓了事情。先是去了一趟景和宫,然后面色微沉直奔长春宫。 长春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但人人皆知,皇上这次在长春宫只待了片刻就离开了——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而且据说,皇上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而第二天众嫔妃们请安的时候,贵妃娘娘看起来却是格外的明艳动人,笑容不断,唯独对涵妃十分冷淡,甚至几次三番涵妃准备说些什么,刚刚开了个头就被贵妃娘娘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事有异常必为妖,贵妃娘娘那副神情分明就是强做出来的,她是在掩饰! 她想要告诉众人她很好、一点事儿也没有,但是大家都不是傻子。 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当天下午,涵妃就收到了小廖子亲自送来的一斤上等血燕。 然后,皇上跟清贵妃就打起了冷战,连续三天,皇上下了朝便待在乾清宫,一脚不曾踏足后宫。 要知道以往,他哪天不往长春宫去一趟? 而众嫔妃每日去长春宫请安,也变得越发战战兢兢,生怕被心里不爽的贵妃娘娘迁怒。 涵妃一如既往的矜持温和,最近倒是获得不少嫔妃的好感,景和宫比先前明显也热闹了几分。 这日,广元帝终于踏足后宫,在明处暗处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去了长春宫。 众人大失所望之下又觉理所当然:清贵妃毕竟那般得宠,皇上怎么可能仅仅因为涵妃一事就真的恼了她呢?到底是清贵妃,跟皇上较劲较到了这地步,皇上最后居然还主动服软了! 换做是旁人,早就冷宫里待着去了! 众人又酸又妒:同人不同命啊! 然而,就当所有人都认为皇上和贵妃顺利和好、这出戏也就落幕了时候,不想,波澜又生。 清贵妃竟然称病不见皇上! 皇上进了长春宫,清贵妃得到消息将殿门紧闭,愣是不许开门,反而还发脾气说了些难听的话! 如果说上一次皇上离开长春宫是神色不快,这一次离开的时候就是脸色铁青、怒气冲冲了! 然后,这天皇上一怒之下,便又去了景和宫涵妃那。 涵妃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接驾,便是坐在那里也拘谨得不得了,全无素日之矜持恬淡。 广元帝看的大怒,“哐啷!”一声将茶几上的茶盏扫落地上,沉着脸怒斥道:“怎么?涵妃也要学贵妃,给朕脸色看吗?” “臣妾不敢!”涵妃吓得娇躯一颤,慌忙起身跪了下去,垂眸轻轻道:“臣妾,臣妾只是,只是不安——明明知道皇上心里头不痛快,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皇上……” 发泄了出来,广元帝的心情略微缓和,一挥手,轻叹般道:“是朕迁怒你了,跟你无关。朕知道你素日是个好的,起来吧!” “是,谢皇上!”涵妃恭敬起身,略一迟疑,仍旧坐下。 银屏和银霜连忙上前,一个干净利落的迅速将碎茶盏捡了出去,另一个重新奉上新泡的热茶。 涵妃便起身,亲手将茶奉与广元帝。瞧了他一眼,柔声陪笑道:“皇上,贵妃娘娘是个真性情之人,她……是在乎皇上才会如此,皇上您别生气了。想来过两日,贵妃娘娘自然就好转了。” 广元帝脸色又微微变了,轻轻一哼,道:“朕现在不想提她!朕的心意她既不肯领受那便算了,朕从前就是太宠着她了,才惯得她无法无天!” “皇上这话贵妃娘娘听到了定要伤心的!”涵妃心中幸灾乐祸的畅快着,面上却一派惶急恳切,忙道:“贵妃娘娘与皇上感情深厚,又是把皇上当成丈夫,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或许,或许平日里不太讲究宫里的规矩礼仪。然臣妾以为,皇上所看重、喜欢的,不正是贵妃娘娘如此相待吗?除了贵妃娘娘,这宫里谁能如此待皇上?便是臣妾——也不能。皇上如今摆出君主架势居高临下,贵妃娘娘指不定多难过呢!” 广元帝冷笑,道:“你倒是了解朕,也了解她!只你哪儿知晓朕和她之间的事!朕本来就是皇上,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她有时,太放肆了!往后还了得!算了!” 广元帝大手一挥,说道:“朕现在不想说她的事,冷她一冷、让她好好想想明白自个的位置也有好处!”说着一笑,道:“爱妃取瑶琴来,给朕抚琴一曲如何?” 涵妃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心里,到底还是向着她、盼着与她和好呢! 如此一来,反而半分疑心也无了。 “是,皇上!只是臣妾琴技普通,皇上且将就着便是!”涵妃笑吟吟的,命银霜去取琴。 广元帝呵呵一笑,道:“爱妃什么都好,就只有一点,太过谦虚了!” 涵妃微怔,面上那矜持柔和的笑容滞了一滞,脸颊肌肉也狠狠一跳: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始终保持着距离、看去便觉疏离吗? 一时瑶琴取来,涵妃也不敢分心多想,洗手焚香,为广元帝抚起琴来。 轻快悦耳的琴声如和煦的春风拂过,广元帝心怀一时松快起来,眉目放松,唇角不觉带上了笑意。 景和宫的琴声响起的时候,长春宫中,连芳清刚刚将和姑姑、素绫、宁儿、鲜儿、玉枝等劝解自己的人打发出去,一个人歪着身躺靠在西暖阁炕上磕瓜子。 御膳房刚送来的炒蟹黄瓜子,还带着淡淡的绿茶香味,火候刚刚好,滋味极是不错! 1523.第1523章 涵妃绝望 她和广元帝两个假装闹不和的事情,长春宫中只有和姑姑、宁儿、鲜儿三个人知道,余者全都瞒在鼓里。 和姑姑三人便不得不加入假装的行列,与众人一样苦劝贵妃娘娘不要使小性子了。 一曲既罢,广元帝不由抚掌叫好,笑赞道:“听了爱妃这琴声,朕心情也变好了许多!也只有爱妃才弹得出朕听着这么顺耳的琴声!” “皇上若是喜欢,往后皇上心情不好时,臣妾便为皇上奏上一曲,好不好?”涵妃微微一笑,柔声说道。眼波流转,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多情,含情脉脉,跟她一向来的行事风格大为不同。 广元帝不由心头一跳一愣,暗道:这是什么状况?这女人难不成疯了?她疯不要紧,只是如此一来朕这戏就难做了,回头清儿知道了就该真同朕使性子了……再说,朕可不愿意亲近这女人…… 或许是广元帝那错愕的神情表现得有点儿太明显了,涵妃一时讪讪,面上火辣辣的晕红起来,不满娇嗔:“皇上!” 她的心紧张得突突直跳,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间这般做了。 也许,是被他那话给刺激的吧?他说,她太谦虚了,其实那不是明摆着说她太矜持端庄了吗? 那她,何妨大胆一回…… “呵呵!”广元帝一笑,只得道:“好,那自然是好!” “这可是皇上说的,到时不能厌烦了臣妾!”涵妃只觉一颗心飘飘忽忽的起来,有点儿兴奋,又有点儿迷乱,竟大着胆子挨着广元帝坐下,身子软软的往他身上靠了靠,眸光痴迷而柔媚,含笑柔声道:“皇上听了琴,是不是该赏臣妾啦?臣妾厚颜,向皇上讨赏!” 广元帝心中惨呼“玩过火了!”,气急败坏在心里直骂“****!”,偏还不能推开她,还得做出并不反感她的行为的神情,纠结得想要拔腿就跑! “赏,当然要赏!”广元帝忍着那种自心里升起、正向四肢满满延伸的毛毛的感觉,笑得温和“宠溺”。“不知爱妃想要什么?” 做戏,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臣妾要什么,皇上都会给吗?”涵妃今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美眸盈盈没有直说,仿佛说疯话上瘾了似的。 广元帝气急败坏得要抓狂,面上的笑意更欢了,点头笑道:“爱妃想要什么,朕但凡有,如何不给?须知爱妃素来贤良淑德,温柔体贴,还从来没有跟朕提过什么要求呢!” 他这是在变相的提醒她:别失了你的“本色”! 然而此时的涵妃哪里还想得到别的?满心满意胀满着满满的欢喜,甚至暗暗在想: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她,而是,她喜欢他的方式不对…… 涵妃的眸子亮亮的,双颊晕红醉人,嫣然一笑,吃吃笑道:“臣妾要皇上今晚留宿景和宫!皇上,臣妾只是想请皇上留在这儿歇息而已!” “……”广元帝心里苦水蔓延,已经漫到嗓子眼来了! 在这儿留宿?开什么玩笑!在这儿留宿了他还怎么去爬长春宫的墙? 而且,他不想让清儿难过。哪怕是做戏,若他在景和宫留宿,清儿必定也会难过的。 可是,理由呢?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她的要求又不过分。 “皇上!”涵妃目光幽幽,轻轻一叹,似嗔似怨。 广元帝心里飞快的权衡纠结一番,罢了,总不能前功尽弃!先答应下来再说吧! 便点点头,笑道:“好!朕今晚就留下陪爱妃,爱妃这下可满意了吧?” 涵妃俏脸生辉,容光焕发,柔柔的笑道:“嗯,臣妾……谢皇上恩典!” 涵妃这下子是真的晕乎乎了,原来皇上喜欢的是这般!从前自己真的是太傻了!以至于错失了许多机会…… 如果广元帝知晓涵妃此时心中所想以及从中悟到的道理、并且打算今后照着做的话,一定会郁闷得吐血! 然而,涵妃的信心立刻就遭到了毁灭性的的打击,只剩下一片冰凉冷意! 和姑姑不顾银屏等人的阻拦直奔了进来,匆匆行礼,一边急道:“皇上!贵妃娘娘忽然有些不适,皇上您能不能——” 和姑姑还没说完,正苦于无法脱身的广元帝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 霍然起身打断忙问:“贵妃她怎么了?要不要紧?朕这就去看看!”说毕向涵妃点点头,甚至连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与和姑姑两个急匆匆的便走了。 “皇上!皇上!”涵妃心里突然感到极度的惊慌,就好像在失去了什么,彻底的失去了! 她不由追了几步呼唤着,然而广元帝哪里还听得见,早已除了大殿了! 涵妃脸色猛然煞白,浑身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跌坐在地上。 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中涌上来,无声无息的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流下。 她没有理会,只是木雕泥塑般怔怔的坐在那里,睁大眼睛,直而空洞的望着前方。 清贵妃!清贵妃!呵呵! 多么讽刺! 她以为她找到了与他相处之道,她以为只要她转变待他的方式,总有一天会取代清贵妃在他心中的位置! 原来,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清贵妃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任性,旁人学,也是学不来的!因为在他的心中,清贵妃跟别人根本就不同,比如她! 只是,为什么,要在她刚刚生出希望的时候给了她如此惨重的打击?叫她如何受得了! 涵妃突然痛苦的呻吟一声,苍白的手紧紧的捂在心脏的位置。那里,好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绝望! 她不会再抱有任何幻想了!绝对不会了! 走出景和宫,广元帝长长的舒了口气,神色也轻松下来。 虽然猜到和姑姑说的是借口,他心里依然忍不住紧张,示意和姑姑跟紧了他,轻轻问道:“贵妃无事吧?” 和姑姑眼中闪过笑意,微笑着轻轻回答道:“皇上放心,娘娘很好!” “嗯,那就好!”广元帝点点头,心头彻底放松了下来。 1524.第1524章 逃过一劫 明面上,是连芳清在众人的“劝解开导”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便命和姑姑去将广元帝给请了过来。 实际上,他从她这里“吵架”之后去涵妃那里,尽管知道是假的,她心里多少还有点儿不太舒服,越想越是闷闷,最爱吃的瓜子吃到嘴里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香脆了。 于是,便示意和姑姑引着众人来“劝解”她,她顺水推舟的从善如流,便让和姑姑奔去景和宫请人了。 连芳清心急火燎的等待着,这滋味可真是不太好受! 看见广元帝那熟悉的身影进来,她的心才忽的一松,雪白的瓜子脸上情不自禁洋溢起大大的笑容,欣喜温柔的看向广元帝。 好在这时候这暖阁中也没有别的人,广元帝呵呵低笑,上前一把将张开双臂要自己抱的小娇人儿抱了个满怀。 和姑姑识趣退出,命宁儿、鲜儿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打扰。 “好清儿,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广元帝抱着她,不觉脱口感慨。 话说,刚才在景和宫,他可是被性情突然大变的涵妃吓得不轻,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儿就要露陷了! 女人疯起来真是不可理喻! “福星?”连芳清却是一怔,从他怀中抬起头,一双妙目仰望着他眨了眨,困惑道:“什么福星?” 她兴奋起来,“是不是皇上在景和宫探到什么了?” “呃……”广元帝一迟疑,果断的决定还是别告诉她真相算了,省得她心里头不高兴。 笑着在她柔软的腰间拧了一把,含糊笑道:“收获自然是有的,不然咱们两个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你看看你这眼神、这神情,方才朕进来的时候,你眼中那温柔情意绵绵不绝,恨不得把朕溺醉在里头,哪儿有半分像闹不和的样子?幸好只有和姑姑看见……” 连芳清面上一热,不由轻啐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啦!我哪有……” 广元帝呵呵一笑,道:“真没有吗?那你突然把朕叫来,又是为何,嗯?” “我——”连芳清哪儿好意思说真实原因?讪讪心虚的闪了闪目光,一梗脖子,理直气壮的道:“今儿御膳房送来的瓜子好好吃,我叫你来一起尝尝啊!” “……”广元帝扑哧笑出声,笑道:“就为这个?” “当然!”连芳清瞬时找回了信心,哼道:“不然你以为呢?”说着从那白瓷高足摆碟中捏了颗递到他唇边,笑嘻嘻道:“真是很好吃呢,不信你尝尝?” 广元帝呵呵一笑,张唇噙住,一声细微的轻响咬破了壳,将那两片壳随口吐在地上,拥过连芳清,一手按着她的后脑便吻了下去,软舌卷着将那瓜子仁渡到她口中,笑嘻嘻道:“朕不吃,还是朕的清儿吃吧!” 连芳清被他突如其来这一下弄得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口中噙着那瓜子仁吐也不是嚼也不是。“忽”的一下,无暇如白玉的俏脸上晕染桃花红通通的。 广元帝见她这呆萌呆萌的样心中大乐,哈哈的大笑起来。 连芳清脸上更红,羞得往他怀里扑过去埋头一缩,一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娇嗔道:“笑那么大声,还像吵架么!” 广元帝一怔收敛了笑声,将她的手捉住轻轻吻着,低笑道:“这不是和好了嘛,有何要紧!” 再说了,想要取信朱三公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可不是闹不和、拌嘴一两次就完的。 连芳清被他拥在怀中,他的吻细密而温柔,带着挑逗和引诱,酥酥麻麻颤栗的感觉自指尖传遍全身,她心里不觉有些痒痒的,心噗噗的也乱跳起来,轻轻一喘,面红耳赤推他道:“别、别闹啦!” “清儿……”广元帝手臂用劲揽着她的娇躯更贴向自己,也有点情动意动起来,之前被涵妃挑拨,这会儿怀中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又这么一副宜喜宜嗔、娇憨可爱的模样,他哪里还忍得住? “给朕……”广元帝握着她的手圈着自己脖子,已低头在她颈窝、耳垂、侧脸吻个不停,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低沉的轻喘着,异样沉磁火热,声声皆是诱惑和暧昧。 “唔……皇上、皇上!”连芳清晕生两颊,嫣红似火,媚眼汪汪,如春水流转,眼中清澈的眸光也染上了一层迷离和沉醉。 广元帝修长的手探入她的衣襟,往下一探,怀中娇人儿身子微绷急促而羞的低低娇呼,广元帝眸中笑意却深,呵呵低笑,毫不客气狠狠吻住她的唇,压着她覆了下去…… 一番极致滋味完美的结束后,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连芳清浑身发软的依偎在广元帝怀中,抱怨道:“我要起不来啦,都怨你!今晚不许、不许了!” 广元帝满足得像吃饱喝足的猫,神清气爽,欲求很足,摩挲着她的脸、把玩着她的发丝,笑道:“横竖清儿不是‘不舒服’吗?乖,下午好好躺着休息便是!” 至于晚上许不许的问题,他表示现在不谈这个。 连芳清闻言纤细的脚掌轻轻踢了他一下,笑道:“那你还不赶紧走?你还知道人家‘不舒服’呢!看一眼便罢了,再不走,只怕旁人要起疑了!” 广元帝笑道:“小丫头真个没良心,你方才明明也欢喜的,满足了就翻脸不认人赶朕走!” “才、才没有!” “没有满足吗?乖,晚上朕还来……” “滚!”连芳清又羞又气扬手欲打,广元帝哈哈大笑偏身下了炕,不紧不慢的穿起衣裳来。 连芳清看着,面上不禁又微微发热,别开目光。 这人越来越无耻了些,他以前,对她真正是千依百顺什么都听她的,现在么—— “清儿,”她还在脸上红红的胡思乱想,广元帝已经穿戴整齐,又变得一副道貌岸然的真天子形象了。 他将她连薄毯带人一把捞入怀中抱着,吻了吻,柔声道:“朕先去了,你乖乖的,夜里朕再来看你!” 连芳清没来由有些不舍起来,点点头抱着他,头搭在他肩膀上,轻轻道:“我等着你!” 这句话比什么都更令他欢喜愉悦! 1525.第1525章 心冷 广元帝不自觉勾了勾唇,眸中闪亮。 他深深吸了口气,带着她的气息她的味道,总会让他的心暖暖的、柔柔的,充满温情和爱怜。 这该死的日子,还有多久才结束?没有她在乾清宫陪着,批奏折似乎都不顺了,莫名的总会烦躁。 他是真的想时时刻刻都与她在一起,要是父王和大哥还在,那该多好! 如果他们都在,他有钱有闲有身份有地位,与她携手,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便是时时刻刻形影不离,谁又能说半句闲话? 广元帝调整调整表情,离开长春宫的时候,面上淡淡的,既没有如近日那般的怒气冲天,也不复往昔的欢喜愉悦,却越发令人捉摸不透。 和姑姑进暖阁的时候,连芳清已经穿好了衣裳,只是一头青丝乌油油的披散在身后,俏脸白里透红,春意残留,眼角眉梢更是遮不住的柔媚动人,一看便知刚承恩露。 “姑姑!”连芳清看见和姑姑进来,不知为何竟有种做贼被抓的心虚干,脸上红晕更胜,直如天边彩霞,极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连脖子上的肌肤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和姑姑心里暗笑,心道贵妃娘娘到底还是年纪小,她与皇上是夫妻,这样事有何害臊的。 生怕她恼羞,和姑姑面上淡淡若无其事,福了福身,上前陪笑道:“娘娘还要不要再躺下歇歇,还是这会儿就起?” 连芳清想了想,笑道:“我坐着躺靠一会吧!晚饭时再叫我。” 和姑姑答应了,又笑道:“既如此奴婢为娘娘松松挽一挽发髻吧,这样靠着舒服些。” 连芳清面上又红了红,轻轻“嗯”了一声。 不由暗暗抱怨:都怪那家伙,每次做那事的时候总爱把弄自己的头发,好好的发髻非要拆散不可…… 景和宫中,涵妃拒绝银屏、银霜的一切劝解,将二人赶了出去,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在地毯上。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当她猛然回神的时候,殿中已经陷入一片漆黑,身上也沾染了夜的凉气。 一如她此刻的心。 她眸中冷芒乍现而隐,冷冷一笑,干净利索的站了起来,扬声道:“来人!” 银屏、银霜早已急得火烧火燎,然而两人均知这位主子的脾气,她这一次是真的怒了、真的伤心了,没有她的吩咐,她们还真不敢闯进来。 听到这一声,对两人来说简直就是天籁,忙忙的就赶了进来。 点亮了灯烛,银屏上前扶住涵妃,关切道:“娘娘饿了没有?可要传膳?” “好,去吧!”涵妃淡淡一笑,扶着她的手臂,步子迈得从容,优雅坐下。 银屏怔了怔,小心的瞧了她一眼,垂眸应是,连忙去了。 银霜便上前斟茶。 “皇上,在长春宫待了多久?可还在那儿?”涵妃问着,不徐不疾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漠不关心的冷淡,就好像问的是跟她无关的人和事似的。 银霜心里也有种怪怪的感觉,下意识的起了两分敬畏之心,忙陪笑道:“奴婢和银屏一直派人注意着那边呢!皇上这会儿已经不在那了,待了……有一个多时辰。离开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喜色。娘娘……” 涵妃点点头,微微冷笑。也是,既然彼此之间生出了嫌隙,感情有了裂缝,纵然描补,也总会留下痕迹的不是吗? 他们还想要回到从前那般无二?呵呵,那也要看她许不许! 一时银屏传来了膳食,涵妃便坐下安安静静的用了起来,对那一道烤乳鸽尤为赞赏,说是皮子酥脆,肉质鲜嫩,咬一口鲜香脆美,无与伦比。 她吃了好些,剩下的赏给了银屏和银霜,还特意叮嘱她们一定要吃完,着实是难得的美味。 银屏和银霜齐齐谢恩答应,两人不经意对视一眼,却从彼此眼中看到不解和担忧:娘娘似乎很不对劲啊! 一时用过膳,涵妃照例在廊上徘徊散步消食。 见她若无其事、眉宇舒展的样子,银屏和银霜的心里反而更加难受。 强颜欢笑这种事,不但当事人做起来不易,旁人看着,其实也不太舒服的。 “娘娘,您心里若是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吧!您这样……奴婢们看着难受!”银屏说着眼眶一红,情不自禁带了呜咽。 “是啊娘娘,要不,奴婢去一趟乾清宫——” “不必了!”涵妃打断银霜,心中一暖,不由得握住她二人的手紧了紧,叹道:“你们对本宫的忠心,本宫都知道!放心,本宫好好的,没事!” 见二人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涵妃忍不住失笑,道:“看看你们两个的样儿!本宫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呢?清贵妃在这宫里是超越一切人的存在,谁又不知?皇上同她怄气罢了,又不是真厌了她,听说她身子不适焉有不急的?本宫,倒也不会落得被人笑话!” 银屏、银霜暗暗叹气,陪笑道:“娘娘这么想,奴婢们也就放心了!贵妃娘娘真是太霸道了!” “贵妃娘娘又不是今天才霸道!只是,就算如此,难不成皇上还能只守着她一个?咱们娘娘这么好脾气性情的人,她竟也容不下么!” “这些话,别再说了!”涵妃一摆手,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往殿中走去。 银屏、银霜连忙跟上。 涵妃沐浴之后,早早便入寝殿安歇。 银屏、银霜只当她心情不好,并无多想。 淡淡的幽香侵入鼻端,睡在外间的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一道穿着紧身衣、全身披罩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从灯光昏暗的殿中悄然而出…… “本宫要连芳清彻底失宠!”涵妃声音清冷,冷冷的道:“只有她彻底失宠,皇上还会重视本宫,到时候,自然更方便行事!” 御花园西面的杏花林中,枝枝叶叶遮掩间,通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涵妃正跟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在说话。 此处荒凉偏僻,只有春季杏花盛开的时候才会热闹几日,这位太监公公,便是负责打扫看守杏林的,也住在这附近,涵妃要找他,并不难。 他也是涵妃在宫里唯一能通过联系朱三公子的人。 1526.第1526章 要她失宠! 那位公公挑了挑眉,刻意压低的公鸭般的嗓子问道:“上头也是这个意思,不过,需要时间。他们虽然闹了不快,但毕竟感情深厚。” 涵妃却不想再等了!一天也不想再等了!再等下去,她怕她会发疯! 听到她的冷笑,那位公公眸光一闪,道:“莫非娘娘有了主意?” 涵妃撇撇嘴:“当然!否则,我来找你做什么!你说,如果尊贵的贵妃娘娘杀了其他的嫔妃,皇上,会如何?” 那公公一凛,道:“你是想——你想杀谁?” 涵妃这么说,杀人的当然不会真的是清贵妃,当然是涵妃。 涵妃一笑,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那公公胸中一滞,半响方“呵呵”笑了两声,冲着涵妃重重点了两下头:“好,好!涵妃娘娘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奴才佩服!” 涵妃轻轻一哼,根本懒得去分辨他语气中究竟是真的佩服还是反讽,直截了当的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娘娘见外了!”那公公缓缓一笑,笑意渐深,道:“娘娘是自己人,何来的‘你们’!娘娘需要奴才做什么,直说便是,奴才会尽快将消息递出去,妥善安排。” 涵妃听了这话虽然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她跟他们可不是什么自己人!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有天大的把柄落在朱三公子的手里,那就是死仇对头! 不过,眼下看来,做这个“自己人”也不是没有好处就是了! 至少,能将那位高高在上的清贵妃打落尘埃。 看着她在泥坑里挣扎,那感觉一定很痛快吧?便是想想,她都忍不住有点兴奋起来! 涵妃低低说了自己的计划、以及需要的帮助,那公公一边听一边暗暗记在心里,不时点头。 待涵妃说完,便笑道:“老奴都记住了!等一切办妥,老奴会跟您用老方法联系。” “本宫不想等太久!”涵妃不置可否,冷冷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 次日,广元帝又去了涵妃那里。 昨日仓惶而逃,广元帝下意识的有点儿心虚,好在涵妃已经恢复了往昔情形,没再“发疯”,广元帝心中略松。 二人相处甚好,很有几分“相敬如宾”的味道。 涵妃还关切的问了清贵妃的情况,眉宇间又有意无意显出几分吃味落寞。 广元帝少不得虚情假意的好言安抚了她一番。 仅仅四天功夫,杏林那位公公便又与涵妃取得了联系,将涵妃要的药交给了她,且告诉她,公子很是欣赏她的计划,让她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他那边会全力配合! 涵妃勾唇冷笑,更坚定了决心。 这天深夜,广元帝翻墙来到长春宫,面色不虞。 “怎么了?”连芳清迎上前携他的手,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一挑眉,偏着头很认真的语气说道:“凡事要慢慢来嘛,皇上不用太心急的!涵妃毕竟身处宫中,与朱三公子的联系绝不会过于频繁,皇上一时探不出什么消息也不奇怪的、不奇怪的啊!” “你……”广元帝有点儿啼笑皆非,反手将她纤细柔软的小手包裹在掌心,笑道:“朕岂是因为这个?” 携着她坐下,往靠背上一仰,有点儿懒洋洋的叹道:“清儿,朕已经知道了一半朱三公子手里掌握着昌国公什么把柄了!” 连芳清看他这神情,绝对算不上愉悦,且话也说得奇怪,不由一怔:“一半?这是怎么说?” 广元帝冷笑,道:“戴公公今天交给了朕一封信,交了之后便请旨去皇陵为皇祖父守陵去了。” 连芳清心中一凛,忍不住往他旁边近了近,“信……很要紧?” 原本她心中就觉得有点儿奇怪,戴公公服侍了先皇一辈子,忠心无二,先皇对他的信任甚至在各位皇子之上。先皇死得那样冤,皇上登基之后他却没有提去为先帝守陵,如今想来,他是在等交这封信了。 广元帝道:“戴公公说,皇祖父叮嘱过他,如果朕继位之后风平浪静、朝局稳定,这封信就永远也不必再交出来,如果波澜再起,方交给朕。” 广元帝将信从怀中摸出,递给连芳清:“你看看。” 连芳清睁着一双乌湛湛的大眼睛看着他,迟疑道:“皇上……” 这信既然先帝如此郑重交代过,内中所言必定是极大的事情,连芳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看。 广元帝已经一笑将信塞进她的手中,笑道:“你是朕的妻,你看了跟朕看了还不是一样!” 连芳清心中一甜,勾唇笑了笑,便展开看起来。 眸光一深,一时怔住。 先帝在信中说,显王当年很可能花费无数精力弄了一份朝中要臣们的履历。 当然,这不是一般的履历,而是一本黑账,记录着当事人种种不为人知的阴私事儿! 而显王这么做正是为了在合适的时候用以要挟当事人听从自己的话! 如果他不用,也就罢了!如果朝中某些大臣态度突然变得古怪,多半便跟此有关,便命戴公公将这封信交给他,让他设法查清,将这些东西找到、销毁!就当从来没有这回事,也不许过目这些东西! “朕的人已经查知,好几个官员跟昌国公是一样的状况,前两日朕在戴公公面前感慨了几句人心不古、知人知面不知心。戴公公今儿便将此信交给了朕!如果真如皇祖父所言,那么这些东西多半落在了朱三公子的手里……”广元帝眉头拧了拧,大感头痛。 连芳清道:“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偏偏那些人本来没有问题,突然间一个个都迷了心窍似的投向朱三公子,干那分明不可能成功的事儿!没准,还真如你所料!怪不得你说,知道了一半!” 那剩下一半想要知道,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是朱三公子白白捡得的大便宜,不宝贝似的藏得天衣无缝才怪!想要找到这些东西,基本上是不可能! 可是,朱三公子手中拥有这些东西,无论他最后成功还是失败,都是祸患!天大的祸患! 1527.第1527章 要命的东西 因此,广元帝不知便罢了,既然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存在,那是肯定要找到并且销毁了才能安心! 也难怪广元帝会愁烦成这样。 连芳清想了想,便笑道:“咱们的运气一向来不错的,没准,很快就有别的什么线索了呢?你瞧,咱们之前还绞尽脑汁的猜测昌国公干满会脑子进水发神经,这会儿不是知道答案了吗?” 她悻悻然呵呵一笑,继续道:“就是这个答案不怎么令人喜欢就是了……” 广元帝叫她几句话逗得心情好了许多,忍不住哈哈笑道:“朕的清儿说得很对!咱们运气好,没准过一阵就有新的线索了!” “正是!”连芳清拍手笑道:“要挟人这种事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最后弄个两败俱伤的最常见了,皇上且看着便是!” 广元帝叫她说的也乐了,笑道:“借你吉言!” 这日,天气正好,涵妃忽然邀请连芳清游御花园,说是前一阵子害的贵妃娘娘与皇上生出嫌隙,心中十分不安,特意在菊苑摆了些果品,请贵妃娘娘赏脸。 在众人眼中,广元帝自从与贵妃冷战一场最终以贵妃服软低头之后,去景和宫去的越发的勤快、赏赐也更多更好了,而贵妃娘娘脸色虽然极不好看,众人请安的时候她总要给涵妃脸色看,可慑于皇上,嘴里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当众刁难涵妃。 可是,涵妃有皇上撑腰,贵妃忍着气不动她,跟涵妃素来交好的祥贵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不时的便被贵妃迁怒,敢怒不敢言,吞了无数委屈。 众人乐得在旁边看笑话,同时信心大增:看看!涵妃就是榜样,贵妃娘娘并不是坚不可摧的! 甚至有人在心中大胆预测:将来,涵妃娘娘必定会压贵妃娘娘一头、甚至取而代之!而假如涵妃娘娘生下皇长子的话,没准还能晋级皇后! 因此,这日涵妃请贵妃娘娘赏花游园,在众人眼中分明便是对贵妃的挑衅!没有半个人肯去凑趣,不愿意做无辜的炮灰。 贵妃娘娘穿着粉红挑花的广袖宫装,盘髻上金钗步摇,带着宫女太监们招招摇摇的便去了。 众人对此并不意外:贵妃娘娘素来高高在上,如何受得了涵妃如此挑衅?不去才怪了! 唔,最好贵妃娘娘和涵妃娘娘在菊苑又大闹一场,那才有好戏瞧呢,叫众人都看看,这一回皇上会帮谁? 各宫各殿乃至各处宫女太监们,无事绝对不往菊苑去,有事也要绕道走,然而双双兴奋而期待的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菊苑的动静! 这一趟赏花,注定是要万人瞩目。 “贵妃娘娘肯赏脸,臣妾真是高兴呢!”涵妃上前,恭顺谦卑的行礼问安。 之前二人面上关系还好,涵妃一口一个“姐姐”,如今却早已改了称呼,只不过那一声自称“臣妾”却总带着淡淡的嘲讽,叫人听了没来由的心里便要冒火。 连芳清自然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高傲模样,一扬下巴“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不客气道:“涵妃真的高兴吗?本宫来迟了半个时辰呢,涵妃等得无一丝抱怨?” “怎么会!”涵妃笑容越发柔顺,含笑道:“娘娘肯来,臣妾便高兴了!” 两人对视,均笑了起来。 “涵妃越来越大度了呢!”连芳清一开口又是满满的嘲讽,见苑中四方亭子中设下了宴席,便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在主位上径自坐下了。 涵妃不以为意笑笑,举止优雅的跟了上去,坐在她的下手席位上。 “准备得仓促,贵妃娘娘还请不要嫌弃!”涵妃客气的顺口笑道。 连芳清瞟了一眼眼前席面上摆的果品蜜饯糕点等物,笑道:“果然是仓促的很,没什么可吃的!涵妃最近频频得皇上赏赐,总不会连请本宫游园置办果品的银子都没有吧?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还是说,涵妃这是故意在寒碜本宫呢?” 涵妃袖中的手一紧,握了握拳。 该死的!这女人真是半点儿礼数规矩都不懂!这些话一句句的又直又白,刀子似的叫人不想听! 旁人至少还懂得保持面上客气,她呢?什么都不懂!皇上怎么会宠爱这样的人!哼,若她没有一个好姐夫、好哥哥,只怕也休想! “娘娘说笑了!”涵妃好不委屈,道:“这些都是宫里新来的东西,臣妾特特吩咐为娘娘准备的都是上好的东西,知晓娘娘身份高贵、见惯了好东西的,不是极好的,怎敢送到娘娘面前来?” “住口!”连芳清眸光一凛顿时大怒,瞪着涵妃厉声呵道:“涵妃!你什么意思?嘲讽本宫出身不如你吗?” “臣妾不敢!”涵妃娇躯一颤,美丽的双眸中涌上了泪水,含泪娇娇怯怯的道:“娘娘您多心了!臣妾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 “没这个意思吗?”连芳清冷笑:“本宫怎么觉得有啊!” “贵妃娘娘!”一声急切中带着恭敬的呼声传来,只见祥贵人急急过来,屈膝福身见礼,陪笑道:“臣妾亦听得真切,涵妃娘娘表达的分明满满是对贵妃娘娘您的敬意和诚意呀,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嘲讽呢?况且,每个人的出身并非自己能选,高贵也好、低下也好,那都是过去了,如今贵妃娘娘您身份贵重,宠冠后宫,比多少高门贵女都强呢!谁敢笑话您?那还不如笑话她自己好了!涵妃娘娘又怎会做这等无聊之事呢?” “是啊是啊!”涵妃连连点头,一脸紧张的道:“祥贵人这番话可算说到臣妾心坎里去了!臣妾对娘娘只有佩服,哪儿会那般无聊!” 连芳清神色缓了缓,却理都不理涵妃,只向祥贵人笑道:“本宫今日才知,原来祥贵人也有一张利嘴!竟如此能说会道!” 祥贵人勉强陪笑,低眉顺眼道:“宫里姐妹们都是伶俐人,臣妾耳濡目染,也不敢再笨下去!臣妾,也只会这几句实话,别的,再不会的!” 1528.第1528章 赏菊风波 连芳清轻轻一哼,却没有再揪着涵妃的错纠缠不清,淡淡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说说话吧!” “是!”祥贵人屈膝应声,陪笑道:“臣妾今儿来,正是要厚着脸皮叨扰贵妃娘娘和涵妃娘娘呢!” 早有宫女太监伶俐的添加了席面座椅杯盏果品等物,摆在涵妃对面。 祥贵人会来,连芳清和涵妃都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 毕竟,她跟涵妃的关系极好。 涵妃虽明知碍于连芳清面前,祥贵人并不好跟自己多说话,然而见她在自己面前对连芳清毕恭毕敬、连连陪笑,对自己却是仿若视而不见,那滋味却是真的不好受! 加上之前的疑心做基础,不由不令她多心,忍不住暗暗的想:旁人都不来,独你来了?一来这好听的话对着尊贵的贵妃娘娘便一串串的说个不停,呵呵,可从来没见你在我面前说过这样好听的话呀?为了讨好尊贵的贵妃娘娘,你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分明今儿是我做东、我才是主人,你叨扰她什么了? “人多了才热闹嘛!这有什么!坐吧!”连芳清淡淡一笑说道。 祥贵人略一犹豫,便笑着应了声“是”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抱歉的朝涵妃望了一眼,涵妃回以她会意一笑,祥贵人心中一暖,越发笃定今日定要劝住场,决不让贵妃娘娘刁难了涵妃姐姐去! 三人说笑一阵,涵妃便笑着道:“贵妃娘娘,不如咱们去走走吧?今儿臣妾特特叫人将菊苑的菊花布置了一番,还叫人从花房中搬了好些名贵的品种呢!呵呵,说起来臣妾还是借了娘娘的光呢,若非说是宴请娘娘,这菊花还未必借的来呢!” “是吗?”连芳清一笑,道:“如此说来,本宫若不去看看还真不行了!” 说毕起身,笑道:“走吧!就看看去!” “是,贵妃娘娘请!”涵妃亦笑着起身,祥贵人也含笑站了起来。 涵妃显然若不是个中高手,便是事先做足了功课,引着连芳清一处处看过去,眉眼含笑,一路滔滔不绝轻柔的介绍过去,妙语连珠。又有祥贵人一旁凑趣捧哏,气氛倒是看起来还好。 当然,连芳清自然不会处处称是,让涵妃得意的,面上淡淡,时而少不了还要找找茬。只是有祥贵人使尽浑身解数在旁周旋,连芳清倒也没发作起来。 “贵妃娘娘,那边有一丛墨龙卧金开得正好,臣妾陪娘娘去看看如何?”涵妃紧跟两步,忽然笑吟吟向连芳清说道。 同时向祥贵人暗暗使了个眼色。 祥贵人微微一滞,便笑道:“贵妃娘娘、涵妃娘娘去便是,臣妾有些乏了,就在这儿歇歇吧!” 今儿涵妃姐姐特特邀请贵妃娘娘赏花,想必是向贵妃娘娘示好、有些道歉赔礼的话要向贵妃娘娘说吧?自己还是不要跟过去的好…… 非但她自己没有跟过去,也笑着唤住了宫女们。 宁儿、鲜儿不由朝连芳清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宁儿、鲜儿便也没有跟过去。 假山之后,借着花丛遮掩,那边的祥贵人等已经都看不见了。 “涵妃不知有什么话要说?直言了吧!本宫不喜欢拖泥带水!”连芳清一挑眉,淡淡说道。 “贵妃娘娘倒也有几分聪明!”涵妃盯了她一眼,忽然就笑了,笑得很有两分狰狞。 连芳清一怔:这女人疯了吗?这是什么表情?她心里不由得暗暗戒备起来。 这儿不靠河靠湖,假山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屏,上头也藏不了人、藏不了石头,而且,离宁儿、鲜儿她们就是隔了这一块假山,一旦发生什么事,她随口一嗓子,她们都能及时赶过来。 连芳清心头稍缓,沉静着双眸,看涵妃不说话。 “贵妃娘娘在紧张什么?害怕吗?”涵妃掩口咯咯的娇声轻笑起来,柔声道:“贵妃娘娘放心!臣妾没有那么傻,不会对贵妃娘娘做什么的!今日臣妾宴请贵妃娘娘,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万一贵妃娘娘出了什么意外,臣妾都逃脱不了责任,臣妾怎么会做这种事呢?皇上好不容易才对臣妾有了点儿改观,臣妾可不想让皇上厌恶反感呢!” 连芳清轻轻一哼,说道:“我也不信你会好心请我!涵妃,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涵妃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歪着头细细打量连芳清,半响,轻轻一笑,慢慢的说道:“我只是不太明白,贵妃娘娘到底哪里好,论姿色在宫里也不算出挑,论家世出身就更不用说了,论人品脾性,更谈不上一个好字,简直糟糕之极!既不懂规矩礼仪更不温柔贤淑,皇上,究竟喜欢你哪一点?” “……”连芳清目瞪口呆!反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涵妃的脑子出了问题? 她没有听错吧?当着她的面,她说的这些,简直就是—— 连芳清差点儿要让她给气笑了。 也许涵妃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她们计算得失、计算值不值太多了,她们不会明白、亦不会理解,喜欢就是喜欢,根本不需要理由,相互喜欢的两个人,更不会去细究什么身份地位容貌之类的! 只有旁观者,才会干这种蠢事。 鉴于如今她正在跟广元帝“闹情绪”、“有了裂缝”,连芳清才没有笑出声来,而是俏脸一沉,瞪着涵妃恨恨道:“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本宫跟皇上之间的感情,你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她这副神情落到涵妃眼中,分明就是竭嘶底里、是外中强干! 涵妃越发笃定,她和广元帝之间是真的有了裂缝,并且,无可弥补了! 涵妃又是咯咯一阵轻笑,慢悠悠的笑道:“是吗?那么臣妾倒要瞧瞧,贵妃娘娘跟皇上之间的感情,臣妾到底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明白!似乎,贵妃娘娘进宫也不过小半年吧?呵呵,才小半年而已啊,就跟皇上起了嫌隙,这将来嘛,还真是——” 1529.第1529章 涵妃的把戏 “住口!”连芳清顺着她的话,俏脸一沉低喝道,神情分明恼羞成怒。 不想,就在她这一声呼喝止声之后,涵妃抬手“啪、啪!”对着她自己的脸就狠狠的左右连下了四记耳光,雪白的脸蛋上顿时红肿起来,鬓角也乱了,钗也斜了。 她后退两步跌在假山石上,衣裳也蹭坏了一块。 就在连芳清的目瞪口呆中,涵妃“啊!”的呼痛尖叫起来,怯怯哀哀的哭叫道:“贵妃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不是啊!” 假山石那边众人闻言俱吃了一惊,祥贵人更是惊得脸色大变,脱口惊叫一声“涵妃姐姐!”飞奔了过去。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景象,如同众人的想象,贵妃娘娘面色极不好看、阴郁郁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涵妃娘娘则钗乱鬓乱、哭得好不可怜,那脸上赫然红肿的掌印,令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众人虽然心中一凛,均对涵妃大起同情之心,然而当着冷沉沉的贵妃的面,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鲜儿、宁儿忙站到连芳清身侧,却是一脸的惊疑不定。 她们两个是绝对不相信连芳清会动手打涵妃的,尤其是还打得这么狠。 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 而且,这位主子也不是个真正飞扬跋扈喜欢打人的。 可是,涵妃的脸怎么会—— “贵妃娘娘!”祥贵人见涵妃哭得又羞又愧又委屈又胆怯,被贵妃娘娘打得吓得不轻,只觉一阵气血上涌。 上次没有为涵妃在广元帝面前求情,事后涵妃非但没有怪她、反而待她更加亲切和气,她心中早就愧疚得要命,此刻看见涵妃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哪里还可以再做一次缩头乌龟? “涵妃姐姐不知说了什么话惹得您如此大怒!”惊怒之下的祥贵人凭着一股怒意完全忘记了尊卑,盯着连芳清满脸都是怒意,“贵妃娘娘下这样的重手,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吗?哪怕闹到皇上跟前,臣妾也无所畏惧!” 连芳清冷冷瞪着祥贵人,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本宫大呼小叫!” 她也有点生气,被涵妃这狡猾东西陷害了一把,没想到祥贵人这个二愣子还真的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这话听着,真是恼人的紧! 祥贵人见连芳清非但没有半点儿愧疚认错之意,反而摆起架子趾高气扬的训斥自己,要多跋扈有多跋扈,不由得心中更为涵妃不平。 毫无畏惧的迎上连芳清的目光,道:“臣妾人微言低,不敢跟贵妃娘娘相比!可是贵妃娘娘打人也总要有个理由吧?再说了,涵妃姐姐的地位并不比贵妃娘娘您低多少,纵然她犯错,也有宫规在、有皇上在,好像还轮不到贵妃娘娘来动手吧!贵妃娘娘今日不给个说法,臣妾就到皇上面前去喊冤!哪怕豁出去这条命!” 简直不可理喻! 连芳清气得七窍生烟,脸色铁青。 可是她根本就没法将真相说出来。 她说是涵妃自己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的,旁人会相信吗?不会! 涵妃给人印象素来柔弱温润,而她清贵妃就是个霸道的主儿, 旁人只会说她清贵妃不但跋扈,而且荒谬,连这么无耻的话都说得出来!她又何必多说? “豁出去这条命?”连芳清嘲讽一笑,道:“祥贵人这话有点意思!这么说,你不怕死?” “对!贵妃娘娘想要臣妾的命吗?”祥贵人一愣,当即答道。 骑虎难下,她也只能这么说。 “那好呀!”连芳清一拍手,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打了她,不如这样吧!本宫就站在这里不还手,你过来也照样打本宫几下吧!就当替她报了仇,岂不是比告状到皇上那儿去更加痛快、也更加直截了当!” 众人皆是一惊,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就连还在垂首一下一下低低抽泣的涵妃,身子都是一僵。 祥贵人也愣住了,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连芳清冷笑道:“不敢吗?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祥贵人被连芳清的话逼得脑子里乱成一片,不知所措。 她的话字字句句出自真心,至少在说出口的时候并无半分作假。她想要为涵妃讨一个公道,哪怕闹到皇上面前、哪怕因此付出性命亦在所不惜! 可是—— 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这样的! 让她众目睽睽之下打贵妃娘娘耳光,为涵妃报仇,她不敢,也做不出来! 可是,如果她不打,她又还有什么脸面上皇上面前求公道去呢? 而且,今后她还如何面对涵妃?如何面对其他的嫔妃们? 祥贵人一狠心一咬牙,道了声:“得罪了!”扬手便朝连芳清脸上打去。 “祥妹妹!”涵妃暗叫“糟糕!”,猛的一下子抱住了祥贵人的胳膊,死死的将她拽住,拼命摇头哭道:“不可!千万不可!贵妃娘娘只是,只是无心而已,我不怪她!并不是她的错!你不能如此!不能!” 她当然不能让祥贵人打了连芳清。 如果她打了,那她今日所受的委屈岂不是要减半以上了?那她受的罪、精心的策划还有什么意思? “涵妃姐姐,你!”祥贵人又气又心疼,瞪了连芳清一眼,深恨自己刚才的动作怎么不够快! “祥妹妹!”涵妃的态度无比的坚决和恳切,斩钉截铁哭着道:“难不成妹妹想要逼死姐姐吗!” 祥贵人一怔,顿时失了挣扎的力气,回身扶着涵妃,瞧着她脸颊通红、眼眸亦通红、满脸泪痕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酸,泪水亦掉了下来。 两个人抱着哭作一团。 连芳清看得又恼又倒胃口,冷冷一哼,转身离开。 宁儿、鲜儿慌忙跟上。 银屏等众人方才围上了涵妃和祥贵人,苦劝一番。 这件事情仿佛插上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六宫。 令所有人大大惊讶,惊讶之余又觉得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贵妃娘娘那个性子,如今被涵妃分了宠爱,受得了才怪! 1530.第1530章 不白之冤 只是那涵妃也太弱了些,被打了光知道哭! 唔,皇上到底会帮谁呢? 众人都兴奋起来!期待起来! 消息也传到了乾清宫,广元帝当时正在批奏折,听到小廖子传了这则消息,整个人也呆掉了。 确定无误后,百思不得其解,便命小廖子传贵妃乾清宫觐见。 出了这样意外而令人震惊的事,他传召贵妃就不显得突兀了。 连芳清整个人别扭、恶心、不自在得不行!涵妃这到底在搞什么鬼?仅仅是为了陷害她好获得更多的宠爱?那么恭喜她,她成功了! 如今她跋扈贵妃的名头想必已经传遍六宫了吧? 而且在传的过程中必定少不了各种添油加醋,所以她的形象一定比她能想象的要更加光辉无比!震慑无比! 见小廖子过来传自己去乾清宫,连芳清便知道必定也是为了这件事了,二话没说,道了声“走罢!”抬脚便去。 这一刻,她也很想他,只有他才能消除她心中那种无比怪异的感觉! 只有他,才会无所怀疑的相信她的话! 进了乾清宫南书房,连芳清小嘴一扁,唤了声“皇上!”便朝着广元帝奔了过去,扑在他的怀中不肯抬头。 广元帝不禁失笑,揽着她低头笑道:“清儿这是怎么了?打了人还一副不甚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打得手疼了?来,让朕看看!” 连芳清咯咯笑着抬起头来,嗔他一眼道:“难道皇上也认为是我打了你心爱的涵妃?” 广元帝双眸危险的眯起:“清儿,说错话,是要受罚的!” 似乎想到了他的惩罚,连芳清脸上一红,便道:“我被她狠狠耍了一票,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说着,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当然,略过了在那之前涵妃的那一番疯话。 广元帝听得心头火起,咬牙骂道:“那女人简直是个疯子!为了争宠,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广元帝突然又有点儿不寒而栗,因为眼前向他诉说的女子是他心爱的清儿。 不仅仅是因为爱,而且,他相信她的人品!她不会欺骗自己。 他们本来就是假装闹不和,她更不可能因为“嫉妒”涵妃而打她出气。 可是,假如向他诉说的不是他心爱的清儿而是别人吗?她能相信这么荒唐的话吗?涵妃给人的感觉,柔顺温和,性子软软绵绵的,怎么看也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 广元帝顿时觉得自己决定只要清儿一个、跟她相守一生的决定英明无比。 这样,他的后宫也会变得很干净!少很多冤假错案。 “可不是!”连芳清无比憋屈郁闷的道:“我真是有种——” 她扶额,“被雷劈了的感觉!太不真实了!这才叫人不可貌相呢!啧啧!还好,你信我!我就知道,你会信我!” 广元帝呵呵一笑,笑道:“朕不信你,信谁?朕的清儿绝不是这种人!纵然你真的厌她争宠,也不会动手打她!” “那是!”连芳清撇撇嘴,下意识脱口道:“我还怕弄脏我的手呢!” 惹得广元帝大笑。 “既然她处心积虑想要争宠,那么朕,就成全她!”广元帝微微冷笑。 连芳清亦点头“嗯”了一声,道:“你不必顾虑我的感受!皇上,咱们不能再等了!你……你趁机多疼她一些,多给她些机会,她应该按耐不住要做点什么了!因为,她已经在出手了!” 广元帝抚了抚她的发际,柔声道:“委屈你了!” 连芳清眨了眨眼睛,调皮一笑撒娇道:“那你以后要补偿人家!” 广元帝揽着她哈哈笑道:“不用等以后,今晚朕就补偿你!” 连芳清是双眼红红、不时掩面离开乾清宫的,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尽管她竭力做出无事之样,仍然叫人看的清清楚楚。 回到长春宫,连芳清脸色一下子垮下来,进了殿中便喝命所有人都出去,只留和姑姑伺候。 宁儿、鲜儿与众人一般惊疑不定的退出去,两人的职责是看住众人,严禁靠近。 殿中东暖阁里,和姑姑正用温水拧了毛巾为连芳清擦眼睛,又好气又好笑叹道:“我的娘娘,您做做样子就成了,何至于下这么大的劲儿吗?您这眼睛只怕不肿上两日是不会好的!” “肿就肿吧!反正这两天我也没脸见人就在这长春宫待着!”连芳清闭着眼睛躺靠在榻上,将温毛巾往眼睛上捂着,苦着脸道:“可是,好痛啊!姑姑,有没有什么法子缓一缓啊!” “娘娘,忍着吧!忍着这股劲儿过去了,就好了!”和姑姑怜惜而同情的说道。 辣椒水是那么好沾的吗? 尊贵的、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从乾清宫双眼红肿、神情狼狈离开的消息甚至比之前的消息以更快的速度传遍了后宫。 各人得到这个消息无不精神大振,因为人人都明白,宫里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贵妃——没有人像贵妃那样与皇上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在。 纵然涵妃得宠,也宠不到贵妃那地步。 也就是说,涵妃吃大餐,众人总能分到一杯羹!至少,比贵妃独宠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各宫各殿,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相互试探、打听,忙得不可开交。 景和宫中,祥贵人正在帮涵妃用温热毛巾敷脸,看到她雪白的俏脸上通红肿起,忍不住道:“姐姐今儿真是无妄之灾!瞧这脸上,只怕好好几天才能完全消除下去呢!不过,也算老天有眼,皇上到底心里还是有姐姐的,贵妃娘娘今儿受了教训,想必往后不会再这么跋扈了吧!皇上,只会更怜惜姐姐!” 涵妃勉强一笑,玩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因祸得福了!” 祥贵人亦笑,埋怨道:“都伤成这样了,姐姐还有心思开玩笑!呵呵,不过姐姐能这么想就对了,因祸得福、遇难成祥,往后,贵妃只怕再也不敢找姐姐的麻烦了!” “那也得多谢你!”涵妃笑道:“我想,定是你那些话传入了皇上耳中,皇上才不得不罚贵妃!” 1531.第1531章 祥贵人末路 “姐姐待我这么好,我岂能眼睁睁瞧着姐姐受委屈?只可惜妹妹人微言轻,帮不了姐姐什么!”祥贵人笑道。 “咱们姐妹,你又见外了不是?你心里有我这个姐姐,我就心满意足了!”涵妃握了握她的手,柔声笑道。 “姐姐……”祥贵人感动得眼中泪光花花。 两人在这儿姐妹情深,广元帝那边小廖子便过来了,传了皇上口谕,命涵妃好好休养,又赐了药膏。 对于祥贵人,则半句话也没有。 涵妃是不得不安抚,广元帝才肯做戏,至于祥贵人?敢那般对他的清儿无礼,不罚她已经是了不得了,怎么可能赏? 祥贵人没想到皇上压根儿就没将自己当回事儿,紧张期待的心情一点点的冷下去,不由有些失望。 涵妃因要休息,便抱歉的示意了两句,祥贵人猛然回神有些讪讪,笑着起身告辞。 涵妃又笑着让她明儿再来陪自己说话。 这一点祥贵人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便笑道:“姐姐不嫌弃妹妹,妹妹天天都来陪姐姐说话!” “那也不必,有这两日,就足够了!”涵妃深深瞧了她一眼嫣然一笑,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祥贵人微怔,心里没来由涌出一种怪怪的感觉,只是,却没有多想。 寝殿中,涵妃屏退银屏、银霜,往梳妆台前坐下,抬眸直视,纤纤素手轻轻抚上那一触碰依旧有点疼痛的脸颊,唇角一翘,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知触碰了那一处,痛得她龇牙咧嘴轻轻抽了口气。 她当时竟然下了这么大的力气呢!连她自己都有点儿意外。 不过,力气不大,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效果呢?看看如今,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并且在一步一步、一丝不苟的向前推移着,多么完美! 涵妃微微冷笑,从容起身,上榻,闭上眼睛,睡了个甜甜的觉。 这日下午,广元帝过来看望了她一回,少不了说了许多安慰怜惜的话,只说忙,并没有留在这儿用晚膳,而是回了乾清宫。 一想起清儿所言,想到这个女人那不可思议的狠毒和心机,广元帝哪儿还能对着她吃得下饭去? 至少,今天他是绝对吃不下! 涵妃也没有在意,如今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当然不会在乎这一次两次的恩宠。 柔顺的恭送皇上,又换来广元帝顺口为之的几句称赞。 次日,祥贵人如期过来陪涵妃说话。 眉飞色舞的向她笑着说清贵妃“病了”,今儿都没让众人去长春宫请安呢!哼,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病了?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心病吧? 两人说笑了好一阵,祥贵人才笑着离开。 然而,祥贵人主仆两个做梦也没有想到,离开景和宫之后,没走多远,脑中便晕乎乎的起来,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子一软便晕倒了下去。 几个小太监无声无气从暗处出来,动作利索的两人将那宫女拖入花木丛中,两人将祥贵人装进一只大麻袋中,迅速抬起,消失在转弯处…… 祥贵人闻到一股极臭的恶臭味,皱了皱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脑子里还有点儿晕乎乎的,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是在太液池边柳荫遮掩之处,不由一惊。 一抬头,看到涵妃一双眸子幽幽的看向自己,祥贵人惊乱的心顿时又安定了下来。 有涵妃姐姐在,这便无妨! 她冲涵妃一笑,张口想要问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想,她张开嘴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出不了声、说不了话了! 祥贵人惊出一身冷汗,又张嘴试了好几次,还是不行! 而且,她也感觉到了,她全身酸软,没有了力气! 脑子里“嗡”的一下,祥贵人惊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仰头看向涵妃:姐姐,我这是怎么了?是谁暗算了我?是贵妃对不对?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涵妃没有看懂她目光中的意思,她在欣赏她的惊恐,并且表示很满意、很畅快! 所有背叛她的人,对她虚情假意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妹妹是不是很奇怪怎么会变成这样?”涵妃欣赏够了她的惊恐和挣扎,笑吟吟的道:“我来提醒提醒妹妹吧,妹妹还记得,在姐姐那里喝的茶吗?” 茶?在她那里喝的? 难道……是她在害自己!是涵妃姐姐在害自己! 祥贵人的心仿佛挨了重重一锤,心口一痛,泪水从眼眶中无声的落下。 她张开口,口型一张一翕,问她:“为什么!为什么!” 她那样帮她,她拿她当亲姐姐一般待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涵妃掩口咯咯轻笑,道:“你很困惑?哼,别在我面前做这副恶心的样子了!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你真的拿我当姐姐吗?都是假的!你不过是想利用我和贵妃斗,好坐收渔人之利罢了!你若真拿我当姐姐,当初我被禁足,那么恳求你帮忙在皇上面前求求情你都不肯?害我被所有人笑话!有你这样当人妹妹的吗!这会儿了,又装什么装!” 祥贵人拼命摇着头,泪水流得更急更快。她恳求过她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啊! 涵妃只想发泄,看她惊恐悔恨无助的表情,至于别的,她根本不会去在乎。 她又冷笑道:“看在你做戏也做得那么真的份上,我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吧!昨儿我脸上的掌印,都是我自己打的,呵呵,我之所以这么做,是要陷害贵妃,引你跳出来帮我说话!你说,今儿如果你被人发现死在这太液池中,宫里所有的人、包括皇上,会如何看贵妃呢?毕竟,你昨天可是不分尊卑、不知死活的冲撞了她!她杀你泄愤,很正常吧?” 祥贵人如坠冰窖,深深的打了个冷颤,煞白着脸色不敢置信的瞪着涵妃,那双眼睛睁得老大老大! 这话,真的是从她的涵妃姐姐口中说出来的吗?她的面目,为何看起来如此狰狞……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错了! 1532.第1532章 彻底嫁祸 涵妃看着她的表情,再次愉悦的咯咯笑了起来。 笑道:“好妹妹!你可别怪姐姐,要怪,就怪清贵妃吧!谁叫她挡了姐姐的路呢?你就帮姐姐这最后一次吧!” 涵妃不再犹豫,不顾祥贵人双眸中那到了极致的惊恐、以及那拼命摇头流泪的神情、那无力的挣扎,毫不犹豫的将她推进了太液池中。 “咚!”的一声闷响,溅起些许洁白的水花,水面涟漪晃荡,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深秋的太液池畔,人迹罕稀,而她所选择的这一段,更是人迹罕稀。 涵妃拍了拍手,看着那湖面随着涟漪散开、散开最终又恢复了平静无澜,方才转身,施施然的离开,悄然折回景和宫。 而此时,银屏、银霜还在殿中昏睡,也以为她在暖阁中午休,根本就不知道她们的主子去干了什么勾当! 祥贵人的丫鬟品儿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她呆了呆,飞奔回永和宫,一进门就急吼吼的问贵人可回来了? 宫女、太监们看傻子一样的看她:不是你服侍贵人去了景和宫吗?怎么却又跑来问贵人可回来了! 看她们的神情,品儿便知祥贵人肯定是出事了,心剧烈的跳起来差点儿跌倒! 她猛的转身朝景和宫的方向跑去…… 祥贵人的尸体是在两天后从太液池中浮起来才被人发现的。 品儿、小春等哭得死去活来。不仅仅因为她们俩是跟着祥贵人从宫外来的,有感情在。 自家主子没了,下人还能有什么前途吗?也不知会被分拨到那一处去! 祥贵人之死在宫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长春宫的清贵妃。 涵妃含泪跪请广元帝彻查,找出真凶为祥妹妹报仇! 广元帝心情也很不好,答应彻查,敷衍几句打发她回景和宫好生休养,不要伤心过度。 招来连芳清,广元帝看着她,两个人的心里都有点沉沉的。 他的后宫,是第一次弄出人命来! 连芳清纵然对祥贵人没有什么好感,但若说恨,那也谈不上。那么明媚鲜妍、活生生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死了…… “她可真够狠的!祥贵人跟她那么要好,可她居然说杀就杀了!她看起来那么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她恨我占了皇上的宠爱,算计我,这无可厚非,可是祥贵人——” 连芳清心里涩涩的,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广元帝无奈笑道:“皇上,看来我们都低估了她呢!她不光想夺走皇上对我的宠爱,还想对我赶尽杀绝呢!” “那个贱人!”广元帝眸中含冰,冷冷道:“毒妇!” 旁人不知,他和连芳清不用猜也知道,祥贵人必定是涵妃所杀无疑。 对于祥贵人,广元帝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那到底是一条人命!无辜的人命! “朕这回就彻查!绝不姑息她!”广元帝恨恨道。 “不!”连芳清柔柔一笑,道:“皇上,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应该下旨申斥我,然后让涵妃协理六宫事务。” “清儿……”广元帝心中一震,突然生出深深的不舍和怜惜。 她这样性子的人,如今却要一次一次的忍受委屈,做这种无聊之事,说到底,都是为了他! 这贵妃之位、甚至皇后之位,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也只有他。 可他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她卷入这场阴谋,却无能为力。甚至,如她所言,还要委屈她…… “清儿!”广元帝猛的抱着她深深吻住,带着深切爱意的狂烈掠夺排山倒海般袭来,直吻得怀中女子双颊嫣红、娇喘吁吁软倒在自己怀中方才分开。 “对不起,清儿!”广元帝深情温柔的目光倾视笼罩着她,指腹怜惜而轻的抚过她的唇瓣,柔声道:“朕又让你受委屈了!朕保证,等干掉那群讨厌的家伙,这宫里就只有清儿一个女主人!朕的女人,只有清儿一个!谁也不能令朕改变主意!” 为了做到这个,他如今已经在暗暗的与连泽兄弟、威宁侯做着准备了。只不过,暂时还是不必告诉她的好,到时候,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那是自然!”连芳清没有一点感动,反而理直气壮的撅撅嘴,娇嗔道:“你的女人当然只能有我一个!” 虽然有的时候应付起来也挺吃力的,连芳清脸上一红。 “好清儿!”广元帝哈哈一笑,在她额头吻了吻,心情略好了些,抱着她一起坐下。 两人细细的斟酌商量起来。 广元帝最后同意了连芳清的说法。又叮嘱她出入小心,别着了涵妃那伙人的暗算,同时,加强了对她的暗中保护。 光天化日之下,祥贵人都能被迷昏掳走,那么他的清儿呢?他一点儿险也不愿意冒! 祥贵人之死,连芳清作为头号嫌疑人一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涵妃一口一个“祥妹妹!”哭得死去活来,不停的自责,更加推波助澜,令连芳清陷入被动。 祥贵人的父亲,兵部左侍郎姚大人悲痛难言,亦上折子请求广元帝彻查此案,严惩真凶,要求凶手偿命! 姚大人虽然没有明言,可是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也很明白:凶手就是清贵妃!女儿头天冲撞了她,而她又挨了皇上斥责,定是迁怒女儿方才杀人泄愤!可怜女儿,无端端成为后宫争宠的牺牲品! 连芳清当然不会承认,也请广元帝彻查,还自己清白! 连家、李家却出奇的一致保持了沉默。 有人忍不住问连泽为何?连泽淡淡一笑,说道:“宫里的事情,皇上自会查明真相,还贵妃清白!我们有什么好说的?贵妃是什么品行,我们心知肚明,人,绝不会是她杀的!” 姚夫人悲痛欲绝之下,又被人挑唆,一身素白带着同样素白妆扮的丫鬟婆子们跑到连家大门口哭闹。 徐亦云大怒,一状直接告到了顺天府,告的是诬陷、以及骚扰民宅…… 因为这件事,京城官场为之侧目,宫内宫外乱成一团。 此案甚至交由太皇太后亲自过问。 1533.第1533章 风波 可是,显而易见,这种事情根本没法查出幕后真凶。 涵妃倒是想陷害连芳清陷害得彻底,可惜她根本没有办法弄到连芳清的荷包啊、手绢啊之类的东西,也就只能作罢。 况且,她亦明白,皇上恐怕连祥贵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有李家和连家在,他绝不可能因为此事就将连芳清弄到冷宫里去的。 若她做得过了,没准会适得其反、弄巧成拙! 对于查无实证的结果,姚大人、姚夫人当然不满意,可女儿已经死了,太皇太后都出面了,皇上又大赏姚家,将姚大人两个儿子都授了五品的官职,又将祥贵人追封祥妃,他们也只得谢恩作罢。 然而心里,对连芳清以及连家却恨之入骨。 至于连芳清,因为证据不足,广元帝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让涵妃从此以后协理六宫事务,事实上,等于分她的权了。 连家却没有罢休,定要姚夫人赔礼道歉,否则,状纸,还会再递到顺天府衙门! 你姚家的女儿区区一个贵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贵妃娘娘呵斥指责甚至威胁,这是犯了多大的宫规?打入冷宫且不为过! 至于涵妃脸上的掌印,涵妃惹恼了贵妃,贵妃教训她有何不可?亲自动手有失身份,但并算不得多大的错!再说了,也就几个耳光而已,又死不了人,可你家女儿呢?跟你家女儿有半点关系吗?她强出什么头?分明就是故意想给贵妃娘娘难堪!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贵妃娘娘当时既然没有怎么着她,过后又岂会再找她的麻烦?若因为这个就要她的命,那涵妃呢?岂不是早就该在贵妃手里死多少次了? 你女儿去世,真相未明,便那般阵势闹上我们连家,真当连家人好欺负吗? 姚夫人气得浑身乱颤说不出话来,又气又急又恼给气得哭了,自然是绝不可能道歉的! 徐亦云便逼着顺天府衙门立案,定要姚夫人道歉方可! 连芳洲当然支持自家弟媳妇,她最厌恶便是姚夫人这种人,就算要闹事,你急什么呀?连家又不会跑了!等真相大白你再闹啊! 连家若是个小门小户,是不是你就要破门而入打家劫舍、杀人偿命了? 在她看来,姚夫人这种人就是被人拿来当枪使的最佳选择。 一时此事又闹得不可开交! 广元帝和连芳清也没有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两人晚间哪里还有心情做那亲热之事,唯有相对苦笑。 说到郁闷愁苦处,广元帝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笑道:“你们连家的人还真是不好惹!那姚夫人也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连芳清一撇嘴,说道:“那是她活该!祥贵人横死,我也很同情她,可凭什么就往我身上栽啊!我嫂子那番话一点也没错!那日在菊苑,分明是她惹我,我压根就没惹她!这下子好了,她死了,我却成了凶手了!” 广元帝亦笑,道:“你嫂子那番话,多半也有你姐姐的功劳吧?姚夫人可真是糊涂了,京城中谁不知威宁侯夫人不好惹,她偏要惹上门去!” 连芳清叹了口气,说道:“姐姐和嫂子都是为了我,她们为我出气,我不能驳了她们面子!可是,这事儿若还这么纠缠不清下去,咱们的计划又如何继续下去呢?” 广元帝沉默片刻,道:“这样,明日朕请太后传召你姐姐和嫂子、姚夫人进宫说和说和,你看如何?” 连芳清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说合便好,关于这件事情本身,却不必多说了,否则,涵妃那边只怕要生出疑心。” 次日,太皇太后果然派了人传召两家女眷进宫。 慈宁宫中彼此相见,各自都是冷脸。 太皇太后费尽唇舌,方勉强说和了两家。 姚夫人虽然没有正式向连家道歉,却也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承认了当初是自己太冲动。至于有没有错、女儿的死跟不跟连芳清有关,她却含糊其词不肯明言。 连芳洲和徐亦云岂不知她的小心思?两人事先得了连芳清的话,又看在太皇太后的份上,便勉强算接受了这个结果。 此事了结。 这件事情,也才算勉强落下了帷幕。 然而,后宫中很快风波又起! 连芳清不满涵妃分权,与广元帝闹了一场,一气之下私自出宫跑去了威宁侯府! 广元帝当时不知,等事情几乎传得满宫皆知,太皇太后都派人到他那里过问的时候,广元帝才知。 广元帝脸色极不好看,紧绷着脸,神情阴沉沉的。他是真的恼了! 这丫头,到底在干什么?她出宫的事可没跟自己商量过! 现在是什么时候?那丫头就敢这么冲出宫去,万一被朱三公子那帮人掳走了呢?他该如何! 广元帝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追到威宁侯府去,然而理智却告诉他,不行! 他们还在闹不和呢,他如何能如此表现? 据说,皇上对贵妃娘娘此举十分不满,置之不理! 而入夜之后,广元帝微服避人耳目匆匆来到威宁侯府,与李赋、连芳洲打过招呼后,便不由分说将连芳清拽进了一旁的厢房中,“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连芳洲和李赋面面相觑。 “皇上好像……真的生气了呢?”连芳洲小声向身旁的丈夫笑着说道。 李赋面无表情瞅了她一眼,凉凉的道:“摊上你们姐妹这样的女人,他早该做好心理准备的!让他们自己聊吧,咱们走!” 说毕,把她也拖走了。 “连芳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广元帝面色极冷,眸中隐隐闪烁着火苗,但绝对是真的火,而不是那种火。 连芳清一言不发,突然圈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住了他的唇,毫无技巧的舔吮着,轻轻啃咬着,小巧的香舌撬开他的唇齿,在他口中生涩的主动着。 广元帝一呆,心头的火渐渐的就有点儿变了味。 受不了她这隔靴捎痒的撩拨,他猛的紧紧搂抱着她,反客为主的掠夺着、侵占着,最后惩罚性的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在她的呼痛声中才放开了她。 “疼!嘴唇要破啦!”连芳清揉着红肿的唇,气息不稳的娇嗔着。 1534.第1534章 先下手为强 “这是惩罚,就是要你痛!”广元帝气不打一处来,又恨恨的说道。 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窜起来了。 他用力在她腰间拧了一把,恨声道:“你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期吗?你我都低估了朱三公子的势力,他手里有那样要命的东西,谁知道用来要挟了多少人?如今朝中除了威宁侯和你两个哥哥、以及皇叔祖、勇王皇叔,朕都不知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了!在这种时候,你居然敢偷跑出宫,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若是在以前,广元帝或许不会这么生气、这么紧张,然而刚刚亲眼目睹了祥贵人的死,让他的心却不能不受到影响。 就在前一天,还毫无征兆活的好好的人,突然之间就这么死了!简直就像变戏法一样! 他是真的很担心,担心她有一天也和祥贵人一样! 涵妃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成功,朱三公子的人绝对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虽然不知那些人究竟是谁,但他已经清楚,宫里的确有那么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在!他们的势力,超出他的想象! 即便做不了颠覆朝廷、掌控六宫之事,杀死个把人,却是轻而易举。 “周琰,”连芳清忽然看着他,温柔的笑了笑,说道:“我想了个主意,特特过来跟姐姐、姐夫商量的!这个主意我觉得很可行!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对另外的人动手?周琰,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就算如此,你也该跟朕先商量啊!”广元帝听她唤自己的名字,心里真是什么气都消了,剩下的只有怜惜和疼爱。 他将她抱着坐在自己怀中,低低的道:“清儿,朕很怕失去你,朕不能失去你的!朕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父王、母妃、哥哥都不在了,朕只有你啊!” 连芳清心中一软,下意识往他怀中蹭了蹭,笑道:“我有办法引朱三公子动手,让他按着咱们的步伐来走,你想不想听听?” 广元帝将信将疑,道:“你的主意,朕当然听的!只是,你为什么不先跟朕说呢?” 他有点儿酸酸的道:“朕是你的夫君,你姐姐是姐姐而已,跟朕相比,到底隔了一层!有了主意,你应该先告诉朕才对!” “……”连芳清暗暗翻了个白眼,好么,她跟她亲姐姐的关系居然也有“隔了一层”的一天!姐姐听到了这话,要抓狂的! “是是是,下次定先告诉你知!”连芳清咯咯一笑,然后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心情不好,便会时常偷跑出宫向姐姐诉苦,我想,涵妃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朱三公子,只要——” “不行!”广元帝似乎已经意识到她想要说什么了,眸光一凛,断然拒绝道:“你要拿自己做饵?朕绝不同意!朕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牺牲至此!” 连芳清撅撅嘴,满脸的不快,“皇上,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你想都不用想了!朕听不听都不会答应的!”广元帝道。 连芳清俏脸一垮,轻哼道:“你不答应?我管你呢!我已经决定了!除非你把我绑起来!” “你!”广元帝又气又急,恨恨道:“你要跟朕作对?你以为朕不敢绑你?” “琰哥哥……”连芳清声音蓦地一软,神态放松而舒适的靠在广元帝怀中,轻轻的道:“琰哥哥,我还要与你白头偕老呢?难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广元帝的心一软,叹道:“清儿,这跟信任不信任不是一回事!” “那你至少先听我说完!”连芳清不容置疑。 广元帝苦笑了笑,纠结片刻只好点头:“好……” 连芳清精神振了振,便道:“朱三公子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会冒险把我抓走。就算你我之间已经情分全无,但我是贵妃,他抓了我,便是为了身为天子的颜面,你可不可能不管!还有我的哥哥姐姐姐夫他们,也不得不投鼠忌器!我想,他一定会要挟姐夫和我哥哥他们做点什么,这样,咱们就有机可乘了!他不会放心将我藏在别的地方,必定在他的老巢,而咱们要找的那些东西,极有可能也会在那里!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那你呢?”广元帝半点儿兴奋和期待都没有,说道:“那你要如何保证安全?” 连芳清咯咯一笑,道:“放心啦!他只要还需要用我姐夫、我哥哥,还要威胁你,就不会动我!我今儿来找我姐姐,就是问她,能不能给我想个法子,我得保证被他挟持了之后能够留下记号,让你们能追查得到啊!” 听了连芳清最后一句话,广元帝的心放松了些。如果真的能够做到随时掌控她的行踪,那她这个方法也不是不可行…… 连芳清见他脸色缓和,神色也没有那么反感了,便知道他是赞同了自己的意见,心中一喜,嫣然笑道:“如此,你可放心了吧?” 广元帝轻轻一叹,说道:“放心,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勉强可以接受。你姐姐,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没有?” 连芳清小嘴一撇,幽幽的道:“皇上,当您的臣子可真是太辛苦了!哪里这么快便想得到?我才跟我姐姐、姐夫商量着呢,您就来啦!” 广元帝自己也笑起来,一挑眉,道:“好,那等他们想到了法子,你再出宫便是!现在乖乖的跟朕回宫!哪儿也不许去!” 连芳清一笑,说道:“还是皇上自己回去吧!过两日让我姐姐送我回去!” “过两日?”广元帝挑眉。 “明天!明天好吧!”连芳清赶紧又讨好的笑道。 当然不好,这还用说?广元帝眉头还是没松开。他早已习惯她在他臂弯中沉睡,早已习惯两个人同床共枕,就算什么都没有做,那也是好的。 “罢了!那就明天吧!”广元帝只得悻悻然道,毕竟,她是“生气”出宫啊! 次日,连芳洲果然将妹子送进了宫,还去拜见了太皇太后,向太皇太后陪了一通不是,替连芳清求情。 1535.第1535章 涵妃探视 毕竟,宫妃有如此行为的,可算不守宫规之极了! 连芳洲于国有功,之前与太皇太后的关系便不错,看在她的面子上,太皇太后一笑了之,只简单训诫了连芳清几句,此事就算过去了。 令原本等着想看好戏的众人大失所望! 纷纷心下感叹:贵妃娘娘就是贵妃娘娘啊,她这份运气,在大周也算是独一份了!与皇上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借此得以宠冠后宫;又有个如此厉害的姐姐,将多少人的亲娘都比下去了…… 从慈宁宫出来,连芳清径自就回了长春宫,并没有去乾清宫请罪。而广元帝也没有去看望她,也没有问罪,反而当天就去了涵妃那里。 第二天传出消息,破天荒的,长春宫有宫女受贵妃娘娘责罚了…… 涵妃最近风头极盛,可谓是春风得意!连芳清,还真是个笨蛋,居然还以为那点子青梅竹马的情意能无限的用下去,越发的肆意妄为起来! 最好,她再这么多出宫几趟才好呢!看皇上还能容忍她到几时? 涵妃少不了将这些消息都传递给了朱三公子。 朱三公子果然心中一动:如果能够抓到连芳清,那他的手里可就多了一个极其有分量的筹码了! 连芳清在宫里,她不可能有机会,在威宁侯府,她也没有机会。 不过,如果她再这么乱跑出宫的话,那就—— 朱三公子便向涵妃传达指示,令她想法子让连芳清再这样出一次宫,只要一次就好! 涵妃立刻就明白了朱三公子的意思,不觉也暗自雀跃兴奋起来! 如果连芳清落到了朱三公子的手中,那就等于提前做了阶下囚,将来稳稳的能够交到自己手上,看不折磨死她! 况且,以朱三公子对李家、连家的仇恨,绝对不会让她有好过就是了! 涵妃立时着手筹谋,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 她却不知,在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时候,连芳清也同样在筹谋算计。 终于,她接到了连芳洲递来的消息,同时递来的,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瓶中装着半液体半固体的呈淡青色透明的膏体。 连芳洲在信中说,这是云琼华制作的香膏,叫做“引蝶”。 名如其实,这香膏无色无味,但却可吸引吸食过此香膏、经过训练的蝴蝶。 云琼华已经训练了好几只这样的蝴蝶,便是离得再远,这蝴蝶也能追踪得到她的位置。 连芳洲让她将这香膏抹在内衣裤上、拌在头油里、香囊上,顺便在手上、脚上也抹上一些,这样,总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连芳清看的又想好笑又是感动,姐姐她必定,也很紧张她的计划吧?她担心她! 但她当初听她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却并没有拒绝。 因为她明白,她如今不仅仅是她的妹妹,更是皇上的宠妃、将来的皇后,她也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 恰在这时,涵妃却上门挑衅—— 连芳清与广元帝持续“冷战”,她不愿意面对那些嫔妃贵人美人们各种各样的脸色与变着法儿的探究,索性称病。 涵妃这是上门来“探病”的。 连芳清冷冷一笑,心道: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连芳清没来由的竟然有点儿期盼! 即刻有请。 涵妃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不管旁人对连芳清如今是什么态度,她依然是恭敬有礼,嫔妃们串门子、私下说话时,她也从来不说连芳清的坏话。 只有在有人提及祥贵人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哀怨,默默拭泪,仅此而已。 却更大获众人同情与敬服,俨然已经与连芳清并驾齐驱的架势了。 连芳清毫不客气的受了她的全礼,方懒懒叫起,似笑非笑的道:“涵妃娘娘居然敢到本宫这长春宫中来,真是——勇气可嘉啊!” 在算计了本宫一次又一次之后,你还敢来? 涵妃眼眸深处划过明显的笑意,神情却越发显得恭顺,含笑道:“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怎么会不敢来呢?贵妃娘娘又不是老虎……” 就算我来了,你又能怎样?还能杀了我不成?我倒盼着你给我点教训呢!看看大家是相信你呢,还是相信我! “是吗?”连芳清咯咯一笑,道:“涵妃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本宫不佩服都不行!好了,你探病也探过了,请回吧!” 涵妃哪里就肯走?玩笑着打趣道:“贵妃娘娘好小气呢!臣妾见娘娘气色还好,陪娘娘说说话解解闷岂不好?娘娘又何必忙着赶人呢?” 连芳清真是一肚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人! 她俏脸一沉,屏退诸人,冷冰冰道:“得了,收起你这副假脸孔吧,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贵妃娘娘在说什么呀,您可真冤枉臣妾了!”涵妃做出一副委屈样,道:“臣妾是真心想陪贵妃娘娘说说话呀!” “是吗?”连芳清心中恶意顿生,冷笑道:“你不是祥贵人的好姐妹吗?居然还真心陪本宫说话?” “当然!”涵妃嫣然一笑,不紧不慢的道:“因为臣妾知道,祥贵人的死跟娘娘无关呀!” 连芳洲没想到她在自己面前竟放肆到如此地步,不由惊讶愣住。 涵妃掩口吃吃轻笑,笑吟吟道:“可惜,这话说出去,谁信呢?就连皇上,都不信的!臣妾只要一提起祥贵人,皇上就忍不住要生气,昨儿喝多了,还抱怨了贵妃几句,贵妃娘娘想不想听听在皇上眼中贵妃娘娘如今是个什么形象啊?嘻嘻,好像,皇上许久没来您这儿了吧?” “你——哼!”连芳清做出恼羞气愤的神情,其实七分真三分假罢了! 她心中不由暗暗警惕:涵妃她如此撩拨自己,她到底,想干什么? 涵妃见状越发得意,唇角含笑,低低嘲讽道:“贵妃娘娘昔日的威风,哪儿去了?可见没了皇上的宠幸,也不过如此罢了!出了趟宫,皇上便冷落了你这么一阵子,若贵妃娘娘再敢出去一趟,恐怕回来就该直接进冷宫了吧?” 1536.第1536章 与涵妃打赌 “你如今倒得意!”连芳清一挑眉,冷冷道:“在本宫眼中也不过如此而已!冷宫?哈,你还真敢说!真以为自己是后宫之主了?” 涵妃勾了勾唇,依然眉眼恬淡笑吟吟的道:“不如,咱们打个赌?贵妃娘娘可还敢出一趟宫?” 连芳清心中一凛,有点明白了涵妃的意图:她是——在激自己出宫?难道说…… “怎么?”涵妃挑衅而嚣张的冷笑道:“贵妃娘娘怕了?” 连芳清心中暗喜,暗道正中下怀,然而当然不能够答应得太快了,便轻轻一哼,冷冷道:“笑话!本宫怕什么!只不过本宫却不傻,打赌?呵呵,你有什么可做赌注的?” “当然!”涵妃笑吟吟的,不紧不慢道:“若娘娘这一趟回来还能安然无恙,协理六宫的权力本宫可还给娘娘,若娘娘回来进了冷宫,呵呵,可见皇上心里,是真的一点儿不记着娘娘昔日情分了!” 连芳清怔了怔,嘲笑起来,道:“你倒打得好算盘!怎么算本宫怎么亏呐!” “娘娘有什么亏的?”涵妃道:“娘娘不是自认为皇上对娘娘依然有情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当然也不会亏了!呵呵,怎么?说到底,娘娘不过是个懦夫!到底还是怕!你比谁都明白,皇上心里,已经没有你了!他心里,如今只有本宫——” “住口!”连芳清心头火起一拱一拱的,饶是知晓涵妃这话就是在激怒自己,而且心知肚明是假的,可她听了,心里还是不爽到了极点! 涵妃柔顺的住了口,那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讥讽和嘲笑,仿佛在嘲笑连芳清,她就是怕,不肯面对、不敢承认罢了! “好!”根本用不着演戏,连芳清怒气直冲脑门,冷笑着道:“你就等着看吧!柳涵!” 哟,连“柳涵”都叫出来了!涵妃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更有几分开心得意,因为这证明着,连芳清是真的抓狂了、被她激怒了! 所以,她一定会上当! 以朱三公子的本事,捉拿一个私自出宫的连芳清,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涵妃仿佛已经看到连芳清落到了朱三公子手中受着各种折磨,心中畅快。 “好,那么臣妾就等着看贵妃娘娘的了!”涵妃笑吟吟的起身,笑道:“贵妃娘娘可不要让臣妾等太久、不要让臣妾失望哦!” “滚!”连芳清低喝。 换来的却是涵妃一串咯咯的低笑声,然后,就看见她优雅起身,无比从容的摇摆着腰身离开了。 连芳清猛灌了一气变凉的茶水,才觉得心头的郁气怒气慢慢的消散下去不少。 “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连芳清长长的吐出口气。 深夜广元帝来的时候,连芳清便将白天的事情大略向他说了一遍。 鉴于如今广元帝经常性的还得出入景和宫面对涵妃,连芳清就不再将涵妃那些无耻挑衅的话说给广元帝听了,不然,这家伙肯定要炸毛的。 回头面对涵妃的时候,只会加剧心中的反感和厌恶——万一穿帮了,他们两个岂不是白白演了这么久的戏啊? 广元帝这夜听她说完此事,却并没有关心涵妃究竟说了什么,他的心完全被扰乱了! “很有可能,是朱三公子命令她激你出宫……”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次连芳清出宫,就一定会被朱三公子掳走! 也就意味着,她会暂时离开他的身边,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是他一点儿也不愿、不想看到的! 纵然那药膏的效果他背着她甚至亲自试验过,的确不假!可是,他还是担心,担心那万分之一—— “清儿!”广元帝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不然,还是算了吧?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朕想,一定会有别的法子的!” “琰哥哥!”连芳清心中一软一柔,抬眸注视着他,轻轻说道:“让我去,好不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我想为你做点什么,至少,让我配得上你——” “你本来就——” “我想让大臣们都无话可说!”连芳清轻轻掩住了他的唇,说道。 广元帝一时语塞了。 在她温柔却坚定的目光下,他到底违心的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好,既如此……你便去吧!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保证自己的安全!清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朕最心爱的清儿,记住了!” 连芳清眸中绽放出闪亮的清辉,亮晶晶的。 她嫣然一笑,笑道:“记住啦!我怎么舍得把你白白让给别的女人呢?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所以,我一定会回来的!” 广元帝呵呵一笑,俯身吻住了她。 这一夜,他格外的热情似火,格外的缠绵缱绻,而她,陷入他给的深情迷醉中,亦不能自拔! 连芳清的脾性是雷厉风行的,若不是还要给涵妃一天时间把消息送出去,次日她都会付诸行动了。 如今,她等了一天,次日才又一身普通女子装扮的出了宫,甚至连个丫鬟都没带,出了宫门便招手叫了辆马车。 这是她随意招手叫的马车,一眼扫去也没看出车夫有任何异样。 然而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正想起身叫停,车帘一闪,一个男子窜了进来,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的面貌、没来得及惊呼出声,脖子一凉,抵上了锋利的薄刃刀子。 饶是早已算计好,当那凉凉的感觉从温热的皮肤上传来的时候,连芳清还是有点儿不适应,头下意识的往旁偏了偏低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别动!”男子同时低声喝斥。 连芳清哼了声,傲气十足的道:“你可知本宫是什么人?敢挟持本宫,不要命了吗?你要多少银子,本宫给你!” 男子暗自冷笑,心道都落到大爷手里了,还傲什么傲!银子?哼!银子当然也要! “先出城!”男子看也不看连芳清一眼,冷冰冰的道:“出了城再谈。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否则的话,别怪刀子无情!” 1537.第1537章 被劫持 连芳清傲娇宠妃气势十足,轻轻一哼,傲然道:“好!” 一副只要你要的是银子就万事好商量的神情。 那男子暗自冷笑,鄙夷的瞅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言:真是个蠢货!若不是看在连家、李家的功劳上,广元帝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独宠”这种女人! 连芳清心中也在“啊呸!”一声,暗哼道:真当姑奶奶是傻的呢!谈个鬼哦!谁不知你们想干什么?若不是生怕万一有什么意外引人注意,恐怕这会儿就把姑奶奶给弄晕了吧? 马车渐渐靠近城门,那男子手中握着匕首抵在连芳清的背心,低喝道:“别出声!否则别怪老子手里的刀子没长眼睛!” 连芳清轻轻一颤,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为什么这人会认为经过城门的时候她会出声呢?她如今这身装扮,难道她大声嚷嚷自己是贵妃娘娘,看守城门的小兵就会相信吗?没准还当自己是疯子吧! 轻微的一下颠簸,马车出了城门,渐行渐远,将高大的城门远远的抛在了后边。 那挟持连芳清的男子神情下意识一松,心中安定了十分之七八。 连芳清手心下意识一握,微微发凉,她今天真的被朱三公子的人挟持走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在开始了,而她,已经落到了这些人的手里,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她不敢确定! “你……”后颈一痛,连芳清艰难转头,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人,眼前一黑,意识跌入沉沉暗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连芳清悠悠醒转的时候,发现置身于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里。 她揉揉眼睛,勉强挣扎着从半旧的靛蓝挑花地毯上坐了起来。 一角月白的袍角在眼前轻晃,连芳清身子微僵,顺着那袍角轻轻抬头往上看。 入眼的男子面容清攫,五官清秀,配上这一身月白的衣裳,很有几分仙姿玉骨的味道。 如果,忽略他那双眼睛的话。 那双眼睛黑亮得慎人,眸中冰寒,眸光冷戾,与那面相、那月白的衣袍格格不入,令他的形象落到人眼中,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违和的感觉。 朱三公子!连芳清虽然没有见过他,可是凭直觉,她感觉得到此人就是朱三公子,不由脸色微变,神情一滞。 “呵呵!”朱三公子负着手悠然挺立,一双精湛阴鸷的眸子露出沉沉笑意,挑眉道:“认出来我是谁了?” 连芳清心道:怪不得我姐把你整得那么惨,你这个人是真的看着讨人厌的紧!姑奶奶就是为了等你来抓,怎会不知道你是谁! 面上她却满是震惊,半响结结巴巴的道:“朱三、公子!怎么会是你!” 她的反应明显极好的取悦了朱三公子,朱三公子根本不会去考虑她的反应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因为,遭受了太多的挫折,他需要成功来增强信心,抓到连芳清,无疑就是一个成功! 至少,可以让他的心情暂时好一些。 朱三公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得意与畅快,嘲讽道:“不愧是广元帝独宠后宫的女人,果然聪明!” “这是什么话!”连芳清愤愤的道:“我们连家的女子,本就不笨!你,你敢抓我,我姐姐姐夫还有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皇上,更不会放过你!” 说到“皇上”两个字,连芳清心中一痛,她真的离开他了呢,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够再见面…… “哈哈哈哈——”朱三公子发出一连串的得意笑声,居高临下睨了连芳清一眼,不紧不慢道:“贵妃娘娘似乎忘记了我现在在做什么了吧?我何须他们放过?就算他们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连芳清脸色一变,轻轻动了动唇没有说话,眼中却露出一丝恐惧。 朱三公子显然非常欣赏她的表情,继续着又道:“贵妃娘娘也不必太担心!没准,咱们将来还能成为朋友呢!” “你、你什么意思?”连芳清低低问道,心中却连呸了好几声:跟你这种人成为朋友?下辈子也没有可能! “因为,”朱三公子笑吟吟道:“贵妃娘娘你现在在本公子的手里啊!你那哥哥姐姐们那么疼你,你那姐夫又是个妻奴,呵呵,你说,他们会不会为了你而妥协呢?本公子大度的很,既往不咎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咱们可不就是朋友了吗?” 连芳清神情一松,轻轻哼道:“你被得意太早,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朱三公子冷笑:“他?很快就不是皇上了!” 朱三公子眸中阴鸷冷戾一闪而过,恨不得将广元帝碎尸万段! 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那小子竟然没有死!那日,他的线报根本就没有出错,太子一家人全都在东宫里,没有一个缺失。 可是偏偏,这小子故作假象,想来原本是想哄骗太子和太子妃的,没想到,却连他也哄骗了! 结果逃得一劫,又运气好到爆的攀上了李赋和老敏郡王,而勇王竟然也宁肯向他臣服。 朱三公子最最不平、气得肝疼的就是这件事:他和璃王处心积虑筹谋了那么久,想方设法的争取,结果最后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而这个小子,原本一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纨绔爷,却阴差阳错的白白捡了一切便宜! 这个世上还有比这更加不公平的事情吗?绝对没有! 因此,他也就更恨广元帝。哪怕夺不来江山,他也要他死! 朱三公子显然情绪莫名的变得有点激荡起来,没有心思再同连芳清继续说话,一弯腰一把将连芳清从地毯上揪了起来。 “你干什么!”连芳清大惊挣扎着。陌生男子的触碰,她很不喜欢。 朱三公子冷笑着,擒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手腕上套着那支翡翠镯子取了下来,痛得连芳清手骨都要碎了,雪白的皮肤被掠得通红。 她揉着手,惊疑不定的看了朱三公子一眼。 朱三公子把玩着手中那晶莹剔透如同一汪春水似的镯子,冷笑着道:“极品的翡翠,真是好东西!本公子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1538.第1538章 火上浇油 连芳清脸色微变,心情却有点紧张忐忑起来,她明白了,他是要拿这个当做她的信物交给姐姐哥哥他们,或者是皇上…… 朱三公子一笑将镯子收入怀中,扬眉冷声道:“来人,将贵妃娘娘打入地牢!” 说这话的时候,朱三公子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满足与痛快:贵妃娘娘又怎样?广元帝宠冠后宫的爱妃又怎样?到了他这儿,就是他的阶下囚,也只配去住地牢! 连芳清却是心里一惊,脸色微变:地牢?话说,被关进地牢之后,花香味还能被蝴蝶嗅得到吗?要是嗅不到,岂不是要糟糕? “别!别!”连芳清恳求的看向朱三公子:“不要把我关地牢!我,我不会逃跑的,一定不会逃跑的!” 朱三公子见状更是大笑,笑毕神色一冷,冷声道:“不行!带走!” 他恨死了广元帝,又怎么肯轻易放过广元帝心爱的女人呢?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如今留着还有用,他一定会用尽方法折磨她! 连芳清没有法子,身不由己被他的人带走,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 天黑之后,连芳清也没有回宫的消息,而威宁侯府,广元帝也已暗暗派人去打听过,并没有贵妃娘娘的消息。 这意味着,他心爱的女人,十之七八是落在了朱三公子的手里了! 广元帝心中莫名的焦躁起来,又有点后悔:他不该答应她的!不该被她一声“琰哥哥”便叫得失去了分寸,竟然答应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可一想到她那晶亮的眼眸和坚定的神情,以及她说的,她要为他做点什么,要让大臣们无话可说,他又如何反对得了她?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也知道,将来她要当皇后会面对多大的阻碍,如今立下一份偌大的功劳,也可令许多人闭上嘴! 说白了,她是不愿意他肚子去承受太多的压力! 广元帝长长叹了口气,在殿中徘徊着,突然站定,眸光一凛:他应该相信她!不是吗? “来人!”广元帝淡然出声,小廖子早已紧张兮兮的守在外头半响,闻言立刻进来。 “皇上……” “明儿记得去景和宫传旨,传涵妃乾清宫书房侍奉笔墨!”广元帝淡淡说道。 他要让众人知道,他对清贵妃再次偷偷离宫出走的行为非常生气! 小廖子却被他这道圣旨给懵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他:“皇上……” 小廖子不敢说所有的事情一清二楚,却也知晓六七分,皇上恨涵妃还来不及,怎么突然又传旨命她乾清宫侍奉笔墨了?这乾清宫书房,是什么人说进就能进的吗?就算是做戏,也不用这么逼真吧…… “记住了?”广元帝没好气一眼瞪过去。 “是、是!皇上!奴才记住了!”小廖子心中暗汗,连忙点头。 第二天,贵妃娘娘在宫外失踪之事便传开了,满宫震惊,震惊之余,除了长春宫上下一片惶惶然,大多数嫔妃美人贵人们都是幸灾乐祸。 然后,众人的目光便紧紧的盯着乾清宫:皇上会如何反应呢? 广元帝一边急急传旨顺天府、九城兵马司、刑部以及大理寺搜寻贵妃娘娘的下落,一面却又命涵妃去乾清宫侍奉笔墨…… 这就令人十分玩味了! 很快,众人便明白了广元帝的意思:寻找贵妃娘娘,只不过因为那是“贵妃”、是威宁侯的亲姨妹、连将军、连大人的亲妹妹,仅此而已! 因为她的身份,他不能不找,但她如此放肆,他早已对她失去了耐心! 所以,他同时命涵妃侍奉乾清宫南书房,就是对连家、李家的警告,以及表达对贵妃的不满! 显而易见,涵妃娘娘已经取代了贵妃娘娘的地位! 连家和连芳洲对此当然是表示非常不满的,还进宫求见了太皇太后,威宁侯和两位连大人据说也私下觐见了皇上。 而离开皇宫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显得有那么点儿不太自然,也有点阴沉。 威宁侯和连家,与皇上之间,出现嫌隙了…… 对涵妃来说,连芳清失踪效果简直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 当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乾清宫南书房的时候,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令她的心里是那么的痛快! 当初就是在这里,她狠狠的受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清贵妃的羞辱,并且因此成为六宫私下笑话的笑柄! 当时她就暗下决心:总有一天,她会报仇! 这才过去多久,就天从人愿了!真正是报应不爽! 广元帝的神情有点儿阴沉,少了在景和宫对她的和善温柔,她明白他的心情,连芳清做出这种事情令他太失望了!而且,她毕竟是他真心爱过的女人,如今失踪了,他的心情怎么会好? 所以,她很乖巧听话的陪在他的身边,亦沉默寡言,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 广元帝冷眼旁观,见她小心翼翼的并不多话,心中略松。 这种时候,她能识趣的保持安静最好!他可没有什么心情来应付她。 于是,一天相处下来,两个人都感到比较满意。 晚上回到景和宫中时,涵妃甚至恍惚的有一种错觉,她和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白发苍苍…… 那会是令人多么向往而期待的画面!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取代了连芳清那个贱人,只有她一个,陪在了他的身边! 涵妃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美梦会醒的如此的早!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她便收到了朱三公子的指示:把握机会给广元帝下毒! 连同他的指示送到的,还有那雕花精美的小巧的玉瓶! “娘娘放心,这药服了下去并不会立时要了性命,症状如同受了风寒一般无二,缠绵病榻,不能理事而已,到得那时,娘娘便可趁机控制乾清宫,进而控制整个后宫……” 朱三公子已经想明白了,名正言顺这四个字何等要紧。 所以,他不会让广元帝立即死去,一个半死不活活着的广元帝对他来说比死的更加有用! 1539.第1539章 提醒下手 他要的,是先暗中控制乾清宫、控制整个后宫,然后通过逼迫广元帝发出一道道诏令,进而控制整个朝堂!到得那时,大势已成,谁又能动得了他? 涵妃只觉兜头一盆凉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 她怎么忘了!如今的涵妃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涵妃! 如今的她,说白了不过是朱三公子手里一个傀儡罢了! 那传信的太监见涵妃神情失魂落魄的,嘿嘿一笑,低声道:“娘娘放心,爷说了,当初答应娘娘的事情他可一直都记得呢!广元帝,是娘娘的!” “本宫,”涵妃喉头干涩,缓过了气僵硬的点头:“本宫知道了!” 来人一笑,淡淡提醒道:“娘娘知道就好,公子说了,打铁需趁热,做事要一鼓作气,娘娘最好快点下手!” 这几天,广元帝的心情肯定不会好,那么人也就会变得不那么谨慎,而这,也正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这意思,涵妃明白,来人也知道涵妃明白,因而没有多说。 涵妃脸色白了白,轻轻一哼:“本宫自有主张!” 来人嘿嘿笑了笑,便告辞离去。 涵妃失魂落魄,跌坐在榻上,木雕泥塑般,半响,也没有回过神来…… 次日再去乾清宫伴驾,涵妃的心情就没有头一天那么心花怒放、扬眉吐气了。 看到广元帝的时候,反而还有点心虚和躲闪。 她的异常太过明显,广元帝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不由诧异道:“爱妃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涵妃身子一颤,脸色猛的白了白。 “没有,”涵妃勉强挤出一丝笑脸,顿了顿,方陪笑道:“臣妾,臣妾看到皇上心情不好,又不知该如何宽慰皇上,所以,一时纠结,就有些走神了!还请皇上恕罪!” 广元帝淡淡一笑,道:“你是为了朕好,朕又如何会怪你?” 说毕冲涵妃挥了挥手。 涵妃屈膝答应一声,便趁机顺口劝道:“皇上不必为此难过了!发生这样的事儿……谁也想不到的!贵妃娘娘是个大福气的,必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她一定会回到皇上身边的!” 广元帝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 可是一直在细细观察她的涵妃还是发现了。 涵妃心中暗喜,理所当然的当做广元帝是在反感她这话——也就是反感她关于连芳清还会回来的话! 她却不知,广元帝反感的,是她! 她并不知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他和连芳清的算计之中,此刻广元帝听到她这么说,心中的那份厌恶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突然就有点不太想太顺利的做戏,不太想看到涵妃如此的得意洋洋! “爱妃,”广元帝眉头一挑,转头看着涵妃,慢慢说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贵妃私自出宫前两日,爱妃去过长春宫探望她吧?” 涵妃果然脸色一变,笑容僵在了唇边,一下子跪了下去。 “皇上!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涵妃柔弱的颤了颤,眸光朦胧、楚楚可怜的道:“皇上是怀疑臣妾吗?怀疑贵妃娘娘失踪跟臣妾有关!臣妾冤枉啊!” “贵妃娘娘素来不喜臣妾,也难怪皇上会这么想。可是,臣妾那日只不过问候了贵妃娘娘几句寻常话,并没有别的什么!而且,臣妾怎么会料得到她会出宫呢?若说贵妃娘娘听臣妾的撺掇出宫,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怎么可能会听臣妾的话呢?即便臣妾料到了,也不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内在宫外做什么呀!贵妃娘娘的娘家,可不是吃素的……” “是朕想岔了,爱妃别介意!贵妃那个脾气,唉!这件事,朕相信是跟爱妃无关的!”广元帝心中冷笑,面上却愧疚而柔和,见好就收的扶住了涵妃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谢皇上信任臣妾!臣妾只盼着贵妃娘娘早日平安归来,也好安皇上的心!”涵妃妙目一红,半委屈半幽怨的道。 广元帝笑了笑,却是没说什么,只低低一叹,神思惘然。 涵妃袖中手一紧,心中暗恨:她怎么会心软呢?她居然因为昨日他的看重而又心软、心动了!真是该死!真是自取其辱! 涵妃心中恨极又羞恼!脑子里下意识的划过那药瓶…… 她还需要犹豫吗? “清儿如今怎样了?找到她了吗?”入夜,广元帝乔装出宫,直奔威宁侯府。 看到他如此急切焦虑的模样,连芳洲不由心中一软,原本还有那么点儿怨恼的心,一下子也烟消云散了。 反而柔声安慰起广元帝来。 “皇上放心吧!薛神医夫妇已经与阿泽、洛广亲自追踪去了,万无一失,一定会找到清儿下落的!”连芳洲笑道:“清儿自小便是个有福气的,凡事有她参与,必定不会有错。即便会有弯路,也不会有错!” 差不多同样的话,从连芳洲口中说出来,却令广元帝真正的感到了一丝放松,那紧绷得就要断裂的心终于缓了一缓。 “姐姐既这么说,清儿她一定会没事的!薛神医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报?”广元帝又问。 连芳洲苦笑,说道:“这个,得看朱三公子的老巢究竟设在什么地方,离京城究竟有多远!” 广元帝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关心之下,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听到连芳洲这么说,心里又怅然起来,一脸的黯然。 连芳洲见他患得患失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都有点儿同情他了。 “阿泽和洛广在,薛神医夫妇又是用毒用药的高手,清儿又奇货可居,可谓万无一失!皇上,您如今最要紧的是镇守宫中,如果我们之前推测不错的话,相信宫里必定会有动静,甚至,会有人向皇上下手!皇上您可得打起万分的注意来!” 广元帝冷笑,“姐姐放心!朕借此机会将涵妃那贱人弄到了乾清宫侍奉笔墨,可不是为了看她那张恶心的脸,正是给她下手的机会!朱三公子不会放着她这么方便动手的人不用的!” 1540.第1540章 将计就计 连芳洲心中一紧,点点头叹道:“皇上心中已有打算,那就好……” 次日,连芳洲便收到了朱三公子送来的属于连芳清的翡翠镯子。 尽管知道妹子眼下肯定还是安全的,连芳洲看到这个镯子的时候依然感觉心跳得有点快,手也微微的发着抖。 朱三公子没有要求别的,只要求她和李赋、以及连泽、连澈即日起赋闲在家,不许跟任何人进行联系。 他还说,他那边的人会紧盯着李府、连府各处门禁,如果他们敢不听的话,那可就别怪他对贵妃娘娘不客气了! 连芳洲和李赋都有一种直觉:他是真的要动手了!这是让他们置身事外! 连芳洲答应了,唯一所求便是不许伤害连芳清。 如此简单的要求,朱三公子早已料到他们定会答应,收到回复并不意外。冷笑了笑,只管命人催涵妃动手。 涵妃心中复又生出对广元帝的恨意,哪里还用朱三公子催?就在次日,便寻了个机会将那药放进了给广元帝炖的鸡汤中。 她又哪里知晓?广元帝既然对她起了戒心,又明明知道她是朱三公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喝她从景和宫带来的东西? 随便寻了个借口将她支开,半碗鸡汤便被倒入了另外一个碗中,广元帝命小廖子端下去好生保存,留着给薛神医查验。 等涵妃回来,看到广元帝喝了小半碗鸡汤,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报复的畅快之感,上前陪笑着劝广元帝再喝些。 广元帝微微一笑,“朕不太有心情喝,明日爱妃不用劳神了!过一阵子再说吧!” 涵妃知道他肯定又是因为连芳清的事情没有心情,心下又是一阵咬牙暗恨,想着他多少已经喝了小半碗,便柔顺的含笑答应着,没有再劝。 她走的时候,自然将盛鸡汤的碗匙全都带走。 广元帝顺口笑说让小廖子洗干净再给她送去都被她婉言拒绝了,广元帝心中更添两分疑心。 好在,当日薛神医他们一行人就回来了。 连芳洲李赋不能出府,只好拜托薛神医进宫向广元帝说明情况。 却是巧了! 薛神医略尝了尝那汤,随手便将汤碗一搁,笑道:“并不怎么高明的毒药!看来,那朱三公子倒也不傻,想要控制皇上呢,再借皇上的手控制朝堂!比之前聪明了!” “那个贱人!”尽管早已明白涵妃肯定没安好心,可是听到薛神医宣布的这个结果,广元帝还是气得不轻。 薛神医便道:“皇上有何打算?可是要将计就计?” “当然!”广元帝冷笑,“朕倒想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花样!” 薛神医点点头,略一思索,便要了笔墨一气流畅的写了个药方,笑道:“微臣这药方,一剂药就足够了!” 广元帝点点头,接过药方只略看了一看,便交给了小廖子。 次日,广元帝便有点儿头晕不适,脸色也有点儿有气无力的苍白,食欲不振。 涵妃过来侍奉笔墨的时候见他如此,心中还是下意识的一紧,微微的不忍和心疼霎时涌上心头。 可是,一想到他对自己是何等的无情无义,那心便又狠了下去! “皇上,这、这是怎么了!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这,昨儿臣妾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 涵妃上前,又惊慌、又心疼、又无措的问道。 广元帝半合着双眼,有气无力的躺靠在软榻上,勉强笑了笑,说道:“朕也不知,可能是着凉了,小事而已,无妨!不过,今日却要劳动爱妃了,帮朕把奏折拿过来吧!” 涵妃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这些天她虽然在南书房侍奉笔墨,却根本没有机会也不敢接触广元帝的奏折。 如今,他却主动如此吩咐!以他如今的状况,只怕这些奏折很快他就要自己念给他听了…… “皇上,这,这恐怕不太好吧,臣妾……”涵妃陪笑着为难。 “有何关系?”广元帝眉心微蹙,有点不太耐烦的道:“朕说什么便是什么,难道涵妃也要跟贵妃学着违逆朕吗?” “臣妾不敢!臣妾遵旨便是,请皇上不要动气,龙体要紧!”涵妃慌忙答应,毫不犹豫便转身去拿那御案上的奏折。 他这么说,反而令她没了一丝一毫的疑心。 她却不知,当她转过身朝御案走去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何等的冰冷和厌恶。 广元帝的身体,果然一天比一天更加糟糕一点,御医诊断,是感染了风寒,开了药方命人抓药服药,叮嘱皇上好生休养。早朝也暂时停止了。 然而早朝可停,一些要紧的奏折广元帝却是不能不处置的。 如涵妃所料,这些奏折,都由她念给广元帝听,甚至有的时候批复也是她代笔。 朱三公子听毕大喜,通过涵妃,对朝中近况了若指掌,同时根据这些状况又重新调整了许多安排。 机不可失,这根本就是上天送给他的大好机会!若再不趁此机会举事,将来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他却不知,在他跃跃欲试准备做最后的冲击的时候,广元帝那边一切也在准备着…… 在这之前,李赋已经被广元帝下到了大牢中。 那日,广元帝要传召李赋进宫商量事情,李赋和连芳洲碍于连芳清,找借口推辞了没去,涵妃趁机在广元帝面前挑拨,广元帝病中之人心情本就不好,加上对贵妃有芥蒂,顿时大怒,认定李赋是因为清贵妃的事情心中有怨,故意同他作对。 想来想去,心中怒意越来越盛,便下旨将他打入大牢,要杀一杀他的锐气,让他明白,他威宁侯想要作威作福也得看看面对的是谁! 李赋下狱,众臣哗然,连府竟然半点儿动静也无,有人上门想去打听消息,连府竟然闭门谢客,连泽、连澈两兄弟都没有见任何人! 这一下,越发令得人心惶惶起来…… 朱三公子见状大喜,还为此特意去了一趟地牢,将消息告诉了连芳清,欣赏她震惊、意外、愤怒而焦急的表情! 1541.第1541章 亲救 而在他离开地牢之后,连芳清瞬间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扶了扶鬓角,一撇嘴,低声道:“幼稚!” 朱三公子将前前后后仔细推敲了一番,定下了在十月二十八这天晚上动手!同时将消息暗暗传递给了宫里的涵妃。 如今,整个后宫都在涵妃的掌控之下,甚至包括乾清宫,朱三公子想要做成这么一件大事,就绝对绕不开涵妃去。 他却不知,涵妃早已被广元帝派了暗卫寸步不离的死死盯着,广元帝的原话是,这贱人便是沐浴洗澡出恭你们都给朕盯紧了! 所以,这消息想要瞒过广元帝,那是不可能的! 广元帝心中一紧,第一想到的是连芳清…… 连芳清那边,薛神医他们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便追踪到了她。其实,地方就在京郊西北一处偏僻山谷中的庄园。 那蝴蝶虽然不能飞进地牢,但却在地牢入口附近转悠个不停。 连泽和洛广没费什么劲就发现了入口。 几人寻了个偏僻处等到深夜,云琼华点起一支香,地牢中不一会便放倒一片。 看到妹子一切如常——除了衣裳有点脏,发髻有点乱,脸上也有点脏之外。 连泽也就放了心。 连芳清见了他们,一颗提起的心总算彻底的放下了,双眸晶亮,小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第一句话问的却是:“皇上怎样了?他还好吗?” 看到连泽瞪向自己,连芳清猛然回神,忙讨好的笑道:“二哥、三哥还有姐姐你们也都还好吧?” 云琼华“咯”的一下便笑出了声。 十月二十七,城郊西北这处山谷中的庄子,处于极度的紧张与忙乱中。 明天,这个地方就会成为过去!他会成为京城的新主人——暂时是幕后主人! 朱三公子心中难抑制兴奋,那个位置的诱惑,谁在面对的时候能够不兴奋呢? 他却不知,一队禁卫军精锐,在李赋的亲自带领下,正悄无声息的向此靠近。 广元帝不会等他起事的时候才来阻止,那样造成的损失会太大! 那些要命的东西已经到手,正是当初连芳洲和留郡王妃在醉红楼看到的大木箱子!东西就装在箱子里。 而当初,因为这些东西,顺天府知府以及顺天府衙门所有有意、无意中知道这些箱子的事情的人也全部都死于意外了。只有一个人极有先见之明的逃脱了,埋名隐姓。 就是当时的师爷。 也正是这位师爷,这一逃匿就逃到了裕和县,无意中被人陷害犯了案子,身陷牢笼为求保命情急之下便谎称自己是丁太傅的朋友,请求见丁太傅一面。 丁太傅见了他信中所言心下纳罕,便果然见了他。 这位师爷便已自己知晓的秘密作为交换,请求丁太傅帮忙说情脱牢狱之灾。 丁太傅闻言大吃一惊,毫不犹豫答应了他。但却有个要求,就是要送他秘密进京去见当时的皇上一面,要他当着皇上的面亲自说来。 故而,皇帝才会在钰王死之后没有拿下璃王,而是疑心起了显王…… 连芳清双手抱膝靠坐在墙根下的稻草堆上,百无聊赖。 除了牢房外对面墙壁上那一点豆大的昏黄灯火,这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她甚至连白天黑夜都不知道。 突然,看守的人软软的倒了下去,无声无息。 连芳清一惊,眼前骤然一亮,是火把的光。 她下意识挡住眼睛避了避,慢慢睁开,就看到数人朝她的方向走来。当先一人,竟是—— “皇、皇上!”连芳清又惊又喜,眼窝一下子就热了,怔怔的望着一袭黑衣冲她笑的广元帝。 “把牢门打开!”广元帝话音刚落,身边的侍卫手起刀落,铁锁落地一声清脆的响,“哐啷!”一声牢门已经打开。 连芳清整个人像傻了似的站在那里,似醉非醉的噙笑看着广元帝。脑子里晕乎乎的,一颗心雀跃得想要飞起来! 他来了!他竟然来了…… “还在那儿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广元帝一扬眉,冲她张开双臂说道。 “皇上!”连芳清娇娇一唤,如乳莺投林,朝广元帝奔了过去,扑在他的怀中,咯咯的娇笑起来,银铃似的笑声吟吟悦耳。 广元帝也哈哈大笑着,双臂收紧将娇人儿紧紧的抱在怀中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猛地将她打横一抱,在她咯咯的尖叫笑声中大声笑道:“朕的贵妃娘娘!咱们回宫!” “是,皇上!臣妾遵旨!”连芳清圈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依偎靠在他的怀中,咯咯笑着。 广元帝哈哈大笑,就这么打横抱着她大步朝牢房外边走去。 众侍卫们默默垂首退在一旁,尽量使自己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中,默默的无视了皇上和娘娘大秀恩爱。 心内默默的道:是哪个没长眼睛的混蛋说皇上跟贵妃娘娘之间生了嫌隙的?这叫生了嫌隙吗?看这样子,贵妃娘娘很快就要升官——不是,升份位了…… 出了地牢,风一吹,连芳清下意识的微微一颤,往广元帝怀中缩了缩。 广元帝立刻将她放在地上,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着,重新抱了起来。 “皇上,你会冷的!”连芳清连忙说道。 “不要紧!”广元帝毫不犹豫的说道:“只要你不冷就行了!” 连芳清心中一甜,轻轻娇哼,乖乖依偎在他的怀中。 月淡星稀,夜风清凉,喊杀声不时传来,整个山庄中火光闪动。 现场的气氛,应该是紧张而且激烈的,然而在连芳清的心中,此时却只有安宁。 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紧紧的攀附着他,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一步一步的回家,回他们的家。 广元帝抱着她上了马车,早有交待,不必吩咐车夫便赶着车辚辚而行。 “清儿!朕终于又抱着你了!”广元帝呵呵的笑着,笑容满足,神情满足。 这些天没能抱着她,心里那感觉可真是不太好!怀里空缺了一块,仿佛心里也空缺了。 现在,又填满了! 他的心霎时温柔起来,捧着连芳清的脸便要吻那想念了好些天的红润娇唇。 1542.第1542章 脱险 “别!”连芳清却是微微偏身避开了他,红着脸说道:“我,我现在好脏呢!都发臭啦!” 她才不要让他亲吻到这么脏的她呢!他不嫌弃,她也会嫌弃的啊! 把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展现给爱人,她不愿意。 广元帝不由失笑,抚着她白生生的小脸蛋笑道:“这会儿才说脏,清儿不觉得有点太晚了吗?” 他可是抱了她整整一路,路上又低头亲了好几下小脸。 连芳清一滞,睁大了眼睛有些错愕:这个,好像……还真是的! 广元帝愉悦的勾唇低笑起来,一扬下巴,笑道:“朕不介意清儿补偿!” “那是——”连芳清正要下意识脱口答应,猛然意识到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绝对算不得什么好话,便生生刹住了,轻啐他笑道:“皇上您可真大方!” “那是!”广元帝大笑道:“朕只对朕的清儿大方!” 连芳清叫他哄得俏脸晕红,却又听他含笑着道:“只有清儿的补偿朕才肯要!” 连芳清脸上更红,水汪汪的眸子撩了他一眼,动了动唇,最后只憋出一个字:“哦!” 广元帝哈哈大笑,突然觉得,好像好些天不见她其实也挺好的,这么容易便把她撩拨得羞答答的。 他喉咙里低哼一声,将她拉近,捧着她的脸,慢慢的吻了下去。 连芳清微微的有些发颤,然这一回却没有再拒绝他。 四片唇瓣相接,刹那的微凉刹那变得温热,两人均是一颤。 温柔的吻持续不了多久就变得狂烈而不可控,连芳清被吻成一汪水,软软的软倒在广元帝的怀中。 广元帝回味似的轻轻舔了舔唇,含笑道:“一点也不脏,比之前滋味更好了!” “皇上!” “朕实话实说!” 连芳清看他带笑的目光更带着不怀好意的炙烈,在她身上逡巡而过,羞得嘤咛一声,索性当起了鸵鸟朝他怀中埋首进去。惹得广元帝大笑。 两人亲热厮闹间,马车已经到了地方。 车夫默默的将车停下,默默的等了一会儿,见车里的两位主子依然没有动静,心中暗叹,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道:“皇上、娘娘,到地方了……” “狗奴才,啰嗦!”广元帝还想再占些便宜,车夫这一声就被连芳清拿来做做挡箭牌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他,他岂能不恼火? 除了连芳清,旁人惹恼了他,他又怎会客气? 于是,倒霉的车夫就看到皇上抱着贵妃娘娘下车,那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欲求不满? 山庄里有温泉,早有侍女们准备好了沐浴所需一应物品。 连芳清见状大喜,身上顿时痒痒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想听广元帝说什么?只想赶紧泡个澡,好好的将全身从头到脚洗个干净。 广元帝哪里肯舍下这么大好的机会?他有多久没见她了?死活不肯离她半步,连芳清纠结再三不得不做出退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默认了他跟进浴室。看到宫女们脸上红红的离开,也只好装作没看见。 跳进白玉砌就的偌大浴池,广元帝却没有闹她,而是仔细轻柔的一下一下为她搓洗着秀发,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连芳清脸上热乎乎、红通通的,衬得那双眼睛格外的黑而且亮。 她虽然看不见身后的他,却感受得到他的认真和轻柔细致,不禁闭上眼睛,唇角噙笑,全身心的放松在这温暖舒适的温泉水的包裹中,享受着他的极致的服务。 背后突然贴上一片滚热的肌肤,连芳清一惊,下意识挣扎才发现整个人都被身后男子禁锢怀中,他在她耳旁低低的笑:“清儿,你还没有补偿朕……” 连芳清心神一颤,果然,她把他想得太纯洁了,之前的感动来的太快了些…… 两人在浴室中足足沐浴了一个多时辰才作罢。 广元帝胡乱披裹着件雪白的宽大浴袍,将同样裹着宽大浴袍的连芳清直接抱回了寝室。 所见侍女们无不低头垂眸,脸儿红红,那进浴室收拾的侍女们,一个个出来的时候脸上红得更是像熟透的苹果! 而寝室中,新的一轮掠夺与攻占已经铺天盖地的袭来,层层帷帐中,春意浓浓…… 连芳清事毕困极睡了过去,是被轻微的颠簸给惊醒的。 外头,天光已经大亮。 对上上方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眸,连芳清一时有点儿怔忪。 广元帝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含笑道:“醒了?朕已经很小心了,可是赶路赶得急,还真是有点儿颠簸。” “这是——在马车里?”连芳清怔了怔,道:“咱们去哪儿?” 广元帝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忍不住呵呵轻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进京、回宫!” “回宫!”连芳清大感意外,她可没想到广元帝会这么快就带她回宫的。 “嗯,”广元帝淡淡说道:“威宁侯方才禀报,那庄子里一个喘气的都没能逃掉!朱三公子自尽身亡了!京城那边,想必一切也都已经结束了!” 广元帝语气有点冷,眸中划过狠戾。 连芳清默默点头,轻轻依偎在他的身上。 车速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进了京城,再有小半个时辰,一行人就悄然回到了乾清宫。 然而,令广元帝和连芳清都没有想到的是,后宫里,在广元帝的人控制一切之前,发生了无比惨烈的变故! 涵妃自以为控制住了广元帝,今日之后更会天下大变,行事根本无所顾忌! 这日一早,她收到消息乾清宫一切如常,微微冷笑,便命银屏、银霜派人去知会燕嫔、琳贵人等六宫嫔妃,命她们到景和宫来请安。 银屏、银霜闻言俱是一怔,她们这才注意到,今日主子的这一身装扮也格外的耀眼。 绛红金丝银线绣翟雀云锦大袖衫,大红撒花遍地金如意灵芝纹百褶裙,梳着盘缠复杂的盘髻,发髻左右两侧各簪着四支扁平雕镂缠枝镂空花纹、镶珠嵌宝的金钗,正中发髻上插戴着衔滴注的五股展翅凤钗,每一股钗尾都镶着拇指大小的红蓝宝石。璀璨华贵无比! 1543.第1543章 涵妃的报复 她面上的妆容,也是雍容高贵而端庄的,眉梢入鬓,挑起的时候凌厉不可侵犯,红唇如火,微微抿着,更增冷硬。 而她这个人,原本是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如此一打扮,看来竟是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 涵妃却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见银屏和银霜还在发呆,眉眼一沉,低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怎么还不去?如果她们不来,就说这是皇上的旨意!” 银屏、银霜更是一怔,皇上的旨意?在这之前娘娘可是半点儿口风都没有露过啊,若真是皇上有这般旨意,不是昨儿从乾清宫回来她便同自己两个说了吗?何至于等到现在? 可是,让她们相信这话是自家娘娘随口所言,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 “是,娘娘……”银屏和银霜都有点儿不安,勉强领命而去。 “真是不中用的东西!”涵妃的好心情被她们两个影响得不轻,一大早就被两个丫头怀疑,实在是触霉头! 涵妃皱了皱眉,立即便要求杏花林中那位公公给她调来十来个听话的侍卫。她要立威! 协助涵妃立威,这也是朱三公子之前有话交代过的,那位公公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并且,派来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通过涵妃借着广元帝之手大行方便,从宫外混进来替换宫中原本当值侍卫的属于朱三公子的人,已经不少了。 燕嫔、琳贵人、莲贵人等人如今对涵妃的不满早已超过了当初对连芳清的不满。 当初,她们只是嫉妒羡慕连芳清运气那么好,与皇上有青梅竹马的情意,羡慕嫉妒她独宠六宫,占尽皇上的宠爱。 可究其实,连芳清并没有欺负过她们,甚至连理会都不太理会她们——只要她们没有不长眼的去招惹她! 涵妃就不同了,受宠才这么断断数日,明里暗里受到她摆弄的嫔妃贵人们可不少,在众人面前也是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惹得人人憎恶。 这一大早的,景和宫那边竟然又来人命去给涵妃请安,众嫔妃又气又急,简直恨得牙都要咬碎! 然而涵妃说了这是皇上的旨意,众人不满归不满,又有谁敢不听不去? 景和宫的人还在立等着呢,便是发牢骚或者磨蹭都没有时间机会,一个个只得快手快脚的准备妥当,随着景和宫派来请人的小太监或者小宫女,闷闷不乐的往景和宫去。 景和宫中,涵妃端坐在上,众人陆陆续续进来,看到她的装扮,面上神情俱是一怔,那种怪异的感觉令人明明想笑,可是,又觉诡异,根本笑不出来…… 一时众人到齐,燕嫔份位最高,只得不情不愿的立在前首,领着众人向涵妃屈膝福身请安。 不想,涵妃却是盯着燕嫔冷喝道:“大胆燕嫔!敢对本宫不敬,来人,给本宫拿下!”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从殿外冲进来两名侍卫,紧绷着脸毫不客气的便上前一左一右挟持住了燕嫔。 燕嫔的贴身宫女呆了呆,惊呼一声扑上前欲拉扯,被一名侍卫一脚便踹得惨叫着重重跌了出去,众人瞬间呼吸一滞。 “涵妃!你想干什么!”燕嫔不由大怒,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放开本宫!本宫要与你皇上面前理论去!” 被这两个陌生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擒住,燕嫔羞愤得恨不得撞墙,脸上涨得通红。 她并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她挣扎也没有用,只会令自己变得更加难看而已! 涵妃抬袖掩口,咯咯咯的轻笑出一串笑声,居高临下冷冷睨着燕嫔,嘲讽道:“皇上不会见你的!你当自己是什么?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你!”燕嫔被她给气炸了肺,眼中几要喷出火来,恨声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涵妃俏脸一沉,冷冷道:“做什么?你不懂吗?给本宫请安,你竟敢不跪下!你是领头人,如此不敬,难道本宫还罚不得你了?” 燕嫔一怔,众人也是一怔。 燕嫔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放声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涵妃,本宫看你是疯了!你当你是谁?皇后娘娘吗?连个贵妃都没挣上去呢!之前贵妃娘娘在的时候,我们给贵妃娘娘请安,也从没跪下过!” “她是她、本宫是本宫!”涵妃面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冷冷道:“贵妃娘娘如今死活不知,哦,本宫猜想,多半是死了!既然你这么想念她,不如跟她一块去死,如何?” “你、你说什么?”燕嫔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涵妃,突然有种陌生至极的感觉。 涵妃却不再理会她,阴测测微微冷笑,便喝命那两名侍卫:“拖出去,杖毙!” “涵妃,你敢!”燕嫔尖叫起来,然而却身不由己的已经被那两名侍卫给拖了出去。 涵妃冷笑着盯着她被拖离开挣扎不已的身影,甚至不再跟她多话! 在这宫里,除了自己,就是燕嫔的份位最高,杀鸡儆猴不用她,用谁呢? 所以今天,燕嫔必须得死!至于她有没有做错,并不重要! 燕嫔凄厉的惨叫声和语无伦次断续的叫骂声转眼就传了进来,除了高高端坐在上的涵妃,众人无不面色发白,瑟瑟发抖,身心皆冷,站在那里,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终于,燕嫔那凄厉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叫骂声更加断续了,而且变得含糊。 可是,没有一个人的心情跟着放松下来,反而更加颤栗、惊惧。 今日的涵妃,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令人下意识想起她往昔温柔似水的模样的时候,根本就觉得自己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一名小太监进来,向涵妃垂手躬身:“娘娘,燕嫔已经断气了!” 众人心头一凛,不受控制轻颤了颤,耳边果然清净了,然而众人竟不知那惨叫声究竟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涵妃抬眼睨了睨那小太监,轻描淡写的道:“断气了就叫人抬出去扔了!再抬几桶水进来,给本宫把地擦干净了!” “是,娘娘!”小太监再躬了躬身,转身离开。 涵妃目光一抬,朝众人轻轻一扫。 1544.第1544章 杖毙 “扑通!”一声,不知是谁带的头,紧接着,众人跪倒了一片,战战兢兢的“给娘娘请安!”、“娘娘安好!”各种声音七嘴八舌的响起。 涵妃看着一个个跪在自己面前的贵人美人们,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刚刚进来时的趾高气扬与不服、不甘、不情不愿! 涵妃只觉心中大为畅快,忍不住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呐!否则,她们就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跪在她的面前,心甘情愿的向她低头了! “都起来吧!”涵妃抬抬手,冷冷道:“今日就算了,明日,谁再敢出言不逊、再敢不服气,那就试试看!” 谁还敢试?众人听得她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只觉冷汗湿透,背后凉飕飕的,终于活过来了! 不想,事情却还没有完。 涵妃的目光紧紧的盯在琳贵人身上,盯得琳贵人心头发毛,双腿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 众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刚刚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涵妃唇角轻扬,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不紧不慢说出的话,却令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本宫给你自己选,毒酒,还是白绫,或者——跟燕嫔一样,杖毙?” 琳贵人惊惧的闷哼呻吟一声,拼命的冲着涵妃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涵妃仿佛看跳梁小丑般看着冲自己不停磕头哀求的琳贵人,心中的恨意与畅快之感一样的来的汹涌,将她的心填的满满的。 她冷冷一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哼,当初取笑本宫的时候,你可开心得意的紧呐?可想过有今日?可见,做人还是本分些的好!” 琳贵人的脸色霎时就变得纸一样的白,哆嗦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瘫软在了地上! 涵妃不是找茬,而是报复!她就算把头磕破,她也不会饶了她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早知涵妃是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她绝对绝对不会为逞一时口舌而去得罪她! 与此同时,众人与琳贵人皆是一样的想法。不同的是众人是暗自庆幸,或者忐忑不安——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得罪过涵妃…… “你要是不选,本宫可就帮你选了!”涵妃嫣然一笑,睨着琳贵人。 “我要见皇上!”琳贵人大声叫道:“皇上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不会容许你胡来!我要见皇上、请皇上做主!” 求生的欲望大过一切,也战胜了一切,包括恐惧。 琳贵人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猛的从地上爬起来便朝外头奔去。 众人的低低惊呼抽气声中,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正是琳贵人发出的! 众人脸色骇得雪白,莲贵人本就是个胆子小的,见状更是吓破了胆,惊骇之下心理承受不住,竟是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吓得晕了过去倒在地上,生生将众人唬了一大跳! 片刻的惊慌之后,众人没有一个上前扶她或者说些什么,包括她的贴身丫鬟。 殿中,空气仿佛一时凝滞。 琳贵人的惨叫声连连传来,隐约夹杂着板子啪啪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众人揪紧着心,呼吸仿佛停滞,脑子里响彻的,尽是琳贵人的惨叫声,以及,方才燕嫔的惨叫声。 那么,下一个呢?还会轮到谁? 终于,琳贵人的尸体也被拖了出去,众人耳中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然而对众人来说,这样的平静还不如不静! 当涵妃的目光一一扫视过来,众人手心一紧,脑子里嗡嗡嗡的响成一片,下一个,到底会是谁? “咯咯!”涵妃掩口,却是忽然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间,眉眼又盈盈的温柔起来,仿若从前那个温柔如水的涵妃又回来了! “妹妹们这是做什么呀?快坐下说话!站了这么久,你们也不嫌累吗!”涵妃笑吟吟的道。 众贵人美人们一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并不敢动。 涵妃轻轻一哼,挑眉似笑非笑道:“各位妹妹这是怎么了?本宫一片好心,妹妹们这是不领情吗?” “臣妾不敢!” “谢涵妃娘娘!” 众人心里顿时又慌乱起来,七嘴八舌的连忙答应,乱七八糟的坐了下去,甚至有美人坐在贵人上首的,一时也没人去在意,更没人去挑刺。 这若是在平日,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涵妃瞟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莲贵人,眉头微蹙,向众人道:“你们说说,这莲妹妹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了!” 众人“呵呵”的陪笑着,含糊其辞,只谁都不敢乱开口,生怕一开口就错。 银贵人见涵妃凌厉的目光直射而来,盯着自己不挪窝,她心中一惊,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笑道:“回涵妃娘娘的话,莲贵人她,她身子骨一向来弱,或许,或许是、是病了!” “是、是!” “对、是病了!” 众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七嘴八舌的陪着小心附和着。 “这样啊!”涵妃不屑瞟了众人一眼,心中冷笑:果然是一群摇头摆尾的狗!这群狗,如今是她养的了! 涵妃不紧不慢的道:“既然如此,还不赶紧送她回去!” 说毕吩咐银屏,叫两个太监将她抬回去。 银屏和银霜早已被涵妃的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手段给惊得呆了,涵妃唤她,她才猛然惊醒,惊慌失措的答应着去了。 众贵人、美人们看着两名太监就这样粗鲁的将莲贵人抬了出去,莲贵人的贴身丫鬟连滚带爬的也慌忙跟上,一时竟暗暗的有点羡慕。 虽然这被抬的姿势有点不好看,可是,这至少说明她今天,已经逃过一劫了! 而她们,还处于煎熬之中…… 涵妃看她们的表情,便知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顿时大不满的冷冷一哼。 众人惊然回神,慌忙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的陪着小心应付涵妃。 涵妃心里冷笑,故意由着自己的性子恣意妄为的想说什么说什么,把众贵人、美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离开景和宫的时候,三魂六魄还能剩下一半的,就算是好的了! 1545.第1545章 问旧事 银屏和银霜相视一眼,张惶着不知该怎么办。 今日的主子,让她们感到格外的陌生! 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她们事先半点儿都不知道!她们与那些贵人、美人们,一样的震惊。 涵妃慵懒的往后靠了靠,挑眉淡淡道:“今日之事你们也都看见了?从今日起,在这后宫,本宫就是第一人!任凭是谁,也不能违抗了本宫的旨意!往后你们不拘去哪儿,都给本宫昂首挺胸,谁都不用怕!哪怕,是太皇太后!” 银屏、银霜不约而同变色,目光闪烁不定,心慌意乱不已。 银屏比银霜更能说会道些,平日在涵妃面前也比银霜更加得宠,定了定神,便大着胆子颤声道:“娘娘!可是,可是皇上那里——” 涵妃一记凌厉的眼光扫过来,银屏霎时一梗,那后半截话生生的说不出来了。 “本宫方才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涵妃不耐烦的一挥手,盯着银屏,一字一字的说道:“本宫说过了,从今日起,在这后宫,本宫就是第一人!就算皇上,又怎样!” 银屏、银霜齐齐变色忍不住“啊!”的一声低呼起来。 涵妃傲然冷笑,冷冷的道:“你们两个是本宫身边最亲近的人,事到如今本宫也不瞒着你们了!朱三公子的事儿你们应该听说过吧?今日之后,这宫里,就要变天了!这件事,你们知道就好!暂时先不要说出去!” 朱三公子目前并没有打算公开此事,所想只是通过控制皇上而达到控制朝堂的目的。 等借皇上之手将朝中的绊脚石一一铲除,那时才是一切大白于天下的时候! 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了太久,料想,这一天也不远了! “娘娘您、您是说——” “娘娘!您好糊涂啊!” 银屏和银霜变色惊呼。 “给本宫闭嘴!”涵妃冷笑道:“本宫有没有糊涂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奴婢来指点!这也是本宫父亲的主意,难不成,你们也要说一声‘国公爷糊涂’不成!” 银屏、银霜原本心中还怀着几分希望,正是盼着昌国公其实并不知道此事,这样,她们还能冒险大胆回去求助,将涵妃从这条不归路上劝回头。 然而此刻,两个丫头面上的震惊之色无法形容。 国公爷……那么精明的人,竟然也会相信那什么“朱三公子”、跟皇上抢夺江山!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涵妃看她们那震惊意外的神色,心中猛的一刺:她们,就这么笃定朱三公子成不了事吗?她们凭什么这样想! 涵妃冷哼起身,硬邦邦丢下一句:“给本宫好好反省反省!”甚至懒得多看她们一眼,抬脚便进了内室。 广元帝和连芳清回宫之后,很快就得知了此消息。 原本,此事发生之后,太皇太后震怒之下想要命人传了涵妃去问话,然而她老人家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人,已经出不了慈宁宫了! 太皇太后愤怒之极,面对涵妃的人皮笑肉不笑、面上恭敬实则不逊的说什么“皇上有旨,请太皇太后您老人家好生静养便是,外头的事情,就不必您老人家操心了!”明知有假,却半点奈何不得! 广元帝的人将这几日涵妃以及朱三公子派遣进宫的那些人、甚至包括原本隐藏宫中的宫女太监们的行踪,看的一清二楚。 闻言又惊又怒,一掌击在御案上,恨声道:“这个贱人!她还真是敢!” “皇上!”连芳清轻轻扯了扯广元帝的袖子,心情亦是五味陈杂,极不好受。她也没有想到,涵妃如此的丧心病狂! 广元帝目光灼灼,冷冷道:“小廖子,去一趟景和宫,就说朕传召涵妃侍疾!等涵妃来了之后,吩咐下去,立即动手!” “是,皇上!”小廖子巴不得这一声,响亮答应,转身便奔了出去。这些天,他也没少受趾高气扬的涵妃的气。 涵妃听说广元帝传召自己,倒是半点儿疑心也无。 不过,她并没有换回往日清雅温柔的装扮,而是依旧穿着这一套嫔妃们请安时所穿的张扬的衣裳。 小廖子眼睛有点发直,也有种违和怪异之感:涵妃今儿,这是怎么了? 到了乾清宫,涵妃以为会看到缠绵病榻、脸色蜡黄、神情憔悴的广元帝,不想,广元帝端身坐在南书房御案后,神采奕奕,修长的身姿笔直挺秀,哪里有半分缠绵病榻之态? 涵妃顿时一怔。 广元帝不紧不慢的批了一份奏折,一手执笔,一手轻轻搭在另一份奏折上,淡笑着道:“怎么了?看到朕好了,高兴得都忘了行礼了?” 涵妃掩下心头的震惊,慌忙屈膝福了福身,陪笑道:“是,臣妾是、是太、震惊了……” 涵妃平素从来没有打扮成这样满头珠钗过,此时行礼起来,动作并不纯熟,以至于发髻上钗环珠宝触碰,发出“铮铮”的轻微而清脆的声响。 虽然声音并不大,可是这南书房中空旷,并且安静,回响起来,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涵妃不由得轻轻瞟了广元帝一眼,也不知他察觉没察觉,她自己心里已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如坐针毡。 广元帝却是哈哈一笑,看着涵妃说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朕这次大难不死,逃过一劫,也多亏了涵妃的配合,论功行赏,朕不会亏待了你!” 涵妃心头大震,以至于一时没有意识到广元帝对她的称呼是“涵妃”而不是往昔他所称呼的“爱妃”! “皇上,皇上这话,臣妾……不太明白……”涵妃的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起来,勉强陪笑问道。 “呵呵!”广元帝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他深深瞥了涵妃一眼,道:“涵妃不明白吗?朕还以为涵妃是个明白人呢!不过,不明白也不要紧,只要朕明白就可以了!” 涵妃手心一紧,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那勉强的笑意,已经摇摇欲坠快要挂不住了! “皇上,皇上真会拿臣妾取笑……”涵妃陪笑道:“既然皇上已经无恙了,臣妾,臣妾忽然想起宫中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置,臣妾斗胆,先行告退了!” 涵妃深深屈膝福身,转身想要离开。 1546.第1546章 心惊 “站住,”广元帝的声音不徐不疾,却透着无可对抗的睥睨。 他淡淡道:“涵妃宫中能有什么要紧事情,竟比朕还要重要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涵妃越发拿不住广元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心中越发惴惴。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前研墨?”广元帝说道。 涵妃无可奈何,反倒沉静下心来了:罢了!没准可以趁此打听到什么消息呢!横竖过了今天…… 在涵妃看来,朱三公子的准备天衣无缝、万无一失,这宫里已经混进了那么多朱三公子的人,一声令下便可行动,将这乾清宫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只要将广元帝掌控在手中就好,至于他是清醒的还是缠绵病榻的又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要让他生病,也不过一句话的事而已! “是,皇上……”涵妃肃容敛身,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环佩叮咚,朝广元帝走了过去。 广元帝一笑,随手拿起一份奏折,冲她扬了扬,淡淡笑道:“涵妃啊,有人跟朕上折子,说你的父亲昌国公跟朱三公子有所勾结,你说朕,是该信呢,还是不信呢?” 涵妃脸色大变心头一震,猛然回过神来忙道:“皇上!臣妾父亲一定是冤枉的!” “是吗?”广元帝冷笑,不紧不慢的道:“朕虽然年纪小,不过调阅了卷宗履历也知,你父亲,三十年前好像是在西北一带领兵打仗吧?那时候,他好像是一名参将?” 涵妃的心猛然一跳,抬头盯向广元帝,他没来由的突然提起当年的事,难道,难道他也……知道了那件事? 不!绝不可能! 涵妃心中一凛。 当年,父亲为了升官可是做了不少不太好说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屠杀百姓冒充军功。 倒霉的是,某次在屠杀一处边境上的小镇子时,竟然连胡人派来大周朝贡的使者、当时胡人部落大头领心爱的幼子一行人也一并杀了! 事后得知此事,当时的柳参将、今日的昌国公为了掩盖已经犯下的罪行,竟然选择了以恶盖恶的一个法子! 他索性命人在大周朝廷与胡人之间挑拨,终于将两国邦交挑成了死仇,以至于后来胡人为患,连年侵扰大周边境。除了有其民族天性在内,又何尝不是柳参将、昌国公的功劳? 广元帝得到那几口箱子之后,没有彻底遵从先帝的遗旨存封销毁,不追究、不过问。而是打开一一的看了,尤其是关于昌国公的那份资料,更是看的仔仔细细。 毕竟,如今的情形是先帝所料不到的。昌国公以及数名大臣已经暗中在为朱三公子做事、向他提供各种方便。 其他的人广元帝可以不问、不追究,对于这几人,却是绝对没有大度到不问、不追究的。 当然,他不会以他们协助朱三公子为罪行而严惩他们。可是一个君主想要惩罚臣下,还愁找不到法子吗? 涵妃强忍着狂跳的心跳,勉强陪笑道:“臣妾……那时候臣妾也还没出生呢!臣妾不知……好像,好像是的……” 广元帝大笑,道:“涵妃你紧张什么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是,皇上说的是!”涵妃陪笑,忙又否认:“臣妾、臣妾没、紧张。” “那就好!”广元帝一挑眉,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人跟朕说,你父亲当年在边境似乎做下了一些不法勾当,朱三公子拿住了这个要挟他,令他不得不从,涵妃,可有此事啊?” 涵妃脑子里那根弦“嗡!”的剧烈颤动起来!脑子里乱成一团! 心惊肉跳! 皇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广元帝一口一个“涵妃”,如果到了此刻她还没有听清楚的话,那就是个聋子了! 他,连一声“爱妃”都不再称呼自己了……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涵妃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想扯出笑意。 只是,惊吓惧乱之下,她脸上肌肉僵硬,哪里又还笑得出来? 涵妃只觉身上一点一点的冷下去,紧紧一握,手心一片****冰凉。 她也会怕! 垂眸看到身上那花哨得刺目的衣裙,涵妃突然有点想笑:多么讽刺!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杖毙了燕嫔和琳贵人,还将那么多贵人、美人们呼来喝去逗弄得团团转! 然而这一刻,她却在受着广元帝的逗弄! 换个地方,换个身份,原来,她也是一个可悲的人。 朱三公子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发动变动? “涵妃,你还没有回答朕的话。”广元帝的声音平和,语气平和,甚至态度也很平和,出口字字,却令涵妃心中一股又一股的掀起滔天风浪。 “臣妾不知!”涵妃语气变得有点冷硬,“那时候的事,臣妾如何能知?皇上不如问问臣妾的父亲吧!” “这倒是,涵妃提醒了朕!”广元帝出乎意料的从善如流,扬眉道:“来人,去,宣昌国公即刻觐见!” 涵妃脸色大变! “皇上!”涵妃情急之下语气有些尖利,忍着忐忑与怒意道:“皇上这是何意?” 广元帝一挑眉,似笑非笑的道:“这不是涵妃提议的吗?传了昌国公来朕当面问问,也好给朕解惑。这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事儿,料想不会忘了吧?” “皇上——” “好了!”广元帝一挥手打断了她,淡淡说道:“涵妃一边侍奉着便是,朕不喜欢太吵!” 涵妃心中越发不安,忍不住深深瞥了广元帝一眼,垂眸往旁边退了退。 她现在所能期盼的、依仗的,就只有朱三公子了…… 只要朱三公子的人掌控了皇宫,便是父亲来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她目光轻转,在墙壁上挂着的西洋钟上顿了顿,已经这个时辰了,想必,外头已经变天了吧?想必,这乾清宫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广元帝瞅了一眼强作镇定的涵妃,暗自冷笑之余只觉得心头大感畅快! 原本,他想一道圣旨就把涵妃捉住问罪,清儿却说这样太便宜了她些,不好好折腾折腾她一番,怎么对得起无辜死去的燕嫔等人? 涵妃没能等来乾清宫的变动,她的父亲昌国公就被请来了。 1547.第1547章 旧事 昌国公来的时候喜滋滋的,只当是朱三公子和女儿联手已经控制住了广元帝,借广元帝之口宣他进宫实际上是他们的意思,是给他更多的权力、升他的官的! 不想,领路的小太监领着他去的方向不是皇上的寝殿,而是,南书房! 昌国公心中顿生些微不妙的预感,忍不住紧走两步,陪笑问那小太监:“皇上龙体近日如何?好些了没有?” 小太监看他一眼呵呵笑了笑,细声细气说道:“国公爷倒是关心皇上!皇上,就在南书房,您见了就知道了!” “哦……”昌国公笑笑,眉头微挑。 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一袭明黄团龙袍的广元帝长身威仪坐在御案之后,自己的女儿毕恭毕敬侍立旁边,他便一怔:皇上不是缠绵病榻吗? 四目相对,广元帝的目光凌厉中似带着刀锋,昌国公的心霎时狂跳,慌忙收回目光,几步上前拜倒在地:“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国公来了!”广元帝往椅背微微靠了靠,没有叫起,只笑道:“今日朕请国公来,是有一事不太明白想要向国公请教。” 昌国公没有听见那一声叫起,心中虽然不舒服,也不敢造次,只得拱手陪笑道:“微臣不敢当请教二字,皇上有何要问,微臣知无不言!” “好一个知无不言!”广元帝一掌轻轻击在椅子扶手上,冲涵妃微微一笑,温言道:“涵妃啊,你来问吧!” 涵妃一怔,心跳如鼓,冷汗阵阵:“皇、皇上……” 昌国公悄悄看向女儿,暗暗使了个眼色:怎么回事? 涵妃哪里敢跟他在广元帝面前搞小动作?没来由的便觉得心虚。 广元帝轻轻一咳,笑道:“昌国公,你教了个好女儿啊!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皇上恕罪!”昌国公心中一凛,忙向涵妃低声喝斥:“娘娘,皇上要问什么,请娘娘转告微臣。” 不就是问句话吗?有什么至于这么为难?昌国公心中老大不满! 涵妃心里也气急败坏,心道:若能问的,我又怎么会为难?这话,叫我如何问得出口! 涵妃把心一横,低垂着头只做没听见、没看见,沉默以对。心中焦躁:朱三公子的人,为什么还不来? 广元帝眸底深处渐渐涌起冷意,微微冷笑道:“罢了!涵妃既然不肯问,朕来问,也是一样。昌国公,三十年前在西北边境,你杀良民百姓冒充军功、甚至有一次尽屠沙棘镇的时候连胡人派来的使团也尽数杀光,可有此事?” 昌国公身心大震,猛然抬头瞪向广元帝。 四目相接,火光闪射。 昌国公忙做镇定:“皇上,这是从何说起?绝无此事啊!” “是吗?”广元帝冷笑,冷冰冰道:“难道不是因为此事,朱三公子拿住了你的把柄,逼迫你投向了他,又命令你的女儿在宫里兴风作浪,甚至对朕暗下毒手吗?” 昌国公和涵妃不约而同脸色大变,震惊的瞪向他! 昌国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背后冷汗涔涔,一时不知所措。 涵妃则心乱如麻: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广元帝投过去一抹鄙夷不已的目光,冷冷道:“朱三公子昨天夜里,已经死了!他和他的手下们,全都完了!昌国公,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皇上!”昌国公瘫软哭倒在地,痛哭流涕道:“臣冤枉,臣冤枉啊!臣是被他胁迫的,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啊!” 广元帝哪里还想听他的话?别说他投靠朱三公子暗害自己,企图颠覆大周江山自己不能容忍,便是三十年前那些罪状,也足够将他杀好几次头! 这个国公的爵位,他原本就不该得! 若不是因为他,胡人与大周未必会弄到死仇的局面。若非李赋一举平定,更不知要侵扰大周多少年不得安宁,不知要往西北投多少的兵力与钱粮财物!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来人,把昌国公带下去!”广元帝冷冷挥手。 惊惧惊恐之下站都站不起来的昌国公一路痛哭哀求的被人带了下去,涵妃只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再看,反而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广元帝。 “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涵妃轻轻的道:“我们以为算计了皇上,其实,一切都是皇上设下的局,对吗?” “不完全对,”广元帝淡淡道:“一切是朕与贵妃设下的局。” 他朝锦绣帐幔后的隔断方向望去。 连芳清慢悠悠的走出来,来到他身边,向涵妃淡淡一瞥,笑道:“涵妃,好久不见!” 涵妃的心仿佛挨了重重一锤,痛得熬碎掉了!不由得向后踉跄顿了两步。 瞪着连芳清,她的眼睛变得通红,像淬满毒液的毒蛇。 她突然哈哈的大笑起来,指着连芳清笑道:“为了让本宫上当,你竟然傻到拿自己做饵,心甘情愿被朱三公子抓走了?朱三公子有没有好好的招待你?他碰了你没有?有没有叫人碰你?在那儿待了那么多天,你居然还有脸回来!居然还以为皇上会像从前一样疼你宠你?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连芳清脸色微变,轻轻一哼。 “你挑拨这些也没有用,”广元帝一脸坦然淡然,甚至都懒得喝斥她住口,携着连芳清的手,冷冷道:“朕和清儿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朕有多爱清儿,也不是你所能理解。别说清儿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纵然有,朕这一生一世,也只会要她一个人!她,就是朕的皇后,唯一的女人!” “为什么!”涵妃凄厉的尖叫着,艳丽的妆容令她的脸看起来变得狰狞,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睛中流出来,含泪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能对她说这样的话!我对你的心一点也不比她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被朱三公子要挟,可即便我帮着他,也从没想过要害你性命啊!我跟他提的唯一条件,就是不能伤害你!皇上,你怎么能这样待我!” 1548.第1548章 朱三公子临死的话 涵妃凄凄楚楚,痛苦哽咽不止。 广元帝面色一冷,冷冷道:“你这番话真叫朕恶心!朕不会喜欢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燕嫔、祥贵人、琳贵人,她们何其无辜,你说杀就杀了,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她们得罪我在先,还跟我抢皇上,是她们该死!”涵妃恨恨道。 连芳清简直无语,冷冷道:“你跟本宫抢皇上,本宫早就该弄死你了!” “你以为你不想吗!”涵妃尖声叫道:“连芳清,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装!哈哈,皇上富有天下,你一个掉进过狼窟的女人,你真的以为皇上这辈子会只有你一个吗?别做梦了!等到将来,有比你更美、更年轻、更合乎皇上心意的女人出现,你就会明白我了!到时候,你一样会变得蛇蝎心肠,会除她们而后快!我做了鬼,也会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你们的结局!” 连芳清嘲讽一笑,道:“那等你变了鬼,记得不要闭眼!别把所有的人都想得跟你一样!不过,也怪不得你,你父亲那样的人品,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你又能好得到哪儿去呢?本宫会和皇上白头偕老,可惜,你看不见了!” 涵妃恨恨瞪着她,怨毒无比。 广元帝冷笑扬声:“将这贱妇带下去!” 善后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宫里属于朱三公子的人马已经被连根拔起,涵妃被废黜妃位杖毙,昌国公父子赐白绫,合家流放五千里远至辽东。 而其他那几家跟朱三公子有牵扯的,也被广元帝找出了各种各样的错处拿下,首犯斩首,家眷统统流放! 其他朱三公子还没有来得及动用的要挟证据,广元帝也没再追究当事人,亲自点了一把火将东西烧了。甚至知晓这份东西存在的人也只有李赋等几个心腹。 燕嫔、琳贵人均追封为妃,对她们的娘家少不了一番赏赐抚慰。 两家人伤心之余对朱三公子和昌国公府恨之入骨,有没有派人在流放路上给柳家的人使绊子,或者索性杀人泄愤,那就不得而知了。 宫中经历一场浩大风波,剩下的贵人、美人们都老实了许多,也沉默本分了许多,去长春宫给连芳清请安的时候,那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样子,看的连芳清都觉得累。 莲贵人那日在景和宫惊吓过度,一病不起,仍然缠绵病榻。 据说如今的莲贵人,身边片刻都不能离了人,也不能听人大声说话,否则就吓得面如土色的尖叫颤抖不已! 她所住的宫殿,晚上通宵必须得灯火通明,饶是如此,她夜里也总要惊醒至少三回,尖叫或是哭喊连连,折磨得一干宫女太监们苦不堪言。 广元帝以及连芳清等都明白,莲贵人,这是彻底的废了! 人各有命,众人同情之余也只能叹息两声,连芳清给她身边加拨了人手,时不时命和姑姑过去看望过问一二,不让下边的奴才们糟践了她,也是尽了情分了。 至于淑太妃和朱夫人母子几个,在涵妃“掌控”宫里的时候曾经要求出宫去找朱三公子,不知朱三公子出于何种目的并没有答应。 广元帝事后得知,便将淑太妃和朱夫人送入皇家寺庙清修,将璃王那两个儿子打发到宗人府圈禁高墙。 他们既然闻风就想动,也怨不得他无情。 威宁侯府中,李赋却依然有些心事重重。 他没有瞒着自家娘子,向她道:“朱三公子自尽前说了句话,他说,一切还没有真正结束,他虽然输了,但最后的赢家未必就是广元帝!也许最后,没有人会赢!娘子,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连芳洲也是心里一凛,诧异道:“难道说,他还留有后手?还真别说,这倒像是他的风格!” “我也是这么想,”李赋皱眉,道:“可我想不出来,他这后手令他如此笃定?我排查过,他的心腹、得用的爪牙都没有漏网之鱼,会不会这话就是他故意说的,故意扰乱咱们心绪?” 连芳洲沉吟片刻,叹道:“或许有此可能,不过我觉得,朱三公子要神不知鬼不觉安排一枚咱们不知道的棋子,未必就做不到!不过,不管是什么棋子,总会有自动暴露的一天,既然没有线索无从找起,不妨就等。这消息,皇上知道了吗?” 李赋摇摇头,道:“没头没尾的话,叫我如何跟皇上说,万一只是朱三公子的恶作剧,岂不是连累皇上白白记挂?” “可万一是真的呢?还是说一声吧!”连芳洲便道:“不如,我进宫跟贵妃说一声?” 李赋一笑:“也好!就让贵妃转告皇上吧!” 薛神医进了两趟宫,便传出皇上龙体因为之前调养得极好,所以基本已经无碍的消息。 之前之所以说或许要一两年身体才能调养的好,是因为他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将朱三公子一伙一网打尽,故而这个时间段不得不拉得尽量长一些。 如今后患已除,经过登基以来种种作为,朝局大体上已经稳定下来,再无后患之忧,他可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要光明正大的跟她在一起,而不是天天晚上去爬长春宫的墙。 消息传来,自涵妃之变后一直显得有几分死气沉沉的宫中,仿佛一潭死水注入了一股活的清泉,多了几分生气。 贵人、美人们也打起了精神,注重穿着打扮起来了。 不过,众人打扮归打扮,却没有谁敢主动往广元帝面前凑,顶多盼着去贵妃那里请安的时候能够偶遇皇上,跟皇上说上几句话便暂时心满意足了! 被涵妃吓破了胆的她们,又怎么敢挑衅比涵妃更加位高权重的贵妃? 况且,贵妃娘娘跟涵妃又不同,那真的是皇上的心头肉。 最近,皇上夜夜都在长春宫就寝,已经连续半个多月了! 又说贵妃娘娘在朱三公子一案中立了大功,赏赐更是连绵不绝的往长春宫里送。 眼下已经十一月下旬,各地进贡的贡品陆陆续续也都送到了京城。今年又是新帝登基过的第一个新年,各地对贡品的数量和质量也更为重视。 1549.第1549章 盛宠 而这些东西,皇上过了目,便往长春宫中送,让贵妃娘娘先挑选留下喜欢的,然后再送往皇上的内库登基入库。 甚至有的时候皇上根本没过目,直接便送到了长春宫。 或者有的东西贵妃没挑,皇上却觉得比较合适贵妃,也都指明赏了下来。 众人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的心里,真正疼宠的至始至终只有贵妃!谁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才会起了心思跟贵妃争宠! 恐怕贵妃还没有动手,皇上已经先动手了! 这日,众人在贵妃这儿陪着说话,小廖子又领着一溜小太监笑嘻嘻的给贵妃娘娘送东西来了。 “今儿辽东的贡品送来了,皇上特意挑了些给贵妃娘娘送来,请娘娘过目!”小廖子陪笑讨好着说道,狗腿子样十足。 “多谢皇上,皇上有心了!”连芳清微微含笑。 小廖子躬了躬身,便示意小太监们一样样的将东西放下,打开。 连芳清虽爱这些东西,可是广元帝赏给她的实在太多,别说她一个人了,便是将连、李两家尽数奢侈的养活三代都不成问题! 原本,她私下里笑着同广元帝说过,不必这么张扬的赏给她东西了,她需要什么自然会找他要。 广元帝却说,就是要张扬,而且,这还不算张扬,他会更加张扬!他就是要做给所有人看,让外臣们看到死心,再也生不出将自家女儿送进宫做嫔妃的念头! 也让宫里这些大大小小的贵人、美人、乃至心比天高的宫女们都看着,最好死了心,就算不死心,起码也能安分点不是? 连芳清想了想,觉得好像他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 两个人的将来,当然不能他一个人去筹谋,至少,她得主动配合啊! 于是,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宠爱,明里暗里还有推波助澜的架势。 两名小太监抬着一只几乎半人高的木箱子,打开一看,全是辽东出产的上好皮子,火狐、白狐、雪貂、紫貂数块,皆是通体纯色不含一丝杂质,毛色油光呈亮饱满,用来做皮裘最好不过;还有好几块上好的鹿皮、麂皮,也是做靴子的极品。 两名小太监手中各捧着一个尺余长的大盒子,装的是极品的鹿茸。 又有百年的老山参六支、虫草、雪蛤、辽东所出极品的淡水珍珠二百余颗、玉雕摆设数件…… 直看的众贵人、美人们饶是歇了心思不敢同贵妃娘娘争,也不自禁的起了暗暗羡慕之心。 加上有心巴结贵妃娘娘,各种惊叹、惊赞的话更是不要钱的送出。 “皇上可真疼贵妃娘娘!” “这样的好东西,也只有贵妃娘娘才配得上!” “贵妃娘娘真好福气!” 连芳清始终微笑着矜持的听着,连谦虚都没有一句。 看过之后便命和姑姑带人接收过来,向小廖子笑道:“回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宫很喜欢他挑的东西!皇上在忙什么?今晚还过不过来用膳?” “奴才正要禀娘娘知晓呢!”小廖子陪笑着道:“皇上说了,如今天黑的早,晚上也冷,娘娘身子弱,总往外走不太方便,从今儿起,以后晚膳就不需娘娘去乾清宫那么麻烦了,皇上会过来!皇上还说,他今晚吩咐御膳房准备了菜肴,娘娘这里什么也不必预备了!” 众嫔妃听得心里阵阵的直发酸,心却一阵一阵的灰冷下去,偏脸上还要努力的洋溢着柔顺恬淡的笑容。那滋味究竟如何,也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连芳清听了小廖子的话眼睛一亮,双眸亮晶晶的笑道:“哦?不知皇上预备了什么好东西?” 小廖子呵呵陪笑道:“这个奴才可不知,娘娘等着便是,皇上说娘娘肯定会喜欢的!” 连芳清一笑,道:“他比我哥哥姐姐还更知我的喜好呢,他准备的东西,我自然喜欢的!” 两人说笑几句,小廖子便恭敬告退,至始至终连眼角也不曾朝那些贵人、美人们瞟去一下下。 那就是些摆设,而且是很快就会被撤下去的摆设,理会她们做什么? 连芳清这才看向众人,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贵妃娘娘下了逐客令,谁也不好意思再留,只得酸溜溜的陪笑起身告退。 走出乾清宫的时候,众人比平日里更沉默了。 “赵妹妹,可有空,不如,上我那儿去坐坐?”赵美人施施然的,正要回自己的寝宫,李贵人忽然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含笑邀请。 赵美人回头看向她,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也好,那就叨扰李姐姐了!”赵美人笑道,与她同行。 李贵人有一次差点儿被燕嫔当做棋子利用招惹涵妃,赵美人见这么多嫔妃中唯有她是真的心思单纯,心地也好,一时不忍竟打破了自己低调自顾的原则,帮了她一把,李贵人感激在心。 后来有一次,李贵人去她那拜访,无意中看见她写的诗,那是真正的惊才绝艳,十个莲贵人也比不上,不由大感诧异。 赵美人暗自苦笑,那是她闲着没事的时候随手写下的,一时来不及烧毁,不想却被李贵人给看见了,只得求她帮自己保密,千万不要说出去。 对救命恩人的小小要求李贵人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笑着答应了。 而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也越发的亲密亲近起来。 李贵人这才发现,赵美人会的,可不仅仅是作诗!她的画、琴技都十分出色,针凿女工也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她还做得一手好菜! 李贵人目瞪口呆! 赵美人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告诉她道:“这都是我在嫡姐身边服侍的时候做了她的伴读跟着学的,只不过,家里人并不知我学的如何,也就只有你知而已。” 李贵人是嫡女,闻言不由对她大起同情之心。 这话道尽了多少心酸,同样在后宅成长的李贵人如何不知? 从此之后,两人越发亲近。 赵美人在所有人当中,低调得令人几乎不注意她的存在,李贵人与她走近之后,也跟着她一起低调。 1550.第1550章 打算 两个人倒是看了无数场热闹,也避开了大祸,可算得上先见之明了。 只是,如今宫中隐患已除,朝中隐患也除了,皇上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有的问题,必须得面对,已经避无可避了。 永和宫偏殿中,李贵人轻轻一叹,剪水双眸看向赵美人,幽幽的叹息道:“赵妹妹,你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你说,这往后,我们该怎么办啊!” 赵美人微微一笑,道:“李姐姐是怎么想的呢?” 李贵人眉心紧蹙,苦笑叹气道:“还能怎么想呢?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早就知道皇上和贵妃娘娘如此恩爱,我是说什么也不肯进宫的!可是,现在咱们都已经进宫、成了皇上的人,还能说什么?我也不敢奢望跟贵妃娘娘比,更不敢想什么争宠之类的!我,我只想皇上垂怜,让我有个儿女傍身——不,不要儿子!只要女儿就好!将来长夜漫漫,也不至于太过冷清凄凉,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李贵人心里一酸,眼眶也微微的湿润起来。 皇上如此待贵妃娘娘,只要是眼睛没瞎的都看的清清楚楚,皇上这是要立贵妃娘娘为后呢! 即便皇上将来会对贵妃娘娘变心,取而代之的也不会是跟贵妃娘娘一样到得那时红颜老去的自己这些人,而是必定会有更加明媚鲜妍的妙龄美貌少女们! 只有自己这些人命最苦,注定这辈子是不会再有希望了的! 赵美人听得也不由一叹,却又打趣笑道:“姐姐好不知羞!生儿生女这种事情得看天意,哪里是人说了算的?姐姐说想要女儿,就一定是女儿啦?” 李贵人方才说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被赵美人这么一打趣,怔了怔,顿时双颊飞红,羞得“哎呀!”一声扑过去要拧赵美人的嘴,笑骂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光顾着取笑人家!” “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不敢啦!”赵美人咯咯笑着扭身躲避。 二人笑闹一阵,赵美人亦轻轻一叹,正色道:“李姐姐可知,我是怎样进宫的?” 李贵人一怔,睁着一双妙目看向她,示意她快说。 其实对这个问题李贵人早就心存疑惑,因为从赵美人平素偶尔提及在家情形看来,进宫这种好事是绝对轮不到她的。 果然,赵美人淡淡一笑,说道:“本来进宫的人选定的是我那嫡姐,是我使了些小手段算计了她一把,这才换成了我!我呢,也没有什么野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争宠!我只想在这宫里安安分分、平平静静的过这一生!我姨娘已经不在了,在这个世上,早已没了真正我在乎的亲人,我谁都不必顾及,只要顾好我自己就好!宫里再怎样,也比在那府中要好得多!至少,可衣食无忧,凭我的本事,自保绰绰有余。如果皇上的宠爱会惹来麻烦,我宁愿他一辈子都不要宠幸我!若留在那府中,将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嫁给半老头子做填房,而这,也得看我嫡母的心情!你说,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赵妹妹!”李贵人听得心里越发酸楚,轻轻叹道:“你,真是委屈你了……” 赵美人一笑,道:“命数如此,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只可惜了我姨娘去得早,不然……我自另有一番计较,叫他们绝不敢随意欺负了她……” 说毕,也是轻轻一叹。 李贵人看她一眼,脸上忽然又是一红,咬了咬唇,片刻轻轻说道:“可是,可是这样,这样一辈子都……跟那什么,守活寡没什么两样,妹妹你甘心吗?” “我甘心。”赵美人这一次没有打趣李贵人,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心甘情愿!男人有什么好的!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为何要让男人白白拖累带坏了我?嫁了男人,还得做牛做马的服侍他以及他全家,还得看着他去别的女人那里,跟别的女人生儿育女……这种日子,我一点儿也不想过!这个世上,又几个女子能有威宁侯夫人、贵妃娘娘那样的运气呢?就是贵妃娘娘,说句不太好听的、僭越的话,这将来的事儿,也还难说呢!毕竟,那是皇上!” 李贵人不由得小脸白了白,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都有点儿毛毛的,还真是,真是——” 赵美人“扑哧”一笑,忙笑道:“我说的是我,可不是姐姐!姐姐与我,不一样的!你是家中得宠的嫡女,父兄又出息,有娘家做靠山,有什么可怕的?我与你……是不同的!” “如今哪里还说得上这个?”李贵人叹道:“如今咱们两个还有什么分别?还不是一样!我娘家父兄再出息,又如何跟贵妃娘娘的兄弟姐姐相比呢!” 赵美人沉默片刻,抬眸看向她,道:“李姐姐,你是真心找我出主意?” “是!你向来比我聪明,好妹妹,你快说说,咱们该怎么办!”李贵人连忙说道。 赵美人微微一笑,便道:“眼下,咱们什么都不必做,一个字,等。” “等?等什么?”李贵人微怔。 赵美人悠悠的道:“眼下,还说不好!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我想,应该快了吧!皇上身体既然已经休养好了,立后之事最迟明年肯定会有人提及,咱们就等到那时候,看看是谁当了皇后再说!” 李贵人困惑的眨了眨眼睛,默默思索了半响,依然摇了摇头苦笑道:“妹妹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不明白!妹妹能不能说的仔细些?” “好姐姐!”赵美人笑道:“有些事情我现在也不敢确定,都是我猜的,这可怎么好说呢?姐姐若是信得过我,等着便是!横竖,也没有多长时间!” 李贵人便笑道:“你的话我当然信得过,就是心里有点儿好奇罢了!也罢!既如此,那么我就等着!”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不觉夜幕降临,长春宫中灯火璀璨,广元帝正陪着连芳清用膳。 1551.第1551章 太皇太后的娘家人 作日从西北草原那边送来了一批活羊,圈养在西苑中。今日他便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一道烤全羊,配上几个精致小菜,全是一做好离锅便飞奔送往长春宫,滋味正好。 那羊烤的金黄油亮,用刀子切开皮肉,热气挟裹着肉香酥香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咬一口,鲜美多汁,皮酥肉嫩,连芳清赞不绝口,直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全羊。 广元帝见了不禁失笑,他送她那么多的奇珍异宝,也没见她这么开心,区区一个烤全羊而已,便笑得如此满足,她难道不知,那些奇珍异宝可以换无数烤全羊了吗? 还真是好哄啊! 结果,广元帝的腹诽次日就遭到报应了。 连芳清心思一动,觉得皇上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也该有所表示才对,心血来潮次日便决定亲自下厨,为他炖了竹荪龙眼鸡汤。 待他来了,巴巴的送上来显摆。 说实话广元帝还从来没有尝过爱妃做的饭菜,听她说是她自己亲自动手做的,心中更是欢喜,还没动筷子便先叫人盛汤要尝尝。 连芳清见他喜欢,心花怒放,哪里需要旁人动手?自己亲手为他盛上了,送到他的面前。 广元帝笑着端起,饮了一口,顿了顿,脸上表情就有点儿微妙。 连芳清一双妙目轻轻眨了眨,看向他,有一点点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好喝!真是太好喝了!清儿手艺真是好!”广元帝笑着赞不绝口。 连芳清提起的心这才放下了,顿时欢然笑道:“那是,我虽没下过厨,可见也见多了啊,这么简单的事情哪里难得到我?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经常给你做!” “不用!不用!”广元帝差点儿被呛到慌忙的说,见连芳清看过来,便放下碗,握着她的手含情脉脉的微笑道:“那样清儿会累着的,朕心疼!你只要好好的享受朕对你的宠爱就可以了!” 连芳清脸上一红,笑着将自己的手挣脱回来,“那我岂不是……太没用了……” “怎么会!”广元帝忙又笑道:“没你在身旁,朕批阅奏折都没了精神,你陪着朕,便是大功臣!” 连芳清不由咯咯直笑:“这是什么歪理!叫人听见了岂不笑掉大牙!” 广元帝不以为意一笑:“他们懂得什么!” 见连芳清欲要尝那鸡汤,慌得连忙护着,笑道:“这是给朕炖的,清儿不能喝!” “小气!”连芳清撇撇嘴:“我只尝一口好不好!” “不行,这是朕的!”广元帝笑嘻嘻的,连喝了两碗,那汤就差不多见了底,便笑道:“剩下着点儿有些凉了,你别喝了,小心喝坏了肚子!”不由分说便将那一碗汤往旁边推了推,笑着给她夹了一筷韭芽银鱼,笑道:“吃这个!” 连芳清一笑,亦不再纠结自己的汤。 广元帝在心中评价爱妃亲手炖的汤:除掉没放盐这一点,还是不错的……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正与身边一位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说着话。 这少女叫徐淑华,是她娘家的侄孙女儿。 这次进宫,当然不仅仅是陪她这个老婆子说话这么简单。 娘家那边也递来了话,想让她从中做主,让广元帝纳了徐家女孩儿为妃。 太皇太后也明白娘家人的顾虑和焦急,理解他们的做法! 说来她便忍不住要叹气:谁叫她无子呢? 偏偏与她有母子养育情分的先太子又去了,如今这个孙儿,跟自己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尊敬是有,但亲近却无! 将来自己驾鹤西去,徐家,还能得到他的照拂吗? 而如果徐家有女孩子成了他的妃子,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 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只要徐家女孩子足够好,相信他是不会不顾及情分的! 然而,这位孙子皇帝,跟他的祖父、父亲都不一样…… 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也都看出来了,他心里眼里除了他那位清贵妃,哪里还有别人? 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多名堂来了,连身体有疾这种玩笑都敢开! 如今后患已除,大局已定,他多半是要向众人摊牌了。 太皇太后可没忘记,从前他还是皇孙殿下的时候就口口声声这辈子只娶清儿,如今看来,似乎依然未改初衷。 在这种情形下,自家女孩儿进宫又有何用处?只怕反倒会更惹得广元帝厌恶罢了! 可这话根本没法跟娘家人说,一来广元帝并没有在她这个皇祖母面前挑明了他的意思,二来就算说了,娘家人也必定不会相信的! 于是,在太皇太后万般的无奈和不情愿下,这位侄孙女儿徐淑华这日便打扮妥当进了宫。 说是要留下陪她小住一阵子,此事广元帝和连芳清都是知道了的。 这日广元帝来慈宁宫请安,便见到了徐淑华。 徐淑华穿着一袭鹅黄色的绣花裙衫,梳着垂髾,只简单的绾了一根白玉钗,越发衬得整个人清雅脱俗,站在这锦绣辉煌的宫殿中,被一群宫女太监们衬托得十分醒目,如一支绽放在水中央的洁白水仙。 只是,进来的广元帝却仿佛并没有看见她一样,拱手弯腰笑眯眯的向太皇太后请安后,就坐在一旁与太皇太后说笑起来。 徐淑华摆出的矜持而高雅的姿势就有点儿尴尬,身子微僵,唇畔的浅浅笑意也微微的僵住,瞟了广元帝一眼,微微咬唇。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委屈。 作为明着冲着妃位、实则奔着后位来的徐家嫡女,又怎么可能不经过一番精挑细选与种种教导? 在众姐妹中,她无疑是出挑的、令人羡慕不及的!虽然,在京城闺秀们中她并没有什么名气,那是因为她深居简出的缘故。 否则,她有信心,在这京城中闺秀排名,她绝对在前三! 可是,今日精心打扮了的她,却被广元帝华丽丽的无视了! 徐淑华没有出声,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安安静静的侍奉在太皇太后身旁。 直到太皇太后感觉口渴端起面前的茶杯欲要饮茶的时候,徐淑华方轻轻柔柔的微笑着唤道:“太皇太后,这茶只怕凉了,让淑华替您换一杯吧!” 1552.第1552章 心思 广元帝这才抬眼看向了她,神色不动。 太皇太后本来就不赞成娘家姑娘趟这趟浑水,也就有意的没有向广元帝介绍徐淑华。 一则,是向广元帝表态:这个真的不是她的意思,但是她也是徐家的人,老父亲和兄弟们的面子她不好驳;二则,也有让徐淑华知难而退的意思——人家对你视而不见,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可是,娘家这位侄孙女儿显然并不甘心。 “好孩子,你有心了!这种粗活儿哪里用你呢!”太皇太后一笑,示意燕姑姑换茶,不得不向广元帝含笑道:“皇上,这就是哀家娘家的侄孙女儿淑华,之前与皇上和贵妃提过进宫陪哀家住一阵子的!淑华,还不快上前见过皇上!” 广元帝笑笑点头,徐淑华便婷婷袅袅上前,盈盈屈膝福身,道:“臣女徐淑华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平身吧!”广元帝笑嘻嘻道:“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太皇太后平日也没个亲近的人说话,既来了,就多陪陪她老人家!” “是,皇上!”徐淑华精神微振,连忙含笑点了点头,微笑道:“臣女一定会好好侍奉太皇太后,让她老人家天天开开心心的!” “到底是太皇太后娘家人,说话也贴心!”广元帝大笑着,很是满意的样子。 徐淑华亦矜持的微笑着,双颊点染上淡淡的红晕。 她正斟酌着要如何引得广元帝更深更大的兴趣,广元帝对她却已经失去了兴趣,向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清儿今早来过了吗?”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反问道:“这是怎么问的?来过又怎样?没来过又怎样?” 广元帝便笑道:“她若没来过,朕便在这儿等她,等会一块儿走;她若来过了,朕想去看看她,眼看要过年了,她还没料理过那些琐碎事,朕不放心!” 太皇太后微笑道:“皇上不必操心,这宫里人虽不少,结构却简单,清儿又聪明,难不倒她的!她今儿已经来过了,皇上惦记着她,便去吧!” 广元帝便起身,笑道:“得,那朕就走了!皇祖母这里有人陪着聊天侍奉,朕也放心了!” “皇上孝心,哀家一直都知!”太皇太后一笑,便道:“去吧!一时不见你的清贵妃,你又该急了!” 广元帝也没否认,笑着就告退走了,至始至终没有再瞧徐淑华一眼,好像她真的就只是个来陪太皇太后解闷说话的似的。 徐淑华心里一时气闷。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来了宫里这两日,你也看见听见了?皇上有多宠他那位清贵妃,淑华,算了吧!哀家可帮你在皇上面前进言几句,让皇上给你指一门好亲事,难道不比在这宫里挣扎强?哀家熬了一辈子,实在不愿意看到你走上哀家的老路!况且,说句不好听的,哀家这结果啊,还算是极好极好的了!可哀家,又得到了什么呢……” 徐淑华垂首沉默不语。 心中默默的道:您得到了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的尊荣,天底下女人的最尊贵的荣耀。如果我也能得到您如今拥有的一切,那便什么都值了!我的人生,正该如此!何况,皇上这么年轻,这么英俊…… 徐淑华明白自己的使命,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广元帝的女人,今日见到他之后,脑中模糊的映像一下子便具体而形象了起来!芳心也不自觉的悄然而动:她爱的,是自己的夫君,有何不可? “姑祖母,”徐淑华轻轻的说道:“这……这也是老太爷、祖父他们的意思,淑华,淑华……” “罢了!”太皇太后见她虽语气为难,实则搬出了挡箭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既然执意如此,那便由着她去吧! “你也有你的难处!”太皇太后叹道:“可是,此事绝非容易,你要想清楚了!哀家不管你打算怎么做,第一,不可给徐家脸上抹黑,第二,不可起害人之心,尤其针对清贵妃,否则,哀家也救不了你!” 徐淑华心中一喜,明白太皇太后这是默许自己了。只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徐淑华便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懵懂的看向太皇太后,轻轻道:“姑祖母,您是皇上的祖母,这种事,有您一句话还不什么都有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太皇太后皱了皱眉,摇头道:“皇上与哀家虽有祖孙名分,可皇上自幼与哀家便不算亲近,这事儿,哀家还真不好插手。否则到时候,就算他勉强收了你,也落不着你的好处!倒不如让他来哀家面前开这个口,你岂不是也有面子?咱们徐家也有面子!” 这倒也是!徐淑华顿时露出几分了然和自信,便笑道:“还是姑祖母想得周到!只是,淑华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好多时候还需要姑祖母指点,姑祖母您可一定不要吝啬啊!” 太皇太后微笑点头:“那是自然!需要哀家如何帮你,你不必见外,只管明言便是!” 徐淑华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喜滋滋的屈膝谢恩。 太皇太后面上笑着,心中却暗叹。 徐淑华其实早已有了计较,当下便笑着跟太皇太后说,下午她想去长春宫拜访清贵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 这位清贵妃不管出身、容貌、脾气性情、才情如何,她既然能独宠后宫,将皇上哄得团团转,肯定有起过人之处。她只需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就有了至少五成把握与她一争。 太皇太后眉头又微微蹙了蹙,沉默片刻方点了点头,慢慢说道:“按说你进宫之后去拜访贵妃,也是应当的礼数!那便去吧!” “是,”徐淑华见太后没有阻止自己,心中更喜悦了两分,便又趁势笑问道:“不知姑祖母可知贵妃娘娘喜欢什么?侄孙女儿头一回拜见贵妃娘娘,总不好空手上门啊!” 太皇太后一笑,道:“贵妃性子随和,并不是个挑剔的!再说了,宫里什么没有?皇上恨不得把一座内库都送给了她,她那儿好东西多的去了,你也不必在那些上头动心思,送些小玩意表表心意便可!” 1553.第1553章 拜见贵妃 太皇太后这也是在提醒徐淑华:还是别争了! 徐淑华哪里顾及这个?只觉得太皇太后太过悲观,是故意这么说想要阻止自己,只做没听出来,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笑道:“那么,我就送我自己做的两个香囊、亲手绣的两块手绢,您看如何?” 太皇太后也死了心了,打定主意由着她去折腾,自己只管一旁瞅着别让她闯出祸事来便是,点点头道:“就这样吧!” 广元帝来到长春宫,抱着自己的女人亲热缠绵,惹得女人身子发软,脸上发红,大发娇嗔。广元帝撩得心痒痒,恨不得又按住她再来一回。 闹了半响,和姑姑进来回事,连芳清吩咐打发了,一转头,看见广元帝笑吟吟的在看自己,便嗔他笑道:“看什么?还没看够呀!” 广元帝笑着又将她捞入怀中,笑道:“嗯,不看了!看来看去也看不到里边,没趣,还是留着晚上再看吧!” 连芳清呻吟一声捂着脸,闷哼哼道:“皇上……” 广元帝自从发现逗她脸红很有趣之后,这便成了他平素最喜欢的一项活动,非要把她逗得极不好意思的往他怀中躲才罢休。 今日也是一样,见她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了,方大笑着摆摆手道:“不说,不说这个了!还是晚上再——呃,朕什么都不说了!咱们说正经事!” 连芳清见他一下子摆出正儿八经的神色不由好笑,轻哼道:“那还不快说?不是正经事,你就回你的乾清宫去吧!” 广元帝笑笑,嗓音转而低沉:“皇祖母娘家来人了,你也知道了吧?” 连芳清有点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知道啊,皇祖母前日打发人来说了,说是她娘家的侄孙女儿进宫陪她小住几天,有什么——你是说,那位徐小姐,是冲着你来的?” 连芳清正要问“有什么问题吗?”话到一半总算明白过来了,脸色微变瞪着广元帝。 广元帝笑道:“算你还没糊涂透顶!不过,有句话还是说错了,那不是冲着朕来的,是冲着大周皇上的后宫来的,哼,没准,就连皇后的位置,人家也有胆子想一想呢!” 连芳清幽幽一叹,说道:“人家家世强大,靠山又硬,胆子比别人肥一些也没什么稀奇的!” 广元帝笑道:“那么清儿可有什么主意了?” “臣妾能有什么主意?”连芳清翻给他大大一个白眼,说道:“是皇上有什么主意才对!你不理会,她便是心气再高也无用!只是,最好皇祖母不要插手,不然——” “朕会寻个机会跟皇祖母说一声。”广元帝眸光微敛,淡淡说道。 原本,他不想这么快就说,最好一切等到水到渠成,现在看来,得变一变了! 下午的时候,徐淑华在燕姑姑及贴身丫鬟碧桐的陪伴下去了长春宫给连芳清请安。 连芳清待她倒是客客气气的,她送的礼物也收下了,亦回赠了礼物,说了片刻话,徐淑华便告辞了。 “贵妃娘娘平日里不知有些什么消遣?臣女闲了,也可过来陪陪贵妃娘娘打发时光,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嫌弃才是!”徐淑华走前客客气气的含笑道。 连芳清便抬眸,深深的朝她看去。 徐淑华原本还婷婷袅袅、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从容典雅,可是很快,就在连芳清的注视下有点站不住了。 不自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脸上的笑意也变得勉强和吃力,她甚至有些恼羞:这么盯着她看算什么? “莫非臣女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贵妃娘娘这般盯着臣女瞧……”徐淑华勉强笑着问道。 “没什么!”连芳清笑了笑,笑赞道:“徐小姐长得真是天姿国色,这通身的气度气质一看就是出身名门,本宫一时看出了神竟失礼了!” 徐淑华心头微松,便笑着谦虚道:“贵妃娘娘谬赞了!臣女哪里及得上贵妃娘娘的风采呢?在这宫里,谁不知贵妃娘娘是独一份的!” “徐小姐真会说话!”连芳清又笑道:“本宫爱清净,徐小姐陪着太皇太后便是,不必来本宫这里。若是实在闲得很,不如去乾清宫陪皇上说说话吧!皇上会下棋,也懂得欣赏琴棋书画,陪皇上说话,可比陪本宫说话有趣的多了!” 徐淑华心头大震,脸色微变,竟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心内又气又臊,又不敢发作,低垂着眉目站在那里,半响方勉强涩声道:“娘娘……说笑了!臣女,臣女怎么会,怎么会……呢……” “说的也是!”连芳清仿佛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笑道:“便是宫里的嫔妃们,也没有敢随意往皇上跟前凑的,徐小姐是客人,更不会如此了!倒是本宫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徐小姐见笑了!徐小姐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臣女不敢!贵妃娘娘也是好意提点,臣女感激不尽……”徐淑华连忙又陪笑。 “那就好!徐小姐想必还要回去陪太皇太后说话,本宫就不多留了!”连芳清又笑道。 “臣女告退!”徐淑华巴不得这一声,匆匆施礼,狼狈退出了长春宫。 鲜儿、宁儿、玉枝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忍不住好笑,均笑道:“贵妃娘娘方才一番话说得可真痛快!奴婢们听了都觉痛快呢!” 连芳清轻轻一哼,傲然道:“不管她存没存打我男人主义的心思,我也得先下手为强防患于未然!你们几个都给本宫放机灵点,各处盯好了!” 鲜儿等都笑着答应。 徐淑华气血翻腾,脸红臊热,走了好一段路才慢慢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凌乱而急快的脚步也放慢了速度从容起来。 “燕姑姑,贵妃娘娘说话,一向来便是如此吗?”徐淑华轻轻问道。 燕姑姑是太皇太后当年从徐家带来的老人,看到徐淑华便觉得亲切。 虽然她明白太皇太后的苦心,同样亦能理解徐家人的无奈! 听见徐淑华问,想了想,便微笑道:“贵妃娘娘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加上有皇上宠着,在这宫里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又何须顾及他人的感受?” 1554.第1554章 心灰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听说,便是在皇上面前,她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忌讳回避的。往往皇上还要顺从依着她、哄着她呢!” 徐淑华轻轻“哦”了一声,神色变得更从容了。 原来她对谁都如此,那就好!那就不是单单针对自己了! 连皇上也敢肆意随意不懂忌讳?哼,她还真是敢呐!到底不是正统名门闺秀,不知晓其中利害。 如今皇上疼宠她,还在新鲜劲头上,自然也就由着她,将来盛宠衰竭,这些,可都是逃都逃不掉的罪证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得就是她这种人! 这种人,何虑之有?且看着她便是了!看着她自取灭亡! 徐淑华不由得更增两分信心,就连方才连芳洲说得那些令她心惊肉跳的刺耳的话,好像一下子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越对自己不善,不正说明她在心虚、在害怕吗?害怕被自己取而代之…… 燕姑姑冷眼旁观,察言观色,看到徐淑华信心大增、斗志昂扬的神情,不由得暗暗叹息,心里一阵纠结,也不知该做何想了! 太皇太后这边,平日里不太喜欢人打扰,广元帝以及后宫嫔妃们并非****都来请安,而是三日一来。 徐淑华再次见到广元帝的时候,已经在三天之后了。 这日一早,她早早的便起来了,用自己添加了茉莉花的西洋花露水泡了澡,又精心的梳了个朝云近香鬓,钗环还是挑选了自己喜欢并且适合自己的玉钗,发髻最高处又斜斜别了一把小巧的缠枝花鸟白玉梳,一头垂着小帘子似的一排两寸来长的银丝流苏,十分别致。 衣裳她挑选的是一套月白底银线绣竹叶纹的云锦广袖留仙裙,纤腰约束,广袖飘飘,身形纤侬合度,姿容恍若谪仙,便是不看容貌单看妆扮,亦显出十分惹眼诱人的风骨。 可是,这一次广元帝依旧没有多看她一眼! 而且,这次广元帝是与连芳清两人联袂而来的。 太皇太后看到他们两口子,一个对徐淑华故意视而不见,一个却又是眼前一亮仿佛惊赞,暗自苦笑叹息得有点儿尴尬。 因为,视而不见的是皇上,眼前一亮的是清贵妃,这分明,就是错乱了角色嘛! 二人请了安,太皇太后便笑着让他们坐下,含笑道:“如今就要过年了事情多且忙,天气又冷,你们有心就成了,不必往哀家这儿来的这样勤快!若是受了风寒,哀家会心疼的!” 广元帝和连芳清心中一暖。 广元帝面上线条便柔和了些,笑道:“皇祖母体恤,是孙儿和清儿的福气,只不过我们三天才来一次已经不合礼数了,哪儿能还少呢?除非皇祖母不喜欢看到我们!” “瞎说!”太皇太后一嗔,大家都笑了起来。 “臣女参见皇上、贵妃娘娘!给皇上和贵妃娘娘请安!”徐淑华上前行礼。 广元帝淡淡点头,道了声“平身”再无多话。 他决定了,今天就跟皇祖母摊牌,他虽然跟皇祖母算不上亲昵,但心中尊敬她却是真心的,而且,她对自己也还不错,对父王更是没的说! 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同徐家生出什么嫌隙来,惹得皇祖母伤心难过。 连芳清看到徐淑华这身打扮,心中十分不爽,看到广元帝递过来的眼神,便笑着娇声道:“皇上,你看,徐小姐这身衣裳可真好看呢,臣妾一进来便眼前一亮,瞧着她,差点儿都挪不开眼睛了!” 这话由连芳清口中说出来,太皇太后一怔不禁有些尴尬,徐淑华却是实实在在尴尬得红了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如果这话是广元帝说的,她也会尴尬脸红,但是心情绝对是兴奋而雀跃的! 广元帝笑着应了声“是吗?”这才抬眼朝徐淑华看过去,上下打量一眼,眸中波澜不起,却是向连芳清笑道:“是不错,可见徐小姐是花了心思的!清儿喜欢这样的衣裳吗?朕叫针线局给你做几身好不好?” “好啊好啊!”连芳清眼睛一亮,笑道:“我也要这样月白银色的,好看!” 广元帝却是笑道:“也要月白银色的,也做几套大红洒金、杏黄的,清儿穿红的更好看!这个,到底有点素了!” 连芳清小嘴一撇,撩了他一眼娇嗔道:“是穿了我自个心里喜欢,又不是单穿给皇上看的,我现在就是喜欢白的!” “好、好!你喜欢就好!”广元帝无奈笑着道。 饶是徐淑华从燕姑姑等人口中知道了清贵妃独宠六宫,然而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广元帝对清贵妃如此百依百顺!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徐淑华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里闷闷的,原本那自信满满的信心也一点一点的灰了大半。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身打扮有点儿可笑。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在三天前就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指望他一见钟情,至少,要眼里有她啊! 可他压根就没看她一眼,最后看的这一眼,还是清贵妃的提醒。 他们两个,竟如此肆无忌惮的讨论着自己的衣裳! 他竟如此——待她! 太皇太后见状心中也有些不自在,便笑着嗔了广元帝和连芳清一眼,无奈的摇摇头笑道:“瞧你们俩!整日黏在一起还不够,在哀家面前也还光自顾着说话!罢了,哀家也懒得再瞧你们了,赶紧离了哀家这儿吧!” 广元帝和连芳清等人都笑了起来。 连芳清面上一红,忙笑道:“这还不是皇祖母您平日里疼我们嘛,不然,我们也不敢的!是不是啊,皇上!” “是啊是啊,清儿说得对!在皇祖母面前,又不是外人!”广元帝也笑道。 逗得太皇太后哈哈的笑起来,笑道:“瞧这嘴甜的,怨不得哀家疼你们!” 又说笑几句,广元帝与连芳清便一同告退。 临走前广元帝又笑着说晚膳他会过来陪皇祖母一起用晚膳。 太皇太后便知他肯定是有事情要对自己说,笑着点头应了。 1555.第1555章 决定退出 他二人离开,太皇太后屏退侍奉的宫女太监们,招招手唤徐淑华近前身边去。 徐淑华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被广元帝和贵妃一通肆无忌惮的品评,早已快撑不住,此刻见太皇太后如此,眼眶一热,跪在她面前扑进她怀中哽咽着道:“姑祖母!” 太皇太后揽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轻叹道:“今日你可亲眼看见了吧?皇上心里眼里,除了贵妃娘娘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你今日这身打扮很适合你,将你的容貌、气质、仪态方方面面极尽完美的表现了出来,可是,皇上依然没有多看你一眼!就算他有故意的成分在里头,可他看向你的时候,眼中丝毫兴趣也无,哀家看的清清楚楚!淑华,你是徐家的好女儿,何苦要走这条路、葬送自己的一生呢?” 徐淑华从小也是掌上明珠、父母疼惜着长大的,她又样样出色,亦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闻言心中一痛,哽咽变成了低低的啜泣,越哭越是伤心。 太皇太后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方才所见以及自己所言,也没有催逼她,只是又将她揽了揽,爱怜的轻轻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安抚着。 徐淑华越哭越伤心,越哭越灰心丧气,半响,才断断续续,然后停了下来。 “姑祖母恕罪,我——” 她情绪激荡一过去,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端庄知礼,离了太皇太后怀里,拭泪起身,屈膝福了福便要请罪。 太皇太后倾身向前一把携住了她的手,将她拉着在自己身旁坐下,温和的含笑道:“咱们是嫡亲的姑侄孙,何须如此!淑华,哀家是真心为你好才会说这些话,不然,你进宫也好,不进宫也罢,哀家何必多事?” “淑华多谢姑祖母,”徐淑华抬起红肿的眼睛,泪光盈盈的问道:“姑祖母,淑华不明白,皇上对清贵妃,怎么会这么——,清贵妃,淑华并不觉得她有哪里那么出色,值得皇上如此相待!” 太皇太后不由轻笑出声,道:“那么哀家问你,威宁侯夫人跟昔年朱家的六小姐相比,谁更好?” 徐淑华心头一凛,连芳洲跟朱玉莹、乃至整个朱家的恩怨京城中谁人不知?朱玉莹最后落到那等有家不能回、身败名裂的下场,更是为各家后宅多笑话。不知多少家夫人小姐们将她作为反面教材引以为鉴。 要平心而论,威宁侯夫人自然是不如朱玉莹的,出身不如、教养不如、容貌也不如,可是,朱玉莹便是求为妾尚且不能! 人人都说威宁侯夫人泼辣彪悍,一等一的妒妇。然而如果没有威宁侯支持,她又如何妒得起来? 姑祖母的意思,是皇上对清贵妃,也如同威宁侯对威宁侯夫人一般吗?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徐淑华心乱如麻,喃喃的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太皇太后叹道:“为什么,哀家也不知。或许这就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淑华,当年朱玉莹,又何尝不是因为不甘心!” 徐淑华脸色大变,摇摇头道:“不,不一样的……这,这毕竟是皇上啊,不是普通人!” 太皇太后苦笑了笑,说道:“先前有太子,有皇太孙,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们呢,没有几个了解当今皇上性子的!这些天啊,哀家仔仔细细的回想了又回想,皇上,跟先帝、先太子、先皇太孙他们,都不一样!这样的事在先帝、先太子那儿绝无可能,可在当今皇上身上,就难说了!” 徐淑华虽然依旧不信,可是,内心已经有了动摇。 她虽然想做皇妃、甚至想做皇后,但也不会明知毫无希望依然义无反顾往上冲。没有人会那么傻,朱玉莹还在前头呢! 太皇太后失笑了笑,便道:“不如这样,你什么都别做了,先看着,也省得最后不成失了颜面坏了名声!你只管自己拿主意便好,徐家,那毕竟是哀家的娘家,哀家自然会有一番安排,老爷子他们尽管放心便是!若你入宫也是摆设,那又何必搭上你?孤零零、冷清清独守空房的滋味可不好受呐!” 徐淑华心头又是一凛,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侄孙女听您的……” 太皇太后心中终于松了大半,含笑着柔声道:“哀家就知你是个明白孩子!” 晚膳时分,广元帝如期而至。 徐淑华换了普通家常的衣裳,梳着寻常少女发髻,依然从容恬淡侍奉在太皇太后身旁。 广元帝迅速瞟了她一眼,心道:看来早上的刺激效果不错…… 陪着太皇太后用过晚膳,说笑几句,广元帝便将目光朝燕姑姑等众人一扫。 太皇太后屏退所有人,包括徐淑华在内,只留了燕姑姑一人在侧,含笑道:“燕姑姑是跟了哀家几十年的老人,皇上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皇祖母。” 广元帝应了一声,忽然站了起来,朝太皇太后直直的跪了下去。 “皇上!快起来,你、你这是做什么!”太皇太后大吃一惊,慌忙起身亲自去搀扶广元帝,又气又急道:“你是皇上,这,这好端端的怎能如此!” “皇祖母,”广元帝扶着太皇太后坐下,随意就在她下首坐下了,说道:“孙儿今日是有事要求皇祖母,只求皇祖母心疼心疼孙儿,孙儿给祖母行大礼,是应该的!” 太皇太后见他难得的正经下来,心中便料知了七八分,叹道:“有话你单说便是!哀家就你一个孙儿,如何不疼你?” “真的吗!”广元帝一扬眉,眼眸亮亮,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笑道:“有皇祖母这句话,孙儿便放心了!皇祖母,孙儿要立清儿为后!而且,这辈子除了清儿,孙儿也不想再要别的女人,请皇祖母成全!” 尽管早已料到,跟亲耳听到那感觉还是相差甚远的。 太皇太后看着广元帝,一时就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她叹了口气,幽幽的道:“皇上,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 1556.第1556章 立后一事 “孙儿知道,”广元帝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说道:“孙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做了皇帝,自从认识清儿之后,孙儿所想便是与她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虽做了这个皇帝,孙儿的心也不会改变!皇祖母,您信孙儿一次吧!” 太皇太后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半响道:“既如此,宫里这些贵人、美人们,你有何打算?” 广元帝不假思索道:“打发了!不愿意的,宫里也不缺这一碗饭,养着便是,谁要是敢兴风作浪,朕杀她全家!”又道:“清儿心善,才说给她们一条生路,愿意出宫的便暗中打发出宫,将来嫁人不嫁人随她们意。若按着朕的意思,圈养在宫里便罢了,还有谁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不成!” 涵妃死了,燕嫔死了,琳贵人、祥贵人都死了,莲贵人半疯了,剩下的几个被涵妃那一吓,无人不噤若寒蝉,借她们胆子也不敢乱来! 太皇太后怔了怔,失笑道:“你们想得倒也周到!”又叹道:“清儿能这么想,也很好!” 广元帝眼睛一亮,忙笑道:“皇祖母,您是答应啦?” “哀家答应不答应有多大干系?”太皇太后忍不住好笑,叹道:“皇上更该关注的是前朝。大臣们,能答应吗?” 广元帝不屑轻哼:“答应不答应,可由不得他们!” 说着又笑嘻嘻道:“对付那些多管闲事的老家伙,朕有的是法子!” 太皇太后默然,心道也是,清贵妃背后还有一个她姐姐呢!况且,清贵妃也不是个好惹的!皇上又如此一心一意…… 太皇太后想了想,便笑道:“既如此,皇上尽管应付前朝便是,只要前朝没意见,哀家自然也没意见!” “那么立后一事,也就这么定了?”广元帝又笑道。 太皇太后微僵,她原本还想含糊过这个话题,谁知广元帝又明明白白的提了起来。 “皇上,”太皇太后叹道:“立后一事,且容后吧!皇上能说服大臣们不往后宫送女人、不提选秀,立后一事……” 广元帝经历了那么多事,又当了这么一段时间的皇帝,心智早已非从前那个仿佛整天只会嬉皮笑脸胡闹的皇孙殿下可比。 加上先帝曾经当着他和老敏郡王的面说过连芳清不可为后的话。 听了太皇太后这么说,广元帝的心下意识的微微一跳,不依不饶逼问道:“皇祖母,到时候宫里只剩下清儿一个,不立她为后还能立谁?换句话说,即便不立她为后,跟立了又有何区别!朕不想委屈了她!”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太皇太后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叹道:“你总得给哀家一点时间啊!这一下子说太多的事儿,说了也没用!得等有时间做了才成!事情要一件一件慢慢的来,不急,不急,啊!” 不管广元帝如何逼问、缠问、磨蹭问,太皇太后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无论如何不肯吐露半点口风。 广元帝万般无奈,也只得罢了。 但他心中却存了疑:这件事肯定有问题! 好在,并非一无所获。 离开慈宁宫的时候,广元帝是大体满意的。 清儿能快点怀上孩子就好了……如果清儿怀了孩子,母凭子贵,谁也拦不住他要立她为后! 太皇太后在广元帝走后,望着跳动的烛火,却独自沉思了许久。 才轻叹一声,命燕姑姑将徐淑华唤来。 听了太皇太后转述的广元帝的话,徐淑华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底,半灰的还挣扎着留有一线希望的心,也彻底的灰透了! “姑祖母,明日,淑华便去辞别贵妃娘娘,出宫回府去吧!”徐淑华沉默半响,轻轻说道,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好!”太皇太后的心算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徐淑华是徐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姑娘,她既然都铩羽而归,徐家自然不会再派别的姑娘来。 “哀家会修书一封,你带回去给老爷子。至于哀家跟你说的关于皇上与贵妃的事儿,”太皇太后顿了顿,便道:“你给老爷子一个人说便成了,此事皇上并未公开,别露出风声去,不然,皇上面子上须不好看。他纵不怪哀家,心里对徐家也总会存着疙瘩。” “是,姑祖母!”徐淑华笑着答应。原本,她还打算瞒着谁也不说呢! 她怎能不知其中干系?皇上信誓旦旦这辈子只守着贵妃娘娘一个,且别论此事是真是假、能持续多长时间,朝堂上肯定会炸开锅,那一班老臣尤其是宗室、翰林院、内阁、御史台岂能善罢甘休? 奏折必定雪片似的送呈皇上御案,到时候皇上措手不及,岂有不恼的? 天子一怒,总得找人出气吧? 太皇太后心中大石头落了地,又心疼徐淑华懂事,不免拉着她说了半宿的话,又信誓旦旦的保证,必定会亲自过问她的亲事,会请皇上做主,给她指一门好亲,将来绝对不会亏待了她云云。 徐淑华原本低落的心情也渐渐的好转起来,笑着谢恩。 连芳清却是没想到自己和广元帝演的那么一场戏效果竟然这么好! 原本一大早门外便来人禀报徐小姐拜访,她还有些许不快:怎么又来了? 听她说是来拜辞今日便要出宫回家去的,顿时大喜,便笑着道:“也好!如今近年下了,徐小姐要回便先回去吧!等过了年本宫再传你进宫说说话,再多陪着太皇太后住几日!” 又意有所指的笑道:“太皇太后可是一直惦记着娘家亲人呢!其实皇上也常说起徐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对皇上的恩情,皇上每每提及必要感慨的!” 徐淑华更放了心,便陪笑道:“徐家何德何能,劳蒙皇上和太皇太后、贵妃娘娘惦记,是徐家的福气!” 连芳清更知她是个明白人,两人相视一笑。 留她说了片刻话,临走又赏了她一对羊脂白玉雕琢的如意、一对衔珠金鸾步摇。 1557.第1557章 御史进言 徐淑华真心的拜谢了。 有了这些东西,将来不管她嫁入谁家,都不敢小看了她。 送走徐淑华,连芳清不由轻叹,如果每个女子都像徐淑华这么识趣就好了,可惜,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毕竟,诱惑太大,有家世、有容貌、有才情的美人们,不生死搏斗一把,谁肯轻易罢休呢? 万一她就是有那运气、万一皇上看上她了呢? 连芳清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脸微微的红。这几夜他格外努力,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什么容易受孕的姿势摆弄着她。 若是怀上了,想必又更容易一些吧…… 徐淑华低调的进宫,又低调的出宫,令许多心思又开始活络,跃跃欲试等着看热闹的贵人、美人们以及宫外嗅觉格外敏锐的夫人们大感意外且失望。 徐家小姐就这样走了?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皇上身子刚刚调养好,徐家那养在深闺的嫡女都舍了出去送进了宫,这不是明摆着冲皇上去的吗? 可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平平静静的出了宫。 徐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太皇太后是个什么意思? 李贵人也同样如此问赵美人,很显得有几分意兴阑珊的无趣。 她自知没有手段心计,容貌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也不是出挑的那一个,琴棋书画什么都会一点,但绝对比不上莲贵人,更不如赵美人,因此也没有争宠的心,但也不愿意独守空房到老。 徐淑华进宫,令她一下子振奋起来,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徐淑华那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那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啊! 太皇太后抚养了先太子一场,将先太子视如己出,皇上登基的时候,她在后宫控制住了淑太妃一干人等,也是立了大功的人,又是长辈,皇上又孝顺,只要她一句话,徐淑华怎么也能封个妃子吧? 而且,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皇上也不好太过冷落她吧?一个月不说多,去个两三日是不能再少了的。 否则,别说皇上,便是贵妃,又有何颜面去见太皇太后? 只要打破了目前的形式,有了突破口,再有什么岂不是水到渠成? 谁知,赵美人却给她泼了冷水,还是那句话:先看看再说,别急着高兴! 李贵人当时不以为然,如今却不得不服赵美人的判断,心情也更加沮丧。 赵美人却因此更有两分把握认证自己的猜测,忍不住劝李贵人道:“李姐姐,我还是那句话,先看着吧!也许,不会等太久了!” 李贵人这回不敢先高兴了,问道:“妹妹,你是个聪明人,能不能给我一句准话,不会等太久,是个什么意思?” 赵美人欲言又止。 实在不是她不想说定要在李贵人面前故弄玄虚,而是李贵人的嘴实在不是那么的牢固。万一这话传到皇上、贵妃耳中,自己就麻烦了! 赵美人只得苦笑道:“好姐姐,我若能想清楚,就不会是如今的境况了!皇上的心思,哪儿是咱们能猜的?正是因为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才说先等着看啊!你想想,徐家小姐进宫又出宫,朝中必定会有人关注,肯定会有人有所动作的,所以我才说,不会等太久了!” 李贵人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便笑道:“也好,这回我可什么都不敢胡思乱想了!我就听妹妹你的,且等着看便是!” 果然,没几日,便有御史上折子,说是朱三公子一伙叛逆如今已经一网打尽,宫中给位主子们在这次变乱中都受了惊吓委屈,份位应该升一升了,这样,也给宫中增添点喜气。又说,皇上龙体无恙,立后之事也该提上议程…… 广元帝看到这份折子,气得脸色铁青,在乾清宫破口大骂,小廖子缩头缩脑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就怕遭受了池鱼之殃。 连芳清进来,他脸色才略略缓了些。 “怎么了?大过年的,谁惹皇上生气啦?”连芳清有些纳罕,含笑上前。 徐淑华识趣而退,徐府那边也没有再动作什么,徐老夫人反而进宫给连芳清请了安,广元帝心头大悦,这几日都比较开心的,谁知今日竟气成了这样! 广元帝下意识的便想瞒着连芳清这个消息,想了想,如何能瞒得住? 御史们的伎俩他最清楚不过了,这份折子只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接下来呈递上来的,多着呢!想要瞒着她可有点难! “你看,刘光明这老东西,朕看他是想告老回乡了!”广元帝愤愤将一份折子指给连芳清看。 连芳清拿起一看,却是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笑道:“我看人家刘御史说的也有人家的道理,皇上不理会便是,横竖要过年了,先压着吧!” “不出朕意料,明儿、后儿不知会有多少这样的折子送上来,这些混蛋,是存心不给朕好好过年了!”广元帝摇摇头,语气坚决的道:“朕不轻饶了他们!升份位是吗?立后是吗?好啊!这次剿灭朱三公子一伙逆贼,清儿立下大功,这份位更该升一升了!朕明日早朝就命令礼部准备立后事宜!” “皇上!”连芳清的心骤然一跳,脸色微微有点儿变了。虽然她知道以广元帝待自己的情意,那个位置迟早会是自己的,可此时听到,太突然、太意外了,对她的冲击也太大了,一下子竟有点儿慌乱无措。 “别怕,清儿!”广元帝用力握住她的手,断然道:“就这么决定了!朕就不信,朕娶媳妇也得他们来管吗?哼,惹朕恼了,朕把他们所有儿女的婚事全管了起来,男的配蠢妇、女的嫁纨绔!那时他们才知道厉害!” 连芳清不由“扑哧”一笑,心中亦松快了几分,点点头“嗯”了一声,有些愧疚的道:“让你为难了!” 广元帝眸子温润明亮,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不说话。 连芳清咬了咬唇,忽的又嫣然一笑,道:“可是,我就是那么小气和自私!即便让你为难,我也绝不肯妥协!” 1558.第1558章 避开 广元帝哈哈大笑着将她抱在怀中连连亲了几下,心头乌云一扫而空,畅快的笑道:“这才是我的清儿!” 连芳清也咯咯的笑起来。 广元帝柔声道:“若说为难、委屈,清儿比朕承受的更多,朕如何不明白?” 或许很快,就会有人谩骂她狐媚惑君了!指责她心胸狭窄、妒妇等等…… 可那又如何?他娶媳妇是他的事儿,他们管的着吗? 不出广元帝所料,第二天,奏折雪片似的飞上来,内容大同小异,众臣们都对皇上的后宫之事表示了极大的过问的兴趣。 可众臣们没有料到的是,这些折子才刚刚递上去,皇上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们的意见,然后话锋一转:升份位首先该升的就是清贵妃!那就升为皇后吧! “轰”的一下,朝堂中一时炸开了锅! 广元帝却是不等他们吵起来,直接下旨礼部尚书着手准备封后事宜,匆匆宣布退朝了! 李赋与连泽相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在一大片沸腾如滚水的嘈杂激烈争吵中,默默的退出去了。 回到府中,李赋自然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告诉了自家娘子。 连芳洲的心也重重的跳了两下,有些诧异笑道:“这么快?我以为起码得明春皇上才试探着提此事呢!” 李赋一挑眉,道:“那是最稳妥的法子,我想皇上本来也是那么打算的,不过,有人上了折子……” “怪不得!皇上是真恼了他们呢!”连芳洲恍然大悟,又道:“朝堂上岂不是炸开了锅?” 李赋笑笑,“那还用说?皇上都落荒而逃,宣旨命礼部尚书筹备封后事宜便急急退朝了!” 连芳洲也苦笑。 皇上要治理天下,还得靠着臣子们呢,大臣们拧成一股劲儿,他总不能将他们全都杀光或者统统罢官!那样的话,整个朝局又会动荡起来,朝堂不稳,天下不稳,不是什么好事。 做皇帝,也不是事事皆可如意的。此事,倒真是难为他了! 大臣们虽然有的人怀有私心想让自家女儿进宫,自己也捞个外戚当当,没准将来还可以有更大的福分! 但无可怀疑,许多人也是出于对皇上的忠心才会如此。 毕竟,如今的连家、李家,风头赫赫,忠于皇上的大臣们、以及许多宗室们总会心有忌惮的。 也正因如此,广元帝才会落荒而逃。因为他也很清楚,这些人是为了他好。 但他们根本不理解他,不懂他,自以为是的对他好、为他着想,又深深为他所厌恶! “你觉得,礼部尚书会遵旨吗?”连芳洲笑着问李赋道。 李赋一怔,诧异道:“难道,他还敢抗旨不遵?”这种事儿对李赋这样行伍出身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连芳洲见他神情不禁更加好笑,笑道:“我可是听说礼部尚书那个老头子固执得跟石头一样呢!我敢跟你赌,他一定不会遵旨!没准这会儿已经递牌子求见,要跟皇上理论了!” 李赋蹙眉。 连芳洲轻轻一叹,道:“礼部尚书秦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去年才刚过了八十大寿吧?也是时候该回乡养老了!没准,皇上会趁机把他给撤职了!” 一来,他年纪也大了,二来,也是杀鸡儆猴、让众臣们看到他的决心的意思。 李赋眉头一跳,道:“到时候,针对贵妃的各种指责会铺天盖地二来,包括咱们家和连家,恐怕都会热闹起来……” 上门游说的、说情的,肯定送完一拨又来一拨。 宫中的贵妃娘娘他们敢指责但却奈何她不得,可连家和李家的大门,他们是认得、并且也可以来叨扰叨扰的。 “娘子有何打算?”李赋问道。 连芳洲笑道:“我不能拖皇上和贵妃的后腿,咱们留在京城中处境尴尬,不如避一避吧!等下我就叫人去跟阿泽、亦云他们说,嗯,咱们今年去辽东过年好不好?北国风光,冰天雪地,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李赋笑道:“就是冷得出奇,不过你要是想去,咱们就去!” 连芳洲笑道:“冷怕什么?多穿点、屋子里有地龙、有炕,再不济还能烧炭,再冷也有限!咱们准备准备,明儿天一亮就走吧!” “好!”李赋一扬眉,笑意盈盈。 广元帝要立连芳清为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后宫的反应与前朝完全两样,众人听毕仅仅“哦”了一声,然后贵人美人们相约去长春宫向贵妃娘娘道一声“恭喜!”、太监宫女们议论两句“皇上终于下旨了啊!”也就没什么了。 因为显而易见,皇上的心思,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皇后之位,非清贵妃莫属。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有些忿怒,也有些气急败坏,破天荒的命人将广元帝传了去。 “皇上怎么突然下旨立后呢?如今朝局才刚稳定下来,等过了年一切再说岂不是好,皇上,有点太心急了!” 广元帝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礼部尚书那秦老头子死赖活缠的求见,被他命小廖子带人强行赶出了宫,听说老头子口中很说了几句不好听的,他心情能好就怪了! 而且,今日不见那些人,明日、后日他们肯定还会继续锲而不舍的求见,他迟早要见的。 “皇祖母,不是朕要提,有人提了,朕不能不做回应!此事皇祖母不必管了!迟早都一样要提,如今提了也好!” 太皇太后眸光闪了闪,一瞬不瞬瞧着广元帝,轻轻叹道:“皇上,此事,哀家要管!哀家也不同意清贵妃为后!” “皇祖母!”广元帝脸色微变,却并没有多吃惊。 他只是气,愤怒!合着之前与皇祖母说的那些话全都白说了! “清儿她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针对她?威宁侯和连家若有反心,当初根本就不会冒险助朕登基!难道朕立了清儿为后,大周便要亡国了不成!” 广元帝突然感到无比的沮丧!登基以来,他是头一次感到那么无力,有种手脚都被束缚住了、无可动弹的感觉! 做这个皇帝,当真无趣的紧! 1559.第1559章 祖孙对持 “住口!”太皇太后心头猛跳,脸色大变,怒道:“皇帝!这话也能说吗!” 广元帝闷闷的,轻轻一哼不做声。 太皇太后有种浑身是嘴同他也说不清的感觉,半响叹道:“连家、李家根基不稳,骤然太过富贵权势对他们来说亦并非好事!皇上,你疼清贵妃,将来多疼她些便是了,她为后,着实不妥!此一时彼一时,威宁侯功高盖主,清贵妃再为后,纵然他不生异心,他的部属呢、附庸在他身边的人呢?到时李、连两家亲友门生一家独大、把持朝政,这是祸事呀!对皇上对大周是,对李家、连家又何尝不是?皇上不可太感情用事!” 广元帝沉默不语。 太皇太后见他根本没有半句听进去的意思,索性将心一横,叹道:“皇上,哀家实话跟你说了吧!先帝爷临去前,给了哀家一道遗旨,说如果将来你还会回京城来,这道旨意必须遵从,若不回来,那自然也就罢了!哀家这就将先帝爷的遗旨取来,皇上你自己看吧!” 原来皇祖父还留了一手! 广元帝心中一凛,道:“不必了皇祖母。” 太皇太后见他依然是波澜不惊、神色不变的样子,不由心中大感不安,也有些气急败坏,颤声道:“皇上,先帝的遗旨,难道你也打算抗旨不遵吗!先帝不会害你!” “可皇祖父他跟您一样,不了解我!”广元帝慢慢的说,抬头看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我也告诉您吧,东宫失火之后、皇祖父驾崩之前,老敏郡王曾经偷偷带着朕进宫见了皇祖父最后一面。当时,他老人家便跟朕说了,说清儿,不可为后!没想到他老人家还给您留了遗旨!” 太皇太后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眸中渐渐的溢出泪水来,颤声道:“所以说,你真的打算抗旨,让你的皇祖父九泉之下如何安心?将来哀家去了,又有何颜面去见他!还有你,你对得起他一片苦心吗!” 广元帝烦躁起来,道:“你们一个个是不是把事情看得太重了!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好!如今朝局已经稳定,逆贼乱党已经铲除,朕这就下旨,将皇位禅给四皇叔!朕不做这个皇帝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道:“你,你在说什么!你当这是儿戏吗……” 广元帝铁青着脸道:“朕从小到大也没想过要当皇帝,父王母妃他们也从没拘束过朕,朕也不许人管着!连娶媳妇也要听别人的,弄个看不顺眼的回来,还有什么趣?朕和清儿离开这,这样,皇祖母可满意了?朕不想再拖下去,明日一早,朕就传旨,召四皇叔进京!” 广元帝这话并非怄气,而是真心。尽管预料到这件事一说出来必定会招致众臣的反对,可他到底还是小看了那些臣子的力量,没有想到他们反对得竟如此强烈! 如果连太皇太后也摆明了态度反对,甚至将先帝遗旨抬出来,连芳清根本不可能为后!既然如此,这个皇帝,他不做也罢! 不做皇帝,比现在过得还更逍遥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岂不是更好? 广元帝见太皇太后不做声,便起身默默朝她施了一礼,一言不发转身欲走。 太皇太后气得心肝疼,他走后半响才回过神来,忙命人传老敏郡王进宫。 她得先问问老敏郡王。 谁知老敏郡王又出京游玩去了,压根还没有回来! 太皇太后先是又气又急又无奈,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突然脑中一闪,暗暗道:这位老皇叔可是个人精,难道说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场风波,所以又远远的避开了? 太皇太后无奈长叹,按皇上所言,他明明也是知情人啊,怎么能这样呢?他这样,对得起先帝的嘱托吗? 可是,如果没有他,皇上根本没办法见到先帝,没有先帝遗旨,赶璃王下台可也不容易!对大周、对先帝,他是有功的,而且,是大功! 太皇太后纠结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评价老敏郡王了。 最后在心里恨恨的骂一句:老奸巨猾的老家伙! 可如此说来,老敏郡王应是站在皇上这边的了?不,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他是站在中间! 当然,他站在中间,便等于帮了皇上了…… 太皇太后无奈,下午又命人去将广元帝请了来。 这位孙儿的脾气她多少也了解几分,认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若自己再逼他,没准明儿一早他还真要退位让贤了! 勇王不是不好,而是不适合当皇帝,他个性粗犷,脾气容易急躁,是个直性子,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做皇帝,太容易被臣下牵着鼻子走了。 若万一倚重的还是个奸臣,就更不得了! 太皇太后将先帝的圣旨拿了出来,当着广元帝的面,将其付之一炬。 “这是哀家唯一对不起先帝之事!”看着那明黄的遗旨一点一点为火苗吞噬、最后化成灰烬,太皇太后的心里是充满难过的。 她看着广元帝,道:“皇上,哀家就信你一回。可你得答应哀家,将来清贵妃以及连、李两家一旦有什么不轨意图,你不可心软、更不可手软!对他们两家,你的心,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冷静,不偏不倚!” 广元帝点点头:“朕答应皇祖母!” 太皇太后叹道:“那么这件事,哀家不支持、也不反对,一切但凭皇上自己做主吧!哀家还有几句忠告,皇上听不听?” 广元帝对太皇太后的态度虽然还是不太满足,可也明白她能违背先帝的遗旨已经很难为了,便点头笑道:“皇祖母的忠告,朕自然听的!” “那便听哀家说说吧!”太皇太后一笑,也不知他那意思是听从,还是听她说。 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此事,可暂缓,最好等清儿生下皇长子或者有了身孕再提,那时阻力会更小一些;还有,皇上先别说什么只要皇后一人之类的话,后宫贵人、美人们的份位升不升无所谓,皇上同时应将来年选秀之事确定下来!” 1560.第1560章 两点建议 广元帝皱起了眉头,这两件事,他一件都不想遵从。只是,太皇太后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太皇太后见他为难样便微微一笑,柔声道:“皇上回去考虑考虑再说吧!欲速则不达,如今朝局刚稳,后宫又起风云,亦非好事!” 广元帝点点头,苦笑道:“太皇太后您说得对,朕也不想跟谁作对,那些老家伙非要咬着朕不放,朕也无奈的紧!” 太皇太后笑道:“谁叫你是皇帝呢?” 广元帝轻哼,忿忿道:“明知朕才是皇帝,那帮老家伙却总是想让朕按照他们的意思办事!最好朕什么都不管,只管任用他们这些贤臣、垂拱而治就可以了!然后君臣还能一块儿青史留名、千古流芳!成为史上君臣佳话!” 太皇太后叫他逗得忍禁不俊,哈哈大笑,无奈摇头笑道:“皇上这话可千万别在外头说,老臣们听了,难免寒心!” 广元帝呵呵一笑,笑道:“皇祖母您可太小瞧他们了!他们不会寒心,只会趁机大呼皇上英明!巴不得朕立刻就这么做!” 回了长春宫,广元帝便将太皇太后的话转述给她听。 听说太皇太后不会站出来反对,连芳清心中安定不少。 皇宫就是她的大本营,如果太皇太后也旗帜鲜明的持反对立场,跟前朝相互呼应,那她就是腹背受敌了! 虽然不至于落败害怕,可是,那滋味毕竟不好受。 太皇太后自然不能旗帜鲜明的支持她,否则朝臣们的唾沫就连她一起淹了,而且那样的话她反而不好帮他们说话。 对这一点,广元帝和连芳清心知肚明。 “要不,听太皇太后的,先缓缓吧!”连芳清笑道:“等年后再说,也是一样!” 广元帝想了想,点点头笑道:“也好!那就年后!不过,这话朕也没必要跟他们说,哼,不然还当朕怕了他们呢!朕这边把事情拖着便是!” 说着,他又愧疚的看了连芳清一眼,到底还是委屈她了!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说什么“委屈她了!”之类的话。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如此。 至于选秀这件事,他和她心里有数便是,当然他是不可能主动提及的。 即便勉强答应,也必须在她封后之后! 而且,他就算答应选秀,最后选的上选不上,那还两说呢…… 次日的早朝,无疑热闹得如同煮开的沸水,整个朝堂喧嚣着,吵闹着,不绝于耳。 然而不管下边说什么,广元帝都是面无表情、神色淡然,一副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朕想怎样就怎样的。 果然不出连芳洲所料,那位顽固的礼部尚书秦大人昨儿乾清宫求见被小廖子带人强行弄走,今日朝堂之上终于逮到了机会慷慨陈词,拒绝遵旨。 广元帝果然大怒,当即便沉着脸将他革了职,命他告老还乡,又命吏部将新的礼部尚书的人选呈报上来! 先帝以及先太子对朝臣们——尤其是文官大臣们向来十分优越,礼贤下士,也将这些人的脾气惯了出来。这才敢在广元帝面前理直气壮的反对、争执。 然而万万没有料到这位年轻的皇帝的脾气跟他的祖父、父亲可是完全不一样! 早朝之上,一言不合,竟将礼部尚书给免职了! 众人一下子全部都呆住了,半响回不过神来,方才还吵吵闹闹得像菜市场似的朝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静的怪异。 礼部尚书秦大人也愣住了,发须皆白的老人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年轻的铁青着脸的君王,鼻子一酸,眼中渐渐的湿润起来。 他委屈啊! 他是真的为皇上打算啊! 那位清贵妃哪一点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出身既非名门闺秀,又与威宁侯是内亲,还有连家,那兄弟俩一文一武皆大有前途,连家又掌握着无数财富! 如果这样的家庭还出了一个皇后,这大周的江山,只怕一大半都要变姓了啊! 皇上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还有那连家,也太不知足!清贵妃得宠,又已经获得了仅次于皇后的妃位,还有什么不满意?这么大的胃口,能吞的下吗? 秦大人越想越悲愤,越想越担忧,觉得很有必要将事情最后提点一次广元帝,颤巍巍开口道:“皇上——” “不必多言!”广元帝冷冷道:“贵妃与朕共患难,没有贵妃,朕这条命还在不在尚且两说!你如今已不是礼部尚书了,退下吧!” 说着根本不理会还欲开口的秦大人,吩咐小内侍过去,一左一右直接强行将他带了出殿去。 众臣脸色又是一变。交好的相互暗暗交换个眼神,心中一时百般滋味。 而广元帝再一次的冷着脸退朝了。 礼部尚书第二天,就离开了京城返乡。 众臣感慨愤怒之余,终于想起了连家和李家,以及太皇太后。 于是,开始有老臣请见太皇太后,想要请太皇太后出面做主。 太皇太后的话,皇上无论如何是不能不听的!纵然皇上不肯,那清贵妃总不好跟太皇太后对着干吧? 依照老臣们的看法,太皇太后必定识得其中利害,必定会召见大家,做这个主的。 不想,太皇太后竟然谁也不见! 摆明了这件事根本不管。 又有人想要逼得太皇太后非管不可,便称徐家三小姐贤良淑德,具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她做皇后,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谁知这话才传出来,徐家老夫人、夫人便进宫哭哭啼啼求太皇太后和皇上做主,表示说这话的简直其心可诛!徐家从来没有过这等想法! 而徐家三小姐徐淑华,更是闪电般的定下了亲事…… 去找连、李两家的人,也都扑了个空! 两家人前两日便已经出京去了,据两家的管家说,主子们心血来潮,想去辽东看雪,已经定了要在那边过了年才回来,将众臣气得半死。 连芳清和广元帝知晓了,大乐之余暗暗松了口气! 姐姐和哥哥他们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是最好的,否则,有人逼问上门去,让他们如何回答? 1561.第1561章 以牙还牙 连芳清绝不愿意他们也卷入这场风波脱不了身,不然,她和广元帝都会愧疚的! 看着朝臣们依旧闹腾得欢,广元帝和连芳清也给练得神经大条、皮糙肉厚了,那些写满慷慨激昂、言辞激烈的折子,他们已经可以很平和的,说说笑笑的看下去了,还顺带给予品评一番。 然而这日,鸿胪寺卿洪胜的话,却是彻底的将广元帝给激怒了! 洪胜竟那连芳清以自己作为诱饵查出朱三公子老巢之事挑刺儿。 说什么贵妃娘娘在朱三公子那儿过了那么多天,谁知发生过什么事?纵然没发生什么,名声已然不洁,根本不配为后! 看到这份折子的时候,广元帝脸色铁青,若不是连芳清拦着,几乎当时就要命人传旨将洪胜罢官、锁拿下狱! 污蔑贵妃,这个罪名够不够? 连芳清心中也怒极,却是向广元帝笑道:“皇上,你若罚了他,倒是显得咱们恼羞成怒、欲盖弥彰了!这等话,就该当笑话来看!” 朱三公子那么蹦跶,满朝文武无计可施,谁也查不到他的下落,她冒着生命危险站出来用自己做饵,不想,却换来如此评论! 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关她什么事?她当时决定那么做,为的又不是他们,而是她的夫君!她所爱的男人! “这笔账朕留着,总有一天会还给他!”广元帝恨恨的道,他也醒悟过来了,如果真的因此狠罚了洪胜,没准还真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向来谣言这种东西,是最没道理、也最不讲道理的。 而偏偏,事关名节清白的谣言,永远都不会有洗白的一天! “清儿,朕信你!有朕在,谁也别想污蔑你!”广元帝心中一紧,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我当然知道你定会信我!”连芳清嫣然一笑,又道:“这个洪胜,就这样放过他,我也不甘心呢!他有几个儿子、女儿啊?皇上不如给他的儿子赏两个美貌宫女、给他的女婿也赏两个吧!他既然那么爱管别人家的家事,这么爱管别人娶妻妾的事儿,不妨先让他管管他自家人吧!” 广元帝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好,笑道:“清儿说得对极了!就这么办!” 查明洪胜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皆已成家,广元帝立刻就命小廖子去办! 次日,广元帝的圣旨便宣到了洪家,广元帝不但给他的儿女们送了妾,还给他也送了两个。 而且,每人都封了五品女官,也就是说,进门就是良妾,并且,是地位仅次于嫡妻的良妾! 广元帝在旨意中说得明明白白,洪大人这些年办事得力,这女官是赏给他和他的儿子为妾的!连半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当圣旨下达,听那传旨的公公笑眯眯宣旨的时候,洪家人全都傻眼了! 洪夫人猛的抬头,脸色白了白,目光瞟过后头那身姿婀娜,容貌气度皆不俗的女官、将来的好姐妹,胸口一股气闷着差点儿没转过来! 洪胜也很尴尬,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硬着头皮接旨。按说皇上赏妾,还一赏就是两个,这是天大的恩宠。 可是,他才刚上折子说了贵妃娘娘那样的话,隔天皇上就赏他一家子的妾,这就有点微妙了! 他虽也有两个妾,但那都是多年前纳的,如今也都有三十多岁了。 换句话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纳妾了!如今一下子多了两个身份不凡的年轻的妾老妻那脸色,着实是…… 他的两个儿子更是莫名其妙,暗暗纳闷:父亲有功,怎么好好的给他们赐妾了?偷偷瞟了一眼,还真是美人儿呢!心中顿时一动,不觉也有几分欢喜。 至于他们的妻子脸色黑成什么样子,笑容有多勉强,暂时他们根本没有考虑。 待洪胜一家子领了旨,那传旨的公公笑眯眯的道了“恭喜!”,又笑眯眯的说道:“洪大人和两位洪公子真是好福气呀!这几位女官可都是贵妃娘娘亲自挑选、又禀过太后的,乃是宫中的佼佼者!” 洪家两位公子眉宇间喜意更浓,洪胜却是老脸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传旨公公又笑道:“咱家就不多叨扰了,还得去洪大人三位女婿家各走一趟呢!皇上给洪大人三位女婿也都赏了美人!” 说毕,在洪胜两口子目瞪口呆变了脸色的神情中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洪胜嘴唇哆嗦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洪夫人却是一个忍不住以帕掩面哭了起来,扭头便走。 两个儿媳妇平日里没少在背地里埋怨婆婆偏心啊、挑剔啊什么的,这会儿倒同仇敌忾了,也神色郁郁、脸色阴阴的跟着侍奉婆婆去了。 洪胜一急正要走,一名女官娇音呖呖唤了声“老爷!”,道:“老爷也这么走了,妾身们要如何呢?” 洪胜看她们一个都不顺眼,可天子所赐,却不便如何,皱了皱眉,吩咐两个儿子各自把他们的人领回院子去,自己那两个,也只好他自己领走了。 几名女官都是得了广元帝暗中吩咐的,当天就放出话去,还有好姐妹在宫里呢,姐妹情深,恐怕今后她们时不时出宫采办什么的都会上门来拜访,到时候还请门房留意通报云云。 将个洪夫人和两个儿媳气得半死。 如此一来,便是她们想要摆布她们一二也不敢了!否则,被宫里一旦知道,那就是打了皇上的脸面,皇上岂能轻易饶了她们? 她们只能盼着,这几个女官脾性能够好一点,今后日子可以相安无事。 结果当然是她们想得太美好了,广元帝特意挑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让她们家宅相安无事呢? 不出三天,整个洪宅外表看起来依然平静无澜,内里,却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还有洪夫人的三个女儿,也哭哭啼啼的上娘家诉苦告状。 而此事的源头是什么,女官们自然不会吝啬有意无意的告诉她们,洪胜为妻子儿媳女儿所埋怨,几乎有家不能回…… 1562.第1562章 指婚 广元帝虽然没有对他有半句当面的指责,却再也没正眼瞧过他,背后所说的话也传到他的耳中: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出对付朱三公子的法子,贵妃不惜以身涉险,却遭如此小人污蔑,实在是心地恶毒! 把洪胜气了个倒仰,这疑心又不是只他一个人有,只不过是他说出来了而已!可皇上并未当面斥责他,叫他想要分辨都不能! 众臣看到洪胜如此,一时倒下意识的有所收敛。 至于礼部尚书的人选,广元帝直接任命了一个听话的,封后大典各项事宜已经在一样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众臣受这一刺激,折子又开始雪片似的往御案上飞。 这些折子的下场,无一例外的全部石沉大海,连点儿响声都没有! 后来惹得广元帝恼了,这日早朝上,便问众臣,既然反对贵妃立后,便命众臣提议立后人选。 众臣一听皇上终于在让步了,无不大喜过望,精神大振! 齐齐称“皇上英明!”,生怕皇上反悔,一致决定打铁应趁热,几个忠心耿耿的翰林院、御史台、宗室老臣商量了两天,又与相关人家进行沟通招呼过,不出两天,五个待选名单便送到了广元帝手中。 广元帝手中把玩着那名单,连连冷笑。 连芳清嘟嘟嘴,忍不住劝道:“皇上,这样……不太好吧?皇上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连芳清也没有想到,广元帝会举一反三,她上次气极了撺掇他给洪家赏妾,广元帝这回不胜其烦之下便要将这臣子们呈上来的皇后待选人统统赐婚嫁出去! 广元帝哼道:“这帮又臭又硬的老东西们,还真以为朕怕了他们吗?朕流落在外的时候他们在心安理得当着璃王的官!朕夺位他们有何功劳?如今倒一个个给朕摆臭架子来了!真当朕是他们手中的玩偶吗!这事清儿你不用管,这个皇后,你是当定了!” 次日早朝,便有人心急的站出来问广元帝可选定了皇后人选? 广元帝瞟了那人一眼,笑道:“早已选好了,清贵妃!” “皇上,这——”一片抽气声,众臣哗然。 这是——什么情况? 广元帝已拂袖起身,有点恶作剧得逞的淡淡笑道:“退朝吧!你们想问的事儿,很快就有答案。” 说毕扬长而去,丢下满朝目瞪口呆、莫名其妙的大臣们。 “轰!”的一下,朝堂中一下子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猜测着,然而这位年轻的天子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着众臣的下限,他们的思路根本跟不上他的,便是讨论猜测,又能得出什么结果? 没奈何,众人只得各自散去。 “皇上真是——真是——”翰林院掌院张大人狠狠一跺脚,恨铁不成钢。对方是皇上,他还真不知该骂什么!虽然他骂起人来妙笔生花。 朱阁老一声轻叹,苦笑道:“皇上不是说很快就有答案吗?咱们且等着看看便是!” 想起枉死宫中的孙女儿燕嫔,朱阁老心下黯然。朱家,是绝不会再送姑娘进宫的了。 众臣皆知,此时即便想要去乾清宫求见皇上打听打听消息,皇上也是铁定不会召见的。 他的手段又不是雷霆万钧,并不能将他们这些老臣激得同仇敌忾起了血性去宫门口伏阙,若真走到那一步,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即便是再忠心耿耿的老臣们,也不敢轻易使用。 他们却不知,广元帝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手段,才真正杀人不见血,因为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磨,尤其是,锐气! 他要消磨的,正是他们的锐气,等将他们一个个拖得疲惫不堪的时候,他们又哪里还有精神劲儿来折腾呢? 广元帝说话很算话,很快,众臣便明白他说的“很快就有答案”是个什么意思了! 那五名他们经过一番慎重考虑与挑选选出来的皇后备选人选,今儿竟一股脑儿全部被皇上给指了婚! 众老臣只觉得被广元帝狠狠一记耳光打在了脸上,偏还不知如何喊痛! 皇上下旨赐婚,总不能抗旨不遵吧?那五家人家早已不得不接了旨,心中那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原本一家子兴兴头头的,觉得自家闺女很快就要做皇后了,连带着整个家族都要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了!看到那传旨的小太监前来宣旨的时候,还当是宣旨选为皇后了呢,不想晴天里一道霹雳,打碎了所有的幻想—— 可他们能怨皇上吗?怨不着! 皇上不娶自家闺女为皇后便要埋怨皇上?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可是这事儿,实在是——憋屈的很! 要怨,就怨那提议自家闺女为备选皇后人选的人! 一时下头闹得好不热闹! 广元帝听毕各处打探来的消息,放声大笑,只觉心头一口恶气终于狠狠的出了一把! 连芳清耸耸肩,这回,指不定又多少叫骂声针对自己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骂着骂着,她已经习惯了…… 广元帝丝毫没有做为罪魁祸首的自觉,次日上朝的时候,分明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分明嘴角高高的翘着,却故意绷着一张冷脸,冷冷的问还有没有皇后备选人选?有的话,就赶紧说,没有的话,那就是清贵妃了! 面对如此无赖的皇帝,众臣们眼眶都红了——被他给气的!纷纷觉得很受伤,一颗忠心皇上怎么就看不见呢? 那清贵妃,还真是个狐媚子! 把皇上给迷得团团转! 可是,众臣哪里还提的出什么皇后备选人选? 而且,他们敢提出备选人选,皇上明儿就敢指婚!这种事情,他们倒是不约而同的都相信皇上铁定能够做得出来! 众臣鸦雀无声,对连芳清的口诛笔伐却更加激烈了。 广元帝也不着急,大不了,这皇后就不立了! 这话一放出来,众臣更急了! 皇上不立皇后,就不可能有嫡子。没有嫡子,哪里来的储君?堂堂大周天子,竟然没有嫡子,而从一堆庶子里挑选太子,这也太有伤脸面了! 对大周江山的稳定传承,也不利啊! 1563.第1563章 太后出面 这时候,太皇太后终于出面,表示清贵妃立为皇后可以,但来年开春,皇上必须要选秀,充盈后宫。 众臣见太皇太后都这么说了,亦无可奈何。又想着后宫多充盈些德才兼备的嫔妃,没准皇上便看对眼、从此脱离清贵妃的迷惑呢? 皇后可立,也可废啊!倒不如暂且后退一步。 有人带头附议,事情很快便确定下来。 广元帝终于达成心愿,俊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许真心实意的笑容,立刻命礼部加紧筹备,又笑着道:“钦天监已算好,吉日,就定在来年正月初六吧!” 将日子定在来年正月初六,离眼下,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众臣又是一阵暗暗哗然:合着皇上连日子都选好了…… 想想他们之前的各种反对,还真是——感觉微妙! 在封后典礼要求上,广元帝倒是没什么啰嗦挑剔的,礼数到了便可,简单些也没什么要紧,但是时间上,一定不能推迟了。 众臣见他如此说,心里倒好受了些。 下了朝,广元帝便兴冲冲的直奔乾清宫南书房,连芳清这些天每日都陪着他在此,面对众臣的唇枪舌战,颇有一种同舟共济的感觉。 今日看见他回来,她照例笑吟吟的迎上去,朱唇轻启刚要笑着唤一声“皇上”,他已一把抱住了她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在他哈哈的笑声中,连芳清那一声呼之欲出的“皇上”也变成了下意识的“啊!”的惊呼。 “清儿!那帮老头子终于点头了!他们同意了!”广元帝眉宇间飞扬着喜气,眉飞色舞,容光焕发,紧紧抱着她笑道:“清儿,朕答应给你的,就一定会给你!” 连芳清亦眸子闪闪发亮,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头没来由的便飞扬起来,欢然笑道:“这真是太好了!原本我还以为这个年要在口诛笔伐中度过呢,嘻嘻,能清净清净,总是好的!” 说着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清儿——” “皇上!”连芳清看懂了他眸中的愧疚,轻轻掩住他的唇,微笑道:“你什么都别说,其实做不做这个皇后,我不是那么紧张、不是非要不可,只要你我之间没有旁人,便足矣!” 广元帝呵呵一笑,顺势握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掌轻轻亲吻了几下,眸光骤然一深,低哑着嗓音道:“朕已经命礼部着手准备了,时间定在正月初六,他们便是想要动什么手脚,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咱们好久都没睡个好觉了,是不是?” 连芳清一怔,是啊!的确是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尽管他的态度强硬,她也没有露出丝毫退让的意思,可是,面对众臣如此的态度,对两个人的心情到底会造成影响的。 那种低落、恼怒、憋闷的感觉,总是令人不舒服。 这些日子,两人都无心做那亲密之事,平日里在一起,纵然说着亲密话的时候,也带着一股愤恨不屈的劲儿。 “清儿!”广元帝又吻了吻她,呵呵低笑,道:“我想要你,好好的要你!” 连芳清“啊!”的一声下意识要甩开他,只是哪里甩得开?熟知她脾性的他早已用力紧紧握住了她的肩。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大喇喇的、直白的、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理直气壮的、正大光明的说想要她,连芳清脸上一红,不敢看他的目光,心中却是甜甜的。 便红着脸儿娇声道:“晚上,晚上我……听你的便是……” 说完这话脸上涌起一股更加强烈的羞臊感,面上火热热的,夺身欲避。 广元帝却是“呵呵”一笑,更坚定的握住她的双肩,断然道:“不!朕现在就要!” “什么?” “朕现在就要你!就在这儿!” 广元帝呼吸一促,强有力的双臂已紧紧抱住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榻前走去,那不容置疑的霸道气势,竟令连芳清一下子傻了忘记反应! “皇上——”小廖子突然推门进来,广元帝转头恼怒喝斥:“滚出去!给朕离远点!”吓得一怔神慌忙又滚了! 殿中,萦绕着两人周围的温度渐渐升高,呼吸交缠,唇齿相接,早已如火如荼,如漆似胶…… 小廖子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这样瞪着眼咆哮,那语气中的急不可耐,啧啧,真是半点也不掩饰啊! 他自然不敢不识趣再上前打扰,也不敢走远了,就这么束着双手立在殿外守候着。 这一守就守到双腿发麻,才听到里头传来皇上懒洋洋的一声“来人!” 那声音、声调,让小廖子想到吃饱喝足晒太阳睡够了的猫。 连芳清早已揪住广元帝,低声嘟囔道:“不要在这儿洗,我要回长春宫!” 说起来,她与他亲热亲近也不是一两回了,却从来没在这南书房中乱来过。 可这家伙,做起来比平日里还要兴奋上几分,若不是天气寒冷,只怕他还要把她往书桌御案上放了,真是,真是—— 连芳清想着,不由恨恨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广元帝呵呵一笑,顺势捉住她的小手,柔声道:“这个样子回长春宫做什么?还不是一样麻烦?唔,朕抱你去寝殿好不好?” 连芳清想了想,罢了!便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埋头在他怀中不做声了。 广元帝显然十分受用,他的女人对他很是依赖呢! 而且,她显然并没有因为就要当皇后了要注意仪容仪表、言行举止诸如此类的无聊想法,她想要他抱,就要了! 这样才好呢!他可不想自己的女人因为做了皇后变成一个刻板的躯壳!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朕滚去寝殿叫人备水!”广元帝冲小廖子一瞪。 小廖子在旁边正纠结着要不要继续看两个人秀恩爱,闻言如逢大赦,忙不迭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清儿,”广元帝抱紧了紧怀中的女人,把弄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朕不会让人说道朕的皇后不够端庄贤淑,在这乾清宫、在长春宫,什么消息都飞不出去!哪怕在宫里,也没人管的了咱们!” 1564.第1564章 赵美人 嗯?连芳清听他这么说有点困惑的抬头看向他,明显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这是从何说起啊? 想了想,她眼中骤然一亮,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顿时有点不太好意思嘿嘿一笑,从他怀中挣扎着做起来,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仰头看他,笑道:“对哦!我要当皇后了,是不是以后不能跟皇上闹着玩啦?是不是要——” “不要!”广元帝笑道:“咱们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当了皇后,你也是朕的清儿!” 连芳清想了想,嫣然一笑:“好!我也怪讨厌一板一眼的,会难受死的!嘻嘻,琰哥哥,你待我真好!” 广元帝听着这一声“琰哥哥”只觉身上又有点蠢蠢欲动起来,年轻的身体,强健的体魄,深深相爱的两个人,压抑郁闷了这么些日子,那一次怎么够? 连芳清看他眸光中渐渐染上欲色,顾不得别的,一下子缩进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咯咯笑道:“我要洗澡,我要沐浴!快抱我过去!” “哦,洗澡、沐浴啊……”广元帝唇边笑意更深,那也不错,不顾反应过来大发娇嗔的小女人,大笑着抱她去了。 封后的消息如一阵风般在后宫中迅速的传了开来,各宫贵人、美人们感叹之余还是感叹,相互约好上长春宫去给贵妃娘娘道喜。 除了道喜,顺便也探一探贵妃娘娘的口风,贵妃娘娘升了皇后,姐妹们的份位,是不是也该提一提了? 以后,宫中的生活是不是就该步入正轨了? 所谓的“步入正轨”,自然是针对广元帝龙体已经调养完好而言的。 因着贵妃娘娘不能顺利封后一事,皇上跟臣子们打起了擂台,偏要宠着贵妃,自龙体调养好之后,除了贵妃娘娘的长春宫,根本就没往别的宫室踏足过半步!也没有传召过任何贵妃娘娘之外的嫔妃美人。 众人那时候一来被涵妃吓破了胆还没有完全养过精神劲儿来,二来,也不敢冲上去触怒龙威,只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做人。 若说不想皇上的恩宠,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总算机会来了吧…… 毕竟,明春就要选秀了,贵妃娘娘横竖是没法独霸皇上的,为何不施一施恩泽给大家呢?大家至少经历过宫变,也更明白贵妃与皇上之间的感情,绝不会像新来的秀女们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啊! 至于跟贵妃娘娘争宠,那是谁也没有的想法!只求贵妃娘娘从手指缝里漏一点,一个月皇上能去自己那儿一两次,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贵人也急不可耐的去找赵美人,约她一同去长春宫给贵妃道喜。 拉着她迫不及待的笑道:“好妹妹,你让我等等,你看,如今总算尘埃落定、等出结果来了!这下子好了,皇上和贵妃终于得偿所愿了,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升我们的份位呢?” 一想到来年就要选秀,到时候会有更多年轻美貌、多才多艺的美人们充盈后宫、分走自己尚未得到的皇上的宠爱,李贵人就觉得更加心急了几分。 赵美人看着她,眸底深处划过一抹同情怜悯。 这些日子,她暗示了她许多次,那意思就是,不要再对此抱希望了! 可她或许从来没往那儿想过,看来是半分也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还想着升份位呢! 赵美人心中猜度,十之七八皇上是不会升众人的份位的。还有明春的那场选秀,只怕也就真的仅仅是“选秀”而已。 可这种话,她哪里敢对李贵人说呢? “这些事,还是过了年再看吧!”赵美人不紧不慢,轻描淡写的笑道:“如今贵妃娘娘尚未封后,咱们大家可别表现得太急切了!若惹恼了贵妃和皇上,那可是大罪!” 李贵人却道:“可好歹,也该给我们透露点消息,让大家伙儿放心吧!来年秀女们就要进宫,到那时岂不是咱们更没机会了!贵妃娘娘,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 赵美人暗叹,只得笑道:“咱们急,有的是人比咱们更急!咱们且看着别人如何再说!姐姐,妹妹还是那句话,先出头的椽子易烂,低调一点才更安全!” 李贵人瞟了她一眼,叹道:“妹妹无欲无求,自然是这么想,可是我——” “好姐姐,你可千万别犯糊涂!”赵美人心中一凛,下意识握住了李贵人的手,恳切的道:“先看别人如何咱们再动!假如皇上真的有意升大家的份位、命敬事房安排侍寝,妹妹一定会帮你!” 与李贵人相交一场,她是真的不想看着她走向悲剧。 李贵人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不禁拍手欢然笑道:“真的吗?嘻嘻,有妹妹你帮我,那我就放心了!” 二人相视一笑,便一同往长春宫去。 在长春宫中,却没有见到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在乾清宫呢,还没有回来! 众人也不便在这儿等,跟和姑姑、鲜儿等笑着留了几句恭喜的话,又说明儿一早请安的时候再亲自向贵妃娘娘磕头道喜,留下恭贺的礼物,便离开了。 乾清宫中,广元帝与连芳清足足沐浴了一个半时辰才从浴殿中出来。 歪缠片刻,连芳清进了寝殿倒头就睡,广元帝则呵呵一笑,神清气爽、脚步轻盈的往南书房批折子去了。 晚上,两人说好了去慈宁宫陪太皇太后用晚膳。 晚膳前片刻,两人如期而至,太皇太后见他二人眉宇间一派轻松,神情恬淡,尤其广元帝,一扫之前的阴郁,心中也不禁豁然开朗,微微一笑。 她下意识的想:也许,这样更好,不是吗?将来见了先帝,就由她向先帝请罪吧…… 广元帝与连芳清上前请安,太皇太后抬抬手笑着命起,又瞅了广元帝一眼,半真半假的笑道:“皇上今儿气色倒好,得偿心愿了,可不能再跟前朝大臣们闹了!你可是皇上,也不怕人笑话!” 广元帝一边与连芳清坐下,一边笑道:“皇祖母,孙儿从来没想跟那些老头子们闹,是他们死咬着朕不放!” 1565.第1565章 祖孙 “嗳!”太皇太后不禁笑骂道:“这是什么话!什么死咬着不放,又不是狗!” 连芳清“扑哧”一笑。 广元帝瞧了她一眼,也笑了,笑道:“皇祖母,他们可比狗厉害多了!算了,不说他们了!” 他一挥袖子,笑道:“今日朕和清儿特意过来陪皇祖母用膳,提他们多无趣!影响胃口!” 太皇太后笑叹着摇头,满面慈爱,柔声向连芳清微笑道:“清儿你瞧瞧,皇上这脾性,真正是——也就只有你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几句,往后,你可得多劝劝他!生在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何苦留一个无端的名声在史书上?” “皇祖母!”连芳清柔柔含笑道:“您放心,皇上在您面前才这么说呢,在外头,是不会这样的!这次的事情,让皇祖母为难了,清儿心里都有数!只除了这一件事,清儿会做好所有皇后该做的事,皇后不该做、不能做的事,清儿一件都不会去碰!” 太皇太后心中一阵感慨,微微点头含笑道:“好!好!好清儿!唉,真是造化弄人……你是个懂事孩子,看着你们好好的,哀家也就放心了!” 如果先太子还在,皇太孙还在,哪里会有这么麻烦? 此一时彼一时,先太子继位之后,一切的顾忌都不再存在,琰儿要娶清儿为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至于婚后他们两口子爱怎么过便怎么过,谁又去管了?太子妃或许会因为儿子没有妾室心有不快,可清儿嘴甜最会哄人,太子妃又疼小儿子,见他两个真心要好,是不会做出硬塞人强行插一手非要弄得儿子、媳妇家宅不宁的事的! 那时,他二人有钱有闲有身份地位,何等逍遥自在?可谁能料得到呢?一夕风云突变,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感到庆幸的是,作为一个皇帝,除了固执的只要一个皇后这一点之外,其他的他都做得很好,并且越来越好! 他既如此固执,那便依了他吧!横竖,这虽不太好,却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说白了,就是天子家事!认真不要外臣管,谁又管的了了?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连芳清的小腹上,含笑道:“别说皇家了,便是寻常人家,也没有不重子嗣的,清儿你可要抓紧,赶紧怀上!若能一举得男就更好了,也好堵了外头的嘴!” 连芳清面上微红,含笑应是,又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调理身子呢!我也想赶紧怀上啊,不但堵了外头人的嘴,我自己心安,皇上高兴,皇祖母您也高兴不是!” 太皇太后大笑,点头笑道:“这话很是!哀家可等着抱重孙呢!” 连芳清小脸上红红的笑着答应着,拉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道:“皇祖母,到时候清儿有了孩子,好多事还要向皇祖母请教呢!皇祖母您可别嫌烦,教教清儿!” “那是那是!”太皇太后越发开怀,携着她的手笑呵呵的道:“要说这生孩子、养孩子啊,你们年纪轻轻的小两口懂得什么?总让宫女太监嬷嬷们照看到底不好,再尽心的奴才哪里比得上亲生的娘呢?唉,只可惜,本宫两个孩子都没长大……” 广元帝便笑道:“皇祖母,孙儿就只有您一个这么亲近的长辈了,孙儿和清儿会好好孝敬您老的!” 太皇太后丧子丧女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伤心也早就伤心过了,今日不过一提罢了,倒并不没有勾起多少难过来。听着广元帝的话亦不禁一笑,笑道:“皇上和清儿纯孝,哀家是知道的!唉,说的也是,如今啊,这宫里也就只有咱们三个算得是亲人了!” 或许,皇上的想法做法也是对的,没有那么多嫔妃美人,后宫里也可少了许多纷争,皇子皇孙们,也可少遭些罪。 当年,她那一双儿女,还不是枉死于后宫争斗么…… 从太皇太后这里离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二人各披着火狐、紫貂皮做成的大裘出了慈宁宫的时候,才发现外边竟已经下雪了! 密密麻麻的雪花扯棉拉絮般从天空中纷纷扬扬而下,无声无息、轻柔的落在地面以及一切建筑物、花草树木之上。 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雪花,灯笼的灯光一映,反射着淡淡的光芒。 “皇上!你瞧,好大的雪呢!嘻嘻,今年这可是第一场雪,明儿起来阳光一照,那才好看呢!”连芳清伸出小手承接着从天空飘降的雪花,欢喜得咯咯直笑。 “小心着凉!”广元帝一笑,将她一双小手握着在自己的手掌中,笑道:“瑞雪兆丰年,你看,连天都在向咱们道贺呢!清儿做这个皇后可见是顺应天意!” 连芳清一怔,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连芳清纤细的指尖轻轻挠了挠广元帝的掌心,他握着自己的手,有力而温暖。 而且,似乎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手掌比自己的大不了多少吧?现在却轻而易举的便将她的小手包裹在内,当年那个有点儿痞气的少年,也成长的如此伟岸、俊逸非凡了! 加上他做了皇帝,那身居高位的威仪更是一天比一天更凝炼,发起怒来,千人颤栗,万人匍匐,便是她,有时候也下意识的有点儿会顾忌。 然她知道,他还是当年那个对自己千依百顺、自己想胡闹他便提供各种方便的少年玩伴,他心里,只要她喜欢他,是绝不要她怕他的! 小廖子体贴君意的早已叫人准备了暖轿,偌大的八抬大轿,是为两人准备的。 广元帝牵着连芳清的手欲要上轿,连芳清却是将手轻轻一挣,笑道:“我不要坐轿子,皇上,我们走回去好不好?今年第一场雪,又是顺应天意而来,岂能不好好欣赏欣赏?” 见他凝眸含笑看向她,正要说话,连芳清小嘴微微一翘,道:“我不冷!” 又凑近他,小小声的低笑道:“若是冷了,你抱我走。” 1566.第1566章 人心各异 温热的似兰似麝的淡淡香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在这异常冷清的雪夜更带出暧昧与诱惑。她身上的味道,他永远也闻不够。也唯有她的味道,能让他食髓知味。 “好!咱们就走回去!要不,朕现在就抱着你?”广元帝哈哈笑着凑近她道。 “才不要!”连芳清一跺脚,推开他已咯咯轻笑着跑开了。 广元帝忙扭身喝斥小廖子等:“改道别处回长春宫去,不准跟来!”叫着“清儿!”便忙奔着跟上去了。 广元帝跟上连芳清,便握着她的手,含笑道:“跟着朕!” 连芳清唇角微翘,勾出一抹浅而甜蜜的笑意,“嗯”了一声索性往他身上依偎着去,广元帝偏头看向她,她恰抬眸凝去,四目相对,相视一笑,一股融融的暖意缓缓的从心底流淌而过。 广元帝呵呵一笑,索性放开她的手,大手横过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揽着。连芳清自然而然的双手便挽住了他的胳膊,一双小手藏在他的胳膊内侧,与他掌中温度异样温暖,带着的,都是他的体温。 雪花轻盈的、从容的从天空飘落着,大裘上、发髻上也染上了点点晶莹,淡淡的光晕下,异样的美。 两人就这样拥揽依偎着,慢慢的向长春宫走去。橘黄浅淡的宫灯轻笼着一地温柔,就连那从天空中无声无息飘扬而下的雪花,也多了几许如水般轻软的温柔。 天地浩大,四野茫茫,唯有二人,相依相偎,便是整个世界! 此情此景任谁见了,也要心灰意冷,从此再也生不出插足的念头! 次日,长春宫中格外热闹,不是人突然多了,宫里的贵人美人们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每日也都是这些人来请安。 区别在于,气氛不同了。 往日众贵人美人们前来请安,总带着几分拘谨和小心翼翼,将各自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发挥到了十分! 不要说说句话之前必定咀嚼推敲再三,便是笑或者不笑也得先在脑子里过一遍才敢付诸行动。 今日,似乎套在众人头上的紧箍咒一夜之间消失了,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 所有的人面上皆多了几许轻松,便是说笑间也随意了几分,就好像一夜之间全部活了过来似的! 连芳清往日被她们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弄得极不自在,今日见了她们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却又感到了另一种怪异。 总之,这两种感觉都不太好。 今日她们的精神面貌不但比之往日好了许多,而且,来的也比往日要早。 请安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恭喜!”、“贺喜!”诸如此类的奉承。 连芳清一一笑着听着,客气寒暄一二,好不容易,才把这些人给打发了去了。 她长长舒了口气,往榻后靠坐着,偏着头笑问和姑姑道:“真是的,这些人今日怎么这么高兴?用我姐的话说,跟打了鸡血似的!要说因为我要当皇后了,她们真心实意为我高兴,这话我可不信!” 和姑姑微微冷笑,道:“她们……自然不是为娘娘您高兴!她们是为了自己呢!娘娘您如今定了是要做皇后的,她们升份位也就近在眼前了!还有,如今这事儿皇上总算争赢了外廷,龙颜大悦之下皇上也不会再整天绷着脸了,只怕,她们还等着娘娘您给她们安排侍寝呢!能不高兴吗?” 连芳清一怔,面色微微一沉,片刻道:“她们等着本宫,为她们安排侍寝?” 和姑姑点点头,笑道:“娘娘是聪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自然也能想得到的!” 连芳清不做声了。 倘若撇开自己的身份就事论事,还真是如此。 她略一迟疑,便道:“做皇后,还要管安排嫔妃侍寝吗?” 和姑姑叫她问的更是“扑哧”一声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忍着笑意轻声道:“娘娘,宫规里都写着呢,可不是如此!要说,这可是做皇后才有的权力呢!” “权力?”连芳清嘲讽的勾了勾唇,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权力我可永远也掌握不来!而且,永远也不可能用好!和姑姑,我一点儿也不适合当皇后呢!” 和姑姑在连芳清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又亲眼看着她和广元帝夫妻情深,便是这两口子从前夜里私下往来之事她也无意中略知一二,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和姑姑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连芳清却又笑着问她道:“姑姑,皇上只许我一人,六宫之中,再无她人,你说,这可能吗?” 和姑姑心中一凛一沉,沉默半响,轻叹道:“娘娘,奴婢不知。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这般之事。不过,如果皇上决意如此,外廷的手再长,也管不着。” 连芳清心中微定,暗道不错,只要琰哥哥打定了主意不要别的女人,外廷就算强迫他选秀纳妃,难不成还能强迫他上榻办事啊? 连芳清恶意的想着,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和姑姑。”她抬头看向和姑姑,说道:“有些话我和皇上虽从未在你们面前说过,可姑姑是聪明人,看也看明白了!往后,我恐怕还有不少事儿要姑姑帮忙呢!” 和姑姑连忙屈膝福了福,道:“娘娘,奴婢是娘娘的人,自全心全意向着娘娘!娘娘但有吩咐,直言无妨!” 连芳清满意一笑,挑眉笑吟吟道:“今儿那些人的意思,本宫当时是真的不明白,你说,她们会怎么做?” 和姑姑想了想,笑道:“涵妃之事她们吓得可不轻!在皇上和娘娘意思尚未明了之前,奴婢觉得她们不会轻举妄动——没有那个胆子!她们还会来试探娘娘的意思的。” 皇上那儿,她们倒是想去试探呢,同样,没有那个胆子! 连芳清轻轻一哼,沉吟片刻,便不紧不慢的说道:“今日本宫含糊其辞什么都没有说,想必,她们不信本宫是真的没往那儿想,反而会认定本宫是想霸占着皇上有意不接她们的茬呢!即便试探,恐怕也不太会从本宫这试探了!若有人向姑姑打听什么,姑姑只管暗示她们,本宫就是想一个人独霸皇上,是绝不会容许她们分一杯羹的!所以啊,想要通过本宫如何如何的,还是趁早死了这个心吧!” 1567.第1567章 烫手山芋 “娘娘!”和姑姑脸色微变心中一凛,顿了顿,忍不住劝道:“娘娘这是何苦呢?如此一来,外廷那些人万一知道,只怕又要闹了!况且,如此娘娘的名声岂不是——” 连芳清一笑,道:“姑姑只是暗示,没有证据的话,如果她们够聪明,就只会心知肚明而绝不会说出去,除非她们确定能承受得住本宫的怒火!况且,这后宫之事倘若那么轻易便传到外廷,内务府和尚宫局也该换人了!至于名声,本宫不在乎,本宫总不能让皇上一个人承受得太多,让她们埋怨本宫,总好过埋怨皇上。” 连芳清不禁自嘲,她果然不是个合格的皇后呢!外廷那帮子老臣坚决的反对她当皇后,还是挺有道理的! 如果说,当了皇后就要把自己所爱的夫君主动分给别的女人,主动为他挑选美人,洗干净打扮好送到他的怀中,那么这个皇后她也宁愿不当! 和姑姑轻轻一叹,点头微笑道:“娘娘放心,您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知道该如何做了。” 果然不出和姑姑所料,众贵人美人们兴头头而来,原本盼着连芳清人逢喜事精神爽会向她们透露或者暗示点什么,好叫她们对她感恩戴德,不想,她竟是半点儿口风也没有露出来! 离开长春宫的时候,众人的心情无疑是低落的。 低落之后,无疑是要从其他方面继续打听的。 贵妃娘娘前程已定,总不会这么霸道自私、不顾旁人吧? 她吃肉,旁人只想跟着喝一口肉汤,难道也不能够吗? 不想,一番打听下来,众人顿时心乱如麻。 贵妃娘娘竟真的有既吃肉又喝汤,一滴也不给人剩的架势! 众贵人、美人们又气又恨,胆子小的只敢在背后恨,胆子大的,已开始筹谋别的路子。 于是,慈宁宫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陪太皇太后说话的人多了起来。 在乾清宫至长春宫之间路径出现的贵人、美人们的身影也变得多了起来! 只可惜,好景不长,随着虞美人冲撞圣驾触怒龙颜被打入冷宫之后,在乾清宫和长春宫之间晃悠企图接近皇上的贵人美人们一下子又都销声匿迹了。 至于虞美人—— 连芳清命和姑姑去问过她,问她可愿意出宫重新开始? 虞美人哪里还有的选?要么冷宫凄凄惨惨过这一生,要么,就脱离现今的身份出宫重新开始。 虞美人选择了后者! 可是,她不想回家,不想让父母知晓自己出宫之事,请求贵妃娘娘为她指一门亲事。 和姑姑将这话回禀给连芳清,广元帝在旁边并没有避着他,听了这话广元帝的脸顿时拉长,皱眉道:“这个又蠢又笨的女人想不到倒有精明的时候!只是精明得也忒自私了点!” 她还真敢想!还让贵妃替她找婆家。 连芳清却是笑道:“她这么想也有她的难处!想必,她在家不怎么受宠吧,回到家中肯定日子不会好过,纵然咱们交代了她的爹娘,可也不能时时过问啊!” 连芳清下意识的想到,如果换做她是虞美人,二话不说肯定是选择回家的。姐姐和哥哥才不会嫌弃她呢!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姐姐和哥哥都是这个世上最亲最近的人。 “既如此,和姑姑先派人好生照顾着她,别让她受苦了!等我姐姐回来,这事交给姐姐去安排吧!”想到姐姐,连芳清灵机一动,便笑着说道。 这下子广元帝也不由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妙极妙极!清儿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姐姐生意遍布各地,哪里寻不到一个好人家?将来也方便照应,总不会让她吃了亏!” “我也是这么想呢!”连芳清说道,两个人相视大笑,目光相碰,一样的得意奸诈。 和姑姑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对即将新鲜出炉的帝后算计姐姐,什么都没有说。 广元帝又叹气,“要是每个人都想虞美人这么冲动,那该多好!” 连芳清“扑哧”一笑,道:“说不定有人宁愿待着冷宫以图东山再起呢?” 广元帝轻轻一哼,冷冷道:“真有这样的人,那就活该待一辈子冷宫!” 腊月二十三祭祖祭灶之后,很快便到了除夕。 二十六这日开始,衙门便封印封笔,皇帝也免了早朝。 广元帝难得清闲几日,与连芳清形影不离,整日整日的黏在一起。 想想再有几日,身边的女子便会成为他的皇后,从此与他同尊,与他比肩而站,心中便忍不住散开浓浓的喜悦来。 他终究,没有辜负了她!这个他一早就固执的认定了的女子。 任凭天翻地覆,风云变色,他许给她的,仍是给了! 除夕这日,宫中照例设宴。太皇太后以及所有的贵人、美人们尽数出席。 人数虽然不算多,可也不算少。 加上往来穿梭、进出侍奉的一大群宫女太监,更将偌大的中和殿充斥得满满当当的。 按广元帝的看法,只要有他和太皇太后、清儿三个人就足够了,也用不着在太和殿摆这么大的排场。 还不如就在慈宁宫,祖孙夫妻三人热热闹闹的说说笑笑,也比这排场要强。 唔,若是明年,大概就能实现了吧? 没准,到时还有他和清儿的孩子呢…… 到时候,再把清儿的哥哥姐姐两家人都接了来,就跟在南海郡那时候一样,那才是真正的热闹! 广元帝心中存着想法,压根就没正眼去瞧那几个摆设,只管同太皇太后、连芳清说着话。 可众贵人、美人们虽不敢学着虞美人上他跟前凑,往太皇太后、连芳清面前敬酒拜年、陪着说话的却是勤快,媚眼不经意间便朝广元帝抛弄过去,好不可爱可怜。各人又搜肠刮肚的在太皇太后面前凑趣,若讨得太皇太后欢心、得她老人家一句半句夸赞的话,或者引得她老人家痛快的笑上几声,那就值得了! 因此广元帝待众人虽神色淡淡,殿中气氛却也热闹。 一时穿着鲜艳衣裙的歌姬们上前献舞,丝竹管弦声声入耳,彩衣舞裙翩然而起,新年的喜庆意味就更浓了! 不想,变故突生! 1568.第1568章 玉枝 当连芳清下意识转头侧脸,看见玉枝神色阴沉沉的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狠狠朝广元帝背心刺去的时候,她感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刹那都凝固了! 滔天的惊骇令她尖叫起来,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掀带着席面稀里哗啦打了一地,广元帝也被她这一扑身不由己的带了出去,在宫女太监们一片的惊叫、尖叫声中跌倒下去。 “清儿!你没事吧!”广元帝大惊,忙伸手去扶连芳清。 太皇太后与众贵人、美人们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中,已见败露的玉枝又气又急,尖叫着“滚开!”手中匕首乱挥竟吓得众不明所以的宫女太监们下意识的闪避,而她举着那雪亮的匕首,狠狠朝着广元帝刺下去。 广元帝被连芳清推倒在地,也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待看清楚玉枝的匕首刺下来,大惊之下连芳清却是反身将他挡着,自己迎了上去。 匕首噗入血肉,霎时鲜血迸流。 事情其实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转瞬而毕。 尖叫声、惊恐叫喊声中,小廖子、和姑姑等已经反应过来,早已扑上前拿住了玉枝。 玉枝失了先机,一击不中,那匕首还来不及从连芳清身上取出来就已经被扑过来的宫女太监们拿下。 她怔怔的看着鲜血从连芳清肋下胸前流出来,突然放声大笑,神色凄楚。 “清儿!清儿!”广元帝已将连芳清紧紧抱住,厉声喝斥:“太医!快传太医!把这个贱人堵了嘴押下去,朕要把她碎尸万段!” 说毕再不理会众人,抱起连芳清,急急转入后殿。 她又一次为他挡了刀剑,她怎么就不知道怕、不知道顾忌呢! 广元帝脸色冷白得可怖,抱着怀中的女人,明明那么用力的抱着,却又感觉浑身仿佛使不上来力气,脚步也变得踉跄凌乱起来! 他在害怕,她流了那么多的血…… 好在年节照例宫中都有值夜的太医,从乾清宫赶到中和殿不过片刻。 太医狂奔而来,不敢啰嗦,甚至不及向广元帝行参拜之礼,识趣知意的连忙上前为清贵妃止血。 “请皇上、贵妃娘娘放心,伤不及要害,贵妃娘娘好好休养些时日便可无恙。哦,娘娘只是有点失血,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太医一边利索的为连芳清上药、包扎伤口止血,一边快言快语的说道。 广元帝大大吐了口气,只觉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尽了就要倒下去,那轻颤的手却稳住了。 “很好!”他冷冰冰的点点头,道:“你是田太医对吗?朕记住你了!” 田太医顿了顿,向他陪笑应是,手中依旧没有停下。 连芳清也松了口气,忍着痛抬头看向广元帝,颇有几分讨好的柔声微笑道:“皇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田太医都说了无妨的!” 广元帝轻轻一哼,很想狠狠的教训她一番。 可看到她那因为受惊和失血而变得煞白的脸色,心头一软,教训的话一个字也不忍出口,缓了脸色柔声道:“你乖乖的躺靠着,别说话。” 田太医手中动作顿了顿,跟着又继续,心道怪不得皇上肯为贵妃娘娘同外廷老臣们斗得天翻地覆,还真是心疼娘娘得紧…… 一时处理妥当,田太医又拱手恭声道:“皇上,娘娘想必受了惊吓,微臣为娘娘把把脉吧!” 广元帝自是无异,点头道:“啰嗦!还不赶紧!把了脉开药方,朕要贵妃好好的,半点不妥也不许!” “是,皇上,微臣尽力!”田太医恭声应了,忙又为连芳清把脉。 突然,他的身子仿佛僵了僵,脸色也是微微一滞。 广元帝心一紧,顿时烦躁的道:“摆出这副神色做什么?有什么话赶紧说!朕没心思同你打哑谜!” 田太医这一回却没有理会广元帝,细细的诊了,旋即起身,向广元帝拱手笑呵呵道:“微臣要给皇上和贵妃娘娘贺喜了!贵妃娘娘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了!” “什么?” 广元帝和连芳清齐齐一怔,四目相对,广元帝放声大笑起来,两步上前坐在榻沿揽着连芳清,道:“你说的是真的?贵妃有喜了?” “是,”田太医也露出笑容,含笑道:“虽然月份还浅,但微臣敢断定确是喜脉无疑!” “皇上!”连芳清笑靥如花,轻轻靠在广元帝怀中。 广元帝大笑,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还在那乐不可支的呵呵笑道:“真是太好了!贵妃有喜了!朕要当爹了!哈哈,哈哈哈!朕要当爹了!” 连芳清见他笑得憨傻憨傻的,与之前的精明威仪完全两样,心中又甜又有点不太好意思——这副傻样子叫田太医给看了去了…… “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众宫女太监们也是满心欢喜,齐齐跪下恭贺,人人喜气洋洋。 贵妃娘娘有喜,皇上乐得合不拢嘴,想来,这场风波定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不然,今日在场伺候的,谁也落不着好! “平身!都平身!这是大喜事,重重有赏!人人都有重赏!”广元帝笑呵呵的,瞟了田太医一眼,道:“田爱卿诊断有功,赏黄金百两!” “微臣谢皇上隆恩!”田太医心花怒放,忙上前跪拜谢恩。 “起来起来!”广元帝摆摆手,说道:“贵妃最不喜看人下跪,还不赶紧起来!” 众人听得这话无不忍笑:皇上可真是乐过头了! 广元帝突然又脸色一变,紧张道:“贵妃有没有动着胎气?胎儿如何?脉象稳不稳?今夜受了惊吓,又失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这一问,不光连芳清,众宫女太监也是齐齐屏住了呼吸,紧张得不敢大声喘气。 “皇上!娘娘放心!”田太医忙道:“月份还小呢,对胎儿没有什么影响!而且,娘娘身体底子也好,虽失血,调养调养,多补补血,不会有恙!” “那就好!那就好!”连芳清轻轻吁了口气,笑着轻轻拍了拍胸口。 1569.第1569章 有孕 广元帝亦放心,命田太医下去开药方,又吩咐小廖子,明日一早宣薛神医夫妇进宫。 这时,太皇太后处置好外边诸事,将那些贵人、美人们也都打发走了,也走了进来。 一进来便看见这偏殿中人人面上皆是喜色,她一怔之下,心中微动,便猜着了三四分。 广元帝已冲她笑得眉眼开花:“皇祖母,清儿有喜了!朕要当爹了!皇祖母您很快就要抱重孙了!” “真的?”太皇太后亦笑起来:“好,好!真是太好了!这可真是天意呀!” “皇祖母!”连芳清面上微微一红,又向广元帝笑道:“说不定是重孙女呢!” “重孙女也好!”广元帝倒是混不在乎,笑道:“那就是朕的长公主!朕会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反正迟早,总会有重孙的!” 说得太皇太后和众人都笑起来。 次日,这消息便传遍了,众贵人美人们少不得又暗自叹息一回。 连芳清因为要养伤,又要安胎,广元帝便不许贵人美人们再上长春宫请安叨扰她,内外命妇的新年大朝贺也免了。 过年的时候个个衙门都封笔挂印,唯独礼部要准备封后大典仪式,忙得脚不沾地,人人加班。 闻听此言礼部尚书连忙请见,询问广元帝封后大典是否延迟? 被广元帝没好气训了一顿。 只说到时候但凡不是必须贵妃本人亲自出席的,一律由女官代替行礼,总而言之,就是天上下刀子,这封后大典也坚决不许停! 礼部尚书唯唯诺诺,几乎是落荒而逃。 宫中,连芳清身体虽然无恙了,可是玉枝的审讯却一直没有进展。 广元帝恨极了玉枝,命人不许把她弄死,除此之外随便用刑,务必要命她招供行刺目的、幕后主使。 谁知玉枝用尽酷刑依然一言不发,再用刑,眼看就要丧命了,慎刑司主事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回禀广元帝。 广元帝十分恼怒,那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好在,那边有人飞奔又过来禀报,说是玉枝已经开口了,但她请求见贵妃娘娘,见了贵妃娘娘她才肯说出一切。 广元帝怎么可能还会让她见连芳清,冷笑道:“你们是头一天当差吗?贵妃何等尊贵,见那下贱奴才污了贵妃的眼!她不说,你们就想法子,熬也得熬得她开口!” 慎刑司掌事不敢再开口,唯唯诺诺连忙应是。 “等等!”她正要退下,广元帝却又唤住了她。 冷冷瞟她一眼,广元帝起身吩咐摆驾长春宫,命那掌事跟上。 玉枝到底在她身边服侍了一场,广元帝觉得还是去问问她的意见再说。 长春宫里,连芳清老老实实的躺靠在西暖阁炕上,手中捧着一卷山川地域风情录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 好吧,她其实并不爱看书。纵打发时间原本也想看志怪鬼怪之类的话本传奇,可是广元帝冷冰冰丢下一句反对的话,她立刻乖乖的改过了。 自除夕那日,今日已经是初四了。这几天,他照例一有空就过来看望她、陪着她,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养伤状况,可与从前却完全不一样。 他的脸绷着不见笑意,跟她说话也冷冰冰的不见温柔,更多的是指示命令,好像多跟她说一句话便不耐烦似的。 连芳清知道,他在生气。 气她不该扑上去替他挡了那一下子。 而且,幸亏孩子没事,如果因此失去了这个孩子,他一定会更加伤心难过,恐怕这辈子都没法释怀了! 每每思及,连芳清心中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暗暗后怕! 可是,即便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的啊!没看见就罢了,既看见了,她如何能装作不见?那是她所深爱的夫君啊! 他恼她,她也颇有点委屈的…… 连芳清甚至自己也弄不明白,她究竟心虚气短个什么劲啊…… 一听说广元帝来了,连芳清面上情不自禁便露出笑容,唇角愉悦的扬了扬,转头看去,一袭明黄团龙袍的广元帝已经负手从外边走进来了。 “皇上!”连芳清立刻狗腿的展颜陪笑着,身子往内侧挪了挪。 广元帝心中一软,脸色却又绷了绷,轻轻一哼,在她让出来的位置坐下,淡淡道:“今日如何?” “很好,很好!”连芳清忙又陪笑道:“你看,我气色好许多了!薛神医也说了,咱们的孩儿也很好!过不了几日,我可以下床出去走动走动了!” “还想出去走动?”广元帝声音蓦地提高。 “不去不去!”连芳清连忙摇头,忙讨好的笑道:“我,我只在屋里走动便是,不出去,不出去。” 广元帝又是一哼,挑眉道:“老老实实躺着一个月再说别的!” 连芳清张了张嘴,最终闷闷的应了声“哦……” 广元帝有点想笑,却瞪着她道:“怎么?不听话?” “不敢。”连芳清声音有点闷闷的。 她抬头看向广元帝,略一犹豫,脸色一横,略显出几分耍赖神色,索性抱着广元帝的胳膊依偎过去,软声求道:“皇上,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生我气,我心里总没着没落的,这病怎么养得好?你,事出突然,我那也是本能反应,你不能怨我!” 广元帝抬眸,对上她一双明净黝黑、清清澈澈的眸子,霎时软了态度,将她拥入怀中,下颔抵在她额头,闷闷道:“清儿,朕没有生你的气!朕是害怕!清儿,朕只是怕,朕不能没有你!” 连芳清心中一荡一黯,抱紧了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胸口,低低道:“对不起……” 广元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柔声笑道:“好好养着,朕要清儿养好身子,给朕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唔,小公主也好!” 连芳清“嗤”的一笑,心头乌云顿散,明亮灿烂起来。 四目相对,二人眼中皆是浓浓情意,芥蒂解开,心结不在,自又是不同。 广元帝俯身吻住了她,不敢太过热烈,浅尝辄止,在尚未一发不可收拾之前便结束了这个吻。 指腹温柔的抚过她微微娇喘的菱唇,笑道:“对了,玉枝那贱人什么都不肯说,却说要见你,你看如何?” 1570.第1570章 各人缘法 连芳清眼中一黯,轻叹道:“都怪我不好!当初,我就不该把她弄到身边来,差点害了你……我真是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广元帝冷冷道:“朕一开始也想不通,如今想来,她或许也是朱三公子的人,一条漏网之鱼。” 连芳清心中一凛,不由暗自庆幸长春宫防范得水泄不通、天衣无缝,不然,恐怕玉枝早就寻机会下手了吧? 连芳清摇摇头,说道:“我不想见她!她差点害了你,我不想见她!她有什么话想说便说,若不想说,那便算了!此事不必在宫里公开,回头再暗中吩咐下去,命各处再细细的排查一回,看还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 广元帝嘲讽一笑,笑道:“就算有漏网之鱼,那又如何?朱三公子已经死了,他的势力也消失了!便是璃王那两个儿子,圈禁宗人府高墙,这辈子绝不可能再得自由,朕不信有什么漏网之鱼还会为他们效忠!朕与他们,可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连芳清深以为然,不禁蹙眉:既如此,玉枝的行为,就太奇怪了点…… “皇上,我让和姑姑去见她一面吧!” 广元帝一笑点点头:“也好!我也不赞同你与她见面,那贱人没什么好见的!” 玉枝原本以为自己必定会见到连芳清,不想奄奄一息的她被人一左一右架着拖出来时,见到的却是和姑姑。 和姑姑也恨极了她,看着被扔在地上喘成一团,满身血污处处伤痕的玉枝,皱了皱眉头,面上却不见一丝怜悯同情。 在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和同情,尤其是对玉枝这种人。 贵妃娘娘待她如何,她又是怎样回报的? “你说有话要说,就说吧!贵妃娘娘不会见你的!娘娘说了,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也就算了!”和姑姑淡淡开口。 玉枝挣扎着露出一丝笑意,喘了半响,颤声问道:“贵妃娘娘……还好吗?” 和姑姑面色更冷,冷冰冰道:“拜你所赐,幸无大恙!” 玉枝忽然眼眶一红,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害娘娘的,我真的从没想过害娘娘……我,我只是——” 玉枝忽然抬头,望着和姑姑流着泪道:“我知道我犯了死罪,况且,我也没打算再活着!我本来,想见娘娘一面,亲口向娘娘道一声对不起,如今想来,不用了!娘娘无事便好,否则我纵死了也不能安宁!” 和姑姑一直冷冰冰的听着她的哭诉忏悔,等她语无伦次的停了下来,方问道:“原因呢?” “原因?”玉枝顿了顿,轻轻的道:“朱三公子,是我所爱之人……” 和姑姑大震之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所以,玉枝刺杀皇上,是想为朱三公子报仇? 倒小看了她了! 和姑姑见她说起朱三公子的时候,那神情温柔无比,带着说不出的痴意,便知她所言必定不假,一时心中倒有点儿复杂难言不是滋味起来。 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再问的了。 和姑姑点点头,淡淡道了声“怪不得!”便命人将玉枝带了下去。 她向那慎刑司掌事道:“这个女人不必再审了,送她上路吧!” 掌事如释重负,恭声答应下来,亲送了和姑姑出去。 和姑姑原原本本将玉枝的话转告了连芳清,连芳清心下也有点不是滋味,片刻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话果然不错的!朱三公子那样卑鄙阴险、心地歹毒之人,不想也有一个如此深爱着他的女人!只可惜,玉枝身份卑微低下,朱三公子未必正眼瞧过她一眼、将她当成一回事过!倒是可惜了她一腔痴心了!” 和姑姑叫她这番话说得不禁好笑,笑道:“娘娘所想所言与旁人总是不同!玉枝那贱婢干出这等背主的事儿来,也只有娘娘您还怜她叹她!要奴婢说,她就该千刀万剐!” 初五上午,连芳洲、李赋等一行人便赶回了京城。 中午,连芳洲与徐亦云进宫探视,看到连芳清精神还好,小脸除了瘦削些,气色虽不如之前,也不难看,这才放了心。 又知晓她怀了身孕,二人都为她高兴。 她是为广元帝挡了刀子,连芳洲和徐亦云自也不便埋怨她如何如何,否则,那岂不是有怪怨皇上的嫌疑? 连芳洲不由暗叹,有个皇帝妹夫其实也没什么好的,这要是换做是普通人家的妹夫,早就被喷了,可他是皇帝,谁敢喷他啊! 第二天的封后大典进行得十分顺利,连芳清既受了伤又要养胎,整个典礼过程几乎都由贴身女官宁儿代替完成,除了接旨、拜祭太庙、率内外命妇给太皇太后请安等,才亲自出场。 事后连芳洲不免私下里跟李赋玩笑,感慨说清儿这丫头就是有福气!这封后大典换做平日,还不得把人累得脱一层皮,她倒好,风光有了,还不用受罪! 听得李赋哭笑不得。 众朝臣们也都听说了除夕那夜的事,加上连芳清身怀龙嗣,那抗拒反感之心无形中也去了四五分。 原本,众人卯足了劲儿,打算封后之后便坚决要求广元帝大封后宫,况且,如此才是合乎情理。 可这日,众人提及此事时,广元帝怜惜心疼皇后怀了身孕,又为自己受伤,便不肯让别的女人分了她的风光,含糊几句推脱了,众臣也没有穷追猛打,只把目光盯在选秀上。 想着,横竖三月份转眼就到了! 到时候贵妃娘娘——不,是皇后娘娘的龙胎也该坐稳了,况且,那时候她身怀有孕不便侍奉皇上,皇上自然就不会再推脱了! 如今,后宫那些贵人美人们不升份位便不升吧!省得升了份位涨了野心,万一对皇后腹中皇嗣做出点什么来,反而不美…… 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得有了子嗣,大家伙才心安啊! 因为封后之事,广元帝大赦天下,整个京城中凡年纪在七十岁以上的均可在官府领一份十两银子的红包以及米面各一大口袋,又对朝中众臣赏了一遍,后宫中更是一个不拉,如此足足热闹了半个月才渐渐消停下来。 1571.第1571章 银贵人怨愤 这一场盛事,整个京城一片喜庆,宫中的气氛也轻松愉快了许多。 皇上、皇后心里高兴,谁能不凑趣呢? 各处贵人、美人们,对着因封后而赏下来的云锦春罗、双股金钗,却只有在灯下默默黯然的份。 愿望又一次落空了! 皇上为了讨皇后娘娘欢心,再一次将她们忽略掉了!朝臣们提及的升份位的事儿皇上竟毫不犹豫的便辞掉了。 众人忿忿难平之余,又忍不住有点心灰意冷! 皇上的眼中,除了他的贵妃娘娘——哦不对,如今是皇后娘娘之外,还有谁呢? 皇后如今怀着身孕,皇上****摆驾坤宁宫,却也从来没有想过传召旁人侍寝。 而皇后娘娘,竟也理所当然的霸占着皇上…… 眼看着,更多更加年轻、更加貌美、甚至更加出色的秀女们就要进宫了!到那时候,她们这些“老人”岂不是更加没了希望? 众人叹息之余,都有点暗暗泄气,头一次在心底产生了疑问,到底,值不值呢? 二月初春,冰河解冻,春水融融,柳梢冒出米粒大小的嫩芽,与那冒了嫩尖尖的草叶一般,近看依旧一片萧瑟枯黄,远看,却是影青影青的一大片。 御花园中,皇后常去之处早已摆上各种莳花局暖房催开的名品牡丹、芍药、海棠等花木,高低错落的摆放着,点染出一派大好春光。 将近三个月的身孕,连芳清的小腹微微隆起,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多了几许丰腴,越发显得脸若银盆,眼如水杏,仪态也越发雍容了。 与所有女子一样,怀着身孕有心爱的夫君疼着宠着,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散发着恬淡的满足和幸福。 这日,连芳清在鲜儿、宁儿等人陪同下往御花园中散步。 如今她身体早已调养好,薛神医再三保证她的身体底子很好,调养恢复得也很好,多外出活动活动,看看新鲜的花草山水风光,对腹中胎儿有益,且连芳洲也是这么说的,广元帝虽然依然紧张兮兮、提心吊胆,也勉勉强强点了头。 容许她每日往园中走走散散心。 刚来到牡丹台,却见银贵人与刘美人结伴而来,一着鹅黄、一着银红的绣花云锦宫装,格外亮丽惹眼。 二人上前请安,连芳清也不好不见。 不想,银贵人突然拔下头上的金钗便欲行刺。 连芳清虽吃了一惊,可自从玉枝事件之后,广元帝一番精心挑选,放了六个武功高强的女侍卫在她身边,叮嘱六人分成两班绝不可离了她身边,尤其是离开坤宁宫、乾清宫的时候。 今日连芳清身边照例跟了妙影、妙纤两人。 银贵人头一回干这种事儿,难免心虚手软动作迟缓,那金钗刚刚拔下来、刚刚欲朝连芳清刺过去,就被妙影、妙纤两个死死的拿住了。 宁儿、鲜儿等立即将连芳清掩护着往后退在了安全的距离,吓傻了的刘美人也当即被随行的小太监们控制住了。 “娘娘,您没事吧?”鲜儿扶着连芳清的手臂,紧张兮兮的忙问道。 宁儿也紧张的看向她,好像看一个瓷娃娃。 众人无不紧张。 心里骂死了银贵人和刘美人! 这两个疯子,这不是摆明了让大伙儿日子不好过吗? 皇后娘娘接二连三的遭逢这等变故,倘若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皇上龙颜大怒,自己可就活不成了! “我没事,你们放心!连心跳都没有变得更快一些!”连芳清笑笑,神色淡然。 这是真心话。 一来,银贵人的动作实在太不熟练,也太过紧张,被抓得太早。 二来,接二连三之下,连芳清觉得自己是“练出来了!”,跟之前遭遇的那两次比起来,银贵人这根本就不够看的,她有什么好怕? 宁儿、鲜儿见她果然无异议,顿时松了口气,“娘娘您还有心思说笑呢!” 鲜儿柳眉一扬,低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拖下去,交慎刑司!” “冤枉!臣妾冤枉啊!”刘美人吓得脸色雪白,双腿筛糠似的发起抖来叫屈:“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皇后娘娘!” 银贵人则仰天发出一阵哈哈哈的笑声,她眸光凌乱而愤恨,瞪着连芳清似要喷出火来,尖声骂道:“连芳清,你这妒妇!你都怀了身孕了,却还一个人霸占着皇上!让我等姐妹们在这深宫中苦苦挣扎、不见天日!连芳清,我诅咒你!你不得——啊!” 妙影听她骂得难听,一巴掌打了过去,打得银贵人嘴巴发麻,嘴角滤出鲜血。 连芳清皱皱眉,冷冷道:“银贵人,先想想你的家人再口出污言秽语!本宫不同你计较,只怕皇上未必肯放过你!” 银贵人脸色一白,嚣张气焰顿无,眼底闪过惊惧,她颤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找我,跟我家人无关!” 连芳清冷笑不语,一挥手,淡淡道:“把两人都带下去,先关起来!” 说毕转身便走,也没什么心思再散步赏花了。 身后传来刘美人声声哀呼“冤枉”,她也没有理会。 鲜儿、宁儿等默默的陪着,各自敛声屏息,小心翼翼。 碍于皇后这个身份,她是不可能说什么“有本事你们自己把皇上勾走”之类的话了,然则,实在是不太甘心。 他是皇上与不是,在她眼中心里,都只是她心爱的夫君!送她们进宫的,是她们的家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既然来了,就该遵守宫中的规则,输不起,当初就别玩! 纵然没有她连芳清,她银贵人就敢肯定她能受宠吗?笑话! 连芳清径直去了乾清宫。 这事儿光天化日之下,铁定是瞒不过去的,横竖他会有一场气生,倒不如她主动去同他说了。 广元帝正在努力的同一堆奏折做斗争,争取早点批阅完了好去陪老婆孩子。 看见连芳清过来,自然是欢喜的,呵呵笑着命她上前,揽着她抱坐在怀中,在白里透红的粉嫩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笑道:“清儿怎么来了?想朕了,嗯?” 他低头,下颔磨蹭着她的额头,无比的亲昵与怜惜。 1572.第1572章 严惩 连芳清怒意渐消,心中一甜:他这般待她,她便是受再多的委屈、担再多骂名,也值了! “也想你了,也找你有事!”连芳清依偎在他怀中,粉嫩光洁的手指在他胸前衣襟有一下没一下的胡乱划拨着,道:“我要是说了,你不许生气。” 广元帝搜肠刮肚,觉得最近只有喜事而没有什么会令自己生气的事儿,便毫不犹豫的点了头,笑道:“你尽管说,朕不生气!” 连芳清一笑,坦然说来。 结果可想而知,前一刻还自信满满说“朕不生气”的男人,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你怎样?有没有吓到?”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看,脸不红气不喘的!”连芳清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事,还特意向他展示出一个十分完美甜美无懈可击的笑容。 那小心翼翼的讨好,落在广元帝眼中,令他哭笑不得心头一软,不由得也笑了,没好气道:“你这么小心翼翼跟朕陪个什么小心劲儿!今儿受了委屈的可是你!银贵人那贱人可交到慎刑司了?哼,朕倒要看看,这是否也是朱三公子的人!” 广元帝眸中杀气腾腾,看来他还是心太软了,以至于这一个二个的,胆子才敢练得这么大! 当初是她们的家族死皮赖脸非要把人送进宫来,他不喜欢就是要将她们冷落,那又如何? 她们愿意进宫那是她们的事,他不喜欢是他的事! 难不成他这个做皇帝的,还得事事顺从她们的心意?笑话! 不得宠竟敢对他心爱的女人下手,诛她九族都不为过! “皇上,这怎么可能呢!”连芳清叹了一声,说道:“她们其实,也挺可怜的!我不想我们两人的感情染上太多的血,皇上,这一次就饶了她吧,索性趁此机会,送她两人出宫得了!” 广元帝心中一动,这倒也—— “到底便宜她们了!”广元帝脸色依然有点沉。 他的女人,他如珍如宝的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却让她们逍遥自在?这算哪门子道理! “皇上,”连芳清柔柔的含笑道:“横竖把人打发了就成了,便宜她们就便宜一回吧!就当,为咱们的孩儿积福吧!” 这话终于打动了广元帝。 “也罢!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这后宫之中,倘若再有人胆敢如此,朕定叫她们生不如死!”广元帝冷冷一哼,道:“这一回趁机打发了她们也好,但她们的家人,朕不会轻饶!父兄罢官,遣回原籍,永不叙用!其家族子弟,三代以内,不得参与科举、不得为官!” 连芳清心头一凛,终于没有再劝阻什么。 银贵人和刘美人得知要她们死遁出宫另外嫁人,心中皆松了口气,待听得对家人的惩罚如此之重,顿时又“啊!”的惊呼一声瘫软在地。 尤其刘美人,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捶胸顿足,紧紧拉着处置此事的和姑姑的裙角拼命的恳求哀求。 她是真的冤枉啊! 银贵人说一起去花园走走,去皇后娘娘面前奉承奉承,没准娘娘会开恩安排她们侍寝呢?谁知她是怀了那等邪恶心思? 如果之前知晓,她是绝对不会随她一起去的啊! 银贵人自己一个人目标太明显,而且胆气也不足,这才撺掇了刘美人陪着自己一去去。 不想,刺杀这种事情,真的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 当时,她真的是豁出去了的啊!她真的是满腔的怨恨啊!可是,见了皇后,她的心就在犹豫,手就在抖! 那金钗拔下来的刹那,其实她就后悔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下意识的那金钗就往前送去,不出所料,果然被人给拿住了…… “妹妹、妹妹!对不起,对不起……”银贵人泪流满面,愧疚的向着刘美人道。 刘美人及其家人无辜,她自己的家人又何尝不无辜?可这种事儿,她唯有谢恩,根本连求情的话都不可能说! 光天化日之下谋杀皇后,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若究原因,因不得皇上宠爱而心生怨怼,起心谋杀,更有失妇德,别说自己没脸,家族也要蒙羞! 银贵人此时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当时,真的是鬼迷了心窍啊! 刘美人恨上心来,一巴掌便朝银贵人脸上打了过去,恨道:“对不起?你不配说这三个字!你害惨了我,害惨了我们刘家,区区一句对不起便能抹掉一切吗!我恨你,我恨死你!” 银贵人抚着火辣辣的脸,泪流满面,已是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和姑姑冷眼瞅着,淡淡道:“你们要哭要闹出了宫再哭闹去吧!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喊冤?做人休要得寸进尺!皇后娘娘宅心仁厚,饶了你们和你们家人性命,你们就烧高香吧!” 一席话,说得银贵人和刘美人都没了声气。 只刘美人是不能原谅银贵人的,那怨恨的目光始终不离她。 银贵人突然上前冲和姑姑跪下磕起头来,求道:“和姑姑,求求您回禀皇后娘娘,罪女愿意削发为尼,以赎自己的罪孽!求皇后娘娘成全!” 和姑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点点头冷冷道:“好,我会帮你带到这话!” 和姑姑没有把这话告诉连芳清,只跟广元帝说了。 广元帝交代过,不准再拿这些事去劳烦皇后。 听毕此言冷笑道:“算她还有点良心!准了!找家戒律森严、管束严禁的尼姑庵,让她剃发去吧!” 原本,广元帝还打算暗中给连芳洲递话,让她给银贵人找一户不怎么样的人家嫁过去拉倒,要让她受一辈子的苦楚,既然她想出家,反倒便宜了她了! 如此,宫中就只剩下两个美人、两个贵人了——不算半死不活的莲贵人。 四人哪里还敢有半点心思,各自灰溜溜夹起尾巴过日子。 李贵人日渐消瘦,气急惊惧之下,竟生了病。 赵美人心中暗叹,却不知如何开解她。她知道,李贵人的耐心和希望快消磨光了,快要撑不下去了! 便是她自己,这样的日子也同样不好过! 1573.第1573章 赵美人效忠 这日,从李贵人处回来,赵美人独自在房中抱膝呆坐了半响,直到忽然感觉到不能视物,这才惊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了晚上了。 心不在焉的用过晚饭,赵美人换了一身普通宫女穿的衣裳,遮遮掩掩的来到坤宁宫。 这两日,似乎前朝有什么要紧政务处置,皇上回后宫回的晚。 趁这个时候,她要去见皇后娘娘。 赵美人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坦然请见。 连芳清听了鲜儿禀报,不觉一怔,笑道:“赵美人?这人我有点印象,不管什么场合总是不声不响的,从不多话,打扮也很普通,想不到她竟有这份胆量!让她进来吧,本宫也听听,看她要说些什么!” “娘娘,还是算了吧!万一,这又是个居心叵测的呢!”鲜儿忍不住劝道,宁儿也连连点头。 连芳清却摇头笑道:“不会的!俱本宫看来,赵美人是个极聪明的人,才不会干那种傻事呢!” 见宁儿和鲜儿还在那困惑不解的出神,连芳清淡淡笑道:“有句话叫过犹不及,以前不觉,后来本宫也看出几分,她啊,装得有点太过了!” 要说剩下这四人里,连芳清其实最感到摸不着底、不好对付的就是这老老实实、一点也不引人注意的赵美人。 因为,她根本看不出来赵美人想要什么!也不知她想些什么! 宁儿、鲜儿还在犹犹豫豫、将信将疑,和姑姑已笑道:“娘娘的话必不会错,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人叫进来!况且,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手无寸铁的赵美人不成?” 这话说的宁儿、鲜儿一笑,便出去传召赵美人了。 赵美人恭敬有礼的随在她们身后进了坤宁宫西暖阁,恭恭敬敬跪下叩首请安。 连芳清笑着叫起,赐坐,上茶。 便笑问道:“赵美人这么晚了找本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臣妾的确有要事想要禀明娘娘!不知娘娘可否屏退左右……”赵美人起身垂手道。 “放肆!”和姑姑低喝,与鲜儿、宁儿等俱脸色微变。 还屏退左右?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臣妾没有恶意!臣妾真的有事只求与娘娘单独说几句!娘娘,臣妾斗胆,听了臣妾的话,娘娘绝不会后悔!”赵美人连忙跪下。 和姑姑还欲再呵斥,连芳清一抬手止住了她,微笑道:“和姑姑,你们都出去吧!本宫还真起了几分兴趣,想听赵美人说道说道呢!放心,这里是坤宁宫,赵美人,也不像那不知轻重的!” “娘娘!” 和姑姑三人都迟疑起来。 赵美人不像不知轻重的?难道之前的银贵人就像了吗? 皇上可是下了旨意,决不许娘娘再出现什么状况,否则,唯她们是问! 再者,她们关心连芳清,也是出于真心。 “好了!”连芳清顿时有点不悦的拉下脸来,“合着只有皇上的话好使,本宫的话不好使了?本宫做什么自有主张分寸,又不是皇上笼子里养的金丝雀,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做什么?” “谁惹朕的皇后生气了?怎么连朕都有了不是?”广元帝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宠溺,话音落,人也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和姑姑等连忙行礼。 赵美人也忙行礼,心里苦笑:这运气,实在不怎么样呢!偏偏这个时候,皇上就来了…… 饶是她计谋百出,也不知所措。 “都起来吧!”广元帝笑着摆摆手,上前揽着连芳清,柔声笑道:“怎么了清儿,嗯?” 连芳清笑笑,目光落在赵美人身上。 广元帝也看过去,因赵美人穿的是一身普通的宫女服饰,广元帝压根就没认出她来,皱了皱眉,有点疑惑的问道:“这是哪儿来的宫女?朕瞧着怎么不像坤宁宫的?她惹了清儿生气?打发出去便是!” 连芳清就瞧了一眼赵美人,赵美人倒镇镇定定的没显出什么来,连芳清自己反倒觉得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便笑嗔道:“皇上,什么宫女呀,这是赵美人!” “赵美人?”广元帝恍然,似乎,方才这女子向自己行礼的时候自称是“臣妾”吧? 广元帝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皇上!”连芳清有扶额的冲动,向和姑姑:“你来说吧!” 和姑姑敛衽屈膝应声,便口齿伶俐的向广元帝说了起来。 广元帝听完脸色更黑,真是一个比一个名堂多啊!是不是他还是太善良心软了啊!都那样惩罚银贵人和刘美人了,似乎效果不怎么样啊!居然还有人敢找上门来,还要单独私聊!反了她了! 赵美人垂眸敛目跪在那里,在广元帝那灼灼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禁不住心里有点发麻,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皇上很不高兴,她感觉到了…… “皇上!”连芳清一笑,拉着广元帝的袖子轻轻扯了扯,笑道:“我跟她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好不好?” 广元帝轻轻一哼,瞟了连芳清一眼,看到她眼中的固执,有点无奈。 “既如此,那朕就先回避回避,”所有人都以为广元帝不会答应的时候,广元帝突然缓缓的说了这样一句话,跟着又盯着赵美人道:“皇后可没工夫同你耗着,有什么话就赶紧说!还有,你若敢动什么别样心思,朕会灭了你赵家九族!” 赵美人反倒松了口气,俯首在地,低低的道:“是,皇上!” 待广元帝、和姑姑等尽数出去,连芳清便淡淡道:“有什么话,你起来说吧!” 赵美人感激的飞快抬眸瞟了她一眼,却没有起身,而是郑重的向她叩首,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妾就这么说也是一样!臣妾,愿意为娘娘效忠!为娘娘,做任何事!” 连芳清目光一闪,片刻呵呵一笑,笑道:“赵美人这话,本宫听得却有些糊涂了!这好端端的,是从何说起呀?” 她心下,是真的有点疑惑,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请娘娘恕罪,臣妾才敢斗胆言说!”赵美人垂首说道,声音有点发颤。 1574.第1574章 赵美人的主意 尽管来之前前前后后她已经设想过了,然而此事关系着她的下半生,不由得她不紧张、不捏着一把冷汗。 连芳清目光闪了闪,盯着她看了半响,终道:“你说,本宫听听你要如何为本宫效忠。” “是,娘娘!”赵美人精神振了振,便道:“皇上对娘娘情有独钟、一往情深,为了娘娘不惜遣散六宫只肯亲近娘娘一人,臣妾心下甚是佩服,亦为皇上和娘娘的感情所感动!” 说到这里,赵美人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皇上到底是皇上,纵然皇上心甘情愿只宠着娘娘一人,可前朝大臣们,又有几个会理解皇上?为大周江山计,为朝堂势力均衡,更为了,他们自家的私心企图依靠裙带关系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又怎会同意?皇上和娘娘纵不在乎外头的闲言碎语,可皇上和娘娘何等人物,何苦平白受这些人的闲言碎语、受这份闲气?” 赵美人越说越顺溜,也不怎么紧张了,语速不知不觉的放慢了下来,甚至还敢轻轻抬头看向连芳清。 对上那一双清湛湛的眸子,赵美人忙又垂下了眼眸。 她这番话,却是说到了连芳清的心坎上。 她说的,都是事实,也是连芳清和广元帝最烦之事。可是,那些老臣的固执他们能怎么办?就算是皇上,也管不住别人的嘴巴啊! 两人心照不宣,都已经打定了厚着脸皮干耗着了! 反正,耗着耗着,过个十年八年的,他们的耐心也该磨尽了吧? 虽然,这个过程肯定算不上美好,然也只能如此。 这世上毕竟还有眼不净为净一说嘛! “怎么?你有什么好主意?”连芳清一笑,淡淡问道。 不等赵美人回答,她又紧加了一句:“可就算你为本宫和皇上真的出了个好主意,也未必能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本宫,可从来没有许诺过你什么!说与不说,全在你自己考虑!” 若她想拿一个主意来换取她与她分享自己的夫君,连芳清表示,她做不到。 那么这个主意,她宁可不听。 “是,皇后娘娘!奴婢心里明白着呢!”赵美人心中暗喜连忙回道,当即便一字字道:“奴婢愿意为娘娘效忠,奴婢只求份位,不求皇上的恩宠!求皇后娘娘成全!” 说毕,赵美人深深的叩下头去。 “……”暖阁中有一刹那的寂静,落针可闻。 半响,连芳清喘了一口,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臣妾斗胆,”赵美人努力的抬头,眸光柔柔淡淡的同连芳清的视线相接,道:“请皇上册封臣妾为妃,臣妾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却可为娘娘与皇上抵挡至少一半的闲话!还有那莲贵人,皇上可对外宣称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亦可封妃,这样,宫中有了一后二妃,足以搪塞外廷!” 连芳清不由一怔,她和广元帝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法子! 更没有想到赵美人竟会这么说! 莲贵人封妃,那倒不错。横竖那已经是个废人,这辈子也只能留在宫中养着了,可是,这个赵美人—— “皇后娘娘,”赵美人正色坦然道:“臣妾无家可归,唯一疼臣妾的姨娘也早就去世了!实不相瞒,这次进宫,臣妾是使了手段夺了嫡姐的机会的,臣妾,只想要一份安安稳稳的生活,而不想作为嫡母手中交换利益的棋子!在这宫里,就算空有嫔妃的名分,臣妾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若是落在嫡母手中,指不定会配个什么样的男人,这辈子,生不如死!臣妾不是傻子,这两种人生,根本就不用选!所以,请娘娘您放心!臣妾,绝不会得陇望蜀!” “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连芳清慢慢说道:“你还这么年轻。” 赵美人道:“娘娘,这宫里,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算计皇上和娘娘?娘娘若对臣妾不放心,请赐臣妾绝育药吧!也许这样,娘娘和臣妾都省心。” 连芳清眸光闪了闪,片刻道:“你先回去吧!” 赵美人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但左思右想,觉得此事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便叩首应是,犹豫片刻,又道:“若娘娘成全了臣妾,臣妾还有个小小的请求,望娘娘能够答应臣妾。” “你说。” 赵美人便道:“就是,就是李贵人。臣妾进宫之后,李贵人对臣妾多有照顾帮助,臣妾心中……甚是感念她的好意!她……与臣妾不一样。臣妾斗胆,请娘娘恩准她秘密出宫,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连芳清心头微震,不由深深凝了赵美人一眼,她也不敢确定,赵美人究竟知道了多少。 “这个,本宫不能随随便便答应你,这得看皇上的意思!”连芳清不动声色,又似笑非笑的笑道:“既然你能这么为李贵人求情,为何不为自己求一求?难道,你不想出宫、重新开始?” “娘娘,”赵美人坦然道:“人各有志,臣妾只想平平安安的享受这一份荣华富贵,并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这个世上,有几个男子如皇上待娘娘、如威宁侯待威宁侯夫人那般呢?臣妾出宫,最好的可能不过是嫁给一个男人为妻,为他做牛做马,丫鬟婆子一般的服侍他的母亲,还要为他纳妾,还要抚养他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子女,一辈子操劳不停直到闭上眼的那一日,这种日子,臣妾想想都觉得害怕!因为臣妾,没有娘家做靠山,臣妾只有一个人。” 连芳清不由动容,她说的,倒也是不错!难得她竟看的如此通透! 然则这份通透,想必却是从一次次的伤害与打击中而来的吧? “你说的,本宫会与皇上商量商量,你先回去等着吧!”连芳清说道,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了继续温柔。 赵美人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喜色,她有预感,这件事,能成了…… “是,娘娘!臣妾告退!”赵美人恭敬叩首,起身慢慢倒退着出去了。 1575.第1575章 赞同 一时广元帝进来,揽着她笑道:“清儿同她说了什么?怎的说了这么久!” 若不是怕她嗔恼,他都要闯进来了! 赵美人是吗?真是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说什么说了这么久,有完没完! “皇上!”连芳清主动抱住了广元帝,唇角轻扬,甜甜一笑。 因着赵美人那番话,她忽然那么深切的感到,原来自己竟是如此的幸运而幸福,此生有幸,遇上这么一个待她如珍如宝的男子! “清儿!”心爱的女人投怀送抱,对男人来说自然是一件乐意之极的事情。 广元帝呵呵一笑,顺势将自己的女人揽入怀中,低头深深一吻,柔声笑道:“乖乖清儿今日很乖,朕很喜欢!”想想又加一句:“当然,往日朕也很喜欢的!” “皇上!”连芳清咯咯娇笑起来,拉着他坐下,含笑道:“皇上想不想知道,赵美人同我说了什么?” 广元帝挨着她坐下,手在她腰间比划比划,落在小腹上,轻柔的抚了抚,懒洋洋的道:“她爱说什么说什么,朕听不听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啦!”连芳清嘻嘻一笑,便快嘴快语的将赵美人那些话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广元帝原本还是一副懒洋洋漠不关心的神情,听着听着,不觉坐直了身,神情也多了几分专注,眼中也多了几分神采。 “她真是这么说的?”广元帝不由大喜,一掌轻轻击在榻上喜道:“好!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一后两妃,朕再挑两三个出身低贱的宫女封了美人,就算是再挑剔的老臣,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见连芳清看向他,目光似乎有点儿怔怔,广元帝便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清儿,朕没有别的意思,朕只是想,既然有这么好的主意,咱们何必非要听那些老东西们苍蝇似的嗡嗡嗡缠个没完没了呢?买一个耳根子清净,值了!” 连芳清彼时心里头正在感慨:就算是皇帝,也不是这世上真正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人啊!他照样有各种禁锢,甚至,比寻常人更不得自由…… “皇上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吗?”连芳清含笑问道。 “可以一试,”广元帝一扬眉,道:“不过,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也得做些防范,哼,朕可不想这宫里头又冒出个以退为进、不知天高地厚的货色来!若要朕信她,第一,从今往后,她永远不得再与家人见面,朕也不会加恩她的家人半点好处,反而会派人暗中紧紧盯着,倘若敢仗着她的势在外头为非作歹,朕决不轻饶;第二,朕会派人亲眼盯着她饮下绝育汤,断了她的念想!” 赵美人倒是想得周全啊!跟她家人见面?恐怕她巴不得一辈子不见呢! 连芳清一笑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做!”这也是她自己选的。 赵美人对于广元帝所提的两点要求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口就答应了,而对于她提出的放李贵人出宫,连芳清命她自己去同李贵人说,她也应了。 李贵人,她是一定要救出去的,也算报答了她待自己的一腔真心。至于其他那一个贵人、一个美人,跟她有什么关系?是死是活,且凭天恩罢了! 李贵人听得赵美人徐徐道来,顿时惊得呆住了。 出宫?重新开始? 还可以这样吗? 自从进宫之后,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够出去! 自进宫那天起,虽然广元帝并没有碰过她,但她实际上已经把自己当成皇帝的女人…… “姐姐,皇上与皇后之间,姐姐是绝没有可能插得进去的,好姐姐,你难道真的要在这深宫之中挣扎致死吗?” 李贵人茫然的望望她,然后把目光移开,泪水无声无息的已经涌了出来。 她喃喃的道:“皇后她……她真的这么霸道、这么蛮横吗?我,我从来没想过与她争宠啊,我只想要一个孩子,仅此而已,难道就这,皇后也不肯吗……她,她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赵美人叹息,她能看得穿的事情,别人不一定能看得穿。 皇上和皇后,根本就是个异数,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评论。 在这件事中,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做法,仅此而已。 想当初,处心积虑将嫡姐踢出局的时候,她心中何尝没有憧憬和希望?盼着在这个地方大展拳脚、一飞冲天。 凭着自己的聪明美貌和出众的本事,她相信,她一定可以争得到一席之地,将来还有更大的福分也说不定! 然而,当看到广元帝整天跟贵妃黏在一起,压根连正眼也不瞧她们的时候,她很快就看明白了,于是,果断的选择韬光养晦,再伺机做打算。 终于一步步的,等到了今天。 虽不能有帝王的恩宠,但能做上妃子,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享尽荣华富贵,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收获? 男人?自小所见,她还真的没抱有几分希望! “姐姐,你不想回家吗?不想你的爹娘吗?”赵美人轻轻一声叹息,轻柔的说道:“你的爹娘、兄长,那么疼你怜你,你真的不想他们吗?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你就能跟他们在一起,能寻个真心待你好的丈夫,生儿育女,白头偕老,难道,不比在这儿苦苦挣扎的强?” “我,我……”李贵人身子一震,眸中放出异样亮光,咳了几声,气息不稳的喘了起来,喃喃念道:“娘,娘……” 她突然放声大哭,扑在赵美人怀中,哭得肝肠寸断! 几日后,赵美人“病逝”。 至于另外一名贵人一名美人,连芳清命赵美人、和姑姑分别去试探过,那二人一个野心勃勃,热辣辣的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获得皇上的恩宠,另一个胆小怯弱却是一根筋通到底,便是死在冷宫也要留在宫里。 赵美人既然投靠了连芳清,当然不会为她留后患,那位野心勃勃的贵人,很快就犯了错,被打入冷宫。 广元帝对此十分满意,将赵美人大大的夸了一场,还特意去她那里坐了坐。 1576.第1576章 置身事外 没过几日,赵美人便受封为淑妃,同时莲贵人被封为莲嫔,那位胆小怯弱的王美人,虽封为贵人,却搬迁到最偏僻的宫殿里去住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人记得她。 赵美人明白,皇上封自己为淑妃,是让她谨记前朝淑妃的下场,向皇后请安的时候,她特意又表明了一番心迹,弄得连芳清有些莫名其妙,广元帝却颇为满意。 此消息在外廷传开,众臣心中大悦,均说皇上终于开窍了! 想想也是,皇后娘娘有孕在身,皇上身边总得要有服侍的人啊! 这话传到连芳清耳中,想想自己如今怀孕还没满三个月呢,况且,怀孕初期受伤失血,对这一胎她和广元帝都格外小心翼翼的,便是孕满三个月,广元帝恐怕也不敢轻易碰她的。 连芳清就有那么点儿郁闷。 他来的时候,她道:“皇上要人服侍吗?” 广元帝一愣,忙问:“什么服侍?” 连芳清脸一红,嘟了嘟嘴,闷闷道:“外头都说,我怀孕了,你要人服侍……” 广元帝又愣,忍禁不俊大笑起来,小心的将她抱坐在自己怀中,笑道:“朕的清儿喝醋了?” 连芳清索性脸皮一厚,道:“对!心里怪不爽,皇上,我这是嫉妒,你说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广元帝认真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道:“唔,你继续嫉妒就好了!” 见她傻愣愣的样子,广元帝忍禁不俊,又好笑又好气叹道:“清儿啊清儿,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呢!怪不得云神医说女人怀孕了就爱胡思乱想,你看你如今岂不也是?别怕,有朕呢!” 他没头没尾的话,她却明了了他一番心意,心中一暖,展颜笑道:“就是,怀孕了怎的就不受控制胡思乱想起来了?我再不乱想啦!” 广元帝心头软了软,含笑看着她,何尝不明了? 原本,他与她说过,这宫里就只有她一个皇后,再也不会有别人。可如今,却多了一个淑妃、一个莲嫔一个王贵人,事情有了变化了! 她心里会有那么点不自在也是正常。 “清儿,”广元帝道:“这一次选秀,朕看你就别管了,安心养胎吧!嗯,就让太皇太后和淑妃去主持,你看呢?” 这次选秀,他绝不会再收留任何麻烦,他发誓! 让她置身事外,也省得她又有所触动。 连芳清本来就不想管这件事,听了这话精神振了振,笑道:“我正想着这几日有空便同你说这事呢!让太皇太后和淑妃做主再好不过!” “既如此,今日朕便同太皇太后说去了!”广元帝揽着她的手臂一紧,笑道:“清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朕都不会再允许有这种该死的选秀!” 淑妃当然责无旁贷,事实上,在她受封为淑妃之后,便已经开始在心里暗暗盘算筹谋这件事了。 不为别的,而是得考虑考虑这件事该怎样处置才能各方面都无懈可击,和和气气,让外廷和皇上都满意。 如果只是强硬的不喜欢就把人赶走,皇上只需要下一道圣旨就可以了,那还要她来做什么? 话说,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是极好的,但她也不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啊,那样的人生,颇为无聊! 她要成为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说白了,就是名份上是嫔妃,实质上是掌事姑姑! 有事做,人生才不会那么无聊。 太皇太后却是眉头高高的挑起,不悦的瞧了广元帝一眼,这趟浑水,她不想趟! “皇祖母,就这一次,您帮帮朕和清儿吧!”广元帝不等她开口拒绝,便大吐苦水:“清儿有孕,朕不想让她操劳,淑妃本就年轻不经事,也难挑大梁,皇祖母您不坐镇,还有谁呢?您就再疼孙儿一次吧!” 若是寻常的选秀,太皇太后自然不会推辞,反而还会很乐意的将事情揽下来。因为挑选本分些、懂事些的新人进宫,对住在这宫里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啊! 可是,她乖孙这次选秀根本就是走个过场,这就难办了…… “皇上,”太皇太后拗不过广元帝死缠烂打,只得叹气道:“你给哀家交个底,这次选秀,皇上是个什么主意?” 广元帝毫不犹豫道:“一个不留!” 太皇太后虽然料到多半会是这话,亲耳听他说出来脸色还是微微变得有点不太好看,轻轻一哼,说道:“皇上觉得,如此能够交代得过去吗?” 广元帝道:“就是不合朕的心意,那也没有办法嘛!再说,宫里已经有了淑妃和莲嫔、王贵人,那些老头子们也该知足了!等清儿生下小皇子,他们更没什么可说了!唔,到时,朕也可以让淑妃宣称有孕。” “……”太皇太后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得,罢了!这个孙子从小就是这副脾性,她实在不该同他认真怄气的。 跟他怄气,会被他活活气死! “哀家尽力,”太皇太后轻哼道:“若真有那百里挑不出半点儿毛病的,哀家也就只好留下了!” 广元帝嘻嘻一笑,道:“皇祖母您慧眼如炬,谁的毛病也逃不过您的法眼,孔夫子也说过,人无全人嘛!” “皇上你可真是——”太皇太后被他给气笑了。广元帝更是放声大笑! 三月中旬,新朝第一次选秀如期而至。 各地的车马在半个月前便陆续进京,京城中,街头巷尾处处充满着“看秀女”的兴奋,茶楼酒肆各种八卦议论更是热火朝天。 哪个地方的秀女最美、哪儿的最有才、谁谁家的才貌双全,谁谁家的长得闭月羞花…… 各种讨论传说满天飞,说的人好像亲眼看见似的。 各家客栈、绸缎庄、胭脂铺、金银首饰铺照例打出各种各样的优惠条件,将店中最好、最新的货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借以招徕顾客。 进宫冲着皇帝嫔妃位置而来的秀女们,但凡有点儿家底的,在这种时候都不会吝啬,她们要的,只是更能展示自己的好东西,所想,也是超越别人! 1577.第1577章 选秀 所以那银钱,花的是淌海水似的,各大相关店铺的老板们,乐得笑眯了眼。 连芳洲和连泽的店铺少不了也大大的赚了一笔。 连芳洲灯下看着账本,算盘拨的啪啪响,等算出总数,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轻叹一声,抬头望着李赋道:“阿简,这个银子,我怎么赚得这么不好意思呢?是真的怪不好意思的!” 别人不知,她还不知吗? 这些秀女们根本就是在做无利投资啊!这次的选秀,根本就是个过场,最终的结果,她们都会落选的。 “……”李赋抬头,看了神情无比认真的妻子一眼,颇为无语。 话说,这些天她和留郡王妃、徐亦云大赚了一笔不知多开心…… 他本不想答她,想了想,仍是宽慰道:“这有什么,这银子你不赚,自有别的人赚,反正,她们该花的还是要花!” 连芳洲掩口咯咯直笑,笑嘻嘻道:“到底是我的夫君,想得真是通透!果然是这么个道理!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 李赋:“……” 三月十八,天空湛蓝,惠风和畅,阳春三月,遍地桃红柳绿遍地花开,处处春光无限,叫人的心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明媚起来。 一早,皇宫贞顺门前那平日里空旷寂寂的大广场前密密麻麻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 进宫待选的秀女们,正是在这儿集合,从这儿第一次踏入皇宫。 她们之中,有的会很快仍旧从这道门走出来,有的或许一生都不会再离开这个地方! 因此,等候在广场上的秀女们,心情是无比激动与振奋,满怀憧憬和希望。 士子们科举是鱼跃龙门,对于秀女们来说,眼前这高大庄严、呈朱红色的贞顺门,又何尝不是一座龙门? 跃过龙门,那便是真正的人上之人,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父母亲族跟着沾光,以自己为骄傲! 若是福气大的,将来诞下小皇子,怎么说也是个亲王,没准,还可能有更大的福气呢! 这一份荣耀的诱惑,是无以伦比的!极少有人在面对这份诱惑的时候能够不动心。 用连芳洲的话来说,在现代一场大型的选秀都能让女孩子们疯狂,何况这古代规格最高通天的、也是唯一的“选秀”? 时辰到,所有的秀女们下了马车,在指引小太监的引领下,按照地域籍贯在贞顺门前一一排好。 负责核对身份的二十名太监一一核对完毕,众秀女便在两名年长姑姑及数名小宫女的引领下迈着矜持得体的步子徐徐而入贞顺门。 此次选秀,初选一共八百人。 比以往惯例的五百人多出了超过一半。 广元帝为此还大发了一顿牢骚,在乾清宫骂了几句“那帮老东西们!” 不用说,定是那些老臣授意,费尽心思要为他充盈后宫了。 初选安排在储秀宫,高矮胖瘦、姿容举止、声音神情、身体瑕疵都会成为被挑剔的对象。 这些细致的活儿太皇太后自然不管的,她只管掌眼过目,以及突然发生什么意外事情淑妃拿不定主意的便请她做主。 这些许小事,做主的自然是淑妃。 淑妃特特亲自叮嘱过负责此次筛选的姑姑们,这些姑姑们都是人精,许多话点到为止便心里透着亮。 以她们的经验,想要挑剔旁人的毛病,那简直再容易不过。 于是,一轮刷选下来,浩浩荡荡的八百人的大队伍,就只剩下三百八十人了! 许多被挑剔落选的姑娘们不服气,然而淑妃为了防止她们闹事,一拨人被挑剔下来,立刻就遣送出宫,根本不容许在宫中多留片刻。纵然想要团结起来闹事,那也不能够了。 一夕之间,浩浩荡荡来京的选秀队伍,便有过半黯然出京。 太皇太后置若罔闻,广元帝却向连芳清笑道:“这个淑妃,倒是个有眼色、会办事的!” 连芳清也笑道:“可不是,我原本还以为她不肯沾染此事呢,谁知她可是兴头的很!毫不犹豫的便应下啦!” 广元帝揽着她含笑道:“清儿安心养胎便是,既然她这么喜欢办事,就统统把这些杂务都交给她去办!正好,咱们也考验考验她!” 广元帝眸底划过一抹狠色:一个热衷权势的人,绝不可能在沾染了权力之后能够控制得住什么也不做。只要发现她有异心,欺上瞒下,或者趁机暗暗排除异己,扶持自己的人,那么,他就要她好看! 在这个世上,除了清儿,没有什么人能令他心软。 这日,初选通过的秀女们依然各自出宫,明日复选过后,选中的才会被安排在储秀宫里住下。一个月的宫规礼仪训练学习之后,如果在此期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才会受封份位,真正成为人上之人。 选中的秀女们,出宫时候的气氛跟之前落选的一批批显然是不同的。 顺利通过了初选的秀女们,都会收到一枚代表过关的龙凤白玉佩,嵌着珍珠,缀着明黄的流苏,明日,这也是进宫的凭证。 对这些秀女们来说,便是复选被刷下,她们的身价也会比之前高上许多,回了家乡,也会一家有女百家求,通常都会嫁到一个很好的人家。 毕竟,她们虽然没有能被选中为嫔妃,但也是通过了宫中苛刻挑选、是预备嫔妃的人选啊,比之寻常的姑娘,自然更好一等了。 复选在中和殿,三百八十人按十六人一组,一共分成二十四组,最后一组十二人。 众秀女们原本还以为能够见到传说中宠冠六宫、让皇上不惜为了她与外廷老臣们冷战的皇后娘娘,一个个激动的不行,皆存了定要仔仔细细打量打量、揣摩揣摩皇后娘娘的主意,也好从她身上悟到些什么。 不想,主持复选的,只有太皇太后和淑妃,众秀女们这才得知,皇后娘娘在安胎,根本就不管这事。 微微失望之后,众秀女们又感到一阵振奋与信心大涨。 是啊,皇后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呢!听说她有孕初期还遭遇了刺杀,失了好多血,这一胎肯定是小心翼翼的养着了! 1578.第1578章 中选的人 那么,对自己这些人来说,岂不是天大的机会? 只要选秀结束,有了份位,立即就能侍寝。如果运气好的,没准,也能早早的怀上龙嗣呢! 到那时候,母凭子贵,便是封一个嫔又有何难? 运气再好一点儿,皇后生了小公子,而自己生的是小皇子,那就是皇上的长子啊…… 淑妃娘娘,必定也想多几个联盟,好一同对抗皇后的吧…… 当然,这所有美好的一切设想,得在今日顺利通过之后才能够实现! 众秀女情不自禁的多加了几分谨慎小心,打起全副武装精神,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平安过了这一关! 太皇太后与淑妃,今日皆是按品大妆,穿着正式的朝服,戴着凤冠,披着云肩霞帔,身旁宫女太监一字排开,威仪赫赫,气势逼人。众秀女们进殿眼角余光瞥见,连头都不敢抬,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高座之上,太皇太后与淑妃相视一眼,微微点头,燕姑姑便命司仪女官开始。 众秀女一一上前禀报自己籍贯姓名等身家背景,身姿婀娜,举止矜持,语出轻柔,如珠如玉,尽可能的将自己最美最好的那一面表现出来。 而她们哪里想得到?高高端坐在上的两位主考官,此时心里想的尽是如何挑出刺儿来将她们一一剔除? 太皇太后还算客气了点,面对这一个个不知经历多少轮挑选才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女,总有那么点儿怜惜之情,下手之际下意识的便有点儿不忍心。 淑妃可不管这些,在她看来,将她们一个个弄出去,这是她的任务!完不成任务,她如何跟皇上和皇后交差? 皇上和皇后对她不满意,将来她还能有差事办吗? 因此下头秀女们如何表现,淑妃根本就没有关注,扫一眼之后只顾盯着手中的名册,对那些出身背景来头不小的,格外关注,若是那眼空心大一看便是个没心机的,或者心高气傲的,或者自负的,或者得意忘形自信满满的,便多半留下,因为这种人最好对付! 而那些出身普通的,除了留几个掺合着省得叫人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基本上全都剔除了! 一番挑选下来,最后留下的,仅仅只有三十六人。 太皇太后颇有些无语的瞟了一眼淑妃,心中下意识的又松了口气:这么几个人,除掉指婚备用的十来人,也就只剩下十来人了,处置起来,倒并不费事儿,淑妃,很有前途嘛…… 太皇太后却不知,淑妃将结果禀到连芳清和广元帝面前时,广元帝眉头却是高高的挑了起来,皱眉道:“怎么剩下了这么多?朕原本以为,顶多不会超过二十人!” “……”淑妃在心里默默的擦汗,求救的看向皇后娘娘。 这个真的不是她的错啊,实在是大周朝已经很多年不曾选秀过了,这又是新皇登基第一次选秀,众臣还不可着劲的把自家最好的女子送进宫来啊! 皇上,可是这么年轻呢…… 她已摸出路数来了,皇后娘娘比皇上好应付多了。因此回事的时候特意挑帝后同在的时候。 果然,连芳清便笑道:“从数百人之中挑出三十六人,已经不容易了,呵呵,这日皇祖母和淑妃指不定有多头疼纠结呢!皇上,你就别怪淑妃了!” 广元帝轻轻一哼,没再说话。 连芳清便微笑道:“你做的很好,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完,该如何做,你知道的。” “是,娘娘放心!臣妾心里都有数呢!”淑妃精神一振。 “下去吧!”连芳清挥挥手。 淑妃如释重负恭敬退下。 连芳清支着肘想了想,不由向广元帝笑道:“皇上,我倒生出几分好奇呢,也不知这挑选出来的是何等千姿百媚的美人儿!我去瞧瞧,好不好?” 选秀啊,这辈子没准她就只看见这一次了!平日里上哪儿看这么高质量、多数量的美人们去? 广元帝想了想,笑道:“何必那么麻烦?清儿既然要见她们,等过半个月,在御花园设宴,朕陪着你一起去!看淑妃如何办差,到时还剩几个。” 他说着又笑嘻嘻的道:“倘若剩的多,朕不介意亲自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皇家的门槛,不是那么好进的!她们想来,得先问过他才行! 连芳清:“……” 剩下的秀女们,照例被安排住在储秀宫,明日开始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训练。 这些被最挑剔的眼光挑出来的秀女们,到了此时悬着的心几乎是全放下来了!接下来,就没有考核了,只要不犯错就成!在许多人的心里,都认为自己已经走到了最后。 踏进储秀宫的时候,她们的眼睛里是充满着兴奋与喜悦的,她们的脸上,是满含着笑意的。 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就是皇宫啊,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最华丽奢侈的地方! 在这里,住着大周的国君,统治天下的真龙天子。而她们,很快就会成为真龙天子身边的女人,与他一样,高高在上,享着无数人的顶礼膜拜! 光是想想,就让她们的心情激动得要飞起来! 众秀女们到底还是年轻女子,心情激荡激动兴奋之下难以抑制,便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相互说笑不断。 有那机灵心思活络的,一边说笑已经一边在不动声色的暗暗打量观察周围的“姐妹们”了,准备从中锁定朋友,或者是,敌人。 她们却不知,在这背后,还有另外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的注视着她们…… 临时被调遣过来管理储秀宫的两名姑姑分别是余姑姑、苏姑姑,除了她们,还有打杂跑腿干活的十二名宫女。 房间是早就收拾布置好了的,命众秀女们排好队,说了明日起床的时辰,余姑姑便道:“四个人一个房间,你们自己自由组合吧!今日大家都累了,一会儿我就叫人去御膳房领饭菜回来,用过晚饭,早早沐浴洗漱睡了吧!明日别忘了起床的时辰,明日起,会有教习姑姑教导你们学宫里的礼仪规矩!” 1579.第1579章 秀女争执 苏姑姑又道:“各位姑娘,这里是宫里,凡事都讲究个规矩二字,可不是在你们自个的家里!但凡有犯了规矩的,当即逐出宫去,重则还会受罚,做事前,你们自己可得先想一想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众秀女们七嘴八舌起起落落的应了声“是”,便各自呼朋引伴的去找房间去了。 江南布政使之女韩小蓉与扬州知府之女杨琪相视一眼,却没有与众人一样作鸟兽散,待众人都走光了,两人便陪笑上前,唤住了余姑姑和苏姑姑。 两位姑姑相视,苏姑姑便道:“方才余姑姑不是把话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吗?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去找自己的房间,跑来找我们做什么?” “苏姑姑!”韩小蓉忙上前两步,陪笑道:“这个,我从小便不习惯与旁人住一个房间。与别人同住一个房间,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不知两位姑姑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单独住一间呢?” 说着,便将一张银票不动声色滑到了苏姑姑的手中,银票对折,面额是一百,一共两张。 韩小蓉一边递银票一边含笑道:“家父江南布政使,虽余财不多,却心疼我这个女儿,早料到如此,这都是早早准备好的……还请两位姑姑,通融通融……” 杨琪也忙上前道:“是啊是啊,我也不习惯跟别的人同住!这么大的宫殿,一定还有多余剩下的吧?横竖空着也是空着,两位姑姑,通融通融吧!” 说着,也向苏姑姑塞了银票。 她跟韩小蓉不一样,韩小蓉塞银票的时候不动声色,袖口微微遮挡,多少还有点儿遮遮掩掩的意思。她是大大方方的递过去的。 苏姑姑和余姑姑相视一眼,心中均道:真是财大气粗啊!一出手,就是一人一百两,怪不得这差事这么多人打破头要争取,果然是油水大大的好捞啊! 然而捞油水归捞,她们来之前都是得过淑妃娘娘的话的,可不敢忘记本分。 要说这淑妃娘娘,也是见了鬼了。涵妃当初那么得宠,也是说垮就垮了! 至于别的贵人美人们,之前比淑妃出挑的多得是,任凭谁想尽办法也没能够在皇上面前讨得了一丝丝的好儿。 这淑妃一出马,一夜之间竟从一个小小的美人就变成了四妃之一了,还真是—— 人不可貌相啊! “你父亲如此疼你,倒是用了心了!若是驳了,我们都过意不去对不对?”苏姑姑含笑,看向余姑姑。 余姑姑也笑道:“说的也是,既然不习惯跟别人同住,又有现成的空房间,那你们就去住下吧!不然晚上睡不好,影响了白天的训练,那也是我们照料不周,连我们也有不是!” 韩小蓉和杨琪大喜,连连向余姑姑、苏姑姑道谢,得意洋洋的去了单独的两间房间。 很快,这件事情就在秀女们中间传开了。 众人炸开了锅,气愤无比。 凭什么她们两个住单间,而自己却要住四个人一间的啊? 有的父兄官职不高的,听了她二人的出身,愤恨几句也就不得不罢了:谁叫人家有个位高权重又财大气粗的爹呢? 而有的同样是名门出身的,就不干了! 当下又有四人去找了余姑姑和苏姑姑,也要求住单间。 余姑姑和苏姑姑哪里这么轻易就让她们去住了? 余姑姑摊手无奈道:“原本准备的房间是不少,但复选结果一出来,内务府那边就来了人,将多余准备的东西统统都撤走了,只多余留了三间备用!那位杨姑娘和韩姑娘说是从小不习惯与他人同住,会影响睡眠,我们这才勉为其难将空出来的房间给了她们住。现在,就只剩下一间了,就算我们愿意给你们安排,可你们四个人也没法儿分呀!” 琪国公的孙女潘明月气愤冷笑道:“这么说,姑姑是怪我们说得晚,所以活该咯?哼,我们这些人,谁在家中不是金尊玉贵的?谁习惯跟别人住一个屋子?反正我不管,我也不跟别人同住!”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就是!” 刑部左侍郎之女唐佳娘与湖南都指挥使之女闵玉、陕西布政使之女王青青也叫嚷着。 苏姑姑脸色一冷,冷冰冰道:“各位姑娘,如今你们还没份位呢,老奴劝你们还是消停点吧,有没有这么大的福分,还说不准呢!真到了那一天,再来寻老奴的晦气也不迟!这会子,早了点吧?多余的房间就只剩下这么一间,你们谁要去就去吧!不过,这话我可先说在前头,那多余的房间如果有人要用,是要额外收取费用的!毕竟,那不在份例之内,若你们不掏钱,我们就得掏钱补上!内务府那边,可没这么好说话!” 几个少女被苏姑姑夹枪带棒、连讽带刺的一番话奚落得各自脸上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一个个银牙几乎咬碎,气得内伤! 是啊,她们如今还没名没分呢,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秀女,也怨不得这两个奴才如此大胆敢说这等话! 若面对的是皇后娘娘,或者淑妃,只怕早就跪下来舔着脸陪笑了吧? 总有一日,定要叫这两个狗奴才知道今日有多么不该得罪自己! 四个姑娘心中是一样的愤恨。 “那间房我要了!”潘明月忍着气冷笑道:“不就是要银子吗?要多少,我给!” 唐佳娘和苏敏知道潘明月的身份,又见她快言快语的抢先要了空房,心中虽然不甘,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同她抢。 而受了苏姑姑一番奚落,显然已经底气不足,不敢再纠缠不休了,心下不由暗道晦气! 王青青和闵玉可不知她潘明月是谁,纵然知道她们也不怕!国公爷的孙女又如何?她们的父亲照样是地方上的一霸! “银子我也有,我要了!”王青青傲然道。 “你敢跟我抢!”潘明月尖声厉喝,大怒。 “还有我呢!”闵玉轻哼道:“价高者得,两位姑姑,这样最公平了,你们说呢?” 1580.第1580章 故意放纵 苏姑姑和余姑姑冷笑,道:“你们自己商量!” 潘明月恨恨瞪了闵玉一眼,一跺脚,道:“我出二百两!” “我出三百两!”王青青轻哼。 “银子我也不缺,我出五百两!”闵玉混不介意淡淡道。她的母亲出身湖南有名的大地主之家,嫁妆丰厚得三辈子挥霍不完,宝贝女儿进京选秀,怎么可能不多多的为她准备银子傍身呢? 苏姑姑和余姑姑也不管,任由她们三人斗。 而此时,别的秀女们得到了消息,几乎都跑来看热闹了,众人怕惹火上身也不敢近前,但却都不远不近的站着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一来,这三个竞价的姑娘,谁都有点儿骑虎难下的味道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也丢不起这个脸啊!不然,今后就不用见人了! 潘明月怒道:“我出八百两!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跟我争的好!我家就在京城中,我写个条子递出去,银子,有的是!” “哈!”闵玉不屑一番眼皮,嘲讽道:“银子,真的有的是吗?我外公家的钱庄在京城就有分号,我娘也有份儿,而我,就有她的印鉴!” 你真的确定,要跟我比银子吗? 潘明月胸中一滞,顿时狠狠噎住。 她虽是国公府得宠的嫡女,可是,国公府家大业大人口也庞大,根本不可能任由她挥霍予求予取,千儿八百两的就这么甩出去,已经是极限了! 她恨极了闵玉,不过,总算还有点儿理智,没有抬出国公府的名号来压闵玉一头。 倘若压住了还好,倘若压不住,她又该如何收场? 这个闵玉,根本就是个浑不愣仗着有钱敢惹事的主儿! 闵玉得意洋洋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傲然道:“我出一千两!” 终于,再也没有人出声。 闵玉从怀中掏出银票,点给了苏姑姑,轻轻一哼,扬长而去。 潘明月怒视她的背影,眼珠子恨不得要瞪出来,恨恨低骂道:“总有一日……” 第二天,众秀女们学规矩的第一课,就是训练站姿,安姑姑、杨姑姑一句话没有,就命她们站着,足足站了两个时辰。 而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就有过半的秀女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了。 阳春三月,虽然太阳还不毒,但在阳光下这么站,任凭是谁也吃不消。 秀女们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 足足站够了两个时辰,安姑姑才冷冷道:“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惩罚你们吗?听说,昨天下午储秀宫里可是热闹得紧呐!我再说一遍,这儿是宫里,不是你们斗气的地方!别以为有几个钱就可胡作非为横着走!” 潘明月恰好就站在闵玉旁边,闻言得意的飞了她一眼,嗤的嘲讽一笑,闵玉听见了,则恼怒瞪她。 而其他的秀女们,对她们几个昨天争单独房间的人都没有好感,原本只当这一顿惩罚是两位教习姑姑给的下马威,虽然不甘、不忿、心有怨念,也只能认了。 可一听这其中另有原因,竟是受这几个女人牵连而受的罪,心里如何能好受?对她们顿生埋怨,千万种看不顺眼。 于是,储秀宫里,一牵二,二牵三,牵牵绊绊,纠扯不清,那是真正的热闹了起来…… 淑妃得报,在永和宫中直乐:很好!很有效果嘛! 到底都是年轻冲动、娇生惯养的姑娘们,闹起来就好,不闹起来,她怎么拿人把柄、捉人错处呢? 禀到连芳清那里,连芳清但笑不语,任由她去做。 其实,在她禀报之前,她早已从和姑姑那里知晓了清清楚楚。 这日连芳洲进宫来看她,姐妹二人在坤宁宫后的小花园中树荫下说着说话,连芳清便将这些事儿说给姐姐听。 “这些人连皇上的面都还没见着呢,这就打破头了,真不知她们有什么可争的!想想,真是既可恨,又可怜!” 连芳洲微微一笑,道:“人各有志,她们生下来受到的教导便是如此,使些手段赶出去便罢了!” 连芳清的手下意识的在小腹上抚了抚,唇边不觉溢起一抹温柔浅浅的笑意,笑道:“姐姐放心,只要她们不起了歹毒心意来害人,我是不会同她们计较的!皇上这般待我,我已心满意足,犯不着同她们介意!而且,我有了孩儿呢,权当为我的孩儿积福了!姐姐说得对,她们从小所受教导如此,观念看法不同,并无对错!” 连芳洲听得点头,目光顺着她的手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笑叹道:“这日子过的可真够快的,一转眼,姐姐的清儿也要做娘了呢!我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被杨家和花家逼着退亲气得昏死过去的时候,你才那么高一点的人,扯着我的衣襟哭得那样惨!谁能想得到呢,当年那个瘦兮兮的小丫头,今儿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她本想说“我来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忙又改了口。 连芳清并没有注意到,听了她这话,心中却是同样的感慨万千,一时对这位可以说是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姐姐更生出几分依恋依赖之情,不由得娇娇唤了声“姐姐!”抱着连芳洲的胳膊依偎在她身上,笑嘻嘻道:“那时候,可不是觉着天都要塌下来啦!要是连姐姐都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呀!可谁知,嘻嘻,吉人天相,阿弥陀佛,咱们家一点一点的总算好起来啦!想不到的事儿多着呢,谁想得到阿简哥哥竟是那么威风的大将军呢!” 说着姐妹俩相视,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正说着广元帝也笑吟吟的来了,笑道:“说什么这么高兴,朕远远便听到笑声了!” “皇上!”连芳洲忙起身,向着广元帝敛衽福身。 广元帝虚扶了一把,笑道:“姐姐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就是嘛!”连芳清也笑道:“我说过多少回,姐姐总不听。” 连芳洲只微微一笑,道:“礼不可废,皇上是君,君上宽厚,臣妇却不可放肆。” 1581.第1581章 设宴赏花 连芳清与广元帝相视均有些无奈,连芳清嘟嘟嘴,娇嗔轻轻捶了广元帝一下,笑道:“早知道,你不要过来这么早就好了!我也能同姐姐多说几句话!” 广元帝被自己的女人埋怨娇嗔着,眉开眼笑的赔不是:“是是是,都是朕的不是!下回朕知道姐姐进宫陪你,朕晚些过来,好不好?” 广元帝说着又转头向连芳洲笑道:“姐姐,朕去趟南书房,还有点事要处置,姐姐就多陪清儿一会吧!以后姐姐有空,也多往宫里走走,清儿总惦记着你们呢!” 连芳洲本来是准备告辞的,广元帝这么说,她倒不便就走了,便含笑答应了一声“好”,又半真半假的笑道:“皇上太宠着清儿了,皇上这么样,迟早要把她宠得没边的!” 广元帝满不在乎嘿嘿一笑,不紧不慢的笑道:“朕这都是跟威宁侯姐夫学的啊!” “……”连芳洲差点儿没被口水给呛着! 连芳清忙笑着推他走了,广元帝哈哈一笑,笑道:“朕同姐姐开个玩笑罢了,姐姐别往心里去!其实,朕真是想念在南海郡那时,朕心里也是真心实意把姐姐你们当成一家人!” 广元帝吩咐了下去,四月初六在御花园牡丹台举办赏花宴,届时他与皇后、淑妃都会参加,所有的秀女们那日也全都参加。 淑妃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有意无意又故意令人误解广元帝后宫嫔妃稀少,心爱的皇后有孕在身,这才有意要提前看看这一届的秀女们姿容品行如何。 甚至有可能,不必等训练完一个月,就能有大福份呢…… 当然,皇上绝对不愿意惹怀了身孕的心爱皇后生气,所以才特特的让皇后也参加宴会,得入了皇后眼、皇后也看中的人,他才会看中。 消息一在储秀宫传开,众秀女们如同炸了锅! 或独自沉思,或三三两两议论,或忙着收买打听消息,或忙着托人从宫外购置最时新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进进出出皆令人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紧张的气氛。 而她们彼此之间的争斗,也更加激烈,手段也更加层出不穷变着花样的来! 淑妃一一的看在眼里,只是冷笑,做冷眼旁观,只命人一笔账一笔账人证物证的暗暗记录在案,并不急着处置谁。 还不到时候。 这时候处置了一个或者两三个,其他的就会起了警惕之心,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放肆了! 打草惊蛇这种蠢事,她可不能干! 要拿下,起码得一下子拿下七八个以上,那才有用! 转眼,便到了四月初六,这个众秀女们翘首以盼的大好日子! 一大清早,秀女们便起床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十二个服侍的宫女也被迫起了个大早,忙得团团转。 当然,人一多都要用水用人,彼此之间肯定就会有矛盾或者冲突。 若是往日也就算了,今日是什么日子?谁肯让别人一分? 少不得,用银子来砸了! 而用了银子的后果,就是她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将变得更加糟糕…… 忙忙乱乱的一早上好容易进入了尾声,淑妃那边便派了人过来,请她们都往御花园中牡丹台去。 众秀女们整整衣裳,扶扶发髻钗环,喜滋滋的跟着去了。 转眼之间,众认又恢复了浅笑嫣然、姿容高贵的名门大家闺秀样,仿佛大清早彼此怨愤、争吵、发怒的她们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 秀女们到牡丹台的时候,高而宽阔的白玉台上,已经备好了席面,一人一席,相对各两列排开,中间上方,自然便是帝后以及淑妃的座次了。 玉台周围,大如碗口的牡丹花开得正艳,红的,粉的,白的,紫的,金黄的,千层、单瓣,雍容典雅,姹紫嫣红,一朵朵娇艳的花儿从青翠欲滴的浓密枝叶中绽放而出,更衬得格外的容颜鲜亮,夺人耳目。 有那于花卉一道颇有心得研究的秀女,一边四顾一边不由低声惊叹,向旁边人介绍着,姚黄魏紫、赵粉豆绿,那一花粉白紫红二色同存的是二乔、那墨红带青的是青龙卧墨池、那花枝下垂显纤纤醉态的是酒醉杨妃,还有洛阳红、御衣黄、昆山玉光、冰壶献玉、紫烟暖玉、瑶池贯月、雪映桃花等等,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引来无数或明显或隐晦的嫉妒羡慕的目光。 引路的姑姑笑眯眯的客气道:“各位贵主们不妨四下逛逛吧,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得有一会儿才到呢!淑妃娘娘八成也是到坤宁宫侍奉皇后娘娘去了,等会儿应是一道过来!” 众秀女们巴不得这一声,便呼朋引伴,小声说笑着往花丛中一一浏览而去。 没准皇上来的时候,恰好看见百花丛中仪态优美、姿容过人的自己,一眼就看上了呢? 须知,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那一面,才是最美、最容易打动人心的! 当然,在她们都有先见之明的前提下,那“不经意”也是有意的不经意罢了! 不想,祸事横生! 一名秀女不留神不知被谁从背后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向前扑了过去,将一株开得正好的雪映桃花给压得一塌糊涂! 众秀女惊慌惊叫起来,那闯了祸的秀女狼狈不堪顾不得检查自己的衣裙发髻,急得要哭,一口咬定是被人推了。 正吵闹不休间,淑妃恰好到了。 众秀女以及侍宴的宫女太监们齐齐松了口气,当即便有掌事姑姑命宫女带了那秀女往淑妃跟前去细说分明。 淑妃的脸色一下子放了下来,暗暗恼火。 真是不消停啊! 皇上和皇后今日兴致正高,兴头头的来牡丹台赏花,便是她,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弄出一丁点儿的意外惹得帝后不快,这些家伙倒好,连这种场合都利用上了! 说她们是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愚蠢? 当问明当时那一株雪映桃花周围站着有七八个秀女的时候,淑妃面上依然冰冷,心里却乐了:好嘛!一下子七八个啊!这可真帮了她的大忙啦!这次赏花宴后,她也可以慢慢的清算总账了…… 1582.第1582章 没有例外的人 少不得要作诗,连芳清便笑道:“各位想必都是才女,自古咏牡丹花诗句最多,也不知今日本宫和皇上、淑妃能不能见到耳目一新的好诗,各位秀女们可不许藏拙哦!” 众秀女起身齐齐笑着应是,少不得又有人大拍连芳清马屁,其他人醒悟过来,也连忙跟上,热闹了好一阵方才消停。 连芳清似乎被她们拍的来了兴致,便扯了扯广元帝的袖子,笑道:“皇上,拔得头筹,是不是要有点儿什么彩头呢?” 广元帝拈了颗渍得酸甜适中的梅子喂入她口中,拿过席上的巾帕擦手,这才扫了众人一眼,向连芳清不紧不慢的笑道:“彩头?罢了!皇后说赏什么便是什么!皇后高兴就好!” “皇上!”连芳清娇嗔瞟了他一眼,便笑着扭头吩咐和姑姑:“叫人回去问鲜儿,将前几日苏州进贡的象牙劈丝双面绣团扇挑一面来!” 说着抬眸看向广元帝,笑吟吟道:“眼看夏日就要到了,就用这象牙劈丝配以各色宝石玉石制成的双面绣团扇做彩头,如何?” “皇后想得周到,便是如此吧!”广元帝一笑,瞟了淑妃一眼。 淑妃心领神会,便向众秀女笑道:“可都听见了?那象牙劈丝双面绣的团扇前几日才由苏州织造贡呈上来,一共才得六柄,太皇太后那儿送了两柄,本宫这儿赏了一柄,皇后娘娘那里也就只有三柄而已!今日就看你们谁能有幸得了这个彩头了!” 众秀女们齐齐应是,一个个神色虽然不变,眸光下意识的却热切了许多,落座之后,心中已在暗暗揣摩,聚精会神的推敲拿捏,否定一句又一句,务必要精益求精,做出最有把握压倒对手的诗句来。 那象牙劈丝的双面绣团扇,价值千金,做起来又极其费尽功夫,市面上基本是买不着的,不然,也不会一次才进贡六柄了。 然而,再珍贵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皇上和皇后的青睐啊! 只要入了皇上、皇后的眼,今后便是再贵重的东西,还怕得不着吗? 广元帝的手轻轻搭在连芳清腰身后,柔声笑道:“清儿累不累?要不要靠着歇一会儿?” 连芳清笑着摇摇头,说道:“如今还不怎么显怀呢,一点也不累!你总是这样,我又不是瓷娃娃!” 广元帝无奈一笑,道:“朕能不小心嘛?你当初怀孕的时候又受了伤——再说,这可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朕第一次当爹嘛!等以后咱们生了五六个、七八个,那时朕可能不会这么紧张了!” 连芳清俏脸一红,在席案下不轻不重的踩了他的脚一下,含笑轻啐道:“谁、谁要生五六个、七八个啦?我才不要呢!那不是这大半辈子,我就只干生孩子这一件事啦?” 广元帝呵呵一笑,摸着下巴想了想,不禁点头笑嘻嘻道:“这倒也是,要真生那么多,别说清儿受不了,朕也受不了啊!要不,咱们生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就不生了,好不好?” 连芳清听着他半疲赖半认真的话,心中又是一阵羞窘甜蜜,媚眼嗔他,雪白的贝齿咬了咬嫣红柔润的唇,也不知该答应还是该不答应。 “那要是万一,光生皇子,不生公主怎么办?”憋了半响,她冒出这么一句。 忽然就想起了姐姐和姐夫,好可怜啊,姐姐如今也怀上了,求神拜佛的想要个女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愿呢!因为姐夫无比肯定的说,他媳妇怀的就是儿子…… 广元帝一怔,突然哈哈纵声大笑起来,这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憨了嘛! 他这一笑,惹得正凝神苦思、一心想要作出惊人诗句的众秀女们吓了一大跳,纷纷下意识的抬眸朝高座上望去。 这一望,不知又碎了多少人的心! 只见皇上和皇后娘娘正说笑着,皇后娘娘满面娇嗔笑意,眉眼神情温柔甜蜜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而皇上呢?那般宠爱含情脉脉的含笑看着她,压根眼角也没朝她们下边斜一下。 众人不由心中大起羡慕嫉妒之情,旋即又精神一振:皇上这般年轻、这般英俊,而且,还是这般多情深情的男子,若进了宫,得到他的这一番宠爱,真正是——此生无憾了…… 所以,为了这个目的,还得继续努力啊! 淑妃早已对无时无刻不在旁若无人、我行我素秀恩爱的那一对见惯不怪了,目光不动声色扫过众秀女,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心里生出一股类似于报复的快意。 这些女子,与她那嫡姐想必都是一样的天之骄女、掌上明珠吧?家人的宠爱和有求必应令她们的人生信念里根本就不存在“得不到”三个字,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审时度势! 能如她一般看的通透的,她敢肯定,就她这一个! 淑妃不屑的撇撇嘴,拉回思绪,又开始琢磨起整人大计了。 这事儿皇后不好多说什么,皇上却是有些不耐烦了,命令她早日将这些人解决掉!她还要继续努力啊…… 一时时间到,众秀女齐齐放下了手中的笔,将那誊抄好的咏牡丹诗小心的递给前来收诗稿的小宫女,然后矜持的以优美的姿态端坐在席位上,浅笑盈盈的与身旁的人说笑两句,紧张的朝上头看一眼。 广元帝哪里耐烦帮她们看诗稿?便是那特意用心写的一笔好字他也不在意。 只不过,为了配合淑妃,还是将蜀中才女刘韵儿所做的诗特意翻出来大大夸耀了一番,又赞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定是下了苦工学的。 刘韵儿闻言,平静文静的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连忙起身,敛衽屈膝陪笑着谦逊不已,又说此不过闺中闲暇之余无事随意学学罢了,终究是小玩意儿,上不得大雅之堂,当不起皇上如此夸赞!女子理应如皇后娘娘这般贤良淑德才是正理云云。 连芳清听得差点儿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贤良淑德吗?外廷那些老头子听了这话会气得花白胡子乱翘的! 1583.第1583章 挑拨 便是她身边的亲亲夫君,想必也从来没认为过她是个贤良淑德的吧? 不过,嘻嘻,这拍马屁的话,明明知道是睁着眼睛说的瞎话,可是怎么听起来还是那么受用呢?哎…… 淑妃则冷眼旁观,勾了勾唇角,原来这个刘韵儿不是真的清高嘛! 储秀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就只有这个刘韵儿一直安安静静、淡淡然然的,便是背地里私下也从没有露出半丝儿争强好胜之心,亦无半点儿抱怨不平、不甘之类的话。 她心里之前还为此叫苦呢!如果真摊上这样一个半点儿错处也找不着的,那要怎么办啊! 她更清楚的知道,越是这样淡然的人,越是危险,越不能留在宫里!为此,淑妃可真是愁了好久,今日才发觉,她不是淡然无求,而是隐藏得太深! 今日面对皇上青睐这么大一块诱饵,终于忍不住了吗? 连芳清听了刘韵儿的话也冲她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众秀女一滞,顿时瞪大眼睛,紧张的看向刘韵儿,神情复杂。尤其看到皇后娘娘问她名字的时候,皇上也在一旁笑吟吟的听,半点儿反对的样子也没有…… 刘韵儿的心中也是一阵狂喜,不过她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很快就把这股狂喜的劲儿给压了下去,面上淡淡的,眉目清雅而矜持,屈膝福身含笑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刘韵儿,乃蜀中雅兴刘家长房嫡女。” “原来是雅兴刘家的女儿,怪不得才貌如此出众!”广元帝依旧满脸是笑,顺口插了一句,那眼底,却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然就是这话,已经让众人嫉妒得眼睛都要发红了! 皇上对这位刘韵儿,好像真的很有兴趣的样子啊! 再看到刘韵儿俏脸晕红,如莲花般娇羞的微微垂首低低道了一句:“皇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的时候,众人无不心中酸溜溜的,脾性冲动的忍不住撇撇嘴:呸!假清高!平日里便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与众人为伍的样儿,还真把自个当什么人物了?哼,八字还没一撇呢! 连芳清摆摆手,命她坐下,笑道:“原来还是名门之后,果然仪态举止不俗!唔,不过,要说到今儿做的这牡丹诗,我却觉得,这位叫韩小蓉的秀女做得更胜一筹呢!皇上,你看呢?” 韩小蓉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又惊又喜的看向连芳清,回过神慌忙起身行礼,结结巴巴的道:“臣女,臣女,呃,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不敢当!不敢当!” 她是真的太激动、太意外了啊! 因为她的诗词水平有限,今日这首尽管已经费尽心思极其认真的去做了,但是她心里很清楚,是绝对不可能脱颖而出、压倒群芳的! 因此,心情一直很是低落。 尤其当广元帝对刘韵儿大赞特赞的时候,韩小蓉那骄横性子发作,更是在心里将刘韵儿骂得体无完肤,恨不得上前抓花她的脸! 那不声不响的木头似的什么破才女,竟然一举超过她们,入了皇上的眼了,真正是岂有此理!如何叫人心服? 不就是会做几句破诗吗?算得什么! 谁想,哈哈,真正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啊!自己的诗在所有人当中肯定不是最好的,但是谁叫偏偏就投了皇后娘娘的眼缘呢? 淑妃娘娘不是说了吗?在这宫里,皇后娘娘的意见看法可比皇上的要重要的多呢! 韩小蓉不由得悄悄抬眼瞟了刘韵儿一眼,得意的翘了翘嘴角。 广元帝“哦?”了一声挑了挑眉,便朝连芳清凑过去,就着她的手看韩小蓉所写的诗,片刻笑了笑,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道:“也很不错!” 他有点想笑,其实他打小就不爱念书,在东宫的时候每次上书房总会走神,要不然索性逃课,功课一大半都是哥哥帮忙做的,什么诗歌好不好,他知道才怪了! 今日这事,嘿嘿,还真是——有意思嘛! “可是,朕还是觉得,刘韵儿要稍胜一筹!”广元帝笑道。 “皇上!”连芳清撇撇嘴,看向淑妃,笑道:“淑妃,你来说!” “……”淑妃心里苦笑,心道:皇后娘娘,能不这么玩吗…… 淑妃连那两人做的诗都没有看,便笑道:“后宫之中,自然是该皇后娘娘做主,臣妾觉得,皇后娘娘说韩秀女的好,必定便是韩秀女的好!” 淑妃这话说的理直气壮,韩小蓉也听得心中畅快之极,其他秀女们,尤其是刘韵儿,却差点儿没给气得转不过气来! 这叫什么评价啊! 皇后说谁好,便是谁好了? 这怎么能叫人心服呢?死也不服啊! 可细想想,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在这宫里,当家作主的岂不正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是,那便是,谁纵然不服、不甘,又能如何? 便是有胆子跟皇后娘娘争执长短,那么结果呢?会是什么…… 众人不敢对连芳清如何,可是,看向非但不觉得羞愧惭愧,反而一脸笑意浅浅、分明倨傲得意的韩小蓉,那不甘、不忿无形中变得膨胀起来…… 这其中,最恼怒不甘的便是苏州才女张秀春了。 方才女官所念刘韵儿与韩小蓉所做的诗,比起她做的来分明差别明显!这两个人都不是名符其实! 最好的,应当是出自她手的。 可是,这两人一个投了皇上的心意,一个合了皇后的眼缘,那么她呢?她空有一身出众的才华,又得到了什么? 她的出身家世不如她们,难道,就要从此这般被她们踩在脚下吗…… 连芳清听了淑妃的话不由抚掌咯咯的笑了起来,向广元帝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欢然笑道:“皇上,你可听见了?淑妃也说韩小蓉的好呢!” “清儿你——”广元帝顿时噎住,随即哈哈的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宠溺和无奈,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这头筹自然是韩秀女的了!后宫之中清儿当家,朕自然是听清儿的!” 韩小蓉才不管这赢得光彩不光彩呢!重要的是,她赢了啊! 1584.第1584章 意外插曲 “抓紧时间,把那株雪映桃花赶紧搬走,重新弄一盆差不多的别的来!要快!皇上和皇后娘娘马上就要过来了!还有,当时都有哪些人在那儿,把名字全给本宫记下来!” 立即有管事姑姑应声去办。 众原本幸灾乐祸的秀女们却是一惊,七嘴八舌的叫起屈来。 “娘娘,臣女冤枉,跟臣女无关啊!” “臣女只是恰巧也站在那儿,可是臣女什么都没做啊!” “臣女也是!” “娘娘,请娘娘明鉴!臣女当时站在后边,压根就没看清前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都给本宫闭嘴!”淑妃恨恨低喝,冷声道:“冤枉?本宫只不过命管事姑姑记下你们的名字而已,冤枉你们什么了?这就敢在本宫面前叫起冤来?好大的胆子!事后本宫自会查明,什么都别说了!你们最好做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来,不然,等会儿惹恼了皇上皇后,谁都救不了你们!” 被记了名字的秀女们虽然心中依然不安,但却被淑妃这话也唬住了,一时半刻并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那些没有被牵连的秀女们,无不幸灾乐祸,娇声脆脆的屈膝垂眸应着“是”,好不乖巧!直把受了牵连的人恨得牙根痒痒。 千盼万盼、望眼欲穿中,帝后终于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众秀女们只来得及匆匆瞥见一抹明黄的高大修长的身影以及他身边行止亲密的着鹅黄宽松裙衫的女子,就在淑妃的带领下垂头跪在了地上迎驾。 “臣妾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臣女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淑妃与众秀女们恭敬行礼,一众宫女太监也乌压压跪了一地行礼参拜。 “淑妃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刹那的静默,众秀女们便听到一个娇柔清脆极好听的女音在头顶响起,众人心中下意识微微一松:这就是皇后娘娘了,听这声音,娘娘年纪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而且,倒似个好说话的! “是,臣妾谢皇后娘娘!谢皇上!” 淑妃陪着笑恭顺出声,一旁宫女扶着她的手臂婷婷袅袅的站了起来。 众秀女心中不约而同这才一凛:皇上始终都没有出声! 皇后娘娘叫起,淑妃就起了,皇后娘娘,这是做着皇上的主…… 众人虽早就听过皇上如何如何宠爱皇后,但却没有一个料到皇后竟得宠到这等地步! 一时间,众人心里就有点儿酸酸的,闷闷的,低落低落的,下意识就有点儿灰。 皇上倘若只把皇后当做寻常宠妃看待,自不会如此。若是寻常宠妃,她们没有谁会惧怕,谁都觉得有把握一争,然而—— 正胡思乱想间,皇后那轻柔甜美的声音再一次在头顶响起:“这些就是本届的秀女们吗?” “是,皇后娘娘!”淑妃含笑点头。 只听得皇后又含笑道:“瞧这打扮、身段、气度可见不俗,都是各家的掌上明珠佼佼者吧?都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众秀女们纤细窈窕的身子皆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了一下,她们不知道皇后这是想干什么?照她们看来,皇后肯定是忌惮她们的吧?这是要—— 各人均觉得脖子似有千钧重,无论如何那头也抬不起来。 “皇后让你们抬头,都聋了还是傻了?皇后的话也敢不听,谁给你们的胆子?”冷冰冰的充满威严的男人的喝斥在头顶炸开,众秀女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纷纷抗住了千钧重,抬起了头。 眼角余光,却下意识的朝那道修长的明黄身影瞟去。 连芳清扫了一眼下边这些如花似玉的娇俏人儿,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秀女,果然眉眼如画,姿容不俗,风情各异,连她都要看花了眼,何况是男人…… 她身边这个,也是个男人啊…… 连芳清下意识的便扭头朝广元帝瞧去。 广元帝恰好也偏头看向她,仿佛看穿她的心意,他黝黑的眼底闪过一抹揶揄的笑意。 连芳清挑了挑眉,便察觉到那揽在自己腰间的大手轻轻拧了一把,吓得她忙咬住了唇,这才止住了那即将出口的一声低呼。 广元帝却是得意的呵呵呵低笑起来,浑厚低沉的、富有男子磁性的声音听得众秀女们心头颤巍巍的心跳加速起来,个别面上都微红起来。 “清儿站久了不累吗?走,咱们上去吧!”广元帝一笑,揽着连芳清便走,压根没管这一群抬头跪着的秀女们。 连芳清轻笑着点头“嗯”了一声,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都起吧!”便随着广元帝去了。 身后传来勉强算整齐的“谢皇后娘娘!”的谢恩声,帝后二人早已往前去了。 待众秀女们一个个起身完毕,淑妃冷冷清清的扫了她们一眼,柳眉微蹙,淡淡冷声道:“都放机灵些!本宫今儿不妨教你们一个乖,在这宫里,得罪皇上,尚有回转的余地,若得罪了皇后,就等着倒霉吧!只你们倒霉便倒霉,莫要连累了旁人!走吧!” 说毕扶着女官的手往前,众秀女们心中一惊,连忙跟上。 一时上了牡丹台,淑妃请示过帝后,便命众秀女落座。 袅袅轻柔的丝竹管弦声在一角奏起,轻柔的乐曲声仿佛风从天边送来一般,如白云悠悠,令人心情放松,胸怀舒畅,但绝对不会喧宾夺主影响众人交谈说话。 淑妃笑吟吟举杯,率着众秀女们向帝后敬酒恭维了一番,帝后看着似乎高兴了些,皇上还说了几句话,众秀女们精神一振,气氛顿时也活络了不少。 像这样的赏花宴,赏花是其次,比拼才艺却是少不了的。 淑妃又有意凑趣,三两句话便将话题引到了这上头,众秀女们不由心中大喜,费尽心思准备了这么些日子,还不是为了今日一展才华压倒众人,博得皇上的注意吗? 哦,还有一点,还得博得皇后娘娘的好感!千万不能惹得皇后娘娘不痛快! 1585.第1585章 尾声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韩小蓉满面容光焕发,起身离席,袅袅上前,屈膝行礼拜谢。 连芳清命和姑姑将那象牙劈丝双面绣的团扇送下去赠与她,含笑道:“这也是你的本事,用不着谢皇上和本宫!往后,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是,臣女谨遵皇后娘娘教诲!”韩小蓉双手高举过头接过那华丽贵重的双面绣团扇,盈盈拜谢,起身回席。 刘韵儿面上依然云淡风轻,然放在膝盖上的袖中的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 她有点儿委屈的瞟了广元帝一眼,却见广元帝与皇后说着话,压根没注意到她。 刘韵儿胸腔中一股愤懑不甘流淌而过,眼角余光冷冷扫过得意洋洋的韩小蓉。 “恭喜韩秀女!”淑妃不忘再添一把火,笑吟吟的向韩小蓉道。 “谢淑妃娘娘!”韩小蓉连忙笑着道谢。 众秀女们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色,也纷纷打起精神,强作笑脸,向韩小蓉道了“恭喜!” 韩小蓉志得意满一一含笑回了话,那得意样看的众女心头更堵。 淑妃又举杯,说了一大堆恭维热闹活络气氛的话,众人说笑着一阵,连芳清便笑吟吟起身,广元帝也起身,阔大的袖子一拂,淡淡说道:“皇后要去走走,你们自便,都不必跟来了!” 淑妃与众秀女们连忙答应,纷纷起身恭送帝后。 眼看着广元帝扶着连芳清下了牡丹台,往花丛中走远了,这才纷纷暗暗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你们也都累坏了吧?今儿难得出来游玩,就好好的玩儿够了再回去吧!本宫不喜多礼,你们也不必拘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淑妃含笑着道。 众秀女们虽然因为广元帝的离席而有点儿情绪低落,然而淑妃娘娘有兴致,她们也不好不陪。 况且,训练了这么些日子还真是累坏了,能够闲闲散散的散心一日,也是好事啊!便都齐声应了下来。 众人陪着淑妃坐了片刻,便三三两两的含笑告退,在附近走动散步赏花去了。 那名之前倒霉催被人推了一把压坏了牡丹花的秀女见众人走得差不多了,犹豫片刻,走向淑妃,怯怯道:“淑妃娘娘,臣女,臣女真的不是有意的,请娘娘恕罪啊!” 说着便跪了下去,俯首在地不敢抬头,身子却不可抑止的轻轻颤了颤。 淑妃看着这秀女跪在自己面前,无限的畏惧和忐忑,心里一时有些恍惚起来。 曾几何时,也有人跪在她面前战战兢兢了呢?当然,奴才下人们不算! 从来只有她跪在别人面前,战战兢兢以求自保的啊! 想想命运,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呢! 偏偏她就进了宫,偏偏就遇上了这样一对与众不同的帝后,她的命运,也随之完全的天翻地覆了! 所以,她更得紧紧的抱住皇后娘娘的大腿,这样才有更好的未来! 淑妃的心,顿时冷硬下来,看这可怜秀女的目光,也浑然不见了怜悯和同情。 其实,有什么好怜悯同情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傻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真的以为留在宫里是好的吗! “本宫难得清闲片刻,你却又来讨嫌,还不给本宫退下!此事,自有掌事姑姑审问彻查,你求本宫有什么用?本宫整日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别拿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劳烦本宫!退下!” “娘娘!” 那秀女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话,早有两名小太监识趣上前将她强行架了下去。 赏花宴后,不出所料,秀女们那热切的心被成功的勾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 如果说在见到皇上之前,她们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是自负、相互不服气、想要压别人一头,那么,在见到皇上之后,那份争宠的心,却是实打实的上纲上线动真格了! 皇上那么年轻,那么英俊,那么多情而深情,又是这天底下第一拥有财富权力的男人,试问,哪个少女面对之会不动心? 加上淑妃派人暗中各种挑拨,更令众秀女的心一个个的火辣辣起来,各种招数,越发层出不穷! 淑妃不动声色,命人暗中死死盯着,一点一点的收集证据,人证,物证。 然后,在秀女的花名册上将那些名字一个一个的用笔圈了起来。 当她将花名册上最后一个秀女的名字也圈了起来的时候,终于轻轻的舒了口气,将那名册轻轻搁下。 任务,终于完成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所有秀女大大小小的小动作,背后各种阴损手段心计做过的事情,统统被翻了出来! 广元帝还算给她们留了面子,命淑妃没有公开宣布她们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算计。 而是一个一个的单独去说。 秀女们听毕,无不瑟瑟发抖,面色惨白,胆小的吓得瘫软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要不然,就是语无伦次的祈求饶命! 淑妃当然不会要她们的命,将她们吓唬够了,便一辆小车打发出宫。 广元帝会另外派人连人带证据的将她们一一送回各自的家,送到她们父母的手上。 虽然人人都知晓皇宫中少不了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但是被抓住了那就不好说了!那便是你德行有亏,教女无方! 德行有亏之人,怎能伴驾君王? 皇帝没有将此事公开,而是将人送回,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否则,事情一旦公开,整个家族所有的待嫁姑娘们闺誉统统都会受损!也别想再嫁到好人家了! 因此,众人非但没有怪怨广元帝的意思,反而感恩戴德、感激不尽! 而那些只犯了些许小错并无大过的秀女,则全部指婚给了宗室。 新元年间的第一次选秀,以入选率为零而宣布告终。 并且,广元帝因此大发雷霆,训斥众臣大小官员:当朕是什么人?尽弄些不靠谱、不合意的女子送进京参加选秀,是成心恶心朕吗! 众臣郁闷难言之际,广元帝一道圣旨,宣布选秀之事,近些年他都不想再听见!谁要是敢提,就把这差事从头至尾交给谁来办! 倘若再有品行不端的秀女混进来,那就是欺君之罪!等着办吧! 众臣目瞪口呆:这算什么! 皇上选秀,哪有臣子做主的道理? 再说了,谁敢保证进了宫的女子为了争宠不使手段心计阴谋?为这事搭上自家前程性命,值得么…… 众人晕头转向之际,宫里又传出淑妃有孕的消息!这一下,众臣终于放了大半心,消停了! 皇上可以宠幸淑妃,自然还会有第二个淑妃,看来,是他们过于担心了啊…… 长春宫中,广元帝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笑道:“清儿,往后咱们耳根子终于清净了!咱们生他七八个孩儿热闹热闹!” “不要!明明说了是三个嘛!” 两人相视大笑。 不离不弃,不移不易,他们的生活,再也不会有人插手干涉,幸福,直到白头偕老!(本番完) (本部分番外完) 1586.第1586章 嫉妒1 旭儿记事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有个媳妇儿,知道媳妇的娘自己该叫“岳母”,尽管他那时候还并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更不知“岳母”这个称呼又意味着什么。 记事的时候是多大?两岁?三岁?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好像,曾有人问过他关于媳妇这个问题,他是怎么答的? 他说:“媳妇就是,陪她玩、哄她开心,她生病了、不开心了、哭了的时候更要陪她、哄她。有好吃的留给她、好玩的送给她,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还要保护她,谁敢欺负她就帮她欺负回来!” 然后,问的人捧腹大笑,而他的岳母则乐得笑不拢嘴,揽着他一个劲的夸着“好女婿”。 其实,旭儿有点不太明白,岳母有什么好乐的,因为这些话都是岳母教导他的。 娘说,岳母是长辈,很亲的长辈,岳母的话他得听。 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听了,并且也一直照着做了。 所以,他不喜旁人触碰,却唯独容忍她见面便拉着他的袖子叫“旭哥哥”;他有洁癖,除了习武的时候能容忍一身泥,就只能容忍她哭得眼泪哗哗的拉着他的袖子抹眼泪。 还有,堆雪人、放风筝、放烟花那么无聊的事儿,她咯咯笑着拉他一起去,他也去了。 他甚至在她要吃某家小店的蜜饯时,默默的忍耐的排在了那老长老长的队伍后头…… 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情是他最厌烦的! ************************* 深秋重阳,天朗气清,明亮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照耀下来,照得人心里也亮堂堂的。 留郡王府中举办了赏菊宴,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这是连芳洲、李赋等人回京城的第一年,留郡王妃特特设宴,一来赏菊过节图个乐子,二来也让连芳洲能快速的融入京城中上层夫人们的圈子中。 毕竟时过境迁,多年不交际来往,许多事都有了变化。而宫里的贵妃娘娘想要当上皇后,就离不开朝中各大员的支持。他们的夫人们,无疑是打开缺口的一条好路径。 若是去别处赴宴,旭儿才不会乖乖的陪着娘去,可是去未婚妻家,那就当仁不让了。 已经七岁的他因习武练得一副好身体,身量高挑,身体强健,轮廓分明的五官透着英气,浓眉修目,鼻梁高挺,气度不俗,可见长大了必定是个英俊的男子。 因着他的出身比之父母的起点不知高了多少,通身透着清贵气质,略染着几分冷清与生人勿近的气息,令他看起来更增几分神秘的魅力。 因今日前往岳父岳母府上赴宴,于是他很耐烦的任由母亲命人给他穿戴。 纯白团花云锦圆领长袍,宝蓝色束口箭袖,朱红三镶白玉腰带,面料上乘,做工一流,袍上绣着金色和蓝色瑞草云芝花纹,极其精致华美。 头发高高在顶心束起,戴着八宝珍珠簪缨冠,越发衬得面目清俊,气度华贵,俊逸出尘。 连芳洲坐在一旁喝茶,看到奶娘将发冠给儿子戴上的时候小家伙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蹙,但是依然忍耐着没有吭声,不禁心中暗乐。 连芳洲心中暗叹,这小家伙,跟他爹一样,在这些装饰上从不甚在意,衣裳只要穿着贴身舒服、干净利落就可以了,绝对不可以为了无聊的好看而增添累赘。 然而丈夫勉勉强强就罢了,只要有条件,哪个当娘的不喜欢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打扮得帅气出众、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呢? 如今李家不但是有条件,而是非常非常有条件啊!可是宝贝儿子偏就不喜欢。 若今日不是去他岳父岳母家,他才不会老老实实穿戴上这一身呢! 连芳洲欣慰中难免又带了点淡淡的酸:小家伙比他爹更有出息啊,这么小就懂得讨好媳妇一家子了…… 她正胡思乱想之间,当奶娘欲将一块晶莹的羊脂白玉佩系在他腰间的时候,小家伙终于忍耐的叫了起来:“娘!” 语气中带着不满。 奶娘不由得也笑了,手中拿着玉佩便顿在那里,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摆摆手,笑道:“罢了!不带就不带吧!我的儿子,也不靠这些东西装门面!我儿子天生底子就好!” “说得也是!”奶娘也笑道:“大少爷的人才品貌,谁见了不赞呢!” “娘,咱们走吧!”小家伙微微蹙眉,干脆打断道。 连芳洲和奶娘不禁莞尔。 “好好,走吧!你岳父岳母没准也等急了!”连芳洲笑着,起身往外走去,旭儿跟在她的身边。 话说,她不是不想亲昵的牵着宝贝儿子的手,娘儿俩亲亲热热的出门去。 然而事实上,在四年前,他与她走在一起的时候就坚决的不肯要她牵手了,他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连芳洲尽管心里要抓狂,并且对他这话十分的不屑,然而却拗不过他。 她发誓,二儿子她一定要好好的教导,绝对不让他步他哥的后尘。 话说,养儿子不能总是在帮别人家养不是?大儿子已经变成“别的女人的男人”了,二儿子起码在变之前,总得先属于她这个当娘的吧? 不然,她怀胎十月,怎么算怎么吃亏不是? 连芳洲、碧桃与碧桃的养女上了马车,旭儿骑着马跟在车旁。 这马是勇王特意从西北弄过来送给他的三河矮脚马,这种马体格匀称健壮,爆发力比不得别的良驹,但耐于长途跋涉。尤其是身量天生矮小,正适合旭儿这般年纪的骑。 一众侍卫开路簇拥着,一行人便往留郡王府而去。 路上行人所见,如此俊朗清贵、一表人才的小郎君策马娴熟而行,竟是游刃有余好看得不得了,无不纷纷侧目小声议论。 待有人看清马车上的徽记告知众人,众人恍然大悟,皆以为然:怪不得!原来是威宁侯家的大公子! 侍卫仆从们与有荣焉,一个个仰首挺胸,神气活现,旭儿却是目不斜视,神情淡然,仿佛众人看的并不是他一样。越是如此,越引得众人如痴如醉,赞叹不绝。 1587.第1587章 嫉妒2 碧桃撩起车帘一角瞟了瞟,忍不住抿唇笑道:“大少爷这风采气度,越发出众了!要是再过得几年,还不知惹来多少闺阁女子追求呢!还好他订了亲事,夫人也可少操些心了!” 连芳洲亦顺势瞟了外头一眼,笑道:“说起来我也是纳闷了,这小家伙整日连句话都不多说,也不爱搭理人的,怎的就偏偏这么惹人关注呢?在南海的时候是,如今回了京城,更变本加厉了!” 难道说,世人都有受虐倾向?或者说,世道变了,冰山冰块更吃香了? 碧桃被她逗得“扑哧”一笑。 说笑间,已到了留郡王府。 门房远远的早看见她们的马车和骑着马端坐马背上身姿端然的姑爷,早禀报了进去。王府的管家便急急忙忙亲迎了出来。 马车在大门口缓缓停下,管家率着一众人上前赔笑行礼,连芳洲撩起一角帘子说笑了几句,仍旧放下车帘,便有王府的小厮领着马车直接进去,在二门处才会停下。 旭儿是晚辈,便在大门口下车。 “姑爷,您快里边请!郡王爷、郡王妃和小郡主都等着呢!”管家赔笑上前,弯腰施礼,将他往里请。 旭儿——李云岳便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跟着管家往里走去。 管家知道这位姑爷不爱说话,一路上也不敢多言,无声的陪着他往里走。 加上他人虽小,然行止间已隐隐显露威仪气度,管家更不敢有半丝怠慢。 今日设宴赏菊,宴请的是众夫人小姐们,以及好些跟着母亲一道过来的小少爷、小公子们。 留郡王自不在后宅花厅与她们一处。 李云岳先往外书房去拜见了岳父大人,这才往内宅去。 他到的时候,连芳洲和碧桃她们早就与留郡王妃见过了。 见他小小的人偏步履沉稳、端方轻盈的走进来,众夫人们都笑了起来,纷纷笑着打趣:“郡王妃的小女婿来了!” 留郡王妃柳眉一挑,眉眼间喜气洋洋的笑着冲他招手:“旭儿,快些来!” 李云岳微微加快了步子,进了厅中,便稳步上前冲留郡王妃拱手深深的弯下腰去:“小胥给岳母请安,见过岳母大人!” 不等行完礼,留郡王妃早咯咯笑着将他拉住,拉到自己面前,笑道:“好好好,旭儿乖!在岳母这里,不用多礼!” 一时又引他与在座各位夫人相见。众夫人少不了又笑着打趣一二。 “旭哥哥!旭哥哥!”随着一道娇脆甜美的小女孩儿的声音响起,周瑾曦那娇小的身影已经奔了进来。 众夫人们不禁都笑了,打趣笑道:“旭哥儿媳妇来了!” 李云岳坦坦然朝周瑾曦看了过去,浑没在意众人的打趣,周瑾曦冲众人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倒是似模似样的上前先给连芳洲请安见礼。 然后奔上去直接拉起李云岳的胳膊,娇声道:“你怎么才来呀!走,快跟我玩去!” 众人的笑声中,周瑾曦早已将李云岳拉了去了。 留郡王妃忙在后头高声道:“不许胡闹,不许发脾气,不许欺负你旭哥哥!” 连芳洲听得好笑,瞧了留郡王妃一眼,自以为背着她教导旭儿要如何如何疼媳妇护媳妇听媳妇的话当她不知么?一边又生怕女儿欺负了女婿!她可真是——够忙的! 周瑾曦胡乱应了她一声,拉着李云岳一边走一边叽叽咯咯的与他说话,说她的小猫小狗又如何如何了、暖房里的牡丹开了,极好看,可是娘不许她剪了插瓶、昨日在杏花村买回来的山楂卷酸甜可口很好吃,可惜今天没买到、昨夜里起风好冷,她没穿够衣裳出门,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以为要受风寒…… 杂七杂八的说着生活琐事,无非就是吃喝玩乐。 李云岳大多数时候是在听着,偶尔简单答一两句。奶娘丫鬟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昨天我的新衣裳送来了,今日赏花宴我要穿,你帮我挑一挑哪一套最好看好不好?”一时到了周瑾曦住的院子,她便笑着道。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周瑾曦便笑着拉着他进了自己的闺房,奶娘丫鬟们忙跟上,却没有一个觉得有什么不妥。 小郡主横竖是李家大少爷的未婚妻,这闺房别人进不来,对他却是敞开无阻的。 周瑾曦进了屋子,便一叠声的叫人将昨天做的新衣裳拿来。 不一会儿,青竹、青柳两个丫鬟便各捧了两个盒子过来,将里头的衣裳拿出,一共四套,摆在炕上,退在一旁,微笑看着小郡主和李少爷。 四套衣裳,一套粉色绣金镶边粉色暗花缎面交领长袄,橘黄百褶裙、一套淡黄橘红镶边五色牵牛花刺绣对襟褙子,金黄长裙、一套水蓝底折枝梅花对襟褙子,象牙色撒花百褶裙、一套石榴红绣金色菊花偏襟长褙子,大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百褶裙,粉紫镶边。 皆是最上等的衣料一流裁剪,镶边滚边、刺绣挑花,无不精致。 周瑾曦拉着李云岳过去,光洁小巧的下巴轻轻一扬,小嘴轻轻一哼,说道:“旭哥哥你帮我挑一套最最好的!看堂姐还取笑我不!” 李云岳这才往她身上打量去,见她身上穿着的是半新不旧的鹅黄绣君子兰裙袄,俏盈盈的如同一支绽放全开、临风摇曳的水仙,娇俏可人。 其实他想说她身上这一套就很好看,至于她堂姐的话,那是她没眼光。 不过,媳妇既然要穿新衣裳,那就挑吧! “这一个你穿着好看。”李云岳便伸手指了指那一套石榴红绣金色菊花的。 周瑾曦咯咯一笑,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他,拍手笑道:“旭哥哥跟我想的一样啦!我也最喜欢这一套呢!” 只是笑着笑着,忽然小脸上笑意消失了一半,小嘴一撇,娇声道:“那我要是穿别的,旭哥哥说还好看不好看呀?” 奶娘和丫鬟们忍不住抿嘴偷笑,心道姑娘家只要记事儿懂事儿了都一样啊,偏爱钻牛角尖! 1588.第1588章 嫉妒3 李云岳哪里知道她突然笑意消了大半是什么意思?也没去多想,听见她问,便老实的顺口答道:“当然也好看!但你穿红的最好看。” “真的吗?那我以后都穿红的!”周瑾曦眉眼又亮起来嫣然笑道,想了想,这样不行啊,这样别的颜色的漂亮衣服该怎么办呢? 便又加了一句:“都穿红的给旭哥哥看!” 这下子,奶娘、丫鬟们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青竹便笑着打趣道:“李少爷最喜欢我们小郡主穿红的,是不是等着不及要娶小郡主过门了啊?新娘子才是从头到脚一身大红呢!” 青柳、青花几个丫头都起哄笑起来。 李云岳瞧了青竹一眼,淡淡反问道:“为什么要等不及?瑾瑾本来就是我的新娘子!” 迟早都是他的,他才不急呢! 青竹等一怔,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周瑾曦虽比他小一岁,女孩子家在这事上却要更加敏感两分,心中已隐约知晓其意了。 听了这话雪白粉嫩的小脸蛋上京羞臊起来,染上浅浅的红。 她眉目盈盈、含眸浅笑的看了李云岳一眼,跺脚不依道:“你们不准笑啦!快帮我换衣裳!我要和旭哥哥去花园里玩了!” 青竹等见小主子恼羞起来了,便也不敢再造次,惹恼了这位小郡主,郡王爷和郡王妃可不会饶人,忙忍着笑,青竹、青柳和奶娘便拿着衣裳,带小郡主去更衣。 青花含笑请小姑爷坐下,青枝便捧上茶来。 小郡主走了几步忽又回头,说道:“拿今日得的菊花糕给旭哥哥尝!旭哥哥,我特意给你留的呢!还加了薄荷汁和玫瑰露,可香啦!” 李云岳见她喜滋滋、妙目盈盈的看向自己,便点头“嗯”了一声,青花忙又含笑将小主子早上特特亲自动手装起放好的一碟子菊花糕奉上来,笑道:“小姑爷,这是小郡主特特给小姑爷留着的,小姑爷一定要把它们消灭光哦!” 小郡主把自己觉得极好的糕点留给旭哥哥,却从来没注意过她的旭哥哥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然而也不能怪她嘛,因为她每次喜滋滋拉着旭哥哥尝的时候,旭哥哥从来没有拒绝过啊。 小郡主没看出来,青竹、青花这些成年人岂有看不出来的? 李云岳看了一眼那细白瓷碟上晶莹剔透呈琥珀色又隐隐透着一抹水红的四块菊花糕,一块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看了青花一眼,说道:“青花姐姐,你越来越不学好了!” “咯!”的一声,青花弯腰捂嘴死死的忍着笑,青枝也双肩抖动,掩着口藏着脸上的笑意。 李云岳没有理会想笑不敢笑的两个青,只捡了一块送入嘴中,便坐在那里不吃了。 过了两刻钟,换好了衣裳的小郡主笑吟吟的出来了,石榴红绣金、大红洒金亮缎的鲜艳颜色将她装扮得明艳照人,光芒四射。 柔软乌亮的秀发梳着双鬏,簪着点翠嵌宝虫草簪花,耳上小巧的珍珠坠子轻轻晃动,富丽明艳中又显俏皮灵动。 李云岳下意识朝她看去,站了起来,心中微微变得柔软,眼睛也亮了亮。 虽然对于“媳妇”什么的他还懵懵懂懂似懂非懂,但却知道这个小女子这一生与他都将是最最亲密的关系,她美丽动人,他见了自然是有几分欢喜的。 不等他说什么,小郡主已经叫着“旭哥哥”奔上来拉着他的手转了个圈笑道:“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李云岳点头,“好看!” 明明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甚至没有更多的修饰赞美的言语,然而这样认真的语气,从他这样认真的人口中说出来,听的人绝对没有任何怀疑的作为他的真心话。 小郡主果然神采飞扬,咯咯笑道:“真的吗、真的吗?嘻嘻,旭哥哥的眼光真好!” 奶娘等无不忍笑,小郡主这是夸她的旭哥哥眼光好呢,还是夸她自己穿着好看啊? “堂姐她们都在花园里放风筝呢,走,我们也过去吧!”小郡主笑着拽着李云岳的胳膊。 正要出去,眼光一扫,发现那一碟自己纠结半响终究舍不得全吃掉而留下的菊花糕还剩下三块,不由住了脚步,向李云岳笑道:“旭哥哥你怎么不吃啊,人家特意给你留的呢!”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尝了一块,剩下的留给你!” 小郡主唇畔漾着浅浅的满足得意的笑,小声含笑道:“旭哥哥,你对我真好!” 说毕过去将那三块剩下的菊花糕一一的吃了,两腮一动一动的,红唇贝齿咀嚼着,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满足。 李云岳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等着她,眸光中有他自己尚未察觉的温柔。 “……”青竹、青花一众青并奶娘齐齐石化,这个,这才隔了多少时日啊,小姑爷哄人的本事——不对,是哄小郡主的本事又见长了啊! 吃完了菊花糕,两人才有说有笑的往花园中走去,这个有说有笑的角色,基本上是小郡主一个人在扮演。 众青们和奶娘都没有跟去。 有小姑爷在,她们就不跟着去碍手碍脚了。 反正,一切事情,小姑爷都能解决的! 留郡王府那偌大的花园中,众女孩、男孩们在广阔的碎玉湖湖畔的草地上放风筝。 远远的,就听到那边传来的说笑嬉闹声了。 小郡主忍不住心痒痒,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飞的风筝,拉着李云岳道:“旭哥哥,我们快点过去,我的美人风筝让张嬷嬷替我拿着呢,等下你帮我放好不好?” 李云岳点了点头。 他两个牵着手出现在众人眼中,在草地上嬉戏玩闹的十一二个五六七八岁的孩子眼睛一亮,齐齐的看了过来。 他二人一个富丽张扬,一个沉静内敛,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气质,站在一起却显得那么和谐一致,同样俊美出众的容貌,令众人一下子都移不开眼,下意识的不由生出两许倾慕之心。 “瑾曦!我说你跑哪里去了呢,原来是接你的小女婿去了呀!”一个七八岁穿着粉色衣裙、梳着双挂髻的女孩拍着手笑着叫嚷起来,正是小郡主三婶娘家的女儿,她的堂姐,叫周瑾玉的。 1589.第1589章 嫉妒4 众女孩、男孩便都笑了起来。 京中无人不知他二人之间的关系,这话原本也算是个玩笑话,可是,这话从周瑾玉口中说出来,没来由的却带上几分阴阳怪气,加上她望向他们时那故意挤眉弄眼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叫人心里头不爽。 李云岳一向来不在乎这些小事,见状也不由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小郡主更是俏脸一沉,小嘴撅了撅,说道:“三堂姐最讨厌啦!我一点也不喜欢听她说话!” 李云岳捏了捏她的手,说道:“不用管她!” “嗯!”小郡主忽然又开心起来,扬眉冲他甜甜一笑,拉着他大大方方的向众人走过去,娇脆的笑道:“是啊,旭哥哥来了,我自然要去接一接的!” 常山侯的幼子张弘至笑道:“阿旭还用得着接?他不认识路吗?我们才是客人,小郡主不是应该接我们去吗?” 众人又笑起来,七嘴八舌的起哄说是。 周瑾玉不等别人说话,轻啐了张弘至一下,笑道:“人家是自己人,才要亲亲热热的去接呢!你喝什么醋?便是酸死,人家也不会多瞧你一下呢!” 张弘至的姐姐张娴心下也微恼,不由将周瑾玉一拉,在她脸蛋上不轻不重其实还是有一点儿重的拧了一下,笑道:“你可别乱说话!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嘻嘻,瞧你这话,那才是酸呢,莫非你是嫉妒不成!你要是嫉妒,也叫你爹娘给你寻个小女婿去呀!”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小郡主更是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周瑾玉只觉得脸上一痛,“啊!”的惊叫起来,扬手便去拧张娴,笑得恨道:“小蹄子胡说什么,好重的手劲!” 张娴出了气,哪里真肯跟她打起来,便往周瑾芸身后躲去,围着周瑾芸与周瑾玉转起了圈,一边笑道:“好姐姐!瑾玉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瑾云妹妹,快帮我求求情呀!” 周瑾芸也笑着,忙将周瑾玉一拉,笑道:“三姐,瞧娴姐姐说得这么可怜,你就饶了她吧!” 张娴又趁机笑着连连求饶。 伸手不打笑脸人,周瑾玉心中纵然不甘,又还能如何?只得在心里恨恨,面上却半真半假的笑道:“罢了!这一次暂且饶了你,再有下次,可绝不轻饶!” 小郡主、李云岳那边,早已唤着众人继续放风筝去了,张娴见了,笑着说了一声,也奔了过去。 周瑾玉脸上笑意一下子垮了下来,摸了摸脸,轻轻嗞了口气,恨恨低骂道:“那丫头下好重的手,我的脸这会儿还疼呢!等逮着机会,看我不报这个仇!” 说着又重重一哼。 周瑾芸不由抬眼看了她一眼。 三堂姐有心病她是知道的,便忍不住劝道:“算了吧三堂姐,大家开个玩笑罢了,你又何必较真呢?若你不那样说张弘至,娴姐姐也不会那样!” “四妹妹!”周瑾玉不由柳眉一挑,有点不高兴道:“连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咯?就像你说的,大家开个玩笑罢了!张娴她凭什么较真呀?她能较真阴我一把,我就不能阴回去?” 周瑾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顿,说道:“可是三堂姐,你,你那样的玩笑还是不要说的好!小郡主和李家大少爷不是咱们可以编排的,况且咱们是在留郡王府做客,何必生事呢?” 这话令得周瑾玉越发的不痛快,一股子无明业火“轰”的一下子从心底升腾起来。 她猛的抬头,两道锐利的目光冷冷的盯着周瑾芸,漂亮的小脸上呈现的是不符合她年纪的扭曲恶毒:“我就是见不得她那个嚣张轻狂的样子!她还小?哈!她是人小鬼大,跟她那个娘一样,面上装疯卖傻,心里头什么都清楚明白着呢!欺负起自家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有未婚夫了不起吗?哼,你看咱们府上大姐、二姐,哪个订了亲的姑娘家不好好的待在闺阁中,三天两头跟未婚夫黏在一块的?恬不知耻!好不要脸!哼,你也说了,她这是还小呢,要是再过几年,恐怕人没过门,肚子倒要大起来了!” “三堂姐!”周瑾芸吃了一惊脸色大变,下意识四周看了看,见无人在侧方暗暗松了口气,忙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三堂姐,你不要乱说!咱们毕竟都是一家人……” “四妹,你和二伯娘都是老实人,人家跟李家恨不得贴一块儿,才不把咱们当一家人呢!”周瑾玉嘲讽一笑,轻哼道:“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说毕,目光沉沉盯了不远处的小郡主、李云岳等人,整了整衣裳,恢复了脸色,也走了过去。 周瑾芸呆呆的看了看她的背影,叫了声“三堂姐!”也忙跟了上去。 都是年岁还在个位数的小孩子,哪里记什么仇?很快便又玩在了一处。 看见周瑾玉和周瑾芸一前一后也走了过来,大家并没有取笑或者多说什么,招呼一声,便各自兴奋的望着自己放飞天上的风筝,嬉笑着,喊叫着,追逐着,玩的好不热闹! 周瑾玉的贴身丫鬟上前,将她的彩凤风筝取了来,周瑾玉命两个丫鬟帮着放飞起来,自己不由自主的朝小郡主看去。 不出意料的,那个并不喜欢跟大家一块儿玩闹的李云岳正陪在小郡主身边,手中还拿着放风筝的线盘,小郡主带笑的声音不时传来,在指挥着她的小女婿将风筝放高一点、再高一点! 看那风筝轻轻晃动着扶摇而上,越飞越高,小郡主咯咯的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又不知羞耻的拉着她小女婿的胳膊摇晃。 周瑾玉不禁微微冷笑。 “呀!”的一声,小丫鬟白梅惊叫道:“三小姐,三小姐,那风筝绞到树上去了!” “怎么搞的?风筝也不会放!”周瑾玉心情正不好呢,听了这小丫头的话不由侧头一眼瞪了过去。 小丫头下意识缩了缩,连连赔不是。 周瑾玉正要骂她,突然心中一动,问道:“绞到哪儿树上了?” 1590.第1590章 嫉妒5 顺着那小丫头的手指所指,看向周边那高高的银杏树,周瑾玉唇角翘了翘,勾出一抹笑意,道:“行了!这一次就算了!都不许动那风筝,没你们的事儿了!” 说着,她便朝小郡主和李云岳奔了过去。 笑道:“瑾曦,我的风筝绞到那边那棵大银杏树上去了!阿旭,帮我取一下好不好?拜托了!” 小郡主顺着望了过去,正要说话,周瑾玉已经将那线盘从李云岳手中夺了过来塞进小郡主手中,扯着李云岳袖子笑道:“阿旭,帮帮我吧!” 周瑾玉好歹是媳妇儿的堂姐,又是在媳妇儿府上做客,李云岳虽然也不喜她,却不好不帮忙的,只轻轻甩开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说道:“我帮你,走罢!” 便朝那大银杏树那边走去。 “好,好!我就知道阿旭最好了!”周瑾玉丝毫不介意收手笑笑,又向小郡主笑道:“瑾曦,你和弘至他们先玩啊,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说着忙飞奔追着李云岳去了。 小郡主“哎!”了一声,周瑾玉根本没有回头,而李云岳早去的远了。 小郡主眼睁睁的看着周瑾玉追上了李云岳,与他并肩走着,忽见她掩口隐隐传来的笑声,小郡主手中的线盘不知不觉便放下了,下意识的就觉得,心里头有点儿堵。 大理寺卿之女柳瑶、柳贞姐妹俩一转脸瞥见只有她一个人小脸悻悻站着,不由过来笑道:“咦,怎么只有你一个啊,阿旭呢?” “谁管他呢!走,咱们玩去!”小郡主轻轻一哼,随即扬眉笑道。 柳瑶、柳贞与她差不多大,也没有那么多心眼儿,不会想东想西,闻言“哦”了一声,姐妹两个笑嘻嘻的便与她一块儿去了。 李云岳和周瑾玉来到那大银杏树下。 周瑾玉仰头望了望那差不多有三丈的高高的树,而她那彩凤风筝就挂在接近树梢的地方,便笑道:“阿旭你家学渊源,功夫一定很厉害很厉害,你快帮我把风筝取下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李云岳半眯着眼仰头望了望,不做声。 周瑾玉撇撇嘴,说道:“阿旭不会拿不下来吧?你爹爹那么厉害的功夫难道你竟没学到吗!” “等着。”李云岳丢下这两个字,足尖一点,小小的身影如风般便朝那大银杏树上掠去。 他跟着墨未学了一年多的轻功,这棵树虽然高,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周瑾玉在树下突然惊叫起来,鼓掌大声叫道:“阿旭!阿旭!你好厉害啊!” 她虽徒然冷不丁的出声,然而树上那小小的身影根本置若罔闻,压根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盯着那轻盈得如履平地般轻松的身影,周瑾玉嘴里大声笑着赞着,心中却在恨恨的想:他怎么不掉下来啊!最好掉下来,摔断了腿、破了相,那才叫好看呢! 可惜老天没有成全她的心肠,李云岳轻而易举的摘到了那风筝,将那展开的翅膀收拢了起来,往腋下一夹,眨眼的功夫,便平安的落到了树下。 “给你。”李云岳将那风筝往周瑾玉面前一递。 周瑾玉满脸的崇拜接过风筝,笑颜如花的佩服赞谢不已:“谢谢你啊,阿旭!你真是太厉害了!早就听说威宁侯武功盖世,没想到阿旭你这么小的年纪也这么厉害!将来你一定比威宁侯更行!”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只说道:“我爹从没说过武功盖世这种话,你也不要乱说。爹只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周瑾玉一怔,旋即笑道:“是是是!阿旭你武功又高,人又好,怪不得四婶早早就把你订做女婿了呢!嘻嘻!” 李云岳更没在意这话,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要离开。 周瑾玉见他油盐不进,任凭自己怎么奉承巴结、没话找话说都不接茬,不由得在心里暗恼:跟个木头似的,有什么了不起!贵妃做得成做不成皇后还两说呢,你就开始摆皇亲国戚的架子了?哼,我们家还是正儿八经的宗室呢! 周瑾玉盯着李云岳的背影,不由咬了咬唇。 就这样让他走了,她实在是不甘心啊! 话说,她这是气那丫头,还是气自己啊? “哎哟!”一声,周瑾玉摔在了地上。 没走开几步的李云岳停下脚步,回头蹙眉:“怎么了?” 周瑾玉仰头,小脸邹巴巴的直吸气,苦着脸道:“我,我好像扭着脚了,阿旭,你能不能扶我一下下?” 李云岳想了想,终是走了过去,略一迟疑,伸手擒住了周瑾玉的胳膊,轻而易举将她拉了起来。 “谢谢你阿旭!你扶我走到那边就可以了,我的丫鬟就在那边!”周瑾玉感激的笑道。 李云岳想想把人家一个女孩子单独留在这儿好像也不太好,便轻轻“嗯”了一声,扶住了周瑾玉。 周瑾玉嘴里不时龇牙抽气低低的呻吟,好像痛得不得了似的,低垂的眼眸中却划过一抹得逞的亮光。 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慢起来。时不时的还趋趔一下,故意往李云岳身上蹭一蹭做亲密接触,在李云岳欲要出声抗议的时候,她又已经退了回去。 大银杏树跟小郡主等人放风筝的草坪还隔了草坪边缘的一溜半人一人高密密麻麻的灌木。 等绕过那灌木,眼前就是宽阔的草地,视线也一览无余。 一道,两道,三道…… 很快,无数道视线纷纷朝他们望了过来。 远远的看起来,两个人的举止亲热得不得了,尤其在周瑾玉有意无意的故意举动下,更添暧昧! 小郡主年纪虽小,性子却是霸道骄傲的,属于她的东西,岂容旁人染指?尤其是旭哥哥,娘可是从小便教导她,那是她一个人的,不许任何除了她之外的女人靠近,姐妹也不行! “哼!”小郡主一跺脚,将手中风筝的线盘摔在地上,扭头便跑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 张娴、周瑾芸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飞奔迎上前去。众人见了,好奇从众之下,也跟了过去。 1591.第1591章 嫉妒6 张娴、周瑾芸两个人很有默契的一左一右扶住了周瑾玉,李云岳见她们来了,也早放开了周瑾玉。 “三堂姐,你怎么了!”周瑾芸关切道。 “她的脚扭到了。”李云岳说道,目光扫了众人一眼,问道:“瑾瑾呢?” 兵部尚书之子左翰飞笑道:“她好像生气跑开了,诺,往那边去了!” “阿旭,真是谢谢你了!”周瑾玉不等左翰飞的话音落,蓦地提高了声音盖过了他,一副感激不已的样子向李云岳说道。 冲他腼腆一笑,眉眼盈盈似是娇羞的样儿柔声又道:“阿旭,可是,我的风筝落在那边忘了拿过来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拿一下呢?拜托了。” 张娴与周瑾芸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两人嘴角均抽了抽。 张娴心中暗恨,心道你找死也别找上我呀!在留郡王府中、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勾引郡王妃的宝贝女婿,你是不是嫌命长了?怪不得我娘说你娘小家子气小心眼儿又爱嫉妒人,你们娘俩看来是一样的货色! 她发誓,今后凡是有周瑾玉的场合她绝对不出现! 周瑾芸与这位三堂姐经常在一块儿玩,也是不由暗暗为她担忧,她知道她的不甘,然而虽然同样是宗室女,可人家的生母是一国公主,人家父母与权势赫赫的威宁侯府关系非同一般,又对皇上登基有拥立之功,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周瑾芸动了动唇,想要说点什么将周瑾玉的话岔开去,然她是个实心眼儿的老实姑娘,没什么急智,有心无力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厢李云岳却是平平静静的说道:“你叫别人去吧,我要去找瑾瑾!”说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周瑾玉被狠狠的噎了一回,眼睁睁的看着李云岳就这么去了!心里头委屈得不行! 这,这是什么人呀!他娘是乡下来的,没想到他也这么不懂礼数!自己一个女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他帮忙,他竟毫不客气的便拒绝了,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哈哈哈哈!”左翰飞突然一阵狂笑,拍手笑道:“是嘛是嘛,这儿这么多人,奴才们也在,你干嘛非得使唤人家的小女婿?你当你是人家什么人呀!要不,我帮你去拿?” “滚!”周瑾玉尖叫着瞪过去,要抓狂。 左翰飞又是一阵大笑,笑道:“不要就不要嘛,干嘛这么凶?要不,我帮你看看你的脚扭得严重不严重吧?唔,没准本神医妙手回春给你整好了,你自己就能去取了!” “姓左的,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周瑾玉尖声大叫。 李云岳在湖畔一处假山石后一丛秋芙蓉旁找到了小郡主。 小郡主正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不时吸吸鼻子轻声哼哼嘀咕着什么。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小郡主下意识转头,看见来人是李云岳,顿时恼将上来,把头扭回去重重一哼,不理他。 李云岳走到她身边,站定,“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到处找你找不到。” 小郡主那气鼓鼓的心一下子怨气就瘪下去大半,唇角微扬小脸上就要绽开笑意。 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会儿是在生气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笑了?便又是重重的、示威般的一哼,小脸绷得更紧了。 李云岳伸手擒住了她的胳膊,道:“起来,我们回去了!” 小郡主才不想被他这么拉起来呢,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他?身不由己的就被他拉了起来,气呼呼甩来他的手,跺脚道:“我不要回去!”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又道:“你不饿吗?玩了这么久,我以为你饿了!” 小郡主下意识摸了摸小肚子,呃,今日厨房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呢,好像,她还真的有点儿饿了…… “我不要同你一起回去!你别理我了,去跟人家说说笑笑去吧!”小郡主眼眶一红,说着又委屈上了。 李云岳顿了顿,说道:“我只理你。我也没有跟别人说说笑笑。” “骗人!”小郡主心里的憋屈气又窜上来了,而且,看到李云岳始终神色平静、表情淡淡的说着话,好像理直气壮的那个是他、而她分明就是无理取闹一样就更抓狂了! 明明这次是他的不对嘛,明明她应该理直气壮的嘛!为什么每次他平平静静说出来的话,却有种令她无以反驳的力道呢? 小郡主气道:“我亲眼看见的,你还哄我!” 李云岳没有解释,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只是望着她,抿了抿唇。 他明明没有跟周瑾玉说笑啊,甚至觉得小媳妇气恼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跟周瑾玉又不熟,有什么好说笑的? 小郡主见他这样,心虚气短的无力感又来了! 他居然不解释? 他怎么能不解释呢!娘亲每次恼了,爹爹不知打起笑脸陪多少不是解释呢!旭哥哥真是,真是—— 就在小郡主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李云岳终于再一次开了金口,只有三个字:“我没有。” 小郡主一时哑然。 轻轻一哼扭过头去。 他的话平淡简单,却令人听着不容置疑,小郡主的气其实下意识已经差不多都消了,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儿无理取闹——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木头!”她一跺脚,气恼道:“你就不能哄哄我啊!” 李云岳:“……能。” 小郡主一怔,却听得他又道:“怎么哄?” “……”小郡主张了张嘴,瞪大眼睛,怎么哄?这个……她怎么知道? “你以后不准再理我三堂姐!”憋了半响小郡主冒出这么一句。 “好。”李云岳不假思索答应。 本来,他就没什么兴趣搭理周瑾玉,只不过因为她是小媳妇的堂姐,这又是在小媳妇家里,她说什么,他也不便拒绝,仅此而已。 既然小媳妇这么要求了,那他当然巴不得了!并且理所当然。 “真的?”小郡主心中更舒坦了些。 “嗯。”李云岳点头。 1592.第1592章 嫉妒7 小郡主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瞧了半响,终于“咯咯”展颜笑了起来,“再也不许理她!她叫你帮忙做什么,也不许帮她!” “好!” “那我们去吃饭吧,我肚子好饿哦!”小郡主喜滋滋的,下意识的挽住了李云岳的手,一路说笑着去了。 本也到了午饭的点,他两人回到大厅的时候,左翰飞、张娴、周瑾玉等人也都到了,各找各妈在说着话。 连芳洲正与五军都督府总督马夫人等在说笑,目光下意识一转,眼角余光正瞥见儿子与小媳妇牵着手进来,也没搭理。 反正在这留郡王府中,儿子的地位如今已经超过自己了,郡王府阖府上下谁不拿他当正经主子待?根本用不着自己操心。 小孩子们年纪还小,况且方才那一场明争暗斗虽然把小郡主给气狠了,但其实争斗痕迹并不明显,心眼儿实在的小孩子们根本没感觉,个别如张娴、左翰飞、周瑾芸等心下明白的,也不会当着大人的面轻易嚷嚷出来。 傻呢才嚷嚷,一嚷嚷没准大家都挨训!而且,下午大人们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肯定拘着不准再去玩了! 因此一顿午饭,倒是吃的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忘记那一场小风波了。 只有小郡主见周瑾玉眼神不善瞧着自己和旭哥哥,冲她扮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大有示威之意。 周瑾玉被抓了个正着,轻轻一哼,遂转开了脸。 下午,大人们在园子里听戏,小孩子们哪里坐得住?耐着性子磨了片刻,小郡主第一个耐不住拉着她的小女婿往花园里去,其他的孩子们也都撒着欢去了。 只有张娴乖乖的依偎在母亲身边。 一旁的刘御史夫人瞥见笑着问了声,张娴一笑,正要说自己有点困倦了想要歇一歇,眼睛一转瞥见弟弟已经去了,便也起身笑着道:“他们走的可真快,伯母,娘,那我也去了哦!”便急忙也跟了去。 众人来到湖畔,嚷嚷着要划船。 留郡王府中这碎玉湖占地面积可不小,足有十一二亩,湖中心还有小岛,远远可见亭台楼阁遮掩在一片绿荫之中。 若是春夏之际,垂柳依依,更具一番景致。 船是早就准备好的,众人嘻嘻哈哈的便都上船,慌得跟着的管事娘子们也忙命水性好的媳妇子跟上去六七个,命仔细看好了各位小主子。 “旭哥哥,等下我们看鸬鹚捉鱼好不好?我家养了好多鸬鹚呢!”小郡主笑嘻嘻道。 李云岳自然说好。 柳贞又笑着插嘴道:“有没有鸳鸯啊、绿头鸭啊、鸊鷉啊、蹼鸡啊、赤麻鸭啊、白鹭苍鹭、天鹅啊这些水禽水鸟啊,都赶了在湖上嬉戏,那才好看呢!” “当然有啦!我娘我爹最爱养这些水鸟玩儿啦!”小郡主笑吟吟的,立刻挥手招来一名管事娘子,吩咐将水鸟赶到岛上岸边浅水处去。 柳贞拍着手笑道:“那可太好玩啦!小郡主府上就是好,什么都有!” 周瑾玉忍不住轻轻一哼,盯了小郡主一眼。 同样是宗室女,她一生下来就是小郡主,自己的爹因为没有资格承爵,所以自己也成了别人口中的“周三小姐”,她却从不叫父王母妃,一口一个爹啊娘啊的,每次听到,周瑾玉心里就不由得堵。 上船的时候,她故意从李云岳身边经过,身子一歪“哎哟!”惊呼一声似要倾倒,李云岳却恍若没有看见一样,根本没有伸手扶她。 周瑾玉气得肝疼。 好在旁人都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钓鱼玩水看水禽,并没有人注意这边,她也省了尴尬。 可心中,到底意难平。 随着湖面上洒落串串笑声,船缓缓而行,终于安然停靠在了湖心岛的小码头上。 众人说笑着跳下船上岸。 随船的管事娘子便陪笑着将众人引到那以九曲木桥相连的建在浅水上的朗阔木阁中去。 “养水鸟鸬鹚的下人们等会儿才能赶到,各位少爷、小姐们暂且坐坐歇一歇吧!备了不少新鲜瓜果和刚做出来的点心,大家尝尝!” 留郡王府的吃食精致讲究是出了名的,大家便说笑着过去。 小郡主无人处喜欢粘着自己的小女婿,人一多,就容易被热闹所吸引。 比如这会儿,她便与张娴、柳瑶姐妹等趴在九曲桥的栏杆上拿点心一点一点投入湖中逗引养在湖里的鱼。 锦鲤、金鱼、一个或者两个指头大小的草鱼、鲫鱼等家常鱼,成群成群的被点心吸引赶了过来,争夺食物争得水花四溅挤作一团,有的甚至都被别的鱼挤出了水面,女孩子们瞧着有趣,指指点点、叽叽咯咯笑个不停。 李云岳早已走到了那阁子里,站在一角临水眺望。 众人都知他向来话极少,这是本性如此,并非有意傲慢,也都见惯不怪了,大家该说该笑的自己玩,也没有谁去打扰他。 周瑾玉见众人各自玩各自的并没有注意这边,心里一动,便又朝李云岳走了过去。 在离李云岳几步远的地方,她下意识站住,酝酿出一脸的甜美天真,娇声笑着唤道:“阿旭!” 李云岳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有事?” 周瑾玉一笑,大大方方的走到他身旁,笑道:“没有什么,我就是想要谢谢你啊!谢谢你帮我拿风筝!” “你不用谢我,”李云岳道:“以后也不要再叫我帮忙了,有奴才们在,不拘叫哪一个都可以。” 周瑾玉脸上笑意顿僵,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咬了咬唇,却是低低的道:“对不起……” 李云岳没有吭声。因为他不觉得周瑾玉这话是对他说的——她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啊! 周瑾玉没有听到李云岳的回应,更是暗恼,弱弱的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如果我不请你帮忙,小堂妹就不会生气了!小堂妹向来任性娇蛮惯了,她一定没给你好脸色吧?都怪我!” 李云岳目光闪了闪,有点奇怪的瞥了周瑾玉一眼,想了半响才略略明白一二分,周瑾玉这“对不起”从何而来。 1593.第1593章 嫉妒8 只是,他依然觉得有点怪怪的,瑾瑾待他怎样,那是瑾瑾和他之间的事,跟周瑾玉有何相干? 周瑾玉见他还是不吭声,不由气得在心里大叫:笨蛋!笨蛋!真是个笨死人的笨蛋!我这样贤淑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就站在你的面前、难道你没有看到吗?周瑾曦那蛮丫头有什么好!跟我一比,她就是地上的泥!你难道都不会看吗! 要知道她这样的女孩子,只要一摆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温柔样儿,便是再暴躁粗鲁的男孩也会投降!李云岳,真是没品! 周瑾玉怯怯愧疚的看了李云岳一眼,继续弱弱的说道:“我,等下我会向小堂妹说清楚的,不能让小堂妹误会了你,误会了我们!” “不用。”李云岳终于开了口,道:“瑾瑾不会误会。” 他实在觉得跟周瑾玉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便抬脚准备离开。 周瑾玉又羞又怒、又气又臊,他怎么可以如此无视她! 出身不能选择,她认了!所以她比别人都更加努力的学习、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虽然小小年纪,在京中却也是各家夫人们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 可没想到,在这个人眼中,她竟然还比不上那个只会撒娇耍性子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除了投胎投得好,还有什么比得上她的? 凭什么这么优秀、家世又好的男子,却对她如此? “你站住!”周瑾玉恼怒低喝。 李云岳果然站住了,却是不解的看向她,眼神依然平平静静,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又莫名其妙想要干什么。 不过,李云岳没有去想,她想要干什么,关他什么事?又不是瑾瑾! 面对李云岳依然平静淡定的目光,周瑾玉气得内伤,她就没见过这么不怜香惜玉、这么冷硬心肠的人! 周瑾玉气鼓鼓的道:“你说,如果我掉进了湖里,说是你把我推下去的,别人会信还是不信?” 周瑾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只是望着那绿幽幽的湖水一眼,她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并且,下意识的有点兴奋起来。 挑衅似的瞪向李云岳。 李云岳看傻子一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掉进湖里,跟我有什么相干?为什么别人会相信?” 他会无聊到去把周瑾玉推进湖里?想想都觉得挺荒唐滑稽的! “你!”周瑾玉又被狠狠的噎了一把,小小的胸膛急速起伏,冷笑道:“李云岳,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很讨厌你!讨厌她!你如果肯拉住我的袖子,我便不跳下去,否则,哼!” 李云岳转身走开,要不要跳下去是她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他要拉住她? “你!好,好!”周瑾玉气血上冲,脑子一热,踩到栏杆旁依着栏杆的长凳上,纵身便往湖中跃去,一边大声惊叫。 这边的动静立即引得所有的人都转头望了过来,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啊!救命呀!”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惊叫尖叫喊叫着,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小郡主却是飞奔上来拉住了李云岳的手,急忙道:“旭哥哥,你没事吧!” 张娴、左翰飞等嘴角抽了抽:你家旭哥哥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他能……有什么事? “我没事,”李云岳摇了摇头,道:“你的三堂姐自己跳下去了,不过我看这里的水并不深,应该没事。” 张娴嘴角又狠狠的抽了抽,她真的不想听到这些内情幸密啊!于是加快脚步上前,去跟别人一起焦急担忧去了。 小郡主俏脸一沉,轻哼一声,道:“我就知道她那个人很无聊!” 李云岳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如果她不无聊,没来由的跑来招惹自己做什么?而且,招惹了自己还要自己跳湖! 下人们很快就将周瑾玉救了上来。 周瑾玉跳下去的时候凭着一股气,这时候真正的落了水,不但受了惊,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弄得这么狼狈,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到底是小姑娘,哪里能忍受得住? 之前要陷害李云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况且,以李云岳的性格,即便她说了是他推自己下去的,恐怕也没有人会信。 她越想越觉得恼羞,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管事娘子忙胡乱寻了件外衣将她包裹着抱了离去。 闹了这么一出,众人也没有心思再玩下去了,而且,管事娘子也不会允许了。 安排了船只,小心将众人仍旧送回了岸上,并且一路护送着去了戏楼各家大人那里。 那边早已知晓了此事,正在留郡王妃的带领下急急往花园里赶来呢! 见到各家的孩子无事,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留郡王妃的三嫂谢氏却是呼天抢地的大哭起自己的女儿来。 众夫人见状,少不得有人上前劝解。 谢氏哪里管?依旧自顾自的哭得欢。 留郡王妃看的眼睛里冒火,原本今日设宴她就没想请这位讨人厌的三嫂,虽说二嫂也讨厌,也比不上她,又酸又泼! 见她哭成这样,心中更恼:小孩子们在一处玩,偶有意外发生也是正常的,况且管事娘子都说了,那靠岸的地方湖水并不深,三小姐只是受了惊吓,身子无恙,她还这么要死要活的,是想干什么呀? 连芳洲上前,将留郡王妃的手腕轻轻一捏使个眼色,轻声道:“还是先送客吧!” 留郡王妃如梦初醒,轻声道:“是我糊涂了,多亏了姐姐提醒!” 便向众位夫人客气抱歉,说是改日再请大家一聚,今日招待多有怠慢,请各位见谅云云。 众夫人们都是人精,况且都是混京城的,哪家是什么状况、或者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谁能不知? 但凡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留郡王妃这位三嫂分明是故意想要给自家弟妹添堵找茬儿,要说她嫉妒人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不肯放过也挺能理解……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是人家的家事儿,而且,这显然有点无理取闹很叫人看不上,还是远远的避开为妙。 1594.第1594章 嫉妒9 于是纷纷忽略了哭天抢地的谢氏,笑着同留郡王妃告辞,连芳洲一旁帮衬着,很快就将宾客们送了干净。 “我说三嫂,你先比忙着哭了,还是先去看看瑾玉吧!瑾玉受了惊吓,也不知怎样呢!”留郡王妃便不太耐烦听谢氏哭,勉强忍耐着道。 谢氏拭泪,哽咽道:“受了惊吓,我可怜的瑾玉!这还不是——” 说毕轻轻一哼,拭泪去了。 周瑾芸是二房的姑娘,今日安郡王府那边就只有谢氏来了,其他的人都有事,周瑾芸是被周瑾玉拉着来的,这时候她也想走,可是,谢氏和周瑾玉还没走,她又如何走的了? 按说周瑾芸是该去陪着周瑾玉的,只是,她也不想被三婶拉着哭诉个没完,到时候她都不知该如何自处。便沉默着站在一旁,哪里都没有去。 连芳洲见人都走了,便向留郡王妃笑道:“妹妹还是去看看谢夫人吧,毕竟瑾玉是在你府上落了水受了惊吓,我也先回去了!过两日再来找你说话!” 留郡王妃满脸的苦相,翻了翻白眼,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嘟囔道:“姐姐说的是,我得赶紧看看去!如今我也是有儿女的人了,便是为了儿女,也不能那么任性了!” 若是换了从前,她才懒得去搭理谢氏呢! 连芳洲听得想笑,轻笑着摇了摇头,轻声笑道:“她发泄发泄,也就没事了!” 说到底,不就是心中那点儿不甘在作祟吗? 留郡王妃眨眨眼睛,同连芳洲会心一笑,心情也好了许多,点头笑道:“很是很是,既然逮着了机会,就让她发泄吧!” “旭哥哥这么快就要回去吗?”小郡主恋恋不舍的看向李云岳。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自己的娘。 连芳洲便向小郡主柔声笑道:“瑾瑾乖,明儿旭哥哥再来陪你玩好不好?你三堂姐落水了,你们去探望,旭哥哥今儿就不留了!” 谢氏那个脾气,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旭儿留在这里也是碍事。 谁知小郡主小嘴一撇,说道:“姨姨,不干旭哥哥的事,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又不是旭哥哥推她的!” “好了好了!你姨姨不是说了吗?明日旭哥哥再来陪你玩!”留郡王妃笑着将女儿一拉:“别胡闹啦!” 连芳洲却是心中一动,不由得便笑问道:“这又奇了,你三堂姐落水,跟旭哥哥有什么关系?” 要说自己的儿子会做推人落水这种事情,别说连芳洲不信,就是任何一个了解他的人都不会信。 小郡主怔了怔,一急之下不知该从何说起,看向李云岳。 “娘!岳母!”李云岳便将在那水阁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从头至尾都说了,一个字都没拉下,也没有做改变,连先后顺序都没有改变。 留郡王妃和连芳洲面面相觑! 这、这叫什么事! “混账!”留郡王妃顿时面沉如霜,恨恨道:“这都是什么人教出来的,这么大一点的丫头,就懂得算计人了!真是不要——哼!” 当着女儿、女婿的面,留郡王妃尽管气得七窍生烟到底也没有骂出声来。 连芳洲也很是无语,片刻说道:“妹妹别太冲动,跟那种人生气实在不值得!我家旭儿,岂是那等人就能算计的?劳烦妹妹帮我跟你那三嫂说一声,此事到此为止也就罢了,大家权当没发生过!倘若再敢起心算计我儿子和儿媳妇,就叫她尝尝我连芳洲的手段!妹妹让她,好好的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这种事情传了开去,可对她没什么好处!” 这么小的女孩子就传出心机深沉、心理阴暗的名声,还指望有好人家上门说亲吗? 留郡王妃猛然醒悟,想来,今日要打发这位讨厌的三嫂离开,并且今后都让她老实下来,可算是找到法子了! “姐姐放心,我明白了!” 小郡主那厢,则拉着李云岳的手臂笑靥如花,咯咯笑道:“旭哥哥你对我真好!你说了不理她,真的不理她呢,嘻嘻!” 李云岳依然波澜不变的说道:“我答应了你的,自然做得到。” 连芳洲和留郡王妃相视一笑,留郡王妃眉眼灿烂,看着自家的小女婿喜欢得无以复加。 连芳洲与李云岳回家,留郡王妃便带着小郡主去周瑾玉暂时歇息的一处阁楼厢房。 周瑾芸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便走开了,一个人去了待客的偏厅,安安静静的喝茶吃点心零食等着。 留郡王妃和小郡主到的时候,谢氏正与周瑾玉小声说着话。 看见留郡王妃进来,谢氏猛的起身,板着脸道:“弟妹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弟妹呢!这事儿,弟妹你说什么也得给个说法!你家那小女婿好不好的把我们瑾玉推进湖里,这是怎么说!哼,这里可不是他威宁侯府,他凭什么欺负我们周家的女儿!” 留郡王妃听了这话,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一下子顿时沉到了底,冷厉的目光越过谢氏,直直的盯在周瑾玉身上,冷笑了笑。 周瑾玉事后想起来,越想越气,越气越恼,越想越不甘:自己这一跳,岂不是白跳了?什么都没有得到? 当着别人她不敢说,当着自己的母亲,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何况母亲还拉着自己哭得那么伤心,周瑾玉的勇气终于回来了,便添油加醋的向母亲哭诉告了一状,一口咬定是李云岳把自己推下去的。 原本她还有点心虚,生怕母亲细问。 不想母亲听了大怒,根本深信不疑,反而立刻大骂起李云岳来。 这下子,周瑾玉越发觉得自己委屈,也放下了心! 母女两个正在愤愤不平,可巧留郡王妃和小郡主就来了。 看到了留郡王妃,谢氏哪里还忍得住? 甚至腰杆下意识的挺得直了直,觉得自己在留郡王妃面前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你那什么破眼光?找了那么一个品行败坏的女婿! 不想,留郡王妃压根就没有搭理她,反而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瑾玉,这些话是你告诉你娘的?真的是这样吗?”留郡王妃嗤的冷笑,看着周瑾玉道。 1595.第1595章 嫉妒10 “我——”周瑾玉下意识的有点心虚,更多的却是羞愤。 下意识的避开留郡王妃的目光,带着哭腔唤了声“娘!”扑在了谢氏的怀中又抽抽噎噎起来。 “四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氏有点儿恼怒,揽着周瑾玉,抬头向留郡王妃忿忿道:“不管怎么说,瑾玉总归是你的亲侄女吧?看着她受了欺负你非但没有半句安慰,还怪腔怪调的!那威宁侯府的大少爷就这样的人品,你也放心把小郡主嫁给他吗!” 留郡王妃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怒气压了下去,轻轻拍了拍小郡主的肩膀,柔声道:“瑾瑾你先出去。” 小郡主本也不喜欢这个三伯娘和三堂姐,特别是今天,令她对三堂姐的厌恶简直到了极点,巴不得这一声,“哦”了一下便跑出去了。 留郡王妃冷冷道:“我自己的事,就不劳三嫂替我操心了!我挑女婿的眼光,也不会错了!瑾玉,我再问你一遍,真的是阿旭把你推下湖的?” 周瑾玉身子下意识的颤了颤,抽噎的声音更大了,只是不肯说话。 “四弟妹既然不肯为亲侄女做主,我们也不敢打扰四弟妹了!我们告辞!我这就上威宁侯府去找个公道!倒要看看,还有没有天理了!”谢氏忿忿的道。 如果能趁机搅黄了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的这门亲事,那就更好不过了! 纵不能搅黄,也恶心恶心她们! “三嫂!”留郡王妃“哈!”的冷笑出声,睨了周瑾玉一眼,不紧不慢道:“三嫂先别冲动,威宁侯府今非昔比,如果没搞清楚事实就先去大闹,会是什么后果三嫂想过吗?我想,即便是公公婆婆,也不会愿意平白无故得罪威宁侯府吧?” “你什么意思!”谢氏冷冷,心中却下意识的有点儿胆怯犹豫起来。 那话其实还是虚张声势的成分多一些,去找威宁侯府的麻烦,尤其是要对上连芳洲,她心里还是有点发麻的。 从前威宁侯府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侯府,那连芳洲尚且敢对上赫赫朱家,大闹御史家,如今不但有拥立首功,亲妹子又成了皇上的心头宠,谁还敢惹她? “什么意思?”留郡王妃嘲讽一笑,不紧不慢道:“阿旭是什么脾性难道三嫂一点也不了解?他素来不爱玩闹,又行事沉稳,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推瑾玉落水?” 谢氏一怔,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看向自己的女儿。 周瑾玉低垂着眉头,嚅嚅道:“我,我,他是不小心,是……一时失手……” 谢氏当即道:“就算是一时失手,那也该有句话交代吧?就这么没事人的走了,当我们瑾玉是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安郡王府!” 留郡王妃对周瑾玉这个侄女失望到了极点。 周瑾玉给她的印象一向来是最乖巧懂事的,而且,看的出来她学习一切闺阁女子该学的东西都非常努力,对她也格外的尊敬体贴。 在她心里,周瑾玉纵然比不上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比其他几个侄女要靠前,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她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哪怕她的娘那么惹人讨厌! 可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小丫头,竟然如此心思深沉!如此阴损! 如今想来,只怕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尊敬懂事体贴种种,都是别有用心的了! 今后,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再同她搅合在一处。 她也别想再轻易踏足留郡王府! “是吗?”留郡王妃冷笑道:“可是,阿旭说的,跟瑾玉说的可完全不一样呢!” 留郡王妃便将李云岳所言简单说了一遍。 周瑾玉脸色煞白,心突突的跳得厉害,头垂得更低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李云岳竟会将这事告诉了留郡王妃!她心中不由又怨恨起来:一个男人家,竟如此小气!竟背后告状…… 然而此刻,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了。 只听到她母亲谢氏的声音惊怒而起:“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瑾玉不是这样的人!” 留郡王妃说道:“瑾玉是你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恐怕也只有你这个当娘的清楚,就算是我,也看走眼了!可是阿旭是什么样的人,我却知道!话,我就说这么多,你要是不信、要是还想上威宁侯府去闹,随你的便!只是,连姐姐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这一次的事情给个面子从此大家不提也就算了,倘若再有下次,敢算计她的儿子、儿媳,可不要怪她会不客气!” “你!”谢氏又惊又怒,恨恨瞪着了留郡王妃一眼,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留郡王妃勾唇微微冷笑,瞟了她们一眼,淡淡道:“我这儿还有事情要忙,就不留三嫂你们了!” 说着看了瑾玉一眼,又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的很,看来瑾玉跟我们这留郡王府是八字不合呀,好端端的却弄成这样!今后无事,瑾玉还是不要轻易过来的好!” “四婶……”周瑾玉的脸色一白,声音也发着颤。 她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之前的所有努力,统统都白费了! 她怎么会那么蠢?因为一点点愤愤不平的嫉妒心,居然去故意给小郡主添堵、故意勾引陷害李云岳! 没有四婶帮衬,父亲又无爵位承袭,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将来说亲,只怕也难得说到合心意的好人家! 周瑾玉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呜呜咽咽道:“四婶,四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是我不好,我——” 不等她说完,留郡王妃早已冷笑着离开了厢房。 谢氏看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顿时有点复杂,看了看留郡王妃的背影,再看看哭哭啼啼的女儿,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 之后周瑾玉又借故欲上留郡王府向留郡王妃告罪,可留郡王妃最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与留郡王闹得那么僵了。 她既然对周瑾玉所不耻且心生厌恶,又怎么可能还会搭理她?毫不客气的将她挡在门外。 1596.第1596章 嫉妒11 便是一次去安郡王府给婆婆请安,婆婆出面从旁暗示说合,她也没接话茬。 小郡主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那个讨厌的、想要跟她抢旭哥哥的三堂姐终于没有再往自家府中来了,开心得不得了,依然不时的与李云岳混在一起,撒娇耍小性子。 转眼就到了年关,京中因为广元帝欲封清贵妃为后跟一帮老臣打擂台闹得是热火朝天、沸沸扬扬。 连家和李家竟然一声不响的出京据说上辽东欣赏雪景过年去了!要年后才回来! 留郡王妃得到消息的时候两家已经人去楼空,已经走了小半天了,她母女两个不由大感郁闷:早知道,她们也要一起去的啊! 小郡主委屈得小嘴撅了老高,嚷嚷着道:“旭哥哥说话不算话,昨天还说今日给我买糖葫芦呢!骗人!” 昨日她拽着他上街闲逛,看见那卖冰糖葫芦的就要去买,可那会儿那一段街市突然拥堵起来,推推搡搡的人格外的多,他便说明日再给她买,谁知,他不声不响的就跟他的爹娘跑辽东过年去了…… 留郡王妃也好不郁闷,话说,年年都在京城过年,她也觉得很没趣啊!连姐姐竟连告诉她一声都没有就悄没声息的跑了,真是太不够意思…… “就是,小旭儿也学坏了,等他回来,瑾瑾再找他算账!不能轻饶了他!”留郡王妃叹气,忿忿的道。 “嗯!我要他给我买十串糖葫芦,不,好多好多串!”小郡主扳起手指头,数来数去也不知道该数多少才值得“放过”她的旭哥哥。 “不,光买怎么行?”留郡王妃摸了摸宝贝女儿的小脑袋,温柔而坚定的说道:“要让他亲手给你做才行!从亲手采摘山楂果开始!做得不好吃,就叫他重做。” 小郡主想了想,点了点头,又认真的说道:“可是,那不是好慢好慢吗?我要他给我买,也给我做!” “真乖!”留郡王妃说道。 “……”不远处留郡王看着这一对母女,无语凝噎。 亏得小女婿看着冷清实则脾气好的不得了,不然,谁受得了这样折腾的岳母和媳妇?呃,他是帮理不帮亲的说…… 不想,母女两个才讨论完要如何修理“不讲信用”、“说话不算话”的小女婿,一个平和安静、又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瑾瑾!” 母女俩不约而同循声望去,穿着月白锦袍、鹿皮高筒靴子、系着紫貂斗篷的李云岳已走上了前,行礼道:“岳母。” “旭哥哥!” “阿旭,你没走!” 母女俩不约而同。 李云岳将手中用黄纸袋子包着的冰糖葫芦串递给小郡主,说道:“我来给瑾瑾送冰糖葫芦,骑马能赶上爹娘他们。” “太好了!” 母女俩一起欢然叫了起来。 “旭哥哥,你对我真好!我不要你亲自动手做冰糖葫芦啦!”小郡主咯咯的笑着,从他手中接过冰糖葫芦甜甜一笑,咬了一口,凉冰冰、甜丝丝的感觉直舒爽到了心里。 因为她觉得,做冰糖葫芦其实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她怎么忍心这么刁难旭哥哥呢?娘亲真是太、太——过分了呢!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至于什么不要他亲自动手做冰糖葫芦这话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他好端端的为毛要亲自动手做冰糖葫芦?街上没有卖了吗?就算没有,让下人做就可以了! 眉开眼笑,小郡主又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送到了李云岳的嘴边,笑眯眯道:“旭哥哥,你也吃呀!”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只得张嘴在她咬过的第一颗冰糖葫芦上咬了一口,又酸又甜,又是果子又是糖,唔,奇怪的组合,奇怪的味道,感觉并不怎么——好。 可是小媳妇眼睛亮亮问他好不好吃的时候,他还是含糊轻轻点了点头。 好在小媳妇知道他疼自己,但凡好东西,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定要留给自己的,便也不跟他客气,没有再让他,自己有滋有味的啃了起来。 留郡王妃则笑得像个狐狸,笑吟吟道:“乖旭儿,你和瑾瑾屋子里坐着说一会儿话!屋子里暖和!岳母这就叫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马车,咱们一块儿上路!” “真真!你要去哪里!”本来想要无声无息离开的留郡王听了这话顿时急了,忙跳出来问道。 “吓死我啦!”留郡王妃轻轻拍了拍胸口,嗔他一眼说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跟着我家女婿一块儿去辽东看雪花冰雕过年啊!” 她振振有词:“我得支持支持姐姐!反正,我是支持清贵妃做皇后的!” 这哪跟哪? 留郡王忙道:“那,那你去了,我和瑾瑾、还有嘉赐怎么办?” 嘉赐是他们的儿子,比小郡主小两岁。 留郡王妃便道:“女儿跟我走,儿子留给你!” 留郡王一怔,当即反对:“不行!你这样——” “啰嗦!”留郡王妃没好气一下打开他的手,道:“有什么不满等我回来再说!我得给我们娘儿俩收拾东西去!” 话音落,人已经在数米之外。 留郡王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在偏厅中坐着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女儿女婿——其实是女儿在一边吃一边说笑,女婿光听,转身就走。 等留郡王妃和小郡主登上马车,与李云岳以及府中众侍卫们浩浩荡荡出门的时候,留郡王笑吟吟唤了声“真真!”也跟上了马车,儿子被奶娘抱着亦跟上。 留郡王妃结结巴巴道:“你、你也去,那边怎么办?” 那边指的是安郡王府。 每年过年,他们都要往安郡王府去的。 “我已经让管家去说了!”留郡王挥手道。 留郡王妃半响“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李云岳依旧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一旁。 小郡主几次三番要叫他上马车,李云岳原是不肯,终于叫她唤得不耐烦了,便弃马上车。 小郡主体贴的将手中的手炉递给他,还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旭哥哥你冷不冷啊!啊,好凉呢!” 1597.第1597章 嫉妒12 李云岳被她弄得手忙脚乱,慌忙躲闪,结结巴巴道:“不、不用!我不冷!”一下子将手炉仍旧塞给她,下意识远远的在车厢里坐下了。 她竟然……摸他的脸…… 虽然两人牵手已经是常态了,可也仅仅是牵手而已,还从来没有接触过除了手之外的地方。 那温软的滑腻小手抚过脸颊的感觉,麻麻的、痒痒的,好像有根羽毛轻柔的掠过,那感觉真正是,真正是—— 李云岳的脸,竟有点儿微微的晕红起来。 留郡王两口子相视一眼,忍着爆笑的冲动,见自家闺女还甚是不解困惑小女婿的反应,留郡王妃忙将她拉了过来坐下,笑呵呵的道:“旭儿是男人大丈夫,他不怕冷,你呀,别多事了!” 小郡主“哦”了一声,冲旭哥哥甜甜一笑,这才作罢。 临近傍晚的时候,赶上了连芳洲、李赋等人的大部队,看见这一家子,将连芳洲、李赋他们都吓到了。 不过,更吓到两口子的是,他们的宝贝儿子,竟然破天荒的乘了马车。 连芳洲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小儿媳妇一眼,再定在儿子身上,心中感慨一声:儿大不由娘啊! 不,是儿子还小照样也不由娘…… 更惊奇的是,儿子的小脸上,在她的注视下,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红晕…… 可想而知,这三家人凑在一块儿将会有多么热闹! 总而言之,在辽东冰城过的这个年,所有人都感觉十分开心并且意犹未尽。 因为,他们还打算再来两回刺激好玩的雪地狩猎,就得赶回去参加清贵妃升任皇后的封后大典了。 小郡主为此极是失望,也不知她的小女婿对她说了什么,这才又转为欢喜起来。 好在这是年前就得到的消息,大年初二便往回赶,路程并不算太远,孩子们也不算太小,开足马力一路疾驰,三天后便回到了京城。 回京之后,连芳洲和徐亦云作为新鲜出炉的皇后娘娘最亲近的娘家人不用说忙到了十分里,威宁侯府和连将军府车马往来如流,热闹非凡。 留郡王和留郡王妃因为没有在京城过年,所以回京之后,便带着儿子女儿往安郡王府那边去看望父母。 安郡王老两口知道他们是跟着连家、李家一块儿去的,如今连家马上就要出一位皇后娘娘了,而且,还是宠冠后宫、眼下身怀龙嗣的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怪罪他们? 况且,这个小儿子从前什么荒唐事儿没做出来过?老两口对他的期望本来就很低很低,在这种心理预期面前,就更不会责怪他们什么了! 安郡王私下里跟郡王妃闲话的时候,甚至还半调侃的暗叹这个小儿子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原本吧,兄弟四个里头,就他最不学无术,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二世祖。 谁知这一副皮囊偏就叫人家北国的郡主看上了,因为两国联姻的关系,他也平白得了个郡王的爵位抬高身份。 原本呢,这个郡王的爵位即便他的儿子承爵也是降级承的,可北国郡主一跃成为北国公主,他的身份同样水涨船高,这爵位也变成了世袭罔替,比他这个老子的还要值钱! 这也就罢了,谁知原本闹矛盾差点要闹得决裂的两口子因为威宁侯夫人的出现又重归于好了!而且这小子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从此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只守着他的媳妇过日子了! 而威宁侯、连家又因为种种原因与当今皇上牵扯到一起,连带那光知道吃喝玩乐的两口子也立了个拥立之功! 如今连家三姑娘就要从贵妃变成皇后,处处水涨船高,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好处!这可真是—— 人不能跟命争啊! 安郡王觉得,自己其他三个儿子如果对小儿子羡慕嫉妒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这么一想一理,连他都要嫉妒了! 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带着孙子孙女前来,自然是要留下用晚饭的了。 大人们在外间说话,小孩子们便在暖阁里玩耍。 听着二嫂张氏、三嫂谢氏意有所指的带酸味的话,留郡王妃嗤之以鼻,根本懒得搭理她们! 留郡王跟他的三个兄长关系倒是很不错,父子几个坐在一处有说有笑的。 突然暖阁中一阵女孩子的哭叫声混合着各种嘈杂响起,几个女人大惊,慌忙起身。 “瑾玉!瑾玉你怎么了!”谢氏一听哭的可不正是自己的女儿周瑾玉,脸色大变大声的叫唤起来,一阵风般飞奔进去。 “这是怎么了!快看看去!”安郡王妃也忙带着另外三个儿媳妇进去。 安郡王妃等进去的时候,谢氏正一边将啼哭不止的周瑾玉护在身前,一边瞪着小郡主恨恨道:“才多大点的小丫头,你怎么就这么狠毒!这是你姐姐呀,你推她干什么!” 丫鬟婆子兄弟姐妹满屋都是,被三伯娘这样当面怒目训斥,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哪里受得住? 小嘴一扁,看似要哭出来。 留郡王妃等恰好进来,见状留郡王妃不由大怒,几步上前将自己的女儿揽抱着,不满道:“三嫂,有话好好说,你冲个孩子撒什么气!” 同时周瑾玉也抹了把眼泪扯了扯母亲的袖子抽泣着求道:“娘,娘!你不要怪小堂妹了!她不是有意的!” “你给我闭嘴!”眼见留郡王府蒸蒸日上,谢氏的嫉妒心又发作了,呵斥了女儿,拉着她指着额头左上角一块拇指大通红的突起给留郡王妃看,冷笑道:“四弟妹身份尊贵着呢,我这个三嫂也不敢轻易得罪四弟妹!可你们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有什么就冲着我来,瑾玉才多大,你们就下得去手!” “三嫂!”留郡王妃怒道:“你夹枪带棒什么意思!” 看到周瑾玉额头被撞了老大一块包,留郡王妃也有点儿心虚。 大家都是做娘的,若真是自家闺女动的手,也难怪三嫂会生气。可她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的不是味道呢?倒好像是她指使女儿干的一样! 1598.第1598章 失踪1 “就是啊三弟妹!”唯恐天下不乱的二嫂张氏忍不住插嘴笑道:“瞧你那话,倒像在说四弟妹指使瑾曦动手打瑾玉似的,四弟妹干嘛要同瑾玉过不去呀!莫非她在图谋你们三房什么东西不成!”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们三房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家图谋?你们比人家,那可是拍马都及不上! 这话恰恰戳中谢氏的肺,一时心火乱窜更是大怒,大叫道:“是,我们三房是穷,人家不屑还来不及呢,哪里值得人家图谋?哼,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瑾玉得罪了她的宝贝女婿嘛!做丈母娘的要上赶着报仇呢!” 这又是哪一出?涉及威宁侯府的大少爷,张氏一怔,识趣的闭了嘴,只笑了笑不再多言。 “都别吵了!老三家的,你先别急,老二家的,不干你事儿少掺和!”安郡王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眉头皱了皱,一边吩咐人去拿药膏给周瑾玉抹,一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边一闹,安郡王等也都进来了,见状看向两个小当事人。 “是我不好,是我自己没有站稳!真的不关堂妹的事!你们不要怪她!”周瑾玉不等说事先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并且挣脱了母亲的手,站在小郡主面前展开双臂阻拦着众人要将小郡主问罪。 留郡王妃看的心里暗恼腻歪得不行,轻轻一哼,道:“瑾玉你这是做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呢,你摆出这架势,是认定做错的是我们家瑾瑾了?” “四婶,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那么多……”周瑾玉一怔,眼泪汪汪怯怯的望着留郡王妃说道。 留郡王见状好生不忍,忙将留郡王妃轻轻一拉,皱眉小声道:“瑾玉还小呢,你跟孩子较真什么呀!” “你!”留郡王妃狠狠瞪他,几乎抓狂。 谢氏则冷笑道:“四弟妹是做什么?什么还没有弄清楚!你总有眼睛会看吧!受伤的是我们家瑾玉,不是你们瑾瑾!” “好了!”安郡王脸拉得老长,憋着一肚子气,冷冷道:“到底怎么回事,让瑾玉和瑾瑾说!” 瑾瑾小嘴一撇,扑在母亲怀中,哭道:“我看见她掐嘉赐,就推了她一把,我怎么知道她的头会撞在炕桌上!娘,我不是故意的!” 谢氏冷冷轻哼,低声道:“惺惺作态!” 周瑾玉已经哭着怯怯反驳:“我没有!” 谢氏更恼,便冷笑道:“瑾瑾这话说得真好!我们瑾玉向来乖巧懂事,好端端的去掐嘉赐干什么?再说了,嘉赐要是被掐了,能不痛吗?可你们谁听见嘉赐哭了?” 嘉赐别的不懂,可是人家叫他的名字他还是懂的。 看见这位凶巴巴把姐姐唬哭了的三伯娘说到自己的名字,小嘴一扁,“哇”的大哭起来也扑到母亲身上。 安郡王忍不住不满瞅了谢氏一眼,暗暗埋怨三儿媳多事。 这原本就是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儿,孩子们玩闹磕磕碰碰不是挺正常的吗?磕着了抹点药膏就好了,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她却大呼小叫的闹起来,弄得新年里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要说瑾玉掐嘉赐,他也是不信的。 当然,老爷子也不认为瑾瑾在撒谎,瑾瑾这孩子,不是那样的人。 他想的是,多半是瑾瑾一时看错了,她是护着弟弟,情急之下才会推堂姐一把。 说白了,就是个误会。 可眼下闹成这样,总得说个一二三出来。 他便道:“瑾瑾,你说三堂姐掐嘉赐哪里了?” “就是手上!”瑾瑾连忙说道。 安郡王便亲自拉起嘉赐的两边手看,众人望去,只见那小手掌心手背手腕均雪白粉嫩如藕节似的,并没有什么掐痕。 众人都看得分明,谢氏顿时得意起来,抢着冷笑道:“瑾瑾,你自己睁大眼睛看清楚点!嘉赐手上哪儿有半点被掐的痕迹!你在撒谎!诬陷瑾玉!” “行了,你也消停点!”三公子皱眉,低声训斥谢氏。 四弟、四弟妹虽然是一家人,可早已分府住,也算是半个客人,过来一趟大家说说笑笑的岂不是好?为一点子破事逼得老爷子都亲自上阵过问了,有什么意思? 谢氏轻哼:“我说的是事实!” “我就是看见了!就是看见了!”小郡主小嘴一撇,呜呜咽咽的道:“娘,我没有撒谎!我就是看见了嘛!” “乖瑾瑾,别哭!”留郡王妃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后以示安抚,不着痕迹的抬眸,瞟过谢氏和周瑾玉,微微冷笑。 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没有撒谎。 她也想明白了,这多半就是周瑾玉在算计自己的女儿! 自重阳那日之后,自己便厌了周瑾玉,想必她多次道歉求谅解而不得,所以恨上了自己和瑾瑾。 这十之七八,就是她在陷害瑾瑾。故意让瑾瑾难堪。 瑾瑾很疼嘉赐,她故意装作掐嘉赐让瑾瑾看见,她知道瑾瑾的脾气一定会忍不住的。 瑾瑾能有多大力气?只怕推她那一下,她也是顺势往炕桌上磕了一下吧? 她才多大啊,就如此有心计!这个侄女,可真可怕! 然而留郡王妃已经不是从前的火爆脾气了,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反而还会认为她心胸狭窄、同一个孩子计较。 毕竟,谁能相信这么小一个孩子,便会有如此手段心计呢? “你们听听,她还在狡辩!”谢氏不依不饶。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都少说两句!”安郡王有点真上火了,淡淡道:“瑾瑾这孩子向来不会撒谎,也许是看错了!” 安郡王说着便向小郡主温言道:“瑾瑾啊,瑾瑾心疼弟弟,护着弟弟,是个好姐姐!可是瑾瑾不该随意推堂姐呀!你堂姐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掐嘉赐呢?你一定是看错了对不对?来,瑾瑾乖,向堂姐陪个不是!” 谢氏忍不住忿忿道:“父王,瑾玉磕头都肿了,起了这么大一个包,陪个不是就算了吗!” 1599.第1599章 失踪2 “闭嘴!父王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三公子低声怒斥。 周瑾玉却是眼泪汪汪摇摇头:“不用了祖父,我,我不怪瑾瑾的!是我自己没坐稳……瑾瑾她不是故意的!” “好,好孩子!祖父知道你乖!”安郡王冲瑾玉欣慰的点点头,脸上也显出几许笑意。 还是瑾玉这孩子懂事啊!别看她年纪小,在这些孙女当中,却是最出色的一个了! 至于瑾瑾吧,小丫头长得漂亮,嘴巴也甜,也讨人喜欢,就是有点儿太娇纵了些!这也难怪,她的爹娘把她当掌上明珠一样疼着宠着,又有个据说事事都听她护她的小女婿! 于是安郡王下了个决心,这孩子,不能惯坏了! 便又道:“瑾瑾,还不赶快道歉?” 小郡主见状气得要抓狂!什么不怪她啊!她明明就是看见三堂姐掐了嘉赐,而且,她还冲自己得意的眨眼睛笑了!为什么祖父却还夸她!还要自己给她道歉。 “我不道歉!我没有错!”小郡主一委屈眼泪汪汪,带着哭腔道:“我就是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是她撒谎!是她撒谎!” 谢氏冷冷一笑,正想说点什么,被丈夫一瞪,轻轻一哼,不情不愿的住了嘴。 留郡王见丫头让老爹下不来台,又牵扯到三哥三嫂的女儿,也有点尴尬,而且,他也认为是自家闺女太娇惯了。 便脸一沉,拿出父亲的威严来,训斥道:“瑾瑾,听祖父的话,快向三堂姐道歉!瑾瑾,要听话!” 留郡王妃始终冷着脸看着听着,一言不发。 小郡主见那么疼自己、千依百顺的爹竟然也帮堂姐,心里就更加委屈了,呜呜咽咽变成大哭,她哭着道:“爹爹你也坏!你不相信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瑾瑾!”留郡王是真有点恼了,瞪她道:“快道歉,不道歉不准吃饭!”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在自己家中耍耍小性子、小脾气也就算了,可在祖父祖母这里,又当着这么多的长辈,怎么也耍起小性子来了? 况且,就是道歉而已,她怎么就死活不肯呢! 小郡主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爹爹这样凶过,而且,还不是在自己做错事的前提下。 她小嘴一扁,“哇!”的大哭了起来,大声哭道:“不吃就不吃!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说着扭头便奔了出去。 “瑾瑾!”众人大惊。 安郡王皱了皱眉,看了留郡王一眼。安郡王妃也轻轻一叹,微微摇了摇头:这孩子,脾气跟她娘还真是像。 “真真,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她呀!”留郡王有点难堪的向爹娘笑笑,急忙向留郡王妃道。 留郡王妃冷冷一笑,挑眉不紧不慢道:“我追她干什么?她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 留郡王被她狠狠噎住。 那边谢氏心中称意,巴不得他们一家子吵起来,弯腰扶住周瑾玉心疼的叹道:“娘的乖女儿,还痛不痛?真可怜见的!走,咱们去上药。” 留郡王正欲去看女儿,见状便转头又笑着安慰起周瑾玉来。 周瑾玉懂事的应答着,令留郡王心里越发愧疚,越发觉得自己的女儿太不像话了! 这么一来,索性也懒得出去追她了。 横竖,这是安郡王府,她能跑到哪里去?顶多发一通脾气就回来了。 留郡王妃心中恼怒,自也不去。 一屋子人便不尴不尬的继续坐着聊天,能找借口走开的便都找借口走开了。比如去厨房看饭菜的长媳,比如给女儿上药的谢氏。 一众人各怀心事说着闲话,不觉竟都把小郡主给忘记了。 等到要用晚饭的时候,才惊觉小郡主自大哭着跑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 众人吓了一大跳,慌忙问丫鬟婆子们。 丫鬟婆子们脸色大变,也面面相觑。 今日过来跟着小郡主的贴身丫鬟是青竹和青花。 两个赶紧跪下道:“小郡主不许奴婢们跟着,奴婢们,奴婢们……” 小郡主的脾气素来如此,她不许人跟着就是不许,谁也不敢不从的。 留郡王妃将她们训斥了几句也就罢了,一屋子人忙忙命人在府中各处寻找。 找了半响角角落落都找遍了竟仍是没有发现小郡主的踪影。 留郡王妃急得大哭起来。 谢氏面上不敢显露,心中却是暗暗称意道着:“活该!”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由得说道:“井里也都找了吗?别不是脚滑跌到井里去了吧?” “你什么意思!”留郡王妃疯了似的扑过去拼命厮打着谢氏,嘶声哭骂道:“你们这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女,别叫我把那天的事儿说出来!究竟是不是冤枉了瑾瑾你们心知肚明!我不说,你们倒得了意了!要是瑾瑾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冯真真发誓,定要杀了你们,我要你们陪葬!” 三公子听妻子说出那话正好喝斥,听了留郡王妃这一番言语顿时又不悦起来,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安郡王妃、张氏及丫鬟婆子们早上前拉开二人,安郡王妃沉着脸命谢氏:“瑾玉不是受伤了吗?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回去照顾瑾玉去!” 又劝留郡王妃:“老四家的你别担心,瑾瑾那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一定不会有事!啊!” 留郡王妃哭得声咽气堵,断断续续的道:“瑾瑾,瑾瑾若有事,我,我不饶她们!我不饶她们!” 谢氏不及留郡王妃携着怨怒力气也大得惊人,被她一通疯了似的哭骂打闹,打得脸上多了几个掌印,头发也被扯掉了几缕,脖子上、脸侧、手背上还有抓痕,这时候火辣辣的痛。 见状也掩面大哭了起来,哭道:“母妃!你们就由着她发疯!横竖她样样都是好的,我们活该低贱!我受再大的委屈也是活该!” 说毕也哭着跑了出去。 府中一时闹得人仰马翻! 再说小郡主满心委屈哭着跑了出去,不许人跟着,趁人不备便跑出了安郡王府。 她第一个便想到了旭哥哥,心道:旁人都不相信我,连爹爹也不信我,可是旭哥哥他一定会相信我的,我要去找旭哥哥! 1600.第1600章 失踪3 小郡主站在车马行人往来如流的街口,小小的鼻子一吸一吸的,依然抽抽噎噎个不住。 她并不知道旭哥哥的家该往哪里走。 每次去旭哥哥家,都是乘坐马车的啊! 不过,李家和连家有那么多的店铺,所以还是不愁的。 她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属于连芳洲的金银首饰铺子,亮明身份,让那掌柜的将自己送到威宁侯府。 掌柜的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对自家大少爷跟留郡王府的小郡主订亲一事却是知道的。 听她说完吃了一惊,再看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大红撒金缠枝花的上袄和小裙子,领口、袖口还镶了一圈雪白的兔绒毛。梳成双鬏的发髻上戴的虫草簪花的确是内造的。 再看容貌气度举止,年纪虽小,却透着高贵清华。 况且,哪家这么小点儿年纪的小姑娘会有这种心眼? 当即便认定了小郡主的身份,不敢怠慢,连忙陪笑答应下来,唤来了马车,亲自送她去威宁侯府。 好巧不巧,在路上小郡主随手掀开车帘,就看见李云岳正骑着马走在路上,不知从哪一处回来。 “旭哥哥!旭哥哥!”小郡主大喜过望,掀开车帘冲李云岳挥着手,忙命车夫停车。 下了车,小郡主奔向李云岳,又叫了声“旭哥哥”便抱着他扑在他身上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管这是在街上,不管过往行人会投来如何怪异的目光。 能不怪异吗?这么小的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哇哇大哭…… 李云岳小小的身子一僵,小身板下意识挺了挺,张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抱呢,还是不抱呢? 当然,这货也是从来不把别人的目光放在眼中的,来往行人爱怎么看怎么看,他才不在乎! 或者可以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行人们投来多么怪异的目光。 相比这个他想得更多的是,他的马别叫人碰着惊着了。 将小郡主拉到路旁,李云岳低声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后一问下意识的带上两分隐隐的杀气——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欺负回来! 小郡主心里一暖,这一刹那,由衷的将李云岳当成了心里最最亲近、最最可以依靠的亲人! 望着他,眼泪吧嗒吧嗒的流得更欢了。 “三堂姐,三堂姐她欺负我!”小郡主抽抽噎噎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吸吸鼻子道:“爹爹和爷爷都不信我,要我给三堂姐道歉,我不干!爹爹就凶我,还说,不准我吃饭,呜呜,我不喜欢他了!” 李云岳想了想,说道:“以后我们不理你三堂姐。嗯,还有,你饿了没有?想吃什么?” 若是个男的欺负了他媳妇儿,他早就揍上去了,可是,是个女的,还是媳妇儿的亲戚,这个就—— 小郡主眼泪又哗哗下来了,被李云岳给感动的! “旭哥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小郡主抱着李云岳的胳膊往他身上蹭了蹭,道:“我想吃烤鸭,还有清蒸桂鱼,还有大虾仁、竹荪鹅!” 李云岳点点头,道:“我们去酒楼!” “好!”小郡主终于展颜笑了,与李云岳一起进了一家外观看起来装修得十分精致的三层酒楼。 掌柜的看到联袂而来的两人,愣了愣,下意识的朝他们身后的大门望去。 “我的马在外头,牵到后院去,二楼还有雅间吗?”李云岳已淡淡开口。 语气冷清,威仪自现。 掌柜的下意识便点头答“是”,命一伙计出去牵马,又命另一人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待二人上了楼梯,掌柜的才一拍脑袋醒过神来。 下意识朝两人望去,正欲出声,看见小郡主腰间系着的那块美玉,便又闭了嘴。 这两个孩子非富即贵,便是女娃儿身上那块玉佩便是不俗之物,就算没钱付账,那也足够了! 两人进了雅间坐下,李云岳便点了那四样菜,又加了句:“再有别的好的添几样来,快一些。” 伙计一愣,“哎、哎!”两声,略一迟疑,陪笑道:“两位……请问一声还有别的客人要来吗?” 李云岳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依然答道:“没有。” 伙计一怔,“哦”了一声,看着这一点也不多话的小公子,再看看那娇滴滴一看就是娇贵女的小姑娘,终于什么都没有再问,老老实实的去厨房传菜去了。 一时菜肴上来,这伙计倒也厚道,虽然李云岳命他再看着添几个菜,他倒也没有趁机狂添,只添了四个菜一个汤,豆腐丸子、椒盐蟹味菇、原盅排骨芋头蒸鸡、糟烩冬笋,外加一个冬瓜鳖裙羹! 荤素搭配得正好,点好之后还过来陪笑问了句:“爷,您看成么?” 李云岳只看向小郡主:“可以吗?” 小郡主点点头,又加了一句:“我还想吃蒸鸡蛋,要蒸得嫩嫩的!” “加上。”李云岳道。 伙计一愣,“哎”了一声连连点头陪笑应是。 话说,蒸鸡蛋这种低技术水平的菜他们这种最低消费一百两银子起的大酒楼怎么可能列在菜单上呢?可是这小公子一声吩咐下来,他竟不敢拒绝,下意识的就应了! 得!回头再跟厨房解释吧!少不了挨一顿说就是了…… “旭哥哥,你对我真好!”小郡主终于彻底的满足了,甜甜的说道,忍不住又抱着李云岳的胳膊蹭了蹭。 李云岳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小郡主“嘻嘻”一声,道:“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呀?” 李云岳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媳妇。” “嗯!”小郡主心满意足笑道:“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媳妇!” 李云岳道:“自然。” 好吧,他还没长大,不然必定不会这么回答了。 一时菜肴上来,两个人开吃。 小郡主胃口向来极好,加之今日算起来是第一次跟旭哥哥单独在一起吃饭,还是在酒楼里,心情没来由的就格外的新鲜、格外的好!吃起来更是放开肚量。 李云岳如往常一样并没有吃多少,更多的时间都在照顾她帮她夹菜。 1601.第1601章 失踪4 小郡主下意识的又顺口使唤起他来了,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那个,要不然就是不要这一块排骨,要另外一块长得好看一些的,李云岳话不多,始终不紧不慢的满足着她。 把个小郡主哄得更是心花怒放,惬意极了!在三堂姐那里受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 两人吃饱这顿饭,外头已经华灯初上了,雅间里也早已点上了灯火,璀璨光明。 小郡主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眉眼弯弯的道:“旭哥哥,下回你还带我出来吃饭好不好?” 便是在家里时,便是比这更好的饭菜、更喜欢的饭菜,她也从来没有吃得这么痛快过! 李云岳当然不会反对,小媳妇的要求,他早已习惯了一一去满足。便点点头道:“好。” 小郡主眼睛亮亮,笑道:“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好!”李云岳又点头。 “嗯!”小郡主咯咯笑起来。 李云岳看了一眼外头,便道:“我该送你回去了。” 原本还笑靥如花的小郡主顿时垮下了小脸,撅起了小嘴道:“我不要回去!爹爹他凶我,娘亲也不帮我!祖父也怪我!他们都不喜欢我了,我不要回去!” 李云岳有点为难,道:“岳父、岳母其实很疼你的,你不回去,他们会担心。” “我不管!”小郡主娇蛮道:“反正我不要回去!”心中一动,漂亮的眼眸又亮起来,跳起来拉着李云岳的胳膊娇笑道:“旭哥哥,要不,我去你那里好不好?” 李云岳想了想,道:“好吧!那我叫人告诉岳父、岳母一声。” “不许告诉!”小郡主一撇嘴,说道:“不要告诉我爹娘,也不要告诉姨姨他们,一个人都不许告诉!旭哥哥,我就住在你的房间里,谁也不许他们知道,好不好?” “这——”饶是李云岳秉持着母亲默许的、岳母悉心教导的宠妻准则,也不由有点为难。 “旭哥哥!”小郡主却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是极新鲜好玩的好主意,拉着李云岳撒起娇来。 李云岳供着她惯了,一时半会儿想要拒绝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他的话本来就少,而小郡主又是个撒起娇来不偿命的,又并不怕他,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李云岳完全无条件的弃械投降了! 悄无声息将小郡主弄到了威宁侯府中自己的房间里。 李云岳作为威宁侯的长子,房间格外的大。两进三间的格局,前后左右所有的房间并未完全隔断,而是用碧纱橱、多宝格架、纱窗隔断、屏风等加以帷帐相隔。 家具乃是一整套的红木,沉甸而厚重,精雕细琢,配以一色的湖绿帘栊帷帐,凝重中透着素雅。摆设也极少,多为看上去朴实无华、实则价值连城的青铜器、汉玉、汝窑瓷等。 小郡主不是头一次来他的房间,但以往来都是来找他,拉了他便出去玩儿,哪比得上今日,是要在此小住的? 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又趴在他的床上打个滚儿,嘻嘻笑着开心得不得了! 李云岳见她开心,没来由的也开心了几分,忍不住微微一笑。 李云岳本来就不喜欢下人们近身服侍,今日命人将洗脸水打了进来放下就出去,服侍的小厮松羽也没有觉得奇怪,只当这是自家小主子又生出来的小毛病。 小郡主年纪还小,也不需要化妆什么的,洗了个脸,洗了脚,脱了外头的衣裳,便理所当然的上了李云岳的大床抱着他的被子打了个滚,舒服得叹息一声。 李云岳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心里没来由的生出几许异样的柔软和温馨来。 好像,自己的房间比平日里变得更生动、更鲜活、更温暖……了! 再看了一眼在自己床上随性随意躺着的小媳妇,李云岳没来由的觉得胸腔中仿佛涌动着一股陌生的冲动,但却懵懵懂懂的,似懂非懂。 “你先睡,我看一会书。”李云岳向小郡主道。 小郡主“哦!”了一声,翻个身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看向李云岳,甜甜笑道:“旭哥哥等下记得再拿一床被子哦!我娘说我们成亲了才能睡一个被子的!” 娘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严肃,并且再三提醒,因此她牢牢的记住了,这时候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李云岳却是一怔,脸上微微的有点儿红,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说道:“那你早点睡。”说着就去了隔断后的书房,将束在两边的帷帐放了下来,隔出单独的空间。 只是,今日坐在那阔大的红木书桌后,总有点心不在焉,看着看着心思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手中的书卷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 李云岳有点焦躁的强迫自己摒除杂念,索性研了墨,展开雪白的宣纸写起大字来。 写了四五个字后,精神总算集中起来了。 他一口气又写了好几十个,才舒了口气,轻轻搁下毛笔,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起身撩起帷帐,慢慢走了出去。 卧室里,小郡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李云岳依言从柜子里另外抱了一床被子走了过来,可是,抱着被子站在床前,他却有一种无从下口——不,是无从下手的感觉。 虽然他的床够大,可是媳妇儿斜斜的横躺在中间,他想要找个位置躺下睡,还是挺有难度的。 小媳妇睡得正香,把她叫醒显然是不妥当的。 李云岳只好把自己的被子放在床边,跳上床,将小媳妇连人带被子挪正了,又往里头推了推。 小媳妇含含糊糊嘟囔两声,很是不满意的蹬了蹬腿,好在然后就没有乱动了,勉强还算是在他放她的位置。 李云岳将自己的被子拉了过来,展开、躺下、盖上,闭眼。 昏暗的光线中,他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媳妇,看见有两根头发在她雪白粉嫩的小脸上掠着,被她的呼吸轻轻吹动,一下一下的轻轻颤动。 仿佛有根羽毛在挠啊挠自己的心,李云岳看了半响,终于忍不住,侧身向她,抬手将那两根头发轻轻的掠到一旁。 1602.第1602章 失踪5 手指无可避免的触碰到她的脸颊肌肤,带着温热的暖暖的气息,肌肤莹白如玉,因屋中暖和,又透着一抹微红,滑腻腻粉嫩嫩的,如同刚剥了壳的熟鸡蛋。 李云岳心中一颤,触电般慌忙收回了手去,做贼心虚似的偷偷打量她一眼,见她依然睡得酣畅,这才轻轻舒了口气放下了心。 这一放心,胆子又大了起来,李云岳忍不住睁着眼眸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小郡主。 而且,刚刚触碰过她脸颊的手指仿佛还带着她的温度和那滑腻腻的触感,真是——叫人心里软软的、痒痒的。 媳妇的脸摸起来感觉真好。。 李云岳下意识摩挲摩挲手指,呃,好滑、****。。 他不由得微微的笑了笑: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没有比自己的媳妇更加可爱的女孩子了吧? 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又看,李云岳心里仿佛有根羽毛在撩啊撩啊,痒痒的难受,忍不住又伸手轻轻触了触小媳妇脸蛋上的肌肤。 极好的手感令他越摸越上瘾、越发舍不得离开。 谁知酣睡中的小媳妇终于受不了了,秀气的眉头轻轻蹙了蹙,小嘴里发出一串含糊的嘟囔,摇了摇头身子也动了动。 李云岳吓得成了受惊的兔子似的缩回了手,连忙躺下紧紧闭上了眼睛。 然后,慢慢的睁开一条缝悄悄望了过去。 小媳妇依然睡得酣畅。 他松了口气,放松全身准备睡觉。 不想,刚刚闭上眼睛,久感觉到身上一重。 李云岳僵了僵,睁开眼睛,看到小媳妇一条腿搭在自己的肚子上。 他动了动,小媳妇的腿没感觉。 没奈何,只得慢慢起身,往旁边挪了挪,小心翼翼把小媳妇的腿放下去,拉过被子替她盖上。 李云岳重新躺下,想了想,往旁边又去了去,给小媳妇再腾出点地方来。 不想,他迷迷糊糊的才要睡着,忽然又感觉呼吸不畅,揉了揉眼睛往下看去,小媳妇的腿,正压在他的胸口。。 这回进步了,倒是没蹬被子! 李云岳有点说不出来的郁闷和无奈。 第一个想法是:小媳妇怎么跟二弟一样睡觉不老实! 少不了又坐起来进行了一次移动工程。 然后这天晚上,李云岳几乎都没怎么睡着,一直做着愚公移山的运动。到了下半夜他终于忍受不住了,打着哈欠迷迷瞪瞪的抱着被子下了床,睡到了床前的地毯上。 好在这整个屋子都装有他娘亲改造过的地龙,异常暖和舒适,也不会被冻着。 以往老早李云岳便要起来练剑的,这日因为上半夜被小媳妇折腾着没睡着,下半夜又不时看她有没有蹬被子也没睡着,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也没有起来练剑。 而且,是被小媳妇给弄醒的。 迷糊间感觉到鼻子痒痒的,李云岳皱皱眉头,眼皮子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就看见小媳妇大大的笑脸在自己上方,拿发丝逗弄自己呢! 见他醒了小郡主咯咯笑着收手坐在他身旁,刮了刮脸颊嬉笑道:“旭哥哥睡懒床,羞羞!” 李云岳笑了笑,一个翻身做起。 见她双腿伸直坐在自己旁边,双手随意撑在身体两边,神情娇慵。 穿着略显宽松的柔软粉色绣花衣裤,秀发如云披散下来,修长纤细的脖子雪白粉腻,一张小脸莹白如玉,菱唇点点,眸子黑亮如星子,此刻正眉眼弯弯、笑意吟吟的看向自己,说不出的狡黠调皮,又带着天真娇憨的味道。 他的心没来由的就被狠狠触碰了一下,从来没有如这一刻如此鲜明的感觉到,他很喜欢这个小媳妇,愿意一直一直的对她好,保护她、哄着她! 这是他自己想要去做的,而不是听了岳母的话才去做的。 李云岳这么想着,一时竟有点儿不敢去看小媳妇,微微别开目光,问道:“昨晚睡得好不好?” “嗯!”小郡主笑嘻嘻点头,小腿收回盘坐着,笑道:“睡得可好啦,旭哥哥的床睡得真舒服!就是——”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李云岳的手起身:“你跟我来!” 拉着他往床边走去。 掀被子掀床单的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李云岳有点奇怪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小郡主挠挠头,无比困惑的说道:“昨晚睡着睡着,好像有只虫子在我脸上爬呀爬的,痒痒的讨厌死了!旭哥哥你帮我找找看它躲到哪里去了!” “虫子?”李云岳瞪大眼睛,愕然。 他的床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虫子啊! 呆了呆,猛然明白了她口中的讨厌的虫子指的怎么回事了,李云岳顿时有点尴尬心虚,俊脸微红,支吾着道:“那个,你放心,不会再有虫子的!哦,不是,一定是你做梦,怎么可能会有虫子呢!” “做梦?” “对。”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了啊,我拼命把它赶啊赶想要赶走,费了好大劲才赶掉呢!”小郡主嘟着嘴道。 李云岳的脸上更加讪讪,挠了挠头,一双漆黑沉静的眸子看向小郡主,语气无比的坚定:“你一定是做梦!可能是梦境太真了才会这么觉得!现在是冬天,哪会有什么蚊子?你放心,今晚肯定不会再有了!” 小郡主偏着头想了想,好像也是哦,现在是冬天,怎么会有虫子呢? 便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冲李云岳呵呵笑了笑:“可能是我在做梦吧……” 转头瞥了一眼地上的被子,她又嘻嘻一笑,说道:“旭哥哥,你睡觉可真不老实!嘻嘻,怎么掉到床下去啦!我娘还说我睡觉不老实呢,我可从来没掉下床过!” 李云岳想起她那加了可活动围栏的床,默默的接受了这话没有辩解,只道:“你饿了不?我叫人打水给你洗脸,顺便准备早餐?” “嗯!”小郡主眼睛一亮,喜滋滋的点头。 李云岳笑了笑,便出去叫人打水。 松羽早就在外头等了半响了,不时伸着脖子朝着门的方向望,纳闷自己的小主子今天是怎么了?要是小主子再不出现,他都要去禀报夫人了,认定小主子必定是病了呢! 1603.第1603章 失踪6 打了水,两人一起洗了脸,小郡主又可怜兮兮的看向李云岳:“旭哥哥,我不会梳头。” 李云岳看了一眼她的头发,说道:“我不知道会不会,不过我可以试一下!” “嗯!”小郡主老老实实的往凳子上一座。 李云岳便拿了自己的梳子帮她梳了起来,笨手笨脚捣弄了半响,才勉勉强强帮她把那太过顺滑不听话的头发束缚起来,在头上绑了两个小鬏鬏。 他左看右看,虽然跟平日里所见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同,可是,也挺好看的,至少,小媳妇看起来跟平日一样的可爱。不对,是比平日更加可爱。 小郡主伸手摸了摸,也觉得满意极了,甜甜道谢,然后满屋子找镜子。 可惜,她的小女婿不是个爱臭美的人,屋子里并没有镜子。 小郡主有点小小的失望,便看向李云岳甜甜笑问:“旭哥哥,我好不好看?” 李云岳的心突的一跳,点点头忙移开眼:“好、好看!” 小郡主嘻嘻一笑,便又开心起来。 李云岳去叫松羽催早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厨房里今日都做了些什么?捡五六样拿来!比平日里要多一些。” 见松羽惊讶的睁大眼睛瞪着他,不由没好气一眼凛过去,冷冰冰道:“看什么?还不赶紧去!我今日有些饿,不行吗?” “不、不是!不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松羽精神一振,连忙转身一溜烟去了。 小主子今天可真是奇怪…… 等两人吃过了早餐,李云岳忍不住又道:“你真的还要待在这儿不许人知道吗?岳父、岳母说不定会很着急的!” 小郡主闻言小脸垮了下来,小嘴一撇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我不要回去!不要告诉他们!我还没有原谅他们!” 况且,住在旭哥哥这里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她哪里肯走? 爹爹既然又不信自己又不疼自己,自己干嘛要回去? 李云岳只好点点头:“那好吧!我现在去给我爹娘请安,你自己在屋里玩一会儿。” “嗯!”小郡主痛快答应,倒没有什么意见。 李云岳便出去,带上了门,吩咐松羽:“今天我的房间不需要打扫,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许进去。” 松羽眨了眨眼,又奇怪的偷偷瞟了他一眼,“哦”了一声。 李云岳对自己的奴才很了解,知道自己的话吩咐一遍就足够了,便不再理他,去父母那边请安。 父亲如同往常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去上朝或者办公去了。而今日母亲也不在,据说昨日母亲刚从宫里贵妃小姨那儿出来,就匆匆赶去留郡王府了。 李云岳不用猜就知道必定是因为小媳妇失踪的事儿。 斟酌纠结片刻,想起小媳妇的叮嘱,到底没出卖她,而是试探着问道:“娘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青禾等人人都知道大少爷很疼很护着他的小媳妇儿,不约而同很体贴的想道:万一大少爷知道了小郡主失踪的事情,肯定会急坏的,何必让他跟着着急呢?他又帮不上忙…… 于是纷纷笑着,青禾轻描淡写的笑着道:“夫人没说,不过,应是小事儿吧!奴婢们没听说那边郡王府发生什么要紧事。” 李云岳闻言,乌漆漆沉静的眸子忍不住凝了青禾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轻轻点头一嗯,便回自己院子去了。 李云岳并不知青禾等是一片好意,他的心情很不好,闷闷的,很难受。 因为,小媳妇的话果然没错,他的岳父、岳母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不疼小媳妇了! 小媳妇不见了,他们竟然当做一件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李云岳不但心情闷闷,而且更替小媳妇感到委屈!更加为小媳妇感到心疼! 事后众人得知李云岳因此守口如瓶,看着大伙儿急疯了闹腾了整整三天竟是因为这个原因,都有一种哭笑不得、欲哭无泪的感觉! 李云岳一言不发进了自己屋子,松羽想要跟进来,被他“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差点儿碰到鼻子。 松羽唬了一大跳,摸摸鼻子,吐了吐舌头往后退开。 李云岳进屋,一声不吭将小媳妇拥抱着紧紧的抱在怀里,小郡主一呆,六岁的小丫头也懵懵懂懂懂得娇羞了,脸上微微的红了红,小声道:“旭,旭哥哥!” 李云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说道:“瑾瑾,别难过,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一直很好很好!你要是不见了,我一定会着急,会到处找你、直到把你找回来!” 这话令小郡主开心不已,羞红着脸“嗯”了一声轻轻点头。伏在旭哥哥怀中娇羞不已。 于是,小郡主乐不思蜀,李云岳全力配合,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在李云岳房间里小住了下来。 除了第二天晚上李云岳一开始就识趣的没有上床睡觉之外,跟一开始并无两样。 外头,因为小郡主的失踪却早就翻了天! 安郡王府中哪里还有半点一家团聚的喜庆?人人愁眉不展,在屋子里焦躁不已。即便心里称意暗道活该的,面上也不敢显露半分得意之色。 留郡王妃早已哭成了泪人,眼眶通红,安郡王妃也淌眼抹泪,劝着儿媳妇,劝着劝着两人哭得更伤心。弄得众人心情更加低沉焦躁。 安郡王待要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况且孙女儿不见了,他自己也焦急难过,恼怒之下,便瞪着留郡王训斥道:“有你这么当爹的人吗?瑾瑾才多大,你就那样训她!要是瑾瑾有个什么不好,我饶不了你!从今以后,我也没你这个儿子!” 留郡王早就懊恼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哪儿知道瑾瑾那丫头会这么一走就不见了呢? 更没想到她竟然独自一人出了府去! 京城天大地大,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上哪儿去?况且她也从来没有单独一人出过门,这要如何找?从何找起? 便是将看门的婆子打死,找不回他的瑾瑾,又有什么用! 谢氏听这话隐隐也有怪自己的意思,心下越发觉得公婆偏心,忍不住便道:“父王也别生气,四弟也是为了瑾瑾好,谁知道瑾瑾这孩子这么小一点的人脾气竟这么大——” 1604.第1604章 失踪7 “闭嘴!”三公子终于怒了,一声厉喝,冷冷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干什么!” 安郡王亦冷冷的盯了谢氏一眼,半响缓缓道:“你在背后说三道四、闲言碎语可是不少,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不当面说出来,那是因为是一家人。你要是觉得自家委屈了,大可以自立门户分出去,放心,该你们三房那一份家私,本王不会亏待克扣你们的!” “父王,我——”谢氏一惊,脸涨得通红,嚅嚅着说不出话来。 兄弟四人,留郡王是尚了别国郡主皇上另外赐宅邸,跟他们不一样。若平白无故的被父母分出去单住,旁人会怎么看待他们?儿女的亲事也会变得艰难起来! 而且,日常用度肯定会比在府中要大得多!万事都要自己操心。谢氏如何能不急? 三公子也不由变色,忙道:“父王,这是什么话!好好的说什么分家呢?都是儿子不是,儿子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谢氏,不让她再胡说八道!” 说着瞪着谢氏训斥道:“你还木头似的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向父王请罪?” “我——”谢氏心虚不敢再强硬,只得冲安郡王屈膝福了一福,勉强陪笑请罪。 安郡王不等她开口便摆摆手淡淡道:“罢了!这也不必!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一句话却令谢氏的脸变得更红。 一直坐在那里嘤嘤哭泣的留郡王妃突然起身就朝外头奔去。 留郡王吃了一惊,眼疾手快忙拉住了妻子的手臂,忙道:“真真,你要干什么?” “不关你事!放手!”留郡王妃厉声呵斥猛的将手抽了回来,带着景嬷嬷、武嬷嬷等一阵风的去了。 留郡王追到门口,“真真!真真!”的唤了几声也没能将她唤回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不禁长长一叹。 妻子气他怨他,他如何不知?但他能说什么?他甚至可以预见,如果瑾瑾那孩子真的——妻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就算不和离,她也永远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好脸色,甚至连见恐怕都不会愿意再见他! 留郡王妃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杀气腾腾的直奔谢氏的院子。 看门的婆子见了这阵势不由慌了手脚,陪着笑脸上前,还没开口就被留郡王妃呵斥推开。 那两个婆子踉跄几步,相互望了望,一人忙跟上,一人转身飞奔找三公子和谢氏去了。 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留郡王妃这是来者不善啊! “给我砸!”留郡王妃冷笑道:“把这屋子院子拆了更好!谁要是敢上前阻拦,就给我打!死活不论!” 景嬷嬷动了动唇想要劝解,再一想郡王妃心里头憋着气,若是不发泄出来更加不好,便什么都不说了。 除了她还算是冷静之外,留郡王妃手下的其他丫鬟婆子媳妇们哪一个是胆小怕事的? 况且她们本来就瞧谢氏不顺眼,这回居然还害的小主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更将谢氏恨到了极点,得了这话,无不热血愤张,齐齐大喝一声“是!”不由分说冲进各间屋子开始了打、砸、撕、毁,气势汹汹,动作利索,毫不留情! 片刻功夫,谢氏屋子里便一片狼藉,满地碎片。 谢氏院子里也有不少丫鬟婆子,可自家主子不在,留郡王妃一来身份贵重她们不敢招惹,二来人多势众她们招惹不起,对谢氏忠心的勉强上前阻拦一二,结果被揍得惨叫连连,其他的丫鬟婆子谁还敢上前? 周瑾玉年纪还小,还没有分了独立院子,而是跟着父母住在右边的小侧院中。 她正在屋子里“养伤”,并没有去大厅那边。 得知消息大惊失色,周瑾玉也顾不得再养伤了,连忙带着小丫头急急火火的奔到正院。 事实证明,她的这个决定真的是糟糕透了。 因为她前脚刚走,后脚留郡王妃的人就冲进了她的屋子,照样一通狠砸! 三房所住的整个院落里,没有一寸是完好的,包括院子里的花木盆景! 周瑾玉急急忙忙赶到正院时,一进父母的屋子,就感觉眼前一黑脑门阵阵眩晕。 这屋子里,哪里还有半寸是完好的啊!所有的古董瓷器玉器摆设全部都碎成了渣,桌布、椅垫、帷帐也全都撕得稀烂,桌椅长案博古架翻倒在地上磕碰折损得不成样,甚至地毯都被掀了起来剪成了好几块! 可见她这位四婶的人真的是毁坏得彻底,半点情分不留! “四婶!四婶!”周瑾玉哭着扑上前,还没有碰到留郡王妃的衣角就被景嬷嬷等人拦住了。 留郡王妃红肿的眼睛冷冰冰的瞟了她一眼,就没有任何感情的移开,扬声喝道:“都给我检查仔细了!可别拉下什么!给我砸干净!” 周瑾玉心中又气又急又羞又恼,呜呜哭道:“四婶你打我、你打我吧!咱们是一家人啊,你这是干什么呀!这件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呜呜!是我害了小堂妹!” 留郡王妃就又盯了她一眼,微微冷笑,那意思是:你知道是你害了她最好!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测,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周瑾玉被她盯得一惊,呜呜咽咽的抽泣陪着不是,却不敢再有什么别的言论了。 谢氏和三公子、以及留郡王、安郡王夫妇、长媳白氏、张氏等人这时候也得到报信急冲冲的赶到了。 谢氏看到院子屋子的一片狼藉,尖叫一声就要冲过去同留郡王妃拼命! 众人也见了,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留郡王妃看到被自己的人拦住的气急败坏的谢氏,冷冷一笑,喝道:“放开她!” 丫鬟们依言放开谢氏,三公子却一下子将谢氏拉住了。 谢氏挣扎着,气急败坏瞪着留郡王妃吼道:“放开我!你放开我!这个泼妇!这个泼妇!我要打死她!我要打死她!” 安郡王老两口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两人相视一眼,在心里暗暗叹息。 安郡王妃想的是,四儿媳素来骄纵惯了,这些年虽然有所收敛,可本性却不会变,她会干出这等事来实在不值得惊奇!罢了,这口气她不出将来老三家的指不定还会倒更大的霉,这院子屋子毁了就毁了,东西再置办便是…… 1605.第1605章 失踪8 安郡王则忧心忡忡,暗暗道:但愿瑾瑾那丫头平安无事回来,否则,四儿媳绝对不会这么闹一场就罢了,以她的脾性,跟老四还过得下去过不下去两说,不弄死谢氏只怕她也绝不会罢手!可偏偏她的身份特殊,做公婆的又哪里辖制得了她?还有威宁侯府那边,李夫人向来也疼瑾瑾,如今李、连两家赫赫扬扬—— 这个家,要家无宁日了…… 安郡王越想越恼,不由怒从心起冷冷瞪着谢氏喝道:“发什么疯?给我闭嘴!” 原本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玩闹,再小不过的小事儿,她因自己对四房一家心怀嫉妒这点私心,逮着机会便要恶心人不依不饶,终于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老四家的怎么报复她,都是她活该!只可怜了瑾瑾,那孩子才那么小…… 安郡王心中一闷,不由得又伤痛起来,真论起来自己也有错啊!何必非逼着她道歉呢?她娇养惯了的,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哪里受得住这样委屈? 谢氏眼见自己的家被打砸成了这样,虽说事后公婆肯定会帮她将屋子重新收拾过,然而她的私房呢?私房怎么办! 公婆怎么可能把私房也赔给她吧?最多就给她几件摆设、首饰权当安慰! 可是公公这会儿冲自己大呼小叫显然不满之极,恐怕连安慰的补偿也没有了! 她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的私房,这就要没了,叫她如何甘心! “这也是我的错!这也是我的错!”谢氏尖声叫道:“父王母妃你们的心是不是要偏到天边才罢休!她把我的屋子都砸了!你们亲眼看见了,竟然还向着她!我是不如她身份背景大有来头,可难道我就不是你们的儿媳、我相公就不是你们的儿子、瑾玉不是你们的孙女吗!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们一房你们才甘心!” “好、好!”安郡王气得脸色发白,颤声道:“做儿媳妇的,竟敢跟公公顶嘴!连长辈都怨上了!你这样了不得的儿媳妇我们高攀不起!你不用埋怨,既然嫌我们不公,明日我就叫人请你父母前来,这府上你爱待便待,不爱待就给我离开!现在你给我滚!离开我跟前!” 这话摆明了是要儿子休妻的意思了! “你、你!”谢氏呆住了,哆嗦着唇,惊怒意外之下半句话也不敢再说。 三公子也吃了一惊,父亲盛怒之下虽不敢多嘴什么,神情也变得复杂。 瑾玉“哇!”的哭了起来,“扑通”一下朝安郡王跪下,呜呜哭求道:“祖父!祖父!您不要生气!求求您不要生气!不要赶我娘走好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呜呜!” 一边哭一边冲着安郡王连连磕头,原本上了药被碰肿的额头顿时流出鲜血来。 安郡王妃见了心疼,正要说话,谢氏已经大哭着“瑾玉!瑾玉!我的女儿呀!”扑过去抱着她,母女俩哭成一团。 留郡王妃只是冷笑着看着这场闹剧,“哗啦!”一声踢掉脚边一块瓷片,瓷片飞出去连声撞击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将众人惊醒,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便是谢氏母女的哭声,也不由得低了两阶。 留郡王妃丝毫不理会众人惊讶诧异的目光,冷若冰霜的深深盯了谢氏一眼,留下两声冷笑,喝道:“我们走!”带着手下一众丫鬟婆子媳妇扬长而去! 安郡王气得又是一个哆嗦,只觉得胸口闷得实在难受!这一个二个的,都比他拽啊! “真真!真真!”留郡王急忙叫她,追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望望父母兄嫂。 只是留郡王妃哪里搭理他?脚下连个停顿都没有。 留郡王一跺脚“哎!”了一声,冲父亲陪笑了笑,一溜烟追着留郡王妃去了! 连芳洲得到消息,和李赋赶到留郡王府,正是这次日留郡王妃打砸了谢氏的屋子院子从安郡王府回府之后。 看见连芳洲,留郡王妃唤了声“姐姐!”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 连芳洲也是心乱如麻、心急如焚,轻轻拍抚着留郡王妃的背后不停小声安慰着她,好容易才把她安慰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瑾瑾怎么会离家出走呢?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可都找了?”连芳洲忙问。 留郡王妃拭泪道:“都是谢氏那对下作母女害的!瑾瑾那孩子,也太傻了些!她怎么就——” 留郡王妃泪水又哗哗涌出,忙掏出帕子拭泪,缓和了情绪,才又哽咽着忙道:“该找的地方处处都找遍了!可是还是——,好姐姐,我现在心里头乱的很!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帮我想想,我现在该怎么办!” 留郡王妃说着说着,泪水又要流下来了。 连芳洲正要说话,景嬷嬷进来敛衽禀道:“郡王妃,郡王爷来了,他——” “叫他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他!”留郡王妃厉声咆哮,红肿的眸子看起来格外的冷厉吓人,恨不得把留郡王一口给吞了。 景嬷嬷一滞,为难求救的看向连芳洲。 事情弄成这样,郡王爷心里何尝好受?他平日里可是比郡王妃还要疼小郡主呢! 这会儿叫他滚容易,可是等找到了小郡主,让他滚回来——也容易,就是,何必因此两个人心中生了芥蒂嫌隙呢?这不是闹的时候啊! 连芳洲也大感头疼,知道这位妹子的脾气又上来了。 想了想,便向景嬷嬷道:“去告诉郡王爷,就说郡王妃这里有我,让他不必担心!他还是赶紧想法子去找小郡主吧!” 景嬷嬷心领神会,生怕自家主子又说出什么赌气的话来,连忙应了声“是”,脚下不停的忙转身就去了。 连芳洲劝了留郡王妃两句,便道:“小郡主别看人小,聪明着呢!再说她那样的人品气质穿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亮出身份,谁敢对她怎样?你啊,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样,你把你们手里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我回去也安排一下,哪怕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到!” 1606.第1606章 失踪9 留郡王妃点点头,连芳洲肯帮她安排,必定会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她心中也稍稍安稳了些。 连芳洲急着回去,便也不再同她啰嗦,劝了几句,又让她不要再跟留郡王怄气,就算心里有气,也别太过火了,何苦叫旁人看笑话?便急急走了。 回到府中,先是拜托李赋帮忙跟守各处城门的守卫们知会一声,留神出入城是否有可疑人物车马,再回想回想昨日下午至今日有无见过小郡主?又向顺天府、九城兵马司打招呼打招呼,拜托巡逻的兵丁们注意注意,一面又寻了连泽,将连、李两家从商众人能发动的也都发动起来…… 与官府打招呼这种事情,留郡王府并非不能做。然而眼下清贵妃封后在即,满京城里各个衙门都忙个不停,即便有空闲人等也都被礼部调了去了,根本就没有谁得闲的,这时候冒出郡王府小郡主走失的事儿,还要大动干戈命衙门的人去找人,闹得整个京城里沸沸扬扬,别说各衙门不痛快,这不是存心给皇上、贵妃添堵吗? 是以留郡王府甚至安郡王府都没有第一时间去通知官府请求帮助,而是自己私下寻找。 便是连芳洲,这个时候也不好做得太张扬,只是请李赋私下拜托一声,让大家帮忙留个心眼儿。 不然,就不仅仅是给皇上添堵,还是仗着妹子要当皇后行事肆无忌惮了! 而且,朱三公子一伙已经伏诛,小郡主又是那么聪明伶俐的人,连芳洲对她其实也挺放心的。 前阵子因为朱三公子的事儿,京城中才刚刚经过一轮彻彻底底的大排查,黑暗势力统统偃旗息鼓,这会儿又要封后,城中治安更是清了又清、理了又理,料想也没有什么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顶风作案! 至于消息泄露出去,连芳洲并不觉得会影响闺誉之类的。 一来小郡主还小呢,才六岁的孩子,还说不上这个。二来,她是自家儿媳妇,自家不嫌弃,旁人的言三语四她才不在乎呢!不过,倘若谁敢当着她的面言三语四,那么她绝对会在乎,并且会让那言三语四的人深恨自己的多嘴! 再况且,安郡王府那边什么人都有,尤其是谢氏,就算这边瞒着消息,她能不说出去?根本就瞒不住的! 一番安排下去,连芳洲疲惫之极,回了房便睡。 次日,还是没有小郡主的消息! 这样一来,别说留郡王府、安郡王府炸开了锅,留郡王妃已经哭得整个人都失了神,就是威宁侯府这边,也炸开了锅,连芳洲也急了! 那么小的孩子,失踪了两天两夜消息全无,这意味着什么?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那位送小郡主的金银首饰铺子掌柜恰好这两日在家休假,闭门不出,什么也不知。而当时小郡主去了那铺子,只跟他一个人说了话…… 李云岳自然也知道了此事。这个时候府中都传遍了,尽管下人们谈论起此事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然而又岂能没有风吹草动传到他的耳中? 李云岳并没有问留郡王妃和留郡王如何了,既然他们一点都不着急、不紧张瑾瑾,他何必又问? 让他们受个教训也好…… 也是告诉他们,他们不在乎瑾瑾,他在乎啊!以后,就让他来照顾瑾瑾好了! 至于小郡主?在旭哥哥房中玩得不亦乐乎,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外头发生什么事,是天翻地覆还是地覆天翻,她哪里知道? 直到第三天早上,李云岳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连芳洲叫住了他。 看了看儿子,连芳洲叹了口气,觉得很有必要将事情正式的跟他讲一讲。 “府中传开的消息,你也知道了吧?”连芳洲叹气,道:“瑾瑾闹了点小脾气,离家出走已经三天了!至今也还没有消息!” 生怕儿子着急,她立即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瑾瑾的!她不会有事!” 李云岳看了母亲一眼,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连芳洲倒也没觉得儿子的反应太过平静,毕竟,这个消息他应该早已得到了,这个孩子自幼便性子沉稳,轻易不起波澜,此时听自己提起不吃惊意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了,你回去吧!”连芳洲冲儿子挥了挥手,柔声道:“放心,一切有爹娘和你岳父岳母呢!” 李云岳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只是,不知心里怎样想的,他忽然又停下了,转回身来,望着连芳洲:“娘。” 连芳洲“嗯?”的一声抬起头来。 她以为他要向自己提及也出去找人,很干脆的提前拒绝道:“你乖乖的给娘去花园里练剑去,要不就回房去看书写字,这件事你得听娘的,别插手!也不许出府去找她!不过,你要是估计着她会去什么地方,倒可以跟娘说一说,娘派人去找!” 李云岳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想问娘,如果我不见了,爹和娘会很紧张、很担心吗?” 连芳洲一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瞪他道:“你小子是练剑练傻了还是看书看傻啦?这种话你也问的出来!你是爹娘的宝贝儿子,你要是不见了,爹娘能不紧张、不但心吗?只怕都要疯了!” 李云岳轻轻“哦”了一声,忙向母亲笑了笑道:“对不起,娘!我,我就是随口问问!” 还是自己的爹娘好啊!李云岳心道:等瑾瑾过门了,爹娘一定也会很疼她的…… 心满意足的李云岳这回是真的要转身离开了。 连芳洲却冷不丁叫住了他:“等等!” 李云岳回头:“娘还有事?” 连芳洲上下打量着儿子,这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儿子并非真正冷漠冷清之人,他只是不喜欢将精力用在自己认为无聊的人和事上。 相反,他是一个极重感情并且忠诚于感情之人。 他与瑾瑾自幼订亲,虽然有留郡王妃各种引诱教导在内,但倘若他一点儿也不在乎瑾瑾的话,留郡王妃再怎么培养都没有用! 他那么在乎瑾瑾,没有道理听说瑾瑾失踪的事儿半个字也没来问自己,并且没有任何举动表示。 这不科学!不合逻辑! 1607.第1607章 失踪10 突然想到奶娘禀报的这两三日宝贝儿子不许人进房间打扫,而且,也没有去花园里练剑,而是整天到晚关在房间里。 据说,连饭菜也用得比平日多了…… 连芳洲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但就是隐隐的差了那么一点。 她不紧不慢的问道:“听说你三天都不许人进房间打扫了?怎么了?莫非房间里有什么秘密不成?” 这家伙不是有洁癖吗?他的洁癖呢…… “没有什么秘密,”李云岳说道:“明天叫人去打扫吧!” 连芳洲就拖长声调“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儿子。 李云岳有点无语。 娘的脾性,他不说清清楚楚,还是清楚个七七八八的,她有了好奇心可不会憋着忍着,他不用想都能知道,今日她一定会借故进自己的房间,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 于是,李云岳权衡一番,果断的做了个决定。 他看向连芳洲,说道:“瑾瑾在我房间里。” 连芳洲猛然睁大眼睛瞪向他,脑子里“嗡、嗡、嗡……”响成了一片空白。 几乎疑心是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他那语气、那神情,就跟在说“昨天晚饭我和平常一样吃了两碗”一样平淡!难道他不知道为了他的瑾瑾,外头已经快要闹翻天、快要闹出人命来了吗! “你、你说什么?”连芳洲结结巴巴反问,气息一顺,就变得气急败坏:“你再说一遍!” 李云岳老实的又说了一遍:“瑾瑾在我房里。一直都在。” “你、你!”连芳洲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只觉得胸口一股气憋着,那叫一个憋闷、憋屈、憋得慌!总而言之就是憋!从来没有过的憋! 这小子,很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连芳洲起身冲上前,扬起手就要打他。那手臂扬起,到底舍不得落下去,恨恨一拂,扭头吩咐春杏:“快!叫人骑马飞奔留郡王府,把这消息赶紧送过去!快去!” “哎,是!”春杏也被小主子这句话给弄得头晕目眩心突突的乱跳,踉跄了两下才找回平衡感,忙不迭的飞奔而去! 连芳洲瞪着儿子,瞪着一脸淡定的儿子,心头的火上不上下不下——还是憋屈! “你,”连芳洲无力的跌坐回椅子里,十分严肃的盯着儿子,语气却显得那么的无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么说瑾瑾一直都在你房间里?为什么不早说。” 李云岳答道:“瑾瑾不让说,而且,我也不想说。” “岂有此理!”连芳洲气得差点要暴跳起来,怒道:“李云岳!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你看我饶不饶你!” 李赋恰好下朝回府,走在门口就听心爱的娘子在屋里气急败坏的、前所未有的怒喝她的宝贝儿子,不由暗暗纳闷,忙加快脚步进去,道:“芳洲,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好奇的看了儿子一眼。 这小子会挨训,他真的挺奇怪的,就跟老二如果哪天不挨训一样奇怪! “还不是你的好儿子!”连芳洲到底舍不得儿子,见吸引炮火的来了,自然少不得迁怒,开口的同时怒视李赋。 李赋突然觉悟自己不该这么快进来的,而是应该在门口偷听,那样至少会比较安全。 李赋呵呵一笑,满不在乎挨着自己的娘子坐下,盯着李云岳威严道:“你娘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连芳洲重重一哼,也瞪过去。 李云岳看了这两口子一眼,便将那天瑾瑾如何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反正岳父岳母也不紧张、不着急,他们都不疼瑾瑾了,我不想告诉他们!” 连芳洲扶额,忍着乱跳乱蹦的燥火,狠狠往掐了李赋一把,怒斥道:“简直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你懂得什么!你怎知你岳父岳母不紧张、不着急?他们快要急得发疯了、整个留郡王府都快翻过来了、你的岳母都已经病倒在床上了你知不知道!” “娘子,别急,别急!有话好好说!旭儿,还不向你娘认错!”李赋挨那一下掐虽然并不是太痛,可是到底觉得憋屈——凭什么儿子犯的错要他这个当爹的来受罚?从来只有子代父过、还没有听说过父代子过的! 这小子,明儿练武场上再好好的修理他…… 李赋半眯着眼睛心里冷哼。 李云岳一愣,便道:“可是,那天我问了青禾姐姐留郡王府是否发生了什么要紧事,青禾姐姐说没什么要紧的,些许小事罢了!” 连芳洲怔了怔,总算是明白儿子在这事儿上怎么会犯这牛脾气了!不禁啼笑皆非、又好笑又好气,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一转眼瞪着李赋:“都是你养的好儿子!” 李赋摸摸鼻子,他怎么就这么冤枉啊!别人的儿子替老子扛罪顶罪的大有人在,怎么轮到他了,尽是反过来的啊! “娘子,”李赋凑近连芳洲,轻笑着低声道:“你怎能冤枉为夫的呢?迁怒可不是个好习惯啊!再说,为夫一个人也‘养’不出好儿子啊!” “你!”连芳洲脸上微热,咬了咬唇微微偏头瞪向李赋。 李云岳微微抬眸瞟了他们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只道:“爹、娘,现在怎么办?” “你还敢问?”李赋冷哼道:“长出息了!你才多大点,就敢干这种瞒天过海的事!还不赶紧回房,把小郡主领过来!”一个大活人,愣是藏在房间三天三夜!亏得是他从小订下的儿媳妇,换做是别人,那还了得? 连芳洲也顾不得别的,忙道:“你爹说的很对,赶紧去把瑾瑾领过来!一会儿你岳父、岳母一准到!快去吧!” 李云岳点点头,转身去了。 连芳洲长长舒了口气,扶额头疼的道:“瑾瑾找到了,咱们大家伙也都松了口气,可是,等会儿留郡王两口子来了,这事儿可怎么跟人家解释呢!” 自家儿子这事儿做得,实在是—— 连芳洲觉得自己都找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了! 1608.第1608章 失踪11 也真难为他了!竟避开了府中所有耳目把个大活人弄了进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房间里过了三天…… 话又说回来,也是灯下黑,自己疏忽了!不然,他这几日可是什么都没瞒着遮掩着,就凭那小子不准人去打扫房间,她就该察觉出端倪的! 连芳洲又气又哭笑不得,又恼又叹,李赋却是淡淡一笑,斟了杯茶给她,笑道:“着急上火这可不好,用不着解释,照着实话说就是了!孩子找回来了,那两口子高兴还来不及,哪儿还会算账呢?况且,旭儿的岳父岳母有多疼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连芳洲不禁哑然。 半响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好歹旭儿是咱们的儿子啊!咱们的儿子干出这种事情来,害得人家那边闹得人仰马翻,家宅不宁,我这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而且,” 连芳洲皱了皱眉,冷笑道:“只怕落在有些人眼中,还当我和留郡王妃两个合起伙来做戏呢!” 李赋知道她说的是安郡王府的谢氏等人,不屑一笑,揽着她的肩膀道:“我家娘子难道还怕那等小心眼儿的妇人?” 连芳洲倒叫他说的“扑哧”一笑,轻轻一哼,挑眉傲然道:“说的也是,我怕那等小心眼的妇人做什么!就听你的,实话实说吧!” 那厢李云岳回了房间,第一句话便是:“瑾瑾,我把你在这儿的事告诉我娘了。” 小郡主正懒洋洋的翘着腿躺靠在榻上吃蜜饯,听了这话差点蹦起来,小俏脸一沉,“哼”的一声委屈道:“旭哥哥你出卖我!你也不疼我了!” “我没有!”李云岳脱口便道,说出口才觉得这话接着她那两句话好像有点太——太那什么了,脸上微红,忙上前拉着她的衣袖低声道:“瑾瑾,你先听我说。我娘起了疑心,就算我不说,她自己也会来查的,只要她一进来,肯定能发现你!而且,瑾瑾,岳母和岳父其实很关心、很紧张你的,岳母都病倒了——” 原本还嘟着嘴发小脾气的小郡主听了这话什么脾气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不等李云岳把话说完她忙起身睁大眼睛急道:“你说什么?我娘病了!” 李云岳一手轻轻握着她的胳膊,点点头,道:“你别担心,岳母是因为关心你才病倒的,等见了你,自然就没事了!我娘已经派人去你们府上报信了,等下他们就会过来,咱们——” “我们去大厅!”小郡主当即便拉着李云岳急冲冲往外走去,眼泪汪汪道:“我好想我娘!呜呜,旭哥哥,我想我娘了!” 李云岳手忙脚乱,忙道:“你不要哭!不要哭啊!很快你就见到她啦!” 小郡主点头“嗯”了一声,却是“哇!”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留郡王妃和留郡王听到这消息,无异于救命的灵丹妙药,欣喜异常。 留郡王妃当即急吼吼的吩咐更衣梳头,这就要往威宁侯府去接人,以至于两口子都没有去想一个问题:既然威宁侯府找到了小丫头,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回来呢? 而且,留郡王妃实在是太开心、太兴奋了,连正在跟留郡王冷战的事实都忘记了,看见他闯进自己房间,立即抬头向他展颜笑道:“瑾瑾找到了!夫君,瑾瑾找到了!” 留郡王一怔,自然大喜、狂喜,几步上前将妻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笑呵呵道:“是啊是啊!瑾瑾那丫头福大命大,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走,咱们这就上威宁侯府去!” 留郡王妃根本没有去想和好不和好的问题,两口子高高兴兴、急急切切的直奔威宁侯府而来。 小郡主此时已经被李云岳带到了大厅,连芳洲正在安抚她、同她说话。 留郡王妃见了女儿,叫了声“瑾瑾!”奔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诉说着欢喜之情、担心之情。 这几天,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跟没了魂一样,宝贝似的捧在手掌心的女儿突然之间就没了,当娘的怎么能受得了? 小郡主到底还是小孩子,原本心里还有些气恼发脾气,又有李云岳千依百顺的陪着,尚在新鲜阶段,还不觉得。 这时候被母亲强烈的情绪感染感动,思念之情潮水般袭来,不由得也哇哇大哭,抱着留郡王妃比她哭得还要难过伤心。 留郡王站在一旁,几次三番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根本就插不进手去。 站了片刻,只得走开,向李赋和连芳洲抱拳微微作揖,笑道:“这次真是多谢侯爷和嫂子了!你们可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呐!欠你们的情本来就够多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但有差遣,绝不含糊!” “郡王爷太见外了!小郡主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准儿媳妇!这也算是自家事,应该的!”李赋起身抱拳还礼微笑道。 “是啊是啊!”连芳洲也起身,向留郡王苦笑了笑,叹道:“说起来这事儿,哎,我都不好意思说!等会儿听完了,你们不怪我们就好了!” 留郡王暗暗纳闷,实在不懂连芳洲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帮自家找到了女儿,自家感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怪他们呢? 便也忙打起笑脸客气着。 好容易那对母女又哭又笑的声势渐渐减弱,留郡王这才得以插了一手,讨好的笑道:“真真,瑾瑾这不是回家了嘛!快别哭、别哭了!你这几天可受了不少罪了,再这么哭身子怎么受得了?瑾瑾,宝贝女儿,回家了就好,万事有爹和娘呢,乖啊,咱不哭了!” 留郡王妃对他一腔怨恨全由女儿而来,如今宝贝闺女失而复得,哪里还有闲工夫同他清算前账?便拭了泪,破涕为笑,凝着女儿,真是怎么看怎么爱。 小郡主却是轻轻一哼,小嘴一撇:“爹爹不疼我,我不想同爹爹说话!” “瑾瑾……”留郡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顿时有点儿狼狈,苦笑道:“当时那样场面,爹爹也是——” 1609.第1609章 失踪12 “她才多大的人,哪里懂得这些大道理?瑾瑾才刚找回来,你能不能消停点,不要再教训她了!”留郡王妃忍不住插嘴,带着浓浓的不满和敌意。 见留郡王望过来,一挑眉冷笑道:“多大的事!大不了以后我们母女再也不踏足那边府上半步!我倒要看看,那些心思歹毒阴损的下作东西还能奈我何!” 她冯真真的脾气,她们时不时都忘了?这些年她收敛了许多,倒把她们一个二个惯出毛病来了!如果她们的忘性太大,她不介意用点儿非常手段帮她们想起来! “真真——”留郡王苦笑。 “都站着干什么,也不嫌累吗?快,坐下说话!不管怎么说瑾瑾回来了,这是大好事啊!跟这相比,别的又有什么还值得计较呢?” 连芳洲见这两口子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暗道糟糕,连忙笑着打了个岔。 留郡王妃不能不给连芳洲面子,便瞪了留郡王一眼重重一哼,拉着瑾瑾坐了下来,笑道:“姐姐说的是!” 留郡王还能说什么?只好也笑着坐下。 留郡王妃却又目光一扫,道:“不过,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那边府上,我也懒得去同她们分辨细说,她们还不配!可你是瑾瑾的爹,总要你心里清楚才好,省得回头被人当成冤大头不算,还要伙同外人来冤枉咱们的瑾瑾!姐姐,我心里实在是气的很、乱的很,这会儿说也说不清楚,劳烦姐姐帮我说一说吧!” 她这一番话说的又快又脆,却是听得留郡王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以然!只好求助的看向连芳洲。 连芳洲却明白留郡王妃的意思,这是让她说重阳节赏菊那日发生的事情呢! 她便看向李云岳,道:“旭儿,你来说!把去年重阳那日咱们在你岳父岳母府上赴宴赏菊的事儿说一遍。就说周瑾玉是如何招惹你的。” 小郡主听了想起前事更觉委屈气愤,便道:“旭哥哥,告诉我爹娘三堂姐是怎样欺负我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她了!” 李云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将那天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倒难为他记得了,竟是连句话都没有漏掉! 看到留郡王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样子,留郡王妃只觉得心头一阵快意:哼! 留郡王的确是震惊了、惊呆了! 按说他小时候虽然也是个淘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货色,恶作剧也没少做。 可是,像瑾玉这般富有心计设计害人,还真是没有过。 三哥……也不是那样的人呀!这孩子难不成是随了母亲吗! 留郡王并不怀疑李云岳会撒谎,这位小女婿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可是,如果说自家侄女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还是令他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留郡王妃冷笑道:“自那之后,我就厌了她,再也不许她轻易上我们府上去!哼,合着之前对我又贴心、又奉承的,怀着别样心思呐!真当我是个傻的呀!前几日的事儿,我敢肯定是那丫头故意设计害的瑾瑾,瑾瑾绝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她!这孩子没什么心眼儿,况且,也没有必要!” 的确,冤枉一个哪哪都不如自己的人,没有这个道理!谁会无聊到去做这种事?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啦?瑾瑾是你的女儿,你竟这么不相信她!我当时真是气糊涂了,才会冷笑着冷眼旁观,以至于差点儿害了我的瑾瑾!”留郡王妃说着眼泪水又差点哗哗的流下来了,揽着女儿在怀蹭了蹭她的额头,无限后怕,无限懊悔与怜惜。 留郡王动了动嘴,心头有些乱,不知该说什么好! 连芳洲见他两口子在算后账,心里正琢磨着该如何把事情拉回来,听留郡王妃这么说,忙顺势笑道:“妹妹也别伤心了!俗话说吃一暂长一智,瑾瑾如今平安无事,岂不是比什么都强?咳,要真说起来啊,这事儿,我们也有不是呢!你先听我说完,旭儿!” 留郡王妃便不再相问,只是奇怪的看向李云岳。 李云岳只好老实说道:“其实,瑾瑾这三天哪里也没有去,她一直在我房间里,是我偷偷把她带回来的……” 留郡王和留郡王妃彻底的风中凌乱了。 半响留郡王妃掩口咯咯咯的大笑起来,召了李云岳过去,哈哈笑道:“旭儿啊旭儿!乖孩子!好孩子!真不愧是岳母的好女婿!有你这么疼着瑾瑾啊,岳母是真的大大放心啦!” “是啊是啊,看不出来旭儿小小年纪,做事竟这般周全!有胆识!”留郡王也竖起了大拇指。 “……”连芳洲和李赋下意识交换了个神色,换两人风中凌乱了! “妹妹和郡王真的不怪旭儿吗?毕竟,若不是因为他不懂事,也不会害的你们、害的你们——” “姐姐!”留郡王妃笑够了,冲连芳洲摇了摇手,含笑道:“姐姐这话就不对了!这怎么能怪旭儿呢?旭儿也是因为心疼媳妇儿不是?这孩子,可真叫人心疼!真是乖!” 留郡王妃混不介意,看着自己的小女婿,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连芳洲无语,得,这下子她反倒成了外人了…… 不过,也放了心。 留郡王两口子把小女婿一通好夸,倒是夸得李云岳自己有点不太好意思起来,落在两口子尤其是留郡王妃眼中,越发觉得他又能干、又有魄力、又谦虚,更是喜欢到了十分! 小郡主看到爹娘喜欢旭哥哥,亦笑得眉眼弯弯。 一时留郡王一家人告辞,连芳洲和李赋、李云岳起身相送。 留郡王妃忽然又停下了脚步,目光在两个小家伙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的、无比亲切而八卦的问道:“对了,这三天里,你们晚上睡觉是怎么睡啊!” 众人齐齐一僵,连芳洲更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这—— 能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么? 李云岳却是无比淡定的回答道:“瑾瑾睡床,我睡地上。” 众人一愣,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孩子,可真是知礼守礼啊!独独连芳洲瞟了儿子一眼。 1610.第1610章 失踪13 留郡王妃更是咯咯的笑个不住,笑赞道:“旭儿啊旭儿,你可真是个乖孩子!你这么疼瑾瑾,瑾瑾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媳妇儿的!” 李云岳点点头,道:“瑾瑾她很好!” 惹得留郡王妃更加大笑! 待留郡王妃一家三口离开,连芳洲心里的好奇蠢蠢欲动,终于找到了机会将儿子拉到一边说话。 “为什么瑾瑾睡床上、你睡地上?” 懂事知礼?避嫌尊重?连芳洲很肯定自己的儿子在这上头根本没有这样的概念! 他要真的懂得什么叫避嫌、什么叫这年头订了亲的未婚夫妻之间的守礼,就不会让瑾瑾那丫头整天缠着他了! 李云岳有点为难的看了母亲一眼,依然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因为瑾瑾她睡觉一点也不老实,她的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连芳洲怔了怔,“噗!”的笑出声忙忍住,点点头“哦”了一声,将儿子打发走了才放心的笑起来。 倘若留郡王妃知道真实原因竟是这个,那神情肯定好看得不得了! 这一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不过,两个小家伙因为这件事,感情反倒比从前更好了。 谁又能知,李云岳的心里在对待小媳妇这件事上已经悄然有了变化呢? 既有了变化,他这样对谁好便实心眼一根筋的人,又怎么会不表现出来呢? 当然,看到两个小的感情稳步上升,作为大人彼此都是非常满意的!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转眼,便过去了好几年。李云岳十三岁,小郡主也有十二岁了! 十三岁的少年,长年习武,身量已经十分高挑,加上出众的容貌和气质,出门去,已是翩翩少年郎处处惹人注目了。 小郡主更是集合了父母相貌的优点,肌肤白腻如瓷,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还没长开,已可预见将来的容貌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出众美人了。 二人出入比从前更加频繁,一个沉稳内敛,年少有成,一个美貌娇俏,聪慧活泼,郎才女貌,在众人眼中乃是京城第一登对的一对璧人。 正是仲春开始的时节,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经了一冬的萧条苍茫,天地间又重新充盈着鲜活亮丽的颜色,在和煦阳光的照耀下,令人耳目清明,精神为之振,便是那湖水瞧着也比冬日显得更加清澈澄净了。 这样的好时节,正适合踏春。 少年男女们相约骑马结伴而行的情景时常可见,俊俏美丽年轻的容貌,光鲜亮丽的衣饰打扮,清脆明朗的说笑嬉闹,成为京城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日,小郡主便约了李云岳、张娴、张弘至、柳瑶、柳贞等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同伴一起出城去月牙湾踏青赏景。 月牙湾就在京城南郊十多里外一处山谷中,谷口一片广阔的地面上静静的卧着一弯月牙状的湖泊,地势开阔,岸边垂柳依依,远近处山花烂漫,尤其以桃花为多,一整条山谷延绵尽是。花开时节宛若云霞,蔚为壮观。月牙湾也因此被称为桃花湾。 这时节,正是桃花绽放得如火如荼的时节,众人纵马扬鞭,一路说笑打闹着前往,侍卫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离京十多里,下了官道往左行了片刻,穿过一片小树林,没走多远,便可眺望见一片红云落在青翠的山谷间,如云蒸霞蔚般惹眼,令那单调的深深浅浅的绿色也变得明媚鲜妍起来。 众人见状,精神齐齐为之一振。 “这儿的景致还是那么好,年年都不腻!”小郡主娇声笑道。 张娴便瞟了李云岳一眼,笑嘻嘻道:“那当然啦,横竖只要有某个人陪着你,我可没听见你去哪儿会腻!” 众少年少女们闻言一齐嘻嘻哈哈放声大笑起来,夹杂着各种附和与善意的打趣,原本寂静的山谷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李云岳闻言只抬眸淡淡瞧了张娴一眼,目光顺便扫过小郡主,俊颜依旧冷清,纹丝不动。 小郡主却是一张雪白如瓷的俏丽瓜子脸染了红晕,咬唇笑骂了张娴一句便赶着要打她。 张娴姐弟俩有个骑射功夫还不错的祖父,两人马背上的功夫也颇佳,比起小郡主这个虽然有未婚夫耐心指点但本人却并没有什么耐心学习的半吊子还要好上许多。 小郡主笑骂着打马过来时,张娴早已咯咯笑着,纤腰一挺,手中缰绳一抖,便策马去了老远。 小郡主笑着去追,撒下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二人早已去得远了。 众人笑看着,发一声喊,便一起策马加速追了上去。 风景明媚宜人的湖畔,众人说笑嬉闹着,恣意欣赏着眼前的大好春光。 李云岳站在湖畔柳树下,远眺着波光潋滟的湖面出神,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笑声便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媳妇不知与人说了什么正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他的心软了一软,眸光变得温柔,微微一笑,又转回了头。 小郡主正和柳瑶、张娴等商量着等会儿划船钓鱼,不想树影花枝一闪间,一行七八个人从桃花林里冒了出来。 同样的衣饰鲜亮,同样的俊男美女青春少年。 众人看着他们,一怔之下,那行人走过来,彼此纷纷笑着打招呼。 原来也是京中高门子弟,虽说彼此有彼此的交往圈子,平日里各种宴会场合也都会碰面,彼此之间都是认识的。 小郡主瞟见其中有周瑾玉,明媚如花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轻轻一哼。 周瑾玉则柔柔的笑着,上前柔声含笑招呼道:“五堂妹,这么巧啊!” 周瑾芸也忙笑道:“瑾曦,好久没见你了!” 几年的功夫过去,周家姐妹俩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尤其周瑾玉,瓜子脸,笼烟眉,狭长的眸子如剪剪秋水,加上她皮肤格外白皙,通身气质温婉文静,往那一站,脱俗的书卷气油然而生,令人下意识的心生敬爱之意而不敢亵渎。 小郡主轻轻一哼,没搭理周瑾芸,只睨了周瑾玉一眼,道:“可不是巧啊,我去哪里总会这么巧的碰到你,你说怎么这么巧啊!” 1611.第1611章 风波1 自那年之后,小郡主瞧周瑾玉可再也没有顺眼过,留郡王府更是将她列为绝对禁止进入的对象。 留郡王妃本来就是个娇蛮不讲理的性子,女儿失踪的那三天里,她整个人就跟待在绝望冰冷的地狱里一样,如何能轻易原谅罪魁祸首?什么“一家人”之类的话她又岂会在乎? 至于情分?还有情分么? 她这一发威,众人无可奈何之下方才恍然想起她从前的性子有多不讲理,谁也不敢说什么,包括留郡王也只能由着她去。 安郡王老两口纵然心下略有不满,觉得老四家这个儿媳妇实在是不太懂事,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不是?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时候呢!事情过去了,小丫头也回来了,以后大家多注意便是,为何要如此绝情? 然而转念一想,只要她不闹事便罢了,这个儿媳妇本来就不是他们能管教的,只要她不闹事,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好在留郡王妃并不是个刻薄狠毒之人,她自家不理那母女俩也就罢了,并没有在外头说她们半句不是,不然,凭她如今的地位权势,只要放出点什么话去,周瑾玉这辈子就完了! 周瑾玉心中怨愤之极,却哪里还敢去招惹她们母女?越发的扮起可怜贤淑柔弱来,拼命的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又费了无数的功夫,将因当年一事对自己生出厌恶的祖父祖母重新哄好了过来,倒也在京城新一代的闺秀中传出了个才女的名声。 然而她自己亦每每会想:才女又如何?有什么用?也不如人家会投胎,不学无术也比我强…… 原本小郡主虽然厌恶这位三堂姐,但是对四堂姐周瑾芸还是不错的,常常请她过府玩儿,或者出去也都喜欢叫她一声,或者出门赴宴,也约了她一块儿去。 这很有点儿故意做给周瑾玉看的成分,小孩子斗气的想:我理她,偏不理你! 可是周瑾玉的脸皮实在是厚,周瑾芸明知小郡主不喜她,又拉不下脸面来拒绝,每每出现,周瑾玉必定跟着她一块! 久而久之,小郡主也恼了,索性连周瑾芸也不搭理了。 今日原本开开心心的出来玩儿,不想冤家路窄,又碰上这两个人,真是扫兴之极! 周瑾芸脸上微红,有点尴尬的扫了众人一眼,勉强挤出笑意向小郡主小声道:“五妹妹,别这样说话,大家总归是一家人——”会被人笑话的呀! “讨厌讨厌!”小郡主现在对周瑾芸的厌恶一点也不下于周瑾玉。这个性情软弱得窝囊的堂姐,偏偏又极要面子,极要她认为的“一家子”的面子,没少在众人面前这样涨红着脸生怕别人看笑话的好心劝解她。 小郡主一跺脚,轻嗤道:“这里又不是我们家的地盘,你们爱来便来!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玩我们的,别在我面前摆什么姐姐的架子,我懒得搭理你们!” 说毕重重一哼,拉着柳瑶、张娴,笑嘻嘻道:“走,姐姐,咱们去划船钓鱼去!嘻嘻,旭哥哥最会钓鱼啦,我叫他一起!” “五妹妹……”周瑾芸的脸上涨得更红了,紧张的瞟了一眼众人,总觉得人人心里都在笑话她们安郡王府的姑娘,羞窘得无地自容,却不敢再说什么。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愿意跟着周瑾玉出来这种场合,她就知道只要她们两个碰上,小郡主势必要有一番嘲讽的,这不是让所有人都看周家的笑话吗? 无奈她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得了周瑾玉,周瑾玉非要她来,她也只好提心吊胆的来了。 柳瑶、张娴客气的向那几个人点头矜持的笑了笑,便同小郡主一块走了。 柳瑶咯咯笑道:“我看旭哥哥钓鱼不是最拿手的,最拿手是烤鱼了!” 三个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起大笑起来,小郡主娇嗔着不依,三个女孩一路追逐嬉闹着去了。 “不就仗着她娘是北国公主嘛,有什么了不起!看那目中无人的样,哼!”周瑾玉身边一个穿樱桃红绣折枝玉兰的少女冲她们背景撇了撇嘴,轻轻握了握周瑾玉的胳膊。这是礼部左侍郎的幼女邢绯儿,也是周瑾玉的闺中密友,最是佩服周瑾玉的才学和贤淑文静的气质。 周瑾玉勉强笑了笑,柔声道:“不要这么说,瑾瑾她只是年纪小,娇养惯了,她,没有恶意的!” 邢绯儿重重一哼,撇撇嘴怒其不争而又心疼的道:“你啊你啊,就是性子太好了,才惯得她!” 又一扬眉,明媚的眼眸亮了亮,笑道:“不过,她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这儿又不是她家的地盘,她们能玩,咱们也能玩!走,我们也去划船、钓鱼!” “还是不要了吧!”周瑾玉忙笑道:“这儿景致不错,咱们去桃林赏花岂不有趣?” 邢绯儿“切!”的一声,没好气道:“破桃花有什么好看,我偏要去钓鱼!你们谁去?” 一名十四五岁的华服少年呵呵笑道:“正巧了,我今天也想划船钓鱼,我去!” “好极好极!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邢绯儿拍手笑道。 这少年叫杨文华,长得倒是周正俊俏,只那双眼睛看人时总喜欢半眯着似笑非笑,时而从那眼缝中闪过一道轻浮浪荡的光芒,被他盯一眼,便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杨文华,乃是先太子妃娘家弟弟的小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小表弟。 先太子妃无辜惨死,当今皇上追念亡母,对外祖家自然少不了各种优待照顾,杨家如今虽然在宫中没有女儿充盈后庭,权势却比当初太子妃在的时候更甚。 其余三四个少年男女见状也都笑嘻嘻的说一起去,一起往湖畔走去。 小郡主和周瑾玉对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邢绯儿那话分明带着挑衅,非要也去划船钓鱼更是挑衅,少年男女,家世同样不俗,谁是个省事儿、怕事儿的?巴不得有一场热闹看呢!当然不会拒绝了!反而还嘻嘻哈哈的说了些挑拨造势的言语。 1612.第1612章 风波2 周瑾芸暗暗叫苦焦急,她是真的不想去啊,要她说,顶好是远远的避开才好呢! 要是等会儿撞到了,只怕又有一场风波! 何苦呢?又叫人看了笑话去! “三姐姐,”周瑾芸便轻轻扯了扯周瑾玉的袖子,小声急道:“你快劝劝他们呀,我们,我们还是去赏花吧!瑾瑾那性子——” 周瑾玉心里暗暗鄙视,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为难样子,一摊手苦笑道:“好妹妹,你不是看见了吗?我不是没劝,可是,他们定要去,我也劝不住啊!再说了,大家出来玩,要紧的是玩得尽兴,我也不好坚持己见扫了大家的兴致不是?” 周瑾芸动了动唇,明明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虽然没有理由,但她就是知道自己这位三堂姐如果想要说服众人肯定有办法! 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瑾玉却又握着她的手亲切的捏了捏,柔声笑道:“四妹妹放心,五妹妹那个脾气谁不知呢?我不会同她计较的!再说了,这湖这么大,未必会撞一块呢!” 周瑾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勉强笑了笑,只得也跟着去了。 都察院四川道监察御史之女方婷性子老实,一边被人拉着走一边道:“划船?可是,我们今日没有准备船啊,怎么划呢?” 众人“哄”的全都大笑起来,只除了周瑾芸。 走在前边的邢绯儿闻言和杨文华两个笑得最响,她回头大声笑道:“傻妹妹!你可真是傻得天真可爱!我们没有船,难道他们没有吗?大家都是熟人,借用一下怎么啦!” 既然小郡主他们打算今日游湖,下人们又怎么可能才备一只船呢?总会有备用的不是? “就是就是!”杨文华也哈哈大笑,笑道:“小爷就不信,他们还敢不借!一艘破船而已,惹得小爷动怒,一把火烧了它!” 几个人说笑着走到湖畔简陋的小码头旁,小郡主等人早已分乘了两艘船去得远了,湖水荡漾,波光跳跃,只能看到远远的身影和不时隐隐传来的些许说笑声。 而那岸边,守着一众侍卫,果然还有一大一小两艘船。 杨文华抢步上前,一边大摇大摆的跳上船去,一边打了个哈哈笑道:“啊,这里有船,真是太好了!快来快来,咱们划船玩玩去!” 一名侍卫上前,皱眉喝道:“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我们留郡王府的船!谁准许你上去的?下来下来!快下来!” 众少年男女不做声,当然也没有什么畏惧的神色,只管看热闹的笑眯眯的看向杨文华。 杨文华自幼最得祖母和母亲疼宠,从小便是个小霸王,惹是生非排第一的主儿! 加上他是先太子妃家的人,而随着太子妃的去世,原本有望成为第一外戚之家的杨家希望成了泡影。 后宫里广元帝又给与了皇后极大的宠溺,连、李两家在京城中也一跃成为顶级的豪门大家,虽说广元帝对外祖家也很好,但杨家的声势权势跟连、李两家比起来还是差了老大一截。 假如三家的人同时赴某家宴会,众人都会去捧着连、李两家的人,而无意中冷落了杨家。 从小杨文华可没少听见祖母和母亲背地里的抱怨不平,心里对这连、李两家当然没有好感! 不但没有好感,而且很替自家不平。 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两家与他年岁相当的孩子就只有一个李云岳,李云岳与他也不过见过面而已,哪里又会搭理他?今日反倒是头一遭正面碰上了! 有了邢绯儿挑拨的由头,杨文华心中又存着长久以来的不满不平,哪还不卯足了劲儿的挑事? 这侍卫的呵斥正中下怀。 他摇摆着跳下船,上前不由分说就踹了那侍卫一脚,双手叉腰大骂道:“狗奴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小爷是谁!小爷用用你的船怎么了?惹恼了小爷,给你一顿好的!” “你——岂有此理!”留郡王府的侍卫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顿时大怒,手按在刀柄上就要出鞘。 领队原本在不远处,听见动静忙赶了过来喝住了那侍卫,看了看众人,内中有安郡王府的两位小姐,这位嚣张小爷分明就是隆平候杨家的小公子,其他三四位也都是朝中大员的子女。 他不愿多事,当即上前赔笑拱手见礼,笑道:“原来是杨小公子!底下人不懂事,冲撞了杨小公子,杨小公子大人大量,还请饶了他这遭吧!小公爷要用船但用便是!” 杨文华傲然一哼,瞅了那领队一眼,冷冰冰道:“算你识相!不过,那狗奴才冲撞了小爷,小爷还不是大人,没什么大量,小爷就不饶他,你说怎的?” 众少年男女一齐放肆的大笑起来,嘻嘻哈哈的取笑着。 周瑾芸一声不吭站在一旁。 周瑾玉同样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满脸为难纠结之色,其实心中冷笑暗暗称意。留郡王府的侍卫们不可能不认识她和周瑾芸,却没有一个跟她们打招呼请安问好,她不恼才怪了! 那领队暗暗恼怒,只是对方是皇上嫡亲的小表弟,他自家的主子又不在,他能怎样? 只得陪着笑脸为难道:“这……杨小公子,那您说该怎样呢?” 杨文华仰天打了个哈哈,阴阳怪气的道:“小爷虽没什么大量,容不得一个奴才指着鼻子喝骂放肆,小量嘛,还是有的!叫他跪下来给小爷磕三个响头,再大声道歉,小爷就饶了他!否则,哼!” 没说完的话威胁的意味十足。 那先前呵斥他的侍卫气得哆嗦,众侍卫无不脸色难看敢怒不敢言。 领队的也很为难:这算什么!今日真是倒了大霉了!这混球东西,狗仗人势! 见杨文华目光不善的盯过来,领队的一咬牙,转身瞪着那冒犯了他的侍卫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杨小公子的话吗?” 杨文华和中少年男女得意大笑,杨文华笑道:“是啊是啊,没听到小爷的话吗?再耽搁,小爷可就改变主意啦!” 1613.第1613章 风波3 “快跪下,”领队的走过去,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道:“忍一时之气,等小郡主!” 那侍卫心中好受了些,形势比人强,罢了!头儿说得对,小郡主和郡王妃母女两个向来最是护短,自己吃了这个小亏,她保准会连本带利的找回来!算起总账,自己绝不会亏! 就让你先得意吧! 那侍卫沉着脸上前,心里一边骂一边对着杨文华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道:“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杨小公子,请杨小公子饶恕!” 杨文华哈哈大笑,还伸出手在那侍卫头上摸了摸扯了扯他的头发,得意洋洋道:“倒是个听话的好狗!” 说毕哈哈大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邢绯儿等也咯咯笑着跟着上船去了。 一众侍卫无不敢怒不敢言。 “啊呀!”邢绯儿忽然又惊叫起来,娇笑着道:“不是说还要钓鱼的嘛,可是我们没有钓竿、也没有鱼饵和桶呀!” “对对对,还是绯儿心细!”杨文华一拍脑门,扭头瞪着那侍卫领队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吗?还不给赶紧给小爷把东西弄来!” 那领队的呵呵的陪笑着,笑道:“是是是,小公子稍候,稍候!”说毕当即吩咐人寻了小郡主他们剩下的钓具恭敬送了上去。 杨文华哼笑着,几个少年男女嬉笑欢呼着将东西拿了过去,七嘴八舌喝命艄公开船。 看着那船头在岸上轻轻一磕,划开水面向湖中划去,水声哗哗,笑语连连,听见杨文华指着小郡主的船大声嚷嚷着叫嚣指挥:“快快快!往那边划!我们也要过去!”,领队的不由微微勾起冷笑,暗骂一声:“活该!” 或许是这湖中的鱼太多,又或许是李云岳钓鱼的水平实在不错,只这不大会儿的功夫,李云岳已经钓上来三条尺余长的鲫鱼了,正在桶里游来游去,露出深灰色的脊背,看得小郡主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向众人道:“看吧看吧!旭哥哥本事就是了不起!” 几个人都笑,揶揄打趣的目光在她二人之间流转,张娴便笑道:“是啊是啊,在你眼里你的旭哥哥自然是什么都好、样样都了不起!” 小郡主“哎呀”一声跺脚,道:“人家说的是实话啦!姐姐又来取笑人家!”便扑上去同张娴打架,一船的人都在笑。 李云岳对她们打打闹闹早已习惯,也不搭理那些揶揄打趣,依然稳稳的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水面上的浮漂。 一时又钓上来一条。 众人取笑归取笑,见这鱼儿只上他的钩还是很有几分无语凝噎的,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真恨不能揪住那鱼往自个的鱼钩上挂。 小郡主便过去笑嘻嘻把李云岳手臂一拉,笑道:“旭哥哥留点儿给他们吧,我们不钓啦!” 众人:“……” 李云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好。”真的将那鱼竿收了起来。 张弘至与左翰飞立刻不约而同的去抢他的位置,结果是左翰飞略占先机,得意的坐在那里,瞪着水面道:“这块地盘归小爷了,哈哈哈哈!” 小郡主早拉着李云岳在一旁坐下,将一个轻巧的提梁食盒拿过来打开,笑道:“我有新鲜的莲蓬,你们谁要?” 这时节荷叶才刚零零星星的冒出水面都还拳头似的蜷缩着没展开呢,新鲜的莲蓬可是个稀罕物。 众人知道这定是留郡王府中那玻璃暖房里的小池塘培育的,并不觉得奇怪,却是精神一振,纷纷嚷着说要上前来拿。 小郡主自己拿了一个,便将食盒递出去了。 一时间,众人剥食莲蓬,清新甘甜的味道顿时点点散发开来。 小郡主剥了一颗,自然而然的往李云岳唇边送去,笑盈盈道:“旭哥哥你吃!” 纤细白皙的手指春笋似的嫩,碧莹莹的莲子轻巧的捏在她的手指间,格外鲜嫩好看。 指尖无意轻轻触碰到自己的唇,李云岳只觉心头有点儿痒痒的,忍不住抬眸看向她。 沉静的目光触上她正望过来的清澈明媚的眼神,小媳妇儿抿了抿唇,便冲他嫣然一笑,菱唇轻启,贝齿如珠如玉,秀眉弯弯,眸如春水,李云岳的心狂跳了两下,不敢再看忙挪开目光,微微张口噙住了那颗碧莹莹的莲子。 清新的莲香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汁水饱满,新鲜可口,可他想着的,却是这莲子捏在她指间的美景。 十三岁的少年,已是开了窍了。 小郡主笑吟吟问道:“好不好吃?” 李云岳哪里知道好不好吃?反正,好看便是了! 他点点头,道:“好吃,你快吃吧!” 小郡主也习惯了他什么东西都是浅尝辄止,剩下的都留给自己,便“嗯”了一声挪了挪往他身边坐下,抱着他的胳膊依偎了过去,娇声道:“旭哥哥,我要你喂我!” 李云岳正要应一声“好”,船身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船上人等猝不及防摇晃着尖叫起来,几个女子叫得更响,尖细的声音透着恐惧。 小郡主也“啊!”的叫了出来,李云岳已动作迅捷的抬手扣在了她的腰间,“别怕!” “哈哈哈哈!”一阵狂妄的大笑声从旁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文华、周瑾玉那一帮子人也乘了船过来了。 刚才船身那一下剧烈的摇晃,便是他们的船狠狠的冷不丁撞击了上来。 这边众人都吃惊吓了一大跳,那边船上则哄笑连连,尤其以杨文华和邢绯儿笑得最得意,笑声最大。 此时,那边船上杨文华双手叉腰立在船头,手中摇着船橹,而那艄公张惶着双手站在一旁,苦着一张脸无奈的看向望过去的李云岳。 杨文华笑嘻嘻瞧了小郡主一眼,细声细气的学着她道:“旭哥哥,我要你喂我!” 惹得众人更大笑起来。 小郡主受那一吓小小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会儿刚刚缓过来便听到杨文华这话,顿时气得不轻,恨恨瞪杨文华,哆嗦着唇又羞又恼道:“杨文华你个混蛋!” 1614.第1614章 风波4 杨文华得意洋洋,嘿嘿笑道:“是是是,我混蛋,我混蛋,我向瑾瑾赔罪还不行嘛,要不,我来喂你?哈哈哈哈!” “你!”小郡主气得脸都红了,李云岳却是脸一黑。 邢绯儿幸灾乐祸的拍手笑着,嚷着“笑得肚子疼”,不屑轻嗤:“狗男女,真不要脸!” 嘈杂嬉笑中,旁人或许没有听到这一声骂,李云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眸光冷冷朝邢绯儿瞟了一眼。 邢绯儿忽然打了个冷颤有种脊梁骨上发冷的感觉,下意识四顾,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便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又是一哼。 李云岳轻轻握住小郡主的手捏了捏,低声道:“瑾瑾,别恼。” 小郡主如何能不恼?小嘴一撇,说道:“旭哥哥,帮我教训那个混蛋!” 那还用说? 李云岳点了点头。 小郡主心中这才好受了些,狠狠瞪杨文华一眼。目光扫过周瑾玉和周瑾芸,更加厌恶这两人。 别看张娴、柳瑶、左翰飞等人玩闹时嘻嘻哈哈并没有人去理会打扰李云岳,李云岳却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众人个个恼怒,却没有出声,下意识的都往李云岳和小郡主这边靠近了来,一个个绷着脸瞅着对面船上的人。 杨文华等大声放肆嘲笑取笑了一番,见他们除了刚开始的惊恐尖叫后几乎没有反应,连气愤叫骂都没有,笑了一阵也感无趣,笑声便渐渐停止了。 “无趣无趣!你们可真够窝囊的!”杨文华摇头晃脑,白了众人一眼。 李云岳望了过去,淡淡道:“你撞了我们一下,我们也要撞你们一下,准备好了吗?” 杨文华等一愣,“扑哧”、“哈哈”的笑起来,都觉得威宁侯府的世子爷简直就是个傻子! 唯有周瑾玉是略知道李云岳的本事的,好几年之前,他就能如履平地的爬那么高的树直到树梢,天知道这会儿又有什么本事了?这个男人话从来不多,但他说的话,了解他的人没有谁敢等闲视之。 周瑾玉便柔柔望了过来,柔柔一笑:“阿旭,文华跟你们开个玩笑罢了,何必——” 话没说完,被李云岳那锐利如剑的目光一盯,仿佛被定住了似的,胸口一滞,那后半截话再也说不出来。 张娴忍不住忿忿道:“既然是开玩笑,你担心什么?怎么,只准你跟别人开玩笑,别人跟你开不得?” “娴姐姐,我——”周瑾玉好不委屈,委屈中又带着点惶恐和说不出的愧疚。 “喂!”邢绯儿看不过去了,拉了拉周瑾玉的胳膊往她前面倾了倾做出保护的姿态,扬起下巴哼道:“关瑾玉什么事!你是狗吗?别乱咬人!” “你!”张娴气得脸色一白。 “你不敢?”李云岳盯着杨文华,目带不屑。 本来因为杨家比不上连、李两家圣眷隆重,比不上他们两家权大势大杨文华就有心病,而京城中谁人不称赞威宁侯爷的世子青出于蓝、年少有为? 相比之下,他杨文华确是一个纨绔、二世祖,一无是处。 李云岳这般轻视不屑的目光,杨文华只感觉到心中一阵刺痛,气血上涌,他被狠狠的激怒了! “谁怕你!”杨文华面目狰狞气得要跳脚,冷笑道:“别人都怕你李云岳个死面瘫,小爷可不怕你!来呀!小爷就在这儿等着,你撞呀!小爷要是叫一声,不是好汉!” 李云岳轻轻一嗤,往他身上扫了一眼,实在看不出来他哪里是好汉。 这目光偏偏杨文华就懂了,越发恼羞成怒,胸脯拍得啪啪响,大叫道:“姓李的,你今儿要是不敢撞老子,你就是个孬种!” 李云岳将小郡主一揽,向张娴、左翰飞等人道:“坐下,扶好。” 众人大喜,连忙依言。 李云岳抬头看向艄公,“撞过去。” 杨文华放声大笑起来,邢绯儿等人心中也是一松,均自嘻嘻哈哈的笑着,神情甚是不屑。 左翰飞等却是一愣,忍不住有点失望。 只有小郡主下意识的往李云岳身上蹭了蹭,龇牙冲杨文华等人皱眉扮了个鬼脸,兴致勃勃等着看他们倒霉。 那艄公也是一愣,嚅嚅道:“李、李世子……” 他不敢啊!万一被对方避开,这一船的人,尤其是小郡主,还不得活撕了他? 李云岳却是淡淡瞧了他一眼,不容置疑道:“撞!” 艄公眼神一缩,下意识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只好答应一声“是”,摇动船橹。 那厢杨文华鄙视一笑,将自己船上的艄公招手唤了过来,命他接过船橹,大声吩咐道:“给小爷顶住了,否则,要你好看!” 邢绯儿等忍不住捧腹哈哈的又笑起来。 反正,船是他们的,人也是他们的,这可真是有趣啊! 众人紧张的盯着李云岳等人船上的艄公,船掉了头,靠近了,近了! 众人屏住呼吸,齐齐紧张等待。 “嘭!”的那一声巨响,却是来的那样的快、那样的重,那样猝不及防! 船身剧烈的在水面上晃动,幅度之大令人心惊,搅动湖面水声哗哗。 那边船上所有的人“啊!”的惊叫一声身不由己的摔撞做一团,尖叫连连。 水花一溅老高,“噗通!噗通!”前后两声响,杨文华和邢绯儿跌落了湖中,浮浮沉沉的拍打着水挣扎着叫救命。 周瑾玉摔了个狗啃泥,额头狠狠的撞在了船舷上,周瑾芸跌倒趴在她身上,方婷等也有跌倒碰撞,相比那几个人倒是轻些。 小郡主等人回过神来,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真是风水轮轮转呀! 周瑾玉顾不得痛,爬起来魂飞魄散的尖叫道:“救命呀!快救命呀!有人落水啦!” 张娴等一惊,这才意识到不妙,下意识朝李云岳看去。 李云岳不动声色将少了几颗莲子的莲蓬轻轻放下,目光扫过两名艄公:“还愣着干什么?去救人。” 两名吓傻了的艄公忙不迭点头应是,慌忙跳下了湖中。 彼此的本事两个人都心中有数,都没有想到这一撞竟然会有如此威力!直到此刻,两人还是没有想明白。 1615.第1615章 风波5 不是水性极好之人,也不可能捞到为这一群出身高门的官家子弟划船的差事。 两名艄公轻而易举就将奄奄一息的杨文华和邢绯儿救上了船。 仲春时节,天气虽然暖和,可是湖中的水温可并不高,两个人连惊带怕又受了冻,瑟瑟发抖,咬得牙齿咯咯的响。 面上都是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狼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发直,嘴唇乌紫,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狂妄嚣张? 杨文华瞪向李云岳,张嘴正要骂人,却是眉头一皱,“哇、哇”两声呕吐了起来,惹得小郡主咯咯咯的娇笑不止,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张娴、柳瑶等暗暗解气,虽不敢像小郡主那样肆无忌惮,却也无不抿着唇偷笑,眸光亮亮的。 杨文华倒还罢了,一个小老爷们,吃了个亏便吃亏,邢绯儿女孩子家,为了美丽,特意穿了件单薄的春衫,此刻浸了水,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将刚刚发育的少女的身体曲线尽皆展现。 偏这样的天气出游,谁也没带披风,且大家身上的衣衫都单薄,想要匀一件都没有办法! 周瑾玉便是将她抱着挡着,也没能遮挡多少。 再想着好好一个女孩儿家,却被一个粗鄙不堪的艄公给从水里弄出来,邢绯儿又羞又恼,捂着脸呜呜咽咽啼哭不止。 柳瑶轻轻啐了一口,不屑的轻声道:“她还好意思哭!原来她也会哭啊,刚才笑话咱们的时候,她的笑声可比旁人都响亮着呢!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小郡主深以为然,“就是就是!我一点也不同情她!” 周瑾玉攥了攥手心,扭头瞧了那边虽然没有嘲笑、嘲讽但分明人人都在饶有兴致的看热闹的一船人,心中亦同样气愧。 她敢肯定,刚才必定是李云岳弄了鬼,李文华和邢绯儿方才嘲笑得最大声,话最多,所以,他们两个落了水。 而瑾瑾素来恨自己,所以自己也被狠狠的磕了一下额头,其他的人却不过受了惊吓,顶多碰着一点揉一揉就能好,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个男人,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等本事! 周瑾曦,她凭什么样样都比自己强?便是襁褓中订的亲事,也捡了这么天大的便宜? 一股妒火自心中升起,周瑾玉便看着李云岳道:“绯儿是何等身份,李世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叫一个艄公下水救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世子的水性十分出众吧?” 邢绯儿一怔,哭声顿了顿,随即哭得更大声了。 小郡主气得差点跳起来,大声道:“喂!周瑾玉,你什么意思!” 张娴、柳瑶等人也怒了,七嘴八舌的嘲讽周瑾玉。 让她的旭哥哥去就邢绯儿这个讨厌鬼?然后是不是顺便无赖旭哥哥污了她的清白要旭哥哥负责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瑾玉还是一样那么令人讨厌! 不对,是越来越令人讨厌了! “瑾瑾。”李云岳轻轻握了握小媳妇的手,目光平静的看向周瑾玉,淡淡道:“我的水性的确很好,不过,我不救我讨厌的人。” 这一次,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教训而已,若有下次再敢出言侮辱他的瑾瑾,就不是落水受惊、喝几口水就了结了,居然还敢让他去救人? 周瑾玉顿时语塞,邢绯儿又羞又愧又恼,哭得越发声咽气堵抬不起头来。 张娴、小郡主等则无不笑出了声。 李云岳嘲讽的眼神瞟了杨文华一眼,道:“输不起,就不要玩,更不要挑衅!这一次就这样算了,我不跟你们计较了,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杨文华气得敢怒不敢言差点内伤:这什么人啊这么霸道!把自己弄下了水,居然还大言不惭说不跟自己计较了!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回岸上!”周瑾玉忍着一脸的怒气,转而吩咐那艄公。 艄公期期艾艾的“哎”了一声,转头看向李云岳。 见他和小郡主都没有什么表示,便欲去划船。 这才惊觉,那船橹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这船,一时半会恐怕划不出去。 周瑾玉便看向李云岳等,温婉无比的说道:“杨文华和绯儿都落了水,如果不赶紧上岸,只怕要受风寒。” 意思是,要上他们的船。 小郡主等谁想要他们过来啊? 李云岳说道:“我们的船橹也坏了,而且,他们受不受风寒跟我们没有关系!” “扑哧!” “哈哈哈哈!” 张娴、张弘至、左翰飞、柳瑶等全都笑了起来,小郡主更是笑呵呵的摊手道:“哎,三堂姐,你说怎么这么巧呢!这可没有法子了!不过,三堂姐你这么会为人着想,不如,你把衣裳脱下来给绯儿换上吧!” 气得周瑾玉涨红了脸。下意识偏头侧目看了邢绯儿一眼。好在邢绯儿正哭得厉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说了什么,周瑾玉略略放心。 不然,邢绯儿因此怪她不讲义气,同她生出嫌隙来怎么办? 小郡主并不是不依不饶的人,气到了周瑾玉便不再穷追猛打,冲她皱皱鼻子吐了吐舌头,便转身挽着李云岳的手臂咯咯娇笑道:“旭哥哥,走,咱们继续钓鱼去!反正我们可不急着回去,我也不怕伤风,嘻嘻!” 李云岳当然不会反对自家小媳妇的要求,说了声“好”便自顾与她两个人背对着那一船人,坐在一边又开始钓起鱼来了。 张娴“噗嗤”一笑,拉着柳瑶悄声笑道:“这两口子可真不愧是两口子,一个鼻孔出气不说,损人的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嘻嘻,瑾瑾也就罢了,没想到李世子竟也这么厉害——不对,是比瑾瑾还厉害、比咱们都厉害,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能把人噎死!” 柳瑶听得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忙抬手掩口,笑道:“那还用说?你也不想想,李世子的娘是谁!威宁侯夫人当年的威风,咱们虽然没赶上,可谁没听过呀?” 那边船上,方婷等都看向周瑾玉,显然是等她拿主意。 若是平日,这种唯马首是瞻、尽皆听其安排调遣的滋味周瑾玉是很乐意享受的,可是眼下,就没什么享受的了。 1616.第1616章 风波6 她不禁在心里暗骂她们“废物!”,然而谁叫她方才开口最多呢?眼下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杨文华和邢绯儿两个脸色苍白,咯咯发抖,再不上岸更衣,可就麻烦了! 周瑾玉便看向那艄公,道:“划船吧!船橹虽然坏了,也还能用,顶多费事儿费力些,劳烦加把劲儿,上了岸重重有赏!” 那艄公也是浑身湿漉漉,不过对于他们这种水上讨生活的平民来说,湿漉漉的衣裳粘在身上顶多就是不舒服罢了,其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听到周瑾玉的话,又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反应的小郡主等人,便点点头“哎”了一声,上手扳着那折断了的船橹,吃力的往岸边摇去。 水中控制方向却不容易,折断的船橹用起来也不顺手,加上身上衣裳湿漉漉的动作不便,且距离岸边又远,饶是这艄公费尽了力气,也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船靠了岸。 不想,靠岸是靠岸了,岸上静悄悄的却是半个人影子都不见! 原来小郡主一行随行的侍卫们远远就看见他们的船过来,不等靠近,一个个全部都脚底抹油的开溜了! 方才受了那一顿窝囊气,除非是傻子才等着让他们使唤呢! 周瑾玉等扯着嗓子唤了半响,四周仍是一片空寂寂的毫无应答。尽管明明知道那些侍卫是故意躲起来,然而又能拿他们怎样? 杨文华和邢绯儿哪里受过这种罪?两个人虽平日里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儿,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的,这会儿身上越发的觉得发冷,抱成一团抖个不停,牙齿咯咯咯、咯咯咯的控制不住的响着,听得旁人都忍不住觉得身上发冷! “偏咱们随行的人都在林子外头,郭公子,劳烦你出去一趟把人都唤过来吧!”周瑾玉只得向大理寺左卿之子郭翔说道。 郭翔无奈,只有他一个男子了,不是他去是谁去?便点点头答应一声,一溜烟跑去了。 周瑾玉又忙和周瑾芸等将邢绯儿架着到了树下靠着,又让那艄公将杨文华也扶一把。 那艄公照做了。 然后等了半响也没看见周瑾玉承诺的“重赏”,踌躇再三,便走过去陪笑着提醒了周瑾玉一声。 周瑾玉正在好言安抚、鼓励邢绯儿,全身心的向她展开自己的温柔关切,这艄公的话就显得太不识趣、太扫兴了点! 周瑾玉俏脸微沉,到底不好发作,勉强一笑淡淡道:“说的是,我只顾担心绯儿,竟忘了这个了!”便掏出荷包,捏乐半块碎银约莫有两三钱给那艄公。 她当然不会递给那艄公,那多掉身份啊! 见那艄公伸手来接,便往他面前掷了过去。 那艄公也不在意,毕竟,人家是京城里的千金大小姐,自己只是个苦哈哈的普通平民,大小姐伸手递过来,他还不敢接呢! 然而往地上看去,见是那么一点子碎银,不由得大失所望:这就是这位千金小姐所说的重赏?这位小姐看着花朵儿似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吝啬鬼、铁公鸡!这么一点子破钱就说是重赏了! 艄公纠结着这钱到底是拿呢,还是不拿呢? 终于轻轻一叹,低头弯腰将那碎银子捡了起来,顺便不屑的瞟了周瑾玉一眼,将那银子捏了捏,一边转身一边嘀咕着道:“蚊子腿也是肉,少就少点吧,唉,总比没有强……” “你!你给本小姐站住!”坐靠着树干的邢绯儿恰巧看见那艄公看向周瑾玉的不屑的目光,顿时心中恼火,加上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憋屈,一股脑儿的爆发出来,厉声呵斥那艄公。 “绯儿!”周瑾玉等大惊,慌忙劝她。 邢绯儿哪里肯听?厉声道:“划船的,本小姐说你呢!” 那艄公这才转头,有些纳闷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小姐是在叫我?” “哼!”邢绯儿重重冷笑,怒道:“下贱的贱民,半点儿礼数都不懂!人家好心给了你赏银,不说道谢一声也就罢了,你居然还一脸的嫌弃!哈!你还敢嫌弃!既然嫌弃,你还要做什么?” 那艄公也恼了,愤愤然指着周瑾玉,向邢绯儿说道:“这位小姐,说话可得凭良心哇!这位小姐刚刚说让老夫速速划船靠岸,就给老夫重赏!诺,就这么点,也叫重赏啊!人家小郡主一出手就是一粒金豆子,那人家都不说是重赏呢!” 邢绯儿、周瑾玉听她拿小郡主来比,不由都恼了,周瑾玉不由紧紧攥着手心,心中恨恨道:人人都夸她,人人都说她好!就连一个贱民也这么说!我拿什么跟她比?我的爹娘不如她的爹娘,我拿什么跟她比!她家中富比王侯,爹娘更是可着她花,又有个千依百顺的未婚夫,我呢?我一个月只有三两银子的月钱! 邢绯儿气得要挣扎起来打那艄公,无奈浑身发冷、手脚无力挣扎不起来,却是柳眉倒竖,杏目圆睁,苍白的脸上变得紫涨,瞪着那艄公尖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邢绯儿气急败坏,只恨身边没有家丁护院,否则定要将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打个烂羊头! 只是行为上无可奈何,心里愤怒狂骂,那低贱的小民居然还不知自己逃过一劫,反而脖子一梗,不怕死的冲她大声嚷嚷道:“说就说!我有啥不敢说的?这位小姐,你落水还是我把你救上来的呢!要不是我,你说不定就没命咯!算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你不说一声感谢也就罢了,还这样骂人!唉,真是——” 那艄公一边说一边摇头,接着道:“人家小郡主就不会这样!再怎么着,人家的身份比你贵重多了吧?” “你!滚!给我滚!”邢绯儿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尖声大叫着。 “啊哟!不知道的还以为绯儿姐姐在练嗓子唱戏呢,怎么叫这么大声呀!吓死我啦!”一道甜美的声音传来,正是小郡主、李云岳等人。 1617.第1617章 风波7 张娴等无不轻笑起来。 邢绯儿正被一个艄公拿她来作比较被轻贱了,此刻见正主儿出现,还能有好脸色?恨恨瞪着小郡主,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云岳抬起手臂,将小媳妇微微护着,向那艄公淡淡道:“怎么回事?”竟是完全当邢绯儿、周瑾玉等人不存在。 “李世子!”艄公也懒得理会邢绯儿等了,上前陪笑着,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生怕周瑾玉、邢绯儿等插嘴颠倒黑白是非,说得快嘴快舌,片刻就说了个大概。 小郡主咯咯一笑,瞟了周瑾玉一眼,笑道:“三堂姐可真是小气,这么点儿银子,打发叫花子都嫌少,竟说是重赏!再说了,人家可是救了绯儿姐姐的命呢,便是看在这个份上,这赏钱也不能少了呀?算了,姐姐既然囊中羞涩,我帮姐姐做了这份人情吧!不就是银子吗?别的本郡主没有,还就是银子多得花不完!” 也不顾周瑾玉和邢绯儿气得红红白白的脸,甜甜的仰头唤“旭哥哥!” 李云岳微微一笑,道:“一百两可够?” 小郡主点点头,笑道:“够啦够啦!就一百两好啦!一百两虽然也不多,不过比起两三钱,还是多了很多哦!” 李云岳便利索的从身上掏钱,递给那艄公一百两银票:“拿着吧,小郡主赏你的!” 那艄公顿时喜得心花怒放,乐颠颠的双手接过,对着小郡主和李云岳连连作揖打拱,乐呵呵的道:“谢李世子!谢小郡主!” “你衣裳也湿了,回去换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李云岳又道。 那艄公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感动,高门贵族的大家公子小姐们,有谁会关心他们这些处于社会底层的小小平民呢? 他不由抬眼看了李云岳一眼,“哎!哎!”两声,恭恭敬敬又鞠了个躬,道:“小人告退!小人告退了!” 小郡主揉揉肩膀,娇声唤道:“人呢?一个二个都滚到哪里躲懒去啦?还不给本郡主滚出来!” 众侍卫们不敢怠慢,连忙陪笑着一一出来,上前参见。 原来竟是就藏身在旁边的灌木树丛后。 周瑾玉等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可人家连眼神都没搭理过来。 小郡主等人要烤鱼,要休息,侍卫们将马车赶了过来,将桌椅等一一摆放开来,小郡主便招呼张娴等人坐。 周瑾玉等默默的看着,邢绯儿轻轻啐了一口,骂了声:“小人得志!” 方婷和周瑾芸只管张望郭翔离去的方向,心中想的是:怎么还不回来?赶紧回来吧! 那厢,架火挖坑,已经开始准备烧烤了。 那领头侍卫见众人都忙碌着,便抽了个空将那之前受辱的侍卫叫上,两个人找了小郡主告状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小郡主听完这些气得脸色极不好看,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的,说了声“你们等着!”便奔去将李云岳拉了过来。 她早已习惯凡事请李云岳做主。 那领队侍卫和受辱侍卫相视,均懊恼失策:怎么忘了这茬了?应该把李世子一起唤了来说呀,这样就不用多说一遍了! 小郡主一边拉着李云岳过来一边愤愤的说着事情,又道:“旭哥哥,你一定要帮我报这个仇!岂有此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动我留郡王府的人,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我的人,轮得到他来教训吗!” 李云岳点点头,目光一扫那两人,道:“怎么回事?实话!” 那两人心中一凛,下意识的躬身应是,便重新又恭恭敬敬的说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说得更斟酌谨慎了些,不像之前跟小郡主说的时候那么声情并茂的煽情,更加偏重于客观事实。 众人谁不知?别看姑爷对小郡主千依百顺、有求必应,其实真正碰到大事儿了,姑爷才是主心骨! 而且,姑爷的脾气,容不得人夸大其词的。 小郡主?就是添柴加火胡闹的那个! 李云岳一时听完,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杨文华,便道:“杨文华过分了,今天算他运气,我就不再找他麻烦了!他教训了你们,还给他的奴才便是,等会人来了,再见机行事吧!” 小郡主自然没有意见。 两名侍卫闻言心中一松一喜,知道姑爷有了这话就等于承诺了会帮自己报仇,齐齐应是,伸着脖子张望,巴不得那边的狗奴才赶紧滚回来! 没多大一会儿,郭翔便领着一行七八个丫鬟小厮急急奔来。 邢绯儿和杨文华的丫鬟、小厮看到自家主子变成这个样子,骇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 那小丫鬟怕回去挨骂挨打,呜呜的叫着“小姐“哭了起来,挨了邢绯儿一顿好训。 那边搀扶着人正要走,小郡主便走了过去,故意从杨文华主仆身边经过,“哎哟!”一声瞪着搀扶杨文华的一名小厮什儿怒道:“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敢踩本郡主的脚!哎哟,可疼死我啦!” 那些侍卫们正等着这一声呢,闻言“呼啦”一下涌了上来,气势汹汹瞪着什儿骂道:“下作的狗奴才!我们郡主的脚你也敢踩!当我们留郡王府好欺负吗!” 能做杨文华身边贴身小厮的,能是什么好人?平日里跟着自家主子耀武扬威、横行霸道虽然做惯了大爷,可是好歹他还是分得清的,哪儿敢踩留郡王府小郡主的脚? 什儿顿时慌了,忙道:“冤枉啊冤枉啊!小人没有!” “还敢狡辩!给我掌嘴!打到他赔罪认错为止!”小郡主冷哼。 杨文华怒目而视,任由小郡主和一班侍卫们刁难他的奴才一言不发。 什儿不知,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是为之前那人找场子呢! 周瑾玉等人也看出来了,因此也不敢多嘴。 不等什儿分辨,那之前挨了杨文华羞辱的侍卫大步上前,揪着什儿的衣领左右开弓的给他耳光,打得什儿惨叫连连。 什儿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挨打之初还连连叫着冤枉,总算很快就醒悟了过来,开始讨饶。 1618.第1618章 风波8 那侍卫又狠狠甩了他两记耳光,才将他放开,恶声恶气的瞪他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们小郡主磕头赔罪!” 什么仇都报了,真是爽啊! 什儿哪里还敢辩白,连连应是,顶着红肿得像猪头的脸,向小郡主老实跪下,磕了头,因为嘴巴被打得肿了起来说话含糊不清的道:“奴才有眼无珠,奴才的错……郡主饶了奴才吧!” 小郡主轻轻一哼,下巴一扬,却是瞧也不瞧事儿,而是瞟了杨文华一眼,道:“今日本郡主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这狗东西一般见识!哼,以后走路长点眼睛,留郡王府的人,不是你可以动的!哼!我们走!” 领着众侍卫转身扬长而去。 杨文华恨恨瞪她背影一眼,冷哼着离开。 杨文华一身狼狈的回了杨府,并不敢声张,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屋子便命人备热水沐浴。 一则,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今儿还是头一遭吃了这么大的亏,杨小爷觉得说出来——哪怕是说给自家人听,自己也太没面子,丢人! 二则,今日虽然是他吃了大亏,然而他倒也明白,事情皆由他而起,是他招惹人家在先。祖母和母亲心疼他,到时候肯定会去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闹事,这两家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而且,万一闹到皇上表哥那里,自己平白又要多挨一顿训斥,皇上表哥若是又动了把自己扔进太学的念头,岂不是自找苦吃?这种赔本的事儿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三则,丢了场子怕什么?再找回来便是!一时的成败算的了什么?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他杨小爷什么时候怕过了? 浸泡在浴桶温暖的水流中,杨文华靠在一头,想起告别时周瑾玉那些抱歉的话,更是恨得心头痒痒。 周瑾玉泪眼盈盈的说道:“今日连累你了,瑾瑾她讨厌我,今日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她不会这么做,也不会连累你和绯儿落水了!可不管怎样,她毕竟是我的堂妹,从小娇宠惯了,又有李世子那样人才品貌皆是一等一的未婚夫疼宠纵容着,难免行事有些刁蛮任性,杨公子,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杨文华忘记自己当时是怎样回答的了。 他只知道,当时听了周瑾玉的话一股无明业火直冲脑门。 不是因为小郡主,而是因为李云岳! 李世子、李世子,人才品貌皆是一等一?啊呸! 着啊!原本自己就觉得满心纳闷,那船那一撞怎么可能会如此厉害!不用说了,肯定是李云岳那混蛋动了手脚! 奸诈啊!一等一的奸诈! 看着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云淡风轻,原来暗中使了黑手! “混蛋!混账东西!算计你杨小爷!姓李的,小爷跟你没完!”杨文华恨恨拍打着浴水。 脑子里突然闪过周瑾玉的话:“李世子把她娇纵疼宠惯了……” 杨文华突然阴沉沉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邢绯儿就没有他那么好运气了。 刚进家门,便被母亲撞上了。 邢夫人见她早上开开心心的出门,结果弄成这样一副状况回来,顿时惊慌失措,慌忙命丫鬟婆子们将她扶了回房去沐浴更衣,又急急命人去请大夫来拿脉,又将那跟去的丫鬟丁香唤了前来细问。 然而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丁香并不在跟前,一问三不知根本没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 邢夫人气急败坏之下少不得将丁香好一番训斥,只得耐着性子等着问女儿了。 邢绯儿沐浴更衣完毕,重新梳妆一番,又饮了一盏热茶,整个人总算脱胎换骨似的又重新活了过来,脸上的气色也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不一会大夫来了,把了脉之后留了一副定惊安神、一副治疗着凉伤风的方子。 邢夫人一叠声的命人拿了药方子去抓药、煎药。使个眼色屏退一切闲杂人等。 一时间,暖阁中就只剩下了母女俩。 “绯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欺负你了?”邢夫人眉头一挑,急急问道。 邢绯儿却是眉目低垂,令她看不清神色,半响也没有吭一声。 “你这孩子,你倒是说呀!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娘给你做主!”邢夫人恨恨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也太欺负人了!” “是留郡王府的小郡主!”邢绯儿猛的抬头哽咽着道,含泪道:“娘也能帮我做主吗?” “留——郡王府?”邢夫人一愣,气急败坏道:“那又如何!便是他们家权大势大也没个这么欺负人的!你好生歇着,我这就找留郡王妃说道说道去!” “娘不要!”邢绯儿见母亲起身要去大大出乎她的预料,慌忙拉住了母亲的胳膊,摇头道:“算了吧娘!人家是什么身份,咱们是什么身份,何必为了这些许小事弄得家宅不宁呢?人家的报复,咱们承受不起!若因为女儿些许委屈,连累了爹娘,那便是女儿不孝了!” 邢夫人顿时呆愣住了。 女儿性情爽利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性她再清楚不过!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委委屈屈、大大方方的说这种话! 连脾性都改变了,这回,她是真的受了太大的委屈了! 邢夫人顿时心疼得心如刀绞,不由得拥着邢绯儿,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含泪道:“好女儿!好绯儿!委屈你了!真个委屈你了!” 又咬牙怒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家绯儿不能白白受了委屈!留郡王府,娘是去定了!你快跟娘说说,那小郡主是怎么欺负你的!哼,便是郡主,那又如何!天下事总逃不过一个理字!” 邢绯儿在母亲再三逼问下,终于吞吞吐吐开了金口。 在她的描述中,完全变成了小郡主挑事儿,杨文华闹事被她略过不讲,只说游湖偶遇,小郡主如何如何欺负瑾玉,她看不过去帮着瑾玉说了两句公道话,结果却惹得小郡主恼羞成怒,撺掇李世子教训他们…… 邢夫人听得脸色铁青。 算账的对象除了留郡王府,又多了一个威宁侯府! 1619.第1619章 风波9 邢绯儿又期期艾艾的道:“李世子,李世子其实倒没什么,他并无心为难,都是小郡主逼他的!他……原本我落水之后他还想救我呢,是小郡主拉住了他不让!” 邢绯儿越说越委屈,掩面泣道:“娘,那艄公虽把我救了起来,可是,可是那么多人看见了,让女儿以后如何见人呀!” 邢夫人气得发抖,颤声连连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邢绯儿哭道:“娘,若是这件事传了开去,还有哪个好人家会娶我呢?便是娶了,这也是一辈子的把柄,他只要拿了这事儿出来说,女儿我便全没了底气!往后,往后——” 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邢夫人如坠冰窖,浑身一阵冰凉! 怎么办? 她忍不住也滚下泪来,唤了声“绯儿!”揽着邢绯儿哭了起来。 其实,邢绯儿也是夸大其词了。艄公那等人,在达官贵人眼中与下人奴才有何区别?被他救上岸顶多说出去不甚光彩罢了,还不至于到谈论名节的地步。 当然,若是被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家公子这么救了,那么这门亲事十之七八是跑不掉的了。 “这可怎么办呀!”邢夫人含泪道:“女儿你也别难过,等你爹回来,娘好好的同他商量商量,务必要把这事儿好好的解决了!” “解决?”邢绯儿凄然一笑,鼻音窸窣的道:“还能有什么好法子呢?除非——” 邢夫人脑子里正乱糟糟的如一团乱麻,邢绯儿这话便如同投掷下来的一根稻草,她想也没想就抓在手中,顺口道:“除非什么?” 邢绯儿俏脸一红,眉目低垂摆弄这自己的衣角,低低的道:“李世子……他,他当时便想救女儿的,后来看到女儿那样狼狈,表现得甚是愧疚,他,说不定,说不定……” “李世子?”邢夫人一愣,再看女儿这副神情,总算明白了过来,惊道:“你难道想嫁给他!这怎么行!他已经订亲了呀!” 邢绯儿也顾不得羞涩了,道:“只是订亲而已,又得了什么呢?留郡王府那位小郡主刁蛮任性,万事不通,绝非良配!听说这门亲事是留郡王妃当年主动提及的,当年威宁侯夫人未必不是碍于情面不得不应!然而今非昔比,如今的威宁侯夫人,哪里还需要顾及留郡王妃的面子?没准儿早就在心里后悔这门亲事呢!不然,岂会任由李世子跟那位小郡主来往?女儿家的名声,多矜贵……” 邢夫人皱了皱眉,看向女儿。 见女儿紧张兮兮的正看向自己,不由长长一叹,苦笑道:“傻丫头,你啊,真是个傻丫头!” 邢绯儿被母亲这又怜又爱的目光瞧得羞意大起,索性将脸皮一老,涎着脸拉扯着邢夫人的袖子,道:“娘……” 邢夫人轻轻一哼,便道:“娘从来可没听过你在这之前提起过李世子,怎么好端端的会想到他——” 不等邢夫人说完,邢绯儿更羞了,头几乎要埋到邢夫人的怀中去,娇羞不依道:“娘!娘!” “好了好了!”邢夫人呵呵一笑,揽着她轻轻拍了拍,淡淡的道:“你爹是礼部尚书,你祖父也是礼部尚书,你两个哥哥如今都在翰林院任职,咱们邢家可是地地道道的书香世家!这底蕴,深着呢!要认真论起来,他李家还配不上我的女儿呢!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而且既然那李世子对你并不讨厌,这事儿未必就不能成了!” 邢夫人已经在心中快速盘算起来:如果女儿真的跟李世子成了,两个儿子也能谋个更好的差事,借助李家,自家的门槛也会更高一些!李家底蕴虽不如自家,但却是新贵啊,圣宠十几年而不衰!皇上也很是喜欢李世子,听说宫里两位小皇子也对这位大表哥喜欢得不得了,前途无量啊…… 邢夫人感慨女儿眼光的同时又不由得暗暗懊悔:早知道李家会有今日的权势,当初自己就该把这娃娃亲订下啊!自家可是书香门第,威宁侯夫人没有可能不选择的! “只可惜,如今李世子已经订了亲,这事儿,咱们得慢慢的寻机会了!”邢夫人轻轻一叹,沉吟道:“你两个哥哥与连家的三公子都在翰林院当差,嗯,让他们多跟连家三公子请教请教,跟连家关系熟了,再搭上威宁侯府就容易得多了!等过阵子威宁侯夫妇回京,娘再去拜访一二,今日之事,少不得也要提一提……” 威宁侯夫人如果知道自己未来的准儿媳是如此蛇蝎心肠、心地歹毒,未必还瞧得上眼! 到时候,岂不就是自家的机会到了…… 既然女儿有这般心思,自家又有足够的底气根基配得上李家,且此是有利无害之事,为何不能试一试? 况且,今日女儿落水被那样一个粗人救了,虽说不至于以身相许什么的,到底不好看、不好听…… 听女儿的意思,李世子对此事并不甚在意,而且还对女儿表现得颇为愧疚过意不去,除了他,还有谁是最好的人选呢? 除非,将女儿远远的嫁到京城外去。 可她又哪里舍得? 邢绯儿听得精神一振,娇羞满面的露出一丝笑意。 邢夫人又安抚了女儿几句,这才出去。 邢绯儿躺在榻上,齐胸盖着一条薄薄的杏色绣花绒毯,心中一阵轻松甜蜜。 李世子……小郡主那种刁蛮泼妇,凭什么有这般出色的夫婿? 原本,邢绯儿从来没有想过抢小郡主的未婚夫,可今日落水之后就是因为周瑾玉的一番话,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时,她便心中一动,忍不住暗暗的想:如果,如果是他跳下水救了自己,那又如何? 如果他救了自己,邢家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是肯定要他给个说法的。 后来又看到他会小郡主的千依百顺、坦然维护,邢绯儿心中就再也没法淡定,忍不住有点儿酸溜溜起来。 如果是他救了自己,如果与他因此结缘成了夫妻,他是不是也会这般对待自己?是不是从此之后自己也可以像小郡主那样行事无所忌惮、处处有人护着疼着…… 越想越觉的是,不知不觉就入了魔。 1620.第1620章 风波10 越看李云岳,就越觉得顺眼,越觉得怦然心动。 小郡主一行回了京,进城没多远大家便彼此分开,各回各家。 小郡主同李云岳一路,顺便上威宁侯府去坐坐。 威宁侯府中有专门为她收拾布置的一处院落,指派了专门的丫鬟打理照顾,俨然侯府已经是她第二个家了。 这会儿,威宁侯府中就只有李云岳一个人留守大本营,连芳洲夫妇和另外两个儿子都不在,小郡主心疼未来的夫君一个人太寂寞了,更是往侯府中跑得勤快。 广元帝刚刚登基那两三年,李赋任凭谁明示暗示都没有半点放权的意思,一是广元帝不许,二是他自己不愿。 他虽从未说,连芳洲亦明白,他这么做都是因为自己。 连芳清刚刚当上皇后,本家根基太浅,如果这时候为了避嫌急急放权,连芳清这个皇后的日子必定过得艰难,朝中大臣们未必就不会出幺蛾子。而他,就是皇后的强大支持,有他掌着实权在,谁要想算计皇后,就得认真掂量掂量了。 直到广元帝真正的树立了权威,而连芳清又接连生了两个皇子,除了后宫嫔妃不够多这一点外并无任何可让人诟病指责之处,将皇后的位置坐得稳稳的,李赋才慢慢的退下来,渐渐在朝廷中稀释自己的影响。 如今有连泽、连澈在,兄弟俩一文一武,足以保的皇后不敢叫人轻视挑衅。 广元帝其实并不愿意让李赋退出,对李赋,他从来都没有怀疑忌惮过。 可李赋执意不肯。一来无仗可打了,整日上朝着实无聊,还不如在家里陪娘子呢!二来,外戚势大绝非好事,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皇家、对朝廷。 广元帝今日信自己,明日信自己,后日呢?更远的将来呢?且如此一来必定有越来越多的人依附在门下周围,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股尾大不掉的势力,到那时候,纵然自己不愿意,只怕也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不得不去做。 何必呢?建功立业也建过了,一西北一南海,还扶持了个新君,这辈子仕途上再无遗憾。如今位居人臣,银钱大把,不趁着年轻多陪娘子等到了想陪也动不了了! 况且,治国那一套,他又不懂,何必去掺合? 最后还是连芳洲出了个主意,在五军都督府多设置了一个参谋职位,有职无权,就是挂个名号,有事时可请他去一同参详筹谋,无事时他亦不必去衙门当值。 广元帝一听可行,挂个虚职那也是职啊,便开了金口玉牙答应了。 皆大欢喜。 从此,李赋与连芳洲便逍遥自在出游天下,做如花美眷神仙眷侣去了,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京中。 李云岳七岁之前,出门都带着他们兄弟俩一起,如今李云岳十三岁,老二九岁,两人出门就都不带了,而是带着四岁的老三。 这些年,整个大周就没有两人没去过的地方,还特意去了西北从前李赋打过仗的地方,又回了南海郡几回,随着海船出海,南洋、西洋,更是一去数月。 大房村老家也去了好几趟,把三姑奶奶等给开心坏了。无奈三姑奶奶不肯进京,说还时喜欢家里,连芳洲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去年下半年便是出了海,至今未归,也不知行迹何处。而老二小端午从小跟着母亲身边耳濡目染,对于仕途根本无意,一门心思只想做生意,六岁的时候已经会看账本、算盘打的噼啪响了。而且越长大,这种兴趣就越浓,如今家中生意,倒有一大半都是听他的调遣。 这不,刚过了年,他就带着人赶往山东去巡视店铺去了。 小郡主和李云岳一边进门一边说话,钱管家忽然兴致勃勃的奔上前施礼唤着“世子爷、小郡主!”笑呵呵的道:“世子爷,侯爷和夫人来信了!说是还有半个月就能回京了!” “真的?太好了!”小郡主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叔叔和姨姨出去逍遥这么久,可算是要回来了!钱管家,府中各处叫人好好的检查一遍,该收拾的都收拾布置妥当了,尤其是正院正房!还有,叔叔和姨姨喜欢吃的东西,也都叫人预定采买了,别到时候又来不及!” 显然处置这些事情小郡主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她吩咐得熟溜,钱管家回答得也熟溜,一连声的连连说是。 李云岳许久不见爹娘,心中也十分开心,向来冷峻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道:“瑾瑾说的不错,各处准备好,别让爹娘回来不痛快。还有,给二弟去信告诉他一声。” 钱管家笑呵呵的一一答应,便取出一封信,双手奉给李云岳,笑道:“这是来人让转交给世子爷的信。请世子爷收好!” 李云岳便将信接了过去。 钱管家又转身笑着向小郡主说道:“小郡主恐怕又要辛苦几天了,呵呵!” 小郡主会意,笑道:“姨姨购买的各种货品都先行送到了?” 连芳洲和李赋每次外出游玩,到了一地少不得总要购置些当地的特色产品。横竖两人不缺钱,也不缺搬运工,看中什么便买什么,经常便是人还没回京呢,大大小小的箱子却先回京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正是由小郡主帮着整理收拾这些东西。所以钱管家会那么一说,小郡主又会这么一答。 “可不是呢!”钱管家笑呵呵道:“老奴大略瞧了一眼,三四十个大箱子呢!也不知道夫人又买了些什么宝贝!” 小郡主做惯了分拣工的活儿,况且连芳洲挑选的东西不是极贵重,便是极别致稀罕新鲜,大部分见所未见,她也爱看,每次收拾整理这些东西总是兴致勃勃的。 听了钱管家的话,一点儿也没嫌弃箱子多的意思,反而越发来了兴致,笑道:“姨姨和叔叔有两年多不曾出海远洋了,这一趟自然要多捎带点儿东西啦!看着多,收拾出来就不多了!等各处该分送的地方送了去,剩下的就更不多了!得了,把那些箱笼照旧搬到我院子里放着吧!嗯,我今儿先回去,明儿就过来!” 1621.第1621章 风波11 钱管家笑着应是,知道她必定有话要同世子爷说的,便识趣退了下去。 原本小郡主还想陪着李云岳一会儿的,既然明天要住进来,也不用急在这一时了,说了几句话,便笑着告辞,只说明日再来。 李云岳送了她出门去。 这一收拾整理,就收拾了整整十天功夫,才将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的细细整理妥当。 而在三天之前,小名端午的李云焕得到爹娘要回京的消息也连忙从山东跑回来了。 不过他和大哥不同,大哥看着冷清,话极少,尤其在外人面前,非必要绝不开口,至于敷衍客套什么的,就更别跟他提这个! 李云焕却是放浪无羁,不拘不束,好友遍布京城,三六九教,上中下层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年纪虽小,却是一张笑脸跟谁都能说到一处。 回了京也整天忙个不停,天天都找一拨一拨的朋友出去聚会游玩,在府中的时候极少。 这日小郡主终于从一大堆箱笼中抬起了头、站直了腰,拍了拍手,成就感十足。 忽然心中一动,想着每一回姨姨回来总会给自己带一份大大的礼物,可是似乎自己除了年节、生辰,还没给姨姨送过礼呢! 他们这一次离家这么久回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备上一份礼物? 小郡主勾唇含笑,为自己的这个主意得意了几分。便去花园中练武场寻李云岳,今日就要告辞回府。 李云岳道:“这么快就走?你刚刚整理了那些东西,不累吗?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回。” 小郡主心中存了事儿,而且是讨好未来公公婆婆的大事儿,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去办,哪里还安耐得住? 便摇摇头笑道:“不用啦!等姨姨回来我再过来住几日,在哪里不能睡觉呢?非要在这儿睡!我先走啦!你继续练你的,不用送我啦!” 说着转身脚步轻盈的去了。 李云岳瞧了一阵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好像有事瞒着自己,不由暗暗纳闷:小媳妇这是怎么了? 小郡主回了府,便心急火燎的去问母亲留郡王妃讨主意。 留郡王妃笑道:“你倒越来越有孝心了,还懂得要讨好婆婆!主意不错,可是送什么,我也不知,你自己看去吧!你婆婆府上什么贵重东西没有?要紧的是心意!” 小郡主只好闷闷回房。她当然知道要紧的是心意啦!可是——这不是摸不准什么东西既有了心意,又拿得出手嘛…… 这种事情,又不好拿去跟旭哥哥商量…… 小郡主思虑再三,决定往京城里各处热闹之地逛逛去,没准儿能有所触动呢? 不想,这一逛,就逛出祸事来了。 其实也怨不得她,而是杨文华。 杨文华那日回府,虽然瞒过了祖母母亲,成功的溜回了房间。 可是落水受惊,紧跟着又受凉,到底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哥儿,即便身体比较健康,也受不了这内外夹击,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 将祖母和母亲吓得半死! 又是请太医又是煎药服药,折腾了三四天才算勉强痊愈。 这一来,祖母、母亲松了口气放了心,难免又追究起那日的事情来:不过出去踏青游玩了一趟,若说没发生什么事,怎么可能弄成这样? 婆媳俩先没问杨文华,而是将跟去的小厮什儿、玖儿暗中唤来盘问。 什儿、玖儿虽然受了杨文华的警告不许泄露,可是这两个小小的奴才哪里是杨老夫人、杨大夫人的对手?越是吱唔躲闪只会越引得她们婆媳生疑。 在杨老夫人动了真怒的逼问下,终于将那天的事情竹筒倒豆子的将知道的都说了! 尤其是什儿,那日还平白挨了小郡主一顿教训羞辱,既然事情瞒不住了,便索性添油加醋的说了个痛快,惹得杨老夫人婆媳俩大怒。 再叫了杨文华来,杨文华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只得如实招了! 他和邢绯儿一样,当然不可能自曝其短,说自己的不是,只说一同游湖,一言不合威宁侯府的世子爷就叫人撞他们的船,结果他刚好站在船边,就被撞下水去了…… 至于自己如何强行取了人家的船、如何羞辱人家的侍卫,那是绝口不提的。 把个杨老夫人婆媳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婆媳俩忍不住大骂李云岳和小郡主,威宁侯夫妇不在京城,留郡王夫妇可好好的在呢,便要去找他们算账!为乖孙(乖儿)讨回公道。 还要进宫去向皇上告御状。李世子是皇后的亲外甥,他的父母不在京中,皇后总得帮着主持公道吧? 杨文华当然不愿意她们去闹,本来之所以要瞒着她们,就是怕她们去闹。闹开了,自己绝对讨不了好处! 可他越是这样,杨老夫人婆媳就越是心疼他、越要为他做主:看看乖孙(乖儿)多可怜,受了欺负都不敢讨公道了,可见那李世子是何等的嚣张! 杨老夫人忍不住眼泪哗哗,含泪道:“我的乖乖孙,不用怕!你是皇上的亲表弟,他是皇后的外甥,算起来你可是长辈!他竟敢这样羞辱欺负你,简直是不知尊卑、目无尊长,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哼,我倒要看看,皇上会不会轻易放过他!” 杨文华暗暗叫苦,说来说去,自己费尽唇舌竟是根本阻止不了她们了,不由急躁起来,道:“一点小事又去劳烦皇上表哥,还是告的皇后的亲外甥,何苦呢!这不是存心让皇上表哥难做吗!我说,咱们家今非昔比,又不是姑妈在的时候,你们还是消停点吧!” 这一番话说出来,那是前所未有的,令杨老夫人、杨大夫人婆媳两个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半响回不过神来! 恰好杨大老爷回府,正要过来给母亲请安,在外头将儿子这番话听了个正着。 当下,杨大老爷也吓住了,脚步不由得一顿,听他说完,才哼了一声踱步而入。 若说在这个家里杨文华还有怕的人,就是这个父亲了。 此时见了父亲,哪里还有半点儿刚才理直气壮的样?等父亲给祖母请安后,慌忙恭恭敬敬上前向父亲请安。 1622.第1622章 风波12 杨老夫人犹自气喋喋的向儿子道:“你来的正好!威宁侯府世子和留郡王府的小郡主实在欺人太甚!你可知前几日咱们文华病成那样,就是拜他们所赐,这口气不出了,老身可咽不下!” 前几日这个儿子生病,母亲和妻子焦心焦急,连带着府中各人也不得安生,陪她们折腾得人仰马翻,此刻听母亲这样说,不由一顿,看向儿子:“真是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文华下意识一怯,缩了缩。 “你这是干什么!”杨老夫人见状大为不满,瞪了儿子一眼,道:“文华受了这天大的委屈,又大病初愈,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能给点好脸色吗?非要把孩子吓成避猫鼠儿才甘心吗?” 杨大老爷唯唯含糊陪笑,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镇定,只不过,天大的委屈?大病初愈?这些词儿听着真是不舒坦。 “还不快说?还愣着干什么?”杨大老爷尽量和蔼的道。 “老爷!是这么回事!”杨大夫人生怕儿子不敢说,便帮助他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杨大夫人深知丈夫的脾性,如果不说的足够委屈、吃亏,他是不会帮小儿子做主的,在他心里,横竖这个小儿子做什么都是个错! 于是在说的时候少不得又是一番添油加醋。 见婆婆不言语,显然默许了,杨大夫人精神一振,更是渲染到了十分。 杨大老爷神色平静的听着妻子的叙述,从头至尾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直到她说完,他才轻轻舒了口气,目光沉沉的盯向幼子:“是你娘说得这样吗?” 他手一抬一挥,两条浓浓的眉毛竖起,冷沉的道:“说实话。这种事你瞒不了人,当天去的人不少吧?只要一对质,什么都出来了!别弄得家里人为你讨公道、讨到最后变成赔不是!如果真是那样,哼!好了,你说吧!” 杨文华觉得脊背上两条汗涔涔而下。呃,他怕父亲,真的是有原因的不是吗? “你竟然怀疑文华撒谎!”杨老夫人愤愤道:“他才是你儿子啊,你就这么不信他?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杨大老爷道:“娘,正因为他是我儿子,所以我了解他!撒谎,倒也未必,他说的就算不全是实话,也差不了太多,可是他没有把话说完!原因呢?威宁侯世子我见过,行事比他父亲还要沉稳冷静几分,绝不会无缘无故去撞你的船!你有什么解释?嗯?” “……”杨文华张口无言。 杨老夫人婆媳见他这样,不由得也狐疑起来,紧张的看向他。 杨文华哪儿敢反抗自己的爹?要是敢的话早就反抗了! 爹既然起了疑心,少不得会去自己查证,与其等他查证了再来找自己算账,倒不如这时候说了,就算他生气,也有祖母和母亲在场,多少能帮着抵挡一二不是? 一番计较权衡,杨文华便耷拉着脑袋,吞吞吐吐的将那天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杨老夫人婆媳两个再次面面相觑。 杨大老爷怒极反笑,打了个哈哈,道:“娘,夫人,你们听见了吧?哈哈!我就说呢,他什么时候懂得息事宁人了?你们帮他出头他反而千方百计拦着,还说出那么冠冕堂皇的话来!原来如此啊!杨文华,你越来越出息了啊,连你祖母、你娘都敢欺骗,险些又酿成一场风波,让我们杨家丢脸!那留郡王府、威宁侯府,是那么好惹的吗?你可真是胆子不小啊!” 杨老夫人未免又心疼起来,便道:“好了老大,你也别再教训他了!要我说文华也没做错什么,不就是教训了她几个奴才、要了条船吗?至于这么大火气,把人家的船都撞翻了!这要是谁真个冲撞了他们,是不是就该要杀人灭口了啊!也忒毒了些!他们好好的,遭了什么罪?可怜我的文华,落水吃了那样苦头,又病了这些天,我家文华,确实受了委屈了!” 杨老夫人说着眼眶中隐有泪光,忍不住又气恼起来。 杨大老爷气得肝疼,张了张嘴,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母亲这是什么歪理?到了她嘴里,都变成把船撞翻了!他知道她是心疼孩子,可是,有这么心疼的吗?她这是害了他啊,偏偏她自己半点也没有这个自觉! 今日如果不是自己凑巧来了,凑巧听到这些话,没准老娘和夫人就真的气势汹汹杀奔留郡王府找人家要“公道”去了! 可如果闹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公道”在人家那边,那会怎么样?自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皇上念着先头娘娘的情分虽不会怎样,心中必定会不痛快。再有皇后,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岂不会恼火?枕头风吹的多了,总会见效的! 等到有一天先头娘娘的情分被消磨光了,自家还有什么可依仗? 过了气的外戚,跟人家正当红的外戚相比,能比得过人家吗? 杨大老爷只觉得心里头一阵悲凉和无力,这个道理他跟母亲、夫人根本就说不通!她们只知道宠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娘您就惯着他吧!他如今一天比一天大了,你再这么惯着他,总有一天惯出祸事来!”杨大老爷不悦道:“别动不动就拿皇上说事,姐姐十来年前就不在了,这情分还能剩下多少?这小子若再不争气,把这点情分也耗光了,就等着吧!” 杨老夫人愤愤道:“还不是你没用?你若给皇上身边送个可心意的,封妃封嫔,这情分不就连上来了?” “这主意您想都别想!”杨大老爷连连摆手,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满朝文武谁不知皇上疼宠皇后,这些年宫里除了淑妃和莲嫔、王贵人,你看看有过哪个新人?不死心的人多了,结果呢?咱们家别凑上去讨这个没趣!” 杨大老爷实在觉得在这里坐着憋闷的慌,简单再说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去。 临走前深深瞟了儿子一眼,本想当场将他拎走教训一番,转念一想这样肯定不行啊,母亲和夫人肯定又哭闹哭诉个不住,懒得添那个烦! 便独自走了。 1623.第1623章 风波13 然而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杨文华这个不肖子呢?到底将他狠罚了一顿,禁足、抄书、背书,手掌心还挨了十下戒尺。 十下戒尺杨文华可以不放在心里,然而像他这种人,禁足七天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还要抄书、背书,那简直就是无上的酷刑! 心中对李云岳和小郡主的恨未免又更深了一层!将这一切都怪在她们的头上! 重获自由后,心中愤恨的杨文华便立即将自己的报复计划施展开来,命人在留郡王府附近盯梢。 这日小郡主带着青竹、青花出门,杨文华立刻就纠结了一批流氓混混跟了上去。 小郡主这日要去逛逛琉璃厂,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那日忽然想起准婆婆不是在收藏各种古钱币吗?若能给她淘弄到几枚她没有的,岂不是又文雅又合了准婆婆的意了? 小郡主打定了主意,便兴冲冲的直奔琉璃厂而来,打算挨个一家家的看过去,顺便向店主打听打听。 她只要东西,价钱什么的,完全无所谓! 她哪里知道,她在各家店铺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杨文华却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躲藏在她的身后。 这条街十分繁华热闹,而且进进出出都是有钱人,不好下手干什么。杨文华只当她来逛街,买好了东西自然就会离开,到时候自己再伺机动手! 不料这混账蛮丫头逛起来没完没了,他的腿都跟得酸了,看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却根本还没有逛够!天知道她还要逛多久! 杨文华低声咒骂几句,索性不跟了!命人弄来了纸笔,略一思索,摸去笔锋横横竖竖的写了几个字:故友相见,请来胭脂巷子尾。 胭脂巷子,就是这旁边的一条狭长的巷子。弯弯曲曲的,走到头,就十分偏僻了。 干大事嘛,总得在偏僻的地方才行! 那死丫头仗着有人撑腰天不怕地不怕的,杨文华有八成把握她一定会去! 就算不去,下次再找机会便是了!那死丫头横竖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杨文华命人将信给小郡主送过去,自己就带着一干无赖混混赶往胭脂巷尾布置埋伏去了。 小郡主收到这样一封没头没尾、稀里糊涂的信一下子就给搅糊涂了,故友?什么故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 青竹、青花很不屑,与她一起讥诮嘲讽了一番。 两人也不过比小郡主大上两三岁,都是淘气好奇的年纪,此事如何能不探一番究竟? 小郡主当下古钱币也不急着找了,一挑眉道:“走!瞧瞧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故友这么大的架子!” 青竹、青花还有什么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主仆三人很快就到了胭脂巷尾,四下里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岂有此理!竟敢捉弄本郡主!要是让本郡主逮着了是谁,看不剁了她的手!”小郡主十分恼怒。 “哟,小郡主就是小郡主,好大的威风呐!动不动就要剁人的手!”杨文华阴阳怪气的从旁闪身出来,带来的人早已断了小郡主主仆三个的后路。 “是你!”小郡主一怔,怒道:“是你捉弄本郡主!”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副模样杨文华只觉得心里痛快极了!得意洋洋的道:“是又怎样?你咬我呀?” “你!呸!”小郡主双手叉腰啐了一口,冷哼道:“人不跟狗斗!本郡主懒得跟你计较!” 说着便要转身走,她还有要紧事要做呢! 十一二个小混混无声无息闪身出来,不怀好意笑嘻嘻的拦住了她们。 青花、青竹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站着没动。 小郡主大怒,猛的转头瞪着杨文华喝道:“姓杨的混蛋,你什么意思!” “哼!”杨文华冷冷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愚蠢!小爷倒要看看,嘿嘿,你成了小爷的人,你那旭哥哥还要不要你!哈哈,哈哈哈哈!” 杨文华那冷厉的目光中,只有恶意的痛快,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盯着小郡主,仿佛盯着盘中餐、笼中鸟。 “你——”小郡主雪白粉嫩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这种话真正是该死! “姓杨的!本郡主一定要杀了你!”小郡主气急败坏尖声大叫道。 就算杨文华什么都没有做,单凭这话,她就绝对不会放过他!青花和青竹也气得柳眉倒竖,面若寒霜。 杨文华双手叉腰,与小混混们哈哈放肆大笑起来! 他痞气十足的笑着,那双眼睛故意肆无忌惮的在小郡主身上打量着,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嗤笑道:“这种话不能乱说哦!等你成了小爷的人就不会乱说了,不然小爷死了,你不就成了寡妇嘛!” 小郡主气得浑身乱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着杨文华恨不得一顿暴打! 杨文华重重一哼,蓦地收起嬉皮笑脸,咬牙切齿冷笑道:“周瑾曦,要怪就怪李云岳那混蛋!谁让你是他的未婚妻!所以,活该你倒霉!跟她客气什么?都给我上,把她抓住小爷重重有赏!” 这些小混混都是京城里的地头蛇,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郡主?那又如何?京城中破落宗室称为郡主的多的去了!杨文华出得起价钱,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当下发一声喊,气势汹汹的齐奔上来要抓小郡主。 青花、青竹一声长喝,双双挺身而上,与那些混混们缠斗起来。 小郡主身边服侍的,怎么可能没有几个会武的? 小混混们措手不及,一时大乱。 趁着这乱,小郡主一溜烟冲出了包围圈,也没看方向,见前方有路便狂奔而去。 青花、青竹双拳难敌四手,对方这么多人,在这狭窄巷子又施展不开,傻子才不跑呢! “岂有此理!你跑不掉的!”杨文华气急败坏,招呼了什儿、玖儿发足狂追。 他就不信了,小丫头的体力难不成比他还好? 还真别说,小郡主平日里虽然爱看李云岳练武,兴致来了还会缠着旭哥哥教她一招半式。不过,那都是闹着玩儿的,所以她连花拳绣腿半吊子都称不上!压根就是一纯玩票的! 1624.第1624章 风波14 平日里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哪里有过这样玩命儿狂奔的经历? 没跑多大会儿,就感觉呼吸不畅,心跳剧烈,双腿也酸软了! 速度减缓,回头一看,杨文华主仆三个的身影越来越近,小郡主呼呼的喘着气,连骂都骂不出来,连忙又跑。 背后传来杨文华得意的大笑声,显然是预料到了她已经力竭。小郡主又惊又怕又气又急,偏巧脚下一个不稳又被石子给绊了一下,“哎哟!”一声重重的往前摔了出去! 钻心的刺痛从膝盖传来。 挣扎着根本站不起来,这下子,连一步都跑不了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文华主仆越来越近。 小郡主跑得脸蛋通红,惊惧之下泪水涌了上来,死死的咬着唇。 杨文华主仆三个终于跑了上来,将小郡主团团围住。 杨文华也累得够呛,双手叉腰哈哈哈一通大笑,气喘吁吁、得意洋洋的居高临下道:“你跑呀!有本事、再跑、给、给小爷看看呀!小爷倒要瞧瞧你还能跑多远!” 说毕,又是一阵畅快的大笑! “姓杨的,你敢对我无礼,旭哥哥不会放过你!我爹我娘也会把你抽筋剥皮!”小郡主骇得脸色苍白,咬着牙道:“别以为你是皇上的表弟我爹娘和旭哥哥便会害怕!谁也救不了你!” 杨文华又是一阵大笑,冷笑道:“别人救不了我,可你能救我呀!到时候我就是你的丈夫,你不救我难道想守活寡?哈哈哈,你以为,到了那个时候,李云岳还会要你?” 杨文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小郡主虽然还小,也不一定要圆房啊,只要看光了她、摸光了她,那还不是等于是自己的人了吗? 到时候,威宁侯府自然不会再要这个儿媳妇!李云岳,哈,他都有点等不及看他气急败坏、伤心痛苦却无可奈何的表情了! 而留郡王府,那留郡王妃就算再泼辣、再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木已成舟,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爽啊,这等于狠狠的给了威宁侯府一记耳光! 杨文华嘿嘿的笑着逼上前来,小郡主下意识往后挪,背后是墙,她身子一僵,死死瞪着杨文华。 杨文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突然伸手在她俏生生的小脸蛋上摸了一把,吓得小郡主大声尖叫。杨文华主仆顿时全笑了起来。 小郡主眼见无路可逃,绝望之下反倒生出一股力气,秉着报一点仇是一点的心思,她冷不丁抓住杨文华的胳膊,对着他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 杨文华猝不及防哪里想得到这丫头这么泼辣?哈哈的大笑声瞬间变成了惨叫,拼命的甩手挣扎。 小郡主一咬得手哪里肯放,被他挣扎得脑子发晕眼冒金星也不放,反而更加用力了! 口中的血腥味她根本无暇顾及,然而杨文华不能不顾及啊! 钻心的痛、撕心裂肺的痛、无以形容的痛!杨文华惨叫得嗓音都变了调,泪水都呛了出来。 “死丫头!放开!你给我放开!”狂怒之下杨文华用力踹了小郡主两脚,小郡主呼一声痛,被他踢得身不由己往旁边跌去。 吓懵了的什儿、玖儿慌忙上前扶着杨文华,“少爷,您没事吧!” 小郡主努力想要站起来逃跑,无奈跌出来的时候好像扭了扭脚,一点劲儿也使不上,这时才惊觉满嘴的血腥味。 她恶心得作呕,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大声的叫着“救命!救命!救命啊!” 杨文华痛得眼泪哗哗的,手腕背上赫然一圈完整的牙印,深入皮肉,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死丫头,可真够狠的呐! 还没疼缓过劲儿来,就听到小郡主在那狂呼救命,又气又恨忍着疼大叫道:“不用管我!快去把那死丫头拿下!快去啊!把她的嘴给小爷堵上!” 什儿、玖儿也知道虽然这位倒霉催的小郡主挑选的逃跑路径越跑越偏僻,然而谁知道大白天的会不会有人啊? 要是突然冒出几个人来被人给看见,总不是好事。 两人答应着,忙不迭的奔过去要拿下小郡主。 小郡主挣扎大叫,使出浑身力气尖叫挣扎,一时半会儿什儿、玖儿还真没那么容易让她就范。 “给我住手!住手!”一名男子又惊又怒的声音响起,如暴雷在耳边炸响! 什儿、玖儿下意识颤了颤,一抬头看见来人,唬得脸色惨白,受惊的兔子似的迅速回头,将同样吓得脸色发白的杨文华架着狂奔而去! 这位爷的武功,没见识过也听说过,那可不是唬人的! 小郡主眼泪汪汪的看着来人走过来,在自己面前蹲下,不等他开口,猛的扑进他怀中抱着他,哇哇大哭道:“呜呜呜,你来了!幸好你来了!小端午……” 李云焕嘴角抽了抽,虽然他虚岁才十岁,可是也算是老江湖了,可不可以不要叫他小时候的小名啊! “没事了,没事了!”李云焕拍了拍小郡主的背后,忙道:“小嫂子你不要哭了,杨文华那个狗杂种!他娘的,回头老子把他大卸八块!” 小郡主呜呜的从他怀中坐起来,掏出帕子擦着眼泪,听见这话便抬起头恨恨道:“不用你!我要旭哥哥剥他的皮!” “对对对!还有大哥呢!”李云焕连连点头,大哥知道这事儿,肯定会气炸了肺!杨文华那小子,倒霉是注定了的!幸亏今日自己从这里抄近路,不然还真是—— 李云焕气极,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杨家么?好像有不少的田庄店铺啊,不弄得他们倾家荡产穷成乞丐,他李云焕三个字倒过来写! “嗯,”小郡主点点头。 李云焕便道:“这里不宜久留,小嫂子,你的脚有没有伤着?咱们先出去吧!” 小郡主为难的道:“我,我的脚好像扭了一下,你扶我起来试试看。” 李云焕与她也算是一起长大,彼此间就跟亲姐弟一样,并无什么忌讳,说了声“好”就将小郡主扶了起来。 1625.第1625章 风波15 小郡主这才觉得膝盖痛、胳膊痛、手痛、肩膀痛,到处都痛,她忍不住又涌上了泪,死死咬牙忍住,等见了旭哥哥,哼! 试着动了动脚,小郡主道:“有点疼,不过,能走。” “那就行,咱们走慢点!”李云焕笑了笑,便扶着一瘸一拐的小郡主离开。 出到大街上,叫了马车,直奔威宁侯府。 威宁侯府中众仆人见到小郡主的狼狈样,还受伤了,无不大吃一惊! 不用李云焕吩咐,早有人飞奔去后花园练武场禀报李云岳了。 小郡主坐在花厅中,叫人给自己洗脸、将头发弄了弄,还没有来得及上药、换衣裳,李云岳就来了。 百无聊赖坐在一旁的李云焕跳下椅子叫了声“哥!”。 李云岳望了他一眼,他笑眯眯道了声“我出去了!”就开溜了。 李云岳气势凛然,神色可怖令人不敢直视,一旁伺候的丫鬟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无声的威压袭来,手脚一时都不知怎么放了。 “都下去。”李云岳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丫鬟们却如逢大赦,忙不迭的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旭哥哥!”只有小郡主从来没有把他的脸色当一回事,这次也是一样,小嘴一扁,叫了这一声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李云岳上前,眼底划过浓浓的心疼怜惜。 他的小媳妇他从来都舍不得说一声重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小郡主抬起袖子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气恼道:“那个该死的杨文华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呜呜,旭哥哥,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李云岳眸底寒光乍盛,道:“那日游湖吃了亏,他一定是在报复我。”看向她,语气不自觉的变得温柔:“你以后出门小心一点,多带几个人在身边。报仇,哼,我不会放过他的!” “嗯!”小郡主点点头,破涕笑了笑。 旭哥哥说不会放过他,那就一定不会放过他,杨文华那个混蛋,就等着吧! “脚受伤了?”李云岳将她打横抱起:“我们去上药。” 小郡主面上微红,心中却是一甜一暖,乖乖的缩在李云岳怀中嗯了一声。 李云岳将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的放在软榻上坐好,取了药膏,净了手,将她的腿抱在怀中,小心将鞋袜褪下,低声道:“我帮你揉开,不然会痛很久,有点痛,你忍一忍。” 饶是与他平日里亲近惯了,可还是头一次把自己的脚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他的眼前,小郡主的脸红得变成了个苹果。 待要拒绝吧,旭哥哥又是好意,而且,又不是外人,也只好忍着羞怯,轻轻点了点头。 李云岳此时倒是什么别的邪念都没起,看到那雪白纤细的脚踝赫然红紫了一圈,既怜惜心疼又满是愤怒,一言不发的小心翼翼为她擦抹着药膏,将那皮下的淤血揉开。 果然有一点点痛,小郡主龇牙轻轻抽了口气,眉尖微蹙。 李云岳立刻停了手,看向她。 “我忍得住,旭哥哥!”小郡主忙展眉甜甜一笑。就算再娇气她也知道旭哥哥这么做是为她好。 “嗯,”李云岳道:“太疼了就叫我,我再慢一点。” “好!”小郡主脸蛋红红的不敢看他。 将淤血揉开,用干净的棉布擦拭干净,李云岳又为她涂抹了一层别的药膏,随后用洁白的纱布一层层的将她的脚踝包裹了三四层,小心的打了个结,将她的脚轻轻放在榻上。 李云岳不禁一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她的脚,洁白小巧,纤细可人,莹润如玉,脚形优美,浅浅的弧度十分漂亮。修剪得十分光滑的小小的脚趾甲呈现漂亮的粉红色,还有那小小的五个脚趾头,圆润可爱如五粒豌豆,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 顺着脚踝往上,小腿肌骨匀称,修长纤细,增一分减一分皆逊色,同样莹白如玉的肌肤,纤纤动人。 李云岳一时看呆了眼舍不得挪。 小郡主原本不知,待察觉到,俏脸生晕,桃腮隐红,脸颊发起热来,小小的脚丫子轻轻踢了他一下:“旭哥哥!” 李云岳这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 小郡主看他忽然显得有点儿呆傻的样,不由“扑哧”一笑,之前的尴尬羞怯反倒消失了,娇嗔道:“快点帮我把袜子和鞋子拿来啊!” 叫了好几遍啦你都没听见…… “啊?哦、哦!”李云岳脸上疑似生起一抹红晕,慌忙将她的鞋袜给她。 小郡主本来还想叫他帮自己把鞋袜穿上的,可是看着他的尴尬窘迫仿佛有点狼狈恨不能落荒而逃的样子,又不忍心再捉弄他了,便接过鞋袜老老实实的自己动手穿了起来。 别的地方,都是一些挣扎的时候带起的掐、抓淤青,基本上现在都不疼了,偶有一两处疼的,就算不抹药,过两天也会好了。 小郡主便没再上药。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这休息,我去叫人取了你的衣裳给你换,哦,要不要沐浴?” 虽然她这会儿是在他的房间中,李云岳可丝毫没有觉得自己问这些话有什么不妥。 当然,小郡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便是了! 她心中生出大大的满意,甜甜一笑,点头道:“好,在旭哥哥地盘上,我听旭哥哥的!” 李云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那你等着,我去叫人!” 小郡主慵懒的躺靠在榻上,望着这熟悉的旭哥哥的房间,一颗心总算是彻彻底底的踏实了下来。 在旭哥哥这里,她很安全!便是天塌下来,她相信他也能保护得了她的周全。 旭哥哥,从来都没有令她失望过! 之前不久在那小巷子里的一幕,仿佛梦境般的遥远而不可及。 可那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的事实! 小郡主下意识的双手抱在胸前生生打了个冷颤,该死的杨文华!她要是放过他,她就不是北国公主的女儿! 1626.第1626章 风波16 不一会儿,丫鬟们抬着热水、毛巾、花露、换洗衣裳等物鱼贯而入,小郡主看了看脚踝处李云岳才刚刚帮她包扎好的伤处,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摸了摸,竟有点儿舍不得。 “算了,我现在不想沐浴,更衣吧!”小郡主笑道。 尽管她便是让旭哥哥重新帮他包扎一次旭哥哥也不会拒绝的,可是,想起他刚才的温柔怜惜,她还是舍不得。 丫鬟一愣,也知这位未来的世子夫人一时一个主意惯了的,倒也没多言什么,含笑答应,便有人上前服侍她更衣,其他人仍旧将洗浴用品弄了出去。 一时更好衣,一名小丫鬟进来微笑道:“郡主,世子爷说,您在这儿好好睡一觉歇一歇吧!他已经吩咐厨房做饭,等您醒来就能用。世子爷已经差人去留郡王府报平安了!” 小郡主“啊!”的一声一拍脑门,笑道:“还是旭哥哥想得周全,嗯,我知道啦!你们下去吧!” 青花、青竹就算打不赢那些混账混混,想要脱身却是不难。 看到她逃了,她们绝不会跟那些人纠缠个没完。 找不到自己,她们自然就会回府,如果回府了不见自己回去,肯定不敢瞒着爹和娘! 到时候,爹和娘不急得翻天才怪! 小郡主却不知,李云岳派人去留郡王府,除了告诉岳父岳母她在他这儿之外,还请岳父岳母稍安勿躁,这个仇留给他来报! 留郡王和留郡王妃知道小郡主在威宁侯府果然放下了心,然而听了青花、青竹的禀报又气得暴跳如雷! 留郡王妃大骂不已,若不是留郡王拦着,立刻便要带人打上杨府去了。 竟敢如此辱及她的女儿,真当他留郡王府好欺负不成! 听了留郡王拿李云岳的话劝阻,留郡王妃又转怒为喜,哈哈笑道:“这个女婿咱们是找对了,知道为瑾瑾出头!哼,女婿既然有心,那我就暂时先等着好了!杨文华么?哼,夫君,回头你叫人把他捉了扔相公馆里去!混账东西,我的女儿他也敢打主意!姑奶奶久不发威,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前叫唤啦!” 留郡王脸颊肌肉狠狠的抽了抽,他的郡王妃脾性还是那么暴烈如火啊! 不过,他喜欢! 他娘的杨文华个混账东西,敢欺负到他女儿头上,就该让他尝尝那种滋味! 留郡王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咱们先看看女婿怎样报这个仇!杨文华那小子,他死定了!” 小郡主留在威宁侯府,用过了晚饭李云岳亲自送她回留郡王府。 第二天,李云岳下了张帖子差人给杨文华送了过去,约他茶楼一叙。 杨文华哪儿敢去见他?昨日失败之后回府,越想心里便越不安起来,深悔自己不该太早把老底抖出来!起码也要等那死丫头真正落到自己手里再说啊! 这下子好了,羊肉没吃着反惹了一身骚! 那死丫头回去添油加醋的一哭诉一告状,自己该怎么办? 好奇的拆开请帖,杨文华手一抖就将那请帖给扔了出去! 茶楼一叙?傻子才会去! 接连三天,杨文华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哪里也不去,闷是闷了点,可眼下还有什么说的? 闷也总好过被人狠狠的修理啊! 李云岳那小子,看着不言不语,其实就是个疯子! 那日游湖,不过言语之间有所不合罢了,那小子竟然将自己弄到了水中大大吃了一番苦头,这回——他不会想要了自己的命吧? 杨文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连连摇头,不,他不会的!他不敢的! 自己好歹是皇上外祖家的亲表弟,他绝对不敢那么嚣张的! 杨文华挺了挺胸给自己打气。 忽然又想,万一,他来阴的呢?万一他来阴的,自己岂不是更冤枉憋屈了? 杨文华无计可施,只得垂头丧气的继续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杨老夫人和杨大夫人见了大喜,大赞他“乖,大了变懂事了!”一高兴赏了他好些东西——倒是意外之喜。 只是,父亲那怀疑的直勾勾的眼神,着实令人心里疙疙瘩瘩的。 这是第四天晚上,杨文华没精打采的照例天黑不一会儿便回房间上床睡觉了。 不知怎的,今晚,他的心里没来由的有点烦躁,不踏实。 预感成真。 刚刚躺下闭上眼睛,便感觉脖子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抵住,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别乱动,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是刀锋!锋利的刀锋! 冷嗖嗖的感觉从脖子一直传到心底,杨文华身子一僵,慢慢睁开眼睛。 昏暗中,对上一双黑漆漆、冷冰冰的眸子,便是一颤,暗暗叫苦! 李云岳来了!这厮竟然、竟然摸到他府中来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杨府,你敢对我怎样,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杨文华眼睛一眨不敢眨,嘴唇轻松,颤声说道。 李云岳不屑,道:“那又怎样?” 杨文华一怔。 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呢?这厮就算这会儿将自己了结了,再悄无声息的离开,神不知鬼不觉,爹娘又能如何? 别说绝不可能想得到凶手是他,就算想得到,也没有证据啊! 杨文华绝望了,索性豁了出去,冷哼道:“没错!就是小爷干的你又怎样!哼,小爷还没怕过谁!来啊,有本事给小爷来个痛快!” 李云岳哪里有闲心同他作口舌之争?瞥了他一眼,除了不屑还有“你很无聊”的意思,匕首轻转,手柄处用力在杨文华脑门上干净利索的一敲。 杨文华眼皮翻了翻,双眼一闭,顿时晕死了过去。 李云岳提着他衣领,轻而易举便将他提了起来,借着夜色遮掩,避开府中下人,很快就来到了杨府花园最偏僻的西北角。 杨文华那日不肯赴约,这两三日李云岳可没有闲着,更没有把他忘记了。 而是往这杨府中踩点,路径娴熟于心,今晚才付诸行动。 目标,他早已挑中了,是这一片花木中间一株极高的杨柳树。 1627.第1627章 风波17 李云岳把杨文华拖到那暗夜中如鬼魅般的高高的杨柳树下,将人弄醒。 杨文华慢慢睁开眼睛,似是脑子还有点发懵,还有点不太习惯眼前的黑暗,揉了揉眼睛四下望望,“啊!”的一声惊叫起来,抬头瞪着李云岳。 “你,你想干什么!”杨文华又惊又怒,声音发颤。 他哪里会想得到李云岳胆子这样大?在自己家中待着都不安全,他能不怕吗! 李云岳眸光灼灼,暗夜中冷清如寒星,冷冷的道:“为瑾瑾出一口恶气。” 杨文华顿时语塞,瞪着李云岳说不出话来。 他是小郡主的未婚夫,找自己报仇一点也不奇怪!求饶?这种事他杨小爷做不出来,而且,就算他肯求,人家肯饶吗? 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杨文华舌头打结,结结巴巴道:“你、你要怎么出气?” 李云岳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放心,你作恶未遂,我不会取了你的性命!瑾瑾当时逃脱了,最应该感到庆幸的不是她,而是你,不然,我会把你弄到小倌馆去,让你生不如死。” “你!”李云岳说得平平静静,却蕴含着凛凛杀机,听得杨文华心中一紧。 李云岳的话,不容置疑。想及此杨文华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李云岳看了他一眼,再不说话,而是将旁边地上的绳子拿起来,要绑杨文华。 不等杨文华挣扎,李云岳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的好,不然只会吃更多的苦头。” 杨文华一僵,果然再不敢动,呆呆怔怔的任由李云岳不紧不慢的将自己五花大绑。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杨文华实在是想不透他将自己弄到这儿来绑起来是想要怎样为小郡主出气,因为摸不着底细,所以心中的不祥感越来越强烈…… 李云岳没有理会他,见将他绑得足够牢固结实了才罢手。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小毛巾,揉成一团,就在杨文华直勾勾瞅着他的眼神中将那团成团的小毛巾塞进了他的嘴里。 等杨文华反应过来时,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他又气又急又恼又恨:邪门了!这小子到底练过什么邪术?刚才怎么不知道反抗! 杨文华圆睁双目瞪着李云岳。 李云岳牵着绳子一头,手腕一抖就将他送地上拉了起来,在腋下一夹,纵身跃上那高高的杨柳。 带起的疾风席卷而来,钻入鼻子、眼睛,贴颊而过,身体疾迅往上,四下空空没着没落,杨文华一颗心也呼咻呼咻的往上窜、再窜,直窜得他七晕八素、晕头转向! 脸上早已骇得雪白没有一丝颜色,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满是惊恐,心怦怦狂跳。 如果此刻不是被堵住了嘴巴,他早就失声尖叫。 李云岳站在最高的一处树桠上,背后贴靠树干站立着,不屑的瞟了一眼全无人色轻颤不已的杨文华,手腕一扬,手中绳索搭在树干末梢,杨文华被扔出去的同时他亦纵身跟上,手下速度极快,将那绳索牢牢的打结系在了树干上,杨文华呢?就被这么悬空吊在树枝上。 杨文华如同一截木头似的在空中荡来荡去,带动柔软的树枝晃动不止,那种销魂的感觉非亲历不能言说万分之一。 他唬得魂飞魄散,喉咙里惊恐的呜呜几声,随即眼皮一翻,昏死了过去。 李云岳展开双臂,如大鸟般纵身从树上跃下,轻轻落地,抬头瞟了一眼那半空中荡来荡去的一截木头,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杨府。 第二天,李云岳没有去花园练剑,而是穿戴整齐的坐在书房里看书。 当宫里的小太监前来传旨说皇上、皇后传召时,他仿佛早在等着,连衣裳都不必换,起身就可以走。 刚刚起床的李云焕撞见,大感奇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本上去道:“大哥!皇上、皇后好好的这时候传召哥哥做什么呀,太奇怪了!”李云焕道。 李云岳瞧了他一眼,道:“多嘴。”便继续往前走。 李云焕眨了眨眼睛,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挠挠头,满是困惑。 出了门,那传旨的小太监方才一个箭步上前,凑近李云岳小声低低道:“世子爷,杨家老夫人和大夫人进宫寻皇上哭诉了。皇后娘娘让奴才转告世子爷,万事有她,世子爷不必害怕。” 李云岳心中一暖,笑了笑,向那小太监点点头道:“嗯,姨母有心了!” 进了宫,直奔乾清宫。还没上那汉白玉的陛阶呢,李云岳凝神敛意倾听,便听到殿中隐隐传来老妇人的哭诉声,挑了挑眉,从容而入。 偏殿中,广元帝和皇后连芳清端坐在上,杨老夫人坐在左下手首位,杨大夫人侍立在她的身后。婆媳两个淌眼抹泪、眼眶红红的。 见了李云岳进来,如同见到了生死仇人,那目光朝他恨恨瞪过去,恨不能在他身上捅出个大窟窿来。 连芳清俏脸微沉暗暗有气,冷冷睨了那婆媳俩一眼。 阿旭的脾性她这个做姨母的和皇上都很清楚,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整治杨文华。相反,那杨文华虽然小小年纪,但在京城中的名声谁人不知? 她们这护短也护得太过了吧! 李云岳看也没看那婆媳俩一眼,上前跪下向广元帝和连芳清俯首叩拜。 参见请安的话他都还没说出来,杨老夫人便凄惨的叫了声“皇上!”颤巍巍扶着儿媳妇的手站了起来,哭诉道:“皇上!您可要为老妇做主呀!李世子跋扈猖狂,竟使那般下作手段摆布文华!可怜文华那孩子被他吊在树上整整一夜啊!浑身淤青,两边脚踝还被他扭伤了,嘴里塞着布团,连声都哭不出来啊!可怜那孩子今儿放下来,骇得魂灵儿走了大半,脸色白得慎人,半条命都没了呀!多心狠手辣的人呐!皇上不严惩他,老妇也不活了!”说毕大哭。 杨大夫人想起儿子那副样子,心中一酸,也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1628.第1628章 风波18 别说连芳清脸色越发不耐,广元帝也露出几分不耐烦来。 当初,先帝为东宫挑选太子妃,可是费尽了周章斟酌。 太子妃家世清白、人品端庄这是必然要求。然而为了防止外戚坐大,先帝有意挑选那在娘家地位一般、与父母兄弟并不过于亲近的女子。 这样,太子妃将来成了皇后才不会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如何提拔娘家、照顾娘家,而会更多的为自己的夫君、儿子做打算。 杨老夫人对太子妃这个女儿正是如此,她更疼的,是自己的儿子。 加上广元帝从前只不过是个皇次孙,杨老夫人有自己的孙子疼宠,对于外孙,也没那么感冒,而且两个外孙,她理所当然的会更疼已经立为皇太孙的长孙殿下,广元帝那时候在她心中,就是个光会调皮捣蛋胡闹的小孩。 是以广元帝跟外祖家其实感情并不深厚,特别一想到东宫惨死,而杨家无声无息没有半点表示,广元帝心中对他们就更没剩下多少感情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母妃的娘家,而母妃又已经不在,厚待他们聊以慰寄对母妃的思念,他根本就不会加恩杨家。 这也是杨家两位老爷夹起尾巴做人,在他面前谨言慎行、并不敢仗势欺人的缘故。 可偏偏杨老夫人、杨大夫人却看不明白,总觉得自家是皇上的嫡亲外家,如今先太子、先太子妃、皇太孙都不在了,自家才是皇上最最亲近的亲人啊,所以皇上理所应当跟自家最亲。 可是事实上皇上最亲的是连家、李家。 达不到心理预期,杨老夫人心中多多少少存有愤懑不平的怨气,背地里大家抱怨连家、李家也是这个原因。 如今终于有了个光明正大挑衅李家的机会,她如何肯放过? 婆媳俩一合计,生怕儿子反对,瞒着他一早就进宫来向广元帝哭诉、逼着他严惩李云岳了。 在李云岳到来之前,杨老夫人已经向广元帝哭诉了好几遍了!试问广元帝听得怎么能不烦? 这倒也不是杨老夫人有意的,只是人上了年纪一来变得更嘴碎,二来记性又变得不好,一遍遍的说着说过的话,自己还无所察觉,只好惹人心里厌烦了。 可她毕竟是自己母亲的母亲,是嫡亲的外婆,就算心里再厌烦,面子上也得过得去呀。 广元帝只得温言安慰道:“外祖母不要哭了,朕不是已经将李世子传召来了吗?朕这就问个清楚明白!” “皇上!”杨老夫人心中略感欣慰,却是不依不饶的道:“事实已经明摆着了,哪里还需要再问!李世子仗势行凶,心狠手辣,请皇上严惩!” “旭儿,你先起来!”连芳清见这老婆子倚老卖老哭哭啼啼的纠缠个不停,外甥还跪在地上呢,便冷不丁的插口,和颜悦色的看向李云岳。 广元帝也忙道:“先起来吧!起来回话!” 李云岳恭声应“是”,站了起来。 杨老夫人婆媳脸色微变,总算忍了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盯向李云岳的目光,不用说是绝对不善的了。 杨老夫人冷冷一哼,盯着李云岳冷冰冰道:“昨日晚上,是不是李世子进了我杨府迫害文华?当着皇上,李世子说一句吧!”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说道:“昨晚是我教训他了!” “皇上,您听见了吧!”杨老夫人不等李云岳说完迫不及待打断了他,尖声愤愤道:“他亲口承认了,请皇上治他的罪!” “杨老夫人,”连芳清当了半天锯嘴葫芦终于忍无可忍了,淡淡道:“皇上既然传召了旭儿来,是非曲直自然会亲口问个明白!杨老夫人连这半点儿功夫都等不及了吗?这般咄咄逼人,这是要逼迫皇上吗?既然如此,还来找皇上做什么主啊,老夫人自己做主便是了!” “你!”杨老夫人气了个倒仰,气急败坏道:“是非曲直?李云岳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是非曲直!皇后娘娘分明就是偏袒!皇上,您要给老妇人做主呀!皇上,文华他冤啊!” “够了!”连芳清一声厉喝,冷冷道:“这里是乾清宫,不是杨府!你面前的,是大周的皇上、皇后!老夫人一而再的倚老卖老、撒泼撒赖,是想干什么?怎么?杨家要拿捏皇上、拿捏本宫不成!不然,让你杨家的人来坐金銮殿,如何?” 杨老夫人脸色一白,下意识一怯。杨大夫人更是心跳如鼓、面如土色,双脚一阵软绵无力差点儿要站不住。 见广元帝脸色沉静一言不发,并没有半句呵斥皇后,杨老夫人又气又急又惊又怒,又悲从中来、大感委屈:如果女儿还在,他必定不敢如此对待自己这个长辈,老婆子可怜啊…… 杨老夫人心中愈加悲愤难言,胸腔闷堵,几乎忍不住冲动要继续大闹。到底她还没有糊涂透顶,见广元帝不帮着自己,也不敢太过造次。 连芳清又道:“偏袒?旭儿来了之后,本宫可偏袒过他半句?若说偏袒,老夫人才是偏袒!本宫行事,不是老夫人可随意指责的,这一次本宫不跟老夫人计较!” 杨老夫人气得眼前发黑,喘息也粗起来。 广元帝轻咳一声,温言笑道:“好了好了!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了!呃,外祖母,清儿脾性耿直,说话是直来直往了点,不过她没有恶意的,就事论事而已!外祖母快坐下、坐下吧!” 杨老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又抖了起来,不由抬头看向连芳清就想要说上几句找回场子,不想恰好对上连芳清那肆无忌惮瞪过来的飕飕的目光,心中一凛,竟不敢再言,只得向广元帝道了谢,任由儿媳妇扶着自己重新坐下。 广元帝看了依然绷着脸色满满不悦的连芳清,其实他很想让她也说句服软的话哄一哄老人家,毕竟,这是母妃的母亲啊! 可看到她的脸色立刻果断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1629.第1629章 风波19 算了!安抚的话自己一个人说就好了!外祖母年纪大了,就有点犯糊涂,让清儿堵一堵她也好,不然,指不定哪天惹出更大的麻烦事儿来…… “旭儿,究竟怎么回事?说说吧!”广元帝暗叹,问向李云岳。 “是,皇上。”李云岳拱手微微弯腰行礼应声,便将事情一五一十二弟说了起来。 广元帝听得心头火起,脸色极为难看:不消停呀!那个混蛋,竟然连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也敢打主意! 留郡王夫妇的掌上明珠,威宁侯世子的未婚妻,皇后的准外甥媳妇儿! 无论哪一个身份单独拎出来,都不是谁轻易可打主意的!何况她是三种身份合一而有? 当真活该! 连芳清也怒火中烧,冷冷盯了一眼面色大变的杨老夫人婆媳,微微冷笑。 到了这会儿,就算她们肯息事宁人,她还不肯了呢! “这、这不可能!文华虽然胡闹,那也不过是公子哥脾气,京城里哪家高门贵族的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等长大些自然也就懂事了!若说斗鸡遛马、跟人喝酒打个架都是有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去招惹留郡王府的小郡主呢!绝不可能!” 杨老夫人满口否定,李云岳却没有说话。 连芳清道:“杨老夫人问过杨文华吗?可不可能,恐怕不是杨老夫人说了算吧!这种事,若不属实旭儿何至于就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喝酒打架、肆无忌惮惯了的,胆大包天做出别的事情来又有何奇怪?哼,李家的准儿媳他也敢动,旭儿略惩小戒,真是便宜他了!” “一定是误会!”杨大夫人心中暗惊,看到儿子被折磨成那副惨样,她和婆婆心中悲愤之极,哪里还来得及问他什么? 况且他那副样子,魂魄都快唬得没了,哪里又还说得出来? 两人气忿忿进宫哭诉求皇上做主,哪里料得到这背后另有隐情? “皇上,文华绝不敢如此!”杨大夫人忙道:“对了,臣妇想起来了,前阵子他们彼此之间就有矛盾,说不定文华在街上偶然碰见留郡王府小郡主,一言不合又闹了不快,结果就被李世子将事情故意说得严重了!” “对!定是如此!”杨老夫人面色冷冷,道:“李世子因此便认定小郡主受了文华欺负,使出如此狠毒手段整治文华!” 连芳清道:“此事要查也容易,最简单的,把文华传来当面对质,他未必就有胆量撒谎!” 广元帝点点头,正要命人去杨府传旨,杨老夫人急忙道:“不行!皇上,文华那孩子吓得魂魄出窍,又发起了高热,这会儿哪里出的了门!” “既如此,朕命人彻查。”广元帝淡淡道:“在此之前,外祖母先请回吧!有了结果,朕再派人知会你!” 杨老夫人一僵。 她今日进宫满腔愤懑的控诉委屈,如何肯甘心一无所得的就这么罢了? 她根本就不相信李云岳的话,而是认定儿媳的话才是真相。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自家孙子调戏了小郡主那又如何?小郡主那不是有惊无险、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可是自己的孙子呢?却被李云岳整治得这样惨! 一想到孙子在那高高的树上就这么吊了整整一夜,想到早上他被救下来的时候那张白得不见血色的脸、那发直愣愣的眼神,那身上深深浅浅的绑痕,还有那脚踝处的红肿紫淤,她的心就痛得一抽一抽的。 狠,真狠呐!那姓李的小子真狠! 这么想着,杨老夫人眼泪又簌簌的滚落了下来,凄然一笑,抬头道:“皇上,文华那孩子,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该受那样的罪呀!皇上!您没看见那孩子的样儿,如今就跟死了大半似的,自被救下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那眼珠子一动也不动,浑身的伤啊!皇上,那是老妇的亲孙子啊,老妇不为他讨个公道,叫老妇心里如何过得去!” 杨大夫人亦掏出帕子默默拭泪,婆媳两个好不凄惨。 广元帝听得心中也有几分不好受,微微偏头看了连芳清一眼。 连芳清依然是满脸的冰霜,越发看这婆子不顺眼:刚她还说呢,这会儿又来了!倚老卖老上瘾了是不是! 且不论她的话可信度有几分,即便真是如此,杨文华也是活该!咎由自取! 难道因为小郡主侥幸逃过一劫,他杨文华的罪就可以全当没发生过吗? 她的孙子是人,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人了? 如果小郡主真的被那禽兽不如的狗东西给害了,这就是一辈子的事!她那样的性子,还不知会怎样呢!旭儿呢?又会怎样? 两个小的痛苦,两家的父母难道心里会好受?便是她这个姨母、这些亲人会好受? 他既然有心害人,就没什么资格喊冤装无辜! 也只有他这种一无是处的软货脓包被吊了一夜才变成这种死样子,换了个人顶多受点儿罪,何至于此? 哼,你说我家旭儿心狠手辣,我还说你孙子不中用呢! 还口口声声“讨个公道?”哈!什么是公道?向着她杨家的才是公道吗! 连芳清向广元帝道:“皇上,不如先派个御医上杨府去看看究竟情形如何了吧!若是能说能哭,不妨把人接进宫当面说个清楚明白,也省得过后麻烦!” “皇后这是何意?”杨老夫人吸了吸鼻子,道:“皇后是怀疑老妇人说假话吗?” 连芳清浅浅一笑,道:“杨老夫人误会了!或许老夫人关心则乱,看错了眼、下意识往严重里想了也是有的!再说了,此一时彼一时,没准这会儿好了许多呢?让太医去瞧瞧,大家都放心,有何不好!” 广元帝也忙劝道:“外祖母,无论如何,眼下文华早点儿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朕这就命人传太医去诊断诊断!他好了,外祖母也安心不是!” 正这时,得到消息急急赶来的杨大老爷在外求见。 广元帝神情明显一松,大舅是明白人,他来了就好了! 1630.第1630章 风波20 杨大老爷下朝回到家中,得知母亲和妻子瞒着自己进宫找皇上哭诉去了,吓得不轻,连忙急急赶了来。 好好的一个儿子变成那副模样,作为父亲他也很心痛、很愤怒,但他更加明白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如果不是他惹了人家,李世子那样性情的人会大费周章的来教训他?恐怕他送上门去人家都懒得理会他呢! 急急来到乾清宫,在殿外恰好听到母亲那番心疼、悲愤、无奈而悲凉的话,不禁亦心中悲凉,眼眶都湿润了! 做祖母的,有几个不疼孙子?母亲没有错,错的是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没有教育好儿子,才会让他自己遭罪不算,还要连累得老母亲也跟着伤心!不孝啊! 进了殿见过广元帝和连芳清,广元帝便笑道:“大舅舅来的正好!想必大舅舅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是,臣,听说了……”杨大老爷神色复杂的瞟了神情淡然的李云岳一眼,心中没来由的就有点添堵。 自己的儿子再该死该打,那也是自家的事!倒看不出来,他小小年纪,竟有那般手段,真正是——不愧是威宁侯夫妇的儿子! “凡事有果必有因,杨大人未必一清二楚来龙去脉,旭儿方才说了,本宫再给杨大人说一遍吧!”连芳清微微一笑,便将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 杨老夫人冷着脸,一旁瞧得气闷。 刚刚自己那一声情并茂的哭诉明显打动了皇上,今日就算不能逼得皇上严惩李云岳,至少得迫得他低头。 不想,好巧不巧就这当口老大却找来了,皇后又这么一打岔,之前的话头哪里还能接得上? 自己总不能再哭诉一次吧? 杨大老爷听得无地自容,不用问他就知道,肯定是自家那混账小子又在外头闯祸了! 怪不得这几天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连门口都不踏足,母亲和妻子还一个劲的夸他长大了、懂事了,原来如此啊…… 留郡王府没有找上门就该谢天谢地了,谁知她们竟还要讨什么公道! 然而,方才母亲那番话对杨大老爷的冲击是相当大的,况且又是在皇上皇后面前,又当着李云岳的面,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败退,自家岂不是颜面扫尽? 杨大老爷想了想,便躬身道:“臣教子无妨,愧对皇上!臣的儿子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来,臣惭愧!幸好,不曾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伤害!幸好!然而就事论事、一事还一事,李世子要为未婚妻出气虽情有可原,可夜探臣的府邸,此事是不是该给臣一个交代?” 这话一出,众人皆怔。 杨老夫人虽然很不满意儿子不为孙子出气,但是皇后的态度那么坚决,皇上又并不向着自家,这个愿望显然是很难实现了!既然如此,儿子的话倒也不失为迫得李云岳低头的一个有力筹码。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就是要看到李云岳低头!看到威宁侯府的人向她杨府低头! 广元帝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杨大老爷这话不错,无论如何,李云岳私自夜探朝中大臣的府邸,不但触犯律法,而且犯了大忌。若不加惩处,旁人有样学样,又该如何处置?若不处置,岂非人人自危?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杨老大爷已经替儿子认了罪了,之所以没有说什么上门赔罪的话,也是为了小郡主好。 若这一上门,事情必定会被大肆渲染,到时候恐怕没事都要被人编排出什么事来,对小郡主的名声只有害而无利。 “大舅舅所言有理,”广元帝叹了口气,道:“旭儿,你纵然为未婚妻出气心切,也不能如此莽撞行事!就算有再大的气,做法却是不对的!朕念你情有可原,且大家好歹又都是亲戚,朕也不罚你别的了,给杨大人陪个不是,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杨文华的事你也不许再问!大舅舅,你看这样如何?” 杨大老爷当然是不满意的,但皇上明显偏帮,且谁叫自家儿子不争气?倒不如卖了皇上这个面子,皇上心里过意不去,自然会高看自家几眼。 念及此,杨大老爷便点点头,拱手道:“皇上都这么说了,臣自是情愿的!只要李世子肯道歉,此事,就此不提便是!” 连芳清咬了咬唇,睨了广元帝一眼,俏面含霜,忍了忍,终究什么也没说。 姐姐、姐夫离京,自己这个姨母连亲外甥都保护不住,如何对得起姐姐? 一群大人逼着旭儿道歉,好大的面子! 杨文华那混蛋,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谁知,李云岳态度恭敬,说出来的话可是一点也不退让。 他道:“皇上,臣没错,臣不道歉!” 他虽无官无职,但已是广元帝册封过的威宁侯世子,在广元帝面前称一声“臣”亦合乎身份。 杨大老爷冷笑,杨老夫人婆媳怒目,广元帝也一时有点下不来台。 广元帝看了连芳清一眼,想让她帮忙说话,连芳清心中暗乐,压根就当没看见他的眼色。 李云岳道:“臣没有窥探杨府,臣只是去找杨文华出这口气。臣给他下了帖子请他出府把事情了结了,是他自己龟缩着不肯,臣这才上杨府去找他!皇上、杨大人,臣如果真的想要窥探杨府,就不会在他面前露出面目,你们也是发现不了的!” 广元帝叫他一番说辞差点没给气笑了,皱眉道:“就算如此,可你此行仍是不该!旭儿,你必须得道歉!” 不过是道歉而已啊,道了歉,这件事就此了结,岂不是好?那杨文华被那样整治,广元帝想象着,都觉得身上有点凉飕飕的不寒而栗,他那么可怜,旭儿你道个歉有何不可? 谁知,李云岳却是个认死理儿的执拗性子,他犯起执拗来,连芳洲尚且都奈何不得他唯有服软投降,何况旁人? 李云岳想也没想很干脆的道:“臣没有错,臣不道歉!皇上要如何惩罚臣,臣都认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道歉,不行! 1631.第1631章 风波21 杨大老爷勾了勾唇无声冷笑,静默垂手站立一旁,仿佛事不关己。 杨老夫人本想说什么,可是被儿子瞟了一眼,顿时又闭上了嘴巴。 他两个不做声,杨大夫人就更加不可能做声了。 连芳清也装傻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广元帝倒是很想说什么,可是,他没辙了! 李赋、连芳洲家三个孩子,旭儿跟他的关系比那两个都亲近。 当年在南海郡的时候,他和连芳清两个哪天不陪着旭儿半日?他是真心把他当做亲人晚辈来看待的。且当年为了讨好连芳清,他可没少“巴结奉承”、可着劲儿的夸赞旭儿,又教了旭儿许多话让他跟连芳清说。 这些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情意,都是抹不掉的。 如今让他真的板起脸来教训这个晚辈,他还真的有点抹不开脸。 可君无戏言,话已出口,杨家的人又都在这儿,他堂堂天子,还能反悔不成? 这小子,还真是倔啊!除了道歉,任凭责罚? 广元帝脸色一冷,冷冷道:“既然如此,便到殿外跪着去!不到天黑不准起来!” “臣遵旨!”李云岳没有半句多话,拱手领旨就转身退了出去。 殿中有一瞬间的异样寂静。 在这异样的寂静中,广元帝非常清晰的感觉到了来自身旁的自己的皇后的冷意,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偏头飞快瞟了她一眼,她眉目低垂,神色淡淡,无一异样。 “外祖母、大舅舅、大舅母回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广元帝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开口。 “皇上——”杨老夫人还想再说,虽然看到李云岳被罚跪殿外,可是他竟然拒绝向杨家道歉、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对这惩罚的接受半点儿抵抗的意思也没有,那副坦然、淡然、心甘情愿的神情,令杨老夫人非但没有满意,并且更加不满意了。 就好比一拳出击打在了棉花里,对手根本就不在乎! “是,皇上放心!”杨大老爷一听要坏事,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飞快的打断了杨老夫人的话,恭声道:“此事就此了结,再不会提!” “嗯!那朕就放心了!你们都回去吧,朕有点累了!”广元帝立刻接口下了逐客令。 他也很怕这位夹缠不清的老祖母。 怨不得老人家都喜欢倚老卖老,因为这是他们最大的本钱,谁也不能不买账啊! 杨老夫人见他话说到了这一份上,心里虽然不痛快,也不好再留,只得忿忿告辞。 退出乾清宫时,狠狠瞪了一眼跪在门口的李云岳。 李云岳身姿笔挺,目光微敛望着前方,对他们三人浑若不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终于把该走的都送走了,搅合了半天脑子都晕乎乎的。 广元帝舒了口气,转头笑着叫“清儿!”便要伸手去握连芳清的手。 连芳清同时起身抽手避开了他,微微屈膝施礼,瞧也不瞧他淡淡道:“皇上您忙着,臣妾告退!” 再不理会他,转身便走。 广元帝一滞,苦笑着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去。 出了乾清宫,经过李云岳面前的时候连芳清停下了脚步,看向李云岳,动了动唇,最终却是轻轻一叹。 李云岳抬起头,冲她笑了笑,道:“姨母,我没事的,您别担心!” 连芳清心里更难受了,勉强亦笑了笑,柔声道:“好孩子,都怪姨母不好,没能护着你!意意思思就行了,不用这么认真,若是累了就坐一会,便是起来也使得的!” 李云岳又道:“多谢姨母!” 连芳清苦笑了笑,叹息着离去了。 他口中虽说着“多谢姨母”,但连芳清知道,他也仅仅是这么说而已,即便是广元帝叫他起来,不到天黑他也绝对起来的,偷工减料的小动作他也绝对不会做的。 连芳清回到坤宁宫,便冷着脸吩咐:“本宫累了,要休息,任何人也不准放进来打扰本宫!记住了,是任何人!” 鲜儿等面面相觑,赶忙答应。娘娘好多年都没和皇上闹别扭了呢…… 她挑了挑眉,又道:“大殿下呢?叫他带着二殿下去乾清宫陪陪他们大表哥!顺便——算了,就这么去吧!” 原本她想说,让他们顺便带点儿点心茶水过去,最好再带个厚软的跪垫。 转念一想,这些东西那倔强小子不用说肯定是一样都不会接受的,也就没有吩咐了。 坐在暖阁中,连芳清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恼火。 她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杨家那位外祖母? 前些年找过皇上好几回想要将杨家的女儿塞进后宫真当她不知道吗? 更好笑的是她怀孕的时候居然还说怕她闷了特意送了杨家两位姑娘进宫陪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还用她说? 这也就罢了,她是为她杨家打算,她也不跟她计较。 可是连家、李家哪儿招惹他杨家了?在人背后说的那些闲言碎语虽看在她一把年纪疯言疯语的份上懒得搭理她,可终究听了那些话令人心里头不痛快。 恶心人啊! 还有每次进宫见皇上,望着皇上那眼神、说话那语气、以及那样的笑容,好像不那样就显示不出来她是皇上的外祖母似的! 而对于她这个皇后,她向来是不正眼儿瞧上一眼的。行礼之后便一个劲温和慈祥的含笑同皇上叙家常,压根不搭理她这个皇后。 偶尔她搭个皇上递来的话,她立刻又抢过话头。 这宫里是自己当家,皇上是自己的夫君,她这么做又能怎样呢?跟自己在皇上面前“争宠”? 真是可笑! 后来,她再进宫拜见皇上,连芳清就懒得出面了,她看自己不顺眼,自己还懒得搭理她呢! 今儿倒好,自己的孙子倒护短,要拿旭儿做筏子!哼,这事儿没完!姐姐、姐夫就要回来了,杨家,等着吧! “清儿、清儿!”隔着门听到广元帝的声音,连芳清心中不由更添一把无明业火,扭头充耳不闻。 她就知道那些奴才们一个二个都是废物! 1632.第1632章 风波22 其实她真是冤枉了鲜儿等人。 广元帝权威日重,发起怒来便是淫浸了几十年的老臣都不敢直面,何况是后宫的宫女太监们? 宁儿、鲜儿等人又不是连芳清,广元帝如何能买她们的账?脸一沉呵斥两声,宁儿、鲜儿等就不敢再动,只得乖乖的放行了。 不过,连芳清也知道宁儿她们是拦不住他的,她那样吩咐,只不过是表示了自己的态度罢了!所以,她进了暖阁,就毫不犹豫的将门给从里头关上了。 “清儿,”广元帝苦笑道:“你能不能先开门,放朕进去?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连芳清重重一哼,哪里理会他! 广元帝又拍了拍门,回头一瞟,见宫女太监们都识趣的远远的退了开去,便陪笑道:“清儿,你不能怪朕啊!当时那种情形下,朕也不能不这么说啊!谁知旭儿他——” 话未说完,门“哐啷”一声粗鲁的从里头打开,连芳清柳眉倒竖、杏眸圆睁,怒道:“你说什么?怎么?你还怪旭儿不成!哈哈!不知道?旭儿是什么脾性你会不知道?你分明故意挤兑他!什么道歉、什么赔不是,我看这就是个幌子吧!你其实本意就是想罚旭儿跪!” 连芳清越说越委屈,眼眶一红,哽咽道:“旭儿他多冤啊,瑾瑾是他未婚夫,他们两个从小便这般要好,杨文华那混账东西猪狗不如,竟敢打瑾瑾的主意,怎怨得旭儿恼怒?教训教训他怎么了?他们杨家的人就这么矜贵、我们李家、连家就活该低他一等了?我告诉你周琰,这件事没完!杨家,哼!” 广元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半响无言以对。 跟女人拌嘴,似乎从来就没有几个男人能赢过,皇帝也一样,尤其还是个怕老婆的皇帝。 连芳清见他无言以对,心中更觉伤心!姐姐待自己多好啊,可是他们夫妇不在京中,自己这个妹妹竟然连他们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受那杨家的鸟气,真是气煞人了! 广元帝长长叹了口气,他也郁闷啊! 他真不是存心要罚旭儿,他也很喜欢旭儿的,可是,当时话赶话,他只想着只不过口头道歉而已,旭儿是晚辈,况且夜探旁人府邸着实犯了大忌,大家各说两句好话就过去了,谁知这小子人越长大,那倔脾气也跟着长了! 广元帝觉得自己最冤枉了:这关他什么事儿啊!怎么到了最后是他最倒霉啊,皇后都把他关在门外、还吼他!他图什么呀他! 连芳清见他神情茫然的怔怔出神,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越发气恼,“嘭!”的一声又狠狠的将门关上了,吓了广元帝一大跳,那门差点就撞到他鼻子上了! 广元帝苦笑着摸摸鼻子,得了,皇后还在气头上,自己就算说再多她也不可能再开门的,还是等等再来吧! 广元帝没精打采的离开了坤宁宫,往乾清宫走去。 上了台阶,看到李云岳身姿笔挺、纹丝不动的仍然跪在那里,一个七岁、一个四岁的两个儿子坐在一旁的地上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陪着他,广元帝很有点哭笑不得。 看见广元帝过来了,两个小皇子先后从地上爬起来,笑着叫“父皇”奔向他。 广元帝伸手轻轻揽住他们肩膀拍了拍。 “起来吧,不必跪了!”在李云岳面前停下说道。 李云岳一怔,抬头道:“皇上,这——不太好吧?” 广元帝“呵呵!”笑出声,笑道:“得了,什么好不好的!还不起?” “是,谢皇上!”李云岳不再客气犹豫,谢了恩便干脆利落的起身。 广元帝这才心中一松,他肯起来就好,这样,清儿那里想来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别急着出宫,带你两个表弟上你姨母那儿去用午膳,下午再陪他们,傍晚再出宫!”广元帝又笑道。 李云岳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之前在杨大人母子夫妻面前说了让他跪到天黑,所以天黑才放他出宫呢! 原本他就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当然更不觉得作弊有什么不对了,答应着,便带着两个表弟退下了。 连芳清见李云岳和两个儿子过来了,果然便欢喜了几分,忙从暖阁出来,笑着命快请!吩咐传膳。 “你这孩子,越大脾气倒是越倔了!你这性子啊,迟早要吃亏的!”连芳清一边叫人拿药膏给李云岳抹,一边嗔着责备他。 李云岳一再坚持自己无碍无果,也只好将药膏收下,闻言便道:“姨母,我没有错,我不会向杨家道歉。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杨文华,他是活该!他敢动瑾瑾,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我不把他教训得彻底怕了,他不会死心的!” 连芳清笑道:“罢了罢了!你呀,打定了主意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姨母还能说什么?只是,你这样做,他真的就会死心了吗?” “当然!”李云岳不假思索的道。 这一夜的罪够他受的了,连龟缩在家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他岂能不怕?况且,自己可是对他放了狠话的…… 连芳清有些好奇李云焕何以如此胸有成竹、斩钉截铁,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有他的把握吧? 她便一笑,道:“那就好!能把他教训怕了,这是好事!也是给别的人一个教训!杨家……” 连芳清嘲讽一笑,却不再说了。 几个人用了饭,李云岳便真留在这坤宁宫中消磨了整一个下午,这才出宫回府。 回到府中,就看见小郡主一溜烟从里头奔出来,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漂亮的眸子里汪着一汪水,“旭哥哥,你可算回来啦!你没事吧?膝盖痛不痛?” 李云岳一怔。 上午在皇宫罚跪,下午她就知道了?这消息,传得似乎也太快了点。 看着小媳妇眼泪汪汪满脸的关切心疼,李云岳心中甚是受用,忙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听在小郡主耳中却变成了哄自己好让自己安心的宽慰话。 1633.第1633章 风波23 小嘴一扁,小郡主带着浓浓的鼻音道:“骗人!跪了一天怎么会不痛!杨家的人,杨家的人,哼!我饶不了他们!来我扶你进去,我准备好了上好的药膏,你快抹上。” 李云岳稀里糊涂的被小郡主拉着走,见小媳妇扶着自己那一脸的小心翼翼和生怕自己受不住疼痛的轻缓脚步,心中一软,拉住了她的手臂,俯身低低的说道:“瑾瑾,我真的不要紧!我没有跪多大会,杨家的人出宫后,皇上就让我起来了,我在坤宁宫待了半天,这才回府——” “真的?”小郡主又惊又喜,灿若星辰的眸子向他望去。 李云岳见她神情欢然自己心中也愉悦许多,忙点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瑾瑾,我怎会骗你呢?” “嗯!”小郡主忙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吓死我啦!嘻嘻,我怎么忘了呢,皇后娘娘是你姨母啊,娘娘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嗯!”李云岳亦点头,又困惑的问道:“瑾瑾,你是从哪里知道消息的?谁告诉你的?” 小郡主哼了一声,说道:“杨家的人满京城的嚷嚷,说威宁侯府的世子爷仗势行凶打了他们家的小少爷,被皇上传召至乾清宫怒斥,还要罚跪在乾清宫前整整一天,以儆效尤!” 小郡主跺脚,忿忿道:“混蛋!混蛋!简直混蛋之极!他们故意含糊其辞,光说你打人!可是偏偏,偏偏我又不能辩驳,我,我——” “旭哥哥,”小郡主又难过起来,软软的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杨文华纠结混混调戏她,欲对她图谋不轨,李云岳因此才教训他。 可是此中牵连她的清誉,她如何能够辩白?便是留郡王夫妇也不能以这个理由去找杨府的麻烦! 通常发生了这种事情,假如女方家跑上男方家去闹、去要说法的话,通常都是要逼着男方负责,否则,事情闹开,女孩儿家清誉尽毁,便是男方家道歉赔礼了,又有何用? 李云岳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你是我未婚妻,我当然要帮你出这口气。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那又怎样?” 小郡主一怔,俏脸晕红,眸光水润,在他灼灼眸光下突然感到有点儿害羞,忙不迭避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嗯”了一下,心里甜如蜜糖。 旭哥哥为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她呢! “快进屋,我看看你的膝盖。”小郡主拉着他的手臂,笑道:“我要亲眼见了才放心!对了,姨姨和叔叔已经回来了,等下咱们一起去见他们!” “爹和娘带着三弟回来了?”李云岳一怔之后大喜,眉眼间也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清冽,忙道:“我无妨,我们先去见过爹娘!” 小郡主见他精神熠熠,行动如常并无半点阻滞,这会儿不愿意违逆他的意思,便笑着说了声“好!”,小两口子一起去见连芳洲和李赋。 “爹!娘!”李云岳和小郡主来到上房,见了久别的爹娘心中十分欢喜,放开小郡主的手,恭恭敬敬上前跪下,朝他们磕了三个头。 “快起来!快起来!”连芳洲笑吟吟起身,亲手扶住了儿子将他扶了起来。 这些年过得自由自在,再无烦心事需要操心,就连生意都交了一大半给二儿子,她和李赋天南地北的游玩,心情愉悦,加上保养得当,三十来岁的人看着跟七八年前并无多大区别,气质上却更显出几分成熟的风致。一袭秋香色绣兰花的裙衫用料讲究,裁剪做工精致,淡雅中透着雍容,举手投足自有风韵。 她扶起儿子,端详端详,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眉开眼笑的道:“乖儿子,个子又长高啦!瞧着也更成熟稳重了!我的儿,娘想死你啦!” 李云岳也笑了笑,道:“我也想娘!” 难得他也会说这样的话,众人禁不住都笑起来。连芳洲拉着他坐下,小郡主之前已见过礼,此时笑着打了个招呼,便也坐下说话。 小郡主见他们远途跋涉而归,母子父子间必定有许多私密话要说,自己虽然是准儿媳,实际上已经算得威宁侯府中的半个主子,可到底隔了一层,不一会儿便笑着起身告辞。 连芳洲便笑道:“乖瑾瑾,今日姨姨就不留你了!明日姨姨上你们府上去看你和你娘!又麻烦你帮姨姨整理东西啦!姨姨特特给你留了一份好的,过两日挑了出来给你送去!你有什么喜欢看中的,到时咱们一块去挑!” “嗯!”小郡主甜甜一笑:“谢谢姨姨!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姨姨呢!” 连芳洲听了更是欢喜,又夸赞了她一番,命人送了她出去。 小儿子小名叫小幺,已经睡去了,小郡主一走,屋子里便是他们夫妻兄弟四个主子。 屏退一众下人,连芳洲摊手笑叹道:“旭儿,你可真是给你爹你娘送了好大一份礼啊!这回京还没见着你呢,就先听了你的光辉事迹了!” 李云岳知道瑾瑾和二弟肯定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爹娘,便也没有多做解释,只道:“我没做错,我不准任何人欺负瑾瑾。” 李赋冷不丁的问道:“你是怎么教训杨文华的?” 李云岳看了父亲一眼,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连芳洲目瞪口呆:看着一根筋的儿子,居然也会想出这么损的招? 李云焕下意识往椅子里缩了缩,背后飕飕的发冷:大哥……好凶残! 想想吧,全身被绑成了粽子,吊在四下无着的三丈多高的树枝上,风吹,枝摇,人荡,那滋味,怎一个销魂了得! 哦,还堵了嘴呢,想喊也喊不出来! 李云岳浑然不觉气氛诡异,道:“他敢欺负瑾瑾,我只不过小小教训他一下,要是下次再敢,我更不会放过他!” 连芳洲心中暗叹,这小子,他以为人人都是他呢!对他来说,这的确就是苦头而已,算不得过分。 可是,这么折腾,别说杨文华那种养尊处优、从来没吃过一丁半点儿苦头的纨绔,就是军营里的大头兵也受不了啊! 1634.第1634章 风波24 身体上的痛苦,心理上的恐惧,杨文华没有发疯,连芳洲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李云岳说完问道:“爹、娘,你们说,我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李赋冷笑道:“他动什么不好,敢动你媳妇,吊一晚上而已,便宜他了!” 若是换做是他,谁敢动他媳妇,他会叫他一辈子生不如死。 连芳洲皱眉,说道:“杨家那个脑筋不太正常的老婆子本来就对咱们家各种瞧不顺眼,怪不得会进宫找皇上哭诉!皇上纵使不愿,也不会不给她面子。” 看向儿子,连芳洲道:“皇上怎么说?你真的在乾清宫跪了一天吗?” 有妹子在宫里,连芳洲一点也不相信儿子真的跪了一整天。怒斥?呵呵!这就更不靠谱了,有清儿在,皇上怎么可能会怒斥旭儿。 李云岳微滞,原本他并不想告诉父母真相,知道的人多了,传出去的风险也大。不怕别的,他不想给皇上平添麻烦。 可没想到娘一开口就直截了当问了出来。 根本不用他回答,光看他这迟疑犹豫的样子,连芳洲便抚掌笑了起来,笑道:“看来你姨夫、姨母还是很疼你的!” 李云岳只得老实的交代道:“是,杨家人离开之后,皇上就让我起来了。只是,只是……” 连芳洲笑道:“只是皇上金口玉言,既当着杨家人的面那么说了,回头又给你放水,总是不太好!放心吧,咱们自家人怎么可能会出卖皇上?这件事没有人会说出去的!” “可是外头那些流言——”李云焕“啊!”的一声,气急败坏道:“我明白了!都是杨家人那帮混蛋故意散布出去的!我就说嘛,大哥上午罚跪,下午就满京城嚷嚷得知道了,原来是他们捣鬼!娘,这口气我咽不下!” 李云焕气哼哼道:“我要把杨家榨干,让他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那是自然!”连芳洲笑意盈盈,懒洋洋的道:“杨家那老婆子不就是觉着皇上跟咱们家和连家亲近,跟她杨家不够亲近吗?这些年来,她虽没本事做别的,在背后嘀嘀咕咕也不知编排了咱们多少话,我只当她年老糊涂,从来也不跟她计较,她倒越发蹬鼻子上脸,觉得咱们怕了他们了!这件事你去做,明面上别跟咱们家扯上关系就成!我要他们有苦说不出!” 李云焕精神一振,笑嘻嘻道:“娘放心吧!我保证他们半点端倪都瞧不出来!” “这个没所谓,”连芳洲笑道:“就算瞧出来又怎样?别让人抓到把柄就成了!傻孩子,眼下这种情形,他们家倒了霉,略想一想就会想到咱们家,欲盖弥彰这种事,咱们不屑去做!” 李云焕恍然大悟,点头称是,笑道:“还是娘想得透彻!” 听她母子两个一人一句的算计杨家,李赋倒没什么意见,只是—— “杨家不算什么,可是皇上那里,是不是不太好?” 连芳洲哼道:“皇上也并非不讲理之人,杨家先挑起的事儿,怨不得我们!受他们的恶心话,我也受够了!不出手则已,既然出了手,就不必含糊!” “娘说的是!爹,您放心吧,就是戏弄戏弄杨家而已,又不是要他们的命,皇上哪儿有闲工夫管这种小事!”李云焕又笑道。 把人家家产榨干净还叫“戏弄?”,李赋苦笑,心里不由得替杨家捏了把汗。 连芳洲又道:“不过,眼下有一件更加要紧的事儿要做,那事儿,先不忙!” 李云焕十分配合的忙问何事? 连芳洲冷笑,道:“杨家人散布谣言中伤旭儿,偏这事儿牵扯到瑾瑾的清誉,咱们没法子辩白,更不宜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可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对不对?” 李云焕眼睛放光,连连点头:“娘说的太对了!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娘,你有好办法是不是?” 这一下,就连李赋也不由凝了神看向自家娘子,李云岳也注意起来。 谁愿意平白背着个坏名声? 连芳洲冷笑道:“流言他们会用,咱们就不会吗?咱们还可以用的更好!马上去查杨家人,除了他们府上,还有京城中有些影响力的杨家族人,统统都查个彻底!我就不信了,杨家人没有不干净的!就算真的有,栽我也要把某些事情栽到他的头上!到时候,嘻嘻,我倒要看看杨家会有多热闹!” 李家和连家不是京城本地人,根本没有什么族人,人口极少,且两府素来治府严谨,不像杨家,本地的世家大族,远远近近的族人数不胜数,要抓他们的把柄,恐怕多得两只手都数不完! 到时候所有的阴私事儿被翻出来被人说道,弄得满城风雨,只要略想一想时间差,有心人就能想到杨府是罪魁祸首,会饶过他们才怪! 到那时候,杨家就会成为京城中最大的笑话、最不堪的家族!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说道别人! 李云焕眉飞色舞、神采焕发,一拍椅子笑哈哈道:“好!好!真是太好啦!娘,我琢磨琢磨,回头跟您商量了,我就去办!” “好!”连芳洲笑道:“小端午越来越能干啦,娘可真是享福了呢!” 李云焕一撇嘴,“娘,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端午了?”惹得李赋和李云岳都笑了起来。 连芳洲咯咯笑道:“傻样,当娘的叫儿子小名天经地义,你还有意见?” 李云焕嘴角抽抽,无奈认命。就算他说他有意见,老娘也只会凉凉的加一句“有意见也没有用。” 他还是省点力气吧! 李云焕起身笑道:“爹娘歇着,我这就琢磨琢磨去,嘿嘿!”在娘这里“受了伤”,他总得从别处找补找补,不整的杨家欲哭无泪,他就不叫李云焕! 连芳洲和李赋也没有留他,点点头让他去了。 连芳洲只叮嘱他,要优先的、好好的、多多的“照顾照顾”杨文华,李云焕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笑着答应。 1635.第1635章 风波25 李云岳见二弟走了,便也起身欲退。 连芳洲和李赋相视一眼,便道:“先别急,你先坐下。” 李云岳闻言老实坐下,道:“爹和娘可还有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连芳洲嫣然一笑,随即脸色一凝,正色道:“旭儿,你可知错?” “知错?”李云岳怔了怔,想了想,觉得自己自爹娘离京后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便道:“孩儿愚钝,不知做错了什么,请爹娘明示。” 连芳洲笑了,看向李赋,嗔道:“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他还不知道他错在哪里呢!” 李赋摸摸鼻子,每次都是这样,乖的时候、懂事的时候就是她的乖儿子,闯了祸就是他的“好儿子”了! “不知?”李赋一挑眉,道:“就是眼下!对杨文华这件事!” 李云岳一怔,有点不解的看了爹娘一眼,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要帮他出气,转眼就来寻他的错处,这个,变脸也变得太快了点吧? 不过,如果他们说别的,也就罢了!唯独这件事,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错! “儿子没有错,再来一次儿子也会这么做!”李云岳的倔强性子又上来了。 斩钉截铁,语气坚决。 连芳洲给气乐了,笑道:“阿简,你听听你的好儿子说了什么?他说他没错呢!” 李赋道:“我和你娘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你认为自己没有错,那是你没有想透彻、没有想明白!到祠堂跪着去,什么时候想明白透彻了,什么时候出来。” 李云岳下意识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丝毫没有帮自己说话的意思,便知他二人达成了共识,当下再不多言,应了声“是”,连房间都不回,直奔祠堂去了。 连芳洲愁眉轻蹙,向李赋叹道:“这孩子这破性子,你说可怎么办呢!” 李赋轻轻拍了拍她肩头,笑道:“他还小,大些就懂事了!” 连芳洲轻轻一哼,说道:“他那性子,就是随了你!” 李赋表示很无辜,揽着她笑道:“好娘子,这不是有你嘛!之前怜惜他年纪小,咱们两个都舍不得教导他,如今他长大了,可以随便教了,还怕什么?” 说得连芳洲好笑起来。 两口子离京大半载了,这一回来自然忙个不停,亲朋好友各处拜访邀请赴宴,没有一日空闲。 宫里自然也要去的,广元帝传召李赋说话,连芳洲也去与妹子小聚,少不了都说到李云岳与杨家一事。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了威宁侯府世子因为与杨府的小少爷之间发生了点小摩擦教训了杨府小少爷之后,被恰好回京的爹娘严惩,众人大叹李家家教之严。 广元帝和连芳清都有些过意不去,忍不住为李云岳说好话,李赋和连芳洲轻描淡写的敷衍了过去,对儿子的惩罚却是半点没有放松。 而与此同时,李云焕暗中正在紧锣密鼓的彻查杨家,优先照顾杨府,尤其是杨文华。 在李云岳被罚跪祠堂的第二天,小郡主就知道了。 顾不得准婆婆来府中做客,小郡主求情未遂立即毫不犹豫的直奔威宁侯府。 祠堂那种地方,岂是女子可以随意进去的?威宁侯府中下人们当然会阻拦。 不过,如果她趁人不备偷偷的进了祠堂,那就不是下人们的错了! 看到腰背挺直,跪在祠堂中祖宗牌位面前的李云岳,小郡主叫了声“旭哥哥!”就差点立即要哭出来。 李云岳没有想到她会来这里,惊讶转头,“瑾瑾!” “姨姨和叔叔太过分了,竟然这么罚你!”小郡主上前,在他面前跪坐下,心疼得不得了。 李云岳跪了一晚上,膝盖也有点酸疼,忙扶着小郡主笑了笑道:“爹和娘是为了我好,无妨的!地上凉,你快起来!” 小郡主小嘴一撇,道:“你也知道地上凉呀!你也起来,你不起,我也不起!” 李云岳一怔,轻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有点渴,你能不能给我弄点茶水?” 小郡主眼睛一亮,连忙答应爬了起来,笑道:“那你等我,我很快就来!” “好!”李云岳笑笑,看着她离去。 爹娘让他在祠堂中罚跪,不过是让他在这儿想个明白透彻罢了,茶水饭食并没有少了他的,跪得累了便是坐一会儿也无妨,李云岳虽固执,却不是迂腐之人。 故意让瑾瑾跑腿,只是不想看到她难过。或许为自己做点事,她心情会好受些吧! 没多大会小郡主便返回来了,拎着一个大大的篮子,除了有茶水,还有糕点。 而另一只手腋下还夹着一卷薄毯。 看起来有些可笑,也有些可爱。 “旭哥哥!”小郡主将薄毯铺在地上,拉着李云岳坐下,斟了茶水递给他,笑吟吟道:“我怕你饿着,又从厨房带了些糕点,你尝尝!” “嗯,你也吃!”李云岳笑笑,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姨姨和叔叔到底在搞什么嘛!”小郡主咬了一口马蹄糕,忍不住又抱怨道:“明明是杨文华混蛋!干嘛罚你!皇上还开恩呢,他们却这样狠心!可是,” 小郡主又纠结起来,“姨姨明明那么疼你的……” 李云岳道:“爹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为我好,瑾瑾,你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小郡主怔了怔,“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旭哥哥,”她眼睛突然一亮,道:“要不,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你一个人太闷了,什么时候你出去了,我再出去!” “不行!”李云岳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你一个姑娘家,受不住这里的阴冷寒意,再说了,爹和娘让我跪在这里是要想事情的!瑾瑾你听话,回去等我。等我想清楚明白了,就去看你。” 虽然平日里李云岳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对她千依百顺、无所不从,可是他一旦拿定了什么主意,她却下意识的半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郡主愣了愣,小嘴一撇,只好悻悻然“哦”了一声,闷闷答应。 1636.第1636章 风波26 李云岳在祠堂中一共待了三天,小郡主每天三次给他送茶水饭食雷打不动,威宁侯府上下包括连芳洲李赋夫妇在内,尽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没看见。 三天之后,李云岳终于踏出了祠堂,去找连芳洲和李赋。 连芳洲和李赋相视一眼,欣慰啊!宝贝儿子终于想通了吗? 然而李云岳一开口,就彻彻底底的打破了两人的美好想法! 只见李云岳上前,冲连芳洲、李赋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爹、娘,儿子苦苦想了三天三夜,可是什么也没想出来!儿子,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不知道错在哪里!再想下去也是徒劳无功!请爹和娘指点!” “……”连芳洲和李赋相视一眼,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谁说这小子是个一根筋不会拐弯的家伙?这弯他不但拐了,而且,还拐了老大老大! 连芳洲有种无力望天的感觉。 还是李赋先反应过来,道:“既然出来了,坐下吧!” “是。”李云岳再次施礼,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连芳洲将那纠结的、哭笑不得的、深深的违和感摒除掉,轻轻的舒了口气,温和如水的眸子凝向李云岳,柔声道:“旭儿,你听清楚了。杨文华那个混蛋胆敢打瑾瑾的主意,你教训他为瑾瑾出气,理所应当,这件事情本身你并没有做错。” “可是,”连芳洲顿了顿,接着又道:“在他们手里留下了把柄,这就是你的错!” 李云岳目光闪了闪,眸光低敛,沉默不语。 娘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但是,他还是不认同。 报仇,就光明正大的去报,没有必要藏头露尾! 李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咱们李家的男儿,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你娘并没有让你藏头露尾的报仇,但你的方法不对,原本有十分理,最后只剩下了一半不到!窥探大臣府邸,不但犯罪更犯忌讳,单凭这一点,你便有天大理由也站不住!往后京中再有别的府邸发生这等事,你就是头一个嫌疑人。杨文华那种一无是处的纨绔公子哥儿,哪儿禁得住你那样折腾?这回他没有发疯实属侥幸,如果他疯了,满京城的人会怎样说你?还有,你可想过后果?若不是因此,杨家人又怎么会进宫去烦皇上?因此又连累得皇后和皇上闹别扭!而那杨家,若非如此,又怎会满京城的造谣散布流言中伤你、败坏咱们威宁侯府的名声?这些事,如果你下手之前多想想、仔细筹划筹划,原本可以不用发生!而事后你偏偏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你娘点明了,你反倒牛性子又上来不肯承认!你说说,你可是错了?” 李云岳脸色变了几次,额上微微冒出冷汗,他错了吗?他真的做错了吗? “旭儿啊!”连芳洲轻轻一叹,怜惜温柔的看了李云岳一眼,柔声叹道:“你这孩子啊,性子太过耿直磊落,这是好事,然则凡事过犹不及,你啊,就是这一点上太欠缺了,将来,是会吃亏的!” 连芳洲也觉得纠结矛盾得不得了,儿子是个光明磊落、光风霁月的性子,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做娘的当然欣慰,并且引以为傲。 可是,每一个时代、每一个环境都有其生存法则游戏规则,游刃其中既能保持本性又不为人所算计诟病,绝非易事。 不要求每个人都喜欢你,但也不能太过我行我素弄得人人避而远之吧? 旭儿这般行事只按着性子来,小小一个杨家都能趁机骑上头来挑衅,这还只是小事,以后呢?连芳洲甚至都不太敢想。 李云岳还是不说话,半响方道:“爹和娘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这件事不一样,我不想让瑾瑾受到一丝半点委屈,谁敢欺负她,我便欺负回去!至于因此牵扯上的旁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我所能去解决罢了!” 连芳洲和李赋相视一眼,没辙了。 罢了,他性子如此,往后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会有所改进的。 谁知李云岳又道:“这次的事,我的确有错,我低估了杨家,才会引发这么多事端。” 连芳洲暗暗舒了口气,得了,能得宝贝儿子这么一句话,已经实属不容易了! “你知道就好,往后行事前,多想一想,明明可以避免的麻烦却任由其发生,那也太傻了点!回房休息去吧!瑾瑾只怕一会儿又该来看你了!”连芳洲又笑道。 李云岳微微有些窘,脸上疑似显出一丝红云,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事后,连芳洲和李赋商量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将李云岳打发到西北勇王军中去,隐瞒身份,以一名普通士卒的身份历练三四年。 军营,或许是磨练人的最好的地方。 与勇王联系,取得了他的同意,两口子方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李云岳没有意见。 众人却都哗然了。 在发生了杨文华事件后,李世子就被爹娘打发出京到西北军中去吃苦,京城中无人不赞叹感慨:到底是威宁侯夫妇的儿子!威宁侯府这家教,果然不同寻常啊!这样人家教导出来的孩子,品行上又怎么会有污点呢?纵有,将来也必定会改过的! 毕竟,平心而论,有几人舍得把儿子送到那种地方去? 反观杨家,那杨文华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却是个斗鸡走狗、喝酒打架最爱惹是生非的纨绔二世祖,声名在外! 李世子素来沉稳,既然那般勃然大怒教训他,必定是那二世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怨不得人家李世子! 杨家那点子谣言不攻自破,恨得杨老夫人牙根痒痒。然而自家孙子调戏留郡王府小郡主的事她始终也没敢说出去,一旦说了出去,就等于跟那两家人彻底撕破脸,到时候那两家没了顾忌,报复起来,杨家承受不起…… 这道理不是杨老夫人能想得到的,而是杨大老爷提前再三再四的给她打预防,将事情说得无比无比的严重。 杨老夫人心中权衡一番,不得不勉强听了长子的话! 事情一定下来,出行的日子便也定了,就定在四月初八。 1637.第1637章 风波27 因是去从军,不是享福,威宁侯府中依然一片平静,没有因为此事而忙碌准备。 李云岳只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去拜访几家长辈辞行就可以了。 偏巧之前两日安郡王妃身体不适,留郡王妃和小郡主作为儿媳、孙女自然要过去那边侍疾照顾一二的。 当然,在那边府上,母女两个住的院子都是单门独户,用的人都是自家带去的,一应吃食也都是景嬷嬷等人亲自把关。 除了在安郡王妃那里侍奉,极少往别处去,安郡王妃痊愈、小郡主得到消息时,距离李云岳出发只有两天了! 小郡主呆了呆,忽然扑在母亲的怀中大哭起来。 哭得留郡王妃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安慰。 小郡主拭泪道:“娘,是我害了旭哥哥对不对?都怪我不好!不是因为我,旭哥哥也不会让叔叔他们打发去那么远的地方!娘,你帮帮我,帮旭哥哥求求情,让他留下来好不好?” 小郡主心乱如麻,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之极,旭哥哥要离开京城、离开她了,一去数年,她该怎么办? 没有旭哥哥的日子,她从来没有设想过会是如何!她不愿意面对,不要面对! 留郡王妃叫女儿哭得慌乱,当下连府中都不会,直奔威宁侯府去找连芳洲去了。 连芳洲早已料到她们母女会来,见小郡主为儿子“求情”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握着她的手柔声笑道:“瑾瑾乖,你先听姨姨说。旭哥哥不是去受罪,更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受姨姨责罚,他是去历练!历练你懂吗?等他历练回来,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了,那时,你们两个正好成亲,这样多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对不对?不经历练,无所成就,是杨文华那种孬种!难道你想旭哥哥变成他那样的人吗?” 小郡主一呆,摇摇头脱口便道:“旭哥哥才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留郡王妃听了这番话也明白了连芳洲的苦心,不错,京城这地方只适合养二世祖,要真正的练出一身本事,还得走出去才行! 威宁侯行伍出身,将来子承父业,没有点儿过硬的功夫哪儿成?在京城中,是出不了大将的! 留郡王妃虽然心疼女儿,不舍女婿,但跟连芳洲一样头脑清醒,分得清孰轻孰重。 便也忙笑着劝慰女儿道:“你姨姨说得不错,瑾瑾,三四年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旭哥哥去西北历练,瑾瑾在京城中也有好些东西要学呢,将来威宁侯府可都要交在你的手里,乖,娘的瑾瑾很快就是大姑娘啦,可不能光想着玩儿啦!旭哥哥建功立业,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瑾瑾也要努力,要配得上旭哥哥才行!” 小郡主一下子被母亲的言语刺激,心怀激荡,没来由的感到了几分热血沸腾,不由一挑眉,说道:“我一定配得上旭哥哥!只有我才配得上旭哥哥!娘,姨姨,我听你们的话,我会乖乖的在京城等着旭哥哥回来!我,我,娘,我想陪旭哥哥两天,好不好?” 留郡王妃和连芳洲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笑道:“好好,这有何不可?这两****便住在你姨姨这儿,好好的陪陪你旭哥哥吧!不许哭,不许惹得旭哥哥难过。” “嗯!”小郡主点点头。 留郡王妃独自回府,小郡主当即便往李云岳的院子奔去。 李云岳不在府中,今日进宫辞别帝后去了,连芳清疼他,少不得会留个半天。 小郡主进了他的房间,四下打量,安安静静的屋子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各种摆设整整齐齐。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靛蓝印花的地毯上,越发显出几分静谧。 站在当中,一股淡淡的凉凉的感觉不知从何而发,慢慢的涌上心头,传遍四肢百骸,就连手指尖上,也是微微的发凉。 小郡主的心又变得空落落的起来,有点茫然。 旭哥哥要离开她、离开京城了!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 歪斜着身子靠坐在大大的椅子上,望着前方,望着望着,视线突然模糊起来,眸中淡淡的起了一层薄雾。 姨姨和娘说的没错,旭哥哥是去历练,去长本事,他应该高兴和支持才对!可是,她还是舍不得啊! 舍不得那么久的日子里都见不到他! “旭哥哥……”小郡主低低呢喃,抬手抹去眼中溢出的泪水,莫名的觉得胸闷心酸。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就好像胸口上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 李云岳回来的时候,进屋就看到斜斜靠坐在椅子上已经沉沉睡去的小郡主。 眸光一敛,怔了怔,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朝她走去。 她应该也知道了过两日自己要离京的消息吧? 静静的,而又不必有所顾忌的细细凝视她的眉眼容颜,这几日被自己刻意压制的那种独特的不舍眷恋的情愫悄然抬头:他不舍她! 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温柔。手中紧了紧,下意识的抬起,想要抚一抚她那微蹙的眉心——是因为不舍自己吗? 仿佛察觉到了面前有人一般,小郡主眼皮子轻轻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李云岳吓了一跳,有种被人抓个正着的狼狈,半抬的手仓皇的不知该上还是该下! “瑾——” “旭哥哥!”李云岳的嘴刚刚张了张想要努力的挤出一丝笑跟她说话,小郡主刹那的迷瞪之后眼眸一亮,也不顾自己这歪歪斜斜的姿势有多么的不方便,想也没想就朝李云岳身上扑了过去:“旭哥哥,我好想你!” 李云岳吓了一跳,慌忙箭步弯腰将她稳稳抱住,唇角翘了翘,眼底盛满欢喜,就这么紧紧的抱着她,什么也不说。 两个人拥抱了好一会,小郡主轻轻的从他怀中挣开,仰头看向他。 李云岳的心柔柔软软的,道:“什么时候来的?” “好一会了!”小郡主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也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李云岳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下回你要睡到床上去睡,在这儿容易着凉。” 1638.第1638章 风波28 “嗯!知道啦!”小郡主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坐下,笑道:“明日你可有空?咱们出城去骑马、登山好不好?” “好,明日就去。”李云岳点点头。 小郡主又笑道:“那后天呢?陪我逛街!我想吃杏花楼的糕点、东福兴的羊肉包子、四喜斋的粽子还有上回我们在哪里吃的烤全羊了?再去一回好不好?嗯,连记又出来新样式的钗环,我也想去挑两支呢!” 李云岳始终温柔的看着她,点点头笑道:“好,后天我陪你去!” “嗯!”四目相对,小郡主笑吟吟的,又道:“这两****不想回家,就住在威宁侯府!” “嗯,你想住多久都成!” “你,你可还要去拜访什么人吗?”小郡主纠结片刻,终于问道。 呼吸有瞬间的静滞,李云岳缓缓摇头:“没有,我本来就打算这两日陪着你,瑾瑾!” 尽管两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提离别之事,最终到底还是避不掉! “旭哥哥!”小郡主再忍不住,紧紧抱住李云岳头埋在他胸前,哽咽道:“我舍不得你,旭哥哥!” 李云岳身子微僵,低声道:“瑾瑾,三四年功夫罢了,一眨眼就过去了,等我回来我——” “我娶你”这三个字,到了喉咙口了,却是重似千钧出不了口,李云岳生生的又咽了下去,生硬的接着道:“你等我回来!” 小郡主脸上一热,点点头,几经挣扎脸儿红红的说道:“我当然等你啦!旭哥哥,你不许对别人跟对我一样好!不许多看别的女孩一眼!不然我会伤心难过的!” 李云岳一笑,扬眉道:“当然!除了瑾瑾,旁人算的了什么!” 小郡主脸儿红红,心中却甜如蜜糖。 次日,李云岳果然陪着她骑马出城,谁也没有带,就他们两个人。骑马登山,就在城郊小镇子里用了些饭食,直到落日西沉方才进城。 两个人都没有提后日李云岳要离京的事,小郡主银铃似的笑声不时响起,那如花的笑靥表明着她的欢喜和愉悦。 如果没有每一刻更逼近一分的离别之期,这的确是两个人都玩得十分开心的一天。 第二天,李云岳陪着小郡主,走遍了她想去的地方,陪她吃了她爱吃的糕点小吃和菜肴,挑了她心爱的发簪,还替她簪在了乌油油的发髻间。 淡淡的发香传入鼻端时,李云岳的心也被撩拨得有点儿痒痒的。 盯着她梳成双挂髻的秀发,他忍不住就有点儿走神。三四年……等他回京、再次重逢的时候,她已经是变成一位梳着垂髾、眉目如画的美丽少女了吧? 那样的她……该是多么的风姿动人、清丽妩媚呢? 他突然就有点儿舍不得! 明亮的阳光一点一点的变得淡弱,西边天空铺满大片绚烂的彩霞,红通通的太阳突然绽放万道金光,笼罩之下的天地万物亦随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李云岳和小郡主站在后海边,仰头眺望,不约而同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再见,待何时? “旭哥哥,”小郡主眨了眨水润润的眸子,努力令小脸上的笑容显得自然:“我们回去吧!” 娘昨儿特特的命景嬷嬷过来给她送衣裳,特特叮嘱了她:姨姨他们也很不舍旭哥哥,她不能一个人霸占了。至少,得回去早点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嗯!”李云岳点点头,陪她上了马车。 连芳洲和李赋两口子这些年在外头游荡惯了,其实并不觉得这别离有多难过。 儿子不是小孩子了,该历练的时候就该让他去历练,不然,就是害了他!况且,勇王殿下是交情极深的故友,完全可以放心托付!连芳洲忍着不舍暗道。 李赋就更没什么感觉了,他自己在西北军中待了那么多年,完全不觉得那种生活有多辛苦,儿子起点比自己高,就更不会吃苦了! 他老子都能淡然处之的生活,儿子凭什么就不可以? 这日晚饭,连泽一家子、留郡王夫妇、李云晗周氏一家也都过来了。 人一多,就热闹,小郡主也暂时放开了那一点点的失落空荡。 明日李云岳就要出发,连泽、留郡王夫妇等也没有久留,用了晚饭,表达了一番关切和祝福,便识趣的告辞,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们一家子。 小郡主没舍得走,仍留在威宁侯府中。 连芳洲和李赋其实也没有多少话要对李云岳说,该说的、该交代的都说过了,这孩子武功过人,心智过人,如今边境平定,又有勇王暗中照应,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连芳洲只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另外,被人欺负了欺负回去的时候要聪明点,被人捉住把柄,活该受罚!军法跟普通刑罚可不一样!” 李赋就瞅了自家娘子一眼,点了点头:“你娘说得很是。” 李云焕将他拉到一旁,踮起脚尖扒着他的耳朵得意洋洋的小声道:“大哥放心去!杨家的仇,我和娘很快就会帮你报啦!敢动我李云焕的哥哥,小爷不整得他满门皆臭就不姓李!” 李云岳一一答应。 娘和二弟定要为他出这口气,那就出吧。反正杨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当着人,小郡主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同样含笑说了几句表面客套的话,便各自回各自院子休息了。 明日一早,李云岳就要赶路,自然得休息好。 李云岳与小郡主一同离开,两个人都默默无语。 到了小郡主所住的院子,两个人停了下来,四目相对,心中堵着千言万语,却是怔怔。 “好好睡一觉,明日……明日我早起赶路,你不用再送我了!”李云岳勉强一笑。 小郡主点点头,咬了咬唇,忽然抱了抱他随即放开,轻轻道:“旭哥哥,我等你回来!” 李云岳答应一声,看着她慢慢转身,进了院子,心里怅然若失,又站了片刻,回身离开。 李云岳刚刚躺下没多久,忽然听到轻微的敲门声,猛然睁开了眼睛。 如果不是自幼习武耳力过人,根本不会听到那敲门声。 1639.第1639章 风波29 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什么,李云岳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奔出去开门。 “旭哥哥!”娇俏甜美的声音令他神色一缓,一道娇小的身影便闪了进来。 “我今晚睡你房间!”淡淡的光晕下,小郡主含笑娇声说道。 李云岳心口一热,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小郡主早已咯咯笑着直奔内室扑到他的床榻上。 李云岳不觉莞尔,慢慢走了回去。 小郡主在柔软的被褥上打了个滚,扑在床褥上肘弯支着床双手托着腮,看向走过来的李云岳甜甜一笑,娇小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笑道:“旭哥哥,你现在睡觉可老实些了?” “老实?”李云岳错愕。 小郡主“扑哧”一笑,水汪汪的眸子转了转,眨了眨眼笑道:“就是以前——嗯,好几年以前呀!你忘记啦?晚上你不老实睡觉稀里糊涂都会掉到床下去,嘻嘻!” 李云岳苦笑,自然不会跟她说明真相。 小郡主坐了起来,主动往床边位置移,大方的道:“你睡里边我睡外边,这样就不会掉下去啦!” “……”李云岳只好闷闷“哦”了一声,在小郡主的注视下,上了床榻,乖乖的往里头去了。 湖绿轻纱的帐幔放下,隔离了本就淡淡的光线,四面遮挡的小小空间中,更显得幽暗。 两人并排躺着,不远不近,彼此的长长短短的呼吸声清晰入耳,以及那异样的、陌生的、平日里感觉不到的对方的气息淡淡传来,彼此的心跳,都变得有点奇怪起来。 气氛变得暧昧,两人都感觉到了,一时都不敢说话,便是向来在李云岳面前肆无忌惮的小郡主也突然受了什么限制似的,小小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李云岳突然掀开薄被朝小郡主靠近过去,手臂一伸抱住了她,将她紧紧的抱在自己怀中。 “旭哥哥……”小郡主又羞又喜又有点害怕,小小的身子轻颤了颤,缩了缩。 李云岳突然侧身支起上身放开了她,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在她上方直勾勾的俯视着她。 小郡主呼吸一促,玫瑰般红润的菱唇微张,小鹿般可爱的眸子回视着他,眸光水润,有点紧张,又有点迷茫,略显得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蛋幽暗中亦可见其细腻如瓷,眉目虽未张开,却已显出美人坯子的雏形了。 李云岳瞧着她娇憨可人的样,忍不住就低低的笑了起来,心湖有涟漪一圈一圈的微微荡漾着,如开了花。 “旭哥哥!”小郡主被他笑得突然感觉有点儿羞怯,娇嗔不依,小脸上不由得飞起两朵红云。好在帐子里灯光幽暗,面上微热,却少了几分尴尬。 李云岳又是一阵轻笑,一手轻轻的抚过她的脸颊,温热细腻的皮肤触感极好,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李云岳流连摩挲,心中越发柔软起来,低低道:“瑾瑾,你是我未婚妻,对不对?” 小郡主被他抚摸得一颗心乱糟糟的,又喜欢又害羞,又有点儿害怕,闻言不由得一阵甜蜜,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李云岳呼吸一紧,抚着她脸颊的手力道下意识加重了些,嗓音顿时有点儿黯哑,“瑾瑾……” 小郡主微僵,抬眸凝视他,“嗯?” 忽然两边脸颊一紧,他捧住了自己的脸,来不及说什么,他已俯身下来,吻住了她的唇。 小郡主慌乱羞喜娇吟一声,脑子里乱糟糟混沌沌,身子一僵,却是下意识的伸手圈抱住了他的腰身。 李云岳精神一振,索性整个身子向她压了下来,有力的舌撬开她细白如珍珠般漂亮的牙探入她口中,缠住了她柔软的小舌,吮吻纠缠。 两人的鼻息越来越急促,喷出的气息越来越火热,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小郡主娇吟不已,那软软的声音引得李云岳的吻更加深入,恨不得将身下的小家伙一口吞下。偏这小人儿还不老实,完全没有在撩火的自觉,匀称修长的双腿下意识的磨蹭着,蹭得李云岳血脉愤张,浑身的欲望都在叫嚣起来! 高门大户之家,十三岁的少爷有通房丫头的不计其数,甚至有十二岁便偷尝禁果了的,李云岳自幼习武,体魄健壮,虽从没沾染过什么通房丫头,然而因为自小有个未婚妻,在这男女之情上比同龄人的理解体会要更深刻一些,只不过,没有过实践经验罢了! 可这种事情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哪里需要学习实践?要说水到渠成还差不多! 李云岳猛的推开小郡主,同时往后退了退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全身的血液沸腾着,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更知道现在不能要。 她还太小。 身上一轻,唇舌得到解放,小郡主一怔,娇喘着躺在那里,眸光迷离的看向李云岳,似是不解他为何又放开自己了。 “瑾瑾……”李云岳缓了缓,声音黯哑的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从未有过的酥软酥麻意乱情迷令小郡主四肢无力,如在云间。挣扎了片刻才也坐了起来,眉眼盈盈的点点头道:“嗯,旭哥哥,我,我只嫁给你……” 乌油油的秀发有些凌乱的垂在肩后胸前,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红晕满颊,眸光水润,琼鼻秀挺,衣裳也凌乱了,领口松松的敞开着,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和漂亮精致的锁骨。 娇喘细细,女儿家特有的体香若有似无,纵然帐中光线昏暗,又如何躲得开李云岳的一双眼眸? 他心跳骤然又快起来,慌忙避开目光不敢去看她的胸前,笑道:“睡吧,乖,我不会,不会再这样……旭哥哥不会伤害瑾瑾。” 小郡主却是仰着头含情脉脉道:“旭哥哥,再亲亲我好不好?”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那红润润得有点红肿的唇,垂眸道:“我好喜欢旭哥哥亲我呢!” “瑾瑾!”李云岳不禁低低的愉悦的笑起来,一把抱住她,顺势将她的衣裳扯了扯遮住大片诱人的春光,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勾着她的下巴,俯身又吻了下去。 1640.第1640章 风波30 这一次,两人都没了之前的生涩和慌乱,真正的沉迷其中不愿自拔。 两人从小便是未婚夫妻,从小一起玩着长大的,彼此间熟悉无比,这一层窗户纸一捅破,就别说什么循序渐进了,那感情爆发的速度就跟坐火箭差不多! 这一吻,越吻越甜,越吻越热烈,越吻越如漆似胶、如鱼得水,如果不是因为彼此年纪都还有点小,干柴烈火一烧起来,谁也别想救得了火! 明日,恐怕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就该忙着办喜事了!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美好得如沐春风、甜如蜜糖的夜。 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哪里又少得了增添情趣的甜言蜜语。关系一突飞猛进,所有的东西跟之前就不一样了! 之前两人虽彼此有情,但至少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是含蓄的、矜持的,敞开之后,相拥着甜言蜜语说也说不完,只恨不得这天不要亮了才好! 两人说一阵亲热拥吻一阵,直到下半夜小郡主才受不住困在李云岳怀中沉沉睡去。 李云岳胸腔中充斥着满满的柔情蜜意,温柔注视着怀中熟睡的娇人儿,在她眉眼上、唇上、鼻尖脸颊上轻轻吻了吻,小心的将她放躺下,又迅速躺在她的身旁,侧身向她,理所当然的一手搭在她的腰间揽着她,也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小人儿下意识的往自己怀中贴近过来蹭了蹭,李云岳睁开眼眸低头凝视,笑了笑,将她揽得更紧了。 天蒙蒙亮,李云岳睁开了眼睛,怀中温软的娇躯依然沉浸在酣睡中,他的目光在她的眉眼唇鼻流连而过,恋恋不舍,柔情缱绻,终于无声一叹,轻轻的放开了她,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床、穿衣。 他该走了! 连芳洲和李赋、李云焕一早就起来了,府中大大小小的管事们、仆婢下人们也都起来了,威宁侯府这个清晨显得格外的热闹。然而这种热闹又透出一股浓浓的离别的愁绪,令这份热闹于喧嚣中透着低落。 到底是宝贝儿子要出远门历练,连芳洲纵然事先说得再振振有词、理所当然,临到头来不舍之情可是半分都没减。 没有看到小郡主前来,连芳洲和李赋都是一怔,交换了个纳闷的眼神。 李云焕干脆问了出来:“大哥,小嫂子怎么没来啊?” 因为小郡主最爱粘着李云岳,不见了她李云焕自然而然就问他,完全没有去想晚上他俩又不睡一起、李云岳怎么知道? 以至于心里有鬼的李云岳听了这话脸上立刻飞起一缕红云,有种被人抓包撞破的尴尬,吱唔道:“她……她可能累了,吧!” 李云焕“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连芳洲和李赋这会儿也没心思注意这个,只当昨晚儿子和他的小媳妇说话说得太晚了以至于小郡主这么早起不来,也没多问,只含笑招呼李云岳用早餐。 用着早餐,连芳洲难免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交代了些话,含笑凝眸看着儿子,真是越看,越有点不舍了! 用过早餐,略歇一歇,李云岳便跪下向父母郑重磕了头拜别,又与李云焕辞别,带了包袱,骑马出门。随行的,是李赋亲自挑选的六名新一代亲卫,武艺超群,各有所长,跟李云岳年纪都差不多。 李云岳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回头看了看爹娘二弟,点了点头,回身扬鞭,马儿仰脖嘶鸣,扬蹄飞奔,绝尘而去。 连芳洲怔怔的看着,直到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方轻轻一叹,道:“这家伙就这么走了,我这心里没来由空落落的!虽然他在家的时候吧其实一天也不说几句话,可在与不在,还是不一样的!” 李赋揽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孩子长大了正该历练,这也是为他好!” 连芳洲嗔他一眼,不满轻哼道:“我还不知道呀!可知道是一回事,舍不得是另一回事嘛!到底是我的儿子,我这个做娘的岂能不牵挂!” 李赋一笑,便又道:“好好好,牵挂便牵挂吧!我也牵挂!你要实在想他想得紧了,咱们又不是不能去西北拜访勇王,你说是不是?” “对啊!”连芳洲一拍脑门,笑道:“我怎的这么傻!” 抑郁心情一扫而空,眸中那淡淡的忧伤瞬间被明亮取代。 看得见的、并且随时可以实现的希望是最好的良药。 李云焕看看爹,再看看娘,小大人似的负手挺胸,仰着头道:“娘,大哥离京了,咱们是不是该动杨家那些混蛋了?” 连芳洲“哼哼”两声,咬牙道:“那是自然!敢动我的儿媳妇,还污蔑我儿的名声,姑奶奶多年不发威,想来她们都忘了!既如此,姑奶奶不妨做做好事,帮她们想一想!” 如今旭儿离了京,瑾瑾那孩子又天性跳脱喜欢在外边游玩,纵然留郡王夫妇因为上次的事给她身边派了更多的明卫暗卫,可百密难保没有一疏,最好当然是从源头上根绝,彻底断了旁人的念想! 小郡主身份尊贵,想打她主意的人未必没有,纵原来没有,看到杨家那样了威宁侯府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怕也会滋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来! 杨文华调戏小郡主之事虽明面上没有闹开,且谁也不敢公开讨论,背地里未必没有人知晓! 哼,儿子离京了,做娘的当然要帮他守护好属于他的东西,尤其是,他这么喜欢这个未婚妻! 李云焕听得热血沸腾,抓耳挠腮,嘿嘿笑道:“娘说的是!说得太是了!” 三人回府,迎面就见小郡主飞奔而来,因为跑得太快,步子都显得有点踉跄。 “瑾瑾!”连芳洲连忙唤住她。 “姨姨?叔叔!小端午!”小郡主停下,怔了怔,失魂落魄的道:“旭哥哥他,他走了?” 连芳洲瞧她衣裳凌乱,发髻松松挽着,显然是刚醒来不及装扮听到消息便赶来了。 她忙携着她的手,柔声笑道:“旭哥哥怕你见了又难过,已经走了!瑾瑾乖,旭哥哥很快会回来的!” 1641.第1641章 风波31 小郡主眼眶一红,咬了咬唇,当着连芳洲和李赋的面到底没有哭出来,点点头“嗯”那一声却带了浓浓的鼻音,小声道:“都怪我不好,睡得那样沉,旭哥哥也不叫我一声!” 连芳洲一愣,目光一瞟小郡主,然后落在那红肿的菱唇上不动了。 身为过来人,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时又好笑又哭笑不得,看向李赋。 李赋也察觉了,与她对视,眼底同样闪过一抹笑意:这小子,下手倒快! 御花园中鲜花遍地,盛开得如火如荼,尤其是皇家花匠们培育的各色名贵牡丹,正是花期大盛的时候,那一片姹紫嫣红,流连其中令人叹为观止。 又到了一年一度赏花宴的时节。 皇后娘娘每年都会设宴赏花,邀请京城中的贵夫人小姐们参加。 每一次宴会,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皇后皆有重赏。每一位有资格参加的夫人小姐们都以此为荣。 听说,今年的赏花宴将格外的盛大、隆重,每一家受邀请的夫人小姐们还能挑一盆极品牡丹带回家去,并且还会举办诗会,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会挑选出最好的十二首命皇家書局编订成册,凡被收录其中的诗歌,其作者人手一册。 这诗册,将会制作得十分精美,纸张选用皇家御用的宋纸,雕花金箔为封面,扉页上还有皇后和淑妃的亲笔题字与私印,乃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风雅金贵事务。 消息传来,闺阁中沸腾了,人人争分夺秒紧张的做着准备,以图入选。 而此等风雅之事也为士林中所津津乐道,人人翘首以盼,等着看京城第一才女新鲜出炉。 宴会举办三天前,皇后的请帖送到了有资格参加宴会的各家各户。 杨家没有收到。 到了宴会前一天,宫里依然没有动静,杨大夫人被妯娌女儿侄女们缠得受不住了,便跟杨老夫人说了此事。 杨老夫人一听冷笑,不屑道:“皇后这是故意给咱们杨家难堪呢!哼,那些没见识的才争着抢着去巴结她,咱们杨家可是皇上的外祖家,犯不着向她低头!不就是赏个花吗?不去便不去吧,什么要紧!咱们想要赏花,随时都能上宫里赏去,皇上还不至于连这点子要求都不准!” 杨大夫人陪笑应是,又道:“娘,皇后今年的赏花宴办得格外隆重盛大,又故意不请咱们家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给咱们家难堪。咱们虽不在乎,可落到旁人眼中,岂不是认定咱们杨家怕了她……” 杨老夫人眸光一凛,泠泠瞅了杨大夫人一眼,一下下的缓缓点着头,皱巴巴的一张瘦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冷冷道:“你说的不错!老身差点儿又犯糊涂了!哼,这帖子,老身还非要她给咱们杨家送来不可!那诗册上,也非得有咱们杨家姑娘的诗作不可!备车,老身要进宫去看看皇上!” 杨大夫人放心一笑,连忙答应。 马车她早已命人提前准备好了,扶了穿戴整齐的杨老夫人便可出门。 婆媳俩带着贴身丫鬟求见。 广元帝正在坤宁宫陪着老婆孩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说笑着,就听到传旨的小太监东山躬着身子细声细气的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杨府老夫人、大夫人求见。” 广元帝下意识转脸去看连芳清。 因为李云岳被爹娘踢到西北军营去历练一事,皇后又同他闹了场别扭,如今一听到杨家人来广元帝就忍不住头疼。 连芳清也看向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人家是长辈,皇上虽是一国之君,也不好端着架子的!皇上回乾清宫去召见她们吧!我这坤宁宫,她们未必愿意进呢!” 广元帝陪笑揽着她道:“清儿又胡说了,你是朕的妻子,你不嫌弃旁人便是旁人天大的福气了,谁敢嫌弃你?朕也不依!朕就在这里见她们!” 说着便命东山出去传旨。 连芳清睨了他一眼没吱声,却命人将两个儿子带下去了,又道:“若是别的事,我不管,若是为了明日赏花宴的事,我不要她们杨家的人参加!你敢放人进来,我就敢轰出去!” 广元帝:“……” 摸了摸鼻子苦笑。 本来他还想问她一句为何不让杨家人参加,听了这话,也不必问了! 但愿外祖母和大舅母说的不是这件事吧! 天不从人愿,怕什么来什么! 哪怕你是天子,老天爷也不见得就另眼相待! 杨老夫人见过广元帝之后,勉强同连芳清打个招呼,然后就向广元帝摆出一副慈祥外祖母的神色,含笑对他进行各种关切慰问,正眼也不瞧连芳清一眼。 连芳清不似以往端坐在广元帝身旁无声沉默的陪着,而是斜斜倚靠在长榻靠背上,手中端着香茗轻轻品尝,放下茶盏,又津津有味的吃着眼前摆放的十来碟蜜饯干果零食,浅笑盈盈,时而勾唇嘲讽的目光一瞟,好不自在悠闲。 杨大夫人侍立杨老夫人一旁,见状就有点添堵,没来由的感到有点儿不自在。 没多大会儿杨老夫人也察觉了,慈祥的笑容微微一僵,一股被羞辱的强烈的感觉突然之间涌上心头,没来由的感到失落。 就像,一拳打空! 杨老夫人突然觉得很憋气,她可以不理会连芳清,但是连芳清凭什么忽视她?她可是皇上的外祖母!也是她的外祖母! 气血上涌,杨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要说道几句,总算想起双方除了长辈晚辈的身份,更有君臣这一层的关系,便住了嘴。 套近乎渲染亲情的话却没法再说下去了,杨老夫人便笑道:“皇上,听说明日皇后娘娘要举办赏花宴?” 这话一出,不光连芳清暗暗翻了个白眼,广元帝也有种说不出、笑不得的感觉。 皇后娘娘就在你老人家眼前坐着呢,问她不就结了?还用得着“听说”吗! 广元帝心里暗叹:怨不得清儿不喜杨家人! 他偏头看了连芳清一眼,连芳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浅浅的笑着,不紧不慢的往嘴里送着杏脯,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杨老夫人刚才的话。 1642.第1642章 风波32 广元帝干笑一声,道:“是啊,皇后明日的确是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会。” 杨老夫人见连芳清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不由更恼,便笑道:“敢问皇上,为何我们杨家没有收到请帖呢?是不是送帖子传旨的公公给忘了?皇上,这宴会京城中高门贵族之家皆有参加,照理说,不可能没有我们杨家啊!毕竟,也是先太子妃的娘家、皇上的外祖家!这般宴会不请杨家参加,老妇斗胆说一句,便是皇上,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吧!叫人说了,也不好听!” 连芳清挑眉又笑了笑,依然慵懒的、不紧不慢的食用着果脯蜜饯,不置一言。 广元帝狼狈不已,闷声无言。 平心而论,杨老夫人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那毕竟是自己的外祖家,不请他们家的人参加宴会,到底不太妥当。 然而清儿恼了杨家,又如何肯请? 杨老夫人见连芳清如此,心中发了狠:等拿到了请帖,明日杨家人也不会进宫赴宴!杨家拒绝参加,偏就驳了你皇后的面子,那又如何?就不信皇上会对外祖家怎样! 广元帝叹了口气,笑道:“明日的赏花宴,杨家就不必来了!朕早准备着呢,过几日请杨府阖府女眷进宫赏花,到时外祖母也来,岂不是更热闹?明日,就算了吧!” “皇上,”连芳清笑吟吟道:“恐怕皇上要失望了,御花园要修缮,明日之后暂不开放,再说了,阖府女眷进宫赏花亦于礼不合,皇宫不是菜市场,什么人想来就能来么?臣妾管着后宫,是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杨老夫人脸一黑,冷笑道:“皇后娘娘好大的威风!连皇上的话都驳了!” “老夫人的威风也不小啊!给本宫这个皇后脸色瞧!”连芳清冷笑。 “别难为皇上了,”连芳清一笑,饮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老夫人从前也不见得多疼皇上,如今才来扮演慈祥,是不是有些晚了呢?当年东宫出事,本宫可没见杨家有什么动静啊!” 杨老夫人和杨大夫人面色大变,下意识的朝广元帝望去。 那是广元帝心中永远的痛,他没有料到连芳清会这么冷不丁的提起来,脸上顿时一僵,措手不及。 其实当初那件事出了之后,尤其是璃王登基为帝之后,杨家提心吊胆,首先想的是自家如何不受牵连,甚至为此还暗地里埋怨先太子妃为娘家招祸。 后来广元帝回京打败了璃王登基为帝,杨家自然欣喜若狂、扬眉吐气,出门在外腰杆子都挺直了几分。 可是对于那件事,到底是心虚的。 只不过这层窗户纸谁也没有捅破,久而久之,杨家人也就忘了。理所当然的以皇上外祖家、头号外戚自居。 连芳清这话,却是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杨老夫人和杨大夫人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到底是在乎的…… “皇上,老妇,老妇无用,对不起皇上!”杨老夫人颤着声,眼眶湿润了起来——被连芳清的话给吓的! 连芳清一笑,淡淡道:“皇上并非睚眦必报之人,过去的事情,老夫人也不要再提了!都过去那么久了,难道老夫人还想去较这个真?老夫人不就是想问赏花宴的事吗?你们杨家还是不要来的好,本宫实在没有心情招待你们,而且,我姐姐、嫂子、还有留郡王妃都会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那可难说了!反正呢,在老夫人眼中,不管什么事,本宫总是偏袒娘家人的,既如此,本宫不想麻烦,索性你们杨家就别来了!本宫就在这儿坐着,这么简单的事儿老夫人直接问本宫不就成了?何必非要逼迫皇上呢?后宫的事儿,皇上向来可不管!” 杨老夫人被连芳洲之前那一提唬得心惊胆颤,这时候心里都还乱糟糟的没有缓过劲儿来,哪里还敢提什么赏花宴?更不敢再缠着广元帝叽叽歪歪了! 广元帝见她被连芳清一席话吓得面色苍白,心里顿有两分不忍,便淡淡道:“外祖母不必多心,没什么别的事,外祖母先回去吧!” 杨老夫人望着广元帝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应了声“是“恭敬退了出去。 杨大夫人更是唬得双腿发软,慌忙亦告退,扶着杨老夫人出去。 “清儿!”广元帝苦笑,很是无奈。 连芳清往他身边坐过去,素手在他胸前轻轻抚了抚,柔声道:“皇上,我也是为你好!杨老夫人三番五次的这么闹腾,您就不烦?这么着,往后必定安分多了!这个恶人皇上不能做,臣妾做了又何妨!” 广元帝心中一暖,握住她抚在自己胸前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索性抱着她一提,坐在自己怀中,轻笑道:“朕的清儿,才真正是为朕着想的那一个,朕如何不知?” 杨老夫人婆媳俩气势汹汹、耀武扬威而来,结果却是灰头土脸的仓皇而走。 上了马车坐定,杨老夫人一下子松弛下来,才感觉到双腿无力,身子轻颤不住,死死的咬着唇才没有令牙齿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传到儿媳妇耳中。 她是真的怕了! 杨家儿孙们都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做着不大不小的官职,想要光耀门楣、成为京中声名大盛的世家至少两代之内是不可能的了。 杨家之所以没有立刻衰败下去,沦为二流、三流的人家,所依靠的,完全就是圣心、圣眷! 正是因为心中对当年之事存着虚意,所以每次见了广元帝,她下意识的便摆出外祖母的架子,目的无外乎是在提醒广元帝:我是你的外祖母!嫡亲的外祖母! 可她没想到,皇后今日竟会当着皇上的面,这么直白的就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那一瞬间,她清楚的看到皇上微僵的脸色。 皇上,是真的在乎啊! 杨老夫人连连叹气,手心一片冷汗。 晚上,杨大夫人跟丈夫说了此事,杨大老爷大惊失色,将妻子好一顿埋怨:不就是个赏花宴吗?不去便不去,那又如何?皇后必定是为了李云岳的事心中含怨,便是去了,也是自讨无趣,何苦! 又警告她往后不许再挑唆着母亲瞎折腾。 1643.第1643章 风波33 把个杨大夫人气得够呛!那么些侄女、女儿、妯娌都缠着她,她能怎样?老夫人做事,她又如何管的着! 数年来皇后举办的最盛大的赏花宴,杨家没有一个人参加。 而且,听说昨日杨老夫人和杨大夫人婆媳还进宫求见皇上了! 可是,依然是这样的结果…… 众人都不是傻子,见状彼此心照不宣。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杨家的人。 与此同时,杨家人做过的许多恶事坏事开始曝光,被人传说与街头巷尾,又有苦主告上衙门,陈述冤情,字字血泪,杨家人一时狼狈不堪、焦头烂额,名声败坏到了极点! 杨大老爷不是没有找过顺天府伊疏通,可人家顺天府尹陪着一张笑脸嘻嘻哈哈的同他打着太极,半句瓷实话儿也不给。 杨大老爷情急之下来硬的语出威胁,谁知顺天府尹非但不买账,反而翻脸翻得比他还要彻底! 当天,就有顺天府的衙门趁着他兄弟两个不在府中的时候带着衙役进府将强抢民女的大侄儿、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二管家给锁拿走了! 杨府上下骇得人人心慌。 杨大老爷又气又急,杨老夫人同样气急而哭,她的亲孙子都被拿到牢里去了啊! 杨老夫人老着脸进宫去求广元帝,广元帝唤来顺天府伊,听了事情始末,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命杨家好好安抚受害人家,至于犯了事的大表哥,在顺天府衙门关押三天以儆效尤,让杨家拿银子去赎,又叮嘱了杨老夫人一通,让她管好杨家人,不要再发生类似事件。 至于那二管家,刁奴欺主,按律处置! 如果今日杨大老爷也进了宫,听到广元帝这般处置,必定感激淋涕的磕头谢恩离去。 可是,杨老夫人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可不会这么想,她心疼孙子啊! 锦衣玉食的孙子在那顺天府大牢中关押着三天三夜,那得遭受多少罪?他怎么受得了这样委屈呢! 杨老夫人心中既怨且悲愤又难过:皇上,好绝情呀! 杨老夫人不肯就这么离去,哭哭啼啼的依然求着皇上开恩,求皇上命令顺天府立刻放人,杨家情愿多出点银子…… 广元帝越听越恼火,若放在寻常人家,犯了这样的事儿按律当斩,念在杨家外戚的身份上,他已经网开了大大的一面了,她却还不知足! 情愿多出点银子?呵呵,好大的口气!有了银子便可肆无忌惮、枉顾国法了吗? 广元帝心中既恼怒又失望,外祖母无论平日里表现得对朕有多关心、多慈祥,她心中真正着紧的,到底是她杨家的亲孙子啊!表哥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如今这案子又已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自己倘若就这样将他从顺天府大牢放了,叫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朕这个皇帝? 外祖母只为她的亲孙子着想,可有为自己这个外孙想过一分半点没有…… 广元帝忍无可忍,冷着脸道:“外祖母年纪大了,往后好好的在府中颐养天年吧,没事就不要再进宫了,来来回回的太过劳动!富春,把老夫人送出宫去!” 只字不再接她的话。 杨老夫人一怔大急,知道广元帝是真的生气了。情急之下挣扎着便要上前分辨解释。 广元帝见状心中更添厌恶,拂袖而去。 杨大老爷事后得知此事,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急急更衣赶往皇宫求见广元帝,一边在心里暗暗的盘算见了广元帝该如何说辞表态,务必要将圣心重新争取过来。 可广元帝压根就没有见他,直接就命他回去了! 杨大老爷无奈,失魂落魄的离开皇宫。 杨家与苦主谈判,苦主要求极高,一开口便是三千两银子。杨家原本不肯给,可不给这银子,苦主根本不肯善罢甘休,也根本不怕杨家的威胁。 眼下风口浪尖,杨家被皇帝厌恶的消息谁知什么时候就会传遍?杨家的腰杆子可没从前挺得直了,底气不足,哪里再敢横生事端?一咬牙,只得将银子出了。 事后杨二老爷越想越窝囊,叮嘱了心腹管事买通几个混混伺机报复。 不想当那几个混混到了人家家里时,早已人去屋空,那苦主一家人带着三千两银子早就去得不见踪影了! 而这几个倒霉催的混混偏巧被巡逻的士兵碰上了,见他几个贼眉鼠眼、鬼鬼祟祟,便捉了盘问,一问之下,这些混混受不住惊吓把什么都招了! 京中传开,满城愕然! 杨家,令人不屑、不齿! 这还没完,杨家少爷回府之后,陆陆续续杨家好几个管事甚至包括大管家都牵扯到了大大小小的案子里,尽数被官府传唤、关押。 还有杨家的其他主子、族人,接二连三的被人翻出阴私事儿。 二管家被杨家放弃了,其他的管事、管家自然也会被放弃,他们在杨府中都有亲眷、亲友,尽皆愤愤不满,怨声载道:杨公子都闹出了人命,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自家的父亲、丈夫论罪过哪里及得上他?虽不敢与主子相比,可主子对牢里的人不管不顾,也太绝情了些!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杨府中乱作一团! 杨大老爷和杨老夫人气得倒仰,这时候倘若再看不出来有人在背后捣鬼,那就是傻子了! 杨老夫人恨恨道:“一定是威宁侯府!一定是那心地歹毒的一家人!还有留郡王府,一定也是帮凶!” 杨大老爷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苦笑道:“那又如何?要怪也只怪咱们自家人不争气罢了!都是文华那混账东西!如果不是他鬼迷了心窍,何至于有后来这么多事!” 提起儿子,杨大老爷一时心头大恨。 杨老夫人尖声道:“够了!要我说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都是皇上太绝情了!文华什么便宜没占着,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养着呐,你还要怪他!这又算多大一点屁事,那李家的人就这么狠毒,咬着不放!哼,缺德事他们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能?你也派人去查!查李家、查连家!哼,我就不信,他们两家就没有什么把柄!” 1644.第1644章 风波34 杨老夫人原本还想加上一个留郡王府,想了想,留郡王府背后还有安郡王府呢,又是宗室,这要是一挑衅,树敌就大了,便没有说。 杨大老爷摇摇头,叹道:“他们既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手,又怎么会不事前把一切安排妥当等着我们去查?娘,算了吧!咱们家受了这一场教训,今后也好收敛些,这,也是好事!” “你说什么!”杨老夫人勃然大怒,随手抓起一个茶盅就朝杨大老爷砸了过去,若不是杨大老爷大惊之下躲得快,非得在脑门上砸个大包不可! 杨老夫人气得直喘,指着杨大老爷骂道:“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软骨头!窝囊废!被人家骑到脖子上欺负了居然还不敢还手!你要缩着脖子当王八,随你!我来安排!” 厉喝一声:“给我滚出去!” 杨大老爷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被母亲如此劈头盖脸的破口大骂也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儿,更兼母亲身边还有侍奉的心腹嬷嬷和大丫环,这一下更觉得丢脸丢得无地自容,面上涨得通红! 然杨大老爷素来孝顺惯了,见母亲气得直喘粗气,脸红脖子粗,脖子上松弛的皮肉都颤抖不停,又觉愧疚。 他忙起身跪在杨老夫人面前,连连磕头:“母亲息怒!母亲息怒!儿子去办!儿子去办还不行吗!求母亲息怒啊!” 杨老夫人发泄了一场,又看了看那跌碎在地上的茶盅,心中一软,叹道:“你起来说话,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动不动便跪,成什么样!” 杨大老爷舒了口气,勉强陪笑道:“是,只要母亲不气了,儿子做什么都愿意!在母亲面前,儿子永远都是儿子,给母亲下跪,天经地义……” 杨老夫人心中更舒坦了些,看着杨大老爷坐下,便道:“这一次,是李家挑衅在先,你尽管放开手去查,什么都不必顾忌!哼,我倒要看看,等查出了李家、连家的肮脏事儿,捅到皇上跟前,看他如何!” 杨大老爷连连称是。 杨老夫人目光一凛,声音转厉:“不要骗我!若叫我知晓你阳奉阴违,哼!” 杨大老爷吓了一大跳,忙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杨老夫人其实也不信儿子敢违逆自己的意思,闻言更放心了,点点头,挥手道:“我有些乏了,你去吧!” 杨大老爷果然派了人暗中去查探李家和连家,然而还不等他这边得出什么结果,杨家的生意,大大小小的铺子销量都开始急速下滑!有的时候甚至一天也卖不出去两三件东西! 杨家名声已经坏透,在杨家店铺附近便有那三三两两磕闲打牙的闲汉们津津有味的大说特说杨家的光辉事迹。 凡有经过者,无人不知。 试问这么一来,杨家还能有什么生意? 再加上李云焕暗中动手脚,杨家铺子就更不可能卖得动了! 东家府上最近闹出无数事端,满城皆知,各大铺子掌柜都认为因此而影响了销量是正常的,等过一阵子,生意自然就会好了起来! 然而,连续十来天都卖不动货,各处掌柜们可就坐不住了,相互之间通了声气约定好了,一起硬着头皮去见杨大老爷。 杨大老爷根本不信,亲自去了铺子里视察,才明白究竟冷清到何种地步! 他略想一想,就明白了,不禁咬牙道:“好狠呀!” 若论做生意,谁比得上威宁侯府和连府?摆明了人家这是要将他杨家的产业赶尽杀绝呀! 然而他细细盘问,又派人查访,却是半点破绽都没有! 为了安抚一拨拨的告到顺天府的苦主,杨家已经赔了大笔的银子了。田庄上还没到收获季节,况且纵然到了折成银钱也有限,他还指望着这七八家的铺子收入支持家用、雇人暗查李家、连家呢! 照这样下来,这一家家铺子连掌柜伙计们的工钱都要靠府中补贴了,哪里还能赚得了钱? 杨大老爷气急败坏却无法可想! 因为,做生意,他一点也不擅长! 他只能气急败坏的催促掌柜们想办法! 可仓促之间,掌柜们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同时,各家供货商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杨家的经营情况,纷纷蜂拥而至,要求结清债务。 之前看在杨家的身份背景上,杨家名下的店铺进货通常是先付一部分极少的订金,货款半年或者一年才结算一次。可是现在,供货商们不干了! 杨家掌柜们气急败坏,又跟这些供货商们起了冲突,忿忿咒骂,语出威胁。 很快这事就传遍京城,杨家的名声败坏得更加殆尽!杨府的下人走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东家是谁,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耀武扬威? 杨老爷又气又急,只得从府中拿出一大笔银子来将钱款付清了,打发了那些供货商们。 其实此时杨家哪里还拿得出来银子?之前的官司赔付都已经赔得元气大伤了! 皇上给的赏赐虽多,但大多都是绫罗绸缎、古董摆设,可没怎么赏过银子。 杨老爷偷偷的将其中不显眼的东西清出了几大箱子吩咐管家悄悄的运到天津找当铺变卖了,才凑了这笔银子出来。 开当铺的哪家是心善的?察言观色便知这典当之人是要急着银子用,那价钱自然就压得低得不能再低了! 然而,令杨大老爷和杨老夫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杨大少爷与朋友逛青楼的时候被外地来的土豪富商嘲讽讥笑,年轻人受不得激,更受不得在好友和女人们面前示弱,与那富商设局赌博。 结果,那自然是不用说的了…… 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杨家内外交困,水深火热,虽不至于家徒四壁,却也不远了! 京城中众人嘲笑之余无不心凛心惊:威宁侯夫人,果然还是十多年前那副火辣性子呐!她这些年不发威,不是因为转了性,而是没有人挑衅招惹她!那杨家的小少爷,那般狗胆,又连累得威宁侯世子远赴军营历练,杨老夫人又倚老卖老,到头来惹祸上身,真是可怜可叹又活该! 1645.第1645章 风波35 于是纷纷严厉训斥自家不成器的二世祖们:安分点,别惹威宁侯府的人!不然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到了这个时候,家里除非典当变卖,连日常的生活起居支出都已经支付不出来了! 而且杨家族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自家被牵连都是因为他们家招惹了威宁侯府,三天两头便有族人上门吵闹生事,更是闹得杨府上下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杨老夫人又气又急,几次三番要进宫去找皇上哭诉,请求他主持公道,都被杨大老爷兄弟苦苦哀求拦住了。 求情,那是一定要求的,可是,还不到时候啊!再说了,怎么求、怎么说也得事先想清楚透彻啊,不然再惹怒皇上,那可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其实,对于外头沸沸扬扬闹了一个多月的杨家大戏,广元帝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 事实上,他还暗中派人特特去打听了回来告诉自己具体情形。听得哭笑不得。 威宁侯府这回虽有点狠,可实实在在也是恼了!既然双方都还没有闹到他的面前,他也乐得装不知道。 反正,威宁侯夫人摆明了就是给杨家一个教训,看在他的面子上,是绝对不会赶尽杀绝的。 否则,杨家早就如玉倾山倒了,哪里还能支撑到现在? 就在杨府准备向广元帝哭诉请求支援的时候,连芳洲母子却突然收手了! 杨家人目瞪口呆、无语凝噎! 如果连芳洲没有收手,那么他们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去向广元帝求情,广元帝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祖母一家揭不开锅吧?一大笔赏赐下来,不但可解燃眉之急,也是一个讯号,一个圣宠未衰的讯号。 凭着这个,杨家很快就会重新站起来。 可是,人家威宁侯夫人却突然间抽身不玩了! 人家都放过你了,你还找皇上求什么情啊!难不成去讨要银子买柴米油盐?丢不起这个人啊! 若真这么做的话,往后杨家人在人前脊梁骨都要矮一截——除非没脸没皮! 杨家人正不上不下的憋屈在那的时候,皇后娘娘却派了一队宫女太监一二十人大张旗鼓的往杨府赏赐来了! 赏了金银,还有一些绸缎绫罗、古董玉器等。 杨家人磕头谢恩,却无不感到有苦说不出。 皇后的赏赐跟皇上的赏赐虽然都出自皇宫,可那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皇上赏赐,那是为外祖家撑腰;皇后赏赐,那红果果的就是示威啊! 皇后知道的事儿,皇上能不知道吗?可是皇上却任由皇后这么做,并没有出面, 皇后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本宫在赏你们一口饭吃!还要继续跟本宫作对吗? 杨老夫人为此又气又羞又怒病倒在床,大骂杨大老爷无能,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威宁侯府和连家的把柄,究竟有没有认真的去查! 杨大老爷一见母亲气病了也着了慌,跪在母亲床榻前连连磕头辩白,哭丧着脸硬着头皮说实话:他真的雇了很在行的专业人士在查啊,可是,正如他之前所料,李家、连家的人都太狡猾了,他根本半点儿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啊! 杨老夫人料定儿子不敢瞒着她,可是听了他的话心情依然没有好转,竭嘶底里的又劈头盖脸将他痛骂了一顿,骂他不争气、没本事、窝囊,连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连累老母亲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别人的窝囊气…… 杨大老爷被她骂得一张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委屈又不敢委屈,惶恐是真的惶恐,唯有流泪连连赔罪求饶,求母亲不要伤心难过而已。 骂着骂着,杨老夫人忽然就没了力气,靠坐在床头默默流泪痛哭。 这一下又把杨大老爷惹得大惊,慌忙苦劝。 杨老夫人勉强收声,却是依然泪如雨下,含泪哽咽道:“我不是怨你,我是——,皇后这是生生的打我们杨家的脸啊,哪里是什么赏赐!可是皇上却偏偏就由着她这么做了!皇上是真的对咱们家生了嫌隙啊!他真恼了咱们家了!当年那事,我们有什么能耐,能帮的上忙?如今咱们能帮他了,他却不肯重用你们兄弟!你姐姐惨死,难不成我这个做娘的不伤心、不难过吗?皇上,他嘴里不说,心里还是在怪我们啊!” 杨老夫人越说越伤心,又哭道:“他怎么也不想想,他身上还流着咱们杨家人的血呢!没有杨家,哪里有他!” 杨大老爷听了这话唬得脸色发白,面如土色,连忙打躬作揖的求着母亲不要再说。 杨老夫人微微冷笑,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我也就是在家里随口说说,老婆子还没老糊涂透顶呢!这话要是说出去了,他不得更恼羞成怒?” 虽然对广元帝“没良心”之事气愤不已,恨不得狠狠将他教训一顿,可碍于君臣关系,又怎么能够? 杨老夫人想着又憋闷起来,又冷哼道:“就算传到他耳中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砍了我老婆子的头不成!” 杨大老爷胆颤心惊,跪在杨老夫人的床前,流着泪连连叩首,道:“娘!娘!不可!万万不可啊!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自然不会对您怎样,可是,对儿子、对您的孙子可就说不好了啊娘!” 杨老夫人脸色猛的一白,呆呆的发了一会儿怔,终于心灰绝望,挥手有气无力道:“出去吧!我,我算是明白了……” 杨家从此果然再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灰溜溜的夹起尾巴过日子。而杨老夫人也不敢随随便便进宫求见广元帝了,更别提在他面前大摆长辈的架子。 连芳洲这一下连消带打,总算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也很好的警告了某些不安分的人家。对于这个结果,连芳洲还是比较满意的。 李云岳到了西宁,拜见勇王。 勇王这些年一直镇守在西北边境,将妻儿也都接了过来。除了三年一次回京述职,几乎不踏足京城半步。 1646.第1646章 从军1 一则是自己在这片地域待得久了,已经习惯了。 二是只要一回到京城,想到当初兄弟五人,欢聚一堂何等热闹,如今却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这滋味着实不太好受,便索性懒得回去了! 李云岳的到来,令勇王又惊又喜,看完李赋的信,打量着眼前身量高挑,体魄健壮的少年,高挺的鼻梁、清湛幽深的眸子、五官冷峻的线条,无一不彰显着他的锐利和耿直。 相由心生,此话不假! 勇王不由含笑点头,眸中盛满赞意。 而他有李赋那样的父亲指点武艺,要不了多少年,必定成为大周朝新一代的将星,假以时日,便是皇上守江山的一柄利器。如今这少年交到了自己手中,自己自然会好好的雕琢他,使他更好、更快的成长成熟起来。 “这日子过的真是快呐!一转眼旭儿你竟也长这么大了!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我大周朝武将一系也算后继有人啦!”勇王爽朗大笑。 又问了他些京中人物事故,包括连芳洲与李赋,闲聊片刻之后,勇王一笑,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忽然想起他最不喜人触碰呵呵一笑将手继续往上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放下。 “放心吧!”勇王笑呵呵的道:“今晚旭儿就暂且住在王府吧!本王明日就安排下去,唔,旭儿和跟来的几个随从都编入本王的亲兵队,就从本王的亲兵做起,旭儿看如何?” 李云岳拱手道:“小人寸功未立,如何当选得王爷的亲兵?请王爷将小人安排到军营里,从一名普通的士卒做起吧!至于那几个随从,王爷不必理会他们,明日小人就会吩咐他们回京。还有,小人去了军营之后,若无特殊要紧事,只怕就不会来拜见王爷了,也请王爷不要泄露小人的身份。请王爷成全!” 勇王顿时呆住,半响苦笑道:“旭儿,你这可是给本王出了个难题啊!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爹娘的意思?” 让威宁侯世子从普通士卒做起?不说李赋连芳洲,就是他也不忍心啊! 便是京城中毫无武功根基的官宦贵族子弟要从军,也无不是一开始就比普通士卒起点高出许多,更别说他这样的名将之后、且本身也有真才实学的了! 再者,虽然眼下无战事,但这是针对大型战争而已,境外情形复杂,部落与部落间为了水草地盘冲突争端不断,大战没有,小站不断,一年也总有那么几回有那不开眼的小股部队掳掠大周边镇。 这可是威宁侯世子啊,万一在他的地盘上出了点什么事儿,他如何跟李赋和连芳洲交代?纵然他们理解他、不怪怨他,然他自己心里又怎过的去? 无论从国家朝廷还是个人感情上来讲,他可都不希望看到李云岳出事啊。 李云岳却是铁了心的坚持己见,道:“我爹我娘必定赞同我的,王爷尽管放心!我是来历练,自然该从头做起,不然,便是我自己也要看轻自己了!若连这点苦头都迟不了,我爹我娘也不会把我打发到这儿来了!” 勇王还待再劝,李云岳执拗脾气上来,又哪里是个肯妥协的?坚持己见非要从基层做起不可,否则,他就不干了,索性隐姓埋名直接去下边投军,到时候照样从士卒做起。 勇王又好笑又好气,没奈何只得答应了他。 从此,李云岳便化名岳离在勇王的西北大军中做起了一名普通的士卒。 他年纪虽然才十三虚岁十四,可身量高挑,从小习武,体格匀称健壮有力,往行伍中一站,跟人家十五六的并无什么差别,倒并不显眼。 冬去春来,转眼过了半年时光。 李云岳在军营中,经过半年时光的锤炼打磨,看起来皮肤比从前黑了点,却也变得更加稳重成熟了几分,浑身透出的气质,跟之前的冷清相比,多了几分凝炼。 摒去一切的出身、背景、父母名声的庇护,他只是一个叫做岳离的独立个体。 李云岳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情百态,人情冷暖,思想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思考沉淀后,在一点一点的改变。对于父亲母亲的苦心,也渐渐明了。 他纵然没有那一层身份光环笼罩,然而可以埋名隐姓,却无法改变那从小到大形成的气质气度,加上武艺高强,容貌格外俊朗,身处底层,为一些人所喜欢自然也就为一些人所嫉妒厌恶,其中种种顺利或曲折的经历不说也罢。 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在这短短的半年中,他所在的卫所便辖区便遭遇了两次关外零散小部落的袭击,以及一群人数多达数百的马匪袭击。他也因立功升了总旗,如今手下已有五十号人了。 对于一个毫无根基、背景的小卒来说,半年升级至此,凤毛麟角,除了战争时期因阵亡而不得不提拔人依次补上,这个速度在勇王治下这么多年也不过五例而已。 勇王虽与他切断了面上的联系,其实一直派有人潜伏在暗处注视着他,以防万一。 因此关于李云岳大大小小的事情,勇王没有不知道的。 他原本以为他会受不了委屈憋屈、受不了被人冤枉刁难、故意整治而向自己求援,或者索性请求仍旧回自己身边当一名亲兵。 不想,他竟一声不吭的都熬忍了过去,凭着他的实力、用他的方式一一解决了。 勇王大为感慨:到底是威宁侯的儿子!纵有些执拗得叫人牙痒痒的脾性,却绝对不是一个软骨头、孬种。 转眼两年过去了,十五岁的少年比之先前又更有一番洗礼成长。如今,李云岳已经升百户了。其实以他的能力,便是升做千户也毫无问题,只不过一来年纪小资历浅,二来暂时千户位置没有空缺罢了! 勇王老怀欣慰,正琢磨着这下子可以理所当然的寻个由头将他调入自己的亲军队伍中,不想,京城那边往他这里派人似乎上了瘾,这不,此刻他王府的偏厅中,又来了一个。 1647.第1647章 从军2 得到王妃派人送至军营的消息,勇王脸色大变急急回府。 还没踏进偏厅,就看到一个身量单薄,不高不矮的小小少年坐在那里,姿态悠闲的斜斜靠着椅背,颇显出几分慵懒闲散。 勇王目光一扫,打量了一眼他那细胳膊细腿、细脖子细腰,嘴角狠狠的抽了抽:简直胡闹! 轻咳一声放重脚步走进去,那少年听到动静坐直了身同时回头,便站了起来笑道:“皇叔好!您回来啦!” 少年皮肤微黑,眉毛粗而长,五官乍一看平淡无奇,可是那秀挺的鼻子、那清澈灵动的眸子以及一笑露出的那雪白如珍珠的两排漂亮贝齿,却令他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清俊味道,令人在人群中能轻而易举的便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勇王轻轻哼哼,瞪了她一眼挥手道:“坐吧!” 好?好什么啊,他很不好! 少年混不介意勇王憋屈又气急败坏的神情,笑嘻嘻施礼,道:“皇叔,瑾瑾给皇叔添麻烦啦!哦不对,人家现在叫冯云,皇叔叫我小冯就可以啦!” “……”勇王忍着扶额的冲动,苦笑道:“瑾瑾啊——” “是小冯!” “好好,小冯,小冯是吧!”勇王没跟她纠缠这称呼,苦笑道:“你打算要玩多久啊?玩几天就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至于你说的你要投军,那更不可能!军营里从没女子投军的先例,再者,跟一帮粗鄙不堪、大字不识、说话没半点教养的大头兵们生活起居住在一块,你能习惯?” 旭儿再怎么样,好歹是个爷们啊!再说了,他自己武功超群,等闲的人休想能害得了他! 可是这小丫头,只怕连士兵们手里拿的大头刀、长缨枪都拿不动!而且,从小娇生惯养,脾性又娇蛮,又没什么心计,万一吃了亏,自己冤不冤啊? 这种事,坚决不能答应! “谁要跟那些粗人混一起啦!”小郡主小嘴一撇,尽管让未来的婆家三婶帮忙改变了容貌肤色,可面上依然浮现一层薄薄的红晕,垂着眼眸羞羞答答的道:“我,我要去旭哥哥身边……” 十四岁的少女,已不是两年前那个对于男女之情似懂非懂、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了。 尤其一想到旭哥哥离开前夜两人那般热烈的拥吻,那娓娓深情的情话,想到自己就那样软软的窝在他的怀里,而他那么有力的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纤腰,时不时还使坏揉捏几下,即便是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她也忍不住臊得双颊通红,心跳剧烈,却又那样甜,甜得恨不得溺毙其中也心甘情愿! 这两年,她好想好想旭哥哥,思念一日比一日刻骨,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一想到也不知旭哥哥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就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叙相思之苦。 所以,她就缠着爹娘和准婆婆答应,让她来军营找旭哥哥。 她要跟旭哥哥一起——同甘共苦! 而且,嘻嘻,旭哥哥肯定想不到她会女扮男装来找他,更不会想到她就在他的身边,那必定有趣极了呢! 光是这么想一想,她就觉得好有意思、好想马上就看到旭哥哥呢! 却不知这副陶醉含笑含情向往的神情落在勇王的眼里,令这位骁勇善战、位高权重的老王爷生生打了个冷颤! 这丫头,是铁了心要胡闹吗? 勇王心里悲愤: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正不错!那姓李的小子是如此,这小丫头还是如此!一个比一个难缠!他到底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临到老了还得受这俩后辈小子的折腾? 这丫头,嘿,比姓李的小子只怕更能胡闹! 京城里那两对不靠谱的爹娘,真是太过分了…… 勇王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时而咂嘴,苦着一张脸要多水深火热有多水深火热。 “皇叔——”小郡主忙又上前,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讨好陪笑道:“你看,我这相貌经过改变,跟原来一点都不像啦!而且姨姨特特让我练了整整两个月学习男人的言行举止,即便是我爹娘,那会儿见到我都认不出来呢!嘻嘻,我来您府上拜访,皇婶也一样没认出我来,我自报家门了她还狐疑了好一阵呢,嘻嘻!” 听着这听起来跟小郡主分明两样、虽然脆脆的又清亮又好听,但一听便知是男子声音跟自己撒娇讨好,勇王只觉得太阳穴两边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能不答应吗…… “你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去?”勇王有气无力近乎悲愤的道:“你要知道,这里是军营,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要是进去了,你就是哭,也不能反悔了!不说打起仗来,就光是每天的训练、还有每天的伙食,尽是萝卜青菜,你能受得住?” 小郡主一开始没口子的连连点头说自己能行,听到最后一问不由诧异的看向勇王:“萝卜青菜?不是说西北边境萝卜青菜最最稀罕难得,比肉还要贵、只有有钱人家的大老爷才能吃得起吗?” “……”好嘛,这准备工作做得还替你充足的啊! 勇王老脸一红,有点尴尬的咳了一声,吱唔道:“那个,咳,本王一时说顺口了、说顺口了!不过,军营中的伙食那是真的不会好到那儿去,有的时候新人受欺负,吃得饱吃不饱还说不准呐!你可是郡主,去那种地方,岂不掉价?” “我不在乎!我不怕!”小郡主摇摇头,无比坚决果断道:“为了旭哥哥,我什么都不怕!旭哥哥他一定会照顾我的!” 提及思念深深的未婚夫,小郡主顿现娇羞。 勇王更吓了一跳,变色道:“你、你别是想公开身份吧!那可绝对不行!传了出去成何体统!” “当然不会啦!”小郡主忙笑道:“我哪里会这样不识好歹呢、随意破坏军纪呢!不过,我可以和旭哥哥做好兄弟呀,嘻嘻!好皇叔,你把我托付给旭哥哥,让我跟在他身边做一名亲兵,他自然就会好好照顾我啦!” 1648.第1648章 从军3 勇王心中一动,沉思着,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精光,笑道:“做他的亲兵?” “嗯!”小郡主重重点头。若是到了这里还不能陪在旭哥哥身边,那她可就太冤枉憋屈了! “好吧……”勇王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本王这就传召他来!他在青芜镇上,本王的人去传召,等他们赶过来,也得下午了,你先休息休息吧!” 旭儿那孩子做事格外认真,自己只要郑重的将小郡主交给他,命令他务必要照顾好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旭儿肯定会做到的。 这样,自己也就不必担心了。 呵呵,不过呢,正因为旭儿办事认真,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家伙,非战时紧急诏令,连入伍的资格都不够,当他的亲兵?呵呵,他肯收就怪了…… 碍于自己的命令,即便勉强收下了,小丫头今后也有的苦头吃咯……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勇王突然间精神一振,竟有点期待起来了。 小郡主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听到他点头同意了让自己跟在旭哥哥身边,喜得心花怒放、眉飞色舞,喜滋滋的抱拳弯腰道谢,看起来倒有模有样、颇为伶俐。 勇王殿下传召自己,还是让立刻马上跟随来人赶回西宁城,不由暗暗纳闷,二话不说就出发了。 赶到勇王府的时候,是下午申时中刻左右。 匆匆入府参见,勇王笑呵呵的亲切慰问了一番,便命人将小郡主唤了过来。 小郡主一听说旭哥哥来了,思念了千回万回的心上人就要出现在眼前,一路奔跑,距离那花厅越近,她的心跳就越控制不住扑通扑通的剧跳,双腿也微微的颤抖着,仿佛被抽走了力气。 从游廊奔过来,靠在门口墙壁上,小郡主微微喘息,下意识抬起双手轻轻的按在胸前,深深的吸着气,心跳,扑通扑通扑通,眼光亮得出奇,也温柔得出奇,平凡无奇的小脸因为容光焕发而充满神采,那轻翘上扬的唇角笑意甜甜。 领她来的小厮站在一旁目光发直,呆呆的看着小郡主,心里没来由有点毛毛的。 这人,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怪…… 小郡主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放下捂在胸口的双手,故作轻松脚步平稳的走了进去。 目光管不住的直直往李云岳望去。 李云岳听到门口动静,也下意识望来。 四目相对,两人心里皆是一震。 只不过小郡主的一震是有感而发,欢欣激荡,而李云岳是有些纳闷和糊涂:这眼神,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熟悉?难道——我认识他?不,我不认识! 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终于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长身玉立,宽肩窄腰,依旧冷峻的面容、雕琢般的五官变得更加成熟有魅力,小郡主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炸成一片空白! 她怔怔的瞧着眼前的男人,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心情激荡澎拜如排山倒海席卷的巨浪,浑身的血液都翻腾了起来,所有的意识都激荡了起来,她几乎要忍不住欢呼尖叫着朝他奔过去,扑进他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诉说她对他的思念,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可她却没能忍住目光和神情,那目光、那神情,令勇王暗暗扶额,令李云岳莫名其妙得有点儿要恼羞。 “咳咳!”勇王重重的咳了两声,指了指李云岳,向小郡主一瞪使了个眼色,笑道:“冯云啊,这位就是岳离岳百户!如今可是我们西北边军的鼎鼎有名的后起之秀,也是你的顶头上司,还不赶紧上前见礼!” “啊?哦,是,是!”小郡主眨了眨眼,顿觉面红如烧,太丢人了! 低垂着眼眸有那么点儿别扭的上前,抱拳弯腰道:“见过王爷、见过百户大人!” 心中一甜,同时生出一点沾沾得意的自喜,小郡主面色一柔,下意识又飞快的抬眸朝李云岳瞟了过去。 不想李云岳黑黝黝的眸子正直勾勾的冲她瞧过来,这一下目光碰撞在一起,小郡主慌忙挪开目光,有种被抓包的狼狈。 “王爷,”只见李云岳皱了皱眉,拱手道:“王爷刚才是何意?属下……属下是他的顶头上司?” “啊,是啊!”勇王点点头,老神在在的道:“等会你回军营把他也带上,从现在起,他就是你的亲兵一员!岳百户啊,冯云虽然武功基础有点薄弱,但是,咳,但是身体还是很健康的,而且人也聪明机灵,他跟在你身边,对你有百利无一害!你身为上司,务必要保护好他的人身安全,不要让人欺负了他,知道吗?” 说到后来,语气转为严厉。 李云岳眉头微蹙,心里不情愿,脸上神情也很不情愿。 不过现在他好歹愿意遵守一些人情世故,知道拒绝的话当着当事人的面说总有点不太好,便道:“王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勇王一笑,道:“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这儿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 小郡主心中一甜,可不,要真说起外人起来,皇叔才是外人呢,她和旭哥哥可是货真价实的“自己人”! 李云岳看了小郡主一眼,皱眉道:“请王爷明鉴,属下手下的亲兵无不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就是身材,也要比这位冯兄弟高大得多,他给属下做亲兵……不太合适吧?王爷还是另外给他安排一份轻松点的差使吧!做属下的亲兵,可是要吃苦受累的!” 就这小豆芽菜的身材,那细胳膊细腿,如何能做他的亲兵? 小郡主一愣,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委屈和羞恼:旭哥哥他嫌弃自己啊…… 虽然心下明白李云岳并不是嫌弃自己,而是嫌弃细胳膊细腿要做他亲卫的冯云,可是,对于从来没有面对过旭哥哥如此对待自己的小郡主来说,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打击! 尽管理解,心里依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或者说,她的旭哥哥除了温柔宠溺,居然还有这样一副神情面孔,令她没来由的觉得有点儿陌生。 1649.第1649章 从军4 勇王看了小郡主一眼,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狡黠。 便态度强硬的对李云岳道:“这是命令,你不能拒绝!岳百户,你什么都不必多说了,老老实实的将冯云领回去吧!记住了,本王再提醒你一次,务必要好好的保护冯云,保全她的人身安全,不可以让她受到一丝半毫的伤害!” 小子,将来你就知道本王这都是为了你好了! 可是,此刻勇王这番话听在李云岳的耳中却令他更加反感,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沉默片刻,霍然抬眸,索性道:“王爷,您就直说了吧!这位冯云小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头?既然这么害怕,还来军营做什么?更没有必要去卫所了,留在王爷身边岂不是更好?” 小郡主脸色微变,咬了咬唇,幽怨的瞅了李云岳一眼。 勇王皱眉,道:“本王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是京里的意思,京里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商量之后,特意派出了一批人分赴各处卫所,是,嗯,是来体验卫所生活反馈朝廷的,人够机灵聪明、意识敏锐就成,武功上是欠缺了点,这可是朝廷机密,你是自己人,本王只告诉你一人,你不许泄露出去!” 这小子,不是说经过一番磨练性子转了许多吗?还这么执拗! 勇王相信,自己倘若不给他一个他没法反驳的理由,他根本不会将小郡主带走。 李云岳将信将疑,虽然觉得此事有点匪夷所思、有点不对劲,不过,王爷都说了是朝廷机密,他也没法子怀疑。 “好吧……”李云岳一脸的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又道:“只不过,既然做我的亲兵,到了卫所,一切就得按照卫所的规矩来!我不会给他什么特殊照应!当然,他的安全,王爷可以放心,我会保证!” 勇王连连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到了军营里,自然谁也不能搞特殊,不然别的人看见了如何心服?好了,你这就把人领去吧!” 小郡主暗暗瞪了李云岳一眼,张了张嘴就想赌气说不要跟他走!谁叫他嫌弃自己来着? 可一想到这是旭哥哥啊,又哪里舍得?便怏怏点头,闷声不响去拿了包袱,与李云岳辞别了勇王,打马出城而去。 两人的坐骑都是脚力极好的良驹,如果是李云岳一个人,一个多时辰就能回到青芜镇的卫所营地。 如今带着小郡主同行,因为小郡主不熟悉地形,他有意放缓了速度,估摸着最多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西北天黑得晚,那时候也就堪堪夜幕降临而已。 可谁知,李云岳还是高估了小郡主的骑术,出了城没走多远,小郡主的速度就明显的慢了下来,而且身子也不时摇晃低呼,李云岳郁闷得不行,只好一再的降低要求,放慢速度。 李云岳的话一直都很少,小郡主是知道的。从前一大群朋友们在一起玩,他便是如此。 可是,他对她却不是那样。 而如今,在他眼里自己也成了个普通人,用普通人的态度对待起来,小郡主就没来由郁闷,忍了又忍才忍住告诉他真相的冲动。 一个控制不好坐骑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小郡主“哎哟!”一声惊呼一个大幅度的摇晃,看向循声望过来的李云岳,可怜巴巴的道:“停下来歇一歇好不好?我腰酸腿疼胳膊也酸疼,我坐不住啦!” 李云岳望天想要扶额,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受不了了,还是这样的速度!这身体素质还真是—— 想到这个人如今还是自己的亲兵,李云岳更是郁闷透顶…… 他的手下,怎么可以有这样体质柔弱的亲兵?绝对不行! “歇一会吧!”李云岳翻身下马,便道:“西北的路自然不能跟京城比,慢慢的你就习惯了。” 总算有句好话了! 小郡主精神一振,心里一喜,坐在地上双脚长长的伸出去,一手后撑一手捶着腰,连忙点头,忙笑道:“嗯!我会习惯的,一定不给你丢脸!” 李云岳一怔,倒叫他这话给逗笑了,便提醒他道:“你迟早要回京,不过暂时在我手下罢了!不过,你这副体质是不行的,明日起要随着所有人一起操练,到时候别忘了!” 小郡主心里哀嚎,军营里的操练她虽然没有亲身体会过,可来之前都打听过啊,那如何是她能够承受得了的? “我已经是你的亲兵了啊,是不是,意意思思就行了,不用……” “你错了,我的亲兵要求更加严格!操练的强度也更大。”李云岳说得云淡风轻。 小郡主呆了呆,原本想求情,说明天休息一天,可想想旭哥哥的脾性,又闷闷的打住了,只“哦——”了一声。 李云岳见她没有再多啰嗦,对她的看法倒改观了些,也没说话,只看着前方出神。 如果这家伙又怕吃苦不肯训练,又自个没本事不够格,就算是王爷的吩咐,他也坚决不要带这样的人。那不分明是个大麻烦吗? 小郡主只顾着休息缓精神,也没顾得上找话同他说,一时静静,只有马儿偶尔喷出的鼻息声和风吹过的声音。 休息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李云岳起身,道:“走吧!” 小郡主起了起,没起来,苦着脸道:“我的腰酸,胳膊腿也还酸呢,再歇歇好不好!” 李云岳淡淡道:“如果天黑了,此地荒凉,野兽出没,十分危险,尤其是狼,边境这一片,狼最多了!你要是觉得能对付得了,那就歇吧!” “狼?”小郡主呆了呆,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爬上马:“呵呵,赶路,还是赶路吧!” 虽然小灰很可爱,很温顺,可是别的狼不是小灰啊!尤其是西北边境的狼,她事先打听过,出了名的凶残! 继续上路,小郡主再也不叫停下休息了,而是时不时的便问:“到了没?还有多远?” 李云岳实在觉得他聒噪得很,他的亲兵知晓他的脾气,没有谁像他这么碎碎念个不停的! 回答得多了,李云岳也烦了,在回答了一句“到了我会叫你”之后,就懒得再搭理她了! 1650.第1650章 从军5 小郡主小嘴撅起老高,满脸的不痛快,李云岳只装作没看见。 小郡主也知道他其实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心里更加恼得牙根痒痒,暗暗恼道:等真相大白了,哼,瞧我怎么折腾你呢…… 到时,你还不得乖乖的依着我、哄着我! 这么想着,小郡主的心情总算又愉悦了几分,也没觉得那么累了。 意淫的力量,是伟大的。 不料,累极了硬撑着的小郡主一个不察,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尖叫,整个人从马背上坠了下来,就着一旁的土坡打了几个滚,重重的撞击在一旁纠纠葛葛牵攀在一起的灌木丛上。 如果没有这一丛灌木,再下去,就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了。 小郡主哪里遭受过这种意外,唬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吓得傻在了那里。 呆了呆,一回过神便“哇”的大哭了起来。 李云岳也吃了一惊,忙翻身下马奔了过来,还没到她跟前,就听到了哇哇的大哭,他一愣,下意识站在那里,有点目瞪口呆。 一个大男人,一个非要在他手下做亲卫,表示自己不怕吃苦、不必搞特殊的男人,小小的摔一跤而已,竟像个女子似的哭得稀里哗啦…… 这种情形,李云岳表示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小郡主放声大哭了一阵宣泄了一番心里头好受了点,爬起来坐在那里,擦着眼泪,抬头看李云岳。 不由得咬了咬唇,小嘴又有点儿扁,他竟然……不过来扶自己,也不关心自己一下! 呜!他还好意思说喜欢她、爱她呢!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他又不知自己的身份啊! 真是个冤家! 小郡主心里恨恨。 李云岳认命的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向他伸出手:“起来吧!” 小郡主心里有气,轻轻一哼扭过头去,赌气自己一手撑地就站了起来,气呼呼的瞪了李云岳一眼。 李云岳愕然,被她瞪得莫名其妙,皱了皱眉脱口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跟个女人似的乱发脾气啊!” 瞪他怨他做什么呀?又不是他害得他摔下马……看来,他这马术也得练练了! 小郡主心中一凛,忙收起小媳妇儿受委屈的神情,哼道:“你才跟个女人似的呢!我,我就是,就是有点不习惯这儿环境而已,谁乱发脾气啦!” 李云岳瞅了他一眼,没吱声。 这小子,什么都不懂,还蛮不讲理,比瑾瑾还要蛮不讲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是怎么了?怎么会派这样一个人下来考察军情? 李云岳左看右看,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个爱使小性子的瘦弱小子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小郡主暗暗心惊,自己一路上都控制得很好,从没露出马脚,可不能才到他面前就露馅呀! 要是旭哥哥知道了是自己,肯定会把自己赶走的,这可还没玩儿够呢,可不成…… 她便不敢再由着性子来,有气无力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走吧!” 李云岳看了他一眼,牵了自家的马翻身一跃,稳稳落在马背,随即向他一伸手:“过来,我带你骑。” 小郡主眸光一亮,下意识一喜,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李云岳。 旭哥哥要带她骑马?! “别磨蹭了,快些!”李云岳有点不耐烦,毫不客气的道:“就你那速度,天黑咱们也赶不回去!” 带着个男人共乘一骑,李云岳心里也很有几分郁闷。除了瑾瑾,他还没跟谁共乘过呢!这个冯云,真是个麻烦透了的家伙! 小郡主心花怒放,一想到马上就能够跟旭哥哥光明正大的亲密接触了,哪里还会去在乎李云岳那听起来似乎有点儿不耐烦的语气? “哎!”了一声,便喜滋滋的奔过去了。 谁知,就在她准备就着他的手落座在他面前时,李云岳却道:“坐在我身后去!” 他的怀里,永远只会抱着一个人。尽管这小子是个男人,那也不行。 小郡主一愣,嘻嘻一笑,从善如流的落在他身后,想也没想伸开双臂就环抱着他的腰。 春末夏初,衣衫单薄,旭哥哥的腰身柔韧纤长,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充满弹性的健康的皮肤,以及那由他的身体透过来的热气,小郡主唇角不自觉的翘了翘,轻声道:“好了……” 李云岳身体一僵,浑身仿佛有电流闪过,心头一阵控制不住的悸动。 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自来熟、这么大胆、这么——肆无忌惮! 这双手,这种感觉—— 他低头看去,肌肤略黄,可是手掌小小的,手指纤细而长,指甲红润可爱,男人的手长成这样,还真是少见!如果这皮肤再白一点、再嫩一点—— 呸!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李云岳狠狠一拉缰绳,粗声粗气的道了声“扶好!”一扬马鞭飞驰而去,小郡主的马被他往回赶了去了。 圈抱着心上人的腰身,掌心里渐渐灼热起来,那是他的温度! 她与他,离得这样近,近的她有点不敢相信。 老天爷待她其实真的很不薄啊,今天才到西宁,就与旭哥哥有了这么亲密的接触,是个好兆头呢…… 马速极快,颠簸起伏,颠得人摇摇晃晃如风浪里的一叶扁舟。随之带起的风也很大,将人吹得脸颊生疼,呼吸困难,眼睛也睁不开! 小郡主索性将身子一缩,往李云岳的背后贴了上去,整个人躲在了他的背后。 李云岳身子一僵,手中缰绳差点不稳!这人! 他咬咬牙,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闷头赶路,恨不得如离弦的箭马上就回到卫所,好早早结束这种不好说的折磨。 小郡主与他相反,恨不得这一段旅程没有尽头。 圈抱着他柔韧有力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背后,相触处一片温热。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呼吸之间全部都是,小郡主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软成春水了!这是她的旭哥哥啊…… 城郭在望。 李云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勒住缰绳慢慢的令速度慢了下来。 “喂!” “嗯?旭——岳大人!有什么吩咐吗?”小郡主吐了吐舌头,差一点就顺口唤旭哥哥了!这可不能怪她,实在是时光太美好,她有点儿陶醉忘形了。 1651.第1651章 从军6 李云岳踌躇片刻,道:“坐好。” 小郡主“哦”了一声,有点糊涂,她现在坐的很好啊!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云岳见她没有动静,只好把话挑明,道:“坐直了,马上就要进卫所了,有个正形!你,你的手、还是、松开吧!” 小郡主一愣,忙一手捂嘴捂住差点儿笑出来的笑声。旭哥哥这是害羞呢! “是,岳大人!”小郡主一本正经的道,将手从他腰身间放了下来,扶住马鞍两旁,声音软软可怜的道:“那你可要骑慢一点哦,我怕摔跤!” “……”李云岳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不过,那速度确是明显的放慢了下来。 走了一阵,李云岳又道:“如果,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惊马摔了一跤那马跑掉寻不回来了,知道么?” 小郡主眨了眨眼睛,拖长声调“哦——”了一声,暗自抿唇好笑。 旭哥哥胆子可真够小的!两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有人敢说闲话不成? 事实证明,小郡主真的是想得太少了! 不但有人说闲话,而且还兴致勃勃的说个不停,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众人那玩味的目光还在她和李云岳之间转来转去,时不时便有人跟她套近乎、变着法儿的笑嘻嘻打听着她和李云岳之间的二三事…… 其实这事儿倘若发生在别人身上,那是绝对引不起众人什么兴趣的,可是,这是发生在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冷峻令人敬而远之的岳百户身上啊,那就不一样了! 整个卫所,甚至附近其他卫所,谁人不知?岳百户是最爱干净、最不喜人触碰、不喜人动用他东西的? 哪怕一天下来训练累得要死,别人擦一把脸、冲个脚就能睡得鼾声震天,他偏不,一定要沐浴洗澡,甚至不嫌麻烦的自己动手烧水也非要洗不可! 就算是坐着谁离他近一些他都不太乐意,更别说共乘一骑这种事了! 众人见了,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已经很矜持、很给他面子了! 李云岳带着小郡主进了卫所,径直一路回到自己的住处。 对于一路上众人投过来的那明显瞪大眼睛的错愕、不敢置信理也没理。 倒是小郡主没想到这些大头兵如此大胆,下意识心虚的小脸蛋羞得通红,还好如今皮肤上涂了东西,因此并不显,可是那眉目低垂羞答答的神情却是骗不了人的! 众人见了更加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更觉必定有事,他二人一过,“哄”的一声全部停下脚步、停下手里的活计蜂拥做一堆,伸着脖子张望,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一个个眼睛发亮,那兴奋劲儿比过年还要热闹! 他如今是百户,住处比普通士卒自然要好得多,有一处小小的两进院子,他的二十名亲兵就住在旁边的大院落里,每日两人轮值过来为他打扫卫生、收拾屋子。 不过,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所以他这位百户虽最好伺候的,当值的亲兵只管将院子打扫干净就可以了,百户大人的屋子不必整理,更不必替他洗衣服、喂马。 这些,都是他自己动手的。 这日当值的两人一个叫李大卫、一个叫赵大麦,因为百户大人临时被王爷匆匆传了去,也不知是什么事、什么时候回来,这二人也不敢轻易离开,百无聊赖一直在这院子里守着。 眼看夜幕降临,两人正打算离开,就听到得得的马蹄声传来,精神一振,一起出了门。 然后,脸上的笑意徒然僵住,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老大! 大人他——怎么背后似乎还坐了个人? “我是不是眼睛花了?”赵大麦使劲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 李大卫瞟了他一眼,叹道:“你眼睛没有花,我也看见了!” 眼看李云岳骑着马近前了,李大卫忙碰了碰赵大麦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迎上前去。 “大人!” “大人您可回来了!” 两人笑眯眯的躬身抱拳招呼,待李云岳下了马,顺势接过他手中的缰绳。 身前一空,小郡主的心没来由的也一空,下意识的嘟了嘟唇。 “你还等什么?”李云岳见她还坐在马上,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不由皱眉瞟了他一眼。 “我——”小郡主苦着脸,吞吞吐吐道:“我的腿麻了,胳膊也酸麻了,还有腰也动不了,我、我下不去啦!” 赵大麦和李大卫都愣住,然后赵大麦就忍不住撇撇嘴:什么体格啊这是!大人到底怎么了,怎么弄了这么个瘦胳膊瘦腿的家伙回来…… 李云岳眉头挑了挑,本来想让赵大麦将他扶下来,可看到他睁着那双乌溜溜清澈如泉的眸子眼巴巴的看向自己,心头没来由的一软,脚下一动,伸手就将他扶了下来。 李大卫和赵大麦的目光更直了些。 以至于李云岳和跟在他身后的小郡主已经进了院子,那两个还在大眼瞪小眼! 进了屋子里,小郡主四下打量一眼,眸光一柔,唇角又微微的翘了翘,旭哥哥住的地方,还是这么简单而干净!这里又是卫所,屋子里的陈设就更加简单了,除了必须的桌椅榻等,几乎就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 小郡主颠簸得腰身腿脚统统酸软得不得了,进了这屋子里看到椅榻哪里还忍得住? 感觉下一秒就站不住了! 想也没想就直奔长榻,一屁股坐了下去懒洋洋的往后靠了靠,四肢放松,筋骨舒展,她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眼眸半眯,好不惬意畅快! 从来没想过,原来有椅子可以好好的坐下,也是一种幸福呢! 李云岳看看他身上那沾泥带草的衣裳,眉头皱了皱,鬼使神差的是居然没有出口叫他站起来。 李大卫牵马去马棚,赵大麦跟了进来,陪笑道:“大人,这,这位小兄弟是……” 小郡主见有人问到自己,忙坐直了身体,冲赵大麦甜甜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将来他们是要在一起干活的呢,当然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啦! 1652.第1652章 从军7 事实上,用不着他再专门特特的留好印象,就凭他跟大人共乘一骑招摇过市而没有被嫌弃,并且大人还站着他已经坐下也没有被扔出去,赵大麦回去一宣扬,就没人敢对他使坏心眼儿! 李云岳不由得瞟了小郡主一眼,心中有点烦躁,有点乱。 来到西北这两年,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心绪,这是头一回。 这小子,才第一天呢,不对,算起来才半天时间,就令他不满意已经一大堆了,也不知他会住到什么时候!更不知还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虽然他在一天自己就会丝毫不客气的训练他一天,可是,他还是希望他赶紧滚蛋! 久久等不到李云岳的回答,赵大麦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变了,眼皮子一撩,眼珠子一转,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那笑容就变得有点儿诡异、有点儿不怀好意了! 赵大麦打了个哈哈,“嘿嘿、嘿嘿”干笑两声,然后神采奕奕得有点近乎鬼祟的嬉笑道:“属下明白、属下明白了,呵呵!呵呵呵!” 怪不得大人从来不逛窑子,也没相好,对那些主动贴上来的大姑娘也没一个给过好脸色,原来是——呵呵! 自己真是太没眼力劲儿了,问什么问?不会自己看啊!这下子好了,弄得大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唔,不过还真别说,这小子长相乍看平平,细看越看越有味道。那牙齿,怎么那么白那么细那么好看!那鼻子,怎么那么挺那么秀气那么好看!还有那双眼睛,哎哟,怎么那么会长啊,清凌凌泉水似的,又那么黑,像宝石,透亮的黑宝石…… 就可惜那皮肤有点暗黄,如果皮肤白嫩一点,就更了不得了! 赵大麦遗憾的想。 边关民风开放,好男风也没啥稀奇,赵大麦理所当然的就越想越歪了! “……”李云岳挑了挑眉,轻哼道:“我什么都还没说,你明白什么了?这位冯云冯兄弟……跟你们一样,以后也是我的亲兵。就把他——” 李云岳原本想让赵大麦带小郡主下去安排住处,可是一想到这么麻烦的一个人,毛病这么多,跟那些粗人混在一起肯定诸多不如意,到时候还不是整天要来麻烦自己?他可是一点也不怕他呢…… 李云岳想及此,便改了口,道:“叫两个人,把这院子东厢房收拾收拾,让他住下。以后跟你们一样,该做什么、该如何轮值安排下去!” 赵大麦见大人将这小子留在院子里住下,丝毫不觉得意外,神情反而颇理所当然,连忙点头哈腰连连陪笑说是,又笑眯眯的跟小郡主抱拳打招呼道:“冯云兄弟是吗?呵呵,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 小郡主见赵大麦如此热情,开心得不得了,也连忙抱拳还礼,笑得两道眉毛弯如月牙,笑道:“不敢不敢!赵大哥多多关照才是!往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嘛,呵呵!” 赵大麦一愣,嘿嘿的笑,连连道:“是啊是啊,自己人,自己人嘛!” 李云岳见他二人呵呵哈哈的打招呼没完没了,心里下意识有点不痛快,脸色一沉,冷声道:“你很闲吗?还待这做什么?还不叫人收拾屋子、传晚饭去!” “是是,属下就去,属下就去!”赵大麦灰溜溜的忙不迭退了出去。 咧咧嘴嗞了口气,大人可真是——护短的紧呐!瞧方才那脸色! 一听说吃的,小郡主本性毕露,眼睛放光,“咻!”的一下从榻上坐直了身体,欢然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快要饿死了!” 走到门口的赵大麦嘴角又抽了抽,瞧瞧,“自己人”就是不一样,除了这位冯云兄弟,谁敢在大人面前大呼小叫没个体统?便是多动一动也不敢呐…… 赵大麦很是体贴了一把上封心意,拐了个弯,将李大卫叫了一起出去,省得又是一个没眼力劲儿的跑去打扰大人和冯云兄弟…… 李云岳也是一怔,怔怔的看着眼眸亮亮、容光焕发、精神面貌立即为之一新的小郡主,眼前有一刹那的恍惚,目光也不自觉的变得多了两缕温柔,嘴角还微微的翘了翘,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是太像了! 不是相貌,而是神情,那股子精神劲儿。 瑾瑾…… 他有两年没见到她了,也不知如今长成什么样了!不过,他相信一定是越长越好看、越长越招人喜欢的!从小,她都那么可爱,早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了! 那是他的未婚妻呢! 小郡主见李云岳神思似乎有点恍惚,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可是那眼中分明没有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呆了呆,她顿时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叫了声“大人!”,向回过神来的李云岳讪讪笑道:“那个,刚才是我失礼了啊!大人放心,我以后不会啦!大人您可别生我的气!” 难得的,李云岳居然笑了笑,声音也难得的温和:“是我疏忽了,竟忘了这个,害的你饿肚子,又怎么会生气?” 小郡主一怔,换她眼神变得有点儿恍惚起来了。 旭哥哥…… 莫名的,她就觉得眼前的岳离岳百户大人一下子又变得熟悉了,分明就是从前面对她的旭哥哥啊! “嗯!”小郡主下意识点头,忙又摇头,有点无措的道:“不是不是,不怪你不怪你,我、我不饿、不饿啊!” 谁知话音刚落,肚子极不配合的咕咕响了起来。 小郡主一怔,顿时尴尬。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没来由的,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亲近了许多。 没多久,赵大麦和李大卫两个提着食盒回来了,两个食盒小心的放在桌上,便识趣陪笑告退。 李云岳也没留他们,只吩咐将门关上。 回过头,就看见小郡主已经坐在饭桌前,双眼直勾勾的瞧着食盒。 李云岳顿了顿,深深的瞥了他一眼,心中默叹:罢了,横竖他是下来考察的,只要不乱了军纪即可,私下里,什么上司下级的,还是算了吧! 没有先动碗筷,也算难得了! 1653.第1653章 从军8 他却不知,小郡主不是不想自己动手,而是,她从来没干过这种活儿,她不会啊!生怕将盘碗给摔了! 李云岳便也没有赶她起身,默默动手将四菜一汤拿了出来摆放好,又将一大碗米饭和两套碗筷拿出来,递给她一套,自己盛了饭坐了下来,道:“吃吧!” 小郡主望望桌上的四菜一汤,红烧羊肉,土豆炖羊肉,炒腰子,煎鸡蛋,咸菜疙瘩骨头汤,有点儿傻眼。 这菜,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大出她的意料。 这样的菜肴,充其量称得上两个字“煮熟”,仅此而已,看相可真是不好看呢!在府中,便是她身边的三等丫鬟,也不吃这样粗糙的东西吧? 腹中虽然饥火熊熊,饶是她早有准备,看到这样卖相没有卖相,精致更谈不上的菜肴,她却是半点儿食欲也起不来。 尤其看那土豆烧羊肉,一大碗黑乎乎黏糊糊的,多看一眼都倒胃口啊! 李云岳半响没见她动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快吃,虽是初夏,这儿天一黑气温降得也快,饭菜很快会凉。凉了就更不好吃了。” 说着又微微垂眸吃起自己的来。 小郡主看他坐在自己斜对面,腰身依旧挺得笔直,动作优雅,正不快不慢的吃着,举手之间赏心悦目。小郡主的心便是一软一柔。 旭哥哥在吃食上的讲究可不比自己少呢,味道上稍微有那么点儿不合胃口,他便不会再下第二筷。可如今面对这样几道菜他却吃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旭哥哥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她不正是为他而来的吗? 与旭哥哥同甘共苦,品尝他尝过和正在尝的一切,便是再苦,心里也是甜的。 小郡主笑着“哦”了一声,笨手笨脚的盛了饭,因为头一回干这种事,一小撮米饭掉在了桌面上。 手中持着筷子,目光在那四菜一汤挨个逡巡而过,最后落在了那一盘大块小块、碎的碎整的整有的地方又显焦黄的鸡蛋上,勉强下了筷子。 羊肉她本来就不太吃,除非是烤全羊,那两道羊肉根本就不下筷子。 至于那腰子,她不认识,觉得好奇,顺口问了李云岳一声,得到了答案后,眉头轻蹙,也不考虑了。 好在这鸡蛋虽然有些地方还烧焦了,就着米饭勉强还能吃,又尝了尝汤里的咸菜疙瘩,因为汤里煮过,咸味消除了许多,吃起来正合适,鲜爽可口,咸香带脆。 小郡主眼睛一亮,毫不犹豫专注的盯着这一碗汤,对别的碰也不碰了。 李云岳看在眼里,也没吱声。 用不着他吱声,等过一阵子,他自然就什么都吃了! 当初自己刚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腥膻味根本一点也闻不得,现在可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看这样子,还挺讲究,想必是京城里哪家高门贵族的公子吧? 不过,瞧这年纪,跟自己差不了多少,为何在自己印象中完全没有这一号人? 李云岳想了想,自嘲的微微摇了摇头。在京城的时候他本就不喜同太多的人往来,值得他关注的人也少,不留心也属正常,如果瑾瑾也在,问一问她,她必定知道的! 不,不用问,她见了自然就认出来了。 李云岳眸中一黯,今日,他频频的想起瑾瑾啊,很久没有这样了! 看来,真的是与她分开太久太久了……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津津有味就着咸菜疙瘩吃饭的小郡主,又是一阵微微的恍惚。 该死!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看着眼前这小子,总是不自觉的便想起瑾瑾呢? 分分明明是两个人,分分明明他敢确定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小子,可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神情,为什么总会让他仿佛看到瑾瑾的影子似的? 可是,这分明就是个男人啊!连喉结都有! 再说了,瑾瑾自小娇生惯养,最爱美,衣食起居最讲求精致,她又怎么可能扮成个面貌普通、皮肤微黑的男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吃苦? 而且,她就算要来,也必定是为了自己,更没道理不跟自己相认啊…… 李云岳轻轻叹了口气,突然之间就显得有点意兴阑珊,吃不下去了。 看到李云岳一脸落寞的放下了筷子,小郡主抬起头,小小的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嚼吞了那一口咸菜疙瘩,笑道:“大人,你不吃啦?” “我吃好了!”李云岳摇摇头,起身道:“等会你用完将东西收拾进食盒里,拿出去搁在门口就成了。你的房间在东厢,自己去睡吧!别忘了,明日卯时初起床。” 他吩咐交代一声小郡主便点头答应一声,听到最后一句一僵,苦着脸道:“卯、卯时初?” “嗯。”李云岳瞅了他一眼,云淡风轻、理所当然,慢条斯理的道:“我昨天说过,不会为你搞特殊,你既然在我手下做亲兵,自然跟别的人一视同仁。你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卯时就卯时!”小郡主立刻说道。 李云岳瞧了他一眼,走开了。 吃好了饭,小郡主只得做起小丫鬟的活计,将碗筷全都收进了食盒里。 想到旭哥哥爱干净,居然还懂得去寻了抹布来将桌面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了。 然后,往门窗紧闭透出亮光的内室望了一眼,那是旭哥哥的卧室,不过,他显然并不欢迎“冯云”前去打扰,小郡主冲着那方向吐了吐舌头,转身就出去了。 赵大麦、李大卫两个家伙手脚还挺麻利的,东厢两间房已经收拾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桌椅柜子就没有别的多余东西的房间,如果这么大会儿还打扫不干净,那也太磨蹭了点。 小郡主往那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大不小的木板床悬挂着半新不旧湖绿色的帐子,被褥床单枕头都是浅蓝色竹叶纹的,淡雅清新。 东西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跟她府中香闺自然不能比,可是幸福是需要对比的,这一路上一番折腾之后,能睡到柔软舒适干净的床榻,她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一想到自己是陪着旭哥哥在一起吃苦,就更满足一些。 1654.第1654章 从军9 这一天赶路又是灰又是土,自然该洗澡沐浴。小郡主略歇一歇,便去厨房找热水。 话说,为了前来西北能够进行独立生活,生火烧水这种事她自然是学过的,据她府中厨娘考核,勉勉强强也算及格了。 可是,厨房在后院,东厢在前院,隔着一段走廊和一个天井,将水弄回房间就有点太难了! 小郡主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去敲李云岳的门。陪着笑脸结结巴巴的说了自己的要求。 李云岳脸上半响没有表情! 闭了闭眼,无奈的舒了口气。 这是他的亲兵吗?怎么他觉得成了他的主子了! “你自己动手,”李云岳毫不客气的拒绝,又道:“别忘了把热水烧上,等会我还要洗!没有其他事就出去吧!” “……”小郡主嘴巴动了动,咬咬唇,猛的扭头就走。 走到门外,她恨恨跺了跺脚,眼泪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要落下来。 抬手用力擦掉,吸了吸鼻子,小郡主气呼呼的跺脚低声骂道:“混蛋!混蛋!小气鬼!这么点忙不忙我,还凶我……哼!” 就算明明知道他并不知自己的身份,可是感情上依然没法子接受他这样对自己! 可是,这怨气怨了一会儿又自觉没法怪他,站在那里,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真是,想出口气都没法子啊! 木桶本来就重,再装上水,那重量哪里是她能够承受的?等一趟趟蚂蚁搬家似的将水弄够洗澡,只怕也不用睡了,直接洗脸就可以去操练了。 小郡主没法子,只好出了门,打听一番,找了赵大麦来帮忙。 赵大麦十分殷勤并且十分乐意,不过,他告诉她洗澡用不着回房间,厨房的旁边就是一间浴室,有排水口通往阴沟,洗好了直接将水倒出就可以了。 小郡主有点犹豫和纠结。 虽然她的容貌经过云洛儿用药用水根本洗不掉的,平日只需做小小的维护如将眉毛画得粗浓一点长一点,将唇线也画得粗长一点等等就可以了,可是在这儿洗澡,总觉得太过简陋,不安全。 转念一想倘若提水回房间,这位和气的赵兄虽然未必会有意见,可是,洗好澡了总不好让人家再去帮她倒洗澡水吧? 这个,也太难为情了点。 没奈何,小郡主只好将就,笑着道了谢,待赵大麦帮她将水提好,她将人送出了院子,将院子门插上,这才溜回浴室去。 将浴室门关上,想了想又搬了张椅子抵在门上,拿了截木棒再抵一道,这才放心的宽衣。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周身暖洋洋的,疲惫顿消。 因装扮成男子,那些花露啊、香膏啊自然都不能用了! 匆匆搓了些澡豆,就着晕黄的灯光细看了一回身上的肌肤,依然那么细腻白皙,充满光泽,小郡主方略略放心。 喃喃的道:“旭哥哥啊旭哥哥,我为了你可是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呢!你要是敢对不起我,哼……” 一时洗好,小郡主只觉浑身松快,心情愉悦的轻哼着歌回了房间,换了睡袍,跳上床榻去。 尽管疲惫,然而想着今日终于见到了旭哥哥,还跟旭哥哥那样亲密的接触,如今,还与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小郡主便禁不住一个劲儿的傻乐。 老天待她真是不薄呢,总算她没有白来一趟。 小郡主抱着被子快乐的打了个滚,眸光迷离,嘿嘿的傻笑着,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她会一直陪着旭哥哥,等离开西北的那一日,再表明自己的身份,嘻嘻,一定会把他吓得瞠目结舌的! 光是想一想,小郡主便不由得嘿嘿的又傻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笑容一僵,她“哎呀!”一声连忙坐了起来,懊恼的揉揉脑袋,一边嘀咕着:“我怎么就忘了呢!真是的!”一边急急忙忙下床穿衣,匆匆推门出去。 好像,她的顶头上司岳离岳百户大人吩咐她用了他的热水之后给他烧上的吧…… 小郡主忙不迭奔到厨房,看到窗户纸上映着跳跃的火光和人影,呆了呆,放缓脚步上前推门。 不出意料看到李云岳坐在灶门前往里烧着火,上头盖着大锅盖不用猜也知定是水了。 坐着的人长腰长腿,然而坐在那里却并不显局促别扭,如同任何别的时候的他一样,从容淡定,举止优美。 火光映着他的俊脸忽明忽暗,跳跃的火光中,那双眸子愈加幽深明净。 “那个,对不起啊!”小郡主讪讪上前,说道:“我一下子给忘记了……” 李云岳抬头瞟了他一眼,道:“无妨,不必介意。”手中轻抛,一根劈成手腕大、尺余长的柴禾进了灶里,不偏不倚架在最合适的位置,很快火焰就变得更加明亮。 小郡主一怔,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要知道之前让他帮忙提洗澡水而已,他还毫不犹豫的拒绝自己呢。 她一下子倒不知怎么答了,“哦”了一声,想了想,搬了个小马扎在他身旁坐下。 李云岳抬头盯向她,眸中带有疑问。 小郡主冲他露出一个美好友好的笑容,笑道:“夜里一个人在这儿烧水怪闷的,我陪陪你!” 李云岳便又垂下眸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小郡主嘟了嘟嘴,还是那个脾气呢! “你真的叫冯云?”不想,冷不丁的,李云岳忽然问道。 小郡主吓了一跳,“啊?”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她有点心虚啊,旭哥哥难道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撒过谎,也难怪被他冷不丁的这一问,一下子就手脚无措了。 “假名也无妨,你不用怕,”李云岳见她这样反倒笑了笑,道:“你是王爷亲自交代下来的人,总不会是坏人。我对追查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哦!”小郡主提起的心重新又放了下来。好险!她还以为她哪里露馅了,叫他瞧出什么端倪来了呢! 只是,没来由的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 “你怎么知道冯云不是我的真名呢?”小郡主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1655.第1655章 从军10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因为京城没有什么姓冯的人家能劳动王爷亲自出面安排,听你口音,又是地道的京城人。” 小郡主忍不住“扑哧”一笑,笑道:“原来是这样!听你口音也是京城人,你为什么到这儿来的?” “历练。”李云岳道。 怔怔看着眼前这神情淡然、眉目疏淡的少年,气质冷清,却令她魂牵梦萦。 谁能想得到他这般在旁人面前冷清清的家伙,面对她的时候却是那般深情浓烈呢,那样紧的抱着她,那样眉眼含笑的凝望着她,那样炙烈而深情的吻着她…… 小郡主眼神不由得有点迷离了起来,心中一热,两朵红云悄然爬上脸蛋,好在是晚上,肤色又略黑,除了她自己感觉到双颊臊热得紧,李云岳并没有看到什么。 可李云岳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点不对劲。 而小郡主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根本没有意识到李云岳已经发现她不正常的看向自己了。 对上那样的目光,李云岳的心仿佛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下,立刻掉开了头。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李云岳忍着莫名狂跳的心,声音冷清。 该死!他怎么又想到瑾瑾了…… 这姓冯的小子跟瑾瑾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听到回答。 李云岳又把头转回来,仍旧看向小郡主。 见他还是那般神情古怪、眸光迷离的看自己,李云岳顿时有点恼羞,重重咳了两声,提高了声音道:“冯云!” 小郡主“啊?”的一声有点茫然,回过神这是自己的名字,连忙精神一振,笑道:“大人叫我有事吗?” 李云岳轻哼,冷冷道:“你方才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小郡主一呆,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确是有点失态了! “我——”她双颊一热,有点心虚的避开李云岳的目光,吭吭唧唧半响见李云岳依然冷冷的盯着自己那架势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决不罢休! 她眼珠子一转,嘿嘿讪笑了两声,便涎着脸道:“我,我只是想,大人您长得这般英俊,又年轻有为,不知哪个姑娘有福气能够嫁给大人为妻呢!大人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了,一时看得走了神,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云岳将信将疑睨了他一眼,这话他相信才怪! 只不过也找不出来这话有什么错处就是了。 他的妻子?脑子里下意识的又闪过瑾瑾的面容,那丫头,隔了两年也不知出落得怎样了…… 心口一时又微微的发热起来。 “这不该你管,以后别乱问!”李云岳冷冰冰哼道。 “是是是,不敢、再不敢了!”小郡主如释重负,下意识舒了口气。 “回去吧!我不需要你陪。”李云岳又往灶里添了两根柴禾,冷冰冰道,看也不看小郡主一眼。 小郡主也不敢再留,暗暗警告自己往后务必要小心再小心,可千万不能让旭哥哥这么快就发现了真身,不然可就没得玩了! 便忙陪笑答应一声,告辞了就走。 李云岳在他走后,轻轻舒了口气,调整了心情,便提水洗澡。 只是,小郡主的身影时不时便浮现心中掠过脑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频繁而且深刻。 时而,又是冯云这小子那双清澈如泉、璀璨如星的眸子,那洁白如珍珠的两排细牙——该死,他真是走火入魔了! 李云岳洗好回房,刚刚摒除一切胡思乱想的杂念准备睡着,不想,敲门声又不轻不重的响起来了。 不用想他也知道,他的属下除非十万火急的公事绝对没有谁敢在这种时候跑来敲他的房间门。 只除了一个。 今天不得不从勇王府带回来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冯云! 李云岳现在是看到冯云就头大,皱皱眉,翻了个身扯了被子捂住耳朵,两眼一闭,装作没听见。 如果换做是别人,肯定就该识趣或者没趣的走开了。 可是,小郡主不是别人啊! 就算她对冯云的身份再有代入感,也不可能对冷冰冰的未婚夫怕得起来啊! 反正,她有正牌身份做免死金牌,关键时刻绝对不可能吃亏,她有什么好怕的? 敲门声没完没了,响得脑子里嗡嗡嗡的。 李云岳便是捂住了耳朵也捂不住那魔音入耳,恼怒的嘟囔一声,猛然起身,裹了件袍子一阵风的奔过去,“哐啷”一声将门打开,双手扶着门冷喝道:“冯云!你干什么!” 冯云举起欲敲的手顿在半空,被他凌厉的目光一扫,滞了滞,垂下了头,不安的扭着衣角。 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连忙咬住了。 话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旭哥哥恼羞成怒的样子呢,真是,真是——好有意思啊,哈哈! “大人,”小郡主酝酿好了情绪,方才抬头,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看向李云岳,道:“我、我有点害怕!大人,我可不可以在你房间凑合凑合……” 一来,是真的怕!这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再无旁人,院中廊下又没有灯火,静悄悄、黑魆魆的,屋子里那一点豆大的灯将一切映得朦朦胧胧,明明暗暗,越看,反倒越害怕。 二来,既然可以跟旭哥哥共乘一骑,为何不能同住一屋呢?虽然身份不能暴露,可是她还是好想好想跟旭哥哥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啊! 李云岳快要气炸肺了!脸色蓦地一寒。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就是! 他除了脾性冷清点,其实并不是个挑剔的上司,所以赵大麦等人对他虽敬而远之,其实并不畏惧他,但也绝对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是这冯云,自己一再的忍让,他反倒得寸进尺了! “不——”李云岳嚯的抬头,两道凌厉的眸光盯向小郡主,对上那楚楚可怜的神情,那水汪汪的眸子那么柔弱无助,他眼前又是一阵恍惚,下意识的划过小郡主的眉目。 那一个“行”字生生的卡在喉咙里了。 1656.第1656章 从军11 理智告诉他,应该硬起心肠拒绝他,省得他一步一步的欺压上来,没个体统。感情上,却又哪里狠得下这心! 小郡主见他没有拒绝,浓眉一扬,眸光闪亮,粲然一笑,总算还有点身为下属的自觉,还记得拱手弯腰道谢:“谢大人!多谢大人!” 一转身,将已经抱了过来堆放在椅子上的被褥枕头抱了起来,小小的身子被那一大抱被褥遮挡着,只从后边歪歪的露出个头,笑道:“大人,不早了,睡吧!大人晚上要喝茶啊什么的,尽管吩咐小人!” 李云岳张了张嘴,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了自己的卧室,那叫一个——郁闷! 小郡主自然而然就朝他的床榻望去,在脚步朝那边迈出去的一刹那总算想起了如今两人的身份之别,还有那么一点儿自知之明,于是,果断的转身,往靠墙的矮榻走去。 “我就睡这儿好了,大人!”小郡主将被褥铺垫下,便自顾自的躺了下去,冲李云岳一笑:“大人晚安!” 李云岳那憋屈的感觉更憋了,瞟了他一眼,闷闷的仍旧躺下。 除了瑾瑾,他还没有容许过旁人这般大喇喇的在他的房间里过夜呢!这个冯云还真是——一点儿不把他自个当外人! 然而更奇怪的是,他心里只是有点儿不太高兴,却没有觉得反感…… 隔着帐子,李云岳下意识偏头朝那靠着墙壁的矮榻上望去,只隐约可见露出一缕乌油油的头发,那人想必已经睡着了吧? 他便不再多想,也闭上了眼睛。 虽然身下的矮榻还不如东厢房的床舒适,然而一想到这是旭哥哥的房间,她正跟旭哥哥在一个房间睡觉,小郡主的心里便不由得甜丝丝的,心田仿佛往外涌着蜜。 感觉也格外的踏实和安静,之前那恐惧害怕的心情,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觉香甜无梦。 正睡得最最舒适、最最酣畅的时候,不想被褥却被人整个的掀开了。 西北凌晨的空气凉意袭人,小郡主下意识四肢蜷抱在一起翻了个身,嘴里含含糊糊的嘀咕呓语,虽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无疑是在表示不满。 “起床了!”李云岳将那被褥扔在一旁,没好气大声叫道。 小郡主总算揉揉眼睛睁开了来,一看李云岳,呆了呆,“啊!”的一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慌忙坐起,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过来了?” 人在无意识的时候最容易暴露本性,况且,被旭哥哥这样盯着,也有点不自在。 李云岳白了他一眼,轻哼道:“起床,出操。动作快点!” 小郡主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他的吩咐,没精打采的点头“嗯”了一声,坐了起来下榻。 谁知意识还混混沌沌的,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而她又万分舍不得那温暖的被窝、睡觉的感觉,眼睛还半眯着能拖一刻是一刻没有完全睁开。 许是起的急了,“哎哟!”一声身子一阵摇晃,眼看就要朝地上栽去。 李云岳想也没想下意识一个弯腰倾身上前扶住了他,小郡主便身不由己冲着他冲撞了过去,一撞撞到了他怀里。 “大人,小的给您送洗脸水——呃……”当值的赵博手里端着个盆,目瞪口呆的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小的告退!小的告退!”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赵博忙不迭的点头哈腰往后退。 该死,他不会打扰了大人和新来的云兄弟吧?呃,都怪自己太粗心了,大麦昨晚明明说过…… “站住!” 却是李云岳和小郡主同时出声。一清冽,一清脆。 李云岳看了小郡主一眼,没吱声。 小郡主气急败坏奔上去,瞪着赵博道:“那个,你听清楚了!我跟岳大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刚才我要跌倒,岳大人扶了我一把,事实就是这样!” 她可不能让这些人误会了旭哥哥是断袖,这可是她的未婚夫呢!他名声坏了,她的不是也跟着坏了? “是,是!”赵博满面笑容的连连点头,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 还说什么都没有呢!那被子还掉在地上呢,没准昨天晚上—— 赵博越想越荡漾,嘴角扯出坏笑。暗暗打量小郡主,唔,小麦那粗人说的还挺对的,这小子乍看不怎样,越看越耐看…… 跟大人还挺般配的。 他家大人正云淡风轻的朝他走过来,冷嗖嗖的目光将他上下一打量,淡淡道:“传出去半个字,你懂的!” 赵博只觉得“嗖!”的一下,脊梁骨上一阵发冷,脸色一肃,一本正经、要多认真有多认真的道:“大人,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当然就不存在传出去不传出去这回事了。 李云岳轻轻一哼,不置可否。 赵博哪儿还敢停留?说声“告退”,一溜烟落荒而逃。 小郡主尽管还颇有几分回味方才那一抱,然而也担心他的名声,以及“冯云”的名声。 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解释呢?本来,就是他误会了嘛!” 李云岳瞅了他一眼,冷声道:“解释?解释得清吗?” 小郡主哑口无言。 李云岳一挑眉,又道:“今天你搬过去跟他们同住!那么多人总不会害怕了吧?还有,以后距离我远一点,你的训练,我会让大麦负责!” “不要!”小郡主到这儿来就是冲着他来,哪里肯跟别的男人住在一起啊?还那么多人一个房间睡大通铺?绝对不要! 她一撇嘴,哀求道:“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我横竖待不长嘛!要不咱们各退一步,训练的事儿我听你的,以后我早早的起床仍旧回我房间去,保证再不叫人看见了,好不好?” 听着他嗓音软软的求着自己,李云岳的心下意识的又软了软,就这一晃神的时间,便见小郡主用那双清泉般澄澈的眸子看向他,松了口气的笑道:“我就知道大人心最软啦!” 李云岳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胸口堵得慌。 该死,他竟然不好意思拒绝他! 1657.第1657章 从军12 天蒙蒙亮,校场上已经喊声震天,一派沸腾的热闹喧嚣。处处可见排成方阵操练的士兵。 手中或举着雪亮的大刀,或握着寒光闪闪的长枪,或持剑,或拉弓,杀气腾腾。 除此,还有跑步的,两两相对摔跤的,打拳的,举大石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郡主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穿着青衣短靴的士卒衣裳,跟在李云岳身后,不时的溜溜这儿、看看那里,煞有兴趣。 到了地方,两名总旗上前拱手参见,李云岳与他们简单说了几句话交代一番,便命他二人各自领着各自的人去操练。 李云岳只需偶尔去看看便可,他主要盯着的,是他身边的二十名亲兵——眼下是二十一位。 他二人到的时候,赵大麦、李大卫、赵博等人早已到了,列好了队似乎正在交头接耳讨论议论着些什么。 远远看见李云岳和小郡主过来,连忙停下,规规矩矩的分两列站好。 李云岳如同往常一样神情冷漠的上前,然而身旁跟了个细胳膊细腿看起来柔弱又腼腆的小家伙,无形中却冲淡了那份冷漠。 至少赵大麦等人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昂首挺胸站立如钟,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的尽朝小郡主身上溜去。 李云岳等了片刻,见小郡主还跟在自己身后毫无反应,偏头瞧了她一眼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归队!” 小郡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哦!”赶紧奔了过去,看了看,站在第一排最右边。 李云岳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这是刚刚转来的我的亲卫,叫冯云,今后跟你们是同僚,平日里的操练,你们带着他一起!赵大麦,他有什么不懂的,你负责指点!” 赵大麦精神一振,立刻昂首大声应道:“是,大人!” 李云岳点点头,道:“老规矩,先绕山跑三圈,再练摔跤和剑法,去吧!” 众亲兵齐齐吼声答应,打头一声喊着口令,众人齐齐转身,步履整齐的匀速向山脚方向跑去,脚步声齐刷刷的格外有气势。 小郡主心里暗暗叫苦,早不知哀叹了多少声,没奈何只得跟在末尾。 李云岳盯着看了一会儿,压下心中的烦闷,慢慢踱步走开。 虽然赵大麦等人匀速跑步,看起来不紧不慢的,可是才刚刚跑了一圈,小郡主便上气不接下气胸口火辣辣的疼了! 这还是她来之前在京城特意练过的结果! 然而从眼下看来,这个练过的结果其实并不怎么样。 “赵、赵大麦!赵、大麦!”小郡主上气不接下气,嗓音嘶哑,平跑在前头的赵大麦根本就没有听见。 还是小郡主前边一人回头看了一眼远在至少十米之后的小少年,扯了一嗓子,赵大麦才扭头出列,略一迟疑朝她奔了过来。 其他众人挤眉弄眼、目光荡漾的纷纷回头瞧了一眼小郡主,相互之间再乱挤一通眉眼,脚下却没有停,也没闲工夫说话。 军纪在那,大人的规矩也在那,除了人家云小兄弟,谁敢乱来啊! 对于云小兄弟得到“特殊”待遇,众人没有一个觉得心中不平的,那小胳膊小腿小身板,本来就不是做亲兵侍卫的料啊!况且,又是从王爷那带来的……呃,话说,王爷可真善解人意…… 小郡主可不知,这头一天操练,就打破了她那信誓旦旦“绝对不搞特殊”的保证。 当然,她并无自觉跑不动了喊停也是特殊对待。 看到赵大麦奔了过来,小郡主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道:“我、我不行啦!跑、不动啦!” “……”赵大麦见她说的这么不含蓄,挠挠头,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别人,那当然好办,可是,云小兄弟—— 赵大麦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两声,道:“云小兄弟是不是扭着脚了?那就一旁坐下好好休息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跑也不迟,呵呵!” 小郡主眼睛一亮,顿时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的脚刚才不留神扭了一下,嗯,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休息去了啊!” “去吧去吧!”赵大麦呵呵笑道:“等跑完了我再来叫你!” 小郡主更喜,冲赵大麦感激一笑:“赵大哥,你真是好人!” 赵大麦下意识挺了挺胸,只管嘿嘿的笑,“不敢当、不敢当!应该的嘛!将来还要多多关照啊!” “对对对,互相关照!互相关照!”客气话小郡主当然不会客气,说了又不会吃亏。 于是,无论哪一个项目的训练,小郡主都理所当然的偷起了懒,只有骑马这一项她兴致勃勃的全程参与了。 还要被赵大麦、赵博等人说花花架子太多,不实用,个个热情的指点了她一把。 三四日相处下来,众人是越来越觉得云小兄弟好啊!待人和气,嘴巴又甜,说话的时候总带着笑,不管他说什么,谁忍心拒绝啊? 那双清泉般澄澈的眸子望过来,原本平凡的五官一下子便变得生动! 众人私下里暗暗感慨:到底是大人,眼光独到!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娘娘腔有什么好?有的还学女人描红抹粉的打扮,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哪儿比得上云小兄弟独特? 这几日,李云岳因为心里藏着事,颇有些心烦意乱,有意离小郡主远远的,便是晚上两人一个房间睡觉,他都在外间看书等到她睡着了才进去,更不用说关心过问她的训练了。 索性眼不见为净,每日点卯后就走开了! 照他想,既然赵大麦没有跟他告状,想必训练结果还是勉勉强强过得去的吧? 若说有多出众,他也是不信的! 直到这第五日,再怎么任由羊儿满山跑的自由放养,他身为上司也应该关心关心、过问过问啊! 这一过问,就露了馅。 李云岳面色一黑,十分难看。 偏赵大麦等人还以为他是在做戏、在等着他们求情呢!于是七嘴八舌的纷纷求情。 不想这一下马屁拍在马蹄上,李云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岂有此理!冥顽不灵! 1658.第1658章 从军13 结果赵大麦等所有人都挨了罚,小郡主则由他亲自训练,第一项,就是亲自坐镇监督绕山跑个三圈! 小郡主欲哭无泪! 被他盯着死撑了一圈半,这回是真的扭着脚身不由己的摔了出去,膝盖一阵刺痛,不用看,肯定破了皮! 小郡主嘴一扁,瞟向李云岳,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李云岳面色冷沉,不见任何动容,更别说心疼啊怜惜啊之类的了。两道冷冰冰的目光朝她直直盯了过去,愣是将她那两道委屈的目光给吓得缩了回去。 “如果起不来继续跑,你也不必做我的亲兵了!”李云岳走过去,居高临下淡淡说道。 小郡主的名叫“理智”和“情感”的两个小人在脑海中不断的打架,理智说旭哥哥没有错,不能怪旭哥哥的!情感则恶狠狠的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 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那扭伤的脚和钻心的痛令她根本站不起来,小郡主眼泪汪汪的看向李云岳,小声道:“大人,你不要赶我走成吗?我,我知道你气什么!你是气我不该搅乱了军纪……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还是跑不动啊!那些刀剑铁枪什么的,我,我也不会使,大人,你要是赶我走,我可完不成任务啦!” 麻烦! 李云岳没好气瞅她,恨不得将她揪起来狠狠的臭骂一顿。 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恼的是什么! 或许是为她找一个能够让自己原谅的理由,李云岳心情奇迹般的顺气了许多。 他缓和了脸色,道:“这几日校场操练你都看仔细了?” 小郡主一愣,暗暗猜度他这话何意。 见他对自己又和颜悦色许多,她便知方才那一番诉苦起了作用,自然要再接再厉。 又不敢思索太久,细想之下觉得他这话不像有什么陷阱的,便迟迟疑疑的点了点头。 “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李云岳又问。 小郡主想了想,便陪笑道:“这个,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啊!反正,想到的地方我都看明白了,想必有些忽略的地方是不明白的吧?然而既是忽略的,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漏掉了什么……大人,呃,问这个是——” 李云岳瞪了他一眼,半真半假道:“你倒狡猾!当着我的面还耍小心眼!” 小郡主把嘴一撇,心道:谁叫你是我未婚夫、是我的旭哥哥呢?哼,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我看你怎样在我面前耍威风斥责我呢! 小郡主放肆的想象着,等到了那一天自己如何报仇、而他又如何打起笑脸做小伏低百般讨好的情景,心头舒畅不少。 “回头我仔细想想,跟你好好的说一遍,你记住即可,足够回京城交差了!每日的操练你既然不能坚持完成,就没有必要待在我的亲兵队伍中了!”李云岳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 “我——”小郡主简直要悲愤了! 混蛋旭哥哥!居然对她这么这么不客气! “那我也不走!”情急之下小郡主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时也忘了疼痛猛的就站了起来,气呼呼道:“我,要不,我,你把我安排到火头军里去好了!以后你和赵大哥他们的饭菜都由我来领送,好不好?” 小郡主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喜滋滋的求着李云岳。 李云岳不语:这个麻烦精,怎么这么难缠! “大人……”小郡主继续放低身段:“求求您了!火头军的情形我也一样要了解嘛,毕竟,那也是卫所组成的一部分嘛!” 李云岳轻轻一哼,照这么说来,你要去待着的地方多着呢!不过也罢,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让他有事做,又不会缠着自己。 念及此李云岳便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去火头军吧!我们的饭食你从今日起负责送,除此还得在厨房帮忙,不许再偷懒!” 他声音徒然一高,冷声道:“你要是再敢偷懒,就别待了!” “好好好!一定不会、一定不会!”小郡主知道这个冤家绝对是说到做到,绝对不是跟她开玩笑的,连忙答应。是真的答应。 至于晚上住哪儿、还算不算他的亲兵这种问题,他不说,她才不会傻啦吧唧的去问呢!他不同意,她再求他便是了! “回去吧!”李云岳把事情交代清楚,便不想再跟她啰嗦。 小郡主躲过了操练,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是!” 李云岳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忽然有点好奇的问道:“你的脚不痛了?能走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小郡主这才猛然回神!钻心的刺痛瞬间回袭,她脸色一变,“哎哟!”一声呻吟,痛得五官皱成了一团,身子一晃捂着膝盖往地上栽去。 “小心!”李云岳疾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小郡主站立不稳,身不由己的朝他怀中撞了过来,远远看过来,两人抱了个满怀! 恰恰好从山的那边跑到这边的赵大麦等人,默默的收回视线,默默的继续荡漾着眼中的笑意,默默的继续跑…… 青芜镇一共驻扎了五个百户所,每一个百户所连长官带士兵一百一十二人。 五个百户所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厨房、库房。 百十号人的饭菜做起来并不困难,厨房原本就有五人轮班当值,每一值是三人。小郡主来了后,六个人正好两班,因此厨房的厨师、厨工都很开心、对她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虽然小郡主干的是摘菜、洗菜、烧火、洗碗这样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累是累点,繁琐是繁琐点,但跟校场上那流泪流汗的比起来,还是幸福太多太多了! 而且,这是旭哥哥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好好把握,肯定要被他给踢走了,小郡主每每想到这个,干活累了的时候就会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精神一振! 如今对她来说,每天最快乐的时刻就是晚饭时送了饭菜回去,与旭哥哥一起坐在桌旁用饭,絮絮叨叨的说着一天发生的事情。 1659.第1659章 从军14 当然,除非旭哥哥自己想说,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多嘴问他的事情的。因为他一向不喜多话,问了他也不会说的,没准还要训斥自己呢! 李云岳也没想到这家伙脸皮竟然这么厚,自从第一天跟自己一块吃饭之后,每天都积极主动的跟自己同一桌坐下。 而赵大麦那些浑人,之前也每天都理所当然的送了两份饭菜、两副碗筷过来。 弄得现在都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儿,自己便是想要赶他走,根本也开不了口。 李云岳自己却不知,面对别的人,他怎么想怎么说,什么时候懂得这么体贴、这么照顾旁人的面子了?唯独对她,而已! 而且,他根本不自知,他甚至都习惯了她的眉飞色舞、絮絮叨叨。 他的瑾瑾的身影,挥之不去他索性也不挥了。 他甚至开始有点享受看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想着瑾瑾,瑾瑾的身影,与他的神态,重叠、再重叠…… 如此一来,关于两个人之间的各种谣言,不长了翅膀似的漫天乱飞那就怪了! 当然,没人敢在李云岳面前提及议论就是了。 至于小郡主,整日不是待在厨房干活儿就是美滋滋的回所在的院子,旁人即便想说,也没有机会! 又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五位百户中,有两位就颇为看李云岳不顺眼。 一位是年过五十的关百户,从普通士卒熬了几十年才熬成了百户,对于李云岳这样飞跃提升的天才自然是看不顺眼的,总觉得他一是运气好,二是会投机取巧。 不过这位关百户是个老实人,看不顺眼便看不顺眼,顶多背地里跟熟人牢骚两句,若说当面嘲讽刻薄或者背后使些什么阴暗阴损手段,那是万万不会的! 另一位钱百户,只比李云岳大五岁。在李云岳被提拔上来之前,他是附近几处卫所最小的一位百户,人人都称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虽然据说他上头有人,但并无人有切实证据,也就是据说而已。 而李云岳一到,纵然他不是有意,但无可否认开始处处抢了钱百户的风头、处处压了钱百户一头! 年轻人性喜争强好胜,钱百户大感有失颜面,心里早就憋着劲儿想要寻李云岳的麻烦。也着着实实阴了他几次。 只可惜,也不知是他运气太不好还是李云岳的运气太好,这几次阴招并不能对李云岳的地位与名声产生什么致命的、或者沉重的打击。 在钱百户看来,事情的结果是令他大失所望的。 并且愤愤不平的。 因此,听到满卫所传说的李云岳跟一个普通士卒在搞断袖,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李云岳如何如何在乎这士卒、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据说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受不得卫所官兵操练的苦,李云岳还特意把他弄到了厨房去混日子…… 钱百户不由狂笑:机会终于来了啊!他倒要去会会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子,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这日傍晚,小郡主提着食盒从厨房如往日一样快乐的往住处走时,钱百户带着五六个心腹挡住了她的去路。 说是挡,不如说是撞。 小郡主走着走着,冷不丁就被打横斜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堵墙似的身躯撞得“哎哟!”一声身不由己的向后踉跄跌倒在地,手中的食盒也飞了出去。 “喂!你看不看路啊!”小郡主哪里是个让人的?况且本来就不是她的错,这下子食盒也毁了要耽搁旭哥哥用饭,她便更恼,瞪着钱百户满脸不悦。 钱百户眼睛一瞪,眸底划过一丝阴翳:看来这小子跟岳离关系匪浅是走不掉的了!否则一个小小士卒无人撑腰岂敢如此嚣张! 他冷冷一笑。 “放肆!”钱百户的亲兵刘鸣厉声喝道:“你小子冲撞了我们百户大人,还敢出言不逊!” 小郡主气结。总算还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人家如今的身份比自己高,便没再说什么,忍着气想从地上爬起来。 谁知钱百户几步上前,一脚不轻不重的踩在了她的手上,小郡主一僵,手上用力欲抽,钱百户的力道也随之加重,再用力,手指一阵剧痛! 小郡主不敢再动,抬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钱百户。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那双眸子清澈如泉,通澈澄净,钱百户乍然对上,心竟微微的动了一下。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笑道:“细皮嫩肉?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胡说八道的?不过,这双眸子倒真是会勾人似的!啧啧,连老子都有点动心,怪不得岳离那小子着了迷!” 刘鸣等哄的嘲笑起来,七嘴八舌打趣。 小郡主呆了呆,恼羞得脸上通红:这个混蛋!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小郡主气急败坏。 “大胆!”钱百户动心也是一刹那,他可不好这一口,立时又恢复了凛凛威风,狰狞着脸色瞪着小郡主阴森森道:“果然是被岳百户给宠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你一个小小的士卒,冲撞了老子,还敢瞪老子,还有规矩吗?” 小郡主的手被他踩着,趴在地上一动也动不得,姿态十分狼狈,被这几人居高临下的训斥呼喝嘲笑,简直是平生所未有,心里早已又气又急又恼又羞,便道:“那你想怎样?” 钱百户“哈!”的一声仰天打了个哈哈,向左右道:“你们听听,这什么态度!”蓦的翻脸恶狠狠道:“把鞋面给老子舔干净,说不定老子一高兴便不跟你计较!” 刘鸣等又哄笑怪笑的起哄。 小郡主气得发抖,脸上红得要滴出血来。 再不懂这会儿她也明白了:这位百户大人跟旭哥哥肯定有仇!这是故意整治自己羞辱旭哥哥呢! 旭哥哥……也不知他看到自己这么久没有回去有没有察觉什么、会不会赶过来救自己? 他,他会来吗? 小郡主不敢肯定李云岳会不会为自己出头,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士卒,而对方却是与他地位同等的百户。 1660.第1660章 从军15 但是,无论如何她也要拖延时间,拖到旭哥哥来。她毕竟是他的人,这里也并不是很偏僻一定会有人看见,总要等他来了再说…… 小郡主慢慢抬起头,一副胆怯弱弱的样子,向钱百户问道:“大人您干嘛要刁难小人?小人并不认识大人啊!是不是小人曾经无意中冲撞了大人?如果是的话,那是小人有眼无珠,请大人您看在小人无知的份上,饶了小人吧!” 之前还是一脸羞愤难当、眼神语气极为不善的小郡主突然之前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变得谦卑恭敬,令钱百户一怔,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继而爆发出一阵狂妄嚣张的大笑,钱百户笑声震天,得意洋洋道:“岳离啊岳离,你看见了没有?你的人对着老子像条狗一样卑贱!哈哈,哈哈哈哈!” 刘鸣等也哈哈的大笑起来。 笑声中,小郡主悄然落下两滴眼泪。 钱百户心头大感痛快,连带着对小郡主也看的顺眼了几分。 不过,顺眼是顺眼,他绝不可能因此就轻易放过了小郡主。 好不容易捉到李云岳的痛处,他怎么可能肯罢休? 钱百户桀桀的怪笑起来,道:“可不是冲撞了老子!哎哟,刚才那一幢撞得老子骨头都疼了,小子,你说该怎么办呢?啊?哈哈哈哈!” 刘鸣等笑嘻嘻道:“小子,识相点,哄了我们大人开心自然就饶了你了!” “快舔呀!还不赶紧给我们大人把鞋舔干净!” 小郡主道:“大人,小人冲撞了您,小人也摔了跤受到惩罚了,大人您何苦自降身份刁难小人?” 钱百户收了笑蓦地面色一冷,冷声道:“老子就是刁难你,你待如何?跟老子讲理,等你成了百户再说吧!呵,岳百户那么能耐,短短半年便升了百户,有他相助,想必你也快了吧!” 五指蓦地剧痛,小郡主忍不住大叫了起来。钱百户冷冰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舔!” 小郡主痛得额上冷汗直冒,紧咬着牙根五官皱成了一团,却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了。 看来这人已经没有耐心了!只是,旭哥哥怎么还不来呢…… “好!倒是个硬骨头!老子今儿还非啃了你这块骨头不可!”钱百户狂妄叫嚣,脚下加劲。 细嫩的皮肉摩挲着粗糙的沙石,又被他的鞋底重重碾磨,火烧火燎的剧痛自五指传入心头,心尖猛的收紧,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攫住,痛得一口气几乎转不过来! 小郡主脸色发白,死死的咬着唇,心中大骂:混蛋!混蛋!什么狗屁百户大人,你给本郡主等着!本郡主要你好看! 钱百户见她痛得五官都扭曲变了形却依然不肯向自己求饶,心下发狠,脚上用力一搓,将她的手狠狠的碾压,冷笑道:“怪不得岳离会看上你,跟他一样那么不讨人喜欢!把他给老子带走!” 钱百户松开脚的同时厉喝吩咐,把人带回去再慢慢地折腾便是,不肯低头吗?他有的是法子让他低头!他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硬! 自己是百户,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士卒,自己说他冲撞了自己他便就是冲撞了,把他强行带走即便有点儿过分却依然在情在理,谁也不能挑出不是来! 刘鸣等跟钱百户同仇敌忾,才不会对小郡主有什么同情之心,得了这一声七嘴八舌答应着,便要上前来抓小郡主。 小郡主大急,别的可以遮掩,可是身体特征要如何遮掩? 被这几个混蛋带回去,肯定会露馅。 “你敢!”小郡主气急败坏道:“你、你就不怕岳大人找你算账吗!” 钱百户见他终于知道害怕了,快意大笑,冷笑道:“我会怕他?我为什么要怕他?你得罪了本大人,难道不该受到责罚?哼,就算闹到千户大人跟前,也是本大人占理!带走!” “算什么东西!”小郡主朝地上“呸!”了一声,鄙夷的瞧了钱百户一眼,道:“斗不过我们大人,便拿我这个无名小卒出气,百户大人当真好大的威风呐!我都替大人臊得慌,真不知大人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闭嘴!”钱百户大怒,扬手打了小郡主一个耳光,恼羞成怒冷笑道:“好一张利嘴,等老子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能说不能说!走!” 小郡主见他软硬不吃根本就是个无赖之辈,绝望之下也顾不得有用无用了,扯开嗓门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人啦!救命啊!” 钱百户等没想到她会突然叫起来,被这冷不丁的一嗓子吓了一大跳。 “堵住他的嘴!”钱百户面目狰狞低喝。 其实不必他吩咐,刘鸣已经顺手割了一片衣角。 不想,将那片布揉成一团正欲往小郡主嘴里塞去又还没塞到之际,手腕一麻,痛叫一声不由自主的张开了手,布团掉在地上。 李云岳一袭青衣,独身一人冷冷的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慢慢走近。 钱百户一把揪过小郡主,冲李云岳怪笑道:“岳大人来了!正好正好,钱某找岳大人正好有事!这小子冲撞了钱某,钱某要带走教训一通,岳大人,你不会有意见吧?” “放开他。”李云岳冷冰冰道。 钱百户脸色一沉,针锋相对亦冷冰冰道:“岳大人不给钱某这个面子?还是觉着钱某好欺负、任由一个小小的士卒任意冲撞?” 李云岳冷冷道:“他是我的人,不用你教训。放开他,有我在,你应该知道你带不走他。” 他语气平平,却不怒自威,没有人认为他言过其实,更没有人认为这只是壮胆子的场面话。钱百户、刘鸣等狠狠一滞。 小郡主心中五味成杂,屈辱、委屈、羞愤、欣喜、安定、温暖,种种不一而言,混合融合成一股温热微酸的情绪在心头流淌而过,眸中差点就落下泪来。 旭哥哥他,终于是来了! 他说,她是他的人……尽管不是对着真正的她说的这话,依然令她的心怦然而动,胸腔中充斥着满满的喜悦。 1661.第1661章 从军16 钱百户气急败坏,瞪起一双三角眼狠狠的盯向李云岳。 他很想冲他撩下狠话,但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就算自己想要强行将小郡主带走也绝无可能,动起手来,只会令自己更加难堪、更加狼狈! 然而让他就此服软,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去? 钱百户阴阳怪气的冷笑道:“早听闻岳大人跟这小子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看来传言不虚嘛!” 刘鸣等一齐怪笑起来。 李云岳面色微冷,道:“放不放人?” 钱百户等见他没有否认,更加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嘻嘻笑着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小郡主气得脸上青红交加,李云岳却置若罔闻,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岳大人不要着急嘛!”钱百户嘿嘿冷笑,道:“岳大人放心,钱某不好这一口,不会跟岳大人抢!咱们好歹是同僚不是,钱某也不能不卖岳大人这个面子!只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小子以下犯上,岳大人是不是应该给钱某一个交代?” 李云岳不耐道:“你想怎样?” 钱百户“嗤”的一笑,道:“不是钱某想怎样,就看岳大人你有没有诚意咯!” 李云岳的目光转向小郡主,在她那红肿的脸颊和受伤的手上停了停,一丝圭怒划过眸底,语气也变得更冷:“罚他独自上山砍十担柴,可以了吗?” 钱百户打了个哈哈,道:“岳大人可真偏心!这也太轻了点吧!砍柴?起码要五十担,砍不完不准回来!” “依你!”李云岳一挑眉,痛快答应。 “好!”钱百户大笑,将小郡主往前粗鲁一推,大笑道:“岳大人,人还给你!钱某不同他一般计较!告辞了岳大人!” 李云岳伸手稳稳扶住了小郡主,随即放开,上前一步,杀气腾腾的道:“想走?” “你要怎样?”钱百户亦气势徒张。 李云岳傲然道:“他是我的人,就算他得罪了你,你也不能私自动他。只有我才可以惩罚他。” 说毕身形一闪,挥拳便朝钱百户面门直击而去,钱百户大怒,腾跃闪避挥掌抵挡。 不想李云岳这一招乃是虚招,拳变成掌,半中间一个折转挥向一旁,牢牢扣住了刘鸣的手腕将他拖了过来,“啪!啪!”两声脆响刘鸣一声惨叫两边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 这还没完,“嘭!”的一声,他又被李云岳摔倒在地,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仿佛千钧之力碾压而来。 “啊——”五指钻心的痛,刘鸣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但这痛却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倒抽凉气。 钱百户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欲冲上来,李云岳已经干净利落的抽身退了回去,抬起未出鞘的剑一格,冷声道:“你想打架?” 钱百户怒喝:“姓岳的,你敢动我的人!” 李云岳瞅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只是目光一转,落在小郡主的脸上和手上。 “我们走。”李云岳理也不理抓狂气恨的钱百户和呆若木鸡的刘鸣等人,拉着小郡主的胳膊扬长而去。 “大人……”钱百户另一名亲兵上前,小心翼翼。 钱百户恨恨跺脚,冷哼道:“岳离,你给老子等着!”又看向刘鸣那比小郡主更加红肿难看的脸颊和手指,恨恨道:“放心,老子一定会给你把场子找回来!等会去我那弄些药!” 刘鸣脸上痛、手上痛,嘴巴也肿了,口齿不清的道了谢,苦着脸与众人跟着钱百户回去。 李云岳放开了小郡主的手臂,小郡主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抬头看一眼他的背影,眼睛一红,抬手飞快的擦掉几颗掉下来的眼泪。 “刚才,刚才大人为什么不解释?那些人的嘴巴真是,真是——肮脏!” 李云岳偏头看了她一眼,道:“跟他们解释,有什么用?” 小郡主一怔,好像还真是的。那个可恶的钱百户分明就是一找茬挑刺儿的货,越解释只会越来劲儿! 只是,被他那样冤枉,好不爽! “既是谣言,不必在乎!”李云岳又道。 小郡主心中微松,破涕为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感激道:“大人,谢谢你!” 李云岳道:“钱百户跟我一直不对盘,找我的麻烦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回严格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你不用谢我!” “不管怎样,还是大人您救了我啊!”小郡主笑意深了深,忽又垮着脸道:“可是,可是你说的砍、砍柴,不会是、不会是说真的吧?” 厨房后边那大大柴房堆放的柴火定期都有士兵过去劈好,一堆堆的码放整齐在那里,用的时候直接搬回厨房就成了。 便是在厨房干活,她都没干过这个,上山砍柴?老天,那斧头她能不能拿得动还是问题啊! “你以为是开玩笑?”李云岳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回去我那里拿药,我叫大麦给你打水,把脸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厨房等会会送吃的过来。吃完早点休息,明天大麦会送你上山告诉你怎么砍。” “……”小郡主欲哭无泪! “大人!” “非去不可!”李云岳断然道。 小郡主分辨道:“我、我根本就没有冲撞那个讨厌的钱百户!是他主动找茬——” “我知道。”李云岳打断她的话,道:“他是将官,你是士卒,他说你冲撞了,你就是冲撞了,解释再多有什么用?除了我,谁会信你?” 小郡主顿时语塞。 “好!”小郡主咬咬牙,赌气道:“我去!我去还不行!” 到底意难平,忍不住恨恨道:“总有一天我要他知道我的厉害!混账东西,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 眼角一瞟发现李云岳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自己,若有所思,小郡主一凛,忙收住愤愤之色讪笑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李云岳收回目光,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能让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把你派来,料想身份不低,其实你大可不必记这个仇。” 小郡主轻轻一哼,不置可否。 不记这个仇?那是不可能的! 1662.第1662章 从军17 钱百户那个混蛋,没来由的故意找茬把自己羞辱了一顿,自己既然有资格记仇报仇,为什么不记?傻子才不记! 那样的羞辱,这辈子她就从来没遇到过、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过,她岂能轻易饶了他? 小郡主以为李云岳还会苦口婆心的劝自己,打定主意要默认到底,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谁知李云岳只说了那一句,见她不接茬,也没再说了。 小郡主微微有点诧异,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旭哥哥本来就是这个脾性,哪里有精神跟人多话呢! 处理好脸上、手上的伤处,一时厨房那边重新送了晚饭过来,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难得居然还有几片青菜叶子! 小郡主顿时两眼放光。 李云岳见状,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笑意。 小郡主早早便回了房间,躺在床榻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傍晚那一幕,不时的在脑子里回放,加上脸上、手上传来的灼热的痛,搅得她心情十分不痛快。 想到明日一早要去砍柴,这不痛快就更多加了几分,忍不住想一阵,骂一阵,将钱百户骂了个狗血喷头。 次日,李云岳居然没有唤她早起,等她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从房间出来,赵大麦就懒洋洋坐在外边厅上。听见动静忙起身,冲她一笑点头:“云兄弟醒了!” 对于她从大人房间里走出来的事实,赵大麦一脸的淡定,表示自己没注意、什么也没看见。 小郡主一刹那原本还有点儿不自在,见赵大麦如此识趣,心里也渐渐放开了,冲他一笑:“早啊!赵大哥!” 赵大麦呵呵直笑,道:“云兄弟去洗漱吧,用了早饭咱们好进山!五十担柴,啧!” 赵大麦的目光在她身上瞟了一圈,大感同情的摇了摇头。 就算是他们,五十担柴也得砍上一天透透的才勉强能砍好,就云兄弟这小身板,三天也不定能砍得完!大人倒也舍得…… 小郡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担忧的道:“那个混蛋还说砍不完不让我回来,不会是真的吧?” 不回来她要怎么办?在山上蹲着过夜?她才不要呢! “理他呢!”赵大麦不以为然撇撇嘴,道:“下午太阳落山前我会去接你!你也不用急,能砍多少砍多少,安全最重要!砍不完大不了明天、后天继续!” 还要继续…… 小郡主苦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他道谢,闷闷不乐的洗漱,吃着早饭。 临出门时,赵大麦又提醒她带上水囊,又将一个包裹拿上,笑道:“这里头有馒头和鸡蛋,中午你将就着吃吧,干活消耗大,不吃饱可没力气!” “……”小郡主陪笑道谢,心中嘴里发苦:她这是在干神马?放着京城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日子不过,偏要跑到这西北来吃沙子尘土? 砍柴的地方并不很远,赵大麦和小郡主两人骑着马,行了两刻多钟就到了。 这是一座宽厚雄浑的高山,山脉连绵起伏,只不过越往远处去变得越发低矮。 砍柴便在这山梁上砍。 站在山脚,小郡主半眯着眼仰头上看,郁郁葱葱、苍苍茫茫,森林植被十分茂盛。她突然有点害怕。 “赵大哥,就、就我一个人吗?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小郡主忙求着赵大麦:“你不用动手,就是在旁边陪陪我、给我壮壮胆而已!” 赵大麦“哈哈!”的大声笑起来,一拳砸在小郡主的肩膀上,又好笑又好气的道:“行了吧你,大老爷们你怕什么呀!放心吧,这山上没有猛兽出没,这一片的百姓也没人敢招惹咱们卫所的人!给大人长长脸,别怕!” “……”小郡主揉了揉被他拍得有点隐隐作痛的肩膀,哑口无言,只得闷闷点头称是。 这个赵大麦,大棒槌,看着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想不到也这么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堵得她根本开不了口! 小郡主没奈何,眼睁睁的看着赵大麦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一步一步的往山梁上走。 好在今日天气不错,太阳明亮,天空高远湛蓝,纵然四下里空寂无人,多少也能感受两分温暖。 走了小半截,便是一段略带山坳的缓坡,小郡主气喘吁吁的拭了把汗,看这一片没那么多杂草羁绊,还比较好砍,便停下没再往上走。 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柴刀掂了掂,踉踉跄跄的朝一株枝繁叶茂树木走过去。 她哪里是砍柴的料?虽然用了药水,手的颜色略微显黄,看起来也略显得粗糙些。 然而毕竟只是看起来而已,她的皮肤可是嫩得跟嫩豆腐似的吹弹可破,加上左手又受了伤,右手勉勉强强握住柴刀,一刀下去,只在树身磕出一道浅浅的痕迹,连树皮都没划破! 而她的手反而受了力道反弹,虎口隐隐作痛起来。 咬着牙连续砍了几下,小郡主顿时泄气起来,咬着唇好不委屈! 不是她不愿意干,而是真的这活儿她做不来啊! 恐怕她累死在这山上,也砍不够五十担柴! 旭哥哥真个好狠的心! 不,是那个姓钱的混蛋!等着瞧! 小郡主赌气又坐下歇了一会,揉着发红作痛的手,仍旧起身,有一下没一下的砍着,纯粹就是打发时间。 反正这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纵然她发狠努力也无济于事,结果只能是弄伤了手而已! 既然如此,她还努力个什么劲儿啊? 太阳升高了,地上的影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好在林中阴凉,山风又凉爽,倒不觉得热。 小郡主没认真干活,当然也不觉得饿,打开那包袱,瞧着四个大馒头和两个煮鸡蛋发愣。 气都气饱了哪里有胃口吃得下去? 小郡主心不在焉的又将包袱包了起来,叹了口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坐在林间发愣,一旁的地上,横七竖八的放了四五根手腕粗细的柴禾,是她一上午的战果。 “哟,不愧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跑这儿受罚还是享福啊!”一声不阴不阳的怪腔响起,小郡主惊得从地上差点跳了起来,厉声道:“谁?是谁!” 1663.第1663章 从军18 来人哈哈大笑,现身慢慢踱步过来,笑嘻嘻道:“云小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这么快就忘记本大人啦?” 钱百户! “是你!”小郡主脸色一变,下意识握紧了紧手中的柴刀,后退两步,瞪着钱百户警惕的道:“你怎么会来这儿?你想干什么!” 钱百户不屑瞟了一眼她手中的柴刀和那防备警惕的样子:就凭他那细胳膊细腿还能同自己对抗不成?那可真成了笑话了! 目光扫过地上那几根可怜兮兮的柴禾,钱百户“哟!”的一声,嘲笑道:“这就是云小兄弟一上午砍的柴?哎呀,要砍够五十担那得狗年马月去!岳大人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居然也不来帮忙帮忙!” 他忽然冲小郡主嘻嘻一笑,轻浮的道:“小东西,乖乖的跪下给本大人磕三个响头,再说几句好听的,本大人就帮你跟岳百户说说情,你看怎样啊?嗯?” 小郡主轻轻一哼,扭头冷冷道:“我的事不要你管!我要干活了,钱百户请便吧!” 他是不是觉得她的脸上写着“傻瓜”两个大字那么好骗啊?磕三个头、说几句好听的他就会帮她求情?才怪呢! 他只不过想羞辱她而已! “敬酒不吃吃罚酒!”钱百户脸色一冷,眨眼之间变得狰狞,瞪着小郡主狞笑道:“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怪大爷心狠!” 小郡主骇得脸色煞白,握着柴刀的手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咬着牙努力镇定道:“你,你想干什么!” 将心一横,小郡主气急败坏道:“钱百户,做事可别做绝了!小心断了自个的后路!除非你今日杀了我,否则,否则旭——我们大人绝不会放过你!” 不想这话却等于撩了钱百户的逆毛,只见他大怒冷笑道:“岳离?你以为老子会怕他不成!你想知道老子要把你怎么样不?老子虽不好这一口,可这青芜镇上却有的是人好这一口,等你被别人弄过,老子倒要看看姓岳的还要不要你!还帮不帮你做主!哈哈哈哈,就算他不放过老子那又如何?他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他能拿老子怎么样!” 钱百户狞笑着一步步朝小郡主毕竟过去,见她惊惧得脸上毫无血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睁得大大,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然而在他眼中,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钱百户放肆的大笑起来,哈哈笑道:“岳离的心头好,唔,肯定很多人感兴趣,哈哈,哈哈哈哈!” 小郡主唬得魂飞魄散、双脚发软、浑身冰凉,就连后退的力气也都没有了! 她没想到这个钱百户竟然是这般一个卑鄙阴险之辈,竟然会在这儿等着她! 她没有想到,旭哥哥也没有想到!她,要倒霉了! 不!小郡主生生打了个冷颤,绝对不可以! 她一咬牙,罢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索性亮明了身份吧! 她就不信,自己亮明了身份,这混蛋百户还敢把自己怎么样! 哼,还是那句话,除非他杀了自己,否则就等着自己的报复吧! 而他倘若真的敢杀了自己,头号嫌疑人就是他,他也绝对逃不掉! “大胆!”小郡主小脸一板一声厉喝,谁知钱百户最见不得旁人在他面前拿架子,反应倒快,想也不想一枚碎石踢了过来,重重打在小郡主的膝盖上,痛得她抽气呻吟,下意识俯身去摸。 “在老子面前耍威风,你个兔儿爷还不配!”钱百户冷笑着上前捉她,厉声道:“乖乖的跟老子走吧!再啰嗦,老子就在这儿把你扒光!” “你——” “你再多嘴一个字试试!” 小郡主顿时僵住,又气又急又怒,简直欲哭无泪! “钱百户好威风的气势!好狠毒的心肠!”一声冷冰冰挟裹着风雷之怒的声音响起,却是李云岳竟也在场。 那双黑沉沉如夜空朗星的眸子灼灼闪亮,如两点火焰,他,是怒极了! 小郡主双脚一软,又惊又喜“啊!”的叫了起来,徒然不知又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叫了声“大人!”朝李云岳飞奔过去。也不管地上的崎岖坑洼、身子摇摇晃晃如同风中的小舟! 她只知道,她要到他身边去,只要到了他身边,她就安全了! 无论她是小郡主的时候还是冯云的时候,他都能保护住她! 钱百户的脸色变得极不好看,恨恨的瞪着李云岳,眸中同样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混账小子,竟然如此狡诈,给他来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钱百户微微冷笑,冷眼瞅着李云岳和小郡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疲赖样。 就算他来了又如何?就算他听见又如何?他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便如同那小东西之前说的话一样:有本事,他杀了他啊! 况且,他也不能说全无收获,至少他心中彻底明了:姓岳的是真的很在乎这小东西! 而他,错失了今日,还有明日、后日,总有一日能找到机会。岳离,我定叫你尝尝日夜不宁、时刻不安的滋味儿…… 想及此,钱百户又呵呵的笑了起来。 桀桀的笑声透着得意和嚣张,衬着他狰狞的脸色,显得格外怪异。 小郡主不由得生生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往李云岳身边靠近了近。 李云岳心中微微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就好像站在自己身旁的是瑾瑾,她依赖着他,他保护着她,两个人同仇敌忾…… 只不过,身边的这家伙给他的与瑾瑾相似的感觉太多了,所以这种感觉也是一掠而过,他并没有去深究。 而是盯着钱百户,淡淡的道:“近日军中聚赌之风愈演愈烈,钱百户想必是大庄家之一吧?” 钱百户脸色微变有刹那的错愕。 他没想到李云岳会冷不丁的提这事。 小郡主也吓了一跳。军中禁赌,违者军法处置,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钱百户难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他这种人,可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小郡主撇了撇嘴。 1664.第1664章 从军19 “想来,是真的了。”李云岳见他不答,又道。 “哼!”钱百户冷笑,当着李云岳的面索性也懒得否认,傲然道:“就算是,那又怎样?岳百户,我等着你去找证据!” 他既然敢做,就不怕他去查!他不信他能查得到! 换句话说,倘若他有证据,早就把自己捅出去了,哪儿会容自己还好好的站在这儿? “你真的做了!”李云岳脸色一变,有两分气急败坏。 钱百户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心头竟有点儿快意,傲然挺胸道:“不错!老子就是做了!有本事你去告发老子呀?哈哈哈哈,老子还要告诉你,这小东西敢冲撞老子,老子盯着他盯定了!姓岳的,除非你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否则,哼,总有一天会让老子找到机会得手!” “下流、卑鄙、不要脸!”小郡主大惊,瞪着钱百户恨恨骂道。 被这样一个人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时时刻刻准备扑上来咬自己一口,光是想想就令她毛骨悚然。 难道,这么快她就要跟旭哥哥分别了吗? 钱百户见成功的吓到了小郡主,更加得意了,笑得越发狂妄。 李云岳神情淡淡,深深的瞧了他一眼,忽然扭头向一旁的灌木丛后拱手略略弯腰,慢慢道:“牛大人,您都听见了吧?” 牛大人,正是管着他们的千户大人。 牛千户轻轻一哼,从那灌木丛后负手而出,面沉如霜,冷冷的盯着钱百户。 钱百户瞠目结舌蓦然变色。 猛的扭头瞪向李云岳,怒喝道:“姓岳的,你阴老子!” 狂吼一声朝李云岳击了过来。 李云岳何惧于他?一挑眉微微冷笑,不退反迎,转瞬间两人斗做一团! 掌风过处,折枝断木,草叶簌簌,噼啪咔擦响个不停。 小郡主下意识往牛千户身旁近了近,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山林间打斗的两人,眸光亮晶晶的,神色可以说是兴奋。 牛千户瞟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你倒一点也不担心!” “姓钱的不是我们大人的对手!”小郡主想也没想便道。 牛千户一怔,呵呵失笑起来,深深瞥了她一眼,又笑道:“你倒是对你们大人很有信心啊!” “那是!”小郡主浓粗且长的眉毛一扬,很是骄傲的道:“我们大人的武功,不敢说天下第一,也是鲜有对手!”至少,他爹打得赢他…… 牛千户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小郡主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了牛千户一眼,纠结了片刻,觉得还是解释一声比较好,叫了声“千户大人!”,吞吞吐吐的道:“其实,小人跟岳大人之间清清白白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小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谣言会传得那么离谱荒唐!小人敢以性命起誓,请千户大人务必相信小人!” 牛千户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说的是这事啊!老夫相信!” “真的?”小郡主松了口气又惊又喜,欢然笑道:“那太好了!” 牛千户呵呵一笑,说道:“岳百户不是那种人!” “……”小郡主唇畔的笑容僵了僵,这话说的,难道她就是这种人吗! 这厢两人正说着话,徒然一声惨叫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乱草丛中,钱百户狼狈不堪跌倒在地,手中长剑早已不见,左手按在右臂上,多半是流血了。 他的面前,站着居高临下的李云岳。 小郡主瞟了一眼,心中快意:这下子,后患算是除掉了!她不必担心背后始终被一双恶心的眼睛盯着了! 小郡主忍不住有点懊恼,早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局,她索性在这儿干坐一上午就好了,干嘛还要劳动啊!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虎口处破了皮火辣辣的痛,手掌、手指也痛,胳膊又酸,动一动半天缓不过来。 回到住处,李云岳拿了药膏给她。见她揉着手嘶嘶呼呼的抽气不止,冷不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小郡主大惊,触火般的一下子将手抽了回去,颇含警惕的瞪着李云岳。 李云岳一笑,道:“你的皮肤看起来也没那么嫩,怎么略动一动就伤成这样?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郡主面上微红,心下微惊,道:“我自小便是这样!我也纳闷呢!” 好在李云岳并没有追问,一笑摆手让她去了。 小郡主巴不得,难得的没有啰嗦一番,一溜烟的走了。 李云岳失笑,忍不住有点儿懊悔,不该那样握他的手的,加上那些风言风语,一定把他吓坏了吧? 不过,他的手好小、好软…… 真该死,他怎么又想到瑾瑾了…… 卫所里一番大搜检、整治,钱百户以及其他牵头的庄家尽数受了军法,按罪责轻重杖责之后发往更偏远的地方去任职。 当然,不是平调,而是降职或者撤职。 普通参与的士卒,按照参与的时间长短、涉及金额大小也各自受到了惩罚,卫所中风气为之一变,众人再也不敢轻易涉险。 出了这样的大事,人人正襟凛然,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议论别人的八卦? 关于李云岳和小郡主的谣言自然而然的就变少了! 又到了半年一度的巡边时期,照例由千户安排、百户亲自执行。 李云岳负责青芜镇往西北方向的饮马河镇、烙馍村、碾庄等七八处共三百余里边境线。 划好了地方,李云岳便吩咐赵博、赵大麦等准备,留下三人在卫所,其余亲兵跟随他一起出发,明日一早便走。 李云岳想也没想就将小郡主留在卫所。 如今钱百户已经伏法被带走了,他已经没有了威胁,自己大可放心将他留下。 巡边辛苦,他那小身板,还是算了吧! 小郡主哪里肯留下?白日里兴致勃勃的将东西收拾好了,晚上照例在李云岳的房间里榻上睡觉,裹着被子冲他笑道:“大人,明日一早万一我没醒,记得叫我啊!” 李云岳看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道:“明天我要出去巡边,可能差不多半个月才回来,这段日子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不必忙!” 小郡主一愣,猛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瞪着李云岳道:“大人,不带我去?不行!我也要去!” 1665.第1665章 从军20 “不行!”李云岳脸一沉,真反了他了!真以为他是瑾瑾吗?说什么他都得纵着他? 若是换做别个,见了李云岳这般脸色早就蔫下来了,可小郡主是谁啊!潜意识里压根就不怕李云岳,自然也就不会把他的脸色放在眼里。 “大人!我保证不给您添麻烦,您就让我去吧!而且,”小郡主眼珠一转,笑道:“大人难道忘记了我的任务不成?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亲身经历一番呢?” 她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李云岳那按压下去的疑问又悄然抬头。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李云岳道。 小郡主连连点头,颇带讨好的笑道:“大人您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狗腿样!李云岳眸中忍不住划过一抹笑意。 问道:“你到底会些什么?刑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大人们怎么会派了你来干这事?别怪我问的直白,我是真的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小郡主差点想笑出声,便胡诌笑道:“这个啊,我也不太清楚啊!反正大人们挑选出来的人除了小人这样的,也有武功很好的,也有文才很好的,就是,形形色色的都有吧!唔,这样不同类型的人看事情的侧重点和眼光有所不同,综合起来能对方方面面有更全面的了解吧!” 李云岳一双幽深的眸子中不见波澜,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他的话,冷不丁却问道:“大人们挑选的人中,有女人吗?” 小郡主吓了一跳,身体明显的颤了一颤,下意识脱口便道:“没有!怎么可能!” 李云岳眉目疏淡,声调缓缓长长:“哦……” 小郡主的心没来由的被他扰得有点儿乱,生怕言多必失,立刻眼巴巴的看向李云岳,继续狗腿样:“大人,明早叫我?” “……”李云岳有种无力问天的感觉! 罢了!他要去就去吧!凡事都带他走一遍,没准他就该滚蛋了! 只是,带上他肯定不可能按照之前的计划按时完成任务了。 多几天少几天他其实并不在乎,但很有可能因此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好不容易,那些谣言才渐渐消弭下去,这一转眼的功夫,他的一番努力辛苦,算是打了水漂了! 李云岳忍不住有点牢骚和怨念:王爷从前口口声声总想要关照自己,为什么这次不关照呢…… 小郡主见他神色变幻一言不发,只当他还在犹豫,忙又讨好的笑道:“我的骑术好了很多呢!大人您怎么吩咐怎么来!我保证绝对不拖后腿!” 她不说这番话还好,一说了,李云岳的脸色更黑,一挥手:“早点睡吧,养足精神!” “是,大人!”小郡主眉开眼笑,重新跳上了榻,老实躺下。 次日出行,赵博、赵大麦等人看到云小兄弟也跟在一旁,丝毫不觉得奇怪。 相互之间悄悄交换了个挤眉弄眼的眼神,纷纷笑着同她打招呼。 小郡主没有看到他们隐晦而飞快的挤眉弄眼,只看到热情而友好的招呼,便也笑得一脸灿烂的同他们招呼。 李云岳冷眼旁观,不言不语,在心里暗道:这个笨蛋!反应迟钝的家伙! 为了避免出现更尴尬的情形,比如这家伙又摔了一跤以至于自己不得不与他共乘一骑,一路上李云岳有意放慢速度,徐徐前行。 小郡主虽然还是觉得腰酸腿酸胳膊酸的累得不行,好在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一路上颇为平安,没有出现别的什么状况。 转眼,就过去了七八天,都是例行的事情,并无什么意外。 这日,一行人离开小庙镇,赶往下一个据点碾庄。 碾庄之后还有林木口一站,此次巡边就算圆满结束了。 越往西北而去,地方也越发的偏僻稀少人烟。 到了碾庄,实际上已经在沙漠边沿了,靠近村庄附近,半沙半土的地面上多少还长着些稀稀拉拉的杂草灌木,倘若往北不过五六里路,便是一片望不到边际此起彼伏的大漠。 小郡主这还是头一回看到西北这一望无垠空旷荒凉的景致,睁着一双眼睛兴致极高,连劳累都忽略了。 虽然同样都属于西北,但青芜镇那边与这儿地貌地况显然完全不一样,那儿山峦纵横,这儿却是一马平川! 在碾庄耽搁了数日,原因是这一带突然之间有很大一群狼群出没,扰得庄子里居民苦不堪言。 而分驻在此也不过有十多名官兵,主要职责乃是驻守烽火台,或者发现某些不安分的小部落侵袭境内、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好及时报信,腾不出足够的人手去应付狼群。 李云岳等人到来,倒省了他们往上报了! 从村民处了解到狼群大小在三五十头左右,李云岳一笑了之,并不当一回事。 虽然他带来的人也不多,但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加之相互之间配合默契娴熟,行动起来发挥的能力比单个人至少要多一倍!再加上有身强力壮的村民打外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里正张公欣喜不已,再三道谢,李云岳客气两句,一行人便就在这庄子上暂时住了下来。 赵大麦、李大卫等人也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巴不得有点事儿做,那围剿狼群的心比李云岳可要热切多了! 小郡主却忍不住有点儿心惊胆颤,生怕李云岳有个好歹,可也知一者这是为民除害的好事,二者人人都去他绝不可能不去,劝阻的话也就没有说。 里正的小儿子张寒柏恰好乃是村庄里功夫最好的猎手,叫了三四个猎户,主动请缨探到了狼群巢穴,李云岳与众人一番商量部属,便决定两日后前往围剿。 这一夜,满天星辉,浅浅的一勾弯月挂在天边,暮色深浓时,众人便一拨拨的开始按照原定计划出发,各自负责各自那一份任务。 “我知道大人武功高强,可是,那是狼群啊,听说凶残无比,大人请一定要多加小心,可千万别叫那些畜生伤着了!” 1666.第1666章 从军21 小郡主忍不住走到李云岳身旁,低声关切道。 李云岳抬眸,看向那双黑湛湛、清冷冷的眸子,其中的关切之意发自肺腑,眸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令他不禁又有点恍惚。 小郡主见他神情有点古怪的看着自己出神,半响不见答话,忍不住脸上一热,一跺脚提高了声音说道:“大人,您一定保重!” “嗯?”李云岳猛的回神,有点不太好意思的勉强点头,道:“你好好等着便是,无妨!” 小郡主也有点讪讪,周围众多人,也不好表现太过,不然赵大麦那些家伙回头指不定又说出什么好听的来了,只得闷闷的看着他们离去。 这一夜,小郡主也没睡踏实。天色微亮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间隐隐听到外头的动静,小郡主一个激灵坐起来侧耳倾听。 嘈杂喧嚣的响动越来越大声,真是他们回来了! 小郡主大喜,情不自禁勾唇扬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飞快的穿衣穿鞋,奔了出去。 外头所见喜气洋洋,全村的村民们几乎都来了,平地上摆着几十头大大小小的狼的尸体,众人围着指指点点,说笑惊叹,孩子们又害怕又爱看,追逐嬉闹个不住。 而赵大麦等人更是被人当成了英雄,被一群一群的小伙子、姑娘们围住,表示崇拜仰慕之情,乐得一个个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笑开了花! 没有人注意到小郡主的到来。 生活在边境的百姓们崇尚武力,敬仰英雄,小郡主瘦瘦弱弱的,又相貌平淡,而且昨晚的行动还没有参与,她是官、百姓是民,众人对她虽然不会因此而鄙视,但肯定不会对她有什么注意就是了! 小郡主在人群中仔细搜索寻找着李云岳的身影,来来回回的找了两遍也没见着,心中下意识的有点儿不安。 见赵大麦被三五个年轻小伙子扯着说话也顾不得了,叫了声“赵大哥!”走了过去。 赵大麦听见回头笑着应声,忙向她走来,笑道:“云小兄弟叫我吗?” 小郡主忙问道:“大人呢?我怎么没看见大人?” 赵大麦“哦”了一声,顺口就道:“大人受了点伤,现在在——” “你说什么!”小郡主尖声叫道:“他受了伤!” 赵大麦瞪眼张大了嘴巴,愣在了那。 小郡主也自觉太过失态,面上一热,心急如焚的忙道:“他在哪里?伤得严不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大人是因为救人才不留神手臂上伤了点儿,诺,在那边屋里呢!” 小郡主匆匆道谢,转身飞奔而去。 “大人!您受伤了吗!您怎么那么不小心!”小郡主推开门,又是心疼又是抱怨。 一抬眼,却是一愣。 只见李云岳袖子高高的挽起,露出一大截胳膊,坐在一张小木凳上,一名穿着浅蓝色裙衫的少女正单膝跪地在他身侧,俯身低头仔细的为他包扎伤口。 小郡主进来的时候,那二人不知说了什么,还相视笑了一笑。 小郡主只觉得心头被狠狠的刺了一下,脸色微白,锐利的目光盯过去,脚下却半步也挪不动了,抿着唇不做声。 李云岳和那少女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不知为何,看到小郡主那般神情和目光,李云岳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尴尬和不自在,下意识的就要缩回手。 那少女却只目光平和的瞧了小郡主一眼客套的轻轻点头,察觉到李云岳的动作忙回头娇声道:“大人别动!伤口还没上好药呢!您一动,万一渗了血,又得重新清洗了!” 小郡主眨了眨眼,努力化去眼眶中的水意。 他,他最不喜欢旁人触碰的,可是却让这女子给他上药、给他包扎伤口!唔,这女子皮肤很白,容貌清秀,生得还真是好看呢!他,他必定是动心了是不是? 想到自己对他的相思蚀骨,想到为他吃的苦头,再对比眼前这副情形,小郡主只觉得酸涩难当,胸口处隐痛阵阵,他怎能这般待她! 李云岳没来由的有点烦躁,用力缩回了手,道:“张姑娘,不必麻烦了!” “大人!”姓张的这位姑娘望向李云岳,有点儿委屈的道:“大人是为了救我四哥才受的伤,再这般推辞,叫人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李云岳一滞,那姑娘嫣然一笑,不容置疑又将他胳膊拉了回去,小心的放在自己膝上,低头动作愈加轻柔。 小郡主恨得想要跺脚,瞪着那姑娘恨不得眸中喷出火来:原来旭哥哥救了你四哥啊,那姑娘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呢!混蛋,真是混蛋! 李云岳冲小郡主扬眉:“有事吗?” 小郡主的唇抿得更紧了,她把这话理解成了弦外之音:没事的话就赶紧离开! 心中一堵,拉长着脸硬邦邦的道:“小人听说大人受伤了,就想过来看看,看来大人伤得并不严重,小意思而已!既然有张小姐关心,小人也就放心了!大人您慢慢的上药、慢慢的包扎伤口吧,小人就不打扰了!” 又向那姑娘笑得无比的和气:“张小姐,您又细心又温柔,有您照顾我们大人,别说大人满意,我们也都放心了!对了,大人的手臂行动不便,进食只怕也不方便,还得继续劳烦张小姐呢!” “冯云!你胡说什么!”李云岳皱了皱眉,盯了小郡主一眼。 小郡主轻轻一哼,只当没看见。 张小姐却是俏脸一红,水汪汪的眸子瞟了李云岳一眼,唇边噙着笑意浅浅:“您客气了,大人为我们庄子除了一害,又救了我四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小郡主越发气闷,重重一哼,一扭身便跑开了。 李云岳一滞,张嘴欲喊,到底没出声,只是那盯着她背影的目光若有所思。 转身跑开,小郡主便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泪水滚滚而落。 她忙跑到偏僻之处,抬起袖子狠狠的擦了几把眼泪,吸吸鼻子嘀咕道:“混蛋!混蛋!你就是个混蛋!骗我!我恨死你了!” 1667.第1667章 从军22 再一想,今日这事儿,只不过凑巧让她瞧见而已,指不定往日往昔她没瞧见的时候还有呢! 这么一想,心中更加恼怒,酸酸涩涩含恼带忿的情绪徒然而生,搅合得她五脏六腑仿佛都翻覆起来! “云小兄弟,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走走,该吃饭了!呵呵,村民们杀了猪,还备了好酒,咱们正好痛痛快快的喝一回,明天又该赶路啦!”赵大麦找了过来,笑呵呵的道。 小郡主忙收起面上神色,勉强笑道:“那个,我等会儿就过去,你先去吧!”又若无其事问道:“对了,大人呢?” “大人啊?”赵大麦顺口道:“大人受了伤,怕是喝不了酒了,仍在那屋里休息吧!” 还在那屋里啊?想来那位漂亮的张小姐多半也还在啦?他这是——乐不思蜀了! 小郡主心中顿时更恼,勉强客套两句将赵大麦打发了,一赌气,牵了马打马飞奔而去,她要好好发泄发泄一通,再在这儿待下去,会疯掉的! 李云岳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不安,好不容易才打发走了张小姐,便出了那屋子,望了望外头,胸腔中空荡荡的感觉越发清晰起来。 众人看到他,兴致越发高涨,纷纷叫着“大人!大人!”蜂拥而至,赞誉之词不绝于耳。 李云岳虽性情冷清,不喜与人多话,但也不便随意拂了旁人好意,少不了应付一番。 一时饭食做好,众人又簇拥着他往大堂上去。 李云岳扫了人群好几眼,都没看见小郡主,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当听有人说看见一人骑着马一路奔出了村子,李云岳心中大大一跳,不用想,便知肯定是小郡主! 莫名的焦躁令他再也没法儿淡定,问明方向,想也不想直奔后院,打马飞驰而去。 赵大麦等人愣了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随即又嘻嘻哈哈的同众村民解释:“云兄弟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大人赶去一探究竟,很快就会回来!大家不必担心!” 至于要不要追去这种问题,赵大麦等人自然是不予考虑的。 追什么追?人家两人之间的事儿,轮得到他们瞎掺合吗! 再说小郡主,挟着一股酸涩怒气飞奔离开了碾庄,也不看路,打马就走。 越想越恼火,马鞭一下一下的抽打在马身上也越发用力,那马吃痛嘶声长鸣,扬蹄飞驰而去。 等小郡主回过神来的时候,放眼四顾,黄沙莽莽,早已不知身处何处。 这时,天色也渐渐阴了下来,天边的云层也变得很低,荒凉、单调、压抑。 被风一吹,小郡主怒意渐去,心中渐渐的害怕起来。 四下里别说人影子了,连半个活物也不见,便是天空中,也不见一只飞鸟,天空地阔,天地茫茫,仿佛只有她一人一马,强烈的恐惧油然而生,小郡主的心顿时怦怦的乱跳起来。 越是害怕,越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小郡主此刻便是如此,总觉得这无边的空旷和寂静里必定隐藏着什么致命的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跳出来要她的命! 她不由大是后悔,便是怄气也不该如此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这要是万一死在了这破地方,只怕旭哥哥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只能无声无息的做个孤魂野鬼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她只是生气想要发泄发泄心中的愤懑而已,真的不是想寻死啊!更没想到因此就放弃了旭哥哥! 然而眼下看来,倘若找不到回去的路,她不想放弃也得放弃了! 小郡主又气又急又怕,忍不住又低骂了几声“混蛋!”,苦苦思索回忆一番,只得一咬牙选了个方向,驱马前行。 她却不知,她的运气实在糟糕之极,这方向选的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反而越离碾庄越远了! 李云岳一路打马跟来,心中越发不安,他去的地方,正是大漠,一旦进入腹地,危险重重,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他心中越发焦躁,狠狠的又抽了身下坐骑两鞭,加紧追赶。 小郡主负气之下策马狂奔,一口气早已跑出了好几十里,等李云岳好不容易找到并追上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了。 小郡主担惊受怕了半天,原本心心念念皆是李云岳,这会儿看到他追来了,怒气反而又“腾!”的一下冒了出来,脸色一沉,赌气又打马疾驰,丝毫不理会李云岳的呼喊。 天空地阔的大漠中,骑马不需要什么技巧,只管催马前进就行。李云岳骑术纵然高出小郡主许多,也费了老大的劲才追上了赌气的小东西。 “你在胡闹什么!”李云岳翻身下马挡在小郡主马前,怒目相向。 “你——”小郡主心头狠狠一滞,眸中微微湿润起来。混蛋!他还从来没有这般对待过她!这么凶,是想干嘛! “谁要你管!”小郡主今日也不知怎了,总之就是很看李云岳不顺眼,一看见他心里头的无明业火便熊熊的烧,烧得她理智全无。 就如眼下,她气急败坏道:“属下当不起大人这般!大人是人人称道敬仰的大英雄,属下只不过是个拖后腿吃闲饭的!大人还是赶快回去赴宴吧,去得迟了,什么张小姐啊、李小姐啊就该着急了!” 李云岳定定的瞅着她,眸光越发的幽深幽暗,突然“嗤”的一笑。 小郡主更怒,瞪他恼道:“你笑什么!” 李云岳似笑非笑,道:“那话听起来怎么有点酸呐!什么张小姐也好、李小姐也罢,好像还轮不到云兄弟管我的事吧?莫非——真像外人谣传那般,云兄弟你——” “住口!住口!住口!”小郡主又羞又怒,气得脸上涨红,颤声道:“你、你、你简直——什么谣传,你想都不要想!” 简直无耻! 李云岳纵声大笑起来,笑道:“我当然不会想,我是有未婚妻的人!怎么会想这个?你也没想吗?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刚才真的不是在吃醋吗?” “没有!没有!”小郡主几乎要抓狂,一口银牙差点儿要咬碎。她从不知,他竟然还会跟人开玩笑! 1668.第1668章 从军23 而且,一想到他是跟“别人”在开玩笑打趣,他的这一面连自己都不曾见过,心里难免又有点儿酸溜溜的起来。 见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隐含笑意揶揄的一直望着自己,显然是不信自己的话,更觉羞恼,咬牙道:“大人既然有未婚妻,就更不该在外头勾三搭四!难不成边关日子难熬,大人已经忘记了未婚妻吗!” 李云岳轻哼,道:“我说你管的宽,你还真是越管越宽!我那未婚妻都不管我,你啰嗦什么?行了,走吧,跟我回去!” 小郡主气呼呼扭开头,道:“你真的没有对除了未婚妻之外的女子动过心?一下下也没有?” “云兄弟啊云兄弟,你还真是不能说!”李云岳又笑又叹,没好气道:“这个似乎也跟你没有关系吧?本官是你的上司,你最好也有点儿样,不然,青芜卫所就不留你了!走吧!若不看在王爷的面上,你以为本官会同你这般啰嗦?” “你——”小郡主心头一震,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原来一直以来他对自己好,都是看在王爷的面上啊! “混蛋!”小郡主不知道自己为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气,总之眼下她就是气极了,想也不想扬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身上,马儿骤然吃痛,嘶鸣着狂奔。 “冯云!”李云岳大吃一惊,一个闪身避开,那马如离弦之箭转眼间出去了几十米。 他低骂一声,忙吹声口哨唤来自己的坐骑,翻身跃上,飞驰追赶而去。 小郡主这回是真的怒了! 就算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是内里她还是那个人啊,难道换了副皮囊、换了个身份,他对她竟是半点儿好感也无吗? 一直以来,他对她的照顾和关怀,她心中窃喜,自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心灵相通,纵然她换了面容身份,但他情不自禁的依然仍是对她好、比旁人要好! 原来,不是!只是因为勇王皇叔而已! 风吹得眼睛生疼,忍不住涌出了眼泪,脸上也火辣辣的痛,呼吸不畅。小郡主却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背后越追越急、越追越近的马蹄声,以及那伴随着风声不时传来的呼喝声,反而令她心中越发来气,咬着牙,手中马鞭高高扬起、用力抽下,充耳不闻! 李云岳肺都要气炸了! 这什么人啊!怎么这么蛮不讲理!一个大男人,比他的瑾瑾更能闹脾气! 他可是亲口答应过勇王殿下务必要保证此人安全,如今倒好,他自个非要胡乱闹腾,万一有个什么不测,他冤不冤啊! 不能再由着他闹下去! 李云岳从怀中摸出铁藜子,策马一阵狂奔疾驰将距离迅速拉近,手一扬,手中铁藜子如离弦之箭飞出,打在小郡主身下马匹的马腿上,那马一个剧烈摇晃痛声嘶鸣,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小郡主并不知李云岳干了什么,只当是这马没来由扭着脚了,抽了几鞭子依然不见速度起来,不由又急又恼,心中恨道:这人倒霉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好好的马怎的也扭着了! 如此哪里还跑得过李云岳?没的叫他笑话罢了! 小郡主一个翻身下马,气呼呼站在那里,仰首眺望远方,不搭理背后渐近的马蹄声。 “跟我回去!”李云岳跳下马,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小郡主手臂,脸色也变得有点不太好看,冷声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小郡主闹了这么半响,之前的气早消了,但新的气还没消。一想到换了副容貌他便待自己冷漠得没有半点情感,她就没来由的难受。 三堂姐昔日的话也不由得在耳边浮起:“如果不是你们从小订了亲,如果不是你娘和他娘从小教他要对你好、把你们俩往一块儿凑,就凭你这样的,你以为他会喜欢上你?” 从前她对这话是不屑一顾的,理所当然的认定这就是三堂姐嫉妒自己,才故意这么说的!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小郡主任由李云岳拉着她的手臂,不禁抬头向他望了过去,清澈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心中纠结得要死! 她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她是瑾瑾,要不要问他一句假如她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容貌,他还会不会那般喜欢她、包容她、保护她? 李云岳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点儿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一扬眉,蹙着眉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小郡主咬咬唇,轻轻一哼,扭过了头。 李云岳也没好意思再伸出手去继续拉她的手臂,道:“走罢!再不走,万一天黑了迷了路,就不好办了!” 天空较之之前越发的阴沉,明媚的阳光早已不见了踪影,天空中只余一轮惨白惨白的太阳,轮廓模模糊糊,与灰白的云难分界限。 小郡主心中一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道:“这里,这里是哪?”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李云岳也是一愣:这里是哪? 他只顾着追赶前边狂奔的人,哪里来得及去注意方向? 虽然在西北待了两年,但他极少涉足大漠,便是少有的那几次来,也都有当地向导陪同。 眼下,四顾茫茫,黄沙漫漫,在这苍茫辽阔的沙海之中,他和她一样都是菜鸟! 小郡主见他呆愣着半响没有做声,脸色大变,不祥的预感徒然生起,她按耐住怦怦剧跳的心脏,惊疑不定道:“你、你不会也不认识路吧?” “你看这哪儿有路吗!”李云岳皱眉,别说路,便是来时的痕迹,被风一吹,只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上马,掉头!”他只能博,博一回老马识途! 他的马虽然不是最好的品种,但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好马不但体力好、速度快,应该,记性也不错的吧? 小郡主心乱如麻,再不敢耍小脾气,正要朝自己的马奔过去,李云岳又一把拽住了她胳膊,“骑我的。” 小郡主愣了愣,心中存着疙瘩原本并不太愿意与他共乘一骑,可是自己的马已经伤着了腿,只得别别扭扭的跟着他走。 1669.第1669章 从军24 两人上马,李云岳立即掉头,沿着原路返回。 四下茫茫,没有方向,其实所谓的原路返回也仅仅能确定一小段而已,再走下去,是依然原路,还是歪到了天边,就看身下的坐骑聪明不聪明了! “放心,就算一时出不去,这儿并不是真正的沙漠腹地,咱们在这儿等,迟早他们也能找到!” 身后的人一直沉默不语,李云岳却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小郡主一怔,心中顿时滋味万千起来。 “你——”她迟疑道:“你不怨我吗?毕竟,是我连累了你……” 李云岳冷脸无声一哼,心道,怨你?怨你有用吗?是我自己追上来,要怨也怨不着你连累! “喂,你怎么、怎么不说话呀?”小郡主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又道。 “……”李云岳烦躁起来,冷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小郡主顿时气结:这是嘴上不说心里埋怨呢!埋怨你就说啊,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也没说不认啊…… 才行了不到一刻钟,蓦地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风声呼呼,黄沙漫天,马儿嘶鸣打着转,两人陷入一片茫茫黄沙组成的混沌之中,眼前一片混乱。 李云岳心中一凛,反手揽着小郡主的腰一个跃腾离开了马背,落在地上,将她一揽,缩成一团蹲在地上。 等这一阵狂风过去,两人抖抖身上、头上的沙子,早已不见了那马。 身上、脸上火辣辣的痛。 李云岳道:“看这样子这天气恐怕没有那么快会变好,咱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小郡主哪里遭逢过这等罪过?早已骇得双颊煞白,红红的眼睛中泪水直打转,一张口,一嘴的沙子,含糊不清的连连点头,下意识的揪着李云岳的袖子不撒手。 李云岳眸光微敛,不经意的扫过她的手,道:“快走吧!” 两人寻了一处较为牢固的小沙丘,李云岳又拔出剑往地下挖了个斜坑,眼看风又起,忙拉着小郡主跳了下去,手中持剑挡在前头,以防万一沙土大片坍落好能及时挡一挡。 这一下狂风时急时缓,始终未停,漫天沙尘飞扬,遮天蔽日,日月无光,两个人除了一点一点的苦熬时光,根本什么都做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风势终于渐渐变小,再也没有变大变急的趋势,慢慢的停了下来。 两人动了动僵硬麻木的身体,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抖落满身满头的沙尘,口鼻中亦全是,清理好好一阵方才勉强能忍受得住。 天幕上,已经升起了浅浅的一勾弯月,天虽未全黑,也是暮色沉沉了。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小郡主脸上又痛又辣,浑身皮肤上仍然沾满沙粒,难受得不得了。见天色又黑沉下来,急得差点儿要哭了。 李云岳仰头看了看那勾弯月,月光虽然不明亮,但在大漠之中没有什么拦路的东西,赶路并无妨碍。 而且,有了这月,也大体可辨明方向了。 “可还能走?”李云岳道。 小郡主精神一振,连忙点头:“能!” “那就走吧!”李云岳道。 “好!”小郡主乖乖跟上。 是真的走,因为两匹马全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小郡主紧紧的跟着李云岳,半步也不敢落下,万一再来一场狂风,那就惨了! 两条腿到底不如四条腿的,策马扬鞭,多么帅气潇洒! 小郡主此时心里都恼透了!早知如此,她说什么都不会那般负气了!这下子可好了,落得个前路茫茫的下场。 沙土松软,行了大半个时辰小郡主的呼吸就开始变得重起来,也不敢喊停,咬着牙硬是拖着两条腿紧紧的跟着李云岳。 除了知道跟着他走,走,不停的走,她脑子里早已一片混沌空白,什么也没工夫去想了! 胸膈间隐隐的痛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凌乱。 李云岳耳力过人,如何没听见? 一开始还当不知,终究看不过眼,站住了脚步。 机械的拖着步子只顾往前走的小郡主一个不察,重重的撞上了李云岳,“哎哟!”一声向旁跌倒。 “小心!”李云岳反手捞住了她,两人均是一颤,四目相对,各自立刻又收回目光。 李云岳迅速收回手,道:“歇歇吧!” 小郡主惊魂未定,喃喃“哦”了一声,略有不安的坐了下来。 好险!旭哥哥那目光真是,真是—— 小郡主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不住。 她忍不住抬眸悄悄朝李云岳看去,李云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望着前方,目光似乎有点儿深思。 歇了一刻多钟,李云岳听见她的呼吸恢复平稳,便又起身:“走吧!” 小郡主还在胡思乱想的发呆,“啊?”了一声忙爬起来,老老实实又跟在他身后。 一整天腹中尚未进食,先是惊怒气愤,跟着又受了一场大惊吓吃够了苦头,这会儿又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赶路,还能有多少力气? 没多远,小郡主的速度就又慢了下去,脚步也变得有点踉跄起来,那呼吸声,拉风箱似的,听着都叫人难受。 李云岳站住、转身,在她还没有撞上来的时候扶住了她的肩膀,沉默片刻,道:“我背你。” 小郡主下意识的以为他说的是“歇歇吧!”,想也没想张口就“哦!”,耳朵慢了嘴巴半拍这才反应过来,那一声“哦”的尾巴被生生掐断,她猛的抬头瞪大了双眼:“什么!” 他说——背她? 她没有听错吧? 小郡主眼睛直愣愣的,一脸懵懂震惊! 要知道,眼下自己可还是个“男人”呐!旭哥哥他怎么—— 一时间,小郡主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该欢喜还是该郁闷! 李云岳也不知怎的这话就脱口而出,也许,是看他实在太累了、偏偏累成那样也咬着牙不吭声令他没来由的有点心软吧? 尽管自我解释了一番,可原本说这话他就有点不自在,偏小郡主这傻帽不知掩饰也就罢了,反而瞪大眼睛满脸讶色直勾勾的瞪着他,令李云岳顿时有点恼羞! 1670.第1670章 从军25 “你来不来!”李云岳冷哼。 小郡主猛然回神,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反正他本来就是她的人! 再不犹豫,慌忙爬上李云岳的背,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李云岳身子微微一僵,反手把住小郡主两条腿,稳稳的迈开步子不声不响的往前走。 就当……是战场上受了腿伤的袍泽吧…… 小郡主从前也叫他背过,可那时候毕竟年纪还小,对什么事情都懵懵懂懂的,小夫君背她,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值得骄傲得意的事情,仅此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伏在他宽阔结实的背后,上手搂着他的脖子,他的手还把着自己的大腿,一呼一吸间,鼻腔中浓浓的尽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小郡主一颗心飘飘忽忽的飞,半隐半现的甜,勾着唇傻笑,一颗芳心千柔百转,化作缕缕情丝,将他缠绵。 背后的小身板,如他所想,轻得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李云岳的感觉也越来越怪异。 没来由的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那背上的,明明是个男子,可他为什么却—— 努力甩甩头,将那不堪的想法摒除,李云岳深深吸了口气,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头顶上,深蓝的天空中悬着一弯浅浅的月牙,地上,黄沙莽莽,延绵起伏直到天边,如静止的波涛。 荒凉,静谧,苍远,雄浑。 李云岳背着小郡主,走在这浩大天地间,置身其中如沧海之一粟。淡淡的月光将两个人部分重叠的影子拖得老长,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渐渐的,月移中天,月色也越发的淡了,李云岳颠了颠背后的人,抬头往前看了看,触目所及,仿佛一成不变。 伏在他背后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的小郡主猛然睁开眼睛,呆了呆,听着他微有些喘的气息,不由心疼,挣了挣轻轻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一会!” “别动。”李云岳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低下头,又继续稳稳的向前走着。 小郡主嚅了嚅,只好乖乖的仍旧闭上了嘴。 只是,受累的到底是自己心爱的未婚夫,小郡主哪里还能够安心继续要他背着?没过一会儿又动了动,小声道:“大、大人,放我下来走走吧,等我走不动了,您再背我好了!” “话真多!”李云岳微微矮身放下她,冷着脸道:“下来了就别想再上去!你这打哪学来的脾性,怎么废话那么多!跟个女人似的!” 小郡主被他最后一句话惊得差点儿被口水呛着,恼羞气急道:“才、才不是!你才——哼!” 李云岳乐了,笑道:“说你胖你还非得喘一喘,瞧这神情、这语气,我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你!” “你——”小郡主羞愤不已,瞪他道:“大人!您这是、对属下的侮辱!” 李云岳不屑轻嗤,收回目光:“走吧!” 小郡主恨恨嗔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忿忿:旭哥哥也学坏了,连男人也调戏了…… 到了下半夜,月色已经变得极淡极淡了,天也渐渐的冷了起来,偶尔吹过一阵风,浸入肌肤,寒凉冷彻。 加上又累又饿,饶是地面上没有障碍物,小郡主的脚步也开始变得凌乱,一脚高一脚低的起来了。 见李云岳停下,她这回反应倒挺快,笑了笑主动开了口:“大人,我没有事,咱们继续走吧!” “歇歇吧!”李云岳道:“等明天太阳升起来再走也一样,放心,这个方向不会错,明日中午之前,咱们一定能够走出去!” 小郡主眼睛一亮,不由展颜笑道:“对呀!真笨,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云岳四下打量片刻,指了指前方一座高大的沙丘,道:“走,加把劲,咱们到那边休息!” 小郡主自然什么都听他的,笑着点头,跟着他走。 休息的美好时刻就在前方,脚下徒然也生出了一股力气,小郡主竟丝毫没拉下步子,一刻多钟后,两人便到了那沙丘下。 寻了个背风处抱膝坐下,二人各自闭目养神。 之前走的时候,好歹处于运动之中,风过时纵然寒凉,还算抵得住,这会儿一停下来,没坐多大会,小郡主便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身子蜷缩抱成一团,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刺猬。 李云岳瞟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却也不知该怎么办。 夏日衣裳本就单薄,也没个披风什么的,他有点儿有心无力。 只是,看着那小东西瑟瑟发抖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可怜,李云岳起身,就开始解外袍的腰带,三两下将外袍脱了下来,披搭在小郡主的身上。 身上骤然一暖,舒适得浑身的毛孔都下意识的放松了下来。 小郡主下意识的将那件袍子往身上紧了紧,如此的贪恋这份温暖。 “谢谢——啊!”抬起头感激道谢,话未说完,看清楚李云岳身上仅着白色的中衣裤子,惊得一声尖叫,火烫似的跳了起来,脸上涨得通红:“你、你、你怎么、这、这样!” 李云岳眸光微敛,唇角一翘,道:“不要啊?不要还我!都是大老爷们,你紧张什么!” “……”小郡主顿时被狠狠的噎住。 是啊,都是“大老爷们!”,她紧张什么啊?这反应,的确有点过度了。 “我,我是,”小郡主结结巴巴的道:“我担心你会受凉……” 李云岳轻轻一哼,浑不在意坐在她身旁,道:“别啰嗦了,抓紧休息,天一亮咱们就赶路。” 小郡主望了他一眼,心里是真的有点心疼和过意不去:旁边这人不是旁人,是自己的未婚夫啊! 然言多必失,刚刚才失言失态,她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心中虽然心疼未婚夫,到底又累又倦,迷迷糊糊的,小郡主依然不知何时睡着了去。 等她被人轻轻摇晃着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蒙蒙亮了,太阳虽然还没有出来,但是凭着那颗亮得十分显眼的启明星,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东方。 “醒醒,趁着这会儿天凉好赶路,等太阳出来,就更不好走了!”李云岳舔了舔有点干涸的嘴唇。 1671.第1671章 从军26 胳膊上是小伤,并无妨碍,然而前天夜里围攻狼群他已经熬了一个通宵,加上昨天昨夜,纵然他体力、武力甩小郡主十条街不止,论疲惫劳累,却是半点也不输她。 太阳一升高,没吃的、没水喝,这路走起来更加艰难。 “哦,嗯!”小郡主揉揉惺忪的睡眼,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睁开眼睛,视线渐渐聚拢,这才慢慢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然后,她“啊!”的惊叫起来,手忙脚乱挣扎着离开李云岳的怀中,羞愤得脸蛋通红,结结巴巴道:“大、大、大人!怎、怎么会、会——” 她怎么会在他怀里?怪不得,这一觉睡得这样香甜酣沉半点儿也没感觉到冷! 也不知是自己迷糊间主动蹭过去的,还是旭哥哥把自己给抱过去的…… 一想到李云岳主动抱一个“男人”,偏这“男人”还是自己,小郡主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吐吐不出,咽咽不下! “你躲什么!”李云岳手臂用力一揽,小郡主身不由己重重的又重新跌回他的怀抱,惊得低叫起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惊乱不安的瞪着他。 李云岳亦正俯身凝视着怀中的她,眸光潋滟似染着水雾,薄唇轻勾,笑道:“大人待你如何?” 随着他开口说话,温热的气息触面而来,熟悉而陌生。 小郡主慌忙避开那灼灼迫人的目光,心中的不安越发深重,怔怔的瞅着李云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嗯?怎么不回答大人的话?”嗓音磁沉,备含诱惑。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郡主的心怦怦的剧跳着,恨不得远远的逃离他的怀抱,可偏偏此时身子发软,四肢无力,一动也动不得! “大人,大人对属下……好、很好……”在他那咄咄目光的逼视下,小郡主逃不开、避不掉,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颤抖着声音说道。 “呵呵!”李云岳显然对这答案很是满意,竟笑了起来,眉目温柔,神情温柔,笑声温柔,总而言之,无一不温柔。 小郡主被这样满满的温柔包围着,有一刹那的恍惚,跟着而来却是更多的颤栗和惊慌。 洁白的贝齿咬着内唇,小郡主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当李云岳的手轻而温柔的抚摸上她的脸颊,目光越发的温柔而灼热,带着脉脉欲动的情愫时,小郡主的牙齿也咯咯的响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想、干、什么!” 李云岳一笑,突然扣住她的头、俯身,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细细舔吮,亲密热烈。 “轰!”的一下,小郡主脑子里天崩地裂的炸了开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煞白着脸扭动身子挣扎起来。 然而她那点子力气哪里是李云岳的对手?非但没能挣脱开,反倒弄得自己气息不稳的时候被他的舌撬开嘴唇缠住了舌,纠缠得越发的深! 小郡主又气又急,又惊又怒又委屈,心里一酸,泪水就涌了出来,吧嗒吧嗒的大颗大颗顺着脸颊而过。 微凉的湿意令李云岳一僵,慢慢的放过了她的唇舌,直起了身,眸光炯炯的凝视着她。 小郡主被他吻得舌头发麻,更感屈辱的是这份难堪,咬了咬唇,泪水簌簌的流个不停,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旭哥哥他、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呢! “别哭,别哭呀,”李云岳轻轻擦拭她的泪水,小郡主怒意未消,粗鲁的拍掉他的手。 李云岳也不生气,仍柔声细语的哄道:“阿云,你别难过,我看的出来,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小郡主气得狠狠一噎,猛的推开他跌了出去,狼狈不堪的往后挪了几步,“呸”了一声,瞪着他恨恨道:“谁喜欢你!谁喜欢你啦!我最讨厌你!最讨厌你!” 说着,双手掩面,哭得更伤心了。 “我知道你这是气话,”李云岳丝毫不见生气,反而涎着脸凑了上去,依然将她强行揽在了怀中,柔声道:“阿云,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不妨告诉你,威宁侯你知道吗?我是威宁侯世子,你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小郡主气得要捶地抓狂,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旭哥哥当着她的面对“另外一个人”、并且还是个“男人”表白,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听,他居然还叫自己“放心!”,还那么温柔的跟自己说话,还那么温柔的对自己——不,是对冯云,笑! 小郡主羞愤得脸涨红。 李云岳却当做了害羞,呵呵一笑,柔声又道:“我就知道阿云你对我并非没有感觉的!阿云,阿云……” “够了!”小郡主忍无可忍尖叫起来,瞪着李云岳恶狠狠道:“威宁侯府?威宁侯世子?” “是啊!”李云岳立刻点头,并且用那落在小郡主的眼中分明带着讨好的神色陪笑着说道:“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的,我绝不会骗你!我真的是威宁侯世子!” 小郡主鼻子都要气歪,心中悲愤得恨不得将李云岳狠狠暴打一顿,柳眉倒竖,星眸圆睁,咬牙切齿的冷冷道:“当我是傻子吗!京城里谁不知威宁侯世子跟,留郡王府的小郡主自幼订亲,呵呵!世子爷这是打算跟留郡王府悔婚呢,还是打算把我藏着不见人啊?” 说完这话小郡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什么话啊!不论是小郡主,还是“我”,这不都是她一个人吗? 她真的是被李云岳这混蛋给气得疯了! 李云岳脸色微变,沉默起来。 小郡主见状心就凉了半截,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又是失望! 同时,还有说不出的混乱和震惊!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女扮男装接近旭哥哥,只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陪伴在他身边、为了最后给他一个惊喜、觉得好玩而已,尽管旭哥哥因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对她多有训斥责备,她当时挺生气憋屈的,可是事后想起来,从来就没有怪过旭哥哥!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旭哥哥会喜欢上男装的她! 这下子,是弄巧成拙了吗? 这要她将来还怎样面对旭哥哥? 1672.第1672章 从军27 小郡主柔肠百结,千回百转,心里头难过的真正是死去活来! “如果你介意,”沉默了半响的李云岳又开口了,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还是那么好听,一字字落在小郡主的心上,却如遭了一下又一下的重锤。 “我可以不娶她!但我需要时间,”李云岳幽深的眸子凝着她,盛满情意:“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嗡!”的一下,小郡主犹如挨了重重一击,脸色霎然惨白,颤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云岳当她答应了,顿时面露喜色,连忙点头:“真的,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小郡主“哇”的大哭起来,爬起来就跑了开去。 “阿云!”李云岳连忙去追。 气愤交加跌跌撞撞的小郡主如何是李云岳的对手?没几下子就被李云岳给追上了。 “阿云,你冷静点!”李云岳紧紧握着她的手臂,一下子将她整个认抱着扣在怀中,道:“别哭!” “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小郡主悲从心来、恨从心来,不顾李云岳的禁锢拼命的捶打着他又哭又叫,哭得声咽气堵伤心不已。 李云岳心疼得不得了,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后一个劲的安慰着。 然而此刻他的安慰就好比火上浇油,非但没能将小郡主劝下来,反而令她哭得更伤心了! 李云岳原本就不太会哄人,从前跟小郡主在一起的时候,小郡主性情开朗活泼,而他又对她极好,两个人几乎从来没怄过气,在这方面他也没有什么经验可积累,渐渐的,就有点词穷,不知所措了。 李云岳叹了口气,认命的松开小郡主,道:“够了瑾瑾!你别哭了!” “谁要你管——你,你说什么?”小郡主一声怒斥戛然而止,哭声骤停,诧异瞪大含泪的眼,瞪着他道:“你、你——” “瑾瑾,”李云岳抬了抬双手,略一迟疑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似笑非笑道:“哄着我很好玩吗?” 啊? 小郡主眨了眨眼,直勾勾的瞪着李云岳,突然“啊!”的大叫起来,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你、你骗我!你骗我!你个——” 李云岳猛的抱住她,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封住娇唇,将她的抗议和羞愤尽皆堵住。 当一记缠绵悠长的吻结束,小郡主哪里还有力气抗议?娇唇红肿,娇喘吁吁的依偎在他怀中,靠他双手稳稳揽住腰间,才没有掉地上。 李云岳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她的脸、她的眉眼,皱了皱眉,说道:“看起来真是不习惯!洗了去好不好?瑾瑾,我想看看你!” 小郡主眼眶一红,呜呜两声,小拳头用力在李云岳胸前捶着,鼻息浓浓的呜咽道:“你坏死了!坏死了!那样、骗我,很好玩吗!” 想起方才的情形,心里又是恼怒、又是羞窘、又是侥幸,想着想着,又觉好笑! 再一想,一丝丝甜涌上心头,唇角弯弯,生怕他看见自己在笑,轻哼一声忙咬住唇。 李云岳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拳头,看了看,嫌弃的道:“手上也弄了东西?一点也不好看!洗了,好不好?” “……”小郡主被他不紧不慢、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气得又要抓狂,跺脚嗔道:“坏人,你干嘛那样骗我!害的我,害得我——” 害的我快要担心死、快要被你吓死了! “瑾瑾,”李云岳有点哭笑不得,笑道:“这话我也想问,那样骗我,很好玩吗?” 小郡主顿时语塞,有点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目光。 呃,说起来,好像还真的是自己欺骗他在先哦…… 这么一想,便再也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我——”小郡主撇撇嘴,声音软软的道:“我太想你了!我想来看你,想陪在你身旁,所以才求了爹娘和姨姨他们,帮我出了这个主意!旭哥哥,你不要怪我啦好不好!你捉弄得人家也够啦!” 李云岳呵呵一笑,用力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嗯,我不怪你了!瑾瑾,我也想你!” 一低头,细密缠绵的吻便落在她纤细的脖颈颈窝、耳垂、脸侧,如同落下一个个烙印,令小郡主身子轻颤,小手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襟,娇声细细道:“旭哥哥,旭哥哥!” “瑾瑾!”李云岳被她叫得有点受不住,紧紧将她拥着,恨不得将她勒入身体里。 他是男人,那年离京之前那最后一个晚上,两人那般的亲热如火,到了西北卫所里,大头兵们说起话来都是荤素不忌,初晓滋味的他,能洁身自好已属不易,如今心心念念的佳人在怀,往日里压抑积蓄的情愫爆发开来,哪儿还忍得住? 两年未见,虽还未得见她的真实容貌,但这窈窕的身姿,柔媚的气质却哄不了人,比之两年前的小丫头更要惹火,李云岳一时心痒不已。 小郡主被他吻得早羞得了不得,好半响才匀了气息,娇声含笑道:“旭哥哥坏死了!就知道吓唬人家!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嗯,知道是我的?” 李云岳当然不会告诉她带她回卫所那天他心中便不时的生出异样感觉,只笑道:“早就有些疑心了,只不过,太过匪夷所思,我也没敢往这儿想!直到昨天——” 他说着大笑起来,笑道:“瑾瑾,这辈子我只背过你,背上的人是谁,那感觉是错不了的!” “就这样?”小郡主愕然,总觉得这更加匪夷所思。 当然不是就这样! 李云岳当然更不会告诉她,事实上,昨天夜里趁着她睡着,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扒了她的衣裳,然后才确定无疑肯定是她,当时那心情,简直没法形容! 被自己的女人哄得团团转像个傻子似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倘若不扳回这一局,他觉得他肯定要一辈子在她面前抬不了头,所以,他索性也戏弄她一番…… 算是扯平了。 “就这样还不够吗?”李云岳一笑,说得斩钉截铁。 小郡主眨了眨眼睛,甜甜一笑,无比崇拜的道:“旭哥哥好厉害!” 1673.第1673章 从军28 李云岳抚了抚她的脸,笑道:“我怎会忘记瑾瑾!” 小郡主脸上一热,娇嗔轻啐。 宜喜宜嗔的娇俏神情看的李云岳眼热心热,忍不住又抱住吻上了。 离京前夜那个晚上太过美好,这两年两个人都在回味着,如今终于凑在了一起,年轻人血气方刚,哪里还忍得住? 两人一番甜蜜自不必说,唯一让李云岳不满意的就是小郡主告诉他,脸上、皮肤上的东西洗不掉也擦不掉,只能回京了让他的三舅母帮忙弄掉! 始终不能得见未婚妻的真面容,李云岳恼得牙痒痒也无法。 两人一番闹腾,天色也越来越亮了,李云岳忙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先离开这个地方!” “嗯!”小郡主又愧疚起来,如果不是昨日自己太任性,两人也不会弄到这么悲催的田地。 李云岳倒没有怪她。非但不怪,还觉得挺开心的,小媳妇昨儿那是吃醋了嘛,情有可原啊! “还是我背你吧!”李云岳半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背后向小郡主笑道。 小郡主眸子亮亮,唇角一弯,笑着说了声“好!”就毫不犹豫爬上了他的背后,理所当然圈抱着他的脖子,亲昵的贴上他。 再不见昨夜的不安和忐忑。 “扶好咯,走咯!”李云岳笑着,把住她的腿往上颠了颠。 “走咯,我们回家!”小郡主咯咯的笑着,小脸蛋在他背后蹭了蹭,心中甜如蜜糖。 这一路,与昨天夜里又不同,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脚下的路不知不觉也变得轻松起来。 当地面上终于出现稀稀拉拉的小草的时候,两个人忍不住都欢呼起来。 终于走出那片沙漠了!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啦!”欢喜之余,小郡主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她的旭哥哥都流汗了。 李云岳一笑,轻轻放下了她,柔声怜惜道:“饿不饿?渴不渴?你再坚持坚持,我想咱们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饿自然是饿的,渴也不用说,小郡主道:“跟旭哥哥在一起同甘共苦,我什么都不怕!” “瑾瑾!”李云岳感动得不得了,虽然对着这张脸、这略黑的皮肤感觉不是那么好,仍然忍不住又吻住了她。 怎叫他不爱她呢?也只有这个傻丫头,才会干出这种荒唐至极、匪夷所思的事儿来! 而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陪他,光是想想,就令他骄傲。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她自幼过的是何等金尊玉贵的娇养生活,这样的日子,在别人看来是艰苦,到了她那里,与从前对比之下,只会艰苦十倍! 两人又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渐渐的出现了草地,间杂着些低矮的灌木,更妙的是还有一条蜿蜒流淌而过的河流,河水清澈冰凉,两人大喜过望,洗干净手脚,漱了口,好好的喝了几口河水,略歇一歇,精神总算又养了回来。 中午,终于见到了人烟,两人精神一振,李云岳便带着小郡主寻了一家人家敲门求了顿午饭。 普通的烙饼、面疙瘩汤,两人吃的津津有味。 这儿距离碾庄,还有十里的路程,他们到底是走歪了。 等回到碾庄,出去寻找他二人的众人也得到消息陆陆续续的往回赶,天已经又黑了下来。 按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李云岳应该将小郡主训斥一顿才交待得过去。 可小媳妇儿来到这里为他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他心里正心疼愧疚着呢,教训的话哪里还说得出来? 最后只是当众宣布她的三个月俸禄没有了了事。 这惩罚在众人眼中,也不算轻的了吧? 次日,一行人离开碾庄,去了最后一站莲花镇。 两天之后从莲花镇往卫所赶。 终于回到卫所,进了院子,回到房间,小郡主毫不客气的便扑倒在李云岳那张大床上,四肢伸展,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从今以后,这张大床就是她的了!她才不要再睡榻上呢! 哎,这种感觉可真是好呢! 小郡主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一抬眸,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小郡主眨了眨眼,同他对视,两人相视而笑。 “旭哥哥!”小郡主翻身坐了起来,冲李云岳甜甜一笑。 李云岳揽着她亲热一阵,笑道:“是不是累坏了?你先休息,我去烧水给你洗澡,想吃什么我让赵大麦去厨房说一声!” 光是听着这些话,小郡主便觉得心中真是甜如蜜糖。 果然,还是做本尊好啊!在这之前,哪里有这样的待遇啊!不挨骂就算好的了! “我想吃烤羊排,还有一碗咸菜疙瘩汤、一碗米饭就可以啦!”这些日子以来,小郡主对这边的饮食菜肴差不多都习惯了。 那羊肉无论清炖、红烧、油煎还是爆炒都能入口,不觉腥膻了。 “好,”李云岳笑道:“那我去了!” 小郡主恋恋不舍的放开抱着的他的胳膊,含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只躺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起来直奔厨房。 李云岳正坐在灶前,往灶里投着柴禾,身形高大修长,肩宽腰窄,眉目清朗,气质出众,便是做着这最普通的活计,看起来也那么从容优雅,看在小郡主眼中,更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旭哥哥!”小郡主推门进来,嫣然一笑。 乌发高束,青衣短褐,那股娇媚可人却再也不遮着掩着。 “瑾瑾!”李云岳一笑,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等急了?还有一会儿就好!” “管它什么时候好呢!”小郡主一撇嘴,搬了个小凳子挨着李云岳坐下,抱住他的胳膊,身子懒洋洋的就往他身上依偎过去,笑道:“我想旭哥哥了,特意过来陪旭哥哥!” “瑾瑾!”李云岳伸手揽住她,苦笑:小丫头太撩拨人了,这可不太好! “旭哥哥不喜欢吗?”娇憨的神情,清澈黑亮的眸子,仰起小脸望向李云岳,李云岳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紧,真恨不得一口把她给吃了。 1674.第1674章 从军29 “怎不喜欢?”李云岳低笑,手臂一用力,便将小郡主提溜过来抱在怀中,下颔在她额上、发上蹭了蹭,笑道:“瑾瑾要老实一点,不然,弄出什么事来,瑾瑾不许哭。” 嗯?小郡主不解,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李云岳眨巴眨巴,脸上渐渐浮出红晕,轻啐道:“旭哥哥又欺负人!” 李云岳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笑道:“旭哥哥只欺负瑾瑾!” 小郡主被他逗得也有点儿心动意动,小脸蛋红红的,害羞得都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然后坑坑巴巴的道:“嗯,那个,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有点儿事情忘记做了,旭哥哥稍候,我去去就来!” 送上门来的佳人再放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李云岳呵呵低笑起来,更用力抱住了她,笑道:“有什么事等会再说,你好容易来了,再去,不累吗?” 说得小郡主“扑哧”一笑,往李云岳怀中窝了窝,娇声道:“你一说,我还真有点累了呢!旭哥哥,我睡一会儿,等水好了你再叫我吧!” “好!”李云岳低头,神情温柔宠溺。 小郡主被他这么居高临下的瞧着微微有点儿脸红,索性闭上了眼睛,放心的放松身体靠在他怀中。 被他结实有力的手臂包围着,是最温暖安然的所在。 窗外,日光暖暖,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小郡主这一觉睡得香甜,双眸闭阖,蝶翼般的睫毛轻轻覆在眼睑上,漂亮得令人心痒,呼吸均匀,菱唇微抿,睡颜干净恬淡。 李云岳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她,眸中情意满满,怜惜的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低低一叹。 她的身份自己不知晓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了,就绝不可能再留她在西北待下去了! 两人之前还能以礼相守,如今既然身份已明,又相思已久,如今住在一间屋子里,朝夕相对,有些事情只怕自己想忍也会有忍不住的那一刻。 万一一时冲动做下了什么事,虽说吧,那是迟早会发生的,但在这样的条件下,况且她还没还原本来面目,他不愿意这时候就要了她。 再者,二人既然亲密亲昵起来,言行举止神色间定会不经意的带出痕迹来,被人看见难免引起诸多猜测,这也不是个好事。 所以在回卫所的路上,李云岳实际上便已经想好,定要将这小丫头打发回京去的。 只是,看到她对自己一往情深、眷恋不舍,那劝回的话竟似重达千钧,想说出口那么的难。 李云岳暗暗咬牙,给自己定了期限:今天晚上,务必要挑明了! 小郡主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偏西了。 从李云岳怀中起来,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抿唇笑道:“旭哥哥也不叫人家一声!” 李云岳见她睡眼惺忪,两腮带红,气息暖暖馥馥,忍不住在那脸蛋上轻轻一捏,笑道:“你睡得好好的,叫你做什么?旭哥哥喜欢抱着你” 一想到她很快就要回京城去了,他巴不得抱着她不撒手呢! 小郡主甜甜一笑,圈着他的脖子睁着一双水润润的漂亮眼睛娇声道:“旭哥哥,你会把我惯坏的!不行不行,万一叫人瞧出端倪来可怎么办呢!你以后不许对我这么好了!咱们还是像之前一样,你是大人,我是冯云,嘻嘻,大人好!” 小郡主一边说着一边从李云岳身上挣扎了下来。 怀中一空,心中也一空,李云岳苦笑了笑,略想一想,又是欲言又止。 这丫头,摆明了还要继续赖在这儿呢,只怕又跟自己有一场气好生了…… “水已经好了,你先洗澡吧!要是饿了,我把饭菜热一热,要是不饿,索性等晚饭时候再用罢了!”李云岳笑着换了个话题。 小郡主“嗯”了一声,扭了扭身子,笑道:“身上痒痒得难受,我得赶紧洗澡了!” 李云岳一笑,帮她提了水去浴室,等她寻了干净衣裳来,便进了房间等着。 踏入厚实宽大的浴桶,温暖的水流包裹全身,热气氤氲中,小郡主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甜蜜。 身上的肌肤,依然细腻洁白如同羊脂,水嫩嫩的碰一碰便泛着淡淡的红,红白分明,格外媚丽。 只是,目光移到那双手上,小郡主又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未来三舅母这药水也太厉害了些,原本她还担心洗洗就会掉呢,现在巴不得能够洗掉却根本不能! 她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该向未来三舅母讨要了解药一并带来了,省得旭哥哥看不到自己的真容…… 下午,两人待在屋子里相拥说话、亲吻,难舍难分,连门槛都没踏出一步。 赵大麦等人见那院子门一直紧闭着,心中虽然有点嘀咕,也只当是大人和云小兄弟都累了,便是有事也没急着去禀,等着明日一起再禀。 亲昵无间用过晚饭,李云岳照例要看一会儿兵书或是史书,小郡主趴在榻上,甜甜蜜蜜的看他,目光不时往大床的方向溜了溜。 脸上不由得一红。 李云岳一则想着小媳妇儿,二则心里还存着事,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看书? 倒也不算是自欺欺人,只能算是拖得一刻算一刻。 他不忍去想小媳妇听了他的话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眼看夜深,小媳妇已经陆陆续续打了好几个哈欠,睡眼迷蒙了,李云岳只得心事重重的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榻前坐下,轻轻拍了拍小媳妇的背,笑道:“瑾瑾,该睡了。” 小郡主早等着这话,闻言依然难免脸上一热,唇角轻扬,轻轻“嗯”了一声。 正要下榻,却是“啊”的一声低呼已被李云岳打横抱在了怀中。 下意识伸手圈抱着他的脖子,咬着唇娇声道:“旭哥哥……” 那双幽深幽深的眸子,就这么看着自己,小郡主觉得自己直要溺毙其中了,娇羞轻笑“讨厌死啦!”索性窝在他怀中躲开他的目光。 李云岳呵呵的轻笑起来,胸口一震一震的,震得小郡主心跳愈快,身子也有些发软。 用不着任何言语和表情,两个人的动作出奇的默契和自然,拥在一起亲吻了起来。 1675.第1675章 从军30 仿佛又回到了京城离别之前的那个夜晚,一刹那,所有美好的回忆如潮水席卷而来,将两人瞬间吞没。 李云岳的手掐住她的纤腰,本能的揉捏抚摸着,纠缠的唇舌深入肆虐,胸前一凉,小郡主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啊!”的低呼挣脱了这个吻。 “旭、旭哥哥!”小郡主娇喘不住,红唇水润微肿,看着更多了几分光泽诱人,雾蒙蒙的双眸看向李云岳,可怜兮兮的。 “瑾瑾!”不待她说,李云岳也不敢再玩火,深深呼吸一口,快速将她松开的衣裳拢好,将娇人儿抱在怀中,低声道:“放心,旭哥哥不会那样待你。”至少,现在不会。 “哦……”小郡主松了口气的同时,竟然微微的也有点失望。 内心深处,她其实并不抗拒跟旭哥哥有更亲密的行为,从记事起她便知,自己是他的媳妇,等渐渐懂些男女情事了,何尝没有臆想过洞房花烛的情形? 把自己交付给心爱的男人,身与心皆交付,那是何等的快活与幸福。 李云岳待****稍稳,拢了拢她的秀发,低头亲了亲那红晕未褪的脸蛋,柔声道:“瑾瑾,明日回京城去吧!” 铺垫不铺垫,最终都免不了是这一句,既如此,索性开门见山。 怀中的娇人儿身子一僵,半响才道:“什么?” 李云岳暗叹,拥着她低头道:“明日回京去。” “不要!”小郡主气呼呼拒绝,无不委屈道:“旭哥哥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好不容易才和你明了身份,你就要赶我走!你、你真是坏死了!” 柳眉倒竖,星眸圆睁,小郡主忽然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气势汹汹如同河东母狮般挑眉道:“说,你是不是在这儿有什么相好的,怕我看见、嫌我碍眼啦?” “你胡说什么!”李云岳哭笑不得,道:“除了瑾瑾你,我怎么会有别的人呢!” 小郡主轻轻一哼,不由翻起前几天的旧账来,酸溜溜的道:“怎么没有?你忘记了,我可没忘记!在碾庄那个张小姐,哼……” “你想哪里去了!”李云岳啼笑皆非,笑道:“张小姐她是帮我包扎伤口!” 生怕小郡主抢白连忙加快语速继续道:“我本来也不想要她帮忙的,可是我救了她哥哥,她执意要帮忙,我也不便拒绝人家好意!” 小郡主更酸,轻哼道:“哦,不忍心啊?也是的,那么俊俏一个俏姑娘,谁忍得下心呢?那要是她以身相许呢?你便不忍心就娶了她?” “瑾瑾!”李云岳无奈道:“你连旭哥哥也不信了吗?” 平平常常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令小郡主哑口无言,半响道:“我不是……不信旭哥哥。只是她帮你包扎伤口便包扎好了,你们干嘛还要有说有笑的?” “有说有笑?”李云岳忍不住纳闷:他什么时候跟那位连容貌都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样的张小姐有说有笑了? “瑾瑾,你误会了,总之没有的事!”李云岳只得笑道。 小郡主一挑眉,道:“好啦好啦,人家信你啦!” 李云岳一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去,只听得小郡主又道:“可我信不过旁人!万一有人有心勾引你呢,我不是亏大了?” “所以啊,”小郡主振振有词道:“我不要回京城,我要留在你身边!” “不行!”李云岳脸色一冷,绷着脸道:“你必须回京!” 小郡主胸口一堵,咬着唇不吭声,眼眶中却渐渐的涌上了泪水——委屈的! 李云岳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道:“瑾瑾,乖,听话!你待在这里,都是些大老爷们,我不放心!万一有某个藏在暗处包藏祸心的钱百户,或者一旦发生战事,我顾不上你,那怎么办?瑾瑾,乖乖回京等我。” 小郡主动了动唇,心中一时也纠结起来。 她突然有点难过,她本意是想来看望旭哥哥,陪伴旭哥哥,可是,却很可能成为旭哥哥的累赘。 她连自己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让旭哥哥整日为她牵肠挂肚,万一—— “旭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小郡主仰起小脸问道。 李云岳知道她是想明白了自己的话,尽管心中有些心疼她这般模样,却也没有解释误会,只柔声道:“怎么会?比如我娘,还不与你一样不会武功、处处要我爹保护吗?你不要胡思乱想,乖乖睡一觉,明天我送你去勇王府。” 怪不得勇王爷当时要他务必保护这细胳膊细腿的小东西安全,想来勇王一早便是知情人了?只瞒着他一个呢! 小郡主虽然心里边还是有点儿难过,不过却好了许多,冲他柔柔一笑,道:“旭哥哥抬举我呢,我哪里能跟姨姨比?姨姨当年所作所为,哪一件如今提起来大伙儿不佩服的?我能及得她一成便心满意足了!” 李云岳心中一软,低头吻了吻她,道:“你与娘所处的环境不一样,不能这么说。况且,你不需要多好,只要我喜欢便足够了!” “旭哥哥!”小郡主心头一软,抱着李云岳依偎在他胸前,唇角扯出大大的弧度,不语。 旭哥哥真是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 忽然想到明日要走,小郡主的心猛然一缩,空荡荡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忍不住往李云岳怀中缩了缩,可怜兮兮求道:“旭哥哥,我再多待几天好不好?再待几天我一定回去!” 李云岳低头,看她不语。 小郡主急了,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努力争取:“人家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旭哥哥不可以这么残忍,咱们才刚刚相认呢,你就要赶人家走了!我就不信,旭哥哥便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我吗?” 李云岳拂了拂她的秀发,无声苦笑。 怎么没有?他自然是舍不得她的!巴不得从此再也不分开,可他还得在这儿待两年,这是当初跟父亲说好的,答应父亲的话,他不能做不到。 1676.第1676章 从军31 “好,那就多待三天,三天之后,我送你去勇王府。” 小郡主喜得心花怒放,虽然三天其实一点儿也不多,但总比明天就走强啊! 小郡主连连点头答应,笑道:“三天后,我去勇王府便是!”忙又道:“从明天开始才算!” 李云岳一笑,“好!” 略一沉吟,又道:“从明日起你便不要出门了吧!就说……这次出去水土不服病倒了!” 小郡主想了想,这样也好,这样便是离开也有个现成的借口,就说去养病吧!不然自己突然间不见了,也不好对外说的。 况且,她来这儿本来便是冲着旭哥哥来,如今两人正好得蜜里调油,她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搭理旁人?眼中就只有一个旭哥哥了! 二人商议已定,李云岳便一搂怀中人道:“睡吧,天不早了!” 小郡主“哦”了一声,忙道:“旭哥哥明日一早还要忙呢!”乖乖的躺下,就往他怀里钻。 李云岳身子微僵,怕她伤心又不敢推开她,只得抬起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小郡主从他怀中抬起头,冲他甜甜一笑,身子无意识的往他身上蹭了蹭,抱着他闭上眼睛睡了。 李云岳只有无声苦笑,瞪着帐子顶出神。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能将情与欲分得很开,比如小郡主此刻,窝在心爱的男人怀中,枕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的腰身甜甜的睡上一觉,便觉心满意足。 可这么一具温香软玉、放开了束缚玲珑有致的娇躯毫不设防的躺在自己怀中,八爪鱼似的抱着自己,时不时还无意识的蹭两下,并且这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身体本能的反应,可不是理智轻易能控制得住的。 这一夜,李云岳几乎没睡。 小郡主却是香甜一觉好眠,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李云岳早就不在房中了。 人虽不在了,但是昨夜情形历历在目,而且一想到自己身下躺的、身上盖的都是他的东西,小郡主又羞又喜,一颗心也晃晃悠悠的飞到了云端。 翻个身趴在枕头上,深深吸了口气,有淡淡的很好闻的特殊清香,似乎是他残留的气息,小郡主的心,更是柔软得一塌糊涂。 一个人花痴般的在床上又喜又笑的折腾了半响,才心满意足的慢慢起来。 厨房里烧有洗脸的热水,另外一口锅中还隔水温热着早餐,小郡主更觉心满意足,这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了! 旭哥哥待自己,还是那么好、那么体贴关心呢! 操练完毕,又处理了些公事,李云岳便脚步不停的往回赶。瑾瑾还在等着他呢! 不想,踏进屋子里,却没有如同期待中那般看到小郡主的身影,李云岳还当她没有起床呢,一笑便进了卧室。 不由愣住:卧室里也没人! “瑾瑾!瑾瑾!”李云岳突然着慌起来,大声的叫着。 厨房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小郡主忙奔了过来,道:“旭哥哥!旭哥哥!我在这儿呢!” “瑾瑾!”李云岳猛的上前一把将小郡主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小郡主一怔,回抱着他,心中感动欢喜的同时,还有一点儿不是滋味。 原本,她还有点儿不太情愿回京城,可是这一刻,她心甘情愿回去,回去乖乖的等着他。 不然,他岂不是不得一日安宁?时时刻刻都要为自己的安全提心吊胆了? “在卫所里呢!我还能丢了不成!”小郡主故意好笑的道。 “瑾瑾,”李云岳闷声道:“我就是怕你万一丢了啊!万一你丢了,我该怎么办!” 小郡主心中一柔一软,唇畔含笑,柔声道:“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李云岳也笑了笑,一边松开她一边道:“你去厨房干什么?刚刚才起来吗?” 看清她的脸,怔了怔,不禁笑道:“瑾瑾,我不是将早餐隔水热着吗?灶里埋了炭火,便是留到中午也不会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咦,还沾了面粉!瑾瑾,你在干什么呀?” 李云岳一打量,这才发现她不光脸上沾了面粉和锅灰,衣裙上黑点白点也不少,一时不由大奇。 小郡主心虚的摸了摸脸,道:“我怎么了?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忙奔进屋子里去照镜子,“啊!”的叫了起来,见李云岳眸中含笑跟了进来,双手立刻捂住脸,呜呜道:“旭哥哥,你不许看!” “瑾瑾!”李云岳好笑,上前拉住她的双手拿下来,笑道:“早就看到了,这时候遮挡也晚了!你等着,我去打水给你洗洗,顺便把这身衣裳也换了。” “哦。”小郡主忙答应,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又拉住了李云岳的胳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我自己去打水就好了!旭哥哥你一定累坏了,你坐下,等会我给你倒茶!” 一边说一边推他坐。 “瑾瑾,”李云岳越发狐疑,笑道:“你在厨房里干什么?还不许我去看?你——该不会是在、做饭吧!” 李云岳一时愕然,小丫头会做饭吗?她恐怕连她家的厨房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吧? 小郡主顿时垮下脸色,闷闷道:“我就想给旭哥哥做一顿面条,奶娘说做面条最简单了,谁知道也那么麻烦……” 李云岳啼笑皆非,见她郁闷赶紧又安慰道:“谁说做面条简单?本来就很麻烦!瑾瑾以前没做过,自然不会,走,咱们一起做,我教你!瑾瑾这么聪明,准一学便会!” 小郡主这才又欢喜起来,开开心心的随李云岳去厨房。 厨房里的景象,触目惊心,乱的不成样。 灶门口柴禾横七竖八,灰迹处处,烟气滚滚,灶台上又是水、又是面粉,一塌糊涂,砧板、刀具、水盆、碗摆了一摊子乱七八糟…… 那盆中装着大半盆子黏糊糊的粉团,边沿挂满白浆。 李云岳寻思了好一会,才想到这丫头大概还在和面的阶段! 小郡主有点尴尬的搓了搓手,讪讪道:“那个,好像是有点乱啊!等会儿、我来收拾!” 李云岳忍着笑,一脸的认真,赶紧安慰她道:“不乱不乱,一点也不乱,做饭嘛,都是这样!有的比你这摆放的东西还要多呢!” 1677.第1677章 从军32 “真的?”小郡主精神振了振,欢然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李云岳既然这么说了,也不好立刻就去收拾她的烂摊子,尽管瞧起来是那么的不顺眼,也只好忍着! 他先打来水,让小郡主把脸洗干净了。 又替她将头发弄了弄。 小郡主眼巴巴的看着他,跃跃欲试:“旭哥哥,你教我,我来动手好不好?” 早上起来,吃着他细心准备的早餐,小郡主也不知怎么就心里一动,忽然想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为他做过什么,便想为他做一顿饭,也不枉特特来这儿一趟啊! 说干就干,她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惊喜呢! 谁知明明想起来那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是那么困难! 不就是一碗面条么,她居然折腾了半响,折腾到他回来了,还一无所成,反而将这厨房弄得连自己都有点儿看不下去的乱…… 李云岳见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到她很快就要离开了。 这一别,又是两年。 心中一软,哪里忍心再拒绝她?便点头道:“嗯,我教你。很简单的,来,咱们先把面和了!” “哎!好!”小郡主立刻眉飞色舞的笑起来,露出漂亮雪白的贝齿。 李云岳眸中也闪过笑意,又忍不住一阵惆怅:小丫头若是露出真面目,那该多好!她的皮肤那么白,那么嫩,哪里是眼前这样…… 不等李云岳说,小郡主走到案前,看了看那半盆子面糊糊,讪讪笑道:“这个,还能用不?” “……”李云岳斟酌着道:“能用……是能用,就是,太稀了,往里头添加好多面粉才行,咱们两个人哪里吃的完?另外用新的吧!” “哦!”小郡主早就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很快就将面粉袋子找了出来。这是李云岳平日里备着,万一哪日耽搁了饭点好用的。 李云岳重新找了个干净的小盆,一边指点着小郡主往里头抓面粉,一边听小郡主絮絮叨叨道:“其实我本来放的面粉也不多的,可是加了水觉得稀了又加面粉,然后太稠了又加水……一来二去的,不知怎的就弄了那么老大一盆子了!” 李云岳忍着笑,搜肠刮肚片刻,道:“瑾瑾很聪明,懂得稠了加水、稀了加面粉!” 小郡主“扑哧!”一下乐了,含笑嗔他道:“旭哥哥取笑人家!” 李云岳一本正经道:“哪里,我说的是实话!” 小郡主更乐,咯咯的笑个不住。 抓了三四抓面粉,李云岳看着差不多了,便让她停下,从锅里舀了一勺温水过来。 “给我,我来!”小郡主伸手去接,征询的看向李云岳,意思是问他需要加多少水。 她可再不敢自作主张了,不然准定加水、加面粉、再加水、再加面粉的往复循环了! 李云岳便握着她的手,手把手轻轻的往下倒水,道:“一点点就够,将面粉搅一搅,再一点一点的往下加水。” 小郡主“啊!”的一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懊恼的道:“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呢!” 李云岳一笑,道:“那是因为瑾瑾从来没有接触过,自然不会,没有人一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当初我刚到西北,还不同样什么都不会。” 小郡主想起他来到这边是隐瞒身份从最底层的士卒做起的,不由心疼起来,含情脉脉的凝着他柔声道:“旭哥哥,苦了你了!等我回京了一定好好的跟府上厨子学做菜,等你回去了,我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李云岳心中一暖,点头笑道:“好!瑾瑾做的,我都喜欢吃!哎呀小心!手别抖、别抖!不用加水啦!” “啊!”小郡主吓了一跳,忙收回心神,将那险险欲偏倒的水瓢拿稳,小心放下。 “揉面吧,多揉几次,揉均匀了团成团搁这儿就成,要过一会儿再来下一步。慢着——” 李云岳一边说,小郡主一边听了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就要做,李云岳却又拉住她的手臂站好,抬起休息仔细的帮她将额上沾染的面粉擦拭掉,道:“干活的时候两只手老实点,便动不动往头上、身上招呼!” 小郡主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卖力的揉起面来。 李云岳站在旁边看着,那双手指纤细好看的小手动作虽有些笨拙,却很认真,柔软的面团儿在她手中搓来揉去变幻着不同形状。 小手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面粉,倒将原本的暗黄色染得白了,仿佛恢复了几分原色,白生生的,更显得那手指纤长可爱,李云岳不由心中痒痒。 一时揉好了面,虽然处理得不是那么光滑漂亮,李云岳自然不会挑她的不是,少不得将她夸奖了一番,喜得小郡主眉开眼笑,眸光亮晶晶的。 一时面团搁在那里醒面,李云岳又指挥小郡主将葱洗了,用热水将两匹咸菜浸泡着,剥了几颗蒜,热油锅煎鸡蛋,再切了一块火腿煮汤。 烧火这种事,小郡主一时半会儿铁定会不了的,自然是李云岳的活。 等火腿汤滚沸,热气腾腾中弥漫开来的香味儿渐渐浓起来,李云岳又让小郡主将那咸味去的差不多的咸菜洗干净切成细丝,拍蒜、切干辣椒,下锅爆炒,又加了一大勺子牛肉酱,用盘子盛出。 一时间,火腿汤、鸡蛋、咸菜辣子种种香味混合飘荡在空气中,小郡主用力吸了吸鼻子,无比陶醉的笑眯眯道:“好香好香啊!” 自己做的饭自然香了! 李云岳少不得又夸赞了她一番,把个小郡主喜得无可无不可,自觉在厨道上颇有天分,越发下定了决心,回了京城一定要好好的学习厨艺! 这时候面已经醒得差不多了,小郡主偏头蹙眉,瞧那面团若有所思,唔,眼前这一大团子跟面条好像差别还挺大的…… 李云岳从橱子角落里找出了擀面杖,指点小郡主将面团切成一块一块,又指点她在砧板上撒了一层干面粉,将那分切开来的小面团一个个擀成薄片。 1678.第1678章 从军33 跟之前那些比起来,这就算是上了几个档次的技术活了。 擀面可不是人人都能擀得好的。 尤其是小郡主这种原本连面团都没见过的娇贵小姐,哪里会这个? 不过,这是行家的看法。 在小郡主看来,这活儿简直太简单了有木有!而且很好玩! 她兴致勃勃的擀着,看着那小块面团在自己的手下“神奇”的变成扁扁长长宽宽的一张皮,高兴得咯咯直笑。 一旁的李云岳见那面皮形状古怪,两头厚中间薄得快要破了,慌忙叫停笑着说:“可以了!” 罢了,她喜欢玩那就玩吧!横竖都是面,怎么吃不是吃? 小郡主欢快的“哦”了一声,端详端详自己的成果,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到底不是那糊涂透顶的,蹙了蹙眉,吞吞吐吐道:“旭哥哥,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啊!” 啧,方才感觉明明挺好的嘛,怎么这会儿自己瞧着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呢? “没有!”李云岳连忙道:“这样也行!这面条有粗有细,有厚有薄,本来就很正常啊!” 小郡主“哦……”了一声,将信将疑。 然后立刻又将热情投入到第二块小面团上去了。 等将面团都擀好,便用菜刀将累在一起的一块块面皮切成面条。 当然了,对于小郡主的刀工,李云岳早就不报什么希望,宽的、窄的、歪的、斜的所谓的“面条”不等小郡主端详明白,李云岳一股脑儿的全部扔到了沸水滚滚的汤里,热气腾腾。 小郡主呆了呆,看向李云岳。 李云岳本意是好心,生怕她看清楚了自己的“成果”会伤心难过,此刻见她这般瞧着自己,还当她看穿了自己的用心在难过,干笑了笑,正要说话。 小郡主唤了声“旭哥哥!”,无比愧疚的道:“对不起,都是我太笨了,害的你现在还饿着肚子!” “……”李云岳怔了怔,片刻方回过神来,这丫头,她还当他是饿狠了迫不及待把面条下锅? 李云岳啼笑皆非,却不知怎么解释,又怕她过意不去,情急生智忙陪笑道:“其实也不是很饿,诺,面条若再不下,那汤再煮下去就要没了!” 小郡主愣了愣,这个她不专业,看不出来,信以为真,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很快就能熟了吧?旭哥哥骗人,还说不饿呢,我都有点儿饿了!” 李云岳一笑,道:“快把手洗干净,等会儿就能吃了。” “嗯!”小郡主便不再计较这个,高高兴兴去洗手了。 一时面条出锅,厚的勉勉强强算熟,那薄的细的却几乎要化了。 不过即便化了也是在锅里,李云岳很看的看了,在锅里能吃就成! 用两只大碗将面条分盛了出来,加上煎好的鸡蛋和浇头,用托盘端到屋里,望着那热气腾腾的面条,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旭哥哥,你尝尝!”小郡主突然就有点紧张,将那大碗往李云岳面前推了推,将筷子递给他,眼巴巴的看着她。 李云岳说声“好”接过筷子,笑道:“看着好看,闻着也香,一定很好吃。” 小郡主叫他夸得心里甜甜,笑催道:“快尝嘛!” 李云岳一笑,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瞧了眼盯着自己,神情紧张得连呼吸都收敛了的小郡主,不觉心中一软,那原本就不难吃的面条顿时变得美味无比。 “好吃!很好吃!瑾瑾也快吃,凉了就不好了!”李云岳吞下口中面条,含笑说道。 小郡主眸中大放异彩,容光焕发,高高兴兴的点头答应一声,这才拿起筷子欢欢喜喜的吃起来。 软滑的面条入口,带着汤味的鲜,酱料的香浓微辣,果然味蕾大开,精神一振。 小郡主这才真正的欢喜起来,旭哥哥没有骗自己呢,是真的很好吃很好吃,比她吃过的所有的面条都要好吃! 小郡主信心大增,兴致勃勃道:“旭哥哥,晚上、明天我还给你做好不好?不,这两天我都给你做!” “还是不用了!”李云岳差点呛着,忙道:“那多累,况且,我还想同你多说说话,总做这活儿干什么?这儿的厨房也简陋,多余的东西也没有,等你回了京,想怎样做不成?” 话说,她下厨,他这个指点的人也很累的啊!一步一步都要提醒,油盐酱醋放多少也要斟酌瞧着,实在是累…… 小郡主本来还想要坚持的,想了想旭哥哥的话好像也有道理,便笑着应了,这才作罢。 三天的时间,对于扳着手指头算离别的人来说过得格外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一夜拥吻,情话缠绵,无论再如何难舍难分,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下来的时候,李云岳依然带着小郡主离开了青芜镇卫所。 相处一段时间,小郡主待他们又和气,嘴巴又甜,除了有点弱,人也很勤快,大伙儿都很喜欢她,乍然离开,还都有点儿舍不得。 赵大麦等人只知道云小兄弟要去养病,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大人没说,众人也不好问,但想着大人必定舍不得云小兄弟,迟早定要回来的吧? 出了青芜镇二十多里,两人拉住手中缰绳,不约而同慢慢将速度放慢了下来,相视而笑。 “咱们歇一会,好不好?”李云岳笑道。 小郡主眼角斜飞撩了他一眼,脸儿红红娇羞点点的轻轻“嗯”了一声。 李云岳果断下马,将小郡主也抱了下来,牵着马来至路边大石头旁坐下。 “要喝水吗?”李云岳又问道。 “不用!”小郡主摇了摇头,不由得想起当日从勇王府来青芜镇的时候,旭哥哥可凶呢,一路上光忙着赶路,还不许自己休息!想想那个时候,他真是可恶哦!还是现在好,做瑾瑾可比做冯云值钱多了…… 小郡主不由勾唇笑了起来。 李云岳见了凑过去挨着她,笑问道:“瑾瑾笑什么?说给我也听听!” “不说!嘻嘻!”小郡主眨了眨眼,冲他扮了个鬼脸。 1679.第1679章 从军34 李云岳呵呵一笑,道:“不说便不说吧!那让我抱抱!”说着张开双臂,就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中。 “别呀!”小郡主身子有些发软,急忙四下看了看,“万一有人路过怎么办!” 她并不拒绝、甚至很是喜欢与他亲热,可是,那得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在这大路旁,小姑娘到底是羞涩的,哪里能放得开无所顾忌? 李云岳一边强行非要抱着不许她挣扎,一边笑道:“瑾瑾放心好了!周围有人没人,瞒不过旭哥哥的耳目!” 小郡主一想也是,略挣扎两下,遂半推半就的依了他了。 李云岳抚着她的秀发、她的脸,四目相对,仿佛胶着了再分不开,四下空寂,佳人在怀,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呼吸一促,李云岳低头便吻住了她。 两人相拥相吻,一时又不舍起来。 “旭哥哥!”小郡主娇喘微微,菱唇微肿,难过得眸中水雾盈盈。 “乖,”李云岳抚着她的脸,幽深的眸子凝视着她,温柔而坚定的道:“我这辈子只要你,等我回京,咱们就成亲!瑾瑾,等着我!” 小郡主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也火辣辣的,心头涌动着千头万绪,甜,甜得有点发晕,又有点酸,酸中又透着欢喜和感动。 她连连点头,唇角不自觉的翘起,眉毛弯弯,靠在李云岳怀中,不舍化成了浓浓情意,两情相悦,何惧分离? 再次上马的时候,李云岳抱着小郡主共乘一骑,那另一匹马只好哒哒的跟在后边。 小郡主一开始不肯,总是担心被人看见。 上次一来天色暗了,而且他是在他身后,况且那时心境也不一样。这会儿坐在他怀中,被他这么抱着骑马,被人瞧见,老天,那是多么奇怪的一幕! 纵是陌生人的目光,她也受不了啊! 李云岳哪里肯撒手,说会带她走小路,人迹罕稀,小郡主挣不脱,没奈何半推半就从了。 又忍不住担心道:“可是这样路是不是远了?” 李云岳无所谓,笑道:“今日能到就成!我打算在勇王府留一日,明日一早再往回赶!” 小郡主之前还当他今日还要赶回卫所,闻言不由大喜,好像自己捡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般,开心还来不及,又哪儿还顾得上同他分辨争执什么? 这一路走走停停,亲亲热热,直走到夜幕降临才到了西宁城。 等从偏僻小道重回官道,越靠近西宁城,人烟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小郡主说什么也不肯再与他共乘一骑,李云岳只好放下了她,两人的速度这才稍稍加快。 两人赶到勇王府的时候,勇王一家子已经用过了晚饭。 对李云岳来说正中下怀,他又可以与瑾瑾单独相处了。 勇王原本还以为李云岳是嫌弃小郡主,所以把她退回自己这儿了,一说之下才明白原委。 不由笑叹。 李云岳这小子,看着冷冷清清不苟言笑,对他这小媳妇倒体贴得紧呢! 勇王也巴不得赶紧将小郡主这个小麻烦打发走,身边又没个侍卫什么的,小丫头是娇贵人,万一有点儿什么不好,他可没法向留郡王府和威宁侯府交待。 在勇王府中,两人自不能如在卫所自个屋子里那般放肆了,晚间入睡后,李云岳去了小郡主房间看了她一回,亲热拥吻一番,便与她告辞。 明日,他需天蒙蒙亮便早早赶回去,不能送她了。 小郡主对这“多得”的小半天时光已经很满足,生怕他难过,反而强颜欢笑着安慰了他一阵。 李云岳这才放心。 次日,小郡主起来的时候,一问,李云岳果然已经离开了,心中仿佛缺失了一块,心情滞闷,鼻子酸酸的有点儿想哭。 勇王看得大为不忍,忍不住道:“瑾瑾要是舍不得,不如就在本王府上住下吧!顺便同王妃做个伴!” 勇王有女儿,但已经出嫁了,儿子娶了媳妇,在京城中,王妃平日里也挺闷的。 “不了,多谢皇叔好意,我还是回京吧!”小郡主摇摇头,勉强一笑。 倒把勇王弄得愣在了那里好半响回神! 勇王原本以为对于他的提议小郡主必定是欢天喜地举双手赞成的! 要知道,当初为了留在这儿,她可是缠着自己没少软磨硬缠。 当然,如今嘛,情况不一样了。他主动留她,她就得听他的安排,在这西宁城中,他自信还是能护得住她的。 不想,她竟然拒绝了! 勇王太惊讶了,忍不住脱口便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很想留下陪你的旭哥哥吗?这儿距离青芜镇,可比京城要近多了!” 就算不能天天陪在他身边,至少也可以不时见面呀! 小郡主微微一笑,无比坚决的仍然拒绝,说道:“还是算了!我要回京,我要回去学做菜,等旭哥哥回去了,我天天给他做好吃的!” 说着这话时,小郡主一脸的向往和甜蜜,好像自己已经成了大厨,而她的旭哥哥尝了她做的菜之后大加赞赏似的。 “……”勇王眼睛都瞪大了,愕然道:“你?学做菜?” 难道真的是他老了吗?现在的年轻人啊,他真的是看不透了! 这么一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娇丫头,竟然要洗手作羹汤? 小郡主有点不乐意的,不太高兴的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就是做菜嘛!本郡主只要肯学,保管一学就会!” 勇王呵呵,说:“那是、那是……” 李家的男人,一个个可真是好福气…… 李云岳那小子,心眼儿倒是不少,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担心这丫头在这边待着不安全,也不知怎的哄得这丫头乖乖的心甘情愿离开,还信誓旦旦要回去为他学厨艺…… 啧啧,本王那弟妹逢人就说她的小女婿如何如何会疼她闺女、对她闺女千依百顺、有求必应;这还真不知是谁有求谁必应呢! 就小丫头这样的,哪儿能斗得过李家的男人? 李家的男人,一个个都是看着面上老实啊! 1680.第1680章 成长1 小郡主在离开京城一个半月后又回到了京城,留郡王妃大为诧异,她还以为宝贝闺女儿至少要待上大半年了。 自李云岳去西北之后,连芳洲和李赋就没有再出京游历,偶尔出门一趟,也不过十天八天就回了。 连芳洲却并不觉有什么奇怪的。 瑾瑾哪里是个藏得住的?又是面对心爱的男人,要不了多久便会露出马脚这一点都不用怀疑! 而确定了她的身份,自己那个儿子无论如何肯定不会让她继续呆在西北。 如果那小子连自己的儿媳妇都搞不定的话,那可真是白长这么大、白在西北待这么久了! 小郡主回来之后,没休息两天便迫不及待的嚷嚷着要学做菜,并且不是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动口不动手的观摩,要亲自操刀上阵! 可把留郡王妃给吓了一大跳! 拗不过她只得从了,原本还以为她只不过是一时新鲜,玩儿两天也就罢了,谁知,她居然是认真的。 留郡王妃猜到必定同李云岳有关,问她,她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就说了。 听得留郡王妃:“……”无言以对。 心里又是开心,又是失落。 宝贝闺女这是真长大了呢,可惜,是为了她的未婚夫…… 不过,留郡王妃很快就想通了,并且乐见其成。 因为,宝贝女儿每做成功一道菜必定喜滋滋的捧来给自己两口子尝。 唔,就算她是为了她的夫婿吧,可这口福还是自己先享受到了啊! 转眼就到中秋,少不得这一家四口得过安郡王府那边去过节。 留郡王妃早已豁出去了无所谓,这两年都没跟谢氏说过话,除非必要,更不踏入安郡王府半步。 小郡主除了觉得很不喜欢看见周瑾玉,很不喜欢她腼腆怯怯的冲自己笑,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也像欺负了她似的那模样,对那边府上也不反感。 可是因为这一份膈应和反感别扭,在那边待着总是那么不爽。往往忍不住出言嘲讽,结果周瑾玉假委屈变真委屈,而她就成了恶人。 因此一听说又要去那边府上,小郡主的小嘴巴顿时撅起老高。 留郡王妃揽着宝贝闺女,笑道:“你如今也大了,可别想小时候那样沉不住气!看好你弟弟,不搭理她就完了!” 小郡主答应着,又笑道:“娘,你看我哪一次想搭理她了?回回她苍蝇似的在我身边转悠,非得恶心人,我气昏了头就忍不住回应两句,结果她眼眶就红了,一脸要哭不哭的,弄得祖母又数落我的不是!我不搭理她径自离开吧,她又哭上了,言里言外我不尊重她那个姐姐,眼里没她,哼!” 留郡王妃想着可不是这样,忍不住也恼起来,自己的闺女儿是什么脾性她最清楚了,那周瑾玉惯会做戏装可怜,女儿哪里禁得住她撩拨? 便道:“一年就这么几次,何苦又叫你祖父祖母对你不满?往后她再说什么,你笑着听便是!又不少块肉!每两年你也要嫁人了,做了人家媳妇儿,将来的当家主母,没一点儿心眼儿怎么成!” 小郡主一滞,这才意识到,对哦,自己已经长大了呢!旭哥哥说了,等他两年后回京便要娶自己过门的,旭哥哥纵然能保护自己,可是,自己不要成为他的累赘,让他事事操心…… 小郡主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笑道:“嗯!娘,我懂了!” “懂了就好!娘的宝贝闺女儿就是乖!“母女两个相视而笑。 原本母女俩是打算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再过去的,谁知刚用过早饭,留郡王便讨好陪笑着说爹娘特特叮嘱过让去早一点呢…… 留郡王妃便很不爽的默认了,一家四口乘车过去。 厅中寒暄客套一阵,留郡王照例同兄弟父亲说话去了,留郡王妃和小郡主照例留在安郡王妃那边说话。 今日过节,各房媳妇、孙儿孙女也都来了,安郡王妃这边热闹非凡。 “五妹妹,好久不见了呢!”周瑾玉姐妹等拜见过长辈后,果然便冲小郡主含笑招呼,还冲她眨了眨眼睛,一副狡黠亲昵的模样,只有特别要好的闺中密友才会有的小动作。 安郡王妃这样的长辈,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见状自然笑呵呵的,越发觉得周瑾玉懂事,不愧是姐姐。 小郡主则恶心腻味得不行!心道这两面三刀的臭家伙这又是想打什么歪主意? “是啊,好久不见了!三姐姐、四姐姐好!”小郡主还记着母亲的话,加上一心一意要当旭哥哥的好媳妇儿,便忍下腻味劲儿,挤出笑意说道。 留郡王妃暗暗望天翻个白眼,心道瑾瑾宝贝啊,你可真是的,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用得着做戏做得这么真吗! 这硬挤出来的笑只有留郡王妃看得出来有多难受,安郡王妃则喜得无可无不可,不由得将小郡主揽入怀中好一通夸奖。 周瑾玉见了微微变色,心中有点发酸:到底是小郡主,给了一次半次好脸色,祖母便恨不得把她夸上天去!虽常常称赞自己懂事,然而何曾如此夸赞过? 谢氏撇撇嘴,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可真是稀罕了!瑾瑾怎的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懂事了!” 留郡王妃顿时不乐意了,顿时垮下满脸盈盈笑意,眸光直直盯着谢氏,似笑非笑道:“三嫂这是什么意思?” 谢氏被她抢白,轻轻一哼,道:“我实话实说罢了!不就是好奇一问吗?四弟妹用不着夹枪带棒的,爱说便说,不说便不说吧!” “好了好了!”安郡王妃见这两人一开口就吵上了,若再相互抢白上两轮,非又要闹成一场大事故不可!大过节的,真正叫人头疼! 安郡王妃心里虽不痛快,但老人家更不愿意在大过节的这天闹得一家子不和,面上笑得若无其事,含嗔道:“你们俩呀,都是一样的直性子、急脾气,什么话好好的说不成呀?非得这么着!今儿个过节,谁也不许乱来,不然,我老婆子可要生气了!” 1681.第1681章 成长2 谢氏和留郡王妃相视一眼,各自心里不屑,越发厌恶对方,却不得不陪笑向安郡王妃表示了态度,此事就此作罢。 “娘,我去厨房看看大嫂准备得怎样了!”留郡王妃索性起身说道。 这府中,大嫂因为同她没有利益冲突,两人相处得还比较好。 安郡王妃也巴不得她们两个分开,忙点点头笑道:“去吧去吧!嘉赐我帮你看着!” 不一会儿丫鬟进来禀报,说是礼部左侍郎邢大人府上的邢绯儿小姐来了。 安郡王妃心下虽然纳闷,仍旧笑着叫快请,望了周瑾玉一眼笑道:“多半是来找你的吧!你们小姐妹们也真正是好,这大过节的还惦记着你呢!” 正日子大过节的,一个姑娘家独身跑到别人府上去做客,怎么想怎么古怪,安郡王妃这话显然有点儿不太待见邢绯儿。 周瑾玉微微一惊,忙笑道:“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吧!绯儿就是这样的急性子,有了事情便立刻要说,再也等不得过夜的,就跟五妹妹一样!” 说得安郡王妃也是一笑,那点儿嫌隙也就烟消云散了。 小郡主秀气的眉心轻轻蹙了蹙,显然对周瑾玉好端端的又拿话同自己牵扯上十分不悦。然而竟忍住了没有发作,见安郡王妃笑,也跟着笑了笑。 安郡王妃便笑道:“既是找你的,你便出去吧!” “不急呢!”周瑾玉笑道:“绯儿妹妹既然来了,哪回不要过来拜见祖母呢?我且在这儿等着便是!” 小郡主不由得多打量了周瑾玉一眼,心中有点儿纳闷,她在祖母面前变着法儿的夸邢绯儿做什么? 安郡王妃愉悦的大笑起来,笑道:“小丫头,倒打趣起祖母来了!”又感慨一笑,道:“说起来绯儿那丫头还真是不错,很是知礼!” 话音刚落,果然邢绯儿就到了,在门外求见。 安郡王妃与周瑾玉相视一笑,忙笑命请进。 邢绯儿穿着一身橘红绣玫瑰花的对襟褙子,粉色襕边金线锁边百褶裙,梳着小双环髻,簪着嵌玉金钗,乌发如云,面若娇花,笑吟吟上前给安郡王妃请安。 安郡王妃虚抬了抬手笑着命起,客套两句。 邢绯儿笑着应答了,又见过谢氏等人,这才与周瑾玉、周瑾玉、小郡主姐妹们相见。 来了客人,众人之间的气氛更活络了两分。 说笑片刻,周瑾玉便笑道:“祖母,花园里桂花开得正好,我们出去走走!” “去吧去吧!你们年轻女孩子家,哪里在屋里拘得住呢!”安郡王妃笑道。 “谢祖母!”周瑾玉笑嘻嘻的行了礼,又亲热的拉着小郡主的手臂笑道:“五妹妹,咱们姐妹许久没一处玩儿了,你也一起吧!” 小郡主本来不想去的,见祖母慈爱的望着自己满面是笑,不便硬拒,只得一起去了。 却是趁着向安郡王妃拜辞的机会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她才不要同周瑾玉那样亲密呢! 周瑾玉倒也识趣,面上笑意不改,浑若无事,姐妹几个都出去了。 周瑾芸一见她们凑在一块儿就条件反射的开始紧张、开始提心吊胆,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连拒绝一同出来都不敢。 只好继续提心吊胆。 小郡主对着她们三人,谁都懒得搭理,只管走着路,顺便欣赏欣赏路边景致,虽然这景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比起她府上、比起威宁侯府差的太远,那也比对着三个讨厌的人强。 可是,她不理会人家,并不表示人家也不理会她啊! 几人来到碧桂厅,周瑾玉同周瑾芸在那株大桂花树下仰头看花,说笑讨论着哪一枝好的时候,邢绯儿便走到那半开菊花前的小郡主身旁,笑道:“瑾瑾妹妹!” 小郡主一怔,转身上下打量着邢绯儿,就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邢小姐是在叫我吗?”小郡主似笑非笑的看了邢绯儿一眼。 想到要做旭哥哥合格的媳妇儿,忍下了更加尖刻嘲讽的话。 邢绯儿本来已经做好被小郡主冷嘲热讽几句的准备,不想等来的只是一句反问句,只当小郡主对自己感观有所好转,心中暗喜。 邢绯儿苦笑了笑,眸光坦诚直视着小郡主,道:“其实,我早就想向瑾瑾妹妹说一声抱歉,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瑾瑾,以前年纪小,咱们之间即便有什么不快,那也都是过去不懂事,我向你道歉,过去种种不快,咱们一笔勾销,好不好?” 小郡主一愣,讶然睁大眼睛,困惑不已。 这个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呀?居然特特的跑来同自己道歉! 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若还揪着不放便是她度量小了。 小郡主心里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儿别扭,脸色却放缓了下来,含糊笑道:“过去的事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我这个人向来不记仇的!” 过去的事…… 不管哪一桩,有旭哥哥在,她也没有吃过亏呀! 旭哥哥,不知他在西北怎么样了!今日过节,卫所里想必也很热闹吧?不知道西北的月亮像不像京城里一样圆,不知道旭哥哥有没有同赵大麦、邓博他们一起吃酒赏月,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己、赵大麦他们有没有提起自己呢…… 小郡主目光迷离了两分,唇角微翘,忍不住勾起两末甜甜的笑意。 邢绯儿听到她这么说更是心花怒放大感放心,不由拍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瑾瑾你脾气性格儿最好啦!瑾瑾,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小郡主忍不住又多瞧了她一眼。 邢绯儿苦笑,叹道:“瑾瑾,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是真的想跟你做个朋友啊!其实,瑾玉也是一样,她早就后悔从前不该嫉妒你,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做了些不好的事,如今她每每想要向你道歉,你却总不搭理她,她心里也很过不去的……” 小郡主顿时厌恶起来,眉心轻轻蹙了蹙,说道:“等什么时候得闲,我请你们过府一聚便是!不过,我最近比较忙。” 1682.第1682章 成长3 邢绯儿自然识趣,笑道:“那就等你有空好了!我可等着你哦!对了,” 邢绯儿眨了眨眼睛,凑近她悄声笑问道:“前阵子,你可是去了西北了?” 虽然邢绯儿没有直接说“你可是去西北看望李世子了”,可那神态表情就是这么个意思。 小郡主不由吓了一大跳,忙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要知道,她出京去西宁之事并未传开,只有她的爹娘、府中极少数人以及连芳洲李赋等知道,便是安郡王府这边,都滴水不透一点儿消息也无,邢绯儿怎么会知道? 邢绯儿怎么会知道?自那年起,她心中惦记上了李云岳,一念成痴,一念成魔,对于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以及连府的事情便格外留心! 这两年来,邢夫人有意无意的,同连芳洲、徐亦云等也走得比较近。 只不过连芳洲和徐亦云这两个心眼儿都挺小的,对“自家人”和“非自家人”分得很清。 邢绯儿处处帮着周瑾玉刁难为难小郡主,连芳洲心疼未来儿媳妇,又怎么可能会心无芥蒂的同邢家人交好? 况且,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京城中巴结奉承讨好的夫人小姐们不计其数,邢夫人母女的奉承讨好跟别人比起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连芳洲待她们始终客客气气的疏离着。 徐亦云也是一样。 邢绯儿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邢夫人却反而愈挫愈勇,被激出一股不服输的心性来。 顿悟似的,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小郡主。 这才让邢绯儿主动同小郡主交好,打开心结。 先做闺蜜,再挖墙角。 这样会更加方便一些。 故而邢绯儿才对小郡主有这么一出! 邢绯儿提及西北,原本是忍不住想要打听一二李云岳的消息,她哪里知晓这事儿连安郡王府都一无所知的? 见小郡主神色有变、语气有异,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邢绯儿就是再蠢,也知道肯定有哪里不对劲了。 “我……”她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 小郡主却是心中既恼且焦,逼问道:“你到底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邢绯儿勉强一笑。 小郡主轻轻一哼,甚是不屑的撇开了头去,抬脚便要走。 她真是不喜欢这样的人,这样遮遮掩掩自以为聪明的人。 “瑾瑾!”邢绯儿见她生气顿时急了,忙拉住了她的袖子,笑道:“我刚才逗你玩儿呢,你别生气嘛!我是听我们家采办娘子闲聊提到的,等我回去问问她们去!其实去西北也没什么不可以嘛,毕竟你们是未婚夫妻啊!” “五妹妹你什么时候去西北了?”邢绯儿话音刚落,周瑾玉那大嗓门就吃惊的喊了起来,惊讶道:“你是去看李世子吗?嘻嘻,你的胆子可真大!西北是个什么样儿呢?风景如何?李世子在哪儿还好吗?听说那儿的人壮得像熊、又黑又高、还生吃牛羊肉,是不是真的啊?” 周瑾芸也是一脸的讶异。 小郡主真恨不得踹死邢绯儿。 没来由的她多嘴什么呀!这下子好了,让周瑾玉和周瑾芸也都听到了,只怕整个安郡王府都瞒不住了,回头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其实,这事儿是她爹娘和未来婆婆准许的,纵然旁人知道了原本也没什么,可是,一个姑娘家千里追夫追到了西北,这总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吧? 她周瑾曦往后出门做客,一定会被别人取笑的! 而且,她一个女子扮成男人在青芜镇卫所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倘若没人知晓,不过是小孩子家闹着玩儿罢了,倘若传了开去,那就是扰乱军营军纪的大罪! 万一再有御史上折子弹劾,皇上要怎么办? 事实俱在,便是皇上也不能罔顾国法徇私,这一来她岂不是连累旭哥哥了?只怕受牵连的还有勇王皇叔、还有爹娘和未来的公公婆婆,只怕连皇后都要被人说道…… 小郡主突然有点儿后悔,早知道,当初便不要去了…… “我怎么知道?”小郡主脸一黑,冷冷道:“谁跟你说我去西北了?前阵子我跟着姨姨在京郊庄子住了一阵罢了!哪里传出来的这些话!” 他向邢绯儿道:“邢姐姐,拜托你回府帮我打听打听,究竟是谁在嚼舌头,从哪儿听来的这闲话!这太平日子没过多久,是不是又有人不甘寂寞了!” 邢绯儿脸色大变,心里“咯噔!”一下。 她也醒悟过来了,这件事不能说啊,会连累阿旭的!如果因为自己一句话连累了他,他怎么可能会待见自己呢! 小郡主这话更是威胁意味十足,这事儿闹出去了,威宁侯夫人和留郡王妃这两个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邢绯儿醒悟过来忙陪笑道:“对不起瑾瑾!你放心,等我回去肯定彻查问个清楚明白,这谣言究竟是从哪里传起来的,真正太过分了!” 小郡主脸色缓了缓,道:“那我等着邢姐姐的消息了!” “好!”邢绯儿舒了口气,大不了回去弄个替罪羊了…… 周瑾玉被小郡主一通抢白不禁恼怒,小郡主越是否认她越是不信,心中早已认定这消息是真的了!不由暗自吃惊。 心中一动,却没有发火,反而释然一笑,道:“我说呢,瑾瑾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去呢!那边关之地有什么好的呀,别说瑾瑾了,就算是京城里寻常人家的女子也不会习惯的!” 小郡主愣住,她也不敢相信周瑾玉这次居然没有揪她的小辫子!自己那否认的话,以周瑾玉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便相信了的,难道,她真的改了?真心实意的想跟自己和好了? 看着周瑾玉对自己笑得一脸真诚,小郡主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感慨和不是滋味。 不管怎么说,大家总归都是安郡王府的子孙不是吗? “那是自然,”小郡主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无不嫌弃的道:“那种地方,我当然待不习惯!不过,等将来旭哥哥什么时候得闲了带我去那儿玩两天,我倒是不拒绝的,毕竟那是他去过的地方!” 1683.第1683章 成长4 邢绯儿手心一紧,下意识的有点酸溜溜的,便笑道:“这事既然是个误会,咱们就都不要再提了!跟旁人也别多言,不然传开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难免多嘴多舌,咱们这样的人,谁跟人一个个的分辨去?” 这意思是,她府上的人绝对不会再多嘴,并且让周瑾玉和周瑾芸也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小郡主自然欢喜,忙点头笑道:“邢姐姐想得周到,我虽不屑,却也不愿叫人说三道四的!” “那是自然!”周瑾玉会意,便笑道:“我可以发誓,我和瑾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便是跟自己的爹娘也不说,瑾云,对不对?” “啊?”周瑾芸早被她们说得晕了头,见周瑾玉问自己,连忙点头笑笑:“是啊,那是!” “谢谢三堂姐!还有四堂姐!”小郡主笑道。 “咱们是自家姐妹嘛,有什么好客气的!”周瑾玉冲小郡主友好一笑。 小郡主也不便再同她们生分了,几个人到碧桂厅中坐下说话。 邢绯儿和周瑾玉有意无意将话题往小郡主感兴趣的方面阴,很快便说笑热闹起来,小郡主也渐渐放开了,与她们说笑。 周瑾芸依然木愣愣的陪着坐旁边,话并不多。 差不多午饭时,邢绯儿便笑着起身告辞了。 周瑾玉便笑道:“今儿过节,我们也就不留你了,过两****下个帖子,请你们过来玩!咱们家这湖里的鱼长得又大又肥,钓些上来叫下人们烤着吃,再配几个时令小菜、新鲜瓜果,必定有趣!五妹妹,你也一定要来哦,顺便把张娴姐姐、柳家姐妹她们也请了一起。” 如今豆蔻及笄的年华,男女有别,平日聚会除非生日或者大节气,鲜少邀请少年公子了。 小郡主是个爱玩的,听周瑾玉说得热闹,忍不住心动,便点点头笑道:“好,到时候我请她们一起来!” 邢绯儿便笑道:“我先走了,三位妹妹到时帮我跟郡王妃说一声吧!咱们回头再见了!” 周瑾玉等送了她至二门不提。 这一日,安郡王府中过了一个祥和热闹的中秋佳节。 三房和四房总算没有吵起架来,连个横眉冷眼都没有。令安郡王、安郡王妃等白白捏了一把汗。 两位老人对此自然是十分欢喜并且乐见其成的,直道“这才是一家人!”云云。 而看到周瑾玉和小郡主不时说上两三句话,甚至脸上还带出笑意,两位老人就更加高兴了。 等留郡王妃一家子回到自个府上,顾不得赏月天晚,留郡王妃跟着宝贝闺女回了房间,开口便问道:“瑾瑾,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周瑾玉怎么了?” “娘,我也正要找你呢!”小郡主打了个哈欠,拉着留郡王妃坐下,抱着她的胳膊一头靠在她肩膀上,半眯着眼睛将今日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就这半睡半醒的模样儿,口齿居然还清楚。 留郡王妃听得火起,挑眉厉声道:“什么?总共就那么几个人知道的事儿,居然传到别人府上去了!哼,看来咱们这留郡王府中还藏着什么牛鬼蛇神呢!等我捉住,看不揭了她的皮!” 小郡主被母亲这一嗓子吼得也清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说道:“咱们府上是该好好的查一查,我也想看看是哪个混蛋这么大的胆子!娘,万一,万一要是传了出去,我不会连累了旭哥哥吧?” 留郡王妃偏头瞧了一眼明目张胆女生外向完全不觉得不应该的女儿,心下就是暗暗一叹。 话说,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自己的教育十分成功呢? “放心好了!”留郡王妃笑道:“我和你姨姨早就安排好了!这种事情只要没有证据,旁人说再多有什么用?再说了,谁没事儿跳出来嚷嚷这个?要真有人跳出来那才好呢,我正嫌日子过的太无聊了呢!倒是你,” 留郡王妃将她上上下下细细一打量,细长的柳眉一挑,道:“怎么回事?周瑾玉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我也不知道,”小郡主偏头想了想,道:“她和邢绯儿向我道歉了,我想着吧,其实也是的,从前年纪还小嘛,以前的事情,就不必要揪着不放了!娘您说呢?” 留郡王妃笑道:“你能这么想是个大度孩子,娘自然不会有意见,可是,那周瑾玉就不是个纯良性子——” “娘放心!当女儿傻呢!我会小心提防她们的,如果她们真的还怀着什么坏心眼儿,哼,我周瑾曦难不成是那么好骗的?定叫她们知道厉害!” 留郡王妃不由抚掌大笑,赞许点头:“瑾瑾这么想,娘就放心啦!” 夜色已深,留郡王妃便也不再打扰女儿,叮嘱她快睡便出去了。 心中暗自磨牙: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把府中的消息随随便便泄露出去! 小郡主掩上门,屏退青竹、青花等,想着李云岳,躺在床榻上一时半会儿哪里能睡的着? 忽然又后悔起来了,早知道,就该答应勇王皇叔的建议,起码在勇王府住到中秋啊,到时候,给旭哥哥一个惊喜,那多好…… 唉,最近她怎么总是喜欢后悔呢! 青芜镇卫所,对戍边将士们来说,每年的中秋是最难熬思念家乡亲人的。比过年还要想。 毕竟,过年那时节太冷了,天寒地冻的,冷得人光顾着御寒取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了。 而且,谁让中秋节又叫团圆佳节呢?而且头顶上还有那么老圆老圆的一个大月亮明晃晃的照耀着,妥妥的明白告诉众人月圆人不圆,谁见了心头不思量?不郁闷? 因此,每年这日,除了当值的官兵们,每一处卫所都会杀猪宰羊、买酒买肉热热闹闹的大喝大闹一场。 不为别的,就为借酒浇愁,就为借着外界的喧嚣热闹暖一暖那独在异乡思念的心。 对李云岳来说,这个中秋尤为难熬,因为心爱的小媳妇儿才刚刚离开没有多久。 若一直不见,也就罢了,偏来了又走,如何叫人不想? 1684.第1684章 成长5 李云岳心情闷闷,也不愿意跟那帮子人胡闹,主动替人顶了班当值去。 望着苍穹中那一轮高高悬挂的明月,他不禁想到了那夜大漠中那一弯浅浅的月色。 纵眼前之月皎若玉盘,倾泻清辉满地,月光下的一切呈着与白日里不同的异样的美。可瞧在李云岳的眼中,却不如那夜的月色生动万分之一。 那夜,他有瑾瑾相伴,今夜,却是形单影只。 想着那娇憨的小丫头,总爱缠着自己叫“旭哥哥”,一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细细如珍珠的漂亮牙齿,李云岳便觉得心头一热。 也不知她在京城,还好吗…… 次日,留郡王妃两口子带上小郡主,上威宁侯府去做客。 李云岳不在京城,每回过节第二日两口子都会带着小郡主过来一聚,这也是让未来儿媳妇替自个的未来夫君尽孝的意思。 两家人的关系十分亲密,在一起倒更像是一家人般熟稔。 小郡主做菜正在兴头上,到了威宁侯府拜见长辈之后,便兴致勃勃的直奔厨房而去,表示要亲自下厨给未来公婆露一手,连芳洲笑得直夸奖,留郡王妃笑意嫣然,一脸的与有荣焉。 留郡王妃少不得与连芳洲说了昨日的事情,小孩儿家之间的别扭啊和好啊她当然不会无聊到也特特拿出来说。 说的是小郡主去西北的事情居然走漏了消息,居然让邢家的小姐跟小郡主问了起来。 连芳洲一开始还不知道邢家是哪个邢家,听留郡王妃说是礼部左侍郎家才明白过来,一笑:“原来是她家!她家……我倒是有点印象,好几回去别府赴宴赴堂会见过那邢夫人和邢绯儿,不过也就打个招呼而已,那邢绯儿看起来倒是挺知礼乖巧的,不愧是礼部左侍郎的闺女!只是,那姑娘看人的眼神我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不是太喜欢她!” 其实,连芳洲真是误会了。邢绯儿看别人的眼神是不怪的,对她,自然是特特的多加注意,少不了带出些行迹来,叫连芳洲察觉。 留郡王妃轻轻一哼,道:“这事儿我跟姐姐说一声,姐姐也查一查府上有没有那嘴巴不牢的!有些人啊,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就一个个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生出什么妄想来,又要兴风作浪了!” 连芳洲一笑,点点头道:“嗯,回头我会查一查的!你也别担心,这事儿没人能抓到证据,回头我叫阿简给勇王去一封信,就更不怕了!瑾瑾和旭儿都不是不知大规矩体统会轻易胡闹的,也正是这样咱们才放心让他们两个聚一聚,本就不会闯祸,小孩子闹着玩罢了,怕什么呢!” 留郡王妃原本也担心因此万一会连累了李云岳,听了连芳洲这么说,遂放了心。 却不知连芳洲是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 功高震主,这句话不是说说当玩笑的,这是古人无数血与命的教训总结出来的,放之四海皆准。 纵然皇上不会疑心,保不齐宗室们、大臣们也不起疑心,李家和连家不说鱼肉百姓、横行乡里、谋财害命、欺男霸女的干那些骄横败德之事,也实在没有必要太洁身自好。 犯点儿错误,让人揪些不痛不痒的小尾巴闹腾一气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连芳洲心里犯嘀咕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她忍不住向留郡王妃笑道:“这可奇了!那礼部左侍郎府上跟我们家和你们家好像都不熟吧?除了面子情儿上,私下大家又没有什么联系,咱们两家这刻意隐秘的事情,按理说怎么着也轮不着她们家知晓啊!” 留郡王妃恍然大悟,一拍手道:“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嘛!亏得姐姐提醒!什么来往、交情啊,那个邢绯儿跟周瑾玉关系极好,我最不待见她们母女俩了,每回在别的府上见着,我都懒得同她们打招呼!我们府上的事情,怎么着也不能传到她们那儿啊,除非,她们有心打听?” 这下子,连芳洲也愣住了,稀罕的道:“可是,她们好端端的,打听你们府上做什么?或者说,打听我们家做什么?” 两家人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啊! 两人面面相觑,左思右想,诸多猜测也不得其解,最后只好不了了之,索性懒得再理会这事儿了。 横竖今后多留点儿心便是,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没多久,留郡王府上便有一名采买娘子两口子悄悄逃跑了,留郡王妃不用想便知这两个人肯定有问题,气急败坏命人追查,这两人却早已去得无影无踪不知往哪里去了,留郡王妃也只好作罢。 只是那之后府中规矩门禁更严了起来。 没几日,周瑾玉果然下帖子邀请小郡主等过府游玩。 小郡主邀请张娴和柳瑶柳贞一起过去,柳瑶柳贞倒还爽快,张娴原本不想去,耐不住小郡主软磨硬缠也只得勉强答应去了。 不想,结果还挺愉悦的,宾主尽欢,并没有发生什么吵闹拌嘴的事儿。 只是,张娴仍然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因为周瑾玉和邢绯儿两个一反常态的对小郡主似乎有意无意的有点儿巴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两个人不可能无端端的变出另一样脸孔来。 张娴素来与小郡主关系颇好,就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一声。又担心自己想多了,有挑拨之嫌,毕竟人家是堂姐妹啊! 张娴到底忍不住跟小郡主旁敲侧击暗示了几句。 张娴素来心细,小郡主见她也起了疑心,就更笃定周瑾玉和邢绯儿两个必定背地里在谋算些什么,感激向张娴道了谢。 小郡主虽一直等着,可周瑾玉和邢绯儿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坏心眼儿。 自那日之后,三人也常常在一处玩耍,看起来气氛还很活络亲密。 久而久之,小郡主也渐渐去了疑心。 转眼便近了年关。 腊月十八,下了第一场大雪。 今年的雪来得晚,但来势汹汹,好像要把之前没下的分量一股脑儿一次性给补齐了似的,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两夜的鹅毛大雪。 1685.第1685章 成长6 雪花扯棉拉絮的下着,雪花密集得堪同雨点,打开门便见天地间一片混沌白蒙蒙,若迈出去一步,不到两句话功夫身上、头上便会落满一层雪白。 雪停之后,清晨打开门,阳光从格外高远湛蓝澄澈的天空中照耀下来,明亮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染着淡淡的金辉。 整个世界变得格外的干净、整洁,白雪覆盖下,一切都呈着与平日里大相庭径的美丽一面,通透若琉璃,置身其中,颇有琼楼玉宇仙境之感。 这日,小郡主约了张娴、周瑾玉、邢绯儿等来府中玩耍。 正好命人将梅林中的噙霜馆打扫布置起来,烧上暖暖的炭火和炕,在那里烧烤聊天说话,或往园中一行赏花赏雪,别有一番意趣! 谁知张娴受了风寒病倒了没能来,柳贞早起太过兴奋在雪地里狠狠的摔了一跤偏那么巧小腿骨折了也来不了,柳瑶自不会抛下妹子独自一个人来。 还有三四个或者怕冷,或者嫌麻烦不肯出门,都打发了人来致歉,来的唯有周瑾玉、周瑾芸和邢绯儿三人结伴而来。 小郡主正有些扫兴,看见她三人来了精神一振复又大喜,忙笑着命人请了进来。 看她三人一边解下身上穿的大斗篷一边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也不来了呢!那可真是要闷死了!” 邢绯儿便笑道:“如何不来?这样的大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这雪后美景必定也是难得一见,若不来,可就太可惜了!” “可不是!”周瑾玉亦笑道:“不然的话在家中还不也是闷呢!” 小郡主便拍手笑道:“我虽没去噙霜馆那边,不过听布置回来的青竹、青花她们说,果然美不胜收呢!你们进屋坐一会儿,喝一杯茶暖和暖和身子咱们就过去!那边早烧好了炭盆、茶炉子,烧了暖炕、备好了瓜果点心吃食。咱们也不用走路,我叫人已经备下了马车了,一点儿寒冻都不必受的!” 邢绯儿、周瑾玉都笑着说好。 四人一起进屋。 周瑾玉忍不住多看了小郡主一眼,心里又开始泛酸:越长大,她那刁蛮自私任性的性子倒似乎改了许多了,居然还懂得让我们先进屋喝杯热茶暖和暖和,若是在从前,哪里管别人死活?只顾着她自个高兴早拉着我们过去了…… 她内心深处,当然不愿意小郡主变得知礼懂事,不然,她岂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及她了?出身、家世不如她,连脾气、性格上也好不了她多少吗? 邢绯儿心中也暗暗羡慕:留郡王府不愧是京城中最威风显赫的郡王府,瞧这排场,这张扬,哪里是她能够比得上的? 不过,威宁侯府,想必是比得上的吧?论门楣地位,论财富,可不比留郡王府差呢! 如果将来,自己做了威宁侯府的女主人,是不是也可以那么底气十足、恣意率性的张扬…… 邢绯儿不由心中一热,眼神也热辣辣的起来。 几个人说了一阵话,待暖和了身子,便起身往梅林中的噙霜馆去。 留郡王府中那一片梅林虽不如万梅别院的多,也占地四五亩,各种品种的梅树应有尽有。 这时节开得正好,远远望去,白雪红梅,格外鲜艳夺目,又有枝桠上吊着的一条条晶莹剔透水晶似的小冰凌,被阳光一映,灿烂异常。 马车在噙霜馆门前停下,小郡主几人下车,放眼琉璃世界,冰雪乾坤,中有红梅,盛开吐艳,红的白的都那么纯粹,直令人看得眼睛都挪不开,赞赏不已。 一时打起帘子进入噙霜馆,一股极舒适的暖热气迎面而来,令人全身毛孔下意识的放松。 纷纷解下斗篷,露出里头的小袄小裙,几人便坐在一处说话,丫鬟们知晓小郡主玩乐的时候不爱下人伺候,将果品茶点、烧烤备好的肉类菜蔬等都检查一遍并无遗漏,便无声无息退出隔壁厢房里候着去,只留了两个小丫头在外间退步里候着随时听召唤。 屋中临窗那紫檀木的卷头长案上放着一只巨大的白瓷彩釉美女耸肩瓶,瓶中插着两支高半米多的红梅,一孤高一横斜,枝头红梅艳若胭脂,吐着淡雅的幽幽香气,沁人心脾。 周瑾芸不由来到案前,瞧着这两支红梅,唇角噙笑,显然是喜欢极了。 小郡主便笑道:“四姐姐,园子里多得是呢!你瞧着若有喜欢的,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叫丫鬟们剪了带走便是!三姐姐和绯儿姐姐也挑两支好的去吧!” “真的可以吗?谢谢五妹妹!”周瑾芸又惊又喜道谢。 周瑾玉和邢绯儿也笑着道谢。 周瑾芸喜爱这梅花,不多会儿便等不得重新穿戴上斗篷,捧了手炉带着个小丫鬟往梅园中欣赏游玩去了。 小郡主、周瑾玉三人将排窗打开,坐在烧烤炉子前一边烧烤吃东西一边说话。 透过排窗,邢绯儿朝外边瞧了一眼,笑道:“瑾云这下可吃亏了,咱们在这儿有好吃的,又暖和,照样还能赏着梅花,偏她要出去受冻!” 小郡主和周瑾玉都笑了起来。 周瑾玉刚给一串韭菜刷了油和酱料,笑道:“从前我只知道烤牛肉、羊肉、鹿肉、鸡肉这些,从不知蔬菜还可以拿来烤着吃的,不想滋味还挺特别!威宁侯夫人,真是想法别致!” 小郡主与有荣焉,一挑眉,颇为得意的笑道:“那是!姨姨那样聪明的人,什么奇思妙想没有呢!” 周瑾玉“哟!”了一声,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脸颊,打趣笑道:“不害臊!这儿媳妇还没过门呢,就向着婆婆啦!” 小郡主被她打趣脸上不由一红,赶着周瑾玉要打,见邢绯儿也在旁取笑,小郡主也不追打人了,小巧光洁的下巴一扬,轻轻一哼,俏丽的小脸蛋上张扬之色四溢,笑道:“那是!本来就是我未来婆婆嘛!做儿媳妇的不向着婆婆,还能向着谁呀!” 周瑾玉和邢绯儿一怔,不由更大笑起来。 1686.第1686章 成长7 邢绯儿笑道:“小丫头真正是,越发说出来了!” 小郡主冲她眨眨眼,狡黠笑道:“绯儿姐姐等着,等绯儿姐姐说了婆婆家,看向不向着未来婆婆呢,嘻嘻!” 说得邢绯儿也红了脸,忍不住想起威宁侯夫人来,神情一时有点惘然。 周瑾玉见状忙招呼两人重新坐下,笑道:“说起来也怨不得瑾瑾夸李夫人呢,李夫人真正是个奇女子,谁提起来不要赞一声呢!而且啊,瑾瑾自小她便那么疼瑾瑾,瑾瑾有福气,有这样好的一个婆婆,等将来过了门儿,只怕比在家里做姑娘时候还要享福呢!威宁侯夫人,那是绝对舍不得摆布立规矩的!” 邢绯儿也羡慕的笑道:“瑾玉说的对极了,可不是这样!京城中谁提起来不羡慕瑾瑾呢!李世子又待瑾瑾那样好……” 想起李云岳,小郡主不由得甜甜一笑,唇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望着外头琉璃世界,忍不住又有点儿担忧起来:也不知旭哥哥那里,是不是也下了这么大的雪,旭哥哥受得住吗?也不知冷成了什么样呢! 周瑾玉接口笑道:“说起来瑾瑾今年过年那时就及笄了,真可惜了,李世子还不能回来!” 小郡主一怔,脸色不由微微变了变,眼中不觉多了一丝落寞。 及笄,是女孩子的成人礼,一生中仅次于出阁的重要时刻,一生就只有这一次,没有哪个是不在乎的。 倘若是贫寒家庭,为一日三餐尚愁不及,或许不会太在意这种虚礼,然而小郡主不一样,她金尊玉贵,自小要什么有什么,对这样重要的日子当然是满心欢喜的期待着、重视着的。 这样重要的日子,她当然盼着心爱的男子能在一旁陪伴见证,可惜,她生日是在大年初一,旭哥哥无论如何是回不来的! 眼看着小郡主眉心间蹙起两点愁绪,邢绯儿忙向周瑾玉使了个眼色,拉着小郡主的手笑着安慰道:“李世子那么喜欢妹妹,妹妹及笄这样重要的日子,一辈子就只一次,他一定会赶回来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妹妹一番深情?李世子断然不会做这样事的!妹妹就别难过了!再说了,就算回不来,那也是情有可原啊!” 邢绯儿瞧着小郡主神情微微落寞,心中暗自冷笑称意,越这么说,恐怕她心中越不能释怀吧?对李世子,多多少少会生出些怨念和不满来吧? 天长日久的,一点一点的,一件事又一件事,那不满怨念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小郡主的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勉强笑了笑,说道:“旭哥哥身在军营,哪里能够事事做的了主呢?回得来回不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横竖,有爹娘在,有姨姨他们在,也是一样的嘛!” “那是那是!”周瑾玉和邢绯儿不约而同连连笑着附和,周瑾玉便岔开话题,说起了最近流行的新鲜样式衣裳料子来了。 小郡主却始终打不起精神来,心里总觉得有点闷闷的不乐。 等送走了周瑾玉三人,她一个人在房间中摆弄着梅花出了一会神,便披了大氅去寻留郡王妃说话。 留郡王妃一看女儿这神情便知有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揽着笑道:“怎么上午不是还开开心心的吗?这又是怎么了?谁惹娘的宝贝闺女了?是不是周瑾玉?” “娘!”小郡主“嗤”的一下笑了起来,笑道:“您多心啦!不是她们谁惹我的,我只是,想着等我及笄的时候旭哥哥不在,就觉得怪没意思的!” 原来是这个! 她这一说,留郡王妃也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就没有法子了!阿旭在军中,行动不得自由,这过年肯定是回不来的了!” “我知道啊!”小郡主叹了口气,闷闷道:“所以才觉得有点不太开心嘛!” 这下子换留郡王妃笑了,笑道:“那你可怨你旭哥哥呢?” “怎么会呢!”小郡主睁大眼睛,奇怪的看了留郡王妃一眼,笑道:“娘您是不是糊涂了呢!这又不是旭哥哥的错,我哪里这么蛮不讲理的怨他呢?说不定,他还在自责呢!我就是,自己心里头有点遗憾罢了!” 留郡王妃听了这话就心里一松,含笑看着小郡主,有种吴家女儿初长成的骄傲感觉:她的宝贝小闺女,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呢! “你能这么想,那娘就放心了!”留郡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遗憾么,自然是会有的,人这一辈子哪儿能什么遗憾都没有呢?就看你怎么想了!及笄礼他不在,但他将来却是陪着你一辈子的夫君,这么想,还有什么好遗憾呢!” “嗯!”小郡主顿时豁然开朗,嫣然笑道:“娘,我懂了!我会等着旭哥哥回来的!反正,只要他心里有我,及笄在不在又如何?他心里,必定也想着我的呢!” 留郡王妃也不禁呵呵一笑,看着眉眼如画,相貌越发出众的女儿,心中暗叹:这丫头这是留不住了啊!等阿旭回来,就该办喜事儿了…… “娘想问问你,”留郡王妃忽然又道:“是谁好端端的同你提什么及笄,又牵扯着阿旭的?” 小郡主笑道:“就是大家聊天聊着聊着就说起来了啊,横竖就她们两个,还能有谁呢!我想,应该也不是存了什么心吧!” 她们好不容易才同自己冰释前嫌,小郡主想不出来她们有什么必要非要招惹她不痛快。 因为,这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她哪里知晓,邢绯儿满心想着挑拨她和李云岳,好从中得利呢? 留郡王妃却是轻轻一哼,略微不悦道:“那两个人我是怎么瞧着都喜欢不起来!总觉得那心里头藏着奸!再怎么改也是本性难移!瑾瑾啊,你同她们来往娘不反对,没准还能积累积累跟奸诈之人相处的经验呢,只不过你心里头可要多留几个心眼儿,别叫她们给坑了!” 1687.第1687章 成长8 “知道啦,娘!”小郡主咯咯的笑起来。 忍不住玩笑打趣道:“娘,从前你可是话不离口的夸三堂姐多好多好呢,嘻嘻,怎的如今厌恶成这样啦!她便是真正改过自新,也入不了娘的眼啦?” “打趣起娘来了!”留郡王妃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拧,笑嗔了两句,道:“那是自然,正因为从前夸她赞她,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才觉得心里头格外愤怒!哼,至于她改过也好,不改过也好,与我何干?总之这个人,娘这辈子都不会待见她的了!就不是个好东西!” 小郡主抿唇一笑。 与此同时,北风吹地,雪花漫天的青芜镇一处酒楼中,暖烘烘的雅间里,李云岳正殷勤的向牛千户劝酒劝菜。 这种事情以他这样的性子实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牛千户心知他必定有极其要紧的事情要求自己,还不趁机多多享受一回他的********? 因此也不着急,有滋有味的慢慢喝着美酒,品着佳肴。 吃饱喝足,李云岳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自己,牛千户便哈哈的将筷子一放,爽快的笑道:“我说岳百户啊,你可真是个老实性子,有事尽管说便是了,亏得是我,若换了别人,吃饱喝足就该告辞了,你还怎么说?说说吧,我看看是什么事!” 李云岳向来循规蹈矩,是最不给他添麻烦的一个,牛千户都有点好奇了,究竟怎么了? 李云岳勉强笑着答应一声,道:“千户大人,我,过年那阵,我想休几天假,你看成吗?” “休假?几天?”牛千户一挑眉,笑道。 李云岳忙道:“年前二十七开始,初四必定回来!” 牛千户眉头蹙了蹙,道:“这么多天,你要上哪儿去?” 李云岳沉默片刻,道:“京城,我……我想回京一趟。” “想家了?”牛千户释然。 “嗯!想了。”李云岳老实点头。 牛千户大笑起来,笑道:“我说呢,自中秋之后你一天都没休息过,那时就打着这主意吧?” “什么都瞒不过您!”李云岳有点不太好意思,又道:“大人,您看这事成吗?” “你要回京?二十七走,初四回来?”牛千户又道。 “是,我保证一定能赶回来!”李云岳忙道。 牛千户大笑摇头,笑叹道:“岳离啊岳离,你真是老实!京城一个来回,又是这等天气,即便你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少说路上也得六七天时间,你要了八天,还回去做什么?” 李云岳道:“我不想让大人为难,八天便可了。” “多回几天吧!”牛千户笑道:“还是二十七走,初七初八再回来也不迟!回程路上不必太赶了,横竖也不差那两天。” 李云岳猛的抬头,又惊又喜不敢置信的看向牛千户,道:“大人,真的可以吗?” 到底年轻! 牛千户摇摇头,笑道:“怎么不可以?横竖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在卫所里也无事可做,你便是回去一趟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么堂而皇之的放你回去过年,看在旁人眼中到底不太像话!这样,正好有份公文要送往兵部,到时候你一并带回去,也算是一趟公差了!” “是,谢大人成全!”李云岳感激不已。 牛千户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值什么,用不着如此多礼!去之前记得再同我说一声,还有,把你手里的事务都安排妥当了,别到时候因为你不在而弄出什么篓子来,那就不好了!” “那是自然,请大人放心!”李云岳拱手笑道。 牛千户满意颔首。对李云岳的办事能力和态度,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回了自己的院子,李云岳关上门便不由得傻乐。 他除夕之夜赶到家里,不知道爹娘看见他会吃惊成什么样呢?还有瑾瑾,她必定也想着念着自己吧? 正月初一是她及笄大礼,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又怎么甘心缺席呢? 腊月二十六晚上,李云岳早早就将行囊收拾妥当,等着天亮。 当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启明星高高悬亮的时候,就裹上大氅,背上包袱策马扬鞭往京城方向赶了。 早起霜浓马滑,寒风肆虐,纵然他骑术精湛,身下坐骑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速度依然算不上快,太阳高高升起时,才行了不到百里路。 在途径的小镇子上打了尖、喂了吗,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下肚,人也精神了不少,马儿一番休息,亦目光炯炯,精神抖擞。 此时赶路,比一大清早就强许多了。 一天又一天过去,大年三十这日中午,已经到了河北、距离京城不过百里的距离了。 照这速度,天黑之前必定能赶到京城,李云岳看着时间还足够,便稍稍放缓了速度,舍不得马儿太累了。 今日是除夕,京城照例金吾不禁,九处城门只关闭了四处,有五处是开通宵不禁通行进出的,只不过加派了守卫城门以及巡逻的士兵而已。 李云岳策马进城时,已经是万家灯火、爆竹声声的时候了。 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走在宽阔的街道上,熟悉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 越靠近威宁侯府,心中的喜悦愉悦就越来越浓。 下马、叩门,开门的李华瞪着他呆了呆,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啊!”的尖声叫了起来:“世子回来啦!世子爷回来啦!” 李云岳又好笑又哭笑不得,忙止住李华,道:“别叫了,爹娘他们都在里头吧?我去看他们去!” “是,世子爷,您快去吧!侯爷和夫人他们知道您回来了,指不定欢喜成什么样呢!”李华笑得合不拢嘴的点头,忙牵过他的马。 李云岳轻车熟路来到后宅,就这样直接进了饭厅。 饭菜的香味,刚进院子他可就闻到了! 然后,一屋子的人一刹那的惊呆后,轰然之间就热闹起来! 连芳洲叫了声“旭儿!”张开双臂顾不得寒凉就将儿子紧紧的抱在怀中,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只是笑着叫:“旭儿!旭儿!” 1688.第1688章 成长9 她以为她很开明,以为她很通透理智,儿子大了一脚踢出家门去历练是对的,然而心中那思念牵挂却从来都没断过,尤其年节,没有哪一次不想他的。 李云岳身子一僵,遂也紧紧的回抱着母亲,道:“娘,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啊!”连芳洲笑呵呵的,搂着儿子不肯撒手。 老三见娘一个劲儿抱着大哥,忽略了自己,在连芳洲身边钻来钻去,一时扯扯她的裙角,一时又踮起脚尖拉拉袖子,急得直叫:“娘!娘!” 端午笑眯眯的,吩咐丫鬟添碗添筷子,笑道:“爹,大哥怎么回来了啊?” 只顾着打量长子个子长了多少、结实了多少、成熟稳重了多少的李赋猛然回神,忙过去将连芳洲抱着拉开,柔声道:“好了娘子,孩子多了你还这么抱着,他刚赶了路只怕也累坏了,快坐下说话吧!” 连芳洲一撇嘴轻轻一哼,不满道:“再大那也是我的儿子!我做娘的抱儿子谁敢有意见!” 却也心疼儿子赶路,忙笑眯眯的让他坐下。 六岁的老三迫不及待趁机抱住连芳洲的双腿,叫道:“娘,娘!抱我!” 那副迫不及待的急切样子引得众人一怔,尽皆哈哈大笑起来。 端午拍着桌子哈哈嘲笑道:“我说老三,你有点眼力劲儿好不好?大哥回来了哪儿还有你的地儿啊!” 老三仍抱着连芳洲不肯撒手,回望了端午一眼,眼巴巴向连芳洲道:“娘,娘,二哥胡说对不对!我没有失宠对不对!” 众人啼笑皆非。 “失宠?”连芳洲不由失笑,横了端午一眼,一弯腰抱起小儿子,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是娘的乖宝贝,怎么会失宠呢?” 不用说了,什么失宠啊得宠啊这种话,肯定是老二那个货对他胡说八道的! 李赋有点无奈,道:“你就惯着他吧!多大了一点苦头也吃不了,比旭儿一半也不如!” 连芳洲嘻嘻一笑,道:“宝贝,爹爹生气了,来,自个坐着去!”说着放下他。见给李云岳添了碗筷,这才作罢,含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时候才进城?今年竟回来过年,也不提前说一声!害的娘什么准备都没有!” “娘,我不挑食的,娘不用辛苦麻烦。”李云岳笑道。丫鬟早主动捧来了洗脸的热水和毛巾,李云岳擦了把脸,将毛巾搁下。 “娘的旭儿,真是越大越懂事了!瞧这气质,这精神面貌、形容举止,跟两年前可大变样了!”对着长子,连芳洲真是越看越爱,目光柔和得不像样。 李赋一挑眉,道:“好好的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是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李云岳正要回答,连芳洲笑嗔道:“老爷着什么急呀!这么巧旭儿回来了,咱们好好的过个团圆年再说!等用过晚饭,有多少话说不得?何必急在这一时半会的!再等会儿,饭菜都凉了!” 李赋一笑,道:“罢了,那就先吃饭吧!” 李云岳自然也笑着应了。 老三坐在连芳洲旁边的椅子上,看看娘,看看爹,又看看大哥,嘟囔道:“二哥说得没错,大哥一回来,我真的就失宠了!娘眼里只有大哥,没我了!” “还有我、还有我,”端午哈哈的笑着,说道:“老三,咱们两个是同病相怜,来,到二哥身边来!” “多嘴!”连芳洲一嗔端午。 正欲哄小儿子几句,就见李云岳向小儿子笑道:“谁说你失宠了?大哥回来了,多一个人疼你,不好吗?你不想大哥吗?” 小幺儿偏头想了想,眼睛亮亮的道:“大哥有没有礼物?” “当然有,怎么能忘了你们呢!”李云岳微微一笑。 小幺儿精神一振,很大方的点头道:“我也想大哥,大哥好久没回来了,真可怜,我不跟大哥抢娘了!”横竖等大哥走了,娘还是我的…… 端午也来了兴致,笑道:“大哥给我也带了礼物吗?不知道大哥眼光如何?是什么好东西啊?我还真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吃饭!都不准多嘴啦!”连芳洲一瞪眼,郁闷得想扶额:要是有个懂事乖巧的小闺女,那该多好…… 不像这帮粗人……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用过晚饭,便在暖阁说话。 端午带着小幺儿在炕上掷骰子玩,逗得他不时呵呵的笑。 连芳洲两口子和李云岳坐在一边的椅榻上说话。 李赋朝李云岳瞧了一眼过去,不用他问,李云岳就老实交代了。 他说,他想爹娘了,想回来看看爹娘,还有,瑾瑾不是要及笄了嘛,顺便…… 连芳洲和李赋就相视了一眼,心知肚明什么才是“顺便”。 不过,两口子倒没什么吃醋的,连芳洲本就极喜欢小郡主,儿子心疼儿媳妇,那也是人之常情。 李赋就更不会了,换做是他,儿子也是不及媳妇重要的,由己及人,如何会埋怨儿子? “瑾瑾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不知有多开心呢!”连芳洲笑着,又忍不住埋怨道:“你也是的,这么急着赶做什么?要回来便索性早点儿回有什么打紧!” 李云岳笑道:“我没有赶。” “得了吧,哄我呢!”连芳洲笑道:“你这脾性我做娘的还不知?再说了,若不赶,至于今儿晚上才到?” 李云岳便没了话说,只笑了笑。 李赋笑道:“好了,回来了就好!旭儿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自有分寸,你也可少操些心了!” 连芳洲嗔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笑道:“你说的也是,横竖很快就有他媳妇儿管着了!” 说着起身,拉着李赋笑道:“我和你爹出去走走,你们哥三个说说话吧!” 兄弟三个便忙过来,一起说笑着看送他们出去。 子时,放了鞭炮,兄弟三人给爹娘磕头拜了年,又一同去拜了祖先,下人们一拨拨的也赶来磕头拜了年,发了红包,大伙儿开开心心的吃了饺子,略坐一坐,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待回了房间,李云岳便换了一身夜行衣,披上黑斗篷。 想了想,又拿了黑色面巾将脸遮了起来。 这个,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好歹自己半夜出行,万一被人看见,总归有点说不清,影响不好。 1689.第1689章 成长10 对于府中的防卫巡逻李云岳自是一清二楚,轻易翻墙跃了出去,尽挑选偏僻少人的民宅巷子而行,弯弯绕绕大半个时辰之后,一座威仪赫赫、屋宇高大连绵气派的府邸终于出现在眼前。 李云岳挑了段合适的墙腾跃翻入,悄然落下。 府中廊下屋檐下处处悬挂着缀着长长流苏的漂亮彩灯,照耀得一片明亮,更可见处处焕然一新,长廊两侧多摆放着盛开的各样鲜花,越靠近住宅区鲜花摆放得越多、越名贵、盛开的也越好,将整座府邸烘托出浓浓的节日兴盛的氛围。 李云岳不由挑了挑眉,岳母府上,似乎一向来都是如此的讲究奢侈。 轻车熟路来到小郡主住的院落,望着那熟悉的绣楼,李云岳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一股暖流缓缓而过,通身变得暖洋洋的,仿佛这一路的寒风料峭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留郡王一家子今夜照例去安郡王府过年、守岁,等拜完了年,吃了饺子,放了烟花,这才乘着马车回自己府上。 回了府中,少不得也有本府中一众仆婢下人们前来磕头拜年,又是一番热闹。 小郡主在那边府上便小睡了一觉,这时候也不觉得累,一直陪着爹娘受了众人的礼,之后才带着丫环回自己院子。 回了屋子里,寂静下来,这才觉得困倦了,懒洋洋掩口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小郡主口齿不清的吩咐青竹等都下去,自己回了卧室睡觉。 谁知,刚关上卧室的门,一回头,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远不近的站在帐幔前,冲着自己笑。 那眉眼,那神情,那身量,还有那种魂牵梦绕、梦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回的熟悉的感觉,不是那冤家又是谁? 小郡主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李云岳,脑子里“嗡!”的一下之后,就完全空白掉了! 忽然她抬起手使劲儿的揉搓着自己的眼睛,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道:“这是怎么了?好奇怪哦,我怎么会看见旭哥哥呢?我明明还没有睡觉……不是在做梦啊!一定是太想他了……” 李云岳“嗤”的笑了出来,心中更是柔软心疼得不行,几步上前,手臂一伸,将娇人儿拉入怀中狠狠抱住,头埋在她颈窝,轻轻咬了咬她脖颈上的嫩肉,低低道:“瑾瑾,媳妇儿,疼不疼?不是做梦,是我回来了!” 小郡主“啊!”的一声,身心狠狠一颤,滔天的狂喜排山倒海席卷而来,极致的兴奋几要破胸而出,以至于声音都结结巴巴的颤抖起来:“什么!你、你、旭、哥哥,真、真的是、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瑾瑾,我回来了!”李云岳一个用力深深抱住她之后微微松开,抚着她的脸柔声道:“你喜欢吗?” 小郡主“呜!”的一声低泣起来,抱着他的腰埋头在他怀中连连点头,喜极而泣道:“喜欢,喜欢,旭哥哥,我太喜欢啦!” 李云岳低笑,亦用力拥抱着她,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半响都没有说话。 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彼此的气息,胜过千言万语。 那一种满足与甜蜜的感觉,无以言语,无与伦比! 良久良久,李云岳方轻轻松开了她,轻轻道:“让旭哥哥好好看看你。” 小郡主立刻便想起自己乔装改扮在西北的情形,不由轻嗤一笑,唇角噙笑,眉眼弯弯,乖乖的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脸,抬起自己的下巴看自己。 肌肤细腻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小脸儿精致可爱,樱唇檀口,娇艳若带着露珠儿的鲜花,还有那眉、那眼、那鼻子下巴、那光洁的额头、乌油油的秀发,无一不可爱,无处不可爱。 眼前的容颜,与记忆中的娇憨美人胚子重叠融合,两年前才刚刚抽出蕙儿的花骨朵如今已是含苞待放了,再过两年,便是一朵盛情绽放、临风摇曳的最美丽的鲜花,等着他来采撷。 那一日,他必定用最盛大的排场,将她迎娶回家,从此日夜相伴,不弃不离。 小郡主被他这样摩挲着脸庞,这样眸光灼灼的凝视着容颜,便是脸皮再厚也忍不住有点儿脸红。 “旭哥哥!”她终受不住了他这样的深情凝视,娇羞扭身不依,唇角却是高高的翘起,眸光清澈却又迷离。 “瑾瑾好美!”李云岳由衷赞道。 小郡主心中一甜,脸上更红了,细白如瓷的小脸蛋上透着红晕,容光焕发的小脸美丽得令人惊艳。 娇人儿却娇嗔道:“旭哥哥也学会油嘴滑舌啦!” “我没有,”李云岳叫屈,道:“我说的是实话,瑾瑾真的好美。” “讨厌!坏死了!总欺负人家!”小郡主水汪汪的眸子一撩,那一种稚嫩的风情比起成熟妩媚更易动人心怀。 尤其那“欺负”两个字,若说不暗示点什么,谁都不信。 李云岳见她这般,哪里还忍耐得住,低低唤了声“瑾瑾”,将人一抱,低头便吻了起来。 小郡主娇哼着,柔若无骨的软在他的怀中,双手揪着他胸前衣襟,微仰着头,菱唇微张,主动迎着他,热烈的回应着。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如漆似胶,李云岳才一狠心松开了她,低哑着嗓音道:“瑾瑾……” 小郡主水眸迷离,靠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仰头看他,唇角高高的翘起,神情好不满足。 李云岳指腹忍不住轻轻抚上她红肿的唇,轻轻摩挲着,舍不得拿开。 “天不早了,咱们睡吧!” 李云岳一句话令小郡主差点儿迷糊得逞一团浆糊的的脑子顿时清明了几分。 她面若桃花一跺脚,“旭哥哥!又胡说!” “哪有胡说?”李云岳颇委屈的道:“瑾瑾在我那也不知睡过了多久,为何我却不能在瑾瑾这过夜?” “……”小郡主顿时又羞又恼又喜又怯,咬着牙羞红着脸:“你、你、你……” 1690.第1690章 成长11 李云岳早拉着小郡主往床榻方向过去,淡淡道:“快睡吧,明日你及笄,要受累的,得养足了精神才好。” 小郡主精神一振,顾不得害羞了,拉住李云岳的袖子,欢喜之极的轻笑道:“旭哥哥是为了我及笄才回来的吗?” 李云岳点点头:“为了你及笄,而且,我也想看看我爹我娘。” 小郡主容光满面,柔声欢颜道:“旭哥哥你对我真好!” 忽然细细打量起他的眉眼。 李云岳纵然年轻身强武功底子好,然寒风肆虐、天寒地冻的天气接连疾驰的赶了好几天的路,精神上岂能没有一点儿疲惫之色? 小郡主一打量就看出来了。 “旭哥哥……”小郡主心里又怜又疼又愧疚,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由得抱住他凑上去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两口,柔声道:“旭哥哥你其实真的不用这样辛苦赶回来的,旭哥哥,我不会怪你的!你这样,我,我——” 李云岳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道:“瑾瑾,无妨的!你及笄这样的重要日子,我怎能不在呢?不过,明日我不便公开亮相,你也别跟人说我回来了,等明晚我再拜见岳父、岳母吧!” “嗯!我谁也不说!”小郡主连连点头,笑道:“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心疼怜惜之下,哪里还顾得娇羞什么的?小郡主主动拉着李云岳往床榻走去,道:“快些睡,你该好好的睡一觉,明日我不许人进来收拾打扫,你尽管放心睡便是!” 李云岳想着,明日她及笄,自己纵然不能公开亮相,但身处这留郡王府中,也算全程参与了,便点了点头。 李云岳略一弯腰,抱着小郡主轻轻放在床榻里侧,自己也解了外裳上去了,躺在锦被中,睁着一双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小郡主。 小郡主被他盯得浑身发软,索性扭身背对着他,手指发颤的解衣裳,解了好几遍才把那蝶恋花的盘扣解了开来。迅速将衣裳扔在一旁,拉起被子往身上一盖躺了下去。 还特特侧身背对着李云岳。双手无意识的揪着锦被,紧张得心突突的直跳。 真是的,为什么她在他卧室睡觉那么轻松自在,还有闲心调侃他,而换了他在她这儿,她却羞窘得脸上臊热呢? 背后传来轻轻的笑声,身上一重,他的手臂已搭了过来,将她揽入了怀中,轻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好好睡吧!” 小郡主没有做声,唇角却勾了勾。眉眼弯弯,眸光晶亮,心里头甜的不行,放松身体往他怀中依靠着去。 合上双眸,不多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及笄前夜,有他相陪,这是完全意想不到的惊喜,就跟天上掉下来的幸福一样,哪里还有遗憾? 李云岳也是真的累了,紧赶慢赶了一路的心,终于可以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温香软玉在怀,心中只有浓浓的满足踏实感,旖旎撩人的念头来不及起,也沉睡了过去。 两人相拥着一夜好眠,天大亮了还不自知。 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李云岳一个激灵,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睡相正酣的娇人儿,微微一笑,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轻轻摇晃着她:“瑾瑾,瑾瑾!” 小郡主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惬意,哪里肯起来?扭着身子一脚踹在李云岳的腿上,秀气的眉毛拧了拧,“唔唔”两声,口齿不清的娇声道:“别吵,我还要睡……” 拍门声愈响,李云岳眸光幽深的看了看她,一抬手,就捏住了她的鼻子。 小郡主恼火哼了一声,一甩头,睁开了眼睛。人也醒了。 呆了呆,冲李云岳露出甜甜的笑,“旭哥哥,早!” 李云岳不禁失笑,道了声“早!”指了指门口方向。 小郡主这才听到敲门声和青竹的唤声,一扶额,吐了吐舌头忙坐了起来。 披上外袍,下了床,小郡主便按着李云岳仍旧躺下,霸道的道:“旭哥哥不许起来,你再好好的睡一觉,等下我叫人多备些点心茶点吃食放在外头,把人都赶出去一个也不许留在屋里,你起来便用些。” 李云岳微微一笑,道:“昨半夜才吃的饺子,我还不饿。你快起吧,今日是你及笄,宾客必定极多,你该好好去梳妆打扮了!” “嗯!”小郡主扬唇一笑,道:“等我打扮好了,就进来给你看!” “好!”李云岳点头。 见她要走,忽又伸手拉住了她,从怀中贴身拿出一枚红绳穿着的坠子,交到小郡主手中,微笑道:“瑾瑾,这是我送给你的及笄礼物,喜欢吗?” 这时候,青竹的呼唤声更急更大了些,小郡主有些不高兴的回头叫了一嗓子“等一下!”,看着手中那泛着泠泠幽光的寸余长白色弯月形物件,眉眼间俱是欢喜,端详笑道:“这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旭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李云岳一笑,道:“是狼牙,上个月猎了一群狼群,这是用头狼的獠牙做成的,那边的人都说这是驱邪辟邪的好物件!” 为了给她寻及笄礼物,李云岳可没少费心思。 金银珍珠玉器小郡主从小见得多了,再珍贵的她都有,送这些东西她纵不会讨厌,也算不得用心别致。 小郡主眼睛更亮,抓着红绳吊着那长形的吊坠在眼前晃悠,越看越是喜欢,喜滋滋的笑道:“我真的很喜欢,旭哥哥对我真好!” 他是真用了心,她如何不知? “帮我戴上!”小郡主含笑将那坠子放还李云岳手掌中。 李云岳一笑,果然替她戴上,小郡主低头摩挲端详片刻,喜滋滋的贴身放着,笑道:“我出去啦,旭哥哥,快躺下!” 李云岳笑着老实躺下,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望向她。 小郡主俏脸一热,嗔了他一眼,仍旧将鲛纱八宝珍珠红梅帐子放下,这才蹟着软底绣缎拖鞋开门出去。 少不得阻止了欲进来收拾房间的青花等人。 青花等面面相觑,但小郡主一向来都是这样说什么是什么、想一出是一出,加上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就更不能拂了她的意了,便都笑着依了她。 1691.第1691章 成长12 小郡主匆匆梳洗更衣后,吩咐送些瓜果点心茶水进来,便将人全都赶出去再不许进来。 自己则往正院那边去给爹娘请安,顺便用早餐。 今儿是大年初一,还得拜个年呢! 见了爹娘,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坐在一起用早餐,府中上下在管家和管事娘子们的调度下早已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要不了多久,上门参加小郡主及笄礼的亲戚客人们就该陆陆续续的到了。 留郡王瞧了女儿一眼,不由对妻子笑道:“真真你瞧,咱们瑾瑾今日看起来格外好看!” 小郡主脸上一热,冲留郡王笑了笑;“爹!” 留郡王妃便朝女儿细细瞧了两眼,点头笑道:“还真是呢!气色比昨儿也好了许多了!这也难怪,今儿是及笄的大日子嘛!” “对对!正该如此!”留郡王同她相视一笑。 小郡主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她未经人事还不懂,她脸上那焕发的容光,不是别的,而是跟心爱的男子亲热而由内之外焕发的愉悦神采。 留郡王两口子纵然懂得这个道理,但做梦也不可能想到宝贝女婿昨儿晚上钻进了宝贝女儿的房间,并且待了半夜,又怎么可能会往这方面想呢? 谁知,嘉赐那小家伙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漂亮眼睛定定的看了姐姐几眼,忽然稚声稚气的问道:“姐姐,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没睡好呀?” 小郡主和留郡王两口子都是一愣。 小郡主一扬眉,笑道:“谁说姐姐没睡好?姐姐昨晚睡得可好啦!” 昨晚窝在旭哥哥怀中、枕着他的胳膊入睡,是真的睡得很好很好啊!若不是今儿是大年初一,又是她的及笄礼,她都懒得起床呢! 眸光不由得一阵温柔。 留郡王妃“扑哧”一笑,往小家伙嘴里喂了一口虾饺,笑道:“嘉赐为什么这样问姐姐呢?” 嘉赐小嘴一撇,说道:“姐姐的嘴巴肿肿的,肯定是昨晚没睡好!” 小郡主哈哈一笑,嘲笑道:“羞羞!小孩子不懂不要胡说,睡不好关嘴巴什么事呀!我——” 小郡主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嘴巴是因为什么才肿,不由得一时又羞又恼又心虚,低头吃着东西,不吱声了。 留郡王和留郡王妃一怔,相互交换个眼神,看向宝贝闺女的嘴巴。 之前还没留意,这会儿一看,还真是——有点肿啊! 留郡王看着看着,心里也有点疑影子,丫头那嘴唇,咳,分明就是那什么才会肿成那样…… 可是,没道理啊,女婿又不在……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绝对不会干对不起女婿的事儿。 留郡王妃心思比丈夫要单纯些,没往那儿想,却忍不住有点儿担心的看了女儿一眼,柔声关切道:“瑾瑾,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不舒服吧?” 小郡主本就心虚着呢,听到娘还揪着这事儿问,不觉面上一热,嗔道:“娘!哪有呢!人家好好的嘛!” “那嘴唇怎么会肿了呢!”留郡王妃担忧道:“该不会是上火了吧?” “上火?”小郡主一愣,立刻就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可能……真是上火了!我,我昨天嗑了好些瓜子……” “你呀!”留郡王妃嗔道:“以后不许了!便是嗑瓜子多了,也该多喝些茶水才是!” 小郡主笑笑,答应了一声。 用过早饭没多大会儿,连芳洲、李赋带着端午、小幺儿就来了。 众人见过,孩子们给双方长辈各自拜年。 连芳洲亲自扶起了小郡主,含笑同她说着话,那目光别有深意,看得小郡主红了脸。 她那红肿的嘴唇娇艳得像一朵玫瑰花儿,连芳洲如何瞧不见,差点儿几要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小子还真是用力呐,他倒舍得…… 昨儿儿子压根没在屋里睡觉,不用说定是睡在这留郡王府中了!也不知这会儿是不是还在人家的闺房里呢! 小郡主见了连芳洲和李赋,一来心虚羞窘,二来越发惦记着李云岳,寻了个借口就想回房。 留郡王妃不许,略带责备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还顾着回房呢!乖乖听话,等会儿客人们陆陆续续的就到了!” 连芳洲忙笑道:“这时候还早呢,还得有一会儿人才会来,瑾瑾若有事情,回房片刻也没什么的!” 小郡主如释重负,冲连芳洲讨好的笑道:“还是姨姨最疼我啦!娘放心,我去去便来,不会耽搁了正事儿的!” 话音未落,人早已一溜烟的去远了。 “这孩子!”留郡王妃无奈笑笑,向连芳洲道:“姐姐你也这么宠她,真正要把她惯坏了!” 连芳洲笑道:“瑾瑾不是不知轻重、不识分寸的,宠不坏,只会越宠越好,我做婆婆的都不担心,你这个当娘的就更不必担心啦!” 说着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 且说小郡主一口气奔回院子,脚下不停又直接奔回了房间,“哐”的一声把门关上。 李云岳已经起了,正坐在榻上,手里随意拿着一卷她平日解闷看的游记,见她急冲冲奔进来,不由诧异,放下书卷起身笑道:“瑾瑾!” 小郡主奔过来扑进他怀中,抡起两个小拳头便捶他胸前,娇嗔道:“都怪你!都怪你!害得人家没脸见人啦!” 李云岳愕然,笑道:“瑾瑾,你可得讲理。便是不讲理怪我那也没什么,只是,我怎么舍得害你呢!” “你还说!”小郡主将他抱住,伏在他胸前闷声道:“我、我的嘴唇……连嘉赐都看出来肿啦,你,今儿还要来这么多客人,你教我怎么见人呢!” 李云岳一怔,明白过来不由一笑,抱着她轻轻放开,笑道:“我看看。好像是有点肿,怕什么,点上口脂不就盖住了吗!” 这是——教她欲盖弥彰? 唇上一凉,他的手指已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唇,眸中怜意深深,就听得李云岳轻叹道:“是有点红肿了,真是可怜……” 说着俯身,嘴唇凑过去轻轻触了触。 小郡主“嘤咛”一声,被他的温柔多情迷得七荤八素,哪里还有什么怒意,圈抱着他的脖子,两人又吻了起来。 1692.第1692章 成长13 “讨厌!”小郡主脸儿红红,漂亮的小脸蛋上除了娇羞还是娇羞,哪里还有一丝儿埋怨? 李云岳低笑着,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低沉着嗓音道:“还怕吗?” “不怕了!”小郡主轻轻一笑,笑声中带着无限的娇慵和依赖眷恋:“只要旭哥哥不笑话我就成!” “旭哥哥不会笑话你,”李云岳道:“谁取笑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 “好!”小郡主咯咯一笑。 “小郡主,郡王爷、郡王妃请您快些过去呢!安郡王府那边郡王爷、郡王妃他们都来了!”青竹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青竹真是讨厌死啦!”小郡主小嘴一撇,不得不匆匆跟李云岳告别连忙出去。 临走前小丫头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勾住李云岳的脖子就吻上了他的唇。 送到嘴上的艳福李云岳当然不会客气,揽着她的腰,温柔的与她吻着。 “不怕被人瞧见嘴唇肿了?”李云岳呼吸微蹙,含笑瞧着她。 “不怕,”小郡主摇摇头,嫣然笑道:“有旭哥哥,我什么也不怕!” 这话又甜又腻,带着仰慕和崇拜、依赖,惹得李云岳差点又把她勾入怀中吻起来。 小郡主出了房间,照例反手把门关上,意思是谁也不许进去! 然后就用力瞪了青竹一眼,青竹姐姐好讨厌哦,尽打扰她和旭哥哥,唔,青竹姐姐年纪似乎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跟娘说一声,该给她找个婆婆家了? “小郡主,快些过去吧!郡王爷、郡王妃他们都等着您呢!”青竹被自家小主子瞪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她好像没有哪儿惹着她了啊! 到了正厅上,安郡王府上那边的长辈、平辈们都过来了,彼此相见,又是大年初一,少不得又有一番好热闹。 今日是小郡主及笄的好日子,她自然是主角,众人少不了都说些好听吉利的话儿哄着小丫头开心。加上小丫头本就嘴甜,且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一番说笑下来,更是逗得安郡王、安郡王妃大为开怀。 谢氏看着,忍不住有点儿酸溜溜的,心道不就是个及笄礼吗?什么了不起的! 前年我们瑾玉及笄,也没见你们高兴成这样,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谁叫人家有钱有势、我们拿什么比呢? 谢氏一不痛快,老毛病就犯了,就想让别人也不痛快。 瞧了连芳洲一眼,眼珠一转,便笑道:“威宁侯夫人来的倒早,可见心里是真疼我们瑾瑾呢!瑾瑾有夫人这么好的婆婆,可真是好福气!” 连芳洲笑道:“瑾瑾这孩子又聪明伶俐又懂事,谁不喜欢呢!有这么个儿媳妇,是我们家的好福气才对呢!” 这话周家的人除了别有心思者自然都爱听,少不了一番客套谦逊的热闹。 谢氏又笑道:“威宁侯夫人真会说话!不知道李世子什么时候回来呢?等李世子回来,这喜事怕也该办了吧!” 留郡王妃脸色顿时一沉,颇为不悦瞟了谢氏一眼。 明明知道瑾瑾及笄阿旭不在她会难过,别人避之不及,她偏偏就要提一提,这人如何不惹人厌? 就连安郡王妃也不由得有些恼怒,心中暗道:老三媳妇就是这么小家子气上不得台盘!好好的日子非要弄出点事故来给人添堵,老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怎么怨得人不喜欢她!偏她自个一无所知,却总抱怨旁人偏心! 偏老四家的也不是个让人的,这若闹了起来,岂不是委屈了我的瑾瑾。。 心念未完,安郡王妃就听得留郡王妃暗含怒意的一声“三嫂!” 不想,连芳洲不等留郡王妃发作,呵呵一笑,大大方方无所顾忌的坦然笑道:“可不是,等下回我们旭儿回来,就该给小两口办婚事了!这么好的儿媳妇,我也想快点儿娶回家去呢!只是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这不还得你们周家和瑾瑾点头嘛!” “姨姨,您又拿人家取笑!”小郡主跺脚娇羞不依。 留郡王妃两口子原本还担心女儿因为提到李云岳而心里头难过呢,这会儿见到她和连芳洲说话完全没有那般情绪,不由心中大为纳罕。 当然,他们是巴不得的,正好又有别的客人到了,众人说笑着,便将这事儿岔开了去。 独谢氏一个感觉好没意思。 临近中午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宾客们都到齐了。留郡王府里里外外一片喧嚣沸腾的热闹。 门口大门两旁搭起两溜长长的高大彩棚,悬挂着大年下喜庆的大红灯笼,专门用来停放车马轿子以及供跟来的车夫轿夫们歇息的。 消息灵通又脑子灵活的小商贩们或推着小推车,或挑着担子,或挎着篮子沿着叫卖,令这门口一片更加热闹喧天。 忽然人群兴奋沸腾起来,众人望去,但见一队十来名穿着宝蓝色袍服、戴着同色平顶帽子的内侍们鱼贯而来。 门口迎客的门房见了,“哎呀!”一声连忙飞奔回去报信,这是宫里来人了。 留郡王等忙亲迎了出去,不等行礼那领头的太监连忙笑眯眯的上前陪笑传免。这是皇后派了来赐小郡主及笈礼所用的玉簪和凤冠的。 皇后亲赐及笈玉簪凤冠,这是无上的荣耀,小郡主随着父母盈盈拜谢,众少女们无不羡慕。 人群中,邢绯儿瞧着小郡主那娇美的笑颜,瞧着那朱红托盘中,明黄软绸托着的白玉簪和嵌珠嵌宝的双凤金冠,手心紧紧的捏着,咬着唇,心中一阵一阵的冒着酸味。 皇后是威宁侯夫人的妹妹,若不是看在威宁侯府未来儿媳妇的份上,皇后又怎么可能给她赐玉簪金冠? 李世子分明对自己有好感的呀,若不是自幼同她订了娃娃亲,他多半会选择自己呢!可惜,晚了一步,便什么都晚了。。 这一切,本来应该自己才有资格享受的啊,真是白白便宜她了!这个刁蛮丫头,除了出身,她还有什么! 内侍赐了玉簪金冠,又笑着道了“恭喜”说了些吉祥话儿,收了大大的红包,便欢欢喜喜的回宫复旨去了。 众宾客又纷纷上前笑着道贺,一派热闹非凡。 1693.第1693章 成长14 吉时已到,在司礼官一声声唱和指挥下,仪式一道道的进行着,三更衣三绾发,木笈、玉簪、金冠依次上头,妆扮妥当后依礼每一回更衣绾发之后跪拜父母。 只是,小郡主每回更衣绾发跪拜父母之后,总要找借口回房一趟,不是去拿东西就是去放东西。 今儿是她的好日子,众人也不忍苛责她,只得依了她。 连芳洲将李赋衣裳轻轻一扯,凑近他悄声笑道:“瑾瑾可真疼咱们儿子呢!” 李赋握住了她的手,亦小声道:“那小子也太胡闹了点,万一被人发现端倪,岂不闹了笑话?我可从来不知他还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 连芳洲“扑哧”一笑,嗔他一眼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日子旭儿不陪在瑾瑾身旁,连我都觉得瑾瑾委屈呢!这孩子,就是招人疼!” 李赋瞧了她一眼,明智的没有再跟媳妇儿做争执。 礼成之后,众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祝福,也有家中有事就告辞的,也有留下来用午饭的,小郡主则被周瑾玉、张娴、邢绯儿等一群少女簇拥着说说笑笑往她的院子走去。 小郡主戴着金冠,穿着一身大红绣金如意牡丹的裙袄,衬得肌肤白腻如玉,俏脸生辉,喜气洋洋。 突然想到旭哥哥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小郡主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脚步也顿了下来。 张娴等无不纳闷。 “瑾瑾,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郡主没奈何,只得勉强笑笑,仍旧带着她们往院子方向走去,心中把这规矩骂了个透。 眼看过午,李云岳估摸着仪式应该快要结束了,亲亲小媳妇很快就可以回来陪自己了。 不想,脚步声他是听到了,可是这脚步声也太密集了些。 李云岳不由苦笑,小媳妇这到底想要干什么?明明知道自己在她房间里,还带着这么一群人回来干什么? 念头转过,说话声、笑声就清晰的传了进来。 李云岳略一分辨,至少有七八人,叽叽喳喳麻雀似的实在吵闹得很。 他没奈何,只好百无聊赖的坐在榻上等着她们离开。 谁知那些人说着说着又说起他来,纷纷打趣着他和小郡主,唧唧咯咯笑闹成一团。 许是有人嬉笑打闹间弄乱了发髻,便要进小郡主的卧室用她的梳子将发髻理一理。 小郡主哪儿敢让人进去,本来还坐在榻上的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奔过去,将那人揪住了袖子。 弄得众人都是一愣。 “瑾瑾!”拿被她揪住的姑娘好不委屈,撅了撅嘴巴。大家都是朋友,且以往都如此也都惯了的,为何偏就今日不能? “我、我——”小郡主结结巴巴,忙讨好的陪笑道:“我来帮你开门!走,咱们这就进去吧,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好妹妹,你别怪姐姐了好不好!” 小郡主故意把嗓门喊开,为的就是让李云岳听到好及时躲开。李云岳有何不知,不由暗自好笑,略一思索,便往帐幔后头去。 这卧室地方不小,但能藏人的地方却无。至于钻床底、钻柜子这种没品不上档的事儿,李世子怎么可能去做呢? 拿姑娘听的小郡主这么说,这才转委屈为欢喜,开开心心的同她进了卧室。 自然有别的姑娘们也跟着进去的。 周瑾玉和邢绯儿相视一眼:有古怪! 尤其想到小郡主今日行及笈礼时每次更衣行礼之后总要变着法儿的回房间一趟,两人就更起了疑心。 随着众人进屋,别人在说笑,她们也在说笑,只是两双眼睛却细细的环顾打量着房间的角角落落。 一时整理好发髻,小郡主便笑着领众人出去了。 在花厅里备好了筵席,大家伙儿便纷纷离开小郡主的院子往外去。 一行人说笑着出去,周瑾玉与邢绯儿交换了个眼神,邢绯儿便不动声色的落后在众人后头,周瑾玉遮掩着她,悄悄又转身跑回了房间,轻手轻脚的进去,隔着门缝往那卧室里头探望。 这一望,不由脸色大变,忙捂住了嘴巴才没有惊叫出声。 知道李云岳武功高强,邢绯儿不敢久留,慌忙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怪不得! 怪不得周瑾曦满脸是笑、容光焕发,怪不得每次打扮好了定要回房一趟,原来,李世子竟不知什么时候赶了回来,还在她的房间里…… 邢绯儿脚步沉沉、心中闷闷,越发的觉得发酸难受:周瑾曦的命,也太好了些! 李世子不是在西北吗?居然为了她及笄千里迢迢也跑回来了! 赶上小郡主等一行人,邢绯儿的心情依然十分不好。 周瑾玉向她使眼色告诉她并没有人察觉她方才不在,她也没有多大的兴致,勉强冲她笑了一笑。 惹得周瑾玉心痒痒不已,不知拿里头究竟有什么古怪令她如此。 只是眼下人多耳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也只好暂且按捺下那份好奇心了。 一时到了花厅,周瑾玉便笑着拉邢绯儿一同去净手,终于有了机会避开众人问她在小郡主卧室中究竟发现了什么。 邢绯儿心中酸溜溜得有点儿丧气,看她一眼,苦笑了笑道:“还能有什么回令她那么紧张呢?是李世子。李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回来了,就在她得房间里!想必,是特意赶回来为参加她得及笈礼吧!” “什么!”周瑾玉大吃一惊,诧异道:“原来是他!怪不得她那么紧张,今儿竟是满脸的开心!原来李云岳回来了!” 周瑾玉说着忍不住又忿忿起来,轻哼道:“她倒好命,李云岳还真是把她放在心上呢!为了她这样天气也不辞辛苦往回赶,连军营军纪都不顾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起来,邢绯儿心中就更不好受,闷闷的蹙着眉头不说话。 周瑾玉恶向胆边生,冷冷一笑,拉着邢绯儿轻笑道:“我到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 邢绯儿正在悲愤委屈满腔怨愤之际,听到周瑾玉这么说还有什么不听的?当即精神一振,连忙问计。 1694.第1694章 成长15 周瑾玉阴阴一笑,咬牙冷笑道:“这还不简单吗?我看这样子,只怕除了瑾瑾我那四叔四婶都不知道李云岳回来了呢,不然先前我娘提起的时候四婶脸色就不会那么难看了!不如,你就说有点累了,去她卧室里休息,只要被人撞见——” 不等周瑾玉说完,邢绯儿顿时涨红了脸连连摇手摇头:“不行、不行!这、这样不妥的!” 周瑾玉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好法子被她立刻否认,心中微微有些不悦,道:“姑娘家的清白何等要紧,这事儿又发生在留郡王府中,你还怕他们不给你一个交代吗?” 邢绯儿苦笑道:“姐姐说的有道理,这,这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呢,还真就是个好主意!可是,可是李世子武功高强,到时候他从窗户逃了呢?又没人知晓他在这府中,我能如何?再者,这,这算计也太明显了些,威宁侯夫人谁知会不会做出什么来,我娘说,她太可怕了,旁人认为是死局的事儿到了她的手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她做事,也从来不按常理,但结果无一不是她想要的,我不敢算计。。” 周瑾玉顿时尴尬,且不由得想起当年在留郡王府中落水诬陷李云岳一事威宁侯夫人传来的话,心中羞恶不已,暗自发誓定要拆散李云岳和小郡主不可。 邢绯儿显然是不赞同此计的了,想想仓促之间也的确有点冒险,便握着邢绯儿的手笑道:“都怪我考虑不周,你顾虑的有理,咱们出来不少时候了,快些回去吧!” 邢绯儿轻轻“嗯”了一声,忍不住朝小郡主院子的方向望过去。 当时,她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的看他一眼呢,真是太可惜了。。 用过筵席,众姑娘们便笑着陆续告辞。 周瑾玉和周瑾云却没有走。 其实,周瑾云也想回去了的,无奈被周瑾玉拉着,也不好意思拒绝。 只见周瑾玉拉了小郡主一旁说话,笑嘻嘻的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目光中充满揶揄。 小郡主原本急着想要回房去陪心爱的旭哥哥,谁知被周瑾玉抓住,心里正有点不耐烦。被她这样一打量,却有点儿发毛起来,不由笑道:“三堂姐,你不认识我了不成!” 周瑾玉“咯咯”一笑,笑道:“可不是不认识了!瞧你容光满面、神采飞扬的样子,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有什么开心事儿呀!” 小郡主有点心虚,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嘴里笑道:“瞧姐姐说的!今日是我及笈的大好日子,当然开心啦!” “得了吧!你少哄我呢!”周瑾玉眼珠子一转,低声笑道:“我都亲眼瞧见了,你还不老实?你倒是说说,在你卧室里的那是谁呢?” “三堂姐!”小郡主大吃一惊,只当李云岳没有藏好被她发现了,顿时小脸涨得通红,忙拉住她,紧张道:“你、你真的、看见啦?” 周瑾玉不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瞧了小郡主一眼。 “我说还不行嘛!”小郡主嘟了嘟嘴,嫣然一笑,低声道:“是旭哥哥回来啦!他特意赶回来参加我及笄礼的,只可惜不方便公开露面,就,就躲在我房间里!三堂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尽管早已知道实情,可亲耳听小郡主又娇羞又含嗔又甜蜜的说出这话来,周瑾玉依然觉得有一只叫做嫉妒的毒蛇在她的心里翻腾得厉害。 这种感觉,令她胸腔中汹涌着愤懑,恨不得抓花小郡主的脸。 “原来如此啊!我就说呢!”压抑下心中的酸涩嫉妒,周瑾玉呵呵一笑,轻轻拧了下小郡主的脸蛋,笑道:“你可真是好福气!李世子待你,可真是没的说!” 小郡主只是娇羞含笑。 “放心吧!我谁也不会说出去的!”周瑾玉一笑,又道:“昔年……着实对不住李世子,还请妹妹帮我跟他说一声抱歉!请他原谅。” “放心吧三堂姐!”小郡主一笑,爽快的道:“旭哥哥才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呢!昔年那点儿事儿,他只怕早就忘了呢!” 周瑾玉勉强笑了笑,同她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去了。 小郡主不好不送,周瑾玉却十分体贴人意,笑着推她道:“我和四妹妹自己出去便是,你啊,还是去看你的旭哥哥去吧!他回来想必也待不了几天吧!” “可不是!”小郡主笑道:“初二便要走了!那我就去了哦!” 说着也不跟她们客气,笑着奔回去了。 进了房间,小郡主便直嚷嚷着倒霉。 李云岳拉着她的手坐下,笑道:“不许胡说,今日是你及笄的大好日子,不许口没遮拦!” 小郡主“咯咯”一笑,道:“旭哥哥还信这个呢!我以为旭哥哥不信的!” 李云岳含笑看她,“宁可信其有。”凡是与她有关的,他都宁可信其有。 小郡主又是咯咯一笑,两人抱着亲昵一阵,小郡主便道:“旭哥哥你也不小心点儿,竟被三堂姐瞧见了!幸好她当时没嚷嚷出来,不然,人家可要羞死啦!” 李云岳一愣,道:“周瑾玉?她看见我了?” “是啊!”小郡主一撇嘴,“那还能有假?” 李云岳回想了想,不由纳闷,他想不出来周瑾玉是如何看见他的。 只是这时候再去回想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况且,这不是没捅出去吗? 李云岳便不再关心这个问题,含笑凝眸看着小媳妇,道:“瑾瑾今天很美,很好看!” 平白听他来这么一句,小郡主小脸蛋一红,娇嗔道:“旭哥哥越来越会哄人啦!因为西北的瓜果特别甜的缘故吗?” 李云岳一怔,哈哈的笑起来,道:“我也不知,我心里怎样想,就怎样说了!瑾瑾不喜欢听吗?” “讨厌!”小郡主不由轻轻捶了他一下,小声嘀咕道:“哪里有人这般问人的……” 李云岳笑着将人揽入怀中,俯身低头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怀中人儿娇声笑个不停,好一番的亲热缠绵。 1695.第1695章 成长16 “想必客人们都走干净了吧?走,我们去见岳父岳母,我应该去拜见二位长辈了!”李云岳拉着小郡主起身。 小郡主“啊!”的一声下意识的站着不动,迟疑道:“这,这会不会、太突兀啦……” 她还是心虚啊!毕竟,是自己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藏在房间里的…… “不突兀,迟早要见。”李云岳说着,仍拉着小郡主往外走。 小郡主尽管心里还扑腾扑腾的乱跳得厉害,没奈何,也只好同他去了。 两人牵着手出了屋子,恰好青花知晓小郡主刚回了屋端了茶盘正准备送热茶进来。 迎面对上,青花一怔,一双眼睛徒然睁得老大老大,直愣愣、眼睁睁的就这么看着小郡主和李云岳走过去了,才“啊!”的惊叫了一声。 小郡主不由“扑哧”一笑,停下脚步回头笑道:“青花姐姐你鬼叫什么!” “姑、姑、姑爷!姑爷怎么在这儿!”青花舌头打结,话一出口连忙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姑爷怎么可能在这儿呢!不不不,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 小郡主啼笑皆非,瞥了一眼李云岳,笑道:“是啊,姑爷回来啦!我们这就去见爹娘,你叫人把屋子收拾收拾!” 说着两人便去了。 青花还愣愣的站在门口,瞧了半响,才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进了屋子。 今日大年初一,威宁侯府中必定许多人会上门拜年,连芳洲和李赋这会儿也已经回去了。 小郡主和李云岳到了正院上房,这一路上已经收获了无数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的目光。 待见到留郡王和留郡王妃,李云岳一声“岳父!岳母!”,也将两人给齐齐震到了! 留郡王妃愣了一秒,“啊!”的惊叫上前,不等李云岳行礼下去,已扶着他的肩膀眉开眼笑,喜不自禁:“旭儿!真的是旭儿!旭儿回来了!好,真是太好了!” “是,岳母!小胥给二老拜年!”李云岳笑笑,请留郡王妃坐下,跪在二人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留郡王妃笑得合不拢嘴,早一叠声的命“起来!快起来!”让他坐下,吩咐人上热茶,一连声的问着:“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必定辛苦吧?在家待几日呢?西北那地儿还习惯不习惯?过的好不好?” 小郡主含笑依偎在母亲身边,看着他一句句的回答着。 留郡王的目光下意识的在女儿那红肿的唇上一溜,心中暗叹:怪不得呢!原来如此啊!李家的男人,也并非那么正人君子啊!真真还总说威宁侯如何如何稳重有为,我如何如何不如人家、轻浮,哼,他儿子惯会拐骗人家闺女,他还能好得到哪里去。。 再想到闺女分明早知道他回来了,却偏在自己两口子面前半个字也不提,留郡王更是深深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女生外向,一时心中下意识的有点儿酸溜溜起来。 不过,这会儿可没人顾得上搭理他,更不会去关心他酸或者不酸,别说留郡王妃了,便是景嬷嬷等下人,看到姑爷回来了,也无不喜气洋洋。 留郡王妃得知他过了初二就要离开,如何不知他是为了看自家闺女及笈才回来的,一时心中又是感动欣慰,又是心疼。 不由数落道:“你这孩子,有心便是了,何必这么辛苦!这样的天气,这么远的路你就这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玩意路上有点什么不妥,你让我们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以后再也不许干这种事情了,知道吗?” 满心欢喜、骄傲与得意的小郡主也不由心中一凛,忙道:“对啊对啊,旭哥哥,娘说得很对!你以后不许如此了!你对我好,我如何不知呢。。” 李云岳眸中一暖,道:“岳母和瑾瑾放心,我有分寸的。我还要陪瑾瑾一辈子呢!” “旭哥哥!”小郡主见他当着爹娘的面说这样的话,小女儿家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一时脸儿红红的垂下头去,那神情姿态却是欢喜无限。 留郡王瞧得眼里心里泛酸冒泡:闺女真是好哄啊,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她乐成了这幅模样了!唉,李家小子真是命好。。 留郡王妃则乐得眼睛都快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的一个劲儿夸着李云岳“好女婿!” 略说几句,便体贴的让女儿、女婿自下去说私房话了。 留郡王妃还生怕两个人不好意思就这么走开,便笑道:“旭儿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我看今儿晚上咱们一家便上威宁侯府用晚饭去吧!旭儿,你带着瑾瑾先回去,我们晚些时候便到!” 李云岳和小郡主答应一声,两人便先去了。 “我要回房换一身衣裳,你陪我回去吧!”小郡主拉着李云岳又回了院子。 奶娘、青竹、青叶、青花等这会儿都在,见了李云岳纷纷笑着上前行礼请安、拜年。 李云岳昨晚上出来的匆忙,且也没多想,这时候哪儿拿得出封赏? 小郡主便笑道:“娘为我准备赏人的荷包你们一人再拿两个去!” 众人揶揄,笑嘻嘻的道了谢。 小郡主带了丫鬟进房间更衣,李云岳便在外间等候。 虽然他想跟进去,她也想让他进去等,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哪里好意思开得了口?少不得眉来眼去一番,两人一个走一个等罢了。 奶娘看得有点儿心惊胆颤,想起青花之前跟自己说看到姑爷从小郡主屋子里出来,而拿屋里除了他俩再无旁人,不由得就更心惊胆颤了点。 心下暗暗盘算着,如今两个人都长大了,再不能跟从前那般无所顾忌了! 姑爷血气方刚,小郡主花朵儿一般美丽,加上两个人又是两情相悦,哎哟——这要万一弄出点儿什么事儿来,岂不是糟糕! 不管怎么说,姑娘家清白身子不留到洞房那夜,没准将来就要吃亏,反倒被丈夫看轻了! 回头寻个机会得好好的同郡王妃说道说道! 不,不能等寻个机会了,得立刻、马上。。 1696.第1696章 成长17 小郡主惦记着李云岳,很快就更衣重新打扮好了出来,便吩咐道:“今日我和爹娘要去旭哥哥家里用晚饭,我们这就过去了,你们留着守屋子便是!” 青竹等自然不会想着跟上去碍眼,纷纷笑嘻嘻的都答应着。 奶娘却是吓了一跳,忙陪笑道:“小郡主,还是让青花或者青竹跟着去吧!虽说威宁侯府不缺服侍的人,可毕竟比不得青竹她们服侍惯了的知晓小郡主的喜好习惯不是?” “不要!”小郡主恨不得一时一刻粘着李云岳不撒手,哪里肯让个碍事儿的丫鬟跟着,俏脸微沉道:“我常常过去那边府上,不缺会服侍的,大新年里你们也可玩玩乐乐去!” 李云岳拉着小郡主便走,道:“还有我呢,嬷嬷不必担心!” 不等奶娘再说什么,两个人早出去了。 奶娘暗暗叫苦,心道正是有你才担心咧!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找郡王妃去。。 两人上了马车,车声辘辘,帘子外头人声鼎沸,李云岳一勾手便将娇人儿拉着抱坐在自己怀中。 小郡主柔顺的依偎着他,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微仰着头软软娇笑道:“旭哥哥。。” 李云岳轻轻“嗯”了一声,眸光深邃而炙烈,四目相对,瞧得小郡主吃吃笑着败下阵来不敢再看。 李云岳却低低一笑,手掌勾起她的脸便吻了下去。 小郡主身子微微一僵,与他拥吻片刻忙又推开,喘息着低低道:“别、别在这里!大街上、有人!” 她虽爱煞了他,也爱极了与他亲热,可到底还是有些脸嫩,在这大街上只隔着一道帘子,如何不羞不窘? 李云岳低低一笑,额头抵着她光洁的额,柔声道:“不怕,没人看得见!瑾瑾,我太想你了!不要拒绝我。” 小郡主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喜脑子里略微迷瞪起来,不等她反应过来,李云岳低低一笑,又吻住了她。 小郡主被他吻得神魂颠倒,脑子里迷糊成浆糊,哪里还有心思去担心害怕,被他温柔的缠绵着攫取着,只觉浑身仿佛着了火,又软成了一汪水,只能浑身酥软的靠在他的怀中,予取予求了。 马车停下,李云岳索性用出风毛的大厚斗篷将人一包一裹抱着下了车,命那车夫自行回去。 小郡主从缝隙中看出来,眨了眨眼,好奇道:“旭哥哥,这是哪里呀!” 李云岳微微一笑,道:“我们府上一处角门。我觉得时候还早,先去我屋里咱们说说话,再去爹娘哪儿,好不好?” 小郡主脸上一热,轻轻娇哼没有说话。 什么去他屋里说说话嘛!真是去说话那才怪呢。。 不过,她不反对就是了! 李云岳一笑,敲开了角门,直接抱着人就进去了。 两人在屋里交流了小半天,这才一同携手往正院正房过去。 两人到的时候,留郡王妃两口子早已经到了! 小郡主不由脸上一热,分明比爹娘早出门,结果反倒是他们先来了。。虽然四名长辈一脸的若无其事,可是,呃,她还是觉得要羞死没脸见人了! 小郡主脸儿红红,神情柔媚,那双漂亮的眼眸似含着水,留郡王妃、连芳洲相视一眼,两个做娘的眼底均闪过笑意。 还生怕他们尴尬,忙笑着热情无比的招呼着。 两个当爹的,盯着各自的孩子,那目光就有点儿复杂了。 晚饭自然是热闹的。两家人加上儿女们,如今也是一大家子坐了满满一桌子了。 想着再过二三年,没准还能再多一口人,做娘的就更开心一点。 晚上留郡王妃两口子回去的时候,将小郡主留下了。 小郡主本来也不想回去,初三一早旭哥哥就要赶回西宁了,她舍不得他。 加上姨姨和娘都那么体贴人意,她何必还要矫情呢! 马车上,留郡王忍不住有点担心:“这样把瑾瑾留下真的没事儿吗?我怎么总不太放心呢!” 留郡王妃没好气嗔他一眼,道:“旭儿的人品你还信不过?放心吧,他不会做任何对瑾瑾不好的事情的!” “那可不一定,”留郡王还是觉得心乱跳的厉害:“如今他两个都大了,又两情相悦、干柴烈火——哎呦你干嘛打我!” 留郡王妃凤眸含嗔,气呼呼白了他一眼,道:“你胡说八道得,我还打不得!旭儿那孩子,我信得过!从小儿他就护着瑾瑾,又怎么可能做出那样事来呢?” 留郡王揉了揉胳膊,一撇嘴,忍不住又道:“我这个当爹的,还不是为了女儿好嘛!我也没说旭儿不好,只是这个,年轻人嘛,热血上头难免冲动,他是个男人呀!跟好不好没啥关系!” “给我闭嘴!”留郡王妃大发雌威一眼瞪了过去,“便是发生点什么,那又如何?旭儿不会不要我们瑾瑾!” “。。”留郡王张了张嘴,终于识趣的什么也不说了。 话说,丈母娘看女婿,真的能越看越爱到这地步吗。。 留郡王妃那边却偏着头思索:“年轻人血气方刚?热血上头?” 留郡王精神一振,连忙点头:“所以咱们得防着!成亲前弄出什么事儿来总归不太好看不是?” “嗯,”留郡王妃点点头:“是得防着,我得防着我的好女婿别被哪个不要脸、心怀叵测的东西给算计了去!” 留郡王:“。。” 两天转眼即过,小郡主心中纵难过,生怕李云岳更不好受,并不敢在他面前显露什么。 初二在威宁侯府用过晚饭,便与爹娘一道回府去了。 照例她没有提出明日一早去送他,李云岳也没有提。 送走了他们,李赋把李云岳叫去了书房,父子俩有话要说。 连芳洲则为儿子准备明日路上带的衣裳行李。 他要急着赶路,东西不能太多了,又是冬日,吃食也没什么可带的。 可饶是如此,那行囊也越收拾越大,连芳洲见了,自失一笑,只得又精简精简,跟春杏笑道:“旭儿能回来这一趟,是意外之喜,算起来我们已经是赚了,可是啊,唉,他这又要走了,心里怎么还是那么不舍呢!” 1697.第1697章 成长18 春杏“扑哧”一笑,道:“夫人这是心疼世子,做娘的不都这样呢!只是,” 春杏狡黠眨了眨眼,笑道:“世子爷可是为了小郡主及笄才回的呢,夫人您一点儿都不吃醋吗!” 连芳洲“嗤”的一笑,笑道:“我可有多无聊才去吃这个醋!儿子长大了,惦记着媳妇儿是对的,若还整天惦记着娘——没断奶吗?” 春杏听得掩口哈哈的笑了起来。 连芳洲又笑叹道:“将来陪着他这一生的,是他媳妇,当娘的若是真正心疼儿子,就该盼着他们小两口感情好、彼此惦念才是。这样,这一辈子他身边始终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伴着,不会太孤独可怜了!我是他娘,他便再疼媳妇又怎会忘了我?再说了,我有老爷,再霸着他,也太过了些!” 春杏若有所思,笑道:“夫人您的想法同别人总那么不一样!不过,您的话从来不会错的!”又笑叹道:“小郡主有您这样的婆婆,真是好福气!世子爷也好福气,有您这样的娘!” 说的连芳洲也笑起来。 主仆两个正说笑,门帘响动,李赋和李云岳父子走了进来。 春杏忙起身,含笑微微施礼,站在连芳洲身旁。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杏姨也在!” 春杏笑道:“明日世子爷就要赶回西宁了,奴婢特意来送送世子爷。世子爷路上保重,到了那边更要保重,好好照顾好自己!” 对连芳洲身边服侍了十来年的老人,李云岳兄弟三人都很尊敬,忙一一答应,道:“多谢杏姨关心!杏姨也多多保重!” 春杏含笑应了,知他们一家子还要说说话儿,便含笑告辞了去。 李云岳向连芳洲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道:“明日一早儿子就回西宁了,娘保重!等儿子到了那边立刻就给娘来信报平安!再有两年儿子回京,再好好陪陪娘!” “好,到了那边定要记得来信!”连芳洲笑着,倾身弯腰将儿子拉了起来,细细打量那眉眼神情,颇有几分得意的笑道:“西宁这一趟还真是没白去,瞧这气度气质,在京城中再练不出来的!” 说得李赋忍不住也多看了儿子一眼,笑了笑。 看着儿子如今身量个头比自己还要高大些,想起小的时候那么小抱在怀,一时连芳洲也不由有些感慨,又是欣慰骄傲,又夹杂着淡淡的落寞:他已经不是那个缠着自己离不开的小娃娃了! 换句话说,她不被需要了。 每一个母亲面对长成的儿子,也许都有这种又欣慰又矛盾的心情吧? 连芳洲拉着他坐下,忍不住道:“天还冷,别急着赶路,慢慢的就成!千万不要错过了宿头!便是晚上几天到,那也算不得什么!” “嗯!”李云岳乖顺的点头。 连芳洲自己倒又笑了,微微摇头颇为无奈的笑道:“尽哄我呢!如今哄起人来倒越发的熟练了!你什么脾性,娘还不知!” 说得父子俩都笑。 李赋便揽着她的肩膀,柔声笑道:“他这么大个人了,连这点小事都不知解决,那也不配做我李赋的儿子!你就安心吧,你儿子不是个无用的!” 连芳洲便嗔了他一眼轻轻一哼,嘟囔道:“当娘的不都这样嘛!” 李云岳心中一暖,笑道:“娘,我真听您的!” 连芳洲一笑,拍手笑道:“这才是我的乖儿子!” 略说一阵话,连芳洲便赶着儿子回去休息了。 次日一早李云岳倒没有急着赶路,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过早餐,他才牵着马辞别爹娘幼弟离开。 端午瞧得心中发酸,娘可真疼大哥,自己经常出门,她都没有这样呢!唔,他是不是应该计划,出一趟远门呢? 小幺儿更是羡慕不已,呜呜,娘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难道他真的要失宠了吗?不行!从今天起他要多多吃饭,然后也要努力认真的练功服,等他长大了,他也要去西宁! 李云岳没有想到,才刚刚离开京城十多里,就被一辆从旁边岔道上冲撞出来的马车拦下了,若不是李云岳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缰绳堪堪避开,差点儿就酿成了事故。 李云岳皱眉,正欲继续上路,那马车里倒“啊!”的响起了一声尖叫。 是个年轻少女的声音。 这下子,李云岳想走也走不了了。虽然不能说是他的错,但也不能说是对方的错不是?这就是个意外,真论起对错来一半一半。 人家姑娘万一受了伤,也有他的不是。 大冬天的,这个时候路上行人还很少,李云岳勒转马头,往那马车近了近,抱拳道:“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一只肌肤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轻轻拉起一角车帘,车中少女穿着一身绛红缂丝绣花裙袄,鸦青的鬓发上簪着嵌珠金钗,珠钗轻晃,灵动娇俏。 “李世子!”车中少女在看到李云岳之后眼睛一亮,水眸盈盈含笑道:“我听着声音像,不想果然是你!” 李云岳有点傻眼,看了那少女一眼,迟疑道:“你——敢问姑娘是……” 他好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位姑娘。 其实除了瑾瑾和家中常来往的那几户人家,别人家的姑娘他是真的没留心留意过,再加上离开京城两年了,就更加生疏了。 拦路的是邢绯儿,从周瑾玉那里知道他今天要离开,她早早的就守在了一旁,总算,是遇上他了! 只是,他却根本不认识自己! 邢绯儿心中一时也分辨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但少女的好强好胜心无疑被很好的激发了出来。 受了刺激的邢绯儿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把这个男人抢到手! 他今日不认识自己吗?不要紧!将来,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到那时,他不认识的,就是周瑾曦了! 邢绯儿一愣,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受伤,快得刚刚好让李云岳看见一半。 她微微垂头,露出一截天鹅般优雅纤细的雪白脖子,浓密而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我是邢绯儿啊,礼部左侍郎府上的……怪不得李世子不认识,咱们从前也不熟,而且,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做了些如今想起来可笑可叹之事,还没同李世子说一声抱歉呢!” 1698.第1698章 成长19 李云岳恍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以前总爱欺负瑾瑾,说话极不好听的那个女孩儿吗! 只是,两年不见,她跟从前似乎倒是不太一样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欺负瑾瑾…… 邢绯儿唇角微翘,盈盈星眸也亮了亮,笑道:“不过呢,瑾瑾都原谅我啦,李世子定然也不会再怪我吧!” 李云岳道:“自然不会,我都不记得了!邢姑娘没事吧?我还要赶路,先行告辞了!” 邢绯儿一阵气堵,忍不住暗暗的想:如果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瑾瑾,他一定不会这么说吧?那个刁蛮娇气的丫头到底有什么好,让他就这么念念不忘…… 邢绯儿眉头轻蹙了蹙,眸中水光汪汪,道:“我,我的脚好像扭着了……” 眸中水光,不是疼出来的,而是委屈。 可此时看来,自然就令扭着脚显得更加真实了些。 李云岳眉心一挑,沉思片刻好心的道:“这儿离京城不算远,邢姑娘赶紧回京吧!找个好大夫好好看一下!没想到刚才那么巧,真是对不住!” 女孩儿家的脚何等矜贵,岂是旁的男子随意可以触碰的? 李云岳这么说完全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可听在邢绯儿耳中,却觉得他是嫌弃她,所以宁可看着她痛,也不肯施以援手。 她忍不住又拿小郡主来比:如果是她,他定不会如此吧…… 邢绯儿一低头,两颗泪珠滚了下来,她鼻息浓重的道:“可是,可是万一马车再受惊,我,我——” 李云岳略一蹙眉,道:“你等着,我叫人去你府上送信!” 说着,便策马奔开去寻人报信去了。 邢绯儿叫唤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她又羞又气哭倒在奶娘怀中,呜咽道:“奶娘,这个人太可恶了!太可恶了!难道我是洪水猛兽不成!明明,明明举手之劳的事儿,他却偏要——” “小姐,他是有眼无珠!”奶娘自幼最疼邢绯儿,见如此也不由恼火。 “我不甘心!”邢绯儿擦掉眼泪,咬了咬唇,道:“总有一天,他的眼里会有我!总有一天,他会只看见我!” 奶娘的心没来由的一个突,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十多年前的朱家,朱家的六小姐。 她张了张嘴,想要劝一劝邢绯儿,天底下的好男儿多得是,何必非要盯着一个李世子呢?那李世子再好,他也有了未婚妻啊!而且,他那未婚妻,不是人人都惹得起的! 谁知奶娘还犹豫着没说出口,邢绯儿已经擦干了眼泪,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做到的,对不对奶娘?我不是朱家那位六小姐!周瑾曦,她配不上李世子!如果不是他们自幼订亲,李世子未必会多看她一眼!” 邢绯儿不由得下意识的想,如果,如果当初跟李世子订娃娃亲的是自己呢?那么今日,他眼中自然就只有自己了,只可惜…… 一时间,邢绯儿有点儿茫然,心中滋味万千。 马蹄声渐近,马上人勒缰绳停下,“邢姑娘,我已经请人上邢府报信去了,邢姑娘稍候,片刻就能来人!在下还要赶路,告辞了!” 邢绯儿尽管心中愤懑得要命,但当着李云岳的面却半点也没表现出来,那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又将车帘撩开一角,眸光盈盈冲李云岳感激的点了点头,客气微笑道:“多谢李世子!都怪我自己不小心,给李世子添麻烦了,真是抱歉!李世子请吧,一路顺风!” “告辞!”李云岳冲她拱了拱手点点头,调转马头,策马扬鞭,转瞬便去得远了。 他转过了身去,邢绯儿才敢光明正大的看他,睁着一双妙目,一下也舍不得眨。 这样的男子,出身好,容貌好,品行好,文武双全,年轻有为、有担当,还专情,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好的吗?没有了! “这李世子也太没风度了!”奶娘见自家小姐眼珠子不错一下的瞧着李云岳离去的方向,心中更加不太舒服,便道:“小姐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就这么把小姐扔在大路上就走了,实在不像样!” 邢绯儿却笑道:“奶娘你也太挑剔了些,他要赶路,自然不便耽搁了!再说了,这儿是京郊官道,而且,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嘛!” 奶娘:“……” 回了邢府后,奶娘斟酌再三,终于有一日向邢夫人委婉的劝了几句。 她虽是奶娘,但也是个下人,说话多少总得悠着点来,不然,叫主子觉着狂妄就不妥了。 邢夫人这才猛然想起当年的朱玉莹,也是一惊,那威宁侯府的人,可不好惹,自己的女儿,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步了朱玉莹的后尘? 谁知,邢绯儿一句话就打消了邢夫人的念头。 邢绯儿道:“娘也不想想,威宁侯没准老早就是东宫的人了呢,不然,当今皇上谁也不找,为何偏偏不辞千里跑到南郡去找他?试问,他又怎么可能会娶璃王妃娘家的妹子呢?再说了,当时威宁侯已经跟连夫人成亲,若传出停妻再娶的名声,那也不好听不是?当年的事情跟如今根本就是两回事嘛!我看不出来有哪里相像的!” 又拉着邢夫人撒娇:“娘!我可是您的嫡亲女儿,您说什么不好,拿女儿来比朱家那个倒霉鬼,您不嫌晦气呀!” 一席话说得邢夫人深以为然,忙“呸呸!”几声,笑道:“说的是,说的是!朱家那个倒霉鬼,怎能跟娘的宝贝女儿相比!” 李云岳离京之后,小郡主精神懒懒,闷了好几天才回过劲儿来,然后又一如既往的钻进厨房一门心思的学起做菜来。 看的留郡王妃感慨不已,深深的感觉到:女儿真的不用教,只需要擦亮眼睛,给她订一门好亲事!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处处明明秀秀。 明媚的阳光一扫一冬的沉郁,便是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快雀跃了几分。 思念在心中发了芽、生了根,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没有新的刺激,那份相思也渐渐的平缓了下来。 1699.第1699章 成长20 这一年的三月里,张娴出了阁,柳瑶婚期定在年底,整日在家中忙着绣嫁妆,柳贞自然陪着姐姐。 陪着小郡主游玩解闷儿的,多半是周瑾玉和邢绯儿。 周瑾玉和邢绯儿这几个月来,私下商量,想了无数的法子,绞尽脑汁,却发现没有一个是可行的。 想要算计了人而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惹一丝儿嫌疑,不是那么容易的。 难脱嫌疑的招数倒是多,但是,只要想一想威宁侯夫人和留郡王妃,就足以令她们打消一切的念头。 如果,能让小郡主自己喜欢上别的少年儿郎,这倒是个最安全的好法子。 毕竟,什么也搁不住人家自己情愿,只要小郡主不肯嫁李云岳了,这婚约是肯定会取消的! 邢绯儿和周瑾玉原本也不是没想过,就算李世子再好,毕竟在千里之外的西宁,而京城中的少年二郎就在身边。 日久生情,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前几年杨文华的事情给大家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那杨家,不光将杨文华搭了进去,整个杨家都被整得一蹶不振,如果不是因为杨家是皇上的外祖家,留郡王府和威宁侯府看皇上的面子留了情面,只怕杨家早已在京城中除了名。 试问,谁家跟杨家一样也是皇上的外祖家?谁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招惹小郡主? 邢绯儿和周瑾玉又不敢光明正大的行事,几句试探旁敲侧击便丧了气。 邢绯儿不由黯然,周瑾玉也气恼得不行:那丫头凭什么那么好命! 不能拆散这门姻缘,她比邢绯儿还要不甘。 生怕邢绯儿受了打击心灰意冷的放弃了,她甚至还不时的鼓励她,给她信心:李世子这不是还没有回来吗?机会,总会有的! 邢绯儿也是个钻进了牛角尖里的痴人,有道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正是如此。 一旦钻了进去,哪怕前方的路缩小得像个尖尖根本没有出口,她也只会拼命的想法子往前,而绝对不会扭头往后看一眼,更加不会转身。 所以,周瑾玉完全是多心了,邢绯儿愈挫愈勇,早已被现实刺激得一塌糊涂,试问又怎么可能肯回头呢? 当京城中四大青楼要在七月里选花魁的消息传开的时候,周瑾玉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好人家的女子,哪个喜欢听到“青楼”这两个字? 邢绯儿刚刚听到周瑾玉提及什么“青楼”、“选花魁”就羞得脸儿红红,娇嗔着打断她不要听。 周瑾玉“扑哧”一笑,向她脸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便是当做好奇说上几句又如何?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 “哎呀!你还说!”邢绯儿羞红着脸要捂她的嘴,气急道:“这哪里是咱们这样的女子该说该打听的呢?若是叫人知晓了、或者有点儿行迹叫人瞧了去,这辈子在人前也别抬头了!” “说得正是啊!”周瑾玉一拍手,挑眉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子,跟那种地方自然是半点儿也沾染不得的!可是,妹妹不妨想想,倘若,跟那种地方沾染了关系的是她,并且闹得人尽皆知——” 周瑾玉掩口“咯咯”的笑了起来,柳眉弯弯,便是光想一想那情形,她就觉得痛快。 邢绯儿也被她说得心中一动,立刻敏锐的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一下子也忘记了羞涩,忙拉着周瑾玉的手问道:“好姐姐,你可是有了主意了?” 周瑾玉轻轻一哼,慢慢说道:“还没有,不过,显而易见,这事儿并不难!你想想,周瑾曦是个什么性子?那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即便学会做几道菜,也成不了贤良人!你想想,这么大的热闹新鲜事儿,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想去看个究竟呢?” 邢绯儿心中一动,道:“不错,她一定会去的,就算她下不了决心,不是还有咱们吗……” 只要进了那地方,然后闹得人尽皆知,留郡王府小郡主的名声就算是毁尽了! 到了那时候,她还好意思嫁威宁侯府吗?只怕京城里但凡好人家都不会要她了吧? 邢绯儿冷冷一笑,紧紧握着周瑾玉的手,道:“好姐姐,这一回,你可一定要帮我呀!” “放心!”周瑾玉拍拍她手背,笑道:“我不是一直都在帮你吗?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轻狂的样!等闹了这一出,哼,我看她还如何狂得起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 当这件事情沸沸扬扬满京城都在讨论的时候,时常在外头游玩逛街的小郡主如何不知? 不过,她还真的没有起过心想着去看热闹,毕竟,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儿,对这种事情下意识的便是远之的。 这一日,周瑾玉、她、邢绯儿三人约好去清韵茶楼喝茶。 三人是这儿的老顾客了,伙计陪笑招呼,熟稔的将她们往二楼上的雅间里引。 这茶楼的雅间一间间虽也是相对封闭的空间,但内里并不很大,两两之间仅以屏风隔开。说话略大声一点儿,相隔的客人都可听得到。 三人坐下,要了茶水点心,一边饮茶用点心一边说笑起来。 冷不防一阵格外高的说话声隔着那折枝芙蓉花鸟屏风传来,三人小小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听去。 听着听着,一个个面上微红,神情尴尬,想要听又不太好意思听起来。 原来隔壁正说着京城四大青楼碧烟阁、箫笙馆、名花楼、闻莺楼选花魁的事儿。 那几人口才极好,热情也高,兴致勃勃的说得眉飞色舞,对于从未接触过的姑娘家来说,实在是又新鲜又刺激、又想听又不敢听。 邢绯儿先涨红了脸,看看周瑾玉,又看看小郡主,咬了咬唇低声说道:“这都是什么人呀!好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这说的,说的都是什么呀……” 小郡主脸上也红红的,闻言却是“嗤”的一笑,好笑道:“看绯儿姐姐这话说的,男人家说起那种地方有什么羞呢!咱们别理会就是了!” 1700.第1700章 成长21 “是啊是啊,关咱们什么事呀!分明是咱们先来的!谁想听呢!”周瑾玉也一撇嘴附和着道。 那边声音忽然一高,只听得一人叹道:“要真说哪家更好,还真是没法说!碧烟阁的姑娘最温柔多情,要论才艺还得闻莺楼的,看歌舞听曲儿非箫笙馆不可,美人儿嘛,当然是名花楼略胜一筹!这回可真有热闹看啦,也不知道最后哪家会胜出,我看,还真的挺难!” 余下几人也有赞同这人的,也有不赞同的,七嘴八舌的纷纷争论讨论起来,什么碧烟阁的红珠不如闻莺楼的青芜、什么要论才艺双全,一定是名花楼的梅娘了等等,各自一番吹捧描述加举例,争执得不可开交。 小郡主等也不由得听得津津有味,心下对这楼里的几位姑娘说不好奇那才怪了! 突然一人长叹一声,道:“咱们此时多争无用,到时候就知道了!只是可惜了,如果醉红楼还在的话,这花魁也用不着选了,肯定要落在醉红楼里头!” 其他几人居然没有一个反对这话的,纷纷点头称是,顺便又悼念一番醉红楼。 一人不由叹道:“那留郡王妃还真是个母老虎,若不是她带人去闹事,跟威宁侯夫人两个生生将一处绝妙之地给毁了,京城里也不会失色许多了!” 众人也有说是,也有叹的,也有胆小忙笑着拿话岔开“不说这个!”的。 小郡主听得有人提起自己的娘和未来准婆婆,气得俏脸一沉,起身就要过去理论。 周瑾玉和邢绯儿慌忙拉住她,两人强按着她仍旧坐下,小声苦劝。 小郡主也回过神来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听到这样的话只有远远避开、再没个主动上前说理的。 忍不住恨恨低骂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些混账东西,嚼舌根嚼到我娘和姨姨头上来了,要叫我知道是谁,看我不收拾他!” 这时便听得那边传来一阵凳子推移起身的声音,乱纷纷嚷着“结账!”,却是那伙人准备走了。 邢绯儿笑劝道:“妹妹是什么人,同那些人计较什么!他们也不过背后说两句罢了,妹妹只当没听到吧!别气了啊!” 小郡主更觉气闷。 但她虽不说多清楚明白,多多少少也知晓两三分爹娘的黑历史的。 听说当年爹和娘一度闹得十分僵,差点儿就反目成仇了,亏得姨姨帮了娘,爹娘才能重新和好,而那之后,爹爹也不再往青楼勾栏中去了,府上的姨娘们也都遣散了。 她自然就想到,那醉红楼,想必是当初爹爹爱去的地方吧?娘那样的性子,不去闹才怪! 只是可恶,那臭家伙凭什么那样说娘呀? 那醉红楼的女子勾引爹爹,可见那地方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娘和姨姨毁了那地方,才没有做错呢!那种地方,早就该毁了! 哼,就好比假如有这么个破地方敢勾引她的旭哥哥,瞧她不打上门去才怪呢! 这么想着,小郡主顿觉意兴阑珊,明明方才听着还觉得新鲜好奇的事儿,一下子厌恶不已。 不由得一撇嘴,说道:“那种破地方,也好意思选什么花魁?就凭勾搭别人夫君相公、引诱教坏别人儿孙,就不是个好地方、没有什么好人!哼,还花魁的,说出来白白玷污了花字!” 邢绯儿和周瑾玉相视一眼,邢绯儿眸底不由划过焦急,周瑾玉冲她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周瑾玉“扑哧”一笑,打趣道:“瞧你气鼓鼓的!醉红楼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理他做什么呢!不知道的瞧见你这样,还当李世子也往那些地方去呢!嘻嘻!” “他敢!”小郡主一挑眉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觉得这话好像对旭哥哥有点不太尊重,便缓了语气道:“旭哥哥才不是这种人呢!他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邢绯儿忍不住道:“可他要做官,官场上少不了这样的应酬,便是逢场作戏,只怕也有的。” “旭哥哥不会去!”小郡主想也没想就道:“比如伯伯就从来没去过!” 口中虽这么说,小郡主心下也不由有点儿别扭闷闷起来。从前从未关注这种事儿,但并不表示她不知道。 男人们有几个不往那等地方去呢?就算是爹爹,如今对娘那样一心一意的好,从前还不是照样荒唐得不像?旭哥哥在西宁,天高皇帝远—— 光是想一想,她就有点受不了,索性将这乱七八糟的思绪摒开,旭哥哥不是这样人,她只要相信他就可以了! “这倒是!我看李世子也不像那样的人!”周瑾玉含笑接口,又轻轻一叹,道:“其实说起来,青楼里那些姑娘也有很可怜的,听说好多都是被拐卖或是骗了去或是家里欠了人银子没钱还债不得不以身抵债的呢!你想想,不然有几个姑娘家心甘情愿往那种地方待着去呢?” 小郡主和邢绯儿听着也不觉以为然。 邢绯儿见气氛有点儿低沉,咯咯一笑,笑道:“各人有各命,咱们又不是观音菩萨,哪里能管的了这么多呢?顶多管着自身便是了!人家可怜也好,不可怜也罢,那都是各人的命!有什么法子呢!” “说的也是!”周瑾玉也不禁失笑道:“倒是我傻了!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不管是可怜人,还是可恨人,摊上了,有什么法子呢!” 说着招呼她二人喝茶。 小郡主也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总有点闷闷的。 周瑾玉和邢绯儿见她精神不太好,本来还打算一起去后海划船的,这会儿也不提了,出了茶楼,一个说有事,一个说该回家一趟,便相互告辞了。 小郡主唤来了马车,刚刚踩了上去还没进车厢呢,听到车夫一声喝斥,忙转头去看,就看见一位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小,穿着破旧的湖绿色碎花衣裙,头发乱糟糟、脸上带着两道触目惊心血痕的姑娘扑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抓着车沿,那双满是惊恐的眼睛含着泪水哀哀求道:“小姐,这位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1701.第1701章 成长22 小郡主吓了一大跳还来不及说什么,七八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已经凶神恶煞的呼喝着追了上来,那少女脸色霎然一白,慌忙要逃。 哪里还来得及?被当先一人一脚踹倒,惨叫一声便被人架起来拖着走了。 那姑娘挣扎着,一声声凄厉的“救命!救命!”越来越远,却听的人胆颤心惊,心里发凉。 刚刚聚拢看热闹的人群见这热闹已经结束,便纷纷又各自散开,各自摇头叹息。 “作孽呀!那么年轻的姑娘!” “听说那箫笙馆的老鸨最是心狠手辣,对付不听话的姑娘,啧啧!” “这可有的苦头吃咯!可怜!” “有啥可怜?各人各命!要不,你去把人赎了?” “切!关我什么事,我就那么一说!” 小郡主怔怔的听着,一颗心还乱糟糟的。 车夫吓坏了,忙道:“小郡主,您没事吧?” “没事,”小郡主摇摇头,道:“那些人是箫笙馆的?” 车夫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小郡主,这不是您该问的!快进去,老奴送您回府!” 小郡主一撇嘴,盯着那车夫。 车夫无奈,只得点点头,陪笑道:“是,从他们着装看,的确是箫笙馆的……” 小郡主轻轻一哼,转身进了车厢。一个小小的勾栏院,还挺讲究嘛,还有自己专门的服饰! 一路上,小郡主的心却再也没能平静下来,眼前总晃着那惊恐而绝望的少女,以及她被人架走时那凄厉的惨叫。 还有围观众人的议论。 “那破地方,真是害人不浅!”小郡主不由低声骂道。 心中突然一动,既然娘当初可以去端掉醉红楼,她为什么不能去闹一回箫笙馆? 还选花魁呢?呸!她偏要大闹一场,闹得他们灰头土脸再也选不成。 还有,一定要把那可怜的姑娘给救出来,以及其他可怜的姑娘…… 小郡主本就是个胆大好事的主儿,心里打定了主意,立刻就想去做。 若不是看着这会儿再来安排已经来不及,没准当天下午就带人奔到箫笙馆去了。 她倒也知晓,这种事情爹和娘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准许自己去做的,所以她得瞒着他们。 想了一夜,次日一早,从爹娘那里请安回房,小郡主便命青花为自己找一身男装衣裳出来好好装扮装扮。 对于在西北扮男人扮了那么久的她来说,对这种事儿自然是轻车熟路,一袭男装上身,昂首挺胸,长身玉立,那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青花、青竹等看得咯咯直笑,直夸奖小郡主扮上男装真是俊俏。 小郡主往镜子里瞅瞅,道:“不行,皮肤太白了,去给我弄点儿黄栀子水来!还有,把眉毛和嘴唇再给我描画描画!” 青花、青竹相视,青花便笑道:“小郡主,闹着玩儿罢了,何苦这样认真呢?那栀子水往脸上涂,真的不会伤了肌肤吗?” “啰嗦!”小郡主一皱眉,略有不耐道:“我还要出门呢,你们快着些儿!” 青花、青竹无奈,只得按她的吩咐去做。 正忙着,忽小丫鬟报安郡王府上三小姐来了。 小郡主吃了一惊,正犹豫着要不要请周瑾玉进来的时候,周瑾玉笑着唤“五妹妹!”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了。 小郡主没奈何,只好让她进来。 “五妹妹——你、你这是、这是——”周瑾玉满脸是笑的正欲同小郡主说什么,见了她如此一身装扮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小郡主难得见她也有失态的时候,“咯咯”一笑,抬手转了个圈,颇为自得的笑道:“三堂姐你瞧,我扮成男人还像不像?” 周瑾玉也忍不住“扑哧”笑了,盯着她上下看了一圈,点点头笑道:“像、像,还真是像极了!真难为你想了,好端端的,怎么装扮成这样!” 小郡主心下盘算犹豫片刻,命青花、青竹退下,拉着周瑾玉的手,便向她说了昨日所见,表示自己今日要上箫笙馆去大闹一场,定要把那可怜的姑娘救出来不可! 周瑾玉今日前来,正是为了那件事。 小郡主哪里想得到,那姑娘都是周瑾玉命箫笙馆安排的,为的,就是引小郡主上当。 她之所以一早过来,就是想要伺机说动小郡主出门去管这一趟闲事,谁知还用不着自己多说,她自己却主动上了。 周瑾玉喜得心花怒放直叫天意! 口中却还要假装劝阻,忙道:“这样不太好吧?你身份尊贵,万一被人知晓了可不是小事儿呢!再说了,那样的人天底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哪里能够管得过来呢?依我看,还是算了!” 小郡主坚持道:“天底下的一万也好八千也罢,可是这一个偏偏我就碰上了,又怎么能装作不知呢?这件事我是一定要管的!那姑娘望着我的眼神,那样恐惧和绝望,真是,真是——太惨了点!我若不做点什么,心里如何能安!” 周瑾玉一脸的不赞同,却蹙了蹙眉轻轻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她怕自己说多了弄巧成拙真的说动了小郡主放弃,那就白花费一番功夫了! “既如此,那你可得小心点!”周瑾玉忙道,又道:“要不,我,我陪你一起去?” “好啊!”小郡主才刚笑着欢然叫好,瞧了一眼周瑾玉那娇怯怯柔媚的样又摇了摇头,道:“不成不成!你这个样子,扮成男人也不像!还是算啦!我带着侍卫去,哼,区区一个破箫笙馆,算的了什么!” 周瑾玉本来就不可能真正陪她去,闻言正中下怀,便笑道:“那你可一定要小心!这样,你去箫笙馆,我在那附近找间酒楼茶楼的地方坐着等你,顶多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你再不出来,我就差人回府报信,一边过去叫人亮明身份!定不能叫你吃了亏!” 小郡主见周瑾玉一心为自己安排打算,便笑着说好,两人一道出门。 小郡主点了六名武功高强、脾性颇为老实的侍卫一同随行。 1702.第1702章 成长23 那六名侍卫有点莫名其妙,尤其在看到小郡主一身男装大大咧咧的样子后。 但主子有命,作为属下除了听从调遣还能怎样? 几个摸不着头脑的人,就这样被小郡主给带了出去,分上两辆马车,直奔箫笙馆而去。 周瑾玉进了茶楼,目视那两辆马车继续往前驶去,勾了勾唇,扯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冷冷笑意。 过了今天,她将要身败名裂!看她还有何脸面嫁入威宁侯府。 纵然威宁侯府根基尚浅,纵然连夫人不拘小节不在乎不计较,可她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怎能有一个品行不端、德行亏欠的儿媳妇,岂不是连皇后的名声都被带坏了? 当马车在箫笙馆停下,那六名乔装改扮了一番的侍卫下了马车,只抬头一眼,便惊得两腿发软、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小郡主浑然不觉,瞧着那悬着彩灯、缠着彩绸,弄得华丽无比的高高门楼,再看一眼进进出出的人流以及楼上、院中娇声呖呖、花枝招展的女子们,招呼一声,便要领着侍卫们进去。 “小主子!”一名侍卫伸手欲拉,伸出去的手僵住忙又收回,一闪身挡在她面前,低声苦劝道:“这地方您不能进去!小主子,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其他五人“呼啦”一下围上来,纷纷说是。 带小郡主进这种地方,脖子上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啊!回头郡王妃、郡王爷知道了,能饶的了他们才怪! 五人心中叫苦不迭,大呼倒霉。 小郡主早料到他们会拒绝的,轻轻一哼,道:“你们真的不进去?也罢!你们不去,就在门口候着,我自己进去!” “不、不行呀!”六人更加吓了一跳苦着脸,齐齐拦着,却压根不知该把这位任性胡闹、胆大妄为的小主子怎么办! 若是个小世子,粗鲁点回头请个罪也就罢了,可是,小郡主能随意将她打晕吗?能随便碰她吗? 小郡主见状狡黠一笑,勾了勾唇,一挑眉道:“你们紧张什么呀!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这身打扮,谁能认得出是留郡王府的小郡主呀?咱们闹完了事儿就走,神不知鬼不觉,怕什么!” 闹完了……就走? 还要……闹…… 六名侍卫都想要哭了,拦又拦不住,用强又不行,让她自己一个人进去就更不行! 六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再看看好整以暇的小郡主,一起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这般,也只有先跟着进去了!毕竟,没有什么比小郡主的安全更重要! 至于回府之后是打是罚,还说不准呢! 假如这事儿没有泄露出去,还是会安然无恙的不是吗?看小郡主这一身打扮,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大吧? “小主子,这等地方,不可待得太久,最多,两刻钟。”之前说话那名侍卫道。 小郡主一笑,道:“开什么玩笑!上这种地方两刻钟就走?那够闹什么的?怕是才刚找好闹事儿的由头呢!两个时辰还差不多!” 这话一出,六名侍卫的脸色就显得更加难看了些。 小郡主瞧着“扑哧”一笑,道:“我说你们,一个二个的给我放高兴点儿,脸上带点笑!就你们这副苦瓜脸,叫人见了,这不是分明招人疑心吗!” 六人险险没给她气晕过去,心道,摊上这种事儿,谁还高兴得起来、脸上还带得出来笑! 主子高威之下没奈何,只得一个个咧着嘴巴,生硬的扯出笑意,那笑是不是比哭还要难看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小郡主瞧见了是颇为不满意的。 一挥手,正要领着六人进去,背后“哎哟!”一声,有个人叫道:“哎哎,叫你们,等等!” 小郡主一扭头,愣住。 那马上的小少年则哈哈一笑,一下子跳了下来奔到她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嗤嗤的笑个不住,小声笑道:“我说这些人怎么笑得那么难看,原来是被嫂子你逼着上这种地方啊!” “小端午!”小郡主脸微沉,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经过!”李云焕半眯着眼睛一笑,道:“嫂子怎么突然之间想上这儿玩来了?嫂子贪玩新鲜,这也没什么,只是,好歹该让我哥陪着吧?嫂子一个人出入这种地方,叫人瞧见了可不太好!” 他大手一挥,下巴一扬,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颇有架势的道:“嫂子在外头候着吧,有什么事,交给我来!” 小郡主张了张嘴,有点傻眼。 那六名侍卫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观音菩萨,纷纷苦劝不已。 原本是不得不为,如今看到威宁侯府的二少爷,听了他这么一番话,再跟着小郡主胡闹,那就是傻的! 小郡主经昨天一事,对这地方厌恶多于好奇,想了想李云焕的话,觉得也挺有道理的,便点点头,道:“也好,那就听你的吧!” 便将他拉到一旁,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道了一番。笑道:“你既要帮我,那也一样,帮我把那可怜的姑娘救出来,连带着别的姑娘能弄出来都弄出来吧!” 李云焕瞅着小郡主,半响没做声。 瞧瞧!叫他哥给惯成什么样了! 箫笙馆乃是京城四大青楼之一,京城里无数身份不凡的公子哥儿老爷土豪财主们都有相好的姑娘在里头,而且据说这箫笙馆的后台东家之一就有一位皇室宗亲。 人家打开门做生意,这天底下哪家青楼没有点儿见不得人的勾当?那种肮脏手段为正人君子所不耻,比如他们李家跟连家,就从来不沾青楼这一行。 若单凭这一点就非要将人家这儿搅个天翻地覆,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太得罪人啊…… 他李家二少爷还要在生意场上混的啊,这么大闹一场之后,他在京城里也不用混了! 小郡主见他半响不做声,耸耸肩,轻轻一哼,不以为然道:“小端午你就这么点儿出息!这一点子事儿就把你给难住啦?你到底帮还是不帮呀!” 1703.第1703章 成长24 李云焕苦着脸道:“嫂子,那姑娘长个什么样你给我说说,她既然碰上了你,也是跟你有缘,你撒不开手定要救她,这也说得过去!这个忙我当然能帮你。可是,你要把其他姑娘们也——呵呵,这个,呵呵……呵呵呵呵……” 还真的挺难为人的! 小郡主挑眉,道:“区区一座青楼,你还怕了他们不成?哼,逼良为娼,什么好东西!便是踏平了他又待如何!” 李云焕陪笑道:“嫂子说的很对,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这事儿不能这么干呀!唉,用我娘的话来说,这就叫,时代的产物,谁也没法子改变的!你要非得这么横插一杠子,岂不是叫人说咱们横行霸道、飞扬跋扈?” 小郡主一怔,这个,她倒是没有想到过。 可李云焕说的似乎也没有错。 就算她砸了箫笙馆,还有名花楼、还有碧烟阁以及其他无数的勾栏青楼呢?她能一个个全都砸了? 若不砸别的,单挑着箫笙馆砸,人家与她又无冤无仇、并没有得罪过她,这算是怎么回事? 说横行霸道、飞扬跋扈,一点儿也不错! 毕竟,这件事跟娘亲和准婆婆当年砸醉红楼并不一样。 小郡主顿时有点沮丧,神情郁郁的,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些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骂归骂,她也只能骂骂罢了。 李云焕见她不吭声,神色缓和了许多,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啧,嫂子虽然还是想从前那么霸道、无所顾忌,不过,显然懂得动脑子、也不那么冲动了嘛!就不知这是不是哥的功劳呢…… “嫂子,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我帮你把那姑娘救出来!”李云焕生怕她又出什么昏招或者突发奇想,连忙笑着道。 “好吧……”小郡主虽然怏怏,仍是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就帮我把那姑娘救出来。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左边脸上有两道血痕,昨天逃到清韵茶楼前又被逮回来的那一位就是。” 李云焕笑着答应,正要转身进去,小郡主又叫住他,笑道:“对了,如果她有什么好姐妹啊之类的也被迫流落在这破地儿,你顺便把人也弄出来吧!救人救到底嘛,拜托啦!” “是是,我一定照做!”李云焕暗暗擦汗,生怕她再出声,这一回是再也不敢停留了,一溜烟奔了进去。 他年纪虽小,这地方却是来过的,约过人在这儿见面,之前好奇也来听过曲儿。 众人见他一个十三左右的小少年大摇大摆的往里走,一袭白衣气度华贵,衬着出众的容貌,想不惹眼都不行。 姑娘们吃吃的笑着,媚眼儿乱抛或是指点或是娇声召唤。 李云焕召来一名大茶壶,递上一张银票,大模大样道:“贾妈妈呢?小爷找她!” 他压根就没打算闹事,而是花银子为那姑娘赎身。他的面子,相信贾妈妈不会不给。 那大茶壶一愣,手里捏着银票,有点儿傻眼。 这么小的小公子,好大架势气派,让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李云焕没好气瞪他一眼呵斥。 那大茶壶“啊!”的一声回过神来,忙将银票收入怀中,一边点头哈腰陪笑道:“是,是!公子爷您楼上请,小人这就去禀给贾妈妈听!” 小公子明显不是头一回进这种地方,楼上的姑娘们一个个花朵儿似的,又识情知趣,这小公子上去了,一时半会儿就别想下来……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李云焕似笑非笑瞟了他一眼,笑骂道:“少给小爷装神弄鬼!惹恼了小爷,小心小爷拆了你这破馆子!别叫人来招惹小爷,小爷上楼等,是因为楼上地方清净,可不是来找姑娘的,滚吧!” 那大茶壶吓得脸色黄黄,忙不迭的应声着,哪里还敢啰嗦? 李云焕大摇大摆的上了楼,正欲命人要间花厅,突然听到一声怪叫,“哟,那不是威宁侯府的二公子嘛!李二公子,你才多大呀,毛还没长齐吧,就上这儿风流来啦!” 跟着,便是一阵哄笑。 李云焕循声望去,那说话的男子半眯着一双狭长眼睛,冷光幽幽挑衅的瞅着他。 男子穿着官绿色织金缎圆领袍子,身形偏瘦,长脸,窄额,颧骨高高,脸色有几分病号的苍白。 不是杨文华又是谁? 几年前那一次,杨家被自家阴得一蹶不振,自那之后纵怀恨在心也不得不收敛了许多,别说报复李家,就是在皇上跟前也不敢再放肆了。 然而,杨文华到底年轻,虽然不敢去找李云岳或者李家的麻烦,偶尔碰见李云焕,阴阳怪气还是会有的。 比如此刻。 李云焕睨了一眼过去,眸光轻轻一扫,杨文华那几个猪朋狗友下意识的便觉身上一冷,胆小的挪开了目光,蛮横的不服输的瞪了过来,挑衅的冷冷一笑。 京城中的纨绔二世祖们,没有谁是怕事的。 李云焕一笑,调转方向,大模大样的朝着杨文华那几人走了过去。 便是陪酒的姑娘们,也察觉到情形不妙了,身子微僵,脸上那嘻嘻哈哈的笑早已僵在了唇边。 在这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李云焕闲庭信步来到杨文华跟前,“啪!”的一巴掌拍在他面前桌子上,瞪着杨文华道:“小爷毛长没长齐关你屁事!你想打架吗?” 杨文华本就苍白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更白,抿了抿唇,白多黑少的一双眼睛瞪着李云焕,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嘴巴却仿佛有千斤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夜被李云岳教训之后,因为醒来之后急怒攻心不肯好好调养,他的身体就落下了病根,气色总是不太好,天气稍有变幻便会感染时症,他的身体素质,哪里能跟李云焕相比? 打架?只怕他这样的十个加起来也不是李云焕的对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李云焕欺负着质问到跟前来,他岂能不怒? “孬种!”李云焕“嗤”的一笑,不屑的撇了撇嘴,痞痞的笑道:“耍嘴皮子有个屁用,有本事跟小爷拳脚下见真章啊!小爷随时等着你!” 说毕转身扬长而去。 1704.第1704章 成长25 杨文华只觉一口气血上涌,“啊!”的大叫一声,抄起面前的酒壶猛的起身就朝李云焕背后砸了过去。 李云焕似早有准备,身形微微一闪,脚步错开,一个潇洒的转身轻巧的将那酒壶捞在了手中,轻轻晃了晃,笑道:“杨公子可真客气!不过这酒啊,你送的东西小爷可不敢喝,还是还给杨公子吧!” 说毕手一扬,那酒壶直直的飞了过去,“嘭!”的一声砸在桌上那一堆碗碟中,一时汤汁果菜乱飞,稀里哗啦响成一片,众姑娘们无不离席捂脸遮面尖叫起来。 杨文华等五六人也吓了一大跳,汤汤水水的溅了一头一脸一衣衫。 李云焕忍不住拍手哈哈大笑起来。 “欺人太甚!”虞国公家的小公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汤汁,怒声拍桌而起,朝李云焕扑打了过来。 李云焕的武功虽然不如父亲和大哥,但到底虎父无犬子,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冷冷一笑,侧身避开,顺势左脚一勾,那虞小公子便痛叫一声扑了个狗啃泥。 他倒也是个狠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大叫着又朝李云焕扑打过去。 李云焕哈哈大笑,道:“我说哥们,真想给我喂招当靶子呀,小爷还真好些天没活动活动筋骨了呢,谢谢啊!” 虞小公子见他左躲右闪气定神闲,自己费尽力气连人家一片衣角也摸不到,偏偏还被人家嬉皮笑脸的东一句西一句的打趣,几乎没把他肺给气炸。 虞小公子恼得恨不得将李云焕生生撕下一块肉来,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疯了一般的叫嚷着扑腾,头上起了几个包、身上哪里撞痛了一概不管。 别说杨文华等一群人看得牙疼,就是李云焕也好生不忍。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心的劝道:“虞家小公子,你是打不赢我的,不,你根本不可能沾着我一片衣角的,还是算了吧!你看看你,自个把自个扑腾了一身伤来,多冤枉呀!你不疼,我看得都不忍心呢!” “混账!混账!”虞小公子抓狂,气喘吁吁瞪着杨文华等众人厉声大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啊!快叫人!叫人!今日小爷不撕下他一块肉来,老子跟他姓!” 李云焕哈哈大笑,一边戏弄着他玩轻轻巧巧的闪身躲避,一边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跟小爷我信?不妥不妥,小爷我年纪还小,不收干儿子的!” 一名姑娘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笑声刚落就变成了痛呼,却是脸上挨了一人一巴掌,那人恨恨骂道:“怪不得人都说婊子无情!奶奶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你笑的地儿吗!兄弟们,咱们上!” 说着一马当先也冲了上去。 杨文华阴测测命人去叫一干随从,发一声喊,也冲了上去。 他们这些一块儿混的,可以不学无术,可以文不成武不就,可以一无是处,但是绝对不能不讲义气。 即便真的不讲义气,也绝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讲义气。 否则,就会被这个圈子所不屑嫌弃,就再也没人愿意同他为伍了。 见众人打成一团,桌椅板凳架格案头、一应摆设陈设稀里哗啦推倒碰倒一片狼藉,姑娘们无不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起来。 贾妈妈也被惊到了,慌忙带了馆中打手们过来,见此情形,却是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头疼。 这几个小爷,无论哪一个她箫笙馆都惹不起啊! 她的人根本上不了前去,她只能在旁边扯着嗓子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但显而易见,这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场中,打得更欢了! 眼睁睁看着楼中一样一样东西在他们的拳脚下变成垃圾,贾妈妈心疼得龇牙咧嘴“哎哟!哎哟!”个不住! 五六个公子哥儿,加上他们的随从小厮,一共十二三人,追打着李云焕一个。 但实际上,效果还不如四五人来得更强。 因为那几个公子哥儿,虽然都是横行霸道的主儿,但是向来打架都有底下人代劳,压根用不着他们自己动手! 便是他们的底下人,也很少有需要动手的时候,一般摆出家世身份喝斥恐吓,足够他们耀武扬威、所向披靡了。 这些公子哥儿这回为了彰显义气亲自下场,可想而知非但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碍手碍脚令小厮随从们也施展不开。 李云焕心里直呼“笨蛋!”,笑得嘴都合不拢,指东打西,不时将某位二世祖往他们的奴才跟前一推,那些奴才们不得不硬生生的收住拳脚去势,有的太过猝不及防,一拳或者一脚便招呼在自家主子身上,弄得心惊胆颤、手忙脚乱,哪里还能碰到他半片衣角? 几位公子少爷们没有实战经验,哪里知晓自己成了自己人的绊脚石、敌人手中的暗器,一个个愈战愈勇,喊打喊杀,看到李云焕东躲西闪认定他体力不支招架不住,反而精神大振! 奴才们则无不暗暗叫苦:这叫什么事儿呀! 可是做奴才的,总不能明白着说出来嫌弃主子碍事儿吧?没奈何,只好夹缝里求生存,或者盼着主子们能突然间开窍了。 楼上稀里哗啦打斗得热闹,自然惊动了上上下下的客人们。 胆子大的好事者们或远或近的站着,看得津津有味,胆子小生怕遭受池鱼之殃无辜惹祸上身的,也没了心思同姑娘们打情骂俏、谈情说爱了,匆匆结账离开这是非之地。 小郡主哪里放心李云焕? 带着六名侍卫就在箫笙馆门口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子上坐着,不错眼的瞅着那进出的门楼。 忽见无数客人陆陆续续、神色匆匆从里头出来,顿觉有异,小郡主忙上前打听。 听得里头在打架打成一团,还说是十几人打一个穿白衣裳的俊秀小公子,小郡主当即就急了。 跺脚恨恨道:“小端午光会夸口!我就说呢,他一个小毛孩子懂得什么呀!走,赶紧跟我进去,帮忙!” 1705.第1705章 成长26 自己是嫂子啊,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叔子被人欺负? 且这事儿还是因为自己而起,万一小叔子受了伤自己怎么跟准婆婆交代呢! 六名侍卫猝不及防,还来不及阻拦,小郡主已经奔了进去。 六人没奈何,只得也连忙跟了上去。 小郡主带着六名侍卫杀气腾腾径直上楼,一看那满地的狼藉,以及那果然一团混战的十几人,气急败坏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六名侍卫齐齐答应,飞身上前,没几下子就把那些人给撂倒了。 贾妈妈松了口气,见缝插针连忙上前连连作揖,打叠起一张苦瓜脸陪着笑道:“各位爷!各位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呀!君子动口、咱不动手、不动手啊!” 小郡主奔上前拉着李云焕,上下打量:“你怎么样?没事吧?” 李云焕喘了两口气,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哎哟,就是有点累!哎哟,太久没活动,累死我了!” 气得杨文华、虞小公子等恶狠狠的瞪过来。 这时候小郡主也看见杨文华了,脸色一变,冷冷一哼扭过了头去。 李云焕狭长凤眸一瞅贾妈妈,笑道:“我说老鸨子,还不赶紧叫不相干的人滚蛋!想留下来看小爷的热闹不成?” 贾妈妈心中一凛,忙陪笑欲去招呼众闲杂人等离开。 哪里还用她开口?李云焕的声音可不小,且那目光冷嗖嗖似笑非笑的一扫,众人噤若寒蝉,早抬脚往楼下撤,姑娘们也速速回房,片刻功夫退了个干净。 小郡主这身打扮,别人不认识,化成灰杨文华却是认识的。 他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眸狠狠的盯在小郡主身上,嘲讽大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哟,这不是留郡王府的小郡主吗?小郡主好兴致,玩到这儿来了!” 一边说,那双眸子还不怀好意的在小郡主和李云焕之间来回转动,那意思,是个人、有眼睛的都能看的明白。 虞小公子等细细打量小郡主两眼,也无不嘻嘻哈哈的嘲笑取笑起来,挤眉弄眼,神情暧昧。 李云焕看的大怒,眸光一凝,冷嗖嗖道:“杨文华,你想找死?” 杨文华不说自己当年鬼迷心窍,之后又心胸狭窄始终不能静心调养以至于身体落下了病根,深恨李云岳和小郡主,连带恨上了李家和留郡王府。 他是破罐子破摔,李云焕纵然气势威压赫赫惊人,虞小公子等动也不敢动,他却是不怕的。 阴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昂首两步,拍了拍自己胸口:“对!老子就是想死!李云焕,是男人你来呀!来打死老子呀!今日你不敢打死老子,就是孬种!废物!” 贾妈妈暗暗叫苦,“哎哟!”一声陪起一脸的笑:“少爷、少爷!各位爷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大家出来都是找乐子的对不对,何不——” “滚开!”杨文华一脚踹向贾妈妈,满脸戾气的道:“再啰嗦,老子拆了你这箫笙馆!” 贾妈妈脸色一白,急得干瞪眼却再不敢说什么了。 李云焕瞟了他一眼,忽然就没了脾气,“嘿”的一笑,肩膀一垮,扭头向贾妈妈笑道:“贾妈妈,方便说话吗?小爷找你有事儿!嫂子,带着你的人先回去!我这里无妨,不必担心!” 竟是理都不理杨文华,根本当他是空气。 贾妈妈自然求之不得,笑得嘴巴快要咧到耳根了,连连点头陪笑道:“方便方便!当然方便!李二少爷您请、您这边请!” 小郡主也掩口“咯咯”一笑,冲那六名侍卫一挥手:“咱们走!” 转身下楼扬长而去。 虞小公子等尽数愣住,呆若木鸡的眼睁睁看着他们各自走开,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杨文华的脸色徒然变得紫涨,一拳狠狠打空。 他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人家根本不屑搭理他,对,就是不屑! 如果李云焕气得暴跳如雷,或者上前挥拳揍他,那么他心里反而好受一点,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就是你的挑衅对人家来说轻飘飘的就像空气,人家压根就没当你一回事儿! 恰恰这种无视是因为身体原因而变得性情敏感的杨文华最最在乎的。 他大叫一声“李云焕,你欺人太甚!”狂怒的朝李云焕背后冲去。 虞小公子等人不由惊呼,想要拉住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冲过去! 李云焕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 就在他将将要撞上自己的时候,身子突然迅如闪电往旁一避一倾,杨文华便收不住势嘭的摔在了地上,一地的碎瓷片、桌子板凳够他喝一壶的。 杨文华吃痛惨叫,虞小公子等惊叫着连忙赶上来,七手八脚将狼狈不堪的杨文华扶了起来。 李云焕同情的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说你们,还是赶紧送他去医馆吧!瞧瞧,多可怜啊,手掌都被划破流血了,没准身上别处还有伤呢!” 李云焕当然不可能真的上前去揍杨文华,但也看不惯那副无赖痞子样,稍稍用计,就刺激得他自作自受,何乐而不为? 杨文华气得血冲脑门,牙齿咬得咯咯响,无比怨恨的瞪着李云焕,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高声大笑道:“贾妈妈,你这箫笙馆可当真是蓬荜生辉呀!知道眼前这是谁吗?威宁侯府的二少爷啊!知道刚走的那位又是谁吗?留郡王府的小郡主女扮男装啊!哈哈哈哈,小叔子带未来嫂子逛青楼,说出去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段佳话呀!你这箫笙馆定也要大大的出名啦!” 虞小公子等人都笑起来,对上李云焕那冷嗖嗖的眼神笑到一半顿时僵住,心虚的别开视线。 贾妈妈一张圆圆胖胖的脸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对杨文华恨了个半死!在心里拼命的扎小人。 这该死的东西,这种话也能说吗?她这箫笙馆后台再强再大也不敢跟留郡王府和威宁侯府对着干呀! 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即便跟她箫笙馆无关,也必定会受牵连! 姓杨的混账东西,他怎的还不滚蛋! 1706.第1706章 成长27 李云焕脸色骤然一冷,冷冰冰盯着杨文华,睨着狭长凤眸缓缓道:“看来,你是真的想死啊!我大哥给你的教训似乎太轻了点是不是?” 杨文华“呸!”了一口,冷笑道:“老子说的是事实!怎么?敢做还不敢当啊!恼羞成怒了?来啊,老子就站在这儿,有本事你来啊!” 李云焕拳头捏得骨节咯咯作响,冰寒着脸色,一步步朝着杨文华走过去。 杨文华虽然破罐子破摔,但并不表示他不害怕,而是他笃定李云焕绝对不敢跟他动手。 他没想到,他竟然走过来了! 杨文华心中一凉,如坠寒潭,背后冷意飕飕直冒,强撑着瞪大眼睛盯着李云焕,脸色白得吓人。 “你干什么……”杨文华两名随从一起上前,欲阻拦李云焕。 李云焕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仍旧直直的往前走去。 那两人一怯,却没法后退,硬着头皮迎上李云焕,欲将他打退。 一声惨叫,两人齐齐滚落在地,抱着肚子身子弯的像虾米。 虞小公子等惊骇的看着李云焕,胆小的已经下意识后退、双腿发颤了。 李云焕一拳打在杨文华鼻子上,在众人惊呼声中一脚将他踹翻,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冷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信不信小爷敲碎你满口牙!” 杨文华鼻子淌着血,衬着那格外惨白的肌肤,异常慎人。 他心中虽然惊惧,可是挨了这一下揍反而不怕不惧了,更加无赖。 无所谓的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嘿嘿笑道:“老子说的就是事实,老子不但现在说,出了这箫笙馆老子还要满京城的去说!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子!” 虞小公子等人看得胆颤心惊,既害怕李云焕,没来由的,也有点儿忌讳起杨文华来。 这样固执得近乎病态的人,跟他做朋友的时候也就罢了,这玩意要是有朝一日反目成仇了,那岂不是—— 众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心里有点发寒,看杨文华的目光也变得有点异样。 若哪日杨文华对自己发起横来,自己可没有李云焕的功夫和底气同他斗啊…… 李云焕也很哭笑不得! 碰上这样滚刀肉似的无赖,他也有点儿不知从何下手! 敲碎人满口牙这种话,说说也就罢了,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一个爷们儿,他连打人耳光这种事都做不出啊! 只能恨恨瞪着杨文华。 向来所向披靡、无所不胜、游刃有余的李家二少爷,平生第二次望天无力了! 至于第一次望天无力是为什么?打死他他都不会说的! 杨文华见他嘴里说的凶狠其实根本就不敢动自己,又狂妄嚣张的大笑了起来,斜着眼睨着李云焕嘲讽的道:“动手啊!李家二少爷,是个男人你动手啊!” 李云焕气得有点抓狂,突然就看了虞小公子那些人一眼,道:“得了,算小爷今儿倒霉!小爷懒得跟这滚刀肉做计较,你们把他弄走吧!” 他微微俯身,冲杨文华笑道:“我说滚刀肉,你想说什么尽管往外头说去吧!小爷不在乎!不过,小爷也不是吃素的!” 说毕收回了脚,扬长而去。 虞小公子等人忙七手八脚将杨文华扶了起来。 杨文华一个趋趔,推开众人,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众人面面相觑。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一名宗室子弟干笑着道。 “是啊是啊!” “走走,该走了!”众人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箫笙馆。 这窑子逛的,真特么的郁闷啊! 李云焕气呼呼的离开,小郡主还没走呢,还在茶棚那儿等着,见他出来忙叫唤招手。 李云焕急得一跺脚,忙过去招呼她上了马车吩咐赶车。 苦笑道:“我的小祖宗姑奶奶,你怎么还没走啊!” 小郡主浑然不知那里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杨文华那张臭嘴又说了那些话,有点莫名其妙的看了几要抓狂的李云焕,忙道:“那姑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啊!” 李云焕一拍脑袋,还什么姑娘呢! “我忘记了!”李云焕只得老实道。 “怎么能忘了呢!”小郡主一急,就要吩咐马车掉头。 李云焕慌忙拦住,道:“这件事不急,先离开这儿!” 小郡主也看出来他的异样了,忙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云焕吐了口气,“嘿嘿”一笑,垮着肩膀道:“也没什么,就是叫杨文华那些混蛋东西给气的,一时给忘了!放心吧,今儿那里头乱的不成样,贾妈妈不会有空搭理你那位姑娘的,等明天我再叫人去一趟!” 杨文华那张贱嘴说的那些贱话,李云焕当然不会说给未来的嫂子听。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块滚刀肉还真是难缠! 哼,如果他真的敢在外头胡说八道的话,看小爷不整死杨家!小爷动不得你这块滚刀肉,看你老子、你老娘动得你动不得你! 李云焕心中发狠。 “嫂子,”还在那箫笙馆中的时候,李云焕就感到有点儿不对劲了,思索片刻,便道:“你是怎样遇上那姑娘的?” “嗯?”小郡主有点儿不明所以,道:“怎么了?就是昨天在茶楼喝茶,出了门就碰上了啊,有什么不对吗?” “倒也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李云焕摇摇头,说道:“就是觉得有点太巧,别人也就罢了,就杨文华那破身子骨,呵呵,他极少极少、可以说几乎不去青楼这种地方,可是,偏偏他百年难得一见的上一回青楼,就跟咱们碰上了,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李云焕又看了小郡主一眼,心道,如果不是小爷我恰巧有事从这条路经过,进去的就会是你啊嫂子,碰上杨文华那个混蛋贱人,谁知那张狗嘴里会吐出什么东西来! 小郡主呆了呆,隐隐约约的也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但她不信。 或者说,是不肯、不愿意相信。 “想必,这真的是一次巧合吧……”小郡主勉强笑了笑,摇摇头道:“至少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对!昨天喝茶——” 1707.第1707章 成长28 小郡主猛的又想到,那茶馆、那间包房是前日定下的,而那茶馆她们经常去,每次去都是那间包房。 可是偏偏,昨天旁边那间里头就进去了那么几个人,说了那么个话题—— 不,不会的!一定是她多心了!这只是个巧合而已! “昨天喝茶也是一时兴起才去的茶楼,我不信有人算计得这样准!”小郡主的语气十分笃定而坚决。 “但愿吧!不是就成!”李云焕吐了口气,笑道:“嫂子放心,那姑娘回头我会帮你把人弄出来,杨文华那个死家伙没想到这样都还能认出你,他如果在外头嚼什么舌头,你别理会!” 不用想小郡主也知道杨文华口中绝对不会有好话的了,点点头,笑道:“我又不蠢,傻子才拿他的话当回事呢!” 然而,还是有些话沸沸扬扬的传了出去。 只可惜,周瑾玉和邢绯儿还来不及得意和高兴,很快又泄了气。 因为对于这些谣言,如果搁在别的姑娘身上,未来婆家那是铁定要退亲并且姑娘家还没有半点儿拒绝余地,李家那边却像没事儿一样! 连芳洲照样与留郡王妃一块儿赴宴说笑得如同姐妹一样、对小郡主也依然疼爱有加不见半点嫌弃。 若是别人家这么做,肯定又要为众人所不耻,然后传出些什么恬不知耻巴结留郡王府、或者惧怕留郡王府权势敢怒不敢言诸如此类的流言来了。 可威宁侯府的权势并不比留郡王府差,若说怕事?呵呵,只怕京城里的狗都不信威宁侯府那两口子是个怕事的主儿! 正主儿不搭台,众人想唱戏也没法儿唱,这事儿也就一笑过去了。 可是,对旁人来说,这只不过是看热闹看不成的小事儿,对邢绯儿母女来说,却是气恨又失望了。 原本满怀希望这一次能将小郡主的名声彻底的搅坏,让连芳洲厌恶了她,而留郡王妃又是那样的脾性,哪里能够忍得下女儿受委屈,两人十几年的交情生出嫌隙、闹出不快都有可能! 这样,她就可以趁虚而入,找机会在连芳洲面前表现几次,引起她的注意,之后的事情,自然就很容易水到渠成了。 可没有想到,这仅仅是她的希望而已! 她所认为肯定会发生的事情,一样都没有发生! 甚至在一次英国公家的宴会上,母亲寻着机会半说笑的假装随口问了威宁侯夫人一声,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留郡王府那小郡主做李家的儿媳妇是不是不太妥当? 母亲自然不会直白的问,但那意思威宁侯夫人肯定是听明白了的。 当时她就在旁边,紧张得手中的绣帕都捏得死紧,心噗噗的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可是没想到,威宁侯夫人只是一笑,懒洋洋混不介意的笑道:“我听说那日有杨家的人在场,呵呵,这谣言从哪儿来的可不一清二楚了?杨家人的话,能信么!反过来信还差不多!” 听得周围众夫人们都笑起来,母亲也勉强陪着笑,她的心却暗暗一空。 是啊,京城中谁不知杨家跟李家、留郡王府的恩怨?杨家人口中说出来的事儿,自然是不可信的了! 这个道理说穿了人人都懂,但不一定人人都能想到,并且不上当。 可威宁侯夫人就不上当。 一个人说话做事,是真心,是表面,或者是反意,旁观者并非不能感觉的出。 邢绯儿当时心中又酸又涩,针扎似的难受。 周瑾曦,她真能一直这么幸运下去吗! “娘,我真是不甘心!”邢绯儿咬着唇,手中拧着绣帕几要拧成麻花:“我真越来越恨周瑾曦了!咱们做了这么多,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邢夫人心里也很不痛快,微微冷笑,道:“那威宁侯夫人嘴上那么说,可她心里怎样想谁知道呢!她那么疼儿子,摊上这种事儿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在乎!多半是碍于与留郡王妃的情分不便翻脸罢了!可这嫌隙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哼,等着瞧吧!再说了,威宁侯夫人不在乎,不表示李世子也不在乎!没有哪个男人不好面子,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得下这种事!” 邢绯儿眼睛一亮,忍不住又恨恨遗憾:“真可惜了,李世子偏偏这会儿又不在京城里!等他明年回来,这事儿早就过去了,纵然他知晓,那效果也不如这会儿!早就淡了!娘,我不想等了!这次机会难得,难不成就这么白白放过了不成!” 邢夫人既心疼女儿,也有点不甘。 兴头头用心良苦的一番布局,本等着收获奇效,结果却如泥牛入海连点儿水花都不溅,换做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这件事,我看还得着落在杨文华身上。”邢夫人终于勾唇笑了起来。 邢绯儿眼睛一亮,忙拉着邢夫人的手臂摇了摇,迫不及待道:“娘您有主意了?” 邢夫人“呵呵”一笑,瞧了女儿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了一番话。 邢绯儿有点儿怔忪,迟疑道:“这样,真的能管用吗?” “傻丫头!”邢夫人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女孩儿家的名声何等尊贵容不得半点不慎,这事儿只要闹开,那李家还能半点儿嫌隙厌恶不生,那李家人不是大度,分明就是蠢了!傻丫头,你等着看吧!” 这些事上,邢夫人自然比女儿清楚明白的多,女孩儿家的名声,那都是别人给的。管你无辜还是有辜,只要被牵扯上了,倒霉的,总是女家! 摊上了,除了自认晦气,可没有第二个法子! 再说杨文华因为又同威宁侯府、留郡王府闹出了事情,还有意弄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把杨家上下给紧张得不行。 尤其杨老夫人,甚至还公然放出话去,说是如果杨家人有什么不测,肯定是威宁侯府或者留郡王府的人干的,一定要请皇上为他们做主! 结果人家两边府上无声无息,照样过着自己的日子,压根就没接他们家的茬,倒是让他们上蹿下跳的,平白叫旁人看了一场笑话。 1708.第1708章 成长29 这不是邢家母女想要的结果,当然也不是杨文华想要的结果。 他想看到的,也一样没有看到! 而他自己,反倒挨了父亲好一顿训斥责骂,如果不是祖母拦住,父亲没准都要跟他动用家法了! 最后板子虽然没有上身,但他却被关了三天的禁闭,居然还让他抄写家规祖训,真是要气死人! 然后,等他再出门的时候,昔日往来游玩、关系极好的几个哥们儿也跟他生疏了,他设宴,人人推脱着没来,他找上门去,也是支支吾吾多番推辞,有的干脆装起了病没有见他。 杨文华气得倒仰,自然而然将这些账统统的全部算在了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头上。 现在他深恨的人除了李云岳和小郡主,还多了一个李云焕! 于是,跟邢夫人一拍即合。 杨文华听了邢夫人的妙极,开怀得仰天大笑。 他自己?他是不在乎的,只要能搅合得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丢脸丢人,他就是赚了! 于是,杨文华病倒了。 病得很严重。 杨府上下愁云惨雾,仆婢们走路说话无不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触怒了主子平白受罚。 杨老夫人和杨大夫人婆媳两个哭的几乎没成了泪人儿。 尤其杨老夫人,更是拐杖拄地大骂李云焕和小郡主,以及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 若不是他们,自己的乖孙儿一向来好好的,如何会变成如此? 不想,杨文华却不许杨老夫人骂小郡主。 他紧紧的揪着杨老夫人的袖子不撒手,吃力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他喜欢留郡王府的小郡主,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份独一无二、无人能替的喜欢而来。 一想到小郡主将来要嫁给别人,他就难受得刀割针扎一样,心病也因此落下,这两年身体才总也养不好! 原本,他知道这辈子也没有机会跟小郡主在一起了,也不敢奢求,只能把这份喜欢埋在心里,可是当他再次看到小郡主,他才明白,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对她的感情,所以,才又忍不住同威宁侯府的人起了冲突…… 杨文华声泪俱下,那愁苦痛苦的神情活脱脱一个痴情男,他恳求杨老夫人,求她想想办法,让他娶小郡主为妻! 这一番说辞,将杨老夫人和杨大夫人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一切的一切,竟是因为这样! 看着宝贝孙子儿子这副用情至深、为情所苦的模样,婆媳俩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又是心塞,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可到底心疼孙儿,禁不住他苦苦哀求,杨老夫人长叹了口气,含泪直骂“冤孽!”向杨文华保证,她一定会令他得偿所愿,让他务必好好的将身子将养好。 杨文华要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答应了。 杨大夫人看了婆婆一眼,张了张嘴,没说话,满脸的不安。 安慰了孙儿几句,杨老夫人便带着儿媳离开。 走到门口,就听得杨文华得意的笑声从房间中传来。 杨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瞧这孩子,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开心得成了这样!若真把留郡王府那小郡主娶了回来,没准他一开怀,这身体就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呢? 杨老夫人精神振了振,更坚定了决心:这件事就算再难,她也一定要做到! 杨大夫人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陪了婆婆回屋,她忍不住就道:“娘,这事儿……只怕不好办呐!谁不知留郡王府跟威宁侯府定的是娃娃亲呐!那两家又那样要好,这,这文华怎么偏就看上了那小郡主呢,唉!” 杨老夫人轻轻一哼,睨了儿媳妇一眼,道:“若是好办,文华至于弄出一身的病在这儿吗!这孩子也是傻的,有什么事儿也不知早说,偏要苦了自己,唉!” 杨老夫人也叹起来,更加心疼孙子。 杨大夫人不吭声了。 杨老夫人便道:“为了文华,我老婆子还有什么舍不下的?少不得再进宫一趟,舍出我这张老脸再求皇上一回吧!我这是最后一回求他了!将来,我绝对不再麻烦他!皇上,他总不会那么绝情吧!” 其实别说杨大夫人,便是杨文华,也早料到唯有这一个办法可想。 可听杨老夫人这么说出来,杨大夫人依然觉得心噗噗的剧跳得厉害,两边太阳穴也突突的,跳得头有点发晕。 然而事关爱子,她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反对的话? 她反而帮着杨老夫人出起主意来。 “可是,皇后毕竟是威宁侯夫人的亲妹子,这些年皇后宠冠后宫,皇上待皇后那可真正是有求必应!这事儿……皇上就算肯答应,皇后也绝对不肯啊!那年咱们在皇后面前吃的亏,娘没有忘记吧……” “哼!”一提起连芳清杨老夫人就来气,怒其不争的道:“皇上也不知哪儿不对了,那么多的名门闺秀谁也不要,偏就要了那么一个乡野出身的丫头!哼,若不是恰巧出了这么一场事故,恰巧李家和连家立了点功劳,别说皇后,嫔妃也轮不到她!我这个外祖母跪下给他磕头求他,他总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吧!我说过,” 杨老夫人心一横,面上不觉罩上一层戾气,那双浑浊的眸子精光四射。 她冷冷的道:“为了文华我能豁出去一切,皇上要是不答应,我老婆子就跪在那金銮殿上不起来!除非他真想要逼死我老婆子!” “娘!”杨大夫人不由得生生打了个寒颤,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发毛。 杨老夫人心念乖孙儿的身体,竟是片刻也等不得,立刻便吩咐更衣、备车,这就要进宫去求见皇上。 杨大夫人本待相劝,转念一想,罢了!择日不如撞日,这件事情早完早了,拖来拖去万一多生事端反而不美! 便立刻答应下来,当即命人去备车,吩咐下人好生服侍杨老夫人更衣,自己也告退匆匆回去更衣了。 婆媳两个穿戴妥当便乘着车往宫里赶去。 这时候正当午后休息的时候,广元帝陪着皇后用过午膳正躺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正准备小憩片刻,听得杨府老夫人和大夫人求见,吃了一惊。 1709.第1709章 成长30 连芳清笑道:“这个时候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奴才们不晓事儿,还通报什么,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老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人,这样天气,别弄出个好歹来!” 广元帝冲连芳清感激一笑,也连忙命“快请!” 清儿可不是个大度的人,广元帝自然明白,她都是为了自己,才会对杨家人客气,但愿杨家人也识趣些,别再弄什么要蛾子来。。 要不怎么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呢?满天神佛都没有听到广元帝的祈祷,杨家婆媳不但给他带来了幺蛾子,而且不是一般的幺蛾子。 听完杨老夫人的要求,广元帝整个人都傻了! 连芳清也傻了,继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心下大怒:这杨家究竟仗了什么势就敢开这个口!若说皇亲国戚,姐姐这关系可比他家还近些呢!且一头还牵连着留郡王府,哪一个不比他杨家门槛高! 她倒可真敢想啊! 广元帝一阵头痛,压根就不敢去看连芳清的脸色。 然而即便不看,他也能够感觉的出来他亲爱的皇后此刻会是一副什么情形! 外祖母啊外祖母,您老人家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呢? 广元帝忍不住朝杨大夫人看去。杨大夫人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广元帝心中气恼:如此说来这是婆媳两个的意思了?外祖母年纪大了犯糊涂,大舅母怎么也跟着她弄出这么荒唐的事儿来! “此事不可,”广元帝脸色微冷,索性快刀斩乱麻,斩钉截铁的道:“留郡王府的小郡主早就跟威宁侯世子定了亲,这京城里谁人不知?外祖母让朕做主?朕如何做这个主?生生拆散人家姻缘,帮着外祖母家抢人的儿媳妇?朕这个天子还要点儿脸面不要!” 杨大夫人虽垂着头,听了这话脸也一下子涨得通红,站再那里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杨老夫人却是满心里只有自己的宝贝孙子,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听了这话心里反而委屈难过伤心起来:皇上真正好不绝情!连缘由都不问一声儿便拒绝了,他可真是——好狠的心呐!怪道人都说娶妻娶贤,他若娶的不是这么个皇后,也断断不会对外祖家无情至此。。 “皇上!老妇人也是没有法子了呀!皇上你先听老妇人把话说完!” 杨老夫人哽咽哭诉着,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又苦求连芳清,求她帮着跟威宁侯府说一声,就把小郡主让给她可怜的孙儿吧!李世子那样的人品、家世,什么样的好姑娘娶不到呐! 连芳清给气得说不出话来,连连冷笑,扭过了头索性懒得搭理这位倚老卖老的杨老夫人。 什么外祖母?分明是个老妖婆! 广元帝更觉啼笑皆非:这叫怎么回事?喜欢什么就能用尽手段从别人手中抢过来吗?这跟强盗何异? 眼下是,不但他们自己要做强盗,还要把他拉下水做同盟! 若是两情相悦,那倒罢了,还能有一线周旋的余地! 可是事实上,两情相悦的分明是人家小两口! “外祖母不必说了!此事朕做不了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朕是天子,岂能做出这等不道德之事来?传了出去朕名声不好听,外祖母家里又哪儿能好听了!天下淑女何其多,何苦非要抢人家的媳妇儿!外祖母,此事再也别提了,说出去都要惹人笑话呢!” 不等杨老夫人再说什么,广元帝立刻就唤“来人!”,命人不由分说的将杨老夫人硬搀扶着送出宫去了,并且直接把她送到家。 一面又命人速速去寻大舅、二舅,让他们回去务必管好老太太,别干出这荒唐事来了! 广元帝吩咐完这些,一转头,心爱的皇后早不见了人影! 广元帝苦笑,忙奔去寻连芳清。 连芳清沉着脸,见了他满肚子的不高兴,轻轻一哼,不等他开口便道:“我心里这会儿不好受,你最好别招惹我!也别同我说刚才那事儿!你自去休息吧,我约了我姐姐下午见面,这事儿我得提醒她一声!” 连芳清到底是有几分埋怨广元帝的,如果不是他的纵容和放纵,给老太太十个胆子她也绝不敢如此放肆。 要别的也就罢了,竟然堂而皇之的要起别人的媳妇来了! 广元帝苦笑,可这事儿到底是自己的外祖家惹出来的,清儿没当外祖母的面发作已经给足面子了,埋怨自己两句又有何不可? 说不得,他也只好受着了! 广元帝想着又忍不住暗暗气闷:外祖母看来是真的年纪大了行事越来越糊涂、越来越不经脑子了! 就算他这个皇帝看上某位女子,得知人家已经订过亲都不得不放弃,何况寻常人家? 真不知外祖母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老夫人还来不及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使出来,就被广元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强行命人送出了宫,直接搀扶上了马车,驾着车就往杨府赶。 把个杨老夫人气得抓狂,可太监们是领了皇上的旨意的,任凭她怎样呼喝叫骂一概充耳不闻,直接将她婆媳两个送回了杨府,交给了已经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杨大老爷、杨二老爷兄弟手中。 杨大老爷兄弟俩见母亲婆媳两个是被宫里的内侍送回来,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杨大老爷不由不悦瞪了妻子一眼,兄弟俩一左一右将母亲搀扶回屋。 一路上杨老夫人又是哭又是叹又是悲愤又是骂,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那神情好不哀伤悲痛,将兄弟两个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肯定跟宫里有关就是了。 一想到这一点,杨大老爷就忍不住头隐隐发疼:娘这又是怎么了啊…… 待得服侍杨老夫人坐下,一番询问之后,听杨大夫人说明了事情原委,杨大老爷兄弟俩都有种见鬼了的感觉! 杨二老爷抿着唇,脸色有点发冷,不满的扫了大哥大嫂一眼,又是杨文华! 这个侄子什么时候才能够消停点!长进点! 1710.第1710章 成长31 因为那天他落了病根,母亲越发的心疼怜惜他,把他纵的不像样!现在好了,居然还想强娶别人的媳妇儿! 即便那对方是个普通百姓人家,这种事儿说出去也会令杨家抬不起头名声大损,杨家姑娘的亲事肯定会受影响!更别说那对方一侯府一郡王府了,且还都是当权的! 他这不是找死吗? 杨二老爷心里忿忿:他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拉着他们全家一起! “娘,您怎么这么糊涂呀!”杨大老爷跌足,求道:“娘,您别再惯着文华了!怎么能由着他如此乱来呢!” 杨老夫人不等他说完一个茶碗砸了过去,拐杖笃笃的敲着地,捶胸大哭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呀!胳膊肘尽往外拐!那李家给了你什么好处?用得着你这么可这劲儿的上赶着巴结吗!文华才是你的亲儿子呀!那孩子已经够可怜的啦,一身的病都从这上头来,你这个做爹的,可真忍心呐!” “娘,”杨大老爷苦笑道:“这天底下的好女子多得是,他要谁不好,非要人家那定过亲的!人家两家眼看着这一二年就要办喜事呢,这横插一杠子,怎么说的过去呀!” “给我闭嘴!”杨老夫人叫儿子抢白得够呛,气喘吁吁拉风箱似的喘了起来,恨恨道:“我同你说了那么一番话看来是全白说了!你不管是吗?你不管,我来管!” 杨老夫人拍拍自己的胸膛,哼道:“文华是我的乖孙,为了她,我舍得出去这条老命!你要是孝顺,这事儿你就别管!也别拦着我,否则,就是存心想逼死我!” 这话不但将杨大老爷唬得惨叫一声“娘!”跪了下去,杨二老爷和杨大夫人也尽皆变色。 杨大夫人见丈夫跪下了,便也忙垂首跪下。 “娘,那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肯作罢这门亲事?儿子是不忍心让娘平白遭人闲话、受人的气呀!” “这话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杨老夫人哼道:“皇上他既然不肯为文华做主,那么我老婆子就自个来!文华那孩子也可怜,心心念念就这么一个人,你们忍心不遂了他的心愿吗!没准心愿得偿,他这一身的病从此也好了呢!” 听得这话,杨大老爷和杨大夫人忍不住心里都是一动,小儿子弄成那样,他们做父母的心里如何好受?如果那孩子娶了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从此真的洗心革面了呢?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定过亲的小郡主啊! 如果是没定过亲的,管她是什么府,求一求皇上都是可能的!可是—— “娘,这件事,这件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给我住口!”杨老夫人重重一哼,不容置疑道:“此事我老婆子自有主张,你就不必多言了!” 杨大老爷还想要说什么,杨老夫人“嗤”的一笑,道:“怎么?怎样做事还要你来教我?” “不敢、儿子不敢!”杨大老爷再也不敢吭声。 杨老夫人一挥手,“都回去吧!老大媳妇留下!” 三人不敢不从,连忙答应。 杨大夫人甚是忐忑,道:“娘,您……您真的有法子吗……” 杨老夫人重重一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道:“文华那孩子真正可怜!怎的总是这么多灾多难呢!这孩子啊,也就只有我这个做祖母的心里真正疼他、为他打算了!” 杨大夫人更不自在起来,勉强陪笑道:“儿媳没本事,让娘操心,实在不孝……老爷他,其实也很疼文华的……就是脾气有点急,那也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你也不用帮他说话!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明白?”杨老夫人叹了口气,又道:“最可恶的,是皇上!” “娘!”杨大夫人变色。 杨老夫人冷嗖嗖瞅了她一眼,哼道:“我老婆子都不怕,你怕什么!这话关起门来难不成也说不得?唉,可话又说回来,这也怨不得皇上!谁叫他身边有那么一个皇后呐!若是你姐姐还在……” 杨老夫人眸光一闪,收起伤神感慨,挑眉道:“也没有别的法子,不过以诚感人罢了!我一个老婆子……即便不是皇上的外祖母,她们也总得给几分面子吧……” 听了这话,杨大夫人心中微微的有点儿不妙,但见婆婆一副神情疲惫、不欲多言的样儿,又不敢再问,陪笑几句便告退了。 连芳洲被妹子急匆匆召命进宫,还当发生了什么要紧大事儿,也不敢耽搁,连忙就去了。 听她气呼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连芳洲半响没做声,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皇上总算没犯糊涂,可我看那老婆子的样儿未必就肯善罢甘休,告诉姐姐一声,让姐姐心里也有个谱!”连芳清道。 连芳洲谢过,又好气又好笑,叹道:“摊上这样的人有什么法子?皇上本就不是糊涂的人,你可别为了这个同他怄气了!这种事儿,又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我知道,”连芳清闷闷答应,又道:“可我心里就是憋屈的很,不爽!” “放心!”连芳洲便又笑道:“这事儿你同我说了,我心里就有数了!剩下的,你不必管!” 连芳清一笑点头,姐姐的本事她自然是信得过的! 待出了宫,上了自己的马车,连芳洲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忍不住轻轻扯了扯衣领,有种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感。 那杨家,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居然连这种荒唐要求都敢堂而皇之的提出来!还真是不知所谓! 若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两年前她早就将他们整治得死死的,不想自己留了情分,人家反倒不依不饶、得寸进尺起来了! 直觉的,连芳洲一点儿也不相信杨文华说的什么对小郡主一往情深、什么求而不得生了心病从此郁郁寡欢等等。 统统都是放狗屁! 若真是如此,他连这种要求都敢提,那么显然是无所顾忌的了。 可是旭儿离京这二年多,却从来没见他追求过那丫头,连提都不曾提过半句!这绝对不是一个痴情、专情、钟情的人干的事儿。 1711.第1711章 成长32 那杨文华,可不是个情愿自苦把一切都憋在心里的人! 这回他这么说,肯定有问题! 瞧瞧,她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生生抢走她家的儿媳妇?门儿都没有!别说她们家了,便是留郡王府上,也不会罢休。 “去留郡王府!”连芳洲越想越是有几分恼火,当即吩咐一声。 这件事儿事关留郡王府,这话虽听了叫人生气着恼,她也得跟留郡王府那边知会一声,省得他们措手不及。 只是,必定有一场气生了! 果然,留郡王妃听了这话气得柳眉倒竖、面沉如霜,留郡王也暴跳如雷。 若不是连芳洲劝着拦着,两口子立刻便要上杨府闹一场去! 这不但欺负人,根本就是羞辱! 杨文华那个一无是处、人品恶劣的病秧子,居然敢肖想他们家的宝贝闺女! 肖想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去求皇上要强行指婚! 留郡王妃气得脸色发白,捶着茶几肺都要炸了,口内不停的骂着“混蛋!混蛋!” 连芳洲待他们发泄得差不多,叹了口气,劝道:“这事儿本来就是荒唐不着调的,皇上绝不会下这等旨意!你们也别气了,对了,也别让丫头知道,我同你们说一声,你们心里有个数就行!反正,丫头铁定了是我们家的儿媳妇,这一点啊,谁也改变不了!” “亏得是姐姐!”留郡王妃眼眶一红,颤声道:“这若是换了定的是别的人家,我家瑾瑾还能有活路吗!即便婆家不因此退亲,将来进了婆家那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这个时代对男人宽容,凡是与女色沾上边的事儿,便是再荒唐,众人知晓了,也不过说笑一声“风流”作罢! 可是对女人,却又严苛得没边儿。 哪怕明明无辜,但只要传上片言只字,便会为人所唾弃、鄙视,还要说上一声“无风不起浪”、“苍蝇不抱无缝的蛋”! 不说别人偏说你,不是你天生浪荡,那是什么? 纵然是留郡王妃这样身份高贵,家世背景强悍,本人脾性也强悍的女子,也不得不为所顾忌。 杨文华这一计不可谓不狠毒。 连芳洲本是穿越人士,跳出了这个时代的思想圈子,当然不可能因此而轻视小郡主,只会更厌恶罪魁祸首。 听到留郡王妃这么说,她不由得也有点儿难受起来,握着留郡王妃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坦诚的道:“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多心!摒开咱们两个的交情不说,我是真喜欢瑾瑾那孩子!你要信我,她是这个世上最适合阿旭的妻子,我从来没有怀疑这一点!” 留郡王妃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忙道:“真的?可是,可是当初……你不是太情愿做这门亲事的,分明就是我强迫……” “真真!”留郡王忍住扶额的冲动,苦笑不已。 这媳妇儿怎么这么不开窍呢!多少年了,还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脾性。 哪有女方家上赶着这么说话的?若换了一家人家,还不得被别人轻视鄙视死! 连芳洲也有点哭笑不得,“扑哧”一笑,道:“你又来了!强迫?我若真不情愿,你能轻易强迫得了我吗?我当初之所以犹豫,是生怕孩子们长大了,有了各自的想法,未必会喜欢咱们为他们定下的亲事,到时候万一弄出一对怨偶来,岂不是害了他们两?也叫咱们当长辈的心里不好受!可如今想来,” 连芳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微笑道:“是我多心了!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瑾瑾和旭儿,就是最适合的一对!不然这些年,他们两个也不会相处得这样好!旭儿那个闷葫芦,若没有瑾瑾,他还不知怎样呢!” 留郡王妃想了想,终于笑着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道:“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说着又得意起来,洋洋自得笑道:“看来我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这门亲事啊,还真是作对了!” 说的连芳洲也笑了起来。 连芳洲告辞离开后,留郡王妃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杨家,杨文华,若到此为止也就罢了!否则,便是皇上怪罪,那也怪不得他们! 少不得,真要做点什么了! “这京城里安静太久,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留郡王妃恨恨道:“有的人安稳日子过久了,就不知道什么叫忌讳、什么是痛了!” 留郡王亦冷笑:“老子的闺女那小痞子也敢打主意!老子当年混京城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旯旮里呢!总得让他吃点苦头,他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然而,两家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事情最后竟会闹得满城风雨! 这日,连芳洲接到一封帖子,是杨府杨老夫人所下,邀请前去赏花。 连芳洲并不以为意,她只当杨老夫人在皇上那儿碰了壁,总算醒过神儿来了,请自己一见,想必是有一二句话要交代的意思。 同时,她也想把此事说个明白清楚,今后大家都不要再提,这事儿也不要传了出去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到了杨府,连芳洲才发现,留郡王妃也在,以及其他十来位京城中家世显赫、或丈夫手握实权的夫人们都在。 连芳洲和留郡王妃相视,一处说了几句话,两人都是一个意思:看杨老夫人到底会怎么说! 然而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杨老夫人竟然会当着那么多夫人的面,请求连芳洲成全她的孙儿。 杨老夫人哭诉着孙儿的种种可怜之处,以及对留郡王府小郡主的痴情苦情专情,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留郡王府的小郡主是治好她孙子的唯一灵丹妙药,李夫人你就大慈大悲行行好,把小郡主让给她的孙儿吧!凭李世子的家世门楣和本事,何愁没有好女儿匹配?而她的孙儿,只要小郡主一个啊…… 杨老夫人刚刚开口,杨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事情要糟,但婆婆都已经开说了,她做儿媳妇的还能强行打断不成? 杨大夫人脸色发白,身子轻颤,几乎站都站不稳! 1712.第1712章 成长33 赴宴的各位夫人也都惊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开始还以为出现幻觉了! 这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啊! 唯独杨老夫人声泪俱下,诉苦诉得有声有色。 以她的意思,她下了帖子,连芳洲和留郡王妃既然都肯来,并且相互见礼的时候都客客气气的,那么显然他们两家对自己是没有那么反感的! 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多少还是有点情分面子的! 于是,杨老夫人信心大涨,心道,自己将姿态放得这么低,一把年纪的长辈,又当着这么多位夫人的面,那威宁侯夫人总不好意思驳我老人家的面子吧? 只要她没有当场否认,这件事就成了一半! 自己再好好的跟留郡王妃保证,等小郡主嫁了进来,一家子肯定会对她好、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那另一半也就成了! 现场异样的寂静,仿佛时光连同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唯有杨老夫人那声泪俱下的哭诉突兀的响着,一声一声的敲击在众人的心头,诡异。 留郡王妃气得脸色发白哆嗦起来,杏眸圆睁,柳眉一挑,就要发作。 同样心中震惊不已的连芳洲眼疾手快,连忙一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捏了捏,向她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前两日连芳洲那一番话,留郡王妃肯定要按耐不住,因为,她不知道连芳洲会不会因此而怨上她的女儿:还没过门呢,就招惹了一身的是非!这样的儿媳妇,娶了岂不是叫人笑话! 可有了那番话,连芳洲再一拉扯她,她心中就安定了下来,唇边扯出一抹冷笑,冷冰冰的盯了杨老夫人一眼,又瞟了瞟杨大夫人。 杨大夫人早不知偷偷瞟了连芳洲和留郡王妃多少眼,见她二人如此,心中更加暗暗叫苦! 留郡王妃眼风扫过来,她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看过去。 现场依旧异样的安静着,依旧只有杨老夫人那一声一声的哭诉请求。 没有人敢说话,众位夫人或兴奋或惊恐或暗暗叫苦或按捺好奇,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连芳洲是正主儿,她不说话,旁人自然不敢搭腔。 杨老夫人终于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了,脸上一僵,哭诉声顿了顿。 她说了这么久,怎么没有一个人上前劝她?怎么所有的人都不出声呢? 意识到这一点,自己心中也越发的不安没底起来,杨老夫人吸了吸鼻子,看向连芳洲,眼睛通红颤巍巍的道:“李夫人你说是不是?” 连芳洲“啊?”的一声,咯咯轻笑,眸光淡淡一扫,回到杨老夫人身上,指了指自己笑吟吟道:“杨老夫人是在问我吗?什么是不是?” 怪异紧张的气氛“忽”的一松,众夫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下意识交换个眼色,仍没有人做声。 心中却道:李夫人可真会装,只不过听了这种话还能如此淡定自若浑若不知,也实属难得了!横竖换做是我,我可淡定不起来!这杨老夫人,也真是人老糊涂了,怎能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这杨家上下,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劝一劝?由着她胡闹? 众人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往后对这杨家,可真正要敬而远之了! 谁知道这一家子不着调的人还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毕竟,人家再怎么无权势,到底是皇上的外祖家,要动起真格来,还真就不能拿人家怎么样! 杨老夫人错愕,愣愣的瞧着连芳洲,心中一阵气恨气闷:她竟然——装傻! 连芳洲抬手扶了扶鬓上的嵌珠金钗,微微一笑,很是无辜施施然含笑问道:“你老人家又哭又诉了半响,真是抱歉,我还真没仔细听呢!您问我,我可真的不知道什么对不对,要不,您问问别人?” 连芳洲坏笑起来,向留郡王妃笑道:“妹妹你可听清楚杨老夫人说了什么了?” “我也没听清!跟我不相干的事儿,我向来不太注意的!”留郡王妃也笑了起来。 连芳洲又看向众位夫人们,笑吟吟的问了几个人。 “刘夫人,杨老夫人刚才说了什么啊?” “秦夫人,你可听明白了?” “张夫人,不知你注意没注意呢!” 众夫人们看戏是不介意、不反对的,这种是非谁愿意牵扯进去? 听得连芳洲这么问,各自吓了一跳,纷纷摇头推说没听清楚! 有的怕杨老夫人不快迁怒,说得比较委婉一点,说刚才在寻思别的事情、在看风景,是真的没有注意。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没有听见! 杨老夫人气得脸色潮红,胸口急速的起伏喘息着,杨大夫人也羞愧得无地自容,脸上涨得通红! 无论这件事情最后怎样结束,杨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连芳洲耸耸肩,笑得十分抱歉:“杨老夫人想必年纪大了,自个也忘记说过些什么了吧!” 几位夫人也有回过神来的,心道今儿还赏什么花啊!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来! 纷纷推说家中有事,要告辞回去了。 有的想留下来看热闹,但既然有一部分人说要走了,自个也不便再留,只得也附和告辞。 杨老夫人又气又急,不理会众位夫人,双膝一弯,竟向连芳洲跪了下来。 所有人一愣,众位夫人们错愕的睁大眼睛,一下子也忘了走。 “娘!”杨大夫人眼前一黑脑门一阵眩晕!如果早知道婆婆所谓的好主意是这么个主意,无论如何她一定会阻拦!然而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娘,您快起来,快起来啊!”杨大夫人急急的去扶杨老夫人,杨老夫人一扭身拍开她的手冷冷盯了她一眼。 杨大夫人就僵在了那里,张惶着双手,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李夫人,求求你就高抬贵手行行好吧!李夫人!”杨老夫人哭道:“文华那孩子可怜啊!求求你成全他吧!你让我老婆子做什么都成啊!那孩子为了小郡主,弄出了一身的病,只有小郡主才能令他好起来啊!李夫人也是当娘的,何苦这样狠心!” 1713.第1713章 成长34 “你给我住口!”留郡王妃大怒,涨红着脸怒喝道:“你家的人要死要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再不清不白的攀扯我家瑾瑾,你杨家承受不起!” 杨老夫人又哭道:“郡王妃,小郡主是个好姑娘,她过了门我们一定会好好待她——” “住口!”留郡王妃脑子一热,冲上前扬起了手。 在众夫人的惊呼声中她总算刹住了车,却是反手“啪!”的一耳光甩在了杨大夫人的脸上,“呸!”了一声不屑冷笑道:“丢人现眼!恬不知耻!” 杨大夫人被厉害婆婆和二十四孝的丈夫磋磨得早就没有了一丝脾气,当众挨了留郡王妃这一记耳光,既羞恼又委屈,却不敢还手,只捂着通红的脸默默流泪。 连芳洲早把留郡王妃拉着避开了杨老夫人下跪方向,劝道:“妹妹何苦动怒!老人家年纪大了,说的糊话,当个笑话听就罢了,妹妹较真,倒是妹妹的不是了!杨大夫人,老人家糊涂,你们总不会也糊涂了吧,平日里就该好好的照顾好老人家,怎由得她如此呢!今儿好在来的都是懂分寸的,不然,岂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李夫人!”杨老夫人厉声道:“我没有老糊涂!你也不要装糊涂了!你不肯答应,是想逼死我们文华吗!” “姑奶奶可瞧不上你们这破地方!”留郡王妃冷笑道:“我家瑾瑾,凤凰一样的人物,你家那条癞皮狗,他配吗!” 连芳洲轻轻拉着留郡王妃,依然不紧不慢的含笑道:“妹妹别生气,妹妹应该高兴才是啊!一家有女百家求嘛,这说明什么?说明瑾瑾那孩子好啊!杨老夫人,你求我有什么用?瑾瑾是我家的准儿媳妇,满京城谁人不知?这也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而是我们一家子都真心喜欢瑾瑾,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加得我们心意、更适合做我李家儿媳妇的人了!抱歉,你恐怕要失望了!您还是起来吧,别跪了!一把年纪了,何苦呢?若是跪一跪、哭一哭、求一求就能如愿以偿、心想事成,那这天底下的读书人也都别读书了,大家伙儿都到皇宫门前去跪一跪、哭一哭、求一求,求着皇上给个官做吧!” 众夫人们忍不住有人笑出了声,想着场合不对,忙又掩了口。 杨老夫人一滞,瞪着连芳洲,一时说不出话来。 连芳洲又向杨大夫人道:“大家都是做娘的,我有两句不中听的话,杨大夫人听了可别恼!杨老夫人一把年纪了,怎的还让她为孙儿的婚事操心呢?你们做父母的,难道平日里都不管教、不关心儿子吗?若是个知礼的,明知人家姑娘已经说了人家,却撺掇着家中老人如此闹腾,这算怎么回事儿呢!败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于你们又有什么好处?以我来,不过是自坏了杨家名声罢了!况且,这么一来,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你们家?” “我——”杨大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张手无措。 她能说什么?她只能里外不是人罢了! 杨大夫人悲从中来,眼眶一红,险险落泪。 众夫人假装没听见,心中却更打定了主意今后要离这杨家远远的, 杨老夫人为了孙儿早已豁出去,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况且连芳洲这话听着和气,却是句句字字都带着刺。 “李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杨老夫人尖声道:“你是在质疑杨家的名声吗!先太子妃,那也是杨家出去的人!皇上,可是我们杨家的外孙!” 众夫人脸色一变,更不知该说什么好,面面相觑。 皇上是你们杨家的外孙不假,可是这话听起来怎么就不是那么个味儿呢? 倒像是,皇上沾了你们杨家的光似的! 杨大夫人也略略变色,动了动唇,喃喃着,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还能说什么?在这儿,最没有发言权、也最没有资格说话的就是她了! 她一开口不是讨这个厌就是讨那个厌,何苦来着? 连芳洲神色一冷,冷冰冰道:“杨老夫人这么说有什么意思?先太子妃何等贤良之人,乃是我辈楷模,想必太子妃在天有灵,也不愿意听到传出杨家强抢旁人儿媳妇这等事儿吧!老夫人定要说这等话,当今皇后娘娘还是我嫡亲的妹子呢!” 杨老夫人冷笑,道:“那又如何?即便当今皇后娘娘,也不能不认先太子妃这个婆婆!” “……” 不光连芳洲无语,其他夫人们也暗暗翻了个白眼差点倒仰:这杨老夫人,到底固执成什么样啊! 这话答不答都没意思,连芳洲淡淡一笑,懒得同她计较,只含笑道:“老夫人请我们前来赏花,不知赏的是什么花?若无花可赏,我们就该告辞了!” 众夫人们今儿可算是大开眼界了,该看的、该听的也就看了听了,再待下去,万一一个不慎被牵连进去殃及池鱼,那就不太妙了! 这话正合心意,纷纷又告辞起来。 杨老夫人一张老脸气得冷冰冰绷着,没有表情,也不苟言笑。 连芳洲一笑,道了声:“告辞!”拉着留郡王妃便走。 留郡王妃冲杨大夫人重重一哼,亲亲热热向连芳洲故意高声笑道:“姐姐,去我那儿吧!瑾瑾又刚学会做了两道新菜,叫她做给咱们尝尝!” 连芳洲咯咯的笑,道:“今儿就算了,我是真有事得回去!明日吧!横竖等瑾瑾进了我们家门,我有多少尝不着的!” “那倒也是!”留郡王妃又笑道:“瑾瑾本来就是为了你和我那贤胥才学下厨做菜的!” 她二人有说有笑,众人听着,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相视一笑,意味各明。 “娘,您快起来吧……”杨大夫人脑子里闷、胸口也闷,下意识喃喃伸手去扶杨老夫人。 “啪!”的一声,杨老夫人一起身一巴掌甩在杨大夫人脸上,恨声骂道:“蠢货!蠢货!我们杨家家门不幸,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蠢货!” 1714.第1714章 成长35 杨大夫人呆了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令她头昏脑涨,婆婆尖利刻薄的话更令她无地自容、心灰意冷! 她“呜!”的一声哭叫,掩面飞奔离去。 杨老夫人以及所有的丫鬟婆子尽皆愣住,谁也没有料到杨大夫人竟然有这样打的胆子,竟然敢丢下杨老夫人自己跑开了! 这在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杨老夫人气得哆嗦,一叠声颤声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她也委屈啊! 受了外人一肚子气,难不成她还得憋着?打她一下子、骂她几句出气怎么了? 做人儿媳妇的,不该敬着、顺着婆婆吗? 骂她两句她还发起脾气来了! 真正是—— 一个个的,越发肆无忌惮不把她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想到连芳洲和留郡王妃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给她面子,杨老夫人忍不住又一阵气闷。 转而念及宝贝孙子,又心疼起来,长长一叹,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那姓连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老夫人闹也闹了,求也求了,却是两头都落了空,想到孙子那副痴情的、满怀期待的样子,杨老夫人就觉得心如刀绞,难过的不行。 她再三斟酌,吞吞吐吐向杨文华表示,必定会为他说一门好媳妇,比那小郡主还要好上十倍百倍—— 可还没有等她把话说完,杨文华就不干了起来。 花园中发生的事情,他早就派人去盯着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事情闹成那样,他自然是称意的,这回看那死丫头名声还不毁尽! 然而这还不够! 那两个妇人如此歹毒心肠,逼得他祖母下跪,还当着众人面甩他母亲的耳光,他怎么能轻易算了? 杨文华拉着杨老夫人的衣角,苦苦求着,他就要留郡王府的小郡主,在他心里全天下的女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小郡主一根指头,所以他求祖母,成全他吧! 杨文华小的时候,最爱跟在杨老夫人身边,每当有什么事情要求她的时候,便是这样小小的手指拽着她的衣角撒娇。 他已经许多年对她没有过这样亲昵依恋的小动作了,杨老夫人一时触动心肠,想及从前,仿佛又看到那么个小小的粉妆玉琢般可爱的小娃娃,用那白白胖胖的小手牵着自己衣角撒娇的样,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她想也没想连连点头,“好,好!祖母答应你、答应你!就要留郡王府的小郡主,就要小郡主!” “谢谢祖母!”杨文华冲杨老夫人露出憨憨的甜甜的笑:“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 杨老夫人心中暗叹,泪水涟涟。 颤巍巍的轻轻抚着杨文华的背,笑道:“只要你高兴就好,乖孙,只要你好起来,祖母什么都肯为你去做!大不了,祖母再去求威宁侯府,一次两次三次,就不信他们忍得下!” “祖母,这样太委屈您了!”杨文华无不怜惜的道。 杨老夫人心中一热一喜,忙道:“不委屈,不委屈!祖母心甘情愿!” 果然啊,看这孩子,果然改变了许多呢!从前,他如何会说这样的话? 这个变化令杨老夫人再次振作了起来: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一定要娶回来! “是真的委屈,”杨文华道:“孙儿不忍心!再者,她们铁石心肠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被祖母感动呢!” 杨老夫人也不是个笨人,怎能听不出来杨文华话里有话?便道:“我的乖孙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杨文华低垂着眼睑,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阴鸷,道:“祖母,孙儿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瑾瑾,既然横竖要将她娶进门来,那么以哪种方式并没有什么关系,对吧?” 杨老夫人沉吟起来,看了杨文华一眼,没好气嗔他,笑道:“在祖母面前还打花花肠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赶紧痛快点说出来!” “祖母,还是您最了解我了!”杨文华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祖母,你说,如果瑾瑾她成了我的人,她除了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呢?” “什么!你——”杨老夫人心中一震,骤然睁大眼睛看向杨老夫人,有点儿怔怔的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话既已说出口,那就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了。 杨文华接下来的话也顺溜了许多,他如同小时候那样拉着杨老夫人的胳膊,求道:“祖母,求求您,您就帮帮我吧!孙儿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瑾瑾,没有她不行!祖母,求您啦!” 杨老夫人被杨文华求得心都软了,晕头转向之下哪里还能够拒绝?笑呵呵的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好好好!祖母答应你,答应你便是了!可是,这,要怎么做?” 她可以不要尊严、不顾脸面的为了他豁出去一切,但是,他所说的这种方法,潜意识里,她是排斥的! 她并不赞同孙儿的法子,那样娶进门来的女子,也不吉利,总叫人觉得瞧见了心里头别扭。 可是,既然孙儿喜欢,那还有什么好啰嗦的? 既然他喜欢,那就依从了他吧!只要他遂了心愿之后身体能够一天天的好起来,人也一天天的好起来就行了! 杨文华精神一振,胸中抑郁之气一扫而空,笑道:“这还不简单?找几个人把她请来咱们杨府中,过个一天一夜再送回去,不就什么都成了!” 杨老夫人眉头皱的更紧了,为难的道:“可是,她若是不肯来呢?” “祖母,”杨文华不禁笑了起来,不紧不慢的道:“咱们府上多得是家丁护院,总能请得来的!” 杨老夫人心头一凛,盯着杨文华。 杨文华做出一副懵懂而热切的表情,怔忪道:“祖母,您说我这个法子好不好呢?” 杨老夫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有点儿空落落的,若有所失。 当然,她是绝对不承认那种情绪叫做失望的。 “文华啊,”杨老夫人轻轻拍了拍他,叹道:“乖孙,你得答应祖母,等你娶了那小郡主,你可一定得好起来!让所有那些看轻你的人都仔仔细细的看看,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1715.第1715章 成长36 “是是是,祖母您放心!”杨文华想也没想连口答应,笑道:“我答应您!一定会好起来!呵呵,等我出息了,我还要好好的孝顺祖母您呢!” “哎哟,我家文华最孝顺、最懂事了!”杨老夫人心中阴霾全失,一下子又兴高采烈起来。 杨文华趁机又卖弄嘴皮子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将杨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心里眼里除了他还是他。 这件事情还是在京城中渐渐的传开了。 当日在杨府,当着那么多位夫人的面杨老夫人弄了那么一出,想要捂住那是绝无可能的。 连芳洲虽以言语暗警告了一番,但她也明白根本就不可能完全禁止得住事情传开,最多只能让众位夫人在传开的时候忌讳着点儿、不敢太肆无忌惮、口没遮拦罢了! 且不论其他各方反应如何,总而言之威宁侯府、留郡王府与杨家这一回是彻底的结了死仇了! 杨大老爷已经称病在家,闭门不出。母亲执意要做的事情,向来孝顺的他根本就没有法子阻止,而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没有办法去寻求中间人跟威宁侯府、留郡王府说和,除了称病在家,来个眼不见为净,他还能做什么? 广元帝和连芳清也气得要命,广元帝简直要抓狂了,同时心中也更加发凉:在外祖母的眼中,除了杨家、除了她的宝贝孙子,还有什么? 她为什么就不为他这个外孙想一想呢?这事儿闹出来,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等着看他如何处置,可他又能如何处置? 为了这个,皇后虽一言不多,但他明白皇后心里是有气的。 这些话也传到了小郡主的耳中,小郡主气得捶床哭得好不伤心! 被那么一个无赖惦记上,还口口声声为了自己弄出一身的病、口口声声说对自己多么痴情专情非自己不娶,哪个姑娘不委屈羞怒? 而外头,更是将这件事情传言得十分的不堪,甚至还传出了小郡主与杨文华勾搭上了想要同威宁侯府悔婚而不得其法,故而才让杨家闹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让威宁侯府主动退亲云云…… 小郡主恨极了杨文华,恨不得叫人拿把剑把他给劈了! 幸有留郡王妃和连芳洲好言安抚,小郡主心中这才略略好受些。 连芳洲心里也极不痛快,她不痛快了,自然就不会给杨家痛快。 于是,杨家不止杨府,连带着在京的杨氏一族接二连三的倒霉。 两年前的清洗之后,杨家人收敛了很多没错。 但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是收集证据将杨家的阴暗面曝光于众,这一次纯粹就是找茬! 没有人再跟杨家做生意,也没有几户人家再同杨家人来往。 便是杨家人买回家的蔬菜肉菜,吃了之后阖府都闹肚子拉得上上下下腿脚发软! 如此一天两天也就罢了,三天五天、七天八天下来,谁还受得住? 杨府比杨氏其他族人要更加倒霉些,因为杨氏族人们憋屈啊,他们招谁惹谁了?还盼着皇上看在已故太子妃的份上多帮衬帮衬杨家呢! 那杨府倒好,将现任皇后的娘家人得罪了个透! 他们得罪他们的也就罢了,可是为毛要把他们也连累了? 他们受了连累岂肯善罢甘休?不敢去找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的晦气,总敢去找他杨家吧? 于是杨家天天上演着热闹大戏,杨家几个主子弄得焦头烂额! 杨府那些雇佣来做帮佣的下人,索性连月钱都不结就跑掉了,也不愿意再陪着遭受这个罪。 杨大老爷被两府这种近乎无赖的做法弄得几乎要发疯。 忍无可忍之下杨大老爷也顾不得装病了,带着妻子乘着马车杀气腾腾直奔威宁侯府,质问连芳洲这些事情究竟是不是她干的? 连芳洲倒也干脆,面对几乎要暴跳起来的杨大老爷淡然一笑,然后坦坦然的点了头,干干脆脆的笑道:“不错,这些事情都是我派人干的!并且,还会继续干下去!” 其语气之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说今天早上早餐吃了什么、然后明天早上早餐继续吃这样似的。 “你!”杨大老爷给气得够呛,眼前阵阵发黑,跺脚怒道:“李夫人,你、你简直无耻!” 威宁侯府众人怒。 连芳洲却是哂然一笑,睨了杨大老爷夫妇一眼,不紧不慢的笑道:“杨大老爷你说我无耻?没错,我就是无耻。对付无耻之人,不用无耻的招数那可不行!因为无耻的人,是没办法与其进行正常的沟通、也没办法用正常的手段对付的!杨大老爷,你说是吗?” 连芳洲依然笑吟吟的,杨大老爷脸上却一阵红一阵白,愣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家事自家知,母亲纵惯文华,做出了那样的事儿,威宁侯夫人偏要报复,自己又能如何? 可是,再这么闹下去,杨家就没办法在京城里立足了! 他已经没脸再去求见皇上,皇上,想必也不会愿意见他们吧? 母亲一次次的折腾,已经将姐姐遗留的那点儿情分几乎消磨殆尽了! “李夫人,”杨大老爷一咬牙,道:“子不言母过,这件事我也无话可说了!老夫只想请问李夫人一句,到底要如何,李夫人才肯收手?” 连芳洲“嗤”的一笑,冷冷道:“我也不知道啊!什么时候我出尽了心中这口气,或者玩儿到没的玩了,自然就收手了!” “李夫人,不要欺人太甚!”杨大老爷大怒,低喝道:“我们杨家到底是皇上的外祖家!李夫人最好别忘了!” 连芳洲气也上来了,冷笑道:“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否则,你以为如今京城中还有你们杨家这一号人?可惜,你们却忘了!你们行事,根本就丝毫没有考虑过皇上的感受和立场,没有替皇上着想过!杨大老爷居然还质问得出口,呵呵,我都替你臊得慌!哦,我忘了,你们杨家人都是没脸没皮的,你们自然不会臊了!” 1716.第1716章 成长37 杨大老爷气得浑身发颤,断断续续的怒道:“简直、简直就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连芳洲哈哈大笑,道:“我就是个小女子,那也比你们那一家子的小人要强!话不投机,杨大老爷请回吧!我可没那么多心情同你多话!来人啊,送客!” 直接起身,扬长而去。 杨大老爷气急欲追,威宁侯府下人岂会容许?连请带让的,将他两口子给强带出去了。 杨大老爷冷着脸上了马车,瞥了一眼默默垂泪不语的妻子,轻轻一哼,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杨老夫人为了孙儿,是真正的什么都豁出去了。 可是,小郡主这阵子心情极度郁闷,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出去逛街?根本就不出门,偶尔去威宁侯府,皆是乘坐马车,有护卫跟随,杨老夫人派去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结果还没有等到她的人动手,这消息不知怎的却传了出来,并且传得满城风雨! 各家人在自家后院说笑议论着杨府这位老夫人的奇葩想法时,少不得小郡主又被牵连了进去。 一时之间,小郡主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如何禁得起众口铄金的消遣?饶是小郡主性情开朗,也给气得病倒了! 留郡王妃两口子终于忍无可忍,带着人直奔杨府,好一通打砸,杨文华差点没给两口子下令揍成残废! 如果不是杨府管家抱头窜鼠跑去报官,巡逻的衙役赶来苦劝,两口子都能将杨府放一把火给烧了! 杨老夫人见心肝儿乖孙子被留郡王府的人打成那样,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 杨大老爷兄弟又气又急,扑上来要同留郡王两口子拼命,被郡王府的侍卫们给拦下了。 留郡王妃冷笑,扭头奔了出去,乘了马车直奔皇宫,去找太皇太后哭诉去了。 这些年后宫平静,帝后感情和睦,对她又孝顺,且她冷眼旁观,皇后连芳清一直都很守皇后本分,从不妄言朝政,连家也不曾做出什么有悖国法的事情,太皇太后心中早已真正接纳了她,再无嫌隙。 如今或游园赏花,或与孙女孙儿说话解闷,或传召三两命妇进宫陪伴,每日里老人家日子过得十分悠闲自在。 杨家闹的这事儿毕竟牵扯太过敏感,也没人敢在太皇太后跟前提及,留郡王妃这一哭一诉,将太皇太后吓了一大跳! 听毕,又怒意横生。 先太子妃娘家那位母亲,从前她便没有什么好感,左右不过面子情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可如今留郡王妃哭到自己跟前来,她如何能够不管? 且瑾瑾那孩子,她也是极喜欢的,小姑娘平白无故遭受这么一场冤屈,诉也无处诉,如何叫人不心疼? 太皇太后当即命人唤了皇后来。 连芳清听说留郡王妃哭着进了宫,心下料到几分,便将广元帝一并拖了过去。 看到留郡王妃哭成那样,广元帝很有些讪讪,只苦笑不已,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是皇帝,当为百官表率,杨老夫人无论如何是自己的外祖母,况且,母亲又已经去世了,对这位外祖母他就更应该尊敬、尊重! 连芳清也没难为他,脸色不好看那是肯定的了,只让他别管这事儿!他是装糊涂也好、和稀泥也罢,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不许他为杨家做主!不能再让瑾瑾那孩子受委屈! 广元帝自然满口答应。 留郡王妃要的就是这个,遂呜呜咽咽的收住了哭声,在太皇太后和皇后的一番抚慰劝慰下,委委屈屈的出了宫。 为了表示关心,太皇太后还特意派了肩舆,命身边的燕姑姑亲自送她出宫,又赏了小郡主一盒什锦点心、一对鸾凤点翠嵌珠的金钗。 留郡王妃乘着肩舆出宫的时候,恰恰碰上杨老夫人和杨大老爷兄弟进宫欲求见广元帝做主。 为了更好的显示出自家的凄惨可怜,在广元帝心中先入为主落得个大大的印象分,所以都没有更衣,也没有梳洗,就那么凄凄惶惶的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尤其是留郡王妃高高的坐着肩舆,一旁有体面的掌事姑姑和宫女相送,而自家母子三个相互搀扶着,好不狼狈凄凉,这一下对比,三人心中更加不自在。 杨老夫人冲地上“呸!”了一口,气恨恨道:“我家文华倘若有个什么意外,老身必定与你没完!” 留郡王妃一挑眉,居高临下冷冷瞅了三人一眼,冷笑道:“那么你大可放心,我早已经决定与你们没完了!你们等着吧!” 说毕,道一声“走罢!”再不搭理那母子三人,扬长而去了。 杨老夫人气结,恨声道:“真个不识好歹!北国怎么了?到了咱们大周,便是大周的人,她凭什么!” 这母子三人还不等见到广元帝,便看见富春公公领着三四名小太监忙忙走来,老远陪笑着打招呼,躬身见礼。 杨老夫人母子三人心情略好。 今日母子三人是有事相求,杨大老爷一狠心,给富春公公送了个大大的红包,陪着客气说了好些话。 富春公公眉开眼笑的笑纳了,嘴巴也更甜。 然后看着三人的狼狈样,“哎哟!”一声,跌足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样!皇上今儿心情不太好,若见了三位这模样只怕天大的要紧事情都没心思听了!况且,这样去面圣,被人参一个君前失仪岂不冤枉?老夫人和两位爷还是随老奴前去整理整理吧!” 说着便命小太监上前搀扶着杨老夫人径直去了,两位杨家老爷没奈何,只得跟上。 一通梳洗,富春公公那里甚至连衣裳都准备齐全着,叫人伺候着他们都换上了,耽搁了约莫两刻多钟,这才端详端详,点头笑眯眯的道:“好、好!这就好多了!老夫人,两位爷,请吧!” 杨老夫人母子三个相视一眼,均觉得有点儿怪异,这,这他们怎么就换起衣裳、梳洗起来了?一开始并不是这么打算的啊…… 1717.第1717章 成长38 然而衣裳已经换好,头发也已经梳好,总不能将衣裳脱下仍旧换上坏的、将发髻扯乱吧? 三人只得就这么随着富春公公去了。 乾清宫里,广元帝等得有点儿心浮气躁的不耐烦起来,终于听到那一声通禀,端身坐好,将脸色一摆,命人将他们请进来。 杨老夫人母子三个觐见,还不等开口,广元帝脸色一沉低喝一声“大舅舅!”,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质问和训斥。 杨大老爷被他训得抬不起头来,跪在地上连连请罪不已。 杨老夫人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可广元帝哪里会容许她开口? 他一边在训斥着最好拿捏的大舅舅,视线却几乎没有离开过杨老夫人。 每当杨老夫人刚刚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广元帝就会徒然厉声起来,将声调拔得高高的,语气也更加严厉。 要不然就是“嘭!”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杨老夫人的心狂跳起来,哪里还记得开口? 杨大老爷兄弟俩渐渐的也看出端倪来了,皇上这是——根本不想让母亲开口啊! 母亲不开口,他们两人的话能有多少分量? 况且自进了乾清宫,他俩也根本就没有机会开口,只是一直在挨训斥! 明白了广元帝的态度,两人心中又惊又恼又胆怯起来。 如果执意把话说出来,真正惹得皇上不快,那么,杨家跟皇上的情分还能剩下多少? 或者说,还有的剩吗? 可要不说,留郡王那两口子都打上门去了,别说损失,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 今后杨家在京城里还有脸面见人吗? 不等他们犹豫纠结出个结果,岳正公公躬着身进来,禀道:“皇上,吏部尚书、两位侍郎奉召来了……” 广元帝如释重负,道:“命他们南书房等候!外祖母、两位舅舅,你们先回去吧!往后不要再做这等荒唐事情,平白落人口舌,还损人不利己,何苦?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此事,连朕都知道了!” 说毕,吩咐富春公公送他们出宫,自己起身就走了。 杨老夫人急得大叫了两声“皇上!皇上!”,广元帝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反而迈得更快了些。 杨老夫人欲追上去,哪里还追的上? 杨大老爷兄弟俩相视一眼,一左一右扶住了母亲,劝着母亲暂且出宫。 皇上是真的怒了杨家了,母亲或许还懵懵懂懂,然而他们却已经看得真真切切了! 两兄弟情不自禁的想起先太子妃和先皇太孙殿下了,若是他们还在……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杨老夫人一边走犹自一边嘀咕道:“我话都没说呢!他怎么就走了!” 杨二老爷突然重重一哼,冷笑了笑。 杨老夫人瞪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杨二老爷却冷嗖嗖的盯了大哥一眼,绷着脸不做声。 出了宫,他没有同母亲哥哥一同回府,听得哥哥问,便嘲讽一笑,道:“回府?回那一堆破烂去做什么?看着心烦吗?如果不是你养的好儿子,我们杨家会变成这样!你还好意思告别人的状,我要是你,早拿根绳子勒死那祸根,再自个一头碰死一了百了!” “老二!给我住口!”杨老夫人听他诅咒自己的乖孙,心头顿时一跳,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二老爷冷冷一笑,却不像以往那般恭敬,直直坦坦然的望着母亲,道:“您就偏心吧!由着他挑唆着闹腾,迟早整个杨家都毁在他的手里!” 杨大老爷被兄弟愤然责骂心中愧疚不已,毕竟兄弟一家子是无辜被自家牵连的,可听他这样跟母亲说话,杨大老爷孝心泛滥,忍不住又怪起兄弟来,皱眉道:“二弟,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娘说话!” 杨二老爷“哈!”的仰天打了个哈哈,唇角一勾,冷冷的道:“我拿什么跟你比?咱们全家都要被你的儿子给坑死了,我上哪儿寻个这么会讨娘欢心的儿子呢!” 觉得还不够,又加了一句:“到底是大哥,样样都比我这个当弟弟的强!” 那由衷的、赞叹的语气,令杨大老爷气得差点儿转不过气来。 杨老夫人也差点倒仰,颤抖着声音“你、你”了半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二儿子眼中那浓浓嘲讽的笑意渐渐的转为冰冷,然后,头也不回的一步一步的走掉。 “这个逆子!这个逆子……”杨老夫人含着眼泪,悲愤不已。 她这个做娘的,什么时候不公平了?老大有的,他就没有吗? 文华那孩子从小同她最亲,如今又最可怜,她做祖母的,多疼惜他一点儿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他就这副样子对她! “都是儿子不孝,儿子不会教导儿子,害得娘——伤心了!”杨大老爷看到母亲这样,心里难受极了。 声音颤抖着,眼中差点要落下泪来。 如果这会儿不是在路上,他就要向母亲跪下来请罪了。 “走吧!咱们回去!”杨老夫人长长一叹,道:“他想怎么样,由着他吧!” “娘别伤心,”杨大老爷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的陪笑道:“老二向来就是这个性子,一时冲动说说罢了!他心里跟儿子一般都是那么孝顺娘的!咱们先回去,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向娘赔罪道歉的!” 杨老夫人微微冷笑,淡淡道:“赔罪道歉?免了!他爱怎样便怎样,你也用不着回头私下里去劝他!你,把你自个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再说吧!” 杨大老爷脸上一热,不敢再多言,陪着杨老夫人上了马车。 回到那破败的杨府,这才发现大门都被人给拆了下来,杨老夫人险险一口气又上不来,将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又骂了一遍。 面对阖府的凄凄凉凉,下人们垂头搭脑、战战兢兢,女眷们哭哭啼啼、眼眶通红,还有那满地的狼藉,杨老夫人心中突然没来由的就烦乱起来。 她突然有点儿茫然,她做得,到底对不对? 然而,等她见到额头上、手臂上包缠着纱布,脸上还有青肿淤伤的宝贝孙儿,那点儿茫然和空落落立刻荡然无存,怒火熊熊燃烧,大骂留郡王府下手无情。 1718.第1718章 成长39 杨大夫人守着儿子,早就不知落了多少泪水,一双眼睛红红的。 见母亲一副大怒的样,担心她还要去闹,忍不住哀哀求道:“娘,娘!算了吧!这事儿算了吧!文华,爹和娘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媳妇儿的,算了吧!那留郡王府的小郡主,咱们家——要不起那样的媳妇呀!” 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猝手不及,将她的生活已经完全打乱,将她的人生,也完全弄乱! 她整个人处于混乱不堪之中,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如果是从前,她是绝对不会在婆婆面前这样哭哭啼啼的说话的! 杨文华原本就没想过真的要娶小郡主,他要的,只不过是将小郡主的名声弄臭,让李云岳没面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达到了这个目的的同时,也将自家弄得如此的凄惨! 而那留郡王府的小郡主,虽然名声坏了,可是,却远远没有坏到他预计的程度。 至少,李家并没有半点儿嫌弃她! 于是,杨文华咬着牙道:“祖母,娘!我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是如此没心没肝、无情无义、蛇蝎心肠的东西,我现在不喜欢她了,也不想娶她了!可是,他们这样欺负咱们杨家,这个场子咱们不能不找回来!这件事情,不能这样白白的算了!” 杨大夫人一愣,正要说什么,杨老夫人已经重重点头,冷冷道:“说的不错!咱们杨家的人,犯不着去求那等没心没肝的东西!可这笔账,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杨文华冷冷一笑,道:“祖母,明日我陪你进宫!” “好!”杨老夫人更加满意了,赞许点头:“这才是我的乖孙!” 杨大夫人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究闭了嘴,没有说。 在这个家中,她不敢忤逆婆婆,也管不了儿子,丈夫,那更是她头顶上的天,她,到底算什么呢? 可惜,没有等到次日杨老夫人和杨文华进宫,宫里头就传来了广元帝的一道旨意,将杨文华带走了。 杨老夫人惊疑不定,下意识的认为是坏事,本想阻止,可宫里今儿来传旨的都是生面孔,且带着御前侍卫,根本不买她的账! 她也下意识的有点儿害怕,并不敢多言。 杨文华被带走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而是一名小太监来府中又传旨,说皇上已经将杨公子打发到京郊神机营中历练去了,请府上放心云云。 杨老夫人哪里能够放心?急得抓住来人喋喋不休问个不停,还要进宫去求见皇上,那来人却传旨,皇上近日陪着太后戒斋念佛,谁也不见! 杨老夫人只得心急如焚、度日如年的忍了下来。 留郡王府和连芳洲的报复却没有结束。 都到了这份上了,再留着杨家在京中,想起来都恶心人。留郡王妃这口气也无论如何出不来! 众人都等着看好戏,看着留郡王府、看着威宁侯府,以及看着宫里。 宫里广元帝那儿,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也不能怪他不是?因为他一下了朝便陪着太后在礼佛,外头的事情,他怎么知道怎么了? 杨老夫人简直要伤心欲绝,越发的肆无忌惮、口无遮拦起来,许多埋怨广元帝、连芳清的话从杨府中流传出去,众人无不心惊,胆小的,连热闹也不想看了,每每亲朋间闲聊说起话来,只要一提到杨家,立刻就打个岔转移开话题。 说谁的是非,也不能说跟皇上、皇后相关的是非啊! 人家仗着是外祖母,可以倚老卖老,旁人有什么可依仗的? 且那倚老卖老之人,不是也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吗?皇上,都已经不搭理他了,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杨氏族人怀着对杨府满腔的怨恨,上杨府一通大闹之后,终于陆陆续续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这个让他们原本满怀高官厚禄憧憬的地方! 这天,下人来禀,说二老爷一家子在收拾行李,看样子要出远门,杨大老爷夫妇吃了一惊,慌忙过去。 杨二老爷一家子也要离开京城。 杨大老爷又气又急,怒道:“简直胡闹!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等事情来!你是我的亲兄弟,你这么做了,我们杨家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还有娘,你让娘的脸面往哪儿搁?不准走!把行李给我卸下来!” 不等杨二老爷开口,杨二夫人“哟”了一声,不酸不凉的冷笑道:“大哥说的真是对极了!胡闹的是我们,大哥那房个个都是靠谱的!既如此,我们这胡闹的离了大哥,岂不是让大哥也好过些清净日子,大哥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嘛!” “就是!”杨二老爷亦冷笑道:“脸面?呵呵,大哥居然还来同我们说杨家的脸面!我竟不知,咱们杨家的脸面都叫谁给丢尽了!如今还剩下什么脸面!” 杨大老爷面上通红,涩声道:“二弟、二弟妹,咱们是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说……而且,还有娘啊!你们这样说,叫娘听了,心里怎么好受?就算不为大哥,为了娘,你们也不能——” 杨大老爷话没说完,就“啊!”的一声惊叫了起来,捂着鼻子,不敢置信的瞪着杨二老爷。 杨大夫人也随即惊呼,忙抢上前扶着丈夫,惊怒道:“二叔,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却是杨大老爷挨了杨二老爷一拳,正中鼻梁。 “你少来说教老子!”杨二老爷恨恨道:“有这本事,说教你的好儿子去!他把我们全家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还好意思提娘?呵呵,娘偏心小辈,那也就算了!可你身为家主,怎么能由着你那好儿子撺掇娘做出这些荒唐事来!连强行抢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要使上了,你居然还好意思来说教我!滚,别逼我动手!” 杨大老爷心内如沸,惨然一笑,慢慢道:“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二弟你以下犯上,我也不会怪你!可娘一把年纪了,她老人家要做什么,我们做儿子的除了劝阻又能如何?她执意如此,我又能如何!” 1719.第1719章 成长40 杨二老爷只觉一阵无力,跟这个大哥,他什么也不想再说了,因为跟他根本什么都说不通! 他无力的挥挥手,颓然道:“你走吧!走吧!今天我是一定要离开京城,再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留郡王府的人,是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杨大老爷从他这话中看到了希望,不由精神一振,忙道:“还有皇上!皇上他绝对不可能不管!如今他还没有出面,那是,一来他在陪太后礼佛,二来,也没到他非出面不可的时候!咱们杨家,还没到那地步!” 不然,文华那孩子就不是被送去神机营那么简单了。 谁知这不是皇上在变着法儿保护文华呢? “也许吧!”杨二老爷冷笑,依然道:“但那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再沾这个光,只求不惹这个麻烦就够了!” 皇上?皇上如今对杨家是个什么态度,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的见,只有那自欺欺人、自蒙双眼的人才看不到,还在这儿可笑的念着盼着。 让他们念吧,迟早得狠狠摔个跟头! 杨大老爷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向来听话的二弟这一回根本就不搭理自己,二房的下人依旧一样一样的将打包好的行李往马车上抬。 “你要走,也总得同娘打声招呼,见见娘吧!”这是杨大老爷最后的一点挽留希望。 原本,他是不想让娘知道这件事、自己把老二一家劝住——他怕娘知道了伤心难过。 可是,如今看来,或许只有娘才能劝住他了。 谁知杨二老爷根本就不想去见杨老夫人。 相反,他心中还隐隐的带有怨恨。 如果不是母亲把心眼儿偏到天边,又怎么可能会把杨家弄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一味纵容着她心爱的孙子,根本就没有为他们二房考虑过半分,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必要去见她? “何必那么麻烦,”杨二老爷一笑,瞅了杨大老爷一眼,笑道:“娘知道了,没准又要伤心难过呢,难道大哥你愿意看到这样?我们啊,就不去招惹娘伤心了!反正有你嘛,还得靠大哥你在娘面前多多遮掩啊!” 杨大老爷语塞,愣愣的瞅着兄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随着杨二老爷离京,杨家更加颓败。 下人也几乎遣散干净,只剩下那么几个必不可缺的了。 杨老夫人几次三番求见皇上无果,渐渐的也沉不住气了。 因为如今只要她一出现在皇宫门口,便是那看守宫门的侍卫,看她的眼神仿佛都带着嘲讽。 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然而她又能把人家怎样?人家可是半个字都没有说她什么不是! 终于这天,一名乔装改扮的御前侍卫来到了杨府求见杨大老爷,将他请上了马车,去了一个地方。 回来之后,杨大老爷面上神情难以形容,说不出悲喜,整个人却仿佛失去了魂灵。 他叹着气,终于也苦劝母亲,离开京城。 杨老夫人勃然大怒,这阵子积累在心中的愤懑、抑郁一下子发作出来,冲着杨大老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杨大老爷一声不吭,只是垂着头跪在她的面前。 杨老夫人突然住了嘴。 因为她突然发现,儿子的这副神情,是那么的颓丧凄凉,他的背佝偻着,头低低的垂着,木雕泥塑般,发须花白,看着比她仿佛还要苍老! 杨老夫人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阵悲恸,从未有过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她忽然就落下了泪。 那泪水越落越快,最后满脸都是泪痕,拍着大腿哭道:“我这做的是什么孽呀!皇上,他可真好狠的心!真要逼死咱们家才罢休不成!再怎么说,他也是咱们杨家的外孙!他的亲娘是我的亲生女儿呀!” 杨大老爷只有苦笑,这时候了,还说这个有什么用? 杨老夫人喃喃骂了广元帝一阵,最后拭泪轻哼道:“罢了!皇上既然如此无情无义,咱们也靠不上他,就当没有这个人罢!离开京城,这也没什么!离开,那就离开吧!可文华那孩子,我着实放心不下,咱们搬去京郊庄子上去,这样,总碍不了谁的事了吧!” 杨大老爷抬头喃喃,然后苦笑点头。 母亲这脾性,能够让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了,但愿留郡王府从此放过杨家吧! 至于安家生活的费用,他倒不担心。皇上那里,说了会妥善安排的。 只是想想,心中到底有点不甘。 他杨家,可是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呀,皇上的嫡亲外祖家。 如今却落到了这个地步…… 杨大老爷心中暗叹,到了这一步,还能拿什么来同人家争呢! 杨家黯然离开京城,各家虽然面上不显,实则心中亦翻起了惊涛骇浪。 对这个结果,意外之余,又觉理所当然! 小郡主乃是正儿八经的宗亲,母亲乃邻国公主,父母对当今皇上又有拥立之功,却没来由的遭受这一番羞辱,便是杨家,那又如何? 能让杨家全身而退,留郡王府到底已经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了,以及看在威宁侯府不愿意表现得太张扬霸道叫人弹劾外戚蛮横连累皇后。 不然,以威宁侯夫人的手段,杨文华有十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杨家虽然走了,可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依然存在。 小郡主精神还是不太好,后宅夫人们闲话之间说起这事儿,又叹息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嘲笑的。 至于周瑾玉之流原本就对小郡主各种羡慕嫉妒的,当然又会不遗余力的将事情传得更加不堪一些。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不好听的风言风语,留郡王两口子和连芳洲都知道,但又能如何?总不能封住别人的嘴! 只能等,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 对不相干的人来说,无关紧要,可是对小郡主来说,这样的日子少不得备受煎熬。 留郡王妃心疼女儿,连芳洲亦相劝,留郡王妃两口子便决定带着女儿下江南游玩小住一阵,明年再回来。 小郡主也想出去散散心,便点头应了。 1720.第1720章 成长41 两口子这才又高兴了些,指挥着下人们收拾行李,定下了出行的日子。 小郡主便下了帖子,邀周瑾玉过府一叙。 这是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她第一次邀请人来府中做客。 这件事发生之后,暗暗称意的周瑾玉可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接到小郡主的帖子,心中没来由的有点儿发虚。 斟酌一番,她还是决定去了。 小郡主看起来比从前憔悴了不少,那双眸子原本是清亮而飞扬的,如今清亮依旧,却多了几分沉静,如深深的潭。 穿着一袭鹅黄绣花的衣裙,少女垂髾上别着一支青玉珠钗,整个人气质亦为之一变,倒别有一番清雅脱俗的味道。 周瑾玉只看了她一眼,心中便忍不住又嫉妒起来:果然是个没脸没皮没廉耻的,弄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她倒比从前打扮得更好看了…… 于是她立刻就想着她被人唾弃、嘲笑的种种言语,心情这才又好了些。 只是,今日的小郡主,跟往常看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儿不太一样。 尤其是那双望着自己的眸子,眸光沉静,看着分明清澈,却仿佛又蕴含着什么令她看不清楚的东西。 “瑾瑾,你怎么了!”周瑾玉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故作轻松的微笑道:“这样看着三姐姐,难不成几日不见,不认识三姐姐了吗!” 一边说一边上前,故作亲热的含笑去挽小郡主的胳膊。 小郡主却后退一步,甩了甩手避开了她。 “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小郡主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清,清澈又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周瑾玉。 “什么事?什么关系啊?瑾瑾,你怎么了?”周瑾玉的心突的一跳,却是一脸的无辜和莫名其妙,还冲小郡主笑了笑。 小郡主淡淡一笑,挪开了目光,淡淡道:“三堂姐,这件事我只是私下里问一问你,你不用同我装。如果我告诉了我爹我娘,你以为查不出来吗?那日在茶楼,坐在咱们隔壁包厢的那几个人,我出门恰好碰见的那位从箫笙馆逃出来的姑娘,你以为,真的什么都查不到吗?” 周瑾玉手心一紧,心中大震,脸色也微微的变了。 是的,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留郡王和留郡王妃假如想要查,根本不可能查不到!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周瑾玉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变成一脸的冷然淡漠,那双含笑的眸子中,眸光也渐渐变得冷硬。 “既然你都猜到了,有何必还来问我!”周瑾玉冷笑。 小郡主脸色一白,身子轻轻晃了晃,胸腔中,一种难言的萧萧涩涩的感觉渐渐的涌上来,胸腔中一阵憋闷。 “为什么?”小郡主眼眶有点湿润,仿佛被一把刀狠狠的在心脏上戳了一下。 是的,曾经,她是讨厌这个凡事总跟自己作对、说话不阴不阳不冷不热、还总爱用那种令人特别不舒服的目光看自己的三堂姐。 可是,自从和好之后,彼此相处得十分愉悦,内心深处,她从一开始的警惕提防,渐渐的是真心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姐姐。 可是到头来,这一切,还是一个笑话! 她又在她的背后,狠狠的捅了自己一刀。 “为什么?”周瑾玉双目喷火,锐利的目光盯向她,冷笑道:“你还真是天真啊!可是你知道吗?我最讨厌就是看到你这副天真的样!每次看见,我就恨不得在你脸上划一刀,让你再也做不出这样的表情!” 小郡主完全怔住了,诧异的看着周瑾玉,完全弄不懂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瑾玉心中更恨,瞪着她忿怒不甘的道:“你有什么好的?除了投胎投的好、有一对威风赫赫的父母,你会什么、你有什么?凭什么人人都捧着你、供着你、奉承巴结讨好着你!你自己说一说,除去你爹娘给你的,你自己有什么?” 周瑾玉“哈哈!”一声笑,因为愤懑不甘,眸光灼灼闪烁着,五官也变得有点儿扭曲,既忿忿又恨天无力的道:“可是,就因为你有了这样一对父母,哪怕你是一个白痴,也同样会受到所有人的吹捧巴结!周瑾曦,咱们同样是祖父祖母的孙女,你教我如何甘心!就连亲事,你一出生就拥有了最好的!若你不是留郡王夫妇的女儿,就凭你,呵呵,你以为李世子会多看你一眼吗?你自己想想!换做你是我,无论怎样努力刻苦,却依然什么都不如你,你会甘心吗!” 小郡主不知道倘若自己是周瑾玉会不会甘心,然而她的心,却被周瑾玉搅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她忍不住暗暗问自己,是啊,假如自己没有这样的父母,旭哥哥,他还会搭理自己、还会对自己那样好、还会信誓旦旦要娶自己吗…… 答案是,她不知道! 内心深处她不愿意承认的答案是,不会! 旭哥哥那样的人,京城中多少优秀出众的女子,他尚且从来不正眼儿瞧旁人一眼,假如没有这一层身份,自己又算的了什么?他又怎么可能会搭理自己呢? 自己除了会发脾气、撒娇,总是缠着他这啊那啊,还会什么? 小郡主心中一酸,忍不住暗暗难过,眼中渐渐的、渐渐的溢出了泪水。 她转过脸去,没让周瑾玉看见。 酝酿酝酿情绪,淡淡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我们留郡王府,也不要再在人前装作同我亲热亲近。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我爹娘。” 周瑾玉发泄出来,心中畅快轻松不少,但也不由得紧张,留郡王妃爱女如命,她如何不知? 她是豁出去了求一痛快,然后要死就死! 听了小郡主这话,周瑾玉心中大喜,轻轻一哼,道:“如你所愿!” 毫不犹豫转身便离开了。 小郡主一个人怔怔了良久,方低着头,慢慢走开。 留郡王妃虽然觉得周瑾玉过来片刻就离开有点儿奇怪,但见女儿神态自若并无不妥,便也没有多想。 哪里知道,她的女儿心里正纷乱如麻,如沸水煮滚了一般的纠结呢? 1721.第1721章 成礼1 对于收拾的行李,小郡主原本是一概不管不问,听之任之的,却忽然吩咐人收拾了两大箱子的书籍一同带走。 又让留郡王妃挑选两三个精通管家、管账算账、生意的管事管家跟随一同前往,还让人准备了做女工的针线绷子花样等物。 这副架势,是要学习的了。 留郡王妃两口子自然欢天喜地开心得不得了,留郡王妃立刻便吩咐一样样的准备妥当周全起来。 女儿最后到底是学还是不学那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她有这份心,已经足以令她欢喜的无以复加了。 小郡主一家四口离开京城的时候,连芳洲和李赋也去相送了。 随着他们的离开,京城中有关此事的流言也渐渐散去,在连芳洲等有关联的人面前,更是谁也不敢提及半句。 不是没有人有意无意的试探过,可是,人家威宁侯夫人就是那么义无反顾的、坚决的表示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依然是自己心目中最好的媳妇、威宁侯府世子夫人也只会是她,旁人何必自讨没趣? 只有邢绯儿黯然伤神,背地里不知多少次向母亲大吐苦水诉着不甘! 周瑾曦的名声都已经坏成这样了,差点儿都被人给嚼烂了,可是为什么,威宁侯夫人还对她那样好?居然还在所有人的面前为她说好话! 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太好了点! 而这,也令邢绯儿更加嫉妒,更加热切的盼望着自己能够嫁入威宁侯府。 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婆婆,那该多好? 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如威宁侯夫人那般护短的婆婆,所以,她是抢定了! 邢夫人少不得一次又一次的安慰她:“威宁侯夫人那是面子上过不去!谁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一个风言风语闹得满城皆是的儿媳妇?她也一样!如今周瑾曦离开了京城,正是大好的机会,只要你在威宁侯夫人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点一点的获得她的好感,日子长了,她心里自然就记着你的好了!等到那时,她自然就会知道,你才是最适合李世子、最适合威宁侯府的媳妇,周瑾曦,哼!” 邢绯儿乖巧点头,笑道:“威宁侯夫人喜欢新鲜的玩意儿,听说在收集古钱币,娘,您可要帮我!” “那是自然!”邢夫人慈爱一笑,又道:“还有西宁李世子那边,也该有人给他去信将这件事情好好的说道说道……” 邢绯儿眼睛一亮,笑着连连说是。 李云岳远在西宁,自然不知京城中的风风雨雨、沸沸扬扬。 然而很快的,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见信之后,沉思片刻,就将那信付之一炬。 然后,晚上在灯下,一连写了三封信,收信人分别是爹娘、岳父岳母、未婚小媳妇儿。 在给爹娘的信中,他询问真相,并且坦然表示,他要瑾瑾这个媳妇儿,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给岳父岳母的信中,自然是请他们放心,他相信瑾瑾,而且杨文华根本就是在报复他,是他连累了瑾瑾,他向他们道歉。 给瑾瑾小媳妇的信中,是诸多的安慰以及甜言蜜语,顺便将杨文华和杨家骂了一顿无耻。 连芳洲和李赋收到信,问了李云焕是否是他给长子去了信,李云焕否认——他才没这么闲呢,千里迢迢给大哥去信,却说这种无聊的事情! 连芳洲和李赋有点纳闷起来,究竟是谁给他的信?他们正是生怕他得到消息后会胡思乱想,所以并没有给他专门写信说这件事。 “看来,有人巴不得咱们家大乱呢!”连芳洲冷笑。 李赋沉吟,挑眉道:“会不会是杨家?” “我觉得不像!”连芳洲摇摇头,道:“杨家人就是一家子小心眼儿极品,肯定以为咱们早就给儿子去信说这事了,他们又何必多事?这天下有的人还真是够闲呢,倒管起别人家的事情来了!” 李赋便笑道:“旭儿是什么性子你我最清楚,所以咱们并没有特意与他说此事,这人不管是真的只是性格使然喜好管别人家的闲事还是别有目的,结果都是一场空,依我看,咱们也不必理会!” 想想还真的就是这么个理儿,连芳洲一笑,便也懒得多想了。 转眼到了年底,过了年、春节,又是一年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的阳春三月了! 三月底的时候,李云岳终于从西宁正式回京了。 威宁侯府上下喜气洋洋。世子爷要回来了,侯爷和夫人开心,阖府上下赏了三个月的月钱外加两套新衣裳,还吩咐厨房加了三天的菜,大家自然开心了。 广元帝和连芳清在宫里也接见了李云岳。 连芳清看着身形高大结实许多,气质沉稳,形容举止干练,眉目也越发俊朗的外甥,心中格外欣慰,对杨家的那一点介怀和对广元帝的不满也消失到了九霄云外。 去了西宁历练几年,果真是历练过来了! 看这模样神情,便知没有白去。 广元帝又考校了他一番,结果是越发的满意,授了正四品威武将军之职,命在兵部历练。 李云岳谢恩领旨。 回到家中,少不了又是一番热闹。 之后亲戚朋友来来往往,威宁侯府中着实大大的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算完。 邢绯儿与母亲特意挑着某一日也前来拜访做客。 经过几个月有意无意、用心良苦的接近,邢绯儿还真就成功的接近了连芳洲,获得了连芳洲的好感。 当然,她是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想做连芳洲儿媳妇的意思,她只是表示了自己的仰慕恭敬、想要亲近之情。 对于内心的渴望,她一直掩藏得很好很好,关于李云岳李世子,她从来没有提及半句。 而连芳洲呢?她也没那么自大,觉得自家儿子那么抢手,见个人就怀疑人家想打自己儿子的主意。 对于邢绯儿这小姑娘,原本是有偏见,接触下来她的感觉还不错,知礼懂事,待人谦逊,和气,她请教自己什么,她也很乐意教她。 时不时的她来自己府上做客,或者送自己一些自己绣的荷包、手帕,自己做的香囊、打的宫绦璎珞,她也痛快的笑纳了,少不得也回赠她一些小东西。 这一来二去的,双方的关系自然就好了许多了! 1722.第1722章 成礼2 这日邢绯儿母女前往威宁侯府做客,是她正式同李云岳第一次见面,少不得特特的装扮打扮了一番。 她不知道李云岳喜欢什么样的,不过,照着小郡主的穿戴打扮风格装扮起来,总不会错就是了! 虽然只见了李云岳一面,只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客套两句,但李云岳明显对自己的态度显得很是温和,令邢绯儿的心顿时雀跃起来,仿佛希望又近了! 她有自信,再多接触几次,李云岳了解了她,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而她如今与威宁侯夫人关系这么近,随时都可以过府看望威宁侯夫人,一来二去的,自然与李世子就熟悉了…… 李云岳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正在苏州欣赏江南风光的留郡王妃一家四口。 留郡王妃兴致勃勃的去找宝贝女儿,笑道:“旭儿已经回京了呢!我看,咱们也别等五月了,这就准备准备也回京去吧!唉,又是差不多两年没见着旭儿了,也不知那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留郡王妃如今是越看自己的闺女越好了。 原本她只当宝贝闺女是心血来潮,不想,到了苏州之后,宝贝闺女竟一反常态,真的认认真真的每天看书、以及跟着管家管事娘子们学习各种事宜,还要每日务必挤出一个多时辰来做女工针线。 当然,她的厨艺也没有落下,雷打不动天天坚持了下来,并且还让她聘请了苏州城有名的大厨和点心师傅也跟着学了一场。 小郡主听到这个消息眼睛明显的亮了一亮,姣好的面容上也顿现几分容光。 可是很快,她的神色就平静了下来,眸中的亮光只有一瞬快得仿佛没有过。 她轻轻一哼,懒洋洋的道:“干嘛要提前回去啊?还是等到五月份再回吧!这时节,正是江南风景最好的时节,爹爹答应了要带我去金陵、杭州、镇江、湖州等等这些地方好好的玩个够呢!我才不要现在回去!” 留郡王妃一愣,有点奇怪的上下打量着小郡主,半响才道:“瑾瑾,你怎么了?” “嗯?”小郡主疑惑的看了母亲一眼,笑道:“娘这是什么意思呀!” “你倒问起我来了!”留郡王妃翻了个白眼,有点儿无奈的笑道:“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古怪脾性?你把娘给弄糊涂了!旭儿回来了,你难道不想他、不想见他?” 小郡主正在看书,“啪!”的一声猛的将书合了起来,俏脸含霜,哼道:“不想!一点也不想!” “什么!什么!”留郡王妃大叫了起来,见鬼了似的“哎哟!”一声,笑道:“我的傻闺女,在娘面前你害什么臊呀!不想?哼,当年是谁哭着闹着缠着定要去西北找旭哥哥啊?这才过去多久呢,娘的宝贝闺女便记不得了不成!” 小郡主面上一热,有点恼羞的嗔了母亲一眼,嘟囔道:“那是当年还小,还小的事情做不得数!” 一边说一边起身,道:“反正我这会儿是不回京城的,要回娘你自己回好啦!我要爹爹陪我玩儿去!” 留郡王妃叫唤不及,看着跑开的宝贝闺女,身姿娉婷,如柳摆风,不由得叹了口气,摸不着头脑的嗞了一声,扶额叹道:“怪不得姐姐说,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不要管,年轻人我们不懂!看来,我是真的不懂了……” 小郡主一口气跑回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背靠着门,仰着头,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按在胸前,心在噗通噗通的跳得厉害。 半响,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怔怔的望着前方。 旭哥哥,回京城了吗…… 她自然是想他的,可是,为什么心里的滋味却那么莫名呢? 他真的,是因为自幼跟自己订亲的缘故,才对自己好的吗? 不,或者可以这么说,不是自己,而是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不是她,即便是任何别人,他也会那般对人家好的,是不是? 连芳洲等都以为留郡王府一家子得到李云岳回京的消息后会准备启程回来。 不想,一直到了五月份,才收到留郡王妃的信,说他们一家子过了端午从苏州启程,大概在五月十五、十六回到京城。 日子真正确定下来是五月十四,这日,李云岳少不得前往通州码头迎接岳父岳母一家。 眼看着那船缓缓的靠岸,李云岳的眸光骤然一深,紧紧的盯着那船。 留郡王夫妇带着嘉赐下船,看到李云岳自然欢喜非常,留郡王妃更是笑吟吟的对着李云岳看个不住,嘘寒问暖的关心关切着。 李云岳礼貌的回复着,一双眼睛却时不时下意识的往船上瞟去。 留郡王妃和留郡王也察觉到了,两个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暗自苦笑。 丫头的脾气一向来都是那么的倔,他们又能怎样? “旭儿啊!”留郡王妃温和亲切的笑道:“瑾瑾那丫头爱热闹,在德州就下了船,说是要好好的玩两天再回京!呵呵,没事,过两天她就回来了!” 李云岳“哦”了一声,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失望,点点头道:“瑾瑾身边带了可靠的人了吧?” 留郡王妃见他一开口就是关心宝贝闺女,更开心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派了十名顶尖的侍卫扮成家丁女仆跟着呢!唉,不怕你笑,我也是怕了!” 李云岳眸光沉了沉,道:“岳母放心,我回来了,不会再让人欺负瑾瑾。” 朴实无华的一句话,听起来却叫人那么的暖心、贴心,叫人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踏踏实实下来。 念及去年那一场风波种种,千万种滋味一时涌上心头,留郡王妃忍不住鼻子一酸,眼中差点儿落下泪来,笑着点头道:“好!好!好孩子,往后,岳母就把瑾瑾交给你了!那孩子自小被岳母给宠坏了,惯会使小性儿,你别嫌委屈,她要是闹腾得过分了,你尽管放手去管教她!男人大丈夫,管教自个的媳妇儿,天经地义!” “是,岳母!”李云岳听得忍不住微微一笑,道:“瑾瑾她很好。” 留郡王摸了摸鼻子,暗道:男人大丈夫,管教自个的媳妇儿天经地义?怎么从没同我说过这话? 1723.第1723章 成礼3 小郡主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一想到回京就见到李云岳,她心里就没来由的就别扭、排斥。 不是不想见他,只是,感觉跟从前不一样了! 想见,又不敢——也不是不敢,而是心里隐隐的,总横着那么一根若有若无的刺。 于是,她无比坚决的在德州码头下了船,声称要游玩两日、好好的大吃一顿再回京。 留郡王夫妇大感意外,并且两口子当然是反对的。 只是两口子从来宠女儿宠得没了边,这一下子想要拿出家长的威严来否认什么,哪儿是那么容易的? 最后到底不得不让她在德州下了船。 至于小郡主本身,究竟为什么要下船,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能拖延得一日是一日罢了! 在德州照样没精打采,神情闷闷的,过了两日,便雇了马车从管道回京城。 在一日傍晚,低调的回到了留郡王府中。 留郡王两口子终于放了心。 谁知,小郡主第一句话就是:“我回来的事情,不要跟那边府上说。” 便是“旭哥哥”三个字,在嘴里也仿佛重达千钧,说不出来了。 两口子又是一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瑾瑾,你,你这是——怎么了?”留郡王妃惊疑的瞪大眼睛。 小郡主自己也觉这话有点过了,什么叫那边府上啊,不让他知道,也该让姨姨和叔叔知道啊!姨姨和叔叔待自己,是十分好的…… “反正你们就别管了!”小郡主有点心烦意乱,说道:“我自有主意,自己会跟姨姨他们说的啦!” 留郡王妃见她脸色不太对,也不再多问了,“哦”了一声作罢,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了。 留郡王妃立刻揪住留郡王,将他拖到一旁,瞪着他,无不紧张的道:“你带着她去金陵、杭州、镇江、湖州那些地方,到底见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留郡王一愣,莫名其妙。 留郡王妃怒:“少装蒜!我问你话呢!” “真真!”留郡王扶额苦笑,道:“也得我知道你问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我带她一路游玩,赏风景品美食,就这样啊!没有见到什么人、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真的?” “千真万确!” “那就奇怪了!”留郡王妃料想丈夫也不会欺骗自己,松开了他,喃喃道:“那这丫头是怎么了呢……” 留郡王还是一头雾水,苦笑道:“真真,你这话、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还有什么意思?”留郡王妃没好气瞪他一眼,郁闷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瑾瑾这丫头不对劲啊!她从前有多念着旭儿,可你看现在——我,” 她吞吞吐吐的道:“我是琢磨着,她是不是看上别的少年郎了……” “……”留郡王张了张嘴,“哦”了一声。 他能说什么呢? 留郡王妃一叹气,道:“算了!我想,瑾瑾不会是这样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或许,小丫头是长大了、害羞吧!” 害羞? 留郡王瞅了她一眼,又“哦”了一声。 他还是不能说什么。 “哼!”留郡王妃却又轻轻冷哼,无比坚决的道:“就算小丫头看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少年郎,我们这一关她也休想过!这辈子除了旭儿,她别想嫁给别的男人!只有旭儿才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的,小丫头年纪小,容易被花花世界迷糊了眼睛,咱们做父母的可得帮她把好关,省得将来害苦了她!” 这话留郡王倒觉得很对,便点头笑道:“这是自然!婚姻大事岂同儿戏?岂能由着她自个胡乱折腾!不过,也许是咱们多心了,丫头不是那样的人!” 两人在这儿忧心忡忡,小郡主那厢也在忧心忡忡。 她现在不想见李云岳,但却不能不见连芳洲和李赋,怎么办呢? 最终小丫头只好让母亲邀请未来婆婆过府做客,出来拜见了。 连芳洲乍见她,呆了一呆。 比之两年前,小姑娘更显窈窕,含苞初绽的花骨朵儿已经完全绽放开了,娇艳水灵得如同三月里在阳光中尽情舒展的玫瑰花儿。 还有那份气质,与从前的单纯娇憨不同,多了几许恬静,那双眸子依然那么清澈,却明显给人一种沉的下来的感觉。 连芳洲不由得携着她的手笑道:“瑾瑾真是越长越漂亮啦!还有这通身的气质,这才是真正内秀、有内涵的姑娘呢!苏州可真是个好地方!” “姨姨又取笑人家!”小郡主脸上一红,拉着连芳洲的手笑着撒娇不依。 “哪里是取笑,姨姨说得可都是眼中所见、心中所感!” “姨姨!” 两个人相视,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小郡主亲自给连芳洲奉上了茶,又笑着道:“我学了好几样苏州菜和苏式点心呢!今儿姨姨留下来用饭,我亲自给姨姨做几道!明儿做了点心,叫人给姨姨送去!” “好啊!姨姨有口福啦!”连芳洲欣然笑道。 自连芳洲来,留郡王妃便暗暗观察自家的闺女。 依着她想,如果小丫头真的生出了别的心思,不想要旭儿这个女婿了,那么面对未来婆婆的时候肯定会心虚,会躲闪,神情会不自然。 然而她一番观察下来,发现都没有! 小丫头待未来婆婆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亲热亲昵,这种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留郡王妃暗暗放下心来,看来,之前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即便是连芳洲,也察觉出两分不对劲来。 因为小丫头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李云岳半个字。 就好像根本就没有——或者说根本就不记得这号人了似的。 这没有道理啊!小丫头可不是那种害羞羞臊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也绝对不可能这个时候突然生出那样的感觉来。 可这种事儿,小丫头不提,连芳洲作为长辈也不好提。最后她也不得不将信将疑的在心里认为:小丫头开窍了,是真的害羞了…… 李云岳听说母亲去了留郡王府,才知道未婚妻已经回京了。 没来由的,他心头一空,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1724.第1724章 成礼4 她分明知道自己在京里,可是回来两天了,都没有派人来找自己,也没有上威宁侯府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 “瑾瑾她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李云岳问母亲。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可能。 “病了?”连芳洲先是一愣,继而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轻轻一叹,说道:“她没有病,她很好!至少我没看出来她有任何的不妥!而且,她对我也很好!旭儿,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连芳洲有点好奇。 “我们两年没有见面了。”李云岳说道。 连芳洲“呃”了一声,失笑:“也是哦!” 李云岳分明看到母亲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不由轻轻一哼。 惹得连芳洲反倒咯咯的笑起来。 李云岳心中既然存了疑问,就不会存在心里闷着。 李云岳果断的牵了马,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她不来,他就去。他要上留郡王府去找她,当面问个清楚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云岳到来,留郡王妃心里是又欢喜又担忧,面对女婿,没来由的有点儿心虚。 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家闺女:这到底抽的什么风啊!旭儿哪里不好了?你至于这么折腾吗?你自个的丈夫,你就不心疼? 李云岳见礼之后,也不含糊,直接便问道:“岳母,瑾瑾在吗?” “在……”留郡王妃料到他必定是为了女儿而来,虽然担心,也不能撒谎啊。 勉强点头,笑道:“她在她院子里呢!那丫头这几天心情似乎不太好……旭儿啊,若她哪里做的不对惹恼了您,你可千万别跟她较真!” 李云岳点点头:“岳母放心,我不会的!那我去找她了!” “去吧去吧!”留郡王妃忙点头。 看他去了,呼了口气,叹道:“嬷嬷,你说,这下子这小两口该和好了吧?” 景嬷嬷看了她一眼,却是笑了笑,说道:“回郡王妃,这个,老奴还真是不知。” “嗯?” “换做是从前啊,小郡主和姑爷根本就不会脸红,自然也不存在和好不和好这一说,可是现在——” 景嬷嬷摇了摇头,有点儿头疼的苦笑道:“老奴也不知小郡主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唉,看来老奴真的是老了,越发看不懂小姑娘们的事儿了!” “……”留郡王妃也无语。 李云岳轻车熟路的来到小郡主的院子,不想,迎接他的青花、青柳却陪笑着告诉他:小郡主不在屋子里。 并且,两人极有默契的、有意无意的挡在了他的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让他进去。 李云岳心一沉,眸光一敛,凝神看向两人。 青花、青柳心虚的别开目光。 “姑爷,您还是先回去吧!”青花硬着头皮,努力令脸上强挤出来的笑意显得不那么僵硬,道:“小郡主这会儿出去逛去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呢……” 李云岳声音有点凉,慢慢道:“我进去等她。你们是让开,还是不让?” 青花、青柳一下子跪在李云岳面前,苦求道:“姑爷,您就行行好吧!奴婢们倘若违背了她的话,她回来定饶不了奴婢们的!您要见她,再来便是!” 李云岳心下暗气且恼:什么时候他在她这儿,竟也沦落得成了个陌生人了?不,比陌生人还不如! 即便是对陌生人,还总有两分礼貌吧?可这两个丫头看他的眼神,就好比在看洪水猛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瑾瑾她,到底怎么了? 耳边,一声声的是未曾停歇的青花和青柳的恳求、哀求声。 李云岳只觉得一阵气血涌上脑门:他何时落得如此地步? 她既这么不愿意见他,他不见便是! 李云岳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不想,没走出多远,身后,不远不近的却隐隐传来小郡主主仆的声音,尽管声音不大,但他清清楚楚,那就是她的声音。 “走了吗?” “小郡主,您何必这样对姑爷——” “啰嗦!要你多事!本郡主想怎样便怎样,哼,谁管得着?” 李云岳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步子反而迈得更大些,毫不迟疑的走掉了。 门中,小郡主鼻子一酸,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咬了咬唇,转身进了卧室。 他——就这么走了?他不喜欢她了吗? 小郡主闷闷的,晚饭也没出去吃,还是留郡王妃听得丫鬟们禀报,亲自送了碗燕窝粥来,看着她吃完,这才作罢。 然而,小郡主没有想到的是,她实在是不够了解她的旭哥哥。 因为当天晚上,李云岳就仿佛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惊得她差点儿大叫起来——在大叫之前被他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小郡主先是一喜,继而又气又恼,毫不犹豫一口咬在李云岳手上。 李云岳仿佛感觉不到痛,眸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慢慢的放下捂住她嘴巴的手。 “你搞什么鬼!谁准许你招呼不打一声便进来的?给我出去!”小郡主一扭身坐在榻上,气势十足的瞪着李云岳,态度嚣张无比。 李云岳怎么可能会听话出去? 脸一黑,毫不犹豫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在她想要起身逃离的时候一把扣住她的肩,道:“我也想问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瑾瑾,你怎么了?” “你放开我!”小郡主轻轻一哼,傲然道:“我好得很,你没看见吗!还有,不准叫我瑾瑾,叫郡主!” 李云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道:“你——不愿意嫁给我了?” 小郡主心中一痛,脸上僵了僵,却是冲李云岳冷冷一笑,道:“你什么意思?只怕,你心里想法是反过来吧?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也对啊,咱们的婚约是娃娃亲,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如今长大了,自然就不一样了!李世子样样出色,什么都好,我这个郡主除了顶着一个郡主的头衔还有什么?倘若不是因为自幼订亲的缘故,以李世子的脾性,想必连看也懒得多看我一眼吧!” 李云岳既莫名其妙,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1725.第1725章 成礼5 他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小郡主听了这话心里的三分酸顿时变成了七分气,恼怒道:“对!我就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谁叫你搭理我啦?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你真的不说?”李云岳眉心微蹙,道:“你不说,休想我离开。” 小郡主见他没有走,心下也说不出是松了口气多一点,还是恼怒多一点,咬牙道:“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不许撒谎!” 李云岳看着她,“你问。” 小郡主轻哼,道:“如果,如果我不是自幼同你订亲的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与你订亲的另有其人,你,可还会从小到大那样对我好?”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会。” “不会!”小郡主被他的答案激怒得几乎跳起来,怒道:“那你会对谁好?你的未婚妻!” 李云岳有点奇怪的看她一眼,好像不太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这么激动是因为什么。 “那是自然,我自然只会对我的未婚妻好,但是——” “够了!”小郡主伤心难过得无以复加,泪水簌簌而下,扭过头去,哽咽着道:“你走吧!你走吧!如果,如果你不想娶我,我,我真的不介意取消婚约的!我——” 她再受不住,捂着嘴“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李云岳完全愕然怔住了,一下子忘记了反应。 半响,他才走过去,急道:“你怎么了!瑾瑾,你怎么哭了!” 伸手想要握她的手,却被她毫不犹豫的甩开。 李云岳一叹,道:“瑾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瑾瑾,我从来没想过不娶你——” “是啊,那是因为我们从小定了婚约!”小郡主心中越发难受,含泪道:“因为这婚约,所以你才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我!假如留郡王府的小郡主是旁人、与你有婚约的也是旁人,而不是我,你同样会对旁人这么好!那我呢?我又算什么?你爱着的、护着的是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你的未婚妻,而不是我!” 泪水又一阵汹涌而出,小郡主只觉万念俱灰、心寒意冷,又道:“你喜欢的,不是我这个人!” 闹了这大半响,李云岳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哭笑不得。 他舒了口气,道:“我喜欢的不是你这个人?你怎么会这样想!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不是别人,我的未婚妻也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你,我喜欢的,也是你,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瑾瑾,你怎么会钻这样的牛角尖呢!” “什么牛角尖?”小郡主怔了怔,不服道:“假如我不是——” “可你是,”李云岳猛的握住她的手臂紧紧的扶住她,眸光灼灼盯在她脸上,声音低沉磁性而温柔:“瑾瑾!可偏偏就是你,这说明这便是咱们的缘分!难道就因为这样,所以,你便决定不要我了?小郡主也好、周瑾曦也好,都是你啊!” 小郡主垂眸不语,心里没来由又乱了起来。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如果不是因为咱们从小订亲——” “可咱们订了亲!如果这种假设的事情,难道比既定事实还要重要吗?”李云岳有点哭笑不得,“瑾瑾,你这小脑瓜子到底是怎样想的!你既如此怀疑我,怎么不换位想想呢?若我不是你的未婚夫、你的未婚夫另有其人,你还搭理我么?” “才不要!”小郡主心头一颤,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回过神来脸上一热,却是垂眸轻轻道:“我才不要别人做我未婚夫,我……只要你……” 小郡主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有点丢人! 他说的没错,她真是钻了牛角尖了! 怎的三两句话就被三堂姐给忽悠了呢? 假设的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她却着了魔似的定要弄出个结果来,有什么意思呢? 旭哥哥说只会爱自己的未婚妻,自己心里不痛快,可他若说不爱自己的未婚妻,自己就痛快了吗?因为事实上,她就是他的未婚妻啊! 李云岳低沉的眸光紧盯着她,见她神色变幻不定极不自然甚至有点羞愧,便知这丫头是转过弯来了,猛的用力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低头道:“瑾瑾,坏丫头!因为这个给我脸色瞧,明知我回京了却还待在江南、又在德州下船故意磨蹭,我来找你,居然还不见我、还说那样的话气我,你说,我要怎样罚你呢?” “旭、旭哥哥!”小郡主脸上红红的,又是惭愧又是娇羞甜蜜,伏在李云岳的怀中不敢抬头,娇声低低的道:“对不起,对不起嘛!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啦!旭哥哥你不要这样小气,不要怪我啦好不好嘛!” 李云岳轻轻一哼,道:“不好。” 小郡主叫他噎住,怯怯道:“那、那你要怎样?” “你说呢?”李云岳松开她,捧着她的脸。 四目相对,他的眸光深沉,她的清澈,彼此的身影在各自的眼中却是那么的深刻而清晰。 那样浓烈的爱意和情意,浓得化不开。 小郡主痴痴的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身量高大结实,冷峻的容颜,英气勃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抿着的弧度好看的薄唇,真是越看越令人喜欢,喜欢得心里变柔、变软。 “旭哥哥!”小郡主唇角含笑,神情温柔眷恋,柔声道:“我怎么那么喜欢、那么喜欢你呢!” 李云岳也笑了,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 肌肤柔滑细嫩得像刚剥了壳的鸡蛋,明眸皓齿,眉目如画,那双盈盈的秋水眼,那娇艳红润如一朵绽放鲜花的娇唇,令他喉结不由得滚动了动。 “瑾瑾,”李云岳略带粗糙的指腹轻柔而怜惜的抚摸过她的眉眼唇鼻脸颊,道:“咱们今年就成亲,好不好?” 小郡主“啊!”了一声,脸上一热,心中却是比蜜还要甜。 嗔了他一眼,又隐隐带了点幽怨娇嗔,她都已经十七岁了呢,还不该成亲啊! 张娴姐姐的儿子都两岁多啦…… 1726.第1726章 成礼6 只看到小媳妇儿娇羞的神情,微红的脸蛋和越发水光潋滟的眸光,却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李云岳如何肯罢休? 又执意笑问道:“好不好,瑾瑾?” 小郡主面上一热,嗔道:“哪有你这样、这样追着人家问的……这种事,你问我做什么呀,我,我听我爹我娘的……” 李云岳不禁低笑起来,笑道:“我的瑾瑾也会害羞了!” “我的瑾瑾”这四个字明显令小郡主的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笑着捶了他胸前一下,娇笑道:“你讨厌死啦!我什么时候不会——难道我脸皮很厚吗?” “一点也不厚!”李云岳一笑,又加了句:“刚刚好!”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点点深入,也渐渐从温柔变得激烈。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两人的气息渐渐的都有点不稳起来,彼此拥抱着,抚摸着,气息喋喋的亲吻着,难舍难分。 这一夜,李云岳并没有在小郡主的房间里过夜。 两人拥抱亲吻、热烈缠绵了半响,他便意犹未尽的离去了。 不是不想留下来,而是不敢。 小媳妇如今是完全长开了,那么一个身材玲珑有致,容貌俏丽无双的美人儿在怀,又两情相悦,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万一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时候,做下什么事儿,岂不是太对不起她? 他若执意要,她定会给。 只是,他不愿意两个人的第一次在这种情形之下,他要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新婚。 不过,到成亲为止,他每天晚上都会来的。吃不着肉,喝口汤也好啊! 第二天,李云岳就跟李赋、连芳洲提出,今年内他要迎娶他的小媳妇儿的事。 并且还加了一句:“越快越好!” 连芳洲和李赋相视一眼,眼底均闪过笑意。 连芳洲又轻轻叹了一声。 李赋便笑问道:“娘子,你叹什么?” “我是欣慰啊!”连芳洲笑道:“咱们的儿子,长大了呢!” 还“越快越好”,真是,这种话还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当着爹娘的面,他不懂害臊的么? 想着自己才三十五六岁,或许再有一二年就要做祖母了,连芳洲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有种深深的违和感。 “这样也好,咱们也可少操点心了!”李赋含笑安慰着娘子。 李云岳眉心微蹙,他从小到大,好像要他们操心的时候并不多吧? “爹、娘,可以吗?”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李云岳又追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连芳洲“扑哧”一笑不再逗他,笑道:“前几年你们两的亲事咱们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一切都是现成的,我这就叫人挑个好日子,这一两月便能将亲事办起来,你看如何?” “谢爹娘成全!”李云岳点了点头。一两个月,虽然跟他心里所想还是有点差距,不过,也罢了! 留郡王府那边自然无不应允,于是消息很快传开,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与威宁侯府世子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七月二十六。 婚期确定,两府都忙碌起来。 即便早有准备,到了眼下要准备的东西还是极多。光是婚宴各种菜肴的采购都是一宗就够人忙碌的了。 两家这门亲事可谓一波三折,终成正果,众人亦感慨不已。 又纷纷猜测预料起来,这门亲事,必定是热闹得宣了天的了! 定了婚期,留郡王妃便不许小郡主再轻易出门了。 很快就要出阁的姑娘家,再整日在外头闲逛也不像样,未来的婆婆家,这个时候就更加不能去了。 而且,她也得做做样子绣些嫁妆。 不过,她不便去威宁侯府,李云岳却是可以往留郡王府去拜访岳父岳母,顺便商量商量婚事事宜的。 至于他有没有去见他的未婚妻,那就是人家关起门来的自己的事儿了,与外人何干? 五月二十八这日,一大早,威宁侯府的聘礼便一抬抬的往留郡王府送。 一抬抬聘礼披着大红绸结成的红花,由装扮一新、相貌周正的家丁侍卫们抬着鱼贯而行,长长的队伍引来无数观者驻足,竞相观看指点,眼中的羡慕之色、口中的羡慕之辞不绝于耳。 打头的,是宫里太皇太后赐下的金镶玉如意一对、霁红富贵花开宝瓶一对、白玉山子两尊、织金花卉纹锦二十匹,皆用明黄色的绸袱托着。 随着便是皇后所赐,同样金镶玉如意一对,另有二尺多高的红珊瑚两株,百子千孙点翠首饰一套、金玉满堂金镶玉嵌红蓝宝首饰一套以及宝瓶、御用云锦等。同样也都用明黄色的绸袱托着。 接下来的,才是威宁侯府准备的,其珍贵名贵、名目繁多自不必说,瞧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惊叹赞叹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 在沿途所经一处酒楼二楼的临窗雅间里,借着嵌五彩琉璃镶贴的菱花窗格遮掩,站着两名身量窈窕的少女,正是邢绯儿和周瑾玉。 邢绯儿咬着唇,死死的盯着自窗下大街上浩浩荡荡张扬而过的威宁侯府送聘礼的队伍,那大红的绸花、那一抬抬看得人眼花缭乱的聘礼深深的灼烧着她的眼。 她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心中,却仿佛裹着一团烈火在燃烧。 高耸的胸脯控制不住的起伏着,手心紧握,胸中闷窒。 由不得她会不甘心! 她努力了那么久,明明威宁侯夫人对她赞赏有加、很是喜欢她,明明李世子待她也温和和气,为什么在一切那么美好、一切充满着希望的时候,周瑾曦,她却从江南回来了! 周瑾曦回京却不愿意与李世子相见,她闻之心下暗喜,正寻思着该如何好好的利用这段时间加深他两人之间的矛盾,将这矛盾变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不想,却突如其来的传来了他们两家确定婚期的消息! 措手不及的,威宁侯府连聘礼都下了!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婚礼—— 那么她呢?还有什么? 1727.第1727章 成礼7 周瑾玉看了邢绯儿一眼,又看了下边鱼贯而行的行进队伍一眼,眸中那嫉妒的火焰比邢绯儿的还要深、还要浓。 “我这个堂妹,自小便是个有福气的,”周瑾玉轻轻一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有的时候我也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她有什么好?一无是处,名声都坏成那样了,便是寻常人家,也断断不会要那样的儿媳妇,威宁侯府怎么还肯要她!这排场,呵呵!” 邢绯儿眸光更深了深,抿了抿唇。 周瑾玉又叹道:“若说威宁侯府是贪图留郡王府的富贵权势,分明又不是!所以说,真的就是她的命太好了!咱们这些人,便是再努力十辈子,也及不上她啊!” “哼!”邢绯儿心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下子窜起老高,扭曲着她的心,重重一哼,“嘭!”的关上窗子,回身霍然坐下。 “绯儿妹妹!”周瑾玉叹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李世子——” “我不甘心!”邢绯儿猛的抓住周瑾玉的手,求道:“好姐姐,你帮帮我!我知道你待我最好了!只要能看到周瑾曦狼狈落魄,我做什么都可以!” “妹妹——”周瑾玉目光闪了闪。 邢绯儿却是眼睛一亮,忙道:“姐姐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她再三恳求,周瑾玉方勉强道:“法子是有,只是,不太妥当。” “只要是好法子,我都想试一试!”邢绯儿迫不及待。 周瑾玉便叹道:“既如此我就随便说几句,不过你得发誓,绝不告诉第二个人!” 邢绯儿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满心只有报复和抢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闻言毫不犹豫连连点头,举起手心向天,果然发起誓来,迫不及待的又忙问周瑾玉。 周瑾玉一笑,徐徐而道:“我最了解瑾瑾了,她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如果她认为李世子有一点点对不起她,那么在她心里,也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邢绯儿的目光闪了闪,然后又渐渐的沉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人无完人,是个人都会犯错,对不对? 只要李世子做错一点点,或者说,只要她认为李世子做错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是不是就算成功了一大半了? “姐姐,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帮我吧!”邢绯儿拉着周瑾玉的手撒起娇来。 周瑾玉叹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如今那丫头都不出门了,而我,也不能去找她。李世子那里,又怎么可能与咱们有单独相处的时候呢!” 邢绯儿心情一阵低落。 周瑾玉又是轻轻一笑,道:“我不能,你能啊!那丫头厌恶的是我,不是你,你如今跟威宁侯夫人那样要好,若去留郡王府对她说一声恭喜,想必,她也不好意思赶你走吧?至于其他的,你可要自己想想办法了!” 邢绯儿一呆,有点怔忪。 周瑾玉却不再说什么,换了话题,安慰起她来。 聘礼一抬抬的送到留郡王府,小郡主虽然平素爱热闹,这会儿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并没有往前头去看,反倒装模作样的在屋子里绣着荷包。 只是,一手拿针,一手拿着缝制荷包的绣布,半天了那针也没见戳下去一下。 青花等看得暗暗好笑,也不敢戳穿她。 一个个却是轮流着往前边瞧热闹去,看一阵,又回来眉飞色舞的讲一阵,小郡主神色淡淡,却竖起了耳朵听着,唇边不时溢着浅浅笑意,眉目盈盈。 于是,心里就有点儿迫不及待的盼着天黑起来…… 晚间早早回房,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小郡主娇吟一声,抱着他便主动贴了上去,两人抱在一起亲吻了起来。 “旭哥哥!”她被他吻得软成了一团水,无力的软倒在他怀中,圈着他的脖子,唇畔含着浅浅的笑意。 “瑾瑾,今日下聘礼了!”李云岳怀抱娇躯,身体如火,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几乎要抑制不住了。 今夜的她,格外热情。 “嗯,”小郡主轻轻点头,羞答答的含笑道:“旭哥哥,瑾瑾好喜欢好喜欢你!” 李云岳笑起来,道:“你说过这话!不过,你说多少遍,我都爱听!” 小郡主咯咯的低笑,一挑眉,神情得意道:“那是自然,我是你的小媳妇啊!” 李云岳也笑了。昏暗的灯光下,佳人身材姣好,纤腰不盈一握,揉捏着她的腰,哪怕隔着衣衫,仿佛也能感觉到那温软香滑的肌肤。 她的眉眼,更是柔媚得不可思议,小小的菱唇微启,露出珍珠似的小白牙,映着娇唇,红白分明,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李云岳的眸光骤然深了下来,紧紧盯着她的唇,低头毫不犹豫的又吻了下去。 这一次的吻,比上一次更加深入而激烈,到得最后两个人都有点儿受不住。 他放过她的时候,她那双杏眼柔媚得似要滴出水来,双腮酡红,眼角眉梢泛着浅浅的桃花色,嫣唇轻启,吐气如兰,软软的贴在他的身上,柔若无骨,领口微微的有点儿凌乱,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肤,那副娇媚的模样,令人恨不得一口吞下腹去。 “瑾瑾!”李云岳不敢再看她,挪开了目光,嗓音低哑,带着隐忍:“我该回去了!” 身体的感觉骗不了人,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下身那物坚硬如铁,无一不在叫嚣着要她。 可他不能。 他们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犯不着这个时候做下什么来。 “不要!”小郡主满脸酡红,却是满脸痴恋,反而更紧的抱住了他,撒娇的往他身上蹭了蹭,娇声细细的道:“旭哥哥,再陪陪我好不好嘛!” 再陪陪?再陪下去就要出事了!小丫头实在不懂事的紧。 “瑾瑾,”李云岳低头吻了吻她光洁柔嫩的额,伸手将那只柔软的在自己身上胡闹的小手握住了,低沉着嗓音道:“听话!明晚,明晚旭哥哥一定早点过来陪你,好不好?” 1728.第1728章 成礼8 “不要!”小郡主今晚却不知怎么了,好像吃定了他似的,笑得越发的娇美,杏眸水汪汪的,就是不许他走。 “我要你现在陪我!” 甜腻腻的嗓音,带着无尽的诱惑,李云岳的心“咚”的狠狠跳了一下,涩声道:“瑾瑾……别胡闹!” “谁跟你胡闹啦!”小郡主咯咯低笑起来,小手抚摸着他的脸,眸光水亮轻轻道:“是不是很难受?” 李云岳身子一僵,看向自己的未婚妻,有点儿目瞪口呆。 小郡主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依然含着浅浅的、柔柔的笑意凝着他,情深款款。 “瑾瑾,你在说什么!”李云岳的心更痒痒起来,苦笑道:“我真的得走了,瑾瑾!” “我说了不许你走!”小郡主一笑,眼眸低垂,柔声道:“旭哥哥,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夫君啊。。” 李云岳正欲开口,身体突然一僵,慢慢垂眸,看着身旁的小女子,她的手,握着他的。。 半响,身子蓦地一紧,李云岳低吼一声,大手整个包裹着她的小手,加快了速度。 小郡主“啊!”的叫了起来,然后,就感觉手上一阵黏黏糊糊湿漉漉的。 小丫头吓了一大跳,一下子有点儿呆,有点儿不知所措,只下意识的将手在被子上蹭了蹭干净。 睁着一双怔忪的眼睛,看着他。 唔,那个,书上好像并没有说最后会,会—— 她脸上一热,对上他的目光,忙又偏移了开去。 李云岳愉悦的哈哈低笑了起来,伏在她的颈窝,笑得好不得意。 紧紧抱着她,低头怜惜的一下一下的吻着她。 “旭哥哥,你,你快回去!”小郡主将头缩着,也不看他,闷声说道。 李云岳低笑起来,笑道:“谁刚才还缠着不许我走,现在又赶我了?” “旭哥哥!”小郡主俏脸热得能烫熟鸡蛋,娇声道:“你快回去嘛!” 李云岳知道她今晚是羞极了的,便也不再逗她,重重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道:“好,好!旭哥哥这就回去。你乖乖的赶紧睡觉。” 小郡主轻轻一哼,有气无力闷闷的。 就听到他一连串低低的笑声,以及起身离开的声音。 屋子里重归寂静。 半响,小郡主才慢慢的把头从锦被中探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怔怔的望着精致的鲛纱帐子,轻轻一叹,勾唇笑了笑,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火一般的滚烫。 这夜之后,两人越发如漆似胶。小郡主整日容光焕发,唇畔的笑意,温柔妩媚。 留郡王和留郡王妃作为过来人,见到女儿这般焉能不知? 然而两人还真是不知。两人只当未来女婿天天晚上爬墙说些亲热话小小的缠绵而已,哪里想得到两个人早已这般亲近呢? 对这种事,也只能装作没见。然后再相对着感叹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小郡主可全然不知爹娘的感叹,如今的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甜蜜,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心爱的旭哥哥黏在一起。 这日,邢绯儿前来拜访。 小郡主虽同周瑾玉闹僵了,但却并没有怀疑到邢绯儿身上。 她回京之后,邢绯儿也来过府中两次。 加上小郡主又十分信任未来的婆婆连芳洲,对连芳洲颇有两分欣赏的邢绯儿,自然也不会反感许多。 当然,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那是不可能的了。 毕竟,她跟周瑾玉的关系,比跟自己要好的多! 而她,受了周瑾玉那么深刻的欺骗和伤害。 这是两家婚期确定之后邢绯儿头一回来访,自然是来道恭喜并且添妆的。 邢绯儿穿了一身银红色绣蝶恋花的绉纱褙子,杏色绣兰花百褶裙,纤细的腰肢上系着豆青的宫绦,整个人显得娇艳又清爽。 浅笑盈盈的走在留郡王府中,一举一动无不优雅得体,然而看着府中那忙忙碌碌的下人们,那弄得化不开的处处不经意便显示出来的喜庆味道,邢绯儿的心却在滚滚沸水中煎熬。 还真是叫人见了不舒服啊! 邢绯儿送给小郡主的是两柄湘妃竹的扇子,扇面轻薄,制作精美,镌刻着细致栩栩的山水人物画,十分清雅。 展开轻轻一扇,还带着竹子特有的淡淡的清香。 小郡主拿在手中赏玩了片刻,很是喜欢,笑着道谢。 邢绯儿抿唇一笑,道:“瑾瑾太客气了,我想着金的玉的你们府上可不缺,便是再值钱的东西到了你这儿也比成了泥了!这扇子也就别致些,难得你喜欢,可见我算是送对了!” 小郡主一笑,道:“你有心了,我真的很喜欢呢!” 两人闲话片刻,邢绯儿又笑着恭喜她,提起李云岳,无不羡慕,将她二人如何般配、李云岳如何好大大的夸奖了一番。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未来的夫君,小郡主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不由得想到每日的亲昵,更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 假装无意的,邢绯儿淡淡笑道:“对了,今日我从威宁侯府过来,李世子还说过几日想出城骑马游玩呢!想必你也去的吧?到时候,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呢?” 小郡主一怔,正想要说自己不去,话到嘴边又纠结起来,因为实际上,她也想去啊! 尤其是跟旭哥哥一起,她怎么能不想呢? “可是,”小郡主艰难的纠结着,吞吞吐吐道:“可是婚期都定了下来,我和旭哥哥不方便见面了啊!要是叫人知道了,总是不太好……” 邢绯儿听她娇声软软的叫着“旭哥哥”,心头便觉刮过铁片似的刺痛难受,手心下意识的握紧,面上丝毫无变。 她怔了怔,迟疑笑道:“这……好像也是啊!呵呵,都怪我,说话也不考虑周全!” 小郡主听她这么说,心却更加痒痒了起来,略一权衡,立刻果断的笑道:“这也没什么!横竖旭哥哥又不是外人,怕什么呢!只要不让旁人知晓便无妨!过两日,咱们一起!” “啊!”邢绯儿一脸的意外焦急,忙道:“算了算了吧!你一说我也记起来了!这个,这样不太好!等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嘛,也不急在这一时!” 其实对小郡主来说,出去散心游玩并不重要——在江南沉淀学习了大半载,她如今早已不复当初的跳脱,并非耐不得寂寞非得出门儿。 而是她太想与旭哥哥在一起了!与他一同出行,郎情妾意,恣意挥洒于天地之间,那才是她想的。而不是每日晚上那片刻的温存亲昵。 对将燃欲燃又未燃的热恋中的两人来说,分离便是最不能忍受的痛苦。 这念头一起,小郡主是怎么样都挥扫不去,执意要去。 邢绯儿“再三”劝阻不得,也只好作罢。 晚间李云岳照例前来约会,二人一番缠绵亲热,小郡主说要陪他一同骑马游玩,李云岳略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媳妇儿的要求,他怎么忍心拒绝呢? 1729.第1729章 成礼9 到得这日,两人加上邢绯儿主仆两人,一同出城,与西麓一片山谷间纵马驰骋,好不尽兴。 有李云岳在,小郡主自然不担心什么安全不安全的问题,再说,她也不愿意与旭哥哥约会的时候身边有一大堆人跟着。 兴头上,邢绯儿笑着提议三个人一同比试一场,指着前方山谷外的一个山峰,看看谁先赶到那山上谁就算赢。 小郡主神采飞扬,笑着说好,李云岳不置可否,然自不会不依从。 邢绯儿的丫鬟丁香并没有跟去,留在原地等候。 一声口令,三人同时策马扬鞭,向前飞驰,清脆的笑声和得得的马蹄声在静静的山林间响起,愉悦而激烈。 李云岳自然没有同她们争强好胜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跟在小郡主身旁,不时含笑看她一眼,几乎并排齐驱。 邢绯儿眼角余光则不时的朝李云岳瞟上一眼,将两人的默契和无声的交流互动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中恨极。 等一下,你可就笑不出来了!邢绯儿恨恨瞪了小郡主一眼。 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瞟向自己,是李云岳,那目光,似若有所思。 邢绯儿心中一凛,吃了一惊,再也不敢表露半分,唇角一翘,脸上洋溢起大大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小郡主的坐骑突然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起来! 叫声未停,那马已经冲出去了老远! “瑾瑾!” 李云岳和邢绯儿同时叫了起来。 如离弦之箭,李云岳毫不犹豫策马疾冲过去。 “李世子,小心呀!”邢绯儿在背后喊着,恨恨低骂,忙也一鞭子抽在马身上,赶了上去。 好巧不巧,李云岳前方灌木遮掩的岔路上突然冒出个担着柴禾的农人,他一惊,慌忙勒住缰绳。 饶是如此,那农人也吓得双脚一软跌倒在地,柴禾散了一地。 李云岳见他并无受伤,也没有功夫搭理他,策马避过,继续追赶。 然而缓了这么一缓,小郡主又去得远了。 远远的看着小郡主娇小的身子在那癫狂奔波的马背上剧烈起伏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被抛下风口浪尖倾没的危险,李云岳心头狂躁,心急如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俊颜冷厉得可怕,紧抿着唇,死死的盯着远处那小小的,柔弱的仿佛一根羽毛、风吹吹就会飘落的身影,几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马腹上,不要命的往前追赶着。 邢绯儿又落后他老大一截,远远的在背后看到他如此不顾一切的疯狂追赶的架势,一颗心亦提到了嗓子眼。 不甘、担心、愤恨、快意、紧张、心疼种种情绪浮上心头,交织一起,五味成杂。 “李世子!李世子!你自己要小心呀!”邢绯儿忍不住高声喊叫着,也不管李云岳听见还是没听见。 穿过山谷、密林,当邢绯儿转过一道弯,气喘吁吁的赶上的时候,看到的是李云岳坐在地上,小郡主靠坐在他的怀中,他的胳膊正紧紧的抱着她。 邢绯儿的心一沉,既有失望,又暗含着希望。 她连忙下马,顾不得浑身的酸痛不适,叫了声“李世子!瑾瑾!”脚步踉跄着赶了上去。 “瑾瑾!”邢绯儿一双目光死死的盯在小郡主身上,企图看清楚她究竟有事还是无恙。 口中却道:“李世子,瑾瑾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李云岳没有做声,只是手臂有力的抱住小郡主,低头看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神情无比的温柔。 空气仿佛一滞,邢绯儿没来由的有点儿不安起来。 “我没有事,”李云岳怀中的小郡主慢慢的坐直了起来,看向邢绯儿,那目光,带着冷清。 邢绯儿被她的目光逼得有些心虚,下意识避了开去,勉强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刚,真是吓死我和李世子了!” 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胸口,看起来倒像是在借机掩饰什么似的。 小郡主不置可否笑了笑,又懒懒的依偎在李云岳怀中,娇声笑道:“旭哥哥,咱们回去吧!” “嗯,”李云岳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将掠过她脸颊的不听话的两缕发丝轻轻掠到她耳后,低头吻了吻她的脸,柔声道:“咱们回去!这回命大,轻微擦伤而已,回去好好的养着,哪儿也不准去了,乖乖等着做我的新娘!” “嗯!”小郡主嫣然一笑,同样柔声道:“不会了!” 当邢绯儿冷不丁提出出城骑马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警惕过。 然而,她还是想相信她一回。 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她和周瑾玉一样,始终都没有忘记过算计自己,这些年的一切,都是在做戏、作假! 可是她没有想到,饶是她处处小心,显然坐骑还是被她或者丁香做了手脚,差一点,就害了自己。 小郡主心内嘲讽一笑:就因为她是留郡王夫妇的女儿、有旭哥哥这般的夫婿,所以就这么招人恨吗? 然则她所拥有的一切这么招人恨的话,那么张娴、柳瑶柳贞她们为什么却不恨她、反而与她那样要好? 可见,有些人的心原本就是黑的,充满着嫉妒和龌蹉,跟她自己拥有多少、别人拥有什么并没有多大关系! 李云岳宠溺一笑,打横将小郡主小心的抱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温柔甜蜜,转身便欲离开。 “你们——”邢绯儿只觉得如坐针毡,不自在极了。 可是看着他们这般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好像根本没有她这个人的样子,她心中到底忍不住刺痛而出声。 可是,她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纵是开口,话也只说了个开头就再也说不下去。 四道目光齐刷刷的直直看向她。 锐利的目光探照灯般令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有数,难道还要我说出来、要同你来个对质吗?”小郡主缓缓的开口,又缓缓的摇头:“太没意思了!也没有必要!邢绯儿,今天的账,我记下了。旭哥哥,我们走吧!” 李云岳“嗯”了一声,至始至终没有再跟邢绯儿说半个字。 1730.第1730章 成礼10 邢绯儿脸色霎然一白,突然叫了声“李世子!” 泪水泫然欲滴,哽咽道:“我不知道瑾瑾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瑾瑾,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云岳没有说话,小郡主也没有再说话。 过去的事情,她已经不想再提了,再提、再计较也没有意思。但并不表示她会白白忍受了这些欺骗和处心积虑的陷害。 她的心里其实很轻松,因为,她想,她明白了今后结交朋友应该怎么结交了。 四目相对,李云岳冲她淡淡一笑,便抱着她,毫不犹豫的离开,翻身上马,将她抱坐在他的身前,策马而去。 清脆的马蹄声得得响起,一声声如重锤敲击在邢绯儿的心中,鼓荡着她的耳膜。 头顶上天空湛蓝,阳光灿烂,视野中一片青翠葱绿,风吹过,枝叶草木簌簌作响,时而,有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滴溜响起。 一切美好而安静。 可是邢绯儿的心却仿佛浸泡在寒潭之中,彻底的冷寒。 她咬了咬唇,心底反而是一片异样的平静,平静得空荡。 周瑾玉说,周瑾曦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只要她认为李世子有一丁点儿对不起她,那么她也必定会心生嫌隙,再也回不到当初。 然而她想,那样太麻烦。 如果一场意外干脆的毁了她,纵然不死,残了废了,她那样要求完美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让李世子看到那般的自己?那么她自然就不会再嫁给他了! 于是,她处心积虑寻了这么一次机会,在她的马上做了手脚。 原本这一切可算得上是十分顺利的,当看到她被那发狂疾驰的马托着不管不顾狂奔乱撞,仿佛随时都能被狠狠的甩下马背的时候,她心中是充满了紧张和兴奋的! 那一刻,她距离美梦成真是那么近。 可她没有想到,一下子,什么都远去了! 她居然只是受了小小的擦伤! 脑中不由冒出周瑾玉的话:“她向来是个有福气的!” 邢绯儿“呵呵!”一笑,是啊,她还真的是很有福气!都这样了,却也仅仅受了点儿小小的擦伤而已! 不,不是福气!是李世子!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她敢肯定,一定是李世子救了她。如果李世子不在,她绝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邢绯儿大是懊悔,早知道,今日就不该让李世子陪同…… “小姐!小姐!”丁香焦急的呼喊声传来,邢绯儿朝传来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小姐!您在这儿!”丁香终于跑近了看见了她,松了口气跑上前,看清她的神情,又有点儿怔怔起来。 “小姐……”丁香作为邢绯儿的心腹丫鬟以及同谋,对于她做得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方才光看见小郡主和李世子两个离开,经过她身边那两人正眼儿都没有瞧她一下,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小姐,”丁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勉强陪笑道:“时候不早了,这荒山野岭的,咱们也回去了吧!” 邢绯儿“嗤!”的一声冷笑,慢慢起身,望着丁香道:“你说,你家小姐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怜?” “小姐……”丁香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罢了!”邢绯儿自嘲一笑,道:“我问你做什么呢?你是我得丫头,又敢跟我说什么呢?走吧!回去……” 这件事她事先并没有同母亲说过,可是现在,自然是不能瞒着她了! 也不知……还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挽回…… 李世子……旭,哥哥,她多想这样正大光明的叫他一声,多想他那般专注多情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多想他护着的、守着的那个人是她! 然而到了如今,还可能吗? 邢绯儿眼中渐渐溢出了泪水,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他知道吗? 邢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大惊失色,一扭头狠狠盯了丁香一眼,咬牙切齿恨声道:“来人,把这个贱丫头给我拖出去,杖毙!” 丁香唬得腿脚发软,尖声哭叫道:“夫人饶命!小姐,救命啊!” “娘!”邢绯儿也慌了,忙道:“不关丁香的事儿,您不能这样!” “不能?”邢夫人冷笑道:“做奴才的不能为主子着想、不能为主子尽忠,要来做什么?她敢跟着你胡闹而不知规劝,也不知禀报于我,这便是不忠不义,不狠罚她叫所有人都看看,往后这奴才们还不翻了天去!” “可她是我的人!”邢绯儿当即跪下,拉着邢夫人的袖子求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吩咐!娘您要是杖毙了她,我心何安?往后,还有谁敢跟着我?娘,求求您,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绯儿!”邢夫人心中又恨又苦,以后,还有以后吗? 留郡王那两口子宠女儿如同性命,再有威宁侯府那边,知晓了这事儿,指不定怎样报复呢! “你这个傻丫头!”邢夫人一声长叹,目光冷冷扫过丁香,将面色一沉,喝道:“拉出去,打二十大板!一天不准上药!” “谢夫人!谢夫人!谢小姐!”丁香哭得满脸是泪被拖了出去。 邢夫人屏退了众人,看着神情恹恹的女儿,断然道:“留郡王府和威宁侯府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咱们的!唉,早知道,娘真该早点断了你的心思!李世子再好,那也是订了亲的,都是娘害了你呀!” 邢绯儿摇摇头,满怀希望的看着母亲:“娘,您还有没有办法?” “还有办法!”邢夫人显显没被女儿给气得晕过去,瞪她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死心!这件事,你想都不要再想了!” “娘!” “除非你想死!”邢夫人表现出从来没有的果断坚决,道:“那两府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他们很快就要办喜事,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多事!娘和你爹商量商量,马上给你把亲事定下来!把婚期也定了!找一户远离京城的人家,远远的嫁出去!等你的亲事定下来后,娘亲自上那两府去一趟,或许,这件事就此作罢了!咱们也能图个安生!” 1731.第1731章 成礼11 杨府的下场有多惨、多难看,那是近在眼前的啊!而人家杨家是什么人家?是皇上的嫡亲外祖家! 跟杨家相比,自家纵然书香门第,在权势面前,又算什么? “娘!”邢绯儿大惊,心头一震,忙道:“我不要!我不要嫁给别人!更不要远离京城!” 京城书香门第、高官大员之家的千金嫡女,却远远的嫁到外地,那岂不是明晃晃的叫人笑话吗? “住口!”邢夫人心中烦恼,脸色一沉低喝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要也得要!这件事没的商量,你不用再说了!回你的院子好好呆着去,最近都不准再出门!” “娘!”邢绯儿又气又急又恼,顾不得羞,道:“我要嫁给李世子!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你还敢提!”邢夫人气血上涌,扬手“啪!”的一声便给了她一记耳光。 那清脆的皮肉相击的声音令母女两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邢绯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母亲。 邢夫人也愣住了,看着女儿那雪白粉嫩的小脸迅速变红,掌印赫然,心中也是一痛。 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心软的时候,否则,就会功亏一篑害了女儿一生。 因此邢夫人心痛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就又恢复了冷冷厉色,淡淡道:“别怪娘狠心!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而娘做得最错、最鬼迷心窍的事儿,就是一开始不该心软,纵了你那不该起的心思!” 邢夫人想着心中也不由一叹,这就是天意了,真的是天意! 只能说,那威宁侯两口子以及威宁侯世子的想法与常人太不一样了。 那小郡主名声都损成了那样,闹得满城风雨,便是贩夫走卒口中都当做笑话新鲜事儿来说道,可他们那府上愣是压根儿就不将这回事放在心上,对留郡王府没有半点儿芥蒂,反而处处维护那小郡主。 一开始,她心里是不屑的,未尝没有把这当做是威宁侯夫人的表面功夫,毕竟,他们两家人的交情摆在那里,她若不这么做没准也会让人诟病。 那个时候她还想,等着吧!过一阵子,威宁侯府必定会寻其他的借口将这婚约给解除了的! 毕竟,谁家愿意要一个名声上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全身都是话题的儿媳妇呢? 不嫌委屈了自己的儿子、连累自家的门风吗? 威宁侯夫人,那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 后来留郡王府一家子南下游玩,实则谁不知是躲避风头去了? 邢夫人还为此开心了许久,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只要留郡王一家子在江南多待两年,没准还会在当地为小郡主另外寻一门亲事,跟威宁侯府这边,到时候那婚约自然就无声无息的解除了。 这样,将影响降低到最小,对他们彼此也是最好的。 而趁着这段时间的空隙,自家女儿正好可以趁虚而入,讨得威宁侯夫人的欢心……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清晰明白。 然而,当那两府婚期确定,威宁侯府招招摇摇、大张旗鼓的送聘礼的时候,她才知道,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而已! 威宁侯夫人当初那些话,并不是表面话! 邢夫人气得肝疼,然这一切都是自己理解错误而来,与人家何干? 之后她便寻思着寻个机会跟女儿将此事好好的说道说道,劝她死了这条心! 邢家的女儿,又不是没有人要,横竖此事也没有闹开,旁人又并不知晓母女俩曾经的心意,女儿的名声并无半分损毁,照样能寻到很好的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可是看着女儿那郁郁寡欢的失落样,雪上加霜的话邢夫人如何说得出口? 总想着,再等等,再等一等吧! 等过一阵子,等她心情好一点了再说也不迟…… 然而,迟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女儿气愤伤心之下,竟会昏了头的去设计谋害小郡主! 若是手段高明,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并且最后成功了,那也就罢了! 偏偏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人抓了痛脚,这叫她怎么办! 邢绯儿惊呆了,那震惊而痛楚的目光,令邢夫人的心也抽痛起来,但她依然硬起心肠,绷着脸冷冷的回视着女儿。 邢绯儿“哇!”的掩面大哭着奔了出去。 母亲她竟然……如此狠心待她! 她从来都是慈祥的,对她除了怜惜疼爱还是怜惜疼爱,她从来不知,她竟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她,是在怨恨自己吗? 怨自己得罪了威宁侯府和留郡王府,为邢家招惹来了麻烦? 邢绯儿唇角轻轻一扯,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李云岳将小郡主送回留郡王府,小郡主便笑道:“旭哥哥,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置,帮我跟姨姨说一声,请她不必担心!” 李云岳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这些日子你好好的在家,别乱出门。” 小郡主“扑哧”一笑,嗔了他一眼,挑眉含笑道:“如今……爹和娘本来就不许我出门的啊!咱们没多久就要成亲了嘛!哼,难不成你以为我怕了她?为了怕她,我连门都不出了?这也太可笑了点!” 小郡主说完,李云岳不由也笑了起来,道:“是我考虑不周!” “才不是呢!”刚刚反驳了他的小郡主当即又反驳,心里一甜,脉脉含情的含笑道:“我知道旭哥哥是因为紧张人家才会这么说呢!” 李云岳一笑,他当然紧张她。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留郡王和留郡王妃看到手臂上、腿上皆受了伤的女儿大惊失色,听说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也并不严重,这才稍稍放了心。 留郡王妃亲自为女儿擦拭伤口、上药,看着那一处处的青紫淤红,依然气得眼睛通红直咬牙。 “怎么会弄成这样!”留郡王妃瞅了女儿一眼,道:“旭儿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你同他出去,娘从来没有担心过!他绝对不会让你受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郡主呼嗤呼嗤的吸气叫疼,等上好了药,屏退了下人们,这才一五一十的向留郡王妃说明了。 1732.第1732章 成礼12 “混账东西!”留郡王妃一拍茶几,咬牙切齿怒骂道:“一个二个的都是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就说了,跟那周瑾玉往来交好的能是什么好人?周瑾玉这么久没来找你,肯定也是做了什么是不是?你竟还不知警惕,却又上了这小贱人的当!幸好,幸好只是小伤,幸好有旭儿在……” 看着女儿身上那一处处虽不严重但看起来触目惊心的伤痕,留郡王妃忍不住阵阵后怕,竟有点不寒而栗起来! 她不敢想象,万一女儿受了重伤或者是——她该怎么办? “娘!”小郡主嫣然一笑,扯了扯母亲的袖子,笑道:“您相信旭哥哥,我也相信啊!正是今日有旭哥哥在,我才放心跟她出去的!因为我知道,旭哥哥一定能够保护好我的!娘,您的女儿又不是傻子!现在这样也好,总算有个结果了!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留郡王妃有点儿傻眼。 看着女儿那清澈沉静的眼眸,那分明稳得住的神情,留郡王妃一下子竟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又是欣慰又有点儿淡淡的怅然:女儿长大了啊!这是真的长大了! “娘,”小郡主一笑,亲昵的依偎在她身上,挽着她的胳膊,笑道:“这件事,娘就交给我亲自来处理,好不好?至于三堂姐,过去的事情我不屑再同她计较,只要她今后不要再来惹是生非,我也不会再搭理她!倘若她再敢动什么心思,我也不会放过她!所以,过去的事情,娘就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留郡王妃虽然恼怒周瑾玉不知对女儿做了什么显得有点儿不甘心,但是女儿能有此胸怀也是一件好事。 便颔首笑道:“好,好!娘都依你!哼,算是便宜那小贱人了!往后她若再敢对你怎样,就算你不计较,娘也定要她从此再也翻不得身!那个邢绯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也是依从她,由她处置的意思。 小郡主精神一振,勾唇嘲讽一笑,清澈漂亮的眸子里露出几分狡黠,慢慢的道:“她这么想抢我的旭哥哥,看来是恨嫁了,既然如此,我就给她找个好丈夫咯!那样歹毒心肠的人,嫁给好人家那是害了人家,杨文华同她,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留郡王妃忍不住哈哈大笑,抚掌笑道:“妙极妙极!瑾瑾这主意实在是太好了!况且,杨家那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杨文华在家中又是那么得宠的嫡子,与她正相配!” 母女两个相视,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 杨家,是皇亲国戚没错,但却是惹了皇上心烦心寒的皇亲国戚,那杨老太太看样子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她一去,皇上更不会搭理杨家。 而有留郡王府和威宁侯府在,杨家是绝对不可能抬得起头的,他们的日子,只能继续夹着尾巴过! 礼部左侍郎那个老家伙,道貌岸然,张口闭口不是周礼便是圣人曰,可是偏偏不会教导女儿!教出了那么个没廉耻的,可怨不得旁人! 把自家闺女嫁给杨文华那种名声臭大街的纨绔二世祖,想必那老家伙会气个半死吧! 不过,这跟她们何干?谁叫他家有那样的女儿! 留郡王妃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安慰了女儿一阵,命人服侍好好休息养伤,这才离去。 兴致勃勃同好亲家分享了这事儿,连芳洲也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笑赞道:“瑾瑾这孩子,真是太让人惊喜了!以后这威宁侯府交给她我也放心了!” 留郡王妃自然更要夸女儿的,得意洋洋笑道:“我教导出来的女儿,那还用说?等瑾瑾嫁过来啊,你就知道啦,惊喜还多着呢!” 女儿在江南努力刻苦的学习,成果极好,这事儿她还没跟亲家说过呢! 虽然憋着挺难受的,但是,她还是觉得给她一个惊喜来的更带劲些! “是吗?那我可等着了!”连芳洲一笑,略一沉吟,又道:“动作要快。邢绯儿弄出这事来,邢家肯定不会干等着的,说不定还会抢着给邢绯儿订亲!” 留郡王妃如梦初醒,忙道:“不错不错!亏得姐姐你提醒!本来我还想等咱们两家的喜事办好后再腾出手来解决这事儿呢,如今看来,得立刻就动手!” “那是自然!一拖再拖,你不嫌等得难受吗?”连芳洲瞧了她一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留郡王妃哪里还坐得住?略说了几句话,火急火燎的忙忙就走了。 连芳洲想着邢绯儿,微微冷笑。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不得,瑾瑾离开京城之后,她那么努力的往自己身边凑,敢情是打着这主意呢! 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居然半点儿端倪都没有露出来。 倘若不是事实俱在,连芳洲也是不会相信这样的事实的。 可相比邢绯儿,儿子、准儿媳的话,她当然是更相信自己人。 如果不是两家定下了婚期,恐怕她还会继续等下去寻找机会吧? 这个姑娘,年纪轻轻,倒是好一份心计!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杨家那边,很快就有亲戚拜访不经意间说到杨文华的亲事,拐弯抹角的往邢绯儿身上攀扯,将邢绯儿夸成一朵花,容貌好,品性好,家世好,贤淑温柔,还是个才女! 又说其父乃礼部尚书,邢家亦是书香门第,杨小郎有个这样的岳父、这样的外家,耳濡目染、长久熏陶之下,对他自然大有裨益,没准从此就出息了呢? 说得杨老夫人心动不已。 邢家?她从前虽然从来没有想到自家要同他家结亲,但邢家她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些话一点也没有说错! 若乖孙儿有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妻子,有岳父熏陶教导,没准还真的能出息呢! 那神机营里,可不是人待的地方,他都已经托人带信好几回了,叫苦连天,求着将他弄出来。 急得她一筹莫展,晚上都睡不好觉。 听了这话也是眼睛一亮: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成亲啊! 成亲是人生大事,乖孙儿如果要娶媳妇,皇上总不能不放他回来吧? 等成了亲,自然就向他岳父学习去了,还去什么破军营啊! 杨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很不错,一箭双雕啊! 1733.第1733章 成礼13 于是,又老着脸皮,去宫里求见广元帝。 广元帝一听说这位外祖母又来了就头疼得厉害,叹了口气,到底没有赶人,命请进来了。 这回杨老夫人倒是没有哭闹,反倒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同广元帝说话。 广元帝听明白了,又有点心酸:只有为了亲孙儿,外祖母才会这样待朕啊! 朕在她心里,是真的没有什么地位…… 不过,广元帝哪里敢答应杨老夫人指婚啊?这种要求,他是真的不敢答应了,只答应让杨文华回家准备婚事,杨家想娶谁,自个去提亲。 杨老夫人虽然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但觉得这样也很不错了,兴头头的便回家去了。 她却不知,广元帝暗暗叹息:杨家的事情,他是真的再也不想管了!进军营,是他给杨文华的最后一次机会,他既然不愿意要,那便由着他吧! 杨老夫人一回到家,便命人去接乖孙儿回来,又连声命人去厨房吩咐,要给乖孙儿做好吃的。 然后,就唤来杨大老爷夫妇,提及杨文华的亲事。 杨大老爷两口子也是精神一振、眼睛一亮,暗道:不错!是该给儿子订一门亲事了啊!男人家成了亲,性子就稳定了! 儿子已经这样了,找一个好的外家,太重要了! 母亲所说的邢家,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就怕邢家看不上咱们家文华!”杨大老爷叹了口气,由衷的说道。 这话杨老夫人就不爱听了,轻轻一哼,道:“我们文华有什么不好?又听话又懂事又孝顺,长得也好,如今又还年轻,刻苦用功两年,也就出息了!再说,咱们杨家难不成还配不上邢家不成?你这个做爹的,怎能这样说自己的儿子!” 一番话说得杨大老爷无言以对,且自己想想也觉得可以一试,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为了不生波折,杨老夫人唤了媒人来,直言这是皇上的意思,得了皇上的口谕,只不过不便下明旨。又承诺说到时候会请皇上御赐几件东西给邢小姐,保准这亲事办得风风光光…… 威胁利诱齐活了。 邢家做梦也没有想到杨家竟然恬不知耻的为他们家那不肖子求娶自家女儿! 可是,这里头有皇上的口谕,谁敢不从? 邢大人心里愤懑得几乎要晕过去,却不得不应了——由不得他不应,得罪了皇上,邢家还有未来吗?且谁家还敢要自家闺女? 邢夫人和邢绯儿差点没晕过去! 邢绯儿哭得成个泪人儿,死活也不肯嫁。 她看中的是李云岳,杨文华跟李云岳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那是天与地的差别,她怎么可能愿意嫁? 再说了,杨文华表示非小郡主不娶,闹得全城皆知,如今,她却要嫁给那么一个人,岂不是捡小郡主剩下不要的?岂不是要受到所有人的嘲笑?这要她如何承受? 而且,杨文华就是个病秧子啊! 邢绯儿不但哭,甚至闹起了绝食。 可是有什么用?这门亲事皇上有口谕,自家又已经答应了,邢大人纵然打落牙齿也只能和血吞,这个女儿,就当白养了! 邢夫人也心疼得肝肠寸断,她比女儿心思又更细腻一些,立刻就想到了留郡王府或者威宁侯府在这里头扮演的角色,不由得心里发冷、发寒。 她到底,还是低估他们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试问她又怎么还敢想别的?这门亲事,只能做了! 否则,还不知会遭受到什么报复! 但是,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比这个轻巧就是了。 邢夫人只得苦劝女儿,不得不违心的说起了杨家、杨文华的好话。 邢绯儿听着这些话,并不能理解邢夫人那无奈而又用心良苦的苦心,她只是感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冰冷下去。 父亲也就罢了!可是母亲这么疼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说! 这些话她对自己怎么可以说得出口来! 那杨文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难道不知道吗? 那杨家如今是个什么地步她不知道吗? 她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竟然对着她大夸特夸杨家好、杨文华好,劝她乖乖听话嫁入杨家…… 呵呵! 这就是她的母亲啊! 她已经放弃她了! 邢绯儿一时间心灰意冷到了极点,也愤恨委屈到了极点。 她如何甘心? 但是,反对的、不愿意的话她一句也不再说了,也没有再哭。 因为做这些毫无用处! 邢夫人见她平静了下来,虽然隐隐的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也没有多想。 心中到底是松了口气的。 假以时日,她总能慢慢的想明白透彻吧? 其实杨家,也没有那么糟糕。而她配杨文华,显然是杨文华配不上她,再加上邢家的家世,嫁过去了,杨家人肯定会对她很好。 女人家求什么呢?还不是求在婆家不受那么多的委屈、日子过的顺心一点吗? 杨文华纵然再不好,好好教导下一代便是了!等有了儿子,好好教导儿子,将来还不是照样享福? 邢夫人叹息着想道。 虽然心中依然还是有点闷闷的。 转眼,就到了小郡主和李云岳成亲这日。 婚礼之盛大,宾客之云集,那是不必说的。 北国那边,小郡主的外祖母、外祖父、舅舅表兄表姐妹等竟也赶了过来,带来的添妆之物都快赶得上留郡王妃准备的嫁妆! 宫里自太皇太后到皇上、皇后、淑妃又各有赏赐,宗室各个王府、郡王府少不得亦有添妆重礼,小郡主这份嫁妆,真可谓是前所未见! 凭他多贵重、多稀罕的玩意儿,也令人看得从一开始的惊叹连连到后来的都快视觉疲劳了,真正的十里红妆,一眼望不到头! 不但无数的姑娘媳妇们羡慕无比,便是活了八九十岁的老头子老太太们,也感叹长了见识,这辈子没白活! 吉时一到,李云岳穿着大红喜服,骑着枣红大马,在长长的迎亲队伍簇拥下,从留郡王府中迎接了自己的媳妇儿上花轿。 看着那穿着绣凤穿牡丹织金缎大红喜服,盖着嵌珠镶宝龙凤呈祥红盖头的新媳妇儿上了花轿,李云岳人前向来冷峻的脸上亦不由得柔和了几分,露出几许笑容。 今日起,她便是他的妻了!一生一世,他们都会在一起,鱼水和谐,白头偕老…… 1734.第1734章 成礼14 一声“新娘子起轿咯!”唱喝着,鞭炮声骤然热烈的响起,喜乐声也突然间变得更加高亢而激烈了,在一片宾客们的欢声笑语中,花轿稳稳而行,虽在新郎的马后…… 这边欢天喜地,吉庆无双,那边,邢绯儿却刚刚被邢家的人给捉住强行弄回了邢府。 邢绯儿自从与杨文华定下婚约之后,听了邢夫人的劝,面上不吵不闹,心中早已下了狠心,便是死,也要拉着小郡主一起! 可是,如今的她,别说出自家的门不容易,想要上留郡王府中去做点什么更加不可能! 只有小郡主和李云岳成亲这一日,才是唯一的机会。 这一日,宾客如云,等花轿将新媳妇儿送到威宁侯府,到时候,人多眼杂,想要出其不意的混进去,还是有极大的可能的。 而且,她从前奉承讨好连芳洲,往威宁侯府也去的勤快,对那儿的房屋建筑布局也相当了解。 但是,饶是如此,单凭她一个人,想要做成此事,还是并不容易的。 丁香虽依然还在她身边伺候,但经了上次那件事,是绝对不敢与她做同盟的。 此事根本就不可能告诉她! 她都不敢,旁人就更加不敢了! 邢绯儿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必定会帮她:周瑾玉。 于是,小郡主与李云岳成亲这日,一大早邢绯儿就借口困倦回屋睡觉,悄悄出了府,去安郡王府找周瑾玉。 周瑾玉乍然见她吃了一惊。 今日小郡主出阁,无论愿意不愿意、人家欢迎不欢迎,作为堂姐,她还是得跟着一道去做客,并且还要作为娘家送亲家眷一直送到威宁侯府去。 听了邢绯儿的要求,周瑾玉却没有如同她想象中那样立刻答应了下来。 她犹豫了。 邢绯儿与杨文华迅雷不及掩耳订了亲的事情她也知道了,不得不说,她害怕了!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嫁了个烂人更糟糕的事情? 要不然也就没有女怕嫁错郎一说了! 倘若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她一定会疯掉的! 而她完全相信,留郡王府和威宁侯府联手,想要做到这一点,绝对不是难事。 小郡主肯不计前嫌的放过她,她已经觉得十分侥幸了,哪里还敢再去招惹她? 可是,邢绯儿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周瑾玉转眼间,心里就打定了主意。 一边稳住邢绯儿,一边暗暗派人去邢府报信。 于是,满心欢喜一心一意以为可以同归于尽报复小郡主的邢绯儿,再一次遭遇了欺骗和背叛! 邢府中,邢绯儿悲愤得恨不得死去。 母亲变了,周瑾玉也变了! 在这个世界上,她还能够相信谁?还有谁是为她好的? 心灰意冷一时想不开,邢绯儿竟在房中悬梁欲自尽。 幸亏丁香见她情绪不对一直暗中暗暗注意着她,及时发现,惊叫起来,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她救了下来。 邢夫人搂着她,哭得肝肠寸断! 邢绯儿看着这样的母亲,心中却没有半点儿感动,有的,只是嘲讽。 而同时,她暗下了决心:既然不让她死,既然没死成,那么,她一定会好好的活下来,她要报复! 报复背叛她的人! 在半年之后,邢绯儿到底嫁给了杨文华。 然后,邀请周瑾玉去做客,使了点儿卑鄙的手段,将周瑾玉也送到了杨文华的床榻之上。 谢氏差点儿没给哭晕过去,可木已成舟,又能如何? 周瑾玉也哭,哭得肝肠寸断! 曾经她对邢绯儿被迫嫁给杨文华一事当做留郡王府和威宁侯府给她的惩罚,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受到这样的结果! 而且,比邢绯儿还要不如! 邢绯儿再怎么样那也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这门亲事纵不如意,但表面上看起来却是光鲜体面的。 她呢?婚前无媒苟合?且邢绯儿既然恨她恨得做下了这么个套子算计她,肯定会将此事大张旗鼓的宣扬,定会弄得人尽皆知! 安郡王和安郡王妃也气得不得了,安郡王一怒之下就要将周瑾玉送到尼姑庵里削发为尼去。 可谢氏哪里肯?不停的哀求恳求。 这府中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杨府那边却派人来了,表示既然两个孩子“两情相悦”,杨家也不在乎这一出,表示愿意成全。 而且,周瑾玉一过门,就是正妻。 安郡王和安郡王妃索性也懒得再管这件事儿,让三房自己做主。 便是周瑾玉自己,也绝对不愿意年纪轻轻便出家青灯古佛一生,或者过个三两年事情淡下去了,离开京城远远的嫁出去——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放过邢绯儿? 这个女人害了自己一生!既然她那么想与她做好姐妹,那么她不妨成全她! 她发誓,将来的日子,她要她生不如死! 后来,在一个月后,周瑾玉便低调的嫁入了杨府,当了杨文华的平妻。 这一家三口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而杨府又是怎样的鸡飞狗跳,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与旁人无关! 对邢绯儿欲要报复却被周瑾玉出卖的小小插曲,威宁侯府上下压根就没有受到半点惊动。 作为新娘子和新郎官的小郡主、李云岳更是半点不知。 他们的人生,是全新的一个开始,过去的那点儿小波折、小恩怨,对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周瑾玉也罢,邢绯儿也好,想要再使什么坏心眼儿,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资格本事! 夜深,闹洞房的宾客女眷们都离开了,富丽堂皇、精致奢华满是喜庆味道的新房中,只剩下今日的主角。 两人不是那掀起红盖头才第一次看见彼此的盲婚哑嫁,在一起亲密亲昵的时刻也不知度过了多少,对这一天的来临,只有欢喜、期待和兴奋,紧张忐忑什么的,至少李云岳是没有的。 红盖头被轻轻掀开,眼前蓦地一亮,臂粗的龙凤红烛添了蜂蜜,一室喜庆的红,一室蜜般的甜。 小郡主轻轻抬起头来,凤冠上的珍珠宝石轻轻颤动,她冲他嫣然一笑,又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1735.第1735章 成礼15 眼前身姿修长笔挺,眉眼英俊的男子,今日起,便真正的变成她的丈夫了! 她自记事起,便知会有这么一天,然而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真正与他入了洞房,只有他们两个人,那感觉,跟之前每一个夜晚的相处,竟然是那么的不同! 而之前,至少今日在见到他之前,她并没有那样的感觉。 在李云岳目光专注的注视下,小郡主绞着衣角,轻轻的咬了咬唇,小小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得厉害。 新房中静悄悄的,喜烛静悄悄的燃烧,烛火映出的影子也是静悄悄的轻轻不时摆动,彼此的呼吸,突然显得那么的清晰而具体。 “旭,旭哥哥……”小郡主不是那么有耐心、也不是那么能够忍受的人,轻轻的抬起头,柔软浓密而长的眼睫毛轻轻的眨了眨,凝眸看向面前的男子。 “瑾瑾!”一双有力的手按扶住了她的肩头,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今日瑾瑾真好看,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小郡主一勾唇,面上微热,却是小嘴嘟了嘟,半撒娇的道:“平日,人家一样那么好看的!” 李云岳低笑起来,顺势将她发髻上那嵌满珍珠宝石的精美凤冠小心的取了下来,搁在一旁,越发显得鬓若刀裁,眉眼如画。 “好重!”小郡主抬手揉了揉脖子,冲李云岳甜甜一笑。 “累坏了吧?”李云岳顺势在她身旁坐下,扶着她的肩膀含笑问道。 “嗯、嗯!”小郡主连连点头,抱怨诉苦道:“一整天没见光啦,头上顶着这么大的凤冠,压得脖子都抬不起来!” “那是挺累的,”李云岳道:“该早点安置吧!”说着,便伸手欲去解她的霞帔扣子。 “旭哥哥!”小郡主没来由的心慌起来,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微微偏身避开了他的手,口中一连串的话不绝而出:“我好累,还没歇好呢!脸上的妆一点也不舒服,还有身上也不舒服,我要沐浴!肚子又饿了,旭哥哥,我想喝一碗甜酒酿,要甜甜的、桂花馅儿的那种——” “瑾瑾!”李云岳倒笑了起来,眸光灼灼道:“今晚是咱们新婚之夜!” “……”在小郡主睁大眼睛的怔忪中,李云岳的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语气低柔而宠溺:“你躲不过去的!”又道:“我不会让你躲!” 小郡主脸一红,被他说中心中那点儿没来由的怯意顿时恼羞,瞪他道:“谁说我要躲啦!” “没有吗?那最好!”李云岳手臂一揽将她揽入怀中,小郡主一怔,抬头,四目相对,就这么撞进他那幽深幽深的瞳仁中,怔怔的,心中有暖流涌过,淡淡的羞喜甜意渐渐漫延着整颗心,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热,身体,却没来由的放松下来。 呼吸一促,李云岳低头便吻住了她,将那娇吟尽数吞没。 他的吻不同于其他任何时候的来势汹汹不可抵挡,小郡主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仿佛被一下子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除了柔顺本能的承接,什么也做不了、想不了! 身子一仰,往后仰躺着跌在鸳鸯红莲的大红锦被上,娇喘着的惊呼声还未发出,便被人倾压而下,狂风暴雨般的吻密密落下一路往下,胸口一凉,小郡主闷哼一声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红烛高烧,帐中一派春色。 她今晚,果真是逃不掉了! 这一夜虽折腾得半宿,次日小郡主却是早早便醒了过来。 身子又酸又软,浑身每一根骨头仿佛都被人捏了一遍,拳头都握不起来。 略动了动身子,下边微微还有些疼,她忍不住轻轻蹙眉。 肌肤相接处一片滚烫火热,小郡主偏头瞧了一眼男人皮肤白皙、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胸膛,想起两人身上还是光着的,脸上又是一热。 陌生的环境,还有身边从此多了一个人—— 这里,往后才是她的家了吗? 往后旁人提起她来,不再是“留郡王府的小郡主”,而是威宁侯世子夫人,再将来,便是威宁侯夫人…… 她的生死荣辱、她的一切,都将与这个身份紧紧相随,再无一丝缝隙。 忽然想起爹娘、想起嘉赐、想起留郡王府,小郡主心里一下子不由得有点儿怔怔起来。 不是难过,只是——有那么点儿不适应、不习惯。 就好像她那么眷恋着的过去的家,正一点一点的远去,有一天,会变得像梦境一样的远去。 忽然被人揽腰入怀,小郡主回神,一抬眸就看见丈夫正温情脉脉的看向自己,也不知道醒了多久了。 忽然感到安心。 从此,她真正的有了他啊!他待她那般的好,还有什么可担心怅然的? “旭哥哥!”小郡主不由往丈夫怀中蹭了蹭,娇声软软的笑道:“我终于真正是你的女人了!” 这话惹得李云岳眸光骤然一深,身体某处迅速苏醒、蓄势待发。 他抚着她柔软如缎子似的乌黑秀发,低声道:“瑾瑾,别怕,以后,我会疼你。” 小郡主胸中一滞,便知自己方才的神情必定清清楚楚的落到了他的眼中。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轻道:“旭哥哥……” 还没有来得及说几句感动的话,他一个翻身已覆上了她,温柔而霸道的堵住了她的唇…… 有他相伴,她今后的日子,她相信只剩下幸福! 两人闹腾一回,天光早已大亮。 小郡主羞红着脸略歇了歇,便挣扎着起身。 听到动静的李云岳抬眸,就看见一片雪白的后背,乌油油的秀发零散垂落,妖娆又慵懒,侧面看去更觉纤腰袅娜,李云岳不由眸光又深了深。 一抬手搭在她纤腰上,轻轻摩挲揉捏了捏,惹得那本就手脚酥软得不成样的娇人儿“啊!”的一声轻颤起来,身不由己扑倒在他身上,瞪起一双清澈明眸瞪向他,悲愤指责:“你、你坏死啦!坏死啦!不要啦!” “不要什么?”李云岳低笑,索性将人强行揽着入怀,锦被一掀一盖将她裹了进来,柔声道:“你不累吗?再躺会儿,等下我去叫水便是。” 小媳妇儿初经人事,他是要得有点狠了。不过,他想她想了那么久,他可是个男人,那种时候如何能控制得住? 小媳妇越是娇声泣泣的求饶,他反而似乎身体里越发有一股力量叫嚣着要狠狠的撞击她、占有着她。 1736.第1736章 成礼16 当然,他当时是满意满足了,事后少不得柔声细语不知哄了哭啼啼的小媳妇多少好话,挨了多少小拳头捶在胸前,这事儿才算暂时了结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欢喜而满足的。 欢喜满足之后,便是浓浓的疼惜和爱怜,又哪里舍得她手脚酸软的强撑着起来呢? 小郡主气极,指点着他结结巴巴道:“叫、叫什么水啊!要请安、要给爹和娘敬茶啦!” 天都大亮了呢…… 又抱怨一句:“奶娘和青花、青竹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记着来叫我一声!” 姨姨和叔叔——呃,应该是婆婆和公公虽然心疼自己,从未把自己当外人过,可是,如今自己到底是人家的儿媳妇了,该有的礼数是绝不能少、该做到的事儿绝不能不做的。 自己本也这么想,何况出阁前娘也是这么千叮万嘱的。 “她们?”李云岳一挑眉,笑道:“不关她们事,是我让她们不要来打扰的!” 小郡主圆睁了双眼,郁闷得已经要说不出话来了:“你——” 李云岳好整以暇,笑道:“放心吧,我娘向来起的晚,这几天为了筹备咱们的婚礼累坏了,昨日招呼那么多宾客就更累了,她起不来这么早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了算!”李云岳大掌将她小脑袋往自己怀中一按,道:“乖乖的睡觉,等会我叫人备热水,你再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咱们用过早餐,再去给爹娘请安奉茶,刚刚合适!” “……”小郡主睁大眼睛,张了张嘴。 李云岳略粗糙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红肿娇润如同鲜花一般的嘴唇,狭长的眸子半眯,似笑非笑道:“瑾瑾是不是不累呢?如果不累的话——” 那蓦地幽深下来的眸光,直勾勾的盯向她,那神情、那语气,吓得小郡主忙闭上眼睛往他怀里钻,一动也不敢动。 李云岳拥揽着她,低低的笑了起来,吻了吻她馨香的秀发,亦阖目睡了起来。 小郡主原本还记着起床请安敬茶这事儿,可是又不敢轻易再跟李云岳提,只想着等一会、再等一会再提,谁知到底太困倦了,没多大会儿,意识渐渐模糊,竟睡着了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别说天光大亮,阳光已经明晃晃的照耀进屋子里来了!投射在大红绣牡丹花的地毯上,明亮而喜庆。 小郡主猛的坐了起来,连连惊叫:“糟了!糟了!什么时候啦!” 李云岳早已醒了,只是见小媳妇睡得香甜并没有打扰她,这时候便也坐了起来,拉过床头的中衣一边穿一边笑道:“放心,晚不了,你乖乖的等为夫,为夫去传热水。” 小郡主急得都要哭了,抓起枕头朝李云岳身上砸去,恼道:“你干什么嘛!都怪你不好!哪有新媳妇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呜呜呜,我要被人笑话死啦!” 李云岳将枕头拨到一旁,蹭过去揽着小媳妇柔声道:“乖瑾瑾,不哭不哭!放心吧,我们家规矩跟别家不一样,没人敢笑话你!唔,咱们俩这是感情好啊,爹娘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呢?奴才们纵有一二多嘴多舌的,理他们做什么?” 千哄万哄了一阵,小郡主心中羞愧略减,依然嘟着嘴不高兴,哪里还肯沐浴?执意要起了。 李云岳无奈,只得依了她。 早餐也不肯先吃。 两口子赶到上房,连芳洲和李赋果然才刚刚起床,小郡主心中这才略略一松。 事实上,天刚亮李赋就要起床往花园中武场练剑打拳,这也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可是今日早上他刚要起,就被连芳洲拽着躺下了。 连芳洲嘟囔着:“做公公的起这么早做什么?叫儿子媳妇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呢?再睡会啊……” 这睡一会儿,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李赋哪儿能耐得住?索性起来在房间里干坐着。 连芳洲睁开眼睛缝瞧见,暗暗好笑,也没理会。 直到听丫鬟说世子爷、世子夫人那边有动静了,两人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 连芳洲的心情格外的好,还带着点儿兴奋:她也是有儿媳妇的人了呢!唔,小两口那么恩爱,没准明年就能当上祖母了呢! 唉,最好儿媳妇头胎生个女儿,也好弥补弥补她没有女儿的遗憾…… 想着被一个小小的、玉雪粉嫩的小娃娃软软的叫着“祖母”,再想想三十多岁的年纪,似乎也怪有趣的…… 两人装扮收拾妥当,李云岳便带着小郡主走了进来。 小郡主的发髻已经绾了起来,梳着如意同心髻,簪着点翠宝瓶童子点翠金步摇,长长的米珠嵌宝双喜字流苏坠齐耳垂,另一边鬓上簪着两朵宫制的大红并蒂绒花,鬓若刀裁,眉目如画,一双秋水眼黑白分明,清澈灵动,白玉般无暇的俏脸上晕染着淡淡的红晕,眼角眉梢亦掩不住那淡淡的娇羞喜意,穿着一身大红撒金牡丹如意纹的阔袖褙子和同色百蝶穿花百褶裙,雍容华贵,富丽逼人。 一旁的儿子则穿着宝蓝色如意云纹立领中衣,金色云纹箭袖,外边套着石榴红团花丝绸圆领罩甲,胸口绣着金色团花纹,奢华贵气,玉冠束发,往昔冷峻的眉目中泛着一抹淡淡的柔情,神情满是喜悦。 两人站在一起,真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 连芳洲不由暗赞,更满意了几分。 没说几句话,不一会儿李云焕和小幺儿也都来了,丫鬟笑吟吟的奉上茶来。 小郡主与李云岳先后给父母跪下奉了茶,改了口,又与两个小兄弟见过,给了见面礼,连芳洲便携着小郡主的手,含笑说了些体己话。 随后一家人又去拜了祠堂。 小郡主与婆婆一家子本来就无比熟悉,只不过新媳妇儿脸嫩怕人打趣玩笑,见人人对她都极好,极亲切,便是两个小叔子也笑眯眯的一口一个“嫂子”并无打趣,心中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很快一家子便说笑热闹了起来。 一起在正房这边用过早餐,各自散去,小郡主到底过意不去,红着脸向婆婆表达了歉意——早上不该起得这么迟。 连芳洲压根儿就没在意这个,见她如此乖巧懂事,且半句也没提是丈夫的不是——不用想,她也知道定是儿子缠着儿媳妇闹腾! 对她越发多了几分怜惜,握着她的手反倒笑着好生开解安慰了她一阵,小郡主终于释怀,大是感激,从此侍奉公婆越发用心,与丈夫恩爱更是没的说。 连芳洲这算是真正的放下心来了,原本她还当儿媳妇娇纵娇气,想着他们成亲之后再潜移默化的慢慢教导一二,不想,显然是自己想多了! 没过多久,留郡王妃所说的“惊喜”她便感觉到了,新媳妇儿管家、算账、打理生意、人情往来竟都是一把好手,再有陪嫁的媳妇、嬷嬷、府中原本的管家、管事娘子们帮衬着,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她操心了! 大喜之下,连芳洲索性寻了个机会将管家权统统交给了儿媳妇,喜滋滋的与丈夫商量着又上那儿逍遥自在去了! 这一回,她连小幺儿都不要再带去。 长嫂如母嘛不是? 本番完,撒花~~ 1737.第1737章 伤心1 夏末初秋的后海,早已不复春夏垂柳浓荫的鲜绿亮眼,泛着黄的树叶子纵然在阳光的照耀下,也透着几分萧瑟。 风一吹过,便窸窸窣窣的纷纷飞舞落下。 岸边,一处僻静之处,一名穿着银红绣花褙子、耦合长裙的垂髾少女双手抱膝坐在一棵柳树旁边的草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怔怔的望着银光跳跃的湖面出神。 少女皮肤白皙,从侧面可见秀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和清秀美丽的侧脸,发髻上一根雅致的青玉钗越发衬得她清丽脱俗,坐在萧瑟的湖畔旁,那小小的身子越发显得单薄,没来由的就令人生出几分心疼来。 少女已经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尾随她而来、躲在一丛冬青后的李云焕无聊得直打哈欠。 可她却还那么坐着,木雕泥塑般,一动也不动。 李云焕打开胳膊伸了个懒腰,又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瞅了那少女一眼,没好气的嘀咕道:“笨丫头!蠢丫头!笨死蠢死算了!小爷今儿才知道,原来你个又蠢又笨的丫头定力这么好!坐了这么久一动不动,你是木头啊!” 蓦地,李云焕一瞪眼,“嘿嘿”冷笑了两声。 原来就他分神嘀咕那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肥头大耳的土豪少爷,带着五六个豪奴围住了少女。 少女已经站了起来,抿着唇,不悦的瞪着那嬉皮笑脸的土豪肥猪。 “小姑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给少爷我听听嘛!少爷我最会开解小姑娘了!嘿嘿,是不是缺银子使啊?别怕,哥哥给你……” 土豪肥猪笑得一脸****,一双污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少女。 五六个豪奴对这种情形显然早就见惯不怪了,纷纷嘿嘿哈哈的大笑着,为自家主子捧场。 李云焕轻轻一哼,双手抱在胸前,懒洋洋的睨着。 算了,这打抱不平的闲事儿还是等会儿再上吧! 这丫头心情不好,且让她自个玩会儿,出口气再说。 “混蛋!”少女柳眉一挑,扬手“啪!”的一声脆响,那土豪肥猪的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记耳光。 许是没想到这看起来弱质纤纤、郁郁不快的少女竟敢如此泼辣,土豪肥猪和豪奴都惊呆了,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 少女甩甩手,厌恶的瞅了那土豪肥猪一眼,冷哼低喝:“滚!姑奶奶心情不好,少来惹事!” “你、你、你敢打我!”土豪肥猪大怒,摸了摸那滚烫火辣辣的脸颊,指着她喝道:“给我拿下!拿下!少爷我要好好的出这口气!” 恶狠狠的瞪着少女心中想道:就凭你一个小丫头你敢动我!泼是吗?哼,等你落到了老子手里,老子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泼! 脑子里意淫着捉住这少女之后自己如何肆无忌惮的欺负侮辱的场景,土豪肥猪心中忍不住也火辣辣的起来,大叫:“拿住她!不许让她给跑了!” 六名豪奴大叫着一起奔上去,七手八脚欲捉拿少女——在他们眼中,区区一个小少女能有多少斤两?这是为少爷尽忠的大好时机,谁肯落后了? 不想,少女竟然有几下子拳脚功夫,冷冷一笑,竟与他们打了个堪堪平手。 几个豪奴大感意外,当然,他们是绝对不可能会退缩的,平日里也是练过几下子的,当即不敢大意,出手却更加狠厉。 那少女功夫一般般,很快就有点儿招架不住,步履显得有点凌乱起来,脸红气喘。 众豪奴发一声喊,精神劲头更足。 不想正在得意洋洋欲捉住那少女的时候,李云焕大喝一声加入了战团。 威宁侯亲自调教的儿子,纵然没学到他的十分本事,可又哪里是这些普通豪奴所能比的? 一招过便有一人滚落在地,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六人全部抱着肚子、抱着胳膊腿滚在地上哭爹喊娘。 “小端午!”少女惊讶道,气喘吁吁,脸上白里透红。 李云焕已经没有精神去同她交涉准不准叫小端午这种问题了——横竖她下次还会这么叫。 便冲她嘿嘿一笑,道:“我来得及时吧?你得谢我!” 少女轻轻一哼,恨恨瞪那土豪肥猪,阴森森一笑,盯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土豪肥猪打击得面无人色,面对少女的步步逼近,角色一下子就调转了过来,好像他才是被调戏的那个,一边倒退一边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说毕撒腿就跑。 有李云焕在,怎么可能让他跑掉?足尖一点,一颗拇指大的石子飞了过去,堪堪打中土豪肥猪膝盖弯。 他痛叫一声扑倒在地,立刻哭爹喊娘的告饶起来。 少女瞧着他那肥头肥脑没出息的样,突然一下子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向李云焕道:“小端午,把他踢到湖里去,让他去去火!” 土豪肥猪大惊,哭丧着脸急急叫道:“我没火!我没火!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大侠饶了我,饶了我呀!” 李云焕哪儿搭理他?冲少女嘿嘿一笑,道了声“好!”飞起一脚,“嘭”的一声,那肥猪土豪硕大的身躯顿时飞起,伴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噗通!”一声跌进了湖中。 少女瞅了一眼那浪花翻滚的水面,轻轻一哼,抬脚便走。 李云焕连忙跟上。 远远离开了那麻烦地儿,少女的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 李云焕立刻快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也不说话。 少女原本以为李云焕跟上来会说点什么的,谁知他并不开口,她忍不住笑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云焕嘴角抽抽,心道我就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去你家找你呗,谁知道你来了这儿,我便一路跟着来了。 口中却是散散漫漫的道:“我啊,经过这儿正好这会儿没事,便下来随意走走,欣赏欣赏风景呗!” 少女“嗤”的一笑,眸中亮晶晶的,笑道:“这个时候,有什么风景好看啊!” “没有吗?”李云焕故意往湖面方向看了看,嬉笑道:“那怎么刚才我看见有个人看得那么出神呢!” 1738.第1738章 伤心2 少女一怔,有些慌乱的避开他的眼神,脸上的笑意一下子跑得干干净净,眉心微蹙,透着说不出的失落黯然。 李云焕看得心里烦躁起来,手动了动,恨不得抬手替她将那眉心揉开,却是不敢。 “你至于嘛!”李云焕悻悻道:“我大哥打小心里眼里装着的就只有他未婚妻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迟早要成亲的,你——” “你住口!你胡说什么!”少女脸上一红,又羞又恼瞪着李云焕,同时还有点心虚。 她叫梁凤兮,是梁晋的亲生女儿、萧牧和碧桃的养女。 当年在南郡,梁家覆灭,那时梁凤兮才刚刚三岁。连芳洲对梁晋的感觉很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欠梁晋颇多。 梁凤兮那时候还太小,连芳洲心里怜惜她,原本想要收养她在身边,但考虑到李赋的感觉,就有点犹豫。 便拜托碧桃帮忙照看她,想着容后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再处理这事儿。 不想碧桃与她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十分投缘,加上那时候碧桃还没有孩子,便索性将梁凤兮认了义女养着。 之后他们回京,也将梁凤兮带了来。 渐渐长大懂事后,梁凤兮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当年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她没有什么可怨的,况且亲生母亲生她的时候便难产而亡,梁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照顾女儿的? 府中奶娘、丫鬟婆子虽然不少,但又有谁能够比得上母亲用心呢? 对真心疼惜关爱她的碧桃,她是真心依恋眷恋着的。 加之萧牧、连芳洲等对她都十分好,她也并没有因为姓梁而与他们生分,一直在萧家住着,萧家上下皆称她为“大小姐”,碧桃一双儿女也毫无嫌隙,一口一个“姐姐”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一颗芳心竟是牢牢的系在了李云岳的身上。 其实她何尝不知,她根本不该起这样的心思。 别说李云岳已经订亲,且又对未婚妻千疼万护的。 纵然他没有订亲,他也绝对不可能娶她啊!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自己的这番深情,注定是没有回报的。 她也从来不敢在人前露出一丝丝的端倪,每次见李云岳,反而连话都不敢对他多说一句,反倒显得比从前更加生分! 昨日,李云岳迎娶了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为妻,她虽陪着母亲往威宁侯府赴宴,脸上笑意淡淡,实则心中却是油煎水沸般的翻滚着,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可她能怎么样?除了在心中默默的祝福他们,便也只剩下默默的黯然伤神! 旭哥哥那么好的人,小郡主也那么好,她不会伤害他们! 昨夜辗转反侧,一夜无眠,今日心绪不宁,便想出门散散心,就来到了这后海发呆。 谁知道,平白招惹了一场是非,又那么巧的碰上小端午。 最要命的是,小端午竟然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梁凤兮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两边脸蛋上迅速升温、发红,恼羞成怒瞪着李云焕:“不准你胡说!” 对这段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她一直在人前小心翼翼的掩饰着,她相信没有人会知道,包括她的爹娘和精明的连姨都不会知道。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小端午竟然一下子戳破了她的心事,叫她怎么能不心惊、不恼羞成怒! 她却哪里知道?别人不知她的心事,一则是她的确隐藏得很好,二则别人并没有过多注意她、往这方面想去。 而李云焕的注意力却一直都在她身上,当然,也是瞒着众人的,她的情绪变动,哪怕再细微,又如何瞒得过他! 况且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无论男女,总要更敏感一些,梁凤兮能瞒得过别人,又怎么能瞒得过李云焕呢? 李云焕见她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又气又急的样有些暗暗后悔不该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来刺激她。 可是话已出口,便是想要收回也没有可能了。 他索性脸一老,耍起了无赖:“我哪里胡说啦?嘿嘿,什么事儿也别想瞒得过小爷我这双眼睛!有没有这回事你自个心里头清楚!要不?我把我的发现说给大家伙儿听听,让大家伙儿来评评理,看我说的对不对?” “不要!”梁凤兮又惊又怒、又羞又窘,脸上红红白白,颤声道:“小端午,不要说!不要说给任何人听,好不好?” 京城中哪个不是人精?他不说也就罢了。他一说,她哪里能够掩藏得住? 到时候,连姨、旭哥哥、小郡主,还有爹娘他们,会怎样看自己? “好!我承认,我,我就是喜欢旭哥哥!”梁凤兮见李云焕不做声,心里一急一酸,也顾不得什么了,偏头抹了一把眼泪,含泪汪汪的哽咽道:“我就是喜欢旭哥哥!可是,那也仅仅是喜欢而已!旭哥哥跟瑾姐姐两情相悦、天作之合,且如今都成了亲,我是绝不会做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的!小端午,你帮帮我,千万别说出去,好不好……” 李云焕见她眼泪汪汪的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哼道:“你既然明明知道我哥心里只有我嫂子一个,喜欢的只有我嫂子,你又上的什么心!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天生的笨蛋,干这种一点用也没有的事做什么!” 梁凤兮被他数落得又是伤心难过又是羞愧难当,那眼泪更如断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个不停,幽幽叹息,哽咽道:“你不懂,小端午,你不懂的!等哪天你也真心的喜欢上了一个人,你就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了!感情的事儿,如何能说控制便控制的住?我就是喜欢他,想要见他,又怕见他,每次见了他根本不敢上前同他说话,可心里却会因此雀跃欢喜上好几天,做梦,也会梦见他……” 李云焕狠狠踢了脚边一颗石子,踢得那石子飞了老远,心中又恨又愤懑。 他这么个大活人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难道没有看见吗? 1739.第1739章 伤心3 她说他不懂,呵呵,他怎么不懂了?他也默默的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她便一点儿也没察觉吗? 梁凤兮,什么凤啊,根本就是一只笨鸡、呆鸟! 李云焕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狠狠的吻住她,可他还是不敢。 天不怕地不怕的威宁侯府二少爷,独独拿这个又蠢又笨的笨丫头没有一点法子。 “好了好了别哭了!”李云焕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切”了一声,没好气道:“你当我很闲吗?闲到这么无聊去管你的破事儿!放心吧!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哥哥嫂子、不在他们之间横插一脚挑拨他们的感情,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谁也不会说出去!” “不会不会!”梁凤兮略感放心,连忙点头道:“我怎么会伤害他们、挑拨他们呢!只要,只要看到旭哥哥过得好、过的幸福,我便心满意足了!” 提到李云岳,她心中没来由的一暖一柔,神情也温柔了许多。 李云焕将她的神情变化一丝不差的全部看在眼里,心里酸的,都够酿一缸子醋了。 他悻悻道:“成全他们啊,你倒真伟大!” 梁凤兮面上微热,嗔道:“你什么意思嘛!” “哼!”李云焕冷着脸,突然迅如闪电出手将梁凤兮一拉,梁凤兮猝不及防,一头撞进他的怀中,“啊!”的叫了出来,怒道:“你——” “干什么”三个字还没出口,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一根手臂粗、一二米长的树枝从她方才站的位置重重跌落在地上。 梁凤兮吓了一跳,这才明白李云焕是救她。 顿时有些讪讪,抬头望向他,勉强笑道:“对、对不起啊!” 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还被他揽在怀中呢,陌生的男人的气息随着呼吸进出,冲击着她的感观,梁凤兮心跳没来由有点乱,脸上一热,慌忙挣扎着站好。 怀中一空,李云焕暗道可惜。 却大喇喇的垂下手,白了她一眼,道:“你还知道说对不起啊?知道冤枉我了吧?哼,还当我占你便宜是不是?” 他可是连她的小手都从来没有摸过的——以前还小的时候,不算! 今日竟然抱了一抱,呵呵,李云焕嘴巴偷偷的扯了扯,心情很是不错,索性逗起她来了。 梁凤兮被他戳中心思,顿时又尴尬又羞窘,不由恨恨瞪他一眼,跺脚道:“小端午!你这个人,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李云焕涎着脸往她跟前凑了凑,一副无赖样嘻嘻笑道:“我哪里讨厌了?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你说,是不是啊?” 梁凤兮如何说得出来?恼羞得抬脚就走,绷着脸哼了一声。 李云焕见她生气了,哈哈一笑,“哎!你别走那么快!别生气嘛!”抬脚便追了上去。 “凤兮、凤兮!你别生气嘛!我不怪你了还不行嘛!”李云焕赶上了她,便面向她一边倒退着走一边陪着笑脸。 只是那双眸子贼兮兮的,一看就没诚意,也不知那脑子里在打什么歪主意。 梁凤兮瞧得又恼又想笑,又要绷着脸不笑,哼道:“哦,你可真够大方的,你还不怪我了啊!” “那是!”李云焕振振有词,道:“你一女孩儿,脸皮薄嘛,会那么想也属正常,唉,我怎么能尽说实话、惹得你生气呢?不该,太不该了!亏得是凤兮你,你脾气好,若换了别人,只怕还要揍我呢!” 梁凤兮脚步一顿,“扑哧”笑出了声。 还有人敢揍他?他不揍别人就算好的了! 李云焕见她这一笑如云开雾散,不由心头欢喜,又笑道:“怎么说咱们也是打小一块儿玩着长大的嘛!对你我当然大方啦!呵呵,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这话半真半假,他漫不经心的笑着,那双眸子却深深的凝了他一眼,眸底飞快划过一抹温柔怜惜。 “贫嘴!小端午你这张嘴,真正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梁凤兮被他逗得笑得花枝乱颤。 笑了一阵,忽然又止住了笑。 轻轻一叹,眸光柔柔的看向李云焕,柔声道:“小端午,这种话可不能随随便便对一个姑娘家讲的,我是无所谓,不会想歪了,可是,倘若换了是别的姑娘,那可就不一样了!你好好的人,何苦因此万一落得个风流花心的名声?那可太不值当了!” 李云焕轻轻一哼,脸色微僵,心里不知道又骂了多少句“笨蛋!蠢女人!” 面上却是笑嘻嘻的满不在乎道:“玩笑话谁当真谁傻,理她呢!” 该死!我对你是真心的啊!这些话也是真心对你说的,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梁凤兮却十分不赞同他这态度,摇了摇头,叹道:“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你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容貌,本就是极容易令女孩子们倾慕的,再有那么暧昧的话,这不是引诱人家是什么?” 李云焕又是一哼,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心道,哦,我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容貌原来是极容易令女孩子们倾慕的啊!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倾慕我呢? 我已经对你说了这般暧昧的话了啊! “小端午,”见李云焕不吭声,梁凤兮一双眸子直直的看向他,正经而温和的道:“我是同你说认真的,你不许那样做!” 你倒管得宽!管起不相干的闲事儿来倒是来劲了,却独独看不明白我的心,哼…… “好吧!我答应你便是!”李云焕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这个笨蛋呆瓜偏又是个执拗得不得了的性子,自己若不答应了她,指不定她还能念叨多久呢! 梁凤兮顿时露出欣慰不已的表情,欣然笑道:“我就知道小端午你是个最好的人!” “……”李云焕郁闷得想要捶胸,他不要听她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啊摔! “凤兮,”李云焕闷闷道:“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嗯?”梁凤兮微微诧异,“你说?” 李云焕郑而重之的道:“以后,你不要再管我叫小端午了,成不?” 1740.第1740章 伤心4 梁凤兮眼中微黯,道:“为什么?从小大家不都是这么叫你的吗?” “可我现在已经不小了啊!”李云焕差点要跳起来,努力的争取自己的福利,“总之,你不准再这么叫我!嘿嘿,你可以叫我云焕哥哥嘛!” 梁凤兮差点没噎死,好笑道:“明明我比你大了三岁,倒管你叫哥!” “哎,就是这么叫!”李云焕笑嘻嘻道:“来来,再叫一声来听听!” “你滚蛋!”梁凤兮啼笑皆非,没好气道:“想当我哥啊?重新投胎去吧!” 李云焕笑嘻嘻道:“三岁而已,算的了什么呢!说不定将来你的夫君还比你小三岁呢!” 梁凤兮俏脸一红,嗔他道:“你又口没遮拦了!我懒得理你!”说毕加快了脚步。 十几岁的姑娘家,说到亲事,谁能不害羞呢? 而对于心里有人的她来说,更是滋味复杂难以明言。 她忍不住暗暗一叹,是啊,旭哥哥已经成亲了,终究,她也要嫁人的吧…… 光是想想这个,她就难受得不得了! 她无法忍受! 李云焕看她那黯然伤神的样子,虽然不明白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又想到了大哥,但却敢百分百的肯定她是在想大哥了,心中一恼,拉着她的手道:“走!” 梁凤兮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他的手,猛然想起来之前他好心好意救自己却被自己误会了,心下迟疑,手下也便迟疑了起来,忙道:“干什么?” “去吃饭!”李云焕道:“出来溜达了这么半响,你还不饿啊?我请你吃饭去!听说心情不好,大吃大喝一顿便能好过许多呢!你想吃什么尽管点甭客气,小爷我有的是钱!” 梁凤兮听着他这暴发户似的口气不由得啼笑皆非,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阵温暖。 至少,在她最需要安慰、而心中的苦和痛无法言说的时候,还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心情没来由的多了几分飞扬,唇角一翘,清丽的脸蛋上露出几许笑意,咯咯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不会客气的哦,回头可别抱怨心疼!” “不会!天天请你小爷也请得起!” “爷,小女子真正受宠若惊呐!”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李云焕多会吃喝玩乐享受的人啊,这一顿午饭,梁凤兮果真吃得心花怒放满意得不得了。 心情一下子果真好了许多,不过,也有个问题——吃得太多,她有点吃撑了。 李云焕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几声“笨女人”,却陪着她在后海湖畔溜达散步,申时才送她回家,之后方自己打道回府。 今日是嫂子过门的第一天,晚上一家子肯定是要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的。大伯母他们一家子也会过来。 否则的话,他才不会这么快便送她回家呢! 机会多难得啊! 以前不知想过多少次想要请她单独吃饭,可是这种话哪儿说得出口啊! 而且,没有个正儿八经、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也不会去啊。 他又不是他哥,他哥估计请她喝风,她也会兴高采烈的说“好喝”的。 哼…… 李云焕纠结着,明儿要不要再接再厉。 毕竟,她如今也算是失恋了嘛,而他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当然就成为了唯一的倾听者。这种时候他倘若接近她,想必她是不会太拒绝的……吧? 不过,还没等李云焕做出详尽的追妻计划,立刻又泡汤了。 因为济南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他必须得亲自赶过去一趟处理,这一来二去的,少说也得五六天。 打铁需趁热,五六天过后,还不黄花菜都凉了? 李云焕气得捶床,将那没用的掌柜伙计臭骂了一顿! 一群没没本事、没眼力劲儿的混账东西,等到了济南,瞧他不整死他们! 捅娄子捅得这么是时候,他们还真是人才! 梁凤兮过了两日与妹妹又陪着母亲去了一趟威宁侯府,见到了新婚燕尔神情欢喜的旭哥哥,那一声“恭喜”说得含笑而平静,口中却是涩得不得了。 回家之后,便有些闷闷的,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没有想到的是,母亲碧桃却在这时候跟她提及了她的亲事。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好婆家了!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儿,爹和娘都不能误了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你也不用害臊,尽管同娘说明白了!或者,可有没有心上人?只要人好,家境、门第出身都无关紧要!这是大事儿,你可别犯糊涂,定要同娘说,知道么?” 一席话,说得梁凤兮脸色变了又变,心突突的跳。 她的亲事,其实前两年母亲也提过,只不过都让她给变着法儿的推脱了。 那个时候年纪也还小些,母亲见她无心在那,况且也想着多留她多疼两年,遂一笑了之不再提了。 可如今,她知道,自己已经十七岁了,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碧桃见她一言不发,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一笑,很是理解的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傻丫头,女人家迟早都得有这么一天的!我是你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就像夫人说的,这嫁人啊,就好比第二次投胎!一个不慎,一辈子就毁了!尤其咱们女人,更要擦亮了眼睛!这事儿也不是那么急,你好好的想想,等想清楚、明白了,再告诉娘!咱们好好的寻个合适的!呵呵,放心,这亲事定下来之前,娘必定让你亲眼见过真人,你点头同意了,再定下来!娘只盼着你一辈子能够顺顺当当的!” 梁凤兮却是越听越难受,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忽然轻轻的拉住了碧桃的手臂,轻轻说道:“娘,我不想嫁人!我真的不想嫁人!我陪着您,好不好!” “傻话!”碧桃只当她是女孩儿家说及自己的终身大事儿心里害羞害臊才这么说,并没有往心里去,笑道:“等以后爹娘不在了,谁陪你呢?再说这样话,娘可恼了啊!你好好的想想吧!你的嫁妆这些年娘准备得也差不多了!这亲事定下来,这一二年便可出阁!你啊,什么都不用操心!” 1741.第1741章 伤心5 “我——”梁凤兮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委屈,张了张嘴,面对真正关心关切自己的母亲,那委屈却也不知道该冲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轻轻的点了点头,勉强一笑,闷闷说道:“我知道了,娘……” 碧桃见她总算是不害臊了,又笑着问了她一番,母子两人讨论了下这事儿就起身离开了——基本上都是碧桃在说,梁凤兮勉强答一两句。 梁凤兮心乱如麻,真正是旧愁未去新愁又来,心里头闷得不得了。 李云焕从济南回来,到底忍不住约了梁凤兮出来见面。 依然是后海,人迹罕稀的地段。 “诺,送给你的,”李云焕没所谓的将一瓶玫瑰花香味的香水抛给梁凤兮,淡淡道:“看你心情不好的份上特意带回来给你的,算是安慰吧!” 两寸来长的扁圆长形玻璃瓶儿里装着玫红色的澄澈液体,瓶身花纹繁复,看着晶莹剔透,瓶口镶着一圈赤金圈儿,小巧的盖子里,是凸起的按钮及一个小小的小孔,赤金圈儿上系着小小的金丝流苏,缀着一颗拇指大的同样晶莹剔透雕花繁复玻璃球儿,精致小巧,通身无一丝杂质,一看便不是便宜东西。 女人没有不爱这样东西的,为了挑这么一件礼物,李云焕可费了不少的心思——他倒是想送名贵首饰呢,又怕她不收。 梁凤兮把玩着这香水,眸中果然露出几许欢喜赞赏的神情,却又抬头看向李云焕,正要开口,李云焕笑道:“停!你别说什么太贵重了不想要之类的话!我哪有耐心去挑这种玩意儿,这都是下头人孝敬的,我见着还不错,就顺手拿来给你了,你要是看不上,那就砸了!用不着再给我!” 砸了?梁凤兮当然舍不得,只得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好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不客气!”李云焕见她肯收下自己的礼物,顿时开心不已,笑道:“走吧,我带你吃好吃的去!这种天气这湖畔有什么风景好看的?在这儿走来走去,多傻啊!” 梁凤兮“嗤”的一笑,又幽幽叹了口气,闷闷道:“我没有心情,不想去吃。小端午——哦,云,云焕,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帮她出主意啊?李云焕求之不得,立刻来了精神头,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我最爱帮人出主意了!你快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梁凤兮看着他两眼放光、神情欢喜的模样,心里有点哭笑不得:她快愁死了,他有什么好乐的?所以说,这个家伙,即便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也那么可恶…… “我娘,说要给我说亲——” “你说什么?说亲!”李云焕脸色大变,不等她说完便尖声叫了起来。 把梁凤兮给吓了一大跳。 “是啊……”她没好气嗔了李云焕一眼,不满道:“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想吓死我啊!” 说着又忿忿的道:“我说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至于这样吗!难道我就这么差,不能说亲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云焕心中烦躁起来,沉着脸道:“可说定了是哪一家的公子?” 心中已暗暗打定了主意:不管是谁,他非找人“好好聊聊”不可,总之,哼,凭他是谁,这门亲事也绝对不可以做成! 哼,凤兮除了他,谁都不能嫁! 他可不是她,默默的站在一旁祝福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做梦呢! “还没有呢!”梁凤兮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我娘只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有没有心上人……” “那就好!那就好!”李云焕顿时兴高采烈,放了心。 “……”梁凤兮一怔,有点不解的看向他,弄不明白她没订亲,他有什么好开心的啊! 至于笑成这样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呃,”李云焕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吱唔道:“那什么,那你有没有心上人呢?” 废话! 梁凤兮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没有回答。 她有没有心上人,他不知么? 察觉到自己又说了傻话,李云焕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了,又是一连声的“对不起”,眼珠子一转,假装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道:“我觉得碧姨的话其实挺有道理的!你这实心眼儿的姑娘总不能因为嫁不成我哥便一辈子不嫁人吧?那可不行!那这辈子岂不是很孤独?还得忍受世人各种各样的眼光和猜测,连带萧叔叔和碧姨还会被人闲言碎语说道,太不值了!我哥跟我嫂子那是天生一对,你当然也有同你天生一对的人,我觉得,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 梁凤兮被他说得一愣,不错,不嫁人,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自己真的不想嫁,爹娘呢?旁人会怎么说他们?毕竟,自己是他们的养女啊! 连累了爹娘为自己背黑锅,那可真是太不孝了…… 梁凤兮一时柔肠百结,眉心微蹙,不由怔怔道:“真的,会有那样一个人吗?与我天生一对的那个人……” “当然会有!”李云焕信誓旦旦,说得恳切无不,就好想窥探了天机一般的笃定。便道:“你说说,你喜欢的是哪种男人,我帮你留意留意,我朋友多着呢!手下人更多!” 你就放心好了,等我找到了你喜欢的那种男人,有一个算一个,立马设法让他们赶紧订亲成亲…… “谢谢你,云焕!”梁凤兮感激不已,笑道:“不过,不劳你费心了!我如今也还不知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我……我还没有想好……” 李云焕便“哦”了一声,笑道:“那也不用着急!人生大事嘛,总得慢慢的想清楚明白了再下手比较好,不然就有点太莽撞了!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梁凤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就算想到了,又怎么会告诉他呢? 而且,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君,她只知道,像旭哥哥那样好的男子,这个世上并不多的! 1742.第1742章 伤心6 李云焕显然看懂了她那敷衍的笑,轻轻一哼,不满的别过头去。 李云焕瞧着她清丽绝俗的面容,以及那面容上淡淡的愁绪,心中越发的郁闷。 突然心中一动,笑道:“其实吧,我觉得,你这样整天待在京城里,能见过多少人啊?经历少、阅历浅,看人自然也不怎么准。我正好要南下一趟去福州,你要不要与我一同过去?再那边待上一年半载,经历的多了,见的人多了,自然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你尽管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李云焕瞬间就打定了主意,务必使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她撺掇得随自己南下。 在京城中,他行事不得不有所顾忌。 可是到了南边,那就是他的天下,哼,他要怎样,谁敢说什么? 到时候,还不可放心大胆的追求她? 他就不信了,他这样的人品、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家世,还有那样的、她没有见识过的手段,嘿嘿嘿,还怕抱不得美人归吗…… 李云焕得意洋洋,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想得出这么完美的主意来! 而同时,梁凤兮也是心里一动:南下?去福建? 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 既然没有办法拒绝母亲的好意,倒不如暂且避开,先避过这一阵子再说! 横竖自己只有十七岁,再拖个一年半载的,也没有什么…… “你,你真的要去福州一年半载的?”梁凤兮问道。 李云焕怔了怔,心花怒放啊! 打了半响的腹稿都用不上了,用不着他劝,她自己也有此心啊! 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天都站在他这边给他送来大好机会,他若不能顺利将她拿下,那就可以把自个的脑袋剁下来谢罪了! “当然了!”李云焕笑道:“这几天便可出发!唔,还可以更快一点,两三天也行!” 心道,等回去后大不了熬上两三个通宵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交代好,横竖有爹娘他们在嘛! “好!”梁凤兮略一斟酌,便道:“我随你一同去福州!” “好好好!”李云焕乐得嘴都合不拢,笑道:“那可就这么说定了!萧叔叔和碧姨那里——” “我会说服我娘的!”梁凤兮笑道:“只要我娘答应了,我爹自然也会答应!” “那我等你好消息!”李云焕这是真正的彻底放了心了! 忽然又一想,万一碧姨不肯答应,那可怎么办? 忍不住又劝道:“如果碧姨不答应,嗯,咱们就来个先斩后奏!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好,等以后你找个好女婿,碧姨自然就不会怪你了!” 梁凤兮轻轻一哼,道:“我娘不是不讲理的人!” “哦!”李云焕听她有点不太高兴似的,便不再说了。 不过,总的来说,今日目的达到,还是很开心啊!脸上的笑意就一直没停止过,滔滔不绝的变着法儿的同梁凤兮说着话,不动声色间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梁凤兮一开始没察觉,猛然察觉过来,忍不住有些奇怪。 纳闷道:“我随你一同南下,多少给你添麻烦,你——你有什么可高兴的?我还怕到时候我做错了事儿,你还会骂我呢……” “我怎么会骂你!”李云焕生生刹住要说的话,顿了顿,笑道:“那个,咱们两家的交情非同一般,能帮上你的忙,我心里自然开心,呵呵,你别多想,别多想!” 心中暗暗警惕,不能再口没遮拦乱说话了。 横竖以后时间多得是呢! 梁凤兮却是误会了他这话,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云焕,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你不用觉得愧疚,旭哥哥他并没有什么亏欠我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所以,你真的不用觉得应该替他补偿我……” “……”李云焕怔了怔,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替哥哥“补偿”她啊! 这个笨得要死的笨蛋!他已经表现得这样明显了,她还半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李云焕要南下,连芳洲李赋自然不会拦着他。 而梁凤兮那边,她原本就是南郡人,如今她的亲哥哥还在南郡呢,提及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想要回去一趟,再正常不过,碧桃如何会不答应? 李云焕生怕夜长梦多,不过三天功夫,就将所有一切手上生意事务交接完毕,与众人辞别,第四天,便带着梁凤兮与她的丫鬟月儿、及掌柜伙计们,一同在通州码头上了船,沿着大运河南下。 等到了杭州,再改乘马车。 看着那三层的大船渐渐远离通州码头,岸上的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梁凤兮站在甲板上,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头没来由的有点儿惆怅。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离过母亲呢!还有旭哥哥,往后便是想一见,也难得了…… “这里没有什么好景致!早晨河风又大吹得又冷,快进房间里休息去吧!今日天气不错,水流、风向都不错,开足马力,咱们能在德州靠岸,那可是由南往北的第一大城,虽比不上京城,也是繁华热闹之极,好吃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养足了精神,咱们在那儿好好玩上两天!” 李云焕站在一边,身旁的心上人穿着豆青半臂、象牙白的中衣及水泻长裙,秀发乌油油的,俏脸白净,清雅得如同一把洗净的鲜嫩水葱,让他恨不得掐上一掐。 纤细的腰间系着桃红的丝绦,越发显得纤腰袅娜,不盈一握。 河风吹着衣裙往后飘扬,还有那一头秀发,亦在风中飞扬着,背景是天宽地阔空旷的河面,佳人仿若要乘风而去。 目光不动声色的从上至下飞快的扫了一眼。腰身怎么那么细、怎么细得那么好看呢!李云焕看的心里发痒,恨不得将人搂在怀中好好的亲近亲热一番,尤其要好好的揉揉那纤腰,啧,感觉一定好极…… 脑海中想象着那一幕,他揽着她的腰身,她依偎在他的怀中,就只有他们两人,站在这甲板上,其实,就算没有什么风景,必定也令人心情愉悦—— 可惜,他只能想想而已! 1743.第1743章 出京1 别说不可能拥人入怀,连多看一眼都不能。 月儿眼睛一亮,喜滋滋笑道:“二少爷想得真周全!那德州城必定是个极好的地方了!” 梁凤兮却奇怪的道:“可是,你不是说福州那边的事情紧急,等不得,所以才赶着启程的吗?在德州停留两天——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会!”李云焕笑道:“昨日刚收到消息,福州那边的事情不必着急了,所以咱们一路慢行便是!” 梁凤兮点点头“哦”了一声,心中怅然落寞稍减,心情依旧不太好,便同李云焕告辞,带着月儿回舱房去了。 李云焕想要跟上,却又不敢,只气得在那儿骂“笨蛋!” 当天傍晚船在德州靠岸,码头上已经稀稀落落的亮起了灯火。 车马船轿,人潮如织来来往往,货物一处处的堆置如山,还未进城,便可见其热闹繁华了。 三人上了马车,掌柜伙计们自会处理其他是去。 李云焕便命去茹福客栈,那是德州城最繁华热闹地带的大客栈。 一路上李云焕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德州的特色美景美食,听得月儿眼睛放光,不时惊叹,兴致勃勃的追问,梁凤兮却心不在焉,还老是走神,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他的话。 李云焕不由有些丧气郁闷,渐渐的也不说话了。 月儿有点好奇,望望这个,再望望那个,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乖觉的闭了嘴。 房间是早已预定好了的,两间天字号的上等套房相互隔壁。 李云焕指了指一间,笑道:“你们俩住这儿,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儿直接叫我便是!休息片刻,等会我带你们出去用晚饭,顺便逛一逛如何?” 梁凤兮原本不太想去,只话到嘴边,看到小月儿那祈求雀跃的眼神,笑了笑,勉强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没多大会儿,掌柜伙计们陆陆续续也都来了。 当然,他们没有天字号房的待遇,李云焕也没有那份兴致带他们出去用晚饭兼逛街。 不过,他却特特点了从容,让从容也一块儿跟着去。 从容很是受宠若惊,“啊?”了一声,看了主子没好气且暗含警告的一瞪眼,连忙点头应是。 他原本就是李云焕的心腹小厮、近身随从,李云焕出门向来是离不开他近身伺候的。 主子心里惦记着梁小姐,想要追求梁小姐的事儿旁人不知,但他当然心知肚明。 并且,也识趣的主动避开,没有往他们身边凑。 不想,今晚出去闲逛,这么好的机会,主子竟然特特点了他让他同行——想不受宠若惊都不行啊! 不过,在瞟了一眼寸步不离跟着梁小姐的月儿后,他就明白了。 果然,四个人在大德州酒楼用了一顿丰盛昂贵无比的晚饭后,在闹市中闲逛着,主子便瞟了瞟月儿,然而连连冲他使眼色。 从容会意,自自然然的走到月儿身边,滔滔不绝的为她介绍起前边的小吃以及好玩的地方来。 月儿还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真是看什么都新鲜,加上小姐身边有李二少爷,她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兴致勃勃的便跟着从容离开了。 李云焕瞧着他们越来越远、混入人群中的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么美丽的夜晚,他才不要两条讨厌的尾巴跟在自己身后呢! 这样的夜晚,他身边有凤兮一个就够了! 不想,当他转过头的时候,顿时愣住:背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梁凤兮的影子? 她刚才,分明就在旁边那卖银钗绢花小摊子旁边的啊! 目光扫了一遍,依然不见人影。 这笨丫头,跑哪里去了!人生地不熟的—— 李云焕没来由的有点儿不安。 一块约莫二钱重的碎银“当啷”一声落在之前梁凤兮站在一旁的小摊子上,李云焕看那摊主,道:“刚才与我一起的那位穿着豆青比甲、白绫长裙的漂亮姑娘去哪儿了?” 别的富贵公子哥儿没有在身上带银子银票的习惯,通常带小厮就够了。 而李云焕不但会带大额的银票,荷包里有金瓜子、金豆子,也有不起眼的碎银子甚至铜钱。 那摊主愣了愣,略一迟疑,将那二钱银子拿在手里捏了捏,是真的!心头一阵暗喜,冲他点头讨好的笑了笑,指了指前方,说道:“她往那里去了!有人顺了她的荷包,她去追了!” 话音刚落,李云焕已经转身飞奔而去。 那摊主还在背后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哎,别说是我说的啊!” 那些流氓地痞小混混,他惹不起啊! 李云焕哪里还理会他?早跑远了! 梁凤兮自离了京,心情便有些低沉。 一是离开了家和熟悉的爹娘,二是,在京城时,不管怎样,好歹与他同在一座城市中,如果自己想,经常都可以见到他。 心中好歹,是安定踏实而满足的。 可一离开京城,她的心没来由的就空了! 因为,她很久很久,都将不再见到他。 纵然她深知他们之间毫无可能,可是,这么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他,只要能看见他,对她来说便是极美好的事情。 现在,却连这都不能了! 她忍不住又想,等她将来嫁了人,相夫教子,打理家务,应酬人情交际往来,就更加不能再见他了吧?一年里能在大场合里见到二三次,那也是奢望了! 可那时已为人妇,又该以何种心态看他? 嫁人,她真的一点也不想! 可是,又不能不嫁! 越想,梁凤兮的心越发烦乱起来。 原本离开京城是为了散心,可此刻置身于这喧嚣的人群间,她却感到更深的孤寂和闷闷。 她魂不守舍、心神不定的模样,自然成为小偷扒手的首选目标,被人顺走荷包,那也不足为奇了! 然她到底是学过些粗浅功夫的,感觉比寻常女子要更敏锐。 尽管魂不守舍的失落郁郁着,依然察觉到了异样。 一转头,锐利的目光立刻就盯住了那得手后才走出四五步的扒手六子。 1744.第1744章 出京2 干这一行的,感觉当然也同样敏锐,于是,六子撒腿就跑。 梁凤兮恼火不已,心道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偏总有雪上加霜的事儿发生! 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六子可没想到一个看起来那么柔弱文静、十来岁的姑娘还有这样的胆量和速度,若非他熟悉地形,差一点就被梁凤兮给追上了! 大惊之下再不敢掉以轻心,一个急转弯,飞快窜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梁凤兮满肚子怒火怨气正无从发泄呢,怎么可能轻易饶的了他?毫不犹豫的追了进去。 当李云焕找到她、终于赶上来的时候,梁凤兮正与五六个混混在昏暗的小巷子里打得火热。 叫唤声不时响起。 可看那情形,梁凤兮虽然没有落败,但明显并不能占据上风。 再有得一刻钟,她更会支撑不住。到底是个女子,在体力上不如男人,而她的功夫,实在粗浅得很。 松了口气之余,李云焕怒意顿生。 这又蠢又笨的笨丫头,尽会给他招惹麻烦! 还好他聪明过人,这么快便寻到追赶了上来,倘若再迟得片刻,她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还伤了那些人,那些人岂能轻易饶了她? 万一她有点什么事,他事后即便将那些人统统杀个干净,又有什么用? 李云焕背后蓦地升腾起一阵凉意,令他不寒而栗。 也令他发狠:不能再这么姑息着她!她太可恶了,说好了出京历练、寻个好丈夫的,却还惦记着他哥! 哼,真当他是瞎子、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李云焕也不急着上前,站在一片房屋的阴影中,修长的身体挺立如松,双手松松的交叉抱在胸前,紧抿着唇,冷冰冰的瞅着不远处的打斗。 梁凤兮的肩头挨了一拳,“啊!”的吃痛低呼,不由自主往后踉跄了几步。 几个混混呼哨尖叫起来,要多轻浮有多轻浮,一双双眼睛闪闪发亮饿狼似的盯着梁凤兮,笑得不怀好意。 “她快支撑不住了,兄弟们快上!” “嘿嘿嘿,这辣性儿,我喜欢!” “别急!别急!这样的货色还真没见过!都有份,兄弟们都有份!” “啧啧,瞧这小脸蛋、这小腰、这屁股、大腿,啧啧,真是越看越喜欢!哈哈哈哈!哦,她生气了,生气啦,哈哈哈蛤……” “找死!”李云焕哪里还听得下去,心头怒火熊熊,大喝一声腾跃而上,但见一道迅如闪电的身影往来穿梭,伴随着声声惨叫以及骨骼脱节的声音,一句话之前还耀武扬威、猥琐得意的五六个混混,全部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云焕!”梁凤兮大喜。 “给我闭嘴!”李云焕却是脸色铁青,瞪着梁凤兮厉声低喝:“一边站着去!” 梁凤兮一愣,张了张嘴,没来由的心生惧意,竟是半句话也不敢再说,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李云焕连连冷笑,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五六个艰难爬坐了起来,瑟瑟发抖惊惧望着他的小混混。 他指着一人,冷冷道:“你,到他跟前去,你,上那儿,还有你,往那儿去!” “还不动?想死吗!”李云焕见他们迟疑,毫不犹豫就近一脚朝一人身上踹去,将他踹得惨叫一声,身不由己滚落到另一人身上。 剩下四人吓得脸色一白,顾不得疼痛,慌忙按照李云焕的指示连滚带爬,两两凑成一堆。 李云焕冷笑道:“好一张臭嘴!给我打!两人一组,相互扇耳光!扇到老子满意为止!” 莫大的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冷冰冰的语气,那无处不在的盛怒,令六人不寒而栗! 根本就不敢有半句的讨价还价,也不敢垂死挣扎的反抗,而是颤抖着扬起双手。“啪”、“啪”、“啪”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的传来。 李云焕始终冷冰冰的站在一旁,寒着脸不吭声。 那双锐利的眸子却如同刀子般的锋利,每每掠过,令那六人情不自禁的心里发寒,扇耳光的手劲下意识的也加大了些。 尽管,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相视一眼无声交流,是准备放水的。 很快,六人的两边脸颊都高高的红肿了起来,火辣辣的难受,可略有迟疑,或者速度稍慢,腰间就会挨上一脚——谁受得了? 又过了一刻多钟,六个人的脸已经不能看了!嘴角也渗出了鲜血,加上声声强忍着的痛苦呻吟,怎一个凄惨了得。 梁凤兮一旁看得有些恶心和不忍,忍不住走到李云焕的身边,轻轻的道:“要不,就算了吧……” “哦?算了?”李云焕冷笑,冷冰冰的直视着她,讥诮道:“你倒是一副好心肠!你怎么就不想想,倘若你落到了他们手中,你惨还是不惨,他们会说‘算了’这两个字吗?” 梁凤兮脸色霎的一白,咬了咬唇不敢再说话,心却是怦怦的狂跳起来。 那六个人却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突然对着梁凤兮跪下拼命的连连磕头求饶。 嘴巴早就肿得不像样,这求饶的话没有一个字是让人听得清楚明白的,但那意思不会错啊! 梁凤兮哪里还敢开口?况且,李云焕说的没错,目光一扫,便转向了旁边。 “都给老子闭嘴!”李云焕不耐烦打断了他们,冷笑道:“我的人——咳,我的朋友你们也敢动!哼,别说你们几个小崽子,便是你们头儿来了,老子也照揍得他脑袋开花!” 到底没有这么轻易饶了他们,而是命两人分别将另外四人两两靠背绑了起来,自己又将这最后两人给绑了,全堵上嘴,几脚踹翻在地上,这才带着梁凤兮离开了。 一路上,李云焕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同梁凤兮说一句话,甚至脚步也不曾慢下来半步,就这么一直在前边走着。 梁凤兮一开始还紧赶慢赶的跟着他,走着走着,忽然也有点生气了,顿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李云焕心里憋着气,说是不管梁凤兮,可一边走却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1745.第1745章 出京3 她停了下来,他立刻便察觉了。 走了几步,还没见人跟上来,便顿住,回头冷声道:“还不走?今晚挺刺激是吧?还想再来一次吗?” 这个人说话,怎的这么不好听! 梁凤兮脸上顿时有点下不来,心中亦更添了几分怒意,同时还有点儿委屈。 “要你管!”梁凤兮扭头看向一旁,气呼呼的冲口便出。 要他管? 李云焕真被她激怒了,三步两步走到她面前,怒道:“你以为谁稀罕管你!不就是单相思无疾而终吗,你至于这么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吗?哼,要我管!你对我倒是威风,真落到那些人手里,你才知道要不要我管呢!” 梁凤兮又羞又气,原本今晚就够倒霉的了,哪里还禁得住他火上加油? 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跺脚便哭着跑开了。 李云焕张了张嘴,想要叫她到底没有叫出声,也狠狠跺脚,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跟上。 回到客栈,梁凤兮径自回了房。 李云焕沉着脸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后边,一直跟到了她的房间里。 “你来干什么!”梁凤兮恼怒瞪他。 李云焕却是一哼,扭头瞪月儿:“你先出去!”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月儿见两人这般神情回来,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趋利避害的分辨本能还是有的,根本不等梁凤兮出声留人,答了个“是!”脚下生风的跑开了。 还很好心体贴的帮他们关上了门。 梁凤兮见李云焕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紧张起来,却是将怯意一收,小巧白皙的下巴一扬,瞪大眼睛同他对视着。 李云焕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脸上仍旧绷得紧紧的,气势十足的挺身坐下,睨了她一眼,道:“你自己说说,你今晚该是不该?别忘了是我带你出来的,万一你要是有点什么事儿,你让我回京怎么跟萧叔叔、碧姨他们交代?便是我娘,也非打死我不可!” 梁凤兮咬了咬唇,硬邦邦的道:“是,是我错了!差一点就连累了你挨骂!” “……”李云焕差点被她给噎死,气得心火在胸膛中一拱一拱的。 这死蠢死笨的丫头,那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他生她的气、教训她,难道是因为怕她连累挨骂吗? 这个笨蛋!她怎么不买块豆腐撞死——得了,她要是撞了,自己还得心疼! 他李云焕何等精明出众之人,怎么就看上了这么蠢不可及的笨蛋! 等将来到手了,看他怎么折腾她…… 李云焕很受伤,恨恨的在心里磨牙意淫着“折腾”他的女人,越发的觉得暴躁起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碰上个笨蛋,他一个聪明人少不得多多担待,何苦同她一般见识? 这么想着,李云焕心中那股暴躁恼怒感终于渐渐的压了下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温言道:“我就在你旁边,你被人顺了荷包,不会跟我说吗?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多危险!就算不为着连累不连累我,为了你自己,难道不该多想想吗?” 梁凤兮知道他说的对,但是就是别扭的、赌气的不肯承认,强分辨道:“我又不会算卦,我哪儿知道后来会发展成那样?我哪知道那混蛋还有帮手!” 你倒有理了! 李云焕闭了闭眼,调了调气息,慢慢道:“好吧!这件事过去了,就都不提了,可以了吧?不过,可算作前车之鉴,以后再有事情,你不许这么冲动,行吗?” 梁凤兮心里突然感到有点儿愉悦,愉悦到有点想笑。 不过,她当然没有笑出来。 嘴角轻轻勾了勾迅速又恢复平静,硬邦邦的道:“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连累你了!” “……”李云焕暗骂自己自找罪受! 像他这样的,想要多少美人儿没有,不但比她美,还更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可他偏就看中了这么个暗恋他哥的笨女人! 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识好人心! 哼,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总有一天,他要她对他服服帖帖,心甘情愿的服服帖帖,心里除了他再也没有旁人! “我觉得,你应该有点事情做,便不会成天胡思乱想了!”李云焕接着又道,“你看呢?” 梁凤兮怔了怔,原本在京城中,她就帮着母亲打理生意,并非养在深闺的小姐。 听了李云焕这话,觉得也好!不然,这一年半载的时间,过起来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好啊!”梁凤兮垂着眼眸,并没有看李云焕,淡淡的道:“反正我是跟着你出京的,一切都得你负责!你看着安排就是了,我都没有意见!” 原本她这话,是拿他刚才的话来堵他、嘲他。 可李云焕听到“一切都得你负责”这句话,真是什么气都消了!仿佛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让他负责啊,他乐意之极啊! 不但这一路上他会负责,她的终身他更乐意负责! 唔,这笨女人虽然又蠢又笨,还不至于无可救药,有的时候说话还是挺中听的。 “我会负责、我会负责!”李云焕当即眉开眼笑的道:“放心,我会看着安排的!对了,你喜欢做些什么样的事情?” 梁凤兮看他的眼神,有点儿像看一个傻子。实在不明白这人怎的就这么喜怒无常呢? “我没有什么特别喜好的,你看着安排!”梁凤兮有点无奈。 “哦,也好、也好!”李云焕想了想,笑道:“我们家在福州开设有绣坊,要不,你就帮忙管那个,如何?” 梁凤兮没有意见,“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李云焕心中一动,面上蓦地一正,道:“既如此,从此你可也算是我的属下了,对不对?” 梁凤兮想了想,点头道:“自然!什么该我做,你尽管吩咐,什么做的不对,你尽管处罚!我不会要求你特别对待,让你为难!” 李云焕心道,我哪里舍得处罚你?而且,当然会对你特别对待了! 1746.第1746章 出京4 “那就好!”李云焕笑眯眯的甚为满意,笑道:“那么这第一点,从现在起,你可不能再冲我发脾气,而且,对我的吩咐也得无条件遵从。” 梁凤兮瞧了他一眼,心道这人,还真是小气巴巴的,还记着刚才的事儿呢!给他点颜色,他就开染坊了,要求还真多! 不过,他这话也挑不出什么不应该便是了。 “那是自然,”梁凤兮有点怪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有种怪怪的感觉,就像是——上了贼船? 口中却依然老老实实的道:“东家的话,我自然得听的!” 李云焕这是真的心花怒放了,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将人带在身边了,他就不信了,一天一天的相处下来,日久生情,她总有一天会对自己大有改观、会明白自己的情意的! 李云焕越想越美,心满意足之下,又想着梁凤兮今晚上受了惊吓必定已经累坏了,不由一阵心疼,柔声道:“那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多想!一切有我呢!” 梁凤兮觉得他这话自己似乎懂,又似乎不懂,“哦……”了一声。 李云焕笑吟吟的,还看着她。 梁凤兮只得好心出言提醒:“这里是我的房间,你——” 李云焕“啊!”的一声,有点儿狼狈的笑笑,道:“哦,那我也先回去了,回去了!” 见梁凤兮并没有留他的意思,终于不舍的真的出去了。 梁凤兮偏着头沉思了半响,也没弄明白小端午究竟抽的什么风! 李云焕离开没多大会儿,月儿便回来了。 服侍她洗漱沐浴,二人歇下不提。 次日,并没有留在此地多逛两天,而是启程继续南下。 不过,李云焕那“东家”的架子就摆的十足了。 上了船没多久,便将梁凤兮唤了过去,说是趁着在船上时间充足,向她介绍介绍福州锦云绣坊的情况。 梁凤兮不疑有他,去了他的房间,认认真真的听他的讲解。 讲着讲着就跑题,等讲到她自己的喜好何种料子、花样、颜色时,梁凤兮才猛然回过神来,看向李云焕奇怪的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个——与我的工作应该没有关系吧?” “怎么会没有关系?”李云焕丝毫没有心虚,反而理所当然的道:“你是管事,你的喜好通常会影响下边绣娘们、设计师们的偏向,我得做到心里有数,这样万一将来有什么地方因此而出了差池,你身在局中不自知,我也能及早发现!” 这样也行? 梁凤兮瞪大眼睛,将信将疑。 只是,李云焕做戏做得太逼真了,从神情到态度、到脸色、到目光、到语气无不透着光明正大的坦诚坦然,梁凤兮也就不疑有他,点点头“哦”了一声认同了他。 略一斟酌,便将自己的喜好一五一十的全部向李云焕说了出来。 之后的之后,等到了杭州,她一下子收获了李云焕赠送的两大箱子上好的料子,说是做了这一行的管事,得把最好的东西先往自己身上穿戴。 而这些料子无一不贴合她的心意,皆是她所喜爱。 李云焕只恨福州锦云绣坊的事务不够复杂,没多少东西可说的。 他东拉西扯了才仅仅两天半,关于锦云绣坊的一切事务全部都诉说清楚明白了。 旅途漫漫,李云焕自然不甘独自看无聊的风景,而且,在这方寸之地,还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方便套近乎、拉近关系呢? 于是—— “我有好些账目要清理,不如你帮帮我吧!顺便熟悉熟悉,到了福州,也能快一些上手。”李云焕道。 梁凤兮有些迟疑,道:“可是,绣坊是绣坊,别的是别的——” “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懂么?”李云焕颇为无耻的道:“我手上暂时没有绣坊的账目,只好用其他的做教材了!你这么聪明,学了这个,别的自然就会了!” 梁凤兮还是有点迟疑,道:“我跟着我娘打理事务,记账理账其实并不陌生!你的那些账目……我一个外人,让我看不合适吧?” “谁说你是外人!”李云焕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显得太过于急切了点,索性便道:“我是东家,你是受我雇佣的管事,怎的那么多问题?” 梁凤兮一滞,“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老老实实的陪着他清理账目了。 李云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不在山水之间,故意磨蹭又磨蹭,多半的活计都是梁凤兮在做,他倒成了甩手掌柜了! 梁凤兮不疑有他,只当他是前阵子累着了,这会儿忙里偷闲,且有事情做,心里多少总踏实一点儿,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胡思乱想!是以并无怨言,十分用心。 倒是月儿这小丫头心疼自个的主子,每天晚上梁凤兮回房她总要嘟囔着抱怨几句,又说什么:“怪不得李家二少爷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人人夸赞呢,这么会压榨人!” 惹得梁凤兮想笑。 月儿虽然心疼自家小姐,却也没有多少时候能够与她在一起——除了晚上。 因为白天的时候,那个从容总有会冷不丁的就冒出来,然后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找她。 那小子实在是嘴巴太甜、太能说会道了,每次总逗得她咯咯的笑,不知不觉便由他牵着鼻子走了。 其实,小丫头哪里懂得从容的苦啊! 他的主子可是向他下了死命令: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金钱收买也好、美色利诱也罢,总而言之,给小爷把那笨女人身边的傻丫头给绊住了,别让她碍爷的事儿!否则,别等爷动手,你自个跳下去凉快凉快吧! 从容太了解自家小爷了,便是脸上再苦,也得硬着头皮把事情办好啊! 心里就差管梁凤兮叫“祖宗”了!这位祖宗奶奶赶紧的回应了他们家爷啊,不然,他这苦日子何时才到头啊! 按照李云焕的指示,这条船徐徐而行,一直行了二十来天,才到了杭州。 对这次航行,李云焕是十分满意的。 梁凤兮与他的关系比之从前可真是亲近了不少!有一次他故意令自己的衣襟被刮破了一道口子,表示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裳,那笨丫头还亲自用针线帮他缝补好了呢! 1747.第1747章 出京5 那天,他坐在椅子上,支着肘呆愣愣的瞅着她低垂着眉目,一下一下轻柔仔细的为他缝补着衣裳,心里充满浓浓的欢喜。 只要是她缝补的,便是让他天天都穿这样的衣裳,他也心甘情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试探了好几次,那笨死了的笨丫头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仍然半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情意。 恨得他牙根痒痒,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她多少句,等见了面,却依然满脸都是笑。 从容看得嘴角抽抽,心道,二少爷可真是无聊…… 从杭州改乘马车,差不多十天光景,便到了福州。 安顿下来,次日李云焕便带了梁凤兮去了锦云绣坊。 事先早已命人赶着过来安排妥当,对于梁凤兮的到来,众人并不意外。 不过,众人所知道的,也仅仅是绣坊要新来一位管事,专门分管花样花式的,对梁凤兮的身份、以及同李云焕的关系却并不知道。 这一点,也是梁凤兮对李云焕的要求。既然作为他聘请雇佣的管事,那么理所应当她跟其他的管事们应该是一样的!而不应该搞特殊! 原本,李云焕也是这么打算,生意是生意,爱人是爱人,他不会为了她而开一个不好的头。 听她主动向自己如此提及,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骄傲:他看上的女人,到底不一样! 众人见少东家亲自将这位梁管事送到绣坊,虽然只不过是少东家“顺便”而已,却依然令好些人心里暗暗羡慕之余有些膈应。 不过,少东家的脾气大家都清楚,且李家商号的规矩向来十分严格,乌七八糟、勾心斗角的事情不能说没有,比起其他的大商号来却少得到了极点。 众人纵然心中不服、不快,顶多也就态度冷淡点儿、不搭理,并不敢暗中使绊子、下什么阴私手段。 要知道能够在李家商行里找一份工作,并且做到了管事的位置上,俸禄丰厚,病痛养老都有保障,傻子才会为了心里那一点点不忿而自毁前程。 旁人怎样便怎样,碍不着自己就行! 李云焕将梁凤兮交给了绣坊总管一切的大掌柜顾云之后,便若无其事的离开,巡察了解别事去了,并没有多看梁凤兮一眼。 尽管心里头痒痒的。 顾云得陪着李云焕巡视绣坊,命管着众绣娘及一切人事安排的柳三娘安置梁凤兮亦跟去了。 柳三娘笑吟吟应了,亲自领着梁凤兮去住处,一边同她说笑聊起天来。 又不经意的问起她可是与少东家相熟? 梁凤兮自然不会说实话,忙笑着摇头,只说自己是杭州一位掌柜聘回来的,正好少东家经过杭州来这边,顺路,所以便一同来了。 饶是如此,柳三娘还是颇有几分羡慕的笑道:“梁妹妹运气可真好!这么巧偏就碰上少东家了,这一路上也有好几天呢!少东家对你肯定印象深刻,妹妹好好努力表现,升迁指日可待呢!” 梁凤兮心里好笑,且有些感慨:竞争无处不在啊!别说朝廷官员了,哪一个商号中不是如此?自打夫人、留郡王妃、连夫人她们在生意上开始重用女子,如今各家商号中女伙计、女管事已经并不稀罕了,尤其是像绣坊、脂粉铺子、首饰铺子、绸缎庄等与女子消费相关的行当,没有女伙计、女管事简直不像样! 一个女人在商号中开口闭口“表现”、“升迁”,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梁凤兮忙一脸谦虚的笑道:“哪儿敢想那么远呢!我这才刚来,只想着好好站稳脚跟,把事情做好不出纰漏便心满意足了!旁的事,总得过几年才说得到吧!这一路虽说同少东家同行,可是少东家自有专用马车,到了客栈便回了客房,其实一路上压根都没同少东家说上两三句话呢!” 柳三娘听到她这么说也笑了,心情也变得好了些,便笑道:“少东家想必也忙!有点儿空就得处置各项事务、琢磨生意,这么大摊子的生意呢!” 梁凤兮笑着说是,心里却哼哼:他很忙吗?我怎么觉得他闲的不得了!成天在我面前转悠,废话还特别多! 哦,他自然不会忙的,事情都叫我做了呢…… 整个一无赖之徒,却也有人崇拜他,真是没天理了…… 柳三娘又笑道:“梁妹妹你啊,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不会来事!那么好的机会可惜白白错过了!这若是换了旁人,还不得挖空心思的抓着机会趁机在少东家面前表示表示,不说别的,总得落个深刻印象!那有些手段的,没准一来就连升三级了!” 梁凤兮怔了怔,诧异道:“巴结几句便能连升三级?少东家也太不靠谱了吧!” 柳三娘脸色微变,竖起食指在唇边忙嘘了一声,有点儿不太自在的忙笑道:“呵呵,哪儿能呢!少东家再英明不过!我那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意思就是,与少东家熟稔了,总不会是坏事嘛!” 梁凤兮见柳三娘尴尬,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忙点头笑道:“那是那是!咱们给人雇佣干活儿,当然都希望得到东家的赏识,有个好的发展、多多赚钱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柳三娘拍手笑道。 不敢再讨论这个话题,又说了些别的闲话,便到了地方了。 晚上,顾云在白云楼订了一桌酒席,为梁凤兮接风表示欢迎,绣坊中有头有脸的管事们都去了。 梁凤兮受了白天的教训,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别乱说话,众人对新同事也都表示了客气和善意,一顿饭宾主尽欢。 回到住处,洗漱之后躺在那陌生的床榻上,回想了想今日的事情,梁凤兮的心中是有着一种踏实和安定的。 新的生活,已经开始。 等她渐渐的成长起来,那份感情想必也就沉淀下去了吧?她依然会佩服他、崇拜他,由衷的祝福他的生活幸福美满,但是,她不会再黯然伤神,不会再有那种闷闷的心痛! 这样,就很好了! 1748.第1748章 出京6 梁凤兮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却冒出了李云焕的身影,那狭长的双眸,似笑非笑揶揄的神情,以及那懒散欠揍的样,她嘴角不由弯了弯,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那个家伙,一路上压榨得她够呛!她都快要成为他的丫鬟了!还是二十四孝的那种。 不但要替他清算账目、侍奉笔墨,还要端茶递水、为他缝补衣服,真是的,他都没给她发过月钱呢!算起来比丫鬟还不如! 至于他送的各种礼物,被梁凤兮自动给忽略掉了,因为,那些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是为了工作需要他才送她的! 说起丫鬟,他说她进绣坊不方便带着月儿,也不知把那丫头安排到哪里去了…… 唔,今天没有自己可以压榨,也不知那小气的家伙会不会习惯呢! 梁凤兮唇角翘了翘,神情说不出的得意。打了个哈欠,不觉睡去了。 李云焕忙了一天,晚上终于闲下来的时候,懒洋洋躺在厢房榻上,旁边小巧的茶几上放着茶水和三四碟子精致的果脯零食。 那笨丫头不在,还真是不太习惯呢! 若她这会儿在,多好啊,想喝茶就叫她倒,想吃什么就叫她拿——谁叫自己是东家、而她是属下呢? 不过,那丫头想必乐坏了吧?觉得终于脱离了苦海? 一转眼,就过去了四五天。 梁凤兮从一开始的空落落、心里总觉得仿佛缺失了什么,渐渐的也习惯了。 没有多久就要到冬季了,今年冬装推出的花式花样子还没有确定下来,但这一阵子就得需要做出来,拖得太迟会影响其他环节的活计。 她这来的还真是时候,正好赶上这一块最忙的时候! 整日忙着查阅从前的成例、做调查、琢磨设计新花样,与同组几个资深设计师讨论,整日忙的不可开交,有的时候回到房间早已月上中天了。 这天夜里,梁凤兮照样踏着星光回到屋子里,忽然发现床前有一道黑影,吓得一僵心间骤然发凉就要叫唤。 那身影却迅速飘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忙道:“是我、是我!我是云焕?” 李云焕?梁凤兮呆了呆,唔唔两声推开他,大口呼吸了两下,小拳头恨恨在他胸前不停捶着,怒道:“李云焕!你要死啊!会吓死人的知道不知道!” 李云焕被她小拳头捶着胸前、听她薄怒含嗔的埋怨自己,乐得骨头都轻了四两,满脸笑容的陪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要是不解气,再多打我几下吧!随便多少下都行!” 他这么一说,梁凤兮反倒不好再打了,重重一哼放下了手,没好气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有什么事吗?” “今日突然就想起你来了啊,正好经过绣坊,就顺便想来看看你啊!”李云焕一笑,问道:“怎么样,过的还好吧?没被人欺负吧?” 不知怎的,梁凤兮听他说“今日突然想起”、“正好经过”、“顺便来”这些字词,心里没来由的就有点儿酸溜溜、郁闷闷的不爽起来。 他今天才想起她来啊?还是突然的! 如果不是正好经过、不是顺路,他肯定就不会来看看她了? 哼! 亏得她还—— 还什么?梁凤兮也有点想不下去。 虽然,她几乎每天都会想起他,但那并不是思念,而是,而是——一种习惯吧! 所以,她也不能那么冠冕堂皇的怪他,是不是? 可饶是如此,她心里还是很有点不痛快。 梁凤兮心里不痛快,脸上神情也带出来几分,轻轻一哼,一边慢慢的去将灯点上,一边淡淡道:“劳少东家问候!托少东家的福!我过的很好!这儿的人对我都挺不错的!” 纵然有那么几个言语之间有些敌意和排斥,不太爱搭理她,但要说存心使坏的,还真没有。 她是新来的嘛,人家排斥她,这再正常不过了! “哦!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李云焕笑呵呵道。 这话却令梁凤兮更加有点不爽。 她转过身来,瞅了李云焕一眼,说道:“少东家尽管忙自己的去吧!我这么大个人了,用不着少东家照顾惦记,不用担心跟我爹娘没法交代!” 李云焕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差点没噎死。 他是关心她,哪里是担心跟她爹娘没法交代了? 这个笨死了的笨丫头! 不过,瞧这神情,怎么好像有点儿想吃醋呢? 他凑过去,笑道:“怎么了?你好像在生我的气呢!其实我早想来看你了的,只是一直忙着,没空,所以就——” “少东家不用说了!”梁凤兮打断他,不耐道:“我如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绣坊管事,少东家这样特殊照顾,可不太好!我要休息了,少东家请回吧!” “赶我走啊!”李云焕有点不太高兴,可是一想,这里是她的房间,而且这几天她很忙,他知道的。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李云焕虽不想走,还是闷闷的说道。 梁凤兮淡淡道:“我知道其实你很忙的,所以下次再路过,你不必再来看我!我自己会生活得很好的!” 李云焕愣了愣,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笑意。 说她笨,怎么该笨的时候又不笨了?原来是介意这个啊! “好,下次路过我就不来了!”李云焕很痛快的从善如流,然后却又笑道:“我会特意抽个空过来看你!嗯,等你忙过这一阵子吧,我带你出去转转,这儿的景致很不错的!” 梁凤兮怔了怔,脸上忽然微微一热,她知道他明了了她的话,就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太好意思。 李云焕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里自然是有几分欢喜的,呵呵笑了笑,道:“那我先走了啊!做个好梦!” 梁凤兮松了口气,笑了笑,“嗯”了一声:“你也是!” “梁管事、梁管事!”正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了叩门声,一个青年女子的声音隔着门道:“你睡了吗?” “是、是柳三娘!”梁凤兮吃了一惊,推着李云焕道:“你、你快找地方躲起来!” 1749.第1749章 出京7 可是这两间半隔断的屋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的,只要打开了门,扫一眼,便能将整个屋子里一览无余。 “梁管事?是我呀!柳三娘,我能进来吗?”门外,柳三娘又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疑惑。 梁凤兮暗暗着急,瞪了一眼好整以暇、丝毫不见慌乱紧张的李云焕,心中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用力推了他一下,气急败坏低声道:“你、你委屈一下,去床底下躲一躲吧……” 呃,她也知道让他这样的人——还是她的少东家去钻床底的确有点儿不太合适。 可是,这屋子里能够藏人的地方,也就只有床底下啊! 她这也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啊…… “床底下?”李云焕挑了挑眉,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吓得梁凤兮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可怜兮兮的道:“别叫!别叫!拜托了!” 李云焕瞅了她一眼,轻轻一哼,转身朝她的床榻方向走去。 梁凤兮见他到底过去了,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整个又愣住! 他,他、他竟然跳到了她的床榻上,还顺手放下了帐子! 梁凤兮一怔脸上一红,恨恨咬牙跺脚,只得去开门。心里把柳三娘大大埋怨了一通:没事儿这么晚来做什么啊! “柳姐姐!”梁凤兮换上笑容,从容打开了门。 “怎么这么久啊!”柳三娘笑着进来,目光下意识四下一扫,偏着头思索道:“刚才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呢?” “没有啊!”梁凤兮心中一惊,面上却是镇定不已,笑道:“就我一个人啊!我才刚刚从办公的地方回来呢!柳姐姐来找我,不知有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柳三娘笑笑,道:“我擦的粉用完了,就想上你这儿借用一点儿!” 梁凤兮有点儿为难,不光是她,一般姑娘家都不会乐意与旁的人共用脂粉这样的私人化的东西,除非是最最亲昵的闺蜜好姐妹。 纵是那样,忌讳的人也不在少数。 梁凤兮有点儿明白了。柳三娘必定也明白的,所以没有去找别人而是来找她这个新来的。 而她也的确不便拒绝她。 想了想,便随手拿了一个绘着芙蓉花的椭圆形扁瓷盒给了柳三娘,笑道:“正好我这儿有多余的,这个我还没有用过呢!柳姐姐若是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这样,她下次总不好意思再借用这种东西了吧? 柳三娘果然有点儿不太好意思,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低头一看,微微变色,吃惊道:“豆蔻坊的云香冰片粉!这,三十两银子一盒,咱们一个月的工钱都买不起一盒,你可真舍得!” 这些东西都是李云焕送的,与梁凤兮在京里用的差不多价位,这时猛然想起如今的身份,顿时有些叫苦,面上显出几分不好意思,笑道:“女人家嘛,对自己好点儿也是应该的……倒叫姐姐笑话了!” 柳三娘一笑,道:“也就你这样的小姑娘,才舍得!”看着那盒子,想要又犹豫了。 她还没用过这么好的粉呢,只是,太贵重了,收下不太合适…… 梁凤兮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毫不犹豫将那粉盒放在柳三娘的手掌中,笑道:“柳姐姐请收下吧!反正我一下子也用不了这么多,留着白放坏了!今后还有许多地方还要请姐姐照拂呢!姐姐别跟我客气了!” 柳三娘心中放松了几分,又透着几分欢喜,遂将那盒子握在了手心,笑道:“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啊梁妹妹,以后啊,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梁凤兮笑着点头说好。 寒暄几句,柳三娘便笑着告辞了。 踏出房间门,柳三娘摩挲着手中的粉盒,心中十分高兴,她还从来没用过这么高级的香粉呢!这梁凤兮,出手还真是大方! 她又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本,她是想将梁凤兮介绍给自己的表弟的,可现在又有点犹豫了,这姑娘花钱大手大脚,不像是个会过日子的啊…… 关上门,梁凤兮轻轻舒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总算送走了。 立刻蹬蹬蹬的朝床榻方向走去,拨开帐子道:“你可以——” “走了”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看到眼前的情形,梁凤兮不由一愣。 只见李云焕双眸闭阖,浓密的睫毛垂在眼睑上,神色恬淡,呼吸均匀,不知何时竟已经睡着了过去! 梁凤兮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见他眉心间倦意隐现,想来这些日子必定也累坏了,不由得心中一软,竟不忍心叫醒他。 鬼使神差的,仗着他这个时候浑然无知,梁凤兮大着胆子肆无忌惮的打量他的容颜。 俊眼修眉,鼻梁高挺,皮肤白皙,脸型比起他哥哥来更柔和俊美了两分。 他竟生得这样好看呢…… 梁凤兮心中暗道。 说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打量过他的容貌呢! 犹豫再三,见他又半点儿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梁凤兮没有法子了,无奈的认命轻叹,轻手轻脚打开柜子,从里头抱出一床厚毯子,打算在榻上窝一宿。 这床让给他罢了!让她与他同榻,那是绝不可能的! 李云焕其实哪里睡着了?只不过存心逗她玩儿罢了! 见她眸光灼灼的打量自己,他心里也有两分紧张的,还有五分得意——小爷长得这么帅,是不是心动了呢? 后来见她去抱了毯子往榻上走去,李云焕便“哎!”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梁凤兮一怔回头,松了口气,将毯子丢下,奔过来没好气道:“我还当你真的睡着了呢!时候不早了,快点给我起来,回你那里去!” 李云焕见她一开口就是赶自己,肩膀一垮脸一垮,道:“早知道我懒得醒来才好呢!看你,没半句好话,又赶我!” 难道她不该赶他走开吗?这里是她的房间好不好! 可是——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 “你什么意思?”梁凤兮睁大了眼睛,气急败坏道:“你、你、你刚才装睡?你竟然装睡!太过分了!” 1750.第1750章 出京8 而且一想到自己方才肆无忌惮打量他的容貌,梁凤兮就更加羞恼了几分,脸上涨得通红,舌头打结哆嗦着道:“你快走!给我出去!” “别生气、别生气!生气伤身!”李云焕连连安慰,哈哈一笑,动作麻利的从床榻上下来,嘿嘿道:“我就走,我走还不行嘛!”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看向她笑道:“凤兮,我长得好看吗?” 梁凤兮一愣,李云焕已经嘿嘿低笑着掩****跑得无影无踪了! 梁凤兮更是羞窘尴尬不已,恨恨跺脚咬牙:“这个混蛋!总是那么讨厌!” 脸上烧得几乎要着了火。 这一夜,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的容颜,各种神情的都有,耳畔皆是他的声音,梁凤兮给恼火不已,折腾了一宿竟没睡好。 李云焕这一消失,又消失了好几天。 梁凤兮原本还提心吊胆有点担心他会过来,那样见了面多不好意思啊! 可是见他并没有过来,她松了口气之余,没来由的有有点儿失落起来! 至于为什么失落,她也不知道! 可是,李云焕没来,月儿却来了。 这天晚上她们负责设计花样花式图案的六个人还在办公的屋子里加班忙活着,月儿提了个食篮装着六份虾仁饺子以及好几份小菜来了。 打着梁凤兮远房亲戚的身份,给她们送宵夜来了。 还说自己是醉归居老板的外甥女,今后想吃什么尽管同她说,她都给她们算半价。而且,她以后会经常给她们送宵夜。 醉归居就在锦云绣坊相邻的街道上,是这一片最有名气的酒楼,月儿这话,令众人都很欢喜,纷纷道谢。 当然,众人自然知道月儿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给她们送,当然是看在梁凤兮的面子上! 于是,又纷纷谢了梁凤兮。 梁凤兮听到月儿这么说的时候心就“突”的一跳朝她望了过去,月儿含笑冲她眨了眨眼睛,又狡黠又得意。 梁凤兮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 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五味成杂起来。 她当然知道月儿根本就不是那醉归居老板的外甥女,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李云焕安排的。 以他的本事和人脉,安排这么点事儿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难道——他这是为了自己吗? 梁凤兮心中有点儿羞臊,又有点儿羞喜,还有点儿——说不清…… 虾饺显然是刚做好极其新鲜的,还有小菜也极其精致,肯定不是酒楼卖剩下的! 入口滋味更是好得不得了,众人一个个吃得十分开心,大赞不已,明显的,对梁凤兮更加友好了两分。 梁凤兮少不得笑着谦虚了两三分。 借着净手,梁凤兮使了个眼色命月儿跟了出去。 不用她问,月儿便笑着主动说了出来,说是李二少爷安排的,还说她以后天天都会在那醉归居里,小姐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做的话就尽管吩咐一声! 又说如果不是绣坊的规矩不允许外头的人随意借宿,她就干脆索性搬过来同小姐一块儿住了!这样更方便服侍小姐。 梁凤兮好笑,道:“我现在是个替东家干活儿的管事,不是什么大小姐,什么服侍不服侍的,可别说了!叫人听见不好!还有啊,在人前嘴巴给我牢靠点儿,别叫漏了嘴!” “知道知道!”月儿笑嘻嘻的道:“奴婢来之前李二少爷都已经仔细叮嘱过奴婢,奴婢练了好几天,不会出篓子的!” 梁凤兮听她话里话外总是提着李云焕,心里没来由有点儿乱,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问道:“东家他,最近很忙啊?” “奴婢不知道啊!”月儿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不经常见到东家的!不过,东家如果没来看望小姐,应该是很忙吧!” 梁凤兮猛的转头瞅向她。 月儿笑嘻嘻的,说道:“小姐,李二少爷是真的对小姐很好很好呢!事事体贴,什么都为小姐想到了、安排好了!奴婢瞧着,除了夫人,再没有人待小姐这么细心细致了!他一定喜欢小姐呢!嘻嘻!” 骤然听到“喜欢”这两个字,梁凤兮心头一跳,沉着脸色低斥道:“不许胡说!” “奴婢没有胡说嘛!”月儿有些委屈,撅了撅嘴,絮絮叨叨的说道:“李二少爷那样的性子,什么时候耐烦对一个没相干的女子如此体贴在意、事事安排周全啊!旁人巴结讨好他,他买不买账还两说呢!小姐您可真是那什么——当局者迷!” 梁凤兮一时怔住,万千滋味浮上心头,然后渐渐的,那滋味变得微凉,直凉到心尖上。 “不可能的,”她缓缓摇头,道:“我比他还大差不多三岁呢,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是他带出京的,他自然会对我多照顾几分,这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他分明知道她暗恋着他的哥哥,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意? 或许,他这是在,替他哥哥“补偿”自己吧? 月儿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确定了。 想了想,挠挠头笑道:“小姐您一说,奴婢也糊涂了!不过,反正奴婢瞧着李二少爷就是对您好!若真喜欢了,两三岁算什么嘛!” 梁凤兮不想再同她讨论这个问题,摇摇头笑了笑,道:“行了!你啊,少胡思乱想!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你不许乱出主意!还有,你那番话切记不许让云焕知道,不然,我今后可没法儿见他了!” 月儿忙笑着答应下来。 这一夜,梁凤兮有些失神,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睡。 尽管当时面上神色一派平静,但不可否认,月儿的话令她受了很大的触动,心中可以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李云焕喜欢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今晚! 回想他对自己做过的种种,像是,又不像是。 思来想去,想得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却还是想不清楚究竟是还是不是!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是,还是希望不是。 对他,她好像越来越弄不懂自己的感觉了…… 1751.第1751章 出京9 连着几天,梁凤兮都心不在焉、闷闷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直到李云焕再次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乍然看到他那懒散的笑颜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神情,梁凤兮一个激灵,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就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然而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 李云焕傻眼。 “哎!”了一声,欲哭无泪的道:“梁凤兮,你搞什么鬼!” 梁凤兮一僵,慢慢转过身,走进房间关上了门,道:“你,你怎么又来了?有事吗?” 李云焕没有说话,而是瞅着梁凤兮出神。 奇怪!太奇怪了! 明明他好几天都没有来过啊,这丫头看着他的表情怎么像是在躲闪?而且还有慌乱? 她躲闪什么、慌乱什么啊! 梁凤兮半响没有等到李云焕的回答,显得更加局促和不安了,别开目光根本不敢看他,淡淡道:“那个,没有事儿的话,我先去忙了啊!” “等等!”李云焕“嗤”的笑出声来,啼笑皆非道:“你刚刚从外边回房间,还要去忙什么?” 梁凤兮噎住,不知该说什么。 李云焕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种局促、窘迫、又有点儿慌乱的神情,忍不住好笑道:“干嘛见了我这副模样?唔,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啊!” 梁凤兮心头一跳,恨恨抬眸瞪向他:“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对不起你的事儿啊……” “还说没有?”李云焕上下打量她,轻哼道:“谁叫你满脸写着‘心虚’两个字呢!” “胡说!”梁凤兮心头又跳了一跳,却是镇定了下来,抬起头瞪向他,淡淡道:“我只是被你吓着了!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随随便便乱进别人的房间是不道德的!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李云焕见她无恙了,便懒洋洋的在榻上坐下,笑道:“原来是吓着了啊!呵呵,等我多这么来几回不就好了?习惯成自然嘛,自然不怕了!至于别人房间,我才懒得去呢!” 这话听着既轻浮又暧昧,仿佛暗含别的意思,却又像仅仅是单纯的开玩笑,梁凤兮心头欲恼又不知如何恼,想要指责他又怕太着痕迹—— 没准人家本来什么意思也没有呢?倒叫她说得像有什么了! 她只得闷闷的忽略掉他这话,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道:“什么事快说吧!我今日有点累了!” 李云焕瞧了她一眼,眉宇间的确可见疲惫倦意,有些心疼,忍不住道:“差不多就行了,你没有必要那么拼命的!平日里多出去走动走动,整日待这巴掌大的地儿里,你不嫌闷得慌吗?” 见梁凤兮瞪向自己,李云焕赶紧做出投降的神色,连忙笑道:“后天我要去一趟南海城,然后去一趟瑶山,到时候回来的途中会经过漠林镇,你要不要一起去?” 梁凤兮一下子还没有想明白,明白过来眼睛一亮,有点惊喜,也有点意外,笑道:“我、我可以去吗?” “当然!”李云焕一笑,道:“这次顺便,就算这次不去,我也会特意安排你去一趟的!如今这南边天气正好,适合出行。” “去!我当然想去!”梁凤兮再不犹豫,兴高采烈的连忙点头。 漠林镇,是当年梁氏族人的流放之地,除了被流放辽东的梁氏嫡系,其他各旁支以及嫡系九岁以下的孩子都去了漠林镇。 旁人也就罢了,她的哥哥也在那里。 虽然当年梁家出事的时候她才三岁,跟哥哥并没有多深的感情,这些年来从没见过,她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哥哥长什么模样了。 然而那到底是她的血脉亲人,她如何不想念? “那好!”李云焕笑道:“那你简单收拾收拾,后儿一早去醉归居候着!” “好!”梁凤兮笑着点了点头。 “早点歇着吧!我不打扰你了!”李云焕一笑,站了起来。 梁凤兮还沉浸在即将见到亲人的欢喜愉悦中,对他也多了几分笑意,笑着起身相送。 尽管,他那“顺便”一词还是令她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不太爽。 很快就到了这天早上,梁凤兮在醉归居与月儿一同等着李云焕的马车,突然“啊!”的一声拍了拍额头,懊恼道:“我真是蠢了!竟忘了给哥哥带点儿礼物!哎呀,这可怎么办!怪不得心里总觉得好像漏了什么事儿似的不踏实!” 主仆两个正说着的时候,李云焕的马车就到了。 梁凤兮颇为抱歉,请他一会儿往福州城最繁华的福中路绕一绕,她想要去为哥哥、亲戚们买点儿礼物。 李云焕却笑道:“不用你操心,我早准备好了!叫人在南海城购置了不少礼品,家家都有,不会让你失了面子的!” 梁凤兮一怔。 月儿喜得眉开眼笑,朝李云焕屈了屈膝笑道:“谢谢李二少爷!李二少爷您可真细致周到!连这等小事都想到了!小姐,这下子您可放心了吧?” 说着,还向梁凤兮挤眉弄眼的眨了眨眼睛。 梁凤兮面上微热,含嗔瞪了月儿一眼,向李云焕勉强笑了笑,道:“谢谢你,云焕!那个,呃,一共花了多少钱,回头我给你……” 李云焕一挥手,懒洋洋的笑道:“拿的大多是自家店铺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还给什么呢!咱们两家,何必这么生分?” 他若说的是“咱们俩”,她肯定不依的,可说的是“咱们两家”,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便大方的笑着客气了两句作罢。 一时上了马车,车轮辘辘,稳稳而去。 哥哥,还有梁家其他的亲人,也不知如今过得怎样了呢? 想起这事儿,她心里没来由的总有点儿惭愧。 同样是梁家人,他们在那偏僻小镇上受苦,而她却在京城高门大户中享福…… 然而,命运弄人,又能如何? 说起来,当年做错的是梁家,这后果,自然也该梁家来承受。 族人们能存活下来,已经极不容易了。 若非父亲救过李夫人,若非威宁侯性子宽厚,梁家,早就灭族了! 1752.第1752章 出京10 在南海城并没有停留多久,瑶山也只是经过。从福州城启程,不过八天的功夫,就到了处于南郡最西南边缘的小镇漠林镇。 近乡情怯,梁凤兮下意识的就有点紧张,一路上不知道偷偷的看了李云焕多少眼,纠结得不得了。 李云焕将她的神情一五一十看在眼中,等着她开口,可是,等来等去也只等到她眉头松开又蹙紧,欲言又止,再欲言又止。 这个笨死人的笨蛋! 李云焕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她那纠结的样子实在看得他都难受,便咳了一声,见她望过来,便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就不陪你去了,你和月儿带两个下人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梁凤兮听了这话大大的松了口气,连忙点头眉开眼笑道:“好、好!你尽管忙你的去!其实不用带什么下人,我和月儿两个,让车夫送一送就可以了!” 梁凤兮心中窃喜,这可巧了,她正想寻个说辞让他不要去呢,与哥哥、族人们相见,他又是威宁侯的儿子,他在场,还真挺尴尬的。不想,他另有别事要忙,实在是太好了! 看着她眉飞色舞眼睛都亮了几分,李云焕的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酸溜溜的不爽,轻轻一哼,道:“还是带两个人吧!虽然那都是你的族人们,可万一有什么事儿要跑腿,有人在总比没人要方便!” 梁凤兮不欲在这些细枝末叶上同他争执分歧,便点了点头,笑道:“那——也好!” 一时到了漠林镇,寻了客栈安顿好,才刚刚中午,又用过午饭,李云焕便让人送梁凤兮去寻她的哥哥梁琦。 当年,梁家的人杀了一批、发配辽东一批、流放漠林镇一批。 一是以儆效尤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朝廷的态度,二也是彻底断绝了梁琦等梁家族人不该起的念想,这些梁家人初来漠林镇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受了一番磋磨。 不出李赋等所料,等一番苦头吃下来,梁家人原本纵然有那么一部分人怀着忿忿不甘之情也彻底的消失殆尽了。 他们终于明白,朝廷的处罚不是说着玩的,朝廷想要他们死,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报仇?东山再起?想都不要再想! 众人只在心底祈祷,祈祷有生之年朝廷能够消了气,能够有一份普通、甚至贫穷但却安稳的日子过,那便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 连芳洲虽暗中嘱托了人好生照看梁琦,但也仅仅是保证他性命无忧、不会落下什么病根残疾而已,并无其他特殊待遇。 作为梁晋的嫡子、梁家的嫡系孙子,他也必须要经过一番痛彻心骨的磋磨,才会真正认识到梁家的错而不会心怀怨恨。 不然,将来恐怕还有白刃加身的一天,那就什么都迟了! 直到三年前,经过这么多年来暗中查看,觉得梁家人是真的死心塌地忘记昔日梁氏辉煌了,地方官府才对他们渐渐的放松了管制,他们的生活也才得以渐渐的安稳下来。 同样,梁琦的日子也才安稳了下来。 只不过,这日子安稳下来之后,他过得比梁家别的人要更顺利些罢了! 比如做生意比别人更加顺利,价钱总是能够卖到更高,与他合作的人也总是那么的厚道,手头很快就攒了一二百两银子。 然后打算买田地的时候,恰好又能买到连成片的极好的上等田地,而且价格极其公道,公道得可以说便宜。 就连他在镇上购买的一所两进的小院子,同样的价格,他也比别人买的要更加方便、更加宽敞、质量更好、布局更合理。 于是,小日子渐渐的越过越红火,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娶了亲,娶的是一家酒楼掌柜的女儿。 妻子米氏是个望门寡,已经二十岁,那掌柜的眼光不错,觉得他比常人要强些,便遣媒人去试着说了说。 梁琦深知自己梁家人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多好的人家愿意将自家闺女嫁给自己。 打听得那米氏模样性情都不错,能持家,还略识得几个字,便点头应了下来。 至于望门寡?人家若不是望门寡,又哪儿可能会嫁给他? 双方一说即合,一方身份特殊,另一方身份也特殊,这亲事就没有必要太讲究,看好了日子,第二个月就简单的将喜事给办了! 米氏过门之后,夫妻两人倒是看对了眼,日子过的十分恩爱顺心。 而没有多久米氏就怀了身孕,把梁琦给乐坏了。 梁凤兮来到漠林镇的时候,小侄儿已经半岁了。 梁琦一家住在漠林镇东头一条小巷子里,巷子口的南北主街道上开着一家米粮油铺子,在镇子近郊还有百亩山地、三十亩上好的水田。 家中除了夫妻二人并儿子乐儿,还有一个米氏陪嫁过来的丫鬟阿燕、雇了个做厨房灶上活计的翔嫂子。 小家庭朴实而温馨。 梁凤兮怀着雀跃、激动、又有点儿胆怯的心情,与月儿从马车上下来,定定神,上前叩响了门。 两名男仆垂手侯在身后车旁。 片刻,一声“谁呀!”伴随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传来。 是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梁凤兮的心更紧了紧。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女子穿着半旧枣红半臂、淡青中衣和裙子,梳着双丫髻,十七八岁看起来是个丫鬟的装扮。 两人都愣了愣,丫鬟阿燕睁大了眼睛,梁凤兮则微微的笑了笑。 哥哥的日子,应过得还好吧! 阿燕则迟疑道:“这位小姐,您,您找谁呀?”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梁凤兮微微一笑,道:“梁琦可是住这儿?” 阿燕“咯噔”一下,上上下下打量着梁凤兮,却没有说话。 米家是生意人家,且这南郡对女子也没有太多规矩束缚,阿燕纵算不得见多识广,该懂的世情皆懂,该有的防备也有。 一个穿着打扮不俗、模样儿俏丽的陌生姑娘找****儿来,这又不是夫人的亲戚朋友,那自然是找老爷的了! 可老爷怎么会认得这样一位姑娘?这姑娘又怎么会找****来…… 1753.第1753章 出京11 这么想着,阿燕不由得警惕起来,神情也变得戒备。 月儿看了气极,瞪了阿燕一眼道:“你这丫头好不晓事!你家主人到底在不在啊?这里,是梁琦梁公子的家吗?” 阿燕轻轻一哼,固执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 梁凤兮唤住月儿,有些好笑的向阿燕道:“梁琦,他是我哥哥,亲哥哥!我是他妹妹梁凤兮!他——可在么?” 阿燕误会了什么,她看出来了。心中暗笑,这丫头,倒是个忠心的! 阿燕“啊?”的一声瞪大了眼睛,半响作声不得。 屋子里,听到门口隐约说话声的米氏将刚睡熟的儿子放下,也出来了。 不等她迟疑,阿燕忙道:“夫人,这位小姐,她说她是老爷的亲妹妹,您看——” “夫人?”梁凤兮不由打量起米氏来,笑道:“您是我嫂子吗?我哥他、他在不在?我是凤兮啊!” 梁家的旧事是忌讳,梁琦从来没有提过,米氏自然不会去戳他的痛处,也从来没问过。 她也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 然而这种事情如何做得了假? 米氏忙将梁凤兮主仆往里让,又打发阿燕去铺子里找梁琦回来,向梁凤兮笑道:“真是小姑吗?这太好了!小姑快先进来坐!等会儿你哥哥就回来了!” 梁凤兮眼眶湿了湿,轻轻“嗯”了一声,随米氏走进院子。 米氏又开了侧门,让那马车进来。 招呼那两名随从和车夫坐下歇息,转身去端茶。 梁凤兮忙止住了她,让月儿去做,与她回了里头屋里坐下。 心里忍不住有点儿酸酸的想:倘若是从前的梁家,哥哥的妻子那便是将来梁家的当家主母,丫鬟婆子一大堆人伺候着,吃穿用度无不精致讲究,哪里会像如今还要亲自给下人倒茶? 不过,倘若是从前的梁家,哥哥也绝无可能娶眼前这位嫂子便是了! 可她如何看不出来?眼前这位嫂子与哥哥的感情必然极好,她待自己的模样神情,自己也很喜欢。 若是从前,哥哥能否娶着一位这般合心意的嫂子,那却不一定了…… 梁凤兮心里一时百般滋味,向米氏笑道:“我竟不知哥哥与嫂子什么时候成的亲,真正惭愧!嫂子一看便是极好的人,哥哥能娶着嫂子,也是他的福气!” 米氏看着梁凤兮的穿戴打扮排场,心中着实想不出她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境况,也不好多少话,只客气而温和的笑笑,道:“我们去年年初成的亲,只简单办了一办,并未声张,妹妹不知也实属正常!能嫁着你哥哥,才是我的福气呢!” 没有话题、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说孩子无疑是最安全、也最合适的。 米氏便笑吟吟的提了一提。 果然,一听说哥哥嫂子如今连孩子都有了,梁凤兮又惊又喜,立即就要去看小侄儿。 看着那眉目清秀、脸儿圆圆、小鼻子小嘴巴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梁凤兮真是越看越爱,忍不住俯身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轻笑道:“长得真好看!” 米氏看了儿子一眼,眸光越发柔和起来,满心满意透着做母亲的欢喜,微笑道:“他的鼻子和眼睛和你哥哥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嘴和脸型,却是像我!” 梁凤兮看看侄儿,又看看嫂子,笑了起来,道:“果然是像呢!” “凤兮!凤兮!” 听到一个男子急切的唤声和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梁凤兮脑中骤然一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扶了扶额,踉跄着奔了出去。 米氏愣了愣,看了依然熟睡的儿子一眼,也忙跟了出去。 一个男子的身形面貌骤然撞入眼中,梁凤兮愣在了当地。 梁琦,也是一样。 眼前的男子,身形颇高,但身量有些瘦削,长脸方额,皮肤微黑,却长了极好的浓眉大眼,眸光炯炯有神,令他的相貌一下子出彩起来。 他穿着素青色的袍子,此刻薄唇紧抿,似悲似喜的看着她。 看着眼前这身姿窈窕、珠玉饰发,容貌清丽绝俗、气质高雅的黄衫女子。 “你、你是哥哥?”纵然离家时还小,从前与梁琦也没有多少兄妹之情,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家道变迁后骤然相逢,如何能够不激动? “凤兮?”梁琦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中的喜意越来越重、越来越多。 纵然女大十八变她早已不是当年那副容颜,可那感觉不会错! “是你!真的是你!”梁琦喜极哈哈大笑着,望着梁凤兮道:“虽然咱们分开的时候你只有三岁,可是你长得很像娘,不会错,一定不会错的!你就是凤兮!是我妹妹凤兮!” 当年梁晋原配夫人难产去世的时候,梁琦早已经记事,自然记得母亲的模样。 梁凤兮鼻子一酸,唤了声“哥哥!”再忍不住,奔上前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呜呜的大哭起来。 梁琦身子一僵,也不由心中伤感,轻轻的揽抱着妹妹,拍着她的背后。 梁凤兮越哭越伤心,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有根的人。 虽然她知道自己是梁家的女儿,但是早已不记得任何亲人的模样长相,不记得爹娘、不记得哥哥,唯一记得的,只有他们的名字以及他们谁还活着,谁已经不在了! 离开梁家的时候,她实在是还太小太小。 梁琦并不知她心中此时的油煎水沸,只当是亲人重逢的喜极而泣与悲伤,不由得亦痛痛的落了几滴眼泪。 米氏一旁看得忍不住伤感,见梁凤兮越哭越难过,便忍不住上前扶了扶她,柔声道:“妹妹,妹妹,别哭了,快别哭了!如今你们兄妹见面,该高兴才是呀!哭多了,可伤身呢!相公,你快劝劝妹妹!” “你嫂子说的是!”梁琦到底男儿,立刻止住了哭,扶着梁凤兮站好,笑道:“你来了,哥哥嫂子都很开心!瞧瞧,我妹妹长成大姑娘了!出落得这么漂亮!” 语气中是满满的赞赏和与有荣焉。 1754.第1754章 出京12 梁凤兮面上一红,笑道:“看到哥哥如今娶了嫂嫂,又有了小侄儿,一家和睦,我也很开心呢!” 梁琦闻言便忍不住朝她发髻上打量了一眼,见仍然是姑娘的打扮,眉头微蹙,一边让她坐下一边忍不住关切道:“你在京城过的还好吗?那家人——待你如何?可说了亲事?你可满意?好好的,怎么会到了这儿来?” 米氏微怔,甚是诧异,她并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奶奶是从京城来的。 忍不住暗暗打量一番她身上穿戴,叹道:“怪不得,原来是从京城来的!” 她手脚麻利的一边给二人倒茶,一边笑嗔着梁琦道:“哪有你这样的,一口气问这么多,让妹妹怎么回答呢!” “还是嫂子心疼我!”梁凤兮“嗤”的一笑,饮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微笑道:“养父养母他们待我都极好,与一对弟弟妹妹相处得也很好,哥哥不必担心!至于亲事,娘同我提过,只是,我还不想嫁人,娘说,这事儿让我自己决定,最迟这一二年,总要定下来才好……我可不正是为了这事儿,才南下散散心,顺便看看哥哥……” 梁琦听得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云里雾里,挑眉道:“散散心?好好的,怎么要跑这么远散心?凤兮,你——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咱们虽然从小分别,但你若心里还有我这个哥哥、还肯相信我这个哥哥,你尽管告诉我!不说别的,做哥哥的,总不会害你!” 梁凤兮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暗道今儿青训实在是太激动、太凌乱了,竟犯这等低级错误,在哥哥面前说了这样的话! 当下吱吱呜呜的,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米氏是个聪明的,见状便知自己在旁多有不便,遂含笑道:“你们兄妹聊着,我去叫阿燕收拾客房,妹妹既来了,总要多住几日才行!对了,妹妹喜欢吃什么,我好叫人去买。” 梁凤兮冲她感激笑道:“嫂子有心了!我不挑食的,随便吃什么都成!” 梁琦听得微微一笑,又感慨叹道:“说起来,咱们兄妹也是可怜,我也并不知你究竟喜欢什么、口味如何!你看着买便是,别亏待了妹妹就好!” 米氏一笑,道:“那我就自个看着办了!自然不会亏待了妹妹的,这还用说!” 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米氏冲梁凤兮含笑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嫂子真是个好人!”梁凤兮不由向梁琦笑道:“哥哥真有福气,娶了这么好的嫂子!” “你少打岔,”梁琦一笑,瞅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道:“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说,哥哥如何安心?” “我——”梁凤兮咬了咬唇,心里纠结拧得快要变成麻花。 梁琦见状越发担心,脸色也凝重两分,怜悯的道:“是不是在那家过得不快活?凤兮,要不然,你回来吧!以后跟哥哥嫂子在一起,你嫂子是个好人,她不会嫌弃你的!” “哥!养父养母是真的待我很好!”梁凤兮有点哭笑不得,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我,我告诉你吧!省得你胡思乱想!” 那事儿到底不光彩,她也不太好意思说,遂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只把相关人等身份作了隐瞒,说了半响,才把事情勉强说了个大概。 脸上讪讪的有点不太好意思。 梁琦倒不觉得什么,反倒替她可惜,叹道:“你也是个老实的,既然喜欢,何不争取,没的苦了自己!” 梁凤兮轻轻摇头,苦涩叹道:“他们两情相悦,又是从小定的婚约,再者,他们两人待我都很好,两家的伯父伯母待我也极好,我怎能做这种缺德事儿?况且,我又怎么可能抢得过呢?到头来没准自己把自己给毁了!” 梁琦一笑,凝视着她,道:“既然如此,你还伤神什么?为了这个白白耽搁了自己的终身,你有多傻!还跑到这儿来散心历练!你可真是——” 梁琦摇着头,又笑了起来。 “哥!”梁凤兮叫他笑得顿时有点臊了起来,嗔他道:“不管怎样,我来了这儿,看到哥哥嫂子侄儿了呀!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梁琦一笑,又道:“那位领着你一块南下的公子,你看人如何呀?人家这么开解你、帮你,是不是——” “不会的!”梁凤兮的心又是突突一跳,面上故作神色淡然,道:“他与我只是朋友,绝对不可能有这般想法的!” 梁琦却是笑了笑,道:“那可不一定!” 梁凤兮没来由的嘴里有点发苦,道:“她知道我心里喜欢着别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对我上心呢?换做不管是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如此吧?” “……”梁琦一怔,这话,听起来倒似乎有点儿道理。 看着妹妹黯然伤神的样子,不由心疼。 “凤兮,”梁琦道:“要不,你还是回来吧!回南郡来!在这边重新开始,哥哥会帮你打听,寻个好人家嫁了,以后离哥哥嫂子也近一些!” 梁凤兮猛的抬头看向他,眸光亮了亮。 回南郡来?回到哥哥嫂子的身边? 她胸口一热,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立刻就要答应,不知怎的,那答应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梁琦有点失望,故作轻松一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当然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毕竟,你在京城住了那么多年,你养父母他们待你又好,你若回来了,也着实有些对不住他们!况且,也未必会习惯!” 梁凤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响轻轻道:“对不起,哥……” “傻丫头!”梁琦笑道:“咱们兄妹有什么对不起的?纵然要说对不起,也该我这个做哥哥的说!只是,听哥一句劝,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耽搁了!为了一段永远不可能有回报的感情耽误了终身,值得吗?或许等你成亲了,从前的事情自然也就淡忘了!你若总钻在里头不肯出来,只会苦了自己!” 梁凤兮心头一震,一时有些呆了,半响方点了点头,轻轻道:“哥哥说的是,我,我记住了……” 1755.第1755章 出京13 梁琦一笑,便不再提这事儿,含笑道:“难得来一次,这回就多住几日吧!咱们梁家好些族人都在这儿,明日后日我带你各处去走一走!到了这儿,总不好不去看望看望的!” “我早就想到了这个!”梁凤兮精神又好了些,向梁琦笑道:“连礼物全都准备妥当了,明日后日哥哥只管带我去便是!” 梁琦冲她赞赏一笑,道:“你倒细心!” 梁凤兮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想到一切都是李云焕叫人安排准备的,心下一暖。 没来由的,还有点儿不可言喻的甜,令她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神采飞扬。 “对了哥哥,这些年,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一定吃了许多苦头吧!”梁凤兮问起他的事来。 梁琦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过去的事情,他不想再提。 淡淡一笑,道:“咱们梁家是发配而来,苦头嘛,总要吃一些的!不过如今回过头去看,好像也不觉得有什么!” 说着又一笑,道:“说起来,我倒更喜欢如今的生活,虽无从前的大富大贵,却是平淡踏实,心里安宁。之前,我唯一挂念的,就是你了,毕竟,你那时候跟他们去京城还那么小,谁知他们会不会真心待你呢?如今看来,还算好!” 梁凤兮嫣然一笑,“养父母他们是真的很好!” 摒去不愉快的话题,兄妹俩说着这些年各自的生活,滔滔不绝,兴致越发上来。 直到小乐儿醒了,两人连忙起身去看孩子,这才中断了谈话。 半岁的孩子,胳膊腿都已经长得很结实了,醒来不见大人在旁,蹬着小腿、挥舞着藕节似的小手臂哇哇的哭着,叫人心疼不已。 梁琦嘴里叫着“乐儿!乖儿!”轻轻哄着,一边轻手轻脚的抱起了他轻轻拍着,很快,孩子睁着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看着爹,不哭了。 梁凤兮的心也软软的柔柔的起来,伸出手臂请求让她也抱一抱。 梁琦笑着一边叮嘱指点,一边小心将孩子交到她手里。 不想梁凤兮还颇有天分,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这孩子被她抱在臂弯中只挣扎了两下就好了,也不哭,睁着漂亮的一双眼睛好奇的瞧着她,喜得梁凤兮不知怎么喜欢他才好。 咯咯轻笑着道:“你看,他喜欢我这个姑姑呢!” 一时米氏进来,见了也不禁好笑。 叹道:“乐儿最是磨人,除了我和他爹,便是阿燕抱他也不要的,却同小姑姑亲,到底是一家人!” 说得梁凤兮更是欢喜得意。 梁凤兮与月儿便留在梁琦这儿住下,车夫和那两名随从也随意收拾了个房间一并住了下来。 第二天,梁琦便带着梁凤兮去拜访本家亲人。 无论从前怎样,如今也算得上是共患难了,见着本家亲人从远方而来,总是欢喜更多一些的。 尤其是老一辈的,瞧着眼前亭亭玉立花朵儿一般的少女,回想着当年那个三岁稚龄的小丫头,更是感慨良多。 也有些婶娘姐妹们羡慕的、说酸话的、悻悻的,梁凤兮一概和气含笑相对,形容腼腆。 她们在这儿吃尽了苦,而自己却在京城中享福,便是换做自己是她们,只怕心里也会有不忿、不甘的。 对于所有的这些亲人,都是梁琦一一介绍,梁凤兮一一拜见。 其实,她印象全无,真的是一个人都记不起来了! 想着如此,心中越发有几分难过起来。 又将她带来的礼物分发了下去,老一辈的是两匹上好衣料、两盒银制茶筒装的好茶叶,叔伯们也是同样,婶娘姐妹们则是金、银首饰各一套,镶嵌着些细碎玉石宝石珍珠,孩子们男孩是一套文房四宝、一个长命富贵锁,女孩子们是一对足金的金镯子、一对虫草银制嵌宝簪花。另外家家都有两盒上好的点心、两瓶好酒。 这些东西对从前的梁家来说算不得什么,然而满足与否不是看拥有了什么,而是通过比较得来的。 众人受了十来年的磋磨,别说银子了,这些年连铜板家里都没有多少,梁凤兮的礼物可算是十分贵重了,于是待她更亲近客气起来,便是那些之前有些羡慕膈应的婶娘姐妹们,脸上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笑容。 看着大家欢喜,梁凤兮心中也不由开心起来。 下意识的,便又想到了李云焕,想到那漫不经心的笑意和懒洋洋的神情模样。 不管怎样,他待自己还真是够意思,事事安排得如此周祥,这些东西,可全都是他帮忙准备的呢! 猛的一凛,梁凤兮不由得脸色微微变了变,心里没来由的烦乱几分。 因为她似乎突然才发现,她想起他的时候,似乎太多了点! 无缘无故的,往往也会不经意的想起他…… 不!不可以!不能再这么下去! 无论是因为感激,还是别的,她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得不到哥哥便退而求其次追求弟弟?他可是知情人!岂不是难堪? 梁凤兮不敢去想,她和李云焕之间会有什么可能,更不愿意去想李云焕的心思,她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再没来由的便想起他、也不能再事事依赖依靠他了。 他没有义务帮自己。 哥哥说得对,自己应该重新开始! 忘掉过去最好的法子,就是从新开始…… 梁凤兮留在一位老叔公家里用了午饭,数位长辈们都在,众人极有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过去的事儿,宾主尽欢。 临走,梁凤兮又拿出三千两银子交给老叔公,请老叔公和几位长辈们做主购置些公田,办一间学堂雇请一位先生回来为梁家子弟教授学问。 老叔公等感慨万千,这钱并不想拿,但亦明白梁家如今太需要这笔钱了!便谢了又谢,终究收下。 几个人心里不由暗想:嫡系长房到底是嫡系长房,从前就不用说了,没想到兜兜转转绕了个这么大的弯子、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之后,大家伙依然受着嫡系长房的照看! 1756.第1756章 出京14 梁凤兮与家人团聚,开开心心的住在哥哥嫂子家里,李云焕那边却无聊极了! 这地方实在是太偏僻偏远了,而且生活水平很低,李家在这边根本就没有任何生意,李云焕说的什么“有事要办!”、什么“顺路”全都是骗梁凤兮好让她安心的! 事实上,这个破地方非但没有顺路,反而与福州城几乎在相反的方向! 百无聊赖的过了三四天,李云焕除了窝在客栈里睡觉看帐子顶,好像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窝在房间里发呆呢? “从容!你去看看月儿!”李云焕喝了一声吩咐道。 “啊?哦!是是!奴才这就去!”从容回过神,连忙陪笑答应,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想去看梁小姐又生怕唐突了惹她不痛快才让自己先去探探路嘛! 要他说,二少爷也太小心翼翼了! 他这样的人才、家世、容貌以及对梁小姐的深情,不是应该所向披靡,把梁小姐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的吗? 可是为毛这么久了,一点进展也没有呢? 从容觉得,二少爷根本就是用错了方法!喜欢就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嘛! 他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突然矜持起来,人家梁小姐会明白才怪! 人家肯定觉得他并没有这个心了! 可怜的二少爷,这不知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从容一边在心里怜惜同情自己主子,一边往梁琦家赶去。 漠林镇并不大,只有一条南北通向的主街道,其他的都是依附主街道的一些小巷子、小市场。 从客栈到梁琦家,快步走不过一刻多钟就到了。 看到从容****,月儿高兴得不得了,眼睛也发起亮来! 不是因为看见从容,而是在这种事儿上格外敏锐的小丫头立刻就察觉到了从容背后有人! 月儿兴高采烈的将他迎了进来,张嘴便笑道:“从容你来了呀!二少爷呢?还很忙吗?” “从容来了!”梁凤兮微僵,抱着小侄儿逗弄着,勉强冲从容笑了笑。 “小人见过梁小姐!”从容冲月儿笑笑,给梁凤兮见礼问候,然后方向月儿笑道:“我们二少爷已经忙完了,正在客栈里休息呢!呃,他让我顺便过来看看,梁小姐和月儿在做什么,呵呵,呵呵呵!” 梁凤兮叫他笑得脸上没来由的有点发红发热,忙侧了侧身,淡淡笑道:“我和哥哥难得一见,我还想在这儿多住几天呢!嗯,要不,从容你去给二少爷说,他若赶时间,就先回福州城去吧!” 怎么可能! 从容暗暗抽抽嘴角,正欲说话,月儿已经娇脆脆的道:“小姐!这怎么可以呢!二少爷帮了小姐这么大的忙,怎么说小姐也得邀请人家****来坐一坐吧?再说了,没准大爷也想见见二少爷呢!” 说的太对了! 从容暗暗点头,笑道:“可不是,我们少爷最爱结交朋友了!况且,好些天没见着梁小姐,二少爷还问起奴才呢!” 二少爷不见您,这几天心情可实在不怎么好!幸亏我机灵,不往他跟前凑,不然,早不知倒多少次霉了…… 梁凤兮叫他两个一唱一和说得有点为难,再看着月儿那期盼非常的眼神,竟有点儿不忍拒绝。 犹豫片刻,便笑道:“既如此,我去客栈看看他好了!” 她还是不愿意让李云焕上自己家里来,毕竟,威宁侯李叔叔当年与自家的恩怨,那是怎么说都说不清楚的。 哥哥那时候早已记事,当年那一段往事肯定刻骨铭心。 时隔多年,她不想再让哥哥因为见了李云焕而回想起当年来。 况且,想象着他们见面的性情,梁凤兮也觉得别扭。 “好、好!那最好不过了!”从容乐呵呵的巴不得。 去客栈比来这儿可还要方便得多,到时候还能让他们俩单独相处嘛! “梁小姐,要不,这就走罢?”从容又笑道。 梁凤兮微微蹙眉,点头笑应,将宝贝侄儿交到嫂子手中,知会嫂子一声,便带着月儿同从容去了。 到了客栈,从容说明了房间号,找了个借口将月儿弄走了。 梁凤兮没奈何,只好自己去看李云焕。 不知怎的,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李云焕,梁凤兮的心不受控制的微微雀跃起来。 她不由得轻轻舒了口气,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来到他房间门口轻轻敲门,里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门没锁!自个进来!” 这家伙,也不知把自己当做了谁呢! 梁凤兮不觉勾了勾唇。 轻轻一推,门果然就开了。 只是,一抬眼,梁凤兮神情便微微一僵,低呼一声,“忽”的一下忙又退了出来。心怦怦直跳。 那家伙,也太不检点了! 身上衣裳松松垮垮的,腰带也没束,里边的中衣领口也没系好,正长腿绞着好不懒散躺靠在长榻上。 她一推门进去,映入眼帘就是这么一副情形,那胸口裸露的一大片肌肤分外刺目。 梁凤兮的脸“腾”的发起红来,咬牙轻啐:这个流氓! 李云焕哪儿想得到从容有这么大的本事?去一趟梁琦家,这么快就把梁凤兮给弄回来了? 他只当是伙计敲门呢! 见到是梁凤兮,他也愣住了。 慌忙一下子坐了起来下意识拢了拢衣裳。 待看到她惊慌失措的狼狈退了出去,李云焕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一抹肌肤,忍不住又嘿嘿的低笑起来,颇为得意。 唔,她看见自己了,是不是应该对自己负责呢?或者,自己对她负责? 生怕梁凤兮跑了,李云焕也不敢过度yy,手脚利索的将衣裳整理好,施施然过去开门。 看到梁凤兮还站在门口,样子看起来有点呆,脸上透着红红的薄晕,那神情,似乎正犹豫纠结着走还是不走,听见动静便下意识抬头,看见他,又扭头垂眸下去。 “凤兮!”李云焕心里又好笑又得意,面上可不敢露出半点儿笑意来——怕她恼羞成怒。 1757.第1757章 出京15 “凤兮!”李云焕心里又好笑又得意,面上可不敢露出半点儿笑意来——怕她恼羞成怒。 他若无其事的道:“你来了,屋里说话吧!” 那神情语气自然得,就好像刚才什么尴尬的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梁凤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儿不忿:这家伙,可真会装啊! 再一想,那个,他又不吃亏,自然装得下去! 可是对于自己究竟吃亏还是没吃亏,梁凤兮也说不清楚。 听见他邀请,顺口“哦!”了一声,随他进了屋。 李云焕扬声唤伙计,命送热茶进来。 “从容说,你忙完了?”梁凤兮笑道。 “嗯,没什么别的事儿了!”李云焕一笑朝她看去。 梁凤兮也正好朝他看过来,四目相对,彼此的心意仿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遮也遮不住。 从没有过像这一刹那,彼此的心意如此明了。 那目光一碰即收,两人不约而同。 无声的尴尬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于无形处生出,两人一时都有点呆了。 “凤兮——” 叩门的清脆声以及伙计那一声“客官!”打碎了所有的恰到好处的气氛和暧昧,李云焕一口气憋在胸中,恨不得一脚踹死那伙计! 不早不晚的,这家伙可真会挑时候! “什么事!”李云焕脸一沉,粗声粗气道。 伙计一愣,有点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年轻的贵客,遂小心翼翼的道:“小的、给您送热茶来了……” “送进来吧!”李云焕只想捶死自己,早知道,他绝对不会吩咐要什么破茶水! “哎,是!”那伙计松了口气,低着头在李云焕那冷嗖嗖目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上前,放下茶壶,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梁凤兮见了他那滑稽样,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李云焕也笑了笑,聊胜于无的自我安慰道:算了!能逗得她笑上一笑,多少也值了! “你哥哥对你还好吧?你嫂子听说也是个厚道人!”李云焕给梁凤兮倒了茶,自己也倒了一杯,笑道。 梁凤兮眸光一柔,神情不觉也柔和下来,点了点头笑道:“那是我嫡亲的哥哥啊,自然待我好了!我小侄儿都半岁了呢,那么小的孩子,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李云焕见她兴致勃勃,有意哄她开心,便捡些相关事问她,梁凤兮便一样样同他说起来,说着这些天见了亲人之后的种种情形,顺便感慨几句,神采飞扬。 看着看着,李云焕心里忽然又有点儿发起酸来:乐不思蜀了啊!也不知道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呢! 这么想着,忍不住就问了出来,悻悻道:“你倒挺开心,我就辛苦了!这几天,没一天睡的安稳踏实!” 梁凤兮一怔,这些天他办他的事,好像的确不会有自己那么开心清闲啊…… 他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而自己这些天光顾着亲人重逢,似乎还真的没有关心过他呢! 这么想着,梁凤兮不由有点儿愧疚,看了李云焕一眼,低声道:“云焕,对不起啊!” 李云焕听她这么说,心里既是得意享受,又有点儿不忍和心疼,不由暗骂自己没出息! 到底沉不住气,忙笑道:“我和你开玩笑呢!我一大老爷们,忙点儿累点儿算得了什么!你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哥哥他们,自然该开开心心同他们在一起!不过,今晚你如果留下来陪我一起吃晚饭,我心里会好过很多!” 梁凤兮“嗤”的一笑,心里一暖,同时又有点儿伤感怅然,点点头道:“好吧,你想吃什么,今晚我请你好了!” “真的吗?我不客气的啊!”李云焕眼睛一亮,心情没来由又愉悦起来。 她这是——主动请自己吃饭呢!唔,看来笨丫头也开了那么一缝缝的窍了吧!总算让自己得到那么点儿安慰,这一趟,没白来! 他却不知,梁凤兮心里想的是,趁着吃饭的时候,该说的,便同他说清楚吧! 趁着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控制的时候! 瓜田李下的嫌疑,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 毕竟,他和她的年纪都不小了! 若因此连累了他的名声,或是怀了自己的名声,对彼此都不是好事,跟爹娘、伯父伯母他们,也没法儿交代。 他帮自己的,已经够多了! 旭哥哥没有欠自己任何,他也不必要为他补偿似的特特的对自己好…… 梁凤兮瞧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道:“不用客气啊,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点便是!反正,这小镇上的酒楼,饭菜都很便宜。” 有些菜式还是蛮有地方特色的,但是,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是真的很便宜。 “……”李云焕叫她噎得愣了愣,气急败坏的笑道:“好啊凤兮你,你也学坏了!我说这么大方呢!” 梁凤兮“扑哧”一笑,眨了眨眼睛,道:“这就叫做近墨者黑!” 李云焕气哼哼的哼了声,道:“不行不行!小爷从不吃亏!你还是回去陪你的哥哥嫂子侄儿吧!这顿饭咱们先记着,等回了福州城再算!反正,没有几日就要回去了,小爷我就大方一回,你陪他们罢了!” 梁凤兮先前一直笑着,听了这最后一句话,笑容顿时滞了滞,眼中那两点亮亮的光芒也随之暗淡了下来。 “云焕,”犹豫片刻,梁凤兮终是轻轻道:“要不,你先回福州城去吧!我,我还想多陪陪我哥哥嫂子、多住一阵子……” 李云焕笑意僵住,目光看似依旧淡然,却令人不敢直视。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梁凤兮竟然没来由的有点儿心虚,不敢看他。 转而一想,为什么要心虚呀?这是自己的私事儿,凭什么不能够自己做主? 腰杆子不自觉的挺直了直,梁凤兮强迫自己迎上李云焕的目光:“我要多待一阵。” “不行!”见她非但死不悔改反而还肥了胆子敢直面挑衅,李云焕脸色一黑,硬邦邦道:“我把你带出来,就有责任把你带回去!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哥嫂,但你不能一直留在这儿,以后想念他们了,再来便是!” 1758.第1758章 出京16 梁凤兮有点恼羞成怒和尴尬。 或者说,有点不习惯,不习惯一直以来对她极好、极包容体贴细致纵然的李云焕突然板着脸毫不客气的用强硬态度反对她的意见,她忽然感觉心里边难受极了!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儿!”梁凤兮俏脸一沉,声音有点发冷,同样硬邦邦的道:“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便是我爹娘,也不会不答应我留下多陪陪他们!” “我说不行便不行!”李云焕烦闷不忿起来,这个笨得要死的笨女人!脑子里到底是不是长了一把草了? 他为她做的一切她难道没有看见吗?居然让他先走,而她要留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愿意同他在一处呢,还是真那么想念她哥? 只怕都有! “我不走!”梁凤兮霍然起身,冷冷道:“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私事儿!况且,有句话我老早就想说了,今日索性便说明白了吧!你带我来了南边,我很感激你,可你什么都有,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答谢你!只能记着你的好了!可话又说回来,你带我过来了,其他的事儿大可不必操心,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不管碰上什么事儿,我自己能处理!你,以后不用再帮我那许多!毕竟,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叫人说道出去不太好听!” “你什么意思!”李云焕只觉得心一阵一阵的发凉,怒气一股一股的拱了上来,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要避嫌,往后我最好离你远远的,对吗?” 他的语气带着压抑着的愤怒和难以言说的眸中情绪,这话听在梁凤兮的耳中只觉得好生不忍,觉得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大大不应该的事情一样。 可只纠结了片刻,她点了点头,避开他的目光道:“是!为了我们彼此都好,本来就要避嫌!毕竟——” “哼!”李云焕冷笑打断了她,讥诮而嘲讽的道:“怕我连累了你找不到好亲事?说来听听,看上谁了?还是说你哥哥嫂子给你挑中谁了?” “也怕我连累了你!不管看上谁,也是迟早的事儿,不是吗?我哥哥嫂子倘若为我挑选夫家,那也再正常不过!他们……是不会害我的!” 梁凤兮心里突然有点儿难过,他心里,必定在轻溅她吧? 口口声声说着多爱多爱他的哥哥,可是这才多久啊,她就在为自己的亲事做打算了…… 他轻溅便轻溅吧!梁凤兮涩涩的想: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再搭理自己,那么,自己也不会再犯一次错误,做出什么可笑的事情来! 李云焕气得手心冰凉,手握成拳,冷笑道:“好!梁凤兮,你可真是好样的!放心,我不会阻了你的好姻缘!你爱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好好的跟你哥叙兄妹情吧!” 至于他?他算什么! 在她心里,只是一个会连累她梁小姐好名声的累赘! 李云焕怒气冲冲偏身看向窗外,负着双手,冷着脸,瞧也不瞧梁凤兮一眼。 梁凤兮没来由的就感到有点委屈,鼻子一酸,眼眶也湿润了。 她有点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她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啊!他迟早要结亲的,若叫人传出去与她有些什么首尾,叫人家姑娘心里会怎么想? 分明她是一片好心好意,他不领受也就算了,还这样凶巴巴的给她脸色看,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这个人根本就是霸道、专横、蛮不讲理惯了,凡是他的安排,就容不得旁人说半个不字! 梁凤兮轻轻一哼,带着浅浅的呜咽,一扭身掩面奔了出去。 李云焕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没有回头,那一声浅浅的呜咽却那么清晰的传入耳中,以及她越来越远的凌乱的脚步声。 一拳砸在桌上,李云焕恨恨咬牙:“这个又蠢又笨的笨女人!小爷怎的这般倒霉!” 从容变着法儿缠着月儿在外头逛了半响,才回了客栈。 看见梁凤兮已经离去了,月儿心里虽然替自家主子觉得可惜遗憾,也只得陪笑着告辞。 从容却是从一进来就察觉到自家主子不对头。 虽然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主子一个人,可是那种压迫的、慎人的气氛,依然那么清晰而明显,令从容的言行举止下意识的带上了小心翼翼。 “爷,那什么,梁小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呵呵!”从容其实一点也不想说话,可他更清楚,倘若自己不主动说话,回头被主子找茬出气,那会更惨。 李云焕果然一肚子的气,猛的转过身瞪着从容,冷笑了笑,冷冰冰道:“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呃……”从容被他狠狠的呛住,以至于半天也找不出新的话题继续谈话。 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梁小姐,不带这样的啊!您点的火,您得负责灭啊!奴才招谁惹谁了,平白又挨一顿骂…… 李云焕恨恨瞪了从容一眼,冷冷道:“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启程回福州!” “啊?是、是!”从容精神一振露出笑容,说实在话,在这冷清清又偏僻又落后的小镇,他也觉得无聊死了! 既然都要回去了,二少爷这还生的什么气啊?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从容满心不解,却是不敢向李云焕打听。 李云焕暗骂了一声“饭桶!蠢猪!”,冷冷道:“梁小姐她们暂时不走,就咱们走!” 从容又“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了。 他不安的搓了搓手,陪笑道:“这个,这个似乎有点——不太好吧……毕竟梁小姐是跟着二少爷出门的,二少爷倘若不带着她一块儿走,这要是万一弄出点什么事儿,二少爷如何跟京里那边交代呢!” 李云焕叹息,忿忿道:“你看看,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你都明白,可那死丫头愣是不明白!还说什么不用我管,那是她的私事儿,哈!” “梁小姐这可大错特错了!”从容一脸的正气凛然,道:“况且,这漠林镇就一专业流放之地,什么玩意儿坏心眼儿的人没有!二少爷,梁小姐耍小性子闹小脾气,二少爷您可不能赌气应了,犯糊涂啊!” 1759.第1759章 出京17 一席话令李云焕猛然醒悟。 或者说,这番话正中他的下怀。 “你说的很对!”李云焕觉得心头好受了些,缓缓点头,道:“小爷是谁啊,干嘛跟一个不识人心的笨丫头计较!她任性,小爷可不能跟着她胡闹!” “就是、就是!”从容那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忙笑道:“二少爷英明,您自然不是那样人!那——明儿咱们,还走不?” 李云焕一笑,挑眉道:“走,怎么不走?你照样把东西收拾妥当了!还有,替我约见梁琦,小爷要见他!” 从容立刻明白李云焕打的什么主意了,少不得拍了两声“少爷英明!”,忙忙的去了。 梁凤兮又是伤心又是委屈一路奔回哥哥家去。 进了巷子才放慢了脚步,拭干净泪,理了理发髻,又匀了匀气息,这才慢慢的从容走回去。 依然若无其事的同嫂子说笑,抱着玉雪可爱的小外甥舍不得撒手。 只是,心里却没来由的有点空落落的,不时走神。 惹得米氏还以为她是看孩子累着了,体贴的欲接过孩子让她休息一阵。 梁凤兮一凛: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不想,晚上一家人用过晚饭,哥哥忽然找她说话。 一开口就是让她明日跟随云公子一起离开这儿回福州城去吧! 梁凤兮先是不解,不懂什么云公子雨公子的是谁?转念一想才知定是李云焕。 这一想到是他,心里就又五味陈杂起来。 他没有说自己姓李,是为了不让哥哥想起威宁侯李家吗?他——这么做是为自己着想吗? 毕竟,对他本人来说,他根本没有必要考虑哥哥的感觉——与他何干? 梁凤兮又纠结起来,一颗心几乎要纠结成两瓣! 那个混蛋,他如此待自己,自己何以为报? “哥哥可是嫌弃我了?赶我走呢!”梁凤兮掩饰心中的情绪,勉强笑了一笑。 梁琦目光温柔的看向她,笑道:“傻话!哥哥怎么会嫌弃你?云公子说的不错,你一个姑娘家,回头单独上路让我怎么放心?况且,你在福州城不是还在人家绣坊里做着事情吗?总不能耽搁太久了!今后想哥哥了,再来便是!云公子说他们家在这边有些生意,往来会比较方便的!” 梁凤兮不知道李云焕究竟是怎样对哥哥说的,显然,哥哥所言的这些,并非他们全部的谈话内容。 但哥哥不说,她知道自己纵然再问,哥哥也是不会说的。 那个可恶的家伙!也不知道他究竟对哥哥说了什么! 梁凤兮心里又闷闷起来。 “好吧……”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道:“等以后我得闲了,再来看望哥哥嫂子!我——” 纵然她记事起便在京城养父母身边长大,但毕竟是南郡人,这一方山水于她来说,骨子里的那种亲近感是如同本能一般磨灭不掉、见了便觉亲切的。 才刚刚与哥哥相见又要离开,梁凤兮大感不舍,眼泪差点儿又夺眶而出了。 梁琦笑道:“你看你,多大了还这么着!横竖你也是要嫁人的,权当自己已经嫁了吧,难道还能一直跟着哥哥呢!” 梁凤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梁琦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道:“那位云公子——看起来很关心你啊!不知他可娶亲了?” “哥!”梁凤兮又气又急,更恼李云焕,心道你看见了吧?瓜田李下这不就来了?这还是我自家的哥哥,再怎么样也不会恶意猜测、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倘若换做是旁人,那可就说不定了! 她顿时俏脸微沉,道:“是他带我出京,自然会多关切两分,哥哥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这倒也是。”梁琦听毕赞同的点了点头,仍然追问:“那他究竟娶亲了不曾?可定了婚约?” “哥!”梁凤兮哭笑不得,道:“你怎么就跟这个杠上了呢!” “我得问清楚,”梁琦正色起来,道:“倘若他没有订亲、又对我妹子无意,就不该走得太近,省得叫人误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不,就算有意,也得顾全你的名声!若是已经娶了亲或者订了亲,就更不该如此了!这般无耻,我不会让你再与他同行!” 梁凤兮愣住,心中一暖,复杂的看了哥哥一眼,柔声笑道:“哥哥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的!他虽然眼下没有订亲,但将来总要订的不是?” 梁琦见她提及那位云公子的时候神色有异,说到他订不订亲的话更是透着淡淡的伤感和失落,心里暗笑,这傻丫头,还没看明白自己的心啊! 一味的固执着挥舞着鞭子驱赶着心走,却不知方向早就歪了,只不过她自己还没有察觉而已。 罢了!还是让她自己慢慢的察觉吧!自己这会儿纵然说了,她也不肯相信的,没准,还会弄巧成拙。 想起云公子对自己的郑重承诺,梁琦嘴角不易察觉的弯了弯,也没点破梁凤兮,只微笑道:“我的妹妹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凡事该如何行事,自不必我多说!凤兮,哥哥只盼着你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和和美美一辈子!” 梁凤兮脸上微红,心中一甜,轻轻点头道:“嗯!哥哥,我一定会的!” 离别,仿佛也变得没有那么沉重和痛苦,将来,她还会回来看望哥哥嫂子和外甥的! 次日一早,梁凤兮早早上了这边的这一辆马车,拉着月儿一块,并没有打算同李云焕照面、共乘一车。 李云焕也懒得理会,心中轻哼:一个又笨又蠢的笨女人罢了!小爷傻了才急在一时!起码也得离了这漠林镇再做打算啊! 一时启程,马车很快就驶出了漠林镇,车声辘辘,将这边远的小镇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行了一个多时辰,马车忽然停下,从容从李云焕马车上下来,直接到后边去请梁凤兮,说是:“东家有事儿想要同梁管事商量,请梁管事过去一趟!” 从容说的一本正经,传话的架势十足,分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1760.第1760章 出京18 梁凤兮看着从容那淡淡的神情和眼神,就好像那个陪笑弯腰对着自己唤“梁小姐”的家伙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心里就有点膈应。 李云焕,哦不,现在应该唤少东家了,他这回,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啊! 梁凤兮本来不想去跟李云焕同乘一辆马车,可是转念一想,人家既然摆明了东家的身份,那便是自己的上峰。上峰有请,如何能够不去? 若硬要不去,他也没有法子的,只不过自己分明昨天才说了要同他划清界限避免瓜田李下之嫌,今儿就没上没下的——有哪个正儿八经的下属会如此? 梁凤兮终于起身下车,往前头李云焕的马车走去。 说完了事儿她再下来就是! 心中想道。 “少东家找我,不知有什么吩咐?”梁凤兮上了马车,垂着眸故作恭敬的道。 只是她显然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还不能很快入戏,这话听起来就显得有些别扭和生硬。 李云焕看着她又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昨天的什么气都消了。 嘴角扯了扯,扬声道:“走吧!” 车夫应了声“是”,扬鞭挥下,马车又辚辚跑了起来。 “等一等!”梁凤兮看了外头一眼,向李云焕蹙了蹙眉道:“等下说完了事情,我还要回去呢!” “回哪里去?这儿不是马车吗?”李云焕瞅了她一眼,道:“事情要慢慢说,难道你要咱们想傻子一样停在这儿干等着?多浪费时间!” “……”梁凤兮说不过他,赌气在他右手边远远的坐下,道:“东家有何吩咐?” 半响,也没有听到李云焕开口。 梁凤兮等得有点不耐烦,忍不住抬头朝他瞪了过去。 眸光直直的落入一双亮如点漆的幽深瞳仁中,梁凤兮生生愣住,微张着嘴,有点喃喃的收回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 “呵呵!”清浅的低笑声传来,李云焕温言道:“凤兮,你生气了吗?” 一股浓浓的酸涩委屈之感霎时间猛的冲击上来,冲击得她的鼻子酸酸的。 “我没有!”她咬了咬唇,硬邦邦的说道。 “还说没有,分明就是!”李云焕叹息一声,道:“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咱们好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为了这么点事儿闹翻,多不值!” 梁凤兮心里好受了些,这才大起胆子看了他一眼,有点委屈的闷闷道:“其实,我也有不是!只是你的话太气人了!我是真的也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啊!若咱们两个真的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等将来回了京城,叫我,还有我爹娘如何还有脸面去见侯爷和夫人呢!纵然侯爷、夫人不怪罪,我们心里如何能安!” 李云焕张了张嘴,心里暗自气闷,看着梁凤兮,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说的也没有错,她为自己所想更没有错。 可这笨蛋也不想想,倘若他娘不猜到几分,又怎么可能同意让他带她出京? 从小娘就由着他的性子肆意妄为,有的时候还推波助澜,那是因为自己虽然不如大哥,但秉性不坏,该学的、该懂的都会都懂,所以娘才不忍拘着自己。 凭娘的手段心计,她若要管教自己,自己根本没有法子反抗的了。 至于爹的意见?他根本忽略不计! 反正,只要娘同意的,爹是从来不会反对的。 当初能顺利的带凤兮出京,他恍然就明白了几分娘的心意:她是不反对的。他心中也更加有了底。 然而可恶的是,这笨蛋女人却到了此时还不明了自己的心意! 但是,在尚未了解她的心意之前,他是绝不会对她表白自己的心意的。 他怕她拒绝,更怕她从此躲着他、远了他。 窗户纸一旦捅破,是绝无可能回到一切如常的。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一击必中。这是很小的时候娘就教了他的。 “你说的对,虑得也周全,”李云焕只得闷闷的道:“以后我会注意,不过,你也别思虑太过了!咱们两家的交情在那,我和你又是一起出的京,若来了这边我对你不闻不问、置之不理,那才令人怀疑称奇呢!你看,我去找你都是晚上才去,不会败坏你的名声的!” “……”听着前边一席话,梁凤兮放心安然不少,听了那最后一句,差点儿没憋过气去! 他说,他去找她都是晚上才去,不会败坏她的名声! 倘若被人发现,哪怕只是起了疑心,那才是说都没法儿说得清呢! 当然,梁凤兮不知道的是,李云焕才不在乎这个呢。 梁凤兮张了张嘴,有点傻眼。 李云焕见她那神情模样似乎有点憋屈,有点无奈,又有点着急,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唇角翘了翘,挑眉慨然道:“君子坦荡荡,顾虑太多,思虑过甚,倒显得矫情了,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好不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梁凤兮还能说什么?只好点点头闷声道:“是……” “嗯,”李云焕也点头,道:“那么你也不必再回那辆马车去了,这辆车乘坐着舒适一些!” “我——” “要不,我让给你?”李云焕打断了她。 那当然不成!那岂不成了鸠占鹊巢了? “哦……”梁凤兮只好再次点头:“你也不必专程让给我,我不走了就是!” 李云焕呵呵一笑,神情极是愉悦。 便又问起她在她哥嫂那里的事情来,一时又安慰她,说李家的生意准备做到这边来,开一家收购山货皮毛木材等的商号,到时候,她经常可以来往看望她哥。 “真的?”梁凤兮又惊又喜,欢然笑道:“那太好了!” 却全然没有想过,等自己回了京,说了亲事、嫁了人,又怎么还可能跟着李云焕到这儿来呢? 除非,她嫁给他,跟他在一起! 当然,她更不知,李家商号原本并没有这个计划,这是李云焕另外加上去的,为的,自然是她…… 李云焕见她眸光亮亮,白净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心中也欢喜起来,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太值得了! 两人这算是重归于前,一路说说笑笑,气氛甚好,五日后,回到了福州城。 1761.第1761章 出京19 马车驶进城门口的时候,梁凤兮不由得轻轻撩起一角车帘,朝那森然的门洞和往来如织的人潮车马望了一眼,轻轻叹息一声,惘然若失。 终于是回来了!令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分明前几日才欢欢喜喜的见了哥哥嫂子和族亲们,此时想起来,却仿佛遥远得不可及,梦一般似的不真实! 李云焕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笑了笑,语气轻松淡然的笑道:“至少咱们回京前,我再陪你去一趟漠林镇好不好?顺便开商号的事情也须得安排一二。” 梁凤兮眸中猛然亮起来,看向李云焕又是欣喜意外又是感激,连连点头笑道:“好啊好啊!云焕,谢谢你!” 李云焕一笑,道:“谢什么,顺路而已嘛!你心里可不许再惦记着了!” 说的梁凤兮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哪里还会惦记?有了希望就有了期盼,只需等待便是,那份惆怅黯然,随着他那句话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我忽然想起一事,差点忘记同你说了!”李云焕的语气神情,少有的严肃正经。 梁凤兮忙精神一振,道:“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做得到的,自当尽全力做到!” 正经严肃没到两秒,听了她这话的李云焕立刻又嘿嘿一笑,瞅了她一眼说道:“你答应过请我吃饭的呢?你看,我又帮了你一个忙,你得请我两顿才行!” 这前后神态的巨大反差令梁凤兮一下子有些懵。 回过神来“扑哧”一笑,又好笑又好气道:“我当是什么!说起来,我早就该请你了,两顿就两顿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云焕笑眯眯道:“时间地点我来定,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的叫人去接你!” 梁凤兮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告诉自己,他不会鲁莽行事叫人看见坏了彼此名声,只是,这话怎么听起来令她觉得更加不是滋味呢,倒好像,两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梁凤兮强迫自己摒开这份别扭,含糊应了个“好”,又半真半假的玩笑道:“不过,我现在很穷啊,太贵的酒楼就不必去啦!要不然最后我付不起账,只好又破费你啦!” “知道!”李云焕瞟了她一眼,道:“你也是,一下子给了他们那么多的银子,家底儿快掏空了吧?” 这事他会知道也不奇怪,梁凤兮淡淡一笑,说道:“毕竟都是我的亲人,既然遇上了,我如何能不管呢?说起来,这些年我在京城享福,他们却吃了那样多的苦……” 李云焕撇撇嘴,心道他们是罪有应得,能活着已是万幸了!当年之前他们不知害了多少人,吃这点苦头一点也不亏!当年你还是小娃娃呢,害人的事儿你可没做过,凭什么要你陪着一块儿吃苦?可见老天爷的安排,还是很公平的嘛! 李云焕不欲看她为“别的人”愧疚生怜,叹了一声,用夸张的羡慕的语气说道:“你那些亲人族人们可真走运了,有你这样关心着!唉,他们可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呢!我为你做了多少啊?你看,你都没有对我这么好!想想,我真是为自己感到可怜!” 梁凤兮瞅了他一眼,啼笑皆非,笑道:“你帮我,我自是感激的!可是,你哪里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只有你帮别人,别人的什么是你看得上的呢!” “我没媳妇啊!”李云焕也不知怎的脑子一热脱口便出。 梁凤兮面上一滞。 李云焕也微微失神暗悔。 车厢中有刹那的寂静,气氛微异。 梁凤兮只觉得心有点乱,垂眸勉强笑道:“这还不简单么,只要你想娶,多的是好女子肯嫁给你!李伯母又是格外宽宏厚道之人,最疼你们兄弟三个了,只要你们自己喜欢,她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李云焕心中微微一动,索性涎着脸再闹一闹她。 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正因为我太好了,家世人品相貌本事才学样样都好,就连脾气性格都这么好,我哪儿知道哪个女子愿意嫁给我是看中我这个人,还是别的呢?你也是女子,不如,你帮我想想,有没有谁合适我的?” 梁凤兮只觉得心绪没来由的烦乱起来,而起心头乱糟糟的一片,无以言语的气闷团团萦绕心头。 “这种事,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梁凤兮神色淡淡,语气却没来由显得有些生硬和僵,“伯母那是多聪明的人?你应该去问她!” 李云焕笑起来,道:“俗话说医者不自医,我娘再好再聪明,事儿摊到我们这些儿子身上,她也会乱的!所以我的亲事她从来不插手就是因为如此。她常说,各花入各眼,她看了觉得好的,我未必就会喜欢!将来的日子是我自己过,当然要以我自己的看法为主。这些年我********都在生意上,走南闯北所见女子的确不少,但哪一个在我面前不是敬畏便是巴结讨好,真正没趣的紧!你也是女子,必定要比我更了解女人一些!嘿嘿,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总不吝帮我这一回吧?” 梁凤兮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心里又有些微微的发凉,发涩,发苦,又有些暗自庆幸。 庆幸自己醒悟得快…… “好啊!”梁凤兮点了点头,冲李云焕一笑,淡淡道:“我会替你好好留意着!倘若看到有好的,一定会说给你参考参考!” 若一味拒绝推搡,反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他说的没有错,他帮了自己那么多,若是可以,自己怎能不帮帮他呢? 将来,看到他夫妻和睦恩爱,自己也会为他开心的! 梁凤兮不知自己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也不愿意去明辨。 反倒是李云焕,一开始看见她神色闷闷似乎有异正暗暗欢喜着呢!谁知她转眼就痛痛快快的应了,把他给郁闷得脸色一黑,什么都没有再说,连道谢都没有。 1762.第1762章 出京20 一时送梁凤兮和月儿两个在醉归居后门下了车,李云焕匆匆交代两句,便自去了。 梁凤兮目送那马车混入人潮车马之中,又怔怔的出了回神,轻轻叹息,回身欲走,却发现月儿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正看着自己。 梁凤兮心头一跳,嗔了月儿一眼没好气笑骂道:“你这臭丫头,这么不声不响的盯着人瞧是做什么?差点吓死我了!” 月儿嘻嘻一笑,道:“奴婢见姑娘出神,没敢打扰嘛!” 忍不住又笑问道:“姑娘刚才是在看什么啊?是不是看李二少爷的马车啊?要说李二少爷对姑娘是真的好呢!这么——” “你说够了没有?”梁凤兮有点恼羞成怒,瞪了月儿一眼,道:“既然你这么推崇李二少爷,赞不绝口的,不如,我把你给了他,让你以后在他身边伺候着去,如何啊?” “啊!”月儿吓了一跳,慌忙摇着双手摇着头,连连赔罪:“不要不要!姑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 梁凤兮白了她一眼,轻轻一哼,“再叫我听见一回,你便去同从容作伴去吧!” 月儿脸一白,然后,又慢慢的红了起来。 月儿将包袱放下,便陪着梁凤兮回锦云绣坊。 差不多一个月屋子里不住人,可想而知有多脏,到处都是灰尘。 梁凤兮打了水回来,月儿便忙上前接过,挽起袖子,忙着各处擦拭打扫起来。 梁凤兮坐在一旁看着她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又出起神来。 直到月儿收拾好,唤了她几声,梁凤兮才猛然回过神来,笑了笑。 月儿不敢乱问什么,便陪笑道:“小姐,不如咱们去醉归居用晚饭吧!这一路上折腾的虽不算辛苦也舒适不到哪儿去,咱们去好好的吃一顿!然后小姐您早点回来休息!” 梁凤兮好笑的摇了摇头,道:“你啊,倒是不客气的紧!还真把自个当做醉归居掌柜的远房亲戚了啊?” “那掌柜的是真的客气得很嘛!”月儿笑嘻嘻道:“奴婢若跟他客气了,他反而不安呢!” 也不知李云焕是怎么跟那醉归居的掌柜说的,梁凤兮一笑,想了想,便笑着说好,一时收拾了同月儿去了。 李云焕说的是,她不必特特的同他生分起来。 毕竟,大家原本就算得上是朋友不是吗? 主仆两个在醉归居用过晚饭,月儿照旧送梁凤兮回绣坊。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小摊小贩们也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不时从不知哪一家的窗户里飘出饭菜的香味。 尘世喧嚣而热闹,带着浓浓的温情。 看着这众生百相,天幕微沉,华灯初上,梁凤兮的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伤感起来。 “月儿,”梁凤兮淡淡一笑,道:“你说,有一个女子,暗恋某位公子,但是那位公子并不知道,后来也娶了妻子。而那位公子的弟弟,却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你说,那位公子的弟弟,跟这位女子,有没有可能呢?” 自己心底最最隐秘的秘事,梁凤兮真可谓是做到了滴水不漏、密不透风,无论是父母还是身边第一得用的心腹大丫环,都不知晓半分。 然而,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李云焕从何而知?他若不是格外的注意她,又怎会得知?他若不喜欢她,又怎会专注她! 问完这话,梁凤兮的心跳骤然加快,脸上也微微的发起热来,不敢去看月儿,却侧耳听她会如何说。 谁知,月儿呆愣半响,道:“什么?小姐说什么?什么有没有可能?” “……”梁凤兮觉得自己在这死丫头面前竟然也会心虚,心虚个什么劲儿!媚眼抛给瞎子看了!人家压根儿没明白过来! “就是,”梁凤兮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他们两个……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结成夫妻呢?” 被月儿这么搅合一下子,梁凤兮那心虚紧张的感觉消散了不少,紧张的注视着月儿,面上故作淡然。 “当然不可能了!”月儿这回听明白了,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笑道。 梁凤兮心里“突”的一下,手心一紧,道:“为什么?” 月儿“扑哧”一笑,道:“小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呢!真正笑死人了!小姐您想啊,那位公子的弟弟既然知道这女子心中暗恋着自己的兄长,又怎么可能娶她呢?哪个男人不要面子、怎么咽的下去呢?若是娶了她,将来就是一家人,不管那女子嫁给他之后心里还想不想着自己的哥哥,天天面对着,心里总是横亘着一根刺吧!傻子才娶那女子呢!天底下好女子多的是!” 梁凤兮脸色发白,只觉得一颗心沉啊沉,一直沉到冰冷的湖底,直到冻僵。 是她痴心妄想了!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不,她内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吧?只不过,不愿意直面而已! 月儿没有注意到自家小姐的异样,说的起了兴致,不觉又笑道:“若那女子先是想着那公子,求而不得又想嫁给人家的弟弟,那可真是忒无耻了点儿!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或做这般想法?可见荒唐!” 梁凤兮身子狠狠一颤,猛的抬头朝月儿望了过去,眸光直直,脸色白得无一丝血色! 心,被狠狠的刺痛了。 月儿不明所以,却是被她的神情反应吓了一大跳,愣愣的瞧着她有点儿傻眼。 好在此时暮色已深,月儿并没有看清楚她煞白的脸,因此也未疑有它。 梁凤兮自醒悟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笑,挪开目光艰涩的道:“你,说得对!确实……荒唐!太不自量力了……” 月儿忙扶住她,有点担忧的道:“小姐你是不是累坏了,回了绣坊赶紧休息吧!那旁人家的事情,理会他做什么呢!” 梁凤兮哪里能对她说明真相?那不自量力的、想法荒唐的女子是自己? 勉强一笑,点了点头,主仆二人加快了脚步。 1763.第1763章 出京21 这一夜,梁凤兮彻夜无眠。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心中一紧平静了下来,彻底的断了心底那荒唐的、原本就不该起的心思。 也许,是真的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亲事了?自己本就是南郡人,倘若在这边寻了相当的亲事,其实,也挺好!只是,有点儿对不起养父养母了! 这日,福州城有名的乡绅廖家的夫人带着九岁的女儿来到云锦绣坊裁制新衣。 廖夫人是绣坊的大主顾,家里不差钱,每年在绣坊的消费超过三万两银子。当然,要求也高,不但样式挑剔,衣裳上绣的花样花式也都要既别致好看又同别人不一样。 因此,每次她来,管设计花样式样这一块必定有人专门同她沟通。 这一日也不例外。 这日,廖夫人母女进了店中,梁凤兮便带着一人迎了上来笑着招呼客气,将廖夫人母女往后边贵宾堂引去慢慢详谈。 廖夫人生活精致,衣食住行要求极高,待人却颇为和气,牵着女儿,同梁凤兮说笑着进去。 不想,才刚到贵宾堂,还没有来得及坐下,一道灰黑的人影猛的从外头窜了进来,带起一阵风。 谁这么不懂规矩? 梁凤兮眉头一促,正要说话,那人动作极快,已经一把将廖夫人的女儿拉了过去勒着脖子,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一边往后退瞪着众人大喝道:“都别过来!都别过来!” 这一次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惊呆了! 廖小姐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脸色一白,“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哭叫着:“娘!娘!救命,救我呀娘!” “别动!再动老子杀了你!”那挟持了小姑娘的凶徒凶狠大骂。 廖小姐呆了呆,尖叫哭喊得更大声了。 “闭嘴!闭嘴!”那凶徒见小姑娘不听指挥,用力将她晃了几晃,廖小姐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众人便看到她那雪白纤细的脖子上,一道殷红的鲜血那么刺目。 “蓉儿!蓉儿!”廖夫人腿脚发软,整个人抖得不成样,若不是身旁的丫鬟婆子搀扶着早已双膝一软跌到了地上! 女儿脖子上那往下滴落的鲜血令她几乎失控,不由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众人惊慌惊恐不已,场面眼看失控。 梁凤兮心突突的跳,廖小姐只怕是给吓懵了,加上年纪幼小,不是那凶徒几句话就喝住的,依然挣扎哭喊着。 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会引得凶徒发狂,做出无法挽回的恶事来。 梁凤兮把心一横,强作镇静看向那凶徒道:“别伤了廖小姐!我来做你的人质,你放开她!” 众人皆是一惊,忍不住低低抽气。 廖夫人哭声戛然而止,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那眸中的痛楚和愧疚在斗争着。 梁凤兮慢慢上前,语气尽量平和:“我是锦云绣坊的管事,你抓了我当人质,我会配合你,绝不会哭喊乱动,这样,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倘若你一不留心害了这孩子性命,你还有什么依仗?” 那凶徒先是将信将疑,听了她这番话不再犹豫,浓眉瞪眼喝道:“废话那么多,还不过来!” 梁凤兮轻轻舒了口气,一步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梁管事!”屋子里几个人吓得脸色发白低声惊呼,廖夫人死死的咬着唇,睁大一双眼睛。 梁凤兮走到离那凶徒三四步远的时候,那凶徒猛的将廖小姐一推,一把将梁凤兮拽了过去,另一手手腕一转,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锋贴着皮肤,带起轻轻的刺痛,仿佛下一秒就会割破她的皮肤。 梁凤兮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身子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娘!娘!呜呜!”廖小姐顾不得脖子上的疼痛和胸襟前滴落的血滴,踉跄着扑进廖夫人怀中,紧紧揪着廖夫人的衣裳放声大哭。 “好孩子,好孩子!”廖夫人颤抖着,紧紧的抱着女儿,泪水串串滴落。 那凶徒可没这般兴致看戏,大喝道:“给老子准备一匹马,带老子去后门,快点!” 几个女伙计惊惧的看看他,又看看梁凤兮。 梁凤兮匀了匀呼吸,缓缓道:“照他说的做。” 一人勉强点头,颤颤抖抖的去了。 廖夫人颤巍巍道:“壮、壮士!你不要伤害梁管事!你、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都给你!” 那凶徒冷嗤,瞧也没瞧她一眼,挟持着梁凤兮警惕的一步步往后门方向出去。 刚出了贵宾堂走到天井里,就一队捕快便冲了进来,见状纷纷拔刀。 那凶徒冷冷一笑,勒着梁凤兮,手中匕首往她脖子上贴得更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冷冷一笑,喝道:“有本事你们就过来呀!来呀!” 众目睽睽之下,捕快们面面相觑。 赵捕头上前一步,皱眉道:“范涯!你罪大恶极,不要罪上加罪,把人放下,乖乖束手就擒!” 那范涯哈哈大笑,冷冷道:“赵捕头,你当老子是傻子吗?老子背着人命,跟你回去是死路一条!呵呵,老子就算要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双目突然一瞪,喝道:“备马!快备马!不然老子杀了她!” 顾云、柳三娘等这会儿都来了,见状唬得魂飞魄散连连惊叫哀求着“不要!”。 顾云向赵捕头施礼求道:“大人,求求你们,千万别冲动!别冲动啊!不能不顾梁管事啊!” 赵捕头恨恨不已,只得跺脚默许。 眼睁睁的看着范涯一步一步退到后门,然后猛然将梁凤兮扔到马背上,自己翻身坐了上去,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转眼冲出去老远,等他们追了出去,早已在数丈之外。 “给我追!”赵捕头气急败坏,大喝一声,众捕快发一声喊飞奔追了上去。 顾云早命人准备了马,这时候忙大叫一声“赵捕头”牵了上来。 不想,手中缰绳被人劈手夺去,顾云一怔,扭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人打招呼,李云焕已上马飞驰追了上去。 李云焕今日本想过来看看她,不想却遇上了这种事,又气又急又恼又怕,哪里还顾得其他?毫不犹豫夺了马匹去追。 心里把这笨女人骂了个遍。 1764.第1764章 出京22 两骑一前一后很快就出了城。 李云焕饶是骑术了得,但坐骑不给力,他也没有法子。心里再把顾云也骂了一遍,也是个又蠢又笨的,就不知道在前头那马上做点手脚吗! 范涯明显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很快就把李云焕带入了人迹罕稀的山谷山林间,在变换方向、选择路径的时候没有半丝儿的犹豫。 相比之下,李云焕就不如他了,这一来,速度更慢了下来。 好在李云焕武功了得,耳力过人,这山间又寂静,纵然一时半会儿因为树木弯角遮挡看不见,那得得的马蹄声却是最好的指引。 因此并没有迷失方向。 只是弄得有点儿狼狈。 李云焕这辈子除了在梁凤兮身上就没有吃过亏受过罪,被范涯折腾得如此狼狈心里火气也上来了,暗自咬牙大骂:落到小爷手里,小爷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一想到梁凤兮此时被他挟持,也不知道受伤没受伤。纵然没受伤,也被他触碰了,更是恨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不好过,前头的范涯又何尝好过? 范涯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到底是谁,怎么疯了一样的死死咬着他不放? 任凭他如何变换方向、挑选难行之路,本以为已经将那小子甩掉了,谁知道一口气还没舒缓过来,那魔音一般得得的马蹄声又在身后响起来了! 倘若只有他一个人,往山林中一钻,他有把握能够逃脱,可是带了个麻烦的女人—— 范涯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不由得想道:我还带着这女人干什么? 之前是保命符,现在分明就是个累赘! 范涯懊恼之余哈哈大笑,一勒缰绳,向后得意的望了望,手臂一挥,毫不客气的将梁凤兮给推下了马背,大喝一声,狠狠一夹马腹,瞬间去得远了。 此时,他行马正至一处半山腰上的山道,一面是山体,另一面是高高的斜坡。 他扔下梁凤兮,当然是将她往斜坡那一面扔去,梁凤兮惊叫一声,身不由己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李云焕惊得魂飞魄散,大叫着“凤兮!凤兮!”顾不得其他,足尖一点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跃起,身形不及站稳几个起落奔到梁凤兮滚落的位置,毫不犹豫也跟着滚了下去。 梁凤兮这时候早已经滚到了颇为平缓之地,被粗大的树木挡了一下,已经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因此清清楚楚的目睹了李云焕扑过来、滚下来的整个过程。 她整个人如雷轰电击,瞪着一双眼睛,只是那么怔怔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凤兮!凤兮!”李云焕顾不得身上、头上的泥土草屑,顾不得衣裳头发脏乱,也顾不得身上各处刮撞疼痛,一爬起来踉跄着奔到梁凤兮的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双眸灼灼急切道:“凤兮!你怎样!有没有受伤!” 梁凤兮抬眸,直直的看进他那乌漆黝黑、深不见底的瞳仁中,这双眸子里,满满的盛着焦急和关切。 仿佛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心乱如麻!五味成杂! 梁凤兮直直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依旧一动不动。 “凤兮……”李云焕见她半响也没有回答自己的话,整个人呆愣着也不动一下,甚至连眼珠子也没有转一下、眨一下,不由得心下着慌,暗暗想道:糟了!不会是滚下来的时候磕着脑袋变傻了吧! “凤兮,”李云焕心中焦急万分,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冲梁凤兮平静友好的笑了笑,一手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凤兮,你还认识我吗?你说,我是谁呀!” 梁凤兮一怔?有点纳闷李云焕这是在抽什么风! 便眨了眨眼睛,奇道:“云焕,你怎么了?” 还好,没傻!李云焕大大的舒了口气,忙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原本心里头咬牙切齿的发狠,等把她救回来了,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一顿,然而此刻哪里还舍得?心疼还来不及! 看见她脖子上那淤红发紫的勒痕,李云焕不由恨恨,骂道:“那个混账王八蛋!老子定要扒了他的皮!” 一低头,见她左手手掌磨破了,正往外渗着血,又沾染着草屑泥土,大是心疼,忙掏出手帕,为她大致清理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包裹了起来。 梁凤兮始终没有动,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神情,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暖融融的,又酸溜溜的。 这种被人当做珍宝一般呵护在手心的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没来由的,她有点贪恋,因为她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她将来还会不会再次感受得到。 “能走吗?脚有没有扭伤?”李云焕低声问道。至于她身上别处是否有伤痕,他却不太好问了。 梁凤兮挣扎着站了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膝盖上、大腿、小腿上虽然传来阵阵刺痛,但似乎并没有伤筋动骨,至少走动没有问题。 她也舒了口气,还好,没有扭到脚。 “我的脚没事!”梁凤兮勉强笑了笑。 李云焕也松了口气,道:“咱们歇一会儿,等会儿离开这里!” 梁凤兮点点头。 李云焕忍不住深深瞧了她一眼,他总觉得她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仿佛——心不在焉? 李云焕弄不明白了,这种时候她怎么会心不在焉呢? “凤兮,”李云焕难得正经的口气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没有啊!”梁凤兮笑了笑,说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哦……”李云焕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四下打量,但见崇山峻岭,森林茫茫,竟不知离福州城走了多远、又是在什么方位。 忍不住又大骂起范涯来。 梁凤兮默默的听着,还在心不在焉的走神。 “凤兮,咱们只能碰碰运气了!”李云焕叹了口气,还真的只能碰运气了,连马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咱们今天——能回去吗?”梁凤兮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1765.第1765章 出京23 李云焕苦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见她神色有些捉摸不透,便忙柔声笑道:“你放心!有我在呢,便是在山林间过夜也没有什么的!就算有狼来了,我也能护你周全!” 梁凤兮心里一暖,鼻子发酸,勉强点头笑了一笑。 李云焕又道:“等咱们出去了,就说……在农户家里住了一晚就是!” 梁凤兮“哦”了一声随即明白,他这是担心自己的名声呢! 之前自己口口声声的名声名声,他是记在心里了。 梁凤兮心里有点说不出滋味,口中忍不住便笑道:“怕我坏了名声呢?我今后倘若嫁不出去了,说不定会赖上你哦!” 说了这话,她的心便突突的狂跳起来,握紧的手心一阵汗湿。 她想试探试探他,可是这话明显说得太拙劣。 李云焕果然惊愕住了,半响呵呵一笑,道:“又谁敢胡说八道,小爷我割了他的舌头!咱们就一口咬定住农户家便是!再说了,等咱们回京了,还有谁知呢?” 梁凤兮心里泛过淡淡的失望,笑了一笑,道:“我同你开玩笑呢!倘若有人因为这个嫌弃了我,那人也不值得托付终身!咱们还是赶紧找路出去吧!” “哦,好!”李云焕点头。 梁凤兮却不知,李云焕何尝不想顺着她的话接口说“那我娶你!”,他是不敢。 他怕唐突了她,又惹她生气,哪里知道她是在试探他呢? 李云焕问梁凤兮要了耳环,做了个简易的指南针,辨明方向,又看了看周围山脉的走势,便领着梁凤兮朝东南方向走去。 水流应该是沿着这个方向而流,只要找到河流,顺流而下,相信定能走出去。 他在前边带路,梁凤兮默默的跟在后边。 他走的步子很慢,路上挡路的石块、粗枝都被他踢到了一旁,树木灌草伸展过来碍事的枝叶也都被他折掉。 时不时的,他还回头看她一眼,冲她笑笑,或者问她一句“累不累!” 梁凤兮明白,他这般细心都是为了她。然而他方才却没有接她的话…… 他这是——把自己当做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吗? 这样——也好…… 看着走在自己前边的高大挺拔的身影,梁凤兮一时有点恍惚,她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比她还要高大许多了,长眉入鬓,薄唇优雅,他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端午了! 如今,面对这样的他,纵然他让她叫一声“小端午”,她也叫不出来了! 梁凤兮微微失神,不妨脚尖踢到一块小石子,“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凤兮!”李云焕吓了一大跳,慌忙回身将她搀扶起来,又气恼又心疼怒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梁凤兮呆了呆,垂眸不说话。 他的语气虽然凶巴巴的,但她知道他是好意自然不怕也不会怪他,可是她心虚啊!如果不是自己胡思乱想,又怎么会跌倒? 李云焕却误会了,只当自己的态度吓着了她。 再想到她今日受了这么大一场惊吓和折腾,自己居然还凶她,真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对不起!”李云焕一下子又心疼起来,忙道:“凤兮,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你不要怪我!” 见他这样,梁凤兮心情没来由的愉悦了几分,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怎么会怪你,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咱们走吧!”梁凤兮一笑起身。 然后,眉心一蹙,嗞了口气就是一声“哎哟!”,无奈的看向李云焕:这回,脚真的是扭了…… 李云焕也看出来了,笑道:“我正嫌你走得太慢呢!这下子倒正好了!你不要乱动,仔细伤上添伤!等咱们找到人家再说!” 梁凤兮面上微热,轻轻“嗯”了一声,由他背起了自己。 一路无话,只问彼此轻轻的呼吸和李云焕窸窸窣窣不时拂动草木枝叶的响动。 大约一个半时辰左右,两人便见到了人烟,前方,村落在望。 不约而同的,两人心里都浮出淡淡的失望:这路似乎有点太短了! 随即梁凤兮又暗暗自责:他背了自己一路,还不知累成了什么样呢!自己怎么还能够这样想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云焕,要不,咱们歇一歇吧!”梁凤兮忍不住道。 李云焕笑道:“到了村子里再说吧!我不累,难道你累?” 梁凤兮嗔他一眼,没好气道:“好心没好报!随你!” 李云焕就大笑起来。 此时,已过了申时,再有一个多时辰,便是夜幕降临时分了,前路谁也不知,二人今晚是肯定要在这村子里借宿一晚的。 李云焕敲开了村中一户看起来较为整齐的院门,说明缘由,主人家倒没有拒绝,热情将他们迎了进去。 安顿下来这一打听,才知道这儿跟福州城离了好五六十里了!他们在山中倘若走的是反方向,倒或许能够赶回福州城。 在这村子里住了一夜,次日二人方赶回福州城。 村里没有马车,只有驴车,乘着慢腾腾的驴车来到距离村子十多里的小镇子上,才算是租上了一辆马车,等到回到福州城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关城门的时候了! “你,劳烦你送我回绣坊吧!”梁凤兮向李云焕笑道。 李云焕轻哼:“绣坊那是干活的地方,不是养伤的地方!你去醉归居,月儿也方便服侍你!” “这……也好!”梁凤兮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心中,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暗暗失望。 她原本还以为,他会说让她上他别院那儿去养伤呢…… 月儿看到梁凤兮,叫了声“小姐!”哭得红肿的眼睛吧嗒吧嗒的又落下泪来。 李云焕不由皱眉,道:“你家小姐好好的回来了还哭做什么?倒要你家小姐再来安慰你?还不赶紧把人扶进去好生伺候着!” 月儿这才“哦”了一声忙将梁凤兮扶了进去。 见李云焕没有跟上来的意思,梁凤兮停了停脚步,回头笑道:“你也回去吧!这两日,多谢你了!” 1766.第1766章 出京24 “不必客气!”李云焕笑笑,道:“缺什么叫这儿的掌柜去我说!我先去一趟衙门!” 那该死的东西竟敢动他的心上人,他不把人找出来大卸八块这口气如何出的来? 梁凤兮点头笑笑,扶着月儿去了。 月儿扶她进了房间,便叫婆子端了热水来,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说这两天的事儿。 梁凤兮含笑听着,并不作声。 只听月儿叹了口气,无不后怕的埋怨道:“小姐您的胆子也太大了!您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呢?多危险呀!要奴婢说,万一下次再有这样事儿,您就该远远的躲开,一点儿也不许靠近!万一您有点什么事儿,别说奴婢万死难辞其咎,便是李二少爷,回了京又如何交代呢!小姐您总得为我们想一想、为京城里老爷夫人想一想啊!那廖小姐什么的,跟小姐何干!” 梁凤兮苦笑,道:“好了月儿!你就别再教训我了!廖小姐那么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分明吓得傻了,那样哭闹挣扎,我若不救下她,她肯定没命!到时候,我这辈子又如何心安?再说了,那恶人既然是要挟持人,又不是立即杀人,我便是一时半会儿落到他手里,也总有机会脱身的!” 她也有几下子拳脚功夫的,只不过当时没有机会罢了,可未必一直没有机会。 只要找到机会,她有至少五成的把握自救,廖小姐却是半成也没有。 月儿轻哼道:“那么多的人都在,包括廖小姐的亲娘,可没见人家做什么呢!偏小姐您强出头!说起来啊,” 月儿叹了叹,又道:“幸亏有李二少爷在!奴婢后来赶到,听说他追了出去,一下子就放心了不少!李二少爷那样大的本事,有他在,肯定不会让小姐出事的!还好,嘻嘻,他真的把小姐您安然无恙的救出来啦!” 梁凤兮勉强笑了笑,道:“是啊……多亏了他了……回头,还得好好的谢谢他……” “那是自然!”月儿一撇嘴,道:“小姐您还欠着人家李二少爷两顿饭呢!您一直装聋作哑,哼,还当旁人不知道呢!奴婢想起来都有点替小姐您臊得慌呢……” “……”梁凤兮脸上一热,果然有点臊得慌起来。 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不是装聋作哑,而是,她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牵扯交集才故意装做忘记了。 反正,那原本就是戏谑的成分更多,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承诺。 李家二少爷,也不会在乎她这一顿两顿饭的。 “月儿,我想沐浴,你帮我回绣坊去取两套衣裳吧!顺便跟顾大管事说一声,我休息两日再回去。” 月儿一拍额头,笑道:“奴婢就说呢,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似的!小姐一提醒奴婢便想起来了!奴婢这就去!您先躺下歇一歇吧!” 说着扶了梁凤兮上榻躺下,自己去了。 梁凤兮巴不得自己单独清净一会儿,虽然并不想躺下,也懒得同她啰嗦了,任由她服侍着。 看着月儿掩了门出去,梁凤兮那平静的脸色就一点一点的怅然下去,眸中的黯然也一点一点的加深。 回想这两日,心中又如沸水油锅般滚滚的滚烫起来,酸涩中夹杂着一丝丝甜。因着那一丝丝的甜,又生出缕缕的苦,苦到发涩。 月儿埋怨她,那日不该那样冲动的去救廖小姐。 其实,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冲动了! 当时,听着廖小姐的哭声,她脑海中便冒出了这个念头,然后,下意识的就想到:有他在,他肯定会救自己的!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于是,那迈过去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想!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般笃定。 但她就是那么做了! 然而,到得最后,他虽救了她,却也让她彻底的认清现实清醒了过来! 她都那般试探了,他的一言一行正经得无可挑剔。从前,他还总爱说些不着调没正形的话儿开玩笑逗她,可是现在,他再也不说了…… 梁凤兮自嘲一笑,那夜月儿都说了“荒唐”、“不该”,她怎么就还没有死心呢?现在,应该死心了吧? 月儿去锦云绣坊为梁凤兮拿取衣裳,顾云等少不得问候几句,听得梁凤兮无恙,各都松了口气。 顾云让月儿转告她,让她好好休息,先把身体养好,不必着急来上工。 又说她们就先不过去探望她了,省得反而扰了她不能好好休息,反而不美! 等她回来了,大伙儿再替她庆贺。 月儿很开心的笑着答应了,替她道了谢。 顾云等人把月儿送到门口才都回去。 从各人的眼中,月儿看到的是真情实意的关心关切,不由得心情也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了几分。 不由感慨,这南郡,即使其他的什么都不好,这一点却是极好的! 对于女子名声名节看的不是那么重。 同样的事儿倘若是发生在京城中,小姐纵然是为了救人,只怕到头来那些流言蜚语都能刀子似的往她身上戳! 第二天,李云焕到醉归居看望了梁凤兮一回,见她气色不错,又从月儿那旁敲侧击知道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有大碍的伤,便放了心。 跟梁凤兮说他有事情要离开福州城一段时间,让她好好养身,仍旧回绣坊去。 还有,以后倘若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要太冲动。 月儿在一旁听得暗暗点头,着实认为这最后一句话叮嘱得实在是太对了! 梁凤兮自然笑着一一答应了他。 他没说要去做什么,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些若有所思的。 闷闷的暗道:她还在养伤呢,他却要出远门了! 回过神来又自嘲暗笑:她这是怎么了?这样患得患失的!他要怎样、要去做什么,与她要不要养伤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不是她的什么人啊! 听得月儿那丫头在旁边还大赞特赞:“李二少爷对小姐可真好!”不由更加莞尔。 许是心里存着情绪,梁凤兮一直养了三四天,才去了锦云绣坊照常上工。 1767.第1767章 出京25 顾云、柳三娘等对她的回归均表示了十二万分的热切和热情,众人凑了份子钱在醉归居要了一桌上等的席面,破天荒的还要了壶酒,一起为梁凤兮庆贺。 梁凤兮心中感动不已。 月儿能够想到的,她何尝想不到? 今日她回来绣坊之前,其实心中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顾大掌柜、柳三娘等或许不会说什么,可难保别的人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纵然没有风言风语,不屑的、鄙视的、或者探究的眼神,必定少不了。 然而,一切都没有! 有的,只是热情、关切和友好。 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她们待她比之从前更好了几分,更亲近几分,还有佩服。 梁凤兮心中不由感慨:到底是南郡!与京城可太不一样了! 李云焕这次是去了杭州、苏州和扬州三地有要紧事情处理。 一去就去了二十多天。 这日晚上,他看完留守福州城的从容寄来的一封信,顿时脸色一变,破口大骂着将信撕了个粉碎,大声叫来管事,吩咐立刻备车!不对,是备马! 他要启程赶回福州城。 这位姓于的管事跟在他身边做事已经七八年了,但还从来没有见过二少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吓了一跳,也不敢说别的,自为难的道:“可是,二少爷,这会儿已经是大晚上了,黑灯瞎火的也不便赶路啊!要不,您歇着,属下把一切都准备好,等天一黑属下就叫您?” “还等什么等!”李云焕恼怒烦躁道:“我现在就走!你留下,把后续事情处置完毕!别说黑灯瞎火,天上下刀子小爷也得走!赶紧的,耽搁了小爷的事儿拿你是问!” 于管事吓了一大跳,当下连问都不敢再多问半句,慌忙连声应是,也不敢假手他人,亲自去准备了马匹和衣裳、水囊等物。 李云焕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哼哼着接过包袱,话也不多说半句,飞身上马,猛抽两鞭,绝尘而去。 于管事在后头愣了半响,才叹息一声,莫名其妙的摇摇头,转身回屋。 两天的功夫,李云焕在第二天的晚上就到了福州城。 以他的身份,晚上进城自是不会有半点问题。 城中,灯火通明,夜市上人潮熙熙攘攘,沿街两旁小商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可这一切活生生的世俗的温暖李云焕都没有看在眼中、听在耳里,他所思所想只有一人一件事——他要去找梁凤兮,要当着她的面问个清楚明白! 李云焕甚至都没有回住处,直接就去了锦云绣坊。 众人见少东家大晚上的乍然驾到都吃了一惊,当值的人忙要去通报顾大掌柜,李云焕已止住,道:“我来找梁凤兮,她在不在?” 当值的呆愣住,一时没回答。 “到底在不在!”李云焕不耐厉喝。 “在、在的!梁管事在自个屋子,小人这就去叫她——” 当值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哪里还有李云焕的影子? 当值的张了张嘴,半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梁凤兮正在屋里随意做些绣活打发时间,准备过片刻就好睡觉。 不想,门外突然想起粗鲁而急促的敲门声,把她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针一个不稳一下子戳中指腹冒出了血珠,疼得“斯”的一声暗暗皱眉。 “谁呀!”梁凤兮放下手里的活计,扬高的声音下意识的带了些不满。 换做是谁,谁会满啊? 可她这语气中的不满听在李云焕的耳中却无形中被放大了十倍不止,就仿佛这不满是针对他而来的! 火气“噌!”的一下蹿起了老高。 犹自忍耐。 “是我!李云焕!”李云焕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梁凤兮一怔,“云焕?”他回来了? 心头一喜,随即神情又一黯,垂眸想了想,道:“此时夜深了,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说吧!” “哼!”李云焕冷笑,“你开门还是不开?你若不开,我就踹了!” 好啊!果然是有了心上人、找到如意郎君了,这是要同他划清界限呢! 哼,他李云焕看上的女人,是哪个狗杂种这么大的胆子敢勾了去!他定叫他知晓他的手段! “你——”梁凤兮气结,这个人,还是这么霸道! 她冷着脸一阵风奔过去,“哐啷”一下子打开门,冰冷着脸色冷冷道:“少东家请吧!” 李云焕见她这脸色、这神情、这态度,心里那把火愈加燃烧得厉害,烧得他理智全无、眼中冒火。 沉着脸进屋,反手将门一脚踹关上,猛的揪住梁凤兮的手腕,冷冷道:“我听说,你准备要订亲了?” 梁凤兮心中一凉,下意识的有点不敢不忍去看他的神情,低垂着眉目,神情却是淡然,道:“少东家是为了这事找我?是的。” “为什么?”听到她亲口承认,李云焕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拿刀子生生挖走,痛彻心扉。 他咬着牙,涩声冷冷问道。 为什么? 梁凤兮心中五味成杂,因为她要断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要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一腔柔情不知不觉的挪移到了他的身上,不知不觉一颗芳心中已经全部满满的都是他! 这太过荒唐和不可思议,所以她从来不去面对,更不肯承认。 然而她终究自己骗不了自己!那天在那茫茫山林中,他那般急切不要命的朝自己奔来相救,她的心被彻底的震动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他的,不,她爱他! 可她试探过,他却神色言语皆是淡淡,分明就是对她并无意思! 静夜思及,不是不伤心,不是不难过,然而也是满足欢喜的。至少,他待自己是真的好,亲人一般的好,不是吗? 这就够了! 可是,一想到回京之后他将来娶了别的女子,她就难过得不行,难过得根本没有办法面对! 这种感觉与对旭哥哥不一样。 旭哥哥娶了小郡主,她虽然也难过,但默默的看着他们幸福,怅然中她其实也是祝福他、盼着他们幸福的!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同样祝福李云焕和另外一个女子幸福! 她甚至连见都不要见到那个女子!不要知道那个女子的一切! 1768.第1768章 出京26 至少,留给她一个自欺欺人的念想!在这个念想中,他没有心上人,只关心爱护她一个! 所以,当那天柳三娘介绍表弟给她的时候,她与那位举人见了一面,觉得人还不错,且那举人家庭状况也简单,家中只有爹娘,且人也和气,家境也还不错,她便觉得,那就这样吧! 在这边嫁了,总好过回京去面对他将来娶亲生子的一日,而且,这边有哥哥嫂子。这边的人,也都很好! 她正打算,过一阵子便写封信回去禀报爹娘,取得爹娘的同意后,再请哥哥过来做主,就把这门亲事订了。 爹娘都是通情达理的善良人,他们肯定会尊重她的选择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多少有些愧对爹娘一场养育之恩,然而女子无论远近,总是要出嫁的不是吗? 今后,但有空便去探望他们一二便是。 她爱过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刻骨铭心!可是他们却是兄弟,而这份爱终究也没有结果! 有了这两次,足够了。她以后绝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能和和气气的过一辈子,便够了! 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夫妻,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可不知为何,给爹娘的这封信原本早就应该寄出去了的,她却迟迟的没有动笔。 她没有想到,李云焕会突然之间回来,大晚上的,还跑来质问自己。 哼,真是好笑!她的事情,他凭什么管啊! 仗着她喜欢他么…… 梁凤兮眼中一热,眼眶中湿润润起来。 “没有为什么!”梁凤兮扭头,冷冷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即便要问,也该我爹娘、我哥哥问,少东家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猛的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手腕中抽回。 手中一空,心中也一空。 李云焕连连冷笑,缓缓点头道:“好、好!好一个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好一个我管的太宽了!梁凤兮,你可真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 猛的转身,李云焕大步走了出去,与来时一样,带着盛怒的怒气。 梁凤兮愣住,李云焕的身影和脚步声消失在黑夜中,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就这么——走了? 挟裹着雷霆之怒而来,那脸色、那神情、那语气,恨不得一口吃了她,这么容易他就走了? 梁凤兮有点傻眼! 之后,心就一点一点的空下来,凉凉的。 她轻轻一叹,慢慢上前,将门关上。 转身背靠在门上,怔怔望着前方,轻轻苦笑。 他说,梁凤兮,你可真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 他说的很对!她的确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她的心……已经给了他了! 而他,却不自知…… 眼中水雾滢滢,轻轻眨眼,两颗眼泪溢出眼眶,顺着洁白的脸颊缓缓流下。 片刻的功夫之后,她已是泪流满面。 次日,梁凤兮强作精神、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大家面前,与大家打着招呼,如往常一般无异的做着手头的工作。 众人也都如同往常一般无异的同她微笑招呼,简单说笑几句,继续着手头的活计。 就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然而昨天晚上少东家那般大张旗鼓、怒气冲冲丝毫不遮人耳目的直冲梁凤兮的房间,又隐隐听得二人大吵了几句,然后少东家愤然离去的情形,众人又有几个不知? 只是身为属下,不敢乱说东家的闲话罢了! 虽然人人面上看起来与往日并无异常,但梁凤兮依然明显的感觉到,众人对她,下意识的带上了一种小心翼翼。 而梁凤兮也有意无意的将自己手上的工作分了出去——她是时候该离开了! 再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她也不想再见他! 那个男人,简直太可恶了!可恶至极! 明明是他先撩拨的她,明明是他主动靠近她,那般的关切、细致、体贴人意,等她依恋了、不舍了、沦陷了,他却若无其事混若不觉! 竟然还好意思骂她没有心肝! 真正没心没肺的那个,根本就是他! 梁凤兮没有想到,这天中午,柳三娘陪着一位妇人——据说是那位举人的婶子来找了梁凤兮说话。 柳三娘显得极其不好意思,又十分无奈,一个劲儿的陪着笑脸苦笑。 那妇人却是满脸的吞吐和纠结。 然而最后到底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那意思就是,两个人不合适,所以,梁凤兮跟那举人的亲事从此之后再也不要提了! 就当从来没有过这回事。 说完这些话,那位三婶就惧怕什么似的一溜烟的跑了。 柳三娘则打起笑脸,小心翼翼的向梁凤兮陪着不是,说了许多令梁凤兮气得差点儿肝疼的话。 敷衍走了柳三娘,梁凤兮立刻怒气冲冲的去找李云焕。 其实,跟那位举人的亲事到底能不能成、到底最后能不能嫁给他,她并不是那么在乎! 可是,之所以出现方才那种状况,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李云焕那混蛋家伙在背后搞的鬼! 他的动作倒是快得很哪!昨天晚上冲她撒了一通脾气,今天这么快就把举人家给搞定了! 他就这么见不得自己好吗? 梁凤兮越想越恼怒,奔到李记商行,李云焕那家伙正同几个掌柜、伙计在开会商量什么事似的。 七八个人围着一张两头圆的长方形圆桌坐着,见她闯了进来说话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身上。 梁凤兮什么都没说,一双美眸冷清清的只管盯着李云焕。 众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有的饶有兴趣偷偷打量,有的目光开始飘移实则竖起了耳朵,有的目光索性悄悄的正大光明的在李云焕和梁凤兮之间转来转去。 李云焕好整以暇,冲梁凤兮慵懒一笑,一挥手,懒懒道:“行了!今日就暂且这么着吧!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都散了吧!” 众人心中虽然遗憾看不成好戏了,但这位少东家看着年纪小,和气的时候也和气得不得了,但假如你当他只会和气而不会别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1769.第1769章 出京27 因此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应是,纷纷起身退了出去。 连听墙脚都不敢。 最后离开的那位,还殷勤好心的为少东家把门给关上了。 梁凤兮朝李云焕走了过去,俏脸冰沉,咬牙道:“田家的事儿,是你干的,对不对!” 李云焕目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老实不客气的道:“对啊!是我干的!” 梁凤兮一滞,几乎要气炸了! 这个狂妄自大又无耻的家伙!他做出了这么不道德、卑鄙无耻的事儿,竟然还能回答得这么干脆和无辜! “李云焕!你太过分了!”梁凤兮太气了,气得浑身轻颤,许多的话堵在喉咙口,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结果只来了这么一句毫无意义和杀伤力的废话。 李云焕“嗤”的轻笑,淡淡道:“对!我就是这么过分!梁凤兮我告诉你,你最好从此死了这条心吧!你想嫁给谁,我都不会让你如愿!哼,这点儿小事,你应该知道,我完全做得到!” 当然,你嫁给我,那便不一样了。 梁凤兮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只觉得浑身冰凉透顶。 对李云焕这个人,她还是了解几分的。 别看他平日里嘻嘻哈哈懒洋洋的没个正形,他想做到的事情,便是不择手段也非要做到不可! 他既这么对自己说了,就绝对不是说说而已的威胁,而是真的。 梁凤兮突然觉得无力了。 她猛的坐了下来,伏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李云焕,你太过分、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霸道!这么蛮不讲理!你、你凭什么不准我嫁人啊!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我只想重新好好的过日子、你就这么见不得吗!我恨死你、我恨死你了!” 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一边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听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疼,然而李云焕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昨晚他实在是被她气坏了,他的骄傲和自尊容不得他继续跟她再争执分辨下去! 所以他转身就走。 可是,他怎么可能甘心? 成全?那更是笑话! 自记事起便喜欢着的女人,成全她嫁给别的男人,那谁来成全他? 猪才会干那种事儿! 所以他一早上毫不犹豫的就去找了田家。 哼,对她他舍不得下狠手,对田家,那儿需要有什么顾忌! 唔,从眼前的情形可推断,那田家做得还真不错!瞧她哭得伤心的! 这么想着,李云焕心里忍不住又有点儿酸酸。 梁凤兮越说越气愤,越哭越悲凉。 然而哭这种事儿跟勇气是一样的,一而衰,再而竭,哭着哭着,她就哭不出来了。 梁凤兮猛的抬头,胡乱擦了一把满是泪痕的脸,瞪着李云焕恨恨道:“李云焕,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李云焕扭过头去没有看她。 让他怎么说? 让他说,我只想让你嫁给我吗?他纵然爱她爱得要命,可是这话当着她的面他却说不出来! 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梁凤兮悲愤了,泪水又簌簌而下,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叹道:“李云焕,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救过我、帮过我,就是想看着我在你面前狼狈不堪的哭、就是想看我出丑吗!” “你觉得呢!”李云焕猛的起身,盯着她道:“梁凤兮,你觉得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梁凤兮轻嗤,道:“今日我才知,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你!我一直都看错了你!” 这福州城,她不想待下去了! 她决定了,明日,她就和月儿去漠林镇哥哥嫂子那里,先去那里住一阵子,再做回京的打算。 顺便也想个清楚明白,回京之后,又当如何…… 她嘲讽一笑,再不看李云焕一眼,转身便走。 见她这样,李云焕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发慌,就仿佛将要失去什么。 他猛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梁凤兮微微挣扎,他加了劲。 梁凤兮便站着不再挣扎,也不动,却也没有回头。 “凤兮!”李云焕突然自她身后将她紧紧的圈抱住,将她的身体抱入自己怀中,轻而涩声道:“凤兮!不要走!不要走好吗!” 梁凤兮整个人呆住,脑子里“嗡!”的一下,空荡荡的仿佛魂灵出窍。 她动了动唇,想要问他,却什么话都没有问出来。 一挣扎,他就更加用力的抱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的呼吸声变得分外清晰,一声声,相互交缠,令彼此心跳没来由的皆有些凌乱。 梁凤兮低头,看了看在自己身前交握着的李云焕的双手,想着他对自己的捉弄和态度,鼻子一酸,眼泪就簌簌的忍不住又落下来了。 “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这么逗着我,很好玩吗!”梁凤兮呜咽。 “凤兮!”李云焕吃了一惊,慌忙松开手,“你别哭、别哭了呀!” 他不说还好,一说,梁凤兮哭得更加伤心了。 索性捂着脸放开的哭起来。 李云焕手足无措,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平日里玩笑话他会说,可是这正儿八经安慰人的话,他是真的——有所欠缺! 半响,只闷闷的说了一句:“我没有逗着你玩……” 梁凤兮呆了呆,继续哭。 “我真的没有逗你玩!”李云焕转到她的面前,叹息了一声,说道:“凤兮,咱们好好谈谈,成吗?” 这叫什么话! 梁凤兮放下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瞪着他恨恨道:“你把我害成了这样,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没有害你。”李云焕忙道:“我怎么会害你呢?我是想,呃,那,那田家那货根本配不上你!你珠玉一般的人,怎么能嫁给那种货色!” “你倒还有理了!”梁凤兮更气。 “当然!”李云焕多会打蛇上棍啊,把胸脯一挺,哼道:“不是我倒还有理,是本来就是这个理!” 梁凤兮轻哼,恼恨的瞪着他。 李云焕一下子又蔫了下去,忙道:“好、好、好!我不同你争执,横竖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这总行了吧!” 反正事情自己都已经做了,田家那边绝对不可能有胆子再来纠缠的,何必同她做口舌之争? 1770.第1770章 表白1 惹得她恼怒,对自己可没有半点儿好处! 梁凤兮却是气结,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合着,倒是她无理取闹了? 心中悲愤无比: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人?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人呢! 李云焕见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有一番咬牙切齿的隐忍的意味,不由大为奇怪,望着她,一时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梁凤兮好不容易转过了这口气,心中愤怒到了极点,也抓狂、无奈到了极点。 她缓了缓气息,冷清清盯着李云焕道:“你不是说有事儿要好好谈谈吗?请吧!谈” 李云焕心头一跳,支支吾吾“哦”了一声,目光又闪躲起来——事到临头,他还是怯了啊! 李云焕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 平日里能言善辩、风流潇洒、自信满满、天塌下来也云淡风轻、闲庭信步的那个李二少爷哪里去了? 为什么面对她的时候,他总会变得连自己都会鄙视呢? 自己暗暗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个女人吗?说就说了!有什么打紧?哼,倘若她不愿意,那就用强好了!威宁侯府的二少爷抢个把女人,不过芝麻粒大点的事儿! 梁凤兮见他半天也不吭声,没好气冷笑道:“怎么还不说?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吗?” 李云焕顿时气结! 看着这样的梁凤兮,真是心里的火都撒不出来! 出乎梁凤兮意料,他被自己这么刺了一句居然没有反唇相讥,连个不满的眼神都没有。 反而见他神色缓了缓,认真而平静的道:“凤兮,平心而论,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这话问出来,别说梁凤兮愣了一愣,李云焕自己也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恨不得这话他没说过! 这是多二的话啊! 梁凤兮惊疑之色收起,轻轻一哼,说道:“很好啊!” “很好?”李云焕忍不住又笑道:“好在哪里?” 梁凤兮真想翻个白眼给他! 这人今天究竟是吃错药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怎么尽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儿! 她张口便道:“家世好、容貌好、才学好、本事好、身体好,就连府中的奴才都是好的!样样都好!我这么说,你可满意了?” “……”李云焕差点儿没噎住,满意什么啊!他一点都不满意!别说不满意,简直想抓狂! “凤兮,”李云焕苦着脸,“能说真心话不?” 看他这样,梁凤兮心里没来由痛快两分,“嗤”的一笑,一本正经道:“这就是真心话啊!再没有比这更真心的了!不过,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李云焕闷闷的看了她一眼,居然没有再反驳了。 梁凤兮又等了好半响也不见他再说什么,便有些不耐道:“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对了,顺便同你说一声,锦云绣坊,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李云焕微微变色,脱口忙道:“为什么!” “为什么?”梁凤兮唇角一勾,嘲讽笑道:“少东家昨日、今日这么大闹两场,我还能待下去吗?纵我不别扭,旁人自也别扭!何苦呢?” “那……也好!”李云焕有点郁闷,但绝对没有心虚,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试问碰上那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恼怒、怎么可能不冲动?不然还算什么男人! “要不,你到商行来帮忙吧!顺便把月儿也叫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梁凤兮冷冷道:“我仔细考虑过了,我想去漠林镇找我哥哥嫂子!等过一阵子,再回京!我会写信给我爹娘说清楚,今后我的事情与你再也没有关系,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回京没法同我爹娘交代什么的!” “不行!”李云焕又气又痛,恼道:“我不准你走!” 梁凤兮这回是真怒了,一挑眉,冷笑道:“李云焕,你可以再说一遍!” 看着这样的她,李云焕哪里还说得出来? 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他敢肯定,她倘若去了她哥嫂那里,就敢把亲事定下来,那自己呢?算什么? “凤兮!”李云焕把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几步上前握住了梁凤兮的手,道:“凤兮,你嫁给我好不好!” 这最难以启齿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李云焕的心却是一阵松快。 心中奇异的平静踏实了下来,他凝视着她,目光蓦地变得温润下来。 梁凤兮整个人傻掉了! 她怔怔的望着李云焕,眼珠子直愣愣的,一动也没动。 李云焕心中很有几分得意和欢喜,心道:我还不差嘛!终于说出口了啊,哈哈哈哈…… 便趁热打铁,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柔声道:“凤兮,你嫁给我好不好?” “你——”梁凤兮只觉得心跳仿佛都已经停止了,天旋地转,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那么的不真实! 眼前的他不真实、耳边的话不真实,就连她自己,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你说,说——”梁凤兮艰难开口,一句话却怎么说也说不完整。 李云焕过了那道坎,则变得信心十足、从容淡定起来,笑道:“我说,我想娶你!凤兮,我想娶你!” 握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滑滑的,软软的,怎么那么小呢!握在手中,就只比他的掌心大那么一点点,一合手,就能将之完完全全的包裹起来。 李云焕心神微荡,不由得将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微凉的唇触碰在自己手背上,梁凤兮触电般轻轻一颤,一用力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有些慌乱的避开目光,眉目低垂,故作镇定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李云焕有些莫名,道:“我喜欢你,我想娶你!自然就说了!” 心中却是后悔不迭:早知如此,这话他早就说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回想起来,这话要说出口,也没有那么困难嘛! 瞧自己以前给笨的! 梁凤兮心里依然茫然得很,幸福来得太快,令她措手不及,梦境般的不真实。 1771.第1771章 表白2 “可是,”梁凤兮心中一涩,轻轻道:“你明明知道,我,我喜欢旭哥哥……” 心中一阵刺痛,后边的话,不需说她相信他也会明白了。 他们是亲兄弟,他真的不会介怀吗? “那是从前,”李云焕没有丝毫犹豫断然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比他对你好、比他适合你!而你也会喜欢上我的!” 梁凤兮面上一热,心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可你却不知…… “凤兮……”李云焕那双眼睛,最会察言观色不过,梁凤兮羞涩的神情虽然只有一丝丝,但依然瞒不过他。 这不?立刻就蹬鼻子上脸了! 涎着脸又去拉梁凤兮的手,握住,顺便暧昧的捏了捏,柔声道:“我会对你好,很好很好!呵护你,疼惜你,咱们两个会过得很快活……” 一边说,一边凑了上去,松开她的手的同时却将她整个人从腰间又圈抱住了,揽着她背后贴靠在自己怀中。 “别——”梁凤兮吓了一大跳忙要推他且挣扎,身子有些发软,心跳一下子加速起来。 只是哪里推得开? 李云焕这家伙最会看碟下菜,她分明心有所动,他还不把强势进行到底那才是有鬼了! 梁凤兮推他不动,又觉得即便自己声色俱厉的喝斥他放开他也不会放的,而且,这个时候自己根本也声色俱厉不起来! 只得作罢。 李云焕喜得心花怒放,眼中光彩大盛,双手将她圈抱得更紧了! 唇角高高的翘起,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朵根。 梁凤兮的心情,相比之下就要复杂得多。 沉默片刻,梁凤兮轻轻的道:“云焕,你真的不会在乎吗?” 李云焕一怔,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便道:“我为什么要在乎?我只恨我那时候还小,你和我哥年岁相当,我哥那样出色的男子,你的目光更多放在他身上有什么奇怪?嘿嘿,只要你以后对我好,我就不在乎!” 这话说的有点无赖,又带着点撒娇,好像梁凤兮亏欠了他许多似的。 梁凤兮也不由得叫他这话给逗得唇角弯了弯,心里却还是有纠结的。 她苦笑了笑,道:“可是,我之前喜欢旭哥哥,后来又喜欢你,你,你不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而且,我年纪比你还大……” 这两点,都是她心里最介怀,也生怕他会介怀的。 她怕幸福来得太快,也去得太快。 而一旦接受,当这幸福如潮水般来去匆匆,她的心,又怎么可能如沙滩一般痕迹不留? 若是那样,她宁可从不曾拥有!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梁凤兮勉强笑了笑,说道:“云焕,你好好的想清楚再——” “我早想过了。”李云焕依然圈抱着她不肯松开一丝一毫,并且因为她的话而心中又惊又喜,立刻欢欢喜喜的道:“你喜欢我,我求之不得、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那么无聊的去钻那样的牛角尖?你有多好,没人比我更知道!什么水性杨花啊?唔,从今之后只喜欢我一个、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就不算水性杨花!比我大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喜欢比我大的!” 梁凤兮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心中暖暖,眼中却又酸又涩,一抹红晕渐渐的在脸上晕染开来,脸上的温度也渐渐升高。 这个人,便是说这话,也这么霸道! 什么叫只要不喜欢上别人便不算水性杨花啊!什么就喜欢比他大的啊! 只是,这样的霸道混账话,怎么听起来却是那么好听呢! 令她怦然心动。 她那么喜欢他,他也喜欢着她,这多好啊! “一辈子那么长……” 李云焕很上道,立刻就道:“一辈子这么长,我就只要你!只同你在一起!只疼惜、爱护你一个!你都不知道我喜欢了你多少年,你看,威宁侯府的二少爷人见人爱,身边可从来没有半个女人!我等着你呢!” 梁凤兮“唔……”了一声羞得双手捂脸。 这人,说话能有点下限吗! 她听得都肉麻,偏他说得张口就来,却又是那般信誓旦旦,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人一般。 李云焕当然没有下限,他只会蹬鼻子上脸。 还有句话,叫做趁热打铁、乘胜追击! “凤兮,”他的下巴亲昵的在她颈窝蹭了蹭,将她抱得更紧:“你还没说答应不答应嫁给我呢!” “我——” “不能拒绝!你得答应!” 梁凤兮脸上又红,心里又羞又喜又窘又甜又乱,一颗心跟腾云驾雾似的晕乎乎的,结结巴巴道:“你、你都这么、说了!还、问我做什么!” “那怎么一样!”李云焕振振有词:“我说的跟亲口从你嘴里说出来当然不一样!我要听你亲口说!” “……”梁凤兮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人,可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真的。 张了张口,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李云焕笑道:“凤兮是不好意思了呢!” 梁凤兮的脸这会儿已经红的跟熟透的苹果差不多了,闻言恼羞成怒道:“你就会欺负我、刁难我!” “我怎么舍得!”李云焕立刻换了一副狗腿样,在她耳畔柔声哄道:“我从来都没舍得欺负你、刁难你!罢了!你既害羞不肯说便不说了吧!换一种方式也使得的!” 梁凤兮一怔,道:“什么?” 李云焕一笑,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唇,笑眯眯道:“你亲亲我,我便知道你答应了!喏,来吧!” 说着,无比主动的俯身往梁凤兮面前凑了凑,让她更加方便亲吻。 梁凤兮脑子里“轰!”的一下,这回是真的受不了了!娇嗔一声用力将他推开,“李云焕!” “我在呢!”李云焕哪里能让她把自己推开了?早稳稳的抓住了她的胳膊,笑吟吟的逼近,一张口说话,鼻息滚热触她面上,与她相隔,不到两寸。 面对眼前骤然放大的俊脸,那越发显得高挺的鼻尖、黑翟翟的眸子,梁凤兮愣愣的,一动也不敢动。 1772.第1772章 表白3 李云焕低低的笑了起来,似叹息般低笑道:“凤兮还是害羞呢!唉,看来,这样也不行了!不如,凤兮站着不要动就好了,我来!” 话音刚落,他猛的一低头已经吻住了梁凤兮的唇。 梁凤兮“唔”了一声又惊又羞,下意识推了推,却被他抱得更紧,吻得更加深入。深入而缠绵。 待这个吻结束,梁凤兮嘴唇红肿,气息凌乱,伏在他怀中双腿发软,羞红着脸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唔,感觉……好像也不坏就是了! 而且,这讨厌的家伙不再说那些混账话逗弄自己了,梁凤兮心中更安宁温柔了几分,只是这样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双手,不知何时已不自觉的环抱着他的腰身。 “凤兮!”李云焕柔柔的似叹息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梁凤兮身子一僵,心里有点发毛:“你、你又要说什么!不许说、不许再说了!” 他再开口,她都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这个家伙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啊! 李云焕低低的低笑起来,手掌轻轻的抚摸过梁凤兮白皙细嫩的脸蛋,低头笑道:“我就说这一句!凤兮,我很喜欢这样亲你,当然,更喜欢与你干点儿别的!你——” “住口!”梁凤兮恨恨跺脚,扭身恼羞成怒道:“你再多说一个字!” “好、好!不说!不说了成不!”李云焕嘿嘿的笑,心中大摇其头:这么容易害羞啊?哎,那她将来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呢! 好心的李二少爷忍不住为未来的妻子暗暗发起愁来。 不过此时他是真不敢再说了,她已经恼羞成怒了,他要是再说,没准她会拼死落荒而逃的。他可不想让她现在逃。 “咱们说正事儿!”李云焕眸光一闪,神色一肃,立刻就变了副脸孔,拉着梁凤兮坐下。 梁凤兮只当他还要使坏下意识的就想抽回手,听了这正儿八经的语气,目光一扫瞟过他的神情,心下一怔,他已坐了下去,一下子拉着她坐到了他怀中。 “我——” “别动!”李云焕动作迅速的将人箍抱着,笑道:“坐我怀里,让我习惯习惯!” 梁凤兮又好笑又好气——谁要他习惯这样了? 不过——算了!还是别挣扎了!横竖她的力气也不如他。 “你说正事儿,什么正事儿?”梁凤兮便笑问道。 李云焕眸中精光一闪,神色一沉,冷笑道:“就是那个该死的范涯!哼,他敢那样动你,小爷不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小爷如何能出这口气!这福州城的官差也是饭桶,居然到现在也还没抓到人!小爷还真是高看了他们了!” 听他提起那天的事,梁凤兮也有点心有余悸,轻叹道:“这一带崇山峻岭、深山密林极多,他能逃脱藏身并不奇怪。官差们想来也是尽了力的!只是,这事要急也急不来。” 不说为自己报仇,那种混账东西本来就该绳之以法。 “谁说急不来?”李云焕冷笑,道:“我已安排布置下去了,今儿起我什么都不管,就只盯着这一件事!七天之内,必要有个结果!除了这个混账东西,咱们便回京,好不好?” 梁凤兮便知他定是动用了本家的势力追查这件事,在这南郡,威宁侯夫妇虽然早已经离开,但威望却是半点未减,人脉也都在,想要抓一个人,明里暗里一起追查,那范涯便是插上翅膀也逃不掉! 梁凤兮也放下了心,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一说到回京,眉宇间忍不住又浮现淡淡的忧愁。 一抬眸,见李云焕一双黑翟石般明亮的眸子凝视着自己,似有深意又似无意,她不由心里一凛,没来由的有点心虚,垂眸道:“我,我有点舍不得我哥……” 李云焕笑道:“那咱们就从漠林镇绕一圈,再去看看他们!说起来,我也该****去拜访拜访大舅哥,好叫他放心!” 梁凤兮听他大言不惭的都叫起“大舅哥”了,忍不住轻哼一声脸上一红。 李云焕最爱看她害羞脸红,眼中含笑兴致勃勃的欣赏着,一边笑道:“如果你想,咱们还可以去一趟辽东。” 梁凤兮身子一僵,猛然抬头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李云焕。 李云焕微笑挑眉,温柔的凝视着她。 她虽然没有说话,可这神色还有什么没说明白的? 他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爹很不喜欢辽东那边的梁家人,因为有那个当年跟他抢娘的梁晋在辽东,这是他因为好奇暗暗打听到的。 而这些年,爹和娘似乎都没有去过那边了。 梁凤兮心中一暖,低头轻轻道:“谢谢你……” “别担心!”李云焕笑着道:“我爹我娘是什么样的人你总也大体清楚吧?他们向来都喜欢你,一定不会反对咱们在一起的!” 这话说到了梁凤兮的心结处。 她方才所想,正是这个! 毕竟,她是梁晋的女儿,侯爷叔叔对父亲,多少是心有芥蒂的。 作为长辈,疼惜自己这个晚辈是一回事儿,可是,这娶回家做儿媳妇,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如果他们不同意呢?”梁凤兮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也许不大,仍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云焕浑不在意,这种问题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 “交给我,”李云焕毫不犹豫笑了笑,嘀咕道:“虽说子不言父过,其实吧,这事儿就是我爹在那有那么一点儿耿耿于怀,我娘才没有别的心思呢!就我娘那样的人,她倘若起了别的心思,我爹能留得住她才怪!不过,爹也没有不是,唉,男人对这种事情怎么着也不可能一点儿不在乎的!凤兮,你不要怪我爹好不好?” 她怪他爹? 梁凤兮有点啼笑皆非,那是未来的公公,她如何怪他? 再说了,养母也同自己说过,上一辈的事情与她无干,她不要做何纠结,平白苦了自己! 从前的事,能****什么事儿呢? 纵然她要纠结,又能做什么呢? 1773.第1773章 表白4 这些年爹从来没有给她来过信,也从来没有捎带过片言只字。她曾经为此黯然伤神,也是养母跟她说,她爹不是不疼她,而是他是要让她彻底的撇开上一辈的恩怨,过她自己的生活!不要沾上一点点边。 她只要好好的过好每一天,便对得起她爹了。 所以,这些年纵然有的时候会想,但她也从来没有去过辽东、没有提过要去辽东。 “上一辈的事儿,不是咱们能评说的!”梁凤兮轻轻一叹,有些怅然若失,“爹放心让我跟着养父母走,自然便是放心伯父伯母,我又如何会怪什么呢?况且,这话原本就不该我说!” 李云焕一笑,道:“这不就行了?我爹心里的芥蒂不是对你,断不会迁怒你,而我娘,一向来都很喜欢你,你嫁给我,她必定欢喜的!” “你若信得过我,就不许胡思乱想!”李云焕最后断然道。 梁凤兮心里其实还有那么点儿微微的不安不定,只是当着李云焕,见他如此,到底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便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却不知,她的勉强,李云焕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底,心里“咯噔”一下,也故作没见,只揽抱着她,低头在她耳边娓娓说起情话来。 李云焕走南闯北,生意上应酬无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早就听了一肚子的荤话。 只不过,从来没有诉说的对象罢了。 且他早就惦记着梁凤兮,那满肚子的荤话也只为她准备着。可偏偏这厢早已准备齐全完毕了,那厢却根本没法儿开口诉说,那份不得不的憋屈隐忍劲儿有多难受就别提了! 这会儿怀中终于坐了这么个惦记了许久许久的人,满肚子的荤话终于有了一展身手的地方,自然是精神大振,娓娓道来,滔滔不绝。 怎么惹人脸红心跳怎么来! 可怜梁凤兮,哪里经过这等阵势?哪里听过这种话? 没多大会儿,就如李云焕所愿羞得恨不得找地缝! 李云焕自然不依,纠缠了好半响才肯放开她。 如释重负从他怀中起身离开的时候,梁凤兮手脚酸软,脸蛋红红,嘴唇也又红又肿,一双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泛着无边的柔媚。 “我、我要回去了!你自便吧!”梁凤兮立刻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瞪着李云焕。 李云焕心里好笑,心道你退这几步有用吗?小爷若想把你抓过来,不过抬抬手的事儿罢了! “你确定现在要出去?”李云焕好笑的看向梁凤兮,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动,这小女人这般娇媚的模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不想如此诱人,他真想把她一口给吃了! 梁凤兮水汪汪的眸子看向他,满满的都是不解。 李云焕好笑,大步过去打开门,吩咐人打一盆水过来。 梁凤兮更傻眼,不懂自己说要走,他却叫人打水来做什么! “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云焕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那目光,令梁凤兮心里发毛,再发毛。 不自禁的,又后退两步。 李云焕看在眼里,呵呵的笑,也没逼近过去,却是道了一句:“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水很快由伙计送了进来,李云焕接过,没让伙计进门就“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将那盆水搁在桌上,指了指,向梁凤兮笑道:“你自己过来看看!” “一盆水有什么——”梁凤兮笑着正想说一盆水有什么好看!猛然醒悟过来他让自己看的应该不是水而是水中自己的影子,便住了口,走了过去。 微起涟漪的水面慢慢静止,水中的影子渐渐的变得清晰。 梁凤兮轻眨眼眸,定了神看去,一怔,随即,脸上“腾!”的一下烧得更厉害了! 这水中的倒影,真的是自己吗? 那娇艳欲滴的颜色,那媚眼如丝,那亮汪汪雾蒙蒙妩媚得要滴出水的眸子,还有那容光焕发的娇羞神色——无一不令她又羞又窘! 梁凤兮抬头,恼恨羞窘的瞪李云焕——都是他害的! 李云焕回她一个很是无辜的表情,“呵呵”一笑,走近松松揽着她笑道:“凤兮好美!看得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我可不许旁人看到凤兮这样!只准我一个人看!” “你——”梁凤兮又羞又暗喜,心中一丝一丝的甜着。 怪不得,他不让她走呢。 嗔他一眼,轻轻舒了口气,纤细白皙、骨节匀称的双手忽然浸入水中,微微俯身,捧起那凉水便往脸上洗去。 李云焕阻止不及,只得作罢,站在一旁好笑。 梁凤兮洗了一阵,终于觉得意识正常了许多,脸上的温度也降下来了。 掏出手帕将脸上的水渍擦拭干净,一张小脸越发的显得白净。 李云焕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触手凉滑如玉,质地却比玉不知要细腻多少。 他忍不住多摩挲了几下,在梁凤兮俏目含嗔正欲反抗的时候抢先半步收回了手,笑道:“还是凤兮有办法!这下好了,咱们出去吧!先去吃饭!用过饭,我陪你去锦云绣坊,将你的行李搬过来!顺便,把月儿也叫了回来!” 李云焕很自然的说道。 梁凤兮身子一僵,有点犹疑的看向他。 李云焕揽着她的肩膀,笑道:“咱们俩的关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与其让别人猜疑来猜疑去,索性不如光明正大让她们看个够!反正,今后又不会经常见面!” 绣坊的确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而除了来他这儿,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只是,原本,梁凤兮的确是想说她自己去绣坊收拾行李的,可是听了李云焕的话便改变了主意,点点头“嗯”了一声,笑道:“也好!你这个少东家都不怕,我怕什么呢!” 李云焕哈哈一笑,英挺的长眉一挑,笑道:“怕?凤兮,我只怕你不理我!其他的,我都不怕!也从没怕过!” 没有人知道从小到大他有多盼着哥哥早日把准嫂子娶回家。因为他知道,只有哥哥娶了准嫂子尘埃落定,有个人才会彻底的断了念想! 那俊脸上认真而不羁的神情,那俊眼修眉,梁凤兮心中一暖一甜,却是轻啐笑道:“油嘴滑舌!” 李云焕又是一笑,凑近道:“那,你可喜欢!” 梁凤兮脸上又是一热,低吟一声跺脚推开了他,推门奔出去了。 李云焕大笑,叫道:“凤兮!你等等我!”抬脚便追了出去。 1774.第1774章 表白5 众掌柜伙计见梁小姐和少东家一前一后的奔出去,少东家那脸上的笑真是,真是——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李云焕带着梁凤兮去了福州城名气最大的临江楼用饭。 梁凤兮本来不想去临江楼,因为有点远,坐马车还得两刻多钟,麻烦。 但李云焕不干。 他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吃饭,自然要去最好的地方,怎么能够因为怕远嫌麻烦就随随便便了呢? 梁凤兮颇为无语,也只得依了他。 两人来到临江楼,要了个三楼雅间。 推开排窗,便可望见穿城而过的小清江,河道蜿蜒,江水碧清,阳光的照耀下,点点跳跃着银光。 江上远远近近船只缓缓而行,两岸绿树成荫,如镶嵌的两条碧绿缎带。 风轻轻吹来,发丝缕缕轻荡,临窗远眺,视野开阔,心噫亦为之一舒。 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自然就更加好了几分! “这地方不错吧!你要是喜欢,咱们天天都来!”李云焕看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神情恬淡,眸光柔和,显是颇为愉悦的样子,便豪气的说道,丝毫不管是否土豪气息十足。 梁凤兮不知这临江楼也有李家的股份,抿唇一笑,道:“那倒不必了!这儿多贵呢!再说了,天天来,也不嫌腻呀!” 李云焕不由笑赞道:“到底是我媳妇儿,真会过日子!” 这也能夸她?而且,还夸得这么煞有介事、理直气壮? 梁凤兮忍禁不俊,“嗤”的笑了出来,与他相视,柔情蜜意深达眼底。 她是,他亦是。 梁凤兮心中甜甜柔柔,比三伏天喝了冰镇甜汤还更舒坦了十分。 她突然之间才知道,自己曾经错失了多少的美好,多少早就应该如此美好的时光! 不过,现在也不晚,不是吗? 只听得李云焕又道:“天天来,便会腻么?”带着点儿委屈趴在她肩头道:“凤兮,你天天面对着我,可不许说腻!想都不许想!” 梁凤兮又脸红心跳、双脚发软起来,推他轻嗔道:“你又来啦!” 李云焕呵呵一笑,丝毫不觉得自己“又来了”,仍旧逗着她玩儿,非要她亲口说不可。 好在伙计刚好送菜肴进来,这才打断了。 看着李云焕有些悻悻然的目光,梁凤兮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一时菜肴上齐,二人桌前坐下。 为了庆贺,李云焕还特特点了一壶醇香甘甜的糯米酒。 他倒没有土豪般挥金如土的点上一大桌子满满当当的菜肴,菜肴只有八菜一汤。 荤素搭配得宜,每一份分量也不多,但十分精致。 梁凤兮看了看,微微一怔,看了李云焕一眼。 这些菜肴,全部是她喜欢吃的。包括那鱼蓉金汤,也是她喜欢的。 李云焕冲她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很感动啊?难道你竟一点儿也没印象?每一回咱们吃饭,我可都尽着你喜欢的点!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怕我比你还要清楚几分呢!” 梁凤兮回想了想,好像,果然还真是那样的。 心下有感动,也有点心虚,轻轻道:“云焕……” 本想说“谢谢”,但又想,他肯定不喜欢听的,便没有说。 李云焕笑道:“不用感动,嗯,今后,你也得记得我的喜好!” 梁凤兮“嗤”的一笑,连连点头忙道:“我一定记着!从今儿起就记!” 倒把李云焕也逗的笑了。 郎情妾意,这一顿饭吃好,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太阳也偏西了。 从临江楼出去,站在暖暖的阳光下,看着地面上长长短短的各种影子和明亮的地面,李云焕一拍脑门,咧嘴一笑,身心愉悦舒畅,只觉时光静好。 “我现在陪你去绣坊吧!”李云焕笑说道。 梁凤兮目光微微有点儿躲闪,可是,见他坚持,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得“哦”了一声,颇有些不情不愿的被他拖上了马车。听他吩咐去锦云绣坊。 说到底,心中还是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的。 梁凤兮瞟了一眼身边的李云焕,心道:不过,这家伙看起来倒是老神在在,甚至还有几分期待!哼,只怕他巴不得早点儿过去呢…… 再一想,她与他在一起,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况且将来嫁给了他,李家商号的人迟早是要知道的,没准将来还要再见呢!自己又何必做那扭捏之态? 虽然,对田家有点抱歉。可那田公子也并不是对她有多么深情、到非卿不娶的地步,此事揭过,多提无益。 马车很快就到了锦云绣坊,李云焕跳下了车。 梁凤兮还有点儿磨磨蹭蹭,李云焕伸手笑着唤了声“凤兮!”索性将她抱了下来。 “放我——”梁凤兮大惊出声,“下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李云焕已经笑吟吟的把她放了下来,自然而然牵着她的手笑道:“走吧,咱们进去!” 他决不允许有人在背后猜忌猜疑,对她和他说三道四!既然来了,就光明正大,让她们所有人看个够! 梁凤兮微窘却又暗暗羞喜,羞答答的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进绣坊。 果然与预料中差不多,众人看见他和李云焕如此亲密的走了进来,一个个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似的站在那里,睁大着眼、张大着嘴,直愣愣的瞅着。 至少有两句话的功夫才猛然回过神来,急着想要行礼,而他们早已走远了! 只有极少数回神得快的赶得及行礼问好,然而那礼行的也是半像不像的,声音也是惊讶慌乱的,“少东家!”、“梁管事!”的招呼声都带着结巴。 李云焕显然心情极好,前所未有的好,笑眯眯的,令众人无不受宠若惊,看向梁凤兮的目光,则无不带了羡慕。 少东家自来眼高于顶,家世出众,俊逸如玉,年少多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身边出入过什么女人!不想,这梁管事不声不响的,却入了少东家的眼! 真是……这辈子可就不用愁了! 梁凤兮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觉得从绣坊门口到后院、到自己住处的路程有那么长,走了半天才走到。 1775.第1775章 表白6 当与李云焕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她也顾不得什么孤男寡女需要避嫌了,毫不犹豫“哐啷”一声把门关上。 长长的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李云焕看着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只觉得有趣,好整以暇的在旁边看着,呵呵笑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笑?”梁凤兮薄晕上脸,嗔他埋怨道:“我说不要你来,你偏要来,这下子好了,叫她们都,都——看见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在乎旁人的目光,可是那一道道或震惊、或呆愣但无不炙烈的目光瞪过来,她依然觉得吃不消! “这有什么!”李云焕呵呵的笑,道:“迟早你也得见她们!等咱们成亲,你便是主母,还能不见她们?” 说得梁凤兮心里一甜,咬了咬唇,嘴角翘了翘。 梁凤兮的行李本来就简单,几套衣裳、一套梳妆的妆奁匣子,仅此而已。 作了两个大包袱便全都收拾齐全妥当了。 李云焕立即将包袱接了过来,顺手搭在肩膀上,一手仍旧去牵梁凤兮的手,笑道:“走吧!咱们回去!” 这种感觉,跟把人打包带走的感觉一样那么舒畅! 他可是早就想这么做了,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梁凤兮面上微红,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打开了门。 一愣,门口院子里,顾云、柳三娘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管事以及与梁凤兮同在设计组的同僚们都来了。 梁凤兮险险就要往李云焕身后躲去,一个激灵硬生生的站稳了。 下意识挺了挺腰,强令自己那僵硬的脸上平静镇定。李云焕飞快瞟了她一眼,眸底闪过笑意。 “怎么都来了?”李云焕握着梁凤兮的手,自自然然的上前,目光朝众人轻轻一扫,微笑道:“凤兮来这儿做工本来就是临时的,明日起就不来了!顾大管事,你辛苦一下,将她的那份活计重新安排下去!” 顾云愣了愣,没想到李云焕一开口说的是这个,连忙点头应道:“是、是!少东家放心,这点儿小事属下会安排妥当!” 李云焕微微点头,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扭头向梁凤兮柔声道:“要不要同她们告个别、说几句话儿?我去院子外头等你,一刻钟,好不好?” 看着少东家脸上那温柔得可称之为宠溺的笑,众人只觉脑门发晕,心突突的跳,少东家竟然,还有这样一幅面孔!真正是——意想不到! 梁凤兮此时其实哪里还有心思同人叙别情?只巴不得赶紧离开! 只是,到底同事一场,还是要说几句的,尤其,是对柳三娘。总不能就这样走了,连累她因为田家的事儿叫旁人取笑! 她便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李云焕一笑,松开她的手,含笑向她道:“那我去了!” 众人看着李云焕走出了院子门,“呼啦”一下子争相涌了上来,围着梁凤兮,七嘴八舌的又说又笑又叹又慨起来,语气中满是羡慕。 梁凤兮心中一暖,那尴尬微窘的心也渐渐放开了,同众人说笑应答着。 她也不想想,她如今可是少东家的女人,这些人又怎么敢笑话打趣她呢? 梁凤兮飞快瞟了一眼,见柳三娘没有上前,而是略显尴尬犹豫的站在外边,便走了过去,笑道:“柳姐姐!” “梁——呃,呵呵,梁管事!”柳三娘一惊,差点顺口叫了“梁妹妹”,猛然想起她如今的身份,生生改口。 这一声称呼出口,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复杂难言。 同时还有尴尬、窘迫、不安。 “柳姐姐太客气了!”梁凤兮嫣然一笑,握住了柳三娘的手,望着她含笑道:“姐姐同以前一样叫我梁妹妹或者凤兮妹妹就可以了!” 柳三娘猛的抬头,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以及那唇畔浅浅轻柔的笑容,怔了怔,心下更加慌乱,慌忙摇头“不敢、不敢!”又连连点头,动了动唇,却是喃喃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凤兮其实不是个喜欢主动与人亲近的人,若非必要,今日断断做不出来主动同柳三娘如此亲近。 虽然心里头有点别扭,可做戏总得做足套不是?不算怎么说,都是因为她,才给柳三娘带来麻烦! 她一走了之,人家柳三娘该怎么办?只怕在这锦云绣坊都要待不下去了! 其实,梁凤兮还真没猜错,今天一天,柳三娘都提心吊胆、心乱如麻,暗恨自己多事介绍了这门亲事,闹得如今这样,少东家能不恼自己吗? 这绣坊,纵是再不舍丰厚的俸禄,只怕也不得不离开了! 谁知,梁凤兮却又找上了她。 柳三娘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希望。 “这些日子,多谢柳姐姐照拂!妹妹心中一直记着姐姐的情分呢!将来若有机会,再来看望姐姐!姐姐保重!”梁凤兮含笑轻道,言辞恳切。 柳三娘心中一暖,怔怔看向梁凤兮,轻轻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多谢,梁妹妹!梁妹妹也保重……” 总算彻底放下心来了!有了梁凤兮这番话,谁也不会再说她什么! 庆幸之余,暗生感激。 两人相视笑了笑。 梁凤兮见目的已经达到,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便放开了柳三娘的手,同众人闲话几句,便告辞了。 对于田家,她是半句也不敢多问,李云焕那厮,可不是好惹的。若知晓她问及,保不准背着她会干出什么事儿来,何苦再给人招祸? 众人都知道少东家还在外头等着呢,哪里敢留她?纷纷笑着,热情的送她出去。 至于转过身来,少不得又要感慨感叹一番的! 这位梁管事,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梁凤兮和李云焕出了绣坊,便上了马车。 进车厢之前,梁凤兮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红底黑边,金子闪闪的金字招牌,轻轻一叹,微微黯然。 “走罢!”李云焕轻轻一笑,揽着她进了车厢,一边坐下一边笑道:“才多久,就这般不舍?” 梁凤兮偏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微笑道:“你不懂的!她们都对我很好,这份情谊难能可贵!” 1776.第1776章 表白7 不是没有同母亲打理过生意,但那些人知晓她的身份,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小姐”,跟这段时日的融入亲切,那是不一样的。 于是梁凤兮又加了一句:“南郡的人,都很好!” 李云焕深深的瞅了她一眼,笑道:“这有何难?将来咱们成了亲,你喜欢南边,咱们每年都来一趟,转上一二个月便是!” 反正李家生意遍布全国,明的暗的都有,他这个少东家去哪儿都极其方便。 梁凤兮果然欢喜两分,冲他嫣然一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李云焕立刻拉着她非要她坐在自己怀中,圈抱着她笑道:“这就对了嘛!对着我只许笑,不许愁眉苦脸,不许蹙眉!” “霸道!”梁凤兮“嗤”的一笑嗔他一眼。 忙又挣扎着要从他怀中起来,道:“不是还要去接月儿吗?你快点放开我!” 叫月儿看见,多不好意思! 李云焕抱着她更紧了些,笑道:“我已经吩咐从容去接月儿了,没准这会儿已经到别院那边了!” “……”梁凤兮呆了呆,顿时停止了挣扎,这厮…… 他不是明明一直都同她在一起的吗?他是什么时候吩咐了从容,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李云焕见她要憋屈不憋屈,偏又忍着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抚着她的脸,低头便吻了下去。 这一路少不得各种调笑调戏、动手动脚,等到了别院停下马车时,梁凤兮又是脸儿红红、眸光水润柔媚,双脚差点儿站立不稳了! 李云焕领着她去了绕翠苑,这是为她安排的住处,跟自己住的鸣松馆只隔着一条小小的通道和一排丁香树。 月儿果然早已经到了。 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急急从绕翠苑中迎了出来,正好梁凤兮和李云焕已经到了门口。 “小姐!李二少爷!”月儿笑嘻嘻的上前施礼,圆圆的小脸蛋上喜滋滋的全是笑意。 梁凤兮跟顾云、柳三娘等道别的时候不觉尴尬,这会儿被这小丫头这般贼兮兮的笑意和颇有几分挤眉弄眼的姿态倒弄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不由面上一热,嗔她道:“你这丫头,只管望着我笑做什么!” 她这一说,月儿越发“嘻嘻”的笑出了声,憨憨的笑道:“奴婢是替小姐欢喜啊!所以就笑了!“ 这话老实得! 李云焕和梁凤兮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月儿见他们笑了,自己笑得更欢,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家小姐的行李,好生放好!”李云焕将两个包袱递给月儿。 月儿忙笑着上前接过。 李云焕一转身,便打横抱起了梁凤兮。 “你、你放我下来!”梁凤兮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惊叫着挣扎起来,脸上本就没有完全消退的红晕“唰”的一下子又冲涌了上来,俏脸通红,又羞又气。 却浑然不觉,自己的双手可是稳稳的圈抱着李云焕的脖子。 “我才不放呢!”李云焕笑道:“你得习惯,我就喜欢抱着你!好凤兮,这么多年了,你不得补偿我吗!” 梁凤兮心一软,咬了咬唇,忍不住朝月儿看去。 月儿也愣住了,没想到李二少爷当着人面竟如此大胆。 见梁凤兮望过来,慌忙摇头摇手忍着笑,正要说一句欲盖弥彰的“什么也没有看见!”,李云焕也瞧了她一眼,笑道:“反正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就要所有人都知道!” 那含情脉脉的目光,那多情多意的语气,别说梁凤兮了,就是月儿也看的有点儿心惊肉跳,脸上红红,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惹得李云焕大笑。 梁凤兮也哭笑不得,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嗔道:“你还好意思笑!都是你闹的,回头人人都笑话我呢……” 李云焕抱着她往里走,轻哼道:“谁敢?羡慕还差不多!唔,等咱们回京了,就成亲!” 不容置疑的语气,不容推脱的态度,梁凤兮心中虽嘀咕“霸道”,嘴角却是翘了翘。 被人宠爱呵护的感觉,真好。 这几日下来,郎情妾意自不必说,李云焕只觉得日子过的从来没有这么飞快过。 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他都还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事儿都没有做,一天就过去了。 不出他的所料,过了五日,范涯就在泉州城一个码头上被抓住了。 这厮倒挺能忍的,竟改头换面在码头上做苦力,本意是寻到机会好潜逃上船出海。 原本他以为,从狱中逃脱之后,官府追缉不着时间一长便不了了之了,到时候他也就自由了。 可没想到的是,官府的搜查盘查竟一天比一天严厉,所有的路口、城门、码头、大小城镇的客栈、酒楼、勾栏、赌坊等地更是严中加严。 到了这个时候,他想走正常渠道出海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不得已,他只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混入码头做苦力,再徐徐图之。 没想到,还是被人给逮住了。 他本就是因杀人而入狱,只等地方官府上禀刑部,便可执行死刑。 这一次入狱之后,就被挑断了脚筋,只有等死一道了。 这些具体的事儿李云焕没有跟梁凤兮说,他只说人已经被抓到了,了却了一桩心事、出了一口恶气,便与她准备启程返京。 李云焕显得很急切,第二日就要出发。 先去漠林镇,再去辽东,这一圈绕下来,等到了京城,至少也在三个月之后了! 那就是将近十月。 李云焕的意思,要在十一月、最迟十二月成亲,绝不拖延过年! 所以,早一天启程早一天好。 梁凤兮听得心中羞喜脸上发红,只好依了他。 这些日子,她没少被李云焕调戏调笑得七晕八素,可这脸皮却是半点也没有变厚,还是那么容易红。 这一点上还不如月儿呢! 月儿那丫头,如今瞧着李二少爷和小姐相处,便是再亲热亲昵,也淡定得不得了。 梁琦夫妇看到梁凤兮又来了,自然是意外之喜,再看她身边多出来的李云焕,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1777.第1777章 表白8 而且,李云焕可没什么客气的,一见面便作揖行礼,“大舅哥”的叫得十分恭敬亲热。 梁凤兮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着调,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怜兮兮的有点儿不敢看哥哥的脸色。 梁琦倒没说什么,对李云焕的态度还算客气,瞅了他一眼忍不住心道:这小子倒是个有点手段的!这么快就把凤兮追到手了…… 再看看自家妹子那眼眸明亮、容光焕发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 梁凤兮没有想到的是,闲谈之际,李云焕引着话题,然后顺势坦言了身份。 梁凤兮当时就是一怔,下意识朝李云焕看过去,眸中满满都是欢喜和感激。 这路上,她心里便有些纠结和不安,她要嫁给他,但不知道哥哥会是什么态度。 她在乎他,也在乎哥哥。她不想在哥哥面前隐瞒他的身份,可一旦说了之后,万一哥哥心里着恼不快,又该如何? 她没想到,他竟主动说了。 梁琦当时果然脸色微变,眸光暗沉,盯着李云焕,半响都没有做声。 李云焕收起平日的嬉笑疲赖,神色是梁凤兮从没见过的认真和坦诚,他说:“您是凤兮的哥哥,我要娶她,自然该把一切都同您交代清楚明白了!凤兮在乎您这个哥哥,她在乎的,我都在乎!不是不能瞒着您,但是,我不愿意,我想,凤兮也不会愿意!” 这话倒把梁琦说得面色缓和了几分,半响方不紧不慢的道:“你爹娘,会接纳凤兮?听说,你的大嫂与大哥自幼订亲,是留郡王府的小郡主,你爹娘,真的不会嫌弃凤兮?尤其是你爹?毕竟,喜欢和做自家儿媳妇,那是不一样的。相信李二少爷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李云焕一笑,道:“哥哥大可放心!我娘最是开明不过,绝不会拿两个儿媳妇做比较什么的!她常说,人生这一世虽不能随心所欲、样样称心如意,然有个两情相悦的伴侣陪伴一生相守,便是最大的福气了!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银钱不愁,身份不缺,再得个钟情之人相携相伴,便是给个神仙也不做!所以我们三兄弟的亲事,我爹我娘从不插手,只让我们自己挑!我大嫂与大哥自幼订亲,从小一块长大,彼此情投意合,这才最终做了亲事!倘若我哥不愿意,或者大嫂不愿意,这门亲事其实我爹我娘都不会勉强!试问他们又怎么会独独管我呢?况且我娘向来喜欢凤兮!我爹也是性情磊落之人,更不会对凤兮有芥蒂!哥哥就放心吧!我是绝不会让人欺负凤兮的!” 说着又颇有点委屈的道:“我追求了她十几年呢!容易吗我……” 惹得梁琦忍不住瞅他,梁凤兮则俏脸一红,狠狠瞪过去。 李云焕回以讨好一笑,外加脉脉含情的一记眼神,引得梁凤兮垂眸敛目,双手不自然的搭在膝盖上,蜷着指头,再也不敢多瞧他一眼了。 梁琦见状心里暗叹:罢了!自家妹子都这副模样了,又哪里是自己拆得开的? 便只说了一句,让李云焕好好待梁凤兮,不可相负。否则,他决不依! 李云焕自然满口答应,如释重负。 两人在梁琦家住了六日,在李云焕的催促下终于启程。 梁凤兮想着他为自己所做种种,心中甜如蜜糖,感动得稀里哗啦,不觉便柔顺柔和了几分。 李云焕是谁啊?最是个打蛇上棍的! 梁凤兮的改变他如何看不出来? 心花怒放之下遂得寸进尺,还没走到辽东呢,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得几乎分不开了,除了那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了。 在辽东,梁凤兮却是没有见到梁晋。 据说他出门了,不知道多久才回来,让他们不必等了。 梁凤兮心中猜测着,父亲其实多半是避而不见吧?他不愿意自己同他有牵扯,或许,也不愿意见侯夫人同侯爷生的儿子吧? 心里虽有些失望,有些酸,却也只能离开。 倒是李云焕见她难过心生不忍,安慰她说来日方长,以后再来就是了! 梁凤兮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辽东,她不会再来了! 李云焕早命人送了信回京,急吼吼的让爹娘给准备成亲事宜,说他回来就要成亲! 连芳洲啼笑皆非,这个老二,至于急成这样吗!真是一点都不稳重,哎! 转过头,却是兴致勃勃的操办起来,整日同碧桃商量着如何如何。 李赋知了这消息,也没什么意见,由着妻子去折腾。 唯一心中不满的是:这小子怎的这么会挑时候?他和娘子正打算去一趟蜀中,又让他给绊住了…… 梁凤兮,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最早那几年每每见她,心里的确会有那么一点儿不自在。 可他本便是心性豁达之人,梁家的事他做得无愧天地鬼神,对梁凤兮更不可能会有愧疚,也不会在乎她会不会恨自己,久而久之,那一点儿不自在也就淡了。 只是想着儿子娶了梁晋的女儿,到底有点埋怨儿子不争气的。但却不会因此对梁凤兮生出什么不满来! 梁凤兮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回京之后,别说婚期已经敲定,聘礼已经下定,连嫁妆、宴客名单等都已经准备好了! 而自己只需要在那大红的嫁衣上随便绣几针做个表示,连嫁衣都有了! 看着母亲含笑的神情,携着自己的手娓娓道来其中种种,梁凤兮面上微红,心中却是满满的甜意。 她的目光慢慢的有点儿迷离沉醉,回想着他待她的点点滴滴、耳边那娓娓的情话和信誓旦旦的诺言,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极好、极好的吧?他会待她,极好、极好…… 此生无憾。(本番完) 亲爱的小伙伴们,依依有点小激动,因为明天依依会发新书咯! 嗷嗷嗷!大家一定一定要来支持依依啊!依依要收藏、要推荐票、要评论留言、要点击!嘤嘤婴,看在追了这本书追了这么久的份上,大家不来新书做客依依会难过滴,不管喜欢不喜欢,记得一定一定要收藏哦!还有,把推荐票都给新书吧,依依好稀饭!给依依一点鼓励,拜托~~~爱你们~~ 1778.第1778章 出嫁1 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看着发髻被一点一点的盘起,听着喜娘笑吟吟的不停说着吉祥话儿,以及村子里熟悉的伯娘婶娘嫂子姐妹们嘻嘻哈哈凑趣说笑着,方晴脸上也不觉露出笑意,眉目终于彻底的舒展 自打母亲病亡,继母进门,这些年她一直外松内紧、小心的应付着。 自打苏家遣媒人来说亲,她更是将小心翼翼和万般警惕发挥到了极致! 虽说那要迎娶她的苏家大少爷苏景和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苏家却是双流县的首富。 单看这“首富”两个字,向来见不得她好的继母又怎么可能会让这门亲事顺顺当当呢? 可是,对这门亲事,她还算比较满意的,她得保住。 苏家那样的人家,无端端绝不可能休妻,她只要坐稳正妻的位置,怎么着也比在继母手下过活要好得多不是? 若非那号称铁口的算命先生一席话,苏家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娶她啊! 而且,苏景和那混蛋虽然混,但无非是吃喝嫖赌、斗鸡走马、外加横行霸道罢了,若说强抢民女、鱼肉百姓、谋害人命却从未做过。 在她看来,也不算坏得烂根,只能说这有钱大户人家公子哥儿的通病在他身上体现得更加突出罢了! 反正,苏家有的是银子给他败,如今苏老爷还当着家呢,他想要把那么偌大一份家私败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等她过了门,嗯,孝敬公婆是不必说了,然后,要有儿子,再然后,要不动声色多多的藏私房钱,纵然哪天家私败光,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她觉得,只要有那么一点本钱,她就能把日子过起来! 方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继母先生了儿子再生了女儿。 想当初,继母过门第二年就生下了弟弟方耀,她心里还暗暗难过了许久。 因为继母的腰杆子挺得更足,那耳根子软没主见的爹越发信她的,不说自己挨数落教导比过去多了至少三倍——当着爹的面她从不会骂自己,只会语重心长的“教导!”,便是死去的娘,也被爹想起来埋怨,埋怨她这么多年没给他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可正因为先出生的是方耀,如今那后出生的妹妹方慧才只有九岁!不然,这门亲事是落到她的头上还是方慧的头上还是两说! 继母可没少费劲儿跟苏家交流,说是舍不得她这个女儿这么快就出嫁了,还想多养她几年,无奈苏家不肯。 她打的什么主意,方晴一清二楚。 更叫人无语的是,她竟然又把主意打到她娘家侄女儿身上,想让她娘家侄女儿来做这门亲事。 幸好方晴平日里纵然受再多委屈不平,在父亲面前也从来不表现,待父亲更是言听计从,孝顺到了十分,又让自小与自己颇为亲密的弟弟方耀帮着在父亲面前说了几句话。 父亲这才没有受继母的挑唆,没有相信自己对他心怀怨恨、对继母所出弟妹更恨之入骨、攀上高枝儿一文钱都不会帮衬娘家之类的话。 然后,她寻到了机会,趁着某次继母又在挑唆父亲的时候一脸苍白、眼中含泪的闯了进屋,对着父亲一番委屈哭诉这些年桩桩件件自己都是如何如何做的,又拉着继母的手痛苦哀哀的诉说着自己对她教导的感激淋涕,委委屈屈言道她为什么要这般说道自己呢?等自己嫁到了苏家,怎么会不孝顺他们呢?别说将来,便是眼下,苏家送来的聘礼,她一件都不要,全都留下孝敬父亲母亲! 其实,这话也是便宜话,阮氏的为人她一清二楚,这聘礼,纵然自己不说,她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带走的。 把个方父感动得不得了,回想起这些年来,可不是,这个女儿并没有半点忤逆不孝,反倒是自己,受了阮氏挑唆没少骂她!有的时候心情不好、遇上烦心事也骂她,她何尝回过嘴?不满的眼神也没有一记,过后照样殷勤的为自己打洗脚水…… 方父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竟对这个女儿生出几分愧疚来,破天荒的将阮氏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喝令她不准破坏这门亲事! 如果这门亲事黄了,他就休了她! 家里平时虽然事事都是阮氏做主,但方父发起火来,阮氏也不是不怕、不敢不听的。 阮氏气得肺都要炸了,恶狠狠的瞪向方晴,却因此越发惹来方父一通咆哮。 这下子心里头气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哪里再敢动半点儿心思? 当然,风凉话是少不了的。可方晴若是在乎,那就怪了! 于是,总算日子挨到了出嫁这日。 一早上沐浴更衣,换了大红绣鸳鸯牡丹吉祥花草的大红绸缎喜服,梳了头、上了妆,戴上钗环发饰,就等着吉时了! 众小姐妹们、嫂子婶娘们无不上前围着她夸赞说笑以及羡慕恭喜,方晴瞟了一眼妆台上那大红绣彩凤的盖头,微微一笑,娇羞的听着众人的调侃,偶尔回答一二句。 正这时,阮氏从外头进来了,说笑声一时中止,众人齐齐朝阮氏看去。 村子里能有什么秘密?阮氏能哄得方父团团转,旁人却是谁不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 见阮氏来,那眼神、神情就都变得有点儿微妙了。 心中却是均自暗叹:方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这些年,她过得真是不容易! 阮氏一进来抬头朝方晴看去,看着她穿着一身上好绸缎制成的鲜艳喜服,盘起的乌黑发髻上金钗凤钗嵌着明晃晃的宝石,华丽无比,小脸白净,五官小巧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柔媚,一双眸子却黑白分明,亮晶晶的。 纵然不愿意,阮氏也不得不承认:这贱丫头的确长了一副好相貌! 再想着她马上就要嫁进苏家去做正房少夫人,从今往后穿金戴银、丫鬟婆子伺候着,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心里“腾”的冒起一股无明业火。 那股火拱着她的胸腔,拱得直疼。 “母亲!”方晴笑着上前行礼。 1779.第1779章 出嫁2 阮氏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猛的抓住方晴的手臂,做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尖声尖气叹道:“这一转眼的功夫,阿晴你都要出阁了!我刚来方家,你还那么小,唉,真正是一眨眼的功夫呀!你娘真是个没福气的,死的那么早!若是没死,看见你出嫁,指不定多高兴呢!” 说着又叫又叹起来,声音直如哭丧。 说到个“死”字,阮氏重重的咬着音,好像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众人脸色微变,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不方便说什么——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们只不过是近邻,又不是方家的长辈,谁能说阮氏什么? 有些有见识,忍不住暗暗鄙视阮氏:这闺女都要嫁进苏家了,她不说同她冰释前嫌,反倒还来火上浇油,呵呵,真是蠢笨到家了!等着吧,将来有她罪受的! 方晴听她死啊死的且嚎起丧来,分明是要在大喜的日子给自己心上添堵,又口口声声拿自己的娘说事儿,心中亦是不快。 便忙劝道:“母亲您快别伤心了!母亲抚养女儿一场尚且难过成这样,等到将来妹妹出嫁,母亲还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呢!我娘虽去了,这不是还有母亲吗?母亲您好生保重,一定要给女儿孝顺的机会!” 众婶娘伯娘媳妇们相视一眼,眼底闪过笑意,趁势上前拉的扶的,七嘴八舌劝解着她们母女两个。 看着方晴那担忧关切好似一百八十个孝心的模样,阮氏差点儿没气个倒仰。 她绷着脸忍不住又酸酸的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孝顺?呵呵,我看是难咯!攀上了高枝儿,将来还认不认得方家的门也难说!唉,我也不求你孝顺,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别让妾室丫头们比下去就好了!那苏家跟咱们平头百姓人家可不一样——” 众人听得这话越发不像样,忙七嘴八舌的岔开。 “嫂子担心这个做什么!阿晴这孩子从小懂事孝顺,咱们村里谁不知道呀!怎么会不孝顺你们呢!” “说的是,她可不是那没良心的!” 方晴很有两分委屈的道:“母亲,您真是冤枉我了!我连苏家的聘礼都给你们留下了,这还不算孝顺吗?将来,自然也有孝顺的时候!” 房间里响起一阵抽气声,众人看向阮氏的目光就有点古怪。 虽说无律法规定,但民间向来便是如此约定俗成,嫁女儿谁家不把聘礼尽数赔上? 有的人家实在穷的,也会留下一部分,但大部分都是陪送的,这也是给女儿撑腰、为了让女儿尽快在夫家站稳脚跟! 只有那种不要脸面的破落户无赖人家,才会留下聘礼不给女儿。而这样的人家,是会被人鄙视看不起的,将来再有儿女说亲,可就难得说到好人家了! 方晴其实本来不想说这事儿,可是阮氏实在太过分,在她出嫁这日还非要来落她的脸、堵她的心,她索性不如也堵一堵她! 至于她弟弟妹妹的亲事,只要是个好的,有她苏家少夫人的名头在,要说一门好亲事当然不会难! 不出方晴所料,因为这件事,阮氏和方父被村子里人说道了好久,阮氏少不得又在方父面前添油加醋拌委屈数落方晴的不是,把个方父恨得咬牙,只恨今非昔比,再不能如过去那样寻女儿的晦气。 “你、你胡说什么!”阮氏气得脸上涨红,正要发作,忽听得外头鞭炮噼啪作响,唢呐鼓乐声齐鸣:苏家迎亲的队伍来了! “吉时到了!” “哎呀,总算来了!” “快、快!盖头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哄闹激动起来,喜娘忙扶着方晴,接过人递来的盖头将她盖住,谁还管阮氏要说什么? 一方大红盖头轻飘落下,眼前一阵昏暗,方晴的心却是彻底的放了下来,脚步稳稳,由喜娘搀扶着,一步一步朝外头走去。 过去种种,昔日恩怨,一步一步的被抛在了身后。 如果,她想,如果从此之后阮氏安分守己不再企图招惹她,她不介意冰释前嫌。 苏家迎亲的排场极大,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红包给得爽快,喜糖喜饼更是不要钱的撒,可看得出来苏老爷、苏夫人是真心实意的求娶儿媳妇,羡慕方晴的人就更多了。 当然,羡慕的前提是忽略掉新郎官那张不情不愿的俊脸和没精打采、百无聊赖的神情。 上了花轿,一切便不干方晴的事儿了。 下花轿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点儿插曲。 然而旁人并不知,知道的只有新郎、新娘和新郎身边的两个心腹小厮苏四、苏九。 当时,人群中看热闹的苏四、苏九紧张极了,但少爷的脾气他们如何不知?如何敢拦?连老爷、夫人跟前也不敢说半句! 少爷可是发了狠话,谁敢多嘴半句,就把谁送媚香楼做龟公去! 话说,媚香楼的姐儿标致,去喝喝小酒、听听小曲、摸摸小手、亲亲小嘴以及干点别的什么事儿都挺美的,可要上那儿去做龟公,这个,是个男人谁愿意? 苏四、苏九包括苏大少爷苏景和本人都认为肯定会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折腾,不想,如泥牛入海竟是半点儿声息也无! 主仆三个虽不站一块儿,三双眼睛却是齐齐的愣住傻眼! 若非是自己亲自动的手,苏景和肯定会怪那该动手的根本没有动手! 见无事发生,无热闹可看,苏景和没奈何,只得不情不愿的将新娘子从轿子里领出来,直领到新房。 新房中,男方女眷亲戚们陪着说笑打趣新娘子一阵各自散去,一时静悄悄的再无她人。 方晴轻轻舒了口气,将盖头扯下扔在一旁,松了松领口,揉了揉腰。 这一天折腾下来,比下地干了一天活还要累! 房间十分宽大,曲曲折折又是隔断、半隔断又是屏风、帐幔的,连她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空间,那些摆设陈列她基本上都叫不出名儿,只能分辨个玉器、瓷器、青铜器,不过,看着都很好看就是了。 整间屋子色调自然是以大红为基调,绣着各种吉祥鲜亮的花纹图样,更先奢华喜庆。 1780.第1780章 出嫁3 方晴一抖袖口,一条被掐死了的比拇指大些、尺余长的蛇“噗”的一声掉在地上的大红团花地毯上。 方晴“嗤”的轻笑出声,顺便脚尖一踢,将那条蛇浅浅的踢到了床下。 这位苏大少爷,还挺有意思的嘛! 在将要下轿那片刻,居然趁人不备往她轿子里扔了一条蛇。 当然是活的。 他是想吓唬她吗? 真是笨啊!他怎么不想想,她成天上山下河的干活,种地、收割、砍柴、打猪草、洗衣裳什么没干过?她会怕蛇? 话说吃不饱饿极了的时候,抓到一条蛇她只会开心有了果腹之物。 于是,她把那条原本活着的蛇毫不费劲的捏死了,苏大少爷期盼的惊叫、尖叫、喊叫各种叫都没有发生…… 前头敬酒招呼客人的时候,苏景和魂不守舍,隐忍着不耐,不时的便流露出要离开的神情。 惹得众宾客察觉之后嘻嘻哈哈的打趣,说他几急巴巴的是不是要急着去见新娘子吗? 这话说的! 为了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苏景和立刻斩钉截铁的反驳,精神抖擞了起来,与众宾客推杯论盏的喝起来。 好在众宾客也是识趣的,绝不会在这日死劲儿的灌新郎官的酒,加上有苏府的大管家一直陪着,苏景和到底也没喝多少。 事实上,开玩笑的宾客还真是误打误撞、一语中的,苏景和可不就是急着想要回洞房? 当然,他并不是急着要洞房,娶那么一个乡下粗人,只怕比他家三等丫头还不如,他又不是没开过荤呢,能有多期待? 他是按耐不住想要赶紧回去问个清楚明白:那乡下丫头究竟把那条蛇怎么样了! 终于时候差不多了,管家和苏四、苏九两个将大少爷送回了新房。 苏景和“嘭”的一声将房门紧紧关上,蹬蹬蹬走过去一把掀起那大红盖头,随手扔在一旁,瞪着方晴,神气活现道:“蛇呢?你把它怎么样呢?” 听到脚步声、关门声,方晴的心还没来由的一跳一紧——毕竟是初初嫁人啊! 可还没有等她缓过劲儿、回过神儿、做好准备,一阵风轻过,眼前一亮,盖头已经被扔在地上。 而她的夫婿,则昂首挺胸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问:“蛇呢?” 饶是方晴胆大,也愣住了。 苏景和片刻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嗤”的一笑,浓黑的眉毛一挑,骄傲的道:“别告诉小爷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少在小爷面前装蒜!你究竟把那条蛇怎么样了?” “很重要吗?”方晴眨了眨眼,瞧了苏景和一眼,还意态闲闲的拂了拂阔口广袖,气定神闲笑吟吟道:“夫君很想知道?” 苏景和对这“夫君”的称呼显然有些别扭,不快的又瞪了方晴一眼,却是没有反驳,只在心里道:这女子看着有两分姿色,只这脸皮可真厚! 他重重一哼,“对!小爷想知道!”忍不住又道:“你为什么不怕?” 方晴睁大眼睛,很是无辜的看着苏景和,“为什么要怕?蛇很可怕吗?你不是也不怕?” “……”苏景和噎住,无语! 心道,你和我怎么一样?小爷是爷们!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把它弄哪儿去了!”苏景和嘴角抽抽,又问。 满眼的好奇。 他是真的好奇,真的很想知道! 在苏大少爷的人生中,不是没有遇到过彪悍泼辣的女人,但是还从来没遇见过冷不丁被人扔了一条活生生的蛇在身上居然连半点儿动静也没有的新娘子! 方晴却是一挑眉,“嗤”的一笑,语调轻轻上扬的道:“真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你!”苏景和顿时气结,脸色一冷,恨恨的瞪着方晴。 心里暗暗咬牙磨牙:娘的!敢消遣老子!别以为老子的爹娘把你聘进门,当了苏家少夫人就万事如意了!哼,老子不宠你,你算个什么! 对这门亲事,苏景和一开始自然是抵死不从的。 让他娶一个乡下丫头?那他苏少爷岂不是要落为双流县的笑柄!今后在那些兄弟们面前、在媚香楼的巧柔、素素她们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无奈这一次苏老爷和苏夫人是真正下定了决心,无论他怎么折腾胡闹,两口子咬定牙根就是不松口。 苏夫人还哭得肝肠寸断、卧病在床。 苏景和见他爹娘这么逼迫自己,心里头恼得不得了,然而看见母亲变成这副样子,又烦躁得不行。 最后还是妹妹苏欣儿的一句话:“不就是家里多个女人嘛!咱们苏家又不是养不起!你若是不喜,接了回来不搭理便是了!将来捉个错处休了便是!何必这会儿惹得爹娘气成那样!闹得家宅不宁,烦都烦死了!” 苏景和跟爹娘不太对盘,却是素来对这位妹妹十分疼宠,要什么给什么,经常还偷偷的带她出去玩儿。 妹妹这话,听得他当时就豁然开朗,一拍脑袋哈哈大笑,道:“对啊对啊!我真是糊涂了!不就是咱们苏府多个女人嘛!过了一年半载老子就休了她!有什么不了的!” 这才勉勉强强、不情不愿答应了亲事。 他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新婚夜居然敢戏弄他! 苏大少爷顿时恼羞成怒,鼻孔里哼了一声,大刀金马的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冷冷道:“还不过来伺候!老子要洗脚!” 方晴瞅着他,似在打量。 苏大少爷一跺脚怒喝:“女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你懂不懂?不听老子的,信不信老子明天便休了你!” 方晴慢慢起身,道:“夫君好狂的口气!新妇过门第二日便休妻,不知道外头人笑话的是苏家还是我呢!反正,笑话我我也无所谓,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苏景和瞪着她,又是狠狠的一噎,暗骂:无耻!太无耻了!他爹娘到底给他说了个什么样的媳妇! 却是不等他发作出来,方晴又笑道:“不就是洗脚吗?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这句话我还是懂的!夫君,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备水,洗脚!” 但愿你承受的住! 1781.第1781章 出嫁4 苏景和脸色缓了缓,心中暗自得意,心道进了苏家的门,还不是得乖乖的听老子摆布?老子要你往东,你往西试试! 便哼道:“还不快去!” 方晴很快端了洗脚盆子过来,在他面前单膝着地,先为他将鞋袜除去。 苏景和更加得意,大喇喇的由她服侍着。 瞟了一眼那双手,手指纤细修长,很柔软,手型倒是挺好看,就是皮肤一点也不白、也不嫩,偶尔触碰到他的皮肤,还能感觉到粗糙。 苏景和不由暗暗鄙夷,心道:姑娘家的手长成这样,也算可怜了! 心里忍不住又有点儿同情起方晴来了。 不过,很快的,他的同情就化成了愤怒,无比的愤怒! 因为他的双脚任由她浸入那盆洗脚水当中的时候,寒浸浸的刺骨冰凉感令他一时不防“啊!”的大叫了起来! 正是春寒料峭的二月中,冷水岂有不寒凉的? 方晴惊愕的不动声色迅速往后起身,怔在了那里,仿佛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景和哪里受过如此待遇?又气又急又恼,只觉得脚骨头都被冻得要抽筋!恨恨瞪着方晴怒斥:“你干什么!谁叫你拿冷水的!你想冻死老子吗!” 方晴心里冷笑,心道姑奶奶没给你拿滚水已经便宜你了!你还吆喝上了? 面上却是无比委屈的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惯用凉水啊!我在家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啊!要不,我给你换热水?” “不用了!”苏景和恶狠狠穿起鞋子站了起来,恶声恶气道:“换热水?别又烫死老子!” 当他傻呢! 方晴居然也没有坚持,连象征性的坚持都没有,“哦”了一声,道:“那,折腾了一天,你累不累?我累死了!歇了吧!” 苏景和嫌恶的瞪了她一眼,重重一哼。跟她圆房?他不要! 扭头冷冷道:“你要歇就歇!” 抬脚便往外头走。 “站住!”方晴声音忽然发冷,令苏景和背后竟升起一阵寒意。 脚步不由自主的,便顿住了。 方晴走到他面前,冷冷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天晚上你要是敢不睡这房间,你前脚走,我后脚便出去敲锣打鼓叫人来看热闹!你不怕丢自个的脸、苏家的脸,就尽管走!” “你敢!”苏景和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气冲冲道:“你可真是个无赖、泼妇!你就不怕被人耻笑?” “我当然怕了!”方晴“嗤”的一笑,道:“可你今晚要不在这儿过,我还不是照样被人耻笑?既然横竖我都要被人耻笑,干嘛不拉着你一块儿做个伴?” 拉他……作伴? 苏景和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胸膛的火一股一股的拱,胸膛一起一伏交替。 这辈子,活了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被人气成这样过! 他猛的抬头,几乎喷火的目光直直的瞪着方晴,额上青筋一股一股,咬牙切齿一字字道:“你确定——一定要我留下?” 方晴轻哼,“你应该留下!” “好!”苏景和瞪着她,露出一口白牙森然笑道:“那咱们就——洞房!” 这副神态,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饶是方晴胆子大,性子辣,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而且关于夫妻间的那点儿事儿似懂非懂、朦朦胧胧,因为在她出嫁前,阮氏是绝对不可能教导她这些内容的。 而她有阮氏这个继母在,更不可能轮到旁人来教她。 方晴不由得心里发寒,脊梁骨上一股凉意由下蔓延而上,遍布四肢,浑身的汗毛一根一根的倒竖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苏景和没有忽略掉她眼中的惊惧和微变的脸色,以及那明显蔫下去的气势,只觉得胸怀大畅,哈哈大笑: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苏景和偏着头,微眯着双眼打量着方晴,唔,细看之下,这丫头身材还真是不错,虽然这喜服有点宽大,但以他的经验,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宽大的喜服包裹着她娇小的身子,胸前的突起虽不明显,却也未曾掩没。随着行动,袍子起起伏伏,更增三分诱惑。 再看她的脸,算不得国色天香,也算个中等,只那双眼睛尤其亮的出神,眉宇间野性意味十足,便是中等的姿色一下子也增色不少——至少,对男人来说是! “你、你干什么!”方晴极不喜欢苏景和这般打量自己的神色,这该死的登徒子! 她的脸顿时红起来,热起来,胸腔中一颗心噗通噗通的乱跳着,犹如她此刻的心绪,乱的不成样。 她想逃,但这是新房,面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能逃到哪里去? 看到她惊慌更甚,苏景和畅快更甚,笑得更加得意张狂,那目光,越发的放肆邪肆、肆无忌惮起来,上上下下毫不客气的把方晴看了个够! 方晴忍无可忍,下意识双手交叉抱着胸前缩了缩身子,怒道:“你看什么!” 苏景和打个哈哈,一副纨绔二世祖十足的神态,贼兮兮笑嘻嘻道:“当然是看我的媳妇儿了!我说媳妇儿、宝贝、小心肝、小乖乖,我可是你相公,相公看媳妇儿,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你说对不对!” “你、你、你——”方晴羞窘气愤得耳根子都红了,双脚也有点发软,恨恨道:“你无耻!” 宝贝?小心肝?小乖乖?听他混蛋这么称呼自己,方晴只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脸上热得能煮熟鸡蛋! 苏景和“嘿嘿”一笑,懒洋洋道:“老子本来就无耻?你不知道?” “……”方晴咬唇瞪他,气结。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而且没有想到这么快这风水就轮流着转回来了! 苏景和瞅着面前这脸红得不成样、偏生那双眸子也变得更亮,亮得勾人的新媳妇儿,想象着将这胆大异常、泼辣之极的女人压在身下狠狠的为所欲为,一时血脉愤张,下腹紧绷起来。 眸光骤然幽深,盯着她,口干舌燥。 苏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 毫不客气上前抓着方晴的胳膊,方晴正要挣扎,被他一句“你是我媳妇!”顿时僵住。 1782.第1782章 出嫁5 苏景和一笑,拉着她便往床榻方向走。 毫不客气把人推倒在柔软的大红鸳鸯红莲褥子上,流里流气的邪笑着看她,手脚利索的脱起衣服来——然后一僵。 因为他看到,被他推倒在被褥上,原本眼神慌乱、举止无措的新媳妇儿已经坐了起来,虽然动作不如他利索,但分明也在脱衣服。 她、她—— 见他满是讶异的睁大眼睛瞪着自己,方晴心情更愉悦镇定了两分,下巴一扬,不甘示弱哼道:“你以为我会怕你?” 之前她是慌乱,那是闺中女子面对新婚丈夫本能的娇羞慌乱,而不是她怕了。 一想明白这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将来还有无数天理所应当要这样亲热,苏景和这招对她还有什么用? 苏景和再次在心里见了鬼似的哀嚎:他爹他娘到底给他说了个什么媳妇啊!简直刷新了他对女人的认识! 苏景和咬牙:这女人,还有没有节操?有没有下限! 跟她较劲似的,苏景和重重一哼,解衣裳的速度加快了。 等他脱完,方晴也只剩柔软的大红绫纱中衣中裤,一头乌油油的秀发已经解了开来,披散在肩上,红衣、乌发、白净的脸,竟显出几分野性的妖娆。 苏景和看了一眼,竟觉得心“咚!”的剧跳了一下,觉得有点儿挪不开眼。 他哪里还犹豫?欺身而上将人扑倒,双手在她身体两侧撑着,居高临下瞧着她,温热的鼻息相互交缠着。 方晴不甘示弱,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把握主场,却是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同他对视着。 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败落后退。 淡淡的处子的馨香,漂亮的微颤的锁骨,温热的气息,柔软的身子,令苏景和有点儿受不住,又不甘先收回目光,不禁恼羞成怒道:“你是女人吗?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害羞!” 方晴“嗤”的一笑,毫不客气反驳道:“我是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吗?你都不害羞我为什么要害羞?” 苏景和顿时气结! 狠狠的吻下去,堵住这张讨厌的嘴。 片刻的慌乱失措后,方晴有样学样。 苏景和一怔,怒,更强烈的再反击。 不得不说方晴的学习能力很好很强大,属于典型的敌强我强、敌来我往。 一个存心要压倒另一个,一个绝对不甘心被压倒,所以,战况非常之激烈。 激烈到饶是阅人无数的苏景和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可以这么激烈! 没想过这种事儿竟然还可以激烈到这种程度! 精疲力竭,两人一齐沉沉睡去。 方晴的感觉是:好累!比下田插一整天秧还要累! 虽然很累,但方晴这些年来早就习惯了早起,一夕之间习惯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改变。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她就醒了。 浑身腰酸背痛,仿佛全身的骨架被统统拆卸了一遍又重新装起来似的。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许是昨天干活太累了! 伸手伸脚想要伸个懒腰,触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方晴顿时一僵,这才想起来昨天是自己出嫁成亲的日子! 身边这家伙—— 下意识偏头看了他一眼,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不由俏脸一红,咬了咬唇。 再想想一寸一寸骨头都酸痛的身体,脸上更红,不自觉的往里侧挪了挪想要离他远一点。 这混蛋,睡觉也不老实,一条腿压着她的腿,一只手搭在她腰间,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她一点也不喜欢!也不习惯! 胡思乱想片刻,眼看着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明亮了许多,本就睡不着的方晴又惦记着给公婆敬茶,便准备起身。 她张了张嘴想要叫醒依然酣睡沉沉的苏景和,嘴巴张开又闭上了。 这个,被子底下两个人都是光着的,她不喜欢,也会不好意思。 想了想,决定自己先起来穿好衣裳再叫他也不迟! 不料,两个人昨晚那般一场激烈的折腾,头发不知怎的就搅在了一处,方晴不提防一起身,“哎哟!”一声跌倒下去。 苏景和的头皮突然被扯得生疼,也“哎哟!”一声醒了过来。 看到方晴,他同样有一刹那的怔忪,然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没好气道:“你扯我头发干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方晴难道就不痛了?见他醒了索性推他:“别睡了,起来!要去敬茶!” “敬茶?”苏景和含含糊糊道:“麻烦死了!要去你自己去!” 方晴气结:“你敢不去?” 苏景和哼哼,不做声。 方晴怒道:“你不去也别想睡!”一手毫不客气捏住了他的鼻子。 苏景和呼吸不畅,气急败坏一下子就清醒了,怒道:“你干什么!”蹭的一下就要起来。 不想,两人的头发是搅合在一起的,他这一扯,两人头皮发痛,同时“哎哟”叫了出来。 “怎么搞的!” “别动!” 方晴恼道:“头发搅在一起了,你别动,我来解开!” 苏景和这才疼得缓过神来,“哦”了一声,不满的盯着她。 好不容易找到打结的地方,可要解开谈何容易? 方晴正着恼着,见苏景和这厮一错不错眼珠子的瞅着自己,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前,方晴不由脸上一红,下意识拉起锦被遮了遮,怒道:“你看什么!” 苏景和忽然觉得有个性子又辣、胆子又大、有的时候又会害羞的媳妇逗着玩儿好像也挺不错的。 至少,昨晚,他可是满意之极、回味无穷啊! 当下“嘿嘿”一笑,疲赖的道:“看你啊!” “你!” “你什么?”苏景和冲她翻了个白眼,道:“你也会害羞?哟,昨晚我怎么就没觉着呢?” 当时……那是不知者无畏,而且,她不服输、不甘心被他单方面的调戏,才会那般。 可这会儿想起来,那些火辣辣的羞人场面、以及他的放肆、她的大胆,方晴羞得脸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却是仍旧不甘示弱的瞪了苏景和一眼。 苏景和见她双颊晕红,媚眼含羞,发丝散乱,偏要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忍不住心痒痒,抬手轻佻的捏住她的下巴,调笑道:“昨晚什么都看了、什么都摸了,也没见你羞吗!” 1783.第1783章 出嫁6 “闭嘴!”方晴又羞又怒,一把推他。 却忘了两个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她恼羞有气之下这一推用的力气还能小了?苏景和“哎哟”向后倒的同时,她也低呼一声身不由己的向前扑。 她在上,他在下,大眼瞪小眼。 “你给我起来!”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微凉,被他这样盯着,方晴恼羞至极。 苏景和索性懒洋洋的躺着不动了,笑嘻嘻道:“我说,宝贝儿,明明是你压着我啊!” 方晴被他这一声叫得身子又有点儿发软,一怔,忙要起身,他却不配合,她哪里起得来? 只得忍着羞恼缓了声音道:“是我错怪你了,我起来,你也起来。” 苏景和见她羞愤愤的却还不得不向自己服软道歉,心里乐得心花怒放,哪儿肯这么便宜的起来? 身子一动也不动,慢悠悠的道:“出嫁从夫,是你从我,而不是我从你。你叫我起我就起,我多没面子?” 方晴气结。 心里“无赖、混蛋、无耻、下作”不知骂了多少句,却不得不隐忍着,咬牙温言道:“那你说,要怎样?” 两个人的脸离得太近,她实在不习惯这么趴着,太不习惯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厮故意的,他这么躺下去,刚好把打着结的地方给压住了,令她根本动弹不得,想要拉开一点距离都不行。 苏景和又得意的笑起来,挑眉笑道:“我说怎样就怎样?” 方晴忍着气道:“你说。” 苏景和嘻嘻的笑,道:“你亲我一下。” 方晴恨恨瞪他,咬了咬唇,终于不得不俯身下去,在他脸颊上触了一下,道:“起来!” 微凉柔软的唇在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的掠过,又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刷过,明明是毫无技术毫无感情的应付差事的一个吻,可苏景和的心却仿佛被撩拨得痒痒的,甚至有点儿回味起来。 “谁说是脸了?是这儿!”他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你简直无赖!”方晴怒气冲冲,瞪他:“你起不起?不起,我就拽了!” 吻他的嘴,她才不要! 苏景和分明看到她眼底闪过的不情愿,哼道:“你不愿意?又不是没亲过!还有,别忘了,你是我媳妇儿!” “我不惯!”方晴硬邦邦的道:“你起不起?” 说着伸手去揪他。 拼着揪掉一缕头发,疼一场,她也认了! 方晴不怕疼,苏景和却怕啊,他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别人疼,他可没疼过,急得连连答应,狼狈起身。 然后,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不动了。 方晴一低头,大怒,慌忙拉过锦被遮盖,恨道:“混蛋!” 好不容易两人解决好问题起身,丫鬟们听到动静,鱼贯进屋道喜服侍。 匆匆洗漱毕,方晴便拉扯着苏景和去给苏老爷、苏夫人请安。 这事儿上苏景和倒没有为难她,毕竟,去见的是自己的爹娘。 若这事儿也闹出什么来,那是对爹娘的不尊敬。 他再不肖,这点儿伦理纲常还是懂的。 苏老爷也就罢了,苏夫人昨夜可是安排了身边的心腹齐嬷嬷去新房听墙脚的! 她是好心,生怕儿子因为赌气不碰媳妇儿。若真是那样,她事后也好管教管教儿子。 不想,齐嬷嬷是红透着一张老脸回来的。 当时即把苏夫人给喜得阿弥陀佛,立刻去了后堂的观音堂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 看来,儿子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妇的嘛!不然,怎么会闹得齐嬷嬷这么稳重老成的人脸几乎都红透,半响才嚅嚅耶耶说得出句囫囵话。 只要儿媳妇能拢住儿子,省得他出去狐朋狗友、拈花惹草的胡闹,这就够了! 哦,还有,还能早日抱上孙子呢! 看来那算命先生算的还真是准,这门亲事还真是结对了! 于是,方晴和苏景和前来请安的时候,苏夫人看方晴的眼神,慈爱得仿佛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亲闺女一般,满脸都是笑。 方晴自幼受了继母多少明的暗的刁难、阴的阳的算计?别的不会,于察言观色一道却是比常人要敏锐得多,苏夫人对她是真心的喜欢还是面子上的,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面对如此慈祥的婆婆,方晴心窝一热,一时有些怔住:婆婆真是个好人…… 等到敬茶的时候,苏夫人接过茶喝了忙忙放下,给了见面礼,忙又亲手扶着方晴起来,笑得合不拢嘴的一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这个时节地上还凉,仔细冰着膝盖了!坐下,坐下说话!还不赶紧给少夫人上茶!” 方晴怔了怔,忙柔声含笑应是,一旁坐下。 不觉在那方才跪着的锦垫上扫了一眼,话说,那锦垫很厚、很软,真的不凉。 苏家父子父女三个,以及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只除了齐嬷嬷齐齐都愣住! 苏老爷见儿媳妇眸光有神,眉宇间一团英气,心下也很有几分满意,也笑容满面,与苏夫人一人一句的安慰宽慰起儿媳妇来。 和蔼得不得了! 苏家要的就是儿媳妇这样的女子,那文绉绉的大家小姐不是求娶不到,只是那样吟风弄月的能辖制得住他这不成器的逆子?十个都不够! 苏老爷还比那不时容易犯糊涂的夫人更明白有成算些,儿媳妇娘家实在是不怎么的,他们做公公婆婆的不给她撑腰,下人们会怎么看? 是以那一句句的话从口中说出来,既是宽方晴的心,也是警告家中奴仆下人。 方晴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心中亦大大的安稳了下来,含笑柔顺的应对着,不卑不亢,越发惹得苏老爷夫妇喜欢。 苏欣儿跟苏夫人同挨着坐,身子斜斜的歪靠在母亲身上,听着爹娘的话,看看哥哥,又看看嫂子,忍不住冲哥哥眨眨眼睛,挤眉弄眼的怪笑起来,好不幸灾乐祸。 苏景和早就傻了眼。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爹他娘这么可着劲儿的夸过谁,托他媳妇的福,今儿他算是见识了! 不过,他们是不是忘记还有他这个儿子了? 这个彪悍丫头,除了昨晚那一场,就没有一样好的!他们怎么能夸得出那么多来! 1784.第1784章 出嫁7 见妹妹又挤眉弄眼、幸灾乐祸,苏景和便有些坐不住了,不耐起身,道:“爹、娘!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啊!” “走什么走!”苏老爷没好气瞪他,脸一沉,呵斥道:“今天哪里也不准去!你要是敢踏出苏府半步,我打断你的腿!” 苏景和哼哼,道:“今儿本来就没打算出门!我明儿再出。” “你!”苏老爷差点没被他这话给气死。 “儿啊,”苏夫人道:“你可要好好待你媳妇儿,不可冷落了她!你若是欺负了她,我可是不依!” 苏老爷则直接哼道:“儿媳妇,这个逆子就交给你了,若有什么不好,你只管教训!不用怕!说破天老夫也给你撑腰!” 苏景和气得暴跳:“爹!娘!我才是你们的儿子!”说毕也不管他爹娘还有没有话说,气忿忿的奔了出去。 苏老爷气得脸上发白:“这个逆子!这个逆子!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儿媳妇你也去吧!”苏夫人叹了口气,柔声道:“往后请安啊什么的也不必天天都来,你只需管好那不成器的东西,别叫他出去胡闹折腾、早早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够了!咱们家丫鬟婆子多得是,用不着折腾媳妇儿给媳妇儿立规矩!” 方晴也没有想到头一天请安就遇上这种状况,一时也颇为尴尬,忙收敛心神勉强笑了笑,柔声道:“是,谢娘体恤!爹和娘别生气了,夫君他不过是直肠直肚有什么说什么罢了,说过也就罢了!他心里……必定也孝顺爹娘的!” “就是就是!”苏夫人自然愿意听儿子的好话,连连点头笑道:“他可不就是个心眼儿直的,不爱那弯弯绕绕!还是儿媳妇你懂他!儿媳妇啊,你可得好好同他相处,好好劝他!” “是,娘放心!我会同夫君好好的!”方晴含笑。 “……”苏欣儿嘴角抽了抽,心道:娘,您可真行!嫂子昨儿才过门呢,她懂我哥?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老爷也苦笑,摆摆手道:“去吧!” 方晴施礼退下。 苏欣儿笑道:“爹!娘!我也去了,顺便陪嫂子一路!” 说着上前,挽着方晴的胳膊,亲亲热热的笑道:“嫂子,我们走吧!” 苏夫人见女儿与儿媳妇亲近,不禁笑了,自是点头说好。 苏老爷瞅了苏欣儿一眼,道:“别淘气!你嫂子是新媳妇,当不得你打趣!” 苏欣儿嘻嘻一笑,“知道啦,爹!” 方晴虽有点儿不惯苏欣儿这样挽着自己手臂的亲热,可小姑子对你热情亲切,怎么能拒绝?便也只得忍着。 出了门,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苏欣儿笑道:“嫂子,看着你便是个大方爽利人,嫁给我哥,真委屈你了!” 方晴深深的生出一股无力感: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啊! “也不算委屈,”方晴笑道:“我一个乡下女子,打懂事儿起便上山下地的只会干活,什么也不懂。说起来,是苏少爷委屈了才是!” “苏少爷?”苏欣儿听嫂子这般称呼自己的哥只觉得好笑,咯咯一笑,道:“所以我说嫂子性子好呀,不像那扭扭捏捏的!” 方晴笑笑,她家的家底这苏府上下还有谁不知道吗?扭扭捏捏、藏着掖着自己累,别人该笑话照样笑话! 倒不如大方点,至少,自己不累啊。 苏欣儿又笑道:“嫂子,我爹我娘都很喜欢你呢!他们盼着你进门不知道盼了多久了!你可一定要帮他们管好我哥啊!我哥常把我娘气得吃不下饭,唉,从前我说他,他还肯听一二句,可惜,现在都不听了!” 说到最后,小姑娘竟也小小的叹了口气,眉心微蹙。 方晴顿感亚历山大,她就不明白了,苏家人怎么了,为什么就这么笃定她能管教好苏景和呢? 难道苏老爷——不是,公公婆婆认为不肖儿子娶了媳妇儿,就会懂事顾家了? 不过眼下,她当然不会当着苏欣儿问出来。 而是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笑道:“我愿意试一试。” 苏欣儿却因此没来由的心中大定,心里有一种感觉,嫂子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努力去试,顿时欢然笑道:“嗯!我们可等着嫂子的好消息哦!” “……”方晴觉得,自己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回到新房,苏景和没在,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方晴也没管,只见了下自己院中的下人,问了些事,用过午饭,下午又把院子里管事的李嬷嬷等叫来问了些话,晚饭前去了苏夫人苏老爷那边。 今日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处用饭的。 一日便这么过去了。 她真正是光杆司令嫁入苏府,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熟悉面孔,人好人坏也只能自己分辨。 好在眼下还有公婆护着,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日子还长,且看着便是。 因此心中倒没多少忧心的。 晚饭后,同苏景和两个一起回院子。 苏景和这厮那双贼兮兮的眼睛一到晚上仿佛就会发亮似的,也不知在她身上转了多少转了。 回了院子便急着叫人备热水沐浴,然后打发了出去,拉着方晴就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苏景和更是眼睛放光、满血复活,流里流气的叫了声“心肝宝贝小乖乖”便抱着方晴一顿乱七八糟的啃吻,一边吻一边往床榻方向推搡着去。 方晴有点生气有点恼火有点害羞又有点好笑好气、有点无语,而内心深深的深处,其实又有点儿若有似无的喜欢和期待。 昨夜那般,那处她虽也有痛,但她身体向来因为劳作锻炼得极好,歇了一夜那处早就没什么痛的感觉了。一想起昨夜的情形,没来由的被他感染,也有点儿血脉愤张起来。 这人一热血上头,便也不管不顾,反手抱着他,主动寻贴过去,与他搂抱着滚在床榻上吻作一团。 若有那不知情的乍然见了,肯定会毫不怀疑的认定这二人是一对儿如漆似胶、郎情妾意的相爱之人,天知道两人心里其实彼此看不起! 一番淋漓尽致下来,苏景和又有了那种前所未有的酐畅淋漓和满足,这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至今为止,他只有过两次,便是与她这两次。 1785.第1785章 出嫁8 苏大少爷心满意足的躺着叹息:娶这个媳妇儿好像自家也不亏啊!唔,以后她要是乖乖的听话,倒也不妨留下她…… “喂,”缓过了劲儿的方晴往他身上碰了碰。 苏大少爷懒洋洋偏头,看了一眼满面晕红、眼眸黑亮得惊人的妻子,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轻佻的笑道:“讨赏?” 这话若是对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说出来,那妻子只怕会羞愤欲死,心理承受能力再差一些的,只怕当真会一根白绫了断了。 毕竟,这话太伤人了! 他以为他面对的是青楼女子吗?还讨赏! 方晴却没这根筋,点点头道:“唔,也可以算是!三朝回门,你得陪着我。” 按说这是礼数,是理所当然根本用不着提的。 可方晴觉得这厮不靠谱,她还是提一提讨要一句话更稳妥放心些。 再怎么着,这三朝回门她是必须要回的。 不然,别说村子里会传得不堪,纵是苏府中,谁会不说闲话? 而且,她也想回去给亲娘上香、磕头,让她放心,她如今,已经安安稳稳的嫁人了! 苏景和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问她要珠宝首饰、衣裳料子什么的,或者撒娇求他多陪她几天。 他本来还想着,看在她让他这么满意的份儿上,她若这么要求,他便答应了也没什么! 谁知,她说的是这个。 不知怎的,听到她这个要求,他心里竟然有点儿不痛快,闷闷的憋着。 “喂!你要是不陪我回去,你以后别想再碰我!”方晴瞪大眼睛恨恨的道。 苏景和愣了愣,“噗!”的乐出了声,那一点儿不痛快也烟消云散了。 “你威胁我啊?”苏景和笑嘻嘻的。 这可真有意思!她居然用这个来威胁他? 话说,哪家的媳妇不是变着法儿的想着盼着丈夫多陪自己?她昨天才过门,今天就敢对自己说这话?啧啧!她是不是傻的啊! “我没有,”方晴平躺着,望着大红的绡金帐子顶出神,颇有些叹息般的幽幽道:“我是怕啊。我怕到时候你不陪我回去,我会叫人笑话!其实吧,村里人笑话横竖我往后听不见,也就罢了,府中下人是必定要说闲话的!我虽不至于为这个要死要活,终究心里头不痛快的!” 苏景和呆了一呆。 自昨天下花轿吓唬她不成开始,至方才,她给他的感觉就是个泼辣之极、什么也不怕的。他没想到她也会怕。 听到她这番话,再想想两家那天差地别的门第,苏景和也忍不住有点儿同情她。 语气不由得温和了三分,道:“问你件事。” 方晴只想翻个白眼,她的问题他还没给答案呢,他倒反要问她了! “什么?”她只得道。 苏景和慢慢道:“嫁进我们苏家之前,你是欢喜更多,还是害怕更多?” 方晴失笑,摇了摇头:“欢喜不多,害怕也不多。” 苏景和一怔。 方晴便瞧了他一眼,便道:“你要听实话?” “废话!”苏景和白她一眼。 方晴笑道:“实话可不太好听呢!” 苏景和轻轻一哼:“啰嗦!” 方晴“扑哧”一笑,然后说道:“苏家是咱们双流县首富,我家是个破落农家,一无所有嫁到你们家,没有一个是从前熟悉的人,生活的环境也是完全陌生的,若说不怕,那是假的。至于欢喜么,苏大少爷,嫁给您这么一位声名在外的夫婿,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好欢喜的!” “你!”苏景和顿时气结,瞪她。 方晴咯咯的笑,忙道:“苏少爷!夫君!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可别怨我!出嫁从夫啊!” 苏景和再次气结。 方晴却又笑叹道:“其实吧,我觉得你这人也没有那么坏!” 苏景和脸色稍缓,轻哼道:“拍马屁?晚了!” 方晴“切!”的一声,不屑道:“拍马屁?我若真想拍马屁,何苦先说那话惹你不快?” 苏景和想想似乎也有理,不禁笑了起来,翻了个身侧身向着她,饶有兴味的笑嘻嘻道:“是么?那你倒说说,我好在哪里?” 方晴暗暗翻个白眼,心道这人可真够脸皮厚的,不愧是双流县的第一纨绔二世祖!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好了?我说的是“也没有那么坏!” 想了想,却是一本正经的道:“因为,我昨夜那样对你无礼,还不小心用凉水冰了你的脚,你都没有打我啊!” “……”苏景和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没了话说! 亏得自己方才还满心期盼,却等来这么一句话! 还真是——可以啊! “就这,你就觉得我好了?” “是啊!”方晴轻轻叹息,认真的道:“不打妻子、不打女人的男人,我觉得怎么也不是一个坏人!” 苏景和默然无语,心里突然很有点儿那么不是滋味。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闷闷的,又有点儿涨涨的,可是,似乎又有一丝丝的欣喜欢然。 原来,居然还有人说他不是个坏人,是个好人!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未必会信。 可是方晴这么一说,再这么一解释,他却信这是她的真心话。 “你放心,”苏景和重新平躺着,与她一样瞅着帐子顶发呆,道:“苏家也是规矩人家,三朝回门我怎么可能不陪你回去?你想多了!” 方晴忙笑道:“我也知道是我想多了!我就是担心嘛,这才平白问你一句,讨个安心罢了!” 苏景和轻轻一哼,道:“这事儿不算,爷准你再说一次,你想讨什么赏?” 方晴:“……” 想了半响,也没回答得出来。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讨什么赏。 “还没想好?”苏景和没好气道:“我好心好意主动问你,你总得给点面子吧?” 方晴苦着脸道:“可我真的不知道该要什么啊!嗯,不如等我想到了,再问你?” 苏景和“哈!”的一下笑出声来,笑道:“你倒精明!” 方晴轻哼:“那要不,随便你赏什么?” 脾气比我还大! 1786.第1786章 出嫁9 苏景和有点恼,口中却不由得便道:“罢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同爷说!” 方晴“哦!”了一声,故作淡然,却也隐隐透着些高兴。 苏景和不由咧嘴笑了笑,道了声“睡吧!”打了个哈欠,就没再搭理方晴了。 回想起来,又忍不住觉得有点儿憋屈——他凭什么就依从了她啊? 偏头看她,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苏景和更郁闷了,总不至于把她摇醒了说反悔吧? 再转念一想:老子一大老爷们,同个女人较什么劲儿!算了,老子大度,不同她一般计较! 方心平气和下来,倦意袭来,安稳睡去。 第二天,苏景和果真就溜出府去了,直到晚间才回来。 方晴也没管他。给公婆请安,陪了半响,便回了自己院子做针线。 公公婆婆听说儿子又跑出去鬼混了,气得不得了,倒是方晴笑着道:“夫君想必是闷了,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脾性的问题,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好的?” 苏夫人称是,苏老爷细心,听出了点别的。 便笑道:“听儿媳妇这么说,可见儿媳妇心里是有章法了?儿媳妇有什么法子尽管用,什么都不必顾及!” 方晴忙起身答应,却是唇角含笑,神色淡淡。 苏老爷便看了苏夫人一眼,然后向她正色道:“我和你婆婆都是一样的意思!你尽管放手去做!唉,我早年只顾着家业,对他疏于管教,后来后悔也来不及了!唉,早些年,不是没想过要下狠心管管他,可我老了,他一个男人家,又不能把他关在家里,纵然关,也关不住他啊!儿媳妇啊,你是个好的,往后他是好是坏,就全看你的了!我们苏家空有家财万贯,那有什么用?千顷地一棵苗,就他这一个,若是毁了,苏家也就没什么希望了!儿媳妇,你明白吗?” 苏夫人脸色变了数变,也连忙点头道:“对对,儿媳妇!那孽障我们是真管不动了,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便是打他一顿也没要紧!府中的事儿,你尽管放心!有我们替你撑腰,谁敢说道半个不字,立刻拿下去打死!他那几个通房妾室,全都住在西苑,我也吩咐了齐嬷嬷去传了话,谁敢去烦你、或是出言挑拨,我就打死谁!” 苏老爷一生都没有妾室,苏夫人对小老婆之流那是深恶痛绝。 而且,因为她的公婆也都是良善之辈,又无妯娌,小姑也和气,因此并没有什么宅斗经验,她只会简单的一招:不听话,就打死。 但这一招却把阖府上下治得噤若寒蝉,从来没有人敢认为她这话是气极了的口头禅、玩笑话。 方晴再次震惊了,公公婆婆原来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是玩真格的。 她想了想,同之前跟苏欣儿说的一样,施礼道:“爹和娘的话儿媳记住了!儿媳,定会尽力!” 苏老爷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道:“你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这话朴实无华,从你口中说出却是字字千钧,我信你。” 苏夫人虽有点不太满意方晴这话,听丈夫这么说,也就释然了。 苏老爷又屏退所有下人,只留了齐嬷嬷,又向方晴笑道:“你可知,我苏府为何要为景和求娶你为妻?” 方晴目光闪了闪,迟疑片刻,笑道:“儿媳斗胆,倘若说错了,还请爹娘原谅儿媳年轻不懂事!坊间都传说是算命先生一席话,可,可儿媳总觉得……总觉得,这有点儿太不可思议!” 苏老爷一笑:果然是个聪明的! 方晴这太不可思议几个字里头隐含的意思,苏老爷自是明白。 苏家千顷地一棵苗,娶儿媳妇这事儿对苏家来说那是影响子孙代代的大事,绝对是第一要紧的事儿。怎么可能仅仅听从算命先生一席话就做出如此决定? 再说了,苏老爷是一个很成功的生意人,早年走南闯北,亲自打过交道的,听说的,见过的,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断断没有轻易相信一个算命先生话的道理! 这些,方晴都想到了,只不过没有直说出来。 苏老爷神色一肃,不紧不慢道:“老夫决定为那孽障聘娶你之后,才有的那算命先生,为的,不过是借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去年五月,老夫带着几个随从你们方家村经过,无意中听人说起你和你家的事儿,后来便留心打听了一番,呵呵,老夫对你很满意!觉得你能降服那孽障!儿媳妇,这下你明白了吧!” “……”方晴动了动唇,目瞪口呆! 苏景和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有点心虚,生怕方晴会给他脸色看。 不过,哼,他想,她甩脸色也好,正好他可以抓住机会一振夫纲,将她一次降服住了,从今以后再也休想干涉他的事儿! 要知道,他今天只不过出去同几个兄弟聚了聚,戏园子里溜了一圈喝点儿小酒,可没干别的! 所以,他有毛好心虚的? 苏景和一下子找回了自信,挺了挺胸膛,轻轻一哼,趾高气扬的往屋子里走。 这才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屋子里的光线比起平日来暗了许多,进去才发觉,就两个丫头双玲和双秀坐在小杌子上小声的说着话。 “大少爷!” 见他回来,两人忙起身施礼。 “少夫人呢?”苏景和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双玲暗笑:大少爷心里可真记挂少夫人呢!这刚从外边回来,头一句话便问少夫人。 如果苏景和知道她是这么想的肯定要抓狂,他真的不是挂记她!而是好奇啊! 天黑了她居然不在屋里,上哪儿去了? “少夫人说今儿乏,天黑没多大会儿便歇息了!只怕早已睡着了呢!”双玲笑着答道。 苏景和顿觉老大没趣,闷闷的“嗯”了一声,挥手命备热水沐浴。 等他心情低落的进了卧室,看到果然睡得酣畅的方晴,终于明白自己心情低落的缘由在哪儿了! 身为妻子,丈夫出去一整天,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担心,丈夫还没回来呢,她倒先睡了! 1787.第1787章 出嫁10 而且,他们还是新婚! 真正是岂有此理! 苏景和满腔恼火,心里忿忿,恨不得把方晴给揪起来教训一顿,到底忍住了,哼了一声,气呼呼的睡下。 苏大少爷是绝对不会由己及人,去想自己抛下新婚的妻子跑出去玩乐是否会有不妥这种问题的。 次日,便是三朝回门了,苏景和心里闷闷的,怎么看方晴都不对劲儿,偏方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昨晚她做得有什么错,令苏景和就更郁闷了! 然后,方晴笑吟吟的、很有点过意不去的说道:“昨天夫君出去玩得还开心吧?今日陪我回门,不会耽搁了夫君什么事儿吧?” 令苏景和愣了愣,一下子没有了脾气。 而且,还有点心虚,含含糊糊哼唧两句,没话了。 方晴暗笑,也不去拆穿他。 哼,分明他自个先抛下自己跑出去混,居然还有脸怨她先睡?给他留门留丫头,就不错了! 回门礼苏老爷、苏夫人早已交代管家准备妥当,明细不必说,自然是样样齐全、样样上好。 苏家横竖不缺钱,这是给儿媳妇做脸,自然乐得大方。 方晴和苏景和乘一辆马车,李嬷嬷带着两个跟出门的媳妇子大刘氏、小刘氏乘另一辆马车,且装着回门礼。 自打方晴出嫁,别说方家人天天盼着她回来,便是方家村其他人,也没有不盼的。 当然,各自盼的重点不一样罢了。 方家人是盼着礼物,村里人是盼着看方晴回来的排场究竟如何、苏家有没有给她脸面。 两辆骏马驾驶的华丽马车驶入方家村,在方晴家门口停下时,全村人几乎都知道方晴回来了。 许多小孩子远远近近的跟着看热闹。 而方家,则关着院子门,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李嬷嬷和大小刘氏下了车,便忙来扶方晴。 苏景和与方晴先后下车,看着这周围的环境,苏景和眼中极其自然的划过一抹鄙视嫌弃:媳妇以前就住这种地方?还真不怎么样! 不少村里人经过,停下热络的同方晴打个招呼笑着寒暄一二句方才走开,趁机打量着她的穿戴钗环,只觉平生未见,心中不由暗暗称羡。 再看传说中的双流县第一二世祖纨绔苏大少爷,长身玉立,一表人才,把村里最俊的后生比得成了泥,更羡方晴好福气! 李嬷嬷上前敲门,高声叫道:“亲家老爷、亲家太太,我们少爷和少夫人来了!” 然后,门才“吱呀”一声打开,现出一个年纪十一二岁左右的少年。 正是方耀。 “姐姐、姐——夫,”高瘦的少年脸上有点红,神情有点不好意思,连看都不太敢看方晴,结结巴巴的道:“爹和娘在屋里呢!姐姐、姐夫快进来吧!” 苏景和轻轻一哼,脸色也不太好看,跟着方晴进去了。 方晴心中亦气恼,今日她三朝回门,爹和继母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居然大门紧闭!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没有昨日公公婆婆那番话,方晴心里不知会不安成什么样。 父亲和继母,这不但是给她脸色看,也是给苏景和、苏家看! 继母也就罢了,难道父亲就没有想过,他这样做,自己在苏家会受到什么影响吗? 不用想,这必定都是阮氏那混账折腾的了! 方晴想了想,扭头吩咐了李嬷嬷一句,李嬷嬷点点头。 再说方晴出嫁那日,阮氏看到苏家那样大、那样热闹的迎亲排场,心里少不了恨恨的不知骂了多少话,酸得心肝肠子都扭在了一处! 这两天来,阮氏越想气更不顺,气得饭都没好好吃、觉也没好好睡,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把方晴抓来狠狠的肆虐一番! 不知骂了多少句“小贱人”。 可如今方晴已经不在方家,她就算再怎么骂,人家方晴也听不见啊! 再一想象方晴在苏家吃香的喝辣的,呼奴使婢,锦衣玉食,就更愤恨了。 在她看来,那小贱人只配嫁给村子里杀猪的张屠夫做填房,凭什么能嫁进苏家? 苏家这门亲事,应该是她的亲生女儿方慧的!可惜方慧年纪还小,要不然,岂能轮到那小贱人! 她有那么大的福气吗?也不怕折寿! 阮氏当然不肯让方晴在苏家安安然然、舒舒坦坦的过日子,再看到丈夫和儿女都盼着三朝回门,心里更加恼怒。 背地里将方耀恶狠狠的骂了一顿,骂他不知好歹,不亲自己的亲妹妹,反倒同那没关系的小贱人亲近!真是狼心狗肺! 又骂女儿眼皮子浅,被人家一点儿好处就迷了心窍了! 又在丈夫面前挑唆,说苏家那样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若不给他点厉害瞧瞧,还当方家好欺负、上赶着巴结他们呢! 现在大家是亲家,地位是平等的,凭什么他苏家要高高在上? 挑唆方父,等方晴三朝回门时,半点好脸色都不要给,尤其是对女婿! 是他苏家主动求的亲,又不是方家去巴结来的,苏少爷又是晚辈,就该对岳父岳母恭恭敬敬! 若给了他好脸,说出去都说当岳父的讨好巴结女婿,好听吗? 方父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听了这话深以为然。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方晴和苏景和回来的时候,方父和阮氏大喇喇的坐在屋里,礼节性的迎一下都懒得!还特意叫儿子把门事先给关上了! 苏景和和方晴进了屋,方父和阮氏坐在主位上,连屁股都没挪一下,阮氏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方父则绷着一脸的严肃。 “爹!母亲!”方晴笑了笑,拉着苏景和坐下。 阮氏“哟~~”的一声,凉凉的笑道:“恭喜姑奶奶、贺喜姑奶奶!姑奶奶如今可算是攀上了高枝儿了!为你做了这样一门亲事,我这个做继母的,也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娘了!” 方晴眸光一挑,泠泠清光盯了阮氏一眼,笑道:“母亲说的是!母亲的恩德我都记在心里呢,今后,一定会好好的报答母亲的!” “你!”阮氏微微一惊,哼了哼,咬牙恨恨瞪她一眼忍住了。 方晴这话她挑不出半点错,但实际上是个什么意思她如何不知?她也会怕的! 毕竟,如今两家悬殊太大了。 1788.第1788章 出嫁11 方父对女儿这话颇为满意,脸色也缓了缓,道:“正是呢!我和你母亲这些年为了你****不少心,做儿女的不报答父母,那就跟畜生一样!女婿,你说是不是?” 苏景和笑道:“当然是!”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岳父和继岳母。 “父亲,该敬茶了!”方晴笑道:“带了些礼物,马车上搁着呢,等会儿就搬进来!” 听说有礼物,且听着方晴的语气口吻,礼物应该还不少,方父心情更好了些,道:“嗯,敬茶敬茶!” 方耀忙奔去厨房,托了四杯茶过来。 方晴和苏景和先是端了茶,先奉给方父。 方父看见苏家的大少爷女婿规规矩矩的跪在自己面前,一时心情大好,腰杆子情不自禁也挺直了直,痛痛快快的喝了茶,一人给了个红包,每一个红包里头是几个铜板。 苏景和一摸就摸出来了,暗暗好笑:这岳父大人,可以啊! “女婿以后要好好的待我女儿,不要欺负了她!”方父板着脸道:“我们方家,那也是有人的!容不得有人欺负我的女儿!” 方父说这话,可不是表示万一方晴将来有什么事情他会义无反顾的替她撑腰、为她出头,而是过一把在女婿面前耍威风的瘾罢了! 苏景和笑嘻嘻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记住了!小婿不会欺负夫人,会好好待她!” 方父觉得女婿之所以有这番表白是在自己的说教之下而得,心头更觉舒畅,笑呵呵道:“很好很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摆谱儿的滋味,还真是不错啊! 尤其是在身份高高在上、从前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的人面前。 阮氏心里又开始酸闷忿忿起来了。 不由暗恨苏景和没脾气:不是说这位苏少爷是个二世祖纨绔,最喜打架斗殴闹事的吗? 这样的人怎么就老老实实的听人教训了?他怎么不暴跳起来顶撞呢? 就算不暴跳顶撞,也该黑了脸吧? 忍不住又恨恨瞪了方晴一眼:这小贱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倒小看她了! 看着苏景和与方晴起身,阮氏便哼哼着假笑道:“他爹你也别光说女婿!阿晴啊,你现在嫁到了别人家里做媳妇,可别再像从前那样,做事情莽莽撞撞顾前不顾后、凡事没个成算,得有规矩!在你婆婆面前,可别跟在我们面前一样没大没小、不分上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弄清楚了!还有——” “母亲说得都是,”方晴微笑道:“等会儿给母亲敬了茶母亲再教训也不迟。现在,我们该去给我娘上香敬茶了!” 方父和阮氏脸色俱是一僵。 阮氏噎住,恼怒不已,委屈的看向方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方父皱起眉头训斥方晴:“怎么能顶撞你母亲!这些年没有你母亲操持家务、抚养操劳,能有你今天吗?” “岳父大人,”苏景和笑嘻嘻道:“我夫人她说的是实话嘛,哪有顶撞了?我们先去给岳母上香敬茶,回头再来听继岳母的教训,岂不是好?到时候继岳母想教训多久就教训多久!我们都听着呢,呵呵!” 阮氏听苏景和重重的咬那一个“继”字,更恨得咬牙,把一切都归结在方晴身上,认定是她挑唆了苏景和! 方晴心里也正暗暗好笑,这厮哪儿冒出来这么个奇怪的称呼,不过,很贴切啊! 而且,用得极好、极妙! 看阮氏那气成了猪肝色的脸色就知道了。 方晴不由感激的瞥了苏景和一眼。 她没有想到苏景和会帮她。 她却不知,苏景和这人脾气倔,而且最护短。 他的人他怎么欺负都没事儿,旁人欺负却不行。 方晴既然已经嫁给他,是他的媳妇儿,当然已经是他的人!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欺负自己的女人? 就算是岳父岳母,那也不行! 方父目瞪口呆,瞪大双眼看着苏景和,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摆架子是摆架子,前提得苏景和情愿接受啊,苏景和不接受,他能怎样? 阮氏岂能甘心如此,拍拍茶几捶胸顿足的哭喊起来:“我这是做得什么孽呀!怎么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呀!挑唆着外人来欺负我这个母亲!没良心呀!做后娘的,都好心没好报呀!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睛看看,还有没有天理呀!” “走吧夫人!咱们去给岳母上香敬茶!”苏景和压根眼角也不朝阮氏斜一下,无视阮氏的哭闹,声音无比的响亮,拉着方晴就走了。 方晴低眉顺眼,嘴角轻轻扯了扯,与他去了。 阮氏愣了愣,疯了似的扑到方父怀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他爹!他爹呀!你看看!你看看!当着你的面她就敢给我脸子看,这些年来背地里我受了她多少气呀!这才攀上高枝儿呢!就敢当面翻脸了!往后,那还了得呀!” 方父一听无明业火三千丈,脸色一冷,咬牙道:“这个混账东西!不肖女!” 忙哄着阮氏,表示等下要方晴和苏景和跪下给她赔罪。 阮氏这才呜呜咽咽的停止了哭声。 供奉母亲牌位的小厢房中,方晴恭敬上了香,奉了茶,跪在母亲牌位前,怔怔的看着那淡淡的青烟缭绕后牌位上几个字,眼睛渐渐的有点儿湿润。 娘,女儿已经嫁人了!嫁了这双流县最好的人家,公公婆婆待女儿极好,您的女婿他也,很护女儿。从今以后,女儿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将来被人攥在手心里、再也不用小心翼翼日夜提防了!娘,九泉之下,您放心吧! 方晴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苏景和已经偏着头瞧了她半天,看着她脸上那黯然的神色,看着那双原本应该明亮得耀眼的眸子也黯淡下来,不知怎的,他心里极不好受。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她。 他喜欢那个恨得他牙根痒痒、恨得他只想把她压在身下肆虐这趟的她。 他觉得,她应该是那样的! 而不是眼前这般。 1789.第1789章 出嫁12 方晴磕头的时候,苏景和也老老实实的跟着一起磕了三个头。 方晴欲起身的时候,苏景和却一把拉住了她。 只见他拉着她的手臂,对那牌位道:“岳母大人啊,您就放心投胎转世去吧!您放心,方晴是小爷我的媳妇儿了,小爷我会保护她!谁要是敢欺负她,小爷我揍死他丫!” 方晴“扑哧”一笑,嗔他道:“有你这么说的吗!” 苏景和一边起身一边拉她也起来,顺势滑到她手掌,捏了两下,笑嘻嘻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谁敢欺负你,老子揍死他!” 心里补充一句:只有我能欺负。 方晴心中微微一甜,脸上竟微微晕红,低垂着眉目,轻轻道:“谢谢你,夫君!” 这一声“夫君”之前苏景和是十足满满的别扭的,原本还打算找个机会跟她说一声以后不准再这么叫自己。 后来他给忘记了。 不过,可能是听惯了,现在听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听了。反而觉得暖融融的。 苏景和半眯着眼打量她,扯了扯嘴角:媳妇好像越来越漂亮了,唔,应该都是自己的功劳…… 苏景和暗自得意,色心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起来,狠狠的盯了两眼媳妇的****,涎着脸凑过去笑道:“你说说,要怎样谢夫君我?” “……”方晴愣住了,她说谢谢是表达感激之情,这个,不是说了谢谢就可以吗?还要用别的什么来谢? “你,你想要我怎样谢?”方晴迟疑道。 苏景和“嘿嘿”一笑,食指指尖在方晴手掌心中挠了挠,涎着脸道:“亲我一下!” “你!”方晴的脸腾的一红,恨恨低骂道:“你真无耻!这是什么地方,你——” 口中这么说,却是转脸猛的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推了他一把转身忙不迭的奔了出去。 苏景和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唇,软软的、温良的触感余韵犹在,蔓延到心里,酥酥的,痒痒的,麻麻的 真恨不得立刻回到家中…… 苏景和一边追上去一边呵呵笑道:“宝贝儿,亲我脸就可以了!干嘛亲我嘴啊!” 方晴臊得脸上发烧:这个混蛋! 两人重新回到大厅上。 大小刘氏已经将各样礼物都带了进来,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阮氏和方父、方慧看看这样、摸摸那样笑个不停,不时讨论说笑几句,显然十分满意。 方耀也站在一旁看着,神色间也有欢喜之色,但还算知礼,没有阮氏她们那么夸张外露。 大小刘氏垂手站在门边,眉目低垂着,神情淡然,就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少爷!少夫人!”见方晴和苏景和回来了,大小刘氏忙上前屈膝行礼,然后垂着手恭恭敬敬的跟在两人身后。 方父、阮氏等听到动静,也一起转身。 方父、阮氏脸色顿时一沉。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上位坐下。 方父立刻瞪着方晴呵斥道:“不肖女,给我跪下!老老实实向你母亲磕头赔罪!做子女的,对母亲不敬,你翅膀硬了以为攀上了高枝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哼!你就算变成了凤凰,老子也是你爹!老子的话,你也得老老实实的听着!” 到底不敢对苏家的少爷太过,方父没有将苏景和也连带在内。 不用问方晴便知肯定是方才阮氏又搬弄口舌挑拨了。 所以,父亲虽然从来没有主动打骂教训过自己,但方晴对他比对阮氏更厌恶、更怨。 还有深深的鄙夷。 做男人做到这种地步,还真不像个男人! 她正要说话,苏景和将她往身后一拉,面沉如霜。 心中暗骂:他娘的!真特么的扫兴!才有的好心情全让这混账老丈人给彻彻底底的破坏了! 这老糊涂蛋究竟有没有脑子啊?听这婆娘挑唆几句就变成这样了? 他娘的!真特么扫兴! 苏大少爷满腔旖旎和蠢蠢欲动的春情色心被破坏干净,苏大少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出嫁从夫,她得听老子的!老子说她没错她就没错!老子不让她跪,谁也不能让她跪!”苏景和怒气冲冲,瞪着方父道:“我说老丈人,当着老子的面教训老子的媳妇,你什么意思?惹老子火上来了,老子揍死——这多嘴多舌的恶婆娘!” 你骂我老婆,我就打你老婆! “反了反了!他爹呀——” “闭嘴!”苏景和冷喝,目光如刀冷嗖嗖的盯着阮氏,眼底是满满的厌恶,却是邪邪一笑,道:“这双流县谁不知老子的名号?老子今儿不动你,不表示明儿不动你;明着不动你,不表示暗地里不动你!不想莫名其妙的缺胳膊少腿,就给老子消停点!” 阮氏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两边太阳穴一股一股的跳动着,气血上冲,冲得她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浑身颤抖个不停。 气死了!气死她了! 活了大半辈子,她还从来没有气成这样过! 可她也怕了,苏景和这种名声在外的人,你跟他讲孝道?他连他爹娘都气,何况你? 讲不起孝道,讲不起道理,无论权势钱财,什么都比不过人家,还能讲什么? 方父本性是个胆子极小的人,也只会在家里受着阮氏的挑唆喝骂方晴,其实出去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苏景和这番又无赖又蛮横又狠辣的话放出来,方父早已吓得呆了,一动也不敢动,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方晴!”气得头发昏的阮氏看了丈夫一眼知道靠不上了,瞪着方晴尖叫道:“你是个死的吗!看着你男人欺负你母亲,就不怕天打雷劈!” 苏景和怪笑一声,白眼一翻,道:“都说了出嫁从夫你不懂吗?她是我的人,只有我管教她的份!老子再跟你说一句,老子的人,只有老子能骂,你再骂一句试试,明天舌头还保得住保不住就难说了!” 阮氏气得呼哧呼哧的拉风箱般的喘着气,恨恨瞪着方晴,却再也不敢说半句话。 方晴这才淡淡一笑,道:“爹,都是一家人,何苦闹成这样,你说是不是?你看,我攀上高枝了,你们的日子也好过了,大家都好,多好呀!” 1790.第1790章 出嫁13 阮氏鼻腔里重重一哼,想说什么忌惮苏景和又忍住了。 方父“啊?”了一声回了半个魂儿,下意识的点头:“是啊是啊,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苏景和哈哈大笑,赞叹道:“还是岳父大人明白事理!小婿佩服!佩服!” 方晴憋着笑。 方父下意识的也咧嘴笑了笑,至于为什么要笑,如果有人问他,他是说不出来的。 一个“滚”字硬生生的刹住,阮氏咬牙忍气一字一字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请回吧!” 大小刘氏终于淡定不下来了,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新姑爷和姑奶奶三朝回门,娘家连午饭也不给准备反而明晃晃的赶人走的,她们真的还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自己听着都替他们害臊,也真亏这阮氏说得出来…… “那怎么行呢!”方晴微笑道:“今儿可是三朝回门,往后再想回来也不太容易了!总得在家里吃了午饭才走!顺便请一请里正、族长、族里的族老们,这才是正理呀!” 阮氏阴阳怪气的冷笑,道:“哟,姑奶奶如今就是不一样了!看看,说得多好听!您怎么不提前吩咐呀?这会儿说,晚了!家里冷灶冷火,什么都没有!你想请,那就请吧!” 方父听了方晴的话心里一动,觉得自己的女儿嫁得这么好,请了里正、族长等来吃个饭,自己也能显摆显摆,看以后谁还敢在背后说自己窝囊! 便有些不快,瞧了阮氏一眼,说道:“那你怎么不提前准备准备?阿晴回门,本来就该在家里吃了午饭才走嘛!” 倒是难得,他居然会这么说!方晴勾了勾唇角。 阮氏恼怒的瞪了方父一眼,粗声粗气的哼道:“你说的轻松!为了体体面面、风风光光送她出嫁,老娘这阵子忙得恨不得飞起来,累得老腰都快闪了!好不容易把她送出门了,还不准老娘好好的歇息两天?哼,再说了,苏家是什么人家?我们是什么人家?姑奶奶和苏少爷人家是吃山珍海味的,我们能拿得出什么东西招待?粗茶淡饭,没的丢人现眼!” 方父一下子没了言语。 方晴一笑,道:“不劳烦母亲,我已叫人去镇子上订酒席去了!等会儿会买了席面回来,用隔了热水的食盒温着,料想也不会凉!母亲放心,什么也用不着母亲准备!连碗筷都从酒楼里拿!” 阮氏没想到方晴早有安排,一时没了话,气得又是一眼狠狠的瞪了过去。 方父却笑颜逐开,乐呵呵的连连笑道:“真的?这太好了!还是阿晴你细心,呵呵!” 阮氏更气,一口牙差点咬碎。 方晴便笑道:“这也是给父亲做面子!父亲,要不这会儿就去请里正、族长他们?” “好、好!”方父乐呵呵道:“我去!我亲自去!阿耀,你也去!” “嗯!”方耀见母亲如此刁难姐姐,早就难受得浑身不自在、脸上通红,听到这一声如释重负,一溜烟飞跑了出去。 他太了解自己的娘了,如果跑得慢了,肯定会被她叫住。 果然,方父话音刚落,阮氏立刻朝方耀看过去,只是刚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方耀已经跑出去了!阮氏气得在背后扯着嗓子叫了几声“阿耀!阿耀!”方耀也只当没听见,跑得更快! 气得阮氏狠狠骂道:“背后有鬼追你吗!” 方父不满瞅了阮氏一眼:“你又叫他做什么?” 阮氏哼道:“我想起来菜园的门忘记关了,我不能叫他去看看吗!叫别人家的鸡糟蹋了菜,你就吃白饭吧!” 方父火气也来了,瞪她道:“你不能去看?” “不能!”阮氏粗声粗气怒道:“老娘腰酸背痛累死了,老娘不去!” “你——” “爹!”方晴不愿意节外生枝,便起身笑道:“我去看看吧!里正、族长那里——” “哦!那你去看看,我这就去请!”方父说毕,不满的瞪了阮氏一眼,起身去了。 “夫人,等我,我也去!”苏景和呵呵一笑,跟上了方晴。 大小刘氏见状,也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阮氏见屋里只剩下自己跟方慧两个,气得抓起茶杯就要扔出去,到底舍不得,又恨恨放下,嘴里骂个不停。 方晴没有去菜园,只和苏景和在院子外头站着说闲话。 她知道阮氏是不会出来看的。 就算来也不怕。 若是她来,她就说已经去关好了,阮氏能如何?阮氏是绝对不会忘记关菜园门的,因为她那样小心眼儿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家的鸡有机会进菜园糟蹋她的菜呢? “你那继母,一个劲儿的翻白眼,也不怕眼睛抽筋!”苏景和哼哼道:“小爷我最烦那种妇人,恨不得打耳光抽她丫的!” 方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没说什么。 虽然心里很以为然,但她毕竟是阮氏的“女儿”,不好明着表态。 大小刘氏还跟在后头呢,听了也不好。 苏景和又笑道:“你那弟弟,对你好像倒不错!” “那是!”方晴白了他一眼,在这个家里,她总得有个同盟吧?数来数去,也只有方耀了。 方耀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加上她刻意笼络,两个人的感情自然比旁人要亲近。 当然,这份亲近是瞒着阮氏的。 一开始对方耀,她是怀着目的去亲近关切,可人都是有感情的,天长地久下来,最初的目的淡薄了,两人之间越发亲密。 方耀四岁起就会给她偷偷留吃食;七岁起,就会偷偷的帮她干活。九岁的时候,她上山砍柴,他也能够帮忙了。尽管帮的有限,却着实令她轻松了两三分。 九岁的时候,方耀上了学堂启蒙,她央着他要学认字,方耀也偷偷的教她了。 把书借给她看,把墨和纸省下来一点给她练字。勉勉强强,她也认得几百个字,等闲的书信也能看得懂了。 方晴学认字的目的很简单。 她怕有朝一日阮氏把她给卖了或者收了哪个不堪之人的婚书把她聘出去。 越长大,这种担心越盛。 认识字,对逃脱总有方便好处的。 1791.第1791章 出嫁14 不一会儿,方父和里正、族长、族老长辈们以及方耀都来了,方晴和苏景和忙笑着迎了上去。 方家村九成的居民都姓方,算起来远远近近都是亲戚。 但方晴的祖父因为是兄妹俩,也就是说,没有兄弟,所以方晴的父亲并没有关系很近的堂兄,到了方晴这一辈,跟村里别家的关系在血缘上就更远一层了! 但不管怎么样,远亲不如近邻,但凡有事,大伙儿还都是帮衬的。 尤其是当下,方晴嫁进了苏家,更没人会同她过不去。 方晴不用说,对里正、族长等人十二分的恭敬客气,里正、族长、各位长辈们自然受用,祝贺的、夸赞的、关心的各种话连绵飞来,方晴一一笑着应对,气氛很是融洽。 苏景和竟也出奇的配合,方晴恭敬,他也恭敬,方晴陪笑,他也陪笑。 加上他在外头混惯了的,说起奉承拍马讨好的话来,那档次可比方晴不知道要高了多少!拍得一众长辈乐呵得脸堂发红、两眼放光! 无不大赞苏少爷人品相貌样样出众,大赞方晴有福气,嫁了个好丈夫! 苏景和也很乐呵,好像,还没有什么人如此发自肺腑由衷的夸赞过他呢! 方晴自然知道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自己,心中不知道了多少句感激多谢。 只是,想起他要求的表示多谢的方式,心下又有些羞臊。 一时方晴又命大刘氏将给众位长辈准备的红包拿出来,说了些体面话一个个恭敬的送了出去。 里头依次不等虽多有五十两、最少有二十两的银票。 众人捏着是薄薄的一张纸便知是银票,而银票最小的面值便是十两,当得起庄户人家一家七八口至少半年的家用,俭省些的,一年也差不多够了! 这一下,如何不心花怒放! 方父瞅着众人心花怒放的脸,则直暗暗心疼,暗暗埋怨方晴事先不跟自己商量自作主张,想起阮氏那“翅膀硬了”的话,心中更添不快,只是碍着众人,不敢发作。 还要做出一脸的笑容,也真是为难了他了。 他却不想想,方晴事先如果同他说了,他会让她送出去才怪! 很快,李嬷嬷也回来了。 马车停下,大小刘氏便忙出去帮忙,将菜肴一样样的搬了进来。 方晴之前亲自带着大小刘氏去邻居那里借了大桌子来,又请了三四家近邻长辈,摆了两大桌子。 菜肴是从镇子上最好的酒楼要来的,十三道菜,分量足足,都是庄户人家爱吃的瓷实菜肴,鸡鸭鱼肉等,油汪重料,一揭开食盒摆上桌,香味直冲鼻子。 除了菜肴,还有两坛好酒,启了封泥,醇香的酒味令人醺醺欲醉。 就连米饭,也是从酒楼抬来了大蒸笼蒸好的,足够二十多个人食用。 一时摆饭菜上桌,大家便推让着坐下。 里正等拉着新姑爷在主桌坐下,方晴笑着让了一回,便请大家自便,说去请一请母亲。 阮氏在族长等人来之前就推说头疼不舒服,早就回房间躺着生气去了。 还把方慧也拉了去。 方慧看不成热闹,心里头很不乐意。 阮氏的为人、如何待方晴众人如何不知?交换了个眼色,族长便点头笑道:“去吧去吧!你这孩子,孝顺呐!贤侄,你养了个好闺女呀!咱们方家的闺女,就该像这样的人品!” 众人都笑着说是,少不了顺口又把方晴好一顿夸赞。 苏景和也乐呵呵的把自个媳妇儿夸了一番,大夸特夸媳妇儿如何如何贤惠,爹娘如何喜欢,众人更赞。 只有方父的脸色有些复杂,笑得有几分勉强。 阮氏当然不肯出去,在房间里躺着,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说笑声、以及众人对方晴苏景和的称赞声,她正气得心肝儿一抽一抽的、满肚子都是火呢! 怎么肯出去听众人夸赞这小贱人? 方晴早料到如此,在她床榻前又故意挑拨了几句,气得阮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破口大骂起来。 外头众人听见了,脸色都有些不忍和忿忿。 族长忍不住深深的盯了方父一眼,目含警告。那婆娘太不像话了,你也不管管,也不怕丢了我们方家的脸! 如果不是碍于苏景和这位尊贵女婿在眼前,族长都要当场说话了。 里正看方父,也有点儿不虞。 方父气得暗恨。 一时方晴出来,眼眶儿有点发红,却是向众人笑了笑,道:“母亲说,她不出来了,众位长辈慢用吧!” 在厨房又开了一桌女人们吃,便有在这儿等着的婶娘伯娘拉了方晴去,一边走一边安慰。 酒足饭饱,邻居们都告辞了去,苏景和先得了方晴的话,热情的留里正、族长等人“再聊聊”,众人自然无不乐意奉陪。 一时方晴也来了,笑着寒暄,说了些“招待不周”之类的客气话,聊起家常,渐渐说到村里的现状。 方晴顺势表示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把村子里的学堂、祠堂和村里的道路都修一修,剩下的钱再买几十亩地,收入用来聘请教书先生,帮助孤寡老人,这件事拜托给里正和族长,请各位长辈们都操操心。 这是落得实惠的大好事儿,众人又惊又喜,喜出望外,连连向方晴和苏景和道谢。 方晴笑着谦虚一番,当然,她不是无所求的。 话里话外便带出些意思,出嫁之后离得远了,没法照顾父亲母亲,还请里正和族长照顾一二。 苏景和说得更是直接:如果岳父岳母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请里正或者族长务必要带信去给他们,他们好派人来看望!村子里距离双流县城比较远,老人家出门可不安全,他们做晚辈的不放心,万一路上有个不好怎么办?所以,还是不要轻易出门的好! 里正和族长等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方晴不想让她父亲继母三天两头****打扰。 众人不用想也知道,阮氏肯定三天两头会去折腾一番,忍不住有点同情方晴:本来两家就门不当户不对,这娘家父母还没脸没皮,方晴在婆家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1792.第1792章 出嫁15 而且,闹得太过,万一方晴被休了,丢的也是方家村的脸! 里正和族长立刻正色答应,让苏景和与方晴放心。 方父气得脸色都变了,瞪着方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敢说,当着里正、族长,他哪里敢? 便是瞪方晴,他也只敢暗暗瞪一眼! 方晴大感放心,笑着道谢,心中暗道:幸亏阮氏病了!不然这事儿只怕还会有些波折呢! 她既然答应了公公婆婆要好好的调教丈夫,当然得先把娘家这一摊子麻烦暂且搁在一旁。 不然,哪里腾得出精力来? 里正和族长既然答应了,就不怕他们不听! 毕竟,他们得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就不能不给里正、族长的面子! 方晴有点儿同情的看了苏景和一眼,忽然感觉有点儿内疚:这家伙,如果知道自己稳定方家村是如此目的,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帮自己说话、帮自己撑场面呢? 不过,她也算不得对不起他吧?明明是为他好啊! 这么想着,方晴底气又足了起来,愧疚感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一场回门宾主尽欢——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是。 众人都离开之后,身体不舒服、病了的阮氏“呼”的一下就起来了,蹬蹬蹬的冲到前边,绷着的脸冷得能滴出水来。 方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因为方晴和苏景和的那一番话:那死丫头,把他当成什么了? 还有,一千两银子啊!她张嘴就给出去了?连同他商量一句都没有! “哟!”阮氏瞅了方父一眼,不酸不凉的冷笑道:“瞧瞧,你那闺女多给你做脸呀!里正啊、族长啊,平日里哪儿正眼瞅你一下,这回同你一桌吃饭,你沾了大光、捡了大便宜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方父重重一哼,冷冷道:“你在里头没有听见吗?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那死丫头,没良心的死丫头!” 阮氏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晚了!她如今翅膀硬了,不嫌你给她丢人就算好的了,你还想她正儿八经的当你是爹恭敬着!” 方父听得脸一黑,越发磨牙。 阮氏又恨恨道:“看不出来呐!咱们养了个白眼狼!临到头了还叫她反咬了一口!这就叫咬人的狗不叫!一口下来,入骨三分呐!” “那又怎么样,”方父突然又泄了气,抱着头懊恼的道:“当初,老子就不该应了这门亲事!” 阮氏“嗤”的一笑,冷哼道:“你现在知道我当初说的没错了?若嫁过去的是我娘家曼儿,那孩子又乖巧又老实,自小同我最亲,还不把咱们当做恩人恭敬起来!若不是你,哪儿轮得到那小蹄子耍威风!现在后悔,晚了!” 方父的火气又被挑起来,冷冷道:“不管怎样老子也是她亲爹!她还能不认老子不成!哼,不让老子上苏家去?老子倒要看看,她还能一辈子不让老子去不成!老子去了,她也得敬着!” “这话算是说对了!”阮氏拍手笑道:“再怎么着咱们也是她的父母,将来有的是机会上苏家去!眼下且忍一忍便是!哎呀,你说那丫头,多死没良心!那苏家可是双流县的首富啊,家里银钱堆成山,连下人都天天白面米饭的吃着,那房子、院子、花园子指不定多好看呢,也不说让咱们去见见世面!就怕咱们给她丢脸!” “由不得她!”方父勾起满腔的怒火,恨声道:“谁叫她投胎做了老子的闺女!哼,那苏家,老子还去定了!” 想到里正和族长那不太满意的眼神,方父没来由的又一怯,哼道:“过一阵就去!” 阮氏心满意足了。 冷冷一笑,小丫头以为还能一辈子不准他们****去吗?做梦!等他们去了,哼,不搅得那苏府天翻地覆,不狠狠的折腾一番,她就不姓阮! 哼,嫌弃他们丢她的脸面吗?偏要给她丢个够! 看她今后还怎么在苏府耀武扬威过少奶奶的日子! 回程中,方晴看着苏景和,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要说感谢他的话算了。 一说了,这厮要求的表示感谢的方式她实在有点儿吃不消。 不过,她不说,不表示人家不说。 “喂,”苏景和瞅了她一眼,笑呵呵道:“宝贝儿,你不谢谢为夫么?” 方晴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心“突”的重重跳了两下。 她很想叫他不要那样称呼自己,只是哪里说得出口? 这人,果然是个轻浮浪荡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再配上这副皮囊,这贼兮兮的笑脸,还有背后的身家,怨不得红颜知己遍布双流县城。 方晴立刻闭上眼睛,往后靠了靠,含含糊糊道:“唔……好困,我想睡一下……” 苏景和呵呵的低笑,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方晴闭着眼睛吓了一跳,“呀!”的一声忙睁眼向旁边偏身避开去,不满嗔他。 苏景和只觉这薄面含嗔的模样儿实在好看诱人得紧,心里又火烧火燎的痒痒了起来。 话说苏大少爷虽近过无数女色,可话又说回来,那都不是良家女子,是“有钱就是爷”的主儿,看见他一个个还不眼睛发光的主动贴上来,他何曾见过这般风情? 其实,方晴是自然反应,只不过落到苏大少爷眼中,就变成了无人可及的风情。 “宝贝儿太没良心!”苏景和很是幽怨的凝了方晴一眼,无不委屈道:“为夫才帮了你的大忙,你就是这样回报为夫的?” 方晴听着他这幽怨委屈的语气,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的往旁边退缩了下,结结巴巴道:“我、我自然、感——感激你的!” 老天,她实在不敢再说那个“谢”字了! 苏景和没有欺身逼过去,而是慵懒的靠着,骨节修长的手指懒洋洋的摸了摸下巴,嘴角噙着一抹邪肆的浅笑:“可是,宝贝儿你要怎样感激为夫呢?嗯?” 方晴的脸红了又红,眸光水润润的亮起来,眉眼间峰情无限,却是又恼又羞,一颗心轻飘飘的简直无措——天可怜见!她长了十七岁,什么时候受过男人这般调戏? 1793.第1793章 出嫁16 这根本算不得多高明的手段,却足以令她这只小菜鸟羞得不知所措了! 若真正是个浪荡登徒子,她早拳脚相向、几巴掌甩过去了,可是,这是他的夫君啊! 便是,便是调戏得再过分,那个,好像也是可以的——吧? 苏景和见把彪悍母老虎逗得神情羞窘脸颊通红,忍不住得意哈哈笑起来。 方晴恼羞变成怒,一拍坐垫,怒道:“苏景和!你有完没完!” “哟!”苏景和一番眼睛:“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方晴沉下脸恨恨道:“我欠你的,我认了,成了吧!想要干嘛,痛快点!要亲吗?亲就亲,谁怕谁啊!” 方晴气冲冲主动蹭了过去,双手捧着他的脸,又心虚迟疑了起来。 苏景和却是一动不动,只是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方晴一窘,再不迟疑,主动贴吻了上去,乱七八糟的啃吻,横冲直撞,粗鲁不堪,毫无半点儿技巧可言。 苏景和原本还任由她折腾,想着且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可被她一通胡来,却是隔靴搔痒般的更加难受了。 苏大少爷终于忍受不住,暗暗在心里骂了声“笨蛋!”一手抚着她的脸,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的深吻了起来。 方晴嘤咛一声,几下子就被流氓夫君吻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个吻结束之后,方晴软成一团,软软的倒在苏景和的怀中,只有喘气的份。 苏景和低头,看着怀中的妻子霞飞双颊,眸光流转迷离,眉宇间懵懵懂懂,小嘴格外殷红鲜亮,柔若无骨的依偎在自己怀中,爬都爬不起来,忍不住心下大动,掐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瞪着她恨恨咬牙:“回去再收拾你!” 驯服母老虎的滋味,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只是,母老虎却并没有被驯服的自觉,哼哼唧唧的挑眉,不服输的哼道:“收拾我?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总有一天——” 方晴重重的哼了一声,总有一天,她会叫他知道她的厉害! 她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挣扎着要坐直起来,却是手脚酸软,一下子又重重跌入他怀中。 苏景和瞧着母老虎分明已经变成没爪牙的老虎了,还敢跟自己凶巴巴的顶着干,瞧着那柳眉倒竖、星眸圆睁、气急败坏、薄面含怒的模样,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得只剩下了四两,心花怒放嘿嘿的笑,大手毫不客气的在她腰间轻轻重重的又揉捏了两把,一扬下巴嘿嘿笑道:“好啊!宝贝儿,那为夫就等着!等着宝贝儿你——收拾我!” “收拾”两个字故意怪里怪气的拖长着强调,戏谑之意溢于言表。 方晴叫他捏得身子发麻,惊叫一声,恼火瞪他:“流氓!” 苏景和更受用,索性再捏两把,低头响亮一口亲在她脸颊上,笑道:“就是流氓,怎的?你是小爷的女人,小爷对自己的女人耍流氓,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方晴明明恨得要命,听这些话却听得一颗芳心噗通噗通的乱跳如鼓,也说不清究竟是恼怒多一点还是羞喜多一点。 总而言之,小菜鸟叫风流成性的纨绔小爷给调戏得惨了! 方晴红着脸,咬唇又咬唇,瞪眼再瞪眼,索性两眼一闭,装睡了事! 睡的着睡不着两说,至少眼不见为净不是? 苏景和越发哈哈大笑起来,比斗鸡斗马拔了头筹还要开心。 苏景和仿佛存了心要逗她,回了苏府,也没让她下来,硬是要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一路抱回院子去。 一路上所见下人们无不抽气兼目瞪口呆、呆若木鸡,愣在那里差点儿连行礼避让都忘记了! 方晴臊得不敢睁眼,索性紧紧的闭着眼睛埋头在苏景和怀里,双手紧紧的圈抱着他的脖子,浑身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 苏景和见状,更是乐得嘿嘿的笑。 心中没来由的成就自豪起来:母老虎又怎么样?还不是在他怀里乖乖的一动也不敢动?他是她男人,哼,他要她怎样,她还不是就得怎样! 不过,苏大少爷高兴归高兴、得意归得意,可是素来养尊处优,肩不能抗、手不能挑,媳妇儿虽然不重,分量还是有的,苏府占地面积又广,抱着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苏大少爷开始有点儿气喘吁吁、手脚酸软了。 “哎哟宝贝儿!我可抱不动你了!”苏景和气喘吁吁说了一句,站在某一段游廊上就想将怀中的人放下来。 方晴哪里肯下?这会儿下来,她要怎么走回去?羞也羞死了! 遂双手紧紧的圈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身体往他身上紧紧贴着,又羞又急道:“不!不下来!不下!” 苏景和乐了,“舍不得?” 方晴此时不敢刺激他,也不敢忤逆他,轻轻点点头闷闷道:“舍不得!舍不得!” 苏景和趁机道:“我抱你回去,有什么奖赏?或者,你要怎么感谢我?” 又,谢…… 方晴脸蛋上红得像熟透的虾子,闷闷哆嗦着道:“我、我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这可是你说的!”苏景和嘿嘿笑起来,徒然生出一股力气,颠了颠怀中的女人,脚步如飞起来。 回到院子,苏景和粗声粗气屏退众人,直接抱着媳妇儿进了房间,至于怎样要求媳妇表达谢意,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直到天黑,卧室里才传来慵懒的一声“来人!” 双玲、双秀脸儿红红的进来点灯,服侍沐浴、更衣。 方晴几乎起不来,腿脚还哆嗦着。 原本还强作镇定,苏景和一句:“宝贝儿,没力气就别起了!乖,躺着吧!”羞得她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苏景和哈哈大笑。 双玲、双秀低眉敛目的红着脸,努力的稀释存在感,努力的装聋作哑。 方晴偷眼看去,见两个丫头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心情稍稍一缓,不由得瞪了苏景和一眼埋怨道:“都怪你不好!今日回来,本来要去爹娘那儿说一声的,结果你……” 1794.第1794章 调教1 苏景和无所谓的笑道:“还去说什么?咱们回来了爹娘又不会不知道!何必多此一举!” 说着吩咐双秀,“去老爷夫人那说一声,就说明儿一早少夫人再过去请安!今天,少夫人累了,就不过去了!” 双秀脸上红红小声说“是”,忙转身去了。 方晴听他说累,又瞪他。 苏景和涎着脸,只是笑。 方晴顿觉抓狂:这个货!果然没脸没皮的! 苏景和好像逗自己的媳妇儿逗上了瘾,连着三天都没有出苏府半步。 这在从前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苏老爷、苏夫人欢喜的什么似的,越性连儿媳妇早晚请安都免了,命孙嬷嬷去传话,让她只管陪好少爷就成了! 又怕府中下人会欺负她,几乎每天都命丫鬟给她赏东西,或是点心,或是新鲜水果,或是别的什么新鲜玩意儿,好教众人看见她的态度,不敢怠慢她。 可惜好景不长,新婚燕尔能留得住正贪图新鲜的苏大少爷几步,但绝不可能从此将苏大少爷留下、甚至改邪归正。 这不,第四天上,一早苏大少爷就出府去了。 狐朋狗友们请他喝酒游湖赏梅,这样的玩乐好事儿,怎么少得了苏大少爷呢? 这一去,华灯初上才回府中。 苏大少爷居然还折了一枝梅花回来送给方晴,两尺来长,枝桠疏密有致,横斜成趣,风华绽放,暗香盈盈。 这是有名的胭脂梅,苏家虽然也有,但却没有开得这么好的。 苏景和颇为得意,本等着媳妇儿一通娇羞的感动和喜欢。 不想,方晴只是看了一眼就叫人拿下去了,打着哈欠道:“你困不困?我困得很,先去睡了!明天早上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事要同你说!” 丢下他,扬长而去。 苏景和呆愣半响,瞬间就没了脾气。 这算什么? 他苏大少爷难得有兴致讨好她一回,却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苏景和不由恨恨想道:到底是乡下丫头,这等风雅事儿,她懂得什么? 哼,在她眼里,梅花指不定还不如菜花吧! 闷闷的寻思一回,自己也觉得无趣,遂怏怏沐浴洗漱去睡了。 这天晚上,没兴致纠缠方晴,或者说,今日出去玩乐了一天,下意识的对她有点儿心虚,没好意思去缠她,闷闷的歇下了。 只是,心里乱糟糟、烦躁躁的,总觉得极不舒服,仿佛哪里不对劲一般。 一夜,都没能歇息好。 第二天,破天荒的苏大少爷没有睡懒觉,老早就醒了。 醒了见方晴还在睡,就把她给摇晃也醒了。 方晴揉揉惺忪的睡眼,冲他柔和一笑:“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这可奇了!” 苏景和见她神情与之前无二般的坦然自若,若无其事,就好像他昨天抛下她出去玩乐了一整天她半点儿也不在乎、不放在心上一样。 没来由的,苏景和心里就有点儿不痛快。 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痛快。 尽管成亲之前,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假如将来的媳妇儿敢干涉自己的人身自由,他一定会好好的教训她、叫她认清自个的身份。可是很显眼,眼下他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他只知道,她不在乎他留在府中陪她还是出去玩乐潇洒,他对她没有半点儿影响! 苏景和顿时不快,粗声粗气的道:“有什么好奇怪!不过醒得早一点罢了!你昨天说有事要同我说,赶紧说吧!别耽搁我出门!” 方晴一怔,将枕头立了起来,起身躺靠在床头,将绣花锦缎薄被拉至腋下。 她抬手将有些凌乱的秀发拢了拢,低眸看向苏景和。 却是没有说话。 苏景和也不觉有些怔忪起来,不明所以她这是要干什么,便一咕噜也爬了起来,拥被坐着,道:“怎么了?” 方晴望着他,道:“我不希望你出去。” “什么?”苏景和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晴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又道:“我不想让你今天出门!去跟那些人游玩!” 她到底还是在乎的! 苏景和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愉悦和松快,同时也有得意。 他多骄傲、多得寸进尺的人啊! 苏景和觉得瞬间又变成自己占上风了,之前的不确定和不安的感觉完全消失,一时又起了逗弄方晴的心思,懒洋洋的躺靠在方晴身边,白了她一眼“嗤”的一声道:“你说不让我出去我便不出去了?那我多没面子!出嫁从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又忘记了不成!” 方晴真恨不得给他这无赖脸上一巴掌,却是挑眉一笑,偏着头笑道:“要不,咱们俩打一个赌?如果你赢了,今后我都听你的,不但不干涉你,还会在爹娘面前替你遮掩,我知道你虽然不怕爹娘,可他们成天在你耳边一遍遍的唠叨,你也不会觉得好听不是?” 苏景和怦然心动,这话很是,他虽不怕爹娘,可爹娘——尤其是娘的唠叨神功,外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他实在是烦得紧! “有这么好的事儿?”苏景和笑嘻嘻道:“你再说说,你赢了我又该如何?” 方晴笑道:“也不怎么样,我若赢了,你一个月不出门,敢吗?” “就这么简单?”苏景和将信将疑,多半是不信。 笑道:“我赢了,以后你都不管我,还帮我遮掩;我输了,不过一个月不出门罢了!这个,似乎不太对等嘛!你不觉得自己亏了?” “用不着你提醒!”方晴没好气,挑眉道:“亏不亏到时候再说!我还没说完呢!若是你做不到,往后,你就得听我的,你敢么?” 苏景和笑道:“开玩笑!区区一个月,我做不到?我说媳妇儿,你也太小看为夫了!” 方晴笑道:“那是你同意了!” “当然!”苏景和轻哼,随即邪邪一笑,道:“我也有个条件,若我赢了,你什么都听我的,也包括,咳,那个的时候,都得听我的!” 这混蛋东西! 方晴脸上绯红,咬了咬唇,羞愤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一扬下巴:“随你!” 1795.第1795章 调教2 这薄面含嗔的俏丽模样儿引得苏景和心里忍不住又痒痒,手上也痒痒,忍不住一把将人拉到怀中,调笑着道:“宝贝儿,我现在——” “你酒量如何?”方晴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阵厌恶,挑眉抬眸问道。 她早就知道他是个到处留情的家伙,成亲以来这些天她也并没有抗拒他的亲热和调笑。 相反,还一次次的,被他逗弄得满面红晕、娇羞得双腿发软,而那等床笫之间的滋味儿,其实,也并不坏。 可是,一想到昨天他在外头不知道搂着哪一个甚至是哪两个、哪三个别的女人亲热,她就有点儿受不了他再来撩拨她。 但是,她也不可能明白着拒绝! 毕竟,他是她的丈夫。 出嫁从夫这句话,她从来就没有忘记,也没打算将这句话彻底推翻。 于是,她冷不丁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果然,这句话令得苏景和怔了怔,随即被转移了注意力,无不得意的笑道:“我酒量极好!不是我吹,这双流县能喝得过我的可不多!” 至少,他那些朋友哥们儿,能喝过他的只有两人。 方晴嫣然一笑,道:“是吗?那咱们就赌这个,酒量!谁先醉谁输,怎样?” 苏景和愣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宝贝儿,这不是摆明了我在占你便宜吗?胜之不武,我会不好意思的!不过,” 他当然巴不得自己赢了好让她以后都听自己的,笑嘻嘻又道:“既然这是宝贝媳妇儿的话,为夫恭敬不如从命!到时候,你别耍赖就成!” “不会!”方晴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就赌这个!我看也不必等到晚上了,不如,等会儿就赌?” 苏景和兴致被她给挑起来了,哪里还记得那饱暖之思?遂放开方晴,慨然点头笑道:“好!现在就现在!” 方晴一笑,二人起床不提。 先去苏夫人那里请了安,两人回来用过早饭,方晴就叫人将准备好的酒都搬了来,又摆上来两个大白瓷碗——用来盛酒的。 苏景和看着那大白瓷碗,更是豪气万丈,忍不住冲方晴竖起大拇指,笑道:“我媳妇就是不一样,豪爽!” 方晴笑道:“咱们是拼酒量,又不是小酌消遣,自然用这个更方便不是?” 她命人将一那两坛子酒统统打开,屏退下人,笑道:“夫君,咱们开始吧!” “好啊!”苏景和大感兴奋新鲜,笑呵呵的抱起一只酒坛子,掂了掂,得有八斤左右。 笑着将酒斟到两个空碗中,方晴便笑着轻轻端起一碗奉给苏景和,微笑道:“夫君,请吧!” “多谢娘子!”苏景和笑嘻嘻的接过,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但见她眉目含笑,眸光流转,闻着酒香,意识微熏,心里又有点儿痒痒起来。 “请吧!”方晴随后端起桌上剩下的那碗酒,笑着与他碰了碰,一仰脖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喝着竟是不歇。 苏景和张了张嘴,回过神来,笑笑摇头,便也如她一般仰着脖子一口气干了。 然后,两人相视哈哈的笑了起来。 “好!再来!”方晴一笑,便欲倒酒。 一碗酒下肚,苏景和见媳妇儿脸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眸光似乎也有点儿迷离起来,忍不住道:“娘子,要不咱们别喝了,我留在府中陪你一个月还不成么!” 其实留在府中,天天陪她喝喝酒,说说话,做做事儿,似乎,也不赖吧? 方晴一巴掌拍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皱眉道:“不行!我素来说话算话,你一个男人家,便是样样都不好,也得言必信、行必果,不然,还算是个男人吗!” 说着,已经抓着酒坛子倒上,笑道:“再来!” 苏景和看着她没有动。 这是上好的青州陈年老窖,至少有十年的酒龄,这酒入口热辣,冲劲儿大,后劲也足,寻常人喝下方才那一碗就能醉倒,她一个小女子,纵然酒量再好,又能喝得下多少?苏景和没来由的,心下就有点儿怜惜和不忍。 他再混蛋,也不忍这般折腾自己的媳妇儿啊! 何况,这个媳妇儿总体的来说,还是很合他的心意的。 不想,他这厢还在怜惜呢,那厢他已经又端起了酒杯——不是,酒碗笑吟吟的邀请他“再来”了! 苏景和只得苦笑,叹着气又端起了碗。 就这么着,两人一下子喝下去五六碗,一坛酒也见了底了。 饶是苏景和酒量向来自负,到了这会儿也有点儿熬不住了,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乱成一团,头重脚轻,看着眼前的景物直晃悠。 开口说话,舌头也大了。 “娘子!还、喝不喝?” 方晴也觉得有点儿头晕,挑眉笑道:“喝,还没分出胜负呢,怎么不喝!来,我给你满上!” 苏景和苦笑着连连摇头,东倒西歪的拍着桌子叹道:“娘子啊娘子,你说你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狠、狠劲儿呢?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你这样的女人!不行!今儿我、我一定、不能、输、输给你!喝!” 方晴哈哈一笑,扬眉道:“好!就看、咱们两个,谁才是笑到最后!” 又是两碗下肚,苏景和已经不行了,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干呕起来。 弯着腰干呕了两声,一个忍不住,奔到旁边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 正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忽然一只温软的小手在他背后轻轻的拍着,一个温和关切的声音响在耳畔:“夫君,你没事吧?” 苏景和顿时就愣了愣,从来没有过的,一股脉脉的温情暖流从心底缓缓的流淌而过,通体舒泰,似乎刚才的恶心呕吐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忽然就感觉到,这个人,是真心的关心着他! 这还是他的妻子! 她关心他,他也觉得她不赖,所以,他们其实凑成一对还是挺不错的是不是? 苏景和眸光情不自禁的温柔起来,慢慢站直了身体,转身看向方晴,摇了摇头微笑道:“我现在好多了,没事!” “那就好!”方晴收回了手,笑道:“那咱们是接着继续比呢,还是歇一歇?” 1796.第1796章 调教3 苏景和握着她的手,看着那双颊红透,连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晕红媚意的女子,摇了摇头,笑道:“不比了!我认输!” 方晴嘟了嘟嘴,不满道:“不行!这样、不好!万一回头你耍赖怎么办!” 苏景和又好笑又好气,没好气道:“胡说!我既愿赌服输,又怎么可能会耍赖!你当你相公是什么人!” 方晴眨眨眼,偏着头笑道:“不骗我?” “当然!” “好!那你可得记着,”方晴笑嘻嘻的竖起一根食指,笑吟吟道:“一个月,你要是做不到,我会生气。我一生气,就会做点儿出气的事情,你可别怨我!” 苏景和笑道:“不怨你!”见她醉的歪歪斜斜的,拉着她便往内室走去,一边又大声叫人去做醒酒汤。 方晴头重脚轻躺在暖阁榻上,闭上了眼睛就不想动,只觉得心突突的跳得剧烈,头昏昏沉沉的,仿佛意识牵扯着身体重重的往下沉、往下坠,一直沉坠到不知底的深渊。 方晴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似笑非笑、似谑非谑的脸。 苏景和正瞪着一双黑眼睛,饶有兴味的瞅着她。 “你不难受?”方晴失笑,揉揉太阳穴,坐了起来。 苏景和叹了一声,往她身上蹭了蹭,笑道:“小爷我可真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你知道那是什么酒吗?就敢那么喝!就为了留我一个月?嗯?” 方晴笑笑,道:“对啊,就为了留你一个月!这一个月对我太重要了!你要是肯为我留一个月,我在你们苏家也算站稳了!虽爹娘疼我,可我也不能总要他们操心是不是?你既是我夫君,难不成就不该有所牺牲?” 方晴才不会告诉他自己作弊了呢! 酒是一样的酒,但她事先饮了解酒的秘药,而他则相反,饮了些会催发酒性的东西。 还有那两个碗,其中一个也抹了些东西。当然,那碗是给他用了的。 苏景和听了这话没来由的有点儿悻悻然,脸色一垮,道:“原来你留我一个月,不是真心想我陪你,而是为了在苏家站稳脚跟?” 心里生出一种被她利用的感觉,很别扭,很不喜欢。 “也想你陪,也为了站稳,”方晴倒不遮掩,很干脆的回道。 苏景和噎了噎,还是觉得心里头有点不爽,轻轻一哼,道:“这么说你嫁给我,也是贪图苏家的富贵?” 方晴莫名其妙的看他,道:“夫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景和顿时哑然。 主动提亲的是苏家,她那一对极品父母又怎么可能不乐颠颠的答应?自己问她,有什么用! 虽是如此,他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太痛快。 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好笑,难道,他还想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嫁给他?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 苏景和不由得想,假如自己不是苏家的大少爷,假如是生在她那样的家庭中——苏景和嫌弃的皱了皱眉,别说是她,别的女人还会这么上赶着奉承巴结自己吗? 答案显而易见,绝无可能! 这种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不知怎的,苏景和就有点意兴阑珊起来! “娘子,”苏景和有些感慨的调笑道:“若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了,你还跟着我不?” “自然跟啊!”方晴又有点奇怪的看他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话倘若是从别的女人口中说出来,苏景和肯定半个字都不会信,可是从方晴口中说出来,他信! 苏景和顿时精神一振,忙笑问道:“为什么呢?你同我说个实话听听!” 方晴于是看他一眼,说了一句大实话:“因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出嫁从夫啊!” 苏景和:“……” 昨儿小两口斗酒的事儿阖府皆知,苏老爷和苏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苏老爷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叹道:“儿媳妇也挺不容易的,为了咱们那孽障,连斗酒都使出来了!” 苏夫人也有点儿头皮发麻,道:“那可是十年的老窖……” 年节的时候,那酒她也喝过,不过,就是拇指大小的小酒杯抿两口而已。 昨儿那边可是直接上大碗…… 于是一大早,苏老爷苏夫人这边就派人过去说了不必请安云云。 然后,没有多久,苏欣儿跑来了,拿昨天的事儿将她的哥哥好一通嘲笑打趣,又把嫂子好一通夸。 苏大少爷倒不觉得输给媳妇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反而还厚着脸皮回了妹子几句。 于是,苏大少爷开始了足不出户为期一月的生活。 一开始几天倒也罢了,有媳妇陪着,逛逛花园,打情骂俏,倒也过得松快。 可是,过了七八天之后,苏大少爷就变得有点浮躁了起来,只觉得一天的时间为何那么那么的漫长?漫长到一睁开眼睛就觉得是一种折磨。 苏大少爷待自己这位看着颇顺眼、基本上颇满意的媳妇也就比对其他女人好那么一点,还不至于到了为了她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的地步! 加上百无聊赖,再想着罪魁祸首是媳妇,苏大少爷顿时有种深深上当的感觉! 他觉得,他是上了媳妇的当了! 媳妇面上粗犷泼辣,实则心思细腻,这是一早就想好了给他下套子,这是要把他和外头隔绝,说白了是在管教他呢! 苏大少爷火起,心里顿时腻歪起来! 这个女人,竟然敢算计自己,岂有此理! 苏大少爷没来由对媳妇平添几分反感:爹娘都管不着小爷,你想管教小爷?还嫩了点呢! 于是,这天苏大少爷大摇大摆要出门被媳妇拦住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两人吵了一场,苏大少爷扬长而去! 这晚,苏大少爷没有回房间睡觉,而是去了妾室紫藤那里。 不过,方晴居然也没有派人去找他,甚至连问一句都没有。苏大少爷又没来由的感到挫败。 继而更加愤愤不平:拿乔?好啊,看你能拿到什么时候! 话虽如此,苏大少爷却吩咐了心腹小厮打听着点内院的事儿,命令一切有关少夫人的事情都要及时禀报他。 1797.第1797章 调教4 她的话他多少听进去了几句,也知她的不易。 倘若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丫鬟婆子敢欺负她,他就要谁好看! 还是那句话,他苏景和的女人,只有他能欺负,除了他,谁都不行!她爹妈都不行,何况是奴才下人? 第二天,苏景和照例又大摇大摆的出门去了。 这一回,顺利无比,方晴甚至没有出现,也没有派人阻拦。 苏景和有点意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没来由的有点儿暗暗的失望。 至于为什么会失望,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方晴那里,若无其事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双玲、双秀等反而替她暗暗担忧。 更可笑的是,苏景和的那位妾室紫藤,昨儿苏景和在她那里过夜,这天一早就跑到方晴这边来请安了。 说是请安,自然是示威的。 方晴连见都懒得见她,直接叫人赶走了事。 紫藤却越发得意,在门口哭闹不休,一边哭一边请罪,口口声声说什么大少爷定要在她那里歇,她也没有法子啊!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少夫人、惹少夫人不快了,可是,她真的没法子啊,她又不能拒绝大少爷啊! 所以,请少夫人原谅她吧! 方晴听了双秀气忿忿的回禀,嘴角抽了抽,简直无语。 好吧,她以为别的即便她不懂,女人的劣根性她是很懂几分的,因为,她娘家就有一个继母阮氏,那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从小到大,阮氏的花样她见过多了。 可她现在才知道,这个世上无耻的女人还真是不少! 阮氏跟这位紫藤比起来,也强不了多少。 方晴便命双秀将紫藤叫进去。 紫藤一边抹眼泪一边心里得意,哼,不见她,不见她她也有法子让她见!当她那么好打发吗? 谁知,方晴第一句话就是:“你说我今儿把你卖了,再给大少爷买一个比你更年轻、更美貌、更会伺候的,你说说,大少爷会不会非要把你找回来不可?” 紫藤心中大震,猛的看向方晴,对上那双冷嗖嗖的眼睛,心头蓦地寒意大盛! 大少爷是个什么脾性她如何不知?少夫人如果真的把她卖了,再给他买一个更好的,他转脸就能忘了自己—— “就算大少爷因此怨我几句,”方晴无不嘲讽的道:“可那又如何?我是苏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又疼我,大过不了几日,大少爷气消了自然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你说是不是?” 紫藤“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瑟瑟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晴冷笑:“别以为我好性子不敢收拾你,就敢蹬鼻子上脸来了!一个供爷们取乐的玩物,除了床上那点儿用处,你还有什么用?老老实实的把爷们伺候好也就算了,别再来我这儿讨骂!还不给我滚!” 一屋子奴才鸦雀无声大气也不敢出! 紫藤颤抖着身子低低啜泣,却是半个字也不敢再啰嗦,灰溜溜的离开了。 众人无不低眉敛目、眉目恭谦,谁也不敢再小看这位少夫人。 这紫藤姨娘,可见是个傻的,以为大少爷与少夫人拌嘴闹不和了,以为大少爷在她那里歇了一晚上,她就有资格跟少夫人叫板了? 居然一大早跑到少夫人跟前来张狂! 她也不想想,少夫人那是苏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接进门的,是大少爷的发妻,她算个什么东西?仗着半点儿宠爱就敢同正室夫人叫板! 其实说起来,也是少夫人,出身低微,倘若是个名门淑女,即便一年半载不得大少爷待见,也断断没有哪个做姨娘小妾的敢欺****来!顶多就是碰上了不恭敬罢了! 想想,少夫人也挺难的。 双秀、双玲是苏夫人亲自挑选送到方晴身边的,对她极是忠心,两人心里忍不住替少夫人暗暗担忧起来:大少爷分明同少夫人闹翻了,这今后,少夫人要怎么办呢? 见方晴若无其事浑然没有这种自觉,两个丫鬟均觉得回头得寻个机会好好的提醒提醒少夫人,得早早拿出个章程才是! 不想,方晴发作了紫藤,就将他们亦遣散了,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她自己则回了房间。 众人包括双秀、双玲也只得听从。 方晴进了房间,没多大会儿又出来了。 不过,换了一身装扮。 原本的女装换成了男装。 象牙白的中衣,天青色的直裾,银线挑着边,衣袍下摆绣着三两枝墨绿的竹子,用青玉簪将头发高高的束起。 身形修长,眉目清朗,五官明晰,很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采。 双玲、双秀都傻了眼。 方晴笑笑,转了个身,道:“如何,勉强还看得过去吧?” 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很是放得开,更得三分男子的神韵。 “少夫人您,您这身打扮是要,要——”双秀惊疑不定。 方晴微微一笑,道:“出去逛逛!” “……”双秀张了张嘴,其实她很想说,您不必这身打扮其实也可以出去逛的…… 方晴径自从苏府角门出去,来到大街上,随意走了走,便叫了辆马车,直奔媚香楼。 方晴这身打扮,其实根本瞒不过媚香楼的老鸨子秋娘以及那些男人堆里打滚的女子们。 只不过,有银子不赚的是傻子,众人也没有谁说开,笑嘻嘻的仍旧把她请了进去。 方晴要了二楼一个雅间,要了酒菜,便要巧柔和素素、双霓、玉珠这四个不拘哪两个来陪酒。 这四个,正是媚香楼的头牌红姑娘,而媚香楼则是双流县最高档的勾栏行院。 秋娘顿时一滞,“咯!”的笑出声来,笑道:“秦公子,这四位可是我们媚香楼一等一的红姑娘,您一口气就点了四个,您知道行情吗?” 方晴一笑,挑眉淡淡道:“你开个价!” 见秋娘张口欲言,又道:“别蒙我,实价。若当我冤大头你可就错了!敢坑我,我管教砸了你这媚香楼,你信是不信?” 秋娘一滞,原本的确是想漫天要价,这会儿倒有几分踌躇了。 暗暗打量方晴,依然看不出来这到底是谁家的女子、什么来头! 1798.第1798章 调教5 双流县的公子哥儿,没有她不认识的,可是大户人家里的姑娘小媳妇儿,她当然不可能认识! 秋娘没奈何只得作罢,笑道:“哎哟,瞧秦公子您说的!奴家是开门做生意的,最是公平,怎么可能胡乱狮子大开口呢!今儿巧柔和素素陪着客人,玉珠去张员外府上唱曲儿去了,只有双霓在,起价二十两,过夜另加十两!” 方晴点点头,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她,淡淡道:“就叫双霓,剩下的赏你了!” 秋娘眼睛一亮,喜滋滋的忙笑着道谢,领了银票忙去叫人。 心中暗乐:心道,还说不做冤大头呢!这是你自个上赶着的,可怨不着我…… 双霓听说让自己去陪个女人,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传了出去,她岂不是要被那另外三个小蹄子笑话死?便说什么也不肯去。 她们四个是摇钱树,秋娘手里纵然攥着她们的卖身契,却也不敢拿大随意打骂。 只得威逼利诱、千哄万劝,又将那多出来的二十两银子给她十两,双霓这才不情不愿的稍稍打扮了去往雅间。 乍看一眼,这位秦公子长得还挺秀气,气度磊落,英姿勃勃,双霓不觉对她倒生出几分好感来,笑道:“秦公子是要听曲儿还是弹琴?要不,咱们喝酒说说话儿?” 说着便笑吟吟的在方晴身边坐下。 方晴偏头打量她,穿着石榴红绣蝶恋花的宽袖褙子、绛红百褶裙,乌油秀发松松的绾着慵髻,插戴着流苏金钗,鬓角簪着两朵并蒂海棠绢花压鬓,鹅蛋脸,樱桃小口,皮肤很白,一双细长的眼眸妩媚之极,眼波流转间,长着钩子似的勾人。 方晴淡淡一笑,道:“坐吧!就说说话!” “好!”双霓嫣然一笑,纤纤素手执起小巧的执壶,往那铜钱大小绘着仕女簪花图的白瓷高脚小酒杯里斟了酒,翘起兰花指轻轻拈起一只小酒杯,斜斜倾身向方晴,将那小酒杯递了过去,娇笑道:“秦公子请!” 方晴不觉皱皱眉,这些女子恬不知耻,分明知晓自己也是个女子,这般作态竟也如常做得出来,还真是难为她了! 不过,男人们爱的,就是这样的吧? 她劈手夺过那小酒杯随手顿在桌上,将双霓推了开,淡淡道:“别在我面前做这副样子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女人,对你没兴趣的!” 双霓一怔,竟掩口“吃吃”的笑了起来,娇笑道:“公子可真是个可人!” 要说这媚香楼不是没来过女扮男装的女子,可哪一个不是被姐妹们逗得面红耳赤、手脚无措、狼狈不堪,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像眼前这位秦公子——秦姑娘这样的! 她见她长得还不错,原本也想逗逗她玩儿呢,谁知,却不能了! “可惜!真是可惜了!”双霓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仰脖,一口饮尽杯中酒,双颊浅晕,眸光流转,媚意更甚,向方晴娇笑道:“倘若秦公子真是个男儿身,便是不要银子,奴家也是愿意陪您一场的,真是可惜了!” 方晴“嗤”的一笑,道:“所以说你贱啊!” “你!”双霓原本不死心,还想调戏调戏方晴,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变色恼羞,霍然起身,冷冷道:“既然如此,恕不奉陪了!” 说毕抬脚就要走。 “站住!”方晴冷冷睨着她,冷冷道:“媚香楼就是这样待客人的么?” 双霓嗤笑,挑眉道:“这位姑娘,你有寻欢作乐的本钱么?” 这话说的露骨,若是一般的良家女子听见了,必定要脸红尴尬得手脚无处放。 可方晴面不改色、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屑道:“你说的本钱指的是什么?银子我已经付过了!就算没那本钱,让你乖乖的坐下来说话喝酒,好像也没什么不行吧?” 双霓心中尽管恼怒,但青楼自有青楼的规矩,没有个收了客人的银子却甩脸色不陪客人的。 除非客人有什么过分得令人发指的行为!当然,一般而言,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双霓黑着脸,冷冷坐下,一言不发,就这么静坐着。 她倒要看看,这不要脸皮的所谓良家女子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方晴一笑,起身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悠悠的道:“我是苏家刚进门的少夫人。” 双霓一怔,忍不住脱口问道:“哪个苏家?” 方晴没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双霓一凛,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脸色微变,惊疑不定道:“你、你是双流县首富苏家的少夫人?” “不错!”方晴一挑眉,笑道:“我为何会来这里,想必你也该猜到几分了吧?” 双霓目光闪了闪,嘴角一翘,脸上勾出几分又得意又嘲讽的笑,笑吟吟道:“这么说,少夫人是为了苏少爷来的了?” 说着笑赞道:“苏少爷有钱,出手又大方,人生得也俊俏倜傥,一张嘴不知道多能说会道、最会哄人开心了!我们媚香楼上上下下,哪个姐妹不喜欢苏少爷?谁都巴不得能入了苏少爷的青眼呢!嘻嘻,少夫人好福气,竟嫁了这么好一个夫君,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双霓就是故意要挑方晴的气。 她这番话不可谓用心不歹毒,但凡是个有气性的,听了这话必定会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方晴也气,眸光一冷。 纵然明明知道这女人这番话说不准半个虚字儿都没有,而且苏景和是个什么性子她也一清二楚,可是听到她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气恼。 怒气一拱一拱的在胸腔中翻腾,她没有失控,已经很难得了! 方晴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双霓走了过去。 扬起手,“啪!”的一耳光打在双霓的脸上。 双霓惊叫一声捂住脸,本能的扬起手欲打还方晴。 方晴没有动手,只是一双眼睛眸光冷湛,冷冰冰的盯着她,冷笑道:“你敢动手,就试试!” 双霓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气极,扬起的手颤抖着,恨恨瞪着方晴。 然而她到底没敢打方晴,方晴毕竟是苏家的少夫人。 1799.第1799章 调教6 双霓恨恨的手握成拳无力收回,捂着火辣辣痛肿的脸颊,心中冷笑:苏少夫人是吗?我不敢打你,苏少爷总能吧?你给我等着! 双霓冷笑道:“苏少夫人好大的威风!自己拢不住丈夫的心,何必来寻我们这种可怜人的晦气!就算要寻,苏少夫人也找错人了!今儿陪着苏少爷他们饮酒作乐的是巧柔和素素,这会儿就在天字号的雅间里头,苏少夫人敢过去吗!” 方晴没搭理她这话,冷冷道:“我今日来,是警告,也顺便给你们带句话!以后,还是不要招呼苏景和了!” 双霓更肯定这位少夫人是刚刚过门就失了宠、所以求助求到青楼里来了。 她不禁“咯咯”笑起来,慵懒的笑道:“少夫人您可真会说笑!您应该知道,我们这儿打开门做生意,客人****,岂有往外赶的道理?除非苏少爷不****,否则,我们怎么可能不招呼呢!那样,苏少爷也饶不了我们啊!要不,少夫人你辛苦些,把苏少爷看好、守劳,不就没事儿了嘛!” 方晴不动怒也不着急,反而微微笑了笑,慢慢道:“双霓姑娘先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好的想一想再拒绝也不迟!你听好了,你们谁敢招呼她,我就把谁包下一个月,把双流县里最最龌龊、最最肮脏的乞丐找来,让谁好好的服侍一个月!再有不怕的,我就找一群乞丐!谁要是不怕,就尽管试一试!反正,苏家有的是钱!” 方晴朱唇轻启,浅笑吟吟,双霓却感觉自己浑身一阵一阵的发冷、发寒,那寒意从脊梁骨一直往上窜着,很快散布四肢百骸,然后,她不可控制的轻轻打起颤来,目露惊惧。 她白着脸,怔怔的,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做梦也没有想过,这位看起来体体面面的苏家少夫人,心肠竟如此歹毒!行事手段竟如此狠辣——简直卑鄙无耻! 秋妈妈是个只认钱的主儿,即便不是,苏少夫人难不成不能借旁人的名义来包人吗?秋妈妈如何能分辨的出、拒绝得了? 虽然她们做这一行做久了,早就麻木了,不存在什么贞操观,可是起码的审美喜恶还是有的! 苏少爷向来挑嘴,等闲的女子根本不要,每次也就是她们几个红牌姑娘能有幸服侍。 可正因为都是红牌,她们的生活比起其他的姑娘要好得多!让她们去陪一个最肮脏、最龌龊的乞丐,任由那乞丐亲吻自己的嘴、任由他在自己身上—— 光是想一想,双霓就感到毛骨悚然。 然后,竟泛起恶心来,当着方晴的面捂嘴弯腰干呕了起来! 方晴唇角勾了勾,淡淡道:“话,我已经带到了。记得跟秋娘说一声!你若不说,那没办法,谁遭了秧,回头会不会找你算账,我就不清楚了!” 方晴说得很无辜,态度也很是和气友好,还冲双霓笑了笑。 双霓煞白着一张脸,却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 这位苏少夫人,太可怕了…… 方晴再不停留,瞥了双霓一眼,施施然离开。 秋娘一直派人密切注意着这边雅间的动静,她也猜测到了这位什么“秦公子”多半是哪位客人的妻子,没准儿是来找麻烦砸场子的。准备一有动静好立刻制止。 谁知那雅间里始终静悄悄的,既没有咆哮喝骂也没有摔打东西的响声,再过一会儿,门竟然“吱呀”一声打开,那位“秦公子”面不改色的居然下楼扬长而去了! 负责盯梢的龟公怔了怔,连忙去回禀秋娘。 秋娘也有些纳闷:这五十两银子真是太好赚了! 可是,那位“秦公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双手给青楼送银子的主儿,秋娘便连忙去那雅间找双霓。 双霓还沉浸于极度的震惊中,心里的寒凉之意还没有完全散去,正坐在那里呆呆的发呆。 秋娘进来见她如此吃了一惊,忙扭着身子上前,急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了?那秦公子对你做了什么?” 双霓茫然怔怔的看了看她,有点儿轻飘飘的摇了摇头,怔怔道:“那是个疯子……是个疯子!” “究竟怎么回事!”秋娘一惊,见双霓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有点恼怒上来,一巴掌打在双霓脸上,冷冰冰瞪着她喝道:“说!” 那“秦公子”不过是个女人,良家女子在风月场中比手段、比心计、比无耻能玩儿得过她们?双霓可见是疯魔了! 双霓短短时间内挨了两记耳光,心中好不愤怒委屈,可偏偏这两个打她耳光的人她都得罪不起,只得咬了咬牙忍住了,将方晴的身份和那恶毒的警告说了出来。 说毕很有几分解气的看了秋娘一眼:我倒要看看,你会有什么办法! 秋娘果然也变了脸色,半响没言语,心中咬牙暗道:果然是个疯子! 苏老爷、苏夫人都是体面人,绝不可能做出上青楼闹事这种没品的事儿来。 最多就是在府中教训自家儿子,至于他们的儿子听话不听话,就不是秋娘等关心的了。 可是,这位少夫人明显跟她那公公婆婆不一样! 不说别的,单说今日她气定神闲、单枪匹马的来了一遭儿,还放下这等狠话,倘若自家不妥协,她绝对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主儿。 让自家楼上的姑娘去招呼乞丐?光是想一想,秋娘也觉得恶心! 若真是那样,事情传开来,只怕就没人上媚香楼来了! 可是,她能拒绝得了吗? 苏家有的是钱,随便让个旁人来把人弄走,还不是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她管的着吗? 就算是乞丐抓着一大把钱大摇大摆的上媚香楼来,她也不能不做人家的生意啊! 若是她不做,背后有苏家推波助澜,肯定会演变成一场大闹剧、大笑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家。 而那位少夫人根本用不着亲自出面! 关于她来过的事情,自己也根本不敢往外说,毕竟在双流县混,是绝不可能明摆着得罪苏家的。 1800.第1800章 调教7 可是,就这么妥协了,叫她如何甘心? 苏大少爷那可是大客户,一年扔在这儿的银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还不算一时高兴心血来潮给姑娘们送的首饰衣料、胭脂水粉。 失去这么一个大主顾,她如何甘心? 秋娘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将方晴恨得牙根痒痒,面上却平平静静的没在双霓面前表露出来。 反而鼻孔里哼了一声,轻蔑的道:“她倒是挺有想法!可惜,这也得看苏大少爷同意不同意!老身这就找苏大少爷去,让他大少爷回去好好的管教管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女人!” 秋娘心里暗骂:你一只小麻雀,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好好的享你的富贵罢了,管这宽做甚?爷们逛窑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女人家操什么心?妒妇! “对呀!”双霓眼睛一亮,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双手一拍,笑道:“还是妈妈聪明,这法子极好!哼,我就不信,苏大少爷他舍得不来!” 双霓眼珠子一转,不由笑道:“妈妈,不如让我去同苏大少爷说吧!这种事儿妈妈说倒不如我说,我就说,那少夫人好大的威风,找我晦气来了……” 秋娘也不由心中一动,看了一眼双霓红肿的脸,点了点头,笑道:“好!就你去说!该怎么说,不用我教吧?还有你这脸,不够,不够!” “什么?”双霓听了那后一句话还在发怔,“啪!啪!”两声脆响脸上又挨了两记清脆的耳光。 这两记耳光秋娘应是用了全力,比之前的都重,打得双霓眼冒金星,“啊!”的惨叫了起来,那痛,跟火燎针挑一样,两边脸上都失去了知觉。 “妈妈,你,你——”双霓捂脸,掌心一贴脸上,就是一阵刺痛,她连忙又放开手,眼泪汪汪。 “好了!这下子够了!”秋娘看着她的脸,竟露出几分欣赏满意,笑道:“就是这样,发髻弄乱些,衣带松一些,领口也拉开一点,你就跟苏大少爷说,这是他媳妇干的好事儿!” 双霓这才明白秋娘的意图,心中自是认同,忙点头称是,一腔怒火全部迁怒在方晴身上,将方晴恨到了十倍。 秋娘又提点交代了几句,便满意离去。 这厢双霓唤来了伺候自己的丫鬟海棠,命她去那边雅间守着,寻个好机会将苏大少爷叫过来。 海棠看到双霓的狼狈凄惨样也吃了一惊,但小丫头在这种地方待得久了,哪儿敢乱问什么,连忙答应着去了。 没过多久,海棠就等到了苏景和。 也不知为何,今天苏景和兴致不高,总有点魂不守舍,时不时的便走神。 当然,他是打死不会承认这都是因为今日出门的时候媳妇儿没有去阻拦他、所以他心里才会很不爽的。 所以,没有多久就散了。 海棠瞅准机会,上前扯了扯苏景和的袖子,轻轻陪笑道:“苏大少爷,我们姑娘请大少爷过去说说话儿!” 苏景和眉头不觉皱了皱,道:“今日就算了,改天吧!” 楼子里的姑娘请说话,还能说什么?双霓那丫头定是见自己好些日子没找她,上赶着奉承罢了! “大少爷!求求您了,跟奴婢走一趟吧!我们姑娘说了,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大少爷说,大少爷一定要去!如果不去……大少爷定会后悔的!”海棠拉着他的袖子不放,眼巴巴的又说道。 “哦?”她这一说苏景和倒生出几分兴趣来了,呵呵一笑,顺手在海棠那白腻腻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嘻嘻道:“既然如此,小爷就去瞧瞧你家姑娘!哼,小丫头,你要敢胡言乱语谎报军情,小爷饶不了你!” 海棠冲他抛了个媚眼,娇笑道:“奴婢有几个胆子,敢欺瞒大少爷呢!” 苏景和随着海棠进了那雅间,看到双霓那狼狈样,衣裳松垮凌乱,头发也乱糟糟蓬松松的,尤其是那两边脸蛋,红肿得至少有一寸高,两边脸蛋都快高过了她的鼻子,五官立刻显得挤在了一堆,显得无比的可笑。 苏景和惊呆了,瞪大眼睛张大嘴,半响合不拢来! 眼前这狼狈女子,跟他记忆中的妩媚美人儿出入真是有点大,以至于令他片刻之间同情心还没有来得及生出,却先生出滑稽感来了。 “苏少爷!”双霓呜咽着娇声叫他,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只是,美人垂泪令人心疼,恨不得搂入怀中好好的疼惜一番,可是一个猪头脸又形象全无的女人垂泪、并且故意努力的要做出妩媚样儿,那神情真的很难令人生出疼惜怜惜。 “这是怎么了!”苏景和终于合拢了嘴巴,诧异道:“霓儿,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双霓见苏景和没有如自己预料的那样上前将自己揽入怀中好一顿柔声细语的安慰疼惜,而是站在那里满脸惊讶,心中微微有点意外和失望。 但是,他还是问了自己,可见,他心里还是关心自己的。 他不过来,那自己过去也是一样。 “苏少爷!”双霓掏出帕子拭了拭泪,便起身朝苏景和走过去,伏在他怀中抱着他的腰,呜呜咽咽的哭得更伤心:“苏少爷,你一定要救救霓儿啊!” 苏景和下意识的想推开她,到底没推开。 只是扶住了她的肩膀令她站好,皱眉道:“是哪个混蛋这么不懂惜香怜玉?竟把你打成这样!你告诉小爷,小爷帮你找回场子!” 在苏景和看来,喝花酒不就图个乐呵吗?不喜欢的,打发人家走开便是。把人姑娘揍成这样,真是太没品、太不要脸了! 双霓听了这话心中大喜,可是做戏要做足啊,她于是哭得更加伤心了,呜呜的道:“苏少爷好意,霓儿心领了!只怕,只怕苏少爷帮不了霓儿!霓儿命苦,怨不得旁人!” 苏景和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小子,混迹青楼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 听了双霓这话便知她在拿乔,顿时有点不耐起来,脸色也微微一沉,皱眉道:“你不说?那算了!我先走了!回头弄点好药,把脸敷一敷!” 1801.第1801章 调教8 真是,特特让海棠把自己叫过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给她撑腰出气的吗?偏这会儿又玩这一出?欲擒故纵?以退为进?无趣! 若是媳妇儿,只怕连哭都不会哭,早就拉着他让他帮忙揍人报仇了。 苏景和不自觉的想道。 刚一想忙又在心里“呸呸!”两声,媳妇是媳妇,怎能同这勾栏里的人放一块儿比,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哼,就算那婆娘不讨喜,那也顶着苏家少夫人的名头,不可乱比! “苏少爷!”双霓一见苏景和这般神情便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做了傻事儿弄巧成拙了。 心下暗悔,忙拉住苏景和的袖子不肯放,含泪道:“霓儿不是不愿意说,是真的怕说了让苏少爷为难!苏少爷可知,今儿,苏少夫人来找过霓儿,刚刚离开没多久……” 双霓说着,又哭了起来。 苏景和一开始没注意,回过神来差点儿没惊得跳起来,变色叫道:“你说什么!谁来找过你?” 媳妇? 苏景和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他苏景和的媳妇,上青楼来了…… 双霓看到他反应如此激烈,心中更是既得意又欢喜,越发的泫然欲泣起来,哽咽道:“霓儿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惹恼了少夫人了!少夫人她——” 苏景和那种被雷劈了的感觉缓了一缓,长长的吐了口气,沉着脸冷冷道:“是她把你打成这样的?” 双霓哭得更凄惨了。 苏景和不由大怒,咬牙骂道:“那个悍妇!” 只是,虽然口中骂着悍妇,鬼使神差的,他心里却没来由的有点儿兴奋起来。 苏大少爷很不厚道的忽略了眼前这女子的凄惨样儿,忍不住暗暗想道:媳妇她冲到媚香楼来打人了?她吃醋了?她这是——太在乎我? 苏大少爷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双霓一眼:是真的挺惨的! 这是不是说明媳妇儿是太太太在乎他呢…… 这么想着,苏景和竟有点儿欢喜和雀跃起来,恨不得立刻回到府中,他很大度的决定原谅媳妇儿之前的“不懂事”了! 至于她打了双霓?打了就打了,自己赔点银子便是了! 好话嘛,就不必赔了。不然,还显得自己媳妇做得多错似的。 苏家的脸面重要啊!苏家少夫人打个青楼女子,难道还要赔不是? 双霓却是更加开心了一层,嘤嘤泣道:“少夫人除了……还说了些话,她说……” 双霓忍着恶寒,将那关于乞丐的话一五一十的也全向苏景和说了。 苏景和睁大眼睛张大嘴,又有了那种被雷劈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媳妇她、她真是太,太—— 太什么?苏景和形容不出来。 很久以后,改邪归正后与方晴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孩子都生了三个之后,每当回想起这事儿来,苏景和还是形容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是,心里一下子空了,空荡荡的,寂静一片。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 媳妇她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苏少爷,”双霓含泪道:“今后,姐妹们不知道还有没有福气服侍苏少爷了,嘤嘤婴……” 苏景和皱了皱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再混,也懂得个亲疏远近的。 而且,前边说了,他这人特别护短,媳妇这种尤其私人的产物,如何肯让旁人——还是一个青楼女子说长道短? 而且,他对媳妇儿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苏景和什么都没有说,只道:“好了霓儿,你也别委屈了!” 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塞进双霓手中,捏了捏那柔软的手,笑道:“拿去弄点儿好药膏擦擦,好好的养几天也就没事儿了!就这样了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双霓一呆,想把那银票推出去坚持要个说法,可那是一百两啊,犹豫着究竟没推,而这一刹那的功夫,苏景和已经笑嘻嘻的转身要走了。 “苏少爷,这——”双霓目瞪口呆! 事情怎么同自己设想的那么不一样呢?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双霓完全傻眼了! 眼睁睁的看着苏景和就这么离开。 他这到底,是会教训苏少夫人还是不会呀? 出了媚香楼,上了马车,苏景和是有点儿生气的。 那女人真是岂有此理!竟敢跑到青楼来!还大喇喇的报了家门、打了人! 哼,好大的胆子! 苏景和一回去,就直奔主院找方晴。 方晴正坐在暖阁临窗下拿了本书在认字呢! 看见苏景和一头闯了进来,还带着点风风火火的余韵,也没吃惊,反而淡定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舍得回来了?别是没带够银子吧?” 苏景和一声冷哼:“双玲出去!都给爷滚远点,谁也不准靠近!” 双玲吓得一哆嗦,慌忙退下。 方晴将书搁下,抚了抚封面,抬头道:“看来你知道我去过媚香楼的事了?” “难道你还怕人知道?”苏景和气冲冲坐下,哼道:“也真亏你下得去手?” 方晴一怔,“下的去手?什么意思?” 苏景和“哈!”的一声,没好气道:“怎么?敢做了还不敢当?” 方晴皱眉,“你把话说清楚!做过的事儿,我自然敢当,没做过的,你也别想往我身上栽!” 苏景和便道:“好,那我问你,你可有动手打了双霓?” “打了!”方晴轻哼,冷冷道:“她嘴巴太臭,打她一记耳光让她长长记性,那还是轻的了!” 苏景和一怔,“一记耳光?” 方晴没好气,“对!就是一记耳光!怎么?你想为她出头、帮她报仇不成!” 说完这话,她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淡淡的失望,而且还夹杂着一点心灰。 她想,如果这个男人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打自己的正室夫人,那么这个男人只怕是无可救药了!纵然自己有心,只怕也要让公公婆婆失望了! 不过,哼,他若敢打她,她就敢还手! 她爹虽然耳根子软,窝囊透顶,但她对她爹却并没有厌恶失望透顶,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没有动手打过女人。 1802.第1802章 调教9 苏景和心里一“咯噔”,忍不住瞟了方晴一眼,直觉告诉他,不像撒谎。 而以他混迹青楼的经验来看,双霓说谎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 脑中不自觉回想着双霓嘤嘤抽泣向自己哭诉告状诉委屈的情形,回想着她那张脸,苏景和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厌恶,忍不住喃喃低声道:“还真下的去手!” 方晴自然而然认为苏景和这是在说她,当即脸一黑:就是下的去手,怎么了? 想归这么想,她心中却暗自警惕了起来,防备着苏景和动手。 苏景和没有动手,只是望向她,道:“你可是还说了什么?” 方晴冷笑,毫不隐瞒的将那番话说了一遍,并且加了几句。 她说道:“反正我就是这么说的,我也会做到!总之,以后这双流县楼子里的姑娘们,谁若是胆敢招待你,我就把谁弄到乞丐身下去!哦对了,如果你觉得之后还能下得去手、下得去嘴,你也可以继续再去找她们!” 苏景和听得满肚子的恶心,被乞丐弄过的女人,他苏大少爷如何还能下得去—— 便是碰他一碰,他都嫌脏! “怪不得都说最毒妇人心,这么歹毒的法子你也想得出来!”苏景和恼怒道。 “夫君此言差矣!”方晴却是摇摇头一笑,一本正经的道:“反正她们都是卖的,有钱都能买,卖给谁还不是卖?我可有不付给她们银子吗?没有吧!甚至,我还可以加价!” 说着又轻哼道:“你以为乞丐是这世上最脏的吗?他们中也有许多是走投无路、被迫无奈的。他们身上脏,许多人却是心里脏!那些女人被那么多不知道究竟是身上脏还是心里脏的男人弄过,你都不嫌弃,又何必嫌弃乞丐!” 苏景和噎了噎,突然泛起恶心来。 楼子里的姑娘们被其他男人碰过,这是自然的,就算是素素、双霓那几个头牌红姑娘,普通的客人她们看不上,可那也是不知经了多少人的。 一想到自己曾经与那不知被多少男人骑过、碰过的女人有过亲密的关系,苏景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的难受起来! 越想,越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方晴不知道,从这日起,苏景和一到那等地方,姑娘们一靠近身边来,他心里没来由的就生出反感,然后,就恶心得不得了,根本不许人再碰他! 换句话说,他已经没法儿再去那种地方寻欢作乐了! 方晴说完见他半响没有吭声,遂抬眸淡淡瞟了他一眼,微笑道:“夫君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想休息一会。” 她这是在嫌弃他呢! 苏景和突然有点不爽,可是,方晴一脸的疏离淡漠,他根本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上前拉着她亲热。 话说,发挥厚脸皮本事,也是要看时机的。 苏景和重重一哼,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出了院子,一个人慢慢的在花园里走了一圈,然后去了书房。 关起门待了半天,没有再出去。 方晴叫人暗暗打听得了,也没有理会他,仍旧自顾自的该怎样便怎样。 据说紫藤找过去,被他给赶走了。 晚饭时分,苏景和磨磨蹭蹭的进来了,神色有些许不豫。 毕竟他言而无信在前,同她吵架拌嘴在后,怎么着都有点儿心虚不太自在! 如果面对的是旁人,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有这种感觉,可是面对的是方晴,他就是会因此而感到心虚。 哪怕这不但是方晴的屋子也是他的屋子,回到这儿,他还是感到心虚。 方晴一抬头看见他,反倒笑了笑,若无其事的上前,亲亲热热挽着他的胳膊,笑道:“你总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让人去叫你了!” 说着便让双秀吩咐厨房准备摆晚饭。 苏景和见媳妇儿好像把前事忘了个干净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心中顿时也轻松不少,一反手就揽着她的肩膀,顺势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还是我的宝贝媳妇儿疼我!” 方晴嗔他一眼,咬了咬唇轻哼道:“谁叫你是我夫君呢!” 苏景和的心忍不住又有点儿被撩拨得痒痒起来,揽着她坐下,顺势拉她坐在自己膝上抱在怀中,笑道:“好好好,明儿夫君便留在府中陪你,从明儿算起,一个月,满意了么?” 方晴很是意外,没想到他这么上道。 她当然是满意的,满意得想笑。 不过,她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平淡,浓密而长的眼睫毛轻轻眨了眨,淡淡的“哦”了一声而已。 苏景和不满意了。 媳妇儿听了这话不该欢天喜地才是吗? “媳妇不喜欢吗?”苏景和捏了捏她的下巴。 方晴抬起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看着他,目光很有三分幽怨,语气很有三分委屈:“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横竖还不是你一个念头转不转的事儿!我一个出嫁从夫的妇道人家,如何又敢做什么过分的失了夫君欢心?唔,夫君觉得我应该喜欢高兴,那就高兴好了!” 说着,很淡定的冲苏景和笑了一笑,笑得好不柔媚讨好。 苏景和见她这样,愣了愣,哈哈失笑起来。 “好了好了!”苏景和笑道:“这回说话准定算话!你既不信,我也不说了,你只看着便是!” 方晴便笑道:“好,那我只看着!” 苏景和笑笑,道:“醋坛子!” 方晴眉心蹙了蹙,轻轻哼道:“醋坛子又怎样?我就是不喜欢你去找那样的女人!” 苏景和心情更好了些,揽着她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只守着你,满意了吧?” 方晴笑道:“明儿才开始呢,满意不满意,也难说!” 人品被媳妇儿毫不客气的指责怀疑,苏景和顿时气结,在她腮边拧了一下咬牙恨道:“你这张嘴!” 两人笑闹之间遂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彼此间反倒觉得关系更加亲近了一层——当然,这是苏景和的想法。 用过晚饭,没多大会儿便沐浴盥洗,回卧室安寝。 苏景和眼睛亮亮的,神情跃跃欲试,目光在媳妇儿身上流连不已。 1803.第1803章 调教10 方晴却早已上了床榻,半幅锦被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靠坐在床头,嗔着苏景和毫不客气的说道:“今天晚上不准碰我!” “为什么?不行!”苏景和想都不用想自然是不干的,奔上前一把抱住她肩头:“你是我娘子!” 话说,他能说晚饭时分他便心猿意马的想着她了吗?今日着实委屈了她,若不是在乎自己,她不会喝醋,不喝醋,就不会去媚香楼,不去媚香楼,就不会被双霓那混账东西冤枉—— 幸亏自己聪明,不是那没脑子的二世祖,不然,听了双霓的挑拨回来将好好的媳妇儿一顿好骂,她岂不是更冤? 他本想着今晚要好好的抚慰媳妇儿,好好的安慰补偿她,她居然不准他碰她! 那他还怎么补偿? 方晴没有拨开他的手,只是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望着他,道:“你今日碰过别的女人,我不喜欢再来碰我!” 苏景和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还在吃醋呢! 他连忙便道:“我今日并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只不过喝了几杯酒而已!” 唔,当然,只不过摸了摸小手,揽了揽肩膀,挨挨蹭蹭罢了!别的,真的没做…… 这些话苏景和没说出来,方晴却代他说了。 “真正只喝酒而已?”方晴酸溜溜的道:“你没碰人家手、没揽人家肩膀?没摸人家脸、没亲人家?” 苏景和:“……” 媳妇儿这醋劲儿,还真是大! 方晴断然道:“这也不行!我只要一想到你用抱我的手臂去抱别人、除了碰我还碰过别人,我便忍不住一肚子的火!我不要你沾染着旁人气息来动我!三天后再说吧!” 三……天…… 苏景和目光呆滞,神情也呆滞,瞅着媳妇儿,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欢喜得意自然是有的,毕竟,媳妇儿这是在乎他啊! 可是,这欢喜得意却又有点儿吃不消啊! “好娘子、宝贝亲亲心肝娘子!”苏景和不要脸起来无人能及,当下揽着媳妇儿,什么肉麻说什么,又是千哄万劝,又是赌咒发誓,自觉说得铁石心肠都要动摇三分,方晴却是雷打不动。 不过,最后还是松动了。 方晴被他纠缠不过,只得说道:“那你去沐浴,洗三遍,勉强罢了!” “……”苏景和心道我疯了我洗三遍。 见媳妇儿坚决不肯再让步,自己着实又舍不得,便一咬牙道:“好,洗三遍就洗三遍!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 方晴笑道:“你先不许耍赖!仔仔细细的洗,若敢偷工减料,哼!” 苏景和利索下床,笑嘻嘻道:“你等着!” 他果然出去要热水洗澡去了。 方晴怔了怔,“嗤”的一笑。 这天晚上,苏大少爷接连要了三回热水沐浴,前前后后加起来洗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算完。 双玲、双秀等无不纳闷,却是谁也不敢多言半句。 当苏景和从浴室中出来的时候,长长的舒了口气,张开双手看了看,十个手指头以及掌心的皮肤皱巴巴的起皮起的厉害,再多洗两回,估计就该脱皮了! 苏景和兴冲冲回到卧室的时候,方晴哪里还等他呀?一个多时辰的光景,早就足够她睡着了! 看着媳妇儿眼眸闭阖,呼吸均细,睡得正香的神情,苏景和气得直咬牙,憋得内伤! 他这是——被媳妇儿给耍了吗? 这与他想象中的媳妇儿光着等他的情形相差也太多了吧? 这个没有情趣的女人! 苏景和心中恨恨骂着,当然不甘心自己差一点就要在浴盆中给蒸熟的遭遇,毫不客气钻进锦被,倾压在她身上,狠狠的一低头就咬住了她的唇。 方晴睡得正香,冷不防胸口一闷仿佛重物倾压呼吸不畅,正迷迷糊糊的纳闷着,嘴唇骤然一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正好,苏景和趁虚而入,不管不顾的纠缠住她的舌…… 仿佛带着惩罚性,或者说,折腾半醒不醒的媳妇儿更有趣味,苏大少爷这一折腾,直过三更方才作罢。 方晴累得手指头也不想再动一动,一下子便沉睡了过去。 次日,居然破天荒的醒得迟了! 方晴很有几分羞愧,幸好苏夫人前两日便派人说了不让去请安,只让她“大事为重”,所谓的大事自然是做媳妇的接替公公婆婆好好管教不成器的丈夫,方晴这才又自然两分。 苏景和果然不再出门,陪着她也没再喊无聊。 倒是方晴自己,很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 苏景和于是警惕起来,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这一次绝对是说话算话! 这么过了七八日,苏老爷将两人叫了去。 说是让苏景和帮忙照看照看生意,苏家的生意迟早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如今他成了亲,正该好好的学起来! 成亲了就是大人了,没准明年还能当上爹呢,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游手好闲、万事不理……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苏景和最烦便是父亲长篇大论的各种教训,每当父亲一板起脸来说教,他潜意识里就生出一股反感来,便是父亲说的再有理,他也扭着不会听的! 方晴便笑道:“爹,正是不巧的很,媳妇正和夫君商量着往外地去游玩一番呢!要不,等我们回来,爹再说此事,可行?” 苏景和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立刻点头笑道:“是啊是啊,爹,反正你身子骨还硬朗着呢,那些麻烦事儿您就先管着吧!那么多的掌柜伙计,又不差我一个!” “你!”苏老爷瞪他,觉得跟这个儿子简直就是八字不合、上辈子的仇人,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总是那么的不能听! 方晴也很无语,瞥了苏景和一眼,这人说话这么直,想帮他打个圆场都很难。 她忙笑道:“对了爹,我们打算去杭州、苏州、扬州一带逛一逛,不知咱们家与那边有没有什么生意往来,要不,我们顺道去看一看?还请爹吩咐!” 苏景和在府中早就待得要发霉,只是碍于脸面,不敢再惹媳妇儿生气耐着性子忍耐罢了! 1804.第1804章 调教11 媳妇儿说外出游玩,这话是真正合了他的心意,这样一来,既可解闷,又不算违背诺言,一举两得! 说来说去,还是媳妇儿会疼人! 他虽然不管事儿,自然也知道苏家在杭州、苏州、扬州都有店铺的,媳妇既然这么说了,便顺着媳妇儿吧,便没有反对。 苏老爷瞪了他一眼轻轻一哼,转而向方晴,又和颜悦色,温言道:“还是儿媳妇懂事!” 苏景和丝毫不觉得被父亲瞪这么一眼有什么痛痒,也不觉得他夸赞方晴他有什么嫉妒,反而心道:“懂事那也是我媳妇儿……” “既然如此,”苏老爷便道:“你们顺便把那三地一共十来家铺子的经营状况摸一摸底,每一地儿任意抽查两三家的账目吧!” 方晴忙笑着答应,肘弯又轻轻碰了碰苏景和。 苏景和没奈何,只得也答应了。 两人离了苏老爷这里,苏景和眉飞色舞,一扫这两天的低落,整个人好像吃了人参果一般,揽着方晴的腰乐呵呵的道:“咱们这就收拾东西去,最好过两天就出发!我等会便派人去弄条好船,咱们先去杭州,玩儿十来天再去扬州看琼花,等琼花谢了,苏州那边春色正好……” 他说一句,方晴笑着点头应一句。 两口子行李并不多,方晴没有那种“不用家里的杯子就喝不下去茶”的讲究毛病,苏景和觉得只要带足了钱什么都不是问题! 于是次日便收拾得妥妥当当并且搬上了船,只等着后日一早就能出发。 正好,后日是一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苏欣儿听说他们要出门游玩,一开始也闹着要跟去,苏夫人如何肯让女儿去破坏了儿子媳妇的二人世界?她还等着抱孙子呢!便做主将苏欣儿硬是拦下来了! 苏欣儿大是不快,苏景和附耳不知道同她说了句什么,苏欣儿立刻小脸微红,眼睛亮亮,再也不纠缠着要同去了。 方晴很是好奇,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话竟然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便忍不住问了苏景和一句。 苏景和纠结片刻,一寻思,问的这是自己的媳妇儿,又不是外人,再说了,这么点儿事情迟早媳妇儿是会知道的,用不着遮掩! 便痛快的说了,说自己跟她说,只要她不吵闹着要跟去,等自己回来就设法把崔家表弟请来小住。 妹子那点儿心思,早就明晃晃的写在额头上了! 方晴了然,忍不住白了苏景和一眼,对他这种做法颇不以为然。 很久之后,苏景和也觉得自己从前真是脑子进水了! 如果不是他一次次的由着、甚至很多时候还推波助澜的帮着妹子胡闹,也许妹子就不会那么执着、不会陷得那样深。 可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当初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在最后的最后,苏景和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方晴和苏景和自杭州开始一路畅游江南,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江南的山水美得如同最明媚鲜妍的画卷。 方晴不是那拘束的大家闺秀,苏景和更是个不羁的性子,二人一番游历,竟是格外合拍,玩得格外尽兴。 当然,方晴没忘记督促他,顺便将江南的苏家铺子也巡视了一番。苏景和虽从未正式理过事儿,但从小耳濡目染,又有经验丰富的老掌柜随行,学起来倒是很容易上手,往往一点就透。 只是,想让他主动上心,却不太容易了。 差不多两个月之后从江南回来,小两口之间的感情自然比去时更加亲昵亲热了几分,弄得苏景和也忍不住憧憬起两人要个孩子、当爹过一过瘾这种事儿来了。 当爹自然得有当爹的样子,他于是开始思索,是不是应该接触接触家中的生意了?虽然有老头子在不需要他操心,可了解一些还是不坏的。 虽然儿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是,他竟然主动参与进来,对苏老爷来说,这已经是喜之不尽、又惊又喜的大喜事儿了! 这自然都是儿媳妇的功劳,苏老爷两口子越发待见方晴。 苏景和一去江南两个月,回来之后狐朋狗友们少不得请他出去聚会一二。 方晴也没有拦他出门,只嫣然笑着让他晚上别忘记回来。 就好像两个月之前发生的媚香楼事件两人都想不起来了似的。 苏景和知道媳妇儿是个醋坛子,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颇为喜欢的醋坛子,听她这么说,苏景和理所当然的认为她这是紧张自己,自然乐得答应。 少不得聚会的地方又在媚香楼。 媚香楼是双流县规格最高的楼子,样样精致,要什么有什么,没有的只要吩咐一声,自会有人速速去买。大家熟门熟路,不去那里去哪儿? 今日听说几个富家公子张文越、朱绍、唐远等人要为苏大少爷接风,双霓便特特打扮了一番,主动要作陪。 苏景和一出现,与张文越、朱绍等寒暄嬉笑几句,众陪着取乐的姑娘们亦嘻嘻哈哈上前见礼问好,双霓便娇滴滴的唤一声“苏少爷!”主动迎了上来,依偎着苏景和身旁坐下。 若是以往,苏景和自然毫不客气把佳人揽住一番厮磨亲热调笑。 可是这一次,他的身体没来由的有点发僵,下意识抬手阻挡,差点儿就将双霓给推了一边去。 苏景和心中苦笑,媳妇儿那小妖精,当真害人不浅! 其实今日来媚香楼,他心里便没来由的有点儿别扭,一想到这些与他饮酒作乐的女子不知与多少男人做过同样亲密——甚至更加亲密的事儿,他就觉得有点儿犯恶心。 他的动作并不明显,但是双霓还是感觉到了,心下不由“咯噔”一下。 然后故作不知,“咯咯”娇笑着又往苏景和身上贴过去,娇滴滴笑道:“苏少爷,两月不见,忘了奴家不成!奴家,可是天天夜夜都念着你呀!” 众人一阵哄笑调笑。 苏景和心里没来由更鄙夷了,天天夜夜念着他?呵呵,说是天天夜夜在谁身下叫到嗓子哑他更信些! 以前不是不知道这些女人的逢场作戏、口是心非,可是突然之间,他就是接受无能、就是反感兼且恶心起来了! 1805.第1805章 调教12 苏景和很想推开双霓,可是,当着张文越等人的面,他这么做又显得有点儿太过分、太怪异了点,只得强自忍着。 双霓见他并没有反感自己,心中得意:她的魅力她自是清楚的! 便咯咯娇羞的笑着,水蛇一般的往苏景和身上倒贴过去,指甲鲜亮涂着丹蔻的一只柔腻小手轻轻拈起一只酒杯,眼波流转柔媚的冲苏景和抛了个媚眼,朱唇轻启,极具诱惑性的在那小小的酒杯边沿抿了抿饮了小口,将杯中残酒往苏景和唇边递去,娇声笑道:“苏少爷,奴家敬你!这杯酒,奴家可想了好些日子呢!” 众人都笑着起哄,朱绍哈哈笑道:“可不是可不是!我说景和,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双霓可要憔悴得身上不剩四两肉啦!” “霓儿太没诚意?这样敬酒怎么成?起码要喝个皮杯!” 众人越发笑起来,双霓也吃吃的笑,一仰脖子,将那酒饮了含在口中,俯身上来就欲往苏景和嘴里度过去。 苏景和突然觉得恶心得不得了,手下一挥,恰好重重的撞在了双霓的腰眼上,双霓猝不及防,痛得“哎哟!”尖叫一声,口中那酒水自然藏不住了,也没来得及咽下去,全落在了她的衣裙上。 看着那桃红绣花的裙衫上一大片湿漉漉的酒渍,双霓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又觉扫兴。 张文越哈哈笑道:“霓儿别心疼!一套衣裳值得什么!有苏少爷在,十套也有你的!” 双霓听了,立刻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看向苏景和。 苏景和不是没有给这些女人送过东西,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以及其他新鲜稀罕的玩意儿,被奉承得高兴起来,银钱大方撒出去,他根本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也不知不知道这些女人贪图他的银钱,可是,女人嘛,还不都这样?何况她们这种楼子里的? 然而今日见双霓如此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讨要衣裳的神情,他心里没来由的反感起来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与媳妇儿在杭州买绸缎的事儿。 那****陪着媳妇去逛杭州的彩云坊,那地儿汇集了几乎是全天下各式各样的名贵衣料,当然,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产自杭州的绸缎。 陪着媳妇儿逛了一圈,媳妇说买些带回去给爹娘和妹子,还有他们自己用,他自然陪着。 看好了料子,媳妇便同伙计砍价,这种事情他苏大少爷自然是不屑做的。 这几日买东西,见媳妇几乎总要砍一砍价钱,苏大少爷很不以为然。 他自然不会拆媳妇的台,但从那绸缎庄买好了东西出来、上了马车之后,他便向媳妇笑道:“咱们家不缺银子,买东西图个痛快,何苦费那个劲儿去砍价?你也不嫌累!” 当时媳妇是怎么说的?媳妇说:“谁说累了?你看,比最初的价钱省了二十五两呢!这是乐趣!算了,横竖二十五两你眼中也算不得什么,还不够你一顿饭钱呢!买东西不讲价情愿做冤大头,你当人家店铺老板会赞你一声大方吗?人家会在背后嘲笑你这人傻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傻钱多!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他当时气结,恨不得把媳妇小嘴狠狠的拧一下,心中却是信了几分的。 毕竟,败家子、纨绔等等之类的称呼议论,他多多少少是知晓些的。 扯远了。 此时,看到双霓如此,他下意识的便想:我常常给双霓她们无数东西,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在背后笑我人傻钱多呢? 越想,越觉极有这种可能。 只是,张文越既那么说了,双霓又这样眼巴巴的望来,他苏大少爷自然不会小气了。 便淡淡一笑,道:“得,回头上周记绸缎庄去自个挑吧!” 双霓喜滋滋的忙起身冲他福了一福,娇声道谢,又抛着媚眼娇笑道:“奴家哪里好做十套呢,有五六套也够了!苏少爷就是大方!” 苏景和淡淡一笑,心下越发瞧不起双霓,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这地方他是怎么坐都不爽了,再也坐不下去,便笑道:“走,我陪你去换衣裳!” 双霓吃吃的笑着,在众人起哄声中,挽着他的手臂去了。 苏景和听到后边传来女子们娇声缠着张文越、朱绍、唐远等人,说什么苏公子好大方,她们也要做衣裳云云,张文越等笑呵呵的一边调笑一边应了。 苏景和勾唇淡淡一笑,忽然觉得张文越等人真是傻子。 再一想,自己不也是个傻子吗? 苏景和不动声色从双霓手中抽出了胳膊,淡淡道:“你自己去吧,爷忽然想起来还有点儿事儿,就先回去了!” 双霓与苏景和又不是头一遭亲热,加之青楼女子在这些事情上头最是敏感不过,她如何察觉不出来苏景和跟以往不同? “苏少爷!”双霓哪里肯放他走,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眸光含泪楚楚可怜的道:“霓儿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了爷不痛快?爷今儿,好大的火气,上来便无心搭理霓儿,亏得霓儿一直念叨着爷呢?究竟霓儿哪里做错了?爷你说了,也好叫霓儿知道怎样改!爷不说,叫霓儿该怎么办呢!” 苏景和越发不耐烦起来,皱眉道:“没有的事,我自个的事,与你无关!别拉拉扯扯的,叫人看了不好看!” 双霓哪里肯放,反而抓得更紧了些,很有几分霸道的道:“不!不要!我不要放开!我要是一放开,爷今后定不来看霓儿了!” 双霓轻轻啜泣,娇娇弱弱的道:“是不是,是不是少夫人她——” “住口!”苏景和听她提及方晴,不由面色一冷。 自己的媳妇儿,岂是这种女人能在这种地方提及的? 苏景和声音发冷,冷冰冰道:“放手!” “苏少爷……”双霓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心下一颤,僵硬的脸上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却不敢再坚持,轻轻放开了他。 苏景和冷着脸,看也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下楼去了。 双霓恨恨不已。 1806.第1806章 调教13 出了媚香楼,苏景和长长舒了口气,胸中闷窒之气一扫而空。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他想,这辈子估计他都没法儿像从前一样跑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了! 苏景和不由苦笑:媳妇实在是个混蛋! 回了府中,方晴才刚刚摆桌子吃饭呢。 看见他,大感惊讶,回过神来便笑道:“我说你那些朋友也太不讲义气了吧?请你出去玩儿当真只是玩儿?午饭都不管的?” 苏景和听了也不由得好笑,哈哈一笑上前便揽着她肩膀抱住,笑道:“我回来陪你,难道不好?” 方晴皱了皱眉,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苏景和已经放开了她,一叠声的命准备热水他要沐浴,又笑道:“宝贝媳妇儿,给我留点吃的!” 他知道醋坛子媳妇不喜欢他身上沾染着脂粉味儿碰她,从那种地方回来,身上或多或少,总会沾染一些的。 方晴见他如此识趣,心下也满意几分,笑道:“你快去洗,我等你一起吃!” 便命人将饭菜弄回厨房去,等大少爷洗好澡热一热再送上来。 苏景和求之不得。 他肯半途回来陪自己,方晴虽然不知道他在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还是欢喜的。 至少,这个男人真的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自打这日起,苏景和果然再也没有上过媚香楼等一概青楼,便是与张文越等外出游玩饮酒作乐,也仅限于听曲看歌舞,绝对不要哪个女人靠近身边来。 于是,渐渐传出了苏大少爷怕老婆的传闻。 这话传到苏景和的耳中,把个苏大少爷气得暴跳如雷!他哪里是怕老婆了? 苏大少爷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这几个字儿沾上边! 他当然也不会说是嫌弃媚香楼那些女人脏。 毕竟,从前那地方他也去过、如今这么诋毁人家多少有点不地道,而且,也得顾及张文越等人面子不是? 于是苏大少爷无计可施之下,逮着了几个说这话叫他听见的,给狠狠痛揍了一顿方才解恨! 这日,张文越等人又请他游湖听曲,忍不住也问了这件事。 从前大家伙儿一起喝酒取乐多逍遥自在?冷不丁的他却支支吾吾的不来了,换谁谁都会纳闷啊! 苏景和被逼无奈,受迫不过,只好把媳妇儿的威胁半遮半掩的吐了出来,包括那关于乞丐的威胁。 张文越等顿时就愣得失了神,心道:还说不是怕老婆,说起来这不还是怕老婆嘛…… 只是,想着苏少夫人那彪悍恶毒的话,张文越、朱绍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半响,张文越方叹道:“嫂子真是,真是,这个,太在乎苏兄你了!” 朱绍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哎哟,说得我都有点恶心了!还真是,真是——” 想想那情形,被乞丐弄过,然后他们再去—— 苏景和用一种又无奈又感激、终于找到知音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向二人叹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你说说,听了媳妇这话,我哪儿还起得了那种心思呀!哎,你们两个,可别把这话说出去!” 两人明白,连忙都点头答应。 张文越愤愤替他又不平道:“不是我说,实在是不说心里头不痛快!嫂子这也太过了些,男人家出去玩玩、早点儿乐子怎么了?她这么做,也太过分了点!” 苏景和护短的脾性再次体现,道:“她倒也没拦着我出门,其实还算是贤惠的!” 张文越也不好揪着人家媳妇儿再有什么议论,只好作罢。 朱绍也笑道:“是啊,我看嫂子也还算好,这真算不得过分!毕竟,她又没有带着家丁打上媚香楼去!啧,那样的才是泼妇呢!” 张文越和朱绍今天是存心要逼问苏景和的话,因此就三人各带了个随从,并没有叫姑娘相陪。 两人解了惑,心中恍然大悟,三人正说笑着,不想,容家的小公子容光耀恰恰带了一伙人出来乘画舫听曲儿取乐。 双方好巧不巧的碰上了。 这容家乃是双流县仅次于苏家的人家,财富上不是第二便是第三,觊觎第一的位置已经好几年了。 父兄也颇用过些不怎么光彩的手段,只可惜都没有得逞。 但两家也因此而不对付就是。 尤其容家是三兄弟,苏家却只有苏景和一个儿子;容家三兄弟都挺能干,至少相比苏景和很能干,因此,容家对苏家就更加看不顺眼、更不服气。 总觉得自家样样都超过苏家,凭什么名头上还要被他们家压上一头? 因此这两家的公子倘若碰上了,是绝对要闹不和的。 容家大公子、二公子年纪长些,觉得跟苏景和这种不着调。没出息的二世祖闹腾实在是自降身份,通常见了就是自视甚高的无视。 容三公子跟苏景和年纪却是差不多,比苏景和即便强也有限,因此,两个人每每撞上了,是肯定要有一番风波的。 比如今日,容三公子是苏景和与方晴去江南游玩回来之后第一次见面,少不了各种冷嘲热讽。 嘲讽苏大少爷怕老婆、被个乡下婆娘给辖制得死死的,连青楼都不敢去了!甚至进一步怀疑苏大少爷是不是不举、不好意思上青楼去了? 俗话说人以群分,跟容三公子一块儿出游的自然是容三公子的朋友,当即很捧场的跟着嘲笑嘲讽起来,还纷纷附和各种闲话。 容三公子船上唱曲儿陪酒的姑娘们也叽叽咯咯的笑个不停。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不举”这种话,这根本就是不把男人当男人啊! 苏景和于是大怒,抓起船上的酒壶酒杯果品等物没头没脑的朝容三公子那边砸过去,一边砸一边大骂。 容三公子也是倒霉,或者称之为活该,恰恰一壶酒“嘭”的一声砸在他额头上,不但痛,而且狼狈,撒了一头一脸的酒水,湿哒哒的往身上淌。 容三公子大怒,喝命船家将船划过去贴上苏景和三人的船,扬言今日非要好好的教训教训苏景和、要把他们三个扔进湖里喂王八! 当然,容三公子绝对不可能真的让他们喂了王八,但肯定会把他们扔下水,看他们狼狈。 1807.第1807章 调教14 己方人少,张文越、朱绍暗暗叫苦,忙命船家速速划船靠岸! 若真被人捉住扔下湖里戏弄一番,在这双流县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船夫也吓了一大跳,客人被扔下船,他这个船夫难道就不会被迁怒?没准两边的人都怪他呢! 于是没命的划! 逃命的总是比追杀的更容易激发出潜力以及更容易激发出更大的潜力,加上对方的船大人多,虽然有两个船夫,还是没有能够轻易赶超上来。 直到船只靠岸。 可是,这边刚刚上岸,那厢还差个五六米也就能上岸了。 容三公子气得哇哇大叫道:“苏景和你个王八蛋!是男人的你给老子等着!孬种才逃!” 苏景和哪里理会他? 冲他“呸”了一声,冷笑道:“容光耀你大爷的,有种咱们回头约好了公公平平的干一架!他娘的,今儿你仗着人多想欺负老子占便宜吗?老子停在这儿等你来打?当老子傻啊!” 说毕拉着张文越、朱绍,喝命三个小厮一起飞奔逃跑。 张文越和朱绍原本听了容三公子那话显然是有些犹豫要不要逃的,毕竟男人家的脸面还是挺重要的。 可是听完苏景和的话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顿时毫不犹豫,撒开脚丫子跟着苏景和狂奔。 背后是容三公子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催促船家“快划!快划!”的声音。 这翠月湖处于山峦之间,想要出到外边的官道还挺远,苏景和等才刚没跑多远,就听到背后传来奔跑呼喝的脚步声,是容三公子的家丁随从们追来了。 苏景和、张文越、朱绍暗暗叫苦。话说,这种体力活,真比较起来,他们显然不是下人们的对手,这阵势,被追上是迟早的事儿。 于是,跑出那一片树林,三人相视一眼,停下了脚步,喝命苏四和张文越的小厮樟木、朱绍的小厮来福都停了下来。 摆出迎敌的阵势。 反正跑也跑不掉,与其被人捉住反倒不如拼了。 “今儿是我连累了你们,要不你们先走!”苏景和气喘吁吁道。 容家跟他苏家是对头,容光耀那个混蛋要找的相信也是他一个人的麻烦,他们离开,他肯定不会分人去追的。 “说什么呢!”张文越哼道:“咱们是兄弟,那种卖友求荣的事儿绝对不做!” “就是!”朱绍也喘着气道:“老子就、就不信了!他娘的!他容光耀那混蛋还敢把咱们怎么样!” 他们心里也是有点发毛的,可是,毕竟是平日里一起玩儿的兄弟,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呢? 再说了,打架这种事儿,这次输,下次赢回来便是! 顶多受点儿伤疼一点罢了…… 苏景和感动不已,一扬眉,道:“好!好兄弟!咱们有难同当,今儿这亏,绝不白吃!” 说话间容光耀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如果是追上逃跑状态的苏景和等人,那不消说,那帮人肯定是上前逮着他们就一顿拳打脚踢。 可是,苏景和等人严阵以待,绷着脸,瞪着眼,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们,他们愣了愣,也不好冲上去打人。 领头那人飞鹤想了想,一挥手,喝命众人散开,十一二人将苏景和几人四下围了起来,挡住了去路。 没多大会儿,容光耀领着三五狐朋狗友也追了上来,那些唱曲儿的女子自然没来——没有这个力气。 看到苏景和等人被自己的人围住了,容光耀顾不得脸红脖子粗的喘气,双手叉腰挺胸哈哈大笑,狐朋狗友们也很给面子的一起大笑。 “苏景和!”容光耀瞪着他,冷笑道:“乖乖的跪下来给大爷磕三个响头,自己掌嘴三下,大爷今儿就饶了你,如何?你要是不肯,哼,大爷就叫人教教你!总要教到你会为止!” 说毕,捧场的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景和气得七窍生烟,心里也暗暗着急。 他不怕打架,就算自己受伤吃痛也没什么,可是,却不能受辱。 万一被这混蛋的手下强压着下跪磕头什么的,他苏景和还要不要做人了? 容光耀这个混蛋王八!看来今儿这事儿是没法善了的了,他也不说什么有本事改天公平打一架这种话了,因为说了也是白说,姓容的摆明了今日就是要以多欺少! 也是自己给了他由头,倘若没把他的头砸破,他也绝对不敢如此嚣张。 可是,哪个男人听了那样的话还能沉得住气? 除非不是男人! 苏景和心里着急,脸上当然是不显的,冷笑道:“姓容的小杂种,不就仗着今儿带的狗奴才多才敢在你苏爷爷面前狂妄吗?哼,你自个嘴贱在先,可怨不得你苏爷爷动手!你还敢跟来报复?好啊!老子倒要看看,你又能讨多大的便宜!” 苏景和本就不是个善茬,既然知道事情已经不能善了,当然不肯在气势上再输了去,一张口绝对就是点火。 容光耀果然叫他给气得哇哇大叫,大骂了一通,又看向张文越、朱绍,缓了两分脸色说道:“这件事情同你们不相干!该教训的是苏景和这个混蛋,我容三爷从来不做殃及无辜的事儿,你们现在要走可以走了!要是留下来,哼,别怪容三爷没提醒!” 张文越、朱绍也是要脸面的,听了容光耀这“极具侮辱性”的话心下也怒,两人冷笑,不约而同往苏景和身边凑了凑,道:“姓容的,你少挑拨离间!什么容三爷,我呸!” “好!这是你们自找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容光耀怒极忍无可忍,指着三人怒喝咆哮:“给老子打!给老子用力打!” 家丁们哪一个不是惹事好斗的? 而且,平日里欺负欺负小人物,欺负得多了也没有多少意思,今日对上三位富家公子,能够一展身手,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众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叫嚣着、呐喊着、怪叫着,朝苏景和几人杀气腾腾的冲了上去,挥舞着拳脚开打! 很快,场面就混乱做一团! 1808.第1808章 调教15 打群架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技巧性可言的,尤其是大家都不是练家子的前提下。 要看就看谁的人更多,谁更加能豁的出去! 眼前的情形很明显,苏景和一边更能豁的出去,但是,容光耀的人更多啊! 于是,双方打了个堪堪平手,严格来讲苏景和一方略处于下风。 可是容光耀对这仅占一点的上风并不满意,毕竟自己这边的人更多啊! 他助阵叫喊了一阵,自己也撸起袖子大喊一声冲上去加入了战团。 跟他一起看热闹的狐朋狗友们见状,自然也不甘落后,而且,男人嘛,尤其是有钱有闲的年轻公子哥,多半是性情嚣张好事的,看着眼前的打斗,早救蠢蠢欲动、颇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容光耀这一带头,谁还憋着?纷纷呐喊着也跟着冲了上去! 一时间,苏景和等人大大落了下风! 容光耀很有针对性的,他恨苏景和砸伤了自己,加上两家向来不对盘,因此直接就朝苏景和冲了过去。 另有两人见状,唯马首是瞻,也跟着上! 苏四眼角瞥见吃惊不小,偏生又脱不开身,急得破口大骂! 说来也是巧,这片树林子边沿的道路乃是通往双华山上观音庙的必经之路,恰好这日方晴受了苏夫人吩咐上观音庙去上香。 这会儿正乘着小轿拜好了菩萨从山上下来。 恰好苏景和等人的打斗正在这树林边,老远就听到呼喝惨叫声不绝,方晴不由得撩起一角轿帘朝远处张望,这一望,呆了呆:这还了得! 看到自己的丈夫被人欺负,方晴怒得火冒三丈,忙忙呼喝停轿!领着两名轿夫就奔了上去。 顺手操起一截比手腕略细些的断枝大喝一声加入了战团。 她见一个穿着湖绿暗纹的胖公子追着自己的丈夫打,也不管别的,舞着棍子直奔而去,没头没脑冲着那胖公子就是一顿狂揍! 苏景和已经被容光耀的手下打倒在地,容光耀正揍得他几乎招架不住,心里正得意洋洋一边揍一边骂,他的手下也得意了,完全想不到冷不丁还有人会杀上来,因此都没有留神,直到容光耀背上、肩胛上挨了几下子风声呼呼的棍棒招呼痛得惨叫,家丁们才猛然惊觉回过神来。 见是个女人,呆了呆,大叫一声“住手!”也冲了上去要打——打起架的时候,谁还会管什么男人女人啊!更何况被打的是自家的少爷! 可是,那两名跟上来的轿夫也不是摆设,当即就迎了上去,一时又打做一团。 苏景和脸上红肿淤紫,背上、胳膊上也都受了伤,小腹上也挨了几拳,挣扎着忍痛从地上爬了坐起来,看着自己媳妇狠揍容光耀,顾不得身上的痛,哈哈大笑起来。 方晴那是真的发了狠的揍容光耀,一顿没头没脑的棍棒打得容光耀抱着脑袋哭爹喊娘嚎叫得凄惨无比! 然后,方晴将棍棒一扔,骑坐在容光耀背上,一手揪着他头发,另一手又是耳光又是拳头、又是掐又是拧一边打一边大骂,打得容光耀杀猪般嚎叫! 论理容光耀不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可是他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方晴袭击,而方晴的攻击又如同狂风暴雨根本没有给他半点儿回旋的余地,他能不惨吗? 容光耀那竭嘶底里的惨叫嚎叫终于惊动了所有人,惊呆了的容府下人们唬得魂飞魄散,慌忙齐齐冲上来。 苏景和踉跄着扑上去护着媳妇,顺手捡起媳妇扔下的木棒。 张文越、苏四等早已受伤没了力气赶过来。 方晴却是狠狠一揪容光耀的头发,把他揪得被迫仰起了头,另一手拔下金钗低在他肩窝靠近脖子位置,眸光一寒,怒视众围逼上前的容府家丁喝道:“都给我滚开!再上前一步,姑奶奶这手一抖,那可都是你们害的!” 众家丁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再动。 那两名轿夫见状,也奔了过来,虎视眈眈瞪着容府家丁。 苏四一瘸一瘸的,以及张文越等,全都狼狈忍痛靠近了来。 方晴看了一眼:不忍卒睹!真是够惨的! 朱绍恼火不已,两巴掌呼在容光耀脸上,大骂道:“他娘的容光耀!你给老子记着,今后出门最好带够了人,若是落了单,哼,别怪小爷不客气!”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苏景和也冷笑,目光扫过那些家丁,咬牙切齿道:“还有你们!老子今儿算是记下你们了,以后也都别落了单!” 众家丁面色微变,忍不住暗暗有些懊恼。 方才只顾着痛快,却没想过今后。 苏大少爷倘若真要同他们为难,谁又能躲得了?真一辈子缩在容府中?连出去喝酒赌一把都不能了? 一位姓赵叫赵奉的勉强挤出一点笑,说道:“苏大少爷、朱公子这话就不对了,难道今日你们就没动手?真要说起来,还是你们先惹的事儿呢!为了这个威胁人,太不地道!” 苏景和冷笑:“老子就是不地道,怎样?” 心中忿忿的想:以多欺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地道? 赵奉脸色一僵,冷哼了哼。 方晴手中用力一扯,容光耀又杀猪般的嚎叫起来,气急败坏叫道:“死泼妇,你放开老子!” “住口!”苏景和大怒,扬起的手臂还没抡下去耳光,方晴手中的金钗已经利索的在他嘴角戳了一下,戳得他又是一声尖叫。 方晴冷笑道:“你尽管骂!有力气就尽管骂!再骂一句,我戳两下,骂两句,戳四下,你不信不妨再试试!” 容光耀恨得心里恨不得撕了方晴,气恨恨道:“你们想怎样!” 方晴冷笑道:“打人的时候挺痛快的啊,很带劲是不是?落到了我们手里,你说说,我想怎样?” 容光耀气哼哼的不说话。 赵奉又道:“看来这位是苏少夫人吧?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总得有一个了结是不是?反正这一场大家都吃了亏,谁也没占便宜,少夫人也不想一直这么耗下去吧?” 1809.第1809章 调教16 方晴瞥了他一眼,点点头笑道:“说的也是!总不能这么耗着,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才行!那你倒是说说,要怎样解决呢?” 赵奉自然不便越俎代庖,便看向容光耀。 容光耀恨恨道:“老子赔银子!要多少老子赔多少!这样总行了吧?” 话音没落,就挨了苏景和一巴掌拍在脑袋上,苏景和呸一声冷笑道:“银子?稀罕你的银子!” 不过,今日拿住了容光耀的是媳妇儿,他也做不出来理直气壮的揪着容光耀要如何如何,便冷冷道:“今日的事情,没完!你们都给小爷等着!” 便向方晴道:“媳妇,咱们走!” 媳妇虽然拿住了容光耀,但绝没可能杀了他,容光耀等人,也不敢把自己真正怎样。 方晴却是“嗤”的一笑,道:“那可不成!怎么能这么便宜了他!” 说着向容光耀不紧不慢的道:“不如,我跟你打一架,单打独斗,咱们下个赌注,你看如何?” 众人一怔,一片低低的抽气,无不目瞪口呆。 最目瞪口呆的是苏景和,他又气又急差点儿不顾浑身是伤跳了起来,嚷嚷道:“不行!绝对不行!” 媳妇儿是不是昏头了?跟容光耀这个混蛋单挑! “你给我闭嘴!”方晴冷冷瞪他一眼,这账还没跟他算呢!等回了府,再好好收拾他! 那厢容光耀回过神来却是“哈哈哈”一通狂笑,大叫道:“好!你要赌什么,老子都跟你赌!” 容光耀百分百的确定,他肯定不会输! 虽然挨了这凶婆娘一顿胖揍,但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筋动骨,这会儿早就缓过劲儿来了。 就算偶尔有那么一点儿痛,但是收拾个把女人,完全不会在话下! 想必,这蠢女人就是认定自己受伤了才敢说这么蠢的话吧?哼,这可是她自找的,怨不得自己! 容光耀心中无不怨恨的想道,等下动起手来,他一定半点儿情面也不会留!他定要狠狠的教训这个女人,出心头这一口恶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么个女人欺负成这样,他容三公子还有脸面再混下去吗! 苏景和被方晴一瞪一喝斥,看她那冷脸,便知她是真动怒了,也不敢再多言,心里却是焦急。 方晴“嗤”的一笑,冷冷道:“如果你输了,今后但凡见到我夫君,就跪下来老老实实的磕三个响头,叫一声爷爷,你敢吗?” 苏景和一愣,目光复杂的看向她:媳妇儿什么都向着他,真是好媳妇儿…… 众人也没想到方晴会这么说,也都是一愣。 “好!”容光耀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瞪着眼睛狞笑道:“老子也是一样的赌注,你敢应吗?哦,老子应该问苏景和吧?” 苏景和怎么可能会拆方晴的台,而且脑子一热大叫道:“好!就这么赌!我来跟你单打独斗!要是老子输了,今后你出现的地方,老子绝对回避!” “别跟我抢!”方晴没好气白了苏景和一眼,扭头向容光耀道:“就这么说定了!我来!” “可是——” “闭嘴!” 苏景和终于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看到媳妇冲他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睛。 容光耀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管自己还落在方晴的手中、还被她扯着头发仰着头满脑子的不自在,桀桀怪笑道:“你们商量好了吗?到底谁来啊?苏景和,你媳妇能做你的主吗?别到时候赖账啊,哈哈哈哈!” 苏景和才不会搭理他这挑拨的话,轻哼道:“我媳妇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话!我媳妇说了算!放心,你爷爷不会赖账,你呢,哼,想赖也没门儿!” 容光耀恨恨瞪他。 方晴“嗤”的一笑,又冷冷的道:“拳脚无眼,今日你我这一场单打独斗,不管结果怎样,都不得以此再生事、或者寻仇,谁要是输不起,就干脆别玩儿!你觉得呢?” 容光耀巴不得这一声,冷笑道:“苏少夫人真是好细致!好!就这么办!” 方晴目光一扫众人,道:“你们都是见证,可都听见了?” 张文越和朱绍有点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苏景和,见苏景和并无他言,便点头称是。 朱绍又叫道:“嫂子!这姓容的阴得很,嫂子多加小心!” 容光耀那边的人,虽然明知一男一女单挑从本质上来讲就并不公平,但还是呼呼喝喝的都说作证。 方晴感激的冲朱绍点头道谢,放开容光耀,利索起身,顺便还将苏景和给拉起来了,交给两名轿夫仔细照看。 张文越、朱绍不是正主儿,虽然也被打了,但对方其实手下留了情,苏景和伤得最重,几乎站不稳。 方晴心中又恼他没用吃亏,又好不心疼! 更是恨容光耀,一腔怒火全冲着他去。 家丁们“呼啦”一下涌上去簇拥着容光耀,又是检查有无受伤又是整理衣裳头发。 容光耀只觉得头皮阵阵发痛,方才只怕都快被那泼妇给扯得脱皮,脸上、嘴上火辣辣的痛,瞪着方晴,亦是眼中冒火。 他拨开众家丁,大步上前,在平坦宽阔之地站定,恶声恶气瞪着方晴道:“苏少夫人,请吧!” 方晴轻轻一哼,上前。 苏景和手心一紧,紧紧握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朝容光耀走过去的方晴。 容光耀眼中冒着怨毒的光,恨恨的瞪着方晴。 他忽然想到了个好主意,他要扯烂她胸前的衣裳,好让苏景和跟那苏家狠狠的出一个大丑! 方晴挥着手臂大叫着朝他冲上去,容光耀冷笑,他等着呢! 不想,方晴即将冲到他面前的时候,猛的一个急刹车停下了,手臂虚晃收回,却是飞快的提起裙子一脚飞快朝容光耀两腿间踹了过去! 等容光耀及众人明白过来她的用意,无不惊呼出声,胆小的还身子一僵,揪着心同情的闭上了眼睛。 容光耀明白过来的时候也同样来不及闪避了,几乎就是下一秒的事儿,容光耀已经中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砰然倒地,顾不得丢人,弓着身子抱着手捂着下边痛苦得直打滚。 “你、你!”容家一名家丁指着方晴,声音都发着颤。 1810.第1810章 调教17 赵奉等无不冷汗涔涔,便是张文越等也觉得心尖儿颤悠悠的,苏景和也傻了! 方晴冷笑道:“怎么?还想打吗?我劝你们赶紧送去看大夫吧!放心,我下脚很有分寸的,应该废不了!不过,你们要是路上耽搁了,那可就说不好了!哦,还有,别忘了,赌约!” 容家家丁哪儿还敢停留?几个人抱着抬着容光耀,飞奔去了。 赵奉等也觉得下边凉飕飕的,生怕给自己也来这么一下子,慌不择路的也忙跑了。 苏景和哈哈大笑,跌跌撞撞揽着方晴笑道:“好媳妇,你可真、真是——好样的!” 方晴冲他一瞪轻轻一哼,冷冷道:“你被人打成了这样,我不帮你出这口气我心里都憋屈!”又道:“走罢,你也该看大夫去了!” “嫂子说的是!”张文越、朱绍也忙跟上。 几人出来是骑着马,这个时候苏景和当然骑不了马了,方晴便让他乘自己的轿子。 苏景和哪里肯?坚持要方晴乘轿子。 方晴懒得理会他,命轿夫将他搀了进去。 好不容易,一行人进了城,各回各家。 苏景和这副样子回了府中,将苏老爷、苏夫人都吓得不轻,一个脸色惨白,一个眼泪哗哗的流,府中乱作一团,苏老爷苏夫人又一叠声的叫人去请大夫。 大夫诊治过后,苏老爷和苏夫人更加心疼得无以复加,苏老爷脸色黑得像锅底,苏夫人则一声儿一行泪,哭得不行。 方晴也暗恼,并且暗自后悔:踢那混蛋那一脚应该更重一些才对! 这一点上她跟苏景和差不多:都护短! 苏景和不但皮外伤伤得厉害,五脏六腑也受了并不轻的内伤,大夫说,至少得好好调养三个月,才能说痊愈。 不过,并无性命之忧,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造成什么麻烦,苏老爷一颗心这才稍稍落了地,客客气气的将大夫送走。 苏夫人则哭得更加伤心了:要调养三个月这么久,可见伤得真的是很重很重,儿子这得多受罪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什么人干的?”苏老爷送走了大夫,回来便沉着脸冷声问道。 苏夫人一愣,也才想起这茬儿,忙拭泪道:“不错!不错!这究竟是什么混账东西干的好事!竟把我儿伤成这样,当我苏家是个好欺负的吗!” 苏夫人话还没有说完呢,眼泪早已哗哗的又落下好几串了。 儿子以前胡闹是胡闹,可是还没有哪一次吃过这样大的亏,她如何能不揪心、不心疼? 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呀!万一有个什么不好,她还有什么指望? 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到处包裹缠着纱布的苏景和与床头冷着脸照顾的方晴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一下子都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毕竟,事情的起因并不光彩,结尾,呃,也不太好拿出来说…… “到底怎么回事?还不说!”苏老爷一见这样子立刻脑补了,想到儿子的前科种种,脑补的内容还能好得到哪里去?自然而然认定是儿子主动闹事儿这才弄成这样! 既然如此,他狠狠心,忍下心头的心疼,暗暗骂一声:活该! 可即便如此,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他还非得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苏景和便眼巴巴的看向方晴,方晴没搭理他,说要替他看外头煎熬的药好了不成,便出去了。 他的烂账,他自个同他爹娘算吧! 苏老爷见状忍不住又在心里暗暗感慨:多好的儿媳妇啊!多么善解人意!都这等时候了,还懂得要避开省得让自个的丈夫面子上下不来…… 这个儿媳妇,真是没娶错…… 苏景和只得哼哼唧唧的从游湖开始说,说碰上了容光耀,容光耀有意挑衅——至于挑衅的内容,尤其是关于自己“不举”的极具侮辱性的言语,他当然是不会说的。 不过,不说这个,他因为言语不合就先动起手来用酒壶砸了容光耀的脑袋,就显得有点儿小题大做了。 少不了挨了自家老爹一顿好骂,骂他冲动,屁大点的事儿也动手!所以说,弄成如今这副样子,不算完全活该,也有一半活该! 苏夫人就不服气了,忍不住轻轻一哼替儿子辩解:“分明是那姓容的不是个好的!咱们景和好好儿又没招他惹他,他凭什么出言不逊呀!真当咱们苏家的人是软柿子好捏不成!那容家教子无方,他还有理了!” 苏老爷知道跟妻子要认真掰起这个来,恐怕一晚上时间都不够,就不必再说别的了! 于是就没有再同她继续反驳回去,而是瞪向苏景和:“后来呢?怎样了?” 苏景和哼哼,道:“还能怎样?他恼羞成怒了呗!说要把我们三个扔湖里,我们自然便逃,可没想到那小杂种竟然不要脸的追到了岸上!后来……就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容家跟咱们家又不和,我就变成这样了!幸亏我媳妇从观音庙下来路过,帮了一下忙,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苏夫人恨恨骂道:“容光耀真不是个东西!小肚鸡肠、心狠手辣!这摆明了故意找茬!不行!这件事不能这么了了,明儿一早,我就上容家去!说什么也得讨一个公道!不,等会儿我就去!” 苏夫人越说越气愤,恨不得立时打上容家去,将容光耀也打得这样惨才算出心头恶气。 苏老爷脸色也极不好看,苏家跟容家其实说白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因为生意上的一些龌蹉矛盾一而再、再而三的积累罢了。 要真论起来,苏家其实挺无辜的。 容家那死老头子,不就是觉得他有三个儿子而自己才有一个、并且他认为他的三个儿子都比自己的儿子出息,所以他容家就一定应该比苏家兴旺发达嘛! 眼红自家这双流县头把交椅的位置也不知多久了,甚至用过许多龌蹉卑鄙的手段暗中捣鬼,自己都懒得同他们计较! 连县太爷那里,他们都动过手脚,哼,只不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亲妹子的婆家乃是德阳最有名的的崔家嫡系长房,自己从不吹嘘这层关系,大家也只知道妹子嫁到德阳一户姓崔的人家,当然不会想到是哪一个崔家! 1811.第1811章 调教18 试问有这层关系在,县太爷又怎么可能会被容家收买呢? 若不是自己大度,反倒早就把容家给折腾死了! 可惜,他们太不知足,容家的三少爷居然连自家儿子都打了!仗着他家人多吗?好,苏家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可人未必就比他容家少了!若真惹恼了他,有他们后悔的! “娘,算了吧!”不想,这一次连苏老爷都动了怒决定去找容家讨个公道,苏景和这惹事头子居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把苏老爷和苏夫人都弄得有点儿目瞪口呆! 只听得苏景和继续又道:“反正那姓容的混蛋也没讨了好去,这一次就算了!哼,下次他再敢——不,我不会让他再有下次,我绝对饶不了他!” 苏夫人还沉浸在不适应儿子如此反应的意外之中没太回过神来,苏老爷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儿子的话里有话。 狐疑道:“你究竟还瞒着我们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老老实实的从实招来!你们不是人少吗?那姓容的混蛋怎么会吃了亏?” “这——”苏景和暗骂自己多嘴。 可是,这不说也不行啊!若是不说,爹娘内情不明,跑到容家去,没准会吃亏的! 苏景和吃吃艾艾:“这不是,后来我媳妇儿也到场了嘛……” 苏老爷呆了呆,与苏夫人相视一眼,两人都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苏夫人纵然心思转得再慢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颤巍巍的道:“景,景和,你不会是想说,儿媳妇……儿媳妇上去帮你打架了吧……” 何止帮了!简直就是—— 苏景和嘴角翘了翘,眼神也亮了亮,神情蓦地变得多了几分温柔多情,只是这张脸上此刻挂彩严重,这种表情实在并不好看就是了! 总而言之,他忽然就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丢人的,反而在胸腔中涌起阵阵难以抑制的自豪来! “嗯!”苏景和重重的点头,很是得意的道:“媳妇儿打架可真是一把好手!抡起棍子冲进去冷不丁的将容光耀那混蛋打得抱头窜鼠!眼看着容家狗腿子们回过神要逼近来,媳妇儿又揪着那混蛋的头发,拔了金钗对着他脖子,嘿嘿,那些狗腿子们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苏夫人听得很是解气,完全不觉得自家娶了个会打架的彪悍媳妇有什么不对,连连点头道:“打得好!打得好!就该这么教训那混蛋!” 想想儿媳妇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力气再大也有限,苏夫人便觉得还是自己的儿子亏了,便道:“那也不成!我还是得找容家人去!我看,这教训得还不够!” 还是苏老爷更了解自己的儿子,觉得肯定没完,皱了皱眉,道:“然后呢?” “然后啊……” 苏景和挠了挠头,然后,他还真有点为难要怎么说了…… 当他坑坑巴巴的说了媳妇儿的英勇事迹后,苏老爷和苏夫人不约而同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傻了! 这绝对不能怪他们大惊小怪、接受无能,实在是,儿媳妇太彪悍了! 苏夫人甚至连“踢得好”三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景和不满了,脸色耷拉了拉,轻轻一哼,说道:“爹、娘!那是我媳妇儿,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苏老爷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夫人却反映过来了,连着点了头、再点头,道:“对、对!说的不错!儿媳妇这都是为了你,为了维护你!那容家的混蛋,他是自讨的!活该!” 苏夫人终于歇了要上容家讨要说法的想法。 如此相比起来,自己的儿子即便仍旧吃点小亏,也绝对亏不了太多的! 那容家的混蛋,哼…… 只不过—— “儿呀!”苏夫人忍不住又叮嘱儿子:“往后出门,务必要多带些人!不能掉以轻心呀!那容家的混蛋们,没事儿还要闹几分呢,万一借着这个由头找事儿,我儿省得又吃亏!” “放心吧娘!”苏景和冷笑:“我不会在同样的事情上吃两次亏!” “这一次是侥幸,”苏老爷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算你运气好,刚好碰上你媳妇,不然,谁知那容家的混蛋会下手到什么地步!倘若伤坏了你,你想没想过我们会怎么样?你给我记住,今后,不准再胡闹!老老实实的做点儿正事吧!” 苏老爷心中气也消了些——对容家的。总算,容家并没有讨到便宜不是吗? 然后,对儿子的不满又彼消此长了起来,瞪着就是一通好骂。 他依然决定上容家一趟。 容家人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了,典型的睚眦必报。 虽说容光耀那混蛋欠教训,儿媳妇想必,咳,下脚也有数。可是,万一下回容家的人对景和也有样学样并且下脚没数,那该如何? 哼,睚眦必报的人,多半都是胆小怕事儿的。 只需露点边边角角让他们知道自家跟崔家的关系,料想他们也不敢怎样,没准从此之后都老实了也是有的! 苏景和有些不耐,含糊道:“爹、娘!我想休息了!” 啰里啰嗦问这么多,末了又教训他!他就知道回回都是这样,说到最后不论他是不是有理、是不是吃了亏,横竖老头子总要骂他一顿这事儿才算结束的! “你——”苏老爷见他这副死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在腹诽自己,不由大是恼火,心道你还有理了?你还冲老子不满上了?如果你做事儿能靠谱一点儿、上进一点儿,何至于三天两头的弄出这些破事儿来? 苏夫人见丈夫又要教训儿子,父子俩眼看就要杠上,忙拉住苏老爷道:“好了好了!老爷要教训儿子什么时候教训不得偏要这会儿?景和身上还受了伤呢!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先走、先走吧!” 苏景和一副爱理不理的样,老神在在躺靠那儿。 苏老爷脸更黑,重重一哼,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苏夫人看了看儿子,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叫人去告诉我们!别乱走动淘气,躺着养伤,想吃什么——” 1812.第1812章 调教19 “好了娘!您也回去歇着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这些小事哪儿还用得着您一句句的叮嘱?再说了,不是有媳妇在嘛!” “倒嫌弃娘啰嗦了!”苏夫人嗔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生气,笑道:“说的也是,如今你有了媳妇儿,娘是比从前放心多了!” 而且,你这媳妇儿还这么向着你、护着你,这么豁的出去…… 苏夫人心中更觉满意了些。 也转身随着苏老爷出去了。 苏景和吐了口气:世界终于清静了! 一看,方晴还没有回来,张嘴正要叫“来人!”,不想帘子“霍”的被掀起,苏欣儿带着哭腔叫着“哥哥!哥!”奔了进来。 苏景和顿时又觉头大起来。 好不容易安慰搞定眼泪汪汪的妹子,将她打发走,苏景和便唤了双秀进来,道:“少夫人呢?还在小厨房吗?煎药这种小事你们去做,别累着少夫人了,快叫她来!” 媳妇救了他,他心里痒痒得不得了正想好好的同她单独说说话、诉诉衷情呢! 苏景和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年,好歹也是女人堆中打滚长大的,可是今儿媳妇那是彻底刷新了自己对女人的认识,完完全全,是颠覆的。 然而他并没有半点儿反感媳妇儿的彪悍泼辣,反倒觉得心里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得意和自豪。 想她的心,更加痒痒起来。 不想,双秀去了片刻,又回来了。 苏景和往她身后望了望,没有看见期望中的那熟悉的身影,顿时脸一长,喝道:“少夫人呢?” 双秀吓了一跳,忙道:“回少爷,少夫人说还有一会儿药就好,她等等就来!” 苏景和皱皱眉,不耐烦挥手打发双秀出去。 媳妇真是!都说了这种粗活儿不必她亲自动手,过来陪自己说话多好? 不过,媳妇这是心里有他啊!就连煎药这种小事儿都要亲自动手! 她这是心疼自己呢! 这么想着,苏景和又得瑟起来,嘿嘿的自乐,心里头无不惬意的等着方晴,还美滋滋的琢磨着,等会儿媳妇儿端药来了,非得好好的撒娇撒娇不可…… 苏景和不知道的是,小厨房里,方晴站在一旁,盯着那火炉子上煨着的药罐子,脸色难看之极。 负责动手煎药的双玲也察觉到了少夫人心情极度不好,敛神屏息,大气儿也不敢喘。 自大夫走后,说了苏景和无恙,方晴就再没担心过那混账的伤,反倒是怒火一股一股的抑制不住的直往上冲:她怎么嫁了个这么没用的东西!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连打架都只有挨揍的份儿,若不是苏家还有一份家财能拿得出手说嘴,这货简直就是双流县经典反面教材! 然则这苏家的财产都是祖辈创下来的,与他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今日的事情,让方晴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苏家也有敌人,也有对手,并且明里暗里早已虎视眈眈! 可怜公公一把年纪了,里里外外还得他一个人操持,然后还得兼着为这混蛋收拾烂摊子。 今日巧合自己碰上,以后呢? 他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有一日折腾出大事儿来。 好好的一个人,若被那容家弄残了,又能如何? 这种打架斗殴之事,即便是闹到官府,也都是双方都有不是,就算容家到时候赔偿一二,可身体残了要钱何用? 公公婆婆就这么一个儿子,岂不得心痛死? 自己守着个残废,这日子过的有什么意思? 她心里正憋着气窝着火,正好双秀过来请,说是少爷请她回去说话。 方晴哪里有什么心思去同他说话?她连见他都不想去见,当即沉着脸没好气道:“让他等着!” 双秀从来没有见过少夫人发飙,听着这硬邦邦粗声粗气的呼喝,顿时吓了一跳,再偷偷瞥见她那冰冷隐含怒意的脸色,更不敢多说半个字,连忙恭声应是去了。 双玲也僵了僵,然后飞快的扇着手里的蒲扇烧着炉火,气息放得更小了些。 “双玲,你去找库房的人,要一包黄连来,没有的话就叫门上即刻去买!黄连去火,少爷要用!”方晴吐了口气,冷不丁的吩咐道。 “是,少夫人!”双玲慌忙答应。 她可不敢说黄连去火,而且还很苦…… 这等常用药材,库房里都有。 一听说少夫人要、少爷要用,管着库房的管事娘子哪里敢怠慢?忙包了一大包殷勤递给双玲。 双玲看着方晴面不改色往药罐子里倒了几乎没二两,忍不住嘴角抽抽,嘴里开始发苦…… 药熬好,方晴将药汁滤了出来,盛了一小碗,拿个小托盘托着,自己端着就走。 苏景和正无聊得打哈欠,一见方晴进来眼睛便亮了亮,动了动身子,满脸是笑道:“媳妇儿!” 方晴眼皮子一抬,撩他一眼,神色淡淡道:“喝药。” 苏景和见她脸色不太好,并没有想到她是在生自己的气——毕竟,自己这会儿是病号不是吗?病号理所当然总是应该受到特殊照顾、格外小心翼翼的服侍的。 于是苏景和很是体谅大度的柔声道:“媳妇儿你不用担心,你相公我身体好着呢!那大夫信口胡说,什么两个月三个月啊,最多十天我也就痊愈了!媳妇儿,别板着脸了,来,笑一个,嘿嘿!” 方晴没有笑,神色依然淡淡的,蹙了蹙眉,道:“啰嗦!喝药!” 将药碗拿了起来,往他嘴边递过去。 一股浓郁难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苏景和差点儿没吐出来。 下意识憋着气转脸一旁。 “你喝不喝?”方晴有些不耐了。 “定是难喝!”苏景和仍当自己是国宝,扯了扯方晴的袖子,笑嘻嘻道:“媳妇儿,有没有蜜饯啊?这么苦的药——唔——” 一句话没说完,方晴已经揪过过,端着药碗就灌了过去。 “不许乱动!”还没来得及挣扎,方晴一声低喝,苏景和竟有点儿呆住,直到重重的苦涩之极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他才“啊!”的一声惊叫着往后偏身。 然后五官扭曲、挤眉弄眼,“啊啊!”的叫唤着拿水漱口。 方晴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手里还拿着半碗药。 1813.第1813章 调教20 苏景和双腿打上了夹板固定,又包缠了许多道,根本下不得床,见方晴一动不动置若罔闻,不觉有些生了气,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双秀慌忙奔进来:“少爷——” “水!” “出去,”方晴冷冷道:“没你的事儿!” 双秀和苏景和都愣住了。 双秀呆了呆,不等苏景和再开口识趣的飞快退了出去。 苏景和终于察觉了媳妇的不对劲。 嘴里那厚涩浓重的苦味虽然依然那么重,但已经没有一开始时那么难受了,苏景和见方晴如此,偏生自己又动不得,也只好放任口中的苦涩,沉着脸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方晴不紧不慢道:“伺候大少爷你喝药啊!这儿还有半碗,自己喝了吧!” 说毕,将药碗顿在床头小几上。 “你——”苏景和胸口发堵,恼道:“我哪里又惹着你了?这样折腾我很有意思吗?” “没意思!”方晴冷笑,道:“一点也没意思,可这是你自找的,我有什么办法!” “能说明白话吗?”苏景和脸色一黑。 方晴咬咬唇,道:“苏景和,我真看不起你!” 苏景和以为她说的是打架的事情,觉得有点伤自尊,又有些心虚,脸上一热,气势下意识的就低了下去。 不过,面对的是自己的媳妇,就算伤点儿自尊,很快脸皮的厚度就找补上来了。 “今日输给那姓容的王八蛋是我疏忽了!”苏景和愤愤哼道:“下下回若碰上,要他好看!真论起来——” “够了!”方晴见他居然还拿今日的事情来说,这口气态度分明死不悔改,不由心中更恼,冷声道:“你就那点出息!难不成还想同他打一架吗?苏景和,我不知你从前是怎样,可今儿带着你回府,我只觉得心酸。公公婆婆那副天塌下来的模样难不成你是一眼也没瞧见吗?这还不过是受了伤,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公公婆婆他们心里该怎么受!苏景和,你除了投个好胎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说句不中听的,待公公百年之后,便是投个好胎也救不了你!你就继续这么窝囊下去吧!” 方晴气恨一顿脚,转身便出去了。 苏景和愣在身后,心里忽然烦躁上来,一把将那药碗扫落在地,气呼呼道:“一个个的都来教训我!两个老的还不够,你也来添乱!哼,你帮了我那又怎样……” 想着方晴方才的话,苏景和越想越是心里烦躁,再想想她疯了似的追打容光耀相帮自己的情形,顿时又不是滋味起来:媳妇她,究竟心里有没有自己…… 目光轻转,看到地上那摔碎的药碗,一地的碎瓷片,以及四溅的黑色药汁,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媳妇的话虽然气人,可这药却是她亲手为自己熬的,这么摔了是不是有点过了? 苏景和心下又纠结起来,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太过分了,还是媳妇太过分了。 苏府这边闹腾着,容府也同样一片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容三少爷伤到了那种地方,容夫人听了奴才禀报,唬得魂飞魄散差点儿没晕过去! 缓过劲儿来,哭得震天响。 一番忙乱请大夫诊断,说是精心调养半年,半年内禁房事,便能恢复过来。 容家这才稍稍安稳。 容老爷夫妇和两个儿子传了跟着的奴才问话,听完来龙去脉亦是气愤不已。 容大少爷、二少爷摩拳擦掌,声称要找苏景和十倍讨回来! 容夫人也谩骂不已,骂苏家欺人太甚,以及各种诅咒。 容老爷恨声道:“你们都给我消停点!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还有你们,” 他冷冰冰的盯着回话的奴才,阴沉沉道:“传出去半个字,老爷我割了你们的舌头、打断你们的腿!” 至于儿子那几个朋友,明儿自当再叮嘱一番。料想这种事他们也不敢轻易说出去,容家,可不是好惹的! 容夫人和两位少爷气得大叫反对。 “咱们耀儿就白白受了这个罪不成!” “爹,我们容家难道还怕他苏家!哼,就苏景和那败家子儿,苏家迟早要败落!到时候,也只有我们容家有资格取代!” “那就到时候再说!”容老爷冷冷道:“这次的事情,就当给老三一个教训也好,省得整天在外头游手好闲、喝酒斗狗的胡闹!哼,我的儿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是我容家兴旺发达的希望,不是苏家那败家子可比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整垮了苏家,区区一个败家子,还怕他翻出手掌心去?” “老爷说得固然不错,可那都是日后的事情!眼下,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容夫人恨恨道。 “咽不下也得咽,”容老爷冷笑道:“万一传出去老三这伤是怎么来的,咱们家很有面子吗?跟个女人单挑,结果挑成这样,出息!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容家的男人?” 容夫人和容大少爷、容二少爷一愣,齐齐变色。 什么都可以不要,面子绝不能不要! 尤其,是关于男人自尊的面子。 是的,面子这种东西,不需要皇帝下旨,是会自动连坐的。 所谓一人丢脸,全家无颜是也。 容光耀跟个女人单挑,不管从哪里来说,都有仗势欺人之嫌,赢了固然不光彩,输了,那绝对就是活该了! 而且他偏偏输得这么狼狈、这么惨!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根本就是老天有眼。 容二少爷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恨铁不成钢:“老三这个棒槌!被那女人给坑了!那女人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容老爷哼道:“吃一暂长一智罢了!” 容大少爷又阴测测一笑,“爹,那苏家的婆娘太卑鄙了,三弟太冤!哼,她可以卑鄙,难道我们就不行吗?她怎么欺负的三弟,我就叫苏景和怎么还回来,当然,顺便收点利息!” 容大少爷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以牙还牙,明的不行,就给苏景和来暗的!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会找到机会下手的! 1814.第1814章 调教21 容大少爷的这个主意得到了容夫人和容二少爷的一致认同。 容老爷却摆摆手,皱眉道:“你省省吧!还是那句话,等苏家败落了,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但是现在,还不行!哼,就算你来暗的又怎么样?难不成苏家就猜不到是咱们动的手了?到时候苏家又报复回来呢?你们兄弟两个难不成就能防得密不透风?再说了,当时老三跟那女人单打独斗是说好了无论什么结果绝不报复,咱们何必这么做?” 容夫人和两个儿子顿时哑然。 不错,苏景和如果也遭到同样遭遇,苏家绝对不会放过自家!以苏家如今的势力,想要报复回来,的确不会太难。 容老爷瞧了夫人儿子一眼,叹道:“忍不下也得忍,此事,暂且这么算了!我看,也不用等明日了,就这会儿,你们兄弟两个分头去找今日在场的那几个人,务必叮嘱把口封严了,绝对不能露出半个字去!否则,哼,我容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眼下斗不过苏家,要斗别家,绰绰有余! 容大少爷、容二少爷连忙称是,起身去准备。 容夫人皱皱眉头,忍不住又道:“可是,老爷,这要是万一苏家那边把这事儿捅出去怎么办?咱们管得住旁人,如何管的了他们?” 容老爷冷笑:“放心!他们绝对不会捅出去的!遮掩还来不及呢!” 见夫人还是一副不解的神情,容老爷便道:“那女人怎么说也是苏家的少夫人,哼,一个妇道人家,出此手段,难道很光彩、很值得拿出来说道吗?” 容夫人恍然大悟,复又恨恨不已:如果那贱女人用这一招对付的是别的男人,而恰好又被自己知道了,她必定敲锣打鼓满县城的给苏家宣扬去! 真是可惜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偏还发挥不得! 方晴这一出去,就没再回来。直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她沉着脸来看了看他,却是一概事情不沾手,只叫双秀、双玲。 双秀、双玲知晓两位少主子昨儿闹了不是,大少爷把药碗都给砸了,今日见他二人还是这副样子,两人如锋芒在背,揪着心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心下不由暗惊:这位少夫人,之前只当是个和气爽快好伺候的,如今看来,绝对不是个善茬啊…… 苏景和一晚上哪里睡得好?一则伤口发烧发痒难受得不行,加上心里头憋着的不痛快,一整夜简直就是煎熬。 想了不知多少“若是媳妇在……”的情形,可惜,他的媳妇一整夜都没有出现。 早晨,千盼万盼、望眼欲穿,方晴终于出现了,苏景和心下恼火,却又拿起乔来,只装作没看见方晴,眼角也不朝她瞟一下,冷着脸只管吩咐得双秀、双玲团团转。 谁知方晴也没搭理他,甚至没有主动同他说一句话、问候一声,只看了片刻,就转身出去了。 苏景和:“……” 顿时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随即更加憋着火:这个女人,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她眼里还有他这个丈夫吗?没看见他受伤躺着动不得需要照顾吗? 她居然看看就走了! 苏景和气得头晕,眼前阵阵发黑,休妻的念头一下子冒出脑海。 然后他自己都给吓了一大跳! 休妻? 他心里茫茫然的,如果是别的女人敢这么做,他发誓,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家闺秀,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休了。 可是,对方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也就过了,他下不了决心! 或者说,他舍不得! 意识到这一点,苏景和心里就更憋屈恼火愤懑了:她都这样对他了,他居然还舍不得她! 方晴去了公公婆婆那里请安,转达了苏景和的病情,说是一切都好,没有反复,再养两日相信就会完全稳定下来慢慢好转,请公公婆婆放心! 苏老爷苏夫人听她这么说,心中果然安定不少。 苏夫人还要亲自去看望,苏老爷把她拦住了,说是何苦去招惹他?说得多了他又烦!横竖有儿媳妇在,还愁他没人照顾不成? 苏夫人想想也有道理,就不去了,笑着千叮万嘱了方晴一番,方晴笑着一一应了。 看的苏老爷直摇头。 更为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管教儿子。 方晴听苏老爷说要去容家,不由心中一动,问了两句。 苏老爷便将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暗暗叹息。 这个儿子即便再不成器,那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啊,他就算捅了再大的篓子,他骂过之后也得为他善后。 这一回,自然也是一样。 谁知方晴沉吟片刻,忽然笑道:“爹,儿媳斗胆说一句,爹大可不必去容家,爹放心,以儿媳看来,容家是绝不敢背后伺机报复的!” 苏老爷一愣,忙道:“不敢?怎么可能!儿媳妇你是不知道,那容家的人个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尤其处处针对我们苏家,这回虽然你,咳,你和那容光耀有言在先,但那样的人家,是绝对不可能讲什么信誉的!唉,景和这混账东西,再不好也是我们苏家唯一的儿子啊,万一要是被容家给废了,岂不是——” 方晴知道苏景和定是将昨日情形全都同公公婆婆说了,脸上亦不由一热,却是笑道:“爹,他们不敢,也正是因为如此。万一他们伤了景和,咱们苏家倾全家之力也必定要废了他容家三兄弟,爹您说是不是?再卑鄙无耻之人,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这个后果吧!” 苏老爷眼睛一亮,豁然开朗,不由得抚掌哈哈大笑,连连点头笑道:“极是!极是!多亏儿媳妇提醒,不然,我是做了傻事了!” 方晴笑笑,道:“爹您不是做傻事儿,不过是父子连心担忧过甚罢了!” 略说了几句话,方晴便回去“照顾”苏景和去了。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把双玲、双秀叫去问话,顺便再嘱咐话,至于那个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她压根就没去看一眼。 问明交代后,方晴便去看书练字、学习看账本、打算盘算账去了! 1815.第1815章 调教22 苏景和明明听到动静她回来了,却理都不理自己,气得不轻,胸中闷成一团。 苏大少爷也是个硬气倔强的,打小他就没求过谁,从没对谁低声下气过,就算对方是他娘老子也不行! 他纵有几分喜欢方晴,却也没到刻骨铭心、非她不可、除她谁也不要的地步。 方晴这一同他闹,将他的脾气也引出来了,心里又爱又恨的咬着牙:走着瞧!他苏景和绝对不是非她不可!她不要他,哼,有的是人要! 苏景和立刻就大声叫双玲,命她去把紫藤叫来! 她不搭理他吗?哼,他还有妾室呢!哪一个不巴着盼着他?哪一个有机会不肯用心伺候着? 到时候,她别后悔! 双玲顿时就愣住,被苏景和一喝骂,慌忙离去。 出了那屋子,纠结片刻,却是先去禀报了方晴。 做下人的,最要紧是权衡利弊,眼前分明少夫人的形势更强,她没有个光听少爷的、忽略少夫人的说法。 况且,当家主母本就有权力管着妾室,禀了少夫人也不为过。 方晴冷笑: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就忍耐不住了? 她略一斟酌,便道:“既如此,你就去请紫藤,告诉她少爷让她来照顾。她若问起我,嗯,你就直说,就说我和少爷昨晚吵得很厉害,去吧!” 紫藤虽然不明白方晴为何要这么做,却是松了口气,连忙去了。 如此,她也不算背叛少爷不是?在少爷面前也能交差了! 双玲如释重负一溜烟去了紫藤苑,将紫藤请了来。 昨儿少爷又和人打架受了伤回来的事情,苏府上下自然都已经知晓了。 紫藤还特特打听了一番,知道苏景和这一次伤得比以往都重,心里还很是担忧了一把。 毕竟,少爷受了伤,就没办法往跟前凑了,平白少了多少机会啊! 而照顾受伤少爷这种好差事,当然轮不到她们,那个泼辣少夫人不把得死死的才怪呢!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凭空一个大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差点儿没将紫藤给砸晕! 听了双玲的话,喜得紫藤身轻了四两,喜滋滋的连忙答应。 心中一动,便拉住双玲好一通陪笑讨好,然后,吞吞吐吐的打听。 一狠心,将手腕上的银丝镯子滑到了双玲手上。 双玲问心无愧的将镯子收了,然后回答得也非常的痛快。 紫藤大感满意,觉得这个代价花得实在是太值得了! 少夫人和少爷吵架了,还吵得很厉害,呵呵,这可真是太好了!这个时候大少爷正是最需要人关心、安慰、倾诉的时候,自己只需要好好把握住了机会,那么在大少爷心中的分量必定就不同! 而且,大少爷没有去叫别人,单单来叫了自己,可见在他心中,自己本来就与旁人不一样了嘛! 紫藤美得冒泡,欢欢喜喜的立刻沐浴更衣,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才风风火火的直奔少夫人和大少爷院子。 方晴在正屋里坐着呢,紫藤不得不先去见她才好去照顾苏景和。 想起上一次那极不愉快的交锋,紫藤心里有点发毛,转念一想,自己是大少爷点名要的,少夫人便是恨自己恨得咬牙,又能怎么样? 她还敢驳少爷的回不成! 想及此紫藤心中安定不少,整整衣衫,扶扶发髻,确定浑身上下无一丝不妥、叫人挑不出半分儿错来,便婷婷袅袅的去见方晴。 方晴本就等着她呢! 听她说是大少爷命双玲去传她来伺候的,方晴虽然明知是事实,明知是苏景和那混蛋在同自己赌气,心里依然有些许的不爽。 她打量着紫藤,石榴红绫的对襟褙子,绣着鲜亮的喜上眉梢的花样,下身系着粉色芙蓉花百褶裙,澜着两寸余的缠枝花纹凸绣的边。 盈盈一握的纤腰间系着同心佩、双鱼香囊。 头上梳着如意双环髻,簪着嵌红宝石的芙蓉翠鸟累丝金钗,两朵红绢绞的并蒂花压着鬓角。 面上薄施脂粉,描红画翠,打扮得分外明媚娇艳。 方晴重重一哼,一掌拍在高几上,低喝道:“跪下!” 紫藤一怔,变色道:“少夫人,您——” “跪下!”方晴冷冷道:“要不要我让人教你?” 紫藤不敢吱声,只得屈膝跪下,却是满脸的倔强,道:“婢妾不知哪儿又做错了惹少夫人您生气!是大少爷让婢妾——” “大少爷昨儿受伤了,伤得不轻,你可知晓?”方晴冷冷问道。 心中鄙视,倒敢同她叫起板来了!还没受宠呢,就仗势了!不知是蠢还是聪明! 紫藤自觉自己也是个聪明人,一听方晴这么说立刻做出一脸伤心欲绝的表情,还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恨不得挤出两滴眼泪来。 “婢妾听说了!大少爷真可怜,平白受这等罪,婢妾昨儿一夜都没睡好,心里担心的不得了!”紫藤点点头,拿捏的嗓子说出的话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呜咽的意思。 “是吗?”方晴却是冷笑,盯着她这一身打扮上下打量,凉凉的道:“可你自个瞧瞧你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当有什么大喜事呢!伤心?哈哈,我还真没看出来!” 紫藤一惊,脸色微变,心下不由大是懊恼。 她怎么舅给忘记了这个呢?只想着好好打扮一番讨大少爷的喜欢,却没有多想时机不对这个问题,竟叫这位凶狠的少夫人给捉了错处。 “少夫人——” “闭嘴!”方晴本来就不可能让她去照顾苏景和,鸡蛋里还要挑骨头呢,她既然自己把把柄送****来,她不抓住那就是傻子了。 只见方晴厉喝一声冷冷的道:“大少爷受了伤,老爷夫人和我们哪一个不伤心难过、心里担忧,你这女人竟然还有心思打扮!穿戴得这般光鲜喜庆给谁看!安的什么心!还不给我滚回去好好儿的闭门思过!没有我的话,不准出门半步!下去!” 大家子里,主母禁足小妾,就算是男主子,也没有办法阻止,更何况眼下苏景和压根没办法阻止! 紫藤惊呆了,愤怒了!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1816.第1816章 调教23 她十分不甘心,可是,却不敢再触方晴的霉头。这个妇人没准儿巴不得再拿自己的错处呢! 罢了!禁足就禁足,横竖大少爷此刻谁也亲近不了,禁足不禁足有什么分别? 等有机会,再算这笔账! 紫藤委委屈屈应了一声,这回不用酝酿,泪水就哗哗的就流了出来了,抽抽噎噎道:“是,婢妾这就回自个院子去!都是婢妾粗心大意了,婢妾一听说大少爷让婢妾来服侍,因想着往日大少爷是个喜欢人打扮得颜色鲜亮的,却忘记此时不合时宜!少夫人的教训婢妾记下了!” 方晴哪儿有闲工夫听她哭哭啼啼的啰嗦,或者说些什么在她看来乱七八糟、根本对她半点儿用处也没有的话,懒得再搭理,挥手便命人将她带出去。 又吩咐双玲:“去告诉你那大少爷,就说紫藤姨娘穿戴不合规矩,让我给赶回去禁足了!再告诉他,是我的话,让他好好儿的躺着养伤吧,要什么就找你和双秀,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我这院子,一个姨娘也休想再踏进来!去吧!” “……”双玲有些目瞪口呆。 少夫人这性子,好生彪悍…… 可是,大少爷那性子,也不是个吃素的啊! 双玲头皮发麻之余,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点提点少夫人。毕竟,少夫人嫁进苏府不久,并不了解大少爷的脾性不是? 更重要的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啊!他二人若是闹开了,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奴才谁也别想有安稳日子过! 为了自己能过个舒心日子,提醒少夫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少夫人,”双玲酝酿酝酿,陪笑道:“这个,大少爷素来是个霸王脾性,紫藤姨娘做得不对,您把她赶走了大少爷想必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是,您,您不许旁的姨娘过来照顾,大少爷恐怕会——,当然,大少爷如今心里头最惦记的就是少夫人您了!若有您亲自照顾,大少爷还会想着谁呢?不如,您再去看看大少爷?您一旁同大少爷说几句话就成,动手的粗活,自然是奴婢来做!大少爷性子暴躁,又在伤中,万一弄出个好歹来,少夫人心里如果过意的去?便是老爷、夫人只怕也要心疼呢!奴婢说话直,少夫人您可别怪奴婢!” 方晴听双玲拉拉扯扯了一大串,中心意思是听明白了:那厮脾气大,不准姨娘来照顾,恐怕他会闹! 方晴便冷冷一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只管按照我的话说去!其他的,不用你管!” 说起来,她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他闹呢!她倒也想看看,他能闹得多厉害、多大场合! 顺便再看看,这厮闹大了,公公婆婆又是个什么态度。 若公公婆婆向着他,埋怨自己,那么自己心里也有底了,将来该怎么做,心中也有个计较。 若公公婆婆不搭理他,信任向着自己,则又是另一番计较!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发试探出来。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不是吗?纵然公婆怪自己,也不过是个“心胸不宽、争风吃醋”的名头,这种名头在大户人家并不少见。 双玲见方晴执意如此,没奈何,只得老老实实的去回了苏景和。 苏景和一见她进来立刻问道:“紫藤呢?怎么还没来?一个个的见小爷动不得,都皮痒了是不是?” 双玲见他沉下脸呵斥,吓得双腿发软,慌忙摇头,结结巴巴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顺带把方晴所交代也说了。 双玲大气不敢喘,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胸腔里去。 苏景和气得浑身乱颤,半响才说得出话来! “混账!混账!这个妒妇!恶妇!”苏大少爷真正的是火冒三丈,捶床大骂方晴,脱口便叫道:“去,你给小爷把那妒妇叫来!小爷要当面问她,再敢这么跋扈,信不信小爷休了她!” “大少爷,您、您……”双玲吓了一大跳,休妻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呢?少夫人这进门才多久呀! “还不滚!”苏景和厉喝。 气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他动不了,早奔出去找那女人算账了! 真正岂有此理,给她三分颜色她就敢开染坊了?可见女人天性就是如此,宠不得!一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苏景和恨不得把方晴大卸八块,不知在心里说了多少个“走着瞧!” 等他养好了伤,哼! 双玲奔到方晴面前说完,见这位少夫人非但没露出半点儿惊慌之色,反倒笑了起来,不禁糊涂。 方晴起身,淡淡笑道:“你不必跟着去了,去小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是,少夫人!”双玲大大松了口气。 这传话的活计,可真不是能做的。 方晴施施然进了厢房,苏景和躺靠在床头,一见她便眼中冒火,俊脸冷沉,瞪她喝道:“你还敢来!妒妇!” 方晴笑了起来,不紧不慢道:“不是你让双玲叫我来的吗?夫君!” 妒妇?是在叫她吗?方晴自动把这两个字忽略了。 苏景和冷笑,道:“行啊,小爷真是看走眼了!方晴,你给我等着,等小爷养好了伤,有你受的!” 方晴心道:现在,已经有我受的了,还怕什么? 便只淡淡的笑,道:“好,那我等着!等你养好伤,看看让我受些什么!” 又笑道:“我还以为夫君会问问紫藤姨娘和其他姨娘的事儿呢!” 苏景和重重一哼,扭头不搭理她。 他又不是傻子,还问什么?就算问了,这泼妇也绝不可能遂了他的心意!不过是更添一层气罢了! 等他养好了伤,他会用行动表示! “方晴,你会后悔的。”苏景和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 方晴从自己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干净柔和,皮肤白皙,鼻梁的弧度很好看,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优雅”两个字。 只是可惜,这个男人同“优雅”却是半点儿边也沾不着。 简直白白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不过,方晴倒不觉得有多可惜的。 1817.第1817章 调教24 倘若这是个真正优雅的男人,也绝对不会娶她就是了。 她也不想他变得多么优雅,她只想他不要那么窝囊混日子。花天酒地、无所事事、不务正业的日子,其实最空虚不过,那是真正的心底的无底洞,再多的酒肉艳曲也填充不了。 他那仿佛一个个从心里蹦出来的字对方晴并无半分影响,方晴依然淡淡的笑着,道:“好,那我等着看,我怎么后悔!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去忙了!” 苏景和气得胸闷,这女人! 合着他气急败坏了半天,落在她眼中竟是如此云淡风轻不当回事吗? “站住!”不知道为什么,苏景和就是看不得她自在闲适的样子,看见她这样,他就有种自己亏大了的感觉。 凭什么他躺着一动也动不了,而她却可以肆无忌惮的把他气一番然后再潇洒的离开、想干嘛干嘛去? 苏大少爷这会儿可完全忽略了自己之所以弄成这副样子完全是自找的。 方晴停下脚步,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苏景和心里微微舒坦,哼道:“出嫁从夫,你又忘记了不成?过来扶我一把,小爷要小解!还有,是不是该换药了?这褥子有点脏,也该换了!我要你亲自动手!娘子,不过分吧?” 苏景和本以为方晴会憋屈恼火不情不愿什么的,谁知方晴淡淡一笑,点点头道:“不过分,我亲自动手便是。” 说着便转身出去。 “那你还走!”苏景和怒了,混蛋,这不是耍着他玩? 方晴偏头看向他,不紧不慢道:“夫君不是要小解吗?我去拿夜壶啊!” “……”苏景和噎住,心里狠狠骂一句:粗俗! 一番服侍下来,等换好了药、换上干净褥子、再喝了药,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了。 方晴果然亲自动手,全程没有让任何人帮忙。 苏景和原本还以为她定会趁机使坏整一整自己,一开始的时候满心警惕戒备着,谁知她完全无此心思,动作轻柔细致,苏景和这才渐渐放下了心,却也不觉得自己小人之心,更没有因为猜忌她而感到半分愧疚。 全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跟对方说话,一个绷着脸瞪着眼,一个低垂着眉目神色淡淡若无其事,那情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好在,并没有旁观者。 “夫君还有什么吩咐吗?”方晴微笑着问道,就像一个最合格的服务员。 苏景和原本松和不少的心,因了这疏离的语气和疏离的微笑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脸色顿时难看几分。 可是,面对这样的方晴,心里那股气却憋着愣是发作不出来! 方晴又是一笑:“若无事,我先出去了!双玲或者双秀就在外头,夫君要找我,只管吩咐她们去叫人!” 说毕,飘然而去。 苏景和张了张嘴,又闷闷闭上。 该死的女人!她给他等着! 过了三四天,经大夫再次细细诊断,确定苏大少爷的伤势已经基本稳定,只要不再造成二次伤害,慢慢将养便是,再过个四五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苏老爷、苏夫人都彻底放了心,苏景和则瞪了方晴一眼,眼角挑了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给我等着! 幼稚!无聊!方晴不置可否。 等着就等着,她怕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抽了个空,方晴去找了苏老爷,表示夫君的伤势已经无碍了,她也放了心,无他事,请求公公教她打理生意。 苏老爷很是意外惊讶。 一番谈话后,苏老爷点头同意了。将苏家关于茶叶这一项的生意交给了方晴,又带她去见了负责这一项的掌柜和账房、伙计。 掌柜、伙计们对此倒并不觉得有多少意外,毕竟,东家的独苗儿子不成器,这偌大的家业总要传承,不传给儿媳妇还能传给谁? 众人心中顿时有几分了然:怪不得老东家为少东家娶了这么一个出身的儿媳妇,这位少夫人眼神清亮,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做起生意来这样的性子正合适,至少,比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要合适。 而且,那方家也没有什么近亲,更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人才,不怕方家会掺和进来苏家的生意。 老东家亲自领了少夫人来,可见对此事的重视,加上少夫人脾气性格不错,又肯下功夫学,待他们这些人也都和气,众人情不自禁便觉亲近几分,用心热情的教着她。 从此,方晴上午去商号里帮忙做事,下午就在家中自己琢磨、读书习字学习,顺便照顾照顾苏景和那厮。 苏景和直到可以下地的时候,才知道方晴去商号里学习打理生意的事儿。 这日方晴从商号回来,他便气急败坏的将她好一顿指责。 方晴简直莫名其妙,耐着性子听完夫君大人跳脚暴躁的指责,皱了皱眉,道:“这事儿爹都同意了,你有什么意见?再说了,这又与你何干?你自己不肯去帮忙,也不准旁人去吗?” 苏景和更气,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这种东西是你该学的吗?你要学也该更娘学着管家!外头的事情,你少掺和!” 方晴便“嗤”的一笑,道:“不劳夫君提醒,跟娘学管家我自然也会学的,却不能仅仅只学这个!我没有娘那般的福气,爹把外头的事情都处置妥当了,娘自然不用操心!你既不愿替爹分担,我来便是!如今既然你已经下得床了,可见大好了,既如此,明日我便不急着回来了,可以在商号里多待些时候!” 苏景和气结,见方晴要走上前拦住,冷哼道:“你们一个个不就是嫌小爷没出息、变着法儿的想要小爷去管那些破事吗?小爷就是不去,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的!” “简直不可理喻!”方晴皱了皱眉头,又道:“你爱去不去,同我说做什么!我可从来没求着你去!” 说毕毫不客气打开他阻拦的手,径自进里屋去了。 苏景和在那儿气得不知怎样是好。 他是真的太生气了!这个女人,总是做这等伤他自尊的事儿!凭什么啊! 1818.第1818章 调教25 好吧,打架他也不如她,这会儿连生意她都插上手了…… 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她的丈夫?记不记得做妻子的什么才是本分! 苏景和一气之下住到了书房,还叫了姚姨娘去伺候。 有紫藤的前车之鉴,姚姨娘虽然心里头同样美得冒泡,却是识趣的没有往方晴跟前凑,穿着打扮也很朴素。 方晴知道了,一笑了之,只做没看见,依旧********扑在商号上,对他的伤,每日过问而已。 苏景和见她如此,心里更是气结。 两人较着劲儿,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肯先低头服软,这一过就过了差不多两个月,苏景和的身体完全康复。 苏老爷、苏夫人心中欢喜,便设了家宴举家庆贺。 苏景和自然是主角,受了母亲一番良苦用心的叮嘱和安慰,又受了父亲一通教训,以及妹妹的幸灾乐祸,看到云淡风轻的方晴又是一阵气闷。 次日,方晴临出门前被苏景和给拦下了,苏景和直言不讳,表示要上媚香楼去喝酒,而且,警告方晴不要做那等什么乞丐不乞丐的狠毒无聊之事,否则的话,他就把媚香楼的姑娘赎了抬回来做姨娘! 方晴静静看了看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着点头,说了个“好!” 苏景和又愣住。 她说“好”,这是什么意思?服软了? 他原本以为她会同他吵闹,会态度激烈,谁知,竟是如此! 一拳打空的滋味自然不会好受,苏景和恼火不已,眼睁睁的看着方晴离开,回过神来,忿忿出门就去媚香楼。并且一下子就把双霓包了一个月。 双霓没想到自己还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上回被苏大少爷那样嫌弃,这会儿却是把自己一包一个月,真正喜从天降! 眉飞色舞的将苏景和往房间里请,娇滴滴的贴上前展示着体贴与关怀。 苏景和却推开了她,闷闷的在贵妃榻上歪歪斜斜的靠坐着,命人备酒菜,又命她弹琴唱曲儿。 双霓见状忍不住关切,一双翦水秋瞳含情脉脉凝视着苏景和,娇声道:“苏爷,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谁惹您生气了?” 苏景和脸一沉,道:“不该你问,还不赶紧调琴弹唱?你不愿意,就换别的人来!” “奴家岂有不愿意!奴家求之不得!只是,关心苏爷罢了!都怪奴家多嘴,奴家这就弹唱,苏爷您别生气!等伺候得您舒坦了,您想说的时候,再说!奴家,您说什么奴家都听……” 双霓抛了个媚眼,满脸陪笑,一边手脚利索的备好了琴。 不知怎的,苏大少爷那眼神似乎有些冷嗖嗖的,让她的心也情不自禁的有点儿发起冷来…… 听着叮叮咚咚的琴声,看着眼前这如花般明媚鲜妍的女子,时不时还冲自己含情脉脉的嫣然一笑,苏景和心中却越发烦乱起来,半点儿也没有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 满心里想着的是,那个混账女人!那个可恶的女人!她怎么能这样对自己?自己是她的夫君啊! 那个混蛋,要怎么惩罚她才出得了心头这口恶气! 这口气不出,将来她岂不是要爬到自己头顶上作威作福了? 他苏景和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女人如此轻视怠慢过,她一个乡下粗俗不堪的丫头,不懂风花雪月,也不懂诗词歌赋,好吧,这个他也不太懂,不懂吹拉弹唱,她什么都不懂,却对自己凶巴巴的凶得要命!凭什么啊! “混蛋!混蛋!”苏景和愤怒上心,一扬手,“啪!”的一声脆响,手中酒杯摔了个粉粹! 双霓吓了一大跳,怔怔的看着他,结结巴巴道:“苏、苏爷?” “过来!”苏景和瞪着她,眼中发红,目光恶狠狠的。 双霓下意识抖了抖,却不敢不听,努力陪着笑上前,试探着道:“苏爷——啊!” 惊呼声中,苏景和已经用力抱住了她,低头狠狠的亲吻她的脖子、脸、眉眼,最后一口咬在她的唇上。 双霓吃痛闷哼,心中却是又惊又喜又得意,顾不得被他蹂躏的痛,双臂抱着他,麻溜的解开他的腰带,探入衣袍中挑逗抚摸着,口中早已媚声浪气的哼叫个不停。 苏景和心里烦躁,加上喝了不少,且这等勾栏女子的房间中,香炉里的香多多少少总有那么点儿增加情趣的成分。 这一下,哪里还忍得住? 两个人很快就滚到了床榻上…… 昏天昏地厮闹一场,加上酒醉,苏景和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头还有点儿晕乎乎的,看到肌肤白嫩光滑的双霓从自己怀中坐起来,媚眼含春,柔若无骨的往自己身上贴靠,有意无意的蹭着,娇滴滴的含笑唤着“苏爷!”,苏景和却没有什么“应该有”的感觉,他只觉得茫然。 心里头空落落的。 双霓的手不安分的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儿挑逗诱惑着,清浅的故意带着微微娇喘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中、脸上,苏景和觉得有点儿痒,微微蹙眉偏开了头。 这动作惹得双霓“咯咯”娇笑起来,那双在他胸前的手越发的动作放肆起来。 苏景和便抓住了她的手,捏了捏,皮肤又滑又嫩又细,就像刚做好的嫩豆腐一样。 可是,此刻他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了方晴的手,那双手,指腹、指根略带薄茧,也没有双霓的手那么滑那么嫩,可握着那双手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是酥酥麻麻的,恨不得就那么握住了不放,不像此刻,他只觉得厌恶。 “什么时辰了?”苏景和推开双霓,胡乱抓起衣裳,一边穿一边下了床榻。 双霓正欲贴过去帮他穿衣裳,见状抬起的手滞了滞,只得作罢,微笑道:“奴家和苏爷一样这会儿才醒来,奴家哪里知晓呢!横竖这天也黑了,苏爷不如别回去了吧?奴家这儿酒菜是现成的,热水也是现成的,服侍的人也是现成的,岂不比回去方便?” 苏景和滞了滞,其实,他方才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去,去看看那个可恶的女人听说他一天待在媚香楼表情有没有什么变化。此刻听了双霓这么说,他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1819.第1819章 调教26 便点点头懒懒的道:“爷肚子饿了,去弄点吃得来!” 双霓双眼放光,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星星来,喜得穿衣裳的动作都快了好几倍,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好好!苏爷您候着,奴家这就叫人吩咐去,再烫一壶好酒!对了,苏爷想吃点什么?” 苏景和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若是那可恶的女人,定不会再让自己喝酒,只会叫人备醒酒汤。而自己喜欢吃什么,不用问,她也知道。 其实他都有点纳闷,她才嫁进来多久啊,她就记得那样清楚他的喜好了。 “随便!捡好的备来便是!”苏景和懒洋洋应道,心中又恼恨自己不争气:怎的又想那个可恶女人了! 方晴见天黑了苏景和还没有回来,便吩咐人去媚香楼打听,得知他还在那里,也没让人去打扰,更没想过让人把他叫回来,只是心中到底不痛快的:这个男人,果然是个没救的了! 次日醒来,苏景和旁敲侧击了一番,家中是否有人来找。 他却忘记了,媚香楼中都是些什么人啊?秋娘这老鸨子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跟他说实话呢? 他得到的答案当然就是:没有人来找过他! 苏景和心里一时酸涩起来,又有点儿拨凉拨凉的,有点儿心灰意冷! 自嘲一笑,在那个恶女人的心里,他还真是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啊! 他在这儿待了一天一夜,她居然连派个人来问一句都没有! 苏景和愤愤的想:这个媳妇娶来有什么用? 一气之下,索性又在媚香楼待了一天一夜,这才回府。 他回到府中的时候,是第三天的早上,一进屋里那目光便不自觉的四下溜转,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双玲、双秀隐隐的觉得头皮有点儿发麻。 话说,少爷又不是头一遭去媚香楼那种地方,可无论哪一次回来的神情,都不是这会儿这副可以相比的。 怎么说呢?从前他从那儿回来,即便不是神清气爽、神采奕奕,也是闲适悠然、轻松自如的,不像这会儿,简直就是——就是苦大深仇! 哪里像是风流快活了?分明就是受罪去了! “大少爷,”双玲实在忍不住了,硬着头皮小声道:“少夫人她、她不在府中,她用过早饭便去、商号了……” “滚!”苏景和这才猛然想起此事,不由得恼羞成怒,瞪着双玲喝道:“死丫头多嘴!谁说小爷在找她了?她爱上哪儿上哪儿!” 说着愤愤然进了厢房。 双玲、双秀面面相觑。 苏景和在媚香楼醉生梦死了两天,脑袋还晕晕的,这一躺就躺了大半天,眼看着太阳偏西,才醒了过来,勉强清醒了几分。 吩咐双玲、双秀煮了醒酒汤,又备了热水沐浴,之后,就去了书房。 方晴回来后,两个丫头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人一句忙不迭将白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方晴听了心里略舒坦了点,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却是满不在乎的冷笑道:“他还知道回来!怎的不死在那媚香楼里!” 双玲、双秀吓了一跳,听着这话不对,也不敢接口,忙吩咐小丫头打了热水服侍少夫人净手净面。 不多会到了晚饭时候,不等双玲、双秀纠结着要不要问需不需要请大少爷回来,方晴便道:“把那一道鲫鱼豆腐汤、酸笋红烧鱼头、清炒豌豆苗、五香辣子头菜丝炒木耳火腿丁给他送书房里去!” 双玲、双秀忙答应去了。 可怜两个丫头,夹在两位主子中间,这两天没少提心吊胆! 苏景和原本不想吃饭,没有胃口,一看那酸的酸、辣的辣,豆腐汤纯白、豌豆苗清爽,倒是存了几分食欲,不由喝了半碗汤,几样菜也吃了不少,一碟清炒豌豆苗吃了个见底。 胃里很是舒适。 忽然想到,这些菜自然是那可恶的女人叫人准备的,两个丫头可不会这么用心! 这么想着,心里没来由的一暖,那女人多少还是惦记着自己两分的吧? 苏景和犹豫纠结起来:要不要回房? 潜意识里是想回去的,可是潜意识里同样阻拦着他回去——回去就等于服软,凭什么他要回去啊! 这一纠结犹豫,就过去了一大晚上。 直到深夜,苏景和才理直气壮起来:出嫁从夫不是吗?再说了,那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院子、不是她一个人的房间,他凭什么不敢回去? 不对,他为什么要“不敢”啊! 苏景和很为自己这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简直岂有此理的从心中冒出的“不敢”两个字恼火。 当即胆子一壮,脚下如生了风,咚咚咚的直奔院子。 “少爷……”双玲、双秀来不及说完一句话,苏景和就直奔进了房间。 两个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大少爷这是怎么了?就算回来,也不至于弄出那样一副表情吧…… 此时已是深夜,方晴在商号劳累了一天,早就困了,这时候已经睡下了,屋子里只有一角的落地灯台上点了一盏灯,豆大的灯光,还用一个配套的杏色纱罩罩了起来,屋子里光线昏暗,朦朦胧胧的。 苏景和拼着一股勇气直冲了进来,一室的温暖和静谧令他的心瞬间就安然放松了下来:还是自己的家里好啊! 苏景和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发自内心的踏实感。 他放轻了脚步上前,撩起纱帐往里看,杏子红绫的纱被中,方晴已经睡着了,神色平静,呼吸均匀清浅,眉眼五官,小巧好看,菱唇微微抿着,花瓣一般诱人。 乌油油的秀发迤逦在鸳鸯红莲的绣枕上,添了几分慵懒。 苏景和喉头滚动了两下,眸光骤然深邃,这是他的媳妇儿,不是吗? 他想要她!十分强烈的感觉告诉他,他立刻就想要她!只有身体契合在一起,只有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他的心才会踏实,才会感觉到她活生生的依然活在他的生活中。 苏景和解开衣袍上了床榻,一下子便覆压在方晴的身上,低头正欲吻下去,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眸子。 方晴醒了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1820.第1820章 调教27 她没有说话。 苏景和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呼吸纠缠,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到彼此的心跳。 苏景和微微俯身,做出亲吻的架势。 方晴没有避开,却也没有动。 苏景和不知是恼还是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吻了下去,方晴同时伸手圈抱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都是一颤,然后,便是激烈的亲吻和抚摸。 激烈的,同时也是无声的,床帐摇曳,春意浓浓,却透着眸中诡异。 事毕,两个人各自清理了身子,复又躺下。 “媳妇儿……”苏景和的手搭上方晴的腰间,将她揽入怀中。 话未说完,方晴却淡淡打断了他:“我累了,睡吧……” 苏景和一滞,只得闷闷的“哦”了一声,在她身旁躺下,心里却没来由的不安起来。 方晴心中轻哼:苏景和,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你想怎样便怎样吗? 我让你碰我,那是因为我想要个儿子! 第二天一大早上,苏景和迷迷糊糊间伸手往旁边一摸,空了。 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忙又摸了摸,还是空的。 睁开眼睛,天才刚刚亮,屋子里的光线还很暗淡。 她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他竟半点儿也不知道…… 苏景和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里没来由有点儿失落落的。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脸色微变。 他霍然起身,随随便便穿了衣裳,推开房门出去。 双玲正在外间候着,见状忙上前见礼。 苏景和正眼儿也没看她,淡淡道:“少夫人呢?出门去了?” 双玲有点儿糊涂,昨晚大少爷和少夫人分明——咳,这怎么莫名其妙的又闹上了呢? 一个一大早就出门了,另一个破天荒居然起了这么早,还一脸的不高兴。 “是……”双玲实话实说。 “哼!”苏景和冷笑,瞅着双玲冷冰冰又问道:“她往常,都是什么时辰出门?” 果然! 双玲一滞。 “说!”苏景和厉喝。 双玲瞬间矮了一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忙道:“回少爷话!少夫人、少夫人往常都是用过早饭才出门,今日说是有急事……” “闭嘴!”苏景和瞪她一眼,转身又回了房间,躺下,继续睡。 有急事?呵呵,商号里再有什么急事能天刚刚亮就需要她这个少夫人亲自赶过去吗?掌柜的是摆设不成? 而且,苏景和相信,便是“有急事”这个说法也绝对不是方晴交代的,而是双玲那丫头自作主张瞎扯的! 那个女人那臭脾气,她要走便走,才不会弄这样的虚理由来搪塞。 想到她连搪塞自己都不愿意,苏景和一阵气闷。 再想到自己昨晚回来,明明昨夜还那么亲热缠绵,可是,天刚刚亮她就起来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就这么不想看到他吗? 既然如此,昨夜为何又没有拒绝他? 他都不生气了,她还有什么气好生的? 因为媚香楼的事吗?她若不喜欢,大不了以后他不去了便是—— 苏景和猛然一惊,他怎么会这样想? 努力的平心静气,他冷静的自己对自己说,其实不是因为她,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想去媚香楼了! 那地方,想想还真是挺没意思的…… 昨夜,他本来想同她说这个事儿,可是她却不听他说,今早又宁愿早起避开,她到底,想要怎样! 苏景和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出门本想去找她,又觉拉不下面子,便百无聊赖的在街上慢走。 不想那么巧,恰好碰见双霓去绸缎庄买东西,双霓见了他,喜得眼睛笑得要眯成了缝,奉承的话一句接连一句,缠着他陪她进铺子里去。 苏景和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又不愿意在大街上同双霓拉拉扯扯,便索性陪她进去。 双霓缠着他的胳膊,斜着身子软软的依偎在他的身上,一厢情愿的一边走一边言笑晏晏,咯咯的娇笑不住。 不想,那家玉记绸缎庄里,方晴恰好也在,跟苏景和与双霓恰恰对了个正着! 苏景和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抽回被双霓缠着的手臂。 只是,纵然抽回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方晴已经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她应该也是这么个意思,于是冲苏景和勾了勾唇角,笑得嘲讽。 方晴神情恬淡自若,仿佛眼前所见情形再正常不过,扭身吩咐掌柜的将她挑好的料子送到苏记茶行去,向苏景和含笑唤了声“大少爷!”便欲离开。 掌柜的和伙计反而尴尬,那掌柜的忙对着饶有兴味想要看好戏的伙计狠狠瞪了一眼,各人埋头做自己的事儿,只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好在,这个时间点铺子里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倒是省了事儿。 苏景和的心又凉了半截。 与她的淡定自若比起来,他的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动作简直就是个笑话! 苏景和一个跨步挡住了方晴,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方晴抬眸,眼睛轻轻眨了眨,长密柔软的睫毛如同两把小刷子,又像蝴蝶的触须,轻颤颤的。 “大少爷可是有事?”方晴微笑着淡淡问道。 苏景和只觉得胸口仿佛捂了一块大石头,又沉重又沉闷。 眼前的女子,神情恬淡平和,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声音温和,语气轻柔,可是她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漠然。 苏景和不知怎的,脱口便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方晴一愣,“嗯?”了一声,满满的困惑。 苏景和挫败抓狂,继而转化成一股愤怒之意,冷冷道:“身上还带有银子吗?” 方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实在抱歉,大少爷,没有!” 苏景和轻轻一哼,声音更冷:“没有也不要紧,一会儿双霓买的东西,都记在你的账上,回头让掌柜的去茶行结账!” 双霓眼睛一亮,心中得意不已,那双手试探着轻轻的又缠上了苏景和的胳膊,冲方晴娇声笑道:“少夫人,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好啊!”方晴心中狠狠的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面上却依然笑得得体,点了点头。 1821.第1821章 调教28 苏景和又是一闷,他真快要被这媳妇给折腾疯了!这什么女人啊,怎么偏叫他给碰上了! 这样的软刀子,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 “大少爷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方晴笑道。 苏景和重重一哼,没再看她。 方晴一笑,这才看向双霓,笑道:“你不用不好意思,其实你也没有麻烦我,我自同我夫君说话,帮的也是他的忙,还轮不着你一个外人说话!” 说毕也不等双霓再说什么,一笑飘然而去。 双霓脸上一热,楚楚可怜看向苏景和:“苏少爷……” 苏景和没来由的就有点发腻,拂袖抽回自己的手,道:“你自己逛吧!” 双霓见他好像是真的发火了,也不敢再去拉扯他,见他要走,急得在背后叫道:“可是,苏少爷,那账单子——” 苏景和连脚步都没有顿一顿,也没有回头,直接走掉了。 他知道其实不用他回答什么,双霓照样会把账单子送到茶行去的。 他有些自嘲,看看吧,就是这样的女人,他从前却当什么似的捧着的女人,原来冷静了心从旁看去,不过是这样一副嘴脸罢了! 苏景和本想去茶行看看,可一想到方晴那云淡风轻得令人发指的态度,心中又恼怒,一跺脚,回了府中。 并且,索性就住在了书房,连着三天都没有回两人的院子。 饭也不曾回去吃。 方晴倒没忘记他,每到了饭点就会叫双玲或者双秀将饭菜送过去,偶尔还会有二三两美酒。 虽然每一顿不过三四样菜,苏景和却看得出来都是用了心思叫人准备的。 每当吃着这些菜的时候,他心里那滋味真是复杂难言,一时甜蜜,一时又微微的发酸,一时欢喜,又一时怅然。 憋了三天,苏景和终于憋不住了,这日差不多晚饭时候,不紧不慢的回去了。 惯常都是双玲、双秀两个人在屋子里伺候着,这日苏景和却只看到双秀。 不过他只当双玲有事出去了,也没在意。 直到饭点的时候,双秀上前赔笑问大少爷要不要摆饭的时候,还不见方晴和双玲,苏景和就算再神经大条也察觉异常了。 何况,关于与方晴之间的事情,他可一点都不神经大条。 苏景和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慌了神,也顾不得去计较“谁先服软”这种问题了,忙问道:“少夫人呢?还没回来?” 双秀愣了愣,垂着头回道:“大少爷,少夫人今日一早带双玲出门去了……” 一早就出去了? 苏景和眉头皱了皱,道:“一大早出去,这会儿怎么还没回来?少夫人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双秀只得道:“少夫人和茶行的杜掌柜去洞庭湖了,说是去那边看茶场——” “你说什么!”苏景和惊叫起身,怒道:“这么大事怎么不早去说!” 洞庭湖距离双流县好几百里,这一趟出门至少也得半个月!怎么能让她出这么远的门?而且,还是在他这个做丈夫的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之下! 双秀只得跪了下来,道:“奴婢该死!” 您正和少夫人闹不和呢,奴婢好端端的哪儿敢拿这事儿去告诉您呀! 苏景和顾不得迁怒双秀,一阵风奔出门,找他爹去了。 “爹!您怎么这么不靠谱啊!铺子里难道没人可用了吗?我媳妇一个年轻女人家,让她跑这么远的路!”苏景和很是不满意,见到父亲,语气脸色都不太好。 出门在外,风餐露宿,媳妇做苏家的少夫人不好,为何要去吃这样苦头? 苏老爷冷冷一笑,反驳道:“铺子里再有人手,那也不能代表东家!横竖将来生意都要交到你媳妇手里,且她自己也情愿吃这份苦头,为何不能去?别说洞庭湖了,将来更远的地方还有呢!” 说毕,很是幽怨的瞧了苏景和一眼,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谁叫我没个能干的儿子呢? 苏景和顿时气结,却是没来由的又有点儿心虚,有生以来头一回在父亲面前有种抬不起来头的感觉。 父亲要把生意交给媳妇,媳妇自己也情愿吃苦,他却在这儿替她愤愤不平,这叫什么事儿呀! 苏景和心里乱糟糟的,沉默片刻,道:“我明日一早要去洞庭,等我回来……” 话到嘴边,终究觉得有点难以出口。 一抬眼,看到父亲明显发亮的眼睛和期待的神情,苏景和更觉一阵恼羞成怒,跺了跺脚,最终却是道:“等我回来就跟着您老人家学,这总成了吧!” 他苏景和再不济也不能做个躲在老婆背后享乐的男人! 若真个让媳妇掌管了家业,他岂不是变成吃软饭的男人了?这算什么!那银子花起来都会扎手的! 苏老爷心里乐得嗷嗷大叫要开了花,为了止住笑意撑破脸皮,一张脸反而绷得死紧死紧的,满不在乎的道:“哦,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这个事儿也不急!你们两口子有一个肯接掌家业,我便放心了的……” 苏景和看了一眼老爹那分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轻轻一哼,扬长而去,心里恨道:德性! 这一夜,苏大少爷自然没睡好,睡睡醒醒,磨蹭磨蹭,天终于亮了,一咕噜从被窝里爬起来,匆匆洗漱,急急忙忙便命备车,带着苏四出了门,直追洞庭而去。 洞庭湖八百里,烟波浩渺的湖中星罗棋布散布着大大小小数百岛屿,许多岛上盛产茶叶。 因水汽滋润,光照得天独厚,岛上盛产的茶叶品质都很好。 苏家茶行每年都会派人过来下两回订单。 方晴既然接管了这一块生意,她是个细致之人,原本用不着她跑这一趟,却是执意要来。 苏老爷也觉得年轻人嘛,多吃点苦头,多出去历练历练,对将来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便也同意了。 话说,他早就想让儿子出门历练历练,可惜那不成器的东西根本不肯,儿媳妇这么乖巧懂事,也算圆了他一个心愿了! 方晴和杜掌柜带着双玲并三四个伙计来到洞庭南畔一处叫清源的镇子上,住进了客栈里,等着乘船出湖。 1822.第1822章 调教29 先要去的,自然是最负盛名的青螺岛,这也是洞庭南湖最大的一座岛,岛上人家十之八九都是茶农,每年吸引无数茶商。 杜掌柜熟门熟路,安顿之后便顾好了船只,说好次日用过早饭后便出行。 不想,晚上的时候,一个消息却在小小的镇子上炸开了锅。 原来,昨日往东离湖畔三十里那一片水域不知为何刮起了巨大的疾风,风推浪兴,波浪翻涌,昨日凡是经过那一片水域的船只不是倾没就是被刮得不知去向,不知死了多少人! 听说,地方上的小吏已经飞马急报县太爷去了,明儿早上县衙准定派人前往打捞! 一时人心惶惶,那些有亲人朋友恰好出船需经过那一片水域的人,不少人已经哭声一片了! 杜掌柜也不由额上冒冷汗,心有余悸的向方晴说道:“幸好咱们还没出发,要不然,恐怕也遭了难了!” 他们一行人要去的方向,恰好也是那个方向。 方晴也暗叫侥幸,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一次是侥幸了!” 只是,听到这么个不好的消息,听到那么多的哭声、看着众人的惨样,人人心里都不好受,沉甸甸的。 方晴略一沉吟,便道:“明日咱们先别急着去青螺岛吧,明儿县衙里来了人,你们也去看看,看有什么咱们帮得上的没有。若有,便帮一把!” 其实那一片水域刚刚出了事,杜掌柜等心里到底觉得毛毛的,也不想就走,方晴此言,正中下怀。 杜掌柜便忙点头笑道:“少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成!明日一早,小人就带着几个伙计去看看去!少夫人您就别出门了,留在客栈里休息吧!” 闹出这么多的人命,这小镇子上指不定乱成怎样呢,也不知会有多少人赶过来,人多眼杂,到底不好,杜掌柜也是一片好意,生怕会给方晴招惹来什么麻烦。 方晴笑着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掌柜果然就出门去了。 方晴和双玲下楼用早饭,又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一场意外灾难的议论,心中戚戚然。 用过早饭,两人便回了房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突然,门被急促的敲响,骤然响起的嘭嘭嘭的声音,将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谁呀!”双玲很不高兴,得了方晴示意,怒气冲冲的奔过去开门。 一开门,就愣住了:“杜掌柜,你怎么又回来了?苏四?你——” 杜掌柜满脸的焦急,苏四更是哭丧着脸,眼眶还红红的,双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生生的愣住了。 “少夫人!少夫人!”苏四理都不理她,哭着直奔方晴。 双膝一软跪在方晴面前,哭着道:“少夫人!少爷他、少爷他——只怕出事了!少夫人!您救救少爷啊!” “苏四!”方晴也吃了一惊,忙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少爷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起来说话!” 苏四哭得更伤心了,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跪在地上也没起来。 杜掌柜也不由抹了抹眼睛,叹道:“苏四,你哭有什么用,少夫人问你话,还不赶紧好好的回!” 方晴望望杜掌柜,再望望苏四,心中一阵阵发凉,握了握拳,手心也泛着凉意,她颤声道:“大少爷他,他是不是——前儿也乘船出去了?” 双玲脸色大变,“啊!”了一声。 苏四大哭了一场,心中恐惧和焦虑发泄不少,闻言凄然,却是点了点头,断断续续的抽泣道:“大少爷知道少夫人您来洞庭收购茶叶,您出发的第二天便带着奴才也赶来了。没想到反而赶超在了少夫人您的前边。当时少爷不知道,还以为少夫人您和杜掌柜他们已经去了青螺岛了,便也乘船跟着去,吩咐奴才在这镇子上守着!没想到,没想到——” 苏四又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呜咽道:“少爷啊!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奴才万死难辞啊!” 杜掌柜便叹道:“小人奉了少夫人之命,一早带人去了码头看是否有什么帮得上忙,不想恰好看到了苏四,听他一说,就赶紧带他回来了……” 说毕,长长一叹。 方晴如坠冰窖,脑子里嗡嗡嗡的,心乱如麻,根本听不到杜掌柜在说些什么,也听不到苏四的哭声。 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又痛又闷,好像心上被人狠狠的扎了一刀。不见血,只是痛,痛得一呼一吸都变得困难。 苏景和他——死了? 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死的? 恍恍惚惚间,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觉得所处所立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整个世界都那么不真实! 她不信!不信就在前几天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这就没有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泪水,毫无预兆的涌了上来,如打开了口的堤坝汹涌而出,整个世界都变得朦胧而支离破碎。 “少夫人!”双玲扑到她身上,摇了摇她的肩,哭着道:“少夫人,少夫人!” 方晴掏出帕子用力擦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睛定定的看着苏四,道:“你也别哭了!少爷未必就没了!杜掌柜,叫人在码头上仔细打听着!马上雇船雇人,在出事那一片附近岛屿仔仔细细的搜寻,那日风大,或许船被刮到了别处也不一定!” 杜掌柜心中稍安,忙拱手应是。心中对这位年轻轻的少夫人又佩服几分。 旁的女子遇上这等惊天大事,除了哭哪里还做的了别的?少夫人却转瞬间就拿出了主意,比他想得还要快、还要周全。 苏四眼睛也亮了亮,连连点头道:“对、对!少爷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啊对了,少爷他还会水呢,他水性很好的!就算只有一块破木板,他也能撑得下去!不不!就算什么都没有,也难不倒少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见苏四如此,方晴又想笑又更觉心酸,便道:“少爷向来胆子大,区区风浪可吓不着他,你又说他水性好,定不会有事儿,你也去帮忙吧,越快越好!” 苏四连忙答应,擦干眼泪踉跄着同杜掌柜去了。 1823.第1823章 调教30 县衙里果然昨天夜里就来了人,今早一早便有官差带了水性好的渔民赶往出事水域进行打捞。 杜掌柜想着自家的力量到底有限,便大着胆子寻了官府负责人说话,提出搜寻附近岛屿渔村的建议,围观众人纷纷称是。 那负责人也点头称是,只是,费用方面却需得上报了县衙才好作准。 杜掌柜心急如焚,哪里还等得?便表示愿意出银子,其他好些有家人失踪的围观者也纷纷解囊,转眼间就凑了五百多两。 那领头的见状不由叹息,立刻就安排了下去。 无度的焦虑与煎熬中,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小小的镇子有人来,有人离开。 来的人满面焦虑忧愁,离开的人也是放声大哭带着悲痛,极少数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 三天的时间,从那一片出事水域中陆陆续续打捞上来二十多具尸体。 每一次认领,总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每一具尸体被打捞上来,方晴和双玲等人的心便紧紧的揪着,生怕有那万一。 在周围小岛村落的搜寻也有了结果,一共有九人被找到,另外还有七具尸体。 这其中,都没有苏景和的影子。 根据官府的登记,还有至少十三四人不见踪影。 这也是常情,毕竟,这湖如此宽阔,当时的风浪又那么大,谁知被卷入水下哪一处了?或许,已经葬身鱼腹也难说! 再过两天,仍旧没有结果。 官府的人不能一直耗在这儿,向亲人尚且没有下落的亲属们表示得离开了,他们如果愿意寻找,就自己寻找。 众人又是一场大哭,哭声凄凉,见者伤心。 除了三五家家里条件比较好的表示情愿继续雇人打捞寻找,发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余人家可拖不起。 悲惨凄凉痛哭一场后,买来钱纸蜡烛酒水贡品摆放河边祭拜,之后,便洒泪而别。 这个偏远的小镇子上,一下子又蓦地安静了下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凉,挥之不去。 “少夫人,咱们怎么办!”杜掌柜叹气,苏四更是哭得不知成了什么样。 苏家就少爷这一根独苗啊,少夫人刚过门,还没有身孕呢,这下子,苏家难道要绝后吗? 可怜老爷和夫人,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苏家的生意虽然做得如此之大,但老爷从未干过阴损之事,何以老天爷如此不长眼睛呢? 这噩耗若是传了回去,老爷和夫人如何受得住? 这些天,方晴的心始终钝钝的痛着,每天夜里都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呆愣愣的直到天明。 她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是空的。 “咱们继续找。”方晴的声音冷而平,没有一丝波动和情绪:“那样的风浪天气持续了一整天,我想他一定被刮到了更远的地方!苏四,你带个伙计留在这儿,一来雇人继续打捞,二来,向从湖中各处往来的人打听。杜掌柜,咱们雇船,分头去找!往更远处去找!除非把这洞庭湖中所有的岛屿全部都找遍了,否则,我是不会甘心的!” 杜掌柜一凛,大为感动,叹道:“少夫人有这份心,老天爷也不忍辜负的!好,小人听少夫人的!” 苏四也抹了眼泪,点头表示听从。 双玲原本要跟着方晴一路,方晴拒绝了。 光雇当地人,没有自己人跟着,方晴不放心,觉得他们不会那么仔细细致的搜寻,每一艘船上,都得有自己人才行! 洞庭湖中数百岛屿,一个个的找去,便是那日风向所顺的方向,大大小小的岛屿也有上百,他们一共八人,分作八组,没个人需要寻找的岛屿也不会太多。 带了足够的干粮,这日一大早,八条船只各自散开,渐渐的越分越远。 方晴和船家夫妻俩在船上过了三天,寻了四处岛屿,皆不见苏景和的踪影。 再往前去,俱那船娘说,在五九水路之外才有岛屿,而且,往前都是没人居住的荒岛了,岛都不算大,但是,要找人显然更加不方便。 毕竟,倘若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一来可以打听,二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以发动众人帮忙,没人的地方,就只能亲自踏遍岛上每一寸土地。 这日夕阳西下,船方靠了岸。 放眼望去,岛上峰峦凸起,植被茂密郁郁葱葱,落日的余晖中,不时有几只归巢的大鸟扇着翅膀从天空飞过,山体巨大的阴影投射在湖面上,阴沉沉的,平添几分阴森寒凉之意。 船娘熟练的汲水生火烧饭,方晴站在船头,怔怔的看着这岛。 除了湖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唰唰声,除了飞过的鸟儿偶尔发出的几声鸣叫、以及草丛中不知名的昆虫的叫声,整个世界一片安静。静的仿佛能听到皮肤下血脉流动的声音。 这的确是一座荒岛。 在这之后,还有许多这样荒无人烟的荒岛。 天色渐暗,三个人吃过晚饭后,便进了船舱。船不大,后舱是方晴和船娘歇息之处,船家就只能在前舱胡乱凑合了。 次日天蒙蒙亮,方晴便换了便于行走的一身装扮,上岛寻人。 船夫两口子因为要留着力气划船,就没有跟着去。 倒也不必真的将岛上每一寸土地都踏遍,只要沿着岛边环绕一圈搜寻一番就好。 因为苏景和如果真的流落到了岛上,必定也不会往深里去,往深里去了,万一有船只经过他如何看得见?除非他真的想做野人! 这一处岛屿虽然不大,可是因为荒无人烟,路都没有,植被又疯长,加上有的地段坑坑洼洼、有地地段乃是峭壁,绕岛搜寻一圈,绝对不是一件容的事情。 足足一整天,直到天蒙蒙黑,方晴才满身疲惫的重新出现在船夫两口子视线中。 “哎哟苏少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万幸!万幸!”那船娘看见方晴大大的舒了口气,拍拍胸口,忙不迭的奔上前搀扶住她。 见她手上、脸上被草叶子划出了数道血痕,一双鞋上沾满草屑泥屑,衣裳也有多处被荆棘钩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忍不住叹道:“少夫人您可真是——唉!这一处岛还好不算大,有那大的、更难走的,怕是两天都绕不了一圈呢!您还能吃得消不?” 1824.第1824章 调教31 方晴虽然有些疲惫,一双脚磨得脚掌隐隐作痛,小腿肚也一抽一抽的痛,但是歇上一晚,也就缓过来了。 她便笑道:“无妨的!我也不是没受过穷、吃过苦的人,这点儿着实算不得什么!” 船娘扶着她一边往船上走一边叹道:“苏少爷真是好福气呀,娶了您这样一位娘子!将来若不好好待您,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将来?方晴苦笑了笑,嘴里涩意泛滥开来。 抬头望望暮色阴沉的天空,胸口那种沉闷钝痛的感觉再次强烈的袭来。将来?她和他,还有将来吗? 无可否认,那混蛋是很可恶,可是,他也有很多不错的地方不是吗? 至少,他没有瞧不起她,也没有动手打过她,甚至没有骂过她! 三朝回门的时候,他还帮她撑腰呢…… 方晴不由得鼻子一酸,她一点也不想他出事! 船娘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引动了她心中伤痛,絮絮叨叨的道:“你这样太辛苦了!你不知道呀,今天你离开之后,我们两口子看不见你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担心!特别到了下午,看着天一点一点的暗下来,真正坐立不安,总担心你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明天我陪你上岸一块儿去找吧,好歹路上有个照应!这么干等着,着实磨人!” “谢谢大嫂子,”方晴心中一暖,笑了笑,却是道:“可是,你划船已经很累了,再陪我上岸能吃得消吗?” “能!能!”船娘笑道:“那有什么打紧!” 方晴勉强笑道:“大恩不言谢!等找到了我那夫君,我们再好好报答大嫂子和船大哥!” 船娘爽朗的笑了起来,摆摆手笑道:“哎哟,当不得当不得!我们也就求一个心安罢了!再说了,你们付的银子,已经够多的了!” 整整五十两白银,就算在这洞庭湖中找上一年,他们也是赚大了! 方晴笑笑,便不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夜,次日清早,才有重新划船离开此处,往下一处寻找。 一连寻了三处荒岛,方晴的心中越来越难受,越来越低沉,船娘也不由叹气。 看这样子,只怕那位苏少爷是凶多吉少了…… 等到了第五处岛屿,船娘看着那怪石嶙峋如同鬼怪的岛上山峦山峰时,没来由的有点儿胆怯,向方晴道:“要不,这一处就算了吧?这种地方,我看怎么都不像能够藏人的……” 看着实在是瘆的慌啊! 方晴笑笑,便道:“这几日大嫂子也累坏了,大嫂子索性就在船上好好的歇一歇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这——”船娘纠结再三,一跺脚,叹道:“罢了罢了!若真让你一个人去,我心里要愧疚死的!有个人作伴总是强一些!” 方晴笑笑,感激道:“谢谢大嫂子,大嫂子你人真好!” 船娘哈哈的笑起来,笑道:“苏少夫人真是太客气、太会说话了!不过啊,这话听着,就是叫人心里头觉着舒坦!”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奇迹就在这么突如其来的时机降临了! 过午之后,两人在与停船靠岸相背的另一面,在一片怪石嶙峋中,竟发现了火堆烧过的痕迹。 这岛上,最近有人! 方晴的心狂跳起来,扯开嗓子四下跑开,一声声狂叫着“苏景和!苏景和!” 岛上有人迹,但并不表示这个人一定就是苏景和、一定就是那一场灾难被风刮来的幸存者,也许是最近路过的船家留下的痕迹也不一定! 可是,寻找了这么多天,终于在这日看到了希望的影子,方晴那几近崩溃的心终于狠狠的缓和了一下,多日的沉闷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哪里还会去想那别的许多? 她想的,只是他!那个可恶的男人。 方晴一直叫、一直叫着,叫得嗓子都哑了,叫得带了哭腔,四下里回声空旷,除此之外杳然无声,哪里有半个人影、半句应答? “苏景和!苏景和!”方晴双膝一软蓦地跌倒在地,多日来积累的悲伤、焦虑、紧张、劳累终于将她压垮了,她再也受不住的放声大哭,哭得搜肠刮肚、悲戚啼血。 “少夫人!苏少夫人!”船娘吓坏了,慌忙奔过来扶着她,想要劝,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怜惜的看着她,眼眶不觉也红红的起来。 “少夫人,咱们再找,咱们再找,啊,你别哭,别哭了……”船娘喃喃说道,说毕又叹息。 方晴哪里听得见旁人在说什么?她只是哭,要把胸中所有的情绪统统都哭出来! “少夫人!”船娘蓦地提高了声音,指着前方颤声道:“你看!你快看!那里有脚印啊!” 她眼睛一亮,喜道:“对了!这儿昨天应该下过雨,那脚印痕迹很深,应该就是昨天留下的!” 方晴一怔,不哭了,忙站了起来擦了擦眼睛。 顺着船娘所指看过去,希望徒然而生,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中噗通噗通跳得厉害,浑身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了起来,双脚几乎站不住。 只能双手死死的抓着船娘的胳膊,颤声道:“对,对!是脚印!有人、真的有人!走,咱们快去看看!” “哎,好!”船娘见方晴不哭了,无论怎样这总是好事一件,假如真的救了命,无论是不是那位苏少爷,也总是积阴德的好事儿,船娘自然不会犹豫,忙搀扶着方晴,两人跌跌撞撞的奔过去。 顺着脚印,走了一段,前方赫然是一处山洞,洞口有灌木杂草遮挡,但是洞口依然明显,一眼就能看到。 方晴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山洞,心跳得更加剧烈,脚下却如同钉了钉子,再也动不得半步! 虽然头顶上有阳光,可是洞中依旧昏暗,看不清里头的状况。 但是,很明显,洞口遮挡的树枝也好、杂草也好,分明不是天生的,而是被人堆积的。 也就是说,洞中的确住有人! “大嫂子,”方晴舌头打着绞,喘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出得了声,颤声道:“你、你去看看吧……” 她不敢去,她害怕,万一不是他呢?怎么办? 1825.第1825章 调教32 而且,这个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蠢:她凭什么认定就是他啊?就因为出来寻人的是她,所以找到的必定是他吗? 船娘不懂她那复杂的心绪,听了这话有些困惑,看了方晴一眼,为难的笑道:“倒不是不行,可是,我不认识苏少爷啊……” 就算去看了,又有什么用? “是啊!”方晴一怔,自嘲笑道:“我竟忘了这个了!罢了!横竖……我自己去看吧!” 横竖,她也总要看的不是吗? 到了这里,没有不看的道理! “我扶你,小心点!”船娘忙道。 两人一步步走近,到了洞口,方晴颤抖得更加厉害,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牙齿也控制不住的咯咯的响着。 船娘只当她是伤心过度,叮嘱她站稳便松开了她,上前隔着枝叶杂草冲洞中叫了声:“有人吗?有没有人呀!” 没有回答。 船娘转头看了看方晴,见她脸色煞白,瞪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那山洞,暗暗叹息,便动手将那些枝叶之类的全都搬到旁边。 洞中情形一下子明朗起来,赫然见一人躺在地上,穿着宝蓝色暗纹的衣裳,披散着头发。 衣裳的料子可以看得出来应该不错,但是,皱皱巴巴破了好多处,有的地方还被东西撕刮成一条条的。 看身形,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身量高挑,不胖不瘦,与脑海中那个人影重合。 “苏景和!”方晴一下子叫了起来。 她颤了颤,才踉踉跄跄的奔上前,她不知道自己眼神是不是好使,不知道有没有看错! 本想让船娘去看,可是这回不用船娘提醒她自己也想到了:船娘不认识啊!最后少不得还是得她来过目! 走了九十九步了,也不差这一步! 方晴一个大踉跄扑倒在地,索性也懒得起来,就这么膝行爬到了那男子身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苏景和!苏景和!” 眼泪瞬间迷蒙了双眼,她不敢置信,却又恨不得立即确信,这个人,就是苏景和。 船娘叹了口气,忙上前帮忙,一下子就将躺在地上的男子翻了过来,拨开他的头发,令他的脸对着方晴。 方晴下意识的收回目光,慢慢再看过去,浑身一震,又惊又喜大叫道:“景和!苏景和!” 她紧紧抱着他,喜极而泣:“大嫂子!大嫂子!是他!是他!大嫂子,这是真的、是真的!我们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是真的!是真的!”船娘也欢喜起来,不由得上手合十拜谢老天爷,欢天喜地笑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天保佑!真是老天有眼呀!” “苏景和!你、你、我终于找到你、终于找到你了!”方晴眼泪簌簌而下,又哭又笑。 船娘看得直叹气,忙又急道:“少夫人,少爷他的脸很烫,我看可能是发烧了!没准儿就是因为昨天一场雨才弄成这样,咱们得赶紧把他弄回去才行!” 方晴惊得“啊!”了一声脸色煞白,忙去摸苏景和的头、脸,又伸出手指探他的鼻息,温度滚烫,呼吸也滚烫,她顿时又惊得心噗噗的乱跳起来,忙道:“咱们现在就走!” 老天!老天!她才刚刚找到了他、才刚刚救了他,难道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怀里吗…… 船娘和方晴不敢怠慢,两人便抬着苏景和,一步一步朝着原路返回。 好在这岛并不太大,而且回路走起来总能更快一些,加上心急如焚徒然激发出来的力量,速度就更快了一些。 一个半时辰左右,两人终于跌跌撞撞的将苏景和弄回了船上。 差不多到时,船娘便大声将她家相公呼唤了过去,那船夫便奔过来背起了苏景和。 上了船,看到他这样,那船夫便道:“苏大少爷身上有伤口,伤口本就发炎,再加上发烧,只怕不太好!这会儿要赶回镇子里,就算抄近路,再快也得三天多,少夫人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上这山上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退烧的土药,或许能缓上一缓。” 都这种时候了,方晴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流着泪连连点头,拜托船家。 那船夫便急忙去了。 船娘连忙烧水,让方晴将苏景和身上擦拭了一遍,换上船夫的干净衣裳,又拿来腌鱼用的黄酒,温得热热的,与方晴两个合力撬开苏景和的嘴巴灌了几口。顺便用黄酒擦拭了好几遍他身上的伤口消毒。 然后,方晴便用温水一遍又一遍为他擦拭身上、手脚、额头和脸、脖子,只盼着温度能降下来。 整个过程中,苏景和始终双目紧闭没有睁开,那呼吸依旧滚烫,胸腔中一颗心也剧跳着。 方晴看着他苍白中透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那五官眉眼依旧那么俊朗好看,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的闭着,让人看着心慌、心乱,她握着他的手,心中祈祷:苏景和,你快醒过来啊!你一定要醒过来!苏景和,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闹别扭了…… 太阳偏西的时候,船家才回来,手中倒是拎了两把子方晴根本不认识的草药。 将草药分类,有的熬水,有的捣成浆。 熬水的自然是喝的,捣成浆的用布包了,敷在他的额头和脚心。 天黑不能行船,万一出现什么状况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三个人心里就算再焦急,也只能还停在这儿等一夜。 方晴衣不解带,亦无心饮食,就这么在他身边守了一整夜。 船娘劝了几句无果,叹了口气也只得由着她了。 下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间方晴摸了摸苏景和的额头,发现温度已经降下来不少,鼻息也没有那么滚烫了,呼吸变得平缓了许多,精神一振,不由大喜,忍不住握着他的手低低叫唤了几声:“苏景和!苏景和!”可惜,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倒把随着船夫一同在前舱挤着凑合的船娘给叫醒了,船娘便打起相隔的帘子揉着眼睛走了进来,打着哈欠道:“少夫人,大少爷好些了吗?” 1826.第1826章 调教33 “吵着你们了,真是抱歉!”方晴冲船娘不好意思笑笑,眼神却是亮晶晶的满是喜色,憔悴苍白的脸上也焕发了两分容光,欢然道:“大嫂子,你帮我摸摸他的脸和额头,还有他的手,看看是不是温度降下来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怕会出差错。 船娘忙摸了摸,顿时也欢喜道:“少夫人,大少爷真的在退烧了!这就好!这就好了!只要开始退了,慢慢的便能好起来了!大少爷遇难成祥,必定后福绵长啊!” 听到这样的话方晴很是欢喜,一颗心也放下了大半,笑道:“多谢大嫂子吉言!但愿如此!”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船娘看了她一眼,心中叹道:有少夫人您这样的妻子,这福气啊,那还用说么…… “少夫人,”船娘忍不住道:“您也忙了一天半夜了,要不,您歇一会儿,让我替您守这下半夜吧!” 方晴摇摇头,笑道:“他这会儿温度才开始往下降呢,不亲自守着,我不放心!即便是歇,也歇不好的!等他温度再降一降,再说吧!” 船娘叹道:“土药的效果哪儿能那么好呀!少夫人,不是我说话不中听,没有两天功夫,这温度是没法儿全降下来的!您哪里撑得住呢!怎么着也得休息呀!别把您自个又折腾得病了!” 方晴感激笑道:“多谢大嫂子提醒,我身体好着呢,没事儿!等我撑不住了,自然会睡一会儿的!容我守到天明再说吧!” 船娘见状,也只得依了她,仍旧出去睡了。 启明星升起,隐隐可见物,船娘进来同方晴打了个招呼,两口子便将船划开。 方晴自是巴不得早早开船,好早早的回到镇子上请了大夫来给苏景和诊治。于是大大感激了船娘夫妇一番。 毕竟,这土药虽然有点儿效果,苏景和的温度也的的确确是降下来了。 可是,船娘也说了,土方子弄的草药药效有限。而苏景和这混蛋,从小娇生惯养,谁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住? 天色大亮,方晴为苏景和换了一次药,强迫喂了他几口茶水和米汤,摸了摸他的额头、脸上,心中更放下不少。 她也实在困倦得不得了,脑子里晕乎乎的转啊转,就跟搅合着一大团浆糊似的。 终于眼睛一闭,顿时跌入沉沉暗黑,伏在一旁睡了过去。 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没过多久,渐渐清醒了两分的苏景和强撑着睁开了眼皮。 船身在轻轻的晃动着,这对于发着高烧原本就头晕目眩的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连忙又闭上了眼睛。 但是,感觉不会错! 苏景和心头不由一阵狂喜! 定了定神,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打量着这小小的船舱。 入眼一切都是破旧的,但如今这一切在他眼中却显得格外的亲切而珍贵。 他终于得救了! 被风吹得七晕八素,最后抱着块木板被吹到了那破岛上,又淋了雨受了风寒发起了高热。 他原本以为,他肯定要无声无息的死在那破山洞里了,谁想,居然运气这么好,在那儿居然都能被人给救了! 苏景和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是好到逆天! 从来没有觉得过,原来这个世上还有这么好、这么善良的人。 无论救他的是谁,他必定都会好好的报答! 苏景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发不出声音,想要支撑着坐起来,手脚无力也起不来。 他只能苦笑放弃。 不过,方才借力抬了抬头,看到床尾那头似乎有个人扑着睡着了,是救了自己的人吗? 苏景和很想看个清楚那伏着睡觉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可惜有心无力,他既出不了声,也动不了。 船身一个剧烈摇晃,苏景和头晕得厉害,忙又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土药的药效果然不太好,方晴中午被船娘推醒来吃午饭的时候,一摸苏景和的额头,似乎温度又上去了不少! 吓得她哪里还吃得下东西,慌忙又是换药又是灌药,又是不停的用温水为他敷着各处,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眼见情形又稳定下来,这才又舒了口气。 船家两口子见她这样担心的同时也有点愧疚,方晴反而勉强笑着安慰感谢他们,毕竟,如果不是船家恰好懂得这么一个土方,她还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呢! 三天半的时间,苏景和的病情反反复复,好在,只是在一定范围内反复,温度再升高也没有升到之前刚刚把他救回来那时候那么高,而呼吸也始终平缓着,这令三人多多少少感到了希望。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在这期间,苏景和一共苏醒过来三次,只不过偏偏每一次都这么巧,方晴恰好都睡着了! 而他清醒的程度有限,口嘴四肢都没有力气动弹,也就意识有那么两三分的清醒,双方愣是都不曾相见。 但是,即便是处于昏昏沉沉之中,很多时候苏景和依然能够感觉到有人在为自己换药、喂药以及擦拭身体。 甚至感觉得到,那照顾着他的人的惶急焦虑担忧的情绪。 那双手不经意的触碰着他,软软的,小小的,是一双女子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令他的心没来由的就安定下来。 很多时候,他很想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双手的主人到底是谁,可惜,最后也只能是在心里头叫嚣,身体上半点法子也没有——眼睛愣是睁不开! 他在心里无不遗憾的想道:可惜他已经成亲了,不然,他定要娶这女子为妻! 想到妻子,他一下子又急了起来,那日那样的天气,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遇到,如果也遇到了,不知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他不敢去想,只恨不得自己立刻就好起来,立刻回到那镇子上,把一切都打听清楚! 方晴带着苏景和回到客栈,苏四喜极而泣,跪在地上对着老天爷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1827.第1827章 调教34 客栈上下人人都很欢喜,都说这是个奇迹! 客栈的伙计帮忙请来大夫,一番诊断,表示无恙,开药方、抓药,苏四和客栈的伙计忙得团团转。 方晴却再也支撑不住,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方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赫然竟是苏景和! 心中一颤一喜:谢天谢地,他已经醒过来了! “媳妇儿!你醒啦!”苏景和脸色还有些苍白,那强撑着精神的痕迹很明显。却在看到她睁开眼睛那一刹那,眸中分明骤然闪亮起来!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一声声的唤道:“媳妇!晴儿,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方晴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景和,眼神有些空洞。 苏景和心头一揪,忙道:“媳妇,我是你男人苏景和啊,你,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方晴眼皮轻轻眨了眨,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你没事了吧?” 那淡然的语气,就好像他苏景和之前只不过患了一场轻风寒、受了一点儿凉而已! 苏景和心里微微失望,更多的是愕然不解,却是连忙摇头笑道:“没事!没事!我已经好了!媳妇儿,多亏有你!要不然我这会儿说不准早见阎王去了!可我好了,却连累你病倒了——” 苏景和好不愧疚,忙柔声道:“你什么都别管,放心好好的将养着,等你好了,咱们再回去!我已经叫人去把杜掌柜、双玲他们都叫回来了,想必再过几日他们便都能回来。还有那船夫两口子,我也另给了银子报答他们,我会守着你,你要什么,只管吩咐我便是!” 苏景和其实没受什么伤,高烧一退,整个人便精神了起来,生龙活虎与之前没有什么分别。 倒是殷勤肯低声下气! 方晴心道,便知必定是那船娘两口子同他将事情经过都说了,船娘大嫂子没准还添油加醋。所以此刻,他在她面前,便是这么一副俯首帖耳、恨不得生出一条小狗尾巴来摇一摇以表忠诚。 可是,她却不觉得有什么高兴得起来。 她想让他对她好,但不是把她当做救命恩人。 于是方晴的神色淡淡,轻轻哼了一声,便将头偏往另一侧,淡淡道:“我有点儿困倦,还想睡一会儿。你也自去歇着吧,我这里不需要你守着,毕竟,你才刚痊愈,若再有个什么不好,我如何跟公公婆婆交代!谢天谢地,你终于安然无恙了,在公公婆婆面前,我也可以交差了!” 方晴一席话,如同兜头给了苏景和一盆凉水,浇得他的心凉得透透的。 他有点傻眼。 一下子就想起船娘大嫂同他说的那些话,那些他媳妇儿如何不辞劳苦、不怕艰辛的寻找他,如何不眠不休、紧张焦虑的照顾他的话,再对照眼前媳妇儿分明淡淡的神情和眉眼,苏景和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媳妇儿和船娘大嫂描述的媳妇儿重合成一个人! 苏景和不死心,缓过了一口气,厚着脸皮将媳妇儿抽回去的手又握住了,陪笑道:“晴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不喜欢我去媚香楼,我——” “大少爷,”方晴有些不耐烦,打断了他,道:“那都是你的私事儿,你想怎样便怎样。我也没有生你的气,出嫁从夫,我记着呢!还有,我虽然救了你,但是你真的不用感激涕零的,你我是夫妻,你出了事儿我不救你天也不容!况且,公公婆婆如此待我,我便是不顾自己也得顾着他们啊!” 苏景和张了张嘴,脑子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救他,只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因为他的爹娘待她很好吗?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比如说,她本身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紧张他? 方晴见他半响也不吭声,遂不再搭理他,低声轻道:“你去歇着吧,好好休养,不然回去了公公婆婆岂不心疼?” 苏景和心里闷闷的,终于说道:“晴儿,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咱们两个好好的过日子吧!” 他也算是看清楚了,除了她,还有哪一个女人能为他做到如此呢?以前的小别扭、小矛盾相比起来算的了什么啊?他只要以后同她好好的便是了。 可惜,他看清楚了,她却难以释怀,不肯相信他。 不过不要紧,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以后不是吗? 苏景和一笑,轻轻拍了拍方晴的肩头,柔声道:“好,那我去歇着了,你既还困倦,便再睡一会儿,等会我再来看你!”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和关门的声音,方晴慢慢的睁开眼睛,慢慢的扭头朝门的方向看去,轻轻叹息一声。 她虽然不懂得什么叫机会主义教育,不懂得时机稍纵即瞬的道理,但却知道,眼下这个混账男人对她起了愧疚之心、这个男人在大难之后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幡然醒悟的意识,那么她自然要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的折腾折腾他,若他即便经此亦不能浪子回头、痛改前非,她以后还是不要再管他好了,只管抓紧向掌柜伙计们学如何做生意,然后再抓紧生个儿子仔细教导才是正经。 所以,她晾着他、冷着他。 掌灯时候,苏景和又来了,方晴躺了两天两夜浑身骨头都痛,这会儿正起身,衣裳还没穿妥当,门就被推开。 她吓了一跳慌忙将外裳往身上一紧,瞪他道:“你怎的不敲门?吓死人了!” 苏景和呵呵的笑,上前便揽着她柔声道:“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你还没起来呢!真吓着了?来,为夫帮你穿!” 方晴有点啼笑皆非,这个人,这脸皮也不知怎么练出来的! 她神色依旧淡淡,推开他的手,道:“我自己来。” 穿好衣裳,便向他道:“夫君用过晚饭了么?” 1828.第1828章 调教35 苏景和见她关心自己喜得浑身发痒,忙笑道:“没有没有!我这不是等你嘛!你想吃什么我叫伙计的去弄来!” 方晴更显得恭谦了而客气疏离了,道:“我无所谓,夫君高兴喜欢就好!” 苏景和是真心想为她做点什么,哪怕这会儿她拿他当奴才折腾使唤他也会心甘情愿甚至乐此不疲,可她如此客气,客气得仿佛外人一般,却令他挠心挠肺的难受。 就像浑身憋着一股劲儿没地方使出来一样。 苏景和欲言又止,最终一叹:媳妇还是在生他的气呢!她说她从此都不会管他的事了,说他高兴就好,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他只想她管他…… 方晴不肯点菜,苏景和只好自己去点。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连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问她,她自然不会说的,苏景和只得胡乱点了几个,只特特吩咐厨房给炖一盅上好的燕窝来。 伙计很为难:这小镇子上哪儿有燕窝这样金贵的东西啊! 苏景和没奈何,便道:“我媳妇这几日劳累过度,有什么东西能补一补身体的?价钱无所谓,要紧是东西好!” “少夫人真是好福气!”伙计先是笑眯眯赞了一声,想了想,陪笑道:“倒是能买得到乌鸡,要不,加点红枣、莲子、白果、枸杞炖个乌鸡汤?” 苏景和哪儿懂得这些?他以前只知道吃。 便点点头道:“成!就炖乌鸡汤!等等,有人参吗?弄点人参一并炖上!” 伙计笑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得上药铺瞧瞧去!” 苏景和道:“那就去瞧瞧,算了,叫我那小厮去吧!” 伙计的陪笑答应去了。 于是晚饭后没多久,苏景和乐呵呵的端了一碗乌鸡汤送到方晴面前,笑道:“晴儿,这汤能补身子,来,快趁热喝了!” 方晴见他动作别别扭扭的端着一碗汤走过来,心里有点想笑,难得,苏大少爷干起活儿来还像模像样的。 方晴忙上前接了过来,很是过意不去的道:“这是夫君炖的?我怎么当得起呢!夫君喝过了没有?” 苏景和滞了滞,没来由的有点儿心虚,是啊,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怎么就没想到呢? 媳妇儿为了自己九死一生,自己难道就不应该亲自为她炖个汤吗? 苏景和没好意思当方晴的面否认——他怕她会失望,便含含糊糊的笑了笑,又笑道:“你快趁热喝了,伙计说了,乌鸡汤最补身子了!可惜这镇子上买不到人参,不要不要紧,等咱们回去了,便是拿人参当饭吃也没什么!” 方晴笑道:“又胡说了!谁家常拿那样东西当饭吃,也不怕受不住么!” 低头看了看那鸡汤,炖的很浓,香味扑鼻,便一口口的用汤匙喝了。 苏景和一旁看着,心中多了几分欢喜,见她把汤喝完了,便忙殷勤的笑道:“还有呢,要不要再喝一碗?” “不用了!”方晴笑道:“刚用了晚饭,哪里还喝得下呢!” 苏景和便笑道:“也好,明儿再炖便是!”便要伸手去拿空碗。 方晴却是欠了欠身避过了,笑道:“这种活计哪儿能让夫君去做?我来便好!夜深了,夫君回去睡吧!” 苏景和不好意思同她抢空碗,只道:“你身子还没休养好呢,还是我来吧……” 方晴笑着摇摇头,自去了。 她回来,苏景和还在房间里没走,方晴便道:“夫君,你该回房歇着去了!”又无不同情而愧疚的道:“这小镇子上没有什么可消遣的,也没有姿色过得去的美人相陪,委屈夫君了!” “……”苏景和心里越发难受郁闷起来,正想发两句牢骚,忽然又想道,媳妇这也是为他着想、为他好,她分明是好心,他怎么还能说她的不是呢? 媳妇定是因为他之前出事给吓坏了,故而什么都不管他了、只顺着他。 可是,若是从前她这么说,他指不定怎样乐歪了鼻子,现在么,怎么听着就这么不是滋味呢! 偏不是滋味也只能在心里受着,还说不出她半个不字。 苏景和更郁闷了! 而且,他不想回房啊,他就想留在媳妇房间。 之前因为两个人都病了,分开两个房间方便诊治照顾,如今两人都无恙了,还分两个房间做什么? 苏景和脸皮多厚啊,方晴那理所当然的让他赶紧走的目光他果断的无视了,反而涎着脸上前,然后拉住了方晴的手,笑嘻嘻道:“媳妇儿,咱们是夫妻对不对?” 方晴点点头,道:“夫君有何吩咐吗?” 苏景和被她这客客气气的话弄得一下子心头又闷起来,却仍是道:“媳妇儿,我不想回房间,咱们两个本来就该住一起!我就住你这儿了!” “夫君既要住这儿,那便住这儿吧!”方晴微微一笑。 苏景和呆了呆,他原本以为她会同他闹别扭,会拒绝。 可是,看着她的神情态度,她虽应了,苏景和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媳妇儿,你不生气了吗?”苏景和叹了口气,说道:“你就算骂我一顿,我也只会听着!” 这句话,是他真正真心无比的心底话。 方晴却是淡淡一笑,无不温柔的道:“夫君这是什么话呀!好好的我骂你做什么?” 说毕轻轻一叹,道:“经了这么一场生死,我也算看开了,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人好好的才最重要!夫君不喜欢管家里的生意,那么不管便是,夫君喜欢去媚香楼玩儿,尽管去便是,想纳小妾便纳回来,想喝酒玩乐便去玩!如今公公也不算老,我跟着公公和掌柜们学几年也就能学上来了,等以后咱们生了儿子,再让儿子接手便是!何必非要逼着夫君去做夫君不喜欢做的事情呢?一家子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苏景和听得目瞪口呆,看着一脸恳诚真挚的妻子,听着妻子这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的话,苏景和心里一个声音在狂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媳妇怎么能这么对他呢?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1829.第1829章 调教36 若不是他不肯接管家业,媳妇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何至于出这样的远门做这些事? 这一次侥幸,她避过一劫,却又因为自己弄成这样! 自己急冲冲跑来寻她,谁知却又倒霉上了…… 其实,假如自己早早接掌了家业,这种小差事根本就不可能亲自跑一趟,只需要在本地坐镇就成,下边的事儿自有一层层的掌柜伙计们去跑腿! 媳妇是想早点上手,想方方面面多了解一些,才会弄成这样!说到底,根子都在自己身上。 这一劫自己是活该,媳妇分明却是被牵连了。这会儿却还要听着她一句句的自责,他心里怎么好受? 方晴微笑道:“夫君这会儿,该放心了吧?时候不早了,夫君也早点歇着吧!你大病一场,若不养好了回去,公公婆婆见了岂不是要心疼呢!” 苏景和越发郁闷,抬眼看着方晴,忍不住脱口便道:“那你呢?你会不会心疼?” 方晴一怔,笑道:“那是自然!” 那是自然。苏景和听懂了,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个好妻子,所以自然会心疼!可他要的不是这样!他要的是,是她这个人会真正的心疼他…… 苏景和有些沮丧,他凭什么要求她这般待他呢? 一时心乱如麻,又想留在这儿同她一处,又不愿意看到她对自己展现的“贤良”好妻子的一面。 苏景和很怀念当初那个眉宇间英气勃勃,性子里一股子不服输狠劲儿的方晴。 那样的媳妇儿虽然叫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同时也爱得咬牙切齿…… “你歇着吧,我回房去了!”苏景和看了她一眼终究闷闷说道:“我留在这儿,只怕又搅得你睡不安稳。” “夫君太客气了!你我夫妻,本不必如此!”方晴微笑,笑容得体端庄,贤良无比,挑不出一丝丝的错处。 苏景和脸色更显难看,转身便走。 “夫君慢走!”方晴过去,把门从里头拴上,勾唇笑了笑。 你不是不喜欢人管着你吗?不就是个犟驴子似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吗? 好!那就由着你率性肆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若觉着如此过着有意思,那便如此浑浑噩噩过这一生吧! 苏景和回了房间,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苏四见了心又揪了起来,忙上前关切道:“少爷您怎么了?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奴才这就请大夫去!” “站住!”苏景和瞪他一眼,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轻哼道:“你家少爷心里不舒服,看大夫有用吗,嗯?” “啊?”苏四愣了愣,讪讪陪笑道:“这个,谁惹少爷生气了吗?” “没有!”苏景和叹着气,颓然无力往床上躺了下去。 苏四站在一旁想了想,自觉体会到了主子的心思,便陪笑道:“少爷可是嫌闷了?这个,这个奴才也没有法子了!这小镇子本就偏远冷清,能有什么玩儿的呢!连个花楼都没有——” “闭嘴!”苏景和现在哪里还听得了这个?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瞪着苏四训斥道:“你这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谁想什么花楼了?你家少夫人病还没好呢!” 苏四愣了愣,不明白少夫人病好没好和少爷去不去花楼有什么关系。 但是少爷生气了,而且很生气,做奴才的自然得请罪。 于是苏四便跪了下来,一个劲道:“奴才该死!奴才胡说八道!奴才该死!” 为了增强请罪的效果和诚意,一边说着该死还一边轻轻的扇着自己的嘴巴。 又是一个口是心非、心口不一的! 苏景和心头火起! 苏四不是方晴,他当然没有必要忍! “的确该死!”苏景和索性一下子下床站在了地上,居高临下冷冰冰的盯着苏四,冷笑道:“你真的觉得自己该死吗?” 脸色冷沉,目光冰冷,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煞气。 苏四从来没有见过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即便从前他生再大的气也从来没有过这副模样!苏四一下子吓懵了,怔怔的看着苏景和,心头浇了凉水似的,哗哗的凉了下去。 “说!”苏景和逼近一步,目光依旧冰冷,直勾勾的盯着他,咬牙低喝。 “少、少爷……”苏四大大的打了个冷颤,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恐惧来。 苏景和向来没什么架子,对他们这些近身服侍得用的小厮更是宽厚大方,但是苏四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此刻少爷是真的生气了,自己那“该死”两个字打死他都不敢说了。 若说了,没准少爷真会把他弄死…… 半响,没有等到苏四开口,看着苏四打着颤满脸惊惧,苏景和冷笑,哼道:“以后别在老子面前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他娘的,嫌老子还不够烦吗!要是再敢矫情,老子就成全你!滚出去!” “是、是!”苏四唬得魂飞魄散,慌忙连滚带爬的奔出去了。 心中多少有点儿委屈:大少爷这是怎么了?这小破地方没什么可供娱乐玩耍消遣的去处,这又不是他的错嘛…… 苏景和长长舒了口气,闷闷的坐在床头靠着,呆呆出了一会儿神,一拳头砸在床褥上,咬牙道:“媳妇啊媳妇,我就不信了,你对我当真半分情意也没有吗……” 再过三四天,杜掌柜、双玲等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见了苏景和与方晴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面前,众人喜极而泣,又哭又笑的,说了好一阵才渐渐平复下来。 杜掌柜他们也并非一无所获,竟然也搜救回来两个受伤的人,伤者家属又惊又喜,少不了一通感恩戴德的道谢。 双玲那丫头也瘦了一大圈,抱着方晴哭得一塌糊涂。 方晴心里也感动,遂回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后柔声含笑安慰着。 苏景和见媳妇儿对一个丫鬟都比对自己更好,那笑意发自内心,关切怜惜亦发自内心,与面对自己时那得体浅显的笑根本不同。 不由心中酸溜溜的:这算什么?她们是自己人,他倒成了外人了? 亲爱的姐妹们、小伙伴们,动一动你们可爱的小手,帮依依将新书《妃常攻略:继妃生存守则》加入书架吧!反正书架空着也是空着不是?呜呜呜,新书的收藏好少,依依太郁闷了!依依要求安慰、求抚摸、求包养、求收藏和推荐票票票票~~~ 1830.第1830章 调教37 苏景和越看越觉得碍眼,便脸一沉,轻斥道:“双玲!还不赶紧放开少夫人!成何体统!” 双玲一惊,回过神来也发觉自己僭越了,慌忙放开方晴口中请着罪就要下跪。 方晴忙一把扶住双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不必惊慌。 抬头向苏景和笑道:“夫君别生气,这丫头好歹服侍了我一场,不过一时情难自禁罢了!并非存心冒犯!” 苏景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觉得胸口又闷起来,若是从前,她才不会这样说呢,只怕早发飙指责他了! 苏景和看向方晴的目光便有些幽怨。 众人商量,杜掌柜原本决定带着伙计继续去青螺岛,毕竟这一趟出来,已经耽搁了这么多天,正事儿还没做呢!再耽搁下去,再去青螺岛只怕就找不到什么好茶叶了——都让别的商贩给要光了! 至于方晴和苏景和—— 杜掌柜看着方晴笑道:“少夫人您和少爷不如就在这儿等着吧,小人们这一趟最多三天也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双流县!您看如何?” 方晴一挑眉,笑道:“我和你们一起去这一趟,我如今并无什么不妥,在这等着也是干等着,倒不如去一趟!不然,这回岂不是白出门了?” “可是,”杜掌柜为难道:“少夫人您身体还没大好——” “杜掌柜你可太小看我了!”方晴“扑哧”一笑,道:“这些天早就歇过来了,原本就没有什么大碍!再说了,不过是去三四天,况且是谈生意,又不是做苦力,有什么要紧的!劳烦你这就差人去订船吧!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发!” “这——”杜掌柜见方晴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到底是属下,也不便坚持反对东家,只得笑着点点头:“也罢!既如此少夫人便一同去吧!小人这就去看船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杜掌柜心里打定了主意,定要雇一艘结结实实的大船,还要仔仔细细问一番最近几日的天气…… 方晴一笑,让他去了。 双玲便笑道:“少夫人,奴婢去把东西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好出发!” “好!”方晴笑道:“不过去三四天,随便收拾两套衣裳便可,轻便些省得麻烦!” 双玲笑应。 苏景和一旁,脸色老长老长的,也不说话:一个个的,眼睛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大少爷?当他是死的吗! 他以为方晴应该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谁知也没有。方晴若无其事的同他说笑着些闲话,就是没提明日出行一事,好像那事儿跟他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似的。 可是仔细想一想,这事儿可不是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嘛! 况且,他从前便对这等事情没有丝毫关系,媳妇儿这会儿正满心满意的要做“贤妻”呢,又怎么会主动提这事儿来“惹他厌恶”呢? 这么一想,苏景和心里便又舒坦了许多。 罢了!她不提,他提还不是一样吗? 苏景和便笑嘻嘻的又拉起了方晴的手,笑道:“媳妇儿,明日我陪你一起出门!杜掌柜他们不会照顾人,万一你身子不舒服,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再说了,我也不放心你!” 方晴心里好笑,心道:难得! 面上自然一副贤惠柔顺,无不应承含笑道:“夫君既这么说,那便一同去吧!” “好好!”苏景和这才乐起来,笑道:“媳妇儿,好晴儿,以后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方晴忙打住他,嗔道:“夫君这是什么话?传了出去叫人如何说我?只有我听从夫君的,哪有夫君依从我的?这等话以后再也别说,若叫公公婆婆知晓了,我也有不是呢!” 苏景和轻哼道:“我不说你的不是,谁敢乱说?” 却又忙笑道:“好好,不说就不说!我听你的!”心里头清楚还不是一样! 方晴:“……” 次日杜掌柜等见大少爷也同行,倒是很有些意外,大少爷什么时候竟然也对生意上的事儿感兴趣了?从前老东家不知变了多少法儿也没能让他上半分心,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杜掌柜也算是苏家的老人了,对这位大少爷的脾性多少有几分了解,知道这就是个倔货,因此心里虽诧异,面上若无其事半分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他恼羞成怒。 不过,但凡有事需要请示,他仍然是请示方晴的,只当大少爷是个顺便游山玩水的闲人。 苏景和原本的确有两分别扭,见杜掌柜没事人一样,也就释然了。至于伙计们,他可没那么多功夫去顾及。 只是见杜掌柜殷勤的同媳妇儿说话请示,两人商讨得十分热闹,他心里多少有点儿酸溜溜的。 再一想,假如媳妇儿掌了家业,今后接触的何止杜掌柜一个!还不知有多少个掌柜伙计呢! 这些都是自己人,是属下人,真理论起来也还罢了,若是与别的商家打交道呢? 脑子里想象着方晴同旁的男人言笑晏晏的应酬,没准还要听人家几句不荤不素的混账话,苏景和心里就极度的不爽起来。 到了青螺岛,苏景和便将方晴的手一拉,笑眯眯道:“杜掌柜,生意上的事儿你带着伙计们去谈吧,这青螺岛风景还真是不错,我带着少夫人各处走走,双玲、苏四,跟上!” “不行,”方晴抽回了手,道:“夫君想游玩自己去吧,我同杜掌柜一路!” 苏景和气结,瞪着方晴。 他不愿意自己的媳妇儿同那些臭男人谈什么生意,他觉得自己太亏了! 苏家的少夫人,岂是干这个的? 不想方晴做了好些天的“贤妻”这会儿却是硬气上来了,无论他说什么理由都坚决不从! 他再啰嗦,她索性一言不发,直接抬脚就走。 苏景和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一咬牙,跺脚道:“罢了!杜掌柜,寻户妥当人家先把少夫人安置下来,我同你去!媳妇儿,这回你再不听我的,这生意也别做了,打道回府!” 1831.第1831章 调教38 方晴皱了皱眉,道:“你去?这……行吗?” 深深被媳妇儿鄙视了的苏景和差点儿没晕过去,胸口一振翻腾,咬牙道:“谁、说、我、不、行?” 杜掌柜暗自好笑,这时候也笑道:“是啊少夫人,您身体还没好全,还是听少爷的话,好好歇着吧!今日走访两家,明日再走访一两家,去茶场、仓库都看一看,后日咱们就可回去了。时间也不紧,您歇会儿,少爷还能陪您在这岛上看看风景呢!” 苏景和只觉得杜掌柜从来没有这么靠谱过,终于说了一回听了顺耳的话了,便断然道:“杜掌柜都这么说了,你不许再啰嗦!” 我啰嗦? 方晴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人! 不过,他既然肯去,那自然再好不过,不管怎样,事情总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 “好,那我等你!”方晴便冲他点头笑了笑。 苏景和心口微痒,目光也深邃了两分,不觉脱口笑道:“嗯,你等我!” 杜掌柜轻咳了两声,神色自若道:“少爷、少夫人,请吧!” 苏景和又有点后悔起来了,一点儿也不想跟着杜掌柜走,他这会儿只想跟着媳妇儿走,跟着媳妇儿回房间,然后抱着她快活。 但他更清楚媳妇儿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且这么一来,她必定看不起他。 只得忍着心头那股悸动,发誓回头定要狠狠的找补回来…… 在青螺岛待了三天,生意谈的很顺利,拿到的茶叶成色也很好,杜掌柜满脸都是笑容,兴致一上来,便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的向方晴和苏景和说着这里头的门门道道以及苏家这门生意的状况。 苏景和对这些事情其实兴致缺缺,可是搁不住媳妇感兴趣啊,只得一旁陪着听。 方晴暗暗瞥他一眼,心中暗叹:这个人,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分明他的心仍旧不在这上头,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的用了心了! 回到双流县,大家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及在洞庭的那一场意外。只说路上遇到坏天气,这才耽搁了行程。 苏老爷并未起疑,表示理解。 这出门的事儿最是难以预料的,他年轻的时候同样的经历可不少。 不过,儿子竟然要与儿媳妇一道去茶行里帮忙,却令他惊讶得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 苏景和见父亲这么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脸一黑,道:“我是去陪我媳妇!” 苏老爷呵呵的笑了笑,然后“哦!”了一声。 苏景和顿时不快起来,轻哼一声,便扬长而去。 他当然不会再去书房,直接回了两人的院子。 傻子才去书房呢!经了那一场生死大劫他也算看开了,守着一个自己喜欢的媳妇儿,比什么都重要! 沐浴之后回卧室前,苏景和便将要守夜的双玲远远的打发出去,关上门,急吼吼的便抱着媳妇儿滚到了榻上好一顿热烈激烈狂烈的深吻。 方晴被他吻得差点儿没憋过气去,恨恨捶着他胸前,气息不稳的嗔他道:“没见过女人呀!” 苏景和挨了骂,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那个对他动不动横眉冷对、叱咤呼喝的媳妇儿终于又回来了! 苏景和眉开眼笑,她越凶心中越是欢喜,低头对着方晴又是连连的亲吻,这一次却是温柔无比。 方晴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不由得偏头避开他的吻,恼火的推他:“你可是脑子坏掉啦!” 又挨骂了!苏景和只觉得通体舒泰,呵呵的笑着,捧着方晴的脸,柔声道:“媳妇儿,乖晴儿,这些天,我可想死你啦!” 方晴听得心里头毛毛的,身上也鸡皮疙瘩哗哗的起,面上红红,咬唇瞪他道:“想、想什么想!这些天不是天天在一处吗?也不是没有——” 也不是没有亲热…… 苏景和见她又恼又羞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痴痴迷迷的欣赏,眼皮子也舍不得眨一下,嘿嘿笑道:“不是没有什么?你说这事儿啊,这不一样,这些天住客栈,人来人往,一点也不尽兴,好心肝,宝贝乖乖,今儿你可得依了夫君我——” 口中说着,哪里还忍得住,一口重重吻住她的唇,便去剥她的衣衫…… 一场酣畅淋漓之后,两人都累得手指头都不愿意动,苏景和一扫这些天来的憋屈郁闷,终于心满意足,抱着媳妇沉沉睡去。 何止是这些天,其实自打与她闹别扭以来,他都没有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睡过一个好觉! 可是,次日他醒来的时候,方晴又不见了。 一问那俩丫头,说少夫人去茶行了…… 鉴于上回大少爷的恼羞成怒,双玲心里毛毛的,只觉得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苏景和颇为郁闷丧气,可今日与上一回不同,今儿是他起晚了,她并没有刻意避出去的意思。 而他昨晚只顾着同她折腾快活,也忘了跟她说这事儿了。 苏景和没奈何,也不想出门,便在屋里懒洋洋的打发着时间。 好容易熬到下午,方晴终于回来了。 苏景和一见到她,立刻像打了鸡血般满血复活,眼睛放光,上前握着她的手笑眯眯道:“媳妇儿,你回来了!” “嗯?嗯……”方晴看着高兴地毫无道理很是过分的苏景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苏景和浑然不觉,拉着她手坐下一边道:“你何至于这么拼命?刚回来也不好好休息两日,铺子里有掌柜伙计们,哪儿用得着你事事亲为!” “……”方晴有点儿奇奇怪怪的看着他,虽没说,那眼神中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也不过:这是我的事儿,我又没叫你去! 不过,她既然要做贤妻,当然不会当面驳斥夫君的好意,便微笑着道:“我知道夫君这是关心我,不过夫君大可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哪里就这么娇贵呢!况且去铺子里又不是费力气的活儿!” 苏景和又郁闷了。 方晴又却又笑道:“夫君今儿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 苏景和更郁闷,道:“我今日没出门!” 方晴“哦!”了一声,便起身笑道:“我多话了,不该问这么多的!我去净面洗手,夫君请便!” 苏景和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开。 1832.第1832章 调教39 方晴洗了手、净了面回来,看见苏景和还呆呆愣愣的坐在那里发傻,心里又好笑又好气,又有点儿不忍。 她知道他如今是真心实意的想为她做点什么,或许是源于她拼着命的救了他,或许是因为成亲以来点点滴滴的相处。 她故作不知不给他表现的机会,没有接着他的好意,他心中自然坐立不安、做什么都不带劲儿。 这个人,倒不算坏得彻底。 可是,这还不够! 她受不得他这么不上不下的半吊子,他若不肯彻底改回来,他们之间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那日在客栈同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她从此不会再管他的事,只会尽自己所能做好力所能及分内之事,然后,生个儿子,好好的抚养。 自己有靠,也对得起公公婆婆一片知遇厚待之恩了。 “昨日公公婆婆说了今日一同过去用晚饭,这会儿也不早了,咱们过去吧!”方晴便向苏景和笑道。 苏景和抬头看她,隐约有些恍惚。 笑容温柔,神情温婉,可是,却与他透着适当的距离。 这种距离可以看做是一个贤淑贤良的妻子对丈夫的敬重,也可看做是对一个并不当做自己人的外人的疏离。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愿意与她这样! 而昨天晚上,他们分明还紧紧的抱在一起那样的亲吻与亲热,他热情似火,她同样情动如火。 那种时候的反应做不得假,他能感觉得出来。 那一刻,他感觉得到他们的心离得很近很近,近得似乎紧紧的贴在一起! 当时他是何等的狂喜,之后抱着她入睡是何等的安心! 他以为他们这就算是彻底和好了,谁知一觉醒来,她还是这个样…… 看着眼前的方晴,苏景和根本不能将她与昨晚那个热情似火的媳妇儿当做同一个人。 “夫君,你怎么了?”方晴见他眼神迷离,奇怪的打量他一眼,微笑道:“只怕这会儿公公也还没回来,要不,你等会儿再去,我先过去陪婆婆说说话!横竖你也不耐烦陪我们的!” 苏景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谁说的?走吧,我和你一同过去!” 两口子到上房那边,果然苏老爷还没有回来。 苏夫人看到儿子和儿媳妇一同过来,乐呵得不得了,招呼他们坐下,忙着叫人上了点心蜜饯新鲜瓜果,笑着问起这一趟出门的情形。 许是苏景和很久没有坐下来陪母亲说话了,苏夫人显然乐得有点儿过了头,儿子说一句,她能接上十句,而且还意犹未尽。 当娘的都是这样,方晴倒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一旁含笑陪着,偶尔说上一两句。 苏夫人并非刻意冷落她,只需看得出来这个,自然便不会介怀。 苏景和一开始还好好的,说着说着就有点儿不耐烦起来了。 等苏夫人细细觑了他两眼,叹息说他瘦了、问是不是路上没吃好睡好时,苏景和终于按捺不住了,皱了皱眉头甚是不耐道:“娘!您怎么这么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怎的连这也要管!” 苏夫人一愣,皱眉不满斥道:“你这孩子,这好好儿的这性子怎么又杠上来了!你是我儿子,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啊,在娘眼中,你就是个孩子,当娘的管自个儿子,难不成还不能管了!晴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方晴抿唇一笑,点点头笑道:“娘说的是!夫君脾气躁了些呢!” 苏夫人乐了,笑道:“你看看,儿媳妇也这么说!可见是你的不是!” 苏景和不舍得责怪媳妇,龇牙皱眉满脸无奈,不由有些后悔:真不该过来这么早! 苏夫人笑呵呵的,看看苏景和,再看看方晴,笑道:“景和还年轻,年轻人可不都这么个脾气!哎,等有了孩子、当了爹,就好了!儿媳妇,你可得好好调理调理身子,那铺子里的生意不用天天都去这么辛苦,赶紧怀上孩子是正经,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苏景和心里一动,眼神也亮了亮,不由得看向方晴,不自觉的就带出了些许期盼。 晴儿若是怀上了他的孩子,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呢? 苏景和不由期待起来…… 婆婆当着面说这话,方晴多少有些害羞,面上一热,勉强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却又笑道:“我也想早些儿怀上呢,爹娘还年轻,也可帮着教导教导!” 教导…… 又是教导!苏景和脸色微微一跨,在媳妇儿眼中,他得有多差劲啊! 苏夫人却不觉得方晴话中有话,只觉得这话深合己意,点点头连连笑道:“是极是极!你这话说得对极了!我如今啊,什么都不想,就想着抱孙子呢!” 说毕呵呵的大笑起来,方晴亦陪着说笑几句。 一时方晴从双玲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在苏夫人面前解开,捧出里边两双千层底的布鞋,一双大一双小。 大的那双鞋面是黑色缎面,小的是枣红暗纹,鞋头绣着瑞草。 方晴便笑道:“娘,这是儿媳给您和爹做的鞋子,儿媳手艺有限,也不知合不合爹娘的脚!还请爹和娘不要嫌弃!” 苏夫人虽有个女儿,可那个女儿自幼娇纵惯了,长大了又有了女孩儿家的心事,哪里会想到给爹娘做鞋? 苏夫人还从来没穿过儿女晚辈送的鞋子,见状不由大喜,忙拿起鞋子细细的看,笑着夸赞道:“这鞋底纳得厚实,针脚又细又密,一个线头也无,鞋面的料子也选得好,这花绣的也透着精神!看这大小,我穿着也必定合适!儿媳妇你真是有心了!” 方晴原本还有些忐忑,听见苏夫人这么说也有几分欢喜,笑道:“儿媳惭愧,笨手笨脚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做得这两双,娘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苏夫人笑着,又叹道:“只是你也别累着!做好鞋子最费工夫了!你又要管着那院子里,又要忙着学生意上的事儿,哪里还有空闲做这个磨人的活计呢!有这一双,娘已经很开心了!” 孙嬷嬷等也笑着凑趣,大夸特夸了一番少夫人如何如何孝顺等话,把个苏夫人更是喜得了不得! 1833.第1833章 调教40 苏夫人一时心喜,当即便要换上新鞋子。 小丫头跪下去为她穿好,走动几步,果然十分舒适合脚,不由又大赞了方晴一番。 不一会儿苏老爷也回来了,见儿媳妇如此有孝心,同样喜之不尽。 苏欣儿来的时候,这边说新鞋子正说得欢呢,苏欣儿便眼巴巴的看向方晴。 方晴抿唇一笑,便向小姑子微笑道:“嫂子怎么会忘记欣儿你呢?你的也有,我叫双秀送你屋里去了!” 苏欣儿这才眉开眼笑,挽着方晴的胳膊娇笑道:“谢谢嫂子!我就知道嫂子对我最好了!” 苏景和一旁冷眼瞅了半响,这会儿酸溜溜的插了一句,道:“没良心的小丫头,从我这拿的东西还少吗?也从没见你说我半个好!” “那怎么一样嘛!”苏欣儿嗔了哥哥一眼,小嘴一撅,笑眯眯的道:“嫂子送给我的,是亲手做的,有心意在里头!哥哥你送的,是掏银子买的,谁稀罕呀!便是你不送,我自个也能买!” “你——”苏景和叫妹子呛得够呛,瞪着这厚脸皮的臭丫头哼道:“这样啊!那好啊,往后,你可别再想我的东西了!” 苏欣儿哪里怕他?越发咯咯的笑起来,笑道:“不想就不想,我现在有嫂子了!嫂子,你可要好好疼我哦!” “你这丫头,别缠着你嫂子!你嫂子老实,可经不起你打趣!”苏夫人忙笑道。 方晴亦好笑,道:“嫂子自然疼你的,就你这么一个小姑子,不疼你疼谁呢!” “娘,您听见啦?这是嫂子自己说的!”苏欣儿冲苏夫人眨眨眼睛。 “你这丫头!”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闲坐片刻,摆上饭菜来,一家人便围坐一起用饭,其乐融融,只除了有人心里头不太痛快——当然是苏景和苏大少爷。 苏大少爷心里不痛快,便不愿意自己媳妇被这么多人围观纠缠,晚饭后没多久,便寻了个借口把媳妇给带走了。 “夫君,你怎么了?”还在路上,方晴就感觉到了苏景和似乎情绪有些低落。 苏景和只轻轻哼了哼,没有做声。 方晴一头雾水,便笑道:“欣儿那丫头信口开河,同你说着玩的呢,你不会是——生她的气了吧?” “我、我生她的气?”苏景和顿时气结,他媳妇以为他不快是跟欣儿那丫头生气吗? “我没有!”苏景和断然道。 方晴“哦——”了一声,想不明白,他又不愿意说,她只好不做声。 然后回到屋里,苏景和屏退下人,问她道:“我的鞋子呢?” 方晴莫名其妙,道:“你的鞋子?不是好好在你脚上吗?” “不是这个!”苏景和挨着她坐下,双手圈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无不委屈闷声道:“爹娘有,欣儿也有,为什么我没有?” 方晴不由得好笑,嗔他一眼笑道:“一双鞋而已,什么要紧的,我还当自己哪儿做得不对又惹夫君不满了呢!” 又道:“我的手艺不好,不会什么新鲜花样,做出来了,只怕不适合你穿,穿了出去会叫人笑话的!家里针线上出色的丫鬟多得是,明儿叫人多给你做两双便是!” 苏景和更加不快,道:“不要丫鬟做的,我就要你做的!什么花样不花样的也不需要!哦,就像给爹做的那双那样黑色的就可以!” 方晴一怔,苏大少爷向来穿戴讲究,他的鞋子不是金丝便是银线勾勒着云纹、如意头纹、灵芝纹、瑞兽纹等花纹,不是上好的缎面便是锦面,哪一双不讲究得要死? 方晴简直没法儿想象,这位大少爷穿着自己做的千层底布鞋会是个什么样儿!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苏景和一下子打断了犹犹豫豫的方晴,道:“我就要!” 方晴苦笑了笑,正欲答应。 不想,却听见苏景和轻哼着酸溜溜的道:“你是我媳妇儿,我是你夫君,你做的东西应先想着我,才轮得到他们!凭什么他们都有,独独我一个没有,我多没面子!” 方晴脸上笑意顿时一收,微僵了僵,不说话。 心里暗暗嘲讽自己想多了,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自己做的鞋子他根本不可能会穿的,却软磨硬缠非要不可,原来是觉得失了面子啊! 他不是真想要她做的鞋,他要的,是他的面子! 方晴胸口有点堵,便淡淡一笑,道:“行,回头我得闲了我会给你做的!” 苏景和大喜,忙笑道:“这几日就要,成吗?需要几天?三天?四天?还是五天?” “你又不是没鞋子穿了,”方晴一挑眉,似笑非笑道:“便是再晚几天,夫君觉得面子丢得更大了吗?横竖这面子不丢也丢了,还有什么好急的呢!” 苏景和不知她心中一下子烦闷起来,只顾着高兴,笑嘻嘻的一手揽上了她的肩膀,笑道:“可是我想快点穿上媳妇儿给我做的新鞋子!” 方晴便不做声了,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苏景和这才完全回复了心情,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眸光暗沉,嗓音略有些黯哑:“晴儿,咱们早些歇了吧!” 方晴知道自己想要个儿子只有与他亲热才成,可是今天晚上,她心里闷闷的很是不痛快,便不想让他碰。 眉头轻蹙,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微笑道:“我还有些事要做,今日从茶行拿了账本回来还没看完呢!还有两三份合同杜掌柜也叫我好好看看,参详参详,等做完这些事只怕不早了,夫君困了先去睡吧!不用等我了!” 顿了顿,方晴又道:“若是夫君觉得闷了,姨娘们闲着也是闲着,夫君想去哪一处便去哪一处就是!” 苏景和脸色猛的垮了下来,霍然起身,沉下脸冷冷盯着方晴道:“你想让我去找姨娘们?” 他心里气得抓狂愤懑:她贤惠得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对于女人,苏景和太了解了。在他看来,女人就没有不喝醋的,区别只在于醋劲儿小还是大、以及与身份地位相配合的这个女人能喝多少醋。 比如一个姨娘,再怎么着也不敢喝正室夫人的醋——敢同正室夫人叫板的姨娘,即便有一时的风光,最终的下场也绝对凄凉悲惨。 1834.第1834章 调教41 方晴这会儿让他去找姨娘们,他看不出来她说这话有半点勉强,那么只能说明,她心里没他! 若在从前,苏景和才不会在乎这个! 可是现在他在乎,一想到这一点,他胸口就闷闷的痛得难受起来。 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她急成那样、不辞辛苦、哪怕一丝丝希望都抱着不放的救了他,他不信她对他一点儿男女之情都没有! 又想起那日客栈里她说的话,苏景和更加心烦意乱。 方晴对他压抑的怒意混若不觉,抿唇端庄得体的微微一笑,轻柔道:“不是我想不想,我只是提议罢了,夫君是一家之主,我岂能管着夫君的喜好呢!” 苏景和气结,咬牙跺脚道:“方晴,你会后悔的!”猛的转身大步出去了。 双玲急得忙道:“少夫人,您怎能把少爷往那些狐媚子那儿推呢!岂不是便宜了她们!要知道那些人可是巴不得您同少爷闹不和呢!” 方晴嘲讽一笑,淡淡道:“你看,我不过提了一句,他就恼了!他把人放在府中,难不成就没去过人家那里?他去得,我说都说不得?不是我推不推的问题,他若要去,难不成我还能拦着?他若不想去,不去便是,又何至于冲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再说了,就算便宜了她们一星半点又如何?我总是苏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室妻子,她们就算占了再大的便宜又能对我有什么影响!” “可是——”双玲张了张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少夫人的话听起来分明又处处合理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她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道:“奴婢只盼着少夫人和少爷好好的,最好那些狐媚子一个都不剩全打发出府去那才好呢!” 方晴“嗤”的一笑,摆摆手笑道:“得了,这天才黑呢,你就开始做梦了?可能吗!” 你家大少爷不往府里再添狐媚子就好了,还往外赶呢! 方晴起身去看账本,吩咐双玲黏鞋底,比照大少爷的尺寸,又道:“我做老爷那双鞋的样子你瞧见了吧?就照着那样儿的也做一双出来,做的时候躲着点,别叫大少爷瞧见!也不用太认真上心,马马虎虎过得去就成了!” 双玲便知少夫人这是要用自己做的鞋子去哄大少爷了。 她忍不住又道:“少夫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少爷好歹是您的夫君呀!何必……奴婢不是躲懒儿,就是,就是觉得,您若亲自做了鞋,大少爷指不定多开心呢!” 方晴笑道:“不过一双鞋罢了,谁做还不一样?偏他矫情的很!再说了,傻丫头,这样的鞋他那样讲究的人哪里会穿?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他不就是觉着失了面子吗?她偏不肯如他的意。 方晴心里毛毛的不爽。 想到苏景和怒气冲冲离去,不知又往哪一个狐狸精院子里鬼混去了,心里没来由的更添了一层不爽。 双玲见她这么说,想想也是,少夫人若费尽心思做了,回头大少爷又不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少夫人一番心血?还不如自己代劳呢! 双玲便心安理得的代劳了。 苏景和怒气冲冲离了方晴跟前,走着走着,夜风一吹,怒意渐渐散去,心头渐渐冷静下来,脚步不由得也放慢了下来。 转了个弯,漫无目的的朝花园里走去。 苏景和叹了口气,她其实也没说什么不是吗?那样的话从一个贤惠正妻嘴里说出来简直再正常不过,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想想成亲前,他苏大少爷跟朋友吹嘘,他要娶的媳妇儿什么都不要求,只要求一点,那就是听话,绝对的听话! 他要她往东,她绝不往西,他要纳妾,她就得欢欢喜喜的帮忙收拾布置屋子! 以苏家的财势,没有人觉得他这话是夸了口的大话,他自己也深信不疑自己肯定会做得到。 可是如今—— 苏景和摇头苦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媳妇呢!跟他之前所设想半点儿都搭不上边! 更可怕的是,不用他说,她现在正在努力的想要搭上边,而他却一点儿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她、看到她这样做! 究竟是他脑子进水了还是她不正常了? 苏景和一脚踢飞脚边的小石子。 抬眼但见左前方花枝簌簌而动,苏景和一挑眉,盯着冷喝道:“什么人在那!”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一抹婀娜窈窕的女子身影翩然而出,弯月髻上珠钗轻轻晃动,映着月华微微闪亮。 “大少爷,是婢妾啊!”紫藤妖妖娆娆的上前,美目流转,含情脉脉又娇羞脉脉的看向苏景和。 月下看美人比灯下看美人更添风韵情趣,更何况周围花香细细,晚风轻拂,而美人儿又刻意打扮过一番。 可是苏景和看着紫藤那故作的媚态,没来由就皱起了眉头。 他甚至有些奇怪,从前自己怎么会就吃这一套、就喜欢这种调调的女人呢? 俗,忒俗了! 跟他的媳妇儿相比——呸,怎能跟媳妇儿相比呢! “你怎么在这儿?”苏景和皱眉,语气有些冷清。一下子就震住了还想要往前走、然后顺势依偎在他怀中的紫藤。 紫藤不知道哪里不对,大少爷怎么会这般对她呢? 目光有点受伤,娇声柔媚的道:“婢妾,婢妾睡不着,便出来随便走走,不想这么巧,碰上大少爷您也在这儿……大少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婢妾——” “住口!”苏景和皱皱眉,呵斥道:“爷的事儿是你可随意打听的吗?注意自个的身份!还有,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家单身一人跑到这黑魆魆的地方来做什么?这是忌讳你不懂吗?” 但凡大户人家,入夜之后岂有可以随随便便走动的?一个姨娘,还摒开丫鬟婆子跑到花园里“赏花”,不知道的,还当是来同什么人约会呢! 紫藤听出了苏景和的言外之意,唬得脸色发白背后一阵冷汗,忙道:“是,是,婢妾知错、婢妾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苏景和看了一眼转瞬之间从妩媚勾人的模样儿变成一副畏畏缩缩胆小状的紫藤,更觉好没意思! 这些女人,一个个的就是矫情,矫情得要命! 1835.第1835章 调教42 苏景和很有种倒胃口的感觉,摆摆手无不厌恶的道:“还愣着干什么?滚回去!” “是,是!”紫藤哪儿还敢有半句多话?忙不迭的应了,跌跌撞撞走的飞快! 苏景和也没有兴致再逛了,怏怏转身。 不想,在回的路上又“偶遇”了一位夜晚睡不着随便走走的妾室,气得一跺脚,半句话都没给,只冷嗖嗖的盯了那妾室一眼就离开了。 那妾室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背后发凉,比紫藤还要悲催,连句面子情儿上的好话都没捞着,反而落了个不良影响。 苏景和这下子更加不想在花园里待着了,若是再待下去,没准还会冒出一出“偶遇”来,没的忒倒人胃口! 于是,怒气冲冲的从方晴那里跑出来,转了一圈儿偶遇了两个妾室,苏景和又回去了。 反正,他是打死也不去什么书房的了!就厚着脸皮回去,怎么了?媳妇还能把自己赶走不成? 她想做贤妻?哼,也得看他让不让! 想到在自己搅合下媳妇儿做不成贤妻,苏景和一时又有点儿得意洋洋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不得不说,苏大少爷就是一朵大大的奇葩! 双玲正坐在外间小杌子上专心致志的拈鞋底,双秀在里头小书房方晴身边伺候茶水。 听见脚步声,双玲一抬头看见苏景和进来,惊得一跳,手忙脚乱的将手里的针线家伙活计往背后藏,连忙起身结结巴巴道:“少、少爷!” 苏景和没好气瞪她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心道没出息的小丫头,做个针线活计还怕人看见?当少爷我稀罕看你的活计? 苏大少爷哪儿知道,双玲这是在代替少夫人动手,自然心虚,生怕他这正主儿瞧见。 苏景和没搭理双玲,径自去了小书房,看到那端和宁静的身影端坐在书桌前心无旁骛的瞧着手中的册子。淡淡的灯光映出一室的柔和,她脸上的神情,一眉一眼俱是淡然柔和,让人瞧见了心里没来由的就沉淀安静下来。 “媳妇儿!”苏景和笑着走近,仿佛之前两人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别扭。 方晴抬起头,眼中写着问号,眸子深处却是亮了一亮飞快闪过一抹笑意,心情一下子就飞跃似的轻快起来。 她其实,也是在乎他的! “夫君!”方晴冲他微笑了笑。 苏景和越发精神一振,也不管双秀在旁,上前搂着方晴肩膀笑嘻嘻道:“别忙太晚了,早点睡,我先回房间了!” 方晴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双秀早红了脸,垂手轻轻后退,低着头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苏景和见她应答自己,更欢喜了些,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笑道:“我去了!” 方晴笑着道了声“好!”看着他离开。 方晴一眨不眨盯着门帘处他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神情渐渐变得柔和,淡淡的灯光映衬下,白皙的面庞仿若泛着柔光。 一抬眼瞥见双秀,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这第三个人,方晴面上一热,方才叫双秀全看了去,到底有些不太好意思,轻咳一声,低头继续。 双秀抿唇笑了笑,忍不住轻声微笑道:“少爷对少夫人真是好!奴婢在府中也待了好些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少爷对谁这样好呢!” 别的不说,少爷同人发了脾气,哪一回肯主动讲和了? 也就只有少夫人了! 方晴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方晴回到卧室的时候,苏景和早已经睡下了。 谁知轻手轻脚进了被窝,还没躺好呢,就被伸过来一双手臂有力的搂抱住了。 方晴吓了一跳忍不住低低惊呼,带着浓重的鼻音,牵扯出一缕媚意。 苏景和心中一痒,凑过去在她脸上,唇上用力亲吻了几下,低头搁在她颈窝低声叹道:“媳妇儿,你若不想,我又不会强迫你,以后不准再把我往外赶了!” 方晴心中一凛,她没有想到他居然感觉到了她那会儿的情绪,便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含糊道:“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苏景和也不同她争辩,呵呵笑道:“没有便没有!没有最好了!咱们睡吧!” 方晴便不再说话,却是下意识的往他怀中蹭了蹭。 苏景和大受鼓舞,把她抱得更紧了。 方晴心中一阵热潮涌动,酸酸涩涩的,眼眶一阵湿润,隐有泪意。 把心冷冷静静下来想,其实他待自己已经很好,他能做到如此亦实属不易了。 可是,方晴不得不承认,人都是贪心的,包括自己也是。 正因为他如今待她极好,所以她怕,怕有一天他待她不好,怕他待别人也同样这般好! 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受得住。 次日,方晴用过早饭便去茶行,苏景和原本想要跟去,可是看到方晴一副“我的地盘不容许旁人插手哪儿凉快哪儿玩去”的神情,他也就没好意思跟去,没精打采的在街上晃荡。 “哟,这不是苏大少爷嘛!哈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大少爷这是逛街吗!”一个粗犷豪气的声音徒然从旁传来,苏景和还没有来得及扭头看去,肩膀上一沉,已经被人拍上了,痛得龇牙轻哼。 “孟大哥!是你啊!你回来了!”苏景和眼睛一亮,不由大喜。 双流县水运发达,县城以及周边村镇共有大大小小十一二处码头,全都是孟元超的地盘。 去年有一帮据说实力很是雄厚的外地人跑来抢地盘,跟孟元超打得好不激烈,孟元超虽然保住了地盘,但因此也受了不轻的伤,并且惹上了些麻烦,他离开双流县,就是去为这件事情扫尾善后兼且养伤,这阵子才刚刚回来。 按说孟元超这样的,在真正的高门大户眼中就是个码头混混苦力头子,属于三六九教一等里头的人物。 虽然各家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不得不与他打交道,但是说白了,打心底里却是瞧不起他的。 唯独苏景和是个异类,或许基于对力量的崇拜,他对孟元超崇拜的不得了,费尽心思的结交。 孟元超其实心里头同样瞧不起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高门大户,大家心照不宣,往来都是为了赚钱。 1836.第1836章 调教43 对于苏景和狗皮膏药似的往上凑,他一开始也是不屑的,再说了,苏大少爷这种浪荡纨绔子,他不但不屑,更是鄙夷。 可一来二去的,两人喝过几次酒,孟元超看他倒是顺眼了许多。 这个浪荡纨绔子虽然不学无术、不务正业,人品却是不坏,为人也仗义。 孟元超为此曾一度感慨:原来纨绔与纨绔之间,也有这么多的种类啊! 孟元超对他便改观了几分,渐渐的两人便往来得更熟了。 孟元超呵呵大笑,在他肩膀伤重重拍了两下,笑道:“走,喝酒去!择日不如撞日,既遇上了,就别走了!” 苏景和自然说好,与孟元超说说笑笑着进了附近一间高档酒楼,要了二楼一个雅间。 孟元超酒量极好,苏景和酒量也好,两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说着别后情形,彼此的心情都很不错。 喝着喝着,孟元超突然冲苏景和笑道:“听说你娶媳妇了?哥哥还没同你说一声‘恭喜’呢!” 一提起媳妇儿,苏景和脸上的神情就暗淡了下来,亮晶晶的眼眸也黯了黯,勉强笑道:“是啊,可惜孟大哥不在,不然少不了一杯喜酒的!” 孟元超呵呵笑道:“喜酒总还会有的,等你当爹,大哥喝个双份!咦,你怎么似乎不太高兴?这媳妇不好吗?” 孟元超说着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些语重心长的道:“苏老爷的眼光不会错,他为你挑了这么个媳妇儿必定有他的道理!看你这样,嘿嘿,难道是个母夜叉?” “胡说!”苏景和哪儿肯让人说媳妇儿是母夜叉,白了孟元超一眼,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媳妇儿……人挺好的。不是,是很好……” 孟元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苏景和便有些恼羞,道:“她就是很好!” 孟元超哈哈大笑起来,笑道:“你急什么呀,我又没说她不好!只是,我就是不明白了,” 孟元超一脸的牙疼表情,笑道:“你媳妇儿既然这么好,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干嘛耷拉着个脸,不知道还当谁欠你银子没还呢!哦不是,苏大少爷从来不缺银子,便是有人欠了你银子不还,你也不会这么个脸色——” 孟元超龇了口气,眼神亮亮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笑道:“我倒越来越好奇了!苏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我——”苏景和话到嘴边又羞于出口,叹气,一仰脖一口饮尽杯中酒。 连自己的媳妇儿都搞不定,苏大少爷觉得自尊很受伤,不太好意思说。 孟元超暗暗纳闷,他和苏景和识得也有三四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位大少爷这副神情模样,便也不再打趣他,道:“可是弟妹看不上你?” “噗——”的一声,苏景和还没有来得及全部咽下去的酒全部喷了出来,脸上微红,也不知是羞恼还是因为喝多了,竖起眼睛很不满的瞪着孟元超。 孟元超见状忍禁不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我猜着了?” “没有!”苏景和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很有几分心虚的意味。 “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孟元超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力道用得很轻,这是真的安慰,道:“我有几句真心话,不知道你要不要听?” 苏景和只当孟元超会说些什么给自己出主意的好话,精神一振,忙道:“孟大哥有话请讲!” 孟元超饮了杯酒,手中把玩着酒杯,看了看苏景和一笑,慢慢说道:“其实吧,也不能怪弟妹看不上你,毕竟你声名在外,且又不是什么好名声,流连花楼,斗鸡走马,不学无术,不务正业,弟妹既是苏老爷看上选中的,别的不说,见识必定不俗!所以,她会这么想,真的是情有可原嘛!” “……”苏景和的手抖啊抖啊抖,嘴巴哆嗦,瞪着孟元超说不出话来,心里气煞! 合着最近他怎么这么倒霉啊,媳妇儿********要做贤妻远离着他,好不容易回来的孟大哥居然一见面就说出如此戳心窝子的话来,真是——还让不让人活了! 孟元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心平气和、云淡风轻:“苏老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苏景和很想大叫一声“不对!一点也不对!”,可他脸皮虽厚,却并非无耻之徒,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儿还干不出来。 “我真的有这么差吗?”苏景和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孟元超半眯着眼,看他一脸的失魂落魄,眉头微蹙,分明就是一副深深为情所困的模样,心内不由大为纳罕:那位苏家少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让这流连花丛的苏老弟活脱脱变了个模样! 而且,听说这门亲事还是苏老爷单方面做主定下的,苏夫人一哭二闹三装病才逼得这家伙情愿迎亲,既如此按说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会好才对啊! 这成亲才多久,他就这么一副好死不活的样子了?这位弟妹,真神人也! “这个,各花入各眼,正所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也难说的紧!”孟元超摇头晃脑居然掉了两句书袋,然后才笑眯眯的说道:“况且,我猜测啊,苏老弟既然对弟妹如此钟情,弟妹对苏老弟定然也是不错的!” 苏景和精神终于振了振,连连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媳妇儿对我还是,还是很不错的!” 他又忍不住奇道:“孟大哥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 孟元超哂然一笑,道:“苏老弟你虽然纨绔习气重,素喜流连花丛,不过从来都没干过强迫人的事儿,若弟妹真正不屑你,以你的心性又岂会屈从?大哥只说实话,你若是介意,就当大哥没说过!” 苏景和听着这不知道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的话,苦笑了笑,叹道:“大哥说的其实也不算错!唉!” “我就不明白了!”孟元超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 还没有被人鄙视到家嘛! 苏景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好又往自个嘴里灌酒。 依依新书《妃常攻略:继妃生存守则》求加入书架收藏啊!亲爱的姐妹们支持下依依哦~~那个,不看的可以暂时养肥,年后会发力的,依依的更新向来是有保证的,大家都知道的嘛!~~么么哒 1837.第1837章 调教44 孟元超嘿嘿的笑,道:“苏老弟啊,哥哥托大说一句,这些年经过见过听说过的人事多了去了!你若信得过哥哥,不妨对哥哥说说,没准哥哥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苏景和眼睛一亮,心道张文越、朱绍那些家伙只会瞎起哄胡闹,正经主意是不用指望的了,没准孟大哥还真的能帮上自己一把呢! 苏景和想了想,便将方晴救自己、以及除了极其私密的其他相关不相关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孟元超听得眼睛一闪一闪的,对方晴赞不绝口,忍不住叹道:“苏老弟你真好福气,娶了这么好一个媳妇!苏老爷真是眼光独到、眼光独到啊!就凭这份眼光和见识,便把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比下去了!” “……”苏景和摸了摸鼻子,是啊是啊,他爹眼光独到,慧眼识珠,合着没他什么事儿! 呃,好像,这门亲事之所以结成,确实没他什么事儿。 孟元超看他一眼,忍不住又笑道:“再说句不中听的,弟妹有心有能力接掌家业,这不是正好去了你的后患嘛,你照旧逍逍遥遥过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况且,弟妹都是你的人了,你喜欢她也是她的福气,不然她也只能受着,你怕什么?还怕她跑了呀!” 说到底就一句话:你真的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苏景和苦笑,道:“我便是不承认也不得不认了,我是真喜欢她了!唉,可她倒********要做起贤妻来了,真个气死人!” 孟元超心道:那也未必!你这小子虽说流连花丛多年,平日里也光听奉承话了,对女人,你还真不了解!便是那有限的几分了解,还拜托你媳妇儿——不然你也看不清楚那些女人贪图的不过是你的银子呢! “你是真动心了?”孟元超笑问。 “真的!”苏景和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了,苦恼的道:“也不知怎么了,如今再见别的女人,我是一丁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咳,说起来真是丢人,满心满脑子想的就只是她!” 孟元超有点意外,双目如电灼然盯了他一眼,道:“看来你是真的动心了!就不知这心能动多久!” 苏景和一怔,“什么、什么意思?” 果然什么都不懂啊! 孟元超在心里暗叹,便轻轻拍了拍苏景和的肩膀,叹息道:“你还不明白吗?我看弟妹定是个通透之人,不可能看不出来你动了真心,可正因为心里通透,你又有前科,她哪里知晓你这真心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苏景和呆住,是这样吗? “女人心海底针!”孟元超很有经验的来了一句,又道:“女人跟男人不同,说句客观的,男人家选择多嘛,你今儿对她真心,明儿不喜了还可以对别的女人真心,可她却不能!她的心一旦付出在你身上,这辈子就只有你了!说白了,弟妹是在怕!” “怕……”苏景和眨了眨眼,眸中一亮,恍然大悟,“媳妇这是不信我!” 孟元超翻了个白眼:总算没糊涂透顶! 心说:别说弟妹了,若换了是我,我也不相信你。浪子回头这种话,对孟元超这种见多了世情百态的人来说,是一种不怎么靠谱的说法。 相比之下,本性难移倒是更可信些。 苏景和呆呆的坐着,眼珠子也直了,半响没吭声。 孟元超喝了三杯酒见他还是这副魂灵出窍的模样儿,忍不住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怎么了?傻了?” 苏景和把他的手拨开一旁,叹气道:“什么一年两年,我是认真的,唉,这辈子我怕是就只认得她一个了!” 孟元超见他这话不像撒谎,笑道:“当真?一辈子可长着呢!” 苏景和看他一眼,一本正经道:“自然当真,你没见我方才就在想这个问题吗?我没法子再去想别人了,就只有她!” 说着又无不嫌弃的道:“她又不是什么绝色大美人儿,色衰爱弛这种可能性也不会降临到她的头上!” 孟元超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咕噜”一声咽下后,放声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我说苏老弟,你这人可真够实在!就是不知道这实在话若是传到了弟妹耳中,弟妹会怎么想呢!” 苏景和笑道:“这不是当着大哥嘛!” 当着媳妇的面,他当然不会说这么欠揍的话了! 女人家,谁情愿被人说自己容貌不出色?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行! 这一点,他苏景和又不是傻子,还能不懂? 不过,看着一个劲儿只是笑的孟元超,苏景和又有点儿不淡定起来,搓了搓手,嘿嘿笑了笑,道:“孟大哥不是那等背后说人闲话的小人,肯定不会把这话跟我媳妇透露的,对吧?” 孟元超呵呵的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苏景和一愣,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孟元超叹道:“你这话倒是真有几分真心,若去了弟妹后顾之忧,她信了你,自然也就待你以真心了!” 苏景和眼睛一亮,忙道:“我苦恼的就是这个,她不知道啊!大哥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孟元超道:“这我哪知道?要怎样让她相信,你不会自己想法子?要我说啊,别的不说,你这一身的毛病就得先改了!” “什么……毛病……”说这话的时候苏景和自己都有点儿心虚。 果然,孟元超白了他一眼,用一种“这还用我说?”的眼神,却仍是笑道:“什么媚香楼啊、花香楼啊,今后你是别再去了!你那些个妾室那里,也别去了!回头同她说一声,你若舍得,都遣散了吧!” 说着睨了他一眼,笑道:“横竖如今你眼睛里也见不到别人,看了别人没感觉,留着也无益!” 苏景和便点头一笑,道:“大哥说的有些道理!” 孟元超又笑道:“还有,我说了你别恼火,苏家的生意你总不能一辈子不接手吧?你不接她就得接,何必呢?女人家整天在外头跑,可不成样!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1838.第1838章 调教45 这话正说中了苏景和的心病,一想到自己的媳妇儿今后要跟形形色色、乱七八糟的男人们打交道,他就一阵添堵。 一咬牙道:“好!苏家的生意,从今以后我来接手,媳妇儿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生孩子得了!” 孟元超嘴角抽了抽,又道:“其实这些尚可靠后,最要紧的,你得让她打从心底里接受你、认同你,到时候再说这个,就水到渠成了!突然之间你跑她面前一本正经的说这些,呵呵,只怕弟妹未必相信你呢!” 苏景和正苦恼的也是这个,眼前就是例子啊,媳妇儿若是信他,就不会叫他去妾室那里了!还有今天早上,他也不会看着她那神色压根儿说不出来陪她一块去茶行的话了! 苏景和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深以为然点头,忙问孟元超有什么法子让媳妇打从心底里接受自己、认同自己? 孟元超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真的打算从此一心一意同媳妇一个人过,所以忽悠他先别急着跟媳妇下各种保证,不然万一哪天说起来,苏家的人怪到他的头上,他冤枉不冤枉? 况且,让这家伙多吃点苦头、磨一磨性子的过程中顺便好好的思考想清楚,原本就更加妥当不是? 权当是一道考验了,他也希望他能过得去。 孟元超主意已定,便笑道:“这不正是你苏大少爷的拿手好戏嘛,还用得着问我?” “啊?”苏景和莫名其妙,一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当然!”孟元超笑道:“讨好女人家欢心,难道你苏大少爷不会?” 苏景和见他又揭自己老底,虽然没有旁人在边上听着,可是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只对媳妇儿好,就自觉的在心里同过去划了一道长长的鸿沟,他要为媳妇儿守身如玉,绝对不再沾染过去半点,听也不要听! “那不一样,”苏景和的脸色就有些别扭,轻哼道:“过去的事休要再提!况且,哼,谁又能同我媳妇儿比得上呢!” 孟元超“啧啧!”两声,只觉牙酸。 摇摇头笑道:“这个么,你就大错特错了!世上女人千千万万,讨好女人的花样也就来来去去那么几种,无非投其所好、做小伏低、死缠烂打而已!” 这回换苏景和狠狠的抽了抽嘴角,投其所好勉勉强强算他做过,什么做小伏低、死缠烂打? 他苏大少爷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儿吗?从来都是旁人对他做小伏低、死缠烂打好不好! 孟元超可不管他一脸囧囧有神的牙疼表情,嘿嘿的笑了笑,又很好心的叮嘱一句:“脸皮一定要够厚哦!烈女怕缠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话——倒比前两句靠谱! 苏景和在心里默默评价。 “加把劲,哥哥等着看你抱得美人归!”孟元超再次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励打气。 苏景和翻了翻白眼,道:“孟大哥,小爷我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货真价实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好不好? 孟元超嗤笑道:“我说的是心!” 苏景和胸口一闷: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不过,眼下孟元超是他的军师,他不能得罪自己的军师,敬了他杯酒,苏景和又陪着笑脸虚心的请教:“呃,这个,我要怎样投其所好、做小伏低、死缠烂打呢?” 孟元超很快就把白眼还给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来问我?你媳妇儿喜欢什么你不知道?至于做小伏低、死缠烂打,就更不用我教了吧?” 苏景和被他这么一鄙夷,顿时自己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好像有点笨蛋过头了。 嘿嘿一笑,只当是自己太紧张媳妇儿了才会这样,便又释然。 只是不再多问了,省得又被鄙视。 两人又喝了一会酒,说了些话,便分别告辞了。 出了酒楼,苏景和想了想,直奔绸缎庄,然后又去了卖胭脂水粉的铺子、最后又去了卖首饰的铺子。 暮色将近,苏大少爷雇了辆马车,带着一大堆的礼物,打道回府。 方晴回到家中,苏景和便满脸是笑迎上来,揽着她柔声道:“晴儿回来了?累不累?来,坐下歇一歇喝杯茶,我有好东西要送你呢!” 那语气无比的温柔多情,多情得近乎讨好。 方晴却有种毛毛的感觉,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苏景和打定了主意把脸皮厚着,可是坦然得不得了,还迎着方晴那怪怪的目光笑了笑,笑得方晴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慌忙缩回目光败下阵来。 苏景和这厢已经从同样表情怪异但是拼命忍着的双玲手中接过了茶碗,亲自奉与方晴,笑道:“来,为夫刚命双玲泡的茶,你爱喝的西湖龙井,尝尝!” 方晴不淡定了,忍不住伸手往苏景和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烧啊! 难道——是在洞庭那时发烧留下的后遗症?当时看着表面上是好了,这会儿却发作起来了? 方晴顿时吓了一跳,忙道:“夫君,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苏景和莫名:“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方晴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你的头……没有觉得晕啊迷糊啊疼啊什么的吗?” “我好着呢!”苏景和算是明白她旁敲侧击是怎么回事儿了,一阵郁闷,然后脸皮功夫立刻又满血复活,笑道:“你看你夫君像是头疼的样子吗?别胡思乱想!” 说着还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媳妇的皮肤其实还是挺嫩的说! 方晴心道:怎么不像?太像了! 却不敢说,只得笑道:“没有就好……” “来,尝尝这茶!”苏景和索性笑着将茶碗递到了她唇边。 方晴瞥他一眼,见他满眼期待的神情,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忍着满心的不自在张嘴饮了两口,囫囵吞下,其实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 “我去净面洗手!”方晴几乎是逃似的起身。 苏景和笑道:“好,你去吧!快些,我等着你!” “嗯……”方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1839.第1839章 调教46 离了这边屋里,方晴急得一把抓住双玲,低声道:“少爷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双玲的感觉不比方晴好多少,同样觉得心里头毛毛的,少爷那看着少夫人的眼神,真是,真是——反正就是不对劲! “奴婢也不知道啊!”双玲拼命的摇头,苦笑道:“少爷旁晚回来的,回来之后好像,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啊!就是见到少夫人您的时候就,就——” 方晴脸色微变,心头一凉,忍不住反省:难不成是我把他逼得太紧太急了? 不由一阵心疼:这家伙,就这么脆弱吗! 方晴忍不住有点后悔。 万一他因为自己而受了刺激变得傻了,那可怎么办呢! 心乱如麻也只得暂且忍着,且看看再说! “对了,少爷说有东西要送给我,你可知是什么?”方晴又问道。 “知道,”双玲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少夫人您等会儿就知道了,少爷不让说,奴婢不敢说!” 方晴瞧了双玲一眼,见她表情正常,便想着横竖不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遂一笑了之,不再逼问双玲。 洗好脸和手,换了件家常穿的绸衫,便出去了。 “晴儿!”苏景和含情脉脉的目光简直如影随形,随即上前欣然握住她的手,便把她往暖阁里拉,“过来,爷给你买的礼物!” 礼物? 方晴一颗心更松下了,恍然道:原来是礼物啊! 随即又有点儿糊涂:不年不节的,且又不是她的生日啊什么之类的特殊日子,好端端的他送她礼物做什么? 跟着他进了暖阁,看到堆放在炕上那半炕的东西,方晴眼睛睁得大大的,再一次傻了眼! “这——”方晴忍住扶额的冲动,想笑又忍着笑道:“这,这算是哪门子的礼物啊!” 一眼瞧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送礼也没有这样送的吧? 苏景和却是献宝一般,笑眯眯的取了一对嵌宝石双喜芙蓉钗,那上头的宝石有拇指大小,颜色十分纯正,红艳艳的光彩夺目。 苏景和将那金钗递给她,笑道:“喜欢吗?这是尚品银楼老板压箱底的好东西,三千银子才买到的!” 方晴嘴角扯了扯,见他目光灼灼满脸期盼的看着自己,只得将那金钗接了过来把玩了玩,笑道:“太贵重了!” 苏景和笑道:“无妨,你喜欢就好!” 方晴只好说:“我很喜欢!” 其实,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这样的好东西,可问题的,这送礼的人表现透着一股子诡异,让接受的人心里没来由的就带着点儿毛毛的感觉。 那份喜欢,自然而然也就打了折扣了! 苏景和听了她这么说,喜得浑身发痒,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坦起来。 喜滋滋的又笑道:“你看这个雪肤玉润膏,云香阁来的新货,他家的货都是从苏杭、金陵一带来的,京里那些大家小姐夫人们用的也差不多这样了!不过这等高档东西他们家进的不多,恰好还剩两盒便都买回来了,你早晚用来抹手,一两个月茧子就能都消了,皮肤也会变得又白又嫩又光滑!” 苏景和还想继续献宝上好的胭脂水粉、香粉之类的,方晴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你,你可是嫌弃我?”方晴心情没来由有点儿低落,觉着很有几分不是滋味。 “我怎会嫌弃你!”苏景和一愣,忙又握着她的手,用力不许她挣脱,忙道:“我,我喜欢你、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你?晴儿好好的怎么这么说呢!” 苏景和有点挫败起来,“投其所好”这点上,他好像做得不够到位啊!这是——被媳妇儿嫌弃了吗? 女人家不都喜欢这些花儿粉儿、衣裳首饰之类的吗?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他弄来了最好的,她却说了这样的话…… 方晴脸色稍稍缓和,却是轻哼道:“你既不嫌弃我,送我这劳什子做什么?还不是,嫌我的手粗糙了呢!” 她的手的确粗糙,甚至还不如他的手细腻,不过,她也并不觉得什么自卑之类的,她的出身,谁不知呢?从小干着活计,一天到晚也难得歇息片刻,若还有一双保养得白腻光滑的手,那可真是见鬼了! 苏景和这才恍然大悟媳妇儿气从何来,忙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想,你如今是我苏家的少夫人、我苏景和的媳妇儿了,今后也用不着再干那等粗糙活计,把手保养得白嫩光滑些有何不好?女人不都爱美嘛!” 说着又嘿嘿陪笑了笑,讨好的道:“不过我媳妇儿不管怎么样我都一样那么喜欢!你若不想用这玩意儿,不用便是!” 方晴一怔,心中一暖,忙笑道:“用,怎么不用!你买都买回来了,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苏景和精神一振,笑道:“我跟掌柜的预定了花露、香水以及一些别的胭脂香粉什么的,等下回他们去江南进货就给带回来!我媳妇儿喜欢就好!” “……”方晴不知该同这家伙说什么好了! 片刻方道:“我又不是要开胭脂铺子,你买的这些啊,用一年半载也用不完!下回先不要再买了!” 真是,他以为这些东西是当饭吃的吗?一天用一盒? 苏景和倒是从善如流,笑道:“好,下回便不买了!等过阵子没准有更新更好的货呢!” 方晴:“……” 苏景和有将买来的衣料拿了过来,笑道:“这是金陵来的上好云锦、还有容州的缭绫、松江上好的绵绸、还有苏州来的妆花缎……我瞧你衣裳也该做些新的了,便都买了一些,花色花样晴儿还喜欢吗?若不喜欢明日咱们再去逛去!” 方晴瞧着那些锦缎绸缎,一匹匹质地柔滑、鲜艳鲜亮,都是极好的东西,虽说有的显得太花哨了些,却也不好说不喜欢,便胡乱都点了头。 苏景和更来了精神,一样样的又拿给她看,玉镯、玉钗、玉雕山子、双面绣的团扇、小巧的镏金银香囊、香炉、各种名贵的香料、玉瓷摆件等等,不知道的,还当他置办家当呢! 1840.第1840章 调教47 方晴一样样看的头都大了,这得花费多少银子? 不过她没问这个,他大少爷买东西才不会问价钱,相比之下她更关心的是:他想干什么?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苏大少爷将这所有东西全部都一一交代介绍完毕了,方晴不知暗暗打量观察了他多少回:目光清澈,神情正常,语气态度也正常,看来脑子是真的没有问题,可是—— “夫君,”方晴终于等到机会开口,微笑道:“你可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苏景和一愣:她怎么知道? 方晴见他这反应便知自己猜得不错,心中微微有些失望,暗叹:送了这么一大堆礼物做铺垫,他要说的想必定然不是简单的事儿吧? 会是什么呢? 难道,是要纳个青楼女子进门正儿八经的做妾? 方晴虽来的时日不算久,这一点却十分清楚,苏老爷和苏夫人对那一类女子深恶痛绝,是绝对不允许那等女子进府中做妾的。他这是,先疏通自己,让自己去同公公婆婆说吗? 方晴心里冷笑:若真如此,他可真打错了主意!他就算送再多的礼物,她也绝对不会手软心软! 苏景和正想说,忽然觉得时机好像还不那么成熟,至少,他没感觉到媳妇收到礼物表现得有多欢喜,也就是说,他还没有讨到她的欢心呢! 剖心声的最好时机,还没有到呢! “没有什么要说的,”苏景和揽着她,柔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嫁过来之后我还从来没送过你东西呢!往后你见了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同我说,我都给你弄来!好不好?” 方晴见他不说,也懒得去问,笑道:“我们是夫妻,哪里需要这么客气!你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你一般的好!便是你待我不好,我也会待你好的!出嫁从夫嘛!” 苏景和苦笑起来,笑道:“从今儿起,出嫁从夫这话咱还是别说了吧!” 方晴“嗤”的一笑,半真半假笑道:“好啊!你可舍得?我若不听你的了,你肯么?” “肯!当然肯!”苏景和千肯万肯,巴不得,忙笑道:“媳妇儿你什么都比我强,往后我听你的,好不好?” 他以为方晴会很是欢喜的说好,不想方晴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好!你是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听一个女人的成什么样?我只盼着……” 我只盼着你能做个真正的男人,撑起这个家! 这话这当口却是不好说,方晴便一笑,道:“夜深了,早些歇了吧!” 苏景和没有等到她的话,笑道:“好,那就歇了!” 红绡金帐垂落,狭小的空间中一时朦胧暧昧起来。 苏景和伸臂将方晴揽入怀中,俯身埋首在她颈窝,吻了吻她的脸颊,柔声道:“晴儿,可以吗?” 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痒痒的,麻麻的,方晴没来由就有点儿心猿意马起来。 他今天,整个人都很奇怪! 然而她似乎也变得奇怪起来,似乎还是很有几分受用他这般相待的。 若能一直如此—— 方晴微僵,果断迅速切断这种想法,没有继续去想。 “晴儿,”苏景和的手在她胸前抚了抚,柔声道:“我想要……” 方晴轻轻娇哼一声,渐渐放松自己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的道:“你想要……要便是……” 说完这话,双颊顿时火一般的烧热起来! 苏景和呵呵的低笑着,重重亲了她脸上两下,笑道:“好晴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一会儿不许不依!” 说毕便将她放着躺下,俯身下去,密密的吻连连落下,热烈却不失轻柔温柔,仿佛对待一件珍稀的宝物。 这与从前两个人干柴烈火、油煎水沸的激烈战斗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于是,方晴被他吻着吻着就有点儿发起晕来,脑子里浆糊一般,白茫茫的一片,天旋地转,身子却滚烫滚热起来,莫名的情绪叫嚣着,呼吸也粗重起来…… 晕晕乎乎的她完全没有感觉到,苏景和的吻渐渐往下,直到他吻上了她腿间,她才“啊!”的惊叫浑身大颤起来,一边挣扎一边颤声道:“不要!不!景和!景和!” 女人浑身发软酥麻,哪里是陷入火热情愫之中的男人的对手?苏景和轻而易举的便止住了她的挣扎,重重的又吻了一下吻得她身子一僵失控的尖叫起来,苏景和低喘着道:“媳妇儿,别怕……” 云消雨散,方晴觉得自己就跟小死了一回,手脚没了半点力气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苏景和看的心头软软的怜意疼惜之意大起,嘿嘿笑着,抱着又是一顿温柔缠绵的亲吻,方心满意足笑道:“好媳妇儿,你可喜欢?” 方晴羞得脸上通红,连句话也不敢多说,闷哼一声拉过锦被将自己盖了起来。 苏景和哈哈笑起来,居然起身叫了热水,拧了温热的毛巾温柔细致的为她擦拭起身体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擦拭下边的时间用的格外的长,且分明轻柔得暧昧,把方晴臊得越发一动也不敢动。 原本还想起身自己来的,这会儿也起不来了。 苏景和收拾干净,重新躺下时,越发将她紧紧的揽入自己怀中,手上、口上占了一会儿便宜,这才轻笑道:“宝贝媳妇儿,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儿,也只有对你!今后,我也只要你一个……” 方晴早已困倦得含含糊糊的,闻言半睁了眼睛“嗯?”了一声,问道:“什么?” 苏景和失笑,无奈摇摇头,将她的脑袋往怀中压,笑道:“无事,先睡吧!等以后你总会明白的!” 低头一看,媳妇已经睡着了…… 次日,方晴又起了个大早跑了。 双玲战战兢兢的,生怕大少爷又发脾气。 谁知这一回大少爷不但没有发脾气,还一个人呵呵的傻笑了一阵,那笑容,要多古怪有多古怪,直看的双玲头皮发麻。 苏景和当然不会发脾气,媳妇儿这一次不告而别同上一次可不一样,这一次,她是羞臊了落荒而逃! 他非但不发脾气,反而很是开心! 1841.第1841章 调教48 这一整天,在茶行的方晴都神思不宁,做事情的时候时不时便走神。惹得杜掌柜关切的看了她好几回,最后还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晴听毕脸上顿时就讪讪起来,连忙吱唔着说没事! 等到了傍晚该回家的时候,她心里反而更加怦怦乱跳起来。 那个混蛋—— 她真有点儿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磨磨蹭蹭,硬着头皮回到家中,苏景和早已殷勤上前,笑道:“晴儿你回来啦!” 看着眉眼俱带着笑,落在她眼中却别有意味的夫君,方晴心虚的竟不敢去看他,含含糊糊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忙笑道:“我、我去换衣服!” 便落荒而逃了! 苏景和怔了怔,暗暗失笑。 继而又大乐:媳妇儿脸皮很薄嘛,这样子好啊!这样子对他来说哄媳妇开心岂不是变得容易许多了? 又是一番磨蹭,方晴换好衣服出来,脸上还羞羞答答的。 苏景和见了好笑,一把将人揽住,附耳轻笑道:“媳妇这是臊了一整天吗?咱们两个是夫妻,夫妻之间关起门来不拘做什么也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儿,咱们两个乐意,谁管的着呀!媳妇儿,所以你不用害臊的!” 方晴脸上不由通红,结结巴巴道:“谁、谁乐意了!” 苏景和嘿嘿的笑道:“我乐意、我乐意!是我强你的,好了吧?” “越说越离谱!”方晴轻啐,推开他。 苏景和也不恼,转头又笑嘻嘻的黏上去,变着法儿的献殷勤。 不过,也不敢献得太离谱过火——他怕媳妇儿会恼羞成怒! 方晴一开始心乱如麻、手脚无措——只当苏景和是抽什么风,渐渐的也习惯了,很有点儿被他迷惑得七晕八素的感觉! 可怜她一个乡下老老实实长大的姑娘,从小到大满腔心思筹谋算计的就是怎样安安全全的活着,哪儿见识过苏景和这家伙一套一套的殷勤小意儿外加厚着脸皮的亲近? 还没有完全被他迷得晕了头、还勉强保持着那么清醒理智已经实属不易了。 两口子感觉有限,苏府上下却是目瞪口呆活似见了鬼! 回过神来无不暗中感慨:少夫人真个好手段!这才进门多久啊,就把大少爷的魂儿都勾去了! 也有暗暗纳闷的:少夫人无论出身、学识、教养跟大家闺秀比起来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儿,怎么就这么有手段、三下两下不动声色的,就把大少爷给拢住了呢?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世上的姻缘,当真妙不可言! 唯有双玲、苏四等知晓,大少爷待少夫人如此,与少夫人从未放弃过救他性命必定有莫大关系。 平心而论,二人心下亦认为大少爷如此待少夫人理所当然:倘若有个人情愿为你做到如此,等于把一颗心死心塌地的都给了你,这样的人还不值得喜欢、相守一辈子吗? 苏夫人听到齐嬷嬷学来的那些话,也笑得合不拢嘴:儿子娶了媳妇儿,果然比从前靠谱多了啊! 按说,这种事儿倘若放在别家,做儿子的厚着脸皮、不顾身为丈夫的威严变着法儿的讨好儿媳妇,当娘的必定要生气,要看儿媳妇不顺眼,要对儿子恨铁不成钢。 结果就是必定会把儿媳妇弄来跟前好一番教训训斥,外加立规矩变着法儿的折腾。 可是,苏家不一样。 苏大少爷从前几乎是不着家的胡闹,以至于苏夫人对儿子要求的底线一降再降,儿子讨好儿媳妇,总好过出门去讨好那楼子里不三不四的女人吧? 这么一想,苏夫人只会觉得自家儿媳妇有手段、有心思,终于把儿子收拾妥帖了,才不会不痛快呢! 苏夫人便乐颠颠的又向苏老爷学舌了一番,并且笑道:“老爷啊,我看这阵子你就让儿媳妇先别去茶行里帮忙吧!生意上的事情,早一点儿晚一点儿有什么要紧?眼下他们小两口感情好,就让他们多多一块儿处着,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孙子了呢!” 苏老爷一听有理,点头笑道:“夫人说的是!我看也是这样!” 心中却不由暗暗纳闷:儿媳妇是很好,很聪明,有心思,儿子一向来其实也不讨厌她,不过,好像他们也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老爷略想一想,便想到了,似乎,是从去洞庭回来之后,儿子对儿媳妇就变得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 不得不说,苏老爷到底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精明人,等闲事情哪里瞒得过他? 再一想这两人回府之后对这一行并未提到什么意外之事,便是自己要问,他们也未必肯说。 苏老爷等不及第二天,当天晚上就命人将杜掌柜带了来,一番盘问下来,杜掌柜尽管之前答应了方晴和苏景和不对人说起此事,可哪里禁得住正牌东家的盘问? 最终一五一十的吐了个干净。 吐完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苏老爷感慨万千:怪不得,这就对了! 烈火炼真金,这下子那小子该知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了吧?要真说起来,这一次还多亏了儿媳妇—— 至于苏景和是因为去寻找方晴才遇险,这一点苏老爷倒不怪方晴才是出事儿的根源。 毕竟,苏景和既然是东家,将来走南闯北出门的事儿还多着呢,没道理一天到晚困在屋子里的! 谁知道哪一回会遇上什么事儿?这一回,的确是他娶了个好媳妇了! 次日一早,方晴出门之前,齐嬷嬷赶早就到了,笑眯眯的道:“老爷、夫人说了,今儿起少夫人就先别去商号里吧,前阵子少夫人也累了,便好好的在府中歇息歇息,生意上的事儿,不用着急的!” 方晴愣了愣,还有点儿转不过弯来,苏景和何等精明,看齐嬷嬷那暧昧带笑的眼神在媳妇儿和自己之间转来转去便明白了爹娘的好意,并且很不客气的笑纳了爹娘的好意。 将方晴一揽,笑道:“好好!嬷嬷回去同我爹娘说,我们知道了!” “哎,那老奴就去了!”齐嬷嬷笑吟吟的。 “可是——” 方晴还想问两句,苏景和将她一扯,笑道:“媳妇儿,爹娘特特让咱们两个有更多时间多相处相处,这份好意你可不能不领受哦!” 1842.第1842章 调教49 方晴一怔,脸上微红,嗔他一眼轻啐不语,转身便走开。 苏景和不以为意,笑吟吟的又跟了上去。 兴致勃勃笑道:“咱们在府中也无聊,不如去庄子上小住几日,你看怎样?” 方晴还没去过苏家的庄子,便笑道:“好啊,你看着安排便是!” 苏景和一乐,笑道:“咱们就去东郊杨柳村那儿,那边风景也好,挨着大青山,天天都有猎户售卖猎物,有的时候还有好些稀罕物呢!咱们就去看看有没有口福!” 方晴听他这么说更来了兴致,自笑着同意。 苏景和大少爷脾性惯了,当即便命人去杨柳村别庄收拾房舍安排布置,这厢又催着双玲、双秀赶紧的收拾衣物行李,又叫人去车马房吩咐准备好马车,明儿一早出发。 厮闹一日,晚间心满意足又缠了媳妇儿一回,次日两人便乘着马车去了杨柳村。 杨柳村人家并不多,总共五六十户,全都是苏家的佃户。 其实原本这一片并不是村子,是苏家因为在这一片先是购置、后来又开垦了许多良田,连带旱地总共有上千亩,这才划出了一片地建了村子专门给佃户们搭建房子。因流经此处的沟渠旁遍植杨柳,大家图顺口便索性管这一片就叫做杨柳村了。 苏家的别院庄子建在村东头,建立在半山腰缓坡平坦之处,占地倒不大,四五亩的样子,胜在开阖大方,眼界开阔,从后门出去,便可登山,往上去,便是大片的果林。 出了村子往北,不过五六里,便是青山绿水、峰峦秀丽的好去处。 苏景和要谈情说爱,自然便要寻一处既清净、风景又好的地方了。 进了这院子,方晴果然十分喜欢,四下里一走动,便笑赞个不停。 苏景和见她喜欢,就更喜欢了! 不想,乐极生悲这种事情说来就来,连点儿预兆都不需要有! 这日,两口子登山欣赏风景——苏大少爷为了方便与媳妇儿谈情说爱,当然不可能让双玲、苏四之流跟着在旁边碍事儿。 于是,两人双双被人偷袭、从背后打了黑棒,一声不吭的晕了过去。 等两个人悠悠醒转的时候,身处一处陌生的山谷之中,四望全是层层叠叠的山林。 更要命的是,西边那一轮红日正收拢着光芒,慢慢的、慢慢的沉坠到山后边去,红通通的,又大又圆,颜色干净,却令两个人几乎要抓狂! “这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干这种事儿,也太缺德了点!”方晴气急败坏。 更重要的是:他图什么呀! 两个人身上衣裳完整,连方晴发髻上的金钗都还好好的在。 也没有受伤。 倘若不是苏景和也在旁边,方晴都会疑心自己是不是暂时性的失忆了——是她自己走到这儿来只不过她不记得了而已! 苏景和冷笑,冷笑之后又冷笑,跺脚恨恨道:“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还能有谁?肯定是容家那几个混蛋!哼,别让我逮着机会,不然等着瞧吧!” 苏大少爷简直气得想要跳墙,他和媳妇儿还没开始正儿八经的谈情说爱呢,这就跳出来捣乱的了! “容家?”方晴呆了呆,倒是颇为认同苏景和的猜测。 无论是能力还是胆量,也只有容家的人敢做了!还有,他们刚刚跟容家结仇不久啊! 苏景和还在那里不停的恨恨骂着容家三兄弟和容老爷子,尤其是骂那个差点儿被他媳妇废掉第三条腿的容三公子,方晴看了他一眼,悠悠道:“倘若真的是容家人干的,倒不必担心了!不管怎样,咱们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苏景和一愣,轻哼道:“媳妇儿你可太小看容家人了,他们会这么好心?那家人,别提多阴险下作!” “正因为阴险下作,想得必定也周全,所以咱们才必定会安全!”方晴白他一眼,道:“你是苏家独子,咱们这阵子结仇的人家就只有容家,你想想来,倘若你有个什么意外,爹能不怀疑容家?能饶的了他们?倘若爹铁了心倾家之财去斗容家,你以为容家能不怕吗?” 说着又似笑非笑道:“说起来,我是托了你的福了,也逃过一劫!” “晴儿说的有道理!”苏景和一拍手,笑道:“嘿嘿,什么托福不托福,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呢!” 方晴嗔他一眼:你也知道啊! 苏景和揽着她,又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着急了!这天都快要黑了,我看,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过了今夜再说吧!明儿天亮了,再找路出去!” 容家那些混蛋,应该是只想给他们吃点儿苦头,苏景和心中气愤略消。 “也只能如此了!”方晴叹了口气。 两个人便牵着扶着在这山谷中转了转,寻找可过夜之处。 好在这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七月初,夏日山谷中夜间总要比冬日好过一点,当然,毒蛇毒虫等也很可怕就是了。 方晴跟苏景和提点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苏大少爷身体轻轻的颤抖了抖。 惹得方晴“嗤”的一笑,打趣他道:“你也会怕么?我以为你不会怕呢!你忘了咱们成亲那天,我临下花轿前,你往我身上扔了什么!” 方晴提起这个苏景和只觉悔得头皮都要发青了,忙一把抱住媳妇儿一顿狂亲,连连道歉:“好媳妇、好晴儿!都是我的不是,我那不是糊涂了嘛!若再来一次,我绝不会那般待你!不,若早早认识你,我早上你家给你撑腰去了!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虽然方晴对这种话嗤之以鼻——时光如何能倒流?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再提有何意义? 不过,苏景和后边两句话还是令她心中没来由的甜蜜温暖许多,含笑偏头睨着身旁这男人:无论如何,她方晴如今也是有家有夫君、有人疼惜怜爱的人了不是吗? “好啦!别闹啦!”方晴一笑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趁着这会儿天还没有真正黑下来,咱们还是赶紧找地方过夜吧!这处山谷处于森林之间,天知道晚上会不会有什么蛇虫钻出来?若真遇上蜈蚣毒蛇,那就麻烦了!” 苏景和笑着说是,正儿八经握着她的手一路找去。 1843.第1843章 调教50 一个打小在村里长大,山林河谷哪天不去两三趟?一个又有过孤岛惊魂独自生存的几天,因此这会儿两人虽然行动有些小心,心里其实倒都没觉得有多害怕! “对了媳妇儿,”苏景和到底忍不住问道:“那个,那条蛇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方晴无语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条蛇呢! 便淡淡的道:“被我捏死,扔了!” “……”捏……死…… 苏景和想象着那画面,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儿凉飕飕的。 两人转了一圈,也没见有什么合适蹲点过夜的地方,至于山洞啊什么的,就更别想了! “别找了!”苏景和泄气跺脚,恨恨道:“容家那帮兔崽子怎么会那么好心,不可能给咱们寻个好地儿!我看,随便凑合一晚上得了!” 只要不是阴暗潮湿之地,应该都差不多吧? 方晴也苦笑,这话说的,倒也靠谱! 看到清浅宽阔的溪沟,方晴不由眼睛一亮,指了指溪沟中散落零星的大大小小的石块,笑道:“咱们去那大石头上蹲一晚吧!” 水中石上,好歹能隔离虫蚁毒蛇一二,总比陆地上靠谱些。 苏景和也眼睛一亮,抚掌哈哈笑赞道:“对对对!晴儿这主意好!走,咱们过去!” 方晴笑嘻嘻的,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去。 两人都相中了几乎在水中央的一块大而平的巨石,只是要过去,却要淌水。 方晴弯腰正准备脱鞋,苏景和已经利索的将自己的鞋袜撸了个干净,随随便便往怀里一塞,冲方晴张开双臂,笑道:“来,晴儿,我抱你过去!” 方晴心中一暖,心狠狠的跳了两下: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没忘记下流! 她咬着唇嗔他笑了笑,道:“你还是背我比较靠谱!” 说着扑到了他的背伤,咯咯的笑了起来。 苏景和不禁也笑,道:“得了,背就背!反正背也好抱也好,还不都是我媳妇儿!” “啰嗦!”方晴拍了他背上一下,笑道:“快走!” “是,媳妇儿!”苏景和嘿嘿的笑着,背着她下了水。 然后身子一僵,嘴里“嗞!”的吸了口气。 “怎么了?”方晴越过他肩膀往水里看了看,见水既不深也不急,忙道:“踩着什么东西了吗?” “踩着……石头!”苏景和龇牙咧嘴的直抽气,小心翼翼的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着。 方晴很是鄙夷的白了他一眼,“切”的一声,没好气道:“河里还能没石头?河里的都是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难不成还硌你的脚了?” 方晴一番理所当然的语气,倒叫苏景和不好反驳,只得哼哼唧唧的含糊着了。 事实上,硌得要命啊! 想苏大少爷那一双脚何尝吃过半点苦头?平日里连路都不需要多走几步的。 这溪沟里的鹅卵石即便再被水流打磨得光滑圆润,那也是石头啊!苏大少爷这一双脚如何受得住? 一踩下去便钻心的痛。 况且虽是夏日,山中水流却是冰冷异常,大少爷能坚持着走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方晴还很是嫌弃了他几句摇摇晃晃喝醉酒似的。 苏景和也没同她争执理论辩白,只是坐下之后捧着脚揉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好受下来。 两人便这么依偎着坐在这大石头上,脚下是潺潺的流水声,清泠泠的好听;头顶上是漫天星子,颗颗闪亮,周围的草丛中,鸣虫之声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晚风不时轻轻吹过,哗哗的响,越衬得夜中之静谧。 苏景和与方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儿,渐渐的,两人的心都宁静了下来,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似乎也挺不错。 不知怎的,两人不约而同转头,四目相对,俱是一怔。 方晴面上一热,忙挪开目光微微低头欲避开,苏景和却早一步抚住了她的脸不许她转开,低低道:“晴儿……” 方晴脸上微微一热,没来由的竟有点儿害羞起来,心也不争气的咚咚的剧跳起来。 苏景和默默的看了她一阵,低声道:“我以后都改了,好不好?” “嗯?”他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话,令方晴莫名其妙,微微抬眸。 苏景和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我再不同那些人鬼混,不管外头的还是家里的,等回去咱们便打发了那些侍妾!你想让我接管苏家生意,我也去便是!只一点,我去了,往后你就不许去了!我不愿意我的女人出去同那些臭男人谈生意!” 他的话来的有点突然,方晴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空荡荡的,心里却出奇的平静下来。 苏景和也不知怎的心中一动就什么都说了。说完见她怔怔的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由急了,忙道:“晴儿,我可是说真的!你——你不会不信我吧?” 方晴没答这话,只略有些奇怪的道:“你——今日好端端的如何说起这些来了?” 苏景和苦笑,道:“哪里是好端端的说起这些,我早就想说了,可是,一直也没好意思开这个口!况且,” 他有些受伤闷闷的道:“我也怕你不信!” 胜利的果实用不着自己去摘,这个家伙居然主动奉到了自己手中,方晴直到这会儿还没敢相信这是事实。 半响低声道:“我能问问,为何吗?你说得对,我——不敢信你!” “夫君!”方晴望着他,苦笑了笑:“你说,让我拿什么相信你呢?我怕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与其那般,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至少,咱们两个都过的很自在不是吗?” 苏景和没了言语,片刻沮丧道:“你还是不信我!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我这段时间改了好多啊,对你又这样好,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方晴顿时呆愣住,一眨不眨眼睛的看着苏景和,合着,这阵子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着法儿的讨好自己,就是为的如此? 方晴又好笑又好气,一时又有点五味成杂。 1844.第1844章 调教51 苏景和还在期盼的看着她,“晴儿,也不知为什么,横竖我如今只想与你好好的过,旁人一概不理会!你非要追根究底,嗯,我想,同你救我的事儿有关吧,但应该也不全是……” 苏景和越想越发觉得自个脑子也有点发疼,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总而言之,就是说不清的感觉。 方晴心里却越发酸酸涩涩起来,倘若他说得清,她反倒不愿意相信了! 毕竟,感情这种事儿,原本便是难以说清的不是吗? “景和,我信你!”方晴凝着他,一字一字说道。 她从小到大,什么苦难没受过、什么苦头没吃尽呢?那般艰难都能熬了过去,即便他将来变心了,难不成自己就过不下去了? 她从来不是脆弱如温室里花朵一般的女子,就算再难、再艰辛,她也只会咬着牙想着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如今既一番真诚待自己,为何要上赶着拒绝? 毕竟,他能够做到如今这般,已经难能可贵了不是吗? “真的!”苏景和眼睛大亮,眸光闪烁,璀璨如星,盛满着惊喜和振奋。 脸上更是笑得开了朵花似的。 方晴见状,不觉也笑了起来,胸臆舒展,纵是在这暗夜星空之下,亦觉心头万里晴空,艳阳高照。 “自然是真的!景和,我不会让你后悔做今日这般的决定!”方晴在他火热的目光注视下,忍着娇羞低头轻轻说道。 “那是、那是!”苏景和呵呵笑着把人往自个怀里带,紧紧的圈抱着,低头道:“咱们以后好好的过日子!” “嗯!” 两人心中同样从未有过的踏实。 这一夜,虽山风冷清,却也有星空璀璨,流水潺潺,二人相依相偎,亲密亲昵,直说了一晚上的私密话儿,不时发出阵阵或娇羞、或得意、或清朗、或暧昧甜蜜的笑声,倒也不寂寞。 直到东方将明,才困极了抱在一起睡了过去。 太阳升起,阳光恰恰照射在眼睛上,两人眉头蹙了蹙,一前一后醒了过来,搓了搓眼睛。 “天亮了!” “呀!天亮了啊!” 不约而同出声,相视,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心头各自暖暖。今日,似乎有些东西变得与以往不一样了! 苏景和摇摇晃晃的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骨,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颤,道:“这一大早的还真有点儿凉,咱们赶紧找路出去吧!” “好!”方晴也站了起来。 见苏景和关切的看向她,还没等他问出来,方晴亦笑道:“我没事儿,这点儿凉打什么紧!” 苏景和呵呵一笑,道:“媳妇儿,咱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 方晴“扑哧”一笑,心头甜甜。 苏景和照例背了她咬牙切齿的忍着冰冷的溪水和鹅卵石硌脚的痛楚,回到岸上,两人捧着溪水胡乱洗脸漱了口,便顺着小路一路出谷。 容家的人既然只是想给他们点儿苦头吃,就不会把事情做绝。出谷的路并不难找。 昨天之所以不能走出去,那是因为时间不够了,毕竟大晚上的谁敢在陌生的山谷山林间行走穿梭? 不过,这条路并不好走就是了,而且很长很长,两个人从一大早走过差不多申时,才看到有人家。 方晴好歹乡下长大,倒还好些,苏大少爷累得几乎要吐舌头喘气,恨恨道:“容家那帮兔崽子,小爷饶不了他们!” 方晴闻言却看了看他,摇摇头道:“算了吧!何必争这等闲气?哼,他们家不是做梦都想着将咱们家压下一头、想着显摆他家三位公子都比你强么?你若从今儿都改了,便够他们难受的了!保管他们从今往后吃不好、睡不香、心里还猫抓似的!这辈子啊,都别想赶上咱们苏家!” 苏景和哈哈大笑,顿觉气也消退下去不少,点头笑道:“好、好!这个主意妙极!哼,容家想要赶上咱们苏家,叫他们做梦去吧!” 两口子回到庄子里,原本还以为众人因为他们两个失踪而惊慌失措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呢,不想,平和得跟平日没什么两样! 双玲、苏四见了两位少主子回来,还笑眯眯的上前打招呼:“少爷、少夫人,你们回来了啊!” “……”方晴和苏景和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帮没良心的货!”苏景和瞪过去,忍不住道:“昨日我和少夫人都没回来,你们难道不知道?” 双玲、苏四很有点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苏四便点头陪笑道:“奴才们当然知道啊!” 然后苏四还很狗腿的、很善解人意的冲苏景和挤眉弄眼,笑道:“奴才们没打扰到少爷、少夫人吧?不过以后少爷还是别这么在外头过夜,奴才们多少会担心的……” “是啊是啊!”双玲深以为然连忙点头,道:“昨夜奴婢一夜都没有睡好呢!” 方晴、苏景和顿时哭笑不得,合着,这帮混蛋以为自己两个出去约会去了? 能不能用猪脑子想一想啊,有去约会一晚上不回来的吗? 方晴拉了拉他,向那两个笑道:“以后绝不会如此了!昨儿是出了点意外,不得已在农家借宿了一晚!” 苏四和双玲听到“意外”两个字都吓了一跳,连忙相问。 苏景和明白了方晴的意思,轻哼道:“这回的事儿就算了,往后再有这种事儿,你们就该赶紧禀报,着人出去找主子!别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苏四和双玲连忙答应。 又在这山庄里二人浓情蜜意、如漆似胶住了三四天,便打道回府。 苏老爷听儿子郑重表示要帮自己分担,喜得眼泪差点冒出来了,转头就去祖宗牌位前上了香。 方晴果然再也没去茶行里。 不过,苏景和有时候会把账册带回家与她同看,有时候会同她说些事情一块商量拿主意,二人之间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和谐。 当然,苏大少爷到底少爷脾气,有的时候也会对生意上的事儿恼怒不耐,方晴便会开解上一回,苏景和每每趁机求欢,结果就是反过来方晴会恼羞一阵。 容家那边见苏景和痛改前非果然心里十分不痛快,有的时候某些场合相见,少不了明朝暗讽一番,或者拿从前苏景和种种劣迹说事。 苏景和一开始颇恼,后来想着这的确是媳妇儿所说的“嫉妒!”,他还恼什么? 他不恼,容家却是恼了,一妒恨上来,各种下作手段更是花样百出。 可惜,最终的结果几乎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容家的名声渐渐不堪,许多正经生意人家也同他们断了往来。 容家非但没有一飞冲天,反而日渐衰败下去。 中秋那日,一家人赏月听戏时方晴忽然感到恶心,请来大夫一检查,竟是有了身孕! 苏家上下无不喜气洋洋,把她当宝贝似的供着。 苏景和也欢喜之极,这才想起来被抛到脑后头的妾室们都还在,便一股脑儿都给了遣散费遣散了。 有愿意嫁人的,便做主嫁了;有想回家的,便送了回去;也有那哭着喊着不肯走的,苏景和脾气上来,扔到偏远的庄子里供养着拉倒。 方晴有了身孕,夫家少不得上娘家报讯,方父和阮氏便气势冲天的带着方慧来“探望”女儿。 听了阮氏的撺掇,方父也觉得为了显示自己不攀富贵、不能叫苏家瞧不起,那架子摆的比天王老子还大。 阮氏看着苏府花团锦簇的富贵和那几乎占了一个村那么大面积的宅邸,羡慕嫉妒恨得眼睛发红,气得晚上都睡不好觉:凭什么这个死丫头能享受这一切?她有这么命吗! 便对着方晴摆出母亲的架子各种训斥,又一个劲儿的在苏夫人面前各种进谗说方晴的不是。 听得苏夫人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媳妇儿有这么一个继母居然还能养成这么好的脾气性情儿实在是难得,不由得对方晴更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再看到阮氏一个劲儿夸赞的方慧,那双眼睛滴溜溜的偷偷四处乱转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苏夫人心里不由厌恶,对这母女俩大为反感。 阮氏看到苏夫人脸色不太好看,还当是自己的话奏了效,更加得意洋洋,越发说得夸张厉害起来。 苏夫人听得只想打哈欠,又不好不叫她说,最后还是齐嬷嬷几乎明明白白的逐客了,阮氏才意犹未尽的带着女儿离开。 至于方父在方晴、苏景和以及苏老爷面前故作纸老虎姿态自觉清高,苏老爷一笑了之,并未当一回事儿。 方晴暗叹无奈,父亲就是这副德性,她能说什么?说也无用! 好在公爹并非糊涂人,不会因此厌了自己便是。 便也不吱声,对方父的话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 苏景和却恼火之极:他的媳妇儿他如今当眼珠子一样疼着宠着,况且如今又有了身孕,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她,却听着这讨厌的岳父大人一句句当面训斥,苏大少爷如何忍得住? 当然,媳妇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苏大少爷不会当面顶撞岳父大人。 背地里却很动了些手脚。 岳父大人一夜跑茅房跑了七八次之多,拉得一晚上没睡。 那位继岳母呢?脸上突然长满了红疹子。 两口子虽然难受之极,但突然又觉得这么“病了”赖在女儿女婿家里住着挺好的,有人请大夫、有丫鬟婆子伺候着。 苏景和一见这两人居然有长住的架势顿时怒了,便假装不经意的同岳母大人“商量”,要不要弄两个年轻漂亮的丫头给岳父大人做妾,可怜岳父大人辛苦了一辈子云云。 阮氏当即脸都黑了,对着苏大少爷她到底不敢怎样,却把方晴又数落一顿。 然后,她的女儿很凑巧的就摔了一跤,磕破了头皮,据说,会留一道细细的疤痕。 苏大少爷便又意味深长的对她说,这一次没伤着脸,下一次就难说了! 苏大少爷那神情恨不得直直白白的告诉她:这事儿就是我干的,你走不走! 阮氏又惊又怒,对着比她还横根本不讲理的苏大少爷,却根本什么都不敢说! 这位小爷连自个的爹娘都敢顶撞,何况是她? 阮氏又气又恨,苏景和索性又明白加了几句,胆敢在外头说半句晴儿坏话,她就等着吧! 阮氏正有此意,听了这威胁满满的话险险晕倒! 气急败坏的同丈夫、女儿回去,从此之后,再也不敢轻易来苏府,就算来,也要事先打听了苏景和在不在,一旦听说苏景和回来了,立马夹着尾巴赶紧溜! 方晴暗自好笑,乐得轻松。 嫁个恶人,果然还是有好处的!(本番外完) 新书《妃常攻略:继妃生存守则》求收藏、求推荐、求包养~~ 喜欢依依的不要错过哦 1845.第1845章 崔绍溪番外一则 新帝继位之后,崔家阴差阳错因了崔绍溪的这一份功劳,仍旧圣宠不衰,令崔家众人无不大叹命运之神奇:谁能想得到呢?结果却是这位自小娇生惯养不理事儿、成天东游西逛的小少爷成为崔家最大的功臣! 老夫人与崔夫人无不得意:这下子谁还敢说她们太宠纵着小孙(小儿)了? 可惜,这位大功臣本人依然没有什么觉悟,对加官进爵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只看着心中爱恋之人一家团聚心中无端落寞伤感。原本还想在她家多蹭几天饭恶心恶心她男人,不想她男人不知在皇上面前进言了什么,皇上居然要给他赐婚! 崔绍溪恨得磨牙,慌不择路的向皇上表示自己还不想娶亲、还想历练历练,忙不迭的便又出京游历去了。 漫无目的满天下乱走,却冥冥中仿佛有着无形的牵引,不知不觉中,崔绍溪又来到了双流县。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惊觉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不由苦笑了笑,往事潮水般涌来,嘴里涩涩的。 既来了,总不能不去拜访亲戚。崔绍溪便又上了苏家去。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苏景和与方晴一家子见到他无不欣喜,嘘寒问暖,好不热闹,崔绍溪的心情一时也好了许多。 这些年,连家、李家与苏家在生意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明的暗的都有,苏家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连芳洲早想着请表姐夫妇进京做客,只可惜前些年接连有事、情势不明,如今往后不用说自是太平盛世了,机会有的是。 一时说起故人故事,大家都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只不过这种感觉也是有多有少的。对于崔绍溪来说,他恨不得时光停留在过去不要往前,而苏景和方晴两口子追昔念今,只觉生活越来越美好。 苏欣儿已被孙明遣送回家数月,不想回府之后才惊觉有了身孕,如今已是七个多月大肚子的孕妇了,崔绍溪来的时候,她正好有点不适,便在屋中静心养胎,只差丫鬟出来说了一声,并未亲自见面。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以前苏欣儿上赶着千方百计要见崔绍溪而不得,这会儿她不过身子好受了些出来走走散步,却也能与同样乱走散步的崔绍溪碰上。 表兄妹俩乍一见面,两个人都有点儿尴尬,笑了笑打了招呼。 既见了面,总不好不说话。 崔绍溪看着大肚子神情显出几分憔悴的表妹怔了怔,与从前那个娇纵任性蛮横的苏欣儿相比,眼前的女子温和了许多,岁月,总能将许多东西沉淀下来。 崔绍溪知道她是被孙明赶回来的,“恭喜”两个字似乎说了也不太妥当,便勉强笑了笑,问道:“几个月了?怕是要生了吧!” 苏欣儿垂眸轻轻抚了抚腹部,神情情不自禁变得柔和,唇角也不自觉的溢着一抹浅柔的笑意,含笑道:“还有四天就八个月了!” 崔绍溪讪讪“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好。 苏欣儿抬眸看向他,笑道:“这么多年了,表哥为何还不成亲呢?” 崔绍溪一僵,扯了扯嘴角也没扯出一丝笑意来,不知该如何应答。 苏欣儿淡淡一笑,道:“这么多年表哥走南闯北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了,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合乎表哥心意的吗?” 崔绍溪看着眼前的苏欣儿,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不过,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却是真的。 因为他感觉得出来、看得出来,她对他的执念,已经放下了! 他为她欢喜,也放下了心中那份莫名的愧疚感。毕竟,他对她其实也挺残忍的。 崔绍溪自嘲一笑,道:“天底下的好女子多得是,可是,却没有我喜欢的那一个。”我喜欢的那一个,早已嫁做人妇了。 苏欣儿眼中一黯,低低道:“对不起,表哥!” 崔绍溪不禁失笑,道:“好端端的怎么这么说呢?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如果这个表妹不是那么缠人的话,他其实还是挺愿意把她当亲妹子一般疼爱的。 苏欣儿凄然一笑,道:“从前我年纪小不懂事,我,我不该——,若不是我那般纠缠表哥,说不定连姑娘就会嫁给表哥了……” 崔绍溪心中莫名一阵闷痛,强笑道:“你别自责,这不干你的事!芳洲她,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她喜欢的本来就是威宁侯吧……” 其实这些年来,每每回首往事,崔绍溪何尝没有怨过苏欣儿?当时连芳洲一看苏欣儿那架势,连家当初又是那般状况,她又怎么可能肯给自己机会同苏家闹出龌蹉来呢?一开始,她就理智而冷静的拒绝了自己,断绝了任何有可能发展的机会! 也许,这便是命运吧! 世间上的缘分,必定要在对的时机发生,才可能是良缘,不然,要么是过客,要么,只会是孽缘。 他和她,终究不能结成良缘。 不过,看到她如今过得好,还能时不时的见到她,他亦心满意足了。 有的时候,退而求其次也挺好不是吗?谁能事事如意呢? 苏欣儿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痕,道:“表哥,你不用安慰我!我以前做过的事情错的多离谱,我现下可算是明白了!” 崔绍溪愣了愣,忙道:“你别哭、别哭啊!唉,我真没怪过你!咱们好歹是表兄妹不是?” 苏欣儿心里一酸,想到这些年来孙明对自己的体贴温情,想到最后他的无情,想到自己那一桩桩一件件使小性子刁蛮无理、胡搅蛮缠的往事,想到如今真的被他休回了娘家一个人冷冷清清才幡然悔悟身边珍惜自己、疼爱自己的那个人永远都比心底那一点执念要强,苏欣儿更是泪如雨下。 过去,她太对不起她的夫君了!而他待她,当时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满意,如今记得的却全是他的好,只不知,她还能不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崔绍溪哪儿会安慰人?况且男女有别,表兄妹再亲也不是亲兄妹,总不能上前拥抱搀扶,便叹道:“欣儿你快别哭了!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苏欣儿一滞,忙渐渐止住了哭声。 是啊,她不能伤害了她的孩子! 崔绍溪默默看了她片刻,道:“孙明是个温和大度的人,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你又怀了他孙家的长子嫡孙,再加上你父母兄嫂周旋,放心吧,他不会不要你的!只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胡乱使小性子了!” “嗯!”苏欣儿心中稍宽用力点头,吸了吸鼻子,又结结巴巴的道:“表、表哥,如果,如果夫君他、他还恼我,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求威宁侯夫人求求情?威宁侯夫人的话,他、他一定会听的……” 苏欣儿心中到底有些黯然。 崔绍溪整个人呆住,道:“什么?” 苏欣儿脸上一红,道:“表哥!” 不怪崔绍溪惊讶,实在是这话从苏欣儿口中说出来简直太惊悚了! 她这样的人,居然肯向连芳洲低头?连“求”字都说出来了! 崔绍溪心中暗叹:看来,这丫头是真爱上了她那夫君了。 “好,”崔绍溪点点头,笑道:“我答应你!” “真的?” “真的!” “谢谢表哥!”苏欣儿欢喜道。 崔绍溪微微一笑,“不必客气!” 其实,也就这丫头拎不清在这担心,孙明不是没担当之人,当初也是气她胡乱吃醋差点儿闹出大事,如今时过境迁,连芳洲一家子已经平安无恙,且她又怀了孩子,他怎么可能真不要她了! 等着吧,等京城中忙完这一阵,一切稳定下来,孙明必定会来接她。 只不过,往后她若再没来由的胡乱闹性子,会不会再出什么事儿,那就难说了! 崔绍溪又在双流县待了三四天,来了兴致,便往蜀中一游。 他没有去大房村,虽然几度犹豫差点儿没忍住冲动,但他还是没有去。 物是人非,那份美好在心中深深的惦记着便是,何必再要故地重游? 蜀中山水别有天地,崔绍溪走走停停,一路流连,一路惊叹。 这日,到了一处叫做昌德的小镇停下歇脚,再次启程途径郊区一处村落时,一大群人围着的争吵声令得崔绍溪忍不住抬眼望过去,然后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加入围观。 只见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少女两手揽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看样子应是她的弟弟妹妹,三人皆穿着洗得颜色发白的旧衣裳。 一名妇人横眉竖眼瞪着姐弟三人恶狠狠的叫骂,“真没良心呀!这两年如果不是老娘照应,你们三个兔崽子早就讨饭去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什么单门独户自己过,我呸!吃了老娘两年白饭,长了肉就翻脸不认人啦!” 那妇人还在骂个不停,一遭一遭的数落,周围人嗡嗡的议论着,崔绍溪也听了个大概。 那少女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冷然如电冲那妇人直直盯了过去,那妇人喉头一滞蓦地停了声音。 少女猛的将弟妹袖子捞了起来,眸中泪水簌簌而落,哽咽道:“婶婶,这样的伤,我弟弟妹妹身上就从来没有好过,婶婶的照应,我们实在受不起!” 两名八九岁上下的孩子见姐姐哭了,也呜呜的哭了起来,众人看到那细小的胳膊上鞭痕累累,忍不住各自变色抽气,看向那妇人的目光立刻就不对了,几个特别心软的妇人还念起了佛。 少女一边哭一边诉,从父母去世后寄居叔婶屋檐下这二年来事事一五一十的说来,众人听着无不恻然。 那少女末了哭道:“我们姐弟三个笨手笨脚,叔叔婶婶就不必为我们操心了!我们情愿自己单过,往后是死是活一概与叔婶无关!这二年吃了叔婶的饭也不敢白吃,那三亩田地,就给了叔婶吧!我们姐弟三个单独立户,再不敢拖累叔婶!” 那妇人脸上横肉条条抖动,心中恨极,心中大叫你们住在我家,那三亩田地的收入本来就是我们的,你给不给打什么紧!哪个要你说好听话! 围观众人都是乡里乡亲,见状不由纷纷劝说,那妇人脸上颜色难看之极,却被她少女不经意间狠厉的目光吓得有点儿哆嗦。 昨天晚上,她不过教训她那弟弟几下子,那死丫头居然发起疯来抡起菜刀要拼命,再留着,怕也是祸害了!罢了,便宜他们了! 妇人假装挤出几滴眼泪假意相劝,少女坚持不从,妇人便顺水推舟做万般无奈状认了下来,少女当即便要去了里正家立了契书,众人纷纷跟上看热闹,崔绍溪勾唇笑了笑,亦随着人群一起去。 这妇人乃河东狮吼,在家里说一不二,她既应了,胆小怕事的丈夫当然不敢说半个不字,这事儿,很快就办了下来。 出了里正家门,那妇人瞅了少女一眼,脸色忽然古怪起来,“嗤”的一笑,不酸不凉道:“丫头出息了,是想学那威宁侯夫人吗?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就你,呵,也配!” 少女脸上微红,却是昂首挺胸的道:“我只想好好的把弟妹抚养长大,纵无威宁侯夫人那般运气,也会如她一般努力!善恶终有报,” 少女接着又道:“许是我多话了,叔婶是良善人,自不会学威宁侯夫人那一对无良的伯父伯母!” 说完便不再理会那妇人鼓瞪的眼,拉着弟妹离了去。 崔绍溪瞅瞅那妇人,再瞅瞅远去的少女姐弟妹三人的背影,忍不住“扑哧”一笑。 小丫头倒是个有志气的。 他忽然很有兴趣想看看这小丫头是如何努力的。唔,山川灵秀,风光明媚,似乎在这儿小住一阵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三年后,崔绍溪在一连串的波折之后终于娶到了这位少女为妻,崔公子心中大大感慨:投身这种事儿,果然还是失忆的人做起来比较靠谱! 他没有失忆,所以他非但没能成功“卖身”住进少女的家,一开始还被人家当做登徒子好好捉弄了两回!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全文完结,鞠躬!感谢!) 亲爱的小伙伴、姐妹们,至此,虽然依依也很不舍得,但是农女是真正的完结了! 权衡再三决定以崔公子的番外作为全文结束,在依依看来,这是结束,也是开始。是全文的结束,是崔公子的开始。至于他的人生,会有怎样的精彩,嘻嘻,大家可以自由脑补、脑补、再脑补啊!总而言之,他一定会有一个完满欢喜而温暖的结局,尽管过程中会有曲折、有小虐。 2015年1月2号开坑,今日2016。1。26,一年不到一个月,全文380万+字数,唔,细算下来,每天的更新量真的不少啊!所以说,依依其实是很认真负责的作者是不是?跳坑绝对不会被坑啊! 那么快来吧!依依的新文《妃常攻略:继妃生存守则》欢迎包养!这是一个关于爱情与成长的故事,希望你们和依依一起感动! 记得要收藏、推荐哦!我们新文见!么么哒~~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