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澜之殇》 第1章 吾皇提剑清寰海,创业垂基四十载 汉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袁绍破公孙瓒于易京,领并,青,冀,幽四州,据河北而望天下! 刘备,吕布争于徐州,烽火四起! 孙郎与周郎兼并江东六郡八十一州,虎视中原! 刘表以蒯氏兄弟为辅,以蔡氏兄弟为爪牙,单骑平定荆州,伺机而动! 刘焉以张鲁为门户,封锁益州,号为“国中国”,不臣之心路人皆知! 至于凉州,交州等地更是遍地狼烟! 高祖刘邦创立四百年的大汉已经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在这危急时刻! 太祖武皇帝横空出世! 破黄巾,迎天子,斩吕布,灭袁绍,败刘备,用申,高之法术,韩,白之谋略,扫平群雄,匡扶汉室! 西元195年,太祖武皇帝三败吕布,破定庸,陶丘,平定兖州,大汉天子表太祖武皇帝为兖州牧,世人尊称为“曹兖州”,同年,董贼余孽李郭二人内乱,大汉天子被二贼劫持前往洛阳。 西元198年,太祖武皇帝东征吕布,以奉孝之谋水淹下邳,斩吕布,杀陈宫,高顺等人,降张辽。 西元199年,袁绍入侵幽州,与公孙瓒爆发“易京之战”,公孙瓒不敌大败,已无退路,命令赵云离开去投奔刘备,随后引火自焚,袁绍攻占幽州,并巩固之前的青州,冀州,并州,携四州之力虎视天下,成为大汉最强诸侯。 西元200年,太祖武皇帝诛杀董承,平定后方,亲自征伐刘备,大破之,刘备仓皇逃离,同年,太祖武皇帝与袁绍对峙于官渡,史称“官渡之战,” 太祖武皇帝在战争初期不敌袁绍,并且后方空虚,孙策与周瑜此时已经平定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欲与袁绍联手偷袭太祖武皇帝,在这危急关头,孙策被人暗杀,莫名死亡,孙权即位,诛杀袁绍使者,并与太祖武皇帝求和,周瑜因为孙策莫名死亡心灰意冷,不再处理政事。 西元202年,因为许攸在官渡之战的叛逃,以及张颌,高览等人的投降,袁绍官渡之战惨败,之后的冀州之战,袁绍四州大军彻底崩溃,同年五月二十八日,袁绍病亡,太祖武皇帝攻袭河北等地。 西元207年,太祖武皇帝为了汉族人民的利益,千里迢迢率领大军征讨乌丸,郭嘉由于身体不适,留于柳城,太祖武皇帝十战十胜,得胜归来之日,柳城一片缟素时。 同年,听说郭嘉病逝,南方诸葛亮正式出山,似乎验证了那句流传的话“郭嘉不死,诸葛不出。” 西元208年,太祖武皇帝用郭嘉遗计使辽东之主公孙康杀死袁绍的两个儿子,公孙康俯首称臣,太祖武皇帝由此彻底平定北方。 朝廷废三公,改设丞相为太祖武皇帝,孔融多次表示不满,太祖武皇帝愤然诛杀之,孔融被灭满门,预示着孔子的直系后代彻底断绝,也昭告着汉朝最后一个忠臣的消失。 同年,太祖武皇帝灭了孔融满门后,率军南下征伐荆楚,八月,荆州之主刘表病亡,刘琮即位,由于荆州世家大族的逼迫,刘琮无奈举全州投降,太祖武皇帝不费一兵一卒占领荆州。 九月,爆发“长坂坡之战,”太祖武皇帝大败刘备,刘备再次仓皇逃离, 十一月,周瑜强忍孙策死亡的愤慨,率领江东子弟抗衡太祖武皇帝,双方对峙于赤壁,史称“赤壁之战”,周瑜计谋百出,大败太祖武皇帝。 太祖武皇帝大泣:“若奉孝在,孤焉有此败?” (如果郭嘉还在,我怎么会这样大败?) 西元211年,太祖武皇帝平定马超,韩遂之乱,占领凉州,留夏侯妙才镇守长安。 西元212年,荀彧与太祖武皇帝关系彻底破裂,十月,荀彧被逼自杀,其后,太祖武皇帝率领四十万大军进攻孙权。 西元213年,太祖武皇帝与孙权对峙于濡须口,太祖武皇帝大叹“生子当如孙仲谋,”遂引兵而回。 西元214年,刘备平定蜀地,攻占益州,太祖武皇帝第二次征讨孙权无果,再次撤兵,回北方后,诛杀大汉天子身边的伏皇后。 西元215年,太祖武皇帝征伐张鲁,与之激战数月,张鲁投降,太祖武皇帝平定汉中,没有听刘晔的计谋,失去了最后一次统一全国的机会。 西元217年,魏军攻占濡须口,孙权退军,派人求和,太祖武皇帝同意,撤兵,同年,鲁肃死,陈琳死,崔琰下狱含冤而死。 太祖智计天下,用兵之能彷佛孙,吴,至起兵以来,大战五十一场,胜四十三场,负八场,在后期对刘备孙权均为两胜两负,对其余群雄更是次次攻克,百战百胜! 战绩斐然! 放眼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中,与太祖武皇帝比肩的屈指可数,三国英豪更是无人可与之争锋! 太祖武皇帝为政举措,更是打开了以真才实学选官的先河,针对大汉的弊端,太祖武皇帝提出唯才是举的选官标准,震惊朝野,太祖武皇帝称不论品行,不论道德,不论出身门第,不论高低贵贱,只要有才能,皆可任官,使天下有才能的人得到重用! 建安十五年,震动士林的求贤令出世,“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继求贤令之后,又颁布了《敕有司取士毋废偏短令》和《举贤勿拘品行令》,三道求贤令代表了太祖武皇帝求贤的决心! 使更多的“贤人君子”和他一起“共治天下”,曹魏因此人才济济,将,相之才远超其余两国! 可惜,天妒英才! 太祖武皇帝扫平群雄三十余年,唯江东孙权,伪汉刘备尚存! 大汉建安二十五年,东吴大都督吕蒙为了完成周瑜的遗志,白衣渡江,奇袭荆州,关羽被杀,一战成名! 鲁肃生前所做的努力至此彻底化为泡影! 伪汉刘备不顾张飞的死亡以及赵云的苦苦哀求,执意亲自率领大军进攻东吴! 孙刘联盟破裂! 天赐良机! 我太祖武皇帝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但是却在这个时候…… 太祖武皇帝溘然长逝…… 惜乎! 悲乎! 然,天不绝我大魏,命运的轨迹莫名发生了变化。 第2章 龙斗雌雄势已分,山崩鬼哭恨将军 三年后, 许都贾府 “咳咳” 府内又传出了阵阵激烈的咳嗽声,正在做事的下人们听后都不由的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了担忧之色,盖因贾诩虽身居高位,但为人简朴,异常低调,而且对下人们也是极好。 贾府的下人们私下里听说数十年前跟随太祖征伐四方的智者程昱,脾气不但火爆,还好仗杀下人,程府的下人时常会因为一些琐事被活活打死,程昱去世后,其子程武脾气更甚于其父,程府下人们对此苦不堪言,另外,还有现在的托孤重臣陈群,陈群为人严谨,对下人极其严格,下人们稍有不合礼仪之处,便就地处死,盖因种种,使得贾府下人们对贾诩心生感激并且忠心耿耿。 府中,一身着朴素的男子此时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同时也不时咳出鲜血!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越来越苍白,本七十岁的年纪却因虚弱给人一种百岁无力的感觉,谁又能想象的出,这位被病魔折磨的老人就是名震天下的贾诩呢? 其子贾穆急的满头大汗,眼睛中的担忧之色越来越重,同时不停的用手在贾诩心口捋顺,贾诩制止了贾穆的动作,虚弱道:“穆儿,我大限已至,不比如此了!” 贾穆听后,泪如雨下,跪在贾诩床榻前泣声道:“父亲!儿实在是不懂,数日前父亲若是将得病的消息告知陛下,陛下定会派宫中名医前来救治父亲,倘若宫中名医也无法医治,就凭父亲您为先帝立下的功劳,那曹子恒也定会寻遍天下,将所有地方名医找来医治父亲!” 说道曹子恒三个字,贾穆脸上不禁有些扭曲,贾诩听罢,顿时怒气上涌,呵斥道:“竖子怎可直呼陛下名讳!” 贾穆依然哭泣:“父亲,曹丕怎能及三公子万分之一,若非那司马仲达作梗,先帝怎会立曹子恒?父亲,您已经明哲保身五十年了,如今重病在身,为何还要如此,这些您都是知道的啊!” 贾诩默然无语,半响,苦笑道:“痴儿能看透这一点,着实不易,但是,你可知道,自从先帝去世后,我筹备了三年,三年光阴转瞬即逝,可是我却始终没有抓到司马懿的一处致命缺陷,他忍了整整三年,不,应该可以说是从主公官渡之战开始,他就在忍了吧,此人心性坚韧,堪称我之敌手,可惜,可惜,我已经无力回天了!” 贾穆不甘道:“父亲,难道朝中没有人可以抗衡司马仲达了么!” “有,刘晔,刘子扬可以与他不相上下,不过刘子扬并没有军权,而司马懿却开始渗透我大魏军队,已经压过刘晔一头,另外朝中王朗,虽是山东名儒,但是心机不够,华歆心机还可以,但智谋不足,若是……” 说道此,贾诩本来脸上的苦笑,慢慢停了下来。 “若是什么?” 贾穆急忙问道。 贾诩没有回答,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忆什么,同时感觉贾穆的脸越来越模糊…… 直至贾穆彻底在自己床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人蓦然站在他床边,右边一中年男子身着黑色儒服,眉目之间煞气颇重,左边的中年男子则是身着青色服饰,脸色似乎永远挂着笑容,同时腰间绑着一个酒葫芦,不时的拿着喝一大口。 只听右边的男子冷冷道:“文和,你日子快到了,等到了下面,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脸来见我!当年你若是肯辅佐恩相,恩相怎么会被王允那老狗算计,我又怎么会逃亡天下,否则,时至今日,天下人怎会依旧唾骂李儒这二字?” 贾诩正要开口,左边中年书生轻轻笑了声,拿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似乎喝急了,猛的咳嗽了起来,书生敲了自己胸口两下,笑道:“文和,你知道,我这老毛病了,别介意。” 随后,书生脸一变,也冷冷道:“贾文和!你这老匹夫!你违反当年的约定,不肯尽心辅佐明公,赤壁一战,其他人看不出庞统周瑜的计谋,你还看不出?” 随机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这匹夫,我早该想到你会一直明哲保身的,我只恨贼老天天妒英才,让我死在柳城,不肯让我多活几日,不肯让我多辅佐明公几日!” 贾诩苦笑道:“奉孝,你怎知我没有尽心辅佐主公?” 郭嘉猛的一声大喝:“够了,贾文和,你若肯尽心,明公怎么会有赤壁之败,潼关之败,汉中之败?司马仲达也会猖狂到今日么?贾诩,你时日不多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我,跟仲德,跟文若,跟子孝他们交代!” 说罢,二人同时消失不见。 贾诩怔怔地看着在床边哭泣的贾穆,彷佛刚刚只是一场短暂又痛苦的梦…… 贾诩猛的吐出一口血,叹道:“看来老夫的确不行了,穆儿,你听我说,我死后,依朝中刘晔之谋,军中张颌,徐晃之勇,司马仲达不会有什么大的举动,大魏无忧,伪汉与江东只不过逞强一时,偏安一隅,纵使姜尚,张良复生,也无力回天,天下大势尽在我大魏,不过数十年,我大魏必定一统,我所忧虑的是,我死后,刘晔,张颌要是再出什么事,司马仲达可一举颠覆乾坤,另外,我夜观星象,徐公明数年之内必亡,徐晃一旦去世,军中唯有张颌可抗衡司马懿,张颌乃是帅才,伪汉诸葛亮也不敌,是天下少有的名将,但是张颌与司马懿在心机上还是差了许多,倘若司马懿挟陛下雄于朝堂,以天子之名逼迫张颌,颌必死,到那时,大魏必落入司马家之手,可恨!可恨!但愿陛下能察觉司马仲达之野心,贾穆,你记住,不论将来如何,你若不忠于大魏,我死不瞑目!” 贾穆大哭道:“儿谨记,儿不敢忘!” 贾诩说完后,彷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本来半倚在床上的身子轰然倒下! 贾府内传来了凄厉的吼声:“父亲!” 西元223年八月十一日,贾诩亡,大魏文皇帝赐谥号为“肃”。 …… 八年后 略阳,魏军主帅营帐内 张颌看着眼前一脸阴沉的中年男子,不可置信道:“大都督!您应该明白,诸葛孔明为人谨慎,撤退之时定会设下重重埋伏,吾等怎能追击!” 司马懿面无表情道:“张将军请放心,此事本都督自有算计,汝不必过问,况,张将军乃我大魏名将,随先帝征伐四方,天下闻你名者,莫不肝胆俱裂,诸葛亮一山野村夫定不是你的敌手,你速速追击!” 张颌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还没等张颌说什么,司马懿玩味的笑道:“陛下如今封我为征西大都督,如今这战场,我令即君令!更何况,贻误战机,陛下怪罪起来,你担当得起么!” 张颌恼怒的神色听到陛下二字后,迅速黯淡了下来,彷佛如垂朽老者般,颓废道:“诺!” 看着张颌离开营帐后,司马懿冷冷道:“士载,依你之见,张颌匹夫能活着回来么?” 营帐阴影处走出一个瘦弱少年,少年呆呆道:“都……都督,心……心中……自……自有计较,张……张颌虽……为天下……名将,但……若追击……必死于……诸葛的……诸葛亮之手!” 司马懿大笑:“不错,张颌一死,当年跟随曹操忠于曹家的老将彻底没有了!凭曹爽那几个废物?哈哈哈哈,这大魏已经是我司马家的囊中之物了!” 少年皱眉道:“都督……都督未……免……高兴……太早了,朝中……陈群……刘……刘晔等人乃是……当年……追……追随先帝……征伐四方时……天下闻名……的……智者……可……可与都督……不……不相上下!” 司马懿惊异地看着他:“不错,虽然如今大魏军队为我掌控,但是朝廷上的这几个老狐狸我还得与之算计一番,邓艾,你很不错,此次战役过后,本都督自会为你上奏天子,封你为都尉!” 被称作邓艾的少年无悲无喜道:“多……多谢……都督。” 司马懿想了想,阴冷道:“还是保险一点吧,邓艾,你带着百人跟着张颌,如果他在诸葛亮的埋伏下活了下来,你就……” 邓艾冷漠道:“诺!” …… 张颌回到自己营帐中,对副将张风道:“你速速点齐二千甲士,随本将前去追击诸葛亮!” 张风本是张颌同族人,汉末献帝年间,随张颌效力于河北霸主,四世三公之后的袁绍,官渡之战后,又随张颌投降于曹操,之后数十年,与族兄张颌跟随曹操战赤壁,攻西凉,退刘备,深受张颌看重!且张风为人温和,与士卒同甘共苦,毫无怨言,又精通兵法,实乃张颌手下不可缺少的良将! 张风听到张颌如此安排,大惊失色,急忙询问张颌,张颌无奈将方才营帐内的事情与张风说了。 张风听后大怒:“将军!诸葛亮为人谨慎,必定设下了埋伏,司马老贼这是意在害你啊!我等绝不能坐以待毙!” 张颌苦笑道:“我岂不知?只是……我张颌本是降将,主公厚待与我,我却毫无建树,张辽也是降将,可是在当年逍遥津一战中,孙权率领十万大军来袭,却被他一百兵卒击退,名震天下,主公对此赞赏不已,而我呢……定军山一战,刘备大败我军,夏侯将军被杀,我却逃走,主公非但没有斩我,还让我继续担任主将并且主持对伪汉的战争,这份恩德,我张颌永世不能忘记!本将绝不弃曹,况本将并非听从司马仲达之令,而是听从陛下之令,陛下封司马懿为征西大都督,那么,司马懿叫本将死,就是陛下叫本将死,所以本将就必须死!” 两人同时沉默,许久,张颌彷佛苍老了数岁,强装欢笑道:“也许,诸葛匹夫为了逃命……埋伏没来得及布置呢!” 勉强笑了两声后,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张风。 随后,张颌苍老之色顿去,彷佛又回到了当年与刘备,张飞等人斗智斗勇的时代,厉声道:“张风听令!本将命你迅速点齐二千将士,随本将追击诸葛亮!” 张风泣声道:“末将听令!” 史载:曹魏大将张颌贪功冒进,不听司马懿苦心劝告,执意追杀诸葛亮,张颌追击木门道上时,误中埋伏,万箭穿心而死,副将张风被张飞之子张苞砍成肉泥,二千将士尽数阵亡! …… 许都,陈府 陈群脸色发白的看着司马懿大笑离去,自己千算万算居然没想到张颌居然死了…… 如今当年跟随主公的就剩下自己,以及王朗,刘晔几个老人了,都无军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懿逐渐吞噬着大魏…… 陈群不知所措的来回在屋里走着,仲德,文和,文若,你们如果还在那该多好…… 还有那个永远跟自己过不去的男子, 那个永远不知礼仪为何物的男子, 那个死在柳城自己为他哭的男子, 那个自己时常在主公面前举报他的男子…… 都走了,你们都走了…… 我陈长文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当初提出的九品中正制,不但魏国人心涣散,士族也起了不臣之心。 陈群两眼无神地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我错了么?我错了么……” …… 十五年后, 许都,牛府 牛金眼神犀利的看着眼前对他笑吟吟的少年,不由怒道:“钟会,想当年,你父与某一起共效主公,你却为何做那司马家的走狗!” 钟会不以为然道:“老将军此言差矣,初,太祖薨,陈长文献九品中正制,文帝遂决心废炎汉取而代之,当时老将军可名义上也是汉臣,为何又对文帝篡位之举不闻不问?” 牛金本是粗人,一时语塞。 钟会趁热打铁道:“今日本公子前来,用意老将军应当知晓,当今天子无能,自即位以来,毫无作为,我主智绝天下,试问天下何人能与之争锋?谅那伪汉诸葛亮,伪吴陆逊,虽也是一时豪杰,但亦不是我主对手,我主要不是帮陛下整顿国家,恐那二国早已被灭多时,老将军何不投于我主,共享荣华富贵?” 牛金大怒:“黄口小儿,甚不知耻,那司马懿不过是一缩头乌龟罢了!数十年前,主公征伐天下,主公手下贾诩,郭嘉,刘晔,荀彧等人都是天下智者,主公本家曹仁,曹纯,曹真,曹休皆乃当世名将,如枭雄袁绍等人皆不能挡,伪汉诸葛亮,伪吴周瑜都是当世人杰,不也被主公困于南方?主公囚龙擒凤,驰骋天下之时,司马懿何在!况,某本一粗人,尚且知忠义是何物,钟鳐也算一人物,替主公治理长安,并安抚西凉诸侯数十年,不想其子却有辱祖先!” 钟会大怒道:“牛金匹夫!既然想做忠臣,本公子便成全你!” 说罢,钟会回头对侍卫说道:“将主公赐的酒拿过来!”转过脸对牛金冷笑道:“此酒乃是皇宫佳酿,我主特意拿来赐予将军享用!” 牛金怔怔地看着酒,昔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涌现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吴兵涌了上来,牛金提枪杀退了几个,回顾了四周,发现自己带的三百士卒全都已经阵亡了。 牛金苦涩的笑了笑,都怨自己不听将军的命令,擅自出城攻打周瑜,他无力的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白衣男子,那个就是号称“曲有误,周郎顾”的东吴大都督周瑜么? 他跟随曹仁将军定兖州,攻吕布,败袁绍,破荆州,战赤壁,也见识了不少人物了,除了吕布和张绣,天下间竟还有这等人物能够击败丞相的七十万大军,我牛金死在这里,不冤! 牛金摇了摇头,发觉自己身上的甲胄已经被鲜血染红,不知道是自己的鲜血还是吴兵的鲜血,同时手中的长枪犹如千斤重一般,再也无法杀敌自如,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吴兵,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回营了…… 而接下来数十吴兵再次不怕死的拿着大刀砍向牛金,牛金已经耗尽了力气,半跪在地上闭目大喊:“将军,末将不听你的命令,擅自出城,今日死在此地,若有来生,某希望还做您手下的都尉!”随后闭目等死。 许久以后,牛金摸了摸头:“某还没死?”睁开了眼睛,而接下来的一幕,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一身着黑色甲胄的人持枪冲入吴兵,一人一骑如无人之境! 很快突袭到了他的面前,笑道:“来世还都尉?牛金,你这小子,就这点出息?不想做大将?” 牛金激动道:“将军,某就是一小小都尉,将军何须亲自来救我,此处危险!” 曹仁随手杀退几个吴兵,喝道:“屁!某还不知道危险?但谁让你小子是我曹子孝的人!” 说完又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周围:“还好孟德不在,不然又要说某不懂礼仪了……” 不等牛金说话,曹仁道:“我曹子孝的兄弟,怎能死在吴狗手中!你还能再战么!” 牛金愤然起身:“将军以身犯险,亲自来救某,某岂能不敢战!” 曹仁大笑道:“随本将冲出周瑜的十万大军,区区十万人,能奈我何?” …… 是了……从那时候起,自己就立誓,哪怕就算死也要忠于曹家! 牛金仰天大吼:“将军,某还是那句话,若有来生,某还做您的都尉。” 随即朝皇宫方向拜了一拜,道:“陛下,臣无能,不能为国家杀贼,使您重掌大权,望您保重!” 史载:魏将牛金通敌于吴国孙权,被司马懿发觉,鸩杀之,天下人人唾弃。 就在魏国人心涣散,忠于大魏皇帝忠于曹家的人越来越少的时刻,命运的轨迹似乎发生了变化,本该只存在在东汉末年的奸雄,似乎因为某种力量到了三国末年。 他是不甘心曹家绝后么? 他是不甘心魏国灭亡么? 他是想问问那些人,为什么背叛我大魏么? 真正的原因谁又知道呢? 第3章 千年成败俱尘土,消的人间说丈夫 洛阳 自王莽之乱后,东汉光武帝扫平天下,延续祖先刘邦之基业,定都于此,洛阳作为东汉首都一直是安宁繁荣,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好景不长,二百年后,被董贼一把火烧成灰烬,千古名都就此破败! 曹操迎天子,平北方后,致力于恢复洛阳的建设,不过数十年,已经比之先前还繁华! 直到曹丕废汉称帝,洛阳再次成为一个国家的首都。 而今天,似乎这座名城出了什么事情…… 洛阳皇宫 一座华丽的寝宫内,精致的床上躺着一脸上病态颇重,并且瘦弱无骨的男子,男子不时地皱眉,彷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同时身体也在不时地颤抖! “晋王,老臣已经查明陛下的情况了。”一白发苍苍的老者给男子把完脉后,眉头紧皱,想了想颤巍巍的出去,对坐在主位穿着蟒服的中年男子行礼。 “如何?” 被称作晋王的中年男子不耐烦道。 “这……这这” 老者身体不停地颤抖,由不得他不害怕,他从明帝开始进宫当太医,如今已历三代皇帝,本不该怕什么,但是实在是眼前的男子太过恐怖,不但把持朝政,居然还当众杀了上一任皇帝,着实喜怒无常,如今外面都流传着一句话,连他都有耳闻,那就是:“司马师之心,路人皆知。” 太医强装镇定道:“晋王殿下,据老臣的察看,陛下头部由于受到猛烈撞击,才导致的昏迷不醒,再加上陛下身体本来就孱弱多病,所以才会始终没有好转!容老臣给陛下开个方子,再给陛下进食一些大补之物,陛下自会慢慢醒来……不过……” 太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司马师,承受住巨大的恐惧说道:“陛下是心病,如果……” “砰!” 司马师手中的茶杯被活生生捏碎,皮笑肉不笑道:“吉钊,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让陛下恢复心病,就是让孤死,或者善待陛下?”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吉钊慌忙磕头,因为过度恐惧身体不停的颤抖! “老东西,管好自己的事,要不是你是这所有太医里医术最高的,对孤还有点用,否则必杀你!哦,吉钊,孤刚刚想起来,你姓吉?可否知道吉平?”司马师冷笑道。 “老臣闲暇之余,也曾看过本国史书,老臣……老臣知道!” 吉钊已经汗如雨下! “那就不要学吉平做蠢事,滚吧!”司马师一挥手不耐烦道。 “是是是,老臣这就走……”吉钊不敢多待片刻,迅速拿上医箱离去! 司马师看着太医离开,脸露杀机,对身旁的一个黑大汉道:“张虎!” 张虎急忙拱手:“末将在!” “将软禁陛下的侍从,宫女,宦官全都杀了,再换一批进来!这群废物,居然让陛下险些自杀成功!至于理由,就对外宣布,这些人笨手笨脚,惹陛下不快!”司马师眼一眯。 张虎道:“诺!” 司马师脸露笑容对张虎道:“孤知晓你的心意,不过是超越你父亲罢了,放心吧,那伪汉姜维数次犯我大魏,孤痛恨之,因此孤常思虑灭汉的计策,张虎,只要你照顾好了陛下!孤发兵灭汉之日,便封你为平西将军,让你到战场上立不世之功勋!” 说道照顾的时候,司马师重重的说了一下,他相信张虎能听的懂。 而另一边,司马师话音刚落,张虎眼中露出狂喜的神色,他这么久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他背叛朝廷投靠司马家,等的不就是现在么? 他父亲是张辽…… 逍遥津一战,孙权率领的十万大军被他父亲带着百人击退…… 名震天下…… 至今还流传着“逍遥津前张文远”的传说…… 太祖曹操甚至引倚为臂膀! 对于他父亲来说…… 对于所有魏国的人来说…… 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可是对于他来说, 这是一场噩梦! …… “唉,快看,那是张文远的儿子……” “张辽的儿子,果然与众不同!” “你有张辽这样的父亲,真是不知道多大的荣幸!” …… 张辽!张辽!张辽! 我恨你! 所有的人都在说你! 凭什么说起我,他们就说我是沾了你的光! 我要超越你! 我要证明比你还要厉害! 可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九品中正制…… 完了,全完了…… 可是,那一天……司马家的人找到了我…… 他们说可以帮我实现愿望,可以给我机会,让我当大将,前提是投靠司马家! …… 而那一刻,他忘了他父亲张辽对他的遗言, 那一刻,他玷污了父亲张辽忠义的名声, 那一刻,因为他的投靠,魏国曹家再也找不到忠臣的后代…… 当年跟随曹操忠臣的后代都投靠司马家了…… 这个大魏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谁知道…… 见张虎如此态度,司马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若陛下再有异动,及时向孤禀报!” 说完,大笑离开! 而张虎跟着离开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冷笑:“曹氏没落已成定局!” 只是似乎二人没有注意到床上的魏国皇帝身体稍微动了一下…… 司马师出宫后,并没有封锁魏帝自杀的消息,反而大肆宣扬,仅仅不到三天,天下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 …… 东吴 皇宫内 吴帝孙亮一脸疲惫的将孙綝挥退,对身边的全纪自嘲道:“天下原来不止朕一人无能,被臣子压迫,魏帝也是可怜人。” 全纪凛然道:“陛下切勿如此说,陛下自幼聪颖,有大才,先帝在世时也常夸赞陛下!” 孙亮掀翻眼前的桌子怒道:“再聪颖再有才又如何!朕尚且为一傀儡,还有不要提朕的好父皇,要不是他临死前把陆逊逼死,怎么会导致诺大的朝中,居然无一忠臣,孙綝贼子先杀滕胤,后杀吕据,王惊,全然不把朕放在眼里,弄权于朝堂之上,视朕如小儿一般玩弄!朕现在若不杀孙綝,也早晚会被孙綝所杀!” 全纪大惊失色,跪倒在孙亮面前,哭泣道:“还请陛下再须忍耐,倘若被孙綝所知陛下今日一席话,性命危矣,臣观朝堂之上,三朝老将丁奉,将军魏邈,左将军张布等人皆忠于陛下,陛下须寻一机会,登高一呼,便可斩杀孙綝,倘若提前败露,必为孙綝所害,陛下难道忘了汉帝刘协,魏帝曹芳了么?臣恳请陛下切勿再说此话语!” 说罢,全纪不停的磕头! 孙亮急忙扶起全纪,脸色郑重道:“朕明白国舅所言,朕从今日起便学汉帝刘邦对韩信之法,对付孙綝!” …… 蜀国 大将军府 姜维看着细作从洛阳取得的消息,不禁连连摇头,叹气数次! 正与姜维同坐的廖化见此,心中疑惑,拱手问道:“大将军何故连连叹气?” 姜维将密报递与廖化,苦笑道:“魏国有变!” 廖化看完脸色大变,急忙对姜维道:“相比之前,如今司马氏威逼魏主更甚!魏主自杀看似可笑,但是如果不是司马师逼迫,何须如此?倘若司马师再行不义之举,魏地尽归司马氏,没有了曹氏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司马老贼必将举天下来伐我大汉!我大汉危矣!” 姜维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大汉经过诸葛丞相与本将的数次起兵伐魏,如今已经民生凋敝,百姓困苦,再加上陛下最近宠信奸佞黄皓,若司马师当真废曹氏篡位的话,举天下攻我大汉,事必危矣!” 廖化眼中顿时出现杀意,怒道:“某跟随先帝至今,已数十年,为了大汉江山,云长,翼徳,子龙全都故去,陛下不思朝政却宠信黄皓一小人而,待某现在进宫杀了黄皓那厮,然后提兵攻魏袭杀司马师!” 说罢,廖化起身便走! 姜维急忙拽住他,语重心长道:“元俭,你且冷静!陛下如今宠信黄皓,你若杀了此人,陛下必诛杀你!如今我大汉名将凋零,若公死,则雪上加霜!况,我大汉拥有地利之势,司马老儿岂能破之,当年项羽未能攻破蜀中,此皆赖地利之势也!” 说到这里,姜维脸上挣扎了一下,彷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继续说道:“元俭,你先去整顿兵马,本将去面见陛下,请求陛下再次令我伐魏!” 廖化急忙道:“诺!” 第4章 事败兵家事不欺,包羞忍耻是男儿 魏国 洛阳城,晋王府邸 但见司马师正在与一文士执子对弈,文士执黑子,一边轻轻落下一边低声言语道:“晋王,此事传开后,朝堂之上,军营之中,本来对曹氏还抱有希望的人已经开始动摇了,不久之前,曹演已经声明愿意听从晋王之令,唯晋王马首是瞻!” 文士随即拱手笑道:“华在此恭喜晋王又得一员大将!” 司马师冷笑道:“曹演,庸人而,其父曹纯是天下名将,却有此等后人,孤要不是念及他父亲在军中的威望,这等庸人,早被孤拒之门外了!” 文士笑道:“晋王说的不错。”随后顿了一顿,郑重说道:“不过,这几日,经过臣的一番游说,还有一人愿意投靠晋王!” 司马师脸上顿时出现感兴趣的神色,笑道:“是何人?竟让茂先如此严谨?” 张华,字茂先,传闻是张良的第十六代孙,其人学识渊博,有大才,谋略出众,堪比楚汉时期的张良,阮籍称之为:“王佐之才”,是三国末年中为数不多的智者,忠于司马家,也是司马家的顶梁柱,后力主羊祜灭吴,司马炎废魏建立晋朝,成为开国功臣。 永康元年,司马懿的第九子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诛杀淮南王司马允,逼晋惠帝退位,自己当了晋朝皇帝,张华激烈反对,被灭三族。 张华一字一字道:“贾模!” “什么!可是那贾诩的后代贾模?”司马师猛然起身急切的问道! 张华皱眉犹豫道:“确实是他,只是,在下担心两点,一点是其父贾穆,自贾诩去世后,贾穆的行为颇有些意思,学当年贾诩那样明哲保身,凡是登门拜访的人,不论官职大小,全都不见,这么多年了,表面上逐渐被人遗忘,但是,在下就怕贾穆躲在暗处忠于曹氏,对于我们来说防不胜防,第二点,就是贾模,贾模是贾诩之孙,贾穆之子,虽然年少时传闻木讷,不善言辞,有先祖贾文和的风范,但是他是否忠于曹氏,又或者是否和其父贾穆一样在暗处忠于曹氏,这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倘若贸然引以为心腹,将他重用,日后万一……” 张华说道此,渐渐停了下来,脸上开始出现思虑的神态。 司马师皱着眉头,在房间内不停的走来走去,许久,说道:“不错,茂先言之有理,暂且将他安顿下来,切记不可冷遇,先观察一阵,希望他是真心来投靠孤,否则别怪孤心狠手辣了,此人不仅有大才,主要是其身份对孤有很大帮助,试想,若是连计断天下,随曹操征战半生,又是曹家开国功臣的毒士贾诩的后代投奔于孤,世人必定认为曹氏已无可救药,天命在我司马家,这必是对我司马家极有利的!” 就在司马师既担忧又喜悦的时候…… 此时此刻洛阳皇宫内 寝宫深处,之前在床上痛苦的男子被身边的宦官喂服了药之后,神色渐渐好转,苍白的脸色也渐显红润。 这也同时让身边照顾的宦官非常敬佩吉钊,宦官边照顾男子边心里暗道:“吉钊不愧是太医中医术最高的,也难怪司马师这贼饶恕了他。” 宦官姓刘名穰,是建安十九年时曹操诛杀了汉献帝身边的伏皇后时,把他送进宫的…… 没有人知道,那一年他家乡旱灾,他逃难到洛阳就快要死的时候,被正在城中巡视的曹操看到,顺手救了他,而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自告奋勇当了宦官,替曹操监视汉献帝…… 到现在为止已经五十年了…… 五十年了! 人生能有几个五十年…… 恩公曹操过了几年就去世了…… 曹丕废汉当了皇帝…… 汉献帝刘协不在皇宫了…… 他可以走了…… 可是,他依旧选择了留下!他要用每天的端茶送水,用每天都辛勤伺候,来报答曹操的救命之恩! 可是…… 好景不长…… 七年后,曹丕死了, 十四年后,曹睿也死了, 贾诩,刘晔,张颌,徐晃,夏侯惇,曹纯,曹仁,曹真……都死了! 大魏这是怎么了? 刘穰不明白,不过没什么,他一个宦官只要伺候好皇帝就行了,每天只要能看着曹操的后代,他就能感到幸福和满足。 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已经老了,由于是宦官,没有孩子,但是他已经把曹操的这些后代看成了自己的孩子,他要用心照顾他们! 曹芳那个孩子,真好啊,看着曹芳慢慢的长大,看着曹芳登基做了皇帝,刘穰彷佛看到了曹操的影子,他要好好照顾曹芳…… 可是,可是! 曹芳居然死了! 被司马师杀死了! 那一刻, 刘穰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他在宫廷里待了五十年了,政治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报复,只有这样才不能让司马家发觉! 司马师杀帝欺帝辱帝,罪行滔天,九族不灭,天理难容! 刘穰每天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每天都是那样平淡的度过,司马师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放过了他。 可是他每天晚上都在流血泪,这大魏的江山永远都是曹家的! 同样是宦官,他没有汉朝张让的权势,他也不想有,这所有的权力都应该是大魏皇帝的! 而那一晚,他定下了刺杀司马师的计划…… 张虎你们这些投靠司马家的名臣忠臣后代,知道么? 就连区区一个宦官都知道报恩杀贼! 让人可笑的时候又让人悲凉,这大魏的江山居然寄托在了一个宦官身上! 而就在刘穰要实行刺杀计划的时候,魏帝无法忍受司马师的逼迫,遂自杀,刘穰只好放下计划,尽力照顾皇帝…… 到了今天,皇帝多次服下了吉钊开的药,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了,这也让刘穰终于放下心来…… “痛煞我也!” 床上的男子猛然起身,抱着头痛苦道。 “陛下!陛下,您醒了?” 刘穰喜出望外,虽然吉钊说陛下今天会醒,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一回事! “陛下?什么陛下!孤这是在哪里?” 曹操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他的头好痛,一直在痛,这股痛不是他请华佗来医治时的病痛,而似乎是来自灵魂上的痛楚。 同时脑海中也多出了一份不属于他的记忆! 曹髦! 为什么这个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名字让孤这么熟悉! 孤从未记得曹氏有这个人啊…… …… “哥哥!司马氏他们竟敢!”曹髦惊恐的望着曹芳被拉走。 “彦士,朕此次被司马师召去必死无疑,朕好不甘心,只恨我大魏江山从此永无宁日!惜哉,惜哉!” 说罢,曹芳对着庙庭上的曹操灵位,以及旁边的程昱,郭嘉,贾诩,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曹休等灵位鞠躬三次。 “曹氏子孙芳,今日不能杀贼,反被贼所害,将先祖操,诸位先生以及我曹家各位族人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是为不肖子孙……” 看着哥哥被叛兵强行拉走,年幼的曹髦只知道哭泣,同时心中也开始滋生了对司马家的恨意! …… 看着自己身上只有皇帝才能穿的衣服,曹髦惊呆了,他只是东海定王曹霖的儿子,当皇帝是根本不可能的,而眼前这个叫司马师的人却做到了!他好厉害……可是我要为哥哥报仇! 我一定要忍,如果不能忍住,先祖打下的基业就没了!还有哥哥的仇就没人能报的了了! …… 两年了, 登基为帝两年了! 可我真是个废物! 两年什么也不能做! 司马家太强了…… 太强了…… 这个朝廷,这个大魏,已经被他控制的滴水不露…… 我好难受,司马家宛如一座囚笼一样把我紧紧抓住, 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谁能救救我! …… 司马师走了,司马昭也走了…… 听说是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起兵声讨司马氏,让司马家把权力还给朕,你们一定要成功啊! …… 怎么会这样! 毋丘俭兵败身亡,文钦逃跑去了吴国。 几天后……司马师病发身亡,司马昭成为司马家新一代主事的人…… 他逼朕封他为晋王……继承司马师的一切…… 这是准备要把朕废掉了么? …… 六年了! 整整六年了! 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这魏国,这曹家就真的完了! 哪怕现在就是死,我也不能再让司马昭欺凌,丧失帝王尊严! 我带着几个宫女,几个宦官冲出了宫门…… 可笑! 笑死朕了,朕如今的权力就是只能召集几个小宦官…… 朕在宫外碰到了贾充,成济…… 贾充对成济说:“司马家养你们这些人,正是为了今日。今日之事,你们自己明白该如何做!” 成济提刀冲向了朕…… 朕累了…… 好累 好累 …… “孤王,孤王怎么流泪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叫曹髦的人经历的一切……那么清晰……他的痛苦,他的无助,他的无奈,为什么,孤都能感觉的到!他经历的孤为什么能看到!这里究竟是哪里?!司马师!司马师!孤记得这个,他是仲达的长子!那曹髦又是何人!” 曹操回忆完后,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流下,本虚弱的脸色更是苍白无力,声音颤抖的自言自语道。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老奴这就去找太医!”刘穰看着曹操癫狂的神态,顿时吓坏了,以为吉钊没有医治好,正要怒气冲冲地去把他找来,没想到却被曹操拦下! “你!你是什么人!告诉孤,曹髦是谁?曹芳又是谁!还有孤王怎么在皇宫里,快快把孤王送回魏王府!”曹操用骇人的目光看着刘穰,以曹操的眼光,自然看出这里是皇宫,而眼前这个自称老奴的也是个阉人。 老实说,曹操并不像袁绍那样讨厌阉人,因为他自己父亲就当了大汉宦官曹腾的义子(这也是三国演义中为什么骂曹操是宦官之后的由来),另外在建安年间的时候他对汉天子刘协保证过,再也不进入皇宫之中! 如今他在皇宫里,千万别让汉天子产生误会才好,一想到当初刘协破罐子破摔指着他说:“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如果您愿意辅佐我帮助我,这是我的荣幸,我会感激你,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求求你放过我,如果再逼迫我,请把我舍弃,或者就直接杀了我吧)曹操就特别尴尬也非常惊慌,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进入皇宫里了! “不对!” 没等刘穰说话,曹操惊怒的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是龙袍! “曹丕呢,立刻叫人让他给孤王滚进来,肯定是他趁孤王病重的时候趁机给孤王换的!还有曹仁!他这个当族叔的怎么管的!” “还有许褚!他去哪里了,孤王每次休息的时候,都是他守在身边!” “贾诩现在在哪里?让他过来,孤病重了这么久,各地局势也该了解下了,孤倒要看看刘备是不是又不安稳了,孤可没忘记,定军山一战,刘备这大耳贼杀了妙才,妙才的血仇,孤一定要报!” “说起这个,江东那边可能也有什么动作,听说那边吕蒙当了东吴的大都督,发誓要完成周瑜的遗愿,孤猜测他必定近期要和关羽发生冲突,孤要命令张辽伺机而动,假如关羽真的死了,依孤对刘备这大耳贼的了解,就算是张飞赵云劝谏,刘备也一定会攻打孙权,孙刘联盟一旦破裂,孤的机会就来了!” “嗯?你这宦官,怎么还在这里?” 曹操或悲或喜喃喃自语的说完,发现那老阉人还在这里站着不动,不由得心头火大起! 只听一阵哭声传来…… “老奴,老奴刘穰拜见主公,拜见我大魏太祖武皇帝!” …… 距离万里之遥的益州。 万里无云。 后宫之内,蜀汉皇帝刘禅坐于桥上,手执钓竿,紧紧盯着池塘,身后几名伴当,宫女相随。伴当宫女各持仪仗,刘禅身侧摆放着食案,一壶酒,几碟水果,小菜。 日上三竿,水波平静,刘禅只是盯着水面,闷不出声,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虽说初春的天气并不寒冷,时间久了还是有几分寒意。 刘禅身后一人,身高六尺,白面无须,鼻梁骨突起,始终面带笑容,垂手而立,一双小眼咪咪着,挂在圆润的脸盘之上,或许比例失调的缘故,看起来颇为滑稽,引人发笑。可是没人敢笑,谁不知道这就是当今大汉皇帝身前的第一红人,中常侍,奉车都尉黄皓黄光度。 黄皓欠了欠身,拱起手来似要向刘禅说什么,刘禅头也不回的说道:“是不是又是姜维?呵……” “陛下说的正是,刚刚传来消息说……说大将军正在宫外等着,要求见陛下,大将军要再次北伐!” “混账!” 刘禅一怒将钓竿扔到地上,站起身怒道:“姜维,姜伯约!朕已经对他容忍太多了!” “陛下,您可别忘了,此子乃是诸葛亮的心腹,当年先帝在白帝城去世,去世前将您托付给赵云,李严。可是后来怎么样?诸葛匹夫废了李严,把李严贬做平民,李严最终激愤而死!赵云当年在长坂坡将您救出,又被先帝当做托孤重臣,可以说是对您最忠心的人了,可是后来又怎么样?朝堂之上,军营之中,诸葛匹夫不停的打压赵云!” “陛下!整整十二年!十二年啊,诸葛亮操纵朝政,打压异己,把陛下当做傀儡,和魏国司马懿有甚区别?如今诸葛匹夫好不容易死了,陛下正要重振朝政,却被姜维此子数次戏弄,姜维欲学诸葛亮把陛下当做傀儡,其心可诛!” 黄皓哭着跪在刘禅身旁,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听在刘禅耳朵里,却是字字诛心! “光度!召长元,休孟来,朕绝对不能让姜维再次北伐,否则朕迟早再次成为傀儡!大汉的江山是我父皇和壮缪侯(关羽)桓侯(张飞)打下的,朕绝对不能容忍其他人染指!” 张绍,字休孟,是故车骑将军西乡侯张飞的次子,现任侍中,尚书仆射! 樊建,字长元,现任侍中,曾经出使吴国,颇多赞赏,深得刘禅看重。 此二人皆为刘禅心腹。 蜀国姜维因为魏帝曹髦自杀事件,决意再次北伐,却不料引起刘禅激烈的反弹,蜀汉朝政再次动荡不安。 第5章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老奴,老奴刘穰拜见明公,拜见我大魏太祖武皇帝!” 看着眼前的老宦官跪在自己脚下,哭的伤心欲绝…… 曹操自己却是一脸茫然,刘穰?大魏?太祖武皇帝? 什么意思? 刘穰……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起过,不会是…… 大魏? 古往今来不是只有战国时期三晋之一的魏么,呃……等等! 孤王被封为魏王,难道…… 年近七十的刘穰,似曾相识的皇宫,从来没听说过的曹家子弟曹芳,曹髦,还有仲达的长子司马师,大魏太祖武皇帝…… 种种因素被曹操慢慢联系,顿时一阵惊悚,他在外面南征北战数十年,在内部和汉献帝天天斗智,见识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曹操沉默许久,看着刘穰年迈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子天,是你么?” “老奴,老奴正是啊!” 刘穰激动的对曹操再次磕起了头,同时哭的更伤心了。 五十年了, 整整五十年了! 看着曹家一步步变成这个样子,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五十年的日日夜夜他都是在茫然恐惧中度过,他生怕明日太阳升起,传来司马家取代曹家的可怕消息,他生怕这大魏再也不属于曹家! 看着记忆里熟悉的那个少年变成苍老无力的样子,曹操眼中一阵恍惚…… …… 许昌某条街道上 “孟德,今天就我们两人去看奉孝么?”一身着白袍,面目清秀的男子不满的说道。 “唉,长安不久前传来消息,马超已经投降刘备,马超此人天性凉薄,好勇斗狠,明知道他父亲马腾在我这里,还敢起兵反我,这种人如果没有能力也没什么,偏偏军略出众,被羌人称为“神威天将军”,再加上刘备已经攻占益州,得马超如虎添翼,所以我心情实在是烦躁,就想带着你一起去奉孝的墓前看看,两个人也清净些,嗯?子孝,你不会是不愿意吧。” 看着曹操身穿便装朝他似笑非笑,曹仁不由得一阵气急:“我只是觉得两个人去看,对奉孝不太尊重罢了!” 说完,曹仁便觉得失言了,盖因曹操刚诛杀大汉天子身边的伏皇后,实在是不易兴师动众去做其他的事情。 “无妨……嗯?” 曹操一摆手正要说什么,却发现路边上有个少年,虽然衣衫褴褛,但是面目清秀,看模样似乎是逃难到许都的。 “孟德……” 曹仁自然也看到了,往常倒是没什么,但是今天他们是便服出行,也没跟多少人,万一这少年是江东或者是益州派来的刺客…… “没事。” 曹操一摆手,他当然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再说了曹仁乃是曹家第一名将,除了兵法军略精通外,还擅长剑术,就算少年是刺客也绝对敌不过子孝。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中带着绝望以及悲愤,这种表情……这种神态,曹操在董贼之乱的时候其实就见过了,他由是写下了《蒿里行》,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就要发誓要荡平天下群贼,让人民不再受苦!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本初,公路,文台,伯珪,你们都走了,还有奉先,你是人中俊杰,你是有方天画戟,你是有赤兔马,你是万夫不当之勇,可是,你却阻挡了我的霸业! 霸业? 可笑…… 我曹操!唯一的梦想就是能学伏波将军马援那样,匡扶汉室,能够死后在我的墓上刻下“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生足矣! 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要打下一片基业的? 我不知道了, 我也不想知道…… 曹操看着少年的眼睛,沉默。 少年看着曹操的眼睛,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 “刘穰。” “有字么?” “没有。” “我给你取个字,子天吧……” 刘穰,刘子天重重磕了三个头! 没有人知道…… 满怀心事去怀念郭嘉的曹操不知道…… 担忧少年是不是刺客的曹仁不知道…… 街道上其他过路人不知道…… 这个少年,因为曹操的一句话,因为曹操的一个举动,因为曹操的收留! 甘愿去宫里当宦官! 守护了大魏五十年,历经四代皇帝,如今竟欲以七十岁的高龄刺杀司马师…… 就在曹操回忆完和刘穰相认时…… …… 蜀国 益州,长乐宫内 只见坐在主位上的刘禅脸色阴晴不定,许久过后,紧紧盯着下面抱拳的男子冷声说道:“姜伯约,北伐之事甚大,此事依朕看,还是日后再议吧。” “什么!” 姜维先是惊讶然后皱眉,之前自己几次北伐,虽然陛下都是不太愿意,但是从来没这么果断的回绝过,难道…… 突然想到什么,姜维抬头看向刘禅身边的白面无须的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陛下这次和往常大相径庭,看来又是这阉人进得谗言! “陛下在这宫廷之中恐怕还不知道吧,如今魏廷有变,司马师欺帝辱帝比往常更甚,魏帝无法忍受遂自杀,倘若司马氏撕掉最后一块遮羞布,废曹自立,举天下攻我大汉,我大汉势必危矣,末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让末将率领大汉将士再次北伐!” 姜维不屑的看了黄皓一眼,对刘禅冷声说道! 刘禅的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自从数十年前诸葛亮将刘备给他的托孤重臣赵云,李严全部废掉后,他就知道,这个大汉已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再到董允,蒋琬,费祎,直至现在的姜维,对于他而言,政治,权力似乎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能做的只有装!装傻!装疯! 他能做的只有玩!玩金银!玩女人! 他能做的只有昏!昏到只知道饮酒作乐,昏到只知道奢侈糜烂! 他仅仅只想活下去……活下去…… 倘若有一点接触政务的想法,那么他相信自己的下场极惨,李严被诸葛亮废掉平民后,诸葛亮依旧不放过他,李严最终激愤而死,赵云本军中名将,在他幼年的时候更是舍命相救,还是刘备亲自任命的托孤重臣!可是那又怎么样?诸葛亮为了扫清障碍,插手军中,照样不停的压制赵云,赵云最终郁郁而终。 他装了多久了……十年?二十年?自己十七岁登基,现在五十多岁了吧……呵,人生能有几个五十年? 他十七岁,父亲刘备在白帝城永安宫去世。 只是,他让父亲失望了…… 他十七岁,成为这大汉皇帝,蜀地人民欢呼,并且坚信这个皇帝可以北灭曹贼,光复汉室!东破吴狗,报仇雪恨!为先帝刘备,为关将军报仇! 只是,他让蜀地人民失望了…… 他十七岁,看到了即位后短短的时间内,诸葛亮如何扫清障碍,一步步将权力聚拢再自己手中! 他害怕了…… 他恐惧了…… 他每天都在做噩梦,每天都惊恐的看着诸葛亮如何在朝堂之上代替他处理政事! 六年后,他亲眼看到赵云是怎么被诸葛亮一步步逼得郁郁而终最终死去!当自己的救命恩人死的一刹那,他知道自己迟迟没有被废掉,或许有父亲当年对他三顾茅庐的知遇之恩,也或许是为了保全忠义臣子的名声,呵,忠义? 十一年后,当李严传来激愤而死的消息时,刘禅不耐烦的挥退传递消息的人,继续在后宫饮酒作乐。 他仅仅只是想活下去…… 可是姜维! 这个贼!一次次在触动他的底线,次次北伐,收益甚小! 如今因为不停的北伐,益州居然出现易子而食的情况!骇人听闻!堂堂一国首都所在地已经穷困到了这种地步! 姜维北伐不论是收拢权利,还是加强手里的军权,他都不在乎,权力,他从来没拥有过,已经达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了,只是再这么让姜维北伐下去,不等魏国来攻,大汉内部就已经崩溃,各地暴动事件如今时有发生,刘禅忧虑的是不久以后,如果这种情况遍布川蜀,那么大汉真的离灭亡不远了! 你们想要权力,好!朕给你们,丞相,大将军都是你们的! 你们想要军队,好!朕给你们,益州军,白耳兵,荆州军,全给你们! 但是,你们想要亡了大汉,朕宁愿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刘禅面露杀机,对着身边的黄皓轻微的点点头,示意他将宫殿外提前埋伏的刀斧手召集出来,哪怕自己此刻死去,也要杀了姜维! 不过,却在这时候,宫殿外一宦官喊道:“陛下,法先生求见!” 第6章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这……” 经过了刚开始的大惊,曹操的脸色渐渐平稳,只是心里依旧滔天巨浪,他哪怕再有卓越的见识,也无法相信世上竟然有死人复活这种荒唐,这种难以置信的事情! 而且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曹操半依在床上,闭眼回想…… 首先自己似乎复活在了某一个时期曹家后代身上,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占据了他的身体,还获得了他的记忆。 从他的记忆中,曹操得知这具身体叫曹髦,曹髦是东海定王曹霖的儿子,至于曹霖……从回忆中得知这个名字时,曹操扯了扯嘴,对于这个人他不止是有印象,而且还很熟悉,因为他的名字还是曹操取得,他是子桓的儿子! 也就是说自己“死后”,曹丕废了汉当了皇帝! 对于曹丕这个儿子,曹操是非常不喜欢的,曹操最中意的接班人是长子曹昂,只是在宛城一战中,因为自己的问题,不但痛失了长子曹昂,连典韦也……等曹昂遇难后,他开始属意幼子曹冲,只是曹冲不幸夭折,之后能选择的对象便只有曹丕、曹植兄弟二人。此时以嫡以长,曹丕都是接班人的“不二人选”,然而曹操却迟迟不让他接班,一直拖着,而是极喜欢曹植,才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没想到曹丕在他死后居然称帝了…… 想到这里,曹操的心情极为复杂,说不上欢喜,说不上讨厌……可能,真的死过一次了吧,对于子孙获得帝位心情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只不过在这个记忆中有一件事引起了曹操的警惕。 曹芳是曹髦的哥哥,曹操的曾孙,在曹髦记忆中曹芳被司马师所杀,曹芳死后,司马师才立的曹髦。 司马师杀帝辱帝,引起天下不满。 正元二年,扬州刺史文钦、镇东将军毌丘俭为了曹家政权做最后一博,二人首要目标就是扬州的乐綝,乐綝是魏国名将乐进之子。 当年曹操刺杀董贼失败,逃亡天下,回到家乡后召集天下诸侯讨伐董贼,同时招兵买马,乐进就是这个时候投奔的曹操,随后以胆烈闻名天下,深受曹操看重,当年逍遥津一战,乐进与张辽率领百人击败孙权十万人马,名震天下,此战过后,乐进重病去世。 乐进死后,其子乐綝很快投奔司马氏,与投奔司马氏的张辽之子张虎一起被忠于曹家的人唾弃。 将乐綝杀掉后,二人在扬州起兵。 司马师大怒之下亲征毌丘俭,又派诸葛诞、胡遵、王基等到附近驻守,同时命令各路大军不可与毌丘俭交战,毌丘俭、文钦不能进攻,退军又怕寿春被袭击,进退不得,可是由于淮南将士的家属都在北方,于是士气渐渐低落,越来越多士兵投降,只有淮南新加入的农民仍然效忠。 司马师调遣兖州刺史邓艾调泰山诸军一万多人至乐嘉,并要求他示弱以引诱毌丘俭,而司马师率领大军从汝阳潜兵与邓艾会合。 文钦不察,率军攻打邓艾而中了司马师设下的诱敌之计,被魏军击破败走,毌丘俭听到文钦战败的消息后慌忙弃城,乘夜逃遁。走至慎县,左右侍从各自逃命,毌丘俭和幼弟毌丘秀和孙毌丘重藏匿在草丛中。 不料毌丘俭却被平民张属射杀,毌丘俭死后,毌丘秀、毌丘重和文钦都逃入东吴,其余均降。 对于这件事曹操非常凝重,如果自己目前的处境和想的那样危险,那么这件事将会成为自己翻身的唯一可能性! 而且这件事延伸出一种可怕的结论,为什么司马师可以任意调遣朝廷军队?为什么毌丘俭,文钦一个为大魏镇东将军,一个为大魏扬州刺史,却毅然决然反叛,为什么会说出为了曹家拼死一博,做最后的努力? 那么就得出一种非常可怕的结论! “子天……” 曹操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是看着眼前因激动而颤抖的老人,无声的叹了口气,半倚在床边,重新闭目。 刘穰摸了一把泪,虽然不明白死人怎么会复活,而且还复活到了自己后辈子孙身上,但是刘穰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真的太累了,守护了大魏五十年,整整五十年的光阴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他心中的话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心中的委屈不敢跟任何人说…… 如今乍然发现自己的主公回来了…… 多年的心声终于有人倾诉…… “明公,自您死……昏迷不醒以后,司马懿蛊惑二公子废掉炎汉称帝,二公子本来是犹豫不决的,但是陈群那狗贼提出撤销您的唯才是举制,而改用他创立的九品中正制,因此使得世家大族大多都支持二公子称帝,延康元年,二公子逼迫汉帝禅让,国号魏,年号黄初,国都定于洛阳。” “二公子称帝后重用司马懿,其后逼死四公子,三公子虽然被太后出手保住性命,但是依旧不停的被二公子打压,最后三公子忧愤而亡!” “二公子对于其他兄弟叔侄亦是如此,不但各地宗室藩王的治地时常变更,而且也都没有兵权,致使宗室力量薄弱,为日后司马氏控制我大魏埋下了祸根!” “七年以后,二公子去世,睿公子即位,虽然睿公子年幼,但是朝堂之上有曹真公子,刘晔先生,军营之中有曹休公子,张颌将军在,司马老贼虽然有王肃,华歆等党羽,但是还不敢猖狂!” “睿公子年轻,时人多有异心,为了睿公子帝位安稳,曹休公子率领我大魏军队大败江东,攻破皖城,杀死吴狗数万,俘虏吴将数名!曹休公子因此名震江东,升任大司马!” “可是好景不长!曹休公子引起司马老贼忌惮,偷偷联合江东给曹休公子设下陷阱,吴将周鲂称愿意投降我大魏,请曹休公子前去接应他,而蒋济先生和贾逵先生认为必定是陷阱,苦劝无果,曹休公子在去接应周鲂的路上,被吴将陆逊,全琮率领的十万吴军袭击,魏军损失数万,贾逵先生冒死救回曹休公子,回国后,司马老贼蛊惑睿公子,给曹休公子送去大量金银抚慰,导致曹休公子惭愤而死!”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一年以后,曹真公子认为灭伪汉时机已到,亲自率领大军攻打伪汉,本可以大败诸葛亮,却被司马懿暗中运作,命令王肃,华歆等人再次蛊惑睿公子,睿公子下诏命令大军撤退,曹真公子被迫退兵,回到洛阳后突发重病身亡,但是根据老奴的暗中调查!必是司马老贼下毒暗害曹真公子!” “不久以后诸葛亮犯我大魏,睿公子封司马老贼为征西大都督,张颌将军为副将,大败诸葛亮,但是在诸葛亮退军的时候,明知道诸葛亮设下了埋伏,司马老贼却用陛下的名义逼迫张颌将军率军追击,张颌将军不想让睿公子为难,明知道必死,但是依旧谨奉命令追击诸葛亮,追至木门道上时,汉军突然出现,张颌将军万箭穿心而死!” “没过几年,刘晔先生也去世了,朝堂之上只有陈群,蒋济,满宠等几个老人了,陈群已经心灰意冷,不再管朝堂之事,其子陈泰也投靠了司马氏,蒋济等人没有军权,无力回天,唯有当年跟随主公的满宠依旧在维护我大魏,只是满宠也在不久以后去世了,其子满伟被司马氏找借口废成庶民……” “十三年后,睿公子病逝,由于司马老贼暗害了睿公子的所有孩子,最后只能立养子曹芳为帝……” “曹芳即位后,改年号为正始,正始二年,为了给曹休公子报仇,王凌将军与吴狗全琮激战在芍陂,奋战数日,吴军在全琮的带领下败退,此战之后,司马老贼问蒋济先生王凌如何,蒋济先生说,王凌文武双全,当世无双,遂引起司马老贼忌惮!” “正始十年,司马老贼彻底显露嘴脸,发动了高平陵之变,趁曹芳去祭拜曹睿公子时,率领军队,控制了京城,将曹真公子的后代曹爽等人全部抓住,夷灭三族!曹爽等人一死,我魏国曹氏再无一人可抗衡司马氏,司马氏已经全都掌握控制了整个大魏!” “曹爽被杀后,王凌将军愤怒,谋划立曹彪公子为帝,再杀司马懿,却事情败漏,王凌自知不敌司马老贼,在贾逵墓前哭诉:贾梁道,只有你才知道我王凌是大魏的忠臣啊!随后自尽而死,王凌死后,司马老贼依旧不放过,挖出尸体,鞭尸三日,灭王凌三族!” “不久以后,司马懿病死,时人多称是贾逵,王凌,即便他们死了,也要为魏国报仇,化成鬼魂向司马懿索命!” “司马懿死后,长子司马师继承其全部,而欺压曹氏司马狗贼更甚于其父!他逼曹芳封他晋王,还……当众杀了曹芳!又立了曹髦为帝!” “司马氏欺帝辱帝杀帝,罪行滔天,九族不灭,天理难容!” “老奴只是个废物,根本阻止不了司马氏一步步吞并我大魏的脚步,本来是想亲自去刺杀司马师,但是没想到曹髦陛下被司马师逼迫,承受不住自杀,为了照料曹髦陛下,老奴这才暂时放弃了刺杀计划!” 刘穰每说一句话磕一下头,短短几句,头部已泛青,声音由低到高,最终泣声道。 而曹操早已张开眼,静静听着刘穰的哭诉,眼睛里慢慢迸出火般凌厉的目光。 “子丹……文烈……俊义……伯宁……梁道……兰卿……” “是孤王对不起你们,若不是识人不明,也不会害得整个大魏忠臣皆死,曹家子孙受尽屈辱!” “子天,这五十年……你受苦了!” 许久过后,曹操揉了揉疼痛的头部,强行转移注意力,眼下最重要的是摆脱困境,灭杀司马氏,而不是沉溺于悲伤之中! 第7章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及当年秦始皇 西元249年,晋宣帝发动高平陵之变,擒杀曹真之子曹爽一党,夷灭三族,曹氏再无力抵抗,魏地尽归司马氏,天下震动。 西元251年,汉末司徒王允之子,大魏太尉王凌,为保大魏江山,欲立楚王曹彪为帝,进而剿灭司马氏,然,晋宣帝发觉,捕杀之,王凌自知不敌,跪在贾逵墓前哭泣:“贾梁道,只有你才知道我王凌是大魏忠臣啊!”随后自刎,晋宣帝挖出王凌尸首,鞭尸三日,同年,晋宣帝病逝,时人多称是王凌,贾逵化为鬼魂,为大魏国向司马氏索命。 西元253年,晋世宗为稳固司马氏地位,大败伪吴诸葛恪二十万兵马,次年,晋世宗杀魏帝曹芳,立曹髦为帝,权倾四海。 西元254年,魏帝曹髦日益恐惧司马氏,不堪忍受屈辱,竟欲自杀,后被太医吉钊所救,所幸无大碍,正值伪汉姜维犯魏,晋世宗召集魏臣及魏帝商议。 …… 魏国 洛阳,皇宫 文武群臣已鱼贯步入太极殿,看着皇位上的曹髦,众臣自然听说了前不久君王自杀的消息。 有的人鄙夷不堪! 有的人事不关已! 有的人失望透顶! 有的人幸灾乐祸! 但是众臣却不知道皇位上的君王早就不是任司马氏欺凌摆布的曹髦,而是换成了五十年前纵横天下的奸雄! 不论众臣心里如何想,背地如何做,表面依旧恭敬的朝曹操施礼。 只不过除了一个人…… 百官前面有一身穿王服,面目桀骜的中年男子,直视曹操,并未行礼! 即便不看其他,看他长得这张和司马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曹操也能认出! 司马师! 参拜不名,剑履上殿! 四十二年前,也有一个人有这种特权,便是他曹操! 而他对面则是汉帝刘协! 四十二年后,他曹操的臣子获得了这种特权! 而臣子面对的则是他曹操的后代! “明公,司马老贼欺帝辱帝杀帝,罪行滔天!九族不灭!天理难容!” “但是司马老贼狡诈狠毒,您现在可用力量不多,一定暂时不能和他起冲突,一定要忍!一定要忍!” 曹操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和杀意,闭眼回想起从寝宫出来时,刘穰跪在地上哀求时的情景! 君臣礼毕。曹操高坐殿上。 群臣虽然各自态度不同,但是表面上不免向曹操颂扬一番,再夸赞一番。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勉强寒暄几句,便不再说话。 而众臣也懒得继续客套,目光集中在百官前面司马师身上,司马师略微颔首示意。 身后中书朗张华身形一动,便欲上奏,早有尚书朗贾充先出一步:“启奏陛下,陇西传来消息,伪汉姜维不顾伪帝刘禅阻挠,强行出兵犯我大魏,如今狄道长李简献城投降,姜维攻占狄道,正在朝陇西前行!” 群臣虽早已料到,仍不禁一惊。 这一年真的是多事之秋,上一任皇帝暗中用衣带诏,与中书令李丰,皇后之父光禄大夫张缉,太常夏侯玄等人密谋杀害晋王,结果事败泄漏,不但李丰,张缉,夏侯玄等人被晋王斩杀,就连皇后与皇帝都死了…… 接着晋王又立曹髦为帝,没想到曹髦居然想自杀,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伪汉那边又开始来犯…… 众人心中哀叹一声。 还没等曹操说话,只见又一人站出道:“臣钟会不自量力,愿亲率大军征讨姜维,另外副将的话,臣举荐牟乡侯许仪,牙门将徐质,阳平侯徐盖,陈侯曹泰……” 还没等钟会说完,有不少大臣已经怒目相视! 这是为何? 牟乡侯许仪乃是武卫将军许褚之子,当年太祖曹操病亡,许褚哭泣吐血,没过几天忧伤而死,其子许仪继承爵位,刚烈忠诚,司马氏所作所为引起许仪愤慨,曾多次在公共场合说要夷灭司马氏九族,奈何其父许褚为太祖曹操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司马师因此顾及,尚未动他。 牙门将徐质,阳平侯徐盖,前者是右将军徐晃的侄子,有万夫不当之勇,后者是右将军徐晃的长子,谋略出众,皆乃当世名将,此二人忠于曹氏,对司马氏平素多有怨恨之意。 陈侯曹泰,则是曹家第一名将曹仁的长子,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掌握军权的曹家族人,如今位列镇东将军,在南方扬州抗衡东吴。 被点到的这数人无一不是忠于曹氏,而被点名前往陇西,恐怕是要让他们跟当年的张颌一样,被活活逼死! “钟会!” “你身为魏臣,对得起你父亲钟繇么!对得起太祖曹操么!对得起这大魏江山么!” 钟会闻言朝声音方向看去,见到何人后,冷笑道:“本公子还以为是谁在大放厥词,原来是当世李陵之子,于圭,于伯达!” “任何人都可以说本公子,但是你于圭不配!” 听到当世李陵四字后,大部分朝臣丝毫不顾及脸红羞愧的于圭,讥笑不已。 何为李陵? 汉名将李广之孙也,天汉二年,李陵与匈奴血战,兵败投降,李家被汉武帝夷灭三族。 于圭是何人? 魏名将于禁之子也,建安二十四年,九月,伪汉关羽不宣而战,水淹七军,攻占魏国荆州襄阳,威震华夏,七军副将庞德宁死不降,被关羽杀害,而七军主帅于禁却投降,惹世人嘲笑,晚节不保, 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伪吴大都督吕蒙为了完成周瑜的遗志,白衣渡江,奇袭荆州,关羽被杀,一战成名,而于禁作为俘虏被送回魏国,曹丕表面上对于禁表示安慰,任命他为安远将军。但是在于禁拜谒曹操的陵墓时,曹丕却命人画关羽胜利、庞德愤怒、于禁降服之状,于禁见到后,不久羞愧而死。 于禁死后,其子于圭承袭爵位,但是因为父亲于禁的缘故,一直不受重用,虽有其父一身本事,但并无实权,再加上钟会自认是司马师的心腹,更不怕得罪于圭。 就在二人争锋相对,群臣讥笑时,司马师眉头微皱,他今天把魏帝及群臣聚集,表面上是处理伪汉姜维的事情,其实暗地里的主要目的是巩固司马氏地位。 “今年三月,曹芳小儿竟用衣带诏与中书令李丰,皇后之父光禄大夫张缉,太常夏侯玄等人密谋孤王,幸好败露,被孤王提前所知,将几人斩杀。同时废了曹芳和皇后,这才立了曹髦,没想到曹髦登基后竟欲自杀,而曹髦自杀,引不少忠魏之人蠢蠢欲动……接下来的这几个月还是巩固洛阳为好,至于姜维,暂切拖一下吧。” 而钟会自作聪明,误以为司马氏要把曹氏忠臣一网打尽…… “这个钟会……” 他就不知道,一旦现在动了那些忠曹一党,必定引起朝堂混乱,令司马氏处于风口浪尖的地位么! “兄长,钟会见利忘义,好为事端,宠过必乱,不可大任!” 回想起自己弟弟司马昭夫人王元姬对钟会的评价,之前司马师觉得有点夸大了,现在看来,并不为过! 看来以后得注意一下了。 “陛下,孤王认为伪汉姜维,虽已得狄道,但是不足为虑,可令牙门将徐质单率一军,前往陇西,必克姜维!” 司马师掩饰住内心对钟会的不满,轻咳一声,众臣安静,随后抬头对曹操笑道。 姜维虽然是伪汉名将,但是如今朝堂不稳,张华,羊祜,杜预,山涛,贾充,成济,钟会等人自然要随自己坐镇洛阳,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不能派遣。 邓艾为兖州刺史,要防备北方的匈奴,不能去。 胡奋为徐州刺史,防备辽东公孙氏余孽,不能去。 唐彬为豫州别驾,在地方历练,经验不足,不能去。 王睿为河东从事,资历不够,不能去。 卫灌为朝中九卿之一的延尉,不能去。 …… 而如果派遣其他无能之辈,又敌不过姜维,思前想后,唯有牙门将徐质可以胜任。 徐质是忠魏一党,文才武略精通,不过为人太过重于勇武,智谋不足,令他去抵御姜维,必定形成持久战。 等过段时间,自己巩固了朝堂,再以延误战机,迟迟不进军为名杀了徐质,既可以铲除忠曹一党的羽翼,也可以为自己巩固朝堂争取时间! 此为一箭双雕之计。 当然了,司马师现在问曹操,也只是象征性的走个过程,按照往常的情况来说,皇位上的君王只会懦弱的点头,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只不过这次似乎和往常不一样了…… 曹操刚才一直未说话,便是在思虑对策。 根据曹操的观察,朝中势力大致分为四派: 一派以司马师为首,张华,贾充,钟会等人为辅,把弄朝纲,倾轧异己,欺凌君王,不臣之心路人皆知。 一派以彭城王曹据,燕王曹宇为首,大都是曹操后代,曹魏宗室子弟,被司马氏所监视,目前无法给予曹操太大帮助。 另一派以田豫为首,是忠曹一党,除了田豫是当年追随曹操的老人之外,这其中还有刘晔之子刘陶,满宠之子满伟,许褚之子许仪等人,是司马氏一党铲除的主要目标。 最后一派是以阆中侯张鲁,山阳公刘协为首,这一派虽然实权不多,但是大多是曹操时代的知名人物,对于司马氏和曹氏的争斗从来不管,是为中立派。 只不过,曹操在注视他们的时候,张鲁仿佛知道些什么,眼睛颇有些戏谑地看着曹操。 而刘协则是有些狐疑地望着曹操,这个曹髦为什么给他的感觉…… 曹操轻轻闭眼,如今曹家宗室被司马家严密监视,目前还指望不上,那么突破点便是后两党以及自己脑海中的这份关于曹髦一生的记忆。 曹操沉默良久,缓声道:“晋王此言有理,不过,依孤……依朕看,徐质为人年轻,少不更事,不足以匹敌姜维,可令征西将军陈泰为主将,牙门将徐质,厉侯于圭为辅,中书朗张华为军师,如此必破姜维!” 话音刚落,众臣哗然,震惊四座! 第8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陛下,万万不可,陈泰虽为雍州刺史,但是为人过于年轻,不通军略,若为主将,必被伪汉姜维所败!” “陈泰任雍州刺史期间,碌碌无为,怎能担当重任!” “陈泰因其父陈群之故,才窃取高官,若再为主将,朝廷恐被世人耻笑!” 只见一面目消瘦的老者,颤巍巍站出来,语气急切地说。 “太中大夫此言差矣,陈玄伯乃当世名将,兵法精通,此去必破姜维!” “君不见陈玄伯在今年牛头山一战,大破姜维十万人马?” “田国让,你既以辞官养老,朝堂之上的事情还是不参与为好,免得引火烧身!” 司马氏一党虽然不明白曹髦为何出如此昏招,但是让陈泰当主将,对自己一方绝对有利无害。 而最先反对田豫意见的钟会依旧是擅自做主,只顾着表现自己,却并没有看到司马师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按照钟会本来的想法是自己担任主将,朝廷封自己为征西大都督,再不济也是平西将军,到了陇西后自己找个机会弄死许仪等人,再击败姜维立下战功,司马师必定对自己刮目相看,进而加官晋爵。 这也是将来司马昭发动灭蜀之战时,钟会作为大将,擅自处死许仪的原因, 现在曹髦开口,突然改让陈泰担任的话…… 钟会心里其实不太愿意的,不过他看到贾充,成济等人准备表示赞同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抢在前面先应承下来,只要能在司马师面前表现,自己的一点利益算什么? 自己只要成为司马师的心腹,将来等到司马师称帝建国时,自己就是开国功臣,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钟会尚且如此,其他如卫灌之流,更不多说了。 至于曹操不过一个决定,却引起众臣如此反应,这是为何? 盖因陈泰虽是当朝名将,故司空陈群之子,但是在当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诛杀曹爽一党时,陈泰起了辅助作用,这才被满朝文武打上司马家族的标签。 让陈泰做主将,岂不是进一步增强司马氏的势力? 曹操说出这般提议,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如今要想重振大权,正面冲突实属不智!唯有另辟蹊跷,出奇计方可诛杀司马氏一党,还曹氏,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而军权则是计策中的重中之重,自从当年张颌被司马懿借诸葛亮之手逼死后,曹魏军队基本被司马氏控制,虽然如扬州的曹泰一军,名义上是曹家子弟掌管,但是却被司马氏牢牢监视和掌控,曹泰这个镇东将军早就被司马氏架空了! 曹操之所以提出用陈泰,相信的是曹髦的记忆,在曹操获取的记忆中,未来司马昭将会指示贾充,成济杀害魏帝曹髦,曹髦死后,陈泰痛苦吐血,坚持让司马昭杀贾充,为曹髦报仇,司马昭自然不肯,陈泰最终悲愤吐血身亡。 其实陈泰这一环节也涉及到了曹操最后的计划。 让陈泰做主将,自然是希望和陈泰内外夹击,共灭司马氏,即便最终计划败露,他也可以逃到陈泰主管的雍州和凉州。 有陈泰大军在,再与伪汉姜维商议,许诺灭司马氏后,曹氏拿徐州,幽州,冀州,青州,伪汉拿雍州,凉州,司隶,并州,伪汉姜维必定答应,最后再以魏帝身份将司马氏划为反贼,到那时,北方各州必定烽火四起,狼烟遍地。 但是这个计策……不到生死关头绝对不能用,否则天下大乱,各地将会重现汉末军阀混战的情况,曹操付出半生统一的北方彻底崩溃。 另外伪汉也不可全信,伪汉姜维是当世人杰,定会以恢复汉室为名,撕毁约定,连曹氏也要灭了,还有东南的伪吴说不定也会趁火打劫。 曹操看着眼前田豫身形倨傲,孤身一人与群臣据理力争,而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肯帮他说话的,不免一股凄凉浮上心头。 再加上曹操苏醒不久,现在头脑嗡嗡作响,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还有好多信息还没有消化。 而司马氏一党为了反驳压制田豫不停的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尤其是杜预最为可笑,杜预每说两句话,最少有一句半是《论语》上的经典语句,有的话不止田豫没听懂,就连司马氏其他人也都一脸茫然,最后说了半天,只有他自己明白…… “陈雍州以为如何?” 曹操揉了揉头,打断众人的谈话,他现在精神状况不是很好,想尽快结束回寝宫。 “陛下,伪汉屡次犯我大魏,乃因天下三分,魏占其八,蜀吴各得其一。姜维数番北进,与吾等屡战于秦陇之地,皆被吾等所败,当地之民因此人心倾魏,憎恨西川。而姜维此举,已然引起伪汉皇帝刘禅的猜忌和埋怨。” “臣素听闻伪帝刘禅身边有一宦官名曰黄皓,甚得宠信,皓为人贪婪,喜财。倘若用一伶牙之人,携大量金银前去益州求得黄皓帮助,在西川散播姜维欲成帝之事,伪帝刘禅必与姜维发生冲突!” “臣愿引一军据于陇西,待伪汉国内有变时攻伐之,便可一举得胜,进而图谋西川,为我大魏夺取益州。” 只见一中年男子身穿铠甲,从武将一列中走出。 旋即又道:“兵甲明日便可整顿结束,臣请明日移师陇西,伺机而待。” 听到陈泰一番长论,众党表情皆不相同。 以司马师为首的党派众人纷纷点头,即便张华,羊祜也觉得此计可行。 张鲁,刘协等人依旧冷眼旁观。 曹据,曹宇等人依旧面无表情。 而田豫等人却是脸色大变,陈泰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实用性非常高,成功率也高! 灭汉的诱惑绝对能让司马师同意,这样看来,陈泰率军前往陇西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可是陈泰击退姜维和陈泰灭汉这两个性质根本不一样! 陈泰击退姜维,最多助长司马氏威望,虽然长期下去对于曹氏非常不利,但是短时间内司马氏无甚大动作。 而若是陈泰灭了伪汉,天下三分,变成了天下两分,那么司马氏取代曹氏成为必然,可以预见,陈泰攻破益州之日,便是司马氏称帝之时! 司马师尚未说话,他身边的司马昭和其子司马炎眼前一亮,若是能灭伪汉,那么司马氏便拥有巨大的人望和威望,取而代之的日子不远了! 尤其是司马炎少年心性,激动不已,用炙热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皇位,已经将上面的曹髦幻想成了自己…… 看着陈泰慨然而谈,曹操眼睛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当年的陈群…… …… “主公,军师祭酒郭嘉不务正业,又去喝花酒了!” “主公,军师祭酒郭嘉穿着有失风范!” “主公,军师祭酒郭嘉狂妄自大,言语间对孔老夫子不尊重!” “主公,军师祭酒郭嘉……” …… “陈长文……” 回想起当年的时光,曹操轻叹一声。 对于陈群提出的九品中正制,曹操内心是较为复杂的,虽然埋下了魏国的祸根,引发了司马氏不臣之心,但是他不恨陈群,陈群只不过是代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而已,即便陈群不提,也会有李群,王群等人…… 跪在地上的田豫闻言再也沉不住气。本以为凭五代老臣,辅佐先帝曹操的份上,可以挽回…… 没想到陈泰一番长论掷地有声,即便陛下收回成命,但是已经打动了司马氏一党…… “陈长文,你生的好儿子!” 只见田豫摇摇晃晃起来,凄惨一笑:“我田豫年幼时,无知自大,将自己委身于刘备,后幸得太祖曹操重用,历任颖阴、郎陵令、弋阳太守等,在任期间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给太祖曹操带来识人不明的评语,所幸并无大错!” “后来我为了报答知遇之恩,为曹家镇守北疆二十余年,征代郡乌桓、斩骨进、破轲比能,多有功勋,未曾给太祖曹操丢脸,也曾参与对孙吴的作战,在成山斩杀周贺,于新城击败孙权!” “我田豫从来没有对不起曹家!” “我田豫如今八十余岁,为曹家耗尽了一生,本已辞官隐退,只是奈何放心不下朝中之事……奈何奈何,罢了,日后这大魏恐怕永无宁日!” 说罢起身离开! 而于圭等人面露黯然,也纷纷施礼离开…… 陈泰看着田豫颤巍巍的背影沉默不语,握紧的拳头松了再张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司马氏一党则幸灾乐祸,尤其以司马炎笑的最开心,这老家伙一直和他们司马氏作对,要不是此人历经辅佐五代皇帝,再加上他手里也没有什么权利,杀之无益,否则他以为自己能好好活着么? 曹操按耐住悲痛,强迫自己忘掉刚刚田豫的一番话,放眼望去,满朝文武只不过走了三四个人,剩下的人看来都是忠于司马氏的了…… 不过曹操似乎并未注意到,司马师后面有一文士看着他若有所思,轻轻点头,眼中闪过赞赏及疑惑之色。 而武将班中,有一人则流露失望的情绪,之前看着田豫孤身一人,本欲上前声援,只是抬头见皇帝这般,微微轻叹,不再动作。 第9章 鬓丝日日添白头,榴锦年年照眼明 曹操见群臣壁垒分明,不由暗道,幸好司马氏尚未怀疑陈泰,否则这大魏朝中这般掣肘,陈泰就算拥兵在外,也难以得到足够的支持…… 苏醒后的不适再次发作,一时头疼欲裂,曹操极力清了清头脑,摆了摆手,群臣噤声。 “不知道晋王以为如何?” 曹操可没忘记现在他只是个傀儡,大小事最后还得司马师来决断。 见到曹操询问,司马师不由得犹豫了下…… 陈泰在自己父亲诛杀曹爽一党时,帮助过,而且这几年并未插手朝堂之事,可以信任,即便出了什么岔子,陈家其他人可是全在自己掌控的洛阳之中…… 徐质,于圭,许仪等几人虽为名将之后,但本事并没有其父厉害,若让他们进陈泰军中,料定也翻不起太大风浪…… 只是……让张华做军师去陇西…… 这才是司马师犹豫的点,张华是王佐之才,即便比之当年的贾诩,周瑜等人也不逞多让,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若是让他离开洛阳,自己身边没一个可以与之谋划的人,巩固洛阳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钟会宠而过骄,杜预华而不实,羊祜刚直正直…… 邓艾倒是可以,可惜自己太爱才,之前让他在兖州当刺史历练,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令他灭蜀亡吴,短时间内也无法召集他进洛阳…… 可是陈泰说的一番话,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在他和张华的谋划中,蜀国最起码得十年后才能灭掉,如果现在用陈泰的计策,可以提前整整十年! 提前十年,让司马家获得无上的荣耀! 提前十年,让司马家夺取这曹家的天下! 提前十年,让司马家成为天下共主,改朝换代! 而他司马师将会是开国皇帝!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司马师不禁呼吸急促,看向张华,心机深沉的司马师尚且如此,更何况身边的司马昭和司马炎? 此二人早就紧盯着张华了。 张华自然也察觉到了司马师的询问和后者的注视,对于陈泰的计策,经过心中反复的推敲,最终确认确实有七成的成功率,如果自己亲自去陈泰军中做军师,辅佐陈泰,那么成功率高达九成! 而灭蜀亡汉给司马氏带来的影响他也清楚不过! 只是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企图在里面…… 之前只知道害怕的魏帝居然会主动提出建议? 提出的还是对司马氏极有利的政策? 为了给司马家造势,宁肯让忠曹一党的人去死? 还是说另有图谋? 如果另有图谋的话? 看着张华低头思考,曹操也不顾得头痛,顿时焦急了起来,他提出的这个建议,其实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的意思,便是用司马家的“亲信”陈泰做主将,再把忠曹的几个人弄去陈泰的大军,在司马家看来,这是自己向司马氏服软了。 第二层的意思,便是利用陈泰“未来”忠魏的行为,想办法引导陈泰站在自己这方,同时里应外合共灭司马氏。 第三层的意思,便是张华,曹操经过短暂的时间回忆了曹髦的记忆,竟然发现很多事情都是司马师先询问张华,听取意见,再做决定! 这个张华表现出的智谋和手段令曹操心惊,若是郭嘉,贾诩,荀彧,程昱等人还活着,足以抗衡张华,但是如今曹操孤身一人,只能利用这个手段,将这个“王佐之才”调离司马师身边,张华一旦离开或者中途死去,司马家便元气大伤,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布局是十分有利的。 可是没想到,曹操还是低估了张华的才智,看到张华思考的时间越来越短,眼睛越来越亮,曹操便知道糟糕了! “晋王,本公认为,此计甚是大好,若能灭狗贼刘备所立之国?岂不快哉,天下之人定会唯晋王马首是瞻!” 说这话的便是一直冷漠不插手的刘协。 昔日汉献帝,今日山阳公! 看着一直持中立的刘协发话,司马师顿时大喜! 伪汉刘备为何能在汉末吸引人才,争雄天下,最终创立国家? 无他,汉室宗亲尔! 当年汉帝刘协先是被董卓胁迫,又受制于曹操,刘备便以汉室宗室的名头在各州各地聚集人才,再以匡扶汉室为名,在汉末群雄中逐渐博得了不少威望! 直到赤壁之战后,刘备依附于益州的族兄刘璋…… 建安十七年,刘备暴露其野心,命令黄忠等人攻占益州涪城,攻打族兄的益州。 建安十八年,刘备命令赵云,张飞等人强行率领大军入蜀,杀西川名将张任,次年,马超被曹操大败,无奈之下投奔刘备,马超为表心意,单率一军威慑刘璋,逼迫刘璋投降。 黄初二年,刘备为了称帝,在各地散布汉帝刘协被曹丕杀害的假消息,导致益州上下愤慨,转而支持刘备称帝! 刘备攻占益州,驱逐族兄刘璋,假传汉帝被害消息,自己称帝建国,天下哗然,世人这才明白刘备的嘴脸与虚伪。 如今刘协表态,便可师出有名,再在此上大做文章,让益州上下人心离散,不攻自破! 试问,你们蜀汉之所以立国,是因为认为汉帝刘协被杀害,可是真正的大汉天子如今就在洛阳,你们蜀汉一国是不是可以废除了? 还有你们蜀汉整日里喊着为汉帝刘协报仇,又是几个意思? 鉴于种种,司马师不加犹豫,也没有继续等张华的意见,直接说道:“茂先,既然陛下看重你,再加上此时事关重大,你就去一趟军中吧,好好辅佐陈泰,完善灭伪汉计划,不要让孤王失望!” “张先生,侄儿提前祝您灭汉成功!” 看见司马炎激动的模样,张华心中闪过一丝厌恶,幸亏此子并不是晋王世子…… “公子放心,也请晋王放心,华此去,必不负众望!” 由于刘协的打断,致使张华无法继续猜测和推断,只能遵命。 曹操看着刘协突然的帮助,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可以肯定的是,刘协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支持灭蜀汉,因为不管刘备是出于什么目的建国,蜀汉始终是姓刘…… 今天看来,刘协定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宁肯祖宗基业断绝,也要帮助掩护曹操…… 看着这些人商议的差不多了,曹操揉了揉头继续说道:“伪汉姜维犯我大魏,今封雍州刺史陈泰为征西大都督,总揽对伪汉之战,厉侯于圭诽谤朝政,本应律法加之,念其其父旧功,贬为陈泰军中副将,另,牙门将徐质,中书朗张华为辅,择日跟随陈泰前往陇西。” 不理群臣如何反应,实在支撑不住的曹操,快速回到寝宫,身子一矮钻进被窝,自顾睡了。 这边曹操呼呼大睡,而整个洛阳再次不平静。 如今城内流传着一则消息,说是魏主曹髦自杀被救回后,对司马氏毕恭毕敬,不惜打压忠曹一党,也要讨好司马氏,这则消息已传遍洛阳大街小巷。 司马氏一党因此暗自窃喜。 有人欢喜有人愁。 对于外面的风言风语,有的人倒不在意,明眼人就能看出是司马师在造势,而有的人却十分在意。 比如现在在田豫家密谋的众臣之一———于圭。 虽然现在只是贬职,但是贬到陈泰军中,这不是去送死么?只要一进陈泰军中,无论如何挣扎,都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心情复杂的于圭在结束朝仪后,便来到了田豫府上,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而负责监视的司马氏亲信早就把信息传递给司马师。 不过司马师只是冷冷一笑,并不在意,这几个人无权无势,目前来说对他丝毫构不成威胁。 只不过司马师的这次大意将在不久以后给了他惨痛的代价。 翌日,一队军马浩浩荡荡离开洛阳,往北而去。正是大魏雍州刺史,征西大都督陈泰的部队,所经各郡县负责沿途补给。 陈泰刚刚升为征西大都督,并且被重用要去主持灭汉之战,本应情绪有些高涨……但是昨晚…… 陈泰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里的东西,眼睛有些恍惚,随后慢慢变得坚定…… 昨夜府邸之中。陈泰本已睡下,但是忽听下人来报,外面有一老者,说是要来陈府面见求药,看那老者衣荣华贵,并不是普通人,下人这才没有自作主张赶走,而是前来询问。 陈泰略感诧异,他一武将,懂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兵法军略,如果说琴棋书画之类的,因为其父的关系也勉强略微精通……但是如果说医术的话,让自己去治,绝对能把活人治成死人! 必有蹊跷! 陈泰整理好衣着,在书房等待。 未见其人,门外已响起老者哀求的之声:“求陈大人救命。” 陈泰还没睡醒,朦松着眼睛没好气的笑道:“阁下究竟是何人,口口声声说要来我陈家求药救命,还必须面见我陈泰?” 只见老者进来后,目视陈泰却不答话。 陈泰见状大惊,这不是陛下身边的宦官刘穰吗? 怎么会深夜到访! 陈泰心知深夜来访必有要事,随即打发下人退避,门窗紧闭,令自己亲信于门外丈远外把守。 只见刘穰颤巍巍得从怀里掏出一物,细看之下,竟是一锦帛,接着轻轻用灯花烧其后部,半响过后,烧破一处,微露素绢,隐见血迹。取刀拆开视之,乃密诏也。 陈泰大骇。诏曰: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近者权臣司马贼,出自阁门,滥叨辅佐之阶,实有欺罔之罪。连结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皆非朕意。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元老,可念太祖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祖宗幸甚!怆惶破指,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令有负!正始元年春三月诏! ? 第10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刘穰,事情办的如何了?” 曹操一脸疲惫地问道,如今已是第二日凌晨,昨天他处理完朝政后,昏昏沉沉的回到寝宫,强打起精神,用刀划破手指,在锦帛上写下了血书! 接着让刘穰深夜避开司马氏的人,出宫去找陈泰求救。 其实曹操本来是想亲自冒险去一番,但是奈何刘穰坚持不肯让曹操以身犯险,于是曹操便在宫中等着。 “回禀明公,果然如您所料,陈泰听闻血诏后,大泣,愿为主公效死力!” “昨夜老奴将您的计划告知陈泰,陈泰让老奴转达给明公,会想办法拖延与姜维的战争,同时随时等待明公之令!” “在去年时,陈泰顶替郭淮处理凉州事务,再加上其本身是雍州刺史,以及主公封的征西大都督,可以说如今大魏西方的雍凉二州皆听从陈泰之令!” “只要明公一声令下,雍州和凉州便反出司马家,来洛阳勤王!” “我大魏到时必可铲除司马家!” 见刘穰越说越激动,曹操不由得叹了口气,陈泰率军攻打洛阳勤王,只是下下策,不到最后生死关头绝对不能用,否则北方将彻底大乱。 同时曹操心里也有些惆怅,刘穰忠心耿耿不假,奈何智谋不足,当年可以跟奉孝,文和,文若他们商议,如今又有谁能替孤分担? “子天,随孤……走走吧” 对于朕的称呼,曹操还是下意识的忽略了…… 看见曹操心情沉闷,刘穰也不敢多问什么,也没让曹操坐辇车,只是带着曹操四处走走,散散心。 话语间,两人已走到正殿。 按照往常,这会儿应该是太子舍人在处理事情。但是当刘穰,曹操二人到达的时候,情况却是出乎意料。 本该处理政务十几个人却都聚集在大殿外边,围成了一个圈。 从人缝之中,曹操发现有两个人正在圈内斗殴。说是斗殴,其实是单方面的毒打,被打的是一个二十岁的文弱青年,如今因为被毒打,开始吐血,而动手的那个人也是二十余岁,不过体格健硕,下手极重! 此刻,文弱青年虽然被打的吐血,但是却硬是没有吭一声,只是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 外围的其余之人,一批人脸上露出愤恨的情绪,打算出手相救,另一批人则是以司马炎为首,神色始终如一,甚至还带着一股傲然。似乎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一般。 刘穰的面色不由往下沉,堂堂的太子舍人,不处理事务,反而在正殿前打架斗殴! 当然,更加重要的是成济这帮乱臣贼子,居然在殴打忠曹一党的人! 刘穰对司马氏恨意冲天,对其暗中调查过,自然认得打人的人是司马家的走狗成济! 而被打的确是当年的军师祭酒郭嘉之孙———郭深! “郭深,你这个废物,今天司马公子在这里处理国家大事,你不知道么,这正殿废物不能入内!” “呦呵,还敢看我,听说你爷爷郭嘉未到四十多岁就死了,你父亲郭奕是三十多岁死的,今天你信不信,我能让你郭家绝后,让你二十多岁就死!” “以后记得你自己身份,不过一曹家的废狗罢了!” “况且曹家早晚会被我们司马公子……” “啪!” “什么人!” 成济还没反应过来,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是你这老阉人!” 成济捂着脸定眼望去,瞬间一愣,看到是刘穰后不由得大怒! “哈哈哈,真是好笑,一群下人,居然在互相讨论身份高低。” 说着,曹操面露阴冷,朝着司马炎,成济等人走去。 看着郭深被打的吐血,曹操的手慢慢伸向腰间的佩剑! “奉孝,是孤,是这个曹家连累了你的子嗣……” “曹髦,你是孤的曾孙,如今你的身体被孤所占,你的记忆被孤所得,你的仇,曹家的仇,这大魏的仇,就从成济开始吧……” 这两批人本来因为两人的殴打对峙着,结果先是看到成济被扇了一巴掌,再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大笑,而且还说一群下人,顿时一愣,然后见是曹操跟刘穰走来,让众人的神色各异。 看到成济被扇,司马炎还是面无表情,成济?司马家养的一条狗罢了,有谁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一只狗而生气的? 不过听到曹操大笑下人…… 司马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下人?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堂堂晋王的侄子,如今这天下谁还不知道这魏国是司马家的! 曹家? 司马家随时都可以随意废掉! 成济更是对曹操怒目而视,一点也没有顾忌身份所别。 而另外一些拥曹保皇的人,神色却是复杂多了。 刚才说的话,其实连他们也骂进去了,下人而已。 “哼,朝廷也分三公九卿。我等自然也有贵贱之分。” 成济冷哼了一声,冷眼瞥了一下曹操,非常不把曹操看在眼中。 “你怎么不说,再怎么三五九等,也不配跟朕这大魏天子比较啊!” 曹操闻言冷笑道。 “你!” 成济闻言大怒,他平时只尊司马氏,并不把曹髦放在眼中。再加上曹家势落以及曹髦之前自杀的窝囊废摸样,他甚至连最基本的一点点尊敬都没有。 现在曹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至少在成济的眼中是挑衅,成济自然是勃然大怒。 “你这是什么态度?知道吗,即使是在这里朕把你给杀了,也不会有人说个不字,你的主子司马氏甚至不会皱一下眉头!” 曹操见此面色更冷,森然道。 “哈哈哈哈哈。” 成济闻言怒极反笑,一个无权无势的废物傀儡,居然胆敢跟他这么说话。 他是谁?他是司马家的亲信! 当然说好听了叫亲信,说难听了叫走狗。 但是,当司马家的走狗有什么不好?比什么无权无势的大魏天子要高贵许多倍! 而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帝居然蔑视他! 成济现在的自我感觉太好,可以说是略有些分不清形势了。 他仰天大笑,尽显蔑视。 四周司马氏的势力成员们,一个个也是面带冷笑,不把曹操放在眼中,其余郭深等忠曹势力,则是一个个气愤难平! 一个司马家的走狗,居然如此蔑视大魏天子! 当真是君臣不分! 君臣不分啊! 曹操此刻神色冷然,轻轻握紧佩剑。 “成济,在孤获取的记忆中,你可是杀了曹髦,今天孤便替曹髦报仇,这曹家的屈辱就由你的鲜血来洗刷……你是第一个,不用担心在下面孤单,在不久以后会有很多人下去陪你,贾充,邓艾,王睿,羊祜……包括你的主子司马氏一族!” “哈哈哈。” 成济看着曹操此刻的模样,有些心颤,但是过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的气势弱了,也不知道是羞恼,还是羞怒,他又开始大笑了起来。 似乎是在嘲笑曹操。 “怎么?你不信?” 曹操见此在心中道了一声不知死活,他正没什么理由找成济开刀,今天却从了心愿了。 司马氏的走狗,杀害曹髦的凶手,今天一定要干掉! 司马炎看到曹操脸上的冷笑,顿时心中一寒颤,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打算劝阻。 但就在这个时候,成济却开口道:“不信。” 要是刚才成济还真是有点小小的迟疑,但是现在却是满满的自信了。要是敢对他动手,早就动手了。 还轮到三番两次问他? 成济是料定了曹操在虚张声势。看他病怏怏的样子,自己自杀都废半天劲,还想杀他? 如果只是依照身份命令周边的一些侍卫。 那就更可笑了,如今这皇宫之中早就被司马氏掌控,魏帝曹髦要是敢叫侍卫,到时候抓的不是他成济,而是魏帝本人! 这一刻,除了曹操后面的郭深神色异常外,不管是谁都不会猜出曹操会真的对成济不利。 成济自以为高高在上,认为曹操不过一傀儡废物,还能对他怎么样? 根本不把曹操放在眼里。 随着一步步的接近,曹操脸上的冷笑在成济眼里是越来越盛了…… 初时成济并没有在意,直到曹操距离他只有三步远的时候,他的心中忽然突兀的升起了一股寒意。 看着曹操那冷然的样子,成济心里突然颤抖了起来…… 一步…… 一步…… 直到最后一步,成济都在不屑中…… 但是,猛的一声呼啸。 曹操手中的长剑如同电光一般,刺向成绩的腹部! “扑哧。” 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 “啊。” 成济随之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向前倒去。 但就在即将跌倒在地的时候,曹操再一次闪电般的刺出长剑。 “扑哧。” 这一次,命中了成济的脖子,锋利的长剑割破了成济的血管,一抹红色飞溅。 成济的双目大睁,似乎不敢相信。 但是下一刻,就猛的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却是气绝而亡了。 “曹髦,你找死!” “众侍卫给我上!抓了曹髦!” 司马炎看到成济死在自己的面前,脸色大变! 虽然成济只是一条狗,但是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当着自己的面把成济杀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 另外倘若被伯父司马师知道这件事,自己的下场绝不会太好…… 想起司马师的狠,司马炎心底有些发寒…… 而随着司马炎的一声令下,另一边皇宫侍卫对视了一眼,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冲向了曹操! 第11章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谁敢动,朕就诛他九族。” 曹操冷笑着,吐出了一句让侍卫们从头到脚都为之冰寒的话语。 诛杀九族。 这是天子才有的权力,别说司马炎…… 就算是他的父亲司马昭,伯父司马师,在名义上也没有这种权力。而曹操所代表的曹氏皇族,即便再懦弱,即便再无能,即便再被欺凌,显然,他是有这个权力的。 若说诛杀司马家九族,可能让人耻笑,但是若说诛杀他们九族…… 司马师可不见的会保下他们这些普通侍卫! 侍卫们犹豫了一下,事关自己性命,没有人敢上前了。 若是刚刚被杀的是司马炎,他们没准就动一动了。 显然,成济的身份还缺少一些。 就像曹操刚才说的一样,人也分三六九等的。成济在他面前摆谱,真的是螳臂当车,太不自量力了。 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一条狗把自己的命搭上。 “你们这帮蠢货!” 司马炎见这些侍卫忽然被曹操镇住了,不由急得跺脚。 但是他说不出像曹操那样的话,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 即使是作为司马家的后代, 即便伯父司马师给了他一部分权力,他也不敢说出杀人九族之类的话。 司马氏一族由于杀了上一任皇帝,又把这一任皇帝险些逼的自杀成功,因此导致洛阳人心浮动,要知道司马氏的威望还在慢慢积累,如果为了成济再把这一任皇帝杀了,这不是自毁威望吗? “快去找人!” 司马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曹操,随即对着身旁的一个侍卫道。 “诺。” 侍卫应诺了一声,抓紧搬救兵去了。 司马炎这些人当中,除了死掉的成济,还有杜预的儿子杜锡,唐彬的儿子唐岐,王睿的儿子王矩,当然,钟会的养子钟毅也不例外,反正每一个都不是善茬。 父辈不是领兵在外,就是司马氏一族的心腹,司马师无子嗣,对于弟弟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显然很是看重。 把这些人派在他身边,培养他的意味显然不言而喻。 静静看着司马炎去搬救兵…… 曹操冷笑一声,轻轻摸着染血的长剑,眼中并没有悔恨之意。 他曹操纵横天下五十年,除了他早年所效忠的大汉天子,天下没有人是他不敢杀,天下没有人是他不能杀! 司马氏一族欺帝辱帝杀帝,罪行滔天,九族不灭,天理难容! 曹操冷眼望去,对面这些人可以说都是将来废魏篡位的人物,虽然年少,但都是心腹大患,消灭一个算一个,羞辱一个算一个。 “你就是司马炎?” 曹操走到着急等救兵的司马炎面前,面无表情问道。 “呼!” 一声呼啸声中,一根金黄色的马鞭抽了下来。 “啪!” 司马炎毫无意外的被这根金黄色的马鞭抽中了脑门,鲜血飞溅。 “啊!!!” 骤然被打,司马炎直接发出了一声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司马炎做梦都没想到曹操会对他出手! 他司马炎是何人? 司马师的侄子,司马昭的儿子! 未来司马氏的家主! 甚至是未来的皇帝! 而眼前的人,一个失势的皇帝,一个几乎朝不保夕的傀儡! 居然敢对掌握实权,司马师的侄子鞭打! 他不怕死吗? 这是何等的凶残,何等的凶残啊! 另一旁的侍卫齐齐的朝着惨叫声发出的方向,也就是司马炎所站立的位置看去,一个个全部呆若木鸡。 司马炎,他们效忠的司马氏一族的公子,居然被当众鞭挞了。 一个他们往常嘲笑着,说是废物的皇帝。此刻正手握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拿的染血马鞭,冷笑站立着。傲然而立。 而往常高高在上,贵气逼人的司马炎却是痛苦的捂着额头,如同小丑一般,弓着身体,痛苦的都快要趴下来了。 “啊!!!” 一声声惨叫声,从这个往日高高在上,将来也注定是高高在上的公子爷的口中发出,惨绝人寰。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完了,完了……” 等到张虎到来后,看着眼前的惨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红怒吼道。 张虎是昔日名将张辽之子,如今的禁军统领。 何为禁军? 忠于帝王,护卫帝王或皇宫。 魏国禁军,还有一个别的名字,这个名字在五十年前曾经让天下诸侯闻者色变,即便吕布,马超也不能敌,便是———虎豹骑。 虎豹骑有三任统领,皆是当世名将,非忠心耿耿之人不能担任,三人乃曹纯,曹休,曹真。 西元208年,曹操诛杀孔融,率八十万大军南下,恰逢荆州之主刘表病亡,其子刘琮在世家大族的逼迫下举全州投降。 九月,爆发长坂坡之战,虎豹骑在曹纯带领下“一昼夜行三百里”,大败刘备,刘备慌不择路逃到江东, 十一月,爆发赤壁之战,周瑜计谋百出,大败曹操八十万兵马。 赤壁之战后,曹纯回到北方,忧愤而亡,虎豹骑由曹休接管。 西元228年,曹休引起司马懿忌惮,偷偷联合江东给曹休设下陷阱,吴将周鲂称愿意投降大魏,请曹休前去接应他,而贾逵认为必定是陷阱,苦劝无果,曹休在去接应周鲂的路上,被吴将陆逊,全琮率领的十万吴军袭击,魏军损失数万,贾逵冒死救回曹休,可是回国后,司马懿蛊惑魏帝曹睿,给曹休送去大量金银抚慰,导致曹休惭愤而死! 曹休一死,曹真成为新的虎豹骑统领,守卫曹家。 西元230年,曹真认为灭伪汉时机已到,亲自率领大军攻打伪汉,本可以大败诸葛亮,却被司马懿暗中运作,命令王肃,华歆等人再次蛊惑魏帝曹睿,曹睿下诏命令大军撤退,曹真被迫退兵,回到洛阳后遭到司马懿毒害,不治身亡。 曹真死后,虎豹骑群龙无首,被司马氏渗透,逐渐掌控,本守卫皇家的禁军,如今却在司马氏的操控下无时无刻不监视着曹氏一族。 张虎被任命为虎豹骑,职责本来是保护皇帝,守卫皇宫。 但是显然,张虎背弃了他的职责,而选择忠诚于司马氏。 刚才司马炎命令身旁一个侍卫前往求救,这个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禁军统领张虎。 张虎接到消息后,立刻就赶来了。 在途中,张虎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因为往常的曹操所表现出来的虽然有愤恨等情绪,但是大多数是懦弱,害怕,从来没有一次与司马氏正面冲突过。 而且魏帝曹髦跟司马炎等人根本没什么交集,跟司马氏一族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司马师,因此,张虎从来没有想到曹操会忽然爆发。 但现在不是在回忆过去的时候了,张虎在呆愣了片刻后,狂吼道:“还不快找太医救治成济!” ?“诺。” 侍卫们才如梦初醒,应诺了一声,抬起已经死去的成济,看看能不能找太医救回来。 “事情紧急,借陛下辇车一用。” 有个侍卫队长对曹操行礼道,满头是汗,不管成济死没死,现在主要的是表明态度,否则他们这些普通侍卫绝对活不过第二天,司马师最多训斥司马炎几句,但是他们这些侍卫,司马师可不会轻易放过。 幸好面前还有一辆辇车,唯一头疼的是这车是曹操的,而伤害成济的正是曹操这大魏天子。 本来这个侍卫已经抱着被曹操训斥的结果了。但是曹操却是以超乎寻常的大气,随意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这车本来是刘穰担心曹操散步累了的时候准备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明知道成济是没救了,为什么不大度一下呢。 曹操是这么想的。 ?“多谢陛下。” 侍卫感恩戴德的拜谢后,立刻和其他侍卫一起把成济放进马车。 而这个时候,张虎这个禁军统领,则在问候司马炎。 ?“公子觉得如何?” 张虎一脸关心道。虽然他是禁军统领,本该是守卫曹家,保护皇帝,但很显然他是司马氏势力的一份子。 ??“还请将军下令,把刘穰给宰了。” 司马炎的手虽然还捂着额头,但是疼痛感却已经渐渐消弱了,就跟一般的刀伤一样,前边疼点,后边就麻木了。 但是司马炎心中的痛和怨愤,却是无比的剧烈,他当众被曹操给鞭挞了,这是何等样的屈辱啊。 曹操他不敢杀! 可是其他人呢?他司马炎难道还不敢? 司马炎满腔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曹操身边刘穰的身上,一双虎目喷火般的看向刘穰。 ?“杀了他,杀了他。”司马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窝火,发疯一般的大叫。 对于司马炎,张虎是非常清楚的,一个颇有心计,也颇为冷静的少年人。 他现在却变成这种半疯半颠的摸样了。 可见是遇到了难以想象的羞辱,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还不快杀了他。” 张虎对旁边的侍卫下令道,悍然的表现了身为司马氏忠臣,护主的急切。 一部分侍卫虽然已经载着死去的成济离开了。 但现场还有一部分侍卫。 ?“这。” 侍卫们却也犹豫了,跟他们不听司马炎的命令一样。 因为曹操扬言要诛他们九族,而很显然,相比于曹操的尊贵,张虎还有点不够格。 张虎见此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司马炎是在他守卫的皇宫内出事,如今司马炎被打,他根本逃脱不了干系! 张虎现在能做的就是听从司马炎的命令,杀掉刘穰给司马炎泄愤, 此刻的张虎已经基本上忘掉了他身为一个魏臣的事实,而且还是一个专门保护皇帝的魏臣。 他的眼中只有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等司马家族的人,一心维护司马氏。 “居然不听号令,小心晋王诛杀了你们。” 张虎朝着侍卫们怒吼道。 ?“诺。” 侍卫们听到司马公三字,顿时浑身一颤,应诺了一声,打算就地斩杀刘穰给司马炎看。 看到眼前的情况,刘穰丝毫不害怕,缓缓闭眼,能够用自己的命去给曹操分担,为曹家去死,报答曹操,值了! 而曹操见此冷冷一笑,缓缓举起血剑指向张虎! 这个张辽的儿子。 必死! 昔日张文远,今日反贼臣! 第12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在曹操的心中已有了除掉张虎的心思,如果借这次机会,斩杀张虎倒不是不可能…… 司马氏的走狗能杀一个是一个。 “谁敢动朕的人!” 曹操冷冷的看了一眼那群蠢蠢欲动的侍卫,随即说道。 “谁敢动陛下,就从我郭深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爷爷郭嘉为了大魏病重身亡,我父亲郭奕为了大魏忧愤而死,如今我郭深作为郭家子孙怎能让陛下一人犯险!” 很意外,第一个回应曹操的并不是刘穰这个贴身宦官,而是之前被成济打得吐血在地的郭深。 曹操提剑看着少年…… 少年努力支撑着身体站在曹操身前…… …… “主公,袁公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今我郭奉孝有十胜十败论献于主公!” “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 绍以逆动,公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二也。 汉末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慑,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三也。 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公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四也。 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公策得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五也。 绍因累世之资,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六也。 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也,所谓妇人之仁耳,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之所周,无不济也,此仁胜七也。 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八也。 绍是非不可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九也。 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十也。” “公有此十胜,于以败绍无难矣。” “主公,此战不论胜负如何,我郭嘉都愿与主公共进退!” …… “奉孝……你的子嗣,孤王一定会保护好的,还有这大魏……孤王也会守护住!” 曹操看着郭深坚毅的摸样,再看看司马炎身边低头哈腰的张虎…… 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郭深等人并无太多实权,但是忠心耿耿。 如今,司马氏祸乱朝纲,排除异己,身为大臣的子嗣,父辈言传身教,多少都应有父辈的气节。 可是张虎等人却……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若是将来能够有一天能诛杀司马氏,郭深,于圭等人都是朝中基石。 想起郭嘉,曹操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笑容,对着郭深点了点头。 郭深先是一愣,来不及细想,眼下当务之急是拼了命也要保护皇帝! 即便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曹操摇了摇头,轻轻推开郭深,再次举起染血的佩剑,直指张虎! 杀意顿起! 曹操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把四周的侍卫们看的目瞪口呆,继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皇帝已经杀了成济了,难道他还要杀张虎么? 张虎不同于成济,成济只是司马氏随意丢弃的狗,但是张虎却有大将资质,尤其是他为张辽之子的身份对司马氏非常有用! 虽然张辽已死多年,但是仍然对魏军影响颇重,司马师还指望用张虎威慑军中不服从的人,所以绝对不能让张虎出事! 可是如果保护张虎,那对面的皇帝怎么办,难道真要去抓皇帝,杀皇帝? 出了事,司马炎,贾充等人自然没事,但是他们这些普通的侍卫将会陪葬! 不提侍卫们的纠结…… 另一边张虎看到曹操血剑直指自己,面色一沉,他以为我张虎会怕了你这废物皇帝? 成济?废物一个,被杀了也是活该! 曹髦?不就是一个失势的皇帝嘛,以为杀了成济就能为所欲为? 即使是身份尊贵,但那也只能在这些废物的面前逞威了。 只有那些对曹家还抱有几分期望的所谓的忠臣们,才会敬畏皇帝身份。 “还不快上前杀了那个阉人。” 这时,司马炎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大声说道。 “还不快去!” 张虎也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是该表现一下,不由大声说道。 “谁敢。” 曹操横剑在胸,冷声道。 侍卫们顿时一阵犹豫。 “哼,都给本将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有本将为你们兜着,杀一个老宦官不仅无过,而且有功,晋王必定重重有赏。” 张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看着主人似的司马炎一叫,张虎就开始摇头摆尾,并且不留余力,大有赤臂上阵献忠心的架势。 曹操心中恶心的同时,对于铲除掉这个家伙,更加的坚决了。 这边曹操心中杀机迭起,那边的侍卫们却是犹豫再犹豫了起来,一方面是曹操的强势,另一方面却也是张虎的命令,以及张虎身后司马家的威慑力。 但是最终,侍卫们终于还是为司马家的威慑力所驱动,不由纷纷上前。 “哼,你自己不上来送死,却要让人做替罪羔羊,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曹操冷笑着说道。 曹操不打算与那群侍卫们动手,这群侍卫助纣为虐自然也是该杀,但是如今保留气力杀张虎才是主要目的。 侍卫们比较单纯,听曹操这么一说,顿时停下了脚步,用孤疑的目光看向张虎。 被这么多人当众质疑,张虎的一张脸,顿时青一阵紫一阵。随即,用喷火的目光看向曹操,这个无能的废物皇帝居然挑拨离间! 但是再怎么牙尖嘴利又怎么样。 本将以前还对曹家存了一分敬意,现在什么都没了,你连司马家的公子都打伤了,一定会迎来晋王的雷霆震怒。 到时候,你的皇帝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 哼,威风什么,神气什么,不过是一个失势的皇帝罢了。 张虎也真给气糊涂了,心中几乎如同市井庶人骂街一样大骂曹操。 心中虽然如此,但是面上张虎却还能勉强稳住,他一双手死死的握住,使劲的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勉强恢复了平静。 他笑着对曹操弯了弯身体,说道:“陛下想必累了,让末将扶您回寝宫吧。” 说着,张虎冷笑着亲自上前,一步一步的走向曹操。 谁都看得出来,张虎这是想把曹操强制弄走,再杀了刘穰。 “怎么办,如果皇帝不走,张虎一气之下真的要杀皇帝或者抓皇帝,他们怎么办,到底帮不帮忙,帮忙的话会落下弑君的恶名,再被杀,不帮忙的话,就会得罪晋王,晋王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这……都是死路一条啊!” 侍卫们闭住了呼吸,死死的看着张虎的动作。 司马炎露出了冷然的笑容,本已经消失的高高在上的眼神再一次闪现了出来。 张虎是虎豹骑统领,禁军掌管者,但一样听他的号令。 至于皇帝曹操,见鬼去吧。 “没想到报应不爽,居然来的这么快,你当众鞭打本公子,还为了那个老阉奴,阻拦本公子的命令,你会付出代价的。” 司马炎恶狠狠的看着曹操,心中痛快几乎无以复加。 郭深等保皇派势力的人则是对张虎怒目而视,郭深更是冲上前来,打算护在曹操的身前。 但是曹操却是摆了摆手,示意郭深退下。 郭深的脸上露出了一缕迟疑,但是见曹操神色坚决,他不自觉就退了下来,同时死死的握住双拳,非常愤怒的看向张虎。 这个奸贼,身为曹家之臣,忠臣之后,却投靠司马氏,如今竟然在以下犯上! 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气节! …… 就在众人心思急转的同时…… “啊!曹髦,我杀了你!” 只见曹操抢先一步走到张虎面前,将原本的佩剑插入张虎眼中! 血水掺杂着泪水滚滚涌出…… 张虎已然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作为名将之后,自然通晓武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真的敢出手!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彻底晚了…… 其后,曹操脚踩张虎,手指司马炎…… 这一刻,司马炎真的是被吓破胆了。 死亡!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死亡会离他这么近,这个废物皇帝居然敢杀害司马家的亲信,刺伤司马家的臣子! 现在他要干什么! 他不会是要杀本公子吧…… 呆滞了片刻后,司马炎快速的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那群侍卫的身后,随即探出半个身子,死死的盯着曹操。 这个疯子…… 司马炎发誓,今日若是能活着出去,就再也不来这皇宫了,除非司马氏的势力达到了顶峰,可以将曹家取而代之。 否则他永远也不会入宫见曹操了。 司马炎被吓破了胆子,曹操身后的一众忠曹保皇的人更是惊呆了。看着手指司马炎,脚下踩着哀嚎的张虎,脸上却还露出莫名笑意的曹操,也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疯狂了。 侍卫们也呆住了,他们有些人也算是沙场常客,俗语说的百战精兵。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亲手杀人的更是不少,但是如今提剑杀人的,却是以懦弱无能闻名的皇帝曹髦! 实在是不敢让人相信。 狠辣,果断,这还是他们所熟悉的皇帝么? 这一刻,别说是司马炎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了,就算是侍卫们的心中也是一样。 这一刻能保住镇定的,恐怕也就是曹操旁边的刘穰和郭深了。 刘穰是清楚眼前皇帝的身份, 郭深则是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曹操, 多少个夜晚…… 他都会在梦中惊醒, 他恐惧,他害怕,这曹家真的会被司马氏废掉…… 他不想玷污祖先的名声…… 可是空有一身才华,却根本无法报答曹家,甚至他都接触不到魏帝,整个禁军把皇宫牢牢看管,宛如一座巨大的牢笼,只能进,不能出…… 今天,他好不容易进了皇宫,却受尽屈辱,如果不是曹操及时出现,恐怕他会被活活打死! 曹操的出现,给了他希望, 曹操接下来的表现,让他更加确认,是一代明主! 有他的辅佐,曹家必然会重掌大权,恢复昔日荣光! “现在,谁还敢碰朕的人?” 曹操用力踩了两脚地上奄奄一息的张虎,冷声问道。 这个皇帝,或许在将来真的会君临天下。 在场的众人在心里想道。 曹操知道杀害了成济,刺伤张虎等人后,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接下来要么复兴曹家,成为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要么,成为司马氏的踏脚石,刀下鬼! 更何况,张虎他自己找死,在最不该出手的时候出手了,为了显示对司马家的忠诚,居然打算羞辱他这个皇帝。 不悍然反击,如何服众。 想着,曹操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些属于忠曹保皇派的人。 露出了一丝笑容。 重掌大权,就从收服这些羽翼开始吧。 至于后果,曹操怡然不惧。 因为曹操知道,司马师是不敢动他的,如今司马氏在数月前刚杀了上一任皇帝,辛辛苦苦立的新帝却想自杀,如今北方各州骚动,假如司马师再动了他,那么北方时局动荡,朝堂必乱! 相信司马师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举动! 这也是曹操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出手的原因。 “既然如此,张虎,孤王这便送你下地狱,记得见了你父亲张辽,说清楚,杀你者,曹操,曹孟德!” “晋王驾到!” 第13章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成济死了…… 张虎被刺瞎了…… 司马炎被鞭挞了…… 皆出自魏帝曹髦之手。 若不是司马师收到消息及时赶到,恐怕张虎的命已经不保了,即便如此,张虎已奄奄一息,不知道还能否保住性命。 如今,这则消息已经迅速传遍洛阳,继而传向北方各州,如冀,幽,并,青,徐,兖,凉,雍等地。 甚至西南的伪汉和东南的孙吴两国也略有耳闻。 一日之间,似乎天下人已看不透魏帝曹髦这个人。 以前的懦弱,是伪装?还是? 现在的强势,是本性?还是? 总之各地因为魏帝再次掀起一股政治狂潮。 …… 不论是受伤还是死亡的人,都已被送出皇宫,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侍卫们自然不敢怠慢。 成济的尸体,已被送回到哥哥成卒的府上。 成卒与成济是亲兄弟,由于父母早亡,兄弟二人互相扶持着长大,后来二人同时投靠司马氏一族,希望能搏个好前程。 当成济被侍卫们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死去多时。 “弟弟!” 此刻,成卒见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成济,居然这幅摸样,不由悲呼了一声,昏厥了过去。 “大人,大人。” 四周侍女们惊呼道,随即整个府邸都开始鸡飞狗跳了起来。 今日注定不会是平静的日子。 …… 晋王府 若说这洛阳城最庞大华丽的府邸自然是天子居住的皇宫。 但若说最具有威仪,最有权力的府邸那便是这晋王府了。 因为掌握魏国权力,权倾四海的司马师就居住在这里。 同时这里也是司马氏的大本营。 司马炎虽然只是受了点鞭伤,但是侍卫们为了讨好司马氏,特地找了一个轿子抬着司马炎回晋王府。 几乎是在成济等人被送到自己府上时,司马炎就到了,不过司马炎并未让侍卫直接把他送到晋王府,而是在距离晋王府附近的一个地方停下,然后他一步步走过来。 虽然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了,但是司马炎微微低着头,情绪有点低落。 直到司马炎快要到达晋王府的门口时,抬头望去。见门外立着一人,身后大批的护卫。 “拜见父亲。” 司马炎连忙躬身拜见道。 这人身材不高,但是极为敦实,长相不怎么俊美,但是颇为粗豪。整个人也非常有气势,正是司马炎的父亲司马昭! 司马家的二号人物,司马师的弟弟! 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司马昭自然知道…… 成济被魏帝斩杀, 张虎被魏帝刺瞎, 司马炎被魏帝鞭挞。 当时听说后,司马昭心中也是吓了一跳,幸亏兄长司马师亲自去了一趟,否则保不准自己这儿子…… 得到儿子司马炎被兄长保下消息后,司马昭心中才舒缓了一口气,就一直在门前等着儿子回来。 不过当司马昭看着司马炎沮丧的摸样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儿子,始终是太年轻了,若不是他当时放任成济和魏帝发生冲突,怎么会导致事情发展越来越严重。 但是司马昭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说道:“进来再说吧,你伯父一直在等你。” “诺。” 司马炎一听伯父在等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向来惧怕司马师,这个时候更是如此,低着头应诺了一声,跟着司马昭一起走了进去。 司马昭领着司马炎一路来到了书房。 所谓书房,其实是司马师多用于会见亲信将领,进行国家大事的商议,非常宽大,简单。有一张案,几个坐垫。 进入书房后,不等司马师发话,司马炎乖乖的跟在侧位上跪坐了下来。 “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一下。” 坐下来后,司马师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说道。 “诺。” 司马炎低着头,应诺了一声。 开始讲解事情发生的经过,一字一句都是事实,没有添油加醋, 因为司马炎知道司马师在宫中必有耳目,若是添油加醋,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嗯。” 司马师细细的听完,最后嗯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司马炎说的事情,司马师早已经知道了,他不过是想从司马炎的口中问问,看有没有出入罢了。 至于这件事情,司马师不打算深究。 曹操的猜测没错,现在的司马家由于杀了上一任皇帝,又险些逼的这代皇帝自杀,地位渐渐不稳,不止国内不满声音越来越多,就连其他两国也以此为借口…… 尤其是蜀国姜维,北伐的目标已经由曹家改成了司马家,口号由剿灭曹贼,恢复汉室,变成了剿灭司马贼…… 甚至姜维还扬言要帮助曹家铲除司马家…… 每每想到这里,本来就患有隐疾的司马师更加难受无比…… 不过,对于今日之事,司马师有些疑惑,这个曹髦是他亲手立的,品行能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可是今日与往常大不相同,他之前是一直隐藏,还是后边有人指使? 若不是有他人指使,那么必然是心机深沉,之前的都是伪装! 不管是哪个都要彻查! 另外成济,张虎这两件事…… 一直以来,成济都是司马氏集团的边缘人物,所以就算是死了,司马师也不至于太过放在心上。 张虎的话,还有点价值,姑且找个机会抚慰一下吧。 至于司马炎被打伤这件事情,司马师就更不在意了。 没死就好了。 受点伤害,被人羞辱了算什么,君不见勾践卧薪尝胆? 只不过司马炎却不如司马师所想,强行压制着愤怒,说道:“伯父,侄儿被鞭挞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 “嗯,你想怎么样?” 司马师有些意外,抬起头说道。 对于这个侄子,司马师其实最看不过去的,要不是自己膝下无子,也不会大力培养他。 要是司马炎现在敢说出自己的委屈,并且让他主持公道,那么司马师便要考虑换个继承人了。 “当众羞辱,不能不报……” 望着司马师的目光,司马炎心中一阵迟疑,但是一想到当众被曹操鞭挞的情景,他就觉得满心的羞愤。于是,强自提起了一口气,直起身子,说道。 只是还没说完,被父亲司马昭急切的眼神堵住咽了回去。 司马师似乎没看到司马昭的小动作,看见司马炎半路收嘴,知进退,心中倒很是赞赏了。 眼中赞赏一闪而逝,司马师点头道:“知进退,识大体,安世,你倒是成长了。” 司马炎并不是一个蠢人,他誓要继承司马师的权势,地位,除了对学业比较刻苦以外,对于当前的局势也颇为关注。 看见父亲司马昭的眼神,司马炎这才急收嘴,细细考虑了下,这才明白了过来。 现在的司马氏与曹家虽然是势同水火,但是司马师还是需要这个天子作为政治上的筹码,凝聚一些人心,等到威望足够时,便可改朝换代。 若是现在就发生冲突,于司马家不利。 “谢伯父教诲。” 司马炎拜谢道。 不过,司马炎明白是明白,但是内心却恨意滔天。 “等我继承了司马家的一切,早晚让你付出代价!” 司马炎只要想起今日被曹操当众鞭打之事,就满肚子的怨愤。 “明白就好。” 见司马炎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司马师觉得更加欣慰了,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侄子还算是可造之才。 希望经过这次的教训,能够磨练一下他的性格,等来日成一番大事。 想到此,司马师的心中颇为期待。 随即,司马师看了一眼司马炎额头上的伤势,说道:“子上,你带着安世先下去吧,记得让人重新包扎一下。” “诺。” 司马昭应诺了一声后,拉着内心依旧怨恨的司马炎离开。 司马炎父子走后不久,司马师沉思片刻,招呼了一个护卫进来,吩咐道:“派人去请尚书郎贾模过来。” “诺。” 护卫应诺了一声,转身离去。 贾模数日前表达出投靠司马家之意后,由于不确认他是否忠于曹家,司马师便和张华商量暂时封他尚书郎,对其礼遇,若发现他暗地忠于曹家,再做处置。 如今张华去了陇西,身边之人如杜预,钟会之流不足以共谋大事。 没办法,只能暂且起用贾模,不过,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试探下他。 贾模这个人堪比其祖贾诩,若是真的能得到他的辅佐,何愁大事不定。 也正因为如此,这种人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只能杀掉,绝不能留给曹家。 如果他一会流露出忠于曹家的心思,那么别怪孤王心狠手辣了,如今多事之秋,万事以稳为重。 很快,贾模就走了进来。 贾模约三十来岁,皮肤白皙,留着三缕长须,相貌平平,低调异常,若不是知道此人是大名鼎鼎的贾诩之孙,有经天纬地之才,恐怕放在人群里连司马师自己都会忽略。 如果曹操在之前朝堂上用心留意过的话,就会发现当时就是贾模对着曹操点头赞赏有加。 “拜见晋王。” 贾模进门后,对着司马师行礼道。 “先生请坐。” 面对贾模,不同于面对侄子的那种古板和不耐烦,司马师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说道。 “谢晋王。” 贾模抱拳谢了谢,选了一个座位坐下。 “今日找先生来,是为了宫里发生的事情。” 贾模坐好后,司马师直奔主题,说道。 “嗯?宫里?” 贾模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司马师。 他虽然表示投靠司马家,但是司马家对他防范多于重用,这些刚刚发生的重要消息,自然不会有人告诉他。 “曹髦小儿,持剑杀了成济,刺瞎了张虎,鞭挞了司马炎。” 司马师叹了一口气,说道,同时眯着眼睛紧盯着贾模。 “什么?” 贾模大惊,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不过由于低着头未被司马师发觉。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之前朝堂上曹操的计策他已经略微知晓,本以为皇帝有大志,有心计…… 本以为皇帝可以振兴曹家,铲除司马氏…… 哪知道突然发生这种事! 皇帝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吗…… 不对…… 贾模眼睛一亮,自己真是急昏头了,司马氏现在地位不稳,怎么可能会处置皇帝,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来,这是司马老贼在试探我啊…… 贾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司马师抱拳道:“不知晋王的意思?” “皇帝德行不足。” 司马师依旧紧盯着贾模,缓缓说道。 “当废,若有反抗,可就地处死曹髦。” 贾模点头赞同道。 “请晋王放心,我这就和禁军一起包围皇宫,废掉天子。” 说着,贾模起身告辞。 第14章 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 “陛下,尚书令贾模在殿外等候。” 看着刘穰禀报,曹操皱了下眉头,如今距离司马师带走司马炎不过半天时间,没想到司马师动作还挺快…… 只是没想到派来的是贾模。 他之前问了刘穰关于贾模的情况,可惜刘穰也所知不多,除了知道是贾诩之孙外,其他的一概不知,盖因贾家自贾诩死后,实在是低调异常,朝堂之事从不参加,与各个官员几乎一点也不接触,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直到不久前传来贾模投靠司马氏的消息…… “让他进来吧。” 曹操闭眼许久,低声说道。 “诺。” 刘穰应诺了一声,走了出去。 片刻后,贾模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 进入大殿后,贾模首先很恭敬有礼的对曹操一拜,然后打量着眼前似乎有些陌生的皇帝。 想想就在半个时辰前他顺着司马师的话说要带领禁军包围皇宫,废掉皇帝时,司马师一脸尴尬的模样,他就觉得可笑。 张华一离开,司马师已断一臂矣。 而这都是陛下的计策功劳! 想到此,贾模更期待接下来的对话了。 而另一边曹操眼中闪过的一丝喜色。 从贾模这一拜上面,就多少能看出贾模的立场…… 倘若换成司马昭,司马炎等人,还拜曹操?不让曹操拜他们都算好的了。 “尚书令请起。” 曹操点头说道。 “不知尚书令入宫求见,有何要事?” 随即,曹操又开口说道。 声音清远,似从远处传来,颇有威仪。 不得不说,若是换成原先的曹髦是做不出这番仪态的。 见到曹操身怀这等君临天下的气概,贾模的心中,对曹操的评价再提高几分。 稍微思虑片刻,贾模说道:“敢问陛下,对于今日宫内发生之事,如何处置?” 来了。 曹操的心中一震,同时暗道。 “朕不过是斩杀了一狗,刺瞎了一狼,鞭挞了一贼,这有什么好处置的?” 曹操面泛轻松,笑着说道。 把成济说成走狗…… 把张虎说成喂不熟的白眼狼…… 把司马炎直接说成反贼…… 倘若这番话传到外面,又是一起轩然大波。 “这。” 贾模一愣,他想过皇帝会说很多原因,比如说失手,又或者说他们先惹怒天子,再者推到其他人身上,比如宦官刘穰。 然而皇帝这回答…… 不过是自己斩杀了一狗,刺瞎了一狼,鞭挞了一贼。 这是多么……多么直白的回答。 不过怎么听怎么感觉心中一股畅快。 “皇帝亲手杀害臣子,刺瞎禁军统领,鞭挞重臣之后,可以说闻所未闻,敢问陛下,若是天下人知道了,如何看待大魏君王?” 贾模沉吟片刻,抬头询问道。 “尚书令以为呢?” 曹操面无表情反问道。 “晋王称陛下德行不足,当让贤,若反抗,赐白绫或鸩酒。” 贾模一字一句,对着曹操说道,说完后,贾模盯着曹操,看其如何回答。 “是么,这晋王看来是孤陋寡闻了,没错,朕亲手杀害臣子,刺瞎禁军统领,鞭挞重臣之后,确实是闻所未闻,但是不知尚书令大人可曾知道天子二字是何意?” 曹操冷声说道。 “请陛下赐教。” 贾模闻言举拳沉声道。 “何为天子?” “生物之主,兴益之宗也。” “诗经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谁敢冒犯,就是死罪。” “太子舍人成济,为人阴险狡诈,宫内喧哗,殴打忠臣之后,该杀,不杀不足以威慑天下!” “禁军统领张虎,以下犯上,欲捉拿天子,视朕为小儿,该杀,不杀不足以震慑天下!” “而晋王之侄司马炎,身为重臣之后,却不尊不敬天子,已有反贼之兆矣,该杀,不杀不足以震慑天下!” “杀之,乃理所当然。” “可惜,最后只来得及杀成济,张虎与司马炎逃过一劫!” “难道天下人觉得朕作为皇帝,杀该杀之人,还会有罪?” 曹操冷冷一笑,说的掷地有声,并且咄咄逼人。 “这。” 饶是贾模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提前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一刻,也被眼前皇帝一番话震惊的不行。 而如果成济,张虎,司马炎真如皇帝所说,那么皇帝,杀之,无罪。 司马氏也绝不会以此为由动陛下。 想到此,贾模有些惊讶于曹操的心机。 但是这不是让贾模惊讶的原因,他惊讶于曹操那样的态度。 如今看曹操的言语,表情,都能发现曹操是一个咄咄逼人,并且野心十足的人。 其实,曹操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他通过自己的判断,以及当年对贾诩的信任,赌一把,就赌贾模心里忠于自己,忠于曹家,就赌贾模是自己能够争取的人才,于是他对贾模暴露出了心中的一部分想法。 曹操虽然不明白贾模的本事有多大,但是就司马家想尽一切办法拉拢贾模的情况来看,贾模绝对不简单,恐怕和其祖贾诩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自己身边缺少人才,若是想要铲除司马氏,进而平定天下,需多聚拢人才。 “莫非尚书令以为,如今朝中小人作祟,欺压忠良,我曹家已经风雨飘摇到连诛杀一个对自己不敬的人,都要被治罪?” 曹操在旁咄咄逼人的问道。 他想借机看看贾模的态度。 其实在内心深处,贾模的确是忠诚于曹家。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年,年幼的自己跟在父亲贾穆身边,亲眼看到爷爷贾诩临死前,不顾自己腐朽的身体,也要看着贾家族人发誓永远效忠曹家时的场景。 这么多年了! 他和父亲亲眼看到司马懿是如何逼死张颌,是如何陷害曹休曹真! 可是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司马懿处理事情滴水不漏,再加上皇帝被司马氏蛊惑,他们根本没法帮助曹家! 随后的高平陵之变…… 曹家彻底完了。 司马懿虽然在不久后死了,但是他的儿子司马师继承一切,欺压忠良更甚于其父,甚至还亲手杀了上一任皇帝! 几乎逼死这一任皇帝!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这么多年了,先祖贾诩临死前的嘱托他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 司马师,你不是想要我投靠你吗,那我如你所愿…… “请恕臣失言了。” 最后,贾模告罪道。 躬身的同时,贾模用只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臣愿在司马氏做曹家耳目。” “尚书令既然知道自己失言了,就退下吧。” 曹操眼中闪过大喜之色,随后淡淡的说道,如今整个皇宫都在司马氏监视下,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显,两人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随即,曹操又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太子舍人成济,对天子不敬,该杀。不用为了欲盖什么而抚恤之。以普通的士大夫礼仪下葬吧。” “诺。” 贾模闻言嘴角扯了一下,但仍然应诺了一声,转身离去。 贾模离开后,一直在旁边听二人谈话的刘穰担忧道:“主公向贾模露出了心中的想法,不知道此人会不会告知司马师?” “贾模是贾诩之孙,朕信任。另外还是那句话,现在司马氏地位不稳,没时间,也不敢来对付朕,就算这尚书令贾模是真的投靠了司马师,将今天一番话告诉司马师。司马师顶多重视,在短期内也不会有太大动作。” 曹操笑着说道。 “嗯。” 刘穰用力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这会儿,也到用膳时间了,别考虑这些了,出去用膳去。” 随即,曹操伸了个懒腰说道。 “诺。”刘穰应诺了一声。 对于曹操来说,这件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了,铲除掉了一个司马氏走狗,刺瞎了一匹白眼狼,顺便鞭挞了司马氏一族的继承人。 虽然让后面二人逃过一劫,但是收获不小,最主要的是得到了郭深,贾模二人的效忠。 何愁大事不定? 奉孝,文和…… 希望你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孤王在接下来的计划中能成功…… 这边曹操处理了贾模,在放心用膳。 但是另一边,对于洛阳的很多人来说,却是非常震惊的。 贾模出宫的消息,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 按照道理,贾模出宫了,应该是马到成功了。 随之,司马师会下令,废掉天子。 但是等贾模出宫了一段时间后,晋王府还是没有动静。 也就是说,天子没有被废掉。 这让很多人都为之惊讶,震惊。 田豫等忠曹保皇的人甚至已经准备到皇宫和皇帝一起共赴死了。 但是没想到,事情就这么风清云谈的过去了…… 闯了这么大祸事的天子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不久后,晋王府内终于有了动静,是为了已故太子舍人成济的事情,晋王有令,太子舍人成济,言语冲撞天子,大不敬,被诛而死,罪有应得。 不过,考虑到太子舍人曾经也为朝廷立下过功劳,晋王宽免其罪责,仍以士大夫之礼安葬。 这一次可能会造成司马氏,曹氏大冲突的事情,居然就这么风清云谈的被解决掉了。 太子舍人成济生前名气不大,死后哀荣也不怎么样。 只是做了一个千古以来,唯一被天子诛杀的太子舍人,死的实在不值。 连他的主子司马氏都不在意,更何况他人? 而贾模出了皇宫后,没有回府邸。 而是命令车夫,把车驾到了晋王府门外,他要向司马师复命。 很快,车到达了晋王府的门外,贾模不用通报,就进入了晋王府中,直入书房。 书房中,司马师还在等待消息。 见贾模走了进来,不由问道:“如何了?” “天子与往常无异,想必今日之事定是成济首先激怒天子导致。”贾模苦笑了一声,说道。 自然不能跟司马师说真相,而是将所有的罪过推到成济身上,只有死人才不能说话,也无法反驳。 而对于司马氏目前的困境来说,不管如何,都要快速平息眼前之事,不能放任继续扩大影响。 “果然如此,成济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司马师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说道。 和贾模料想的一样,不管是不是成济的原因,这个罪,成济背定了! “那这件事就暂且放下了。” 司马师点头说道。 “在下先告辞了。”贾模弯身行礼道,他要一个人静一静,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该怎么为曹氏扩大利益。 “慢走。”司马师举拳说道。 贾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眼下还是以稳固洛阳为重,再等陈泰那边的消息,一旦陈泰灭蜀……” “曹家?呵呵。” 司马师冷笑道。 不过,这件事情对于司马师来说,真的不大,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至于司马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开心,这不是司马师会考虑的事情。 …… 晋王府,后院。 司马炎在离开书房后,就来寻找母亲王元姬了。 王元姬早就听说司马炎在皇宫内吃亏了,甚至被人打了,一直非常紧张,见到司马炎后,发现额头上的伤口,更是心疼的不行。 之后,更是亲手为司马炎包扎伤口。 此刻,后院王元姬的房间内,司马炎的额头,已经被重新包扎了一下,抹上了晋王府中上等的外伤药。 “陛下贵为天子,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虽然包扎好了,但王元姬仍然觉得心疼不已,不由埋怨起了皇帝。 王元姬年近三十,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身材更是苗条,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再加上又处在女人最成熟艳丽的时候,对于一般男人的杀伤力非常足。 不过,此人乃司马昭的夫人,倒是没人敢亵渎。 “曹髦虽然是天子,但是心肠却是歹毒无比,根本不配当皇帝!” 司马炎冷声道。一想起在宫中所受到的羞辱,他的心就隐隐作痛! 被当众鞭挞,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着儿子吃亏受辱,愤怒怨恨的表情,王元姬沉默了下来,即便曹髦是天子,但是和儿子比起来,她自然是向着自家人。 “不过,这一次他也不会好过,听说伯父已经招呼了尚书令贾模大人前来商议了,估计接下来就会有废掉天子的旨意了。” 其实司马炎也挺纳闷的,根据他和父亲司马昭的猜测,司马师应该会顾及司马氏一族的整体利益,不会废天子,但是怎么又突然招呼贾模去商议呢? 想不明白…… 不过废天子等于给自己报仇,司马炎想到此又露出了舒爽的神色。 皇帝又如何,得罪了本公子照样没好下场! 一个无权无势的废物皇帝,也敢惹我,司马炎的心中畅快无比。 “母亲,我出去一下。” 司马炎站起了身体,对着王元姬说道。 “有伤在身,还不好好歇歇。”王元姬嗔怪道,风情十足。 “我要去问问伯父,曹髦的事情怎么样了,再去看看张虎……” 司马炎的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说道。 要知道司马师身体很不好,隐疾时有发作,而如今司马氏一族盯着继承人的位置可不止他一个…… 张虎那边已经明确要投靠自己了,是自己势力中的一员,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看看他。 只是他当时被曹髦刺瞎了眼,情况似乎很不妙…… 想起张虎对他争夺继承人带来的帮助,再想想张虎如果死了,给他带来的损失,司马炎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样,一阵阵的疼痛。 曹髦,即便你被废了,但若是张虎死了,你也别想活! 司马炎的心中大叫。 “应该的。” 王元姬闻言倒也不阻止了,反而点头说道,她颇具眼光,自然知道张虎给自己儿子带来的帮助。 “那儿子先走了。” 司马炎见王元姬同意了,抱拳朝着王元姬拜了拜,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因为心急情况如何,司马炎出了后院后,立刻直奔前院书房。 不过再怎么心急非常急,但是当站在书房门前的时候,司马炎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衫仪容。 深呼吸了几口气,收起了急躁的心情才走了进去。 “伯父。” 进入书房后,司马炎很恭敬的对着端坐在上座的司马师下拜道。 “嗯?” 司马师眉头一皱,见侄子又来了,哪里不知道他来是干什么的,淡淡的点了点头。 随即,不待司马炎发问,就说道:“天子的事情到此为止了。” “什么?” 这实在是大出司马炎的意料之外,司马炎不由失声道。 “成济触怒天子,罪在成济。” 司马师对于司马炎的失态颇为不悦,冷冷说道。 “诺。” 司马炎闻言一个机灵,顿时不敢造次,低头说道。 “下去吧。”司马师见司马炎这幅摸样,更加不悦。 “诺。” 司马炎再次应诺了一声,飞快的走了出去。 “孺子不可教也。” 司马师叹了一口气。 几乎被司马师赶着出了书房后,司马炎在书房外顿足了片刻,但仍觉得心绪难平。 本以为皇帝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被废掉,但是没想到皇帝还好好的,一点牵连也没有。 虽然司马炎能够理解司马师是为了大事考虑,才放过了皇帝一马。 但是理解归理解,心气难出,却是实实在在的。 堂堂晋王的继承人,被人鞭挞了,但是鞭挞的人,却一点事情都没有,说出去,司马炎都觉得丢人。 以后如何在众多权贵子弟之间立足啊! 再加上刚刚又被司马师给训斥了几句,司马炎心中对于曹操的痛恨,几乎又上了一个台阶。 “必定要找你算账。” 在书房驻足了许久,司马炎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双手握拳,双目中泛着极为寒冷的光芒,司马炎狠狠的道了一声。 随即,迈出脚步,朝着大门走去。 他要去看看张虎,报复曹操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但是张虎却是不能不看。 千万别出事,否则张虎一死,自己争夺司马氏继承人的势力又少了一分…… 因为额头受伤了,司马炎觉得颜面无光,因此下令护卫,弄了一辆车厢式的马车乘坐,才往张虎的府邸处行去。 当司马炎来到张虎府上的时候,神色不由一变。 因为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发生了什么事情?张虎怎么样了?”司马炎抓住了一个迎面而来的下人,问道。 “医者还在为大人诊治,不过医者说伤势较为严重……” 下人脸上露出恐惧之色,道。 “什么?” 司马炎虽然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知道张虎伤势不轻,但是当这个消息真正的传入他的耳朵内的时候,他仍然觉得一阵晕眩。 “现在张虎在哪?” 过了许久,司马炎才定了定神,问道。 “在后院,夫人和医者正在照料。”下人说道。 下人一说完,司马炎就立刻甩开了下人,大步朝着后院走去,以司马炎的身份,在张虎的府邸内自然是畅行无阻的。 很快,司马炎就来到了后院,张虎的房间内。 “公子!请公子为我夫君做主。”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药味,张虎正躺在床上,被刺中的眼睛已经彻底瞎了,脸色异常黯淡。 见到司马炎进来,张虎的夫人李氏不由跪着哭着喊道。 “嫂嫂……” 司马炎看了一眼张虎,也是眼眶微红,随即,对着李氏抱拳道。 看到医者此时正好处理完了伤口,并为张虎包扎完毕后,司马炎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了?” “伤势很重。” 这医者没有说后果,只是说了一句。 但是已经很明显了,恐怕凶多吉少。 “治!不管是什么代价,尽量救治。” 得到明确的回答后,司马炎只觉得一阵阵晕眩,随即强打精神,说道。 “诺。” 医者也知道这一家人不好惹,立刻应诺道。 司马炎来到床边,看着躺在的张虎,脸色有些扭曲,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 田豫府 书房内 田豫颇为意外,贾模出了皇宫,然后晋王府并无动静…… 本来,他还在苦思,哪怕把老命搭上也要救皇帝…… 但是没想到,根本不用他出马了。 “公衡,我可能真的老了,原来不过是杞人忧天……” 田豫自嘲一笑,对着眼前的青年说道。 满伟,字公衡,素有急智,才华横溢,乃是当年跟随曹操征战天下的满宠之子。 满宠生前为了曹家多次抗衡司马氏,但是依旧无力回天,满宠病逝后,其子满伟被司马氏数次打压,如今已被废成平民,若不是魏帝前些日子欲自杀转移了司马家注意力,恐怕满伟已被司马氏暗害。 “陛下……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满伟思索道,然后又道:“不过,这件事情司马师已经派遣了贾模入宫,摆明了是要追究了,不知道天子用了什么办法,才摆平了司马师。” 这件事情满伟也颇为疑惑。 二人面面相视了一下,都觉得没道理。司马师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摆平了,而且还加上一个贾模。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15章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兖州,山阳郡 山阳郡在汉朝时期不过一普通郡县,未曾入世人眼中。 直到延康元年,十二月十日,魏王之子曹丕,暗中命令华歆等人抢夺汉帝玉玺,逼迫汉帝禅让,皇后曹节掩面痛哭,大骂曹丕:“上天不会保佑你!决不让你长久!” 奈何大势所趋,曹丕在群臣拥护之下,称帝建国,是为魏文帝。 文帝登基后,封汉帝刘协为山阳公,曹节为山阳公夫人。 二人到山阳郡后,见山阳百姓流离失所,贫病饥寒,田园荒芜,于是刘协和曹节脱下官服,换上布衣,深入民间,将过去在宫中学习的精湛医术,救死扶伤,拯救黎民百姓。 遇有灾荒年景,刘协夫妇便下令减免赋税,和山阳百姓一起节衣缩食,共渡难关,几年时间,山阳百姓休养生息,重建家园,昔日的穷山恶水大为改观,赫然称为兖州第一郡。 百姓感其恩德,想依旧称呼刘协为皇上,曹节为皇后,奈何刘协和曹节已经抛弃过去,专心田园,于是百姓们改称皇上刘协为“大人”,改称皇后曹节为“美人”,尊他俩为父母。 这日,刘协和往常一样,顶着烈日炎炎跟百姓们一起耕种,不过突然身体晃了晃,感觉头有些晕眩,旁边一起耕种的农户眼疾手快扶住刘协,担心道:“大人,您先去歇息吧,这些粗话我们自己来。” “没事,我无妨……” 刘协刚说完感觉自己头又晕了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我真的是老了,以前和大家一起耕种,也没出现这种情况。” 在远处耕种的曹节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急忙将手中的锄头放下,跑过来扶着刘协到旁边的一个凉棚里,给刘协轻轻揉肩,希望能缓解他的疲劳。 许久之后…… 刘协感觉好多了,示意曹节停下,勉强笑了笑:“节儿,你也累了,陪我坐会吧。” 曹节依旧有些担心,还想多揉一会,不过在刘协示意下,还是坐下。 两人沉默不语,不久以后只听曹节颤抖的说道:“夫君……谢谢你……” 前几天的事情她自然知道,刘协为了曹家亲自去了趟洛阳,帮助魏帝,对抗司马氏。 可是…… 可是,刘协的帝位,汉家的天下就是被曹家夺走的! 每次想到这里,曹节就捂住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她不想让刘协难过…… 已经三十多年了,她几乎每天都能梦到那一天!那个噩梦! 她永远无法忘记! 三十年前,那一天,也是这么晴朗…… 无数的曹家侍卫包围了皇宫…… 华歆,陈群等贼不停的威逼天子,抢夺天子玉玺! 兄长曹丕大笑着看着夫君跪在面前,接过禅让! 从那一刻起,大汉的江山全完了…… 高祖刘邦四百年的基业已经毁了…… 父亲,这就是您生的好儿子,我的好哥哥! 断送了大汉! 可是如今被废的大汉天子却为了曹家不惜对抗司马师,不惜断送西南刘家基业! 父亲!您知道么! “节儿……” 刘协低低叫了声,望着洛阳方向呆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 洛阳,皇宫内。 曹操刚刚用完了膳,乘坐辇车缓缓的往寝宫方向而去,旁边除了一些司马氏用来监视的侍卫,以及随身的宫女,内侍以外。 还跟着对曹操忠心耿耿的刘穰。 不过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周围司马氏的人望向曹操的目光中充满了畏惧,曹操已经在他们心中上升到凶残的代名词了。 杀害了司马家的亲信也就罢了,还鞭挞了司马家的公子,最重要的是事后居然没被司马师废掉。 这件事情,使得曹操本人在宫内的威望大增。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曹操的心情一直不错。 不过,也并非是一帆风顺,听说张虎到现在都还没死, 他那一剑的力度自己自然知道,可惜在司马炎耗费大量财力之下,无数医者前往张府救治,众多名贵药材一车一车运送,最终张虎还是被抢救回来。 曹操摇了摇头,张虎早晚都会死,姑且再让他多蹦跶一会吧。 很快,辇车就到达了寝宫门前。 “陛下,到了。” 坐在辇车上的曹操正在闭眼思考以后的计划,直到刘穰出声后,他才惊醒了过来。并且点了点头说道:“嗯。” 很快,他就收起了心中的心绪,下了马车。 进入大殿后,曹操为之一愣。 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可以说很熟悉,也可以说不熟悉。 黄门侍郎贾充。 若说这满朝上下,除了司马氏一族外,谁最可恨? 无他,成济与贾充尔。 太和二年,为曹家耗尽一生的贾逵病逝,其子贾充不久后迅速投靠司马家。 正元二年,扬州刺史文钦、镇东将军毌丘俭为了曹家政权做最后一博,打算起兵讨伐司马家,却被贾充获知消息,泄密给司马师,司马师大怒征讨,二人由于被迫提前起兵,准备不足,大败,文钦战败逃亡吴国,而毌丘俭被平民张属射杀,魏国曹家最后的希望被贾充彻底毁掉。 甘露五年,魏帝曹髦忿恨司马昭独专朝政,无法忍受屈辱,集合了宫里的卫兵和一些奴仆讨伐司马昭。 贾充带着兵士数千人在南阙阻拦曹髦,曹髦亲自用剑拼杀,称有敢动者灭九族,众人感到和皇帝打仗非同小可,都准备逃跑。 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说:“此事该怎么办?” 贾充回答说:“司马公养着你们,就是为了今天!还用问吗?”成济闻言胆壮,遂上前弑杀曹髦。 曹操闭眼回忆完曹髦的记忆,深呼一口气,冷冷看着贾充。 杀成济,司马师不采取措施,是因为成济只是走狗,并不是司马氏集团的主要人物,犯不着为了成济废皇帝,使得司马家族地位不稳。 刺瞎张虎,司马师不采取措施,是因为张虎虽为禁军统领,但并不是司马师集团的核心,犯不着为了张虎废皇帝,使得司马家族地位不稳。 鞭挞司马炎,司马师不采取措施,是因为司马炎本不受司马师看重,只要司马家后代没死,司马师就不会怪罪,犯不着为了司马炎废皇帝,使得司马家族地位不稳。 他之前看似疯狂的举动,其实曹操在做之前都有一定的考虑。 但是贾充这个人…… 曹操强行按耐住杀意,克制住自己。 这个人自己一但动手,后果非常严重,相信不出半个时辰,司马师就会派兵包围皇宫,将自己废掉。 之前做的那些,损害不到司马师的利益,司马师会因为顾及朝堂稳定不出手,但是杀了贾充,司马师不理会的话,那么司马氏一族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试问,连自己的亲信都保不住,谁还敢支持司马家? 所以,动贾充,要承担很大风险。 “臣见过陛下。” 贾充对着曹操微微一行礼道,这是贾充第一次真正的重视曹操,之前当听到皇宫传来的消息时,贾充一愣,第一反应不可能。 可是当跟司马师确认后,贾充便沉默不语了。 对于贾充的行礼,曹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勉强打起精神对贾充问道:“不知贾公闾来此,所为何事?” “是关于太子舍人的人选。” 贾充沉默片刻回答道。 “太子舍人?”曹操微微一愣,道。 “对。” 贾充点头道。 如今太子舍人成济被杀,自然要有新的人选代替。 而他不相信贾模是真心来投靠司马家,更不相信贾模的一番话,于是亲自来查探。 若是皇帝安排自己的亲信,那么之前所作所为皆是伪装,皇帝乃心机深沉之辈,自己必须向晋王禀报,甚至有必要废掉曹髦,再立一个听话的皇帝。 “不知晋王可否有人选?” 微微一愣后,曹操问道。 他自然知道如今大小事务都是司马师说了算,贾充来这,难道司马师有人选了? 其实对于太子舍人的人选,他也是比较头疼的。 如今的曹操已经视郭深等为太子舍人羽翼了,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夺权成功。他们就是未来曹家的重臣。 因此,对于太子舍人这个位置曹操是非常重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谋划,司马氏就派人来了。 “臣自荐为太子舍人。” 贾充回答道。 这个决定是贾充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还是那个意思,若是曹操同意,那就说明愿意听从司马家的话,若是不同意,那么就代表,司马家需要换一个听话的皇帝了。 “什么?”曹操眉头一皱。 贾充要做太子舍人? 绝对不行! 太子舍人忠于自己,是自己的第一批党羽,贾充进来后,不就代表司马氏要把他唯一的一点势力渗透么? 不过怎么拒绝,不引起司马家怀疑…… 这是个问题。 犹豫了下,曹操想到若是能够用更好的人选来做太子舍人,没准贾充会放弃。 但是如今天下之大才,要么被司马家收拢,要么被杀害,可供选择的人寥寥无几…… 突然,曹操想到了什么,眼睛闪过挣扎之色…… 用他的话…… 再赌一把吧…… “先生大才,为太子舍人,定能胜任。不过,这一次先生怕是要失望了,因为朕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心中沉思了利害得失后,曹操微笑着对着贾充说道。 “嗯?” 贾充眉头一皱,他看到曹操脸上出现不情愿之色,并且说有了人选推脱时,心中已经将曹操认定为要跟司马家作对到底了。 看来回去后,必须尽快让晋王废了曹髦…… “朕以为侍中司马邕才华横溢,忠君报国,可胜任!” 第16章 枝上花开能几日,世上人生有几何 曹操话音刚落,大殿顿时一片寂静…… 侍中司马邕是何人? 司马家子弟也。 若这也就罢了,最多让贾充认为魏帝讨好司马师,但是这个司马邕可不是普通的司马家子弟。 他是司马孚的长子! 那请问司马孚又是谁? 司马懿的三弟,司马师,司马昭的三叔也。 不提刘穰难以置信的表情,贾充本人更是吃惊无比,这魏帝……难道自己推断错了? 看来白跑了一趟。 贾充的心中苦笑,行了一礼说道:“既然陛下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臣就不擅自做主了。” 这句话看似风轻云淡,其实有两层含义,第一层便是明面上的意思,贾充不再坚持自己当太子舍人,第二层的意思是,这件事就此揭过,司马家不会再来为难。 “朕乏了。” 曹操自然也明白,不过此事已了,他也懒得继续和贾充废话了。 “臣告退。” 贾充看见曹操面露不善,知趣的行了一礼,顺势告退了。 看着贾充缓缓离开的身影,曹操的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谋算贾充,算计司马师,看似咄咄逼人,步步进逼。 但其实却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稍有不慎,便是身死国灭的下场。 如果今天不是搬出司马邕,恐怕下一刻禁军就闯进宫中废帝了。 不过……这个司马邕…… 曹操皱了下眉头。 不管是前生今世他对其确实不太熟悉,之所以提出他,是因为其父司马孚。 在曹髦的记忆中,司马孚每次上朝,不管是魏帝的针锋相对还是司马师的咄咄逼人,他都不发一言,可是当司马孚得知司马师杀害魏帝曹芳后,却跪在曹芳尸体前大哭,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上朝。 似乎有种和司马家决裂的迹象。 曹操在脑海中回忆到这里时,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哭泣死亡的帝王…… 坚决不上朝…… 单凭这两个很难说明司马孚忠于曹家,但是贾充步步紧逼,无奈之下只能用司马孚的儿子做挡箭牌了,这样贾充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司马叔达……” 曹操喃喃自语。 司马孚此人,虽然是“司马八达”之一,才华横溢,但是在曹操时代,很容易让人忽略。 包括曹操自己也是如此。 曹操对司马氏一族最看重的是司马防和司马朗。 司马防是司马懿之父,为人耿直公正,是当时天下闻名的君子,他十分爱读《汉书》的名臣列传,讽咏数十万言,年轻时在州郡任官,历任洛阳令、京兆尹,年老后转拜骑都尉,养志闾巷,阖门自守,忠于曹家。 司马朗则是司马防长子,司马懿长兄,“司马八达”之首。在曹操任司空时,司马朗被辟为司空属官,又历任成皋令、堂阳长、元城令、丞相主簿、兖州刺史等职,所在皆有政绩,深受百姓爱戴。后司马朗与夏侯惇、臧霸等征讨东吴,到达居巢后,军队中流行瘟疫,司马朗亲自去视察,派送医药,因此染病,去世,享年四十七岁。 司马防和司马朗去世后,司马家族由司马懿接管,直至高平陵之变,司马懿带领司马家族彻底控制了整个大魏。 但是司马家族并不是铁板一块。 首先便是所谓的“司马八达。” 何为司马八达? 即为司马防的八个儿子: 兖州刺史司马朗,字伯达; 魏太尉(晋宣帝)司马懿,字仲达; 魏太宰司马孚,字叔达; 魏东武城侯司马馗,字季达; 魏鸿胪丞司马恂,字显达; 魏中郎司马进,字惠达; 魏安城亭侯司马通,字雅达; 魏安平亭侯司马敏,字幼达。 因其兄弟八人才华横溢,并且八人的字皆有“达”,于是被当时人尊称为“司马八达”。 其中长兄司马朗早年追随曹操,忠心耿耿,于建安二十二年病亡。 剩余几人中,司马懿不必多说。 四弟司马馗,得知高平陵之变时,大惊,劝阻司马懿,却被司马懿幽禁而死。 五弟司马恂,体弱多病,早卒。 六弟司马进,尚在,对司马家和曹家之争持中立状态,互不相帮,也从未插手过其中。 七弟司马通,尚在,早年赞同司马懿吞并曹氏之举,认为司马家该取而代之,如今虽然年老不再处理政事,但是依旧在背后支持司马师的所作所为。 八弟司马敏,尚在,但对朝政从不过问,只钻研于文学与史学,与杜预是好友。 想到这里时,曹操眼睛一亮,或许有机会用离间计…… 除了五十年前染病死亡的司马朗,被司马懿幽禁而死的司马馗,嘉平三年在洛阳去世的司马懿,体弱多病早亡的司马恂之外,如今“司马八达”还存活着的有三弟司马孚,六弟司马进,七弟司马通,八弟司马敏。 这其中司马通依旧坚持司马家乃是天命所授,要将曹家取而代之,目前的话,还影响不了。 要想挑拨离间就要从司马进,司马敏开始。 “孤王似乎听说司马进的次子司马睦对司马炎多有怨言,似乎有争夺晋王世子的意思,又好像听闻司马敏的养子司马彪贪财好色,是洛阳有名的花花公子……” 曹操意味深长的看着刘穰,刘穰会意的点点头:“请明公放心,不久以后会传出司马彪指示下人抢夺司马炎小妾,司马炎大怒之下,查出幕后主使是司马睦的消息……” 两人相视一笑。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宫中传出了一道旨意。 宣布任命司马邕为太子舍人一事。 大概意思是太宰司马孚之子司马邕为人忠厚,世人对其多有赞誉,可任命为太子舍人。 本来这道旨意是平平无奇,任命太子舍人,对于当今天下来说,简直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 但任命太子舍人是小事,但是任命司马邕为太子舍人就是比较让人玩味的一件事情了。 因为谁都知道,司马邕是司马家的人。 按理说,皇帝应该对司马家的人恨之入骨才对,怎么会主动提出让司马家的人来担任太子舍人。 难道皇帝真的对司马家唯命是从了吗? 随着这道旨意的发布,整个洛阳都陷入了猜测,这段日子的洛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先是天子曹髦不堪忍受屈辱自杀被救回,然后是天子醒来性情大变,居然执剑杀害司马家的亲信,刺瞎禁军统领,鞭挞司马家的公子,更让人奇怪的是,司马师居然一点报复措施也没有。 而这一次,天子打算任命司马邕为太子舍人。 这次晋王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也不理会吗? 整个洛阳的各个势力不由把目光都投向了司马师,即便是皇帝下的旨意,晋王司马师如果不同意那也是没用。 …… 今天贾充入宫给自己求为太子舍人的事情,司马师其实是知道的。 不过,没想到贾充没能做成太子舍人,天子反而是下令司马邕做了太子舍人,心中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司马师就立刻派人把贾充给找来了。 晋王府的书房中,司马师与贾充对坐着。 “为何公闾入宫求为太子舍人不成,反而是天子任命了子魁?”对着贾充,司马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个也太奇怪了。 “这,下官不知,下官入宫后,自荐为太子舍人,但是天子不许,与下官争辩,下官不敢太过逼迫,就退了回来,没想到天子居然任命了子魁公子。”贾充说道。 “不知公闾觉得天子意欲何为?”司马师有些纳闷,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通,于是再次问贾充道。 “下官也摸不透曹髦的想法,这件事情的确太奇怪了,不知晋王对于司马邕为太子舍人之事,如何决断。”贾充摇头问道。 “司马邕是三叔的儿子,虽然年少轻狂,但其才学还是不凡的,任太子舍人足矣。”司马师沉吟了一下,说道。 这是司马师几经思量后的结果,反正司马邕是自己家的人,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子魁公子之前并未入朝为官,资历经验不足,这……”贾充有些疑问。 “子魁是我司马家的人,朝中不会有人质疑,公闾不是还有公文要处理吗?先下去吧。”司马师眼中闪过不悦,直接找了个借口,打算打发走贾充。 贾充不过一个外姓人,也管我司马家的事? 见司马师这么说了,贾充微微低下头,眼睛微微一眯,射出了一丝精光。 随即又恢复了常态,起身道:“那下官就先告辞了。太子舍人之事,有关威望,还请晋王慎重考虑。” “嗯。”司马师闻言点了点头,轻轻的发出了嗯声。 贾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不过……曹髦突然任命太子舍人为司马邕,虽然好处在我,但是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诡计?”贾充走后,司马师再次陷入了沉思。 从这件事情上,司马师开始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来人,把卫瓘找来。” 沉思了片刻后,司马师开口道。 “诺。” 门外的护卫应诺了一声后,立刻做事去了。 卫瓘为九卿之一的廷尉,负责管理天下刑狱,当年就是他在狱里将曹爽等人杀害,使曹家再无力抵抗,魏地尽归司马氏。 卫瓘这个人出身不高,智谋也不足,但却是司马师以前的好友,两人私交很好,自从司马师成为司马家家主后,卫瓘也改变了角色,从好友变成了忠心耿耿的将军,不同于张虎的是,卫瓘属于绝对的亲信。 张虎被刺瞎卧病在床后,监视皇宫一事目前都是交给卫瓘来处理。 司马师的命令,向来都是有效率的,即使对方是九卿之一。 很快,护卫就领着卫瓘走了进来。 “晋王殿下。”卫瓘进来后,立刻对司马师行了一礼,说道。 “坐。”司马师点了点头,指着刚才贾充坐过的位置道。 卫瓘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这次找你过来是想问一下,最近宫中是否有异常?”司马师问道。 “异常?”卫瓘微微沉吟了一下,才对司马师说道:“自从张将军卧病在家,属下按照晋王的之意监视皇宫……这其中并未发现有异常。” “如果硬要说异常的话,就是之前曹髦杀死成济,刺瞎张将军,鞭挞司马公子一事,之后贾模大人,贾充大人各来过皇宫一次。” 司马师闻言点了点头,有点失望,这些他确实都知道。 “那宫中可还发生了异样的事情?”但是司马师仍然不死心,问道。 “确实没有了。” 卫瓘思量了一下,说道。 “嗯,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司马师闻言目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既然宫中并无异常,那为什么曹髦会突然选择司马邕做太子舍人呢。 这个疑惑,依旧徘徊在司马师心里。 第17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来人,去把司马邕给孤找来。” 思量了许久后,司马师抬头对着门外道。 “诺。” 门外的护卫应诺了一声,立刻下去了。 “司马邕……” 护卫走后,司马师再次陷入了沉思。对于司马邕这个人,司马师谈不上什么想法。 他只知道司马邕平日喜欢文学,从未借助过三叔司马孚的身份插手朝政。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拜见兄长。” 在司马师沉思的时候,司马邕从外走了进来,拜见道。 司马邕三十余岁,身形修长,颇为英挺,可能是平时只顾着看书的缘故,肤色有些白,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 司马邕本在府上纳闷,听说司马师召唤就来了。 至于纳闷的原因,自然是天子下达的那个太子舍人的圣旨了,此刻的司马邕可以说是有一种躺着也中枪的莫名其妙。 如果让他弟弟司马望来做太子舍人,这还说得过去,毕竟皇帝和司马望以前私下讨论文学,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但是让他做太子舍人,百思不得其解。 “贤弟请起。”司马师闻言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和颜悦色道。 “谢兄长。” 司马邕拜谢道。 随即,在司马师的吩咐下,司马邕坐在了司马师的对面。刚坐好,司马师就问道:“贤弟可猜出我找你来是所谓何事?” “为太子舍人。”司马邕说道。 “不错。”司马师点了点头说道,顿了顿,又道:“不知贤弟觉得此事如何?” “太过突然,我也不清楚。”司马邕老老实实的说道。 “那对于太子舍人的之位呢?” 司马师闻言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全凭兄长做主。”司马邕立刻说道。 从中就可以看出司马邕的为人处世,把所有的皮球踢给了司马师,一切由司马师做主,这样他就不会犯错,也不会招来猜疑。 司马师见此也颇为无奈,说道:“既然是天子下旨,那贤弟就去做一做这太子舍人吧。” “诺。” 司马邕应诺道,神色如常。 事情已经商定了,司马邕也该回去准备一下太子舍人该做的工作了,因此,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书房中,司马师望着司马邕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随即就把这件事情给抛之脑后了,事情既然决定了,那就不会再做更改了。 …… 次日一早,睡了一夜的曹操想起郭深的伤,也没顾得上用膳,急急忙忙带着刘穰,又来到了之前成济殴打郭深的正殿。 “拜见陛下!” 当曹操进入正殿的时候,一众太子舍人们放下公务纷纷上来拜见。 自那日宫中之事发生后,以司马炎为首的司马氏年轻一代再也没来过,诺大的宫殿就几个太子舍人在办公,看上去颇为冷清。 也正是因为那次宫中之事,曹操在太子舍人们之中的威望,也是拔高了无数倍。要是以前,曹操进入正殿,他们肯定会行礼,但是却不会这么热情。 “嗯。” 曹操淡淡的嗯了一声,四处打量了下,眉头一皱。 “陛下,郭深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再加上之前被成济那狗贼殴打,如今还在府里医治。” “不过据说已经并无大碍,休息两天即可进宫。” 田彭祖察言观色,看见曹操表情就知道在找谁了,急忙从一众太子舍人中走出说道。 田彭祖是田豫之子,也是曹魏年轻一代忠曹一党的领袖,一直和司马家作对,至于司马师为什么不整治他,则是因为顾及田豫为曹家镇守北疆二十余年,辅佐五代皇帝的威望,这才一直未动他们父子。 当然司马师不是没试过,但是一旦动田豫和他儿子田彭祖,并州,幽州,甚至连扬州的一些百姓便会激愤,甚至有一次闹到了洛阳,没办法,田豫太深得人心,司马师无奈之下,就干脆也不管了,对田豫和田彭祖听之任之了。 反正这几个人也没实权,随他们便吧。 当日宫中之事,田彭祖并没有在场,不过,事后他听说皇帝把司马炎等人弄的灰头土脸,因此心中痛快无比,不过,田彭祖似乎又突然想到什么,皱眉询问:“听说陛下让司马邕来做太子舍人?是否为司马师所逼迫?” 田彭祖因为其父是武将的缘故,向来心直口快。 “这次倒不是晋王逼迫,朕常听闻司马邕之名,为人忠厚老实,有大才,甚至到了名震洛阳的地步,正好成济死了,太子舍人之位缺一人,就任命他了。” 曹操看到郭深没在,便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欲望,正要离开,听到田彭祖的询问,停住脚饶有兴致地回答道。 而田彭祖听的目瞪口呆。 如果曹操不是天子,恐怕他已经指着鼻子大骂了。 忠厚老实?司马家的人一个个奸猾无比! 有大才,名震洛阳?太能扯了,我在洛阳待了这么久,也没怎么听说司马家有这个叫司马邕的! 嗯?我们这些常年在宫外的都不知道有这人,陛下居于深宫之中,怎么会知道? 想着的同时,田彭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曹操。 若是曹操之前杀害成济,刺瞎张虎,鞭挞司马炎一事,田彭祖只是怀疑,那么现在田彭祖就已经肯定了,这个皇帝,不简单。 眼中渐渐露出了敬畏之色。 “陛下……” 心中沉吟了许久,就算曹操有其他目的,但是放一个司马家的人进来…… “彭祖的意思,朕明白,不过现在时机不到,也无法多说。” 曹操知道田彭祖心中的疑惑,但如今司马氏亲信遍布皇宫,言多必失。 所以曹操直接以时机未到为由回避田彭祖。 “既然陛下知道,又为何偏偏用司马家的人?毕竟现在司马师强盛,而我们弱小,用忠曹保皇之人岂不是更好?” 田彭祖依旧坚持问道。 “给司马邕的不过是太子舍人之位,不管司马邕是否忠于曹家,要驱逐司马师,多司马邕一个不多,少司马邕一个不少,若因为此事犹豫不决,反而会招致司马师怀疑。” 曹操见田彭祖追问,无奈之下尽量长话短说。 “陛下是想要驱逐司马师?” 田彭祖略显惊疑的问道。 “没错,驱逐司马师,接着占据洛阳以及周边数县,以天子威名召集各州忠臣合攻司马师。” 这也是曹操能够想到的一个大概计划,首先的成事条件是夺得洛阳的主动权,而后攻打司马师。 另外要注意一点,不是诛杀司马师,而是驱逐司马师出洛阳,因为司马师的势力太大了,曹操即使是冒险杀了司马师,各州各地司马氏的亲信也会蜂拥而起,北方因此乱成一锅粥。 何不将司马师驱逐洛阳? 到那时司马师要么逃亡到胡奋镇守的徐州,要么逃亡到邓艾控制的兖州,又或者逃到其他地方,到那时再联合陈泰的雍凉二州,一举将司马氏剿灭。 必要时也可与其他两国合谋,毕竟这几年司马师已经将其余两国得罪遍了,不提伪汉姜维与司马氏的怨恨,单说东吴,去年的时候东吴诸葛恪率领的二十万吴军,全被司马师屠杀一空,司马家族已经和东吴彻底结下了死仇。 说话间,曹操的眼中精光四射,雄心勃勃。 田彭祖虽然被震惊到了,但是放佛想到什么,苦笑一声:“司马师几乎掌握了大魏所有的军权,最少拥有几十万精兵。” “几十万精兵,是很多,但未必不能谋划。”曹操微微一笑,说道。 他早知道田彭祖会这么说了,虽然田彭祖得到其父的真传,懂一些军略,但是对于诡诈之道,对于局势的把握,田彭祖却是差了很多。 “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二人乃忠义之士,倘若起兵扬州,再得到东吴的帮助,司马师必定大为惊慌,亲自征讨,而到了那时就是朕乘势而起的时候,不需要多少精兵,便可驱逐司马氏。”顿了顿,曹操看似风轻云淡地说道。 “毌丘俭,文钦会起兵讨伐司马师?”田彭祖惊疑不定。 “毌丘俭,文钦二人若得知司马师险些逼迫朕自杀,必会起兵!”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曹操第一次把自己的计划完全的对人坦露了出来。 “这,这。” 田彭祖从来没有想到,天子居然有如此谋略,不仅能切中要害,还胆大包天,打算在司马师几十万大军之下,抢夺洛阳! 但是另外一方面,田彭祖也是激动的。因为皇室倾颓啊,他们这些人智计短浅,一直以来都受困于当前局势,虽然有满腔抱负,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想到确切的作战计划,力挽狂澜,振兴皇室。 而曹操想到了! 曹氏复兴有望! 不过,田彭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了曹操计划的一个致命缺陷。 司马昭的存在。 “陛下,虽然时机可能真如你所言,毌丘俭,文钦会起兵讨伐司马师,那么确实是我们的机会。但是陛下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司马昭!司马昭为人奸猾,凶狠程度不比其兄弱,若是他留守洛阳,或者在司马师作战期间返回洛阳,那我等该如何是好。” 田彭祖叹了一口气,说道。 听到司马昭三字,曹操眼睛一冷,这个司马昭的确是个祸害。 在曹髦原本的记忆中,司马师虽然镇压了毌丘俭,文钦的叛乱,但是眼疮崩发,很快不治身亡,曹髦因此大喜,他意识到这是夺权的好机会,于是一面下诏命司马昭留守许昌,让尚书傅嘏“率六军还京师”,一面着手筹划宫廷政变。 不料,司马昭识破了曹髦的计策,他率领军队提前回到了洛阳,这样一来,曹髦的计划彻底落了空,为避免引起更严重的祸乱,曹髦只好接受既定事实,封司马昭为大将军和晋王,从此,司马昭独掌大权,直到杀了曹髦,曹髦也再也没有找到机会扳倒司马昭。 不过,孤王早有谋划,这个司马昭,他要是在将来敢回洛阳,等待他的将会是万丈深渊! 曹操眼睛泛冷,沉默了下对着田彭祖说道:“关于司马昭,朕自有计较,在这里说了这么久,恐怕瞒不过司马师的耳目,朕先走了,你们先继续忙公务吧。” “嗯。”田彭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点了点头。 此时的田彭祖心里无比激动! 因为对于田彭祖来说,今天真的是收获太大了! 本来中看不中用的天子,忽然变得精明了,一手制定了谋夺洛阳的计策,要从拥兵数十万的司马师口中拔牙! 无益于虎口拔牙! 只是这个计策虽然说解决了他们的茫然无措,但也把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一步错,就可能是万丈深渊,接下来,就要看成败了。 第18章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在这本书最低迷的时候,感谢香消彧殒的打赏,这是本书第一个收到的打赏,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很感谢你的鼓励和支持,因为在评论区说到荀彧,专门为你加更一个以前写的荀彧番外) …… 曹操新筑铜雀台,大宴群臣,试探众文武对他欲称王的反应,有人来报:荀彧没有来。 曹操不意外,他了解的荀彧该是这样一个人,忠诚,却有明确的底线,顺从,却有处世的原则。 曹操知道,从一开始,荀彧就不赞成他称王,但是他们数十年的相处中,称王的时机并不成熟,于是这一点也一直被刻意不提起。 漫长的相守中,曹操希望荀彧能改变最初的想法,荀彧希望曹操能忘记称王的心思,可是他们都失望了。 你是我的主公,我无数次救你于水火,你穿在身上的锦衣绣袍丰功伟绩有我的一半;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敢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对汉室的忠心? 那一天,曹操权势滔天,出入用天子銮仪,满堂文武竟然只有荀彧一人敢劝谏,大势已定,荀彧怒骂众臣:枯木败草,无一骨节矣! 曹操望了望荀彧远去的背影,转身谢恩受封。 曹植硬闯白马门,白马门自古只有天子车驾可通过,可是如今曹门气势正盛,守门武将不敢拦,荀彧说:你要是想过的话,就从我身上碾过去。 曹操甩了曹植一个耳光,下令斩了白马门守将,又拆了白马门。他告诉荀彧:门没了,人人可走,你所谈的规矩又何在? 自此,两人数十年的情分消耗殆尽。 荀彧死了,曹操授意,自杀。 曹操站在他的灵位前,说,文若啊,你是我的张良张子房,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是我的兄弟,只可惜,你不是我的同道。 他告诉曹丕,他很伤心。 再后来,曹操又有了司马懿,只是他临终前授命曹丕,这个人可以用,但更要防。 忠诚,是不背叛,但也绝不同流合污。 第19章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 杜预很烦。 不是一般的烦。 想他杜预不说知晓古今,但也是才高八斗之人,平时不就是喜欢读《左传》,有《左传》癖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吃饭读,说明他杜预好学,废寝忘食! 至于睡觉时抱着《左传》,这……说明他杜预敬重左丘明! 另外在茅厕里时还拿着《左传》,嗯……说明他杜预有先秦时期人们的好学精神! 这不挺好的么! 可是他的妻子(司马昭的妹妹,高陆公主)居然离家出走,跑回晋王府向晋王告状! 虽然晋王并不在意,并且对他加以抚慰,但是钟会等人私底下的嘲笑,却让他很不舒服! 再加上自己的好友羊祜前几天调离洛阳,自己也没有其他朋友可以倾诉,于是来到这洛阳有名的酒楼———鹤颐楼,独自喝闷酒。 “杜大人,又来喝酒呀!里面请。” 刚走到门口,小二就忙不迭的跑过来招呼,杜预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银子扔给小二。 “嗯,照旧,拿着,多的赏你。” “好嘞,您稍等。” 这家店面其实不大,也就七八张平常人家用的案几加个柜台,屋后搭了两间小瓦房做厨房之用,之所以在洛阳闻名,其实是因为这里的酒让人回味无穷。 杜预来到临门的窗边坐下,这是他的老位置,这段时间以来,只要有烦心事,他每天都到这里坐着喝酒。 “咦,那不是司马安世么?” 杜预本来心里还在埋怨羊祜,不想投靠晋王就罢了,他这一走,自己却连个喝酒的人也找不到,然而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只见一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愁眉苦脸地走进酒楼。 不是司马炎还能是谁? 杜预大喜,急忙招呼过来。 杜预的妻子是司马昭的妹妹,司马炎的姑姑,理应司马炎叫他一声姑父,不过杜预也挺会做人,自然不能让司马家的公子这么称呼,于是提出私底下二人以平辈论交,因此使得司马炎对他好感大增。 虽然司马炎不喜欢看《左传》,但是好歹也是饮酒之人,此时此刻一起共饮此酒,岂不美哉? “元凯?” 司马炎一愣,他这两天心情非常差,先是被曹操当众鞭挞了一顿,颜面尽失,接着又因为说错话引起司马师的恶感,随后为了救张虎,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私人财产,心痛的流血,万幸张虎最终被救回来了,不然司马炎非得气疯不可。 也正因为这样,司马炎才想独自出来找个地方喝点酒,舒缓下心情,没想到正好碰见杜预。 “唉,元凯,本公子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全都是被曹髦所害!” “曹髦小儿,本公子跟你势不两立!” 司马炎坐在杜预对面,猛喝了一大碗酒,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气! “安世,不提那些事也罢。” “来,喝酒!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杜预苦笑一声,司马炎的那些事他自然也有耳闻,不过他作为司马家的臣子亲信,也不方便对自己的主子说什么,而且他现在心情也不好,与其说再多,还不如喝酒来发泄心中不满。 若能醉去,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想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二人…… 尤其是司马炎淡定不了了! ……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 只见一小厮满头大汗,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嗯?李灵?你不是跟着夫人去白马寺拜佛了吗?” “去去去,别烦我,本公子酒还没喝完呢,” 司马炎眨眼间已喝下三碗酒,脸色通红,开始迷迷糊糊的了,反倒是杜预喝的少,头脑还比较清醒,看见这小厮焦急的样子,心中一紧,便知道出了大事! 司马炎的夫人他自然是知道,是杨文宗的女儿,姓杨名艳,此女从小就聪明贤慧,善于书法,天生丽质,娴熟女工,曾经有个会相面的人给杨艳相面,认为她将来非常尊贵,凤凰加身,有皇后之资,司马昭听说此事后,就为司马炎聘娶了她。 而司马炎也对这个夫人比较满意,毕竟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位绝代佳人。 不等杜预发问,李灵已经哭着跟司马炎说道:“公子,您别喝了,夫人在白马寺被人欺凌了!” “别烦本公子……” “什么!” 上一刻还醉醺醺的司马炎,听到夫人被欺凌,宛如晴天霹雳,脑子瞬间一清,随后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咆哮起来。 “是谁干的!” 不等李灵回话,司马炎已经红着眼匆匆忙忙前往白马寺了,杜预紧跟其后。 …… 白马寺 要说这杨艳也是挺倒霉的,她最近发现夫君司马炎心情不好,以为都是自己的缘故,所以今天特地来白马寺拜拜佛,看看能不能求佛祖保佑,为其诞下一子,谁知道刚到寺庙门口,就被数十个人包围了…… 只见为首一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獭背银带,脚下一对磕爪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摺叠纸西川扇子,豹头环眼,燕领虎须,八尺长短身材,约莫三十四五年纪。 杨艳心中哀叹一声,她虽然嫁作人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识得此人,而且不但认得,她还和此人有亲属关系。 司马彪! 根据杨艳所知,这个司马彪是司马懿六弟司马进之孙,司马睦之子,在洛阳靠着司马家的身份,专爱淫垢人家妻女,洛阳之人皆怕他权势,没有人敢与他争锋,故人送外号“花花太岁。” 得知外号后,此人不但不知耻,竞还沾沾自喜,引以为荣。 若说司马炎只是被司马师不喜欢,司马邕只是被司马师关注少,那么这司马彪…… 若不是司马师顾及六叔司马进的面子,早就把他驱逐出司马家了。 只不过司马师顾及,司马进可不顾及,听说八弟司马敏一直没有子嗣…… 于是很痛快的把司马彪过继给了司马敏当儿子,名为过继,实为舍弃。 和司马师,司马进等人不同,司马敏对这个过继来的儿子非常喜欢,对其提出的任何需求都会帮助满足,久而久之,在司马敏的纵容下,司马彪的情况越来越恶劣,如今臭名已经响彻洛阳。 只见司马彪身后众人拿着刀剑,都立在白马寺栏干边,将杨艳去处拦住,司马彪折扇一开,笑吟吟道:“我司马绍统也算是见惯了佳人,却不料今日遇此美人,这才晓得,什么叫做仙子。” 看见夫人被调戏,旁边侍女春桃早已大怒,骂道:“清平世界,把良人调戏!是何道理?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 “啪!” 只见春桃话还没说完,便被司马彪身边一阴气颇重的男子扇了一巴掌。 “什么时候主子说话下人也敢插嘴了?” 男子阴森森道,本来就受到惊吓的主仆二人见此更是惊恐万分。 只见司马彪暗暗点头,眼中闪过赞赏之色,这李龙几天前说是家乡遭难,特地来投靠自己,本来对其不在意,谁料到今天竟被他找到如此美人,还如此维护本公子,罢了,今日回府后定要好好嘉赏于他。 李龙见春桃惊恐不再说话,这才偷偷缓了口气,若是司马彪现在知道这是司马炎的夫人,没准会落荒而逃,否则计划还怎么执行。 没错,李龙投靠司马彪根本不是什么家乡遭难,而是受田豫之命,特地来实行离间计。 就在几日前,曹操和刘穰确定了离间司马家的一些基本细节,可是苦于人手不够,曹操只好通过田彭祖向其父田豫寻求帮助,田豫知晓计划后大喜,本来以为魏帝无可救药,没想到早就将一切布置好…… 而曹操这个计划也有不少漏洞,比如说原本只是让司马彪调戏司马炎的小妾,然后引发司马炎与司马彪的矛盾,可是如果这样做,起不到分裂司马家的目的,于是在田豫,满伟,郭深等人的修改下,变成了司马彪调戏司马炎的正妻,接着司马炎发觉,把司马彪痛打一顿,然而司马炎走后,司马彪突然死亡,被查处是司马炎下的毒手…… 此计虽毒,但必能离间司马家,甚至司马家内部还会出现火拼! 至于这个李龙的身份也不简单,他真名叫公孙元,是当年被袁绍杀害的公孙续之子,白马将军公孙瓒之孙。 田豫年幼时,有大才,忠义无双,时人多有赞誉,后跟随公孙瓒平定幽州,征伐胡人。 建安三年,袁绍进攻幽州,与公孙瓒爆发易京之战,公孙瓒不敌大败,困守易京,无奈之下,只能派长子公孙续去找黑山贼张燕求救,约定举火为号,内外夹攻袁绍军。 不料书信被袁绍截获,袁绍遂将计就计,伏兵击杀公孙续。 公孙瓒自知已无退路,命令赵云,田豫等人投奔刘备,遂引火自焚。 公孙瓒死后,田豫强忍住悲痛,将尚在婴儿的公孙元寄托在一农户家里,与赵云一起投奔刘备,不久以后,田豫发现刘备并非明主,恰逢曹操官渡之战大败袁绍,相当于为公孙瓒报了仇,于是田豫以母亲年老为理由请求刘备让其回乡,转而投奔曹操。 数年后,公孙元已长大成人,但是坚持以义子身份侍奉田豫左右,希望能报答田豫的养育之恩,另外也想找机会报答曹家的恩德,毕竟是曹家消灭了袁绍,为自己父亲和祖父报了大仇。 当听闻此计后,哪怕是知道必死的下场,公孙元也毫不犹豫地自动请缨。 于是就有了前几天的事,公孙元假装逃难来到洛阳,将今日杨艳要来白马寺一事透漏出去,司马彪心机不足,轻而易举被其蛊惑而来, 公孙元阴冷地看着司马彪色胆包天的向杨艳摸去,计划已成功一半,接下来就是要等司马炎上勾了…… 司马氏的分崩离析就从今日开始! 如今张华被陛下调去了陇西,司马氏再无一人可看破此局! 此计,必成功! 第20章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夫人,你没事吧。” 当司马炎火急火燎地赶到时,正好看到春桃被打,夫人杨艳被调戏,不由得大怒,看清是司马彪后,更是面带冷笑:“司马彪,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你也敢动!” “司马安世……” “杨艳是你的人?” 司马彪看到司马炎后,脸色大变,身形一颤,知道自己闯祸了…… 别看他轻薄好色,人称“花花太岁”,但是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他心里都有底,而这个司马炎别看是他堂兄,但是绝对不能惹,他也不敢惹! 他现在的父亲司马敏虽说是司马懿的八弟,司马师的八叔,但是并无太多实权,如今司马家的大部分权利都在司马师和司马昭两兄弟手中,而司马炎作为司马昭的儿子,据说更是受到司马师的培养,有望成为晋王世子…… 一个只知道好色闯祸的人,调戏了未来晋王世子的夫人…… 任谁都知道这后果…… “堂兄,你听我说,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夫人,都是……都是李龙,对,就是李龙,他跟我说今天白马寺有一美人来拜佛,我才过来……李龙你……咦,李龙去哪儿了?” 司马彪惊慌之下,急中生智,想起拿李龙做替罪羊,糊弄司马炎一番,但是朝四周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李龙? 见此心里更是一慌,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的好堂弟,本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偏偏来惹我……” 司马炎朝四周看了看,本来阴云密布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今天没带护卫,但是架不住拜佛的人多啊…… “诸位,在下司马炎,晋王之侄,想起大家帮一忙,眼前之人,调戏本公子夫人,若谁能替本公子出口恶气,事后去晋王府,赏银千两!” 只见司马炎笑吟吟的指着司马彪对周围香客说道。 四周的香客其实早就发现这里的不对劲了,但是秉承多一事少一事的原则并没有过多去关注,所以并不知道司马彪,司马炎二人身份。 如今乍然一听,竟是司马家的人,而且还是晋王之侄,未来的晋王世子,这还得了…… 瞬间,四周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司马彪。 钱财倒不是重点,主要是如果能因为这件事傍上司马家这个靠山,以后就连魏国皇帝他们也不怕了…… 司马彪见状冷汗直冒,他哪里还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有逃跑之意,却听周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快上,不要让他跑了!” “赏银千两,供俺家婆娘和孩子过好几年的了!” “为世子报仇!杀了这恶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在天子之都调戏司马公子的夫人,还有没有王法!” 只见众人纷纷上前对司马彪拳打脚踢,连司马彪带的家仆也不放过,这些人也很精明,没有用刀剑这些利器,虽然不知道被打的人什么身份,但是看衣着,来头也不小,在司马公子面前意思下就行了。 没必要闹出人命。 倘若被他们知道,如今被殴打的也是司马家的人,不知道他们还能否笑得出来…… 看着司马彪被痛打,紧跟司马炎而来的杜预眉头一皱,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杨艳夫人来白马寺怎么会这么巧遇到司马彪? 不过他现在也不方便说什么,毕竟他也确实看到了司马彪调戏杨艳。 “元凯,我们走吧。” 司马炎看众人揍了司马彪半天,顿感无趣,他倒不是有多喜欢杨艳,而是面子问题,若是被外人知道司马家的公子夫人被调戏了,他还无动于衷的话,世人还怎么看他。 这边司马炎一行人刚走,那边也打得差不多了,只见司马彪已奄奄一息,众香客回头望去,哪里还有什么司马公子。 再看看脚下的司马彪,众人一哄而散,司马炎都走了,还在这里干什么,万一被官府抓去怎么办…… “嘶……疼,这群刁民,等本公子回家,定要让他们好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司马彪感觉恢复了点气力,只是仍觉得浑身酸疼,嘴里不停的咒骂着,司马炎他不敢得罪,也不敢对其报复,但是其他人可不一样,刚才打他,还有打他家仆的人,他都记着……咦,我的家仆呢? 司马彪一愣。 他这次带了七八个家仆出来,虽然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但是平时吓唬吓唬女子还行,碰上刚才的那种情况,根本反抗不了,直接和他一样被这群人打了一顿,不过……那几个家仆应该还是在原地啊,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一脸茫然的司马彪没有注意到本来十分热闹的寺庙已空无一人,而他家仆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丝血迹…… 摇了摇头,司马彪想先强撑着身体回家再说,万一司马炎还要针对他怎么办,必须告知父亲司马敏今日之事,提前做好准备,正想着的同时,眼前突然一黑,只见一男子挡在了前面。 “嗯?李龙?你刚刚去哪里了?” 司马彪一见此人不由得大怒,不就是刚刚消失不见的李龙吗?若是他刚刚还在的话,没准因为替罪羊的原因,司马炎就放过他了。 哪像现在这样被打了一顿! 看见司马彪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摇摇欲坠,同时还愤恨的盯着自己,公孙云阴冷的看了看他,猛然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在司马彪惊恐的眼神中,朝自己身体的一些部位刺了几下,鲜血喷涌而出。 他侍奉于田豫身边时,曾读过一些医书,因此对身体构造较为了解,知道刺哪里不会立刻死亡。 现在公孙元伤口不停地流血,还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不管怎么看,都非常瘆人,司马彪也终于察觉到周围的异常了,开始大声呼唤消失的家仆…… 公孙元捂着伤口淡淡一笑道:“司马彪,别白费心机了,那些人已被我所杀,而你也要死……” “你放心,我也活不久了,会很快下去陪你的。” “不过我死之前要做一件事情。” 看着司马彪恐惧的眼神,公孙元一笑:“你说要是我带着你的尸体去找司马敏,称你我二人皆被司马炎所害,等我在他面前死去……依着司马敏的性格,他会不会找司马炎报仇呢?还有司马进,司马睦,他们虽然把你过继给了司马敏,但是司马炎若是杀了他们的后代,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旦司马师司马昭拦着……” “这就很有意思了……” “噗哧。” 只听匕首进肉的声音响起,司马彪不可置信的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虽然公孙元把自己刺伤,但是作为白马将军公孙瓒的后代,杀一个废物异常简单。 “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死之前带着尸首找到司马敏。” 公孙元捂着伤口自言自语道。 第21章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魏国,洛阳 此时此刻的晋王府一片肃穆,家中仆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任谁也没想到,司马家的公子司马彪居然被人杀害,而凶手居然是有望成为晋王世子的司马炎! 一个家族最忌讳什么? 不是争权夺利,不是贪赃枉法,而是手足相残! 哪怕司马彪再混账,再好色,再欺凌别人妻女!惹得天怒人怨,但请别忘了,此人只要还姓司马,那么便是司马家的人! 生是司马家的人,死是司马家的鬼! 更可况在司马氏认知里,司马家的人,必万寿无疆! 哪怕是所谓的皇帝也不可诛杀! 而今天所有司马族人却收到消息…… 他们的族人死了…… 众族人一愣,先是不可置信,当看到尸体,再知晓司马炎是凶手时,皆沉默不语,开始家族会议,讨论如何处置司马炎一事。 …… 如今在晋王府会客厅中,除了居于上位的家主司马师之外…… 老一辈的有司马孚,司马进,司马通,司马敏,这些都是当年的“司马八达”剩余者,与司马懿,曹操,刘备,孙策同时代的人物。 自司马防,司马朗死后,司马懿先是夺取了司马朗后代的大权,控制了司马家族,进而发动高平陵之变,诛杀曹爽一党,进而掌控了整个魏国,司马懿一脉因此获得了巨大威望,司马家无人可撼动,除了司马进因为支持司马懿,获得少数权利之外,其他如司马孚,司马通,司马敏等人实权实在不多。 中年一辈的有司马昭,司马邕,司马遗,司马望,司马辅,司马权,司马泰等人。 这些人当中颇为复杂,如当年跟随曹操的司马朗,其后代司马遗,司马望二人,自始至终和父亲司马朗一样忠于曹家,司马懿夺取司马家大权后,数次打压二人,如今二人在司马家内外交困,地位不断下降,不过即便再如何打压,毕竟是司马朗的后代,以司马师为首的部分族人出于一定考虑,这次也将他们二人邀请而来,共同参加家族会议。 至于司马邕,司马辅二人因为司马师杀害魏帝一事,与父亲司马孚一样,渐渐疏远司马家。 其他如司马权,司马泰,司马遂,司马睦,司马逊等人或愤恨,或冷漠,或同情,人生百态,尽显于此。 少年一辈的有司马攸,司马炎,司马崇,司马洪,司马植,司马越,司马随,司马承,司马隐等人,除了司马攸与司马炎是司马昭的儿子拥有权力之外,其余人等并无实权。 …… 因为魏帝被司马师杀害,因此一直疏远司马家的司马孚到了后,坐下闭眼假寐,其态度颇为明显。 司马孚的儿子司马邕,司马辅站在父亲身后,对于司马炎杀害司马彪一事,似乎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而与司马孚父子相反的则是另一方,司马进,司马睦,司马敏等人。 虽然司马进父子因为厌恶司马彪已经将其过继给司马敏,但是厌恶归厌恶,自己的亲生后代被人杀害,绝不罢休! 把司马彪舍弃的亲生父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司马彪百般喜爱的司马敏? 只见司马敏上前一步,居于大厅中间,眼中的怨恨之色挥之不去,冷冷看了司马炎一眼,抱拳对坐在主位上的司马师行一礼,再对其他族人说道:“老夫已年过半百,尚有自知之明,不论是父亲和长兄任家主之时,老夫从未过问,就连二哥发动高平陵之变时,老夫也从未持反对意见,老夫一生虽未对司马家作出太多贡献,但也从未对不起司马家,唯一遗憾便是无子嗣,若不是六哥将绍统过继给我,恐怕此生将孤苦终老。” 说罢,司马敏顿了一下,朝四周望去,只见大多数族人默然,唯有少部分如司马昭等人依旧皱眉…… 司马敏凄惨一笑,继续说道:“然,今日老夫却收到消息,绍统被人杀害,家仆李龙忠心耿耿护卫,却也被贼人刺伤,等李龙将绍统尸体背到老夫面前诉说完后,也已死去……” 司马敏缓缓闭眼想起当时的场景,已泪流满面,沙哑着嗓子里继续说道:“家主,诸位族人,如今贼人就在此,可否替老夫做主?” “祖父,您多虑了,我确实与绍统发生了争端,但是绍统死时,我早已回到家中,杜预便可证明!” 眼见司马敏要让众族人制裁自己,司马炎一急,立刻跳出来反驳道。 此时此刻司马炎心里十分惊慌,他万万没想到司马彪居然死了,那些香客明明只是用拳脚打了司马彪一顿,怎么会突然死了! 司马炎因为半路觉得无趣便早早回到家中,所以司马彪后来发生了什么,司马炎根本无从可知! 原本的香客早已一哄而散,无处寻找,唯有李龙知道消息,却也临死前指认自己…… 没有人证物证…… 所以司马炎就连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是那群香客活活打死了司马彪…… 本来想快点找到父亲司马昭帮助自己,只是谁知道突然要召开家族会议,处理此事…… “放肆!长辈说话,小辈也插嘴?” 说话的并不是司马敏,而是一直愤怒的司马进,只见司马进阴狠的盯着司马炎继续道:“杜预?一外人尔,况,谁不知是你司马炎的亲信,焉能作证?” “兄长,此言差矣,安世为人,老夫也颇为清楚,虽肚量较小,但也不至杀害族人,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说此话的便是一直沉默的司马通。 要说“司马八达”里始终坚定不移支持司马懿的人是谁? 便是这老七司马通。 司马通年轻时多次参与威逼曹家,杀害曹家忠良之事,因此获得司马懿一脉的信任,等到年老后,因为精力不济,政事很少参与,不过依旧在背后支持司马师,司马昭二人篡位之举。 如今见六哥司马进,八弟司马敏逼迫司马炎,自然是出手相助。 不提下面双方唇枪舌剑,互相讥讽,坐在主位上的司马师因为眼疾,已经疼痛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叹气,同时暗道:吉钊说孤眼疾已病入膏肓,寿命不到一年之久,若是再被刺激,恐怕数月之内必病亡…… 孤王必须临死前为司马昭,司马炎扫清障碍,不论是曹家,还是本家…… 司马炎为人,确实如七叔所说,虽然肚量较小,睚眦必报,但是还不至于做出杀害族人之事,那么司马彪之死必有蹊跷,可是现在孤王哪有那么多时间给司马彪找仇人? 如今朝堂不稳,陇西陈泰还与姜维对峙,东吴蠢蠢欲动,若是把时间都耗费在司马彪身上,实为不智! 可是若不能为司马彪报仇,五叔,八叔,绝不会善罢甘休…… 除非……司马师轻轻睁开眼睛,看向洛阳皇宫的方向…… 约莫半柱香时间,司马师心中已有计策,看着众族人依旧吵闹不休,皱眉怒道:“尔等如今和市井之人有甚区别?” 随后不等司马敏说话,司马师冷冷道:“在家族会议开始前,孤早已让贾充查明情况,司马彪之死,与安世无关,皆田豫老匹夫所做!” “田豫为人奸诈狠毒,愚忠于曹家,孤时常痛恨,谁料此人竟对我司马家出手,可诛杀之!” “传孤的令,命卫瓘率领禁军包围田豫府邸,凡田豫三族,就地斩杀。” “孤乏了。” 说罢,不等司马敏,司马进发言,司马师快速离开。 这个计策是司马师临时想到的,将司马彪之死嫁祸给田豫,一可除掉曹家忠臣,二可给司马进,司马敏一个交代。 此为一箭双雕之计。 当然,司马师绝对不会想到,他歪打正着嫁祸给田豫,其实背后也确实有田豫的谋划…… 司马炎听后大喜,司马师帮自己,表面上看是仅仅维护自己的侄子,其实暗地里已有立他为晋王世子之意。 不同于司马昭,司马炎父子二人的喜悦,司马进等人脸上布满阴霾之色。 区区田豫也敢杀司马彪? 司马师当他们如小儿好糊弄么? 显然他们不相信。 司马敏朝司马进点头示意,二人在族人散去后,去了司马敏府邸进行谋划。 一场虎头蛇尾的家族会议在司马师强盛的姿态下就这样草草结束。 第22章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司马师竟敢如此!” 皇宫,一所偏殿内。 只听一件件器物被砸碎的声音传出,时不时还伴随着阵阵咆哮,使得宫殿周围负责来监视的宦官,宫女等人瑟瑟发抖…… “明公。” 许久之后,看曹操渐渐冷静,一直站在外面沉默不语的刘穰走了进来。 “子天,都是孤的错,若不是孤出此计欲离间司马氏一族,公孙元和田豫三族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只见曹操颤抖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敢想象不久前发生的事,明明都做的很完美,可是司马师依旧杀害田豫三族! 为曹家镇守北疆二十年,付出了一生的田豫就这么死了…… 秒才死了…… 元让死了…… 子孝死了…… 子和死了…… 文烈死了…… 还有奉孝,文若,文和,仲德都死了…… 如今连国让也死了……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只有我一个人了吗…… 只见曹操眼神越来越暗淡,刘穰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猛然跪下,大泣:“今司马氏猖獗,杀害忠良,窥测神器,曹家已如屡薄冰,如临深渊,若明公不能振作,曹真,曹休,张颌等人难道要白白被司马家暗害吗?还有数年前的满宠,牛金等人,以及现在的田豫,为了曹家他们牺牲了太多,只为了诛杀司马贼,还天下,还朝廷,还曹家一个朗朗乾坤!” “司马氏罪行滔天,九族不灭,天理难容!老奴恳请明公振作!” 曹操看着刘穰,彷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二人相遇的那一天…… 许久之后…… 曹操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眼睛闪烁道:“子天,起来吧,孤绝不会让田豫白白被害,据你之前所获得的消息,司马孚已疏远司马家,司马进与司马敏因为司马彪一事已结盟共同对抗司马师,司马望等人则在暗中谋划,司马懿一脉看似风光,实则已四面楚歌!“ “另,张华被孤调到陇西,失去了这个王佐之才,司马师已断一臂矣,” “贾充因为太子舍人一事与司马家出现隔阂,近期一直闭门不见客,” “杜预因为司马彪一事被司马进等人不停打压,很难对司马师提有效建议,” “羊祜调离洛阳,并不看好司马师,” “邓艾镇守兖州,胡奋镇守徐州,为了替司马师监视二州,他们暂时不会来洛阳,” “剩下的钟会,虽有大才,但是为人心性凉薄,大多数情况下仅为自己谋利,不足为虑。” “算算时间,文钦、毌丘俭二人在扬州也快起兵了吧……” “明公,如今膳食已准备好,要不先用膳吧。” 看着曹操精神状况不好,刘穰转移其注意力。 曹操点点头,刘穰呼喊外面的宫女下令道:“上膳。” “诺。” 宫女应诺了一声,片刻后,一众宫女捧着各种菜肴走了进来,端是色香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曹操开始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的饭,随即,开始夹菜,目标是一鲈鱼。 曹操喜欢吃鱼,不管前生今世,吃的第一口菜就是鱼,今日也不例外,把筷子往装着鱼的盘子内伸去,随后放入了口中,紧接着,一股无边的怒火,从曹操心中升起。 “碰。” 只见曹操一脚踢翻了案,一声巨响声中,案上的膳食倒塌了一地。 顿时,整个殿内服侍着的宫女,皆是面色一变,随即死死的低下头,虽然她们不知道曹操为何会发怒,但知道肯定不是小事。 而她们的猜测也没有错,曹操心中的愤怒,还在持续上升。 这条鱼在被杀前,居然是死鱼! 不善于吃鱼的人,是吃不出鱼在做之前是否还活着,但是善于吃鱼的人,尤其是没吃过死鱼的人,几乎是把鱼肉放在口中的同时,就能感觉出来是否是活鱼。 死鱼,很可能只是死了一天,甚至是半天,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有点不新鲜而已。 但敢在天子的膳食上,用死去的鱼,这人要不是胆子奇大,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撑腰! “子天,这件事情必须彻查!”曹操的脸色铁青,抬起头对刘穰说道。 因田豫被司马师灭三族一事,曹操现在正一股怒火发泄不了,而此事正好让曹操找到突破口。 可以预见有人要倒大霉了。 四周的宫女们,早已吓的低下了头,即便他们是奉命来监视皇帝,此时也不敢有任何不敬的举动。 “传朕的令,命少府,少府丞,太官令前来觐见。” 曹操豁然起身,下令道。 “诺。”刘穰应诺了一声,立刻下去准备了。 这边天子令一出,整个洛阳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从负责掌管宫内膳食的太官令,到上边的一级少府丞,再到九卿之一,掌管皇帝私库及宫廷御用的少府。 一律被召见。 少府是九卿之一,主要的职务是掌管皇帝的私房钱,按理说应该是皇帝最信任的官员之一。但是到了曹髦的这一代,少府却是名存实亡了。 因为天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私房钱,皇室曹家的钱早已被司马家搬空,少府的运作,也只是掌管皇宫内的用度罢了,全靠司马师批阅,每月批下一笔钱财度日。 于是,少府就从掌管天子私房钱,权势极大的心腹近臣,到了现在权利极小,只是负责具体执行的象征性九卿。 成了整个洛阳有名的清水衙门。 第一级接到天子诏令的官员,自然就是少府了。 此刻,少府官邸内,少府姚诚正满脸诧异的看着身前的一个宦官。 少府姚诚,出身一个不大不小的士族家族,五十余岁,属于在政治上再难有作为,混吃等死的类型。 姚诚的座右铭就是安稳,不犯错,没有功,只要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就好了。 “敢问这位大人,不知道陛下召见老夫是为了何事?” 随即,姚诚屏退了众人,对着身前传令的宦官说道,话语间很是客气,那客气的劲儿,让眼前这个宦官很是舒适。 宦官不由提点道:“具体在下也不清楚,只知道陛下在用膳的时候忽然大怒,踢翻了案,随即就召见了少府大人,以及少府丞,太官令入宫觐见了。” 姚诚眉头一皱,从少府,到少府丞,再到太官令一级级的下去,涉及了什么事情,就呼之欲出了。 肯定是膳食出了什么问题了。 姚诚顿时心下一怒,他做官一向稳稳当当,也时刻教导下边的人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心中虽然大怒,但是姚诚面上却仍是一副很客气的模样,对着宦官说道:“还请大人稍等,下官立刻就去召集少府丞,太官令入宫觐见陛下。” “大人请便。”宦官不由点了点头,说道。 “多谢。”姚诚很客气的举拳说道,随即,姚诚安排了小吏招呼这宦官,自己在书房中,等待二人。 先来的是少府丞,所谓少府丞,顾名思义,就是少府内的丞相了,也就是姚诚的左右手,心腹。 “方才有一宦官前来传令,天子召见老夫,你,以及太官令入宫觐见,老夫已经打探过了,天子大怒,可能是膳食出了什么问题,待会儿入宫后,你就把责任往太官令的身上推,尽量的保全自己。” 因为是心腹,姚诚就直言了,干脆的说道。 这是打算弃卒保车了,损失一个太官令,而保全这个少府丞和他自己。 姚诚本以为此事就这样简单解决了,没想少府丞猛摇头,苦着脸说道:“大人,这不可啊。” “不可?难道你是想让你自己,或者是老夫承担这个罪责?”姚诚见此不悦道,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不知道老夫是要保他么。 “大人,您可能是忘记了,但是下官却不敢忘记啊,那太官令是晋王的外甥啊!”少府丞顿时满头冷汗,说道。 “什么?晋王的外甥?”姚诚顿时失声道。 经少府丞这么一说,他倒是隐约的记起了这个人,司马师有个姐姐嫁入了一户士族人家,姓王。 早年很平常,但是在司马家发达之后,就开始水涨船高了。 在不久以前,司马师这个姐姐的二儿子王龙想进入少府谋差事,太府虽然没实权,但是熬资历还是不错的。 姚诚因为对方是司马师的外甥,于是欣然接纳。 不过很快便抛之脑后, 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 若是一般人,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犯不着得罪天子,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他是司马师的外甥。 姚诚顿时头疼无比。 “先把事情查清楚,然后再找一个低一级的人顶罪吧。” 姚诚头疼了片刻后,说道。 “诺。” 少府丞应诺了一声,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姚诚则继续跪坐着,等待结果。 不久后,少府丞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皮肤很白,长相更是俊秀,但是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此人目光不正,很是轻佻。 此人正是太官令,司马师的外甥王龙了。 姚诚见状皱眉,他观人无数,自然察觉到了这个人的轻佻,轻佻就意味着不沉稳,不沉稳就意味着会出更多的问题。 “拜见少府大人。” 王龙弯身行礼道。 “嗯,今日召见太官令的缘由,少府丞已经跟太官令说过了吧?” 姚诚先是点了点头,随即说道。 “回禀少府大人,少府丞已经对下官说过了。” 王龙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王龙此人仗着司马师外甥的身份,没少欺压百姓,夺人妻女,是洛阳有名的纨绔子弟。 当然了,他纨绔的程度还比不上司马彪,毕竟一个是司马家子弟,另一个是跟司马家强行攀亲戚来的,性质不一样。 不过,姚诚再怎么说也是九卿之一,他的顶头上司,王龙再纨绔也得恭敬行礼对待。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调查清楚了?” 姚诚问道。 在这个时候,少府丞刚想说话,王龙却先一步说道:“可能是鱼有点问题。” “鱼?”姚诚疑惑道。 “对,御厨在做菜的时候,发现一批鱼死了一段时间,一时也没办法找多余的鱼,就来报告给下官,下官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下令将那些死鱼烧了,可能是这个有点问题吧。” 王龙有点郁闷的说道。 王龙本以为死了一小段时间的鱼,也吃不出个什么异样来,就下令继续做菜了…… 没想到,居然出了问题,是哪个白痴的舌头那么尖啊,这都尝的出来。 “这。” 姚诚的脸色一下子黑了,难怪天子诏令,下令彻查了,原来是鱼有问题,这个王龙是个公子爷,做事不牢靠,也不打听打听,天子最喜欢吃鱼,而善于吃鱼的人,那是非常敏锐的。 吃到死鱼估计跟吃到苍蝇也没什么区别了,别说是死了小段时间了,就算是刚死,也会有点异样。 这厮,这厮是疯了! 要不是眼前这个家伙是司马师的外甥,姚诚一定会下令把这厮交出去,然后请求陛下原谅。 但这家伙不能交出去啊,不仅不能交出去,还要保! “赶紧去找那个负责看管素材的官吏,威逼利诱让他闭嘴,到了天子面前,你什么也别说,若是说错一句,就是老夫也救不了你。” 紧接着,姚诚说道。 “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几条死了一小段时间的鱼嘛,虽然死了,但还是挺新鲜的,就算吃出了一点异样,那也不至于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吧?” 王龙却觉得有点大惊小怪了,还是不以为然道。 而另一边姚诚觉得肺都快气炸了,随着司马氏势力的进一步膨胀,这二世祖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做事也没脑子,他就不怕惹怒这个煞星皇帝吗?他连晋王未来的世子都敢鞭挞,你不过是晋王区区一个远方外甥,也敢得罪天子? 第23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姚诚冷冷的看着王龙。 连素材都敢弄次等货糊弄皇帝,糊弄了也就罢了,被揭穿了居然还是一副这样的态度…… 他难道不知道这洛阳城内,天子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吗! “想想你表弟司马炎的下场,还有太子舍人成济,禁军统领张虎等人的结果!” 姚诚冷着一张脸说道,要不是因为是司马师的外甥,不用皇帝动手,他自己就想铲除了这个白痴了。 “这。” 提到司马炎,王龙浑身一颤,眼中惊慌之色一闪而过,不过,紧接着王龙又想起了现在的局势。 如今田豫被杀,其三族被司马师夷灭,曹家最后的忠臣都没了,相反他舅舅却是如日中天…… 这么一想,王龙顿时觉得腰杆直了不少。 在王龙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皇帝仗着田豫等人活着,所以敢鞭挞司马炎,现在田豫死了,于圭,许仪等人在陈泰军中自身难保,皇帝自保不暇,还敢动他?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帝动他,只要他母亲在司马师面前一说,司马师必会为他做主! 司马师可就这么一个嫡亲姐姐。 姚诚可不知道王龙的心中仍然死不悔改,见王龙神色微变,以为是感觉到畏惧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二世祖不捣乱,或许还有保住他的机会。 “你们先下去把事情办妥,然后随老夫一起入宫。”片刻后,姚诚说道。 “诺。” 少府丞,王龙应诺了一声,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不久后,三人各自乘坐马车,入宫去见曹操。 …… 此时的正殿内,曹操跪坐在皇位上,神色阴沉无比。 这件事情越想越让人愤怒…… 之前是剥夺天子权力,肆意杀害朝中老臣…… 现在呢? 居然连天子膳食都疏忽! 当年董贼余孽李郭二人劫持汉天子,天怒人怨,自己不惜面临袁绍和吕布的压力,也要去救援天子,把汉天子救回后,恰逢大旱,颗粒无收,自己宁愿挨饿也未对汉天子冷落过! 而现在…… 曹操的眼中戾气一闪而逝。 就在这时,有宦官进来禀报道:“陛下,少府姚诚携带少府丞,太官令在外求见。” “传。”曹操冷声说道。 “诺。”宦官应诺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不久后,少府姚诚,少府丞,以及王龙走了进来。 “臣拜见陛下。” 三人齐齐行礼道。 曹操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冷声说道:“你们可知朕召见你们是为了何事?” “臣等不知。” 因为曹操没让他们起来,姚诚三人没有起身,但对于曹操的问话,却是齐齐的回答道。 在来的路上,他们早商量好了,打死不说,只要他们不说,没人会知道,用死鱼是王龙下的命令。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越是说不知道,越让曹操杀心大起。 当时他吃到了死鱼连案都踢翻了,身为少府肯定会打听一番,按照正常情况下,现在应该是主动请罪,可是却说不知道。 此人狼子野心,该杀! “有胆大包天之徒,在朕的膳食内,用了死去的鲈鱼,身为少府,少府丞,太官令,你们居然说不知道。”曹操冷声说道。 “臣等失职。” 姚诚身子一抖,带着少府丞,王龙告罪道。 姚诚的心中却是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幸好早一步察觉,让王龙咬紧牙不松口。 “既然已知失职,那好,来人,把他们拉出去,少府十杖,少府丞二十杖,太官令四十杖,朕先治了你们失职之罪,而后再彻查。”曹操冷目扫了一眼三人,说道。 “诺。” 门外有侍卫应诺了一声,走了进来。 侍卫虽然皆是司马师的人,但是他们的主要职责是看守皇帝,若是皇帝做出对司马家不利的举措,他们才会强行幽禁皇帝,平常情况还是比较听皇帝的话。 “这……陛下,不可!” 姚诚三人齐齐面色一变,姚诚更是惊慌失措,他本以为皇帝会问几个问题,然后他们三人统一口径,谁知道皇帝不按常理出牌…… 姚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强行拖拽了出去,连挣脱的机会也没有,要知道为了监视皇帝,司马师选的侍卫都是百战之兵,凭他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岂能轻易挣脱开? “陛下!陛下请容臣说一句!” 任姚诚如何叫唤也没用,三人一起被强行拉了出去…… 片刻后,殿外响起了一阵惨叫声,很是凄厉。 紧接着,三人被拖了进来。 无一例外,这三个人齐齐的倒在了地上。 姚诚赏了十仗,虽然不多,但年老体弱,扛不住,只能颜面无光的趴在地上。 少府丞则是二十仗,中年人身体素质可以,但是依旧趴在了地上。 王龙虽然年轻气盛,但是却被硬生生的被打了四十杖,后面鲜血淋漓,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 曹操扫了一眼三人,姚诚面色苍白,在下边呻吟,少府丞也是如此,只有王龙一人,目光时不时的闪烁一下,有些怨毒的模样。 曹操目光一闪,察觉出了一点端倪。 “去把这太官令的履历拿来。”曹操下令道。 “诺。”刘穰应诺了一声,走了出去。 随着曹操的一声令下,姚诚也顾不得屁股开花了,曹操居然开始查王龙的履历了,这岂不是看出了端倪。 开玩笑,他要是保不住王龙,晋王绝对不放过他,王龙虽然不姓司马,但是也属于司马家的一份子,他要是出了事,晋王的威严也就扫地了…… “还请陛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臣彻查清楚。”姚诚咬着牙,缓缓的站了起来,说道。 “不必了。”曹操冷声说道。 姚诚面色更白,刚刚站起来,又开始摇摇晃晃,差点倒在了地上,这件事情,看来不能善了…… 姚诚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但是王龙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知道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罪责。 整整四十杖…… 现在后面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刘穰做事非常迅速,很快就取了这个太官令的履历给曹操。 曹操打开来一看,什么都明白了,这太官令居然是司马师的外甥,怪不得敢用怨毒的目光看着他, 司马师的外甥,不追求权力,反而在少府内熬资历,看来是不受重用的纨绔子弟。 当曹操看完履历的全部之后,只觉的胸口那一股子火焰骤然庞大了很多。 太官令是干什么的? 那是准备宫中膳食的官员。 别看芝麻绿豆的小官,但却关系很大。就像是今天,他吃出了一条死鱼,那种感觉就像是吃到了一只苍蝇一样。 而且是活生生的把一只苍蝇送到了他嘴里! 让这样一个人一个人当太官令,本身就是羞辱他! 今天是死鱼,保不齐下次就直接下毒! 其实,这个时候若是王龙识相一点,乖乖的趴在地上,低着头看地板,没准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王龙却是抬起头,依旧怨毒的看着曹操。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来人,把他拉出去就地处决!”曹操目中戾气一闪而逝,下令道。 “诺。”刘穰应诺了一声,看着王龙,冷冷笑道,亲自走了下去。 对于这件事,刘穰甚至比曹操还要积极,在天子膳食中做手脚,罪该万死! “你敢!我是晋王的外甥,你敢杀我?如今田豫已死,许仪,于圭等人尚在陇西,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我舅舅如日中天,杀你如屠猪狗一般容易,你敢杀我?” 对于曹操的命令,王龙一下子呆住了,但随即却发疯似的大吼道。 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他已经忍了曹操很久了,一进来就被打了四十杖!王龙早就想发飙了,但是他考虑到顾全大局,暂时忍住,想等来日再与司马炎一起找曹操的麻烦。 在王龙看来,这是他大发慈悲暂时放过曹操一马。 但没想到他好不容易高抬贵手一次,这个傀儡居然得寸进尺了,居然还想杀本公子? 王龙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喘息着,死死的盯着曹操。 “蠢货!” 姚诚的心中哀叹一声,这个王龙如今死到临头,却不知求饶,反而咄咄逼人,真当这个天子是摆设不成? 对于这个皇帝,连司马炎也要退避三舍,你不过是司马师的外甥而已,有什么好逞能的。 还说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直呼皇帝是傀儡,司马师是权臣要准备篡位…… 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吗。 姚诚觉得一阵阵晕眩,当初他让王龙进入少府,一来觉得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二也可以结交司马师,使得他仕途顺利。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如今因为因为这个蠢货,已经牵连到了他自己! 保不准还会有性命之危! 现在的姚诚已经面色发白,几乎摇摇欲坠了。 连身为少府的姚诚都已经这样了,更何况是少府丞? 此刻,少府丞死死的低着头,瑟瑟发抖,简直是恐惧至极。 恐怕现在最没有恐惧心的就是王龙了,他不仅没有任何恐惧,反而犹自以恶狠狠的眼神看向曹操。 那模样,简直就像要把曹操生吞活剥了一样。 “来啊,来啊,你有种就杀了我,哈哈哈哈,不过我警告你,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我若死了,你就要陪葬!等来日我舅舅受禅,成了皇帝,我就是皇亲国戚!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王龙癫狂大笑。 第24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王龙的癫狂,不仅没有让曹操打消念头,反而助涨了曹操的杀心。 既然这个叫王龙的纨绔子弟在用自己的生命来衡量他的魄力…… 那么便如他所愿! 杀掉司马师的外甥,来为田豫初步报仇泄愤! 想起田豫,曹操眼中悔恨跟杀机一闪而逝,没有再说话,只是示意刘穰继续刚才下达的命令,就地处决。 “啪。” 刘穰沉着脸,一步步来到王龙的前边,看着那嚣张的嘴脸,二话不说一巴掌甩了过去。 王龙轰的一声,愣是飞出了两米远,一下子,世界都清静了…… 虽然刘穰表面上只是一个宦官,但是别忘了,当初曹操带着曹仁和刘穰第一次见面时,曹仁身为曹家第一名将,精通剑术,却依旧对刘穰警惕无比,足以说明刘穰有匹敌曹仁的武艺。 后来也正是凭借这份武艺,刘穰打算飞蛾扑火,刺杀司马师,不料因为曹髦被司马师逼迫自杀,昏迷不醒,因此将刺杀计划搁置了。 王龙飞出去的同时,少府姚诚浑身颤抖,他只是一般人,岂能与曹操相比,这件事情虽然不是他做的,但是这王龙是他的手下,一个护卫不周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司马氏不会放过他, 而这少府一定当不下去了。 姚诚只觉得一阵阵发晕,无比的后悔,为什么当初把这个纨绔子弟召进来! 就在姚诚发晕的同时,刘穰一步步的向摔倒在地上的王龙走去。 几乎是在被打飞的同时,王龙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辈子,他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想他司马师的外甥,谁敢动他?向来都是他动手打别人的份! 现在却有人打了他,而且打的这么狠,牙齿都掉了…… “曹髦,老子跟你没完!” 愣了愣之后,王龙一下子爆发了,大吼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打算冲向曹操。 姚诚闭起了眼睛,没救了。 少府丞整个人都激动了,差点尿裤子,这天要捅破了。 还没等王龙冲过去,刘穰就提起了王龙的衣领,直接给拖了出去。 “阉贼,你什么身份,敢动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宦官罢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晋王的外甥,我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杀你全家,阉贼!” 可惜,任王龙一口一个阉贼,刘穰始终面无表情,拉着王龙走了出去。 一走到殿外,刘穰一甩手把王龙丢了下去。 “砰!” 王龙跌在了地上,刚刚被打了四十杖,又被打出去两米远,再这么一下子,身体几乎快要散架了。 “老子迟早要……” 王龙愤而抬起头,大吼着打算说出迟早要灭你全家。 但是就在这一刻,刘穰的佩剑动了! 本来对于皇帝身边的人,司马氏派来监视的亲信是不允许其带利器的,奈何之前宫中一事影响太大,这些宦官,宫女,侍卫见到曹操就恐惧,也不敢管了。 “铿锵”一声,利剑出窍,一阵幽光中,刘穰直接砍向了王龙。 “扑哧。” 一声剑刃入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股鲜血从无头的尸体上喷出,如同喷涌的血泉。 “砰!” 人头落地,滚上三滚后才停了下来。 王龙死了,他的头滚落在地上,双目大睁,眼中有恐惧,似乎临死也是不相信,皇帝居然真的敢动手杀了他。 在他的认知里,他与曹操的比拼,明明是他更甚一筹才对。 曹操不过是一个傀儡天子罢了,而他却是司马师的外甥,身份天差地别,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操应该乖乖的求饶,而后给他赔礼道歉! 王龙说出那么多挑衅的话,其实不是真的有胆魄要与曹操玉石俱焚,他只是想依靠舅舅司马师的势力,保住性命,然后踩曹操一脸而已。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只是他不知道,轻视曹操的下场,就是这个样子! 见到王龙的头滚落在了地上,尸体喷涌血泉,刘穰的眼中平静如水,毫不动容,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细细的把剑刃上的鲜血擦拭干净,而后还剑入鞘,再弯下腰,捡起了王龙的头颅,走入了偏殿内。 “陛下,逆贼已经伏诛。” 刘穰提着王龙的头颅,禀报曹操道。 “做的好。” 曹操看了一眼王龙死不瞑目的脸,点了点头说道。 对于曹操来说,杀死王龙跟捏死一只蚂蚁也差不多,这就是境界上的差距,一个只会仰仗父辈势力作威作福的人,焉能与一个曾经站上了巨大舞台,与袁绍,刘备,吕布等人争雄天下的曹操相比呢? “死了,真的死了……” “彻底完了……” 犹如一道冷水泼在身上,使得姚诚的整个身心,都凉飕飕的…… 晋王的外甥被杀,天都被捅破了,司马师能善罢甘休吗? 至于少府丞则更加干脆一些,直接昏死了过去,不仅仅是因为王龙被杀,更因为王龙的头颅,死前的表情太狰狞了。 少府丞没有见过这样的惨况,忍受不住就昏了过去。 少府丞昏死过去后,发出了一阵响动。惊醒了姚诚,他看了一眼少府丞,再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曹操。 心中哀叹一声…… “首恶已伏诛,尔等也被杖责了,下去吧。” 曹操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倒下去的少府丞,对着姚诚说道。 “臣领命。” 生平第一次,姚诚发自内心的畏惧眼前的这个天子,用生平第一次恭敬的神态,弯下身子,应命道。 在今日没有进入这座宫殿的那一刻,姚诚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发自内心的畏惧一个人…… 胆敢轻视这个所谓的傀儡的天子,王龙就是下场,司马师的外甥都被杀了…… 他一个少府,虽然占着一个九卿的名位,能顶什么用? 要是惹怒了眼前这个天子,没准立刻就被提着衣领,直接去外面咔嚓了。 怀着敬畏之心,姚诚告退离开了,至于昏倒在地的少府丞,也被人一起拖走了。 很快,偏殿内只剩下了曹操,以及刘穰二人。 “明公,虽然杀的痛快,但是对于司马师接下来的动作,也该多做一些提防。” 刘穰有些忧虑的对曹操说道。 “这个孤知道。” 曹操点了点头,随后沉默不语…… 许久,曹操苦涩一笑说道:“现在只能等,等扬州……” 说着,曹操看了一眼王龙的人头,很是讥讽……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冲动是可以,但也要量力而为。 …… 曹操把这件事情看的很淡薄,但是洛阳其他的人却不一样。 司马师虽然表面上冷酷无情,但是对于亲情还是比较看重的,别看司马师对于司马炎这个侄子呼来喝去,一点也不关爱的样子,但是一遇到什么困境都会帮他摆脱,如司马彪被杀一事。 现在,这亲姐姐的儿子,他外甥被人杀了,司马师还能保持沉默吗? 虽然根据很多人的情报显示,这个王龙是死有余辜,先是在皇帝的膳食内弄出了一些问题,而后当场挑衅曹操,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皇帝杀人,完全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正常归正常,事情一旦涉及到司马氏的人,就永远也不会正常,所谓的律法,只会向着强势的人,不会向着弱势的人。 司马师的外甥被杀,那么就一定是天子的错! 一股无形的乌云笼罩住了皇宫…… 第25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晋王府,一房间内 司马师正在喝粥,最近他眼疾越来越严重,不但爆发的频率越来越高,就连疼痛也一次比一次激烈。 太医除了让他按照方子吃药,还有让他平时多喝粥,喝粥对缓解眼疾起到一定作用。 “这天真是舒适,让人觉得懒洋洋的,忍不住想睡上一觉。” 司马师喝完粥后,肚子里热乎乎的,加上天气很不错,司马师忍不住对身边照顾他的一位美艳小妾说道。 “老爷,不如让舍身唤夫人来照顾您?”小妾两眼一转,笑道。 孰料小妾刚说完,司马师脸上笑容顿时不见,反而被阴沉之色取代,同时还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请问司马师的正妻是何人?竟让他如此厌恶? 无他,夏侯徽尔。 夏侯徽,字媛容,乃是昔日魏国征南大将军夏侯尚之女。 西元219年,刘备对魏王曹操不宣而战,爆发“定军山之战”。 刘备率精锐万余人,分十部夜袭张郃,张郃率亲卫奋战反击,刘备不能攻克,夏侯渊派张郃守备鹿角东部,自率精锐守备鹿角南部,刘备于是全力猛攻张郃,张郃被黄忠,赵云,张飞等人围困多日,渐渐不敌,夏侯渊遂分军一半往救张郃,于是刘备又在走马谷采用烧围角之策,趁夏侯渊前去救火、修补鹿角之时,派黄忠居高临下突袭夏侯渊,夏侯渊遂战死。 夏侯渊被杀害后,其侄夏侯尚立志为夏侯渊报仇,苦学兵法,奈何不久后黄忠去世,夏侯尚未能亲手报仇,数年后夏侯尚受魏帝曹丕信任,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攻拔蜀国上庸,平定三郡九县,升为征南大将军;其后江陵击败吴将诸葛瑾,升为荆州牧,封昌陵乡侯。 西元226年,夏侯尚病逝,其子夏侯玄继承爵位,其女夏侯徽嫁给司马师。 西元254年,夏侯玄为保曹家,谋划杀害司马师,事情败露,被司马师处死,年仅四十六岁。 处死夏侯玄后,对于其妻夏侯徽,司马师常有毒杀之心。 “提她干什么。” 司马师眉头一皱,不耐道。 “妾为老爷铺床吧。” 身旁美艳的女子立刻说道,她提夏侯徽正是想引起司马师的厌恶之心,最好能让司马师杀了夏侯徽,自己当夫人,岂不美哉? 司马师顿时心动,不过就在司马师打算点头应好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个贵妇出现在了司马师的眼前,这个贵妇皮肤白皙,长的也很是美艳,可以说是艳光四射。 这正是司马师的姐姐,司马玲。 司马玲与司马师的感情很好,往常司马玲也不时的过来与司马师说说话什么的,不过,往常的时候,司马玲都是很端庄大气的。 不过,这一次似乎是气急败坏了,不仅走路飞快,而且还是素颜,可见定是发生了什么突然的事情。 “姊姊这是?”司马师讶异的抬起头,问道。 “弟弟,你可要救你外甥啊。” 司马玲来到了司马师的前方坐下,红肿着眼睛,请求道。 “外甥?王龙?” 司马师立刻就知道是谁了,司马玲才两个儿子,大儿子虽然循规蹈矩,没什么前途,但也从不惹是生非,唯有小儿子王龙,却是胡作非为之人,洛阳有名的纨绔子弟。 王龙在洛阳仗着司马家的名号做的那些破事司马师都知道,不过看在姊姊的面子上,懒得搭理罢了。 “就是龙儿,他被皇帝召入宫中了。” 司马玲连连点头,焦急道。 “曹髦?” 司马师的眉头深深的锁了起来,对于曹操他实在是印象深刻,知道一涉及到曹操,这事情就麻烦了。 “就是他。” 司马玲点头说道,她虽然愤怒,但不傻,司马师可以直呼皇帝其名,她可没这个权力。 “怎么就涉及到他了,怎么回事,一一说来。” 司马师的眉头锁的更厉害了,说道。 司马玲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咬咬牙,说道:“是龙儿他失职了。” 说着,司马玲把她所知道的,王龙用了死鱼的这件事情,告诉了司马师,这件事情,还是王龙被传召入宫之前,派人通知的司马玲的 王龙自己没有意识到危机,但是司马玲却是意识到了。 前几日宫中发生的事,她作为司马家的人自然是早早知道了,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会恐惧,皇帝都可以任意鞭挞司马炎这个未来的晋王世子,更何况她的儿子仅仅是晋王的外甥? 所以,一知道儿子犯了这样的错误,司马玲立刻就飞奔过来司空府了。 “哼,这罪名是要被杀头的。” 司马师闻言脸上顿时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说道。 先不说其他,但凡只要给皇帝的膳食出了问题,在任何朝代,这个罪名就足以杀头! “这个姊姊也知道,等他回来后姊姊会教训他的,但求弟弟你救救他吧!” 司马玲心肝一颤,苦苦哀求着说道。 因为司马玲知道,即使是死罪,也有起死回生的时候,律法不外乎人情,以司马师的权势,即使是皇帝再狠,当时也不是没有对司马炎怎么样吗? 她的儿子也可以逃过一劫的! 可惜司马玲并不知道,曹操不只是鞭挞司马炎,当时也想杀了司马炎,只不过司马师亲自去了一趟,才没让曹操找到机会。 司马师一时间有些心软,点了点头,说道:“我就帮他一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司马师说话很严厉,但是司马玲心中依旧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弟弟放心,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司马师也不含糊,很迅速的安排了马车,准备入宫去搭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了。 不过,司马师刚刚准备上马车入宫搭救,却遇到了少府姚诚。 “晋王。” 大道上,姚诚满脸苦笑的对着司马师举拳道。 “姚少府。”司马师举拳还礼。 “晋王是打算入宫去见王大人吧?只是迟了一步,王大人已经被天子诛杀了。” 这件事情,姚诚实在是不想面对司马师。 但是不面对又实在是不行,等司马师来找他,还不如他去找司马师呢,苦笑了一声,姚诚如实相告道。 “什么?” 司马师失声道。 这怎么可能,司马师疑在梦中。 以前这个皇帝虽然鞭挞了司马炎,但是却没有给予司马炎任何实质意义上的伤害。 在司马师心里,被打一顿算什么,只要不死就行,他的外甥却死了, 即使那个外甥是纨绔子弟,惹得洛阳平民百姓哀声载道, 即便那个外甥不得司马师的喜欢,让司马家的人看不起, 但是仍然是他司马师的外甥,可是现在居然就这个傀儡给杀死了! 一瞬间,司马师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愤怒。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司马师到底还是司马师,他在一阵愤怒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问道。 “是这样的。” 姚诚把皇宫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给了司马师听,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有添油加醋。 司马师固然可怕,但是那个皇帝也同样可怕啊,两边都惹不起。 说完后,姚诚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司马师,希望司马师不会怪罪他的护卫不周,姚诚的目光让司马师察觉到了,司马师勉强说道:“多谢姚少府了。” “没能帮到忙,实在惭愧。” 姚诚摇了摇头,说道,顿了顿,又说道:“下官告辞了。” “请。” 司马师很客气的说道。 显然,司马师也不想怪罪姚诚什么,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他外甥自作自受,那么多桀骜不驯的话下来,是个泥人都要发火,更何况是曾经因为成济几句话,就将其杀死的皇帝了。 “虽然是王龙的错,导致杀身之祸实在是咎由自取,可是孤的外甥岂能白死?我司马家的人也是什么人都能动的吗?” 司马师眼中冷芒一闪而逝,下令道:“掉头,我们回去。” 既然活人救不到了,司马师也懒得去收尸了。 “诺。” 护卫应诺了一声,掉转了马头,返回晋王府。 回到府邸后,司马师立刻去见了司马玲。 “怎么样了?” 司马玲一脸期待的看着司马师。 “已晚,已被曹髦杀了。” 司马师叹了一口气,说道。 “龙儿!” 司马玲先是一愣,随即吐出了一口鲜血,栽倒在了地上。 “姊姊!” 司马师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起了司马玲,但此刻司马玲已经昏厥了过去,神色苍白无比,尤其是嘴边的一抹血色,更是鲜艳。 “唉。” 司马师叹了一口气,望着皇宫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司马师叫来了侍女,让侍女们扶着司马玲下去休息。 司马师则进入了书房,开始沉思要怎么对付这个皇帝。 对于外甥的死,司马师并不痛心,只是觉得受到了一种挑衅,尤其是陈泰即将要灭蜀,若成功,他的权利膨胀将会到了极点,到那时,便可改朝换代! “孤的日子不多了,或许该是为司马炎打下基础的时候了,大不了再换个皇帝。” 司马师冷酷无比的想着。 若天子恭顺则罢了,若是天子不恭顺,也无暇顾及什么朝堂稳定,必杀之! “晋王,成卒将军,有事求见。” 第26章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书房中,当司马师听到成卒求见之后,立刻心中一动,下令道:“让他进来。” “诺。” 护卫应诺了一声,立刻请了成卒进来。 往日的成卒不说有一代名将之风范,也有大将的仪容姿态,可是今天的成卒憔悴不堪,眼神中死气沉沉。 算算日子,今天是成卒之弟成济,被曹操杀的第七天,民间称之为“头七。” “晋王,吾弟之仇,不能不报!” 一进门,成卒说道。 “好。” 司马师冷冷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张虎那边有人手,你自己去筹划,记得要狠,一击毙命,千万别留下活口。” 如今张虎在司马炎耗尽私财的情况下,总算被救回来了,只不过,左眼已彻底瞎了。 “诺。” 成卒应诺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开了。 “成卒,张虎。” “有二人出手,小小曹髦,命休矣。” 司马师的目光冷厉,且冷酷,而且无比的自信。 一直因为维持朝堂稳定,而不敢要了皇帝性命的司马师,这一次动了真格了。 成卒在离开书房后,立刻来到了张府。 前院,张虎日常办公的地方,成卒走了进去。 张虎,本是一个长相雄毅,身材极为雄壮的男人,可惜现在左眼已经漆黑一片,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惊悚无比。 “某要杀人,特来向将军借一些死士。” 成卒直奔主题道。 “可有晋王的指示?” 张虎阴冷道,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他自然知道成卒要杀谁。 “晋王已示下。” 成卒说道。 “好,随我来。” 张虎点了点头说道,随即起身走了出去,成卒立刻跟上,不久后,二人一起来到了前院内的一处校场内。 此刻,校场内有无数的士卒在训练。 任谁也想不到…… 袁绍,袁术,吕布,刘备,马超,周瑜…… 包括曹操自己也绝对想不到,仅仅五十年,连百年都不到,这只威震汉末,让天下诸侯闻风丧胆的虎豹骑已经彻底易主,另外除了虎豹骑,还有于禁当年为曹操训练的青州军,现已全部沦为司马氏的爪牙。 “杀,杀,杀!” 喊杀声冲天中,士卒们挥舞着长剑,进行刺杀,作为虎豹骑的一员,他们不仅目光有神,意志力坚定,身材更是极为雄壮。 “需要几个人?” 张虎带着成卒在旁看了片刻,随后问道。 “二十个人。” 本来五到十个人应该也就够了,但是成卒考虑到司马师的叮嘱,务必要一击毙命。 于是一举要了二十个人。 “好,我为你挑选。” 张虎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了校场内,点了其中的二十人,交给了成卒。 得到了这一批死士后,成卒立刻离开了。 …… 夜色下,曹操刚用了膳,乘坐辇车返还寝宫。 “明公,有点不太对劲。” 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个月色难以照射到,并且四周没有火把的阴暗地方。 刘穰忽然从前方忽然放慢了速度,在曹操的辇车旁边低声说道。 “戒备。” 曹操的目光一凝,立刻下令道。 白日曹操斩杀了王龙后,就预料到了那种后果,虽然那纨绔子弟罪有应得,但确实是不该动的人。 跟之前杀的成济不同。 杀了司马师的外甥,跟杀了司马师的走狗是有天壤之别的。 不过,曹操也敢确定,司马师不会派遣大军光明正大的弑杀自己,有的只会是暗中的冷箭。 但曹操的心中却没有半点的畏惧。 “嗖……” 刘穰的判断并没有错,曹操刚刚下令戒备,一些箭矢就呼啸着飞射了过来。 箭的速度很快,不是一般的箭矢,而是军中的弩箭,那是一种杀伤力比弓箭更加惊人的远距离兵器。 居然动用了弩? 刘穰悚然动容,这是要一击毙命啊。 继而,刘穰的心中浮现出了无限的愤怒,不需多说,定是司马师所做! “明公避退!” 刘穰大喝了一声,随即拔出了长剑,来到了辇车前面,护卫在曹操的身前。 其实不用刘穰提醒,曹操在一支弩箭从他旁边射过的时候,就已经拔出了佩剑,准备应战。 他曹操纵横天下五十多年,又不是没有身先士卒过,自然不惧。 虽然刚刚曹操没有被弩箭射中,但是呼啸而来的弩箭并不只有一支,有一些也不是特地的射曹操的,而射杀曹操身边的人。 身为天子,曹操身旁的队伍有宦官五人,宫女五人,侍卫三人,外加一个刘穰。在一轮呼啸而来的弩箭之中,大半被射杀当场。 “扑哧,扑哧,扑哧。” “啊,啊,啊。” 不断有宦官,宫女,甚至是侍卫传出了一声声惨叫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短短时间内,曹操身边只剩下一个刘穰。 “杀!” 弩箭的杀伤力很强,但问题是上弦比较困难,在一轮箭矢后,黑暗之中,无数的壮汉冲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普通的粗布衣服,手持的也只是普通的制式长剑。但是一股子锐利无比的气息,却迎面而来。 “这是军中精锐。” 曹操的心中一下子有了论断。 曹操没有亲自动手,他只是冷眼旁观,身边的刘穰紧紧护卫在曹操的身前。 不过,刘穰没有打算让曹操离开自己的视线,都杀入宫中了,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杀。” “杀。” “明公,您小心。”刘穰的面色不变,对着曹操道了一声,随后跳下了辇车,冲了过去。 曹操没有回答,只是冷静无比的握紧佩剑,看着眼前皇宫中的厮杀。 “杀!” 刘穰没有辜负曹操的期望,在双方接近后,刘穰发出了一声咆哮,手中长剑率先砍了出去。 “扑哧。” 因为速度太快,前方一个壮汉连反映的速度都没有,瞬间被剑刃从脖子斜着向下,砍下了五分之一的身体。 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这个壮汉就被斩杀在了当场。 震慑,这是一种巨大的震慑。 即使是在战场上,也很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个人从脖子斜着向下,包括头颅,右臂,以及半个胸口,齐齐被砍断。 鲜血横飞。 这是何等巨大的臂力。 这个老阉人不好对付,一瞬间,在剩下的十九个壮汉的心中,升起了这样一股觉悟,但是觉悟归觉悟,他们在停顿了片刻后,还是一拥而上了。 “杀。” 他们是张虎帐下的死士,刀口上舔血过日子,死亡是家常便饭,一声大吼中,他们再一次冲了上来。 “杀,杀,杀。” 刘穰连连的发出了一声声的爆吼,手中的长剑不断的挥舞,人说剑走轻灵,刀走偏锋,但是这炳剑在刘穰的手中,却比一般人用刀都来的霸气。 “砰砰砰……” “扑哧,扑哧,扑哧。” 一瞬间,刘穰连刺八人,就像第一个被杀的壮汉一样,全部都是残缺不全的。 不过,刘穰也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的,十九个人,十九把剑,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刺向他,身上已有多处伤口。有的已经开始流着鲜血,不过,刘穰的脸色依旧无比的冷漠,没有一点的变换,似乎那受伤的地方不是他的一样。 “这。” 二十个精锐的司马氏死士,对付一个老宦官,瞬间死伤一半,却只是给对方造成了一些流血的伤口。 “分一个人过去杀了皇帝,余下的控制住他。” 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壮汉低吼了一声,率领众人冲了过去。 其中一人则毅然的分了出去,冲向了曹操。 刘穰心中一惊,面色更冷,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转过身去,去保护曹操,而是冲向了那剩下的九个壮汉。 把背后留给敌人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只有瞬间杀死剩下的几个人,才能冲过去保护曹操。这就是刘穰在一瞬间所做的决断。 “杀。” 刘穰吼叫连连,不断挥舞长剑,但是砍翻的也只是四五人罢了,其余人只是避而不战,刘穰向前冲去,他们就互相掩护着后退。 “可恨。” 这一下子,刘穰也不能保持冷静了,双目一瞬间变得血红一片。 因为刘穰知道,他每耽搁一分钟,那一名死士离曹操就越近。 “吼。” 刘穰发狂了,很难想像一个平常年迈的老人在厮杀的时候,居然会发出那般狂暴的吼叫声。 一声大吼后,刘穰奋不顾身,用身体去迎接刀刃。 “扑哧,扑哧。” 一柄剑刺中了刘穰的肩膀,刘穰哼都没哼一声,继续向前冲。 一下子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一阵厮杀后,这些人含恨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杀了这些人后,刘穰猛的转过了身体,朝着曹操冲去,不过,很快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刚刚看到了让他安心的一幕。 曹操面对冲上来的持剑死士,很冷静的挥舞着佩剑冲上去。 “嗖。” 一声轻啸声中,一个头颅被飞射了出去。 头颅的眼中充满了悔恨,本以为一个光零零的天子,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所以,他一个人冲了过来。 没想到这个看似无害的天子,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有效地进行反击,若是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自己一个人冲上来了…… 这个死士,最终含恨而去。 第27章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明公受惊了。” 刘穰见曹操手持佩剑亲手斩杀了一个死士后,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说道。 “没事。” 曹操摇了摇头说道,就在这时,有无数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只是一场刺杀,再加上刚刚的惨叫声,自然惊动了皇宫侍卫。 “护卫着孤去正殿,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曹操说了一句,随后闭目不再说话。 “诺。” 刘穰顿时会意,还剑入鞘,亲自上了马车,坐上了车夫的位置,欲驾驭着马车往寝宫而去。 正在此时无数的侍卫刚好赶到。 “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地位较高的侍卫问刘穰道。 空气中散发着的血腥味,以及四处倒毙的尸体,让到来的侍卫们一阵阵的心惊胆颤。 他们这些皇宫侍卫只负责监视皇帝,今天司马师下令刺杀皇帝,这些人并不知情。 “有人刺杀天子,天子重伤。” 刘穰冷冷道。 顿时让侍卫们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没有收到司马师消息,所以也不敢断定是不是晋王指使的,如果不是晋王,那会是谁? 伪汉? 伪吴? 都有可能。 这天子重伤,不管薨不薨,他们这些四周的侍卫,都逃脱不了干系。 别看他们表面是司马师的人,但是其本质和成济没有一点区别。 司马师杀人的时候,可从来不顾及这些。 不过,刘穰不会为这些侍卫着想的,他只是紧绷着神色,驾驭辇车,往正殿疾驰而去,四周的侍卫自然不敢阻拦,纷纷退让。 如此,刘穰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正殿外。 “什么人?” 刘穰驾驭辇车走的疾,并且刘穰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使得正殿前的侍卫,齐齐色变,大吼道。 “天子遇刺,重伤。” 刘穰只说了一句,就驾驭辇车,冲了进去。 刘穰进入正殿后,背着曹操来到偏殿,四周的侍卫,宦官,宫女不仅不敢阻拦,反而纷纷低下头,很是恐惧。 有人行刺天子,这天要崩了吗! 当刘穰抱着曹操入内的时候,太子舍人郭深正跪坐在御座上处理事务,自从田彭祖跟其父田豫被司马师杀害后,这所正殿,越发冷清,时至今日,只有郭深每天坚持来这里处理政务,为皇帝谋划。 当郭深看到刘穰抱着曹操走入,大吃了一惊,愤而起身道:“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 只见刘穰阴沉的说道:“先生,陛下用完膳回寝宫时,遭遇刺客,虽然刺客都被我斩杀当场,但是天子却重伤!” “什么?”郭深失声道。 “有没有传召太医,咦,不对……” 郭深先是急切的问道,然后冲到了刘穰的身前,看一看曹操的伤势。 不过当郭深看到了曹操的脸,肤色白里透红,虽然双目紧闭,但是很安详的样子,哪有受伤的迹象。 “陛下……您,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深一愣问道。 “有人刺杀是真的。” 曹操睁开眼冷笑着,从刘穰背上下来,把方才所遇之事说了。 郭深顿时后怕不已,若非刘穰凶悍,那二十名精锐的死士,足以要了天子的命了。 继而,更大的愤怒,从郭深的心中升了起来。 当听说陛下要杀王龙时,他劝谏过,可是陛下依旧执意要杀了这个司马师的外甥。 从那一刻起,郭深就知道,曹操的处境会变得非常的危险。 所以,在白日曹操杀了王龙后,郭深便一直在正殿谋划,即便夜色已深,郭深依旧在担心曹操安危。 可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白日杀人,晚上就来报复! 这是什么? 这是显示你司马师的威风,权势,继而向天下人证明,现在的曹家已经走向了天子也是可以随随便便被杀的穷途末路了吗? 郭深的脸色也一下子难看至极,滔天的愤怒,滔天的憋屈在他的心中升起。 即便他的智谋和祖父郭嘉有过之而不及,但是此刻依旧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相较于郭深的愤怒,曹操则出奇的平静。 这一次刺杀,若说意外,也不见得,曹操自己杀了王龙后,早已经预料到了会出现这种境况,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谋划。 “陛下,早有算计?” 郭深本来情绪波动很大,但是看见曹操平静的面庞时,下意识问道。 “扬州那边太慢,孤等不起了。” 曹操脸上浮现出阴沉之色。 在曹髦的记忆中,扬州之变最起码还得一年才会发生,太慢了! 如今他用自己的命! 来刺激天下有志之士,来刺激扬州二人,逼他们提前一年起兵勤王! 只要他们二人造反,司马师为了稳固统治,必会亲自带领大军讨伐,而邓艾,钟会,贾充等司马氏党羽也会跟随军中! 到那时,司马师眼疮崩发,不治身亡!司马氏大军也会居于扬州,远离洛阳! 那个时间段将会是司马氏势力最弱之时! 将会是是自己的机会,曹家的机会! 也是整个魏国最后的机会! 郭深默然不语,扬州之事他之前通过田彭祖已知晓,但是那二人是否会起兵勤王,他心里是不确定的。 …… 皇宫,前宫,禁军统领张虎的驻所。 此时的驻所内, 只有张虎,成卒二人。 张虎坐在主位上,成卒则坐在侧坐上。气氛有点沉闷。 张虎知道成卒刚死了弟弟,心情不好,就命人取了酒水过来,成卒在一杯杯的豪饮着。 对于成卒今日刺杀曹操这件事情,张虎考虑都没有考虑,就下达了命令去布局了。 先不说自己左眼之仇。 事到如今,曹家还有什么威望?司马氏取代曹氏主宰天下的时机,基本上是到了! 至于弑君的后果,张虎也没想过。 张虎伸手端起了酒杯,饮了一口。 “相信不久后,就会传出天子薨的消息,在此,我先祝贺将军得报大仇。” 随即,张虎向成卒敬酒道。 “就算是报仇又能如何,我那弟弟是回不来了,杀了曹髦那黄口小儿,也只是泄泄愤罢了。” 成卒的情绪却不是很高,沉闷的举起酒杯饮下了这杯酒。 “唉。” 张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是禁军统领,职责是守备皇宫,以前成济做太子舍人的时候,他跟成济有过交集,在心里是比较看好此人的,觉得成济是块良材美玉,若是稍加雕琢,来日必成大气。 可惜被这个昏君给杀了! 在张虎心里,这个皇帝除了废物的代名词,又加上了一个昏。 二人是如此的轻视曹操,因此判定曹操今晚必死。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侍卫从门外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宫中出了大事了,天子用完膳回寝宫的道路上遇刺,重伤。” “什么?” 张虎,成卒齐齐的失声大叫。 不是震惊于天子被刺,因为就是他们派得人。 而是震惊于天子只是重伤而已! 二十名精锐的死士,刺杀这个废物皇帝居然只是重伤! 这些死士都是虎豹骑最精锐的部分,不说以一挡百,以一挡杀十好无问题的。 而最后结果居然是天子仅仅重伤,没死! 这怎么可能! 成卒的心中翻起了滔天的骇浪。 “那些刺客呢?刺客是什么情况?” 张虎也与成卒一个心思,不过,他还是不敢相信,想要确认一下。 “二十名刺客,当场被斩杀。” 侍卫回报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儿本将会亲自去面见天子。” 张虎心下一沉,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 “诺。” 侍卫应诺了一声,转身退走了。 “宫内出了刺客,不管如何,我都会受到一定的牵累。必须要尽快去面见天子,如今天子重伤未死,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随即,张虎转过头问成卒道。 “一击不中,机不再来,奈何。” 成卒苦笑了一声,说道。 他知道机会是完全失去了,就像是临行前司马师交代的一样,务必要一击毙命,若是不致命,下次机会就很难找到了。 而今,只能是祈祷曹操伤重而死了。 否则,成卒愧对泉下的弟弟。 张虎更是说道:“备马,本将要面见天子。” “诺。” 侍卫应诺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天子发怒,依旧是不可小视,将军还是称早出宫,免得受到牵连吧。” 侍卫走后,张虎对着成卒说道。 “保重。” 成卒也不扭捏,干脆的道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张虎就策马来到了正殿外,并翻身下马走了进去。 此刻,偏殿内。 曹操坐在御座上,脸色阴沉似水。其下是郭深,刘穰二人。 “拜见陛下。” 张虎从外走了进来,拜见道。 这一次来,张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毕竟是宫中出了刺客,他责无旁贷。 不过,即使如此,张虎也不认为皇帝能怪罪他。 如今局势,天子势单力孤,因为被刺杀可能,会愤怒。 但他会因为愤怒,而与司马师彻底决裂么? 一旦与司马氏决裂开战,曹家完全没有胜算,皇帝只会死的更惨而已。 不过,最终结果,既在张虎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皇帝对于今天被刺杀一事不但没有指责他,更没有下令格杀了他这个禁军统领。 只是皇帝阴沉着一张脸,冷目扫了他一眼,用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今日朕被刺杀一事,需好生调查。” “诺。” 张虎应诺道。只是张虎的身体却是有些冰凉,明明曹操没有发怒,更没有杀掉他的意思,但是张虎却感觉到了一股子森寒的杀机。 心中冰凉,怀着隐隐的不安,张虎走了出去。 “这一次,就大干一场,明天要么是曹家最后的机会,要么就是孤的祭日!” 曹操面无表情望向南方,轻声说道。 第28章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此时的晋王府,即便夜色已深,司马师依旧未睡,在书房静静等着。 不过当司马师听到皇帝仅仅是被刺伤未死的消息后,脸色顿时阴沉无比。 没想到派了虎豹骑,依旧没能把曹髦小儿给杀了! 这个祸患绝对不能留! 司马师低下头,掩饰住眼中浓烈的杀意! …… 晋王府后院内, 司马炎听到这个消息后,和司马师反应差不多,紧紧皱眉,曹髦居然只是受伤,并没有死! 这,怎么可能! 居然还有虎豹骑杀不了的人? 即便是五十年前的吕布也不敢与其争锋,马超更是惨败于虎豹骑之手…… 曹髦不过一个傀儡天子,手无缚鸡之力,居然活下来了…… 而代价仅仅是受一点伤……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不提司马氏一家子的想法,洛阳另一方…… 贾府内 贾模抬头看着星空,自语道:“星再亮,可惜,也只存在于夜晚,” “当黎明到来时,光将会划破黑暗,照亮天下,” “现在,可以顺势而为了。” …… 次日,正是朝会之时,文武大臣以司马师为首,在宫门打开的时候,进入宫中。 对于上朝,应该说大臣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次,当他们来到大殿内的时候,顿时小吃了一惊,往常都是大臣们先入内,而后天子才从后边的门中,在宦官的尖锐叫声中登场的。 而现在天子却坐在高座上。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天子等待大臣的。 不少人在吃了一惊后开始打量皇帝…… 今日皇帝的穿着没什么不同,只是其脸色却是很异常,无悲无喜,似乎很平静的模样。 平静,这才是最大的异常。 被刺客冲进皇宫杀自己,居然还能如此平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群臣们感觉到曹操的异常,在观察皇帝的同时,曹操也同样在看向群臣。 他缓缓的从一个又一个大臣的脸上扫过,这群大臣,大部分都是司马氏之臣。与司马师一起屠杀曹家忠良,欺凌皇帝,所做之事当真是天怒人怨! 当曹操的目光从大臣们的脸上收回的时候,他正要开口,却见一侍卫从外急切的跑了进来,这侍卫的神色焦急,脚步甚至有些不稳。 而今是早朝的时间,侍卫是不能随便入内的,一旦入内就必定是大事,再加上这侍卫的表情…… 顿时让司马师,以及大臣们有种不好的预感。 “报陛下,扬州传来急报,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二人于昨日斩杀扬州牧乐綝,已经完全控制了扬州,同时以晋王专权朝政为由,宣布扬州独立,脱离魏国,开始纠集大军,北上勤王!” “还有……” 此时的侍卫浑身颤抖,不敢继续说下去。 “说!” 司马师听到毋丘俭、文钦二人造反的消息后,头一阵晕眩,同时因为情绪激动眼睛阵阵疼痛,眼睛里开始流血…… 司马师捂住眼睛,强撑着眼疾发作的痛楚,怒吼道。 “还有……还有吴帝孙亮,他声称魏国本以曹家为主,但司马氏杀帝废帝,控制朝堂,理应被灭九族……” “吴帝孙亮……他……他说本不该管理他国政务,但是昔日吴国先帝孙权尚未称帝时,接受过魏太祖曹操封的吴王,给了江东一个名分,所以吴帝孙亮声称要报答曹家,于是命孙峻为大将,留赞和吕据为副将,率领吴军十万,援助毋丘俭、文钦二人。” “如今十万吴军兵逼荆州,荆州刺史王基正在苦苦支撑,请晋王派大军援助!” “除此之外,毋丘俭、文钦率领的五万扬州大军日夜不停地攻打徐州,徐州刺史胡奋正在与其周旋,虽然徐州暂无危机,但长久下去,对徐州必然不利!” “另,幽州刺史许猛称辽东公孙氏余孽有死灰复燃之迹象,请求晋王发兵支援!” “雍州刺史,征西大都督陈泰称与伪汉姜维之战,损耗大量人马粮草,请求晋王发兵支援!” “并州刺史王仲兴称匈奴蠢蠢欲动,或有入侵我大魏之意,请求晋王发兵支援!” “最后,兖州刺史邓艾请求晋王让其发兵镇压叛乱!” 这侍卫在众多大臣的目光下,几乎哭丧着脸,并且心惊胆战地汇报完毕。 除了兖州的邓艾是自动请缨镇压叛乱,其余各州如扬州,并州,幽州,雍州,凉州全都告急…… “轰!” 顿时,整个大殿犹如炸了锅一般,轰鸣了起来。 “毌丘俭、文钦造反?!” “虽然我们兵精粮足,但是毌丘俭、文钦二人在扬州多年,已经将扬州控制的固若金汤,着实难对付!” “还有伪吴的十万大军!” “这该如何是好?” 除了这些……还有匈奴……公孙氏余孽……伪汉姜维…… 听完消息后的瞬间,几乎所有的大臣当殿议论了起来,已经有不少人更是惊慌失措了…… 一些摇头草,甚至已经认为司马师定不是毌丘俭、文钦,吴国十万大军的对手,心中已经琢磨着要不要重新投靠曹家。 司马师的目光也闪动了一下,强行稳定住心神,很是凝重。 并州匈奴尚未起兵犯境,可令并州刺史王仲兴加强戒备…… 至于幽州,自从当年父亲带兵灭燕,定辽东,杀公孙渊后,辽东公孙氏余孽一直妄图复燕,可谓贼心不死,往常也就罢了,直接派兵镇压,可是如今这个情况,也没太多时间和精力管公孙氏余孽了,只能和并州一样,令幽州刺史许猛加强戒备…… 雍州,凉州那一边,虽然陈泰与姜维一战损失了一些人马,但实力依旧尚存,况且有张华在军中,不必忧虑…… 最后,最麻烦的就是扬州和荆州。 正如朝臣们所说,毌丘俭、文钦二人在扬州经营多年,如今又以勤王之名讨伐司马氏,各州郡县人心浮动,极难应付,而另一边吴国的十万大军威逼荆州,细细想来,着实麻烦。 此刻的司马师表情越来越凝重。 不过,司马师在凝重了片刻后,有了反应,他举拳说道:“陛下,毌丘俭、文钦二人深受皇恩,而今却有反迹,请陛下下诏,革其镇东将军,扬州刺史之职,论为反贼。” 如今因为司马师一句话,却要把忠君的毌丘俭、文钦打成反贼,让二人丧失掉大义名声。 “这件事情还是暂且放在一边吧,朕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宣布。”面对司马师的请求,曹操摇了摇头,说道。 “在此刻,还能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比曹家基业更加重要的事情?还请陛下速速下诏,断毌丘俭、文钦为逆贼!” 司马师再一次举起了拳头,说道。 不过,这一次不像刚才那么温和了,司马师不仅神色冷硬,连声音也非常的冰寒。 虽然嘴里说什么江山社稷,曹家基业,但口气之冰寒,已经完全显示出了一个不臣之人的姿态。 此刻的威逼,完全把曹操当作是傀儡了。 “还请陛下速速决断!” 群臣见此精神一振,也跟随司马师齐声高呼道,一瞬间,所有的朝臣都威胁起了曹操。 这就是曹家的大臣! 可笑又可怜! 要是在往日,曹操或许会觉得愤怒,但是今日,却是注定不同,他摇了摇头,说道:“诸卿先听朕一言。” 天子这么说了,就算是司马师也不能不给面子,更何况是群臣了。 一瞬间,大殿内安静了下来。 曹操抬起头看向前方,眼神有些深远。 “朕常读史书,知晓在上古时期,天子以禅让为荣,圣天子在位,而禅让于同样圣明的天子,因此,华夏历经上古诸多皇帝,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而今天下三分,朕无能,不能平定,但晋王司马师,却能文能武,更善于征伐,征讨四方,终使得天下得以略微平定,其贤才远远超过朕,朕相信若是晋王能够主持大局,何愁西蜀和江东不能平定?朕因此决定禅让于晋王,尊为天子。” 说着,曹操取出了早已准备好了的诏书,递给旁边的刘穰,刘穰开始宣读诏书。 而曹操自己则从御座上起身,并取下了天子的冠冕,来到了司马师的前边,低下了帝王的头颅,屈下了膝盖,跪在了司马师的前边。 这一跪重于泰山,又使得风云色变,乾坤颠倒之能。 轰隆! 轰隆! 轰隆! 无数大臣只觉得脑中雷声轰鸣不绝。 这件事情要是在十年后,等司马氏的势力进一步增强,比如灭蜀之后,无数大臣都会觉得欢欣鼓舞,这天下终于属于司马氏了。 天子主动禅让,也算是一番美名了,接下来也该是大赏群臣,建立国家的时候了。 但是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讥讽! 第29章 江东子弟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 如今因为毌丘俭、文钦二人起兵,导致天下动荡不安,司马师的胜算已经降低很多,倘若天子禅让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定后果极重! 别看曹操说什么仰慕上古时期的圣天子,因此要把帝位禅让给司马师之类的话…… 全都是鬼话! 而这些所谓的鬼话却宛如一柄利剑,直刺司马师的心脏,端是狠辣无比。 曹操此刻虽然低着头,屈下膝盖,跪在司马师的面前,其实分明就是以凌厉的眼神,居高临下的姿态,在威逼司马师。 此刻,群臣们除了吃惊,色变以外,也升起了一些明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们在刚才就已经意识到了今日的曹操不对。 没想到居然会杀出这么一招来! 在这个司马氏屋子漏雨的时候,说出的这番话,做出的这番举动无疑给司马师下了一场大暴雨! 雪上加霜! 可以说皇帝这么做的话,那么等司马师平定毌丘俭、文钦二人之乱后,司马氏绝对不会放过皇帝,而皇帝凭今天的举动也绝对死定了! 不过,这些都是大臣们心中的想法。 从曹操的角度上看,却又是不同,这是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以报司马师派人刺杀曹操的报复。 同时也要给田豫报仇! 此刻,曹操的心中不可仰止的升起了一股快意。 他自然知道司马师一旦平定毌丘俭、文钦之乱,必定不会放过他。 可是,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知道司马师一旦率军去了扬州,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整个司马氏的辉煌在那时也会到此结束。 而他曹操,也绝不会有死亡的那一天! 此刻,曹操把低下的帝王头颅,重新抬了起来,眼睛直视司马师,目光中带着冷意。 就像是大臣们看到的一样,此刻曹操不似一个跪在地上,低头失败的男人,相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司马师。 若说此刻司马师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用四个字来说,那就是糟糕透顶了。 不过此时他迎着曹操挑衅的目光,出奇的没有愤怒。 他只是叩拜道:“臣乃魏臣,岂敢窥视天子之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天下有能者居之,朕无能,请晋王坐。”曹操也叩拜道。 话到了这个地步,曹操也知道司马师是绝对对不会接受禅让的,他只是更进一步的摧残司马师罢了。 不过,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说完了这一句话后,司马师干脆的翻了翻白眼,昏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摔的又狠,又重。 这不仅仅是曹操也愣住了,连大殿内的其他大臣们也愣住了。 不过,随即很多人都恍然明白,不愧是晋王,当真是妙计,如今皇帝咄咄逼人,司马师已经几乎被逼到了死角。 这个时候若是接受禅让,则大事去矣。若是不接受,看天子那咄咄逼人的态势就知道,会僵持不下。 禅让的事情先不说司马师接不接受,就算是僵持的久了,传了出去,就会变样了。 反正这件事情越早解决越好,这昏过去了,就暂时避退了过去。 “这老贼……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了破解方法……看来其本身能力不弱,不全是靠张华为司马家独自一人谋划。” 曹操也是愣了愣,随即在心中冷笑,能把司马师逼的假装昏倒,以暂避锋芒。在如今的情况看来,这不是一件小事,而且绝对是一件很大的成就改, “晋王,晋王,你没事吧?” 不仅是曹操觉得解气,郭深也是如此,不过郭深更狠一些,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冲了上去,大叫着,又是焦急,又是放心不下的模样。 但是一只手,却是悄悄的放在了司马师的脸上。 “啪啪啪。” 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一边拍脸,一边郭深在心中大叫解恨。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 郭深拍了一阵子后,其他的大臣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护卫司马师,把郭深挤到了一边,不过,这个时候郭深已经拍了十余下了,也就顺势退了下去。 “可恨。” 被群臣围拢在中间的司马师心中大叫了一声,一只男人的手在他的脸上又是拍打又是揉掐,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但是司马师却只能暂且忍受,因为这是他想到的唯一能够应付当前危机的办法。 其他根本就是无路可走。 不过,司马师乘着被群臣围拢在中间的时候,迅速的睁开了双目,扫了一眼群臣,最终把目光投向了最近的贾充的脸上。 用嘴型道出了两个字。 “散朝。” 贾充立刻明白了,大叫道:“来人,请太医。” 随即,贾充又对着四周的说道:“晋王殿下忽然昏倒,当由太医医治,我们先暂时离开吧。” “嗯。” 诸多大臣们,心知肚明,立刻点了点头,随即一起对着曹操行礼道:“臣等先告退。” 大殿内,当所有大臣离开后,刘穰来到了殿外,侍立着,很快,大殿内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曹操与司马师。 曹操起身回到了御座上跪坐了下来,满脸的春风得意,如同打了一场打胜仗的将军,一点也没有刚才要把天子位置禅让给司马师的那种卑躬屈膝。 司马师也从地上起身,跪坐了下来。 只是他的脸色与曹操的脸色刚刚成了反比,一个春风得意,一个异常的难看。 “你打算干什么。” 此刻,司马师都快气疯了,不说郭深乘机在他的脸上揉搓了一番,就说曹操的一记将军,就让他难以招架了。 “你刺杀朕,还问朕想干什么?” 曹操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冷声说道。 “那你为何又杀我外甥王龙?” 司马师冷声回答道。 此刻,司马师已经完全的撕毁了伪装,展现了他根本不尊敬天子的本来面目。 “那是他咎由自取!况且你的外甥命没了,就要用大魏天子的命赔偿么?” 曹操怒极反笑,厉声道。 看着咄咄逼人,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阵阵天子威仪的曹操。 司马师终于冷静了下来,也第一次认清楚了这个皇帝,原来以前的懦弱模样全都是假的,伪装的…… “陛下放心,不管是什么情况,臣都会善待陛下。”司马师沉默片刻,低头说道。 虽然嘴上保证,但是司马师的心中却大叫,等我灭了扬州二人,定叫曹家后代断绝! 看着司马师那冷峻的背影越来越远,曹操沉默,只是望着南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0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西元254年,二月,魏帝曹髦日益恐惧司马氏,不堪忍受屈辱,竟欲自杀,后被太医吉钊所救,所幸无大碍,正值伪汉姜维犯境,晋王司马师召集魏臣及魏帝商议,最终任命雍州刺史陈泰为征西大都督,总揽对伪汉之战,厉侯于圭诽谤朝政,本应律法加之,念其父旧功,贬为陈泰军中副将,另,牙门将徐质,中书朗张华为辅,跟随陈泰前往陇西。 西元254年,三月一日,太子舍人成济冲撞魏帝曹髦,被魏帝当场斩杀,禁军统领张虎,晋王之侄司马炎二人对帝素有不敬之心,魏帝曹髦刺瞎一人,鞭挞一人,震动洛阳。 西元254年,三月五日,安平亭侯司马敏之子司马彪被人杀害,晋王司马师称其田豫为主谋,卫瓘率领三千虎豹骑包围田豫府邸,夷灭田豫三族,田府血流成河。 西元254年,三月七日,魏帝曹髦遭遇刺杀,所幸并无大碍,次日朝会之上,更是有将皇位禅让于晋王之意,天下震动。 …… 雍州,狄道 汉军大营中,只见姜维坐在主位闷闷不乐,自带兵离开川蜀,开始北伐后,除了首战逼狄道长李简献城投降,之后数次战役皆以惨败告终。 本来他占据狄道,通过李简知晓陇西郡守也是李家之人,顿时大喜,若是能得陇西全境,便可夺取雍州,直逼魏国长安,到那时何愁大事不定? 于是姜维当断则断,当日便命令李简率三千轻骑前往招降陇西郡守,他则亲率大军随后就到,只是他二人万万没料到司马师的动作并不比他们慢,他们还在路上之时,陈泰与张华等人就已经到了陇西。 于是,姜维接下来彻底悲剧了。 陈泰到了陇西后首先将陇西李家之人全部处死,随后将投降姜维的李简定为反贼,接着封锁城内消息,紧闭城门。 由于李简并不知晓,依旧以为陇西郡守是自己李家之人,贸然进入城中,被许仪当场斩杀,其带领的三千轻骑全军覆没。 李简死时,姜维率领汉军刚刚到达陇西,由于陈泰与姜维多次交战,姜维自然认得其人,所以陈泰居于城中,并未出现。 尚书郎张华在城上自称是陇西郡守李凌,并称愿意献城降汉,请姜维率军进入城中,姜维并未见李简,心中生疑,命令赵云之子赵统率领五千步卒先行进入城中探查,岂料张华误将赵统认为是姜维,提前打开城门,魏军突然杀出,俘虏赵统及其五千步卒,姜维见状大惊,率军撤退。 随后,姜维在短短一月之内,数次进攻陇西,均是损兵折将,不过让姜维纳闷的是,陈泰只是固守陇西,并未进攻收复狄道。 姜维进攻不得,退军又恐魏人耻笑,于是固守狄道,开始与陈泰对峙,只是到了现在,姜维已经内外交困…… 他这次出兵北伐,本来是受到汉帝刘禅的强烈抵制,可是他仗着自己掌握了军权,强行出兵北伐,引得川蜀之人非议,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就在前几日川蜀之地居然流传着一则消息,声称他姜维欲废汉称帝! 此消息流传之快,流传之广,使他根本来不及应对,如今朝堂之上不但皇帝不支持他北伐,就连大臣们都开始抵制,从后方运来的军械辎重,比以往少了大半,时间上也慢了许多。 所以这几天姜维心情越来越烦躁…… 这天,有探子报,魏国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挟淮南之地起兵讨伐司马师,联合东吴声势浩大,中原震动! 姜维大喜,急使人召集众将商议。 …… 数十个时辰前,扬州城外烟尘滚滚,东门守将发现后急忙使人通报扬州牧乐琳,一面传令众人戒备。 不多时,一队骑兵进入视线范围,守将观察旗号,却是扬州刺史文钦的旗号。 众人都是纳闷儿,文钦虽为扬州刺史,但一向是坐镇寿春,为何前来扬州城? 纳闷归纳闷,但是他们可不敢得罪文钦,还是等扬州牧乐琳大人来了亲自问吧…… 乐琳是名将乐进的独子,当年乐进与张辽,李典驻守合肥,大破东吴孙权十万大军,逍遥津一战险些就把孙权给杀了,至今仍然为人津津乐道。 乐进死后,乐琳继承乐进的爵位,由于投靠了司马师,官场仕途一路高歌猛进,如今被司马师封为扬州牧,镇守扬州。 扬州在汉朝时期本只有一个,不过三分天下后,吴魏将扬州一分为二,魏国辖内的扬州治所为寿春,辖下淮南,庐江两郡。 文钦负责淮南,乐琳负责庐江,二人一个是扬州刺史,一个是扬州牧;一个是中央派在地方驻守的部队,一个是扬州的地方军。 二者互相牵制不说,甚至庐江的军力还在淮南之上,即使是淮南地区,文钦能调动军队也是有限,只有当战时,朝廷授予虎符,才可以全权指挥该地区的所有兵力。 这并非是针对文钦专设,而是历来已久的制度。 当年王凌身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扬州军事,一人统御两地,威势之重远在今日文钦之上,可就是因为没有虎符,不能调集众军,当司马懿大军前来征讨时,能指挥的只有本部数千人马,最终不战而降。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必须先握住两地军力才有资本举事。 扬州牧乐琳此时也刚刚赶到城楼之上,见是文钦,暗责守将小题大做,不过既是文钦来访,自己出去迎接也是应该。 乐琳想到此处,转身便要下楼迎接,忽然心头一动,转身再看,不禁心头狂跳,文钦身后骑军竟有千余人之众,骑兵之后尚有步卒,一目望去约有二三千人,要知道文钦本部也不过六,七千人,城下步骑之众将近五千,乐琳一时不明所以,疑虑丛生。 “文扬州率众前来,可是有了敌情?” 城门处一人昂然而立。 文钦见乐琳在城楼上并无出城迎接的意思,心内暗自堤防,抬首道:“某受命宣诏而来,乐扬州何以不见?” 说话间,一行人已接近吊桥。 “既是宣召,何以众军随行?”喝问者见文钦似答非答,左右骁骑簇拥,身后众军紧随,大步向前再次扬声喝阻:“朝廷使臣何在?” 文钦一行人闻声,理都不理双腿轻夹马腹,加速冲过吊桥,喝问者在城门下,见文钦等人骑马直冲过来,视自己如无物,连忙闪身躲避,骏马擦身而过,身后骁骑一拥而上,直入城门。 乐琳在城楼观之,顿感不妙,只见文钦入城之后翻身下马,大步踏上城楼,直奔自己而来,所属步骑却是将城楼团团围住,乐琳心虚,见如此情形,哪还不知发生何事,转身就跑。 文钦也不着急,手按佩剑,缓步而追。扬州守军见主将往城楼上跑,文钦在后面追,方才转醒过来,可惜为时已晚,文钦之子文鸯带领士卒,将扬州守军一一缴械。 城门喝问者让过文钦大军,见此情形,疾呼造反,被正在入城的镇东将军毌丘俭背后一枪透胸而出,倒地身亡。 跑到城楼顶端,乐琳是避无可避,见城楼之下,一片片都是文钦的淮南军,自己的扬州军已然被完全控制,远处数支淮南军,奔往各个方向…… 扬州彻底完了,等他待转过神来,文钦手持长剑登上顶楼,看着自己就像看一个死人。 “仲若……仲……若……” 没等乐琳说出什么,文钦手起剑落,乐琳顷刻毙命。 司马氏走狗,死有余辜! 文钦随手割了乐琳首级,命人传首四方,不多时,各部来报,扬州城内已然平定,守军尽降。 扬州既定,文钦威名盛重,士民无不敬畏,短短数日,已然收编两淮,扬州大部分军卒。 除了扬州城的军卒之外,淮南淮北两地尚有屯田军,这也是文钦要拉拢收编的对象。 当年朝廷准备大肆屯田,兖州刺史邓艾经过考察后认为两淮之地“田良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开河渠,可以引水浇溉,大积军粮,又通运漕之道”,于是著《济河论》深得司马懿赞同。 从此以后,两淮之地大兴水利,广屯军田,一片繁荣景象,两淮军粮充足,又无水害,连年丰收。 所以对于此,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是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