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大明》 第0001 鞑子杀过来啦! 大明隆武二年,清顺治三年(公元1646),十二月初三,天色阴沉,寒风呼啸,阴云密布。 一名信骑一路上风驰电掣,如疾风般飞奔入了大明的行都肇庆城内,穿街过巷,不一会儿就到了兵部衙门,此时衣甲,头巾上已经布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来不及梳洗打扮,在兵部官吏的引领下进了签押房。 匆匆行了一礼,便恭声禀奏:“六百里加急军报!” 兵部尚书兼内阁首辅丁魁楚坐在书案旁的官帽椅上,闻言眉头微皱,朝身旁的亲信幕僚金大年使了一个眼色。 金大年会意,迎了上去:“快呈上来!” “是!” 信使折差不敢怠慢,立即将塘报转送给了金大年,金大年也有些紧张的疾步回到丁魁楚身旁。 丁魁楚取过塘报,朝信使挥了挥手,信使转身出了签押房,并小心翼翼的将门带上。 “嘶……” 拿掉火漆蜡封,展开军报,甫一入眼,丁魁楚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不由得跟着紧皱。 这番表情被幕僚金大年看在眼里,已知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不由关切的道:“不知是何消息,让相爷如此失态?” 丁魁楚看了看金大年,又低头看了看军报,不由叹了口气:“清兵已于前日攻下了广州,绍武伪朝君臣上下一体被擒!” “啊!” 金大年惊得半天合不拢嘴,眼睛瞪得老大。 “广州距离肇庆不过四五百里,大军快则十日便可抵达,这可如何是好?” 丁魁楚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房内幽暗的灯火映在他干瘦的脸上,透着一股阴蛰之气。 他是万历年间的进士,曾任崇祯朝兵部侍郎,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因不能抵抗建奴进犯,被削职为名,后得马士英相助,在南明弘光朝起复,出任两广总督,得以主政一方,到了永历建朝之始,与内廷权宦王坤强强联合,一举夺魁,出任内阁首辅。 只是大明朝廷日薄西山,随时可能崩塌,所以他这个首辅当得并不如意。 因为出身贫困,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对他来说很不容易,千里求官只为财,二十载寒窗苦读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眼看着大明这颗大树就要倒了,为未来计,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提前做些打算了。 “这条军报先压一压,暂时别将消息透露出去!” “是!”金大年虽然疑惑,还是恭声应允了,常年做丁魁楚的幕僚,金大年非常熟悉幕主的秉性,知道他这么做必有其因。 “老夫看军报上说,此次攻入广州的虏寇首领叫李成栋,是个汉将,原为大明徐州镇总兵,虏寇南下时投诚,其归附鞑虏,想来也是迫不得已吧!” 金大年听到这话后,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眼中带着一丝印证的目光,道:“相爷的意思是?” “大夏将倾,独木难支啊!”丁魁楚手抚胡须,轻声叹道。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作为丁魁楚的门下客,当年丁魁楚任职两广总督的时候,金大年就已是总督衙门内的首席幕僚了。 如今丁魁楚一跃而成首辅,他也跟着沾光调到了兵部,挂着左侍郎衔,协理京营戎政,兵权在握,作为丁魁楚的心腹亲信,他的命运早已和丁魁楚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丁魁楚点了点头,又道:“供奉局(捐官和功名的临时机构)承办已逾一月,目前得银多少了?” 金大年只在心中稍稍演算了一下,便回道:“四十三万七千六百有余。” “很好!取出二十万两,遣人随老夫入宫一趟,新皇虽懦弱平庸,对老夫终究不薄,这些银子还是要给的,算是老夫最后的一点心意吧!” 丁魁楚一声不吭就吞掉了一半多的捐纳银,让金大年心下微微乍舌,紧接着便是一阵欢喜,幕主截下的捐纳银越多,意味着他分到手的也会越多。 丁魁楚对朝廷对皇帝虽然吝啬至极,对自己的亲信手下却是不曾有半点薄待的,不然也混不到内阁首辅的高位上来。 就在两人交谈的当口,身为事主的韩诚,也就是丁魁楚口中的新皇,正一脸郁闷地孤坐在行宫偏殿的阁楼上,抬眼望着乌沉沉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 自从三天前得知自己魂穿到了永历皇帝朱由榔身上后,他就一直心情抑郁。这穿谁不好,竟然穿到了这个倒霉鬼身上! 历史上的永历帝是个有名的“逃路天子”,自从登基后,就没有享受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为了躲避鞑子的兵锋,一路颠沛流离,到处流窜。终究还是没有挣脱命运的束缚,在缅甸边境被大汉奸吴三桂擒下并用弓弦活活绞死了。 紧接着满清混元一宇,昔日强盛一时的大明帝国就此宣告灭亡! 如今已是隆武二年底,也就是公元1646年了,距离鞑子入关已经三年了,算来要不了几年,他这个世人眼中昏庸懦弱,胆小无能的“逃路天子”就要被咔嚓掉了。 死亡的阴影顿时涌上心头,韩诚双拳紧握,内心很不甘心,手指骨都因用力而发白。 好不容易拥有了二次生命,难道只能顶着个“逃路天子”的名头,混吃等死?最后等着大汉奸吴三桂来宰杀自己,然后大明亡国? 不,他要反抗!他不愿屈服于命运! 他不信老天爷把他附身到这个“逃路天子”身上,就是为了让自己体验一把亡国之君的滋味! 既然穿越这种极其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努力一把,在乱世中保得今世一条小命也不是毫无可能! 前世的他就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屌丝,靠着机智的头脑和一副好口才,空手套白狼,缔造出了一个市值千万的销售公司! 要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夺去了他的生命,他绝对可以爬得更高。 事在人为,他相信今世的自己仍然有创造奇迹的能力! 从此朱由榔就是我,我就是朱由榔了,他如是告诉自己。 心结微一松动,就有内侍急匆匆地朝他走来,尖声禀道:“首辅丁大人请求觐见,说有要务禀报!” “让他进来吧。”朱由榔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第0002 老奸巨猾的丁魁楚 等内侍领着他前去议政殿的路上时,朱由榔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首辅丁大人可是丁魁楚么?” 内侍一听这话,立马吃了一惊,他环顾了一下左右,神情略带惊慌的低声对朱由榔说道:“几日不见,陛下怎把丁大人的名讳给忘记了?” “额,随口一问罢了。” 因为一句话差点漏了底,朱由榔心下立马警觉,不敢再随意说话了。 此时行宫的议政殿内,丁魁楚头戴乌纱,身着一品仙鹤补服,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金台的丹墀下。 等朱由榔整理好衣冠进入大殿,内侍一声宣呼,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回音。 丁魁楚见皇帝来了,眉目舒展,面容恭谦肃穆,他弯腰躬身行了一礼后,道:“回禀陛下,供奉局上月所得二十万两捐纳银,老臣已将其尽数解入宫中,如何支取全听陛下裁决!” 朱由榔端坐在主位上,仔细聆听着丁魁楚的一言一语,心下暗暗揣度其意。 通过前世的历史,他知道丁魁楚这人不仅是个巨贪,还是个墙头草,根本不能拖之信任。他说得银二十万两,实际估计远不止此数。 只是如今他连心腹贴几人都没几个,即便心里清楚,也没办法去查证。当然,即便能查也不能去查,否则逼得这个权臣狗急跳墙,那就全完蛋了。 从丁魁楚的话中,朱由榔知道他有意把这二十万两全部充入内帑,给自己做私房钱用,可以随意花销而不必担心户部堂官们聒噪。 捐纳银本来是要入户部国库作为行政开销用的,皇帝实际得不到几个子,内廷的花销到时候还得靠户部接济,二十万两若是入了户部,能从中拨个两三万两给皇室就了不得了。 如果朱由榔不是穿越者,清楚丁魁楚的为人,说不定还真会被他假公济私的假仁假义所打动。以为丁先生是个忠君爱国的大忠臣,果然大忠似奸! 既然是送上门的钱,朱由榔不收白不收,此刻的他正缺钱呢。没有钱袋子,就没有枪杆子,这点他很清楚。 “宫中花销不必太多,有个十五万两银子也就够了。朕听闻朝廷用度最近颇为拮据,余下的烦请先生差人解入户部钱仓吧!” “陛下仁慈天生,老臣代行都文武谢陛下体恤之情!” 丁魁楚没想到皇帝能主动吐出五万两给户部,心下微微诧异,面上确是一脸的感动。 捐纳银的事情处理完后,丁魁楚正打算告退。 朱由榔叫住了他。 “隆武朝原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陈子壮,先生可知否?”朱由榔端起茶壶,抿了一口茶后,好似不经意的说道。 陈子壮是岭南三忠之一,隆武朝就做到了内阁大学士,论资格完全可以入阁,做首辅都没问题,永历朝建立伊始,因为被丁魁楚和司礼监掌印王坤排挤,没能入阁,此刻正谪居广东南海老乡。 此人名族气节是不用怀疑的,特别是他手上还有两万多招募到的义军,外加数千战力不俗的广西土司狼兵。如果能调来行都,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助力!行都的防卫也能更牢固一些。 丁魁楚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恭敬的回道:“陈集生乃岭南硕儒,贤德有名,又是先帝肱骨重臣,功勋卓著,老臣怎会不知?” “嗯,朕有意命他入行都当兵部尚书同先生一同总督京营兵马,不知先生以为如何?”说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魁楚。 丁魁楚听完一阵好笑,陈子壮原本就是他挤兑走的,怎么可能再召入行都来给他添堵?他还没慷慨到愿意和别人共享权力的程度。 原本想直接回绝,考虑到不能让自己有意建立的忠臣形象受损,他决定迂回一下。 “老臣感谢陛下信赖,不过兵部尚书一职权责重大,可否容老臣回去与其它的阁老们商议一下?” “啊,先生果然老成谋国,朕准了!” 朱由榔原本就知道丁魁楚不会轻易同意,没想到真如他心中所想,一上来就和他打了个太极,他到要看看这厮最后能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 与此同时,一个穿绿袍,套官靴,左颊有块树叶形青色胎记的小使宦官快步迈入了内廷文书房内。 房内面白无须,眼光敏锐如鹰的王坤正低头欣赏着下属孝敬他的一个半尺多长的翡翠如意,看到帘外的身影,顺手便将翡翠如意重新放回桌上的红锦长盒里。 等小使宦官掀帘入内,叩头请安后,王坤方慢悠悠的抬起头,淡淡的问道:“皇爷今日如何?” 他脸有些浮肿,似带病相,说话时更多时候又是轻言细语,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挟势弄权的奸枭,倒像是一位满腹经纶而又不失谦恭的好好先生。 小使宦官忙一五一十如实将皇帝的起居、饮食,以及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等等情况都向他禀报了。 他默不作声,细致而耐心地听着,禀报完了,他略点一下头,小使宦官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这个向王坤禀报皇帝日常情况的小使宦官叫汪严,是个管事牌子,他还不是直接监视朱由榔的人,他手下众多的耳目遍布内廷各个角落,尤其朱由榔身边的御前内侍里就有他的耳目。 耳目们将朱由榔日常活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以口头或手书的方式通过某一个或几个中间环节传递到汪严那里,由他向王坤报告。 这几乎是一个很完备的监视系统,能够使王坤随时掌握皇帝和大臣的情况,这种对皇帝日常监视仿佛由来已久,他由最初对皇帝生活无微不至地关心,变为关注到皇帝的日常行为动态和言谈,这就大大超越了关心的界限而成了不折不扣的全天候监控。 早在朱由榔还是藩王时,作为王府总管的王坤就有了这个习惯,以致后来到朱由榔登基成为皇帝时他就顺势健全完善了整个耳目系统,每天都血液循环般周而复始地运行,而作为被监控对象的朱由榔,对此至始至终都无所察觉。 王坤凭着这套耳目系统,摸清了朱由榔的一切喜怒哀乐,处处讨得皇帝的欢心,简在帝心,并在与朝臣的政治斗争中时时抢占先机,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