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妖夫》 作品相关 《掌中妖夫》 作者:雾矢翊 文案: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 结果,为了让外婆安心,郁龄脑子一热,不仅答应去相亲,甚至和相亲对象去民政局扯了证。 扯证的当晚,郁龄一脸懵逼地看着灯光下撕去了伪装,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后就这么被压倒了。 更让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竟然点亮了力大无穷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郁龄才知道自家老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压根儿不是人,已经脱离人族了! 郁龄:tat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么? 【阅读注意事项:】 ·先婚后爱,婚后谈恋爱。 ·现代架空文,不考据,表谈逻辑。 ·不是灵异恐怖文,那些只是剧情需要的点缀。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郁龄、奚辞┃配角:米天师、俞荔、江郁漪┃其它:妖魔鬼怪 【作品简评】 因为外婆病重,江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相亲结婚。婚后,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随着各种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她终于发现一直保护照顾她的全能老公的真实身份,他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建国之前成精的妖。作者以都市灵异世界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东方灵异世界,本文描述了普通人类、玄门天师和妖魔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男女主婚后捉鬼降魔的精彩生活,从而揭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文章情节流畅,展现出一个精彩而神秘的灵异世界,引人入胜。 《掌中妖夫》 作者:雾矢翊 文案: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 结果,为了让外婆安心,郁龄脑子一热,不仅答应去相亲,甚至和相亲对象去民政局扯了证。 扯证的当晚,郁龄一脸懵逼地看着灯光下撕去了伪装,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后就这么被压倒了。 更让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竟然点亮了力大无穷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郁龄才知道自家老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压根儿不是人,已经脱离人族了! 郁龄:tat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么? 【阅读注意事项:】 ·先婚后爱,婚后谈恋爱。 ·现代架空文,不考据,表谈逻辑。 ·不是灵异恐怖文,那些只是剧情需要的点缀。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郁龄、奚辞┃配角:米天师、俞荔、江郁漪┃其它:妖魔鬼怪 【作品简评】 因为外婆病重,江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相亲结婚。婚后,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随着各种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她终于发现一直保护照顾她的全能老公的真实身份,他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建国之前成精的妖。作者以都市灵异世界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东方灵异世界,本文描述了普通人类、玄门天师和妖魔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男女主婚后捉鬼降魔的精彩生活,从而揭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文章情节流畅,展现出一个精彩而神秘的灵异世界,引人入胜。 《掌中妖夫》 作者:雾矢翊 文案: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 结果,为了让外婆安心,郁龄脑子一热,不仅答应去相亲,甚至和相亲对象去民政局扯了证。 扯证的当晚,郁龄一脸懵逼地看着灯光下撕去了伪装,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后就这么被压倒了。 更让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竟然点亮了力大无穷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郁龄才知道自家老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压根儿不是人,已经脱离人族了! 郁龄:tat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么? 【阅读注意事项:】 ·先婚后爱,婚后谈恋爱。 ·现代架空文,不考据,表谈逻辑。 ·不是灵异恐怖文,那些只是剧情需要的点缀。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郁龄、奚辞┃配角:米天师、俞荔、江郁漪┃其它:妖魔鬼怪 【作品简评】 因为外婆病重,江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相亲结婚。婚后,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随着各种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她终于发现一直保护照顾她的全能老公的真实身份,他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建国之前成精的妖。作者以都市灵异世界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东方灵异世界,本文描述了普通人类、玄门天师和妖魔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男女主婚后捉鬼降魔的精彩生活,从而揭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文章情节流畅,展现出一个精彩而神秘的灵异世界,引人入胜。 《掌中妖夫》 作者:雾矢翊 文案: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 结果,为了让外婆安心,郁龄脑子一热,不仅答应去相亲,甚至和相亲对象去民政局扯了证。 扯证的当晚,郁龄一脸懵逼地看着灯光下撕去了伪装,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后就这么被压倒了。 更让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竟然点亮了力大无穷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郁龄才知道自家老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压根儿不是人,已经脱离人族了! 郁龄:tat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么? 【阅读注意事项:】 ·先婚后爱,婚后谈恋爱。 ·现代架空文,不考据,表谈逻辑。 ·不是灵异恐怖文,那些只是剧情需要的点缀。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郁龄、奚辞┃配角:米天师、俞荔、江郁漪┃其它:妖魔鬼怪 【作品简评】 因为外婆病重,江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相亲结婚。婚后,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随着各种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她终于发现一直保护照顾她的全能老公的真实身份,他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建国之前成精的妖。作者以都市灵异世界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东方灵异世界,本文描述了普通人类、玄门天师和妖魔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男女主婚后捉鬼降魔的精彩生活,从而揭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文章情节流畅,展现出一个精彩而神秘的灵异世界,引人入胜。 《掌中妖夫》 作者:雾矢翊 文案: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 结果,为了让外婆安心,郁龄脑子一热,不仅答应去相亲,甚至和相亲对象去民政局扯了证。 扯证的当晚,郁龄一脸懵逼地看着灯光下撕去了伪装,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后就这么被压倒了。 更让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竟然点亮了力大无穷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郁龄才知道自家老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压根儿不是人,已经脱离人族了! 郁龄:tat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么? 【阅读注意事项:】 ·先婚后爱,婚后谈恋爱。 ·现代架空文,不考据,表谈逻辑。 ·不是灵异恐怖文,那些只是剧情需要的点缀。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郁龄、奚辞┃配角:米天师、俞荔、江郁漪┃其它:妖魔鬼怪 【作品简评】 因为外婆病重,江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相亲结婚。婚后,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随着各种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她终于发现一直保护照顾她的全能老公的真实身份,他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建国之前成精的妖。作者以都市灵异世界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东方灵异世界,本文描述了普通人类、玄门天师和妖魔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男女主婚后捉鬼降魔的精彩生活,从而揭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文章情节流畅,展现出一个精彩而神秘的灵异世界,引人入胜。 《掌中妖夫》 作者:雾矢翊 文案: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 结果,为了让外婆安心,郁龄脑子一热,不仅答应去相亲,甚至和相亲对象去民政局扯了证。 扯证的当晚,郁龄一脸懵逼地看着灯光下撕去了伪装,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后就这么被压倒了。 更让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竟然点亮了力大无穷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郁龄才知道自家老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压根儿不是人,已经脱离人族了! 郁龄:tat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么? 【阅读注意事项:】 ·先婚后爱,婚后谈恋爱。 ·现代架空文,不考据,表谈逻辑。 ·不是灵异恐怖文,那些只是剧情需要的点缀。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郁龄、奚辞┃配角:米天师、俞荔、江郁漪┃其它:妖魔鬼怪 【作品简评】 因为外婆病重,江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相亲结婚。婚后,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随着各种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她终于发现一直保护照顾她的全能老公的真实身份,他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建国之前成精的妖。作者以都市灵异世界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东方灵异世界,本文描述了普通人类、玄门天师和妖魔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男女主婚后捉鬼降魔的精彩生活,从而揭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文章情节流畅,展现出一个精彩而神秘的灵异世界,引人入胜。 《掌中妖夫》 作者:雾矢翊 文案: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 结果,为了让外婆安心,郁龄脑子一热,不仅答应去相亲,甚至和相亲对象去民政局扯了证。 扯证的当晚,郁龄一脸懵逼地看着灯光下撕去了伪装,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后就这么被压倒了。 更让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竟然点亮了力大无穷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郁龄才知道自家老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压根儿不是人,已经脱离人族了! 郁龄:tat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么? 【阅读注意事项:】 ·先婚后爱,婚后谈恋爱。 ·现代架空文,不考据,表谈逻辑。 ·不是灵异恐怖文,那些只是剧情需要的点缀。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郁龄、奚辞┃配角:米天师、俞荔、江郁漪┃其它:妖魔鬼怪 【作品简评】 因为外婆病重,江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相亲结婚。婚后,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随着各种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她终于发现一直保护照顾她的全能老公的真实身份,他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建国之前成精的妖。作者以都市灵异世界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东方灵异世界,本文描述了普通人类、玄门天师和妖魔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男女主婚后捉鬼降魔的精彩生活,从而揭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文章情节流畅,展现出一个精彩而神秘的灵异世界,引人入胜。 《掌中妖夫》 作者:雾矢翊 文案: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 结果,为了让外婆安心,郁龄脑子一热,不仅答应去相亲,甚至和相亲对象去民政局扯了证。 扯证的当晚,郁龄一脸懵逼地看着灯光下撕去了伪装,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后就这么被压倒了。 更让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竟然点亮了力大无穷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郁龄才知道自家老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压根儿不是人,已经脱离人族了! 郁龄:tat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么? 【阅读注意事项:】 ·先婚后爱,婚后谈恋爱。 ·现代架空文,不考据,表谈逻辑。 ·不是灵异恐怖文,那些只是剧情需要的点缀。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郁龄、奚辞┃配角:米天师、俞荔、江郁漪┃其它:妖魔鬼怪 【作品简评】 因为外婆病重,江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相亲结婚。婚后,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随着各种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她终于发现一直保护照顾她的全能老公的真实身份,他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建国之前成精的妖。作者以都市灵异世界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东方灵异世界,本文描述了普通人类、玄门天师和妖魔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男女主婚后捉鬼降魔的精彩生活,从而揭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文章情节流畅,展现出一个精彩而神秘的灵异世界,引人入胜。 《掌中妖夫》 作者:雾矢翊 文案: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 结果,为了让外婆安心,郁龄脑子一热,不仅答应去相亲,甚至和相亲对象去民政局扯了证。 扯证的当晚,郁龄一脸懵逼地看着灯光下撕去了伪装,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后就这么被压倒了。 更让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竟然点亮了力大无穷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郁龄才知道自家老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压根儿不是人,已经脱离人族了! 郁龄:tat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的么? 【阅读注意事项:】 ·先婚后爱,婚后谈恋爱。 ·现代架空文,不考据,表谈逻辑。 ·不是灵异恐怖文,那些只是剧情需要的点缀。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郁龄、奚辞┃配角:米天师、俞荔、江郁漪┃其它:妖魔鬼怪 【作品简评】 因为外婆病重,江郁龄从繁华的都市回到山清水秀的宁静小山村,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相亲结婚。婚后,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随着各种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她终于发现一直保护照顾她的全能老公的真实身份,他压根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建国之前成精的妖。作者以都市灵异世界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东方灵异世界,本文描述了普通人类、玄门天师和妖魔鬼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男女主婚后捉鬼降魔的精彩生活,从而揭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文章情节流畅,展现出一个精彩而神秘的灵异世界,引人入胜。 第1章 接到老家亲戚打来的电话时,郁龄差点打翻了手中的咖啡,惹得她对面正在喝咖啡的男人抬起一双深邃的眸子望过来。 “权婶,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郁龄焦急地对电话里头的人问道。 “龄龄啊,我们是想告诉你的咧,但你阿婆那脾气你也知道的,牛犟牛犟的,她不想让你担心,免得打扰了你的工作,又觉得自己没事儿。哪里没事,前阵子她在菜地里突然晕了,要不是有人恰好经过,还不知道要在那里躺多久,真是吓死人咧。医生说,她这是老毛病了,血液不供脑,只能养着,平时多注意饮食和休息之类……”那边的权婶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和郁龄絮絮叨叨地汇报她阿婆的情况。 尽管心中焦急,郁龄依然耐心地听完了她的絮叨,才道:“权婶,辛苦你们了。我这段时间刚好休息,马上回去,你先不用告诉阿婆,等我回去再说。” 挂断了电话后,郁龄又给助理陈明明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要休假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陈明明大惊失色,小心地试探问道:“郁姐,能说个休假的理由么?你知道的,安茹姐前几天就发话了,后天裴导电影的一个女二角色的试镜,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想让你去试试。你知道的,裴导的电影都是良心剧作,想进去的人一大把,这可是刷逼格的最好机会,听说那个角色很适合你,如果你能争取到这个角色,对你以后绝对有好处,能将逼格再刷上去……” “我要回老家一趟,可能这次会在老家待个半年一载的,当然,也可能会很久,看情况吧。”郁龄淡淡地道,给可怜的小助理打个预防针。 陈明明马上用哭丧的声音说,“安茹姐会骂死我的,说我没有跟好你!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我今天不应该为了偷懒,听你的话中途溜了,我应该就像你的小尾巴一样,缀在你的影子里跟着你走的,天涯海角永不相负……” 郁龄被小助理的话逗笑了。 她的唇色偏淡,虽五官姣好秀丽,却莫名地多了几分冷色,特别是她安静不说话的时候,那种直视感越发的强烈。此时却因为这一笑,宛若春暖花开,明丽飒爽,连开着冷气的咖啡馆都瞬间种春意融融之感,使得对面的男人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将一切情绪隐藏在眸心深处。 正和助理说话的人却没有注意到,吩咐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郁龄,外婆病了?” 郁龄瞥了对面的男人 一眼,嗯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强调道:“是我外婆,谢谢。” 邵琛不置可否地微挑起眉,英俊的面容,贵公子的气质,一身银灰色西装笔挺,衬得他英挺非凡,那双深邃内敛的眸子安静地凝视过来时,瞬间让人陷入一种被他深情注目的错觉,不知多少女性就是陷在这双眼睛里,生出痴念。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优质的男人,优秀的外貌、华贵的气质、优渥的家势,素来是人群中的焦点,也是所有女性幻想中的霸道总裁的形象,不知惹得多少名媛前扑后继,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他,可惜除了江家姐妹因为两家是世交能近水楼台与他青梅竹马长大外,没有哪个女人有幸能和他进一步。 邵琛没计较她这点小固执,安慰道:“你别太担心,外婆的身体一向健康,会没事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需要我送你么?” 郁龄用洁白的纸巾将手上沾到的一点咖啡渍擦干净,拿起旁边的手提包,戴上咖啡色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礼貌性地对他道:“不用了,谢谢。我先走了,再见。”说着,便起身离开。 邵琛目送她离开的背影一会儿,朝隔壁桌坐着当背景的助理交待一句,也跟着起身走出咖啡馆。 此时已经是四月中旬,b市的天气虽然不算太热,但是阳光普照之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人有几分不适。 邵琛走出咖啡馆,就见前面穿着一身修身连衣裙、身材窈窕修长的女人蹬着一双黑色细跟高跟鞋走得飞快,他长腿一迈,稳键的步伐走到她身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墨镜下挺俏的鼻子和抿紧的唇瓣,她的唇色天生偏淡,色泽并不好看,不过姣好的五官弥补了这一个缺点,配上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时,散发一种难以形容的冷色,给人一种十分不好相处的感觉。 看出她的情绪不太好,他安慰道:“现在医术发达,你不用太担心,外婆很快就会好的,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老家探望外婆么?”他又重新问一句。 郁龄看了他一眼,拒绝:“不用了。” 被连续拒绝两次,邵琛是个骄傲的男人,这种时候不会再去自取其辱。 这时,一辆蓝色玛莎拉蒂突然在他们身边停下,车窗下滑,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探头看过来,栗色的波浪长卷发披散在肩膀上,五官明媚漂亮,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们,问道:“琛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车里还坐着三个穿着打扮年轻时尚 的女人,她们透过车窗,好奇地看着路边的两人,很快便认出邵琛的身份,脸上露出克制的兴奋神色。虽然知道江家和邵家是世交,但是因为邵大少的逼格太高了,一般的名媛根本没机会接触他,想要和他本人近距离接触根本不可能,所以能在这儿看到他,三个女性心里都非常高兴。 不过看到邵琛身边戴着墨镜遮住了半边脸的女人,又有些迷惑,不知道这个和邵琛在一起的女人是谁,心里不禁猜测这是不是邵大少的新欢,怨不得江郁漪会突然停车。 郁龄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话,转头看向过往的车辆。 “郁漪。”邵琛朝她微微颔首,神色礼貌而淡然。 江郁漪红唇一抿,打开车门下来,裹在套装下的姣好身段瞬间吸引了无数路人的视线。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问道:“琛哥,你和她在约会?” “你说呢?”郁龄突然朝她勾起嘴唇,露出一个很浅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笑容。 江郁漪噎了下。 邵琛看了江郁龄一眼,没有开口,眼里滑过莫名的情绪。 江郁漪脸色有些糟糕,心里甚至涌起几分憋屈,想说什么,但是郁龄已经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上车时,就被邵琛拉住。 “我送你吧。”邵琛说道,语气里有些不容质疑的成份。 恰好这时,邵琛的助理已经开车过来了,是一辆黑色的法拉利。 江郁漪的脸色又变了一下,忙道:“不用了,让她坐我的车。” 郁龄和邵琛同时看向车里的那三个年轻时尚的女人,意思很明显,江郁漪有点不自在,却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让她们下车。这三个女人显然被江郁漪的举动弄懵了,竟然呆呆地下了车。不过让她们更懵的是,那个戴墨镜的女人没选江郁漪的玛莎拉蒂,也没选邵大少的法拉利,而是直接上了一辆满大街跑的的士,朝他们说了一句再见,就这么走了。 江郁漪的脸色非常不好。 邵琛倒是淡定自如。 “琛哥,她这是怎么了?”江郁漪转头问道,语气有几分隐藏不住的怨怼。 邵琛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双黑色的眼睛深邃淡敛,沉淀着世人看不懂的东西,让江郁漪有些不自在地避开时,就听到他说:“听说是郁龄的外婆生病了,她打算回老家。” 江郁漪心说那难缠的老太婆病就病了,病得好呢。心里这样想着,面 上却没表露分毫,颇为体谅地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怎么说她都是我姐,独自一人住在外也不容易,爸爸最近很担心她,万一有歹徒看她年轻漂亮……” 邵琛面无表情地听着,接着上了车,让助理开车跟上。 江郁漪瞪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一时间没有动作。 “郁漪……”一旁被赶下车的三个女人中的朱媛媛小声地叫了一声。 江郁漪回头,朝她们笑了下,说道:“媛媛,今天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俱乐部了,你们玩得开心,我先走了。” 玛莎拉蒂一下子离开了,被留下三个女人在原地面面相觑,都有些懵逼。 这种一言不合掉头就跑的行为算什么? 半晌,其他两人看向和江郁漪关系最好的朱媛媛,试探地问道:“媛媛,刚才那个戴墨镜的女人是谁?邵大少和郁漪对她的态度都很不一样。” 以她们的眼光来看,那个女人身上穿的虽然不是什么名牌,甚至连脸都被墨镜遮了大半,看不出长相什么样,不过能让江家的掌上明珠和邵大少都抢着送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只是她们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女人是谁,在他们这圈子里绝对没有见过。 朱媛媛瞥了她们一眼,自然知道那个让邵大少和江郁漪都在意的女人是谁,只是江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有些不该说的话、不该提的人,最好不要冒然开口。当下她笑了笑,说道:“啊,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江家的亲戚吧。” 两人没能从朱媛媛这儿得到答案,虽然心里都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再问,一边打电话叫车,一边讨论着难得一见的邵大少。 第2章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抵达小区门口。 江郁漪坐在车里,并不忙着下车,她抬头望向小区,这是一个高级小区,环境不错。不过在她眼里,依然是平民住的地方,实在想不懂江郁龄那家伙为什么舍弃舒适的别墅不住,跑到这种地方落居。 或许,这是她的苦肉计?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烦躁,忍不住自嘲起来。其实江郁龄根本不用使什么苦肉计,她也不屑于苦肉计,只要她想,江家一切都是她的,她才是江家当之无愧的大小姐,可偏偏这位大小姐从小就喜欢不走寻常路。 正想着,就见邵琛已经下车了,她坐了会儿,忍不住也跟着下车。 刚下车,就见郁龄拖着一个玫瑰色的拉杆箱走过来。 她的身材高挑修长,近一米七左右,有一双格外美丽的大长腿,穿着修身的裙子,很适当地将她身高的优势展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色粉淡,自带高冷光环,让人看一眼就有点儿怯,她的步子也走得很大,但却给人一种步履从容之感,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邵琛走过去,开口道:“上车,我送你去机场。” 江郁漪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郁龄礼貌地说了声不用,抬头看了看,就见一辆闪亮的红色跑车开过来。 跑车停下,一张美丽到极致的脸从车窗探出来,那张美丽逼人的脸上偏偏有一双过于妩媚的眼睛,妖精似的缠绵勾人,仿佛会说话一样,往邵琛和江郁漪两人身上转了转,粉樱色的唇一勾,柔媚的声音嗲嗲地道,“郁龄,上车吧。” 郁龄的语气温和疏离,朝邵琛道:“俞荔来接我了,就不用麻烦你们了,两位再见。”说着,便上了红色的跑车。 跑车绝尘而去,留下邵琛神色莫测,还有直皱眉头的江郁漪。 车上,俞荔一边开车一边笑道,“邵大少真有心,竟然追到你家里,别的女人想坐他的车还坐不上呢。还有你妹,每次看她一副想和心爱的姐姐说话、但是姐姐总是不理我的憋屈的样子,挺好笑的。” 郁龄并不觉得好笑,揉了揉太阳穴。 见她的样子,俞荔叹了口气,问道:“这次你打算在老家待多久?” “不知道,先看看阿婆的身体情况吧,如果……”她咬了咬嘴唇,“说不定会在老家待个几年,以后我只能在视屏幕里看你了,加油啊,向影后迈进,女人,我看好你哟。” 俞荔一听,想问她是不是要转行了,不过想到混不混娱乐圈对郁龄而言也没什么区别,便也不再问,反正,郁龄不再想不去混娱乐圈了,某些人反而高兴呢。 俞荔将江郁龄送到机场,陪她一起买了机票,在机场大厅等待登机时,她突然说道:“要不,我也请一个月的假,和你一起去看望外婆吧。” “算了,你最近不是刚接了一个历史剧么?小心被导演拉入黑名单。” 不像郁龄在娱乐圈的玩票性,俞荔十三岁就出道了。因为得天独厚的容貌,一出道就接了好几个花瓶角色,给观众留下一个视觉的盛宴,印象极为深刻,这张脸简直就是娱乐圈的标志,虽然现在依然被人称为花瓶,但毫无疑问的,每次剧本里出现个什么绝色美人,一定会有俞荔的脸,久而久之,便成为了美人专业户,这名气也节节攀高,纵使总被人称为花瓶女神,但架不住这张脸太有辩识度,颜值过高,吸引了一堆颜粉,简直迷得一堆男男女女不要不要的,名气越来越大。 俞荔想到这次历史剧的导演是个严厉的,只得遗憾地道:“那好吧,等我拍完了,我一定会挤出时间去看外婆。这次你回去,你就多陪陪她,你帮我转告她,我会抽空去看她老人家的,到时候我要吃她腌的咸蛋和脆瓜、酸笋、酱辣椒……” 想到郁龄外婆的手艺,俞荔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郁龄失笑,“你现在好歹是个公众人物,花瓶女神,注意点形象。” “呸,女神就女神,为什么一定要加个花瓶前缀?明明我可以靠演技吃饭,为什么你们一定要盯着我的脸呢?下次我一定演一个不是花瓶的角色给你们看。”俞荔哼唧着说,按了按脸上的墨镜,又撩了撩头上的假发,并不担心有人认出她来。 有好友陪着伴嘴聊天,郁龄的心情好了很多。 等到要登机了,郁龄和好友道别。 **** 刚下了飞机,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是江禹城,郁龄的父亲。 郁龄拉着行李箱大步走出机场,一边接通电话。 “郁龄。”低沉的男声响起,格外有磁性,带有成功男士特有的魅力:“听郁漪说,你回乌莫村了?你阿婆的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不……爸爸也回去看看她吧?” 郁龄很冷静地指出一个事实,“爸,你就别去了,阿婆看到你,说不定会气得身体更不好。” 这话太诚实了,诚实到伤人心,那边的江禹诚沉默了会儿,才道:“那好吧,你告诉她老人家,好好养身体,爸爸让人给你转点钱,你有空带她去市里好一点的医院检查身体,如果不行,就到b市来。” “哦,知道了。” “如果有什么事,记得给爸爸打电话……对了,需要爸爸将你的生活助理派过去么?” “不需要,阿婆看到会生气的,她老人家时常说,又不是残废没有自理能力,不需要人伺候,看了碍眼。”郁龄一副仇富的口吻。 江爸爸步上小女儿的路,同样被噎住了。 江禹城还想说点什么,郁龄见没事,果断地挂断,等她坐上回镇的大吧车,手机响起信息提醒,郁龄打开一看,发现是银行短信提醒,江爸爸给她的卡转了一千万给外婆治病。 郁龄看了一眼,便将它关了。 傍晚之时,大吧车在一条黄泥路口停下,郁龄下了车。 黄泥路约莫有两三米宽,沿着山体弯弯曲曲向前,不知道通向何处,远处是环绕的群山,郁郁葱葱,不见尘埃,只余寂静。乌莫村便座落在这群山之中的一个小山村,甚至从卫星地图上也找不到的一个山村,就像一个避世而居的桃源。 说得好听点是山清水秀,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山旮旯,非常落后的地方,甚至没有修建到村的公路,有些路车子根本开不进来,导至村子过于避塞。 不过乌莫村的自然环境一直都很好。 它山清水秀,没有受到过现代工业的污染,山溪泉水,自有灵气,就连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郁龄,在休假时,也想回到这里来渡过一个悠闲的假期,躺在庭院前的木廊上,吹着山风,喝着溪水冰镇过的水果,别提有多惬意。 郁龄站在路口,夕阳西下,橘色的余辉洒落,空气中氤氲着薰然暖软的气息,是有别于大城市的炙热喧嚣,淡泊宁静。望着苍翠的青山之中弯弯绕绕的路,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心情也舒畅几分,看惯了城市的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再看这一片重峦叠翠、秀娜多姿的山峰,心胸为之舒广。 “哎,这不是郁龄么?”一道悠长苍老的声音响起。 郁龄转过头,就见不远处一辆简陋的驴车朝这儿嗒嗒嗒地驶来。 驾着驴车的是一个老大爷,头发花白,颌下畜着花白的胡须,在夕阳中朝郁龄笑得露出一口豁牙,别有一番纯朴的味道。 驴车是木板订成的,没有漆上油漆,木板边缘可以看到一些锯出来的毛刺,显得简陋之极,却是村子里常见的交通工具,每到镇上的集市,驴车会拉着村人收拾好的山货、农产品到镇上卖,是乌莫村中的特色之景。 在夕阳中,这一人一驴一车,形成最纯朴的一幕,也让郁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二太爷!”郁龄高兴地朝他叫道。 二太爷哎了一声,对她道:“是回来看你阿婆的吧,快上来,太爷载你一程。” 郁龄高兴地应了一声,拒绝了二太爷的帮忙,自己将行李箱扛到马车后堆着柔软的干草的地方,然后爬到二太爷身边坐好。 从这路口往村子里走,需要走上约莫半个小时的山路,脚程慢的话,甚至需要一个小时。 因为山路弯弯曲曲,加上没有特地开发修建水泥路,所以一般过往的车辆是不会进去的,大多数进村的人大部分都骑摩托,速度也快。村子里的老人们大多是喜欢徒步走山路,或者使用牲畜拉着简易的木头车,每次离开村子,郁龄都喜欢坐这些牲畜拉的车,简单而纯朴,是她童年时代不可或缺的记忆。 纯朴而生动。 二太爷轻轻一扬手中的长鞭,吆喝一声,驴车慢悠悠地向着群山走去,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疯长。 第3章 “二太爷,我阿婆现在怎么样了。”郁龄问道。 二太爷叹了口气,说道:“你阿婆年轻时操劳过度,这人老了,什么毛病都跑出来了,没想到那么健硕硬朗的人,说倒下就倒下,实在是……你这次回来了也好,多陪陪她,她现在只有你一个孙女儿,平时孤伶伶的。”说着,又唠叨了几句可怜的之类的话,“要不是敏敏走得早,她当年也不会因为伤心坏了身子。” 郁龄听了心里也有些难受。 郁龄的妈妈叫郁敏敏,是外婆唯一的女儿,在郁龄五岁时因为意外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痛苦,外婆当年差点哭瞎了一双眼睛,甚至迁怒江禹城,因为郁龄的妈妈就是为了江禹城出的车祸。 郁敏敏的死亡,一下子压垮了几个人,虽然高兴的人可能很高兴,但是悲痛的人却有不同的痛苦,也因为这样的痛苦,改变了江禹城和郁龄这对父女的一生。 郁龄和外婆亲,小时候是在村子里渡过童年时期,长大后不管多忙,每年都会抽空回来探望外婆,毕业后,她开始工作时,原本是想接外婆到城里和她一起生活的,可惜外婆大半辈子都生活在这村子里,已经习惯了村子的节奏和生活,无法适应城市,一群老姐妹们都在这儿,哪里肯去? 就这么一年拖过一年。 “二太爷,我这次请了长假,会留在家里陪阿婆的。” “好闺女,你阿婆一定很高兴,人老了,就盼着儿孙团圆,偏偏她一辈子只生了你妈一个闺女,敏敏又走得早,留下你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和一个老家伙……” 二太爷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这是老人家的通病,人老了,就喜欢将话车辘轳地来回说,也不在意年轻人是否回应,如果年轻人肯静静地倾听,偶尔答上一两句,会让他们说得更开心。 郁龄往往扮演着这种角色,这使得她十分受村子里的老人的欢迎,加上自小成绩优异、长得漂亮可爱,是老人们心目中的好孩子模范,俗称别人家的孩子,连隔壁几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这朵漂亮的村花。 一个说,一个听,安静的山林间,伴着驴车辗过时呜呀呜呀的声音,多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远处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仿佛风穿过树稍、动物穿过草丛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风起,云动,树摇。 突然,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拉车的驴子抬起脑袋,发出一声绵长的叫声。 二太爷终于停下了话,忙拉了拉绳子,嘴里发出呀喝的声音,安抚有些受惊的驴子。 驴子安静下来后,二太爷跳下车,检查了一翻,叫道:“哎哟,车轮子被路藤卡住了,小闺女,你等等,一会儿就好。” 郁龄忙跟着下车,想要过去帮忙,却被二太爷阻止了,“你这小闺女,白白净净的,手腕儿也细,哪有力气?呆着呆着,让太爷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就好。” 老人家的脾气固执,郁龄抿嘴一笑,乖乖地站在一旁,准备随时搭把手。 二太爷一边修车边又和郁龄唠叨起今天去镇上卖了什么东西、镇里又起了多少栋新房子、修了多少条路、什么时候村里也修一条就好了之类的,郁龄好脾气地应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夕阳悬在山峰之上,半遮半掩,染上橘红色的灿烂余辉依然顽固地洒落身上,刺得眼睛一阵生疼。 郁龄揉了下眼睛,忍不住看向远处环绕的青山,偶尔可见山体中若隐若现的黄泥路。她对这条山路十分熟悉,知道翻过这一座山头后,另一座山头是什么模样的,在群山之间环绕的山路孤寂而美丽,踽踽独行,这才是此缘身在此山中的悠然。 此时夕阳之下的山群,另有一种别样妩媚,散发着异样的气息。 突然,她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株长歪了的松树,站在陡立的悬崖边,再过去就是一个陡峭的山涧,站在路边往下看,每每会被那险峻的地势吓到,小时候的她,总会担心如果车子不小心翻到下面去怎么办之类的。 郁龄有些奇怪地瞪着那边,难道是她看错了? 正想着,突然又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山脊,那里生长着很多说不出名字的野生植物,山里的植物总是生长得没有秩序,一丛连着一丛,上面缠绕着藤蔓,藤蔓上开了几朵粉紫色的豁口花,颜色格外地鲜艳明丽,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 然后她真的探身过去,伸手掐了一朵。 正要直起身时,披在身上的外套的下摆被什么勾住了,低头一看,也不知道是哪里探来的藤蔓的触须竟然卷起缠紧了衣摆一角。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世界上很多植物并不是没有知觉没有动作的,就如这种说不出名字的藤蔓的触须,被碰触时,会卷起来,卷成一个圆圈。 用力一扯,便扯下来了。 掐着半个巴掌 大的野花,郁龄慢慢地习惯了那隐藏在山林间沙沙的声音,努力让自己不分心,不去想那是什么声音。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年男子臂粗而青翠的东西缓缓地在山体中蜿蜒爬行,如一条可怖长蛇,所过之处,草木簇动,万兽退避。 等二太爷终于将车子修好时,天色有点儿晚了,整个天地间静悄悄的,不过有二太爷的大嗓门,倒不会让人感觉到寂寞,甚至将这山间的寂静也驱除不少。 郁龄小时候很怕走这条山路,总觉得这山中过于寂静,会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有一个鬼啊怪啊之类的跳出来,啊呜一口将她吃了。每当这时候,她都会紧紧地跟在妈妈身边,抓着妈妈的衣服不放,然后被妈妈一边嘲笑她的胆子小一边抱着她走。 现在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胆小了,特别是在城市生活久了,反而想念小山村里的单纯和野趣,也相信这个科技世界没有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可是如果让她自己独自一人走山路,心里还是有点儿毛毛的。 坐在驴车上,郁龄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路及远处安静的山峰。 她总觉得好像有一道视线在默默地看着她,让她心里发毛。 这种未知的视线,一直伴着她,从幼年到成年。 夕阳垂落到山的那边时,郁龄终于回到乌莫村。 驴车停在村口,她感谢了二太爷,说道:“二太爷,明天有空我去你那儿讨碗饭吃和你一起唠磕。” “好咧,小闺女快回去吧,你阿婆等急了咧。”二太爷高兴地笑着。 郁龄告别二太爷,踩着干燥的黄泥路,拉着行李箱往外婆家走去。 一路上,都能看到很多刚从田间归来的人,大多数是一些中年人和老年人,间或是一些孩子,很少能看到年轻人。年轻人不喜欢村子里的封闭落后,早早地出外读书或打工去了,只留了一些老人在家里伺弄田地,去山里采些山货到镇里卖,因为都是自己采的山珍,营养价值高,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阿龄哎,回来啦。” 看到她,每一个人都拖着乡音的口吻悠然地叫着,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郁龄一一回应,叔婶伯爷奶等都叫过去,不管有没有亲缘关系的,反正一个村子里生活,都是长辈。 外婆家距离村口比较远,甚至有点儿离群索居的味道,倚山而建,绕溪而立,一栋独立的砖瓦房 ,铺着自制的木地板,房前有一个水泥平地,周围用带刺的木棍插了栅栏围成一个院子,远处还有一块菜地,上面生长着绿油油的蔬菜,隔了一段距离又有一个用竹编成的围栏圈起来的空地,那里养了几只鸭子。 远远地,就看到烟囱上升起的烟,袅袅向天空飞去。 郁龄推开门扉,像村里人一样拖着声音朝里面喊,“阿婆哎,我回来啦。” 很快就见一个身材干瘦、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郁龄,马上笑起来,露出一口并不整齐的牙齿,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舒展开,高兴地道:“龄龄怎么回来了?” 郁龄丢开行李箱,过去搂住外婆矮小干瘪的身体,贴着她的脸,眼睛湿湿的,说道:“我想阿婆了。” 看到外婆好好地站在面前,她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 外婆笑呵呵的,很喜欢外孙女这副黏人的模样,在她背上摸了摸,直说道:“又瘦了又瘦了,阿婆给你好好补补……哎,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得赶紧去买点儿肉回来,对了,隔壁你大爷家今天买了肉,去借点过来……” 见外婆忙得团团转,郁龄赶紧拉住她,说道:“阿婆,不用急啦,炒两个蛋就好,我减肥呢,不吃肉。” “吠,小闺女减什么肥?你已经够瘦了,都没二两的肉,再减就没了,肉多点才健康……” 郁龄好脾气地应着,好说歹说,才将外婆劝住了。 晚餐十分丰富,是腊肉蒸蛋、炒鸡蛋、蒜蓉南瓜苗、咸鸭蛋,都是自家种的东西,用的是农村特有的大铁锅大火炒,就算是单单青菜配饭,也好吃得不行,还有黄得流油的咸鸭蛋,香喷喷的炒鸡蛋,别有风味的腊肉蒸蛋,都是郁龄记忆里的味道,是城市里吃不到的,再高档的生活,也没有这种纯天然的食物来得纯朴芳香。 落后闭塞的山村,却因为它的纯天然而美丽。 “多吃点,多吃点……”外婆唠叨着,一个劲儿地往郁龄碗里夹菜。 郁龄吃得头也不抬,嘴里含着食物,含糊地道:“阿婆也吃……”十分没形象,是她在城里绝对不会有的样子。 但她这副没形象的样子却让外婆高兴极了,在老人家心里,孩子就是要这么大口扒饭才吃得香。 吃过晚饭,郁龄主动帮忙洗了碗,将它倒扣着沥干水放到木制的碗柜里,转身看外婆去喂鸡鸭了,忙过去帮忙,因为许久不做了,已经不太习惯这种农活 ,被外婆撵到旁边,只能围着外婆团团转,开始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我好着很呐,不用担心,你这小闺女,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要看着你以后出嫁呢,怎么会有事?” 郁龄抿嘴笑了下,心里却有点儿难过。 她知道,外婆老了,她干瘦的脸上都出现了老人特有的垂暮之色,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这次倒下可能就是一个预兆。 “阿婆,过两天,我陪你到市里的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你不用担心钱啦,这次回来,爸爸给我卡里打了钱,我钱多着呢。”郁龄皱着鼻子,一脸孩子气地说。 外婆听了,一把将手中装鸡食的小木桶摔下,哼道:“他倒是大方。” 郁龄小心地看她,“阿婆,如果你不想用爸爸的钱,我这里也有钱……” “为什么不用?他江家欠我们郁家的多着,这钱本来就应该给的,还养着他一个闺女,可不是白养的。阿龄收着以后当嫁妆,阿婆这里还有一点积蓄,不用你的。”外婆先是横眉冷对,然后又朝外孙女笑呵呵的,慈眉善目,“你和江禹城说,我需要大钱来动手术,让他再打点给你。” 郁龄朝外婆抿嘴一笑,知道外婆的心结,忙转移了话题。 第4章 山里的天黑得很快,没有城市的霓虹灯,天边高挂着一轮圆月,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进入了蒙昧的时代。 虽然村子的道路比较闭塞,不过早在十几年前就通电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太黑,灯光也跟着变得暗淡,并不像城里那般明亮如昼。 郁龄刚洗澡出来,一阵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来,肌肤敏感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忙搓了搓脸,拉紧了身上的披着的外套,蹿进外婆的房间。 外婆坐在灯光下整理郁龄带回来的营养品,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 见到郁龄进来,外婆张口就道:“你怎么又乱买东西了?我身体好着呢,不用吃这些东西……” “就当买个安心吧。”郁龄披着擦得半干的头发,盘腿坐到外婆身边,拿起那些营养品,给外婆介绍是什么东西,有一半是适合老年人使用的保健品。 外婆努力眯着老花眼看,一边笑呵呵地听着外孙女的讲解,等她说完后,方才说道:“我都是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吃再多也没什么用,以后不用再买啦,就算你有钱,也不是这么败的。” “没事,钱花光了再赚,但是阿婆只有一个,没办法赚回来。”郁龄说。 外婆被这话逗得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舒展起来。 祖孙俩说了会儿话,夜色渐渐深沉,世界变得越发的安静。 看时间差不多了,外婆便赶她去睡觉,“你今天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快点去休息,省得明天起不来。” 虽然外孙女回来看她很高兴,可她也知道外孙女一定是为了自己推了所有的事情,又觉得连累了她。外婆知道村子的情况,留不住年轻人,也不适合年轻人过这种像退休一般的老年人生活,所以外婆知道年轻人都不喜欢待在村子里,一直没有让孙女回来长久居住的意思,不想因为自己束缚了她。 外婆从年轻时就是个要强的,就算现在老了,依然不改牛犟脾气,认定的事情,很难让她改变主意。也因为如此,所以郁龄没有说回来住多久,只说正在休假中,省得外婆又要犟起来。 离开外婆的房间,郁龄穿过走廊时,又是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 四月份的山间,夜间的温度比拟春天的寒意,需要穿上厚衣服。郁龄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夜色中的起伏的山脉,在月光下蒙着一层纱华,层层叠叠,像夜色中安静伫立的巨兽,默默地凝视这座宁静而闭塞的小 山村,亘古不变。 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了下,郁龄摸摸手臂颤起的鸡皮疙瘩,视线扫过周遭,肉眼所过之处,自然什么也没发现。她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手,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回到房里,郁龄钻进七八十年代手工制作的架子床里,灯光从纱帐透进来。 她打开手机,果然看到几通未接电话和来电显示,都是同一个人打过来的,看了下时间,现在才晚上八点半,但是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宅在屋子里,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准备睡觉了,整个村庄除了远远传来的狗吠声,安静无声。 郁龄拔通了电话,只响了几声便接通了。 “哟,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火爆的声音传来。 “安姨,山里的信息不好,我也没办法,现在信息都没满格呢,等会儿信号不通掉线了,你可不能怪我。”郁龄诚恳地说道。 “听你鬼扯!”安茹显然是知道郁龄的性格的,恨恨地将她骂了一顿,“我说你跑什么跑?你以为我真的能将你绑住不让你回去不成?和我说一声会死啊?你这死丫头,就爱一个人乱跑,要不是你乱跑,凭你的颜值和演技,早就能挤进二线明星中了,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一个十八线的边缘人,丢不丢脸?” “你不觉得丢脸,我也不会丢脸的。”郁龄回道,“而且如果当时我和你说了,你一定会将我骂成狗。” “那你现在就不怕我将你骂成狗?” “没关系,信号不好,随时会掉线。” 安茹是景安传媒公司的王牌经纪人,和郁敏敏是大学时代的好友,所以当初郁龄被俞荔勾搭跑到娱乐圈来发展时,安茹是不留余力地想捧她的,可惜郁龄不长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有江家的人捣乱,直到现在,还是个十八线的透明人。安茹知道江家那边一直不希望郁龄混这圈子,觉得丢了江家的脸,安茹暗暗憋着一口气,总想将郁龄捧成大明星回去打江家的脸,每次有什么资源,都先紧着她。 这次好不容易争取了裴导电影的一个讨喜的女二的角色,可她连试镜都没去就跑了,将这机会白白地让给了公司里的另一个女艺人,让安茹实在是气得够呛,想抓这熊孩子揍一顿。 这会儿,安茹简直被她气得半死,只是再气,也得按捺下来,先是询问郁外婆的情况,说道:“其实你回去也好,敏敏走得早,你阿婆现在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年纪又大了,你就多陪陪她。” 人成名 的机会多,但是亲人只有一个。 “我知道的,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安姨你不再生我的气了吧?” 安茹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小混蛋,我哪敢生气?等你回来后,如果还是这么不敬业,我马上将俞荔发配到非洲去,让她找你哭,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清闲。” “……安姨,好汉不迁怒人。” “抱歉,我是女人,不是好汉。” 两人聊了会儿,直到安茹的气消得差不多,方才挂断了电话。 头发还有点潮,郁龄嫌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便推开纱窗,趴到窗口吹自然风,目光从天空中的明月移到那些安静伫立的山脉中,清新的空气飘来了若有似无的香味。 她深吸了一口,认出这味道是院子里的那株四季桂的味道,浓郁而芬芳。 吹干了头发后,郁龄掩上纱窗,爬上床休息了。 **** 夜凉如水。 郁龄发现自己走在一处茂密的密林之中,周围都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月光从树稍筛落下来,星星点点地跳落到树下的杂草上。 她踩着腿肚高的杂草一路前行。 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脚步却一直未停,仿佛冥冥中自有什么指引着她前进,时常还伸手拂过那些挡路的树枝杂草,明明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却硬挤进一人高的杂草中走着。 她感觉很累,却莫名地坚持着,头顶的月光越发的朦胧,却不知为何刺得眼睛一阵难受,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隐约知道自己徒步行走其中,一直未曾停下,汗水从额头一滴一滴地沿着脸颊滑落,没入睡裙的衣领里。 再一次伸手拂开面前挡路的藤条杂草时,整个天地间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翠流云般的浓绿。 月光之下,倾颓而下,如一条绿色桥梁,衔接阴阳两界。 整个世界一片绿色的汪洋,如梦似幻。 浓绿之中,点缀着紫水晶般的色泽,如同夜幕中的星子,泛着莹莹的光芒,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清甜的香味,风来,云动,绿影簌簌而响,奏响一曲悠然的自然之声,整个世界安逸宁静,所有的疲惫困厄在这一刻,突然远离了身体。 就像累了三天三夜的人,突然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舒服得忍不住想要扑入其中,继续翻滚个畅快。 清风绿 影,暗香袭来,安静的天地之间,绿影蔓延的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就在她被蛊惑得闭上眼睛时,冰凉的东西轻轻地揽上她的腰,绿色的囚笼突然将她密密实实地围了起来,她惊讶地抬头,蜿蜒的黑影兜头袭来…… 郁龄猛地睁开眼睛。 宁静的夜色中,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是梦…… 过了会儿,眼睛方才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睡得浑沌的脑子才想起这里是老家乌莫村的房间,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看,凌晨三点二十分。 天还没亮。 突然惊醒后,有些睡不着了,郁龄爬起身去了一趟厕所,然后拿起桌上的保温瓶,坐到窗口前边喝水边盯着远处的山脉。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涌入乌云之中,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黑暗之中。 她一边喝着水,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神色冷淡,直到听到了一种诡异的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动物在夜色中爬行,穿行过生者的世界。 她的身体僵硬了下,慢慢地搓了搓手,让自己冷静下来。 突然,啪的一声闷响,抓着保温瓶的手轻轻颤了下,不过她的神色依然很平静,过了会儿,才探头看是什么东西掉了。 窗口泄出的灯光下,廊下摆放的一个木桩子歪倒了。 不知何时,风又起了,空气中有暗气浮动,四季桂的香味在夜风中浮动,又添了一种说不出的甜腻味道,刺激得人脑子跟着浑混起来。 睡意突然来袭,郁龄晃了晃脑子,连窗也忘记关了,起身爬回床上继续睡,连纱也忘记掩了。 世界再次变得安静。 洞开的窗口下,一道黑影顺着墙根,蜿蜒而行。 第5章 灿烂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落到床头。 下意识地将脸埋进枕头里,以挡住刺目的光线,神智却在这一刻苏醒,耳朵开始听到世界的声音,清脆的鸟鸣声、母鸡下蛋咯咯声、鸭子觅食的嘎嘎声、狗吠声、水牛的吽吽声、人们的吆喝声……种种声音,形成一曲乡间特有的小调。 郁龄动了动身子,赖了会儿床后,才披头散发像个女鬼一样地爬起身,鞋子也不穿,赤着脚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直接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了看,首先看到走廊外不远处那张歪倒的木桩子。 乡下的人家都会备有这样的一截木头桩子,用处很多,随便一摆,放在廊下或院子里,可以当小凳子坐,重量十足,学路的小孩子喜欢攀着它爬。 郁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它看,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东西昨天晚上还搁在走廊中,现在却从走廊歪到外面的水泥地。 外婆向来是个仔细人,一个人住,将屋里屋外拾掇得整整齐齐,屋子整齐有秩、宽敞明亮,什么东西摆放在什么地方一清二楚,绝对不会绊倒,就算绊倒了,也习惯地扶正。 难道昨晚的风太大了? 她站在房门口,一副深沉脸,直到阳光照在身上,渐渐地感觉到有些热,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睡了个懒觉,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阿龄,醒了?快去刷牙洗脸吃早餐。”刚去摘菜回来的外婆见到房门口探出脑袋的外孙女,大着嗓门叫道。等她将菜篮子放下,见她还呆呆地站着,头发乱翘,笑道:“傻闺女,怎么了?” “我在看这木桩子呢。阿婆,昨晚的风真大,竟然将它吹倒了。”郁龄随口说道,眼睛又在墙根下瞄了瞄,没有再看出什么异样后,终于暗暗地松了口气,让自己别吓自己。 外婆一边打水洗菜一边说:“风再大也吹不倒它,大概是隔壁家的狗过来玩时弄倒的吧。还有,现在才四月,晚上的风是大些,夜凉,你睡觉时记得关好门窗,别被凉到生病了……” 听着外婆的唠叨,郁龄关上门,拉好窗帘,便开始换衣服。 早餐是葱油鸡蛋饼和熬得香浓的小米粥,配自家做的酱菜、咸鸭蛋,香喷喷的就能干掉一大碗粥。 郁龄吃得肚子有点撑,将碗洗了后,就过去帮外婆提水淋菜,打扫房子,洗洗刷刷,干得热火朝天。郁龄天生不是个勤快人,住在城里时,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不会勤快地收拾房子,都是交给钟点工阿姨,但回到乌 莫村时,她又变成了一个勤快的好孩子。 这是她和外婆的家,家里有个人意义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天气不错,阳光普照,远处青山沐浴在阳光下,格外的秀丽婉约。 从村子的阡陌通向山里的路,时常能看到背着竹篓的人准备上山。 乌莫村四面环山,没有被开采过的大山有些地方人迹罕致,拥有得天独厚的环境,孕育出极品山珍野味,是村子里的人们的收入来源之一,所以只要天气好的时候,时常会有村民们上山采些山珍、套些野物,例如狐狸、兔子、竹鼠之类的小动物拿去县城卖,往往能卖个好价钱。 郁龄正蹲在院子前整理有些歪倒的篱笆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郁龄姐。” 郁龄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皮肤微黑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的篱笆前,二十岁左右,身材较矮,不过五官明丽,笑起来时阳光爽朗,算得上是个黑美人,是隔壁权婶的女儿,叫郁官香,算是血缘有些远的表爷爷家的表妹吧。 反正一个村子里住的,往上祖宗几代都可以追溯点血缘关系。 郁官香手里拎着一个竹篓,见她正在忙,一双白晳柔嫩的手握着扁平发黄的竹篾,衬得那双手白嫩细致得仿佛艺术品,忍不住过来帮忙,朝她笑道:“郁龄姐,昨天听我爸妈说你回来了,是为了你阿婆么?” “是的。”郁龄回道,一边重新稳固篱笆,一边道:“官香,我阿婆的事情,还要谢谢权叔和权婶,要不是他们发现阿婆晕倒在菜地及时送她去医院,我……”她抿了抿嘴唇,朝小姑娘善意地笑了下。 郁官香见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受宠若惊,又有点儿害羞。她一直知道郁龄姐很漂亮,就是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儿冷漠,让人不太敢亲近,但就算是这样,从小到大,村子里的男孩子们依然喜欢暗暗跑到郁奶奶家这儿偷看她,就算是女孩子,很多时候也会看她看呆。 以前她不懂那是什么感觉,直到长大后读了书才明白,那是一种与这村子格格不入的气息,繁华的都市娇养出来的美丽和大气,是落后的小村子养不出来的,刻入骨子里的一种气度。 郁龄姐不太喜欢笑,不笑的时候,总会让人心里毛毛的,但是笑起来时却特别地好看。 “其实发现你阿婆晕倒的并不是我爸妈,是一个送快递的小哥啦。”郁官香摆了摆手,“也是多亏他第一时间发现,通知我爸妈。”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可疑的羞怯神色。 乌莫村虽然闭塞,但是走出村子的年轻人在外面读书或者工作,赚了钱后,时常会给村子里的长辈们邮寄一些东西,那些接了单子的快递员会开摩托车进村送邮件,这种事情很平常。 郁龄猜测那个送快递的小哥一定是个长相不错的年轻人,不然也不会让官香这种大大咧咧性子的女孩子脸红,秉着感激的心,不由询问了几句那位快递小哥的事,可惜郁官香知道的并不多,显然这位快递小哥是个新人。 和郁官香聊了会儿,郁龄大概已经知道村子里的一些情况了,也知道郁官香最近恰好结束了一个工作,被心疼女儿的权婶硬是叫回家里休息一段日子,等她谈了对象再放她出去。 将歪倒的篱笆都重新扶正稳固后,郁龄请她喝茶。 茶是外婆一大早煮好的凉茶。 郁官香喝了半杯凉茶,便拎起搁放在篱笆外的竹篓背上,说道:“郁龄姐,我要上山去采些草药,你一起去么?前阵子山里时常下雨,有很多好吃的菌菇呢。” 郁龄想起昨晚做的梦,肝颤了下,摇头拒绝了。 等郁官香走后,郁龄和坐在廊下纳鞋垫的外婆说一声,便拎起几袋营养品去探望村子里的老人。虽然她一年到头在村里的时间不多,但是每次回来后都将礼数做足,也因为如此,村子里的老人都喜欢她。 郁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希望自己不在村子时,这些村人能帮她多照顾外婆,外婆有什么需要可以搭把手,所以她很注重这些礼数,只要对外婆好的,她都不吝啬去孝顺。 转了一圈回来,已经到午时了。 外婆已经做好了午饭,远远地便拖着声音叫着“阿龄哎,回家吃饭了~~~”,见她回来,外婆赶她去水井边打水上来洗手,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和她记忆里一样。 只是端起碗,看到外婆脸上黑橘子皮一样的苍老的皮肤,她心里又难受起来,说道:“阿婆,我今天和二太爷说好了,明天搭他家的驴车出去,然后坐车去市里医院检查身体,我已经和医院预约好了,只要一到那里,就能直接去检查,不费什么时间的。” 外婆的动作顿了顿,她并不喜欢医院,因为她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都是在医院里永远闭上眼睛,先是老伴,然后是女儿,这让她对医院很是抗拒,这次晕倒被送去医院,她也只是待了两天就硬是吵着要回村了。 郁龄知道外婆的心结,只得抹下脸皮,厚颜同无耻地撒娇卖 痴,直到吃完午饭后,外婆终于同意了,郁龄也高兴地笑起来。 “我家阿龄真好看。”外婆一边洗碗收拾桌子,一边笑盈盈地问:“阿龄有看得上眼的对象么?你今年也二十三了,再不找个男朋友,可要老了喽。” 外婆是老一辈的人,在那个年代,女人十六七岁就结婚了,思想已经定型,觉得女人超过二十岁没对象,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当然,时代不同,外婆的思想也没有那么顽固不化,却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在她老人家眼里,女人的年龄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结不结婚先另说,有没有找对象的心思才是重要的,只要找了对象,离结婚还远么? 准确地说,这算是一种未雨绸缪的准备吧。 “不急……” “怎么不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江家那边的意思,他们家的小闺女是不值钱的,都是拿来联姻的东西,可没有什么婚姻自由,比我那年代还不如。那江老头特别地倔,当年你爸爸之所以会和你妈妈离婚,也是他给闹的,年纪一大把了,也好意思去插手年轻人的婚事,比我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乡下老太婆都不如,你总归是江家的骨肉,就算不回去也抹不了这血缘关系,指不定哪天那江老头就将主意打到你身上……” “不会的,还有爸爸。”郁龄道。 “别和我说他,他现在长本事有什么用?如果他当年有点本事,敏敏也不会挺着个大肚子就和他离婚了!害得你出生就没爸爸。阿龄啊,阿婆和你说……” 郁龄默默地听着外婆唠叨,也不去插嘴,反正老人家说累了,自会闭上嘴巴。 不过郁龄还没等外婆闭上嘴,就听到一阵喧哗声,抬头望去,恰好看到不远处的山道上陆续有人下来,那些人一边吆喝一边走着,吸引了很多在田里忙活的人,等他们近面前了,郁龄才知道今天上山的人遇到野猪了。 第6章 没有被人类过度开发的大山里有野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野猪凶悍,不仅会糟蹋庄稼,还会伤人,所以每当发现野猪时,村里的人就会齐集起来上山捉野猪。 郁龄原本只是站在自家门口看一下热闹的,不过等郁官香也从山里回来后,直接跑过来叫她一起去看村民捕捉野猪。 外婆正在晾晒黄豆,听后就说:“去吧,不过别凑得太近,小心被野猪伤着了。” 郁龄:“……” 可能是在城市里生活久了,想起小时候在村子里生活时遇到的趣事,郁龄一个鬼迷心窍,竟然答应了和郁官香一起跟着村人上山,直到走在弯曲不平的山路中,她还有点懵,心里有点儿纠结。 他们远远地缀在大部队的后头,和她们一起的还有很多闲不住的熊孩子,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听说要上山捉野猪,个个都兴奋得像打了鸡血,大人们不让跟着,就远远地跟在后头,时不时地拽一朵花,或掰一截树枝,或摘个野果吃,欢声笑语洒了一路,根本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乌莫村的村民都是靠山吃饭,在大山里行走就像他们家的后花园一样自在,像这种捕捉野猪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危险,熊孩子们跟着去的话,很多大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地由着他们去闹腾。 不过熊孩子们今天干得最多的是拿眼睛偷偷瞄着郁龄,或者是时不时地跑到她面前刷存在感,见她偶尔看向某一处,就会很热心地和她介绍那是哪里,生长着什么东西,经常有哪种动物栖息之类的。 山里的孩子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却有相同的审美观,漂亮的人到哪里都受人待见,加上郁龄回来的时间少,这群小一辈的孩子们见面少,个个都对她好奇者紧,凑过来偷看。 “都走开!都走开!别挡着路。”郁官香将这群皮实的熊孩子们驱走,笑骂道:“郁龄姐可是在山里长大的,比你们这群小屁股懂得多,不用你们来献殷勤。” 小家伙们朝郁官香扮了个鬼脸,一哄而散地跑了。 跟着进山的人,周围的环境也渐渐地变了,树木杂草变得浓密。 不久后,前面传来了呼喝的声音,就有人叫道:“他们找到野猪啦。” 顽皮大胆的熊孩子们早就趁机蹿上前,连郁官香也不例外,渐渐地,就留下郁龄一个人在后头跟着。 郁龄冷静地看了一眼周围环境,抬头望去,就见密林里,一哄上前的孩子们被留在后头的 长辈们拦住了。长辈们也知道熊孩子们是关不住的,一定会偷偷摸着跟过来,所以留了人在后头看着,省得他们凑得太近被野猪伤着。 很快地,寂静的山林热闹起来,有村民的吆喝声,野猪的叫声,还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叫声。 郁龄正要往前时,突然听到一阵沙沙声,转头看去,只见左侧近一人高的杂草丛簇动得厉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色的猪脑袋从草丛中扎了出来。 一人一猪四目相对。 这是一头非常健壮的野猪,膘肥体壮,身上浓密的毛皮乌黑油亮,一看就不好惹,和那边村民们正在捕捉的野猪完全就不是一个类型,显得更凶残可怕,一股凶兽的野性扑面而来。 野猪一双黑豆眼盯着她,然后猪嘴咧了咧,口水滴了下来,发出一阵低沉的“哼哧哼哧”声音,猪蹄子一撅,以一种奋勇之势就朝着她冲过来。 郁龄脑袋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头野猪看她的眼神颇有深意,兴奋中透着一股垂涎。 远处发现竟然有一头漏网之猪的郁官香尖叫起来:“郁龄姐,快跑!” 郁龄的反应能力不错,虽然脑子一片空白,但本能已经做出反应,转身就跑,看起来还颇为淡定,没有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尖叫就是腿软得跑不动,反而跑得飞快。 野猪见她跑了,更兴奋了,撒丫子哼哧哼哧地追着。 后头的村民也拿着工具追上来。 郁龄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直到身后的腥风扑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撞飞出去。 她以为自己会摔得很惨,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摔到一丛浓密的灌木丛中,那灌木丛颇有弹性,就像一张草木编织的垫子,摔在上面压根儿没有事。耳边听到了凄厉的猪叫声,转头看去,却见那头先前威风凛凛的野猪此时陷在一群藤蔓中,它的四条肥壮猪腿被藤蔓束缚住,藤蔓上生长着尖锐的木刺,生生刺进野猪的皮肉中。 野猪痛得嗷嗷叫,身体拼命地挣扎着。 郁龄翻身坐起,沉着脸看那头野猪。 野猪一边嗷嗷叫,一边朝她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眼里甚至滴下泪。 郁龄:“……” 郁龄深吸了口气,转头看了看,从草丛间拾起一块石头,朝那野猪的脑袋砸了过去。野猪皮粗肉厚,虽然被砸得叫了 一声,却没有流血,反而挣扎挣扎着,终于挣开了束缚的藤蔓,撅着猪屁股转身钻进树丛中,飞快地逃了。 等村民呼喝着冲过来,那被压得东倒西歪的野草上除了一点野猪留下的血渍和黑毛,什么都没有。 “野猪呢?” “那畜生哪里去了?” “阿龄没事吧?” 郁官香跑过来扶她,上下打量,一脸关心。 郁龄摸了摸手腕上被树枝擦破皮的地方,摇了摇头,说道:“它走了。” 村民们见她没什么事,便让几个人过去查看野猪的行踪,其他人则回先前的地方去处理那头已经捉住的野猪,权叔拎着顽皮的大孙子,一边走一边对郁龄道:“嘿,今天真是邪门了,也不知道那大家伙是从哪里来的,可能是从鬼子岭那翻过来的,我们这边的山头可养不出这么肥壮的大家伙。” 听到鬼子岭这名字,周围的孩子们都露出敬畏的神色。 乌莫村虽然位于深山老林中,但是所处的位置并不深入,而村民活动的山头也是指定的,绝对不会过界,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据说如果过了界,会惹怒山神遭到天罚之类的,村民们都很用心地恪守着这规矩。 因为常年在这一带活动,早已经摸清楚了周围的环境,什么地头有什么东西也一清二楚,只要有什么大家伙越境过来,村民们也能很快知道。 鬼子岭距离乌莫村村民活动的山头很远,隔了好几座大山,那里可以称之为真正的深山老林,连熟悉山林的村民也不敢轻易深入的地方,生活着很多大型的野兽,像刚才那只不同寻常的野猪,估模着也是那边的。 住在山里的孩子自懂事起,都知道鬼子岭很危险,进山时也轻易不过去。 郁龄走在人群中,明明周围都是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寻问鬼子岭的声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还有一阵沙沙的声音,忍不住四处看了看,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刚才真是危险,幸好你没事。”郁官香心里有些后悔叫郁龄来看热闹了,谁知道会漏了这么个大家伙。出发之前,村民已经将附近都检查过地一遍,确定只有一头野猪的,方才让这群熊孩子过来凑热闹。“不过,它为什么突然走了?” 郁龄淡定道:“它冲得太猛了,陷进铁刺藤的地盘,被捆了个皮实。” “哦,那真是太倒霉了。” 知道这山里还有一头漏网之猪后,长辈们便不允许孩子们乱跑了,扛着捕捉到的那头野猪,便将这群看热闹的熊孩子都赶下山。 今天捕捉的这头野猪虽然也是肥肥壮壮的,但是没有先前那头可怕,毛发看起来十分驳杂,沾着很多泥屑,典型的山林间放养的野猪,脏兮兮的,和先前那头野猪干净油亮的毛皮根本不同。 郁龄看了一眼那只野猪,便移开了视线。 回到家,外婆便问捕野猪的事情顺不顺利,郁龄简单地交待了几句,略去自己被野猪追成狗却莫名其妙脱险的事情,其他人知道外婆年纪大了,经不起吓,自然也不会多嘴地过来说。 吃过晚饭后,郁龄从回来的村民中听说没有找到那头追她的野猪,可能是逃回鬼子岭那边了。 晚上睡觉时,郁龄又做梦了,不过这次的梦不是昨晚那种开头充满梦幻色彩最后却瞬间变成恐怖片的,而是植物大战猪妖的梦,她就站在旁边,像个女斗士,按着那猪妖狂揍。 等醒来时,她忍不住呻.吟一声,一脑袋扎进枕头里。 从小到大,这样的梦其实不少,多得她忍不住觉得是不是自己已经丧心病狂到看什么都能幻想了?可是每次独自一人在山林间时,她总要经历点什么事情,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诅咒了,想想就心塞。 *** 天微微亮,郁龄就醒了。 吃过早餐,郁龄和外婆坐上二太爷家的驴车,迎着晨雾的光,向山道出发。 清晨的山林间还弥漫着未退去的白雾,林间一片白雾朦胧,树影幢幢,仿佛一个不小心,那雾色之中,就会跳出一只鬼怪来。 郁龄想起一些鬼怪电视电影,很多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都是在雾气中,突然出现。 肝颤了下,她淡定地收回视线,挨着外婆。 “外婆,早上冷,别吹着风。”她边给外婆挡风边说。 外婆笑呵呵的,拍拍她的手。 半个小时后,驴车抵达路口那条公路,这条路每隔半小时就有一趟去市里的大吧车,他们没等多久,车子就到来了。 早上十点,郁龄带着外婆到市里的第一人民医院。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出现,恭敬地将他们引进去,对郁龄道:“江小姐,江先生已经和医院打过招呼了,郁老夫人随时可以去检查。” 郁龄淡淡地应了一声 。 外婆挺挺背脊,扫了中年男人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检查的速度很快,等检查完,外婆的脸色有些不好,依然是打从心里讨厌医院。郁龄看她脸色实在不好,便让她先到医院的花园里的凉亭坐着休息一下,自己跟着那中年男人去找医院的专家询问外婆的身体情况。 等郁龄拎着医院开的药去找外婆时,却发现外婆坐在那里和一个年轻人说话。 外婆看起来很高兴,一直笑着,看向那年轻人的目光非常地和蔼,郁龄忍不住也看去,从她的角度,只看到那年轻人的背影,直到她走近了,那人突然转头朝她看过来。 第7章 郁龄第一时间看清楚了那个年轻人的模样。 这是一个非常俊秀的年轻男人,或者可以称为在校大学生,因为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岁,拥有少年人特有的那种干净透澈的气质,五官俊秀,皮肤白晳,气质清澈,笑起来斯斯文文的,于视觉上而言,属于非常养眼的类型,比娱乐圈的那些小鲜肉还要吸引人。 他身上一件很普通的白衬衣和黑色休闲裤,并不是什么名牌,像是很简单的几十块一件的那种,如此清爽简单的打扮却十分衬他的气质,仿佛那种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校园里的贵公子一样,自带ps柔光的那种。 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大男孩。 估且称之为少年吧。 少年的刘海修剪得很有层次,细碎地垂落在饱满的额头,刘海下是一双乌黑如墨的眼眸,如一块上好的墨玉,美得教人一望心折。此时那双眼睛默默地看过来,眸心处乍然浮现亮晶晶的芒色,给人一种他此时心情非常愉悦的感觉。 就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东西。 郁龄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朝外婆叫了一声“阿婆”,便进了凉亭。 外婆看到她很高兴了,朝那年轻人说道:“阿辞,这就是我那外孙女,特地从城里回来看我,是个好闺女,可孝顺了。” 那叫“阿辞”的年轻人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对郁龄礼貌性地说了一句“你好”。 郁龄也回了一句“你好”,见外婆一反先前检查时的那种难看神色,便也不忙着离开,坐到外婆身边,就听外婆说:“阿龄,这位是奚辞先生,先前要不是他经过菜地发现我晕倒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后来我住院时,也是他去医院探望我,是个好孩子。” 郁龄福至心灵,便知道这位就是郁官香说的第一个发现外婆晕倒在菜地的快递小哥,没想到快递小哥是这么年轻,看起来就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不过神色却缓和许多,对他感激地道:“奚辞先生,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少年微笑回道:“我那天也是要送包裹到郁三爷家,恰好经过看到,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没什么的。” 他这副不居功的模样更深得外婆的喜欢,外婆笑呵呵的,接口道:“那时要不是阿辞你,我现在也没办法坐在这里了。哪天你再去村里送邮件,记得到我家坐坐,顺便吃餐饭,都是一些自家做的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不过味道 一定比外面的好。” 在外婆的热心邀请下,奚辞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下来了,其间忍不住偷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郁龄。 郁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看自己做什么。 外婆拍了拍郁龄的手,让她笑一笑。 郁龄只好扯起嘴角笑了下,看起来终于没有那么冷淡。外婆这才满意一些,虽然她能自豪地说外孙女和女儿一样都遗传了她年轻时的美貌,是讨喜的孩子,但是外孙女自小就是个冷静过头的小姑娘,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个严肃的孩子,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希望她平时多笑笑,省得让救命恩人以为她这外孙女对他有偏见。 郁龄笑完了,又继续坐在一旁当背景,听外婆和这年轻人唠磕,都是外婆热心肠地问,那年轻人回答。 “哎,阿辞怎么来医院了?是来送快递的?”外婆问。 “不是,我有个朋友住院了,过来看看他。” “住院了?是什么病啊?”外婆关心地问。 “其实也不严重,是阑尾炎,动个小手术就好的那种。” 一老一少,一问一答,聊得和乐融融。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爱唠叨,特别是面对看得顺眼的年轻人时,那更是唠叨个没完,有时候甚至会不小心说了戳中年轻人心中不耐烦的话也没注意,这是老人家都有的共同点,和大多数乡下老人聊天时,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行。郁龄注意到,这个叫奚辞的年轻人脾气非常好,没有少年人的那种浮躁,很能沉得下心,不疾不缓,很认真地倾听着老人家的唠叨。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润柔和,听在耳里,像悠扬的大提琴声,是一种享受。 郁龄一边淡定地喝着矿泉水,一边听着。 正聊得起劲时,突然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乍然一看,五官长相很平凡,没有什么特色,但是第二眼时,却给人一种耐人寻味之感,莫名奇妙地觉得那平凡的五官真是越看越好看,有一种特别的韵味,使他整个人都变得精彩起来。 “奚老大,快来救米啊。”穿病号服的男人扑过来,就要抓住奚辞。 奚辞身体微微往后一仰,避开了男人的手,并且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用一种格外轻缓的语气问:“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焦急中的男人 对上那双清润如玉的眼睛,不由打了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焦急的神色顿时变成了痛苦,十分机智地捂住腹部,哎哟哎哟地叫着,“我肚子疼,等会儿要动手术了,有点怕,你陪陪我。” 听到他的话,奚辞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不过没等他反应,外婆已经开口道:“阿辞,这是你那位住院的朋友吧?看他疼得满脸大汗,你就陪他去吧。”然后又有些自责地说:“年轻人,真是对不住了,我不应该拉着阿辞说太久的话耽搁了你。” 那年轻人愣了下,仿佛这才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抬头看去,见是一个老婆婆和年轻的女人。撇开那乡下老婆婆不说,那个年轻的女人可是一个貌美又有气质的女人,放在人群中绝对是无法忽视的那种,因为她的长相太有辩识度了,冷漠地看着人时,让人十分有压力。 年轻人看到郁龄,不禁一愣,脸上有几分狐疑,正待要仔细看一看对方的面相,奚辞突然抓着他站了起来。 等他站起来时,郁龄才发他很高,起码有一米八五以上,那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一米七五左右,被他像小鸡崽一样拎着。 奚辞朝外婆抱歉地笑了下,说道:“郁婆婆,这位是我那位朋友,他姓米,名天师。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聊。” 外婆忙道:“去吧去吧,改天你去村里送快递,一定要来我家坐坐啊。” “好的。” 奚辞腼腆地笑着,不理会那年轻人一副见鬼的表情,镇定地和郁龄打了一声招呼,便抓着那年轻人离开了。 目送着他们进了住院部后,外婆不禁摇头,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浮躁,都要动手术了,还跑那么急。” 郁龄没有附和外婆的话,对不认识的人,不管对方有多怪异、不符合常理,她向来懒得理会。正要收回目光时,突然瞥见前方住院部三楼的窗户上有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了,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幻觉。 或许真的是幻觉吧。 想到什么,她肝颤了下,忙不迭地扶起外婆,一脸镇定地道:“阿婆,已经过了午时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呢。” 外婆没有意见。 两人刚走出凉亭,那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又过来了,客客气气地请她们上车。 **** 穿着病号服的米天师大步走在住院部五楼的走廊上,一点也没有将要做手术的病人的样子。 “我已经定住那东西了,应该是妖物,是一种非常狡猾的妖物,奚辞,这次得要你帮忙了,价格好商量。”米天师一边摆弄手中的罗盘,飞快地说道。 比起米天师的风风火火,奚辞显得很从容淡然,他的步子迈得并不大,但是却能稳稳地跟在疾走的米天师身边,显得从容不迫、闲适淡然。 走廊的光线有点暗,明明外面艳阳如炽,窗户大开,阳光却仿佛渗不进来,长长的走道中光线变得斑驳昏暗,两道身影倒映在地面上,同样驳杂不堪。 米天师终于调整好罗盘定位住潜伏在这间医院的妖物,转头正欲询问身边的男人有什么发现时,眼睛却瞥见了那人在斑驳的光线中俊秀的五官慢慢地变得妖艳而秀色,一双原本清润如墨玉的眼睛勾魂一般上挑,眼尾盈溢着浅淡如雾的妖气。 “卧槽!你冷静一点!”米天师大惊失色,肝颤地叫道:“千万别让你的妖力惊动了那个妖物,我好不容易捕捉到它的踪迹,可不想真的要躺在医院里割除一段阑尾。” 奚辞伸手按住一边眼睛,声音依然很柔和好听,“你放心,我只是有点儿兴奋罢了。” 米天师纳闷地问,“有什么好兴奋的?难道是刚才和美女一起聊天太兴奋了?得了吧,那美女虽然漂亮,但还没你自己好看呢,你看自己就够了。” 奚辞没说话,用力按住眼睛。 第8章 午餐是在一家私房菜馆里解决的。 外婆有些不习惯。 外婆娘家是地主,出生时就是个地主千金,吃穿不愁。可惜命不好,生在那个战乱的年代,纵使貌美如花、知书达理,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幸好被年轻时的郁老爷子救了,后来嫁给了郁老爷子,之后便是嫁鸡随鸡,跟着丈夫来到乌莫村这个闭塞的小山村落居,虽然过得清苦,却也是衣食无忧,不用担惊受怕。 外婆大半辈子都待在山村里,外面已经过了半个世纪,世界几翻变化,每次进城,都让她老人家生起一种世界变化太快、她已经认不出这世界的感概来。她几次来大城市都是因为女儿和老伴,留给她的记忆大多是痛多于喜,来去匆匆,很少在城里逗留,也不太习惯在这种高挡的菜馆吃东西,不过只要看到谦逊地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她老人家挺直了背脊,摆出一副十分坦荡硬气的模样。 虽说没有颐指气使,但是老人家这副不屑中又带着点刻薄的模样,还真是挺拉仇恨,刺激人的神经,也让中年男人心里有些无奈。 这中年男人姓庞,是江氏在y市的分公司经理,也是江禹城手下的一大得力干将,早在郁龄回老家时,江禹城便发话过来,让庞经理多照顾祖孙俩。 庞经理知道自家老板最宠爱的千金回来了,自然是要多注意的。他早年跟着江禹城在商场上拼杀,作为江禹城的心腹,也知道江禹城和前妻郁敏敏之间的事情,知道在江禹城心中,只怕整个江氏都没有江郁龄一个手指头重要,所以对郁老太太也多有包容,就算老太太摆脸色,也要受着。 老太太虽在乡下生活了大半辈子,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不会像那些乡下人一样稍不如意就出口成脏,否则也没法养出郁敏敏那样兼具美貌与才气的奇女子,让江禹城为她神魂颠倒,不顾家人反对娶了她。所以就算老太太因为江禹城而迁怒与他相关的人,最多只是摆个脸色,没有说什么。 郁龄点了一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将菜单交给服务员后,便对庞经理道:“庞叔叔辛苦了,一起坐下来吃个饭吧。” 庞经理笑了笑,也不推辞,坐了下来。 外婆又哼了一声。 郁龄朝外婆笑了笑,对庞经理道:“庞叔叔,我外婆的身体不好,这次我也不知道在村里住多久,这段时间还要劳烦庞叔叔多照顾了。” 庞经理自然笑着应了。 在菜上来之前,郁龄又和 庞经理聊了会儿,知道庞经理是两年前调过来的,相当于来这儿养老了,而且让她惊讶的是,庞经理原来是y市人,曾经和郁敏敏还是高中校友。 听到这里,外婆的脸色好了许多。 庞经理惯会察颜观色,跟着说道:“郁学姐比我大两届,当年她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生会的会长,我入学那年,还是她亲自接待的……” 等服务员将菜端上来后,外婆已经对庞经理摒弃成见——其实这成见主要来自于江禹城,外婆对和江禹城有关的人事都挺嫌弃的。外婆和他热络地聊了起来,聊的都是郁敏敏上学时候的事情。 郁龄坐在一旁给外婆盛汤布菜,安静地听着。 吃过午饭后,庞经理便去给两人安排住处,原本是想安排她们到别墅住的,郁龄拒绝了,只让他在酒店开个房就好。她带外婆去酒店休息一下,下午打算去商场给外婆买些衣服首饰用品之类的。 难得来一次市里,郁龄并不打算当天就回去,这太赶了,让老人家身体吃不消,索性便住个几天,带外婆在城里玩。 下午,所有的检查都出来了,庞经理亲自拿着医院的检查报告到酒店,和郁龄说明检查的结果。 检查结果也和以前在县城里医院检查的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些老人病,其中最要注意的便是老年人特有的高血脂等,平时头晕是老年人常见的症状,平时的饮食多注意一些就行。 听完庞经理的话,外婆就嚷嚷起来,“我就说我没事吧,人吃五谷杂粮,老了哪能没有点毛病的?你也别乱操心了,我好着呢。” 郁龄没说什么,收起检查报告,再次感谢了庞经理的照顾。 知道她们祖孙俩要在市里停留几天,庞经理很体贴地叫了个司机来接送她们,要不是郁龄陪外婆住在村里,没法开车进村,庞经理都要送辆车过去给她代步了。 直到来到y市最大的商场后,外婆说道:“这位庞经理不错,对你照顾得极为周到,还是敏敏高中时的校友,听说家庭和睦,没染上江禹城的坏毛病。” 郁龄忍不住想笑,想必最后才是外婆的心理话吧。她笑道:“阿婆,其实爸爸对我挺好的,我自己不想住在江家罢了。” “不住才好,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什么好的?还有一个讨厌的倔老头和不近人情的老太太,敏敏那么开朗活泼的人,还不是被他们逼得差点神经衰弱?都是一群神经病。” “外婆你竟然懂得神经病这词?”郁龄吃惊道。 “我天天看电视,怎么不懂?”外婆白了她一眼。 郁龄笑呵呵地挽着她,走向商场的一些品牌专柜,开始买买买。 等她们从商场出来,除了让送到酒店的东西,手里也提了几个袋子,外婆又唠叨着浪费之类的,郁龄当作没听到,四处张望了下,正想找个地方带外婆去歇一歇脚时,突然看到不远处经过的两个男人。 “哎哟,那不是阿辞和他那个要动手术的朋友么?”外婆的眼睛非常利,瞬间就发现那两人了。 那边并肩行走在人群中的两个男人,一个低头看着手机念念有词,一个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目光瞬间落到了隔着几十米远的祖孙二人身上,长腿一迈,便朝她们走来。 “哎,奚老大,你去哪里……” 米天师正在算着今天除妖得到的酬劳,没想到抬头就见奚辞走了,赶紧追上去,拔开商场前的层层人群,便看到上午医院里的那对祖孙二人。米天师的目光瞬间便落到那位扶着老太太的美女身上。 她的身材高挑修长,五官精致,眉宇开阔,天生福运之相,唇色偏浅,稍有不足,不过胜在皮肤白晳,气质端方知性,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就是那双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什么感情波动,让不小心与她对视的人心里压力有点儿重。 不过等再仔细看时,米天师很快发现这位美女的面相又有点不对。 运中带煞,妖蛊之身,短寿之相。 米天师顿时默了。 他的目光又转到已经温和腼腆地和那位老太太说话的奚辞身上,不由打了个哆嗦。 米天师慢吞吞地走过来,正想和老太太打声招呼,那老太太已经惊奇地叫道:“哎哟,小伙子你今天不是要动手术么?怎么就出院了?身体好了?” 米天师这才想起自己潜进医院用的借口,顿时干笑道:“突然又好了,阑尾炎这种小病,其实也不需要真的动手术,轻度的,吃点药就行。” 外婆见他脸上红光满面——刚除了作乱的妖物拿到酬劳以致于太兴奋了而红的,便点点头,笑道:“你们这是要来逛商场?要买些什么啊?这里的东西可真是贵,还不如回县城买实在一些,质量都差不多,价格却贵得吓人。” 外婆纯粹就是节俭了一辈子的老人家特有的唠叨,她的嗓门大,这话听在那些进出商场的行人耳里不免有点儿 瞧不起这乡下老太太,纷纷投来异样的视线。郁龄站在外婆身边,面上却十分坦然,镇定自若。 这美女的气性真好,活得坦荡。 米天师感慨了一声,就是命格清奇,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第9章 在一个大城市中,一天能巧遇到两次,也算是一种缘份吧。 外婆十分高兴,老人家对年轻人都有一种包容的心态,特别是遇到合眼缘的年轻人时,那真是高兴得没话说。而奚辞因为救过外婆,加上本身长相好、气质好、脾气好,更是很合外婆眼缘,仿佛一见到他就高兴似的。 郁龄看了看,突然开口道:“两位如果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不如赏个脸一起去那边的咖啡馆里坐坐吧,我阿婆累了。” 这话说得真是直白,不过话都说到这了,只要不是太过没人品的人,都不会拒绝的。 奚辞微笑着答应了,米天师想说点什么,但一对上奚辞的眼睛,只好摆出一副现在没事的样子,跟着去了。 咖啡馆里的布置很清新雅致,里面的人不多,毕竟今天并不是休息日,咖啡馆里开放冷气,坐在这里点一杯咖啡,悠闲地渡过一个下午,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三个年轻人都点了咖啡,外婆面前只有一杯柠檬水。 外婆询问了米天师的阑尾炎情况,知道他刚从医院出来,便道:“你们年轻人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注意,如果真的要动手术,就赶紧动了,省得以后又出个什么事。” 米天师尴尬地笑了下,在桌子底下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下奚辞,可惜奚辞面上带着礼貌性的笑容,一副清纯的大男孩的样子,仿佛不知道他的意思,继续老神在在地坐着,倾听外婆说话。 米天师不知道奚辞是什么意思,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但看他如此耐心地和这位乡下老太太闲话家常,以为这老太太是什么特别的人物,才会惹得他的行为失常,忍不住看了看老太太的面相。嗯,孤寡之相,中年丧夫丧女,晚年倒是安泰,是个长寿之人,只是今年似乎流年不利,印堂发黑,只怕近期有个劫难,只要难平安渡过了,便能长命百岁,死后善终。 除了这些外,这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乡下老太太,没什么出奇的啊。 米天师向来不耐烦应付这样的老太太,因为这些老太太特别地能说,往往让人招架不住,偏偏奚辞行为反常,又想弄个明白,只得耐下心来,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对面的美女身上,却不想被人家美女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过来,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加上妖蛊之身,看得他心肝都发颤。 “米先生的名字是家人取的么?”郁龄突然问道,抿着嘴,一副很正经严肃的样子。 米天师眨 了下眼睛,意识到对方问的是自己,而奚辞也睇了一眼过来,看得他莫名地头皮发麻,耸耸肩膀道:“是家父取的,怎么了?” “哦,我只是觉得好像很少会有人的名字叫天师的。” “怎么会,这名字其实挺普通的……哈哈,其实是家父喜欢玄学,时常给人看风水和面相,所以就给我取名叫天师了。”米天师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郁龄慢吞吞地应了一声,低头搅拌着咖啡,又说道:“那你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会捉鬼收妖的天师么?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呃……可能有吧。”米天师被她问得冒冷汗,不知道这位美女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她问的话挺有深意的。 郁龄又看了他一眼,没再问了。 一杯咖啡还没喝完,米天师就被外婆的话弄得快要崩溃了,觉得自己的直觉还是挺准的,这种老太太果然很难招架,不得已,他只好假装有信息过来,表示还有事要忙,忙和奚辞一起告辞离开了。 郁龄也带外婆离开咖啡馆,到附近走走,然后找了一家味道不错的餐馆解决晚餐,方才回酒店休息。 今天在商场里购买的东西已经送到酒店里了,郁龄将给外婆买的衣服首饰和零零碎碎的东西都一一整理好,听着外婆习惯性地唠叨浪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过心。外婆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笑了下,将话题转移到今天遇到的人身上。 “奚辞这孩子真是不错,听说他原本是咱们隔壁村——望霞村的,不过自小在县城里长大,家里在县城和市里都有房子,就是父母不在了,需要自己一个人打拼,有点可怜,当然,以他现在的身家,模样长得周正,想要嫁他的小闺女一定很多的……” 郁龄继续左耳进右耳出,反正外婆说得没劲了,就会停下来。 第二天,郁龄起了个大早,带外婆去y市的老街吃了特色小吃当早餐,然后坐上车去y市有名的景点玩。开车的依然是庞经理安排的司机,是位中年大叔,车开得很稳,郁龄也很不客气地使唤,不过等晚上司机大叔回去时,她倒是给了辛苦费,让司机大叔明天再来。 司机大叔先是推辞不受,但是被她一番坚持,最后还是收下来了,只是等离开酒店后,忙给庞经理打电话。 这位司机其实是庞经理用惯的司机,对y市十分熟悉,开车技术很好,胜在一个稳字,才会被庞经理安排过来, 就是人老实巴交的,他能感觉到老板对这对祖孙俩的重视,自然也跟着重视,没想到最后还拿了人家多给的钱,心里挺不安的。 “既然她给了,就收着吧。”庞经理说道,“你只要好好地开车,送她们去想去的地方就行。” 得到老板的话,司机大叔第二天开车更卖力了。 郁龄带着外婆在市里待了三天,四处走走,每天都是玩半天休息半天,并不会太累。 除了第一天在医院里遇到奚辞和他的朋友外,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也在路上遇到了正在送快递的奚辞,当时她们就在y市郊外一个有名的古镇里,奚辞到那里送快递。 四月份的天气虽然不算太热,但一整天在外面奔波也累人,快递这个工作,如果没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还真是干不来。外婆见了挺心疼的,觉得这半大的小伙子工作不轻松,还去买了瓶冰镇矿泉水给他。 奚辞穿着浅色的条纹衬衫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很阳光的打扮,却硬是给他穿出了时尚的感觉。车子停下时,他将安全头盔拿下来,露出一张过份俊秀的脸蛋,唇红齿白,刘海沾着汗水黏在饱满光洁的额头上,一副鲜嫩秀色的模样,当场吸引了在场那些年轻女游客的目光,甚至有些女孩子用手机偷偷地拍了一张。 奚辞好像也渴了,他喝了半瓶矿泉水,感谢了外婆,又朝郁龄微笑,清澈的双眸里倒映着她的面容。 郁龄默默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适应他的目光,主要是太清澈了,让人一目了然,也更能体会到这个大男孩对她抱着某种好感,虽然这种好感她以前接触不少,但不知为何,对着他却有点儿不太能适应。 “这么大热天的,很辛苦吧?”外婆拿伞给他遮阳。 奚辞笑了笑,擦了下汗,说道:“其实并不辛苦,很轻松的。” 外婆明显不信,见他要去送快递,还主动拉着外孙女站在一旁帮他看车,从来没有嫌弃对方只是个送快递的。郁龄自然跟着外婆,默默地站在那儿,虽然她今天穿着女款的衬衫和七分休闲裤,但是那份气质摆在那儿,一看就不像是个平常人,自然惹得行人忍不住频频看过来。 外婆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这儿是游玩的,跟着送快递的奚辞走了好几家,直到这块区域的快件送完了,奚辞要离开,才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 郁龄全程没怎么说话,对奚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和看法,不过她感觉到奚辞偶尔落到自己身上的 目光,带着几分喜悦和深意,不禁有些奇怪,但是因为对他不熟悉,便也不理会。 第四天早上,他们坐车回村。 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是庞经理的秘书,庞经理也跟着去了,车子里除了郁龄这几天买的东西外,还有庞经理准备的y市的特产和水果。现在外婆已经将他当成了女儿的高中校友,对他十分友好,对他这种送礼的行为并没有那般敏感,送了就收。 车子将她们送到进村的那条黄泥路口,已经有一辆驴车停在那儿了。 庞经理的秘书知道接下来的路车子没办法进去,只能换驴车和摩托车之类的时,简直吃了一惊,没想到都到这种年代了,接近y市的地方还有这种闭塞的村子,明明这附近的村子大多是修了路,家家户户已经通车了。 等郁外婆祖孙俩坐上驴车离开后,秘书忍不住道:“老板,咱们公司的老总那么有钱,怎么不出钱给这村子修条路啊?” 秘书这几天见老板时常关心这对祖孙俩,好奇一问,知道了她们的身份时,真是吓了一大跳,顿时明白老板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了,连他也忍不住想要将她们像祖宗一样地供着。 庞经理看着驴车消失在环山的黄泥路中,悠悠然地向着群山前进,轻轻地说道:“你懂什么?这山里的路是随便能修的么?以前也有人想要修一条通向乌莫村的路,但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为什么?是因为资金不够?”说这话时,秘书又觉得不对,老总有钱啊,老总的千金也有钱,想要修条通到村子里的路简直不要太简单,特别是这几年的政府扶贫工作做得很到位,政府支援,还有什么路修不来? “当然不是。小赵啊,这样说吧,其实这山是有灵的,有些时候,是不能随便破坏碰触的,一碰就会遇到不好的事情,甚至会影响子孙后代的气运,知道么?” 秘书愣愣地看着他,最后老实地摇头道:“老板,我不懂。” “不懂就对了,走吧。” 秘书有些晕晕乎乎的,在车子离开时,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青山绿影、层峦叠嶂,像亘古伫立的沉默守望者。 第10章 回到村子时已经快中午了,因为带回来的东西太多,隔壁的权婶看到,忙过来一起帮忙搬下车。 看到驴车里堆着的东西,权婶忍不住咋舌,问道:“这可得花不少钱吧?哎哟,我记得这个牌子的奶粉,听说是国外进口的,只有在港岛那边才买得到,营养非常丰富,我家大闺女还寄过两罐回来给她爷爷……”权婶拎着一个大袋子装的老年人的奶粉。 郁龄搬着装衣服大箱子,一边道:“其实不贵的,而且这些东西是别人送的。” “谁这么大方?” “是妈妈高中时的校友。” 权婶听后,看了外婆一眼,见外婆脸上没什么不愉快的神色,便真的以为是郁敏敏高中时的校友送的,乐呵呵地夸了一声,帮着将驴车里的东西都搬进屋子里,然后回自家里端了一壶早上煮的药茶过来。 大山里的各种草药很多,村民们对这些如数家珍,每个季度要喝什么草药煮的茶都了然于心,家家户户都备着新鲜的草药煮的药茶,长年累月地喝,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村子里的人很少生病。 听说外婆回来了,那些在家里休息的老人摇着一把蒲葵叶做成的蒲扇过来找外婆唠磕,很快地屋子前的走廊下便坐了几个老太太,一人手中一杯权婶拿来的药茶,然后开始听外婆说这几天在城里的事情,去了什么地方之类的。 郁龄洗了一盘水果,端着一些老人们也可以吃的点心过来,坐到他们身边听老人们闲聊,直到午餐时间到了,家里已经煮好饭的人纷纷邀请他们到家里吃午饭,不用自己再花时间煮了。 村子里似乎没什么变化,依然是热热闹闹的。 下午郁龄将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归置好后,便给邻居们送他们从市里带回来的水果点心和y市的特产,庞经理准备的东西太多了,送了一圈还有剩余。 隔了几天没回来,晚上睡觉的时候,郁龄明显感觉到夜晚的村子热闹了不少,不仅狗叫声吠得像要断气,那些莫名的沙沙声也多,她将脸埋到枕头里,裹紧了被子,将杂念清空,这才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屋前的一块地方种了一株四季桂,是村子里最高的四季桂,有四米高,一年四季花开不败,香飘四季,花落到地上都没人来摘。四季桂旁的地方,还有一丛月季花,粉的、红的月季绽放,色泽鲜活明亮,格外喜人。 郁龄回来的时候,不仅四季桂正在开花,月季花也开了。 郁龄开始了宁静的乡下种田生活,每天都过得悠闲自在,比外婆还像个老年人,俨然就是游手好闲的代表。 外婆担心她无聊,每天村民上山时,都会问她去不去。 郁龄自然是不去的,可不想又遇到野猪了,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可也挺考验人的承受力不是。外婆笑了笑,并不勉强她,自个每天悠然地转来转去,拾掇家里,收拾菜地和田地,就算没有事,也能找出点事情来做,好像双手从来没有闲下来过。 每当这时候,郁龄便会说:“阿婆你歇一歇行么?明明没什么事情,可你总要找点事来忙,不累么?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比以前,能休息就好好休息。” “不干事我干什么?天天闲着反而闲出病来,人老了,就是要找点事来忙,省得懒出病来。”外婆一边说着,一边又惦记着菜地里已经可以收的豇豆和青瓜,拎着菜篮子又要出门。 老人家闲不下来,郁龄也只好跟着外婆转。 时间不知不觉便进入五月份。 五月初时,村子里来了陌生人。 “郁龄姐。”郁官香刚从山上回来,连竹篓都没有放,就跑过来了,一脸兴奋地和她说:“我听人说村里来了一位测风水的大师,据说是来看咱们村子里的风水的,有个市里来的有钱人想在咱们村子里选块地,建个渡假的别墅哩。” 郁龄微微蹙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不会是骗人的吧?”外婆怀疑地道,“这年头骗子多,电视上不是都那么演的,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神棍,会看风水么?” 郁官香忍不住笑起来,“七奶奶,你也知道神棍啊?我看那风水先生穿着打扮,好像挺有本事的,应该是真的吧,既然是城里的有钱人请的,想必是有点儿本事的。哎,还不知道是哪个有钱多得没处花的想在咱们村子里建别墅呢,那人真怪,竟然跑到这种路都不通的深山老林里建别墅……哎,如果那个人能给咱们村子修一条路就好了。” 恰好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经过,听到这话,开口就慢悠悠地道:“小闺女,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大太爷!”郁官香被他吓了一跳,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嘟着嘴道:“你怎么突然在人家后面说话,会吓死人的。” 大太爷手里拿着一把破口的蒲扇,那蒲扇显然是经常不离手,手柄光滑乌黑,扇面上沾着很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污质,星星点点的,有点儿发黑。 大太爷用手中的蒲扇朝郁官香挥了挥,颤悠悠地道:“咱们村可是块风水宝地,祖宗传下来的,可不能轻易破坏,修路会破坏风水的,惹怒了山灵可不好了。哎,小家伙们不懂事啊,总想要修条路,修了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大太爷嘴里念念有词,因为年纪大了,加上口牙不好,声音有些含糊,要很仔细地听,才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那种夹杂着浓重乡音的话,还是很难听得懂,只觉得老人家年纪大了,变得古里古怪的。 大太爷是村子里年事最高的老者,听说已经有一百多岁了,看起来俨然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小时候,每次郁龄回村见到他,都觉得这位大太爷看起来真是太老了,担心可能下次再回来就见不到他了。偏偏直到她长大了,大太爷依然活得潇潇洒洒,没有一点儿要撤手人寰的意思。 大太爷念唠了一通她们听不懂的话,最后对她们咧开一口稀疏的牙齿嘿了一声,说:“小闺女们看着,这风水啊,是改不了的,谁来也不能改!”然后就走了。 郁官香和郁龄面面相觑,被大太爷这么一打岔,郁官香也不好再说什么,和郁龄闲聊两句就走了。 外婆擦了擦手,也叫郁龄回家去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早晨,迎着灿烂的朝阳,郁龄头上戴着一顶遮阳的草帽,慢吞吞地往田里的菜地走去。 她打了个哈欠,眼睛被灿烂的朝霞刺得眯了起来,迎面就见一个穿着一件墨青色长褂的男人走来,不禁怔了下。直到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人的面容,是一个容长脸的中年男人,颌下蓄着小胡子,脸颊微瘦,使他看起来有点儿阴沉,他手里拿着一黑一白的两颗圆球,那圆球有婴儿拳头般大,在手里不断地转动着,一边走一边看。 中年男人的目光很快落到她身上。 那是一双阴翳沉沉的眼睛。 郁龄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走过,与他擦肩而过。 “等等……” 郁龄当作没听到,脚步快了几分,可她没料到身后那中年男人竟然会在村子里对她出手,手臂被人死死地钳制住,拖着她转了个身。 中年男人阴沉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在那瘦长的脸上,不仅没有达到亲和的效果,反而显得有些狰狞,“小姑娘,别走这么快,我有点事问你。” 郁龄皱眉,“风水先生,能先放手么?”他的力气非常大 ,钳制得她动弹不得。 中年男人笑了笑,另一只手上抓着的两颗圆球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交错旋转着,发出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气,那气亮了起来,让中年男人有些吃惊,终于肯定了先前阴阳双磁球会发出共振声缘于这女人,不由得抓得更紧了。 郁龄啊了一声,正要动手,突然那中年男人被一股力道掀飞出去,而她也受到连累,差点要栽倒在路边的田里时,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体跌进一个怀抱里,陌生的气息瞬间包围住她。 第11章 中年男人狠狠地摔到了田梗上,甚至激起一阵尘土。 郁龄的目光落在那被掀飞的中年男人身上——准确地说是他手上的那两颗黑白双色圆球上。 因为它正在发光啊! “你没事吧?” 清润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许紧张。 她的视线从那两颗发光的小球移到揽着自己的人身上,抬头就对上一双清清润润的眼睛,比美玉还要油润美丽,又清澈湛然,眼尾微微上挑,酝酿着莫名的眸芒,比她所见过的任何的一双眼睛都要好看。有那双好看的眼睛作对比,那张俊秀的脸似乎就不够出彩了——纵使这张脸其实已经比很多人要好看许多,却让人觉得有这样一双眼睛,他的长相应该可以更出彩一些。 很快地,郁龄终于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那位有两面之缘的快递小哥,名叫奚辞的,今天依然是一副鲜嫩秀色的模样。 “谢谢。”郁龄忙站直身。 奚辞慢吞吞地收回握在她腰间的手,手指背在背后,轻轻地摩挲了下,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他仔细看了她两眼,发现她面上十分镇定,似乎并没有被先前那人给吓到。 这时,已经有其他村民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了,特别是先前那个穿墨青色长褂的中年男人捉着郁龄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便有在田里干活的村民过来,语气不好地问,“怎么了?这位算命的师父,你想对我们村里的小闺女做什么?” 这位穿着墨青色褂子的中年人便是那位据闻打算在乌莫村选地建别墅的有钱人请来看风水的风水师,此时他还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着,可见先前摔得疼了,一时间根本没办法回应。 “三叔公,阿林伯,四表哥,他搔扰我!”郁龄一脸平静地告状。 顿时在场的村民们看向那风水师的目光非常不善。 四表哥是个爆脾气,听到这话,一把就拎起那风水师的领子拽了起来,动作太大,让那中年男人猝不及防中,手中的那两颗球滑了下去,掉到地上时,球身上弥漫的光雾瞬间便没了。风水师好像很紧张它们,根本不理会旁人,赶紧要去捡。 其中一颗黑色的小球滚到了郁龄面前,然后被一只脚踩住了。 风水师抬头,对上奚辞那张俊俏鲜嫩的脸。 瞳孔微微一缩,风水师心中警铃大作,满脸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个村子,竟然会有化为 人形的妖胆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儿…… “喂,你看什么?”四表哥见他色眯眯地盯着郁龄——奚辞和她站在一起,一巴掌扇了过去,那风水师半边脸瞬间肿了。 风水师被这么一巴掌扇回了现实,也不管此时被个奇怪的女人坑了,还有那个明显一身妖气的男人,见四表哥还要打,赶紧叫道:“别打,是误会,真的是误会……”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见到现场的情况,满头大汗,忙赔着笑,“各位同志、各位同志,大家有话好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位是y市有名的风水大师,徐大师,是我们老板请来帮看风水的……” “我不管他是不是来看风水的,敢搔扰我们村的小闺女,就要有被打的准备。”四表哥牛气冲冲地说。 西装男更汗了,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这时又来一个穿着套裙的女人,留着齐耳短发,一脸精明干练,看起来就像那种都市白领俪人,在这乡下地方极为少见。 这女人一开口便是诚意十足的道歉,将姿态摆得很低,村民们虽然性格比较彪悍,但也不是真的得理不饶人,特别是这群人进村来是村长许可了的,没有再不依不饶,只是警告道:“你们要在村子里做什么我们不管,但是我们村里的小闺女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可不是外人随便能欺辱的。” “是是是,我们知道。”西装男擦着汗赔笑。 白领女人也赔着笑,只有那位徐大师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瞪着郁龄和奚辞。 西装男和套裙女人见状,赶紧将徐大师拖走了,徐大师想说什么,却在村民的虎视耽耽中,吞下未完的话,连那颗阴阳球也没来得及拿。 村民们对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声,三叔公对郁龄道:“好闺女,有人敢欺负你,就告诉你表哥。” 四表哥也忙表态。 郁龄谢谢了他们。 阿林伯是个和蔼的,这时拍拍奚辞的肩膀,笑道:“小伙子,今天多亏你了。” 奚辞有些腼腆地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总不能看着女孩子被人欺负。对了,阿林伯,这次有你们家的包裹,郁三叔公,也有你家的。” 奚辞最近一年时常进村子里送邮件,村民们大都认得他了,对他根本不见外,一时间和乐融融,有别于对那位徐大师的横眉冷目。这便是乡下人的特性,比较护短蛮横,喜欢抱团,外面的人进村后,一个做不好惹着了村民 ,那真是有苦也说不出。 奚辞还要继续去各家送快递,很快便走了。 郁龄被长辈们关心一顿后,继续往田里那边的菜地走去。 来到自家的菜地,郁龄看了看,便扎进豇豆架子前,摘了一把已经可以吃的豇豆,接着摘了两根嫩青瓜、两个紫茄子,经过番茄地时,摘了几个亮红色的番茄,最后又扯了几颗小红辣、小把香葱,打道回家。 “阿婆哎,我回来了~~” 提着一篮子刚摘好的菜,郁龄远远地就朝家里叫起来,刚推开门扉,没想到会看到一个人坐在廊下,见到她拎着沉甸甸的菜篮子进来,那人赶紧过来,帮她拎菜篮子。 郁龄瞅着他,然后默默地移开视线,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外婆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回来,笑道:“今天阿辞进村送快递,我留他在家里吃饭,你去隔壁问问你权婶今天有没有磨豆腐,要两块回来。” 郁龄嗯了一声,在水井边洗了手,然后水也不擦,两手就滴着水出去了。 奚辞站在水井边,看着她的背影。 权婶今天恰好磨了豆腐,给郁龄装了一大碗回来,一半可以用来红烧,一半用糖来凉拌。 等她回到家,就见外婆正在炒菜,奚辞坐在灶前拿着一个火钳看火,和外婆有说有笑。 虽然现在村子里的人大多数是用煤气灶,可是也有一些老人喜欢用土灶,这种土灶架上大铁锅炒菜,火候足,炒出来的菜特别好吃。 郁龄沉默了下,才走进去,和外婆说了一声,拿了两根今天新摘的嫩青瓜,打算去做道拍青瓜。 奚辞抬头,一双眼睛落到她身上,眸子亮亮的。 等郁龄若有所觉地转过头,便见他有些脸红地别开了脸。她微微挑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小弟弟对她有莫大的好感? 吃饭的时候,因为多了一人,比以往热闹,特别是奚辞看起来就是个乖巧的性子,耐性十足,让外婆说得更高兴了,频频地让他多吃点。不过奚辞似乎很喜欢郁龄做的那两道凉伴菜,拍青瓜和糖拌豆腐大多数都是他吃的,特地为他做的农家炒腊肉和回锅肉他都不怎么碰。 吃过饭后,郁龄到井边洗碗,奚辞帮忙压水井,将水抽上来冲洗碗,一边试着和她聊天,”郁小姐,那位徐大师似乎对你有点偏见,你小心一些。” 郁龄嗯了一声,洗好碗后,对 他说了一声谢谢。 奚辞跟着她进厨房,看她要将洗好的碗倒扣在挂在墙上的篮子上沥干水,忍不住又上前去帮她,动作自然而然,非常地自在。 郁龄看了他一眼,又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凑得太近,俊秀的少年慢慢地脸红了,看得郁龄差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难道她的脸杀伤力这么强? *** 徐大师被两人拉走,心里十分不快活,脸色也黑黑的,原本长相比较阴沉,这会儿真是阴得可以滴水了。 “徐大师,这些村民读书不多,见识少,你别和他们一翻见识。”西装男赔笑道。 倒是那白领女人嗤了一声,说道:“都是一群愚民罢了,大师不用计较,只要你完成了老板的委托,老板自然会将承诺好的东西给你。徐大师,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去纠缠一个乡下女人?” 徐大师的脸色更黑了,瞥了她一眼,心道你才是愚蠢的,这村子处处与众不同,此地风水之异更是前所未见,让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备受庇护,虽然生活中偶有小摩擦,但却一生顺顺当当,平安到老。 当然,那个女人更是不凡。 “还有,我的阴阳双磁球中的阴球刚才掉了。”说到这里,徐大师脸色更难看了,阴冷地看着他们,“你们去帮我将阴球拿回来,就在那个一身妖气的男人身上。” “……妖气?”两人都有些懵,暗忖难道这种有本事的异人都喜欢这么说话的么? 西装男小心地问,“徐大师,能说得具体一点么?” 徐大师瞪了他一眼,那只妖浑身妖气冲天,显然是统领一方的大妖,可怕之极,还不算具体么? 第12章 吃过午饭,奚辞被外婆留在家里休息,理由是午时太阳大,路途辛苦,反正一般这种进村送快件,下午一般都是没有工作的,不若在这里先休息,等阳光小点再走。 奚辞便又坐下了。 一老一少两个坐在廊下喝茶聊天,时不时地有凉爽的山风吹来,风中夹杂着桂花的陈香,山中鸟鸣清灵,俨然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西装男顺着村民指点来到时,便觉陈香扑鼻,精神舒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生长在屋檐前的四季桂,还有四季桂旁那一丛开得如火如荼的月季,心里有点儿纳闷,都五月了,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开得如此灿烂的月季?这个村子果然不正常,让他心里越发的发毛。 “你找谁?” 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让正在张望的西装男吓了一跳,转头就见到站在门扉前的人。这是一个和这种闭塞落后的乡下地方格格不入的漂亮女孩子,她的年纪不大,容貌精致美丽,只是神色冷淡,一双黑浚浚的眼睛直视人时,让人心里无端地添了几分压力。 明明周围是简陋的红砖灰瓦民房和参差不齐的枯木做成的门扉篱笆,但却丝毫不损她的气质,反而因为她的存在,让这简陋之地无端地高大上起来。 先前场面太乱,他们根本没仔细看清楚被徐大师搔扰的村女是什么样的,现在看到站在这里的女孩子,西装男也有些明白徐大师为什么会这么猴急了(徐大师:╰_╯蠢货!并不是!)。 西装男有些紧张,张了张口,才道:“请问,那位送快递的小哥在么?” 他们事后已经找村民问清楚了,知道徐大师当时冒犯人家女孩子时,让路见不平的一个快递小哥给揍飞了,而他的阴阳双磁球中的阴球可能就是在混乱中被那快递小哥拿走了。徐大师让他们去将阴球找回来,西装男只好硬着头皮过来了。 郁龄看了他一眼,便侧身开门,说道:“他在里面。” 西装男没想到这姑娘看着冷淡了一点,人却好说话,顿时觉得徐大师真是为老不尊,竟然去搔扰人家女孩子,莫怪被村民们揍了。 进了院子,西装男便见到坐在农家干净的木廊下和一个乡下老太太说话的少年人,吃了一惊,这俊秀得过份的少年人真是颠覆了他对快递小哥的认知,长得这么小鲜肉的样子,说是明星也让人相信。 快递员因为工作需要,整天风吹日晒雨淋,大多数的快递小哥都晒出一身黑油铜亮的皮肤,可这少 年不仅不黑,反而唇红齿白,肌肤白里透红,气质出奇的好,眼神清亮湛然,说是个被家长们娇养着的大学生也让人相信,娱乐圈那些所谓的小鲜肉都没他鲜嫩秀色。 明明就是个贵公子般的少年,哪里有妖气了? 西装男顿时觉得徐大师也许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厉害,就因为一点小过节,随便将人家三好少年污蔑成妖。 西装男说明来意后,奚辞自上而下地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说那颗黑球?哦,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当时直接踢到旁边的池塘了。” 西装男眼前一黑,难道他要去捞池塘? 西装男走后,外婆好奇地问:“阿辞啊,这是什么人,他来找什么球?” 奚辞先是看向郁龄,见她也看过来,朝她眨了下眼睛,对外婆道:“郁婆婆,没什么事,可能是他们丢了什么东西,我先前进村时恰好遇到他们,所以就过来问我了。” 外婆听后便没放在心上了,唠叨着这些外面来的人就是事多之类的,然后便没再关注了,不然让外婆知道那徐大师竟然搔扰过外孙女,非爆起来去找他拼命不可,对她的身体可不好。 郁龄慢吞吞地走到奚辞面前,朝他说了一声谢谢。 坐了一会儿,山的那边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乌云,遮住了阳光,外婆一看便道:“看样子,过会儿就要下雨了,下雨时山路不好走,开车危险,阿辞等雨停了再走吧。” 奚辞推辞不过,只好答应等雨停了再走。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起,很快地便噼哩叭啦下起了大雨。 西装男两手空空地回去,将奚辞的话转告徐大师。 徐大师正在吃饭,是村长家做的,用乡下特有的那种大海碗公装着。徐大师听到西装男的话,差点将手中的大碗公砸到他脸上,怒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妖是世界上最狡猾的东西,比恶鬼还可怖,鬼话都比妖话可信么?” “徐大师,那位快递小哥长得挺周正的,气质也好,一定不是妖。”西装男说道,心里暗忖,如果那快递小哥是妖,徐大师这种阴沉算计的模样,岂不是更像要害人的妖? 幸好徐大师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一定要气死,只是就算如此,也气得将他踢了出去,让他去池塘捞他的阴球,没捞到不准回来,不然他就直接打电话给他们老板,让老板将西装男炒鱿鱼了。 西装男只好苦逼地去找村长,花了点钱,让村长派几个村民去帮捞。 更不幸的是,刚下了池塘,就下雨了。 下雨了也得继续捞。 雨从午后一直下到晚上。 先是大雨,接着是小雨,淅淅沥沥,整个天地都弥漫在雨雾之中,烟雨朦胧,昏暗的天色下,山脉变成了墨绿色,安静地伫立。 奚辞理所当然地被外婆留下来了。 村里的人都知道,下雨后的山路不好走,特别是有些地方泥泞不堪,车子容易打滑,加上天色黑,视线受阻,这种时候最是容易出事了,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最好不要轻易出山。也因为如此,奚辞这位经常来乌莫村送快递的熟人有时候下雨时赶不急离开,会被村人留下来过夜。 权婶冒雨过来,送了一瓶自己酿的甜酒给郁龄煮红糖喝治疗体寒的毛病,边说道:“我那里还有一间客房,不如就让奚小哥住吧。” 奚辞拒绝道:“不用了,我去村长家借一宿就行了,以前也时常在那里借宿。” 外婆哎了一声,“不用这么麻烦,我这里也有客房,就让阿辞住吧。”外婆说着,转头看向郁龄,说道:“阿龄啊,去给阿辞找套干净的被子,我放在你房里的衣柜里的那套映有小碎花的。” 郁龄应了一声。 权婶瞅了瞅郁龄的背影,又看看一脸乖巧纯良的少年,笑了笑,觉得自己多心了。 另一边,同样借宿在村长家的徐天师此时脸色阴沉如水。 阴球没有找到。 “难不成那送快递的说谎了?”白领女人猜测,不禁看向徐大师,问道:“大师,你那阴球很重要么?如果没有它,会影响这次的事情么?” 徐大师如何听不出这女人的意思,冷笑一声,“这对阴阳双磁球可是玄门至宝,可观测妖鬼邪崇,你说重不重要?我是答应钱老来这里察看他家祖坟之地,如果其间有什么陨失自然是要赔的。” 西装男没有白领女人的计较,不觉有几分慌张,问道:“那怎么办?” 徐大师已经冷静下来了,依然觉得阴球一定是那只妖拿走了,那只妖以人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村子里,想必是和这村子有什么渊源,他倒要去会会他。 想到这里,徐大师道:“下雨时,这山间阴气极重,阴水倒流,只进不出,那妖应该没有离开,我今晚就去会会他。” 听到这话,白领女人撇撇嘴,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西装男也有些纠结,这世界上真的有妖鬼么?那快递小哥真的不像是妖啊。 第13章 刚认识不久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正常情况来看,其实挺尴尬的。 不过对于郁龄而言,完全没什么尴尬,因为奚辞看起来就像个还没出社会的那种大学生,完全可以当成弟弟看待的那种,让她根本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多余的想法,不然会有种不小心猥亵了未成年的罪恶感。 就当让外婆开心好了。 所以郁龄对于外婆这么热心地邀请奚辞留宿,她并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村民们这般信任他,而他表现得也挺良好的,显然是知根知底的,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这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起邪念的东西。 因为下雨,山里的气温一下子降了许多,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凉意,穿上春衫完全没问题。 晚上睡觉之前,外婆去厨房用权婶送来的甜酒煮红糖,让郁龄喝了暖身。 郁龄蹲在灶前,有些无聊地拔弄着灶前的柴禾,等外婆做好了红糖甜酒后,用小勺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嘟嚷道:“阿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喝甜酒了,这味儿有点难受。” 阿婆摸摸她的脑袋,笑呵呵地说:“难受也要喝。”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身影在灯光下拉长。 外婆转头,见到奚辞那张俊俏的脸时,笑道:“是阿辞啊,你洗好澡了?”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穿着从四表哥家借的新睡衣,头发有点湿润,俊秀的脸上湿润润的,白里透红,分外地吸引人,让人想起秀色可餐这个词。奚辞腼腆地道:“我见厨房这边灯光亮着过来瞧瞧,郁婆婆你们在做什么?嗯,有甜酒的味道。” “天气凉了,我给阿龄煮红糖甜酒,你要喝么?这里还有。” 奚辞忙拒绝了,眼睛一直往坐在小矮凳上的郁龄身上瞄,见她蹙着眉,慢吞吞地喝甜酒的样子,与白天时那种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模样大相径庭,添了几分属于女孩子特有的可爱,看得他心头一热,生怕被她发现,赶紧移开视线。 喝完了甜酒后,郁龄忙不迭地将碗丢开,拉着外婆回房。 奚辞走在最后关灯,看着祖孙二人进了房后,抬头往院子外的黑暗之处看去一眼,扬手一挥,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去。 廊下的路灯亮着,外面漆黑一片,偶有水珠从屋檐滴落,发出嗒嗒的声响。 雨已经停了,整个世界变得安安静静,因为下雨,连虫鸣也消声匿迹。 郁龄猛地转头,对上身后少年清湛明亮的目光,不禁有些迟疑。 “怎么了?”他微笑着问道,夜色下的笑容柔软而细致,恍惚间甚至让人觉得这个男人漂亮得过份。 郁龄怔了怔,再仔细看时,依然是那个鲜嫩的少年,朝他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将外婆送回房后,郁龄也回房休息了,而奚辞作为客人,同样早早地回房休息,并没有去外婆房里看电视的意思——这里只有一台电视机,放在外婆的房间里,是郁龄买给外婆消遣时间用的。 进房时,郁龄回头看了看院子,突然发现屋前的月季花好像开得更灿烂了,一点也没有受到今天大雨的影响,仿佛得到了什么营养的滋润,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在路灯下精神抖擞,分外娇艳。 她甩了甩头,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 夜渐渐深了。 夜凉似水,鬼魅横生。 整个村庄敛去白日的喧哗,沉眠于黑暗之中,寂静无声。村子里从北至南纵横交错的阡陌上再无一人行走,整个世界陷在夜色的沉眠中。 山林之中,几道黑色身影奔驰而过,草木发出簌簌的声音。 通往村尾的那条路上,几道飘忽的影子绰绰而来,所过之处,阴气重生,鬼气弥漫。几道飘忽的影子很快便来到村尾的一栋砖瓦房的院子前,廊下的路灯并未关,灯光是暧昧的暖黄色,几只飞蛾围着灯泡飞来飞去,昏黄暧昧的光线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那几张青白恐怖的鬼脸。 几只鬼奴循着气息来到目的地,站在门扉前徘徊良久,正欲要破门而入,那门扉上的枯木却在瞬间枯木逢春,翠青色的嫩芽迅速生长,化为一道绿色的墙,几条粗大的绿藤朝那几只鬼奴抽去。 鬼奴惨叫一声,青白的脸上七窍流血,几只被抽飞到地上,惨叫着打滚,其他的也连滚带爬地跑离。 直到离开小院百米米远,脱离那令鬼心悸的可怕力量,鬼奴们这才爬了起来,用惊惧的目光看着那栋很平常的农家小院。 【好、好可怕……好、好可怕……】 【好可怕的结界……】 【是一只大妖……】 几只鬼奴颤巍巍地说着,接下来,无论幕后的人怎么点燃催鬼符,这些鬼也不肯再进一步。突然,跑得最快的两个鬼奴惨叫一声,身体燃起青色的磷火,瞬息间在空气中消失 ,剩下几个鬼奴在风中瑟瑟发抖,看着那安静的农家小院的目光更惊恐了。 幽暗的屋子里,徐大师蓦然喷出一口血,眼中迸射出愤怒之光:“岂有此理!”双手再次飞快掐诀,夹在手指间的一张黄符无风自燃。 随着黄符燃烧,山林间的簌动更加剧烈,很快便有几条黑影迅速地穿过林木,当它们接近村子时,地上蓦然亮起了一道白光,然则被召唤而来的妖物虽然被白光所伤,依然坚持着往村子疾奔而去,双眼已经幻化为狰狞的血红色。 从它们的形态来看,这些是最低级的妖物,受阴邪侵蚀,容易沦落为旁门左道驱使的伤人利器。 几只低级妖物朝着村尾的那栋房子而去。 院子里的门扉和篱笆上长满了绿色的嫩芽,恍若乍然逢春,绿色环绕整个农家小院,将整个房子保护起来,形成一个保护结界,而那枯木上的嫩芽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在夜风中招展,上面盛开一朵又一朵紫水晶般迷幻的花,甜腻的花香在空气中浮动,整个世界都沉溺在浓烈的花香中,驱散了空气中的阴凉和邪气。 几只妖物一跃而起,就要越过门扉时,同样被粗大的藤蔓击杀。 “噗!” 徐大师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引妖符同样失败了。 几只鬼奴互相抱在一起发抖,那双只有一点黑色瞳孔的眼睛里满是惊惧害怕。 吱呀一声响起,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从阴暗的角落走过来,隐约可见那人一头长及腰间的漂亮头发随风飞舞,明明有灯光,却仿佛蒙着一层纱,无论如何努力,皆教万物众生无法窥探那人的真容,只隐约感觉到这人的肌肤非常地白晳细腻,轮廓柔和昳丽,又有几分男子的俊美,那上挑的眼尾处浮现一个美丽的紫色图腾,仿佛从肌肤中生出来的一般,慢慢地朝周围的肌肤蔓延舒展,无端添了几分甜腻的魅惑。 微风轻轻地拂过,满园花开,空气中的甜腻花香越发的浓烈起来。 一双紫色的眼睛望过来。 只稍一眼,那几只鬼奴动弹不得,越发的惊恐。 自古以来,妖鬼两道,互不相犯,狭路相逢,必有一伤。 *** 半夜,郁龄突然醒了。 睡得昏昏沉沉,她觉得口干舌躁,有些不舒服,摸索着爬起身,来到桌前,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保温瓶时,视线突然落到花瓶里插的那支 月季上。 她沉默了下,努力地回想睡前的情况,似乎那时候她觉得这朵月季的花瓣有些发蔫了,明天要换一支……是这样的么? 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拧开保湿瓶的盖子,发现水已经喝完了,只得趿着鞋打开房门。 廊下是一条修长的影子。 有人…… 她眯着眼睛看去,瞬间便看到了一双在黑暗中熠熠发亮的紫眸…… 浓烈而甜腻的花香弥漫,她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字,身体就发软倒下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她倒下的身体,清润而飘渺的声音响起:“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我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最好收手,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挥手,地上蹿出几道黑色蛇影,灵活之极,挟着一股凌厉之势,将那些被召唤来的妖物和鬼奴横扫而去。 第14章 天色大亮,郁龄慢慢地睁开眼睛,一时间眼皮被刺目的光线刺激得有点难受。 她将脸埋在被窝里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爬起身,一头长发披散而下,有几缕垂落到脸庞。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意识才清醒些许,抓起一旁的手机一看,发现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 郁龄沉默了会儿,终于决定不再懒床,赶紧起身。 她赤着脚踩在光滑冰凉的木地板上,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坐在廊下喝茶的人。 “早安。”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朝她露出柔软的微笑。 外面阳光金灿,晴空白云,万物焕发勃勃生机,远处青山绿水、阡陌田野,交错成大自然最美丽的风景。然而这些却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他的背景色,使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中的男人显得俊秀而干净、温润而明澈,让人一眼便能产生极大的好感。 郁龄嗯了一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时,外婆端着一碟刚做好的拔丝红薯过来,一见她就道:“阿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都睡了12个小时了,是不是昨晚天气冷,没有盖好被子冷到了?” 郁龄回了一声没有,默默地退回房,将门关上。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 奚辞的目光在那合上的房门留连了会儿,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微笑地看向正在唠叨着又不爱惜身体之类的外婆,眼中笑意微深,面上依然是一副干净纯良的模样,让人极有好感。 “我家的阿龄啊,你别看她在外人面前半天闷不出一句话,其实最是孩子气了,睡觉爱踢被子,在家里喜欢光着脚,没事的时候,爱睡懒觉,还挑食,喜欢吃一些不健康的食物……” 外婆一边给奚辞倒茶,一边唠叨着外孙女的种种坏毛病,不过脸上的神色却很慈爱,这种如数家珍的数落一样的话里,其实含着浓浓的疼爱之情,不过是对认识的人的一种矜持的抱怨罢了,也是一种只有自己能说、别人敢说一点不好的非要炸毛不可的话。 奚辞含笑倾听,并不插嘴。 外婆还没有唠叨完,门又开了,穿着波西米娅真丝长裙的郁龄走出来,头发已经束了起来,素面朝天,外面披着一件轻薄的白色小西装外套,虽然打扮得挺随意,却又有一种时尚之感,让人眼前一亮,根本移不开目光。 她的长相偏冷,五官却格外美丽秀致,有一种让人眼前 一亮的独特气质,很容易便能轻易记住的那种美女。也因为如此,安茹才认定郁龄一定能红,可偏偏某人太作妖,直到现在,还在十八线打酱油,并且一点也不着急的那种。 奚辞也忍不住抬头看过去,眼睛亮了几分。 郁龄朝看过来的奚辞点头算是打招呼,便去洗漱了。 她的神色很平淡,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在洗脸时,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禁皱了下眉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东西了…… 想不出来,她用冷水扑了下脸,便不去刻意想了。 洗漱好后,她默默地坐到外婆身边,伸爪子去抓一块拔丝红薯啃,对于外婆唠叨她睡了12个小时的事情,她不置可否,根本没有一点在陌生人面前维护自己形象的自觉,很是任性地说:“你又不来叫我起床,我就睡过头了嘛。” 外婆好笑又好气,因为有外人在,多少得给外孙女点面子,故意叫道:“哎哟,你还是小学生么?还要大人叫你起床。”然后又对奚辞道:“阿辞啊,让你看笑话了。” 奚辞忙摇头,笑道:“郁婆婆,话不能这么说,难得休假,自然要多睡点,等以后回去工作了,想这么放肆地睡可没办法了。” 外婆听了他的话,心里其实挺认同的,看奚辞的目光更和善了。 郁龄也看了他一眼,对上那双墨玉般清润的眼睛,不知怎么地,她的脑海里浮现一双隐藏在黑夜中的美丽紫眸,不由顿了下。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看着这人时,竟然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心里总有点儿莫名的预感。 因为那莫名的预感,她收回了关注面前男人的目光。 奚辞喝了杯茶,见村子里一片祥和,一场风雨过后,青山如同被洗涤一样干净碧翠,不染尘埃,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让人心情不觉大好。他含着笑对外婆道:“郁婆婆,山路应该干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外婆对他极是不舍,忙道:“怎么不多待会儿?吃完午饭再走吧。” “不了,下午还有工作呢,我下次再过来看您。” 听他说还有工作,外婆也不好再留他,将他送出门,站在门扉前目送他去了村长家,不一会儿便开着那辆快递员标配的摩托离开了。 郁龄站在外婆身边,看了一眼那离开的身影,故意对外婆道:“阿婆,你这么舍不得,要不让他当你的孙子好了。” 外婆瞪了她一 眼,“说什么傻话?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性子不骄不躁,礼貌周到,又救过我一命,我这老太婆感激他,看到他就忍不得想要多疼一下。”然后又拍拍她,“我也更疼你,就是你不听话。” 郁龄朝外婆扮了个鬼脸,外婆绷不住脸笑了。 吃过午饭,隔壁的权婶过来和外婆唠磕八卦。 村子里的人并不算太多,都是同一个姓的宗族,彼此绕来绕去都能扯出点儿血缘关系,人与人之间都有点儿情份在的,能八卦的东西也少,所以每次村子里一但来了什么外人,很受村里的人关注。 权婶和外婆说的便是徐大师一行人,至于奚辞,那是熟人了,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一大早就走了,听说那位看风水的算命师父病了,病得挺严重的,我家阿权被村长叫过去帮忙送他们出村时,看到那算命师父的模样,一张脸青灰青灰的,一副生了什么大病的样子,看着就碜人。他七奶奶,你说不过一个晚上,这人怎么病得这么严重呢?真是怪事儿,不会是遇着了什么不吉祥的东西吧?” “这可说不准。”外婆拿着蒲扇慢悠悠地摇着,午时的太阳大了,空气也有几分闷热。 权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凑近外婆道:“哎哟,我想起个事儿来了,我以前听过官香她太爷爷说,咱们村子啊,是受到山灵保护的,据说风水特别地好,但是却是一定有命数的,如果外面的人进村来想要破坏风水,是要受山灵惩罚的。” “你瞧这次那算命师父进村看风水,听说是要找个地方给有钱人建别墅。可咱们村的风水是不能改的,要是他们建了什么别墅,不是要破坏了风水么?怨不得要大病一场,一定是山灵生气了,所以惩罚他们。” 外婆也觉得这猜测有理,跟着点点头。 “所以啊,咱们村为什么一直没修路的原因也是在这里,这是为了保护这山呢,山灵是不准人随便修路,省得外面那些人进村来搞什么开发之类的,破坏了这山里的灵性。哎哟,他七奶奶,你不知道,听官香说外面的环境乱着呢,特别是那些被人大肆开发过的山,遭到了很多污染,连山上流出来的泉水都脏得不能喝了,很多大山里生活的动作都遭了殃,可没有我们这里的山那么灵秀呢……” “有这事?” “可不是……” 两人八卦得非常欢快,郁龄坐在一旁吹着凉爽的山风,有些昏昏欲睡,耳朵却将她们说的 话一句不漏地尽收耳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哪有什么山灵,有的也只是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等她被外婆推醒时,郁龄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竟然靠着墙睡着了。 权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外婆摸摸她的额头,担心地问:“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坐着都能睡?” 郁龄打了个哈欠,“没生病,就是想睡,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吧。”她揉子揉自己的脑袋,将头发揉得有些乱,“算了,我去外面走走吧,可能一会儿就清醒了。” 外婆拍了她一下,“没休息好?难不成昨晚你撵狗追鸡去了?还是你又通宵玩手机,这可不行,通宵对身体不好,年轻人要有个良好健康的作息,你现在还年轻,自然觉得没什么,以后年纪大了,你就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阿婆,后悔这两个字我在小学时就会写了。”郁龄贫了下嘴,又被外婆拍了。 外婆气道:“如果你还是改不来,就快点找个男朋友,让你男朋友管一管你。” “为什么不是让我爸管?”郁龄拎起搁在墙上的用席草编的草帽,一边道:“比起男朋友,我爸不是更应该管我?” “呸,让他管还不知道管出个什么瘪样来,看你现在一身坏毛病,就是他纵出来的,我可不信他能教出什么好的小闺女来,幸亏你长得像敏敏不像他,不然就坏事儿了……” 郁龄一边往外走,一边暗忖:其实她爸的皮相挺不错的,江郁漪就是长得像她爸,才让爷爷奶奶可喜欢了。 戴上草帽,她往生长着嫩油油的青草的田边走去。 微风过处,世界依然平淡而悠然。 第15章 徐大师一行人突然离开的事情,让村子里的一些年轻人挺失望的,毕竟徐大师这次还没有看完风水呢,这么无疾而终,证明那位有钱人可能不会在这里建别墅了。 这让那些想要改变村子的年轻人真的很失望,他们原本还想,既然村长让这个风水先生到村子里来看风水,说不定可以趁机发展一下村子呢,谁知这风水师这么不争气,竟然大病一场走了。 郁龄对此不置可否。 虽然她不知道村里的老人们为什么不允许村子与外界联系太强,一直维持着村子的现状,但是她心里隐约好像又有点明白,这应该有老人们自己的理由,一个只有老人们才知道的理由。长辈们都愿意遵循这个规矩,他们这些做晚辈的,没办法改变长辈们的想法,也只好放在一边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其实她还真是挺习惯了村子里的现状的,一个与世隔绝一般的宁静小村庄,没有外界的喧嚣浮躁,岁月此间静好。 日子依然过得很悠闲,郁龄每天平平淡淡地过着乡下平静安宁的日子,几乎忘记了城市里的繁华及外面那些烦人的索事,每天跟着外婆忙活着乡间的事宜,偶尔在郁官香的邀请中,跟她去一趟山里游玩。 虽然郁龄总是拒绝了她的邀请,但是郁官香仍是每天不厌其烦跑过地来找她,邀请次数多了,郁龄偶尔也会应个一次,和她上山。当然,指望她去山里采药采菌菇什么是不现实的,大多数都是去游玩的多,其他的由能干的郁官香来干。 “我妈说,你总是和七奶奶待在家里,这样会闷出病来的,让我叫你一起去山里逛逛。”郁官香朝郁龄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山里的东西多,现在有很多野果可以吃了,你去了一定不无聊的。” 郁龄嗯了一声,道了一声谢谢,觉得这小表妹认真起来真是可爱。 郁官香从小在山里长大,山里的什么地方生长着什么都是一清二楚,一到地头,她就将竹篓放下,先是在生长着地莓的地段,摘了一捧红艳艳的地莓给郁龄当零食,而她自己则拿起一把小铁揪,开始挖起一丛草药,干活得非常认真仔细。 “郁龄姐,前面有个小水潭,等会儿我们去那里洗把脸,不过那里听说那里有蛇,你不要自己一个人过去啊。”郁官香叮嘱道。 郁龄应了一声,坐在一块石头上,用带来的水将地莓洗了,然后慢吞吞地啃起地莓来。 风吹过脸颊,几丝没有束起的发丝拂过脸颊。 脚边有些痒痒的,郁龄低下头,便见到一只雪团般的兔子不知何时蹦到她脚边。 那只兔子非常肥大,仿佛营养过剩一般,整个身体覆着一层柔软的白毛,远远看去,就像草地上开了一朵毛茸茸的花。肥兔子抬起一张兔脸瞅着她,三瓣嘴微微张着,露出白白的兔牙,看起来就是一脸呆蠢相,嘴边有可疑的液体流出来。 郁龄递给它一颗地莓。 肥兔子接过后直接塞进嘴里,继续一脸呆蠢相地看着她。 郁龄又递了一颗给它。 周围有沙沙的声音响起,郁龄转过头,就见到一只毛刺是金黄色的刺猬从草丛间探出半个身体,一双黑豆眼深沉地看着她。 一颗松果砸到她脚边,再往上看,就见旁边一株三米高的松树上,一只毛皮是大红色的松鼠趴在那里,大尾巴在身后甩了甩,极为耀眼。 郁龄看了看,没理它们,继续和肥兔子你一颗我一颗地,将那一捧地莓给吃了。 吃完了地莓,郁龄朝几只动物摊摊手,示意它们可以走了。 几只小动物看了她一会儿,不仅没走,反而往她所在的地方跑过来,落到她脚边,一个挨着一个,纷纷抬起头看她,和她来一个深沉的对视。直到周围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几只小动物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郁官香挖好草药过来,恰好见到松鼠红色的影子闪进草丛中,一脸可惜地说:“哎呀,那只松鼠的毛真好看,可惜跑得太快了。” 沙沙的声音已经没了。 郁龄随便应了一声,并不多作解释。 郁官香一边和郁龄走去,一边说:“我记得郁龄姐你从小就很受动物喜欢,每次上山,平时不太看得到的小动物总会跑出来,挺邪门的。不过那些野猪啦、猴子啦、狼啦、蛇啦就算了,不能抓又爱欺负人,幸好你每次都没事。” 郁龄又嗯了一声,并不对她的话多作解释。 在她们离开后,几只小动物从草丛间探出头来看她们。 肥兔子爪子里抓着几颗地莓,一边吃一边说:【那个白白嫩嫩的雌性,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香香的,好想咬一口。】刺猬用自己身上的毛刺碾了一下它的肥屁股,怒道:【好闻也不给你闻,那是奚辞家的,你竟然还和她一起吃地莓,我要告诉奚辞,你性搔扰她。】【奚、奚老、老大?】松鼠一边啃着松果一边结巴地说,【奚、老老、 老大,很、很久久木有、肥、肥来了。】【奚辞现在在人类中混得可好了,听说早在二十年前就和人类政府部门达成了互不侵犯协议,不然这山里早就被人类开发,我们连个栖息的地方也没有。奚辞是大忙人,才没空回来呢。】刺猬用很骄傲的语气说。 肥兔子挪了下肥肥的屁股,擦了擦口水道:【我只是说说罢了,我又不吃人肉,阿刺你的反应太大了。】【那可不一定,等你能妖力上涨后,你的想法就变了。听说猪黑黑那家伙一直想要化成人形,上次就想吃了她,要不是奚辞留了话,刺藤出手捆住猪黑黑,恐怕她就要被猪黑黑吃一口肉了,猪黑黑以前也不吃肉的,现在还不是吃了?】刺猬鄙视地说。 松鼠再次结巴地问,【我、我知道了,上次猪、猪黑黑被、被奚老大吊打,原、原来是这样……】肥兔子想起猪黑黑当时被揍得惨叫声响彻了鬼子岭一带,两只耳朵瞬间折了起来,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决定下次那人类雌性再上山,一定要忍着不跑去找她蹭了。 人类再香,也要忍住不能吃。 *** 水潭在一处山涧,从山顶上的石岩缝间滴落下来,形成了一个小水潭,水潭的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水下的岩石和一些水生动物,大多数是一些小鱼和石螺之类的,水草生长得很茂盛。 郁龄蹲在水潭前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掬起一捧清水洗了个脸,突然头皮发麻,猛地抬头,就见到垂挂在水潭旁边一株树上的一条花皮蛇,探着身体看着她们,蛇信一吞一吐,很是寒碜人。 “官香。”郁龄很冷静地叫了一声。 郁官香豪爽地洗了把脸,听到她的声音,转头望去,见她望着一个方向,也跟着望去,自然看到了那条蛇,瞬间爆起,抄起长镰刀挥过去。 那条蛇迅速地爬走了,钻进一条山缝间消失。 郁官香若无其事地将镰刀收起,挽起裤脚,坐到石头边泡脚。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下山。 总的来说,郁龄每次上山都是这样,那些平时不太看得见影子的动物一下子跑出来了,幸好最近跑来的都是一些杀伤力不强的,例如野猪、狼这种倒是没有,也不用惊动村民。 回到家,外婆见她满脸汗,笑呵呵地问道:“今天去了哪里?好玩么?” 郁龄边喝着凉茶边道:“去莫子林那边,官香要挖些草药,还算可以吧,那里挺多小动物的,我还看到金色毛刺的刺猬和 红毛松鼠,就是后来在水潭那边遇到蛇了,幸好被官香吓走了。” 外婆听了就道:“哎,你从小就招山里的动物,幸好都是一些小动物不伤人,怎么不捉只兔子回来养?” “不要,我自己都懒得养自己,养小动物更没劲,不小心就会养死了。” 外婆好笑又好气,戳了下她,佯怒道:“你就懒吧,这么懒以后可怎么办哟?看来要给你找个做会做家务会做饭的男孩子才行,省得你哪天懒得吃饭饿死自己。” “不会,饿了我会出去觅食的,这是人的生存本能。” 外婆说不过她,一边唠叨着一边去菜地里收菜了。 日子过得很悠闲,就在郁龄觉得外婆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时,外婆又晕倒了。 第16章 郁龄将权叔权婶及四表哥等人送出病房,语带感谢地道,“叔、婶、表哥,谢谢你们走这一趟。” 四表哥爽朗地道:“没什么,只要七奶奶没事就好。对了,你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行么?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们?” “是啊,让你表哥留下帮你,反正现在村子里也没什么要忙活的事情。”权叔开口说道。 “算了,还是我留下吧。”权婶不放心这些大老粗,对他们说道:“你们都回去,我在这儿帮衬就行了。” “婶。”郁龄拉住权婶的手,对她道:“你也和叔一起回去,这里是医院,留一个人就行了,而且我已经给外婆请了一位护工,不用麻烦你们,省得你们太辛苦。” 听到这里,权婶又担心地问,“请护工很贵吧?” “没事的,只要阿婆能舒服一些,一切都值得。” 见郁龄真的不想麻烦他们,三人就算不放心,也只能接受,他们知道这孩子平时看起来闷不吭声的,有时候还带点城市娇小姐的派头,但遇到事情时特别地认真固执,决定的事情极少会改,只能叮嘱她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回村子找他们,这才离开了医院。 将他们送走后,郁龄去医院楼下的小卖部买了点新鲜的水果,方才返回住院部。 打开门时,就见医生正好来检查,郁龄站在一旁看着。 外婆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单衬得她的脸枯瘦暗黄,头发好像又白了许多,她的身体仿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来,宽大的病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更缺少了几分生气。 她看得心酸,眼眶发红,眼泪差点掉了出来,赶紧微微低头。 医生例行检查完后,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外婆见她站在那儿,一双眼睛已经变得浑浊,面上却带着笑道:“阿龄,你权叔他们回去了?” 郁龄嗯了一声,将水果摆放到桌子上,坐到床前看了看外婆的脸色,接着视线落到外婆手上打着的点滴,透明的针管液体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一滴一滴地流着,老人家血管硬化,血液浓稠,输液也比较缓慢,速度比之常人要慢一些。 “怎么摆这副样子?不开心呐?”外婆又问。 郁龄闷闷地道:“开心不起来。” 外婆用另外一只没有插针管的手拍拍她,慢悠悠地说道:“我老喽,能活到这把年纪,已经是不错了,别担心,你阿婆 一时半会还能撑一撑。” 不说还好,一说她的眼睛更红,哽咽地道:“阿婆不老,都没到七十呢。” 外婆笑了笑,用长着老蚕的手刮刮她的鼻子,没有说什么。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郁龄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俞荔的来电。 刚接通,那边便传来了俞荔特有的娇娇媚媚的声音,“郁龄,想我了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近期要去y市拍摄,可以顺便过去看你和外婆,等我啊。对了,你外婆现在怎么样了?告诉外婆,我过段时间要去看她啦。” 郁龄看了一眼外婆,说道:“阿婆今天住院了。” 俞荔果然被吓一大跳,忙不迭地轰炸起来,等郁龄结束通话,耳朵里仿佛回响着俞荔的咆哮声。 外婆笑呵呵地道:“是俞荔吧?听声音挺有活力的,她工作忙不忙?我前些天又在电视里看到她了,这次扮演的是一位英雄的未婚妻,那打扮真是漂亮,我当初就说这小闺女了不起,现在已经是个能上电视屏幕的大名星了,咱们村子里很多小伙子都在家里贴了她的海报呢。”顿了下,外婆又道:“不过还是我家郁龄最漂亮了。” 郁龄忍不住噗的一声笑起来。 郁龄给外婆定的是医院的vip病房,病房里还有一张小床和一张休息椅,倒是方便是她陪夜。 夜晚,郁龄用热水给外婆擦了身后,便端水进卫生间倒了。洗毛巾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卫生间的镜子时,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此时,医院里一片安静,只有室内医院特配的电视响着广告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她清楚地看见镜子里除了自己外,还有一张狰狞的脸,悬挂在半空中,那张脸也同样对着镜子,仿佛发现了她的注目,突然朝着她露出一口森森利齿,充满了恶意的微笑。 她下意识地抓着铜盆拍了过去。 铿铿锵锵的声音响起,正在给外婆按摩穴位的护工听后忙走过来,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奇怪地问道:“郁小姐,怎么了?” 郁龄慢慢地转头看她。 护工是个有二十年护理经验的中年妇女,她见卫生间里的漂亮女孩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虽然这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但不可否认,当这女孩抿着那颜色浅淡的唇不说话的时候,用那双清浚浚的眼睛看着人,挺寒碜人的,无端地让人有点压力,让她忍不住自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不好。 郁龄看着护工,已经感觉到腿上被一只粗糙冰冷的爪子摸到时的那种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低头时,又对上一张邪恶的脸,那东西趴在地上,尖锐的爪子抓着她的腿,朝她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可是看着护工阿姨视而不见的模样,她闭了闭眼睛,抬脚将那只爪子踩到地上,当作没有看到,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卫生间。 晚上,病房里除了外婆外,护工阿姨也留下来了。 郁龄缩在小床上,抬头就能看到外婆,目光往旁移,也能看到躺在休息椅上休息的护工阿姨,不由得安心许多。虽然心里仍是怕得厉害,但是她面上依然十分平静淡然。 只要当作看不到,那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便会自动离开,这是她从小到大得出来的经验。 第二天,住在县城里的亲戚得知外婆住院后,纷纷过来探望。 乌莫村的村民有很多是在市里和县城发展的,他们走出大山后,习惯了外面精彩的世界,发现村子里的生活太过单调枯燥,受不了这样枯燥的生活的村民大多数会选择在外面定居发展,不过逢年过节时,不管走多远,村民们都会尽量回到村子渡过。 外婆如今在县城的人民医院住院,这里距离村子近,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到。 早上,外婆的精神并不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打着点滴,身体有些冷。来探望的亲戚见状也不好打扰她,和郁龄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离开了。 直到午时,家住在县城的六婶煲了汤送过来。 外婆的精神比早上好一些,见到六婶十分高兴。老人家可能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所以能多看点这个世界就多看点,每个来探望她的人都能让她开心。 六婶是个矮胖的中年妇人,但却是个能干的。六叔在县城里开了一家洗车店,她也当起老板娘,自己还经营了一个杂货店,两口子奋斗了几十年,早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安了家,三个儿女中,除了小儿子还在读大学,两个女儿现在也已经大学毕业,在s市那边工作,收入都不错。 见到外婆,六婶就用她有点夸张的语气道:“哎哟,他七奶奶,你这次可真是遭罪了,得好生补补才行。不过没事,渡了这个劫难,以后必有大福的。来,这是我为你煲的汤,早上过来时我就问过医生有什么禁忌了,煲的汤都是对你老人家身体好的,趁热喝一点。” 外婆笑呵呵地道:“就你会说话!”然后感慨地叹了口气,“我老喽,也不知道 能吃多久。” “瞧您说的,哪里老了,这都没到七十呢,不算老,您以后还要享福呢,可不能说些丧气话。”六婶佯装不悦地道,“我问过医生了,您这是老人病,头晕也不算是什么大毛病,好好养身体就行,总会好的。” 这时,郁龄将倒好的汤端过来,放到床上的小桌子上,对外婆道:“阿婆,六婶煲的汤最香了,你多喝一些。” 六婶朝郁龄笑了笑,转头又对外婆道:“他七奶奶,您还有这么漂亮的外孙女呢,您舍得她么?” 外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不过却慢慢地将那碗汤喝了。 六婶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嘴巴动个不停,“这就对啦,能吃是福,他七奶奶,你啊,好好养身体,这比什么都强,可不许胡思乱想啦。瞧我们郁龄,还特地为了你从市里回来,听说这段时间都住在老家,也难为她一个年轻的小闺女了。” “可不是,难为她了。” 等郁龄去洗碗时,外婆又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舍不得郁龄,可是我老了,身体不争气,有什么法子?上次在菜地里晕倒,我还以为是巧合,许是累着了。这次来势汹汹,可见这命数是定的,就像郁龄她阿公,也是这样……” 六婶又打断了她,好一阵宽慰,然后话题一转,问道:“对了,咱们家郁龄还没有对象吧?你瞧,她都没对象呢,你难道就不给她多掌掌眼,放心得下?” 说到这,外婆倒是没有先前那般哀伤了,笑道:“哪里能放心得下?只是我这老婆子一辈子都待在村里,见的小伙子少,就算想要给她掌眼怕也没办法掌到个好的,耽搁了她怎么办?倒是你,住在县城,时常往市里跑,认识的人多,不如给她介绍一个。” 六婶最爱给人做媒了,一听马上兴奋起来,高兴地道:“这倒容易,不过咱们家郁龄这么漂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他七奶奶,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不条件的,我觉得不需要太过计较,只要品行好、模样周正,对阿龄好就行了。”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也知道的,郁龄爸爸那边的关系比较复杂,指不定会对郁龄以后的婚事有什么意见,不如先给郁龄找个对象,让她自己处处看,至于结婚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听到这里,六婶心中微动,她也是个聪慧的,明白外婆话中之意,试探性地问,“他七奶奶,听说郁龄爸爸可是个了不得的人,而且特别疼咱们郁龄,旁人想要作主郁龄的事 儿,他要是不肯,应该也没人强迫得了郁龄吧?” 外婆摇了摇头,心里有一腔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 第17章 郁龄发现,六婶离开后,外婆的情绪有些不太对,话也不说,坐在那里看她。 郁龄坐在床前,先是给外婆削了一个苹果,将苹果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才问道:“阿婆,怎么了?” 外婆吃了一块苹果,就没什么胃口了,拍拍她的手,说道:“我觉得,你六婶的话说得对,我还没看你嫁人生孩子呢,可舍不得离开。”然后不给她说话的时间,难得有兴致地问,“对了,阿龄有什么喜欢的小伙子么?” “没有。”郁龄很淡定地答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 “随便吧。” 外婆听了好笑又好气,佯装不高兴道:“女孩子家,怎么能随便呢?” 郁龄大概已经明白先前六婶和外婆说了什么了,她面上作出一副思考的神色,然后说道:“只要对阿婆、对我好的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不挑的。” 听到这里,外婆忍不住仔细看她,不由得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一件事情,问道:“对了,那个邵琛,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邵家和江家是世交,两家的感情很好,生意上往来比较密切……” “你说他做什么?”郁龄不太想提这个人。 外婆白了她一眼,说道:“谁让你高中时翘了课,大老远地从学校跑回村子里,就为了个男生,我想不注意都不行。” “那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人总要年少轻狂一回的。”郁龄耸耸肩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阿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当我当时脑子被狗血糊住了,一时冲动了一把,好汉就不提当年勇了。” 外婆没理她,嘴里说着:“那个邵琛,也不知道现在长什么样了,看他高中时的相片,应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挺精神的,可惜是邵家的,真是可惜了……” 郁龄无聊地拿了个水果比划,接着在水果上雕起花来,等外婆回过神来,看到她的举动时,顿时有些无语了,一时也弄不清年轻人的想法。 **** 一处荒山的山头。 奚辞慢条斯理地将去黑木剑上的血渍,将它收起,然后弹了弹身上的长风衣,发现风衣袖子有点皱褶,又抚了抚。他的神色很认真,认真到有点龟毛,仿佛一丁点的灰尘都不能忍。 米天师蹲在地上,双手支在膝盖,抖了抖腿,见状开口就说:“那妖物的污秽之气都没沾到你身上,干净得很,不 用这么龟毛吧?看看我,我这样子才需要清理一下。” 奚辞瞥了他一眼,见他身上的灰色长衫破破烂烂的,沾满了灰尘和一些不明污质,顿时嫌弃地道:“你真是太脏了,别靠近我。” “行行行,不靠近就不靠近。”米天师丝毫不计较他的嫌弃,对这人的某些龟毛习惯已经免疫了,一甩手中的布兜,哗啦啦地就倒出一堆东西,里面有一些年代久远的铜钱,小巧的古董、古砚、墨玉……个头都比较小,不过胜在量多,而且大多数看起来都有好些年代了。 米天师挑挑捡捡,挑出几件后,将其他的都装起来,对奚辞殷勤地道:“奚老大,奚展王,这些古物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化去上面的妖物留下的污秽之气,我才好上交,你放心,报酬好商量。” 奚辞明显有点儿嫌弃,不过仍是接过来。 米天师非常高兴,又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棒棒哒,蹦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这次的任务终于结束了,下次要是还有事,我再找你啊,报酬好商量。” 奚辞皱了下眉头,说道:“有事没事还是别来找我了,我不缺钱。”说着,抬脚便走。 米天师叫了一声:“哪能呢,奚老大,你可是奚展王,没有你,很多事情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也没有人能比你更适合了,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银河系的救世主啊,千万别撂挑子啊啊啊。” 不过瞬息之间,奚辞已经下了荒山,进入清晨的浓雾之中。 米天师忙跟着跑下山,可惜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对方,浓雾如有形态一般,包裹住那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其中。米天师只能挠挠头,不禁奇怪,感觉奚辞这次走得挺急的,好像有什么紧急事一样。 下午,奚辞终于回到县城的家。 刚到家门,就听到一道爽利的声音响起,“奚辞,出差回来了?” 奚辞转头,见是隔壁街的郁家婶子拎着菜经过,朝她颔首,微笑道:“是啊,六婶今天不用看店?” 这边的房子所处地段是县城的老街,有很长的历史了,不同于新街那边的高楼大厦,老街这边的房子显得比较古老而有韵味,甚至很多户人家都配有一个院子,这是新街那边新建的楼房所没有的,也算得上是老街的特色之一。 街道大多是大块的方块石铺就的,并不宽敞,但是邻里之间却因为这种距离而显得非常亲近,可以说,住在老街的邻居住着 谁,大家彼此都是知道的,平时邻里的关系也比较容洽,有事没事都会去串个门。 “哎,我大闺女昨天回来了,带了个男朋友回来,两人帮看着呢。”郁六婶回答完,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眼里露出几分满意,笑问道:“对了,奚辞,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有女朋友了么?” 奚辞面上有些红,摇头道:“没有,您也知道的,我工作太忙了,没时间找。” 郁六婶听了,心里更高兴了。大家都是邻居,每家每户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是清楚的,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可以说,奚辞家的条件在老街这边中算得上是最好的了,听说还在城里置办了房子,有多少家产,没人能算得清,但条件在这县城里非常好就是了。唯一的缺点是,父母双亡,不过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大多数人给家里的闺女找对象时,也不像以前那般注重这个。 当下,郁六婶试探问道:“奚辞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婶子给你介绍个对象?” 奚辞的脸更红了,不过语气依然很和气,并没有因为长辈们爱做媒而心里不耐烦,他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和气年轻人,性子更好,深得大妈们的喜爱。“婶子的眼光向来是好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子?” 郁六婶一听,知道奚辞这是给她面子呢,当下脸上笑靥如花,声音都轻快几分,说道:“其实对方是我老家乌莫村那边的小闺女,我老家你也是知道的,你经常进村送快递呢,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不过她并不住在村里,而是在城里长大的,人漂亮又懂事,很孝顺老人,现在因为老人生病了,才辞了工作回来照顾老人,人真的挺不错……” 郁六婶滔滔不绝地将女方的条件说了,都是往好的方面说,说完后,问道:“你觉得如何?” 奚辞垂下眼睛,面上有些羞赧,点头道:“我相信六婶你的眼光。” 郁六婶见奚辞这是答应了,可真是高兴极了,忙说道:“那行,改天我帮你约她出来,你们可以先认识认识,当交个朋友就行了。” “那就拜托六婶了。” 郁六婶高兴地拎着菜走了。 奚辞站在家门口,直到郁六婶在身影在转角消失,才抿唇掩下唇边的笑意,打开家门。 刚进门,便见一只毛色非常漂亮的蓝翅金刚鹦鹉飞了过来,想要飞到他肩膀上,却半途突然打了个转,飞到了窗口,张嘴便道:“奚展王,奚展王,欢迎回来,工作辛苦了, 有没有礼物?” 奚辞将一个布袋丢到桌子上,说道:“你想要自己去拿。” 紫蓝金刚鹦鹉马上撅着屁股的毛扑过去,谁知才伸出爪子进去就怪叫起来,“有秽气、有秽气!夭寿啦!啊啊啊!!好重的秽气,鸟屎都要吓出来了!” 奚辞没理它,上楼去洗了个澡。 等他洗澡出来,泡了一杯清茶坐到沙发上,紫蓝金刚鹦鹉飞过来,站在茶几上,歪着鸟头看了他一会儿,怪叫道:“奚展王,你这次好像很高兴,遇到什么好事了?” 奚辞摸了摸沙发扶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别想骗鸟,鸟很聪明的,已经感觉到了。”紫蓝金刚鹦鹉说,“以往你回来时,只要看到家里有一点脏,你就会不高兴地将鸟绑起来,不给饭吃,但你这次没有这么做。” 奚辞拈起沙发扶手上的一点灰尘,眯眼看它,笑得万分和气,“我现在就想将你绑起来了。鹦鹦,这是什么?” 紫蓝金刚鹦鹉一见,马上振翅飞了起来,一边团团转找抹布,一边怪叫着:“你不能指望一只没有主人在家的鹦鹉努力打扫卫生……啊啊啊——奚展王,鸟错了,鸟马上去打扫卫生……” 第18章 过了两天,六婶又煲汤过来了。 外婆今天的精神依然不太好,不过住院几天,各种治疗不断,可能已经适应下来了,也没有像以往一样闹着要出院,但是依然不太喜欢医院是真的,如果不是她这些天时不时地头晕呕吐,根本无法起身,可能真的要闹着出院。 郁龄装了一碗汤,坐在床前喂外婆喝。 外婆靠在床头,手上还打着点滴,和六婶说话:“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店里不忙么?” “官珊带她男朋友回来了,我这不是特地过来和你说吗?”六婶笑着说。 外婆一听,非常高兴地问,“真的?官珊有男朋友了?这是好事啊,什么时候定下来?男方是哪里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听官珊那丫头说,他们是年前就交往的。过年时,看她时常抱着手机和人煲电话粥,常常又笑又气的,古里古怪,问她和谁通话,她说是同事,还不肯承认呢,现在还不是将人带回来了?男方是咱们这边市里的人,和官珊在s市认识的,家里开餐饮店,家境还不错,小伙子模样周正,看着也精神。上个月他和官珊一起将在s市的工作辞了,打算回咱们这边发展,这次来家里拜访,是想将婚事定下,还在商量呢……” 六婶一一回答,脸上的笑容也很是灿烂,显然对大闺女终于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的事情分外高兴。他们这边的风俗,女方都是比较矜持的,一般女方愿意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证明男方那边已经过了明路,只要女方家长没意见,这婚事已经是妥妥的了。 人一高兴,精神就好,外婆也不例外,等她喝完一碗汤后,她已经很有精神地和六婶讨论郁官珊和她男朋友的婚礼怎么举办了。 农村结婚向来是件隆重的大事,特别是小辈们要结婚了,长辈们更是乐见其成,在老一辈的想法里,先成家后立业,成了家后,才像个大人,真正能赚钱养家,所以将结婚视为人生头等的大事。 等郁龄去洗了碗回来,就听到六婶说:“官珊比郁龄大三岁,二十六岁结婚已经算是晚了,连官苹都有男朋友了,郁龄呢?” 郁龄脚步顿了顿,面色如常地走过来,将碗放好。 外婆一脸愁色,“她还没对象呢,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 “要不,我给她介绍一个?”六婶笑着说,“我认识一个小伙子,觉得他还不错,家里在县城和市里都有房子,模样长得俊帅,性子也好,不如让郁龄去见见。 交往不交往的另说,去吃个饭,聊一聊,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总不会吃亏。” 外婆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郁龄。 郁龄默默地和外婆对视一会儿,点头道:“那就麻烦六婶了,交个朋友也可以。” 外婆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笑道:“这样好!多认识个人也不坏,阿龄就是性子太沉闷了,平时喜欢待在人少的地方,都不太爱和人交往,我还一直担心她呢……” “他七奶奶,你就不用担心了,咱们郁龄长这么漂亮,哪个小伙子不喜欢?你呐,就将心放下来吧。” 一老一中的两个女人一唱一和,郁龄默默地摸了一颗苹果慢慢地削起来。 六婶待了一个小时才离开,离开前对郁龄道:“明天中午11:00,在老北一街的咖啡馆,别迟到了。” 郁龄点点头。 六婶很高兴地离开了。 外婆也很高兴,对郁龄道:“你六婶的眼光是不错的,先看看那人怎么样,好的话就交个朋友,不好就推了。”虽说让外孙女去相亲什么的,但外婆还是担心外孙女吃亏,认识的人介绍的,不一定就是挑不出错的。 郁龄坐在旁边玩手机,头也不抬地道:“我知道,阿婆你就放心吧。” 外婆絮絮叨叨一阵,然后才反应过来外孙女的反应也特么的平淡了,根本让人看不出她对这事是喜欢还是讨厌,不由问道:“阿龄啊,你有什么想法?” 郁龄抬头看她,说道:“阿婆高兴就好。” 因为阿婆高兴,所以去相亲也没什么,去了也不代表就是要结婚,她真的无所谓。 外婆一愣,忍不住就叹了口气,知道她果然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会答应的,其实心里根本无所谓吧。想到这里,外婆抬了抬手,又无力放下,说道:“阿龄,阿婆希望你以后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而不是……被家里安排的。” 郁龄没应声。 “你这样的脾气,偏偏又生在那样的家庭里,我怎么能放心?” “阿婆……” “当初敏敏要嫁给江禹城时,我就反对过,但是敏敏是个有主意的,一心想要嫁江禹城,我劝说不过,最后只能答应了。可是结果……阿龄啊,如果可以,阿婆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就算嫁一个普通人也没关系,只要你觉得幸福就行了,别被人将你的婚事拿来当成什么筹码,最后给折腾得自己后悔莫及…… ” “不会的。”郁龄一脸认真,“我以后结婚,一定会和喜欢的人,阿婆你放心吧。” 外婆叹了口气,显然不太相信她的保证。 瞧,现在能为了让她这老太婆开心,她都能答应去相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种性子,以后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呢?一时间,外婆心里更担心了。 夜晚,郁龄依然在医院里陪夜。 护工阿姨今天晚上回家了。 郁龄躺在小床上,睁眼看着床上的外婆。 室内开着节能灯,光线并不会太亮,却也能将整个室内看得一清二楚。 一只瘦小狰狞的东西跳了出来,在床前跑来跑去,几次想要爬到床上。 郁龄慢慢地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 那东西不过三十四厘米高,一颗硕大的脑袋下,是干扁枯瘦的四肢,肌肤是灰褐色的,上面布满了凸起的筋络,结合在一起,宛若一个畸形的婴儿,形状恐怖,教人一眼便生惧。 郁龄心脏缩了缩,整个人都僵硬了。 过了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趿鞋下地,朝那东西一脚踹过去。 那东西被踹到了墙上,狠狠地砸在那里,趁它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抄起扫帚,干脆利落地将它叉到窗口丢出去,然后一把将窗子关了,拉上窗帘。 “阿龄,怎么了……”外婆觉轻,被惊醒了。 郁龄放下扫把,很平静地道:“阿婆,没事,我在赶虫子。” 外婆听了,又躺下,说道:“你明天要去相亲,赶紧睡吧,休息好才有精神。” 郁龄嗯了一下,这才躺下。 第二天,郁龄的精神不太好,脸色有些憔悴。 “没睡好?”外婆盯着她的脸,“要不要去酒店补眠?” 为了照顾外婆,又不想住到亲戚家中,所以郁龄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开了间房,如果不用陪夜的时候,都是在酒店里休息。 郁龄摇头,“不需要,我到时候补点妆就行了,阿婆,今天想吃什么早点,我去给你买。” 外婆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不过等护工阿姨过来,外婆还是让她去酒店休息,让她待会相亲时能有点精神,虽然这次的相亲有点戏剧性,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试探行为,但好歹是六婶介绍的对象,多少给男方点面子。 到 了十点半,郁龄便出门了。 打车到老北一街时,还有五分钟就11:00了。 郁龄刚下车,就听到六婶的叫唤,见六婶已经到了,正在街口等她。看样子六婶也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上正式场合才穿的一件比较贵的裙子,看起来非常有精神。 六婶将她打量一番,虽然郁龄的打扮和平时差不多,但她的容貌和气质摆在那儿,身材也好,随随便便穿,都比小县城里的女孩子要多了点特别的味道,格外地吸引人,让人不得不赞一声好。 “不错,很好看。”六婶笑着夸了一声,见她眼底有些青色,问道:“昨晚没睡好?又陪夜了?” 郁龄嗯了一声,没有多作解释。 六婶知道她的脾气,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挽着她一起进了咖啡馆。 咖啡馆的服务人员过来,问清楚后,带她们到里面一个被绿色植物环绕的清幽雅座,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当看清楚那人时,郁龄饶是再淡定,也愣了下。 第19章 六婶见到雅座的人,马上笑起来:“奚辞,等久了么?” 奚辞站起身,绅士地为她们拉开椅子,微笑道:“没有,我也是刚到。”顿了下,他朝郁龄道:“郁小姐。” 这下子六婶吃惊了,“原来你们认识?” 奚辞一双眼睛看着郁龄,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回答道:“见过几次,半个月前,我去乌莫村送快递,后来下雨没办法离开,还在郁婆婆家借宿了一晚呢。” 六婶笑起来,“这可真是缘份。”说着,拉着郁龄坐下,朝郁龄道:“我不知道你们原来是认识的,这样更好,证明你们是有缘份的,就当交个朋友。” 相亲这种事情,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又喜欢套句“交个朋友”这种话来粉饰,如果相亲不成的话,便是真正交个朋友,成了的话,那就更好了,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会让人太尴尬。 所以明面上,大家也不会摆明着说是相亲什么的。 郁龄坐到奚辞的对面,见他一双眼睛看过来,眸光微闪,朝他微微颔首。 “六婶说得对,确实是缘份。”奚辞微笑着附和,清润的声音响起,比咖啡馆里的音乐更怡人。 既然双方是认识的,那倒是不用媒人努力地缓和气氛,倒是比较自在。 不过六婶心里仍是记得今天的目的,自然不能久留的。 她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两个年轻人挺搭配的,可惜两人身份相差太大,虽然她不知道江家那边的情况如何,却也知道江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连她这种小县城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可见江家的财富。奚辞毕竟只是个在y市小有余资的年轻人,对于普通人来说,他的条件是不错,可在江家面前,就是个穷小子了,怎么样也配不上江家的闺女啊。 想到这里,六婶又看了下旁边正在慢条斯理地喝咖啡的郁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算为了让外婆答应过来相亲,想必也不会太放在心里,两人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心里遗憾,六婶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和奚辞闲聊了几句,喝了一杯咖啡,识趣地离开了,对他们道:“你们俩继续坐,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六婶离开后,雅座里只剩下两人,一时间咖啡馆里静悄悄的,流淌着轻盈的音乐。 还是奚辞先开口的,他问道:“郁婆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她老人家还好么?” 郁 龄放下咖啡杯,抿着嘴说道:“阿婆现在在人民医院住院,不太好。”说着,看了他一眼。 奚辞吃了一惊,说道:“那等会我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郁龄点点头。 接着,倒是郁龄开口问他,“你最近还在做快递的工作么?前阵子,我见进村送快递的人换了。” 奚辞没想到她会关注这些,顿时眼里有几分喜悦,语气越发的煦然柔和,说道:“我的工作很杂,快递也是其中一种,前阵子有事去了外地,就让同事帮忙顶班了。” 郁龄哦了一声,看了看他年轻得过份的脸,终于忍不住问:“你现在几岁了?” “二十八。” 郁龄:“……” 郁龄终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完全没看出他现在已经有二十八岁了,明明看起来就像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在校大学生,一点也没有经受社会上沉浮历练的感觉,不是说他不稳重,而是这张过份年轻的脸,还有那身干净的气质,都挺容易欺骗人的。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十分美好的青年,拥有最好的年华,最干净的气质,青春洋溢,让人看到时,忍不住想起自己青春年华那段最无忧的岁月。 发现这人并不是她以为的小弟弟后,郁龄又闷不吭声了。 “其实我知道六婶要介绍的女孩子是你。”奚辞开口道。 郁龄:“……” 郁龄木木地看他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看到她的样子,奚辞忍不住想笑,面上却有些羞赧,仿佛说这种近乎表白一样的话让他很不好意思,他继续道:“知道是你,我就来了。对了,你饿了么?想吃点什么?吃完后我们去医院探望郁婆婆吧。” “……来份套餐就行了。” 于是奚辞叫来服务人员,两人一起吃了咖啡馆的套餐,挺便宜的那种,毕竟小县城里的消费和大城市相比实在是便宜。 吃完午饭,两人就离开了咖啡馆。 奚辞带着郁龄在老北一街拐来拐去,走了约莫五六分钟,来到一间花店。 花店的名字就叫:有间花店。 牌匾是用十分具有古韵的原木做成的,两端微微焦黑,就仿佛是特地烧制而成,上面的字体龙飞凤舞、大气磅礴,颇有风骨,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间花店并不算大,不过二十平米左右,装 璜和牌匾一样,透着古韵,里面井然有序地摆放了很多绿色的植物,旁边还摆放了一些新鲜的水果。刚进门时,就闻到一股舒服的凉意伴着果香扑面而来,心灵都为之宁静,拂去了所有的喧嚣华尘。 招待他们的店员是一个胖乎乎的少年,开口便道:“奚老大,你怎么来了?这是女朋友?” 奚辞笑着看了他一眼,店员马上赔笑道:“奚老大,你喜欢什么尽管挑,这里有刚送来的新鲜水果,喜欢什么尽管拿。”然后又讨好地对郁龄道:“美女,你是奚老大带来的,不用客气啊。” 郁龄朝他点点头,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高冷,难以亲近。 胖乎乎的店员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奚老大第一次带个女人上门,却带了这么高冷犯的,难道他喜欢这款的? 奚辞站在一排放着各式各样小型盆栽的架子前,捧起一盆绿萝转头对她道:“郁小姐,你觉得这盆绿萝怎么样?” 俊秀的青年捧着一盆植物的样子太过美好了,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生不起丝毫的恶念,轻易地感染人的情绪。郁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接着才看向那盆绿萝,伸手碰了碰它的叶子,说道:“叫我郁龄吧,我其实姓江。” 奚辞微笑着看她,将绿萝放到她的手心中。 郁龄下意识地接着,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却见他接着又去挑水果,让胖乎乎的店员小哥做一个水果篮子。 店员小哥麻利地用一个漂亮的编织篮子装水果,看了一眼捧着绿萝坐在休息椅上的郁龄,小声地道:“奚老大,你第一次带女孩子过来呢,是几个意思?她身上的气息挺舒服的,不过她是人类吧?你几个意思?” 奚辞朝他笑了笑,店员小哥觉得这笑容太高深莫测了,一定有他自己的计划,不禁打了个哆嗦。 打包好礼物,两人便去了医院。 刚到医院,外婆恰好午睡醒来,医生正给她例行检查。 外婆看到外孙女和奚辞一起过来,不禁高兴地笑道:“是阿辞啊,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过来了?快过来坐。” 奚辞将水果篮子放到桌子上,和气地道:“我听说郁婆婆您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外婆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难不成今天和阿龄见面的年轻人是你?” 奚辞脸上有些红,不过仍是笑着点头。 这下子,外婆的神色也和今天郁龄看到奚辞时的一 样,有点儿古怪,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自然,看起来很高兴,认为这是一种缘份。 郁龄将绿萝摆在窗口,将奚辞带来的水果洗了,削皮切块放到一个漂亮的果盘里,水果的香味扑鼻而来,让她有些诧异,怎么感觉这水果比以往的都要香很多呢,是一种很清爽的水果甜香,味道并不浓烈,十分自然清甜。 外婆忍不住吃了一块切好的弥猴桃,惊讶地说:“今天的弥猴桃味道不错,在哪里买的?” “奚辞带我去一家花店买的。”郁龄回答道。 奚辞笑道,“郁婆婆喜欢,我明天再带过来给你。” 外婆笑呵呵地谢了他,胃口十分不错,比平时多吃了一倍的水果,看得郁龄也很高兴。 奚辞在医院里待了大半天才离开,郁龄送他出门时,他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十分认真的语气道:“郁龄,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郁龄:“……” 直到他离开了,郁龄还站在门口有点呆。 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招惹了个老实人了,偏偏她一开始时并不放在心上的。 等她回房,就见外婆难得朝她笑得十分欢快,说道:“没想到你六婶介绍的邻居是他,而且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对你的印象挺好的。哎,他确实是个让人挺放心的年轻人,如果你和他……算了,当我没说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外婆看起来挺遗憾的,原本她对奚辞的印象就很好,加上又是六婶介绍的,证明他本人确实很不错,可惜…… 郁龄没说什么,而是从篮子里拿了一颗外皮红润饱满的苹果,还没凑近,就闻到了苹果那种特有的香味。 这些水果的质量太好了,好到让她有点儿疑惑。 直到睡觉前,外婆还在絮叨着奚辞如何如何,十句话有七句是不离他的,郁龄窝在一旁刷手机,偶尔应一声,直到外婆自个说得没劲了,祖孙俩一起睡觉。 医院的夜晚格外地安静。 郁龄半夜惊醒时,感觉到身体一阵发冷,猛地睁开眼睛,就见昏暗的灯光下,几只模样丑陋的怪物正趴在外婆身上,外婆发出粗重的粗气声,非常痛苦的样子。 她的瞳孔紧缩了下,浑身冷汗冒了出来,翻身而起,抓起一件衣服就挥了过去,驱逐那些正在吸食外婆生命力的怪物。她害怕得心脏都紧缩成一团,但是手上的动作却非常干净利落,衣服挥过去时发出飒飒的声音, 没有碰触到外婆的身体分毫。 灰褐色皮肤的大脑袋怪物朝她龇牙,露出一口锯齿状的利牙,挥舞着两只木棍似的枯槁的手,一副威胁的样子。其中一只被她挥落到床下的怪物跃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 那只怪物扑到面前时,一阵无形的力道压制而来,她的身体狠狠地撞到了窗口,手不小心碰到了窗上摆放的那盆绿萝,下意识地将绿萝抄起,就要砸向那只已经扑到面前的怪物时,突然怪物尖叫一声,转身就逃。 不仅这只怪物吓得逃了,那些原本正趴在外婆身上的怪物也吓得逃蹿而去。 很快室内安静下来,外婆的呼吸也渐渐平静。 郁龄喘着气,抓着那盆绿萝,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头发凌乱地黏在惨白的脸蛋上。 淡淡的月光从窗外倾泄,绿萝的叶子在月光下浓绿碧翠。 第20章 清晨的医院退去了黑暗的诡寂深沉,晨曦的光线撕开了夜色的掩盖,当窗外远远地传来了人声,整个世界仿佛瞬间注入了生气,变得温暖而鲜活起来。 如阴阳交替,回归人间。 郁龄背靠着墙,怀里抱着那盆绿萝,坐在小床上,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外婆,倾听着安静的空间里那细微的呼吸声,那轻浅的呼吸如同打在心头。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的声音,因为僵坐了大半个晚上,她的反应有些迟钝,身体甚至有点儿不协调,,一时间僵坐着无法动弹。 护工阿姨来得很早,她拎着早餐开门进来,看到小床上坐着的人时,压低了声音道:“郁小姐起了?” 郁龄慢慢地嗯了一声。 因为窗帘半掩,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护工阿姨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对于她今天起得这么早有点儿惊讶。 护工阿姨摆好了早餐,过了十来分钟,外婆终于醒了。 老人家的觉轻,一点风吹草动便容易惊醒,但是今天外婆却比平时起床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护工阿姨不由得有点担心,打水给外婆洗脸时,发现老人家的身体好像又衰老一些了,而且精神也有些不好,好像比昨天更差一些。 郁龄看着外婆被护工阿姨扶起身,悬在心口的那股气终于散开。 这个早晨,仿佛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外婆吃了早餐,见郁龄抱着昨天奚辞探病时送的那盆绿萝坐在床前,眯了眯眼,发现她眼底的青色比昨天更浓了,心疼得紧,问道:“昨晚又没睡好?”说到这里,外婆不由得想到昨晚睡得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事,心里不禁一沉。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身体时好时坏,表现得最明显的便是精神虚弱,时常头晕呕吐,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但她也因此时常躺在床上无法起身,昨晚尤其严重,这让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郁龄嗯了一声,抱着那盆绿萝,给它浇了点水。 见她这样子,外婆心里叹了口气,决定今晚让她别在医院里守夜了,留护工阿姨在就好,反正她整日昏昏沉沉的多,谁留在这里都行。说到底,外婆还是心疼她,怕她太辛苦了,医院这种地方,守夜的人哪里能好好休息的?还是自己耽搁了她…… 郁龄顿了下,眸色微沉,“不用了,还是我留着吧。” 她大约已经明白那些怪物存在的原因, 医院是生死交替之地,怨恨无常,容易滋生阴邪鬼怪,可以将那些怪物看成一种在人体生病虚弱时,专门吸食人类生命力的东西。从小到大,她最不喜欢医院了,每次来医院都会看到一些不存在人间的东西,以前她可以当作看不到,尽量避开就好,可是当这些怪物要吸食外婆的生命力时,就算再害怕,她也不能离开。 外婆知道她的性子倔,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肯改,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催她回酒店休息。 郁龄倒是没再坚持留着,对于白天的医院,她还是比较放心的,交待护工阿姨一声,将那盆绿萝放到窗口,便回酒店争取尽可能多地休息一下。 睡了几个小时,临近中午时,她就起来了,又来到医院。 刚到病房门口时,就听到外婆高兴的声音。 郁龄往房里面扫了眼,有些不意外地看到坐在床前正和外婆说话的青年。 外婆看到她,便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多休息一下?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不用你时时守着。” 郁龄随口道,“没事,我已经休息够了。”抬脚走进来,朝看过来的青年颔首,然后去窗口抱起那盆绿萝,默默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了,奚辞也是刚来不久,给外婆带了有间花店的水果。他一脸愉悦地陪着老人家聊天,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很容易能赢取众人的好感,连时不时进来查看的护士们都忍不住在忙碌时多看他一眼,对他的感官非常好。 说了会儿,外婆突然想起什么,对奚辞道:“你应该还没吃饭吧?阿龄呢?”从外孙女这儿得知她也没吃后,外婆就赶他们去吃饭了,省得错过了饭点闹出胃病来。 两人也没去哪儿,而是去医院的食堂吃快餐。 奚辞去买了午饭,两人相对而坐。 “昨晚没睡好么?”奚辞看着她,注意到她的精神不太好,关切地问,“担心郁婆婆?” 郁龄嗯了一声。 奚辞安慰道:“没事的,郁婆婆的面相其实很不错,看着就是长寿之人,只要渡过了这劫难,否极泰来,以后都会好的。” 这安慰听起来有点神叨的感觉,不过郁龄却莫名地觉得这是他的真心话,特别是这面相一词,让她想起了上个月在市里的医院见到的那位米天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个名字叫天师的朋友,所以他说话时也喜欢带上面相这种和玄学有关的词来。 她 的神色缓和许多,难得朝他笑了下,突然问道:“那盆绿萝挺好的,谢谢你。” 奚辞也朝她微笑,笑容里满是喜悦,墨玉色的双眸因为笑意而微微弯起,漂亮极了,“绿萝看起来并不起眼,不过它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充满了生机,我想你会喜欢的。” 经过昨晚的事情,郁龄确实很喜欢那盆绿萝,觉得它比任何奇花异草都要好看。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目光顿了下,视线落到两人的餐盘上。 两人今天的午餐都是五菜一汤,不过郁龄那份菜色是荤素搭配,汤是肉汤,而奚辞那份都是素菜,汤是青菜汤,绿色的碎叶子在浅绿色的汤水中飘浮,一看就给人一种味道寡淡的视线之感。 郁龄看了眼便收回目光。 简单地吃完午饭,两人又回了住院部。 进门时时,就见护士正给外婆打针。 看到他们并肩走进来,外婆看起来非常高兴。虽然这些天精神一直不好,但她并没有露让人难受的颓丧之色,和旁人说话时,都是乐呵呵的,特别是每当有人过来探望她时,她老人家总是笑得很开心。 “吃完饭了?你们在哪时吃?”外婆问道。 奚辞回答在医院食堂,外婆一听,便道:“医院食堂的菜色虽然不错,但是都是快餐,口感称不上好,你们可别委屈了自己。” 奚辞笑了笑,转移话题,和外婆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一些趣事,逗得老人家很开心。 郁龄坐在一旁,并不插话,目光默默地放在外婆和床前的青年身上,神色淡淡的,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到她盯着奚辞发呆了很久,久到奚辞若有所觉,都有些脸红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了。 郁龄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起身走到窗口前接通。 “郁龄,你阿婆的身体怎么样了?”极富男性磁性魅力的声音响起。 奚辞抬头看过去,只看到站在窗前的人漂亮的侧颜,阳光从窗台走过,明亮的光线下,她的侧脸美好而光洁,肌肤是一种象牙色的润泽,又有几分冷色,形成一种矛盾的视觉之感,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还在医院。”郁龄简单地回答。 “这样啊……要不将你阿婆调到b市这边的医院来吧?小县城的医院设备不好,可能检查不出什么,不如到b市这边的医院来,你阿婆的身体很快就能好了。” “不行,阿婆 现在身体不好,时常头晕呕吐,没办法长途飞行。” 听到这话,那边的人不好再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郁龄道:“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 “等等,郁龄,过几天是你奶奶的生日,你回来给她庆生么?” “不回了,阿婆现在住院,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到时候我亲自挑件礼物,让助理送到你那里,你帮我将礼物送给奶奶就行了。” “那好吧,不过到时候记得给你奶奶打个电话,你是她孙女,她也一直惦记着你的,前天还问我你去哪里了呢,你有空的话,就回老宅那边一起去吃个饭……” 郁龄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打断了他的话,“爸,算了吧,奶奶的孙女可多了,不缺我一个人,我回去干什么?”郁龄语气有些冷淡。 江禹城被她不客气的话噎了下,语气软了几分,“她孙女多,但我女儿只有你一个,你别再不接爸爸的电话了。” “你女儿可不只我一个,江郁漪算什么?”郁龄淡淡地嘲讽道。 江禹城的语气终于有了几分波动,声音低沉了几分,冷冷地道:“她可不是我盼来的,是她妈偷了我的精子自己生的,可不关我的事。” “……算了,说这个也没意思。” 郁龄打住了话题,伸手按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肿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睡眠不足才会克制不住脾气,说了一些无意义的话。 那些确实是一些无意义的话,无意义的事情。 第21章 结束通话后,郁龄转身就见外婆和奚辞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都看着她。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继续作一个默默的倾听者,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见状,外婆和奚辞都有志一同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聊着奚辞的工作事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到了外婆的午休时间,奚辞告辞离开,对外婆说道:“郁婆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外婆笑呵呵地应了,让他别耽搁了自己的工作,有时间再过来之类的。 奚辞微笑着应了,依然是好声好气的。 郁龄看外婆高兴的样子,仿佛只要奚辞出现在面前,就能让她十分开心,对奚辞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她起身去送奚辞。 出了病房,奚辞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提议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到下面的花园走走?”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不过仍是从他的神色中看得出他此时十分紧张,这种紧张缘于男性对于邀请喜欢的女孩子时担心她拒绝的忐忑,但是因为他长得俊秀干净,这种忐忑的模样,反而让人不忍心拒绝。 郁龄看了他一眼,对上他墨黑如玉的眼睛,可有可无地点头,和他一起下了楼,到医院的花园里慢慢地走着。 此时已经是五月中旬,县城的初夏阳光明媚,清风拂面,气候宜人,并未到达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看着满园的绿意,让人心情也无端好了许多。 郁龄盯着花园里的一株开得灿烂的朱槿花,阳光下满园的灿烂明净,丝毫没有黑夜时的狰狞恐怖,让她的心情无端有几分压抑。 “怎么了?”奚辞看着她的侧脸,从她脸上细微的神色中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郁龄回了一句没什么,伸手想掐一朵红艳艳的朱槿花,想到了什么,又收回手,没有做出辣手催花的事情来,而是从地上捡起一朵已经发蔫了的花,放在手心中转了转。 两人在花园里随便地逛着,并不怎么说话,偶尔会遇到同样在花园里散步或者休息的病人。她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奚辞也不是个急躁之人,没有刻意找话说,仿佛只是为了陪心情不好的她。 郁龄回过神时,抬头就看到安静地站在一旁的青年。 他今天的打扮十分休闲,衣服以素色为主,看起来清爽又青春,加上那张俊秀的脸,宛若一个干净爽快的大男孩。他的眼神 一直落到她身上,对上她的目光时,眼睛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有些喜悦的笑容,清爽而剔透,漂亮而明澈。 郁龄心中微动,正要说什么时,又是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神色有点儿不耐,不过仍是按下接听键。 “奶奶的生日,你回来么?” “不回!”郁龄冷淡地答道。 那边沉默了会儿,慢吞吞地道:“其实,那天邵家的人会来,还有琛哥……” “关我什么事?”她的声音依然冷淡,听不出情绪起伏。 对方被她噎了下,呼吸粗重了几分,接着才忍着气道:“江郁龄,我昨天遇到琛哥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声,奶奶的生日,他希望能见到你,让你别总是挂断了他的电话……” “江郁漪,说重点。”郁龄又一次打断她。 江郁漪捏紧了手机,声音仿佛从牙缝间挤出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害你们分手的事?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这次奶奶的生日是个机会,如果你回来,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和琛哥修好……” “你想多了,我和他没关系。”郁龄冷冷淡淡地道,“我也没想过利用江家嫁到邵家,况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啊?”江郁漪大吃一惊,直觉道:“不可能。”没人比她更了解江郁龄的性格了,怎么可能会闷不吭声地交男朋友? 郁龄已经不耐烦应付她,直接挂断电话。 刚挂完电话,就听到旁边一道声音响起,“你有男朋友了?” 郁龄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没有,我诓她的。”顿了下,她又道:“刚才那个是我妹。” 奚辞明显感觉到她和父亲妹妹感情都不太和睦,体贴地没有再问,倒是郁龄沉着脸,神色有些变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喜欢我?” 这话太直白了,直白到奚辞都有些脸红,不过他到底是男人,这种时候如果缩了就不是男人了。深吸了口气,他道:“是的。” 郁龄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没有经过思考一般,继续道:“那你想和我结婚么?” “…当然,昨天我是抱着结婚为前提的心情和你相亲的。” “那好,我们结婚吧。” “……” 奚辞愣愣地看着她,仿佛一时间不明白她在说什 么。 所有认识江郁龄的人都知道,平时她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当她任性起来,就像个被宠坏的熊孩子,让人想要暴打一顿。如果有能hold得住她的长辈在还好,没有的话,只能让她说风就是雨了,冲动任性起来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当下郁龄伸手碰了下他的袖子,问道:“怎么样?” 奚辞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虽然他确实是抱着和她在一起的目的接近她,但是没想到这也太顺利了,不符合计划啊,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一时间竟然有点儿犯傻地问,“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结婚啊。”郁龄理所当然地道,虽然刚才开口时连自己都有点儿不太确定,但是说出来后,反而淡定了,整个人都坦然起来,特别是见到他有点傻乎乎的样子,心情莫名地变得舒畅。 她这辈子做的冲动事情不多,但是每次冲动过后,总有点高兴。 就好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那种激昂的心情,挺刺激的。 “还是你不想?”郁龄又问。 奚辞想也不想地道:“当然不是。” 郁龄满意了,说道:“那好,我们去登记吧。” 奚辞:“……” 奚辞再一次被她彪悍的行动力弄得懵了,难得露出十分不符合他形象的很蠢的一面,下意识地问:“现在?” “对,身份证和户口本带了么?” “……身份证带了,户口本在家里。”他木然地回答。 “现在就回去拿。”她继续以理所当然的口吻道,还拿出手机,给外婆打了个电话,“阿婆,我有事情出去一趟,下午再回来。” 外婆不知道她心中大多数时候乖巧沉闷的外孙女此时正在做什么疯狂的事情,听后叮嘱她小心点,也没有问她要去做什么,以至于没来得及阻止难得犯熊的外孙女。 等她挂断了电话,奚辞仍是感觉有点儿不真实。 郁龄已经往医院的停车棚走去,转头看他,“你的车呢?先去你家拿户口本,再去民政局。” 奚辞:“……” 第22章 奚辞今天过来探望外婆时,恰好到附近送包裹,送完后就直接过来了,开着的是公司配备的摩托,很适合跑山路的那种。 当郁龄一脸平静地跨上摩托车上时,晓是奚辞一直以来对这辆摩托没什么想法,此时也觉得好像这辆车子挺委屈了她,想着要不要换辆高档一些的。 她看起来就像被长辈们娇养着的女孩子,出入应该坐着名车、被人捧在手心里的那种。 然而此时她的表现,好像无论面前是劳斯莱斯还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神色平静得看不出喜欢或讨厌。 郁龄坐好后,戴上他递来的安全头盔,一只手扶着摩托车后杠,说了一声“可以了”。 发现她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将手环在自己腰上,或者是搭到肩膀,奚辞有点小失望。不过这点小失望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比起来,显得不值一提,他很快又微笑起来,一双眼睛望着前方,格外明亮。 奚辞家距离医院不算远,半个小时的路程。 摩托车进入县城十分具有历史味道的老街时,郁龄忍不住看了看,老街给她的感觉就像突然进入了一个充满了陈旧历史的旧世界,不管是铺着石板的狭小的街道,还是那些斑驳的墙角,或者是门前的台阶上坐着的摇蒲扇的老人、满大街疯跑的孩子……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摩托车在一栋三层的老房子前停下,它的大门油漆剥落不少,和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并不显得特别出众。 郁龄爬下车,乖乖地退到一旁,让他将摩托车停好去开门。 门打开后,奚辞面上又浮现几丝晕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请进。” 她矜持地应了一声,跨过门槛,走进这栋在她眼里算不上豪华的房子。 出乎意料,门后的世界非常的漂亮,放眼望去,是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院子,种着各种花草树木,青翠碧绿浓翡淡黄绯红等色泽交错,格外地有精神,连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仿佛一瞬间从平凡而喧哗的尘世进入到了一个美丽的自然世界。 这时,一道格外响亮的声音响起:“啊啊啊,奚展王回来了!ohmygod!你还带了个美女,有奸.情!有奸.情!” 郁龄:“……” 奚辞:“……” 郁龄循声望去,就见廊下架子上站着一只外形非常漂亮的紫蓝金刚鹦鹉,朝它道:“ 你好。” “美女,你好!你好!我叫鹦鹦,鹦鹉的鹦,不是倒霉催的崔莺莺的莺。美女是谁?”紫蓝金刚鹦鹉礼尚往来地问。 “我叫江郁龄。” “美女,你和奚展王是什么关系?” 郁龄挑了下眉,怎么有种被一只鹦鹉三堂会审的感觉?想着,不由转头看向奚辞,问道:“你养的?” 奚辞咳嗽了一声,好像被鹦鹉的反应弄得有点羞耻,说道:“你别理它,它就是比较聒噪。”说着,平静地看了那只紫蓝金刚鹦鹉一眼。 紫蓝金刚鹦鹉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不过被奚辞警告地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再嘴贱了,扇了扇翅膀,哗啦一下从窗口飞进屋子里。 奚辞带着郁龄进屋,让她在客厅的沙发稍坐。 郁龄打量了一眼室内。她从六婶那里知道奚辞的双亲在他很小时就出意外双双去世了,他是由叔父养大的,未成年之前一直住在叔父家,等到高中毕业后,才回到县城。这栋房子据说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平时在县城里时,他一般住在这里。 屋子里的家具都是木制家具,古色古香,价值不菲,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意外的是,这里看起来非常干净,窗明几净的,井井有条,实在不像是一个单身汉的住所,干净得看不到一点灰尘。 然后她就见到那只紫蓝金刚鹦鹉叼着茶壶从厨房飞出来,落到茶几上,将茶壶放下后,对郁龄道:“美女,喝茶,自己倒,甭客气。” 郁龄:“……谢谢。” 这只金刚鹦鹉表现出来的智力让郁龄心里有些惊讶,不过她面上依然很淡定,仿佛这只紫蓝金刚鹦鹉无论做什么都是正常的。也因为她这种平淡的表现,让紫蓝金刚鹦鹉十分高兴,正想要和她唠叨一下她是第一个被奚辞带回来的人类雌性时,就被一只手掐住了鸟嘴。 紫蓝金刚鹦鹉顿时乖得像只兔子。 “你先在这里坐着喝茶,我上去拿户口本。”奚辞朝她说道。 等奚辞上了楼后,那只紫蓝金刚鹦鹉也跟着飞了上去。 郁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能听到那只鹦鹉一路聒噪地问“奚展王你怎么带雌性回来了?”、“奚展王你有什么计划?”、“奚展王你要找什么?要不要鸟帮你?”、“奚展王,这是什么东西?”之类的,智力之高,实在不像一只鹦鹉。 不过郁龄依然很平静,并没有探究它的意思,她从小到大已 经见过很多表现不太正常的动物了,一只比较聪明聒噪的鹦鹉罢了,也没什么。 奚辞的动作很快,拿到户口本就下来了,紫蓝金刚鹦鹉飞在他身后,一副“鸟有话说,但鸟不敢开口”的模样,在奚辞身边飞来飞去,却又不敢接近他。 郁龄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只非常怪异的金刚鹦鹉,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便不在它身上,而是落到坐到她对面的青年身上,他看起来好像有话说。 “你带户口本了么?”奚辞问道,现在冷静下来,他依然觉得她的决定挺冲动的——虽然这让他很高兴。 “带了。”郁龄慢吞吞地喝茶,说道:“从村里出来时就带在身上了。” 一般正常人很少会将户口本这东西带在身上的吧?奚辞一时间有些无语,而这时,郁龄已经起身了,一双黑浚浚的眼睛看着他,说道:“走吧,去民政局。” 奚辞:“……” 奚辞心跳得有些快,见她一脸平静淡然,并没有反悔的意思,压下心头的喜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尽管此时他的手心已经有些湿润。 两人一起出门。 紫蓝金刚鹦鹉飞在他们身后,落到院子的围墙上,见两人要上车,问道:“啊啊啊,你们要去哪里?” 郁龄一边跨坐上摩托车,一边回答它:“民政局。” “做什么?” “结婚。” “……” 郁龄一脸淡定地戴上安全头盔,扶住摩托车的后杠,没有注意到那只已经被震到失语的金刚鹦鹉,反正她也无法从一只鹦鹉脸上看出一只鸟的心情如何。 直到摩托车已经跑了老远,紫蓝金刚鹦鹉这才啊啊地叫起来,“夭寿啦!奚展王这个老处男竟然要结婚了!啊啊啊,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一边叫着,一边振翅乱飞。 **** 民政局大门前,奚辞将摩托车停好,转头看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候的人,她乖巧等候的样子,确实像郁婆婆说的那样,是个很容易让人心软的姑娘。 他再一次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 其实他担心她只是一时冲动,如果事后后悔了怎么办? 郁龄嗯了一声,说道:“决定了,我们进去吧。” 奚辞看了她一会儿,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白晳柔软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在她看过 来时,朝她露出一个喜悦而干净的笑容,说道:“我们要结婚了。” 郁龄哦了一声,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要结婚了,自然不能表现得像个陌生人一样。 两人手牵着手进了民政局。 县城的民政局并不大,而且非常冷清,大概是他们挑了一天人少的时候来登记。两人表明是来结婚后,让帮忙登记的阿姨看了他们好几眼,毕竟是俊男美女的组合,看着就舒服,只是看起来好像是女大男小的姐弟恋吧。 等看清楚他们身份证上的年龄,登记的阿姨顿时有些无语了。 两人在民政局阿姨的指示下,先去拍结婚证照。 给他们拍结婚证照的是一位中年大叔,笑眯眯地对他们说:“这位先生,靠近你老婆一点,对,将手放在她腰上,要亲密一些,再笑得幸福一些……好的,状态不错……” 郁龄有点不太习惯和刚认识的异性靠得如此近,近到已经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不过让她有些惊讶的是,他身上的气息非常地清爽,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用的是男士香水,仿佛像某种花的自然香味,清淡怡人。按理说男人身上竟然有花香挺娘娘腔的,但因为这味道并不像那些人工合成的香味,也不是一些浓郁芬芳的花香,自然而清爽,浓淡适宜,反而格外地好闻。 还没等她研究完他身上的香味是哪种花的味道时,已经拍好结婚证照了。 他们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将小红本拿到手了。 这一刻,他们的婚姻已经被法律认可,成为一对社会上合法的夫妻。 第23章 离开民政局后,新鲜出炉的夫妻俩回到医院。 郁龄看起来依然很平静,并没有冲动将自己嫁出去后的羞涩、忐忑及对未来的不安,平平淡淡得好像今天天气不错,她就是出门吃了碗米粉罢了。 倒是奚辞满心欢喜,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两人结伴走进医院,过往那些护士医生纷纷和郁龄打招呼。 这几天,郁龄一直在医院守着外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和清洁工的阿姨都认识她了,主要还是人长得漂亮,得到的关注也多,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住院部来了一个美女家属,特别孝顺的那种,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类似于怜悯的好感。 此时见两人结伴一起走,来往的人不禁有些好奇。 郁龄视而不见周围的眼神,旁人和她打招呼,她便礼貌性地回应,客客气气的,不高傲也不亲切,整个人显得冷冷淡淡的,并不好亲近。 相比之下,面带微笑的奚辞更让人有好感,气质干净温润,面容俊秀和煦,和郁龄形成强烈的对比,以至于两人走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两人到病房时,外婆正坐在床上看电视,护工阿姨陪在一旁,看到他们一同进来,外婆不禁有些惊讶,笑着问:“阿辞怎么来了?下午没有工作么?” 早上奚辞刚过来看过她,她以为奚辞应该明天才会过来,没想到下午又来了,觉得这孩子真是有心。 奚辞朝她腼腆地微笑,看了郁龄一眼,正斟酌着怎么和外婆说他们结婚的事情时,旁边的郁龄已经很干脆利落地说了:“阿婆,我们下午去民政局结婚了,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外孙女婿了。” 外婆:“……” 奚辞:“……”是不是太干脆了点? 护工阿姨【恍然大悟.jpg】:哦,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外婆疑惑地道:“……我好像听差了,阿龄,你刚才说什么。” 郁龄索性挽住奚辞的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事情,并且将小红本摆出来。 外婆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没想到,外孙女说有事出去一下,不过一个下午,回来时却告诉她,她跑去结婚了,而且结婚的对象还是昨天才相亲的男人…… 外婆的脑袋有点乱,下意识地道:“你们不是才刚认识么?怎么……” “我们已经认识一个月了,上个月不就认 识了?”郁龄说道。 “那也不是这么快就结婚的!”外婆瞪了她一眼,看外孙女主动挽着人家的手,哪里不知道今天他们结婚这事是她主动的,一时间既头疼又无奈,想说点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已经不合适了,因为这两孩子已经冲动地登记结婚了。 郁龄更干脆地道:“阿婆你不是喜欢他么?你喜欢他,我也喜欢他,他更是喜欢我,结婚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你不用担心,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觉得他挺好的,以后也会很开心。” 外婆:“……” 外婆被闹得头疼不已,她是喜欢奚辞这个年轻人不错,先前还为他们的身份不匹配而遗憾,也是因为这种遗憾,她以为外孙女和奚辞是永远不可能的。抱着这种心态,当他们却瞒着大人们跑去登记结婚,一直以为不可能的年轻人突然成为自己的外孙女婿,这种巨大的落差,一时间哪里能适应。 郁龄很体贴地给外婆时间适应,她拉着奚辞坐在床前,淡定自如地拿出手机开始玩起游戏来。 奚辞被她这种光棍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不过也因为她的干脆,倒是让他松了口气,整颗心都溢满了一种喜悦与幸福的感觉。能娶到喜欢的女孩子,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既便她现在对他达不上喜欢,充其量只是有点好感罢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以后在一起,感情慢慢培养就是了。 “阿婆。”奚辞温和地道:“您放心,以后我会和郁龄一起孝顺您的。” 外婆:“……” 外婆被两个年轻人弄得懵逼了,特别是冲动地做了坏事的外孙女此时还有脸坐在床前,淡定地玩手机给她时间适应,要不是一起身头晕得厉害,她都要打人了。 又过了会儿,外婆终于慢慢消化完了这件事情。不得不说,消化完外孙女突然结婚的消息后,先前那种对奚辞越看越满意的感觉又回来了,比起江家以后不知道怎么安排外孙女的婚事,外孙女和奚辞结婚的事情,让她更容易接受。 接受后,外婆便开始询问他们怎么会突然结婚的事情。 郁龄继续玩手机,摆明着这事丢给奚辞。 奚辞作为一个男人,当仁不让地将这事情揽过来,微笑着说道:“阿婆,我是真心喜欢郁龄的,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喜欢她了。前天六婶说要给我介绍个女孩子,我知道是郁龄后,就答应了。今天中午在医院,是我先主动向她求婚的,她答应了……” 说到这里,他面上有些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仍是尽量地让外婆放心,让她知道,他们虽然一时冲动结婚,却并不是玩票性的,他确实很喜欢她。 外婆忍不住又瞅了一眼继续刷手机玩的外孙女,再次头疼,不过奚辞的话却让她心里十分满意。 外孙女这德行不必说了,一定是江家不好的教育影响了她的性格,某些时候真是说不上好,有时候冲动起来就像个熊孩子,从当年她一个人什么都不带,光棍地从学校跑回村子里就知道了。当长辈的,不管自家的孩子如何,都是希望别人也是觉得好的,奚辞对外孙女的心意,想必会对她好。 作长辈的,不就指望孩子过得好么? 奚辞的存在果然是专克中老年妇女的,外婆很快接受了他们结婚的事情,郁龄看了一眼相谈甚欢的两人,想着不用担心闹家庭革命了,挺好的。 直到天色开始渐渐暗了,外婆突然想起什么,对正在打水给她洗脸的外孙女道:“你们今天结婚了,你今晚就去奚辞家吧,不用你留在这儿守夜了。结婚第一天夫妻不住一起,可不吉利。” 郁龄:“……” 奚辞同样看过来。 郁龄看了眼奚辞,慢吞吞地说:“阿婆,现在什么年代了,不用迷信这种东西。” “说什么傻话?”外婆白了她一眼,对这种事情寸步不让,这可是关系到外孙女一辈子的幸福,大意不得。 老人家固执起来,比小孩子还难缠,特别是外婆大半辈子住在村子里,乡下人的忌讳多,除非是天灾人祸,不然极少会主动去触犯那些风俗规矩之类的。如今外孙女结婚了,外婆希望他们一辈子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自然是不肯妥协了。 村子里的规矩,登记结婚后的第一晚,夫妻俩是要住在一起的,如果不住一起,以后婚姻会出问题。 郁龄见外婆强硬,知道今晚是没办法留在这儿了。 她想了想,说道:“那行吧,不过我们在这儿陪你一会儿,等晚点再走。” 外婆勉强同意了。 奚辞自然也是陪着郁龄,作为新上任的外孙女婿和老公,此时天大地大都没有这两人大,有什么事情也摆在一旁,等晚上接了老婆回家再说。 给外婆洗好脸,郁龄去倒水时,又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悬挂在半空中的脸,她的手颤了一下,很镇定地拿脸盆拍了过去,将那东西拍到墙上。 那东西怒吼一声,显然被她的举动弄得生气了,扑了过来,趴在地上扯住她的腿。 郁龄有种自己的腿突然缚了千斤重的东西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她打了个哆嗦,强自镇定,努力地抬了抬脚,依然抬不起。 这时,奚辞的声音响起来,“郁龄,好了么?” 随着那声音落下,奚辞已经走过来了,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从容可靠。不过郁龄明显感觉到随着奚辞的到来,那只抓着她腿的怪物突然害怕起来,接着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奚辞走过来时,一手揽住她的腰,落脚的地方恰好踩在了地上那只怪物的身上。 怪物惨叫着缩回了爪子。 第24章 怪物的惨叫声宛若隔着一层空间遥遥传来,如一段无法捕捉的声波,让正常人无法聆听到这种来自于另一个空间的生命体的声音。 郁龄看着那只被奚辞踩了一脚后,仿佛受到了暴击伤害的怪物,一时间默了下。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往此时非常可靠的男人身边凑近,俨然没有注意到那只揽在腰间的手,甚至恨不得再黏近他一点。 “郁龄?”奚辞奇怪地叫了一声,视线从她平静的脸移到地上那只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怪物。 这是鬼怪中最低级的噬阴鬼,一般在阴气最重的地方滋生,喜欢吸食一些遭受病痛的人身上的生气,人类强烈的痛苦及各种负面情绪都能吸引它们。噬阴鬼喜欢在晚上阴气弥漫时出现,一点一点地吸食病人的生气,让他们的身体渐渐地衰弱,最后造成一种自然身亡的现象。 医院这种地方,是生死交替之地,妖魔鬼怪并不少见,噬阴鬼也是常见的一种存在。 噬阴鬼一般只吸食饱受病痛摧残的人的生气,并不会对身体健康的人出手,反而非常反感一些血气旺的人类,除非招惹到它们。 他心里若有所感,面上依然平静,仿佛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情况。 郁龄瞅了瞅他,又看了眼那只已经双爪子划拉着地面惊恐欲逃的怪物,比起刚才的张牙舞爪,现在看起来倒是有点可怜。 她深吸了口气,当作没有看到,和他一起出了卫生间。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外婆看起来有些困盹,眯着眼睛窝在床上,看着似睡非睡。护工阿姨在旁边整理外婆的衣物等东西,动作放得很轻。 两人走过来,外婆睁开眼睛,对他们道:“晚了,你们该回去了,省得回去太晚路上不安全。” 郁龄坐到椅子上,慢吞吞地道:“不急,现在才八点,我们再陪陪你。” 奚辞也笑着附和。 “我也困了,不用你们陪,快点回去。”外婆继续赶他们,县城的晚上并不热闹,夜生活也不丰富,到了晚上九、十点钟,基本上街道上就没有什么行人了,晚上外出的话,确实比较危险。 “没事,我们想多陪陪你。而且有奚辞在呢,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没事的。”郁龄继续道,老神在在地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外婆拗不过她,只得躺下,决定先睡了,等睡着了这两孩子应该就会走了。 郁龄见外婆的呼吸渐渐地平稳,抬头看了一眼身边坐着不说话的青年,他转头朝她笑了下,笑容干净而斯文。这种沉默的陪伴,仿佛不管她怎么任性他都不会质疑的态度,让她忍不住也回了一个笑容。 她不知道奚辞是不是因为喜欢她而迁就她,或者是其他,但是在这一刻,她是对这人有几分好感的。 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到了九点半左右,医院完全安静下来,除了门外值班的护士走动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声响。 在这寂静到近乎沉闷的时刻,郁龄终于看到了昨晚那些趴在外婆身上吸食她生命力的怪物,它们从墙角的阴影处爬出来,枯瘦丑陋的四肢挥舞着,大大的脑袋像是在寻找什么美味一样转来转去,那张占据了脸部三分之一面积的嘴巴每一次张开时,露出锯齿状的森森白牙,诡异而恐怖。 她绷紧了身体,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它们。 奚辞一直注意她,发现她的异样后,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同样看到了那些从阴影处爬出来的噬阴鬼,顿时明白今晚为何她坚持着一定要留下来了。 明白这点,他的目光微凝。 她……能看得到这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 奚辞的脸色顿时微微沉了下。 郁龄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此时紧张地瞪着那些怪物,全身紧绷,只要它们敢过来,她随时准备要救下外婆,不让它们吸食外婆的生命力。 就在她随时准备着反击时,那些怪物已经寻找到让它们喜欢的美味,朝病床走了几步,出现在灯光下,也不知道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尖叫一声。尖叫的声音虽然像隔着一层空间传来,飘飘渺渺的,但依然能听得出它们声音里的惊恐,在原地不断地转着圈,张嘴尖叫的样子显得更丑陋恶心了。 郁龄观察了会儿,慢慢地发现,那些怪物好像怕的是……奚辞? 郁龄顿了下,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他侧首,朝她笑了笑。 郁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拉着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果然那些怪物在他们上前时一脸惊恐地步步后退,直到被逼到了阴影处,尖叫着扎进阴影消失了。 所有的怪物都悉数消失后,郁龄站了会儿,这才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也偏首朝她微笑,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仿佛并不在意她在做什么。 她沉默了下,小声地对他道:“我们回去吧。” “好 啊。”他愉悦地道。 郁龄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和护工阿姨说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又将窗台上的那盆绿萝搬过来,放到外婆的床前柜子上,对护工阿姨道:“放点新鲜的植物在床前空气比较好,阿姨你今晚千万别将它搬走了。” 护工阿姨对她的行为有点费解,不过仍是应下了。 又看了眼已经睡下的外婆,郁龄这才和奚辞轻手轻脚地离开。 去医院的停车棚取了那辆摩托后,两人便离开了医院。 两人先去医院附近的酒店取了她的一些换洗衣服后,才开车回家。 路上果然非常安静,就算是经过繁华的街道,除了几个还在营业的店外,其他的店基本上已经打烊了,昏暗的路灯下,只有风声阵阵入耳。 摩托车没有回老街,而是停在新街的一家超市前。 “我们去买些日用品。”奚辞说道,灯光下,他的脸又有些红,羞涩的样子让超市里的柜台小妹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真是太秀色可餐了,比娱乐圈中的小鲜肉还要让人流口水。 郁龄嗯了一声,和他一起进超市。 两人就像天底下的夫妻一样,在超市里挑他们需要的东西。除了日用品外,奚辞还买了点米面蔬果之类的东西,他力气大,扛起一小袋米根本不费力,郁龄则负责跟在他身边,需要什么叫他一声就行了,她只需要站在一旁貌美如花就好。 买好东西,两人离开超市,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回到老街的那栋老房子。 老街的街道同样安静,家家户户都门扉紧闭,灯光从窗口泄出,能听到电视机的声音。 奚辞开门让郁龄先进,然后再将摩托车开进去,停在院子里,接着拒绝了郁龄的帮忙,自己将先前买的东西都扛起来,看得郁龄眉心跳了下。 “真的不用我帮忙?” “不用,并不重。” 郁龄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跟在他身边,进入这栋于她而言非常陌生的房子,而此刻她却是以女主人的身份住进来,虽然她并没有这个意识,但仍是感觉怪怪的。 刚进门,客厅的灯光啪的一声亮了起来,鹦鹉聒噪的声音响起:“奚展王,你终于回来了!啊啊,美女,你也来了,你们真的结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奚展王的老婆,要住在这里了?” 郁龄看着飞到架子上的那只紫蓝金刚鹦鹉,说道:“我想是 的。” 鹦鹉扇了扇翅膀,朝她飞来,绕着她飞了几圈,才落到架子上,用一种认命的声音道:“好吧,鸟要接受奚展王结婚的事情,恭喜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谢。”郁龄依然很有礼貌地说,既管这只是一只鸟。 奚辞将米面等东西先放进厨房,看到客厅里的一幕,有些好笑,倒了一杯果茶递给她,说道:“先喝点水,等会儿去洗个澡。对了,你饿了么?” “不饿。” 郁龄喝完水,便根据奚辞的指示,拿着换洗的衣服到楼上的浴室洗澡了。 听着楼上传来的水声,他的脸庞有些可疑地红了下,目光移了移,然后和一只紫蓝金刚鹦鹉的鸟脸对上。 紫蓝金刚鹦鹉鸟胆非常肥地飞到他的肩膀上,清了清喉咙,说道:“啊啊,奚展王,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天你一定不会辜负它的吧?” “闭嘴。” “你既然想娶她,你一定对她抱有邪恶的目的,你们今晚要交.配么?” “闭嘴。” “记得戴保险套,鸟记得有一次和你去超市时帮你买了一盒,虽然已经过了几年了,应该还能用吧。” 奚辞有些黑线,怀疑起一只还没化成人形的鸟妖的智商,“你买这种东西做什么?” 金刚鹦鹉理直气壮地说:“有备无患嘛,你看,今天不是派上用场了?” “我不需要。” “表这样,奚展王,你今晚可以做两次,一次用保险套,一次不用,就当作两种体验。” “……” 奚辞不说话了,听着楼上渐渐变小的水声,脸更红了,目光继续飘移。 第25章 淅淅沥沥的温水洒在脸上,郁龄伸手抹了一把脸,将花洒关了,从浴缸中起身,哗啦啦的水声不断。 奚辞家的很多家具摆设是复古的多,不过该有的现代电器都有,可以说是将复古与现代结合在一起,挺有品味的,不过要维持这样的精品生活,想必花稍很大吧,和他工作的性质并不符。 郁龄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开门出去,踩着拖鞋走到楼梯间,就见楼下客厅里,一人一鸟怪异的模样。 发现她,紫蓝金刚鹦鹉展翅飞到架子上,看起来有点慌慌张张的,奚辞的脸也有些红,不过仍是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明亮的灯光下,斯文俊秀,文雅干净。 郁龄沉默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俞荔有时候对小鲜肉的推崇了。 她顿了下,走下楼,坐到沙发上,不紧不慢地擦头发。 “需要我帮忙么?”奚辞问道,不等她回答,已经去墙边的立柜中找出一个吹风筒,插上插头后,走到她身后,帮她吹头发了。 郁龄沉默了下,也没拒绝,坐在那里让身后的人给她吹头发。虽然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她想到他们今天已经成了合法的夫妻,虽然是一时冲动决定,但如果这个人合适的话,她也会试着经营这桩冲动而来的婚姻,努力维持它,不枉自己难得年少轻狂一场,总要不负这样的年轻冲动。 尝试着适应是第一步。 奚辞将她的头发吹得差不多后,关掉吹风筒。“可以了。” 郁龄转头看他,很认真地朝他说了一声“谢谢”。 大概是她的神色太认真了,刚沐浴出来,脸蛋粉扑扑的,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米色休闲t恤,披散着头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稚气的小姑娘,让他看得心头发热,笑容也深了几分,声音清清润润的,“不客气,我喜欢……为你做这种事。” 郁龄显然被这种一言不合就表白的行为弄得有点木,这人和她以前接触的男性截然不同,那些人拥有良好的家世、合宜得体的言行举止,大多数含蓄内敛,特别是在面对女性时,就算有好感,在语言上的表达方式大多是含蓄地暗示,极少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从第一次见面,这人就从来没有隐藏过他的想法,他的神情、动作都清清楚楚地表达一个意思:他对她有好感,喜欢她,努力地想要赢取她的好感。 或许也是他清楚地表达出这种喜欢,所以她才会冲动地决定和他结 婚。 给她吹干头发后,奚辞也上楼去洗澡了。 郁龄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壶果茶,味道清淡香甜,果香很浓,她慢慢地喝着,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啪嗒一声,那只紫蓝金刚鹦鹉飞到茶几上,歪着鸟头看她。 郁龄回神,问它,“你是奚辞养的?” 金刚鹦鹉晃了晃脑袋,说道:“算是吧,鸟帮奚展王看家,还帮他打扫卫生,类似于田螺姑娘一样的存在,很伟大的。”鹦鹉说着,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郁龄哦了一声,问道:“那你也像田螺姑娘一样会做饭了?会做什么菜式?” 金刚鹦鹉僵硬了下,用鸟爪划了划桌子,哀声叹气地叫道:“鸟没办法做,鸟怕火……不过鸟会去外面给奚展王买早餐,鸟和卖包子的老板娘可熟了,每次买包子她都会多送我一个。” 郁龄暗忖,如果一只鹦鹉真的会做饭,简直成精了,幸好不是。 “你为什么叫他奚展王?”郁龄又奇怪地问。 “他就叫奚展王啊。”鹦鹉理所当然地说。 “有什么特别的含意么?” 金刚鹦鹉迈着爪子在茶几上走来走去,好像在组织语言一样,半晌才道:“因为他是一个山头的山大王,所以大家都叫他奚展王。” 郁龄:“……” 有一只聒噪的金刚鹦鹉作伴,根本让人安静不起来,直到奚辞洗澡出来,她已经和这只叫鹦鹦的紫蓝金刚鹦鹉发展出革命性的友谊了。 “啊啊,奚展王来了,你们该回房一起睡觉了。”金刚鹦鹉非常体贴地说:“鸟不打扰你们啦。”说着,它飞到墙边挂着的一个巨大的鸟笼里,自己用爪子打开鸟笼的门,走进去后,朝着到一张迷你型的床走去,然后上床躺下睡觉,鸟爪勾起一旁的被子盖上。 郁龄:“……” 郁龄有点不确定地问奚辞:“鹦鹉睡觉原来也要躺的么?” “……不是,这只是它的特殊爱好罢了。” 听到郁龄的话,金刚鹦鹉从笼子里探出脑袋,说道:“美女,你不觉得这样很上档次吗?” 郁龄点点头,附和道:“挺上档次的。”简直成精了。 金刚鹦鹉高兴得啊啊直叫,然后躺回去睡觉了。 郁龄以前也见过一些爱鸟人士养的鹦鹉,但是没一只有这只的精怪,十 分逗乐。 不过她这种被鹦鹉逗乐的心情在随着奚辞一起上楼到三楼的一间主卧室前时完全没了。 两人站在门口,她瞅着面前穿着睡袍的男人,表情是说不出的平静,就这么看着他,一双眼睛黑幽幽的。 青年的脸有些红,他道:“我们结婚了。” “哦。” “夫妻应该一起睡。” “哦。” “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强迫你。” 郁龄嗯了一声,和他一起进房。 房间很大,装璜不错,以暖色调为主,并不觉闷,倒是和他的性格非常像。 郁龄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盯着卫生间的镜子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门出去,来到房间里唯一的床前,俊秀的青年已经靠坐着床头等她了,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姿势看起来有些随意,又有点危险。 她绕到床的另一边,慢慢地坐下,看起来依然很平静,只是安静的空间里仿佛多了点什么东西。在今天之前,他们虽然见过几次面,但是仍可以例为陌生人,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却不想,晚上他们已经成为夫妻。 室内的灯光已经转为了节能模式。 昏黄的光线下,他的目光灼灼地落到她身上,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顿了下,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原因,她总觉得现在的青年和刚才有点不同,先前他是温和腼腆的,干干净净得像个大男孩,但是现在却给她一种充满了侵略性的感觉,非常危险。 或许是因为孤男寡女的原因? 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着一种花的香味,自然清新,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不过比他身上那种仿佛稀释过的不同,较为浓烈芬芳,莫名地有点口干舌躁。 “你闻到了么?”她问他,“空气中有一种花的香味,很浓烈。” “你讨厌么?”他问道,声音有些低哑。 郁龄摇头,这味道虽然浓郁,但并不俗艳,反而清冽优雅,如同一个隐世贵族,拥有它特有的矜贵华丽,丝丝缕缕地勾动着人的心弦,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甚至是明知被勾引了,依然面带着微笑任自己沉溺。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 她反应慢了半拍,抬头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的男人,侧着身体看她,殷红优美的嘴唇翘起,露出一个魅惑众生般的笑 容,让人只能注意到他的嘴唇,心情跟着那弧度起伏。 他在她唇角轻轻地烙下一吻。 “奚辞?”郁龄有些迟疑地叫了一声。 “嗯。” 性感的声音像是从鼻腔中哼出来的一般,她盯着他漂亮的嘴唇,忍不住凑过去用手指碰了碰,抬头再看他。他低头看着她,虽然还是很乖巧地任她施为,唇瓣含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她觉得他此时危险极了。 一种诱惑性的危险。 她心中警铃大作,却舍不得移开眼睛,被一只修长的手抬起下巴,唇被温暖地触觉掳获。 一个非常温柔的吻。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人的吻。生平第一次和人如此深入地接触,虽然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因为那份温柔而弥补了笨拙的技术带来的不适,感觉并不坏,出乎意料地不错。 炙热的汗水从那线条优美的脸庞滑落,滴落到她赤裸的胸脯上。 因为闭看眼晴看不见,身体的感官反而无眼地扩大,能感觉到身上的人在她身上点火,像一个魔术师,不断地制造着一股又一股陌生的情潮,浓郁的花香溢满了空间,带来一种呼吸的盛宴。 突然,左胸口处的粉尖尖疼了下,她不由得睁开眼睛,就看到理在胸前的男人竟然咬了她一口,可能是发现将她咬疼了,他怜惜地亲了下她被咬疼的地方,然后抬头对她笑道:“疼么?我下咬轻点……” 那笑容其实很轻,但是衬着那张脸,变得妩媚又邪肆,让人窒息。 她呆吴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脸好才象又变了。 如果说,先前他乍然给她的感觉是美丽得令人窒息的话,那么现在却是在这样的美丽的颜色中涂抹了一种魔魅的华丽。而且让她吃惊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是一种深邃的浓紫,那像软玉一般没有丝毫瑕疵的肌肤上,宛若盛开着一朵紫色的花,从眼尾角向耳后蔓延,如妖似魔。 这个人,从头到脚,身体的每一处仿佛都是被上天眷顾的艺术品,美好得让人窒息,无法形容,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自有它的华丽,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再次确定这个人……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她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下。 他覆压在她身体,赤裸的胸膛贴着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身体每一寸变化,也感觉她那一瞬间的僵硬,不禁低低地笑起来,亲昵地 和她贴着额头,殷红酌嘴唇落到她脸上,柔声问道:“你怕么?” “……还好。” 他看着她,忍不住又笑了,继续亲昵地亲亲她,声音又柔又腻,“说谎,你的心跳很快,手指僵硬,应该很害伯,可惜不熟悉你的人一定看不出来。” 郁龄僵硬地看看他,心里有点后侮自己的冲动。 “后侮了?” 她抿着嘴,面无表情,只是脸蛋有些潮红、对他好像总是能一下子将自己看透的事情有点儿不太能接受。 他看起来丰常愉悦,美丽的脸庞浮现轻快的笑意,明明五官还隐约可见他白天时那个温和干净的大男孩的模样,却已经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格,非常地妖孽。 这人美好得不像真人,只能称之为妖孽。 “郁龄,因为……”他低头亲吻她抿紧的嘴唇,和她交换了一个火辣亲密的吻,在她被亲得迷迷糊糊时,就听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一直看着你。” 她还来不及反应,因为身下失守,一时间忘记追问他是什么意思,此时两条腿已经被男人有力的手分开,他挤了进来,两入的耻骨亲密地相蹭在一起,甚至身下最柔软私密的地方,被一个炙热而坚硬的东西轻轻地蹭着。 她的脸更红了,终于不再平静,睑上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神色。 像是感觉到她的不安。他拥抱着她,一双妖异的紫眸定定地看着她,大概是这双眼晴里的温柔太过明显,让她心里莫名地笃定他一定不会伤害自己。 也是这种肯定,她忍住心中的羞耻,开口道:“能不能……放开我?” 她心里已经明白他一定不是正常人,或许是她从小也不太像个正常人,特别是从小到大看多了那些非人间的东西,时常惊吓过度,倒是让她完全将好奇心这种东西摒弃,学会了不去深究探索,学会了故作糊涂。 她同样不想探究他是什么。 无知者无畏,不知道是最好的。 所以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只要不是鬼怪就好。 “郁龄,我们结婚了。”他笑着对她说,那张美得室息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就像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抱着她在床上滚了一圈,“我没想到你会主动和我结婚,我很高兴。”他摸摸她的脸,又亲了她一下,“我真的很高兴。” 然后他高兴的方式是毫不 留情地推进。 她的身体紧绷得厉害,抗拒着那种疼痛,顿时没心思再注意其他,只想做点什么缓解一下疼痛。而让她有些焦躁的是,身上的男人中途还因为枝术不熟练而几次不成功,不仅找不到正确的进入方式,还会乱弄一通,最后显然找到正确地方了,可却毛毛躁躁的一股作气地挺进贯穿根本没给她缓和的时间。 那种仿若被劈成两半的痛苦让她忍不住抽气,此时根本没心思再理会身上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还是其他,再也绷不住朝他又抓又挠,被他按在杯里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眼睛因为疼痛而泛起水雾。 他僵硬地任她发泄,身体同样紧绷得厉害,更多的汗珠从额头滑下来。 直到他再也忍不住,轻轻地动了下。马上听到她更大的抽气声。 “别、别动……”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破碎的泣音。 她努力地缓了很久,才感觉到好了很多,然后便有些生气地又咬了他一口,声音冷了几分“你、你就不能缓一缓么?” “……需要缓一缓的么?”他一脸求知欲。 “费话,痛的又不是你。”她的声音继续拉高了几分,痛苦之下,觉得这张脸好像没有那么美了。 他低头看她,一脸受教的表情,“我知道了,下次一定给你缓一缓?” 什么给她缓一缓?郁龄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他架起双腿,开始律动起来,连续的动作也让她的脑袋渐渐地变得迷糊起来,恍惚中,感觉到他的五指和她左手亲密地相扣交缠,接着她的手被他拉了起来,轻暖的吻落到她手肘上。 “啊……” 她急促地叫了一声,双眼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埋首在她左手手腕上咬噬的人,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咬她。 疼痛伴随而来的是手掌心上一股又热又胀的麻痒感,渐渐地朝心脏蔓延,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尖锥一下一下地锤舌着她的心脏,痛得她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身体,却被他死死地压制住,两入的身体抵死缠绵,甚至体内的硕大进入更深的地方,将她撑得难受极了。 他低头与她额头相抵,看着她痛苦流泪的模样,默默地吻去她眼角的泪,却没有放松对她的禁锢,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昏厥过去。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抱着,身下某个地方又麻又痛,并且那东西还在体内,还有左手手掌心,比身下的地方更痛,被一只如美玉般的手柔 柔地包裹着。 心脏还有一点微微的麻痹,却已经不疼了。 木然了一会儿,她瞪着男人的汗湿的胸膛,发现这人的皮肤好像比她还要好,白哲无瑕,简直是作弊,终于忍不住伸爪子摸了下。 摸一下后果是又被性致勃勃的男人压在身下,兴奋地道:“再来一次。” 被那样一张美破苍穹的脸直逼而来,实在是考验正常人的承受力,即便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花痴,此时也被这张脸震慑住了,懵了下,下意识就伸手挡住他的动作。 他很白然地拉开了她的手,根本不费一点力气,郁龄只觉得白己再次动弹不得,不禁怀疑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有这么大么?还是这男人的力量非比常人。 “刚才……那是什么?”她困难地问。 “我们结婚了,自然是结婚的仪式。”他朝她笑得百媚丛生,“这是我们一族的仪式,生死相随,死了也要一起。” “……”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她再次懵逼了下,接着又一次被人攻城略地,整个人都不好了。 比起第一次因为有所图而克制的欢爱,第二次格外地激烈疯狂。 “你……你为什么……”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白天时的样子……是装的?” “不是。”他亲吻她温润的肌肤,鼻尖蹭着她的锁骨.“你以后会知道的。” “……” 直到她疲惫地睡去,男人半撑起身,俯看着她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拉着她左手轻轻地抚着她的手掌心,那里烙印着属于他的印记,她的一生将会和他纠缠,死亡也无法分开。 她睡得很熟,原本蹙起的眉峰渐渐松开。 强大的妖力冲击下,她的记忆渐渐被抹除,替换。 她又一次忘记他了。 他眼里流露出些许遗憾,却没有后悔。 “郁龄……”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切美好得让她并不想拒绝,因为这个人太温柔了。听到那已不复清润的沙哑声音,她又睁开眼睛,他背对着光线,脸陷在阴影之中,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她的胸口,带来丝丝痒意…… 长长的头发? 郁龄瞬间僵硬了下,表情也变得空白,身上的男人俯首看她,一只手撑在她身边,另一只手平放在她的胸口,背光的阴影中,她只能看到 他漂亮的眼睛格外地晶亮,灼灼生辉,仿佛在看着猎物。 半晌,她伸手抓住他的头发,摸了几下,又扯了扯,终于确认了这是真的,并不是她的幻觉。 “郁龄,别怕。”他轻轻地吻了下她,温柔地安抚。 郁龄深吸了口气,手指间触摸到他温暖的肌肤,瞬间松懈下来。 只要不是那种阴冷又可怕的鬼怪,一切都好…… 感觉到她的放松,他低低地笑起来,将垂落到胸前的长发撩起,眉眼含笑,慢慢地侧脸,让自己的脸显露在灯光下,也让她能一览无遗,顿时心头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下,看着灯光下那张脸,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以前她曾经感叹过,这人的眼睛非常漂亮,他过于俊秀的五官与之相比,反而黯然失色,极不相衬,直到现在,这一样的一双眼睛与这样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不会再生出那样的感叹了。 他含笑看着她,身体半压在她身上,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说不出的亲密,又带着几分亲昵的占有,爱死了她这种看他看到呆掉的神情,忍不住低头亲她微张的唇瓣,并不介意用美色去诱惑她。 “你是……谁?”她艰难地问。 “我是奚辞,今天和你结婚了。”他偏首朝她一笑。 “……” 她的呼吸窒了下,声音有几分发颤,“你……不是鬼?” “不是。”他有些好笑地回答,发现今晚在医院时并不是他的错觉,这人明明非常怕鬼怪这类东西,却可以面无表情地装作不怕。 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鬼,一切好商量,她最怕鬼怪之类的东西了。 奚辞并不给她思考的空间,抚着她的脸吻了她一会儿,又问道:“郁龄,讨厌么?” “……不讨厌。”她看着他的脸,木木地回答。 她想,面对这样一张美丽到难以形容的脸,笑起来简直天地都要黯然失色,恐怕所有人都会像她这样,根本无法拒绝,无论他说什么,只能乖乖地顺着他的话回答。 这是一种视觉上的盛宴,让人觉得眨眼睛都是一种浪费。 她乖巧的模样让他很开心,又亲了她一会儿,说道:“你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 郁龄被他笑得心肝都颤了,空气中的花香又浓郁了几分,鼻息间仿佛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又是一种不知名的花香,顿时什么理智都丢到一旁,果断地搂住他 ,已然忘记了应该问他是个什么东西才对…… ** 紫蓝金刚鹦鹉探头看向楼梯口,闻了下空气中到处溢散的芬芳浓郁的花香,嘎哑地道:“奚展王发.情了,果然今晚要做两种体验……” 第26章 晨间的凉风吹拂过浅绿色暗纹的窗帘,若有似无的清冽花香随风拂动,渐渐地消散在空气中,只余下一室冷香。 天色大亮时,郁龄迷迷糊糊地醒来,恢复神智时,只觉得浑身是说不出的疲惫,让她一时间只想赖在床上,直到疲惫全消为止。这样的疲惫,对于向来不太上进的她来说,惯例是一种磨磨蹭蹭的懒床行为,连眼睛都没睁开,将脑袋一缩,想要继续睡死过去,直睡到闹钟叫嚣才醒的那种。 身后的床位微微下沉,好像有人坐在床上,然后是一只有些干躁的大手搁放在她脑袋上,用一种格外温柔又让人眷恋的力道摸了摸,轻轻拉开她蒙着脑袋的被子,仿佛在探视着她的情况。 她喜欢蜷缩着身体睡觉,蒙头盖脸,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就算大热天也依然如故,大不了开着空调。这种实在算不上健康正常的睡姿,时常被外婆骂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坏毛病之类的,可总是改不了。 慢慢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头顶复古式的吊灯,陌生的天花纹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迷茫地眨了下眼睛,突然扭过头,直勾勾地和沐浴在晨光中的青年对了个正着。 俊秀的青年墨玉色的黑眸氤氲出明亮的笑意,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他半倚在床上,一只手撑在床头,低头对她微笑道:“早安,郁龄,该起床了。” 郁龄慢了半拍,才沙哑地嗯了一声。 他凑过来,低首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她还没反应,自己满脸通红地退开,说道:“我已经准备好早餐了,你洗漱一下,下楼吃早餐,吃过早餐后,我们一起去医院看阿婆。” 郁龄又嗯了一声,睁着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身体裹在被窝里,头发乱翘,看起来有点儿傻萌傻萌的,让习惯了她一惯冷淡或装高冷的样子的青年心里非常稀罕,依稀可见她小时候的模样,胖乎乎的,也是这么傻萌傻萌的,好像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样子,时常会问个不停,几乎让人疲于回答。 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青年又微笑起来,大手蹭了蹭她的头发,忍不住趁着她还没清醒的时候又亲了一下,方才迅速地起身离开了。 郁龄盯着门口的方向,浑沌的脑子一半是刚才俊秀的青年微笑时漂亮的模样,一半是身体好累、不想起床…… 突然,她猛地坐起身,因为过大的动作,拉扯到了某个地方,刺 痛的感觉伴随而来,倒抽了一口气,忍住疼痛拉开被子,低头就看到自己胸口上那些暧昧的痕迹,然后——发起呆来。 昨晚的事情…… 她皱眉,努力地回想,发现自己的记忆有点儿混乱,记得好像她觉得那时的光线太过迷离暧昧了,而那青年太漂亮了,只怪当时气氛太好,以至于自己没有节操地和他抱在一起,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 他确实如自己所说的,没有强迫她,但是诱惑她了。 而她也不争气地被诱惑。 想到这里,她缩着身体将脸埋进被子里,终于明白为什么身体这么疲惫了。虽然昨晚他们只做了两次,但是过程实在是一言难尽,感觉就是两个菜鸟在摸索,简直苦不堪言,甚至第一次时痛得忍不住对他又挠又咬的,完全失去了一惯的淡定…… 然后呢?第一次的过程实在是称不上美好,以至于他食髓知味,还想来第二次,她果断拒绝了,结果好像又被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迷惑了,又滚在一起,倒是没有第一次痛,可是——比第一次持续时间长了很多,简直是不堪回首。 结果就成了这样。 发了会儿呆后,她才捂住红得发烫的脸,慢吞吞地起身,往卫生间挪去。 解决生理需要后,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渐渐地往下移去,不意外地看到身上的痕迹,不禁皱了下眉头。明明那青年看起来那么温柔,但是激动起来,好像有点过了…… 想到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郁龄慢吞吞地磨了磨爪子,又慢吞吞地刷牙,刷到一半时,突然想起昨晚她的左手腕好像被他捉着咬了一口,当时只觉得疼极了,好像流血了吧。想到这里,她叼着牙刷,赶紧将左手举到面前仔细地端详,却发现上面一片光滑,什么也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咬痕了。 她纳闷地看了看,难道是她记错了。 等她漫不经心地穿衣服时,突然觉得左手心有点发热又有点胀痛,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抠了抠,直到它没有那种又热又胀痛的感觉,继续穿衣服,衣服遮住视线,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左手手掌心一闪而逝的淡淡芒光。 磨蹭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她才慢吞吞地走下楼,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淡定自若,只是每次走动时,磨擦导致两腿间有些不舒服,不过还可以忍耐。 厨房传来嘀嘀的声音,接着就见穿着一身米白色休闲衣服的青年端着刚煮好的豆浆出来。 餐 厅里的长条餐桌上已经摆上早餐,有一个青花瓷的双耳锅,旁边还有小巧的编织篮子里整齐码放着的鸡蛋葱油饼、小油条,小碟子装的淡黄色的咸脆萝卜、绿油油的白灼青菜,两杯豆浆。 青花瓷的双耳锅打开,一阵白气腾升,里面是熬得香浓黏稠的皮蛋瘦肉粥,洒了切得碎碎的香葱,格外地好看。 以两个人的早餐而言,这份量非常丰富。 “美女,早上好。”站在架子上的紫蓝金刚鹦鹉扇了扇翅膀,和她打招呼,一双鸟眼滴溜溜地往她身上扫描。 郁龄也问了一声好。 “美女,你昨晚……啊啊啊,鸟什么都不说。” 郁龄还没有看清楚,那只金刚鹦鹉已经一边叫着一边往窗口飞出去。 “你不用理它。”奚辞有些紧张地说道。 郁龄瞅着他泛红的脸,觉得他现在应该是在害羞。 昨晚那么大胆又危险豪放,甚至在诱惑她时,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现在却害羞是不是太迟了? 想到这里,她顿了下,心里不禁有些许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危险呢?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大概是昨晚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两人虽然对彼此还陌生,但是有过那样亲密的肢体接触,此时对彼此都有一种淡淡的亲昵感,没有昨晚的客气生疏。 奚辞给她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说道:“我听阿婆说,你喜欢鸡蛋葱油饼和皮蛋瘦肉粥,我刚做好的,你尝尝。” 郁龄回过神来,将那些疑惑压在心底,对于外婆将她的爱好泄露给他的行为不置可否,想必外婆不仅将她的一些小爱好都泄露给他了,甚至连她的一些坏毛病也说了不少吧。只是那时候外婆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喜欢的晚辈看待,表面上是数落她其实在暗搓搓地炫耀外孙女,可没想过有一天这个晚辈会成为自己的孙女婿,现在指不定怎么后悔呢。 想到外婆的反应,她心里有几分愉快,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味道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好得让人忍不住一口气要喝几大碗的那种。 她发现他拥有一手好厨艺,突然觉得这桩冲动而来的婚事还算不错。 因为早餐比较合胃口,她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粥,等吃完后,肚子有点撑了,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小肚子,幸好她不是那种显腹部型的身材,所以就算吃撑了,也没有人能发现她这种窘境。 “你先坐会儿,我 收拾好这里就和你去医院。”奚辞朝她说道,很自然地收拾碗筷。 郁龄嗯了一声,慢吞吞地在沙发坐下,然后又探头往厨房看去,看到俊秀的青年勤劳收拾家务的样子,动作熟练,想必平时没少做这种事情,一点也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顿时觉得自己的幸运值不错。 他总在刷新她的印象,并且是一种好的印象。 坐着有点难受,她又站起身,走到院子前,站在廊下观赏并不算大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昨天因为第一次来,那是别人的家,礼貌性地没有多看,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种了好多外面那种可遇不可求的名贵花草,甚至有些花的品种她说不出,还有几株明显是变异品种的兰花,和老宅中爷爷非常宝贝的那盆素冠荷鼎有点相似,却又比它更多了些色泽,明显不是素冠荷鼎,看模样远比它还要华贵一些。 郁龄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院子,竟然能培育出这么多奇花异草,满园的花草错落有致,可以想象这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才能将这些花花草草照顾得这么好。 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郁龄探头看过去,就见一只金刚鹦鹉叼着小巧的洒水壶正在给一株昙花浇水,浇完水后,它好像有点累,飞到廊下的架子里休息一会儿。 看到郁龄时,它非常愉快地打招呼,“美女,昨晚休息得好么?” “……挺好的。” “哦,看你的气色不太好,奚展王真是太不会体贴人了。”金刚鹦鹉批评道。 这只鹦鹉其实成精了吧? 郁龄扭头,没有理会鹦鹉的话,一副淡定的样子。 “美女,你喜欢什么花?”金刚鹦鹉依然很有精神地问。 郁龄想了想,回答道:“我喜欢有紫色花絮的花。” “紫罗兰和波斯菊都不错喔,还有紫茉莉、夏堇、勿忘我、锦葵、紫薇……”紫蓝金刚鹦鹉一口气报了好几种关于紫色的花,然后又骄傲地挺起胸膛,“当然,鸟的羽毛也是和紫色有关的,是漂亮的紫蓝色哟,对面的美女看过来……” 郁龄再次有种这只鹦鹉已经成精的感觉。 金刚鹦鹉最后也没有能借花讨美女欢心的机会,因为它的主人及时出现,然后冷酷无情地将它驱逐了,并且暗中警告它,不准随便对他老婆献勤奋,这不是一只没有成精的鸟妖能干的事情。 在郁龄回房去换外 出的衣服时,金刚鹦鹉啊啊地叫道:“奚展王你真是太过份了,要不是她是你老婆,鸟才不会去讨好她。奚展王,告诉你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如果不是你的妖力太强,人类承受不住,让她忘记了昨晚的事情,被虚假的记忆自动补充才没有发现什么,等她知道你的真面目后,她一定会后悔,将你踹下床,然后你们就要离婚了。” 奚辞原本想将这只聒噪的鸟丢出去的,听到它的话,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我的真面目见不得人?” “不是,以鸟混在人类的地盘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人类雌性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她们好像一般不喜欢雄性比自己长得漂亮,觉得没有安全感,你释放妖力后的样子,美得快要上天了,是个雌性都不会喜欢,她一定不会喜欢你。” 奚辞面色微微僵硬了下,然后想到什么,马上又信心大增。 昨晚都用能美色.诱惑她了,证明她一定不介意自己长得比她更那啥才对。 如果她真的介意,大不了以后都不用真面目面对她,反正最初始的结合仪式已经完成了。 想到这里,奚辞微微地笑起来,笑容带了点肆意的味道,与那张干净俊秀的脸有些违和。 金刚鹦鹉一看他的样子,顿时像受了巨大的惊吓一样忙不迭地飞走了,不敢再唠叨。 它面对人类状态时比较好说话的奚辞可以聒噪,但面对妖力释放后的奚展王,在他面前聒噪会惨的。 于是奚辞没有任何负担地撇下看家的金刚鹦鹉,提起他亲自给外婆做的早餐,和郁龄一起出门了。 郁龄拎着给外婆带的早餐站在一旁,看他将那辆摩托车从车棚拉出来,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 他回头朝她笑了笑,“不用,我请了几天假,就当作是婚假吧。” 郁龄哦了一声,也没再问了。虽然人已经是夫妻,其实还算是陌生人,对彼此的情况都不知道的,甚至不好干预对方的事情。 来到医院后,奚辞停好车,两人一起并肩走向住院部,其间过往的医生和护士见到他们时,依然投以疑惑的目光,好像在怀疑他们的关系一样。因为这一大清早的,两人同时过来,让人不得不怀疑。 来到外婆的病房前,郁龄有些紧张。 虽然昨晚她借着奚辞赶跑了那些专门吸食外婆生命力的怪物,又将那盆绿萝放到床前,心里却依然是不放心的,总担心今天过来时,又看到外婆比昨 天苍老几分。从她的观察来看,这些怪物并不会一下子就夺去人们的生命力,而是一天一点一点地吸食,直到那人慢慢地变老,生命力流失尽殆。 奚辞敲门后,两人一起进去。 外婆已经起来了,正半靠在床上,由护工阿姨帮她擦脸。 郁龄仔细看了看,发现外婆的气色和昨天一样,顿时心里一松,明白昨晚他们离开后,那些怪物没有再出现。心里不禁琢磨着,以后是不是都要拉着奚辞守在外婆身边以防万一呢? 看到他们,外婆很高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几分,笑呵呵地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不多休息一会儿?” 奚辞笑道:“我们心里惦记着阿婆,想过来陪您。阿婆,我们给你带了早餐。” 护工阿姨不知道他们今天什么时候来,所以已经先去医院的食堂买了早餐。这对年轻人昨天以一种疯狂的速度闪婚了,还进入同居模式,护工阿姨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搞懂年轻人的想法,想着他们昨晚同居,怎么着也会迟点来,谁知道来得这么早。 听说奚辞给自己带了早餐,外婆更高兴了,经过一个晚上,她现在已经认同了奚辞这个外孙女婿,原本就喜欢他,现在真是越看越满意。外孙女婿也算得上是半个外孙了,外孙孝顺自己,老人家自然高兴。 奚辞将小桌子架到床上,郁龄给外婆盛了一碗熬得浓稠的白粥,一小碟咸脆黄瓜,还有一份鸡蛋葱油饼,外婆吃了一口还热呼呼的鸡蛋葱油饼,点头道:“这鸡蛋葱油饼的味道地道,是阿辞做的吧?” 奚辞有些腼腆地笑起来,“阿婆喜欢就好。” 外婆夸了奚辞的好手艺,再看看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外孙女,心里对奚辞更满意了。外孙女的德行她还不知道么,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且挑剔得紧,只要没人给她做饭,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将就着吃,都是江家将她教坏了。 这下子终于不用担心她以后没人照顾了。 吃过早餐后,外婆便开始关心两人的新婚生活,问的是昨晚回去时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昨晚睡得好不好啊、作夫妻的以后要过一辈子的要彼此迁就一下啊……唠唠叨叨的,都是一些老人家的老生常谈。 奚辞没有丁点不耐烦,微笑着颔首倾听。 “哟,我进门就听说结婚什么的,谁结婚了?” 一道爽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就见六婶带着一对年轻男女走进来。 “六婶。”奚辞和郁龄纷纷叫人。 六婶明显没有感觉到奚辞今天叫的这声“六婶”格外地不同,对外婆说道:“他七奶奶,官珊和她男友一起来看你了,这是宋僖,y市人。” 郁官珊和她男友朝外婆笑着唤了一声七奶奶,将带来的水果和礼品递给一旁的护工阿姨。 郁官珊和郁官香是堂姐妹,两人其实有点像,身材并不太高,不过难得比较匀称纤细,穿着高跟鞋给人的感觉高了不少,像六婶一样,是个看精神而爽利的姑娘。而宋僖是个身型偏瘦的男性,五官中等,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给人的感觉很是斯文和气。 今天六婶是特地带准女婿过来给长辈看的。 介绍完了准女婿后,又和奚辞等人打了声招呼,六婶笑盈盈地问,“刚才进门就听您老人家说结婚什么的,谁结婚了?” 外婆让他们坐下,郁龄给他们倒了茶水后,才不紧不慢地道:“还不是阿龄和奚辞,这两孩子昨天下午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了。” 听到这话,六婶和郁官珊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置信。 过了会儿,六婶有些干巴巴地道:“他们……不是才刚认识不久吗?”她记得前天安排他们相亲时,明明听说郁龄上个月回村时才认识奚辞的,满打满算两人也是认识一个月罢了。 外婆很平静地说:“是啊,不过年轻人喜欢,我们也没办法,随他们去了。” 听到这话,六婶和郁官珊都忍不住看向郁龄和奚辞,发现郁龄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哪里喜欢了。倒是奚辞,他的表现一向是不错的,在大妈们心中挺有好感,加上他看向郁龄的眼神明显是愉悦喜欢的,倒是没有让人怀疑。 六婶用强大的消化力消化完这件事情后,一拍大腿道:“哎哟,那我可是他们的大媒人了,没想这两孩子会互相看对眼,我也放心了。”然后话题一转,又道:“不过虽然登记了,但婚礼可不能少,得办得热热闹闹的才行。他七奶奶,你觉得什么时候办婚礼好?要不和官珊一起办好了,姐妹俩一起出嫁,也算是热闹,到时候请村里所有的人都来喝喜酒。” 外婆听了也高兴,仿佛忘记了自己时不时地头晕毛病,两人凑到一起讨论起来。 郁官珊和宋僖坐在一旁笑着倾听,时不时地和郁龄两人搭话。 “你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呢?”郁官珊小声地问道,心里非常纳罕,这表妹从就是 个漂亮的玉娃娃,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为了她争风吃醋,没想到转眼间就突然结婚了,结婚的对象还是一个只在县里有点家产的穷小子…… 想到这里,郁官珊不免有点儿担心。她虽然不知道郁龄爸爸那边的情况,不过从妈妈那儿得知江家可不简单,郁龄是江家的长女,听说这些女孩子们的婚事都是用来联姻的,嫁的也是那些富二代,这婚事似乎过于草率了。 郁龄面不改色地说,“我觉得他好,他又喜欢我,对我挺好的,就在一起了。” 郁官珊觉得这话哪里不对,附和着道:“你说得不错,咱们女人啊,总要挑个对自己好的男人才行,挑中了就赶紧下手,郁龄你的行动力非常不错,有咱们郁家的风范。” 郁龄朝表姐笑了下。 等六婶他们要离开,郁龄和奚辞送他们离开后,两人顺便在医院的那个小花园里逛,奚辞问道:“郁龄,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郁龄木了下,转头看他,发现他问这个问题十分认真的,说道:“随意吧。” 奚辞不知道随意这个词是不是另有含意,想了想,继续道:“等阿婆精神好点,我们也举办婚礼,请一些亲朋友来友来参加,你觉得怎么样?” 郁龄嗯了一声,神色淡淡的。 奚辞突然拉住她的手,在她转头看过来时,认真地道:“郁龄,我想给你一个最美好的婚礼,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结婚了。” 郁龄这回没有先前的淡然,而是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而且“让全世界都知道”什么的,她觉得好像没有必要哎,结婚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其他人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 “你……高兴就好。”郁龄这样说。 奚辞笑得很高兴,拉着她的手,继续在小花园里逛。 这小花园并不大,不过十分钟就可以逛完了,但他们却不厌其烦地从头逛到尾再逛回来,频繁地绕着圈圈也不觉得厌恶。郁龄没事干,也配合他的行为,两人相握的手心都出汗了,谁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们都在努力地适应着对方的存在,并且适应着与对方亲密接触。 奚辞性格虽然温柔,但面对喜欢的人时同样拥有男人特有的霸道占有,虽然明面上并不明显,可也是恨不得和她更亲密一点才好。对于郁龄来说,他们结婚了,夫妻该做的事情也做了,牵个手罢了,不必矫情。 两人在医院里消磨了半 天时间,下午奚辞离开医院,留郁龄在医院陪外婆。 外婆强打起精神,对她道:“你既然自己选择和阿辞结婚,那就好好地经营自己的婚姻,不到最后不要轻易地放弃它。当年敏敏就是太骄傲了,才会被那些人一逼,傻傻地自动放弃了婚姻,最后导致大家都痛苦。我虽然不喜欢江禹城,却知道他对敏敏是真心的,爱敏敏胜过一切,可惜……” 说到这里,外婆的眼眶发红。 郁龄拉着外婆的手,认真道:“阿婆你放心,我会努力经营我的婚姻的。” 外婆笑着拍拍她的手,神色欣慰。 等外婆睡下后,郁龄坐了会儿,便去找外婆的主治医生,想询问一下外婆的身体情况。 自从发现那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怪物会吸食外婆的生命力后,郁龄也想过将外婆带离医院,不要再来医院了。但是以外婆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如果她冒然将她带走,旁人一定十分不谅解,以为她故意要让外婆得不到医治,更重要的是,就算没有那些怪物,外婆的身体确实不好,一堆老人病,需要在医院治疗。 她只能努力地陪在外婆身边,预防那些不属于人间的怪物接近外婆,只要外婆身体得到治疗,恢复健康,赶紧离开医院,远离这些怪物就好。 离开住院部,刚转进一条通向综合楼的走道时,郁龄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寒气息从脚底蹿起,她打了个哆嗦,心头警铃大作,僵硬着脸皮,慢吞吞地朝前挪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 前方拐角处是一条巨大的黑色怪异尾巴滑过,郁龄看过去,就见一群医护人员快速地推着一个担架过来,担架上躺了一个满脸都是血的人,血染红了白色的被单,殷红的血在布料上泅开,像雪地里盛放的红莲。那人的手垂在担架外,血液顺着手指往下滴,掉落在地上。 她侧身避到一旁,一行人护着担架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一排浓稠的血滴,在周围越发的阴冷时,就见每一滴血上都飘来一只淡白飘忽的影子扑在上面拼命吞噬新鲜的血液里蕴藏的生气精华。 她看得头皮发麻,目不斜视地走过,当作没有看到。 等她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郁龄见一群护士聚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刚才送到医院的人治疗不及身亡的事情。 “……听说那个人是在盘山公路出车祸,车子摔到山涧下,车头都压得变形了。” “嘶 第27章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刚进门,家里的座机铃声就响了,刺耳的铃声在安静的夜中非常扰人清梦,紫蓝色的金刚鹦鹉飞过来,先和郁龄打了声招呼,然后对奚辞说道:“奚展王,大米今天已经给你打了一只爪子的电话了。” 金刚鹦鹉伸出它的爪子,上面有四个趾。 郁龄妙懂了它的话,今天某个叫“大米”的人打了四通电话过来。 奚辞并没有急着接电话,由着它疯狂地响着,转头对郁龄道:“你肚子饿了么?我给你煮碗面?” 郁龄这两天对他这种时不时想要投喂自己的行为有点儿不解,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虽然肚子是有点饿了,但是等会儿就要睡觉了,吃太饱会睡不着的。 电话铃声响了一阵,没有人接终于停了,等郁龄准备上楼时,座机再一次尖锐地响起来,奚辞这回倒是去接了电话。 “喂……” “奚老大,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那边的米天师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抱怨,“我说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都在关机?现在可是信息时代,你说说有谁随身携带手机时都是保持关机状态的?怕我找啊?难道你就这么防着我,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奚辞没理他的抱怨,问道:“有什么事?” “找你还真是有事……” “如果是那批古物的事情,还需要几天才能净化完,我会邮寄过去给你,到时候记得查收。”奚辞打断他的话,就想要挂断电话。 “哎,奚老大,等等啊!”米天师连忙说道,就怕自己出声晚一点这人就要果断地挂断了,“我对奚老大你的能力非常放心,那批古物交给你我很放心,不过我这次打电话给你并不是来找你谈它们,还有其他事情的。” “那就算了,我最近很忙,不管是什么事,都没有时间帮你,真是不好意思啊。”奚辞微笑着说,声音清润柔和,但语气却实在称不上不好意思。 米天师被他噎了下,继续道:“奚老大,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局里的人已经查明了,平镇到你那边的县城的那段路可是你的地盘,在你的地盘上发生这么多起事故,你真的不管么?” “我只管妖的事情,可不管鬼的。”奚辞提醒他,“我不越界。” “奚老大,表这样啊,能者多劳,如果真的让平镇那边的事情扩大,对你也不好是吧?要是有些小妖受不住诱惑堕落成邪恶的妖物,对 你们也不好啊……”米天师唠叨了一堆,最后道:“奚老大,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会过去找你,到时候那批古物你直接给我就行了,不用寄啦。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等我到了再说,你这段日子千万别出门啊。” 说完,那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仿佛害怕他拒绝一样。 奚辞不置可否,将话筒放下。 金刚鹦鹉站在座机旁的高柜上,见状就道:“奚展王,大米找你,是又有邪崇作乱了?” “是筮鬼。”奚辞回答道。 紫蓝金刚鹦鹉一听是和鬼有关的,也和奚辞一样不怎么关心,自古以来妖和鬼素来不是一道的,妖在一些人类眼里,生性自私薄凉,狡猾可怖,哪会管他人死活?筮鬼作伥,不知导致多少无辜的人类枉死,但对于妖来说,死的是人类,和妖有什么关系吗? 灯光下,青年俊秀干净的面容带着微微的凉意,不若白日时的斯文温润。 郁龄洗澡出来,就见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手里拿着一块质地非常不错的玉玦,他的指尖好像有紫色的雾气腾升,包裹着那块玉玦。等她再仔细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也没有太过在意。 奚辞抬头看到是她时,朝她笑了下,将那枚玉玦放到一个血红色的木匣子里锁起来。 这个夜晚和昨晚差不多。 不过两人回房休息时,郁龄忍不住多瞅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青年。 他的笑容很柔和,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更是俊秀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但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有点儿违和,好像他现在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抠了下手掌心的位置。 “郁龄?”他唤了她一声,拉住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她抠手掌心的手指握住,轻轻地按着她柔软的手掌心,朝她道:“明天还要去医院看阿婆,我们早点睡。” 郁龄看了他一下,然后点点头,被他拉着一起躺下,接着身侧被一具属于男性的身体贴着。那人很自然地伸手揽着她的腰,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她身旁了,俨然就像他侧着身,将她抱在怀里睡觉一样。 她懵了下,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慢吞吞地移了下身体,然后他收紧了臂力,让她瞬间动弹不得。 他的力气真大…… “怎么了?”他凑在她耳边,温声问道,声音格外地好听,像泉水一样。 “有点 热……” 然后他伸手拿摇控器开空调,继续将她抱到怀里,表明了一定要抱着她睡的意图。 郁龄眨了眨眼睛,深沉地回忆了下俞荔曾经说的话,听说结婚后,男人大多数都喜欢抱着自己老婆睡觉,这是一种对方爱你的证明。 想到这里,她便沉默了。 直到她睡着了,奚辞才睁开眼睛,伸手将她脸蛋上垂落的发丝拂开,看着她安静的睡脸一会儿,亲了亲她的额头,方才继续抱着她睡下。 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折腾,郁龄早上醒来得比较早,迷蒙了会儿后,发现身边的男人还没有起。 她一动他就醒了,低头对上她还有些呆滞的眼睛,在她脸上亲了下,愉悦地道了一声早安。 郁龄看了他一会儿,也道了一声早安,犹豫了下,也在他脸上碰了下当作是早安吻。 可能是她第一次主动,让他愣了下,然后满脸通红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格外地灼热,让她忍不住别开脸,不敢与他对视。 接下来的事情,郁龄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就这样和他在晨曦中滚到一起——或许这和男人早上比较冲动有关? 她的身体素来比较娇气,挺怕疼的,所以当再次体验那种被异物侵入的感觉时,依然很不舒服,鼻腔中哼出声来,也让他变得小心翼翼的,格外地温情克制,一直注意她的神色,不像前天晚上那样冒冒失失的,直到她紧皱的眉头舒缓后,才抱着她加大了征伐的力道。 每一次深深的进击都让她忍不住颤了下,将脸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 她可爱的反应让他越发的激动,忍不住又加大了力道,每一次都让她有种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感觉,什么温情克制都变成了一种原始的疯狂。 一个小时后,方才安静下来。 郁龄埋首在被子里,又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花香,依然不知道这是哪种花的香味,从哪里出现的,不过挺好闻的,掩盖了空气中的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 突然身体腾空而起,她小小地抽了口气,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抬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脸,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激情后的晕红,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格外地有男人味,让她一时间看得有点呆了。 她发现他原来并非一直都像个干净的大男孩,如同这种时候,他非常地男人,具有男人特有的性感及魅力,是外人所不能看到的一面,只有和他亲密如斯之人 才能见。 明明平时看起来那么斯文的男人,但是上了床后,却像变了个人一样,让她最后实在是吃不消,也深刻地明白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区别。如果刚才不是她摆出一副吃不消的模样,他可能还意犹未尽地想来一次! 到了浴室,郁龄坐在浴缸前,拉着身上的浴衣,红着脸拒绝了他的帮忙,小声地道:“我一个人就行了。” 奚辞看了她一会儿,方才和声道:“那好吧,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等他出去后,郁龄将身上的浴袍脱掉,整个人都缩进水里,捂着发烫的脸,一时间有点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不讨厌就是了。 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冲动地和他结婚后,她发现婚后的生活其实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后悔,反而因为他的关系,每次都有不同的体悟,甚至连那么亲密的肢体缠绵都发生了,让她看向这个男人的目光也开始有了变化。 一切其实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等她终于慢吞吞地打理好自己下楼后,奚辞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好一阵了。 金刚鹦鹉飞了过来,站在她的肩膀上,嘎嘎地道:“美女,你们今天起晚了一个小时哟,真是激情四射,结了婚的银就是不一样。” 郁龄:“……” 在她反应之前,思想有点污的金刚鹦鹉一边展翅往外飞一边道:“鸟就可怜了,还有花没有浇完呢,浇不完奚展王会克扣鸟的粮食……” 厨房传出食物的香味,郁龄慢吞吞地挪过去,看着厨房里正在煲汤的青年。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递了一杯柠檬水给她润喉,说道:“饿了么?再等十分钟就好了,你先去外面坐一会儿。” 郁龄看了一眼井然有序的厨房,决定自己还是不进去添乱了,乖乖地捧着健康又营养的柠檬水到餐桌前坐着等吃。 早餐依然是非常丰富营养,吃过早餐后,两人提着给外婆带的早餐往医院而去了。 今天他们比平时晚起了一个小时,所以到了医院时,外婆早就吃过早餐了,笑呵呵地说他们今天来迟了时,郁龄差点绷不住脸,默默地盯着那盆绿萝,这么一看,突然发现绿萝的叶子好像有点发蔫了。 自从奚辞将这盆绿萝送到医院后,它一直是精精神神的,因为那些怪物害怕它,让郁龄也觉得它并不是普通的植物,甚至对“有间花店”也抱有莫名的好感。可是现在这盆不是普通植物的叶子竟然 有些发蔫了,郁龄觉得问题有点儿大。 她又仔细观察了下,病房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而外婆的精神虽然不太好,却也没有继续衰老,一时间也弄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等医生过来例行检查时,郁龄和奚辞站在窗边等候。 这时,奚辞看着她,微微倾身问她,“你怎么了?” 郁龄看了他一眼,目光挪到窗口的绿萝,小声地道:“绿萝的叶子有点蔫了。” 奚辞的目光落到那盆绿萝上,神色未变,很快便收回目光,对她道:“也许是缺少营养了,我检查看看。” 郁龄想起他家院子里那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觉得他应该是个很侍养花的人,不像自己只会养仙人掌,忙让他帮忙看看。 奚辞捧着那盆绿萝看了会儿,在郁龄眼巴巴的目光中,朝她道:“没事,给它多浇点水就行了,下午应该就会精神起来。” 郁龄一听,马上去装水,准备像伺候祖宗一样地伺候它。 等她捧着绿萝去折腾时,奚辞看了一眼病房,然后走出门,在走廊看了看,微微闭眼感受空气中的变化,蓦地神色一冷,和提着一壶热水过来的护工阿姨说了一声,便双手插在裤兜上,慢悠悠地走了。 郁龄给绿萝浇了水后,将它小心地放到窗台上,想了想又怕今天的太阳太烈伤着它,将它搬到阴凉处,又觉得不满意,继续换。 挪了几个位置终于才满意一些。等她做完这些,转头一看,她老公去哪里了? 护工阿姨见她找奚辞,说道:“刚才奚先生说到楼下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郁龄听后也没在意,坐到床前,和外婆说话。 外婆惯例是问她和奚辞相处得如何,两人有没有吵架之类的,“阿辞看着就是个脾气好的,能包容人,你的缺点多,他刚好能包容你,更会照顾人,这样的男人现在可不多见了。所以你也不要因此而得意妄行,一味地欺负他……” “等等?我几时欺负他了?”郁龄打断外婆的话,奇怪地问。 外婆白了她一眼,“你的德行我还不知道么?一不顺心就给人摆脸色,任性得很,只有你欺负人的份儿,别人哪里能欺负你?阿辞是个好脾气的,不用看也知道只有你欺负他,他一个大男人,不会和你计较……” 郁龄心里腹诽,明明在床上都是他欺负她,她哪里欺负他,给他脸色看了? 在 外婆唠叨着不准外孙女欺负好脾气的外孙女婿时,奚辞已经穿过住院部和综合楼的走廊,走进综合楼,上了综合楼的五楼,停在五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前,旁边是窗户大开的墙,已经没有路了。 他看了一眼窗口,然后推门进去。 第28章 这是一间杂物室,堆放着一些陈旧的医疗仪器和杂物,杂乱地堆放在一起,整个房间显得非常狭窄,空气中也飘浮着一股有些发霉的异味。 因为东西太多,室内比较昏暗,往里看去,影影幢幢的根本看不清。 啪的一声,奚辞按开墙上的灯,霎时间整个房间光线大亮,室内一切变得无所遁形。 他的目光在室内逡巡,掠过堆在一起的那些仪器,最后落到最里面的一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不,应该说,那边并没有遮蔽物,可是非常诡异的是,灯光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照不到那里,投下一小块黑黢黢的阴影,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奚辞走过去,一脚踩进了阴影里,用力碾了碾。 一道尖锐的惨叫音波隔着一层纱般传来,只有天花板上的珠网震动了下,周围依然安静。紧接着那声音越来越虚弱,直到整个空间再次安静下来。 奚辞收回脚,随着那阴影慢慢地散去,灯光洒落下来,只看得到铺着淡色瓷砖的地面上留下一道仿佛被什么焚灼过的焦黑痕迹。 他轻嗤了一声,俊秀雅致的面容露出些许凉意的笑意,上挑的眼角染上些许妖媚,轻哼道:“这是警告。” 那道焦黑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成一团,此时显然非常虚弱。 过了会儿,奚辞离开了综合楼。 回到病房时,刚到门口就听到外婆数落他老婆的声音,不过鉴于外婆好像为了他而数落某人,他连忙轻咳了一声,在病房里的人都看过来时,微笑着走进去,顺便将手里提着的一篮子的水果放到桌子上。 “阿辞刚才去买水果了?”外婆笑眯眯地问,看了一眼那个明显是手工编织的精巧水果篮,了然地道:“是上次你带来的那种水果?” 奚辞笑着点头,“这是刚才花店里的人到附近送花,我就让他们顺便送过来的。阿婆你喜欢就多吃点,这些水果一般不外卖,只有内行的人才能拿,一般人没办法找到渠道弄它。” 外婆听得惊奇,“难不成是哪个秘密研究工作室研究出来的新品种?不过倒是挺好吃的,很贵吧?” “不贵的,这是熟人送的,不用钱。阿婆喜欢的话,我以后让人天天给你送些过来。” 奚辞给外婆削水果,一边笑眯眯地陪她老人家说话,那股子耐心和亲热劲儿,比起郁龄更像老人家的孙子,也莫怪外婆越来越偏心他了。 郁龄也拿了一个反季节的橘子剥皮,听了奚辞的解释后,她终于明白上次去花店时的违和感了,哪有人在花店里放一些水果的,难道是用来作添头不成?不过在尝过这些水果的味道后,确实会让人上瘾,觉得以前吃的那些水果都是渣了,就像优良品种和普通品种的区别。 一天时间又过去了。 晚上照例是过了十点他们才回去,路上除了昏黄的路灯外,不说行人,连车辆也少了,整个县城都进入了黑夜的沉眠之中。 郁龄坐在摩托车后座,一只手扶着奚辞的肩膀,吹着微凉的夜风,眼睛渐渐地眯起来。不知为什么,身体有点儿困倦,脑袋也晕晕沉沉的,突然很想睡去。 吱的一声,摩托车突然停了,她反应不及,下巴撞到他的背上,突如其来的刺痛终于驱走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睡意。刚清醒时还有些茫然,接着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体已经离开了摩托车后座,腾空而起,被人抱着从摩托车跳到公路一旁的灌木丛中。 嘭的一声巨响,摩托车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坚硬的水泥路上。 一切事情都在瞬息之间,根本让人反应不及。郁龄瞬间清醒了,瞪大了眼睛,可惜这一段路的路灯好像坏了,并没有开,周围的一片黑漆漆的,除了能隐约看清楚摩托车倒在地上的轮廓外,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郁龄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时,奚辞已经将她抱放到路边的灌木丛中,手指轻轻地按着她的额头,清润温和的声音对她说:“郁龄,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不要跑。” 他好像朝她笑了下,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扑进了黑暗中。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她根本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以一种非人类般的速度没入黑暗中,甚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很快地,黑暗中传来了一些类似于打斗的声响,让她怀疑是不是他们遇到什么抢劫的不法之徒了。 很快地,郁龄发现自己真是太甜了。 不法之徒好歹是人类啊,还能踹小jj踢爆自卫的那种,但要是来个非人类,不说反抗,武力值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夜风拂面而来,隐约带来一股腥稠恶心的腥膻味,郁龄想也不想地侧身一滚,抓着手机按下锁屏键,乍然亮起的光线照亮了那个袭击她的东西。 一只……实在是难以形容是什么生物的东西。 它看 起来有成年虎般大小,模样也和虎有点像,但是它的肌肤上覆着一层狰狞的疙瘩片儿,一身的腥膻味儿,脑袋上还顶着两个肿瘤般的大疙瘩,以正常人的审美来说,这东西实在是称不上好看,反而是一身的诡异。 它的速度非常快,一击不中,再次朝她扑了过来。 郁龄的反应并不差,但是那只怪物的迅速太快了,纵使她已经爆发所有的潜力,也让那只怪物尖锐的爪子划破了她的手臂,疼痛瞬间让她呼吸有些不顺,身体也随之狠狠地撞飞出去,撞到一棵行道树,五脏六腑在这股冲击下绞成一团,脑袋有片刻的晕眩。 “妖孽,住手!” 一声喝斥响起,郁龄勉强睁开眼睛,就见面前出现一个穿着古怪长衫的人,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黄符,黄符无风自燃,亮起的光线也让她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很快便记起了这人是谁。 是那个叫米天师的人。 黄符燃烧着,然后以一种不科学的方式朝那只冲过来的怪物疾飞过去。 虎形怪物明显对燃烧的黄符非常忌惮,后退了几步,腾挪跃步地闪躲,一双冷血动物特有的兽瞳紧紧地盯着倒在树下的郁龄,眼里有着明显的垂涎之色。 燃烧的黄符渐渐地息了,那只怪物见没了威胁,再次朝目标冲去。 “定风,疾!”米天师又掏出一张符,朝怪物甩去。 黄符贴在那只怪物脑袋上,将它定住了几秒,几秒后它甩头,黄符上的红色符纹渐渐消失,只剩下一张空白的黄纸模样。 显然是失效了。 米天师见定妖符作用不大,只能低咒一声,决定拼了,抽出腰间的桃木剑,朝那只怪物冲去。 郁龄终于缓过体内那股挤压般的痛意后,稍微喘了口气,捂着心口爬起身来,呆滞了会儿,才努力地在黑暗中定位米天师和那只怪物,在周围摸了摸,终于摸到先前甩出去的手机,正准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时,那边米天师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别开手机,光线会吸引附近的非人类生物。” 郁龄顿了下,只好紧紧捏住手机,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黑暗,眼睛随着动静转动。 不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重物从半空中砸到地面的震动,紧接着就听到米天师凄厉的大叫声:“奚老大,你那边好了么?快来救米啊,顶不住了!!” 郁龄瞪大眼睛,可惜依然是什么也 看不到。 又是一阵声音响起,接着是一道凄厉的吼叫声,地面再次传来一阵震动,紧接着终于平息下来。 世界终于恢复了安静。 夜色如故,只有远处的路灯安静地散发着昏黄的灯光,仿佛是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郁龄听到脚步声,踩着枯叶朝她走来。 她浑身都疼得厉害,懒洋洋地靠着那棵行道树,抬头看着来到面前的人影,直到那人将她抱起,闻到他身上特有的花香,终于暗暗地松了口气。 “奚老大。” 米天师也走过来了,并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节能手电筒,周围终于不再是一片漆黑。当他看清楚了面前的情况时,米天师第一反应是狗眼要瞎了,第二反应是奚老大肿么可以抱着一个人类呢?人妖殊途啊! 米天师觉得奚辞对人家女孩子一定有什么意图,从他上次在医院遇到女孩子的外婆时,就一直不着痕迹地讨好外婆的举动可以看出来。 奚辞没理他,将郁龄抱到路边低矮的灌木上,让她坐下,然后蹲在她面前检查她的情况,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大米,你去善后。” 米天师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他们身上了,特别是看到奚辞就这么自然地拉起人家女孩子的衣服查看伤势时,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因为现在情况不明,只好将手电筒放到一旁给他们照明,去将现场毁尸灭迹了。 五月中旬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树稍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整个世界依然很安静。 郁龄皱起眉头,脑袋有点儿晕眩,手臂上的抓伤也很疼,浑身都不得劲。可以说,今晚的事情再次超出了她的正常认知,三观又一次岌岌可危,可能需要再次重组。她发现原来自己生活的世界,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安全,那些非人类的东西,不是装作不知道,它们就不会攻击人的。 夜路走多了,也容易遇到怪物的。 现在,她清楚地认识到两点,一是今晚他们被非人类怪物攻击了;二是刚结婚的老公可能不是她想象般的平凡,甚至可能有点不正常。 如果说,她以前的好奇心都被那些从小见到大的非人间的生物给扼杀掉,以至于她从来不喜欢盘根究底,努力地保持着一副淡定的模样,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那么现在,事关自己刚结婚、并且还拥有一定好感的丈夫,她现在是不是要多点好奇心? 奚辞检查完她的外伤后,从随身携 带的背包中拿出药和绷带,动作熟练地帮她将手臂上的伤处理了,非常迅速,熟练程度让她几乎以为他是特地练过的。 “你觉得怎么样?”奚辞关心地看着她。 郁龄用没有受伤的手按着胸口的位置,刚才被撞得狠了,现在还隐隐作痛着,说道:“有点想吐。” 他的表情更担心了,还隐隐有点后悔。 他没想到今晚袭击他们的妖物会有两只,当时感觉到另一只妖物接近她时,被绊住了根本走不开,后来感觉到米天师出现,才专心地去应付另一只妖物,却没想到仍是让她受伤了,这让他既心疼又自责。 “对不起……” 郁龄奇怪地看他,问道:“刚才那些怪物……是你叫来的?” “不是。” “那就是了,和你无关。”她理所当然地说。 奚辞噎了下,神情顿时有些古怪。 第29章 奚辞帮郁龄处理好身上外伤时,米天师也将现场收拾妥当了。 虽然因为周围太黑郁龄看不见现场情况,但以先前打斗时发出的动静来看,这里一定被破坏得很严重,就不知道米天师是用什么办法收拾的,而那两只怪物的尸体又怎么处理,明天早上后,会不会有人发现点什么。 郁龄现在已经完全能肯定,不管是米天师还是奚辞,都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根本没办对付先前那种怪物。 她脑子有点混乱,却没有深究的欲望,只能按按额头,默然着脸不说话。 “奚老大,这位美女怎么样了?要不要先离开这里?”米天师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去看郁龄,眼里滑过几缕幽光。 郁龄同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现在应该有很多话想问奚辞,但因为自己的存在,所以他不能问。她觉得,米天师要问奚辞的话,可能是像她这样的普通人不能听的。 奚辞朝他点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昨天晚上的电话米天师还说等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过来,不过一天时间,他处理的速度真是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浪过来。 “当然是开车过来的,而且是公费哟~~”米天师的声音有些荡漾,显然是得了好处。 “行,将你的车开过来,顺便看看那辆摩托车还能不能用,不能用的话,你找个地方放着,明天我再让人来处理。” 米天师被他这理所当然指使的语气弄得懵逼了,说道:“奚老大,你现在指使我还真是得心应手,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你家的那只鸟?” 虽然抱怨着,但看了一眼坐在灌木丛上的妹子,米天师还是乖乖地去处理了,接着又将他的车开过来,是一辆黑色的路虎,和他那身复古式的长衫十分不搭配。他看着就像个刚从山上下来的道士,而且还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那种道士。 奚辞抱着郁龄上车,对米天师说道:“走了,回我家。” 不仅郁龄被他公主抱弄得懵逼了,连米天师也懵逼了。 米天师再一次确认,“真的是回你家?” 他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被奚辞明显区别对待的女人,似乎从认识这位起,他就没有见过他身边出现过异性这种生物——那些建国前成精的女妖不算,也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温柔体贴,甚至抱来抱去的。 别看这人一副俊秀斯文的样子,仿佛对谁都温温和和 的,骨子里薄凉自私,人类死在他面前也不眨一下眼睛,典型的妖的作风。 “当然,有什么疑问?”奚辞瞥了他一眼。 米天师顿时不说话了,一踩油门,离开了这个黑暗的是非之地。 二十分钟后,路虎停在老街的老房子前。 打开车门后,奚辞要抱郁龄下车时,被她面无表情地拒绝了,“我自己走。” 奚辞一脸担心地看着她,见她别开脸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只好小心地扶着她下车,尽量不让她的动作太大,以免她的胸口又开始作痛。 米天师一脸见鬼一样地看着他们,然后摸摸自己的脖子,顿时想要泪奔。 想当初,他们刚开始合作时,他因为实力不济,拖了点后腿就被这人冷酷无情地掐着脖子拖走,那时的奚展王是多么的霸气侧漏,无人敢争其艳,就算人类形态时是个小鲜肉一样温柔和气的男人,但骨子里同样是说一不二的主,几时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了? 果然有了比较,才知道自己有多悲剧,就算他是汉子也不能这么区别对待啊! 米天师一脸憋屈地跟着他们进了门。 刚进门,紫蓝金刚鹦鹉的声音就聒噪地响起,“奚展王,美女,欢迎回家!哎哟,大米也来了,欢迎,欢迎!”当飞到他们面前,发现郁龄的脸色有些惨白、手臂缠着绷带时,它又尖叫起来,“!ygd!美女你肿么了?受伤了?” 郁龄朝它笑了下,说道:“没事,一点小伤。” 金刚鹦鹉看着奚辞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沙发上坐着,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小伤,聒噪地说:“美女,药不能停啊,受伤了就要吃药,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对了,咱们家有奚家祖传的上好金疮药,对治疗外伤最适合了,涂在伤口很快就会好的。” 奚辞眼睛微亮,不用鹦鹉说便去东墙那边的柜子找药了。 米天师袖着双手,见没人理他,只好摸摸鼻子,默默坐到沙发上,双眼探究地看着郁龄,猜测着她的身份。现在他已经能确定这个理所当然地入驻进奚辞家里的女人的身份不一样了,不能像以往那些目睹他们捉鬼收妖降魔的普通人一样对待。 看他们相处的样子,只怕这两人正在同居吧? 同居这个词瞬间让米天师脸皮抽搐了下。 倒是郁龄注意到他,见状,对金刚鹦鹉道:“鹦鹦,有客人。” 金刚鹦鹉飞 到沙发扶手上站着,听后啊了一声,说道:“大米你自便吧,美女受伤了,鸟现在不想理你。” “你这是区别对待,有异性没鸟性。”米天师抱怨道,“想当初,我每次上门时,你这只鸟是多么地热情好客,让我宾至如归,现在却对我弃如敝履。” 鹦鹉依然没鸟他。 奚辞很快找出一个手巴掌大的、用大肚瓷瓶装着的药,从外观来看,那瓶身的纹路真是古色古香,打开上面的木塞盖子,一阵异香扑鼻而来,里面是乳白色的膏药,颤颤地聚在一起,色泽非常漂亮,并不比外面药店卖的那些差,甚至更好。 “先上楼去洗个澡再上药?”奚辞问她,声音温和。 郁龄顿了下,不答反问,“刚才袭击你们的东西是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奚辞面色僵硬了下,米天师倒是无所谓地说:“那些是堕落的妖物,嗜血好战,没有理智,喜食鲜血,战斗力非常强悍,杀伤力强大,十分难对付,很多人都不想对上它。至于我们,如你所见,我是一位专门捉鬼降妖驱魔的天师。对,就是你们所知道的那种天师,不是我的名字。” “我懂了,也是那种会看风水会测字算命的神棍。”郁龄接口道。 米天师憋了憋气,“看风水和测字算命是我们的基础技能,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算得准的,这要看天赋。” 郁龄转头看向奚辞,“你也是天师?” 奚辞犹豫了下,开口道:“不是,我……” “他是天师的辅助战斗师,可是政府相关部门一心想要拉笼的编外人员,备案的那种哦。”米天师继续嘴快地接口道,“我也是编外人员,简单地说,就是政府的公务员的一种,不过和普通的公务人员不同,我们这些人专门负责捉鬼降妖驱魔这块,不过因为还没有通过考试,所以只能算是编外人员。” 郁龄又点点头,心里蓦然一松,太好了,只要他不是鬼怪和丑陋的妖物这些非人类生物就好…… 想到这里,她猛地一怔,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呢? 突然,她又想起这几晚在医院里的事情,猛地看着他,问道:“这几天晚上,那些总是想要吸食阿婆生命力的怪物,其实你也看得到吧?还有,前天晚上在卫生间我遇到的那只怪物,你当时是故意踩的?” 奚辞僵硬地点头,说道:“它们是噬阴鬼,在鬼物中的等级比较低,专门吸食一些饱受病痛折磨的人类身 上的生气,并不难对付。” 郁龄听后,不由得沉思起来。 奚辞依然僵硬地看着她,看得米天师不禁有些纳闷,频频朝他使眼色,但奚辞一副心不在蔫的样子,俨然给瞎子抛媚眼一样,让他有些气馁,觉得奚展王这次真是栽了。 一个统领一方的大妖王却栽在一个人类手中,岂不是让异闻组里的那些人笑死? 郁龄解开心中的疑惑,并且知道自己老公还能捉鬼降妖驱魔后,再次有种捡了便宜的感觉,看他觉得他哪都好,简直不能更满意了,谁知道自己会这么走运,冲动地找个人结婚却找到这种家务一手捉还能捉鬼降妖驱魔的男人呢? 简直堪称新世纪的好男人之选! 当下朝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清幽的双眸弯起,看起来格外地漂亮。 米天师见状,不禁有些意外,觉得这美女接受能力真强,竟然都没有精神恍惚,问了几句话就相信了这种不科学的事情,甚至没有发疯,不愧是有妖蛊之身、命格清奇的人物。 奚辞回了一个笑容,神色温软,就像个得到心爱的人笑容的傻小子。只有和他混久了的米天师才知道,他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不禁有些糊涂,人家美女都朝你笑了,笑得这么可爱,你不高兴什么? 因为郁龄身上还有伤,奚辞让她先去洗澡,等会再上药。 等她上楼后,米天师奇怪地道:“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奚辞抿着嘴,“你不懂。” 他已经发现郁龄对非人类的生物都抱有一种避之不及的心态,甚至能视而不见就视而不见,保持一种无视的态度,如果她知道他同样不是人类,恐怕…… 先前他确实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和她透底的,并不想欺骗她,但是米天师这个嘴巴利索的家伙及时将话题带走了,并且误导了她的认知,这是异闻组对待普通人的态度,基本喜欢忽悠,忽悠不成直接抹除记忆。 这个结果让他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种死刑得以推迟的纠结心情。 米天师确实不懂这只男妖的心态,转而问道:“对了,你今晚是怎么回事,两只妖物罢了,竟然能拖住你……难道,你上次在荒山墓时受的伤没好?” 奚辞点头,确实是这个原因,要不是他的伤还没好,怎么会被一只妖物拖住,判断失误,差点让郁龄受伤。 米天师有些担心,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他的伤虽然严 重,却没有受到秽气污染,以妖的强大自愈力,这种时候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才对,怎么会这样呢? 见奚辞不肯多说,米天师也知道妖和人不同,他们的忌讳更多,并不轻易与人类交心,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奚老大,你什么时候和人家姑娘同居了?还有,需不需要将她今晚的记忆抹除了?不然组织那边不好交待。” “不用。”奚辞想也不想地拒绝子,神色有些冷。 米天师一看他的神色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为什么?” 奚辞看了他一眼,面色微微缓和,甚至浮现几许湿润的笑意,双腿交叠在一起,用一种隐隐有几分得意的语气说:“我们前天结婚了,她现在是我老婆。” 米天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时,第一时间呆滞了。 等他反应过来,他大惊失色地叫道:“你们竟然结婚了?” 奚辞嗯了一声,叫金刚鹦鹉提了壶茶过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米天师纠结了下,终于接受了凶残的小伙伴竟然结婚的事实,然后用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回想先前郁龄的反应,心里已经肯定对方不仅不知道他非人类的身份,甚至可能连他释放妖力后的真实模样都没看过。 米天师自认还是挺了解这只妖的,不说他变成奚展王后霸气侧漏、妖孽破天的样子,人类的模样其实也是挺多毛病的,单是那种洁癖到龟毛的程度就让人受不了了,然而人类状态时的他在某些时候也真的是个温柔又体贴周到的好男人,属于大妈们喜欢的那种。 这样温和又体贴的好男人,应该不会主动找人家姑娘结婚…… “你们……谁求的婚。” “她求的。” 米天师呆滞地看着他,大概是被他变成奚展王时的样子虐惨了,所以发现他当人类时竟然如此没男子汉气慨,忍不住鄙视道:“你竟然让个妹子先求婚,你还是不是男人?不对,你还是不是雄性?”米天师鄙视他,觉得这只妖真是太不合格了。 奚辞随他说,反正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啥都好。 “对了,你们结婚以后有什么计划么?”米天师基于对合作伙伴的关心,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什么?” “例如生活计划、工作计划、传宗接代计划什么的。哎,你不会以为一对男女结婚后,不考虑后代的事情吧?对了,你们一个人类一个非人类,以后也不知道 会生出个什么来。”米天师说到这里,有些忧心了,作为一个和一只妖成为朋友的正宗天师,他还是挺自家哥们的,希望这只妖在人类中能过得好。 说到孩子,奚辞的脸有些红,看起来颇为心动的样子。 不过很快地,他又道:“郁龄还年轻,以后再说吧。” 米天师一脸看傻瓜地看着他,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老婆家里是做什么的,但是以我常和一些大人物打交道的眼光来看,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不然也无法养出她这样的气质和美貌并重的美女,我们老祖宗说的‘居移气、养移体’这话可不是说笑的。这样的美女,怎么会嫁给一个家住县城里的穷小子呢?你最好作好心理准备,指不定哪天你们就要被拆散了,你可没地方哭……对了,她和你结婚的事情,一定没有告诉她家人吧?” 奚辞沉默地看他。 米天师发现自己猜对了,不禁有些得意,他可是很关心奚展王的,不过几天不见,奚展王就跑去结婚了,想也知道是匆忙之下作的决定,人家妹子是个白富美,会嫁给他这个世人眼里的穷小子,一定有什么缘由,光是想也能想出一堆狗血的剧情来。 半晌,奚辞才慢悠悠地道:“确实没有,不过那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他也不理会米天师,施施然地上楼。 米天师看他闲适淡定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奚展王就是奚展王,就算现在一副人类形态的模样,骨子里依然和人类不一样。 第30章 郁龄不知道楼下的两个男人是不是要谈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她也没有兴趣知道,虽然知道这两人能捉鬼降妖驱魔什么的,但老实说,对于那些非人类生物,她依然抱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而且从米天师的话中,她再次确认了这个世界是个不科学的世界,有妖魔鬼怪这些不科学的危险东西。既然有这些不科学的东西,为了世界的稳定性,自然也会有一些相应的人和职业应运而生,得知还有一个与这种非人类生物打交道的政府部门和相关人士后,她也不奇怪了。 将身上的衣服脱了后,她站在浴室的全身镜前,先是看了一眼手臂上绑着的绷带,然后目光移到胸口处,只有一圈淡淡的晕红。伸手往背后摸了下,有点麻痛,想到那时背后狠狠地撞到行道路,恐怕上面已经瘀血了,明天或许会遭罪。 因为身上有伤,她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终于洗好澡了。 等她摸着闷痛的胸口开门,差点和浴室门口的人撞到一起。 然后她又被公主抱了==! 郁龄对于公主抱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因为她从青春期发育开始就是个比同龄人都要发育好的高挑修长的美女,甚至某一段时间内可以睥睨大部分的同龄男性后,公主抱这个东西就和她无缘了。上体育课时,别的女生身体不舒服躺倒后,会有男生抱去医务室,而她躺倒后,只能被人一左一右架去医务室。 这就是区别。 可却在这几天内,被这人连续公主抱了几次,一时间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奚辞将她抱到床上,旁边已经准备好了药和绷带之类的东西。 他小心地帮她将手臂上的绷带解下来。虽然刚才洗澡时郁龄已经很注意了,但绷带仍是有一部分被弄湿了,奚辞见状,便道:“下次你洗澡时我帮你吧,伤口沾到水对伤口不好。” 郁龄“……” 她沉默地用一种“再说吧”的敷衍神色看着他,看得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里有歧意,她还没脸红,他就先脸红了,像个腼腆害羞的大男孩,默默地为她重新处理手臂上的伤。 郁龄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里有些乐。 绷带解开后,郁龄也终于看清楚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看起来就像被什么大型的凶兽抓了一爪子,三道红中泛白的伤痕触目惊心,让她忍不住移开视线。 当那带着异香的药涂上去时,伤口上一直又麻又痛的感觉瞬间被一股清凉 驱散不少,让她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心里不免对奚家祖传这药有些深信不疑。她可以肯定,外面绝对没有这样效果的药卖。 “你祖上是学医的?”郁龄问道。 奚辞顿了下,面色自如地道:“也不算吧,只是对于一些花花草草之类的比较感兴趣罢了。你知道的,我老家是在霞山村,和乌莫村就隔了几个山头,山里各种草药很多,如果深入一些,还能找到一些难得的宝贝。这药就是山里的一种疗伤效果非常好的止血草炼成的,村里的人大多都有这种手艺。” 和他结婚后,郁龄也差不多知道他的底了。 听说他老家在霞山村,和乌莫村确实只隔了几个山头,却是一个比乌莫村更山的地方,那里比乌莫村更排外,很少有外人去过。奚辞小时候住在村里,后来他家里在县城和y市都买了房子,可惜父母早逝,还没成年的他被接到隔壁县城的叔父家,高中毕业后就回到家乡,经常在县城和市里两边跑,目前的工作是快递员。 奚辞在她眼里,又多了一种可贵的东西,拥有一手祖传制药手艺,简直不能更棒。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了,奚辞的脸更红了,对她道,“你背上还有撞伤,先趴下来,我用精油帮你推拿一下,免得你明天难受。” 郁龄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趴在床上,将睡衣撩了起来。 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他温软的目光变得有些灼热,只是当看到那片雪白的肌肤上一大片的青紫痕迹,神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奚辞?”她奇怪地叫了一声,转头看去,发现他的脸色变得严肃,有些懵懵地问道:“很严重?” “嗯,我等会轻点。”他朝她微笑道。 郁龄哦了一声,虽然有点儿害羞,但为了方便,依然将睡衣的上衣脱了,将脸埋在被子里。 精油涂抹在背上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泛开,她疼得抽气,死死地咬住嘴唇,感觉实在是难熬,但是不知为何,又觉得这种小痛和那时候心脏像被尖锥一下下地锤击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让一向怕痛的她竟然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有些懵,那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疼痛过后,是一股暖流在肌肤上泛开,虽然依然又热又辣地疼,却比刚才好多了,慢慢地意识陷入睡眠中。 为她将背上的瘀血推拿完后,奚辞发现她睡着了,便去洗了手,然后小心地给她穿好衣服,为她盖好被子后 ,他坐在床边就着昏黄的节能灯的光线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起身出门。 米天师可怜巴巴地窝在沙发中等他。 见他终于下楼了,米天师先是用一种诡异的视线看他,脑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诡异的情节,不过在奚辞轻飘飘地扫一眼过来后,他马上正经脸,忙不迭地道:“奚老大,刚才我又想了想,觉得你结婚这事情吧,只怕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毕竟你和那位江小姐可是人妖殊途……” “那又如何?”奚辞依然是那句话,“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大哥啊,怎么不是大事?如果不是大事的话,自古以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妖相恋后被棒打鸳鸯的事情啦。只是想到奚辞的性格,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米天师只好将这事放到一旁,说起正事来,“奚老大,收留我几天吧,好歹等我搞清楚盘山公路那边的情况再说。对了,你去看过了么?” “没有。”奚辞很干脆地道。 米天师就知道他这些天忙着结婚和照顾老婆,怎么可能会亲自去看?虽然知道,还是抱着妄想,可惜妄想的小船说翻就翻,他除了哀叹一声,继续打起精神道:“好吧,我就知道我又要苦命干活了。你的伤……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还需要半个月左右。” 米天师皱眉,疑惑地问,“不应该这么久啊,难道当时在荒山墓里,有我们不知道的诅咒?” 奚辞:“……不是,你不用管。” 米天师也是关心朋友,他的伤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好,怎么可能不管?突然,他想到楼上的人,忆起以前看过的米家先祖留下的一些札记,顿时有些不可思议地道:“难道是你在伤没好的时候,又做了什么?” 奚辞没理他,去书房拿来一个黑色的小匣子,直接递给他。 米天师有些疑惑,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黑一白的两个小球,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应该是玄门法宝排行榜中排在第八的阴阳双磁球吧?奚展王连这东西都能弄到,米天师再次震惊了。 “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地球,所以这辈子才会像个升级流的逆天男主角一样机遇不断。”米天师夸奖道。 “是自动送上门来的,这东西在一个自称是徐大师的人手里。”奚辞将半个月前在乌莫村遇到的人说了。 “徐大师?没听过这号人物,一定是个野路子出身的三流大师。”米天 师毫不客气地嘲笑道,现今玄门一共九门,除了不出世的老家伙,年轻一辈的排除潜心修习的,大多数是挂靠在政府,有什么成员米天师都门儿清,可没有听说过一个姓徐的中年男人。 看他高兴地把玩那两颗阴阳球,奚辞道:“这不是送你的,是暂时租借给你用,租金是帮忙查徐大师背后的人。” 米天师笑呵呵地道:“我就知道奚老大你是个好人……不,好妖,那就多谢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乌莫村一带是政府和奚展王经过一系列的协商后划分给妖的地盘,那里满山遍野都是妖,不管是成精的还是没有成精的,简直是走十步就能遇到一只,只要知情的人都不会作死地往那里撞。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不长眼地打那儿的主意,不管他们背后是什么人,米天师都觉得那些人离死期不远了。 第二天,郁龄起床后,发现除了手臂的伤有点麻痒外,身体好像没有其他的异样,背后的撞伤的后遗症几乎没有,不禁对奚辞的手艺给予肯定。 洗漱后,她想了想,挑了一件无袖裙子,外面再套一条长袖短外套,遮住手臂的伤。她可不想外婆看到后担心。 收拾好自己后,郁龄刚下楼,就看到院子里穿着一身复古长袍、拿着桃木剑耍的米天师,顿时懵了下。 “哟,美女,早安。”米天师一边练剑一边朝她笑呵呵地道,笑脸比朝阳更灿烂,使得那张虽然平凡但是韵味十足的脸蛋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郁龄:“……早。” 金刚鹦鹉嫌弃地道:“你在别人家就不能收敛一点么?” 米天师一个利落地收招,终于收起桃木剑,说道:“好香啊,终于可以吃早饭了,奚老大真是个居家旅行必备的好男人,不枉我特地接了这次的任务跑过来蹭吃蹭喝。” 金刚鹦鹉见他竟然能如此厚脸皮,顿时大怒,飞到他脑袋上抓他的头发,抓得米天师抱头鼠蹿。 郁龄目光奇异地看着那蹿来蹿去的一人一鸟,心里感叹今天真是热闹。 早餐依然很丰富,有鲜美的灌汤包、晶莹剔透的肠米分、鱼肉粥,还有几份爽口的下粥小菜,摆在原木餐桌上,在清晨的阳光中,简直像艺术品一般。 米天师拿出手机,连续拍了几张照,嘴里说道:“奚老大真贤惠,我要上传到朋友圈,让那些人羡慕嫉妒恨我有这么能干又贤惠的朋友!” 奚辞看了他一眼,米天师忙惊恐地 捂住又嘴贱的嘴巴。 然而奚辞却没像往常那样一言不合就虐他,而是像个贤夫一样,给他老婆盛鱼粥去了。 米天师突然get到了如何撩奚展王却不用担心被他虐死的技能,觉得自己棒棒哒。 郁龄也拿手机拍了一张,发到微博里,方才坐下吃早餐。 吃过早餐后,米天师换了一身正常人的衣服,背上他吃饭的工具,和他们一起出门了。 由于昨晚摩托车报废了的原因,米天师先送他们去医院,然后直接往县城外而去。 “阿辞有朋友来了?”外婆好奇地问。 “是的,阿婆你也见过的,就是一个月前的市医院遇到的那位米天师。”奚辞回答道。 外婆一听,猛地拍大腿,“哦,是那个原本要动阑尾炎手术却下午就出院的小伙子啊,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 听到这里,郁龄不免看了眼奚辞,回想当时的情况,她突然觉得米天师那天根本没病,只怕是特别混进医院捉鬼收妖什么的。医院这种地方,最容易吸引非人类生驻扎,倒也不奇怪了。 郁龄想到这里,突然安心了。 果然这个世界上有可怕的非人类生物,也有专门对付它们的人,世界还是很和谐的。 安心的江姑娘打开手机刷微博,不意外地看到早上发的早餐图被很多人点赞了,除了俞荔、安茹、赵明明和几个关注了她的小明星外,还有江氏集团的总裁爸爸和邵琛。 总裁爸爸甚至在下面留言:早餐真丰富,龄龄应该多吃点,我今天早上还没有吃早餐呢[委屈]。 郁龄盯着这条评论,觉得某些窥屏的人看到一定又要咬牙切齿了,不禁心情大好,继续浏览其他人的留言,无一例外都是流口水说一定很好吃的,问她是谁做的。 当然好吃了,她老公做的。 她在心里轻轻暗忖,没有回复任何人。 下午时,米天师带着一身伤,狼狈地滚到医院来了。 第31章 郁龄和奚辞一起到门诊楼大厅时,就见鼻青脸肿的米天师可怜巴巴地窝在角落里,一边龇牙裂嘴地由护士小组给他处理身上的伤,一边打电话。 一米八几的高个儿,窝在休息椅上,衣服上都是血渍,看着着实可怜。 看到他们,米天师宛如见到亲人,差点要飙泪了。 “奚老大!” 奚辞打量他一会儿,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米天师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周围还有其他正常人,显然不能说一些不科学的事情,憋了憋,才含糊地道:“没办法,那儿太危险了,我一个人扛不住,也出了车祸。我已经向上级报告了,估计上面的人会多派个人过来协助我。” 奚辞随意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倒是郁龄仔细看了看,发现米天师身上都是一些皮肉伤,还算是幸运的。就是外表看着狼狈了点,有点儿碜人。 这时,负责给他上药的护士道:“这位先生是在通往平镇的那条盘山公路出事的吧?最近那条路有点问题,很容易出事故,听说政府正找人维修呢,开车经过时一定要小心,开慢点,不然很容易出事的呢。” 米天师故作一脸惊讶,“是这样的啊?多谢美女你提醒啦,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护士小姐利索地给他处理好伤势,将一些医生开的消炎药给他,便去忙了。 米天师站起来,刚想伸个懒腰,伸到一半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叫得附近的人都看过来,有点儿丢脸。他龇牙裂嘴地等那阵疼痛过去,抱怨道:“惨了惨了,伤到腰了,男人的腰可是很重要的,得补补了……对了,我都来这里了,顺便去看看郁婆婆吧。” 他的话题跳跃得快,奚辞已经习惯了这人说话的节奏,朝他点头。 米天师顶着一张凄惨的调色盘脸,跟着郁龄和奚辞一起去住院部看外婆,路上人少的时候,简单地将他今天经历的事情和奚辞说了。 “……我刚靠近,车子就打滑了,往安全护拦撞去,要不是我反应快,指不定会连人带车直接滑出去,摔到山下,就算不死也去掉半条命。那里煞气实在是太重了,就算我不开眼,也能感受到,那只筮鬼即将成形,几乎将方圆几里的地方都弄成了它的地盘,如果再让它继续成长下去,连平镇的人都要危险了,必须尽快除去它……” 米天师小声地唠叨着,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相比之下,奚辞的反应比较冷淡,事不关已。 而郁龄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大白天的,她甚至觉得有阴风吹过,浑身冷嗖嗖的,猛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往奚辞身边凑去。虽然知道他们现在干的是这行,但亲耳听到,依然有点儿害怕。 没办法,这是她从小就能看到一些非人间的东西的后遗症,惊吓过度,导致矫枉过正,估计是一辈子这怕鬼的毛病都好不了了。 奚辞眼里多了几分笑意,看她明明怕得要死,却一副高冷淡定样子继续硬着头皮听下去,实在是说不出的搞笑,便伸手握住她的手。 奚辞的手很厚实温暖,和他过份年轻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和,仿佛一直暖到了心里,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郁龄终于没有那么怕了,紧紧地回握他。 米天师没发现这夫妻俩的小动作,还在那里感叹,“奚老大,这次多亏了你送我的阴阳双磁球,否则我还真是难逃一劫,你就是我的贵人,我生命里的光……” 郁龄听着他满嘴跑火车,顿时有些黑线。 到了住院部,外婆见到米天师时,不禁吃了一惊,问道;“小伙子,你这是咋啦?” “哎,不小心出了个小车祸,幸好都是皮肉伤,不碍事的。郁婆婆,我是奚老大的好朋友,最近来县城办点事,暂时借住在奚老大家,听说你生病了,这不就过来看看你了。”米天师嘴巴很甜地说,这可是奚老大难得认同的人类长辈,自然要好好巴结。 外婆听了嘘唏不已,直说开车危险,要小心云云,米天师一副好青年的样子点头。 上次在市里,因为是陌生人,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看,所以他也没来得仔细看这位郁婆婆,这会儿再细看,米天师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 他瞅了瞅外婆,又看看郁龄,眼里有些深思。 外婆虽然很高兴米天师特地过来探望她,不过到底身体不好,坐久了又开始头晕了,只能躺下休息。 时间还早,三人便到阳台小声说话,继续先前的事情。 米天师说:“最多三天,三天内必须除去那只筮鬼。这个任务等级被判为s级,我想组织那边会派人来帮我。奚老大,你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报酬好商量。” 奚辞自然是拒绝了,比起去捉鬼,他更喜欢陪着刚结婚的老婆,新鲜劲儿都没过,怎么可能离开她?就算每天和她窝在医院里陪外婆消磨时光,靠 在一起不说话,也是一种乐趣。 米天师失望极了,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虽然是……但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如果你能出手,根本不用叫组织再派人过来,说不定到时来的是那几个家族的人,最好不是云家——”他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猛地转头,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郁龄。 郁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米天师终于明白先前那种不对劲儿是什么了,他盯着她问道:“江美女,你认识郁天竞么?” 郁龄愣了下,不禁看着他,慢慢地说道:“认识,是我外公。” 米天师击掌,高兴地道:“这就对啦,怨不得你的命格这么奇怪,你阿婆今年流年不利呢。” 奚辞也有些孤疑地看着他。 米天师此时已经念念有词,那神神叨叨的样子,让奚辞有些不耐烦,踹了他一脚,说道:“说人话。” 郁龄忍不住看他一眼,十分惊讶。 他以前表现得太好了,就像一个好好先生,对谁都是温和有礼、斯斯文文,没想到对米天师好像有点儿随意,他们果然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一起捉鬼降妖驱魔嘛,革命感情是妥妥的,自然不用太客气。 米天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记起他老婆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转而道:“郁天竞老先生在世时,和我祖爷爷有过几面之谊,曾经拜托我祖爷爷一件事情,你们不用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毕竟当时我也还小嘛。不过嘛,应该是好事吧。”说着,他又瞅着郁龄,说道:“其实你阿婆的身体只要能挺过这个坎,很快就好的,她可是长命百岁之相,死后得以善终,不用再受苦。” 郁龄呼吸窒了下。 如果以前有人这么说,她一定将之当成巧言令色的神棍,但是经过昨晚的事,三观再次重组,已经确定这个世界是不科学的了,自然没什么不能相信的。米天师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在他的专业领域内,应该是不会说谎的。 她深吸了口气,问道:“那我阿婆要如何跨过这个坎?” 米天师笑了,看向奚辞,意有所指地说:“你不是已经把握住这个契机了么?” 郁龄:“诶?” “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不生病的,只要没有邪崇作乱,好好地接受治疗,很快就能恢复健康的,你就放心吧。”米天师安慰她。 郁龄听得更糊涂了,事关外婆,由不得她不谨慎,又再次询问。 米天师一脸高深莫测,不管郁龄如何问,就是一副高人派头不说话。 郁龄虽然急于想知道,但也觉得或许里面有什么不能说的,只好放下这事。 看时间差不多了,奚辞要回家去做饭,顺便将米天师捎走了,让他充当司机。 上了车,米天师系好安全带后,奚辞问道:“当年郁天竞老先生和你祖爷爷是不是有过什么协议?” 米天师马上在嘴上作了个拉链的动作,说道:“奚老大,这事我不能说,这事关我们米家的一些秘辛,不能外泄。而且就算我想告诉你也没办法,因为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你老婆的妖蛊之身可能和郁天竞老生先有关,至于郁外婆,也是郁天竞老先生以命易命换来长命百岁之相,不然她早在家破人亡时就应该不在人世了。” 奚辞眸色微沉。 郁龄的妖蛊之身,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早在二十年前,他刚恢复灵识时,就遇到这个有妖蛊之身的小女孩。当时她才三岁,说话都不利索,如果不是她,他可能在恢复灵识时,以堂堂大妖之身堕落成嗜血邪恶的妖物,最后的结果不是生灵涂炭,就是被人类强者除去。 因为她的妖蛊之身,他一直在暗中小心翼翼地保护她,杜绝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小妖对她的觊觎,甚至隐藏她的气息,免得那些没有理智的妖魔鬼怪找上她。 虽然他已经尽量维持她正常人的生活,但最近才发现,她依然因为妖蛊之身,可视虚妄,能见非人间之物,对她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也让她形成这种极度怕鬼的性子,从一个聒噪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天沉默寡言的样子。 奚辞缓缓地吁了口气。 其实他和她一起青梅竹马长大,可惜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长久陪伴的感情最是纯朴无瑕,连妖也不能拒绝这样温暖的陪伴,让他渐渐地爱上长大后的她。 无法自拔。 米天师见他不再追问,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说道:“盯上郁婆婆的应该是一只来自忘川河畔的念魂,想要借这次机会杀死她。这只念魂可能是生平和郁婆婆有过节的生灵,你除掉它了?” “没有,我只是给了个警告。”奚辞轻描淡写地道。 米天师一听,顿时同情起那只不远千里从忘川河畔渡来的念魂了,奚展王的警告一向犀利无比,恐怕不死也去掉半条命,怨不得这次他看郁婆婆的面相,发现她面相变了,身上的劫难之 印正在变淡,只要彻底消失,郁外婆自然会渐渐恢复健康。 傍晚时,奚辞将煲好的汤和晚饭送到医院。 米天师没有跟过来,留在家里养伤并养精畜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奚辞的手艺太好了,外婆今天的胃口比昨天好多了,看得郁龄心情大好,端着碗含笑看着她,说道:“阿婆喜欢奚辞做的饭,以后和我们一起住,让奚辞天天做给你吃。” 外婆喝了口汤,白了她一眼,“又说傻话了!” “哪里傻了?等阿婆你身体好了,就不回村子啦,和我们一起住,我们给你养老。”说着,郁龄看向奚辞。 奚辞笑着点头,“郁龄说得对,阿婆以后和我们一起住吧。” 外婆笑了笑,暗暗摇头,没有说什么。 晚上郁龄依然坚持守到十点,让她奇怪的是,今晚竟然只有两只噬阴鬼爬出来,并且一见奚辞又尖叫着跑了。要知道,开始时,这群噬阴鬼可是成群出现的,这一两只的真的挺少。 她挨到奚辞身边,小声地问,“这些……是不是因为阿婆的身体渐渐转好了,所以它们不来了?” 奚辞笑着说:“可能吧。” 郁龄虽然不解,但这种好事只要高兴就行了,不必究根到底,便高高兴兴地和奚辞一起离开医院。 回到家时依然很晚了。 家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真人秀节目,米天师和金刚鹦鹉一起窝在沙发上,桌子上摆满了零食饮料,一人一鸟边看真人秀边哈哈哈地笑着,看得刚进门的郁龄和奚辞都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下。 “你们回来了……啊,我的荔枝女神出来了,女神加油,打败那些臭男人,让他们拜倒在你的红色高跟鞋下。”米天师激动对对着电视咆哮。 郁龄望向电视屏幕,恰好和屏幕里的俞荔的正脸对个正着。 俞荔漂亮的脸面对众人,突然勾魂一笑,百媚丛生,笑得电视机前的迷弟迷妹们神魂颠倒。郁龄却扶额,知道俞荔这样子可能准备发功卖蠢了,就不知道这个真人秀的导演会不会将她卖蠢的镜头播放出来,那真是不忍睹目。 果然,她刚接过奚辞递来的水喝一口,就见电视里正在做游戏的一群人因为俞荔的卖蠢,全部人都摔下水,米天师哇的叫起来,一脸“我的女神不可能这么蠢”的懵逼。 郁龄忍不住勾了勾嘴唇。 奚辞接过她喝了一半的 杯子,照例问她是要先洗澡还是吃宵夜的问题。 郁龄:“……我要减肥,不吃宵夜。” 奚辞下意识地往下看,目光正好落到她高耸的胸部上,脸上一红,说道:“其实……也不用减了。” 郁龄也发现他流氓的视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奚辞的脸更红了,正有点儿不知所措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第32章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外面夜色深沉,突然听到敲门声响起,郁龄莫名其妙地想到半夜鬼敲门什么的。 没办法,这是知道米天师他们的职业后的后遗症,总觉得这群人都是与鬼打交道的,说不定晚上有鬼来找他们也不奇怪。 一瞬间,江姑娘的脑补快要破天了。 不过敲门声响起,也让奚辞终于从那种窘境中摆脱,揉了下脸,走去开门。 一会儿后,奚辞领了一个人进来。 正在看真人秀哈哈大笑的米天师抓起一灌啤酒边喝边笑,不过眼角余光瞄到跟着奚辞进来的人时,噗的一下将嘴里的酒喷出来了,恰好喷得站在他对面同样看真人秀而跳得欢的金刚鹦鹉满身都是酒。 金刚鹦鹉懵逼了下,反应过来后顿时怒了,一抖紫蓝色的漂亮翅膀,然后像只愤怒的小鸟一样飞过去不断地抓挠他,骂道:“大米,你太过份了!太过份了,我又不是你的冲水马桶,你怎么能喷到我身上?” 米天师再次抱头乱蹿。 跟着奚辞过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马上皱眉,冷声道:“德行。” 米天师终于安抚好金刚鹦鹉后,顶着一头乱发,不爽地道:“云修然,你怎么来了?难道……上头派来的人是你?” 来人是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的青年男人,修眉凤眼,神色冷峻,气质端的出尘脱俗,简直就像从修仙世界走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样。不过眉宇间那股凌人的傲气让他多了几分人气,只是这份人气让被他睥睨的人挺反感的。 云修然冷冷地道:“我恰好在附近办事,接到上头的通知就过来了。” 米天师收起了逗比的神色,同样冷淡地说:“那我还是太不幸了。” 云修然显然是个行动力非常强大的人,并不喜欢浪费时间。当下也不啰嗦,直接道:“先将盘山公路那边的情况说一下,如果没问题,尽快处理了它。”说着,他转头看向奚辞,眼里明显多了一种忌惮和警惕,不如对米天师时那种睥睨同行的傲气。 只是,当他看到安静地站在一旁的郁龄时,修长的眉宇又皱了下,眼里多了几分波动。 米天师朝他呵呵一声,“你说得真是轻巧,我还受着伤呢,况且这三更半夜的,阴气重,什么都没准备就跑过去,简直是找死。” 云修然面上露出一种赤果果的“无能”的表情,看得米天师额角突突地跳着。 这时,奚辞作为主人开口了,“你们要聊就出去聊,我家不是宾馆。” 米天师听得乐了,他是知道云家的行事风格的,一直奉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入世准则,与非人类生物从来无法友好相处,抱着一定的怀疑及防备。所以可想而知,让他跑到一只妖的地盘有多困难,怨不得一见面就对他冷嘲热讽的,感情是不敢对奚展王开腔,只好拿他来开刷了。 云修然朝奚辞颔首,什么都没说,听话地出去了,不过也顺便将米天师捎出去,两人到院子里说话。 等他们都出去后,奚辞转头看向郁龄,见她脸色有点僵硬,问道:“怎么了?” 郁龄摸了摸手臂的鸡皮疙瘩,想了想,老实地道:“刚才,那个人一身白衣,从你身后飘出来……”害她以为他真的带了一只鬼进来。 奚辞:“……” 不仅奚辞被她的话噎住了,五感灵敏的米天师和云修然也同样听到了。 云修然顿时默了下,米天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大半夜的,谁让你骚包地穿一身白,吓到人家美女了吧?活该。” 云修然蹙着眉头,问道:“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和那位是……” 米天师没有回答,眼睛转了转,方才笑眯眯地说道:“你说一个漂亮的女人三更半夜在一个男人家里,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云修然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心里的忌惮更深,冷漠地道:“人和妖……不会有好结果的。” 米天师再次朝他呵呵一声,说道:“你们云家就是管太宽了,有没有好结果还不是当事人说了算,你们云家最好不要打什么主意,奚展王可不是吃素。” 接着,也不和他再谈论这话题,直接进入工作话题。 郁龄从窗口往下看,看到院子里的那抹移动的白,鸡皮疙瘩又往外冒了,果然大晚上穿着白衣什么的,很容易让人脑补到不好的东西。这个云修然,应该就是那个什么异闻组的政府部门派来协助米天师捉鬼的,还是米天师最不喜欢的云家的一员。 而且,他好像很忌惮奚辞。 等郁龄洗好澡下楼去喝水,就见米天师和奚辞坐在沙发上说话,云修然已经走了。 这三更半夜特地找上门,云修然的工作态度真是负责。 “明天我要去买些符纸和朱砂,还有黑狗血,这只筮鬼可不好对付……哦,对了,我顺便给郁婆婆画张保 平安的符吧,随身配戴,以后就不会有一些邪崇再找她了。” 米天师一边说一边检查看自己的背包里的存货,见郁龄下来,和她说:“美女,我的符可是很灵验的,一张符一万到百万不等,很多有钱人都争着要呢,比那云修然更厉害,不过我和奚老大是朋友,就免费啦。” 郁龄看向奚辞,见奚辞点头,朝他笑道:“那就谢谢了。” 忙碌一通,三人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回房后,奚辞先是给郁龄手臂的伤换药,又让她继续趴着,用精油为她推拿背上的撞伤。 这次郁龄没有像昨晚一样中途睡过去,很清醒地等着推拿结束,初时感觉到背脊处还有些酸疼,最后只剩下一种舒服的感觉,觉得奚辞有这种手艺,以前一定是在一些按摩院中工作过。 “你特地学过的?”她抱着衣服掩住胸前,好奇地问。 “没有,不过以前因为工作需要,看过别人弄。”他笑着说,然后又问道:“没有弄疼你吧?” 郁龄的脸有点红,“没有,挺舒服的。” 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显然她的回答让他非常高兴,双眼弯成好看的弧形。 *** 第二天,吃过一顿丰富的早餐后,众人又一起出发了。 米天师照例是开车先送他们去医院,然后才往县城中专门卖符纸朱砂的地方采购,顺便也在附近踩踩点,暗访一下。 郁龄和奚辞到了医院后,陪外婆说了会儿话,奚辞就接到修车店的消息,昨天送去的摩托车已经修好了,他可以去拿回来。 奚辞和郁龄说了一声,就过去了。 外婆有些奇怪地问,“车怎么了?”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郁龄他们都没有告诉外婆,怕让她老人家担心,而且这些不科学的事情,郁龄觉得,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到。 “车子出了点问题,拿去修了。”郁龄轻描淡写地解释。 外婆果然没有怀疑。 等奚辞回来时,开的却不是那辆两轮的摩托车,而是一辆四轮的奥迪。 “换新车了?”外婆问,很是关心外孙女婿。 奚辞微笑着点头,“以前就想换辆代步的小车了,那时候没有需要,公司有专配的车,才没有买,有辆车也方便接送你们。” 外婆点头,她老人家虽然一 直窝在村子,但是喜欢看电视,也知道现在出行有辆车子方便。至于以奚辞的经济条件,是不是买得起车,买了车后经济会不会紧张,外婆其实并不太担心,男人只要有上进心,什么挣不来,奚辞人看着是温和有礼,却不代表他不能干。 虽然男人养家是天经地义的,不过外婆并不是老古板,并不一定刚结婚就要让奚辞供外孙女过奢侈富裕的生活。她知道以江禹城对郁龄的看重,时不时地会找各种名目给她塞零花钱,每年公司的分红更是不少,外孙女根本不缺钱,躺着都能过几辈子。 外孙女有钱,不用像旁人一样需要辛苦地去打拼,江禹城就会将一切捧给她了。可也因为如此,让她过得浑浑噩噩,甚至没有什么目标,得过且过,幸好外孙女是个听话的,才没有像一些有钱人家的姑娘那样不自爱地去堕落。 外婆觉得,外孙女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就缺个人照顾她、关心她、陪伴她,而奚辞恰好是这个人。 看看奚辞,又看看坐在一旁倾听的郁龄,外婆是越看越安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自从老伴和女儿相继离世后,外婆受到打击非常重,要不是女儿还留了个小团子一样的小闺女给她,可能当初她几乎撑不过来。可她也知道,女儿不在了,对外孙女的影响也是极大的,让她从一个爱吵爱闹的小团子渐渐地沉默寡言,直到变成这副做什么事都是懒懒散散,没有什么目标的样子。 外婆心里难受,平时嘴里喜欢唠叨数落她,但何尝不是一种担心? 这几天,奚辞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外孙女虽然是一时冲动和他结婚,可渐渐地目光也放在他身上了,两个孩子以后会慢慢地处出感情来的。 晚上,等外婆睡下后,两人方才离开医院。 坐在车里,郁龄想到什么,突然扭头问道:“奚辞,你为什么会去当一个快递员?”她盯着他,慢吞吞地补充道:“难道你们捉鬼这个职业的工资不高?对了,你们是编外人员,不算是正式的公务员……” 米天师每次惨叫着奚老大帮忙时,总会加上一句“报酬好商量”,从中可以看出,做这行的报酬是不错的,怎么样都比一个快递员要高吧。 所以她突然觉得,奚辞这份快递员的工作,有点儿违和了。 看她努力地回想“政府公务人员有多少工资来着”的表情,奚辞有些哭笑不得,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政府那边给的工资不算高,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算是不错 的,一般像大米这样的,都会接外快,这样来钱更快。” “一般做外快能赚多少?”她感兴趣地问。 “那要看是什么了,看风水和算命之类的比较少,画符和改风水多一点,要是捉鬼捉妖驱魔这类的,视等级而定,越是危险,报酬越高。” 当下郁龄被他普及了一遍米天师赚外快的等级及收入,郁龄听得暗暗咋舌,确实来钱非常快,可好像花出去也快吧? “至于快递这份工作……是一种掩饰吧。” “掩饰什么?” 奚辞正要解释,突然手机震天地响起来,刚滑下接听键,米天师的惨叫就传过来了:“奚老大,快救米啊,情况不对,有妖物卷进来了,快顶不住了。只要你来,报酬好商量!” 奚辞:“……” 第33章 车子停下时,奚辞转头看向郁龄。 就着路灯的光线,郁龄也扭头看他,一脸平静。 刚才米天师的电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觉得既然两人是好友,米天师现在遇到危险了,而奚辞又是一个“天师辅助战斗师”,帮他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抓鬼降妖什么的,依然会让她头皮发麻,瞬间就能脑补出可怕的场景,但好歹是为了维护人间和平嘛,她也是没有意见的。 当下,就听到奚辞说:“我先将你送回家吧。” 郁龄嗯了声,问道:“米天师那边听着挺危险的,先送我回家的话,你的时间赶得及么?”听刚才米天师的声音,好像情况很不妙,耽搁一分钟也要人命一样。 “没事,他们都是玄门中优秀的后辈,一时半会死不了。”奚辞说得非常平淡,压根儿不担心,最多只让他们多受点儿苦,以后慢慢地治疗就是了。 车子继续前行,郁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沿途的路灯飞快地闪过,光线明隐时灭,突然开口道:“算了,不用送我回家了,现在拐道过去吧。” 奚辞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有多怕那些非人类生物,他这几天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她对这种事情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跟过去围观?就着暗淡的光线,他都可以看到她面上的青白僵硬,不过看起来依然很平静,应该没有吓得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 郁龄见他惊讶的样子,暗暗反省了下这几天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让他发现自己就是个纸老虎了。不过她觉得怕鬼这种事情也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女孩子怕鬼挺正常的嘛。 她一脸淡定而诚实地说:“虽然我不太想……近距离接触,不过如果现在放我一个人在家的话,我会习惯脑补,反而会待不住,不如和你待在一起。所以我想了下,还是和你一起去吧。”鬼怪都怕他,说不定和他待在一起还安全一些呢。 作了决定后,她又忍不住问,“会很危险么?” 因为怕鬼的原因,连鬼片和恐怖片都不怎么看,所以她其实也不太懂这些天师是怎么捉鬼的。当然,国产的搞笑僵尸片之类的不算,因为是人工装扮的,心里知道这些是假的,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恐怖效果,比不上她在医院里看到的一些真实的鬼怪。 奚辞忍不住笑了下,“不算危险。”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 如果是他没有受伤的全盛时期,区区一个筮鬼作伥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偏偏现在伤 势还没有痊愈,妖力只能使出一两层,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但他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使自己没办法保护她。 只是,看她暗暗握紧的拳头,奚辞又笑起来,“不要紧,我会保护你。” 这句“我会保护你”听得她心头微跳,心里蓦然涌起一股又酸又软的情绪,十分陌生,一时间不禁怔怔地出神。 奚辞已经调转车头,直接驱车往县城外行去。 花了约莫半个小时,快要接近目的地了。 远远地,一股飒飒的山吹过,郁龄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有点冷。 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月入乌云,连山体的轮廓也看不清楚,只有车子的照明灯照亮前面方寸之地,那浓稠的黑暗仿佛根本无法穿透,浓重地压在人的心头上,带来一种沉重而可怕的窒息之感。 车子发出吱的摩擦声,猛地停下来。 郁龄的身体随惯性往前倾,然后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没有一股脑地磕到玻璃上。 “前面车子进不去了,只能走路。”奚辞将车停在靠山体的一边,然后边解安全带边和她解释。 郁龄面无表情地看他,脑洞又开始不受控制了,自动足补他的话:车子进不去的原因,其实是鬼打墙什么的吧?听说这是很常见的现象,很多走夜路的人都经历过…… 等他们都下车后,奚辞收拾了一下东西,便从车子后坐翻出一件外套披到她身上。 下车后,郁龄才发觉今晚山上冷得不可思议,五月下旬的县城其实已经正式迈进夏天的脚步了,基本上人们都穿上夏衣。可是这会儿,给她的感觉却像是到了料峭的春天一样,冷得皮肤都发麻。 厚暖的外套披在身上后,一下子便感觉到暖和了。 郁龄看他身上还穿着夏天的衬衣和休闲裤,不禁有些担心地问:“你冷不冷?” “还好,并不冷。” 奚辞这话是实话,可是放在正常人眼里,这种时候不冷才怪,郁龄张了张口想再说点什么,奚辞已经拉着她迎着飒爽的山风往前走了。 奚辞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照明,两人就这样在盘山公路上徒步前进。 现在快要到午夜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车辆路过,如果平时还有,但是自从知道这边的路出了问题后,而且时常出车祸,晚上便没有车走了。 越是往前,山风像鬼怪的咆哮,发出呜 呜的声音,让人几乎以为自己迈进了阴曹地府。郁龄也越发的感觉到周围的诡异,这种诡奇,就算是正常人,也明显能感觉出来了。 突然,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远处一盏孔明灯冉冉飞升,就像黑暗中的明灯,指引着人们前进,也给他们提供了方向。奚辞马上拉着她,往孔明灯的方向疾走而去。 “那是……什么?”郁龄一边走一边喘息着问,这种时候,她不觉得那是一盏单纯的孔明灯。 “是云家的引魂灯。”奚辞回答。 引魂灯什么的,一听名字就能明白它的意思,郁龄越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了,脸皮也越发的僵硬,想说后悔也没处说了,只能让自己看起来越发的淡定从容,尽量不拖后腿。 走了一会儿,奚辞突然将手电筒塞到她手上,然后一把抱起她,就开始在路上狂奔。 郁龄懵了下,紧紧地拽着手电筒,窝在他怀里。 他跑得太快了,让她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再矫情地让他放她下来、免得他累着什么的。听着山风在耳边咆哮,仿佛在阻止他们前进,不过窝在他怀里,他身上的温度隔着衣服浸透到她的肌肤上,让她感觉到一阵阵暖意和安心。 是的,纵使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恐怖,纵使等会儿他们要面对的事情非常可怕,但此时郁龄却没有害怕。 大概是因为身边这个男人,此时非常可靠吧。 郁龄再次发现,自己冲动之下的选择,真的捡了个大便宜。 奚辞的速度非常快,即便抱着个人疾奔,但对他来说仿佛没有任何负担一样,很快地,郁龄便清楚地听到前面传来的动静,有人类的喝斥声,有野兽的咆哮声,还有一种空灵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非常地碜人。 那种恐怖气氛根本不用特地营造,就能将人吓尿了! 在夜色的掩盖下,山中的阴气重重,远处盘桓着浓郁的煞气。 只稍看一眼,奚辞便知道那煞气快要成形了。 当煞气成形,筮鬼脱离这片缚地,恐怕被它划分为目标的平镇首当其冲会遭受到鬼怨的血洗,也不怪异闻组的人得知这里的事情后,会这么重视,甚至不惜派米天师和云修然过来处理,以这两人的能力,确实足够了。 只可惜,大概没有料到,还有妖物插了一脚,导致两人差点栽在这里。 当奚辞他们来到目的地时,便见一处山体较 为平缓的平台上,米天师和云修然模样颇为狼狈地背靠着背站在一起,在他们面前是一只身躯庞大的怪物,此时那怪物身上被一条看不出材质的红绳子束缚着,红绳泛着淡淡的红光,不时地随着那怪物的挣扎而收缩又放松,看情况随时有可能被它挣开束缚,然后扑上来啃他们一口。 此时米天师手持着一面罗盘,一只手掐着诀紧紧地按在罗盘上;而云修然一只手紧抓着束缚那只怪物的红绳,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轻松。 他们头顶处,依然是那盏引魂灯,引魂灯周围是无数的鬼魂飘荡围绕,那些鬼脸或哭或笑或悲或痛或苦或喜……形成一种百态人生千种面孔。 郁龄抬头就看到这一幕,差点没被吓尿。 来到这里,风更大了,可以媲美台风过境,仿佛要卷席起天地一切。 在这样的夜风咆哮中,米天师和云修然及他们头顶上的那盏引魂灯都稳稳地固守在他们的位置上,并没有受到影响。 奚辞的到来,仿佛打破子这一片天地的僵持,也让正在拿罗盘与筮鬼较量的米天师差点喜极而泣。 “太好了,奚老大你来了!这只妖物已经堕落,就交给你处理了。” 他飞快地说道,云修然也干脆利落地一抖手中的红绳,红绳宛若灵蛇一般倏然荡开,光华泯灭,回到他手中。 那只妖物没了束缚后,咆哮一声,巨大的身体就像个变异史莱姆,轰隆隆地朝着奚辞他们扑过来。 郁龄窝在奚辞怀里,手里还拿着照明的手电筒,就着手电筒的光线,恰好看到那只朝他们扑来的怪物的样子,除了身躯像变异的史莱姆外,身上的覆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疙瘩,拼命地挤压着,说不出的恶心。 只瞥了一眼,她还来不及恶心,奚辞已经以一种非人类的弹跳力跳了起来,一脚踹向那只扑过来的妖物,将它踹得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旁边的山壁上,掉在地上时,仿佛山体都震动了下。 奚辞就这样抱着郁龄,将那只妖物像皮球一样踢过来踹过去。 米天师用罗盘定位那只筮鬼,抽空看了一眼,嘴角顿时抽了下,觉得又被虐到了。 他没想到奚展王来是来了,可特么的连老婆都带过来了,这是几个意思?就算是妖蛊之身,恐怕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就不怕她承受不住么?秀恩爱也不是这样的秀法,真是太虐单身狗了。 “米天师,定神!”云修然怒吼一声。 米天师赶紧收回目光,咬破手指,将血抹在罗盘上,罗盘在他手中像杂耍一样突然旋转了几圈,然后往上一抛,朝着黑暗处疾飞而去。 “引魂灯!” 云修然一声“疾”,原本停在他们头顶不动弹的引魂灯也朝着半空中疾飞而去,将周围的黑暗驱除,同时也驱走了盘桓在半空中的煞气,露出筮鬼的真面目。 筮鬼作伥,龟为卜,策为筮,本是筮卜之灵,却因为沾惹上经久不散的天地怨气化为筮鬼,驱使品行卑劣的伥鬼不断制造意外杀死路人,枉死的人身上带着怨气,怨气被筮鬼吸收后化为煞气,当煞气形成,筮鬼便可脱离这方天地的束缚,随心所欲,到处残害生灵,为自己积赞怨气和煞气,直到整个世界都成为它的地盘为止。 现下米天师和云修然要做的便是将躲在煞气中的筮鬼逼出来,没有了那只妖物捣乱让他们分心,以他们的本领和法宝,只须片刻,便找出筮鬼。 筮鬼半隐在煞气中,只露出半张狰狞的鬼脸,双眼如铜铃凸出来,上面布满红色的血丝。 “星罗盘,乾指坤东!” 米天师呼喝一声,星罗盘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筮鬼的鬼脸露出痛苦的表情。 云修然甩出红绳,红绳在半空中化为天罗地网,朝那被星罗盘的白光定住的筮鬼网去。当红绳网住筮鬼时,红光大炽,一寸寸地净化着周围的煞气。噬鬼发出一阵如泣如诉的幽怨之声,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随着两人合作,噬鬼周围的煞气渐渐地稀少,而筮鬼也开始有了变化,一个一个鬼魂从筮鬼身上飘了出来,这些都是被筮鬼杀死的人类的冤魂,它们脱离了筮鬼后,被引魂灯吸引,朝引魂灯飘去。 郁龄看到这一幕,肝都颤了。 她突然发现,捉鬼什么的,亲眼看到比想象的更可怕,特别是这一次亲身体会,以后能让她的脑补能更丰富了,简直是不能更悲催。 虽然悲催,但是她依然一脸平静地窝在奚辞怀里,只负责安静如鸡便行。 那只妖物被奚辞当皮球踢来踢去一阵子后,可能也被踢得晕菜了,像个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的,然后咚的一下扑倒在地上。 奚辞将她放下,从随身携带的跨包中飞快地掏出什么东西,然后疾飞上前,接着那只妖物发出一阵凄厉的号叫声,巨大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扁下来,就像突然被烘干了血肉一样,渐渐地扁成了一块皮。 郁龄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这真是太不科学了——算了,现在的场景也挺不科学的,不应该谈什么科学。 在奚辞用一个袋子收起那张皮时,郁龄僵硬的身体感受到一阵阴冷,捂着外套打了个哆嗦,慢慢地转过头,然后和一张七窍流血的鬼脸对了个正着。 脑袋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下意识地双手挡在面前,以阻挡这只冤鬼附到身上。 那只冤鬼还没扑到她身上,蓦地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仿佛受到了十二分的暴击…… 第34章 有奚辞对付那只妖物,米天师和云修然合作,很快也将筮鬼收伏了。 就在煞气将消、筮鬼将伏之时,那些原本因为伥鬼而含怨而死后被筮鬼吸收的鬼魂也纷纷从筮鬼身上脱离,只是脱离的鬼魂中,除了一些怨气没有那么重的能被引魂灯吸去,还有一些因怨气过重的冤鬼,瞬间脱离了引魂灯的束缚,第一时间便想要找个宿体。 所谓宿体,便是俗称的鬼上身。 鬼是阴气凝聚,男阳女阴,阳克阴。在场四人,除了米天师和云修然这两个人类男性外,奚辞本身并不畏惧鬼魂,所以不用想也知道,冤鬼的目标自然是现场唯一的女性了。 当一只冤鬼朝郁龄快速地飘去准备占她身作宿体报复时,在场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米天师和云修然还有一步就可以收伏筮鬼,腾不出手来救人,奚辞也还有几步远,再快也快不过可以飘的鬼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冤鬼朝着郁龄撞去。 可是下一刻,一道柔和的青光乍然而过,接着那只冤鬼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整个鬼魂都像受到了什么可怕的攻击,灵魂的色泽渐渐地变浅,直至变成千千万万的灵魂碎片,就这么消散在天地之间。 魂飞魄散! 米天师和云修然都吃惊地看着跌坐在地上、像个自卫的人一样双手护在面前的姑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们只是下意识地做完手头上的工作,“疾”一声,筮鬼终于被米天师收进了一面红幡中,云修然也甩出一组玉器,净化了空气中残留的煞气。 两人都看清楚了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幽光,却不知道是什么。 奚辞已经大步走过去,担心地看着她,“郁龄,没事吧?” 说着检查她身上的情况,发现她并没有受到鬼魂上身时的创伤,方才伸手将她拉起来。 手电筒摔在地上,郁龄就这么木木地坐在那里,浑身僵冷,被奚辞拉起来时,还是木木的没反应,直到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被对方温暖的大手包裹,慢慢地转过头就着引魂灯暗淡的光线,看到面前青年俊秀的眉目、担忧的样子,俨然就是个无比正常的人类,猛地伸手紧紧地搂住他,死死地钻进他温暖的怀里。 她觉得她现在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需要抱着个人类冷静一下。 云修然收回净化完煞气的玉器,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边抱在一起的男女,眼里有深思。 倒是米天师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终于明白了奚展王为什 么受伤这么久都没有恢复了,简直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奚展王对他老婆绝逼是真爱啊! 他脸上的神色太明显了,云修然一看就明白他肯定知道点什么,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米天师瞥了他一眼,用一种欠扁的语气呵呵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云家不是号称玄门第一人么?自己猜呀~~” 云修然果然被他这种挑衅的语气气得脸庞紧绷,克制着没有直接抽出桃木剑将他捅个对穿。 知道米天师的德行,云修然也不理他,将头顶上的引魂灯召回来。 引魂灯看起来就像一盏孔明灯,并不算大,完全可以托在手上,而光线所及之处,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鬼魂,密密麻麻的,看一眼就能生出密集恐怖症来。 当引魂灯被他托在手上时,那些围绕在引魂灯光线中的鬼魂渐渐地恢复神智,仿佛终于回想自己生前之事,或哭或笑或悲或痛,随着云修然一句“尔等还不快快去投胎”,鬼魂们纷纷朝云修然鞠躬颔首,接着化为一阵轻烟投入到灯心中。 引魂灯的灯心处,是一条通往黄泉的路。 郁龄看到这不科学的一幕,再次搂紧了奚辞,恨不得成为他身上的一个挂件。 奚辞轻咳了一声,低头看她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要以为她此时看着那盏引魂灯,正在研究什么重要的学术,丝毫没有怀疑这姑娘已经怕到抱着人不放了。 米天师和云修然都没有怀疑,甚至见她搂着那只大妖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暗暗地赞扬她的好胆子,简直做到了很多异闻组的人生平所不敢想的事情。 搂着只大妖淡定地围观天师捉鬼什么的,这姑娘真是好胆又任性啊!天知道如果是其他的普通人看到今晚的事情,都会有点儿不能接受,严重点的甚至会歇斯底里,最后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向组织打申请,抹去他们的记忆。 看来这姑娘的记忆不用抹除了,当然,如果奚辞想要护着她,他们也不敢抹除。 至此,盘山公路这边的筮鬼作伥任务已经完成。 云修然和米天师开始收工,两人将白天时布置在周围的那些古铜钱、红线等都收起来,顺便还有一些未燃完的香,也拔.出来捻熄,地上还洒了一些糯米及燃烧过的符纸之类的,还有已经融入泥中的黑狗血,也用土来覆盖。 郁龄直勾勾地看着。 明明知道看得 越多越可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看,看着他们收拾现场,还会跟着脑补那些铜钱啦、红线啦、香烛啦、糯米啦之类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简直没救了。 收拾完现场,四人也不啰嗦,赶紧离开现场,开车往县城而去。 米天师开着他那辆昨天出车祸时刮了几道痕迹的路虎,朝副驾驶座上的云修然道:“这次多亏奚展王出手对付那只妖物,我已经答应过他了,只要他出手,报酬不会少,你怎么看?” 云修然一脸冰冷地看着他。 米天师根本不受影响,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燃,继续道:“这次的任务,危险等级属于a+,报酬就那样,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奚展王,就按市价来,所以给他的报酬,你也出一半吧。” 云修然额角青筋跳了跳,终于开口道:“这一带是他的地盘,那些堕落的妖物本就应该由他负责清扫,我还没有控诉那些背信弃义的妖呢,还想谈报酬?” 云家人对于妖虽然谈不上是疾妖如仇,但是对妖这种非人类生物也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异闻组改革后,说要什么与时俱进,求同存异,与那些建国前成精的妖签定了互不侵犯合作协议,云家人根本不可能和妖同处一个空间,更不可能让一只妖在自己面前晃。 所以,倒不是他舍不得报酬什么的,而是给一只妖报酬,怎么都有点儿憋得难受呢。 “那你说,妖又凭什么帮我们呢?难不成你以为妖维护人间和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米天师道。 这话显然恶心到云修然了,妖不兴风作浪、为祸人间都算好了,还维护人间和平? 米天师继续唠叨,进入县城时,云修然只觉得额头一抽一抽地疼着,直到下车时,冷峻的脸已经破功,黑着脸道:“明天将账号发给我,我将钱转给你。” 米天师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瞬间让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一样,“ok。” 云修然刚转身要离开,猛地想起什么,一手撑住车门,盯着他问道:“那位江小姐和那只大妖,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最好尽快分开。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以后早晚会有人来劝他们分的。” 米天师吐出嘴里的烟,撇了下嘴道:“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管那么宽做什么?到时候他们劝得了再说吧,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老祖宗都说了,怎么还有老顽固这么不开窍呢?” 言已至此,见他不以为然,云修 然也不再说。 趁着夜色,一身略显脏乱白衣的云修然傲然走了。 米天师开车往奚辞家而去。 奚辞比他们快一步,米天师进门时,两人早已经回来了。 郁龄窝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慢慢地喝着,热奶茶香甜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她的身体,驱散了先前在山上的冷意,终于让她缓过来了。 见到米天师回来,金刚鹦鹉双爪抓着一个医药箱过来丢到他面前,嘎嘎笑着道:“大米快上药,别弄脏了家里,鸟天天打扫不容易。” 米天师笑嘻嘻地应了一声,熟练地打开医药箱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外伤。 郁龄的目光落到他手臂上的几处擦伤,回想起先前在山上时的情况,连那个一身白衣明显有些洁癖骚包的云修然都蹭得东一块泥西一块血渍的,再次认识到捉鬼这职业挺危险的,要抗打抗摔还要承受精神上的痛苦,简直不是人干事。 相比之下,奚辞好像挺轻松的样子? 米天师一边处理伤一边说道:“奚老大,你的报酬明天就打到你的账户里,按照市价再添一成,怎么样?我够意思吧?知道你现在结婚了要养家,给你多赚外快,以后有什么事再叫你,报酬依然好商量啊。” 奚辞压根儿懒得理他,对郁龄道:“饿了么?我给你下碗卤肉面。” 郁龄看了他一会儿,才点点头。 今晚运动量过度,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确实有些饿了,也不管减不减肥了,终于接受了他的投喂。只是看他那么高兴的样子,她摸摸嘴角,实在难以理解他投喂自己的心态。 难道男人结婚后,都喜欢投喂自己老婆的? 米天师将裸.露在外的伤处理完后,接着将身上长衫的结扣解开,衣服脱到腰间,露出精壮的胸膛,给胸腹和腰间的地方上药。那里除了擦伤外,还有几道像是凶兽留下的抓痕,和郁龄手臂上的伤挺像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妖物所伤。 金刚鹦鹉聒噪地道:“夭寿啦,你们竟然遇到堕落的妖物了,怨不得要叫上奚展王。” “可不是,这次多亏了奚老大,不然我们这次就要交待在那里了。对了,这次的妖物虽然不算厉害,不过力气非常大,就算用了金刚符,可被那家大伙挠上一爪子,还真是让人受不住。”米天师叹了口气。 金刚鹦鹉用爪子抓了一卷绷带给他,同情地说:“幸好鸟还 没成精,不用面对这些危险。”一边说着,一边收拾垃圾,还叼来抹布,擦着米天师弄脏的桌面。 一人一鸟就像老朋友一样聊天,由此可见米天师是这里的常客,但是他们透露的内容,让郁龄沉默了。 郁龄窝在沙发上,默默地瞅了一眼那只像田螺姑娘一样勤快地搞卫生的金刚鹦鹉,终于确定了自己一直以来怀疑的事情:这只鹦鹉真的成精了,是只鸟妖啊啊啊!! 她的表情太过平静,甚至没有丝毫异样,所以那一人一鸟也看不出她心里的波动,将所有的弹幕都遮住了。 可能发现身边原来就有只非人类生物,郁龄直到奚辞端着煮好的面到她面前时,才回过神。 “美女,还要喝茶么?小心烫。”金刚鹦鹉飞到她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扇了扇翅膀,欢快地问道。 郁龄默默地看了它一会儿,才矜持地道:“不用了,谢谢。” “不谢不谢,为美女服务是鸟的荣幸。”金刚鹦鹉摆摇了下身体,看起来非常欢脱。 “你就拍马屁吧!”米天师嘟哝道,“我对你这么好,每次过来都给你带礼物,你却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金刚鹦鹉鄙视他,“你是雄性,她是雌性,还是奚展王的老婆,怎么能混为一谈?等你变成雌性,鸟也会这么拍你马屁。” “那你还是维持原样吧。” 这一人一鸟继续斗嘴得欢乐,奚辞已经和郁龄窝在一起吃面,将自己碗里的卤肉片都夹到她碗里。卤肉是他今天下午卤的,味道非常不错,至少米天师一直很馋,这会儿边处理伤还一直频频地瞄过来,速度又快了几分。 郁龄默默地吃了几口面,终于将心里的弹幕压下来了,也接受了刚结婚的老公养的宠物原来是一只鸟妖的事实,鉴于这只鸟妖除了会说话会干活没有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后,她也淡定了。 一只没有成精的鸟妖,好像挺可爱的。 大概是卤肉面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米天师馋得受不了,随便将身上的伤捆住,就跑进厨房去端面了。忙活了一个晚上,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如果是以前,奚辞根本不管他,现在他娶老婆了,天天想投喂他老婆,倒是便宜了自己。 米天师决定,以后没事就往奚辞家跑蹭吃蹭喝。 三人就窝在沙发上呼噜噜地喝着面,金刚鹦鹉任劳任怨地打扫卫生,一时间分外和谐的。 终于吃 完面,郁龄接过奚辞递来的面巾纸擦嘴,看向米天师,问道:“米天师,妖和妖物有什么区别?成精和没成精的妖又有什么区别?” 金刚鹦鹉抓子里抓着的抹布顿时掉了。 奚辞也忍不住看她。 第35章 紫蓝金刚鹦鹉扭头看郁龄,歪着脑袋,一副可爱的样子,不过从它不断地用爪子划拉着桌面的动作可以看出,这只金刚鹦鹉此时有点儿不安。 金刚鹦鹉还记得奚辞结婚那天晚上,就警告过它,不准它在郁龄面前乱说,透露自己是妖的事情。难道是这段日子它不小心在郁龄面前说了什么,让她怀疑了?金刚鹦鹉自从开启灵智起,它作为一只聪明的小鸟妖就混迹在人类中了,自然知道人类对于非人类生物的反应,他们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般都是不太待见的,激进点的人类甚至会直接杀了它们。 虽然郁龄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就算对待小动物也挺有耐心的,但依然是个人类。金刚鹦鹉虽然也挺喜欢她这种性格,可说到底,也是因为奚辞的原因,才会接受她的。 要是她知道自己是只没成精的鸟妖,奚展王会不会生气克扣它的伙食?真担心…… 奚辞看了她一会儿,转头看向米天师,唇角带着面对陌生人时的那种惯性的柔和微笑。 米天师顿时汗了,忙问道:“美女,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郁龄仿佛没有注意到气氛有点儿不对,慢吞吞地道:“就是想弄明白,省得糊里糊涂的,毕竟我现在和奚辞结婚了,你们又是和那些东西打交道的……以后可能还会遇到像今晚这样的事情,知道多点没坏处。” 听到这话,米天师简直要为她鼓掌了。 今晚收伏筮鬼的过程确实惊险,如果不是叫来奚辞帮忙对付那只妖物,可能他们就算不折在那里,也要损失惨重。后来对于奚辞还带了个普通人过来的事情,他们一开始时确实有点儿担心郁龄作为一个普通人没有经历过这种仗势会拖后腿,就算奚辞能力不错,足以保护她,可也担心有个什么变故不是? 可谁知这姑娘从此至终一声不吭,并且面无表情地围观了全过程,根本没给他们添麻烦,最多只是在最后那只冤鬼想要附身时被吓了下,可也没有尖叫或歇斯底里地逃跑坏事,整个人理智得不可思议,简直让他们都刮目相看。 如此,也让米天师对郁龄的印象非常好,连云修然那种龟毛苛刻的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默认了她的存在,甚至还在离开前多嘴地说了那些话,虽然不中听,却也算是一种良心忠告。 而且,他也觉得,以奚辞的身份,还有奚辞与异闻组的协议,以后少不了会遇到更多的事情,比今晚更惊险的事情不少。她既 然与奚辞结婚了,就算奚辞想要保护她,可天有不测风云,话不能说太死,指不定以后哪天就会再遇到这种事情,那么就有必要让她多了解一下这个世间并非像普通人所见的那么和平的,还有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妖魔鬼怪。 作为奚辞的朋友,米天师不知道奚辞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类,甚至和她结婚,但他也希望奚辞能幸福。 现在她能主动提出,米天师不禁暗暗赞赏,除了那些傻大胆,可没有哪个普通人真的想要主动去了解这种东西。 当下,米天师便兴致勃勃地给她科普,“妖和妖物是不同的,简单地说,妖就像你们所知的那种汲取天地精华修练,开启灵智,可以修炼,甚至最后修炼出人形,这类便可以称之为妖。而前天晚上袭击你们的那两只,还有今晚奚辞杀死的那只,都是妖物,它们嗜血好战,喜食血肉,被本性驱使,没有理智可言。” “妖物有两种,一种是堕落的妖变成的妖物,它们的实力非常强大,并且还带有智慧,狡猾冷酷,非常难缠。一种是普通的动物被秽气入体后,渐渐地受到侵害,使它们变成一种没有智慧的低等妖物,一般只凭本能行事。我们天师如果遇到妖时,只要妖不主动害人,我们一般不会管的,可若是遇到妖物,见之则一定要灭杀,以免它们祸害人间。” 接着,米天师又将那只紫蓝金刚鹦鹉抓过来,对她道:“想必你刚才已经听到这只鸟的话了吧?它是一只开启了灵智,但是还没有修炼成精的小妖,具备一定智慧,修行不够,所以没办法化为人形,只有化为人形后,才算是成精。” 郁龄听后点点头,接道:“我懂了,建国后不许成精,建国以后的妖精都只能这样了?” 米天师忍不住噗地一声笑起来,觉得她挺好玩的,想得还真是多,接着道:“也不是,建国后的妖精只要在异闻组的名册中备过案,是可以成精的,就相当领一个身份证,以后遇到异闻组的人时,如果遇到麻烦,还可以向异闻组的人求助。” 郁龄大概懂了,接着又瞅了眼奚辞。 奚辞被她看得汗毛直坚,差点绷不住体内的妖力,心里有些忐忑,难道她也发现他的身份了?一时间,奚辞既希望她能发现自己的身份,可又害怕她发现后对自己产生害怕,然后直接去离婚。 他清楚地知道她有多害怕非人类生物,如果知道他是妖,加上现在他们才刚结婚,感情还在培养中,她估计会毫不犹豫地直接跑去离婚。 奚辞实在不想自己才刚结婚没几天就离婚。 成为她前夫什么的,这可不好。 就在奚辞纠结着到时候怎么阻止她离婚的念头时,郁龄已经转开目光,继续道:“你是天师,奚辞是天师辅助师,天师辅助师是要做什么的?” 听到这话,米天师的冷汗再一次出来了,有些汗颜。这是他当时随口胡诌的,虽然说异闻组里也有一些虽然是普通人但身手特别好可以辅助天师捉鬼收妖驱魔的事宜的人选,可奚辞的身份,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天师辅助师,说是天师辅助师什么的,反而闹笑话了。 接下来,米天师几乎花了一个小时为郁龄简单地科普了下关于他们的职业、业务内容和要对付的妖魔鬼怪等类型,这些东西自然不是短短一个小时内能说得完的,可是光是米天师说的那几样经常会在人类中出现的鬼怪,已经让她脑补得不要不要的了。 还是奚辞看她面无表情、身体僵硬得厉害,终于打断了他们的话,“已经三点了,该休息了。” 郁龄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确实太晚了,明天还要去医院陪外婆呢,和米天师道了一声晚安,便和奚辞一起上楼。 洗完澡后,奚辞帮她换药时,她趁机看了一眼手臂,发现上面的伤已经结疤了,而且边缘地方的血痂就要脱落的样子,不禁对奚辞的药更加佩服,对他道:“这样的金疮药还有么?有的话给阿婆也备一点。” 奚辞微笑道:“家里还有两瓶,用完了再回老家拿就行了。” 郁龄满意了,决定将这种药例为家里的常备药之一。 上完药后,两人一起躺到床上。 郁龄扭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忍不住滚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郁龄?”奚辞按住怀里的人,对她的主动有些兴奋和激动。 郁龄贴在他怀里,半晌才闷闷地道,“刚才听米天师科普了那么多妖魔鬼怪的东西,我……我现在脑补得厉害。”虽然这么说有点丢脸,但郁龄觉得都结婚了,自己怕鬼的事情他以后也会发现的,根本没必要骗他。 所以害怕得恨不得贴在他身上么? 奚辞默然了下,突然对她怕鬼的性格真是又爱又恨的,双手收拢环住她的腰,不客气地将她往怀里按去。 怀里是这几日渐渐熟悉的气息,让他的身体有些躁动,莫名地有点亢奋,有些尴尬的同时,又有点紧绷,及于想要找个宣泄口发泄。 明明一直清心寡欲,甚至可以说受到本体影响,从来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可是自从第一晚和她过了夫妻生活后,发现自己对她有了冲动…… 手指轻轻地摸着她手臂上的粗糙的绷带,他压下身体的躁动,闭上眼睛慢慢地睡去。 *** 因为折腾得太晚,所以第二天起床时不意外起晚了。 她从床上慢慢地拱起身,披头散发地坐在被窝里,双眼呆滞地看着前方,直到被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睛才慢慢聚焦,看向坐在床边俊秀雅致的青年。 “已经十点了,起来吃点东西。”奚辞在她脸上亲了下,温温柔柔地道。 郁龄嗯了声,懒洋洋地没有动。 奚辞已经知道她起床时总要赖床的行为,也不催她,陪她坐了会儿,直到她爬起身。 郁龄抓了抓头发,进卫生间刷牙洗脸,突然想到什么,叼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头出来,问道:“对了,现在这么晚了,阿婆那边怎么样?” 奚辞站在衣柜前,自然无比地帮她搭配要穿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说:“我早上打电话给护工阿姨了,说昨晚帮米天师一个忙,休息晚了一些,我们今天会晚点过去。” 郁龄听后,缩回脑袋,继续忙自己的事。 等她洗漱出来,奚辞已经不在了,床头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她要穿的衣服,顿时沉默了下。 不过几天时间,奚辞就将她照顾得像公主一样,几乎将她从头照顾到脚,没有一丝不妥当的地方,甚至让人心里升不起一丝不喜欢,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像他本人一样,温润清和,和风细雨一般慢慢地浸透进心里。 而且让她最尴尬的是,每天洗澡时,她习惯性地将换出来的衣服一股脑地丢到衣服篮里,洗了澡就晃出来了。然后第二天,她起床时,就会看到奚辞已经将她的内衣裤清洗干净晾好了,而且是手洗的,其他衣服才是放洗衣机洗。 结婚第一天,当看到晾在阳台上的内衣和内裤时,生平第一次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在生活上,她养尊处忧,懒散成性,过得马马虎虎,如果没有人看着,简直不成样子。而他不同,他对待生活细致讲究,屋里屋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比她这个女人还要能干。 慢慢地穿上衣服,她再次在心里为自己当初的冲动点三十二个赞。 俞荔说,如果一个男人在生活中愿意像照顾公主一样照顾你,那么 这个男人一定不能错过。 继续为自己的英明点赞。 郁龄保持着愉快的心情下楼了。 刚下楼,就看到米天师一脸颓废地穿着件不古不今的长袍晃出来,显然也是刚睡醒,下巴多了一圈青茬,看起来还挺有男性魅力的。不过郁龄看了眼奚辞干净俊秀的模样,全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齐齐,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这种会过生活的男人。 “早安,早餐吃什么?奚老大,我饿了……”米天师一边在身上抓痒,一边叫道。 奚辞端着一笼热腾腾的小笼包出来,看到他这样子,眼神一利,将他踹走了,“去弄干净点再过来。” 金刚鹦鹉叼着一朵玫瑰花飞进来,将玫瑰花插放到桌子的花瓶里,嘎嘎地嘲笑,“大米,这里还有美女呢,你竟然在美女面前抓痒,真是太不讲究了,你以后一定娶不到老婆!” “滚蛋,别诅咒我,我以后可是要娶一个温柔贤淑、做菜一流的好姑娘呢。”米天师在卫生间叫道。 热闹的早餐过去,米天师拿着一个红色匣子,检查里面的那些古物的气息,发现上面的秽气已经悉数净化完了,不禁朝奚辞笑道:“奚老大,交给你果然放心,我将它们带回去啦,到时候会将报酬打到你的账户。” 奚辞淡淡地应了一声。 郁龄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小巧的古物,看着颇有历史,心里忍不住怀疑,这些不会是墓里的东西吧?最近不是挺流行盗墓的影视小说什么的吗? 果然,米天师见她好奇,很热心地给她解释,“这是我和奚老大前阵子追着一伙盗墓人进一个荒山墓里得到的,这些古物沾满了秽气,就让奚老大帮忙净化,这次带回去,就能上交国家了。” 郁龄一听是墓里带出来的,鸡皮疙瘩又出来了,朝他高冷地嗯了一声,收回目光,默默地缩到一旁。 筮鬼作伥之事已经解决,米天师是个大忙人,蹭了一顿午饭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等米天师离开后,奚辞和郁龄两人也拎着午饭去医院陪外婆。 外婆今天的精神比昨天好一些了,甚至下床走动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头晕得厉害,走两部就头晕呕吐,是一个好现象,医生也说可能是这几天住院治疗,让她的身体缓和许多,再住几天看看情况。 正当郁龄为外婆将要恢复健康高兴时,就接到了俞荔的电话。 第36章 花瓶女神俞荔要来y市了。 这个消息只要走在y市街道的人都知道,抬头就能看到市中心广场上的led广告上俞荔漂亮的脸蛋,可谓是三百六十五度没有死角,不知道多少颜狗就是拜倒在她的颜下,这两年简直是火得一踏糊涂,就算被人评为没有演技的花瓶,依然有很多人粉她。 有颜,任性! 米天师也是拜倒在俞荔颜下的一个颜粉。 “俞荔要到y市拍广告?拍什么广告啊?”外婆戴着老花眼镜看着娱乐报纸,一边笑呵呵地问。 “我也不知道,好像和自然环境有关的广告吧。”郁龄回答道,“她说会顺便过来看看您。” 外婆听后更高兴了,直说她有心了,又问是什么时候到。 “这还说不准,可能要再过两天吧。” 外婆一听,便道:“那好,明天咱们就办出院手续吧。” “阿婆!”郁龄叫了一声,她就知道外婆一旦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一些,就不肯在医院里待了。 这两晚,郁龄守在病房里,已经看不到那些噬阴鬼出现了,这证明外婆的身体在好转,身上已经没有吸引噬阴鬼的负面病痛,加上米天师临走前赠给外婆的保平安辟邪的符,一般的低级鬼怪是没办法接近外婆的身。 外婆懒得搭理她,转头看向一旁温温和和地看着她们的奚辞,问道:“阿辞,你觉得怎么样?说实在的,县城里虽然什么都便利,但还真是比不得村里的空气清新,自己种的菜都可口一些,在医院待了五六天,我的骨头都要泛懒了。” 奚辞点头,赞同地道:“村子里的空气确实好,而且很养人。” 见有人附和自己,外婆更高兴了,和奚辞一起对比村子和县城的环境,两人越谈越契机,特别是对山里的环境和药材动物如数家珍,简直巴不得一辈子都窝在村子里。 郁龄瞄了一眼奚辞俊秀雅致的脸庞,低头继续用手机刷娱乐新闻。 第二天早上,郁龄正在吃早餐,就接到了俞荔的电话。 “我早上的飞机,十点左右就到y市了,亲爱的,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很久没看你了,好想第一时间看到你……”俞荔娇娇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过来,听得人耳膜都要发软。 因为正在吃早餐,手机开了免提,奚辞也正好听到这段话,不禁抬头看过去。 “你不是说要过两天才到么?”郁龄 神色不变地问。 “对外确实是过两天才到,但是我提前一天,就是为了去看看外婆呀,我现在是一个人过来的,所以你要过来接我。” 郁龄看了一眼时间,爽快地答应了。 吃完早餐,奚辞洗好碗,将另一份给外婆准备的早餐装好,郁龄帮忙递东西,和他说道:“等会儿我去市里一趟接俞荔,中午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俞荔是我的好友,我们高中时就认识了。” 奚辞点头,问道:“需要我开车送你过去么?” “不用,其实我会开车。” 奚辞没再说什么,从县城到市里,慢的话也就四十来分钟,并不远。 装好早餐,拎着保温瓶出来时,就见客厅里那只金刚鹦鹉已经浇好花回来了,此时打开电视正在看一部民国剧。 恰好镜头中,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在古老的烟雨巷子中撑着油纸伞施施然地走来,仿佛穿过岁月的痕迹,缓缓来到面前,伞沿微扬时,一张美丽到让人窒息的脸呈现在观众的视野之中,非常震撼人心。 金刚鹦鹉猛地站直了,扑腾着翅膀说:“真人秀里的美人,漂亮!大米的女神~~” 奚辞也看到俞荔那张放大的脸,镜头之下毫无死角,确实漂亮。他随意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郁龄同样也看到了,突然道:“这部剧里,我也参演了。” 听到这话,一人一鸟都猛地看过来,奚辞一脸惊讶,“你也在里面?哪个?” “真哒?这部剧很好看,特别是里面军阀姨太太们的撕逼大战,简直让鸟看得不要不要的。美女你在里面扮演谁?哪个军阀的姨太太?”金刚鹦鹉高兴地问,这是一只爱看狗血剧的鸟妖。 “一个女间谍。”郁龄道,走到玄门换鞋,接着补充一声,“蒙面的间谍,出场了三次。” 奚辞:“……” 金刚鹦鹉:“……” 丝毫不知道自己一本正经地说了个冷笑话,郁龄和奚辞一起出门,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郁龄和外婆说去接俞荔的事情,“奚辞在这里陪你,中午我带俞荔过来一起吃个饭。” 外婆没想到俞荔会来这么快,笑问道:“她现在是大明星了,会不会被观众认出来?到时是不是会像电视里的那样,被人包围起来?你要小心点,别被人挤到啊……” “没事,她虽然傻了点,不过 挺会伪装的,很少会被人认出来。” 说了会儿话,见时间差不多了,郁龄开着奚辞刚买的那辆奥迪去接人了。 奚辞站在窗前,看着郁龄走远的身影,方才坐回床前和外婆说话,等外婆休息后,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到阳台,边惬意地晒着五月份的太阳边用手机搜索今天早上金刚鹦鹉看的那部民国剧。 五月下旬,y市已经踩上了夏天的脚步,正午十点钟已经有些闷热,特别是从车子里出来,迎面就是一投热浪,直面太阳时,明晃晃的太阳光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生疼。 刚进机场大厅,一个戴着咖啡色墨镜的女人朝她扑了过来,勾住她的肩膀,朝她笑得很欢快。她戴着一个栗色的梨花头假发,素面朝天,比镜前头要削减了几分艳光,只要不细看,确实很难认出她。 “你来得真快。”俞荔高兴地说,挽着她的手大大方方地走了。 上了车子,俞荔坐在副驾驶上,打趣地问道:“你换车了?不是,你爸公司下属送车给你就是这辆车?” “不是,我没要。”郁龄回答,开车离开机场,往县城而去。 “那是朋友的车?” 郁龄没回答。 俞荔不由得来了兴致,“我知道你是个不挑剔的,可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开别人的车,说吧,是谁的车?” 她们从十几岁就认识了,虽然平时因为两人工作关系没怎么聚在一起,但有些情谊,就算天涯海角不相见,也依然历久弥新,她们之间的感情便是如此。如同郁龄了解俞荔那样,俞荔也知道她的性格,甚至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两人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郁龄想了想,反正待会俞荔也要见人的,便道:“我老公的车,他新买的。” 俞荔:“……” 俞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有些困难地道:“哎,江大小姐,是不是这县城里有哪个修炼成男神的男人入了你的眼,让你迷上他了,然后像那些小姑娘一样一口一个叫人家老公。” 现在娱乐圈里很多男神都被粉丝们亲热地叫老公,叫多了,大家也不在意了。 郁龄瞥了她一眼,“不是,是结婚登记的那种老公。” 俞荔这回真的吓到了,下意识地问,“你真的结婚了?是邵琛?他也来县城了?”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以邵大少的身价,一般开的是百万以上的车吧?而不是这种一看就是二三十 万的车。 “能不能愉快地交谈了?”郁龄皱着眉,“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别随便扯到他身上,我们没关系。” 俞荔看她不高兴的样子,只好道:“好吧,那你老公是何方神圣?”然后她机智地问,“你结婚的事情,江总知道么?” 郁龄淡定地道:“还不知道呢,是我先向他求婚的。” 俞荔吓着吓着也就平静下来了,她也知道郁龄表面看着好像挺高冷淡定的一个人,看起来很稳重的样子,可当冲动起来就是个熊孩子。当年她们不同学校,之所以能认识,也是因为郁龄恰好是中二时期犯熊的时候,有一天逃课了,然后和一群小混混们打架,顺手救了她,就这么结了一段真↓挚↑的友谊。 等听完了郁龄说她结婚的过程,俞荔已经不知道怎么评论她好了。 见过熊的,没见过这么熊又任性的,怨不得江总裁总是爱在心口难开,只敢在背后暗搓搓地帮她。 “哪有人相亲结婚第二天就直接拉着人去结婚的?连对方是什么人品、家庭情况之类的都不仔细调查,也不怕被骗了?你的行动力可真是……破表了,小心江总打死你这熊孩子。”俞荔揉着额头无力地说,已经被小伙伴这彪悍的行动力搞得十分无语。 “已经认识一个月了。”郁龄强调道,“他挺好的,结婚前,我已经从六婶那里知道他家的情况了,都不是事儿。” 俞荔不想和她说话,心里不禁担忧起来,决定等会儿看到那个男的,先要好好地看看他的品貌如何,到时候再打算。 到了县医院,俞荔下车后便整整衣服头发,检查一遍没有不妥后,拎着她给外婆带的礼物,昂首挺胸,像个女斗士一样向住院部前进。 郁龄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刚到住院部门前,就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蓝色休闲裤、面容俊秀雅致的青年从容走来,阳光下,一身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样子,格外地吸引人,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他身上,看一眼便觉得在这日头之下,也跟着神清气爽。 俞荔忍不住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因为职业毛病,让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对那些容貌、外形优秀的人投以评测的目光,以她的眼光看来,这人容貌上等,气质更佳,简直是天生的发光体,再经打磨,简直就是天生当明星的料。 看到她们,青年脸上露出温润柔和的笑容,快步走过来,高兴地道:“郁龄,你回来了。”说着,朝俞荔微 微颔首,墨玉色的眸子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显然他现在很高兴。 俞荔有种被小鲜肉的萌萌波光击中的感觉。 郁龄奇怪地问,“你怎么下来了?” 奚辞笑得有点腼腆,“我在窗口看到你了,所以……” 郁龄默默地看了他一下,扭头对有点傻的俞荔道:“荔枝,这是我老公奚辞。” 俞荔回过神,将墨镜摘下,扬起一张漂亮的脸蛋,矜持地朝他致意,“你好,我是俞荔。” 奚辞也和友好地自我介绍,然后三人一起进入住院部。 到了病房,俞荔坐在床前,娇嗔地和外婆道:“上个月郁龄回来时,我就想和她一起过来看您了,可惜我有工作走不开,这次才抽了空过来,外婆您别怪我啦。改天等您老人家身体好点后,我就去村子里找你玩,我很想念外婆您做的菜……” 俞荔娇嗔的模样逗得外婆高兴得连连发笑,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好的。 中午,三人去了县城一家私房菜馆吃饭。 大概是顾忌着郁龄,不管是作为闺密的俞荔还是作为老公的奚辞,彼此都是客客气气的,一顿午饭就在这种客气的氛围中结束了。 下午,又在医院里陪了会儿外婆,俞荔方才离开,自己搭车回市里。 郁龄送她出医院时,对她道:“你明天八点才赶过去,不如今晚就住县城好了,住奚辞家里。” 俞荔白了她一眼,“你也好意思说,你现在是结婚了的人了,可不是单身时,哪里能随随便便邀请女人回你们家过夜的?就算是闺密也不行,防火防盗防闺密不懂么?我这么漂亮的女人,很容易让男人变心的。”说着,她骄傲地撩了撩梨花头。 郁龄没好声气地道:“女人,你想多了,奚辞看着就很喜欢我,不会变心的。”如果这么容易变心的话,大不了离婚就行了,根本不用要死要活的。 俞荔简直被她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家伙还好意思总说她犯蠢,其实最蠢的是她自己才对,情商不知道怎么长的。 离开之前,俞荔再次问道:“你真的喜欢他啊?他就一个送快递的,每年赚的钱都没有你在公司分红的一个零头,这身份实在是……你爸怕是不会答应,还有江家那边……” “他们不答应他们的,和我有关系吗?”郁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她老公的另一个职业告诉她了。 俞荔 朝她比了个大姆指,姑娘你熊的,这么任性你爸爸知道么? 送走俞荔后,郁龄回到病房,就见外婆正在看电视,奚辞也在看电视,不过却是用手机看的,而且他看电视的方式,是直接快进快进。 郁龄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突然松手,没有再快进了,而屏幕里,恰好出现恰好出现一个蒙着脸在一间书房里翻东西的女人,镜头给了她一个特写,一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 第37章 发现她回来了,并且站在自己身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奚辞的面上不禁有些热,轻咳一声,说道:“没想到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你出场的一幕,这个应该是你吧?” 郁龄看了一眼按下暂停键后,维持着特写镜头的手机屏幕,朝他点点头,坐到他身边的一张椅子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奚辞的目光沿着她开合的浅色的嘴唇滑下,是漂亮白晳的脖子,他亲自体验过那脖子吻起来的滋味是如何的美妙,最后目光又转到因为沾了水而显得粉嫩的嘴唇上,问道:“这部是民国剧吧,怎么间谍需要蒙面的么?” 这真是个好问题,自从这部民国剧播出来后,这部剧就成为了网上的热搜话题。 其一是剧情的酸爽性,因为这部剧的导演是个擅长拍女人戏的,特别地擅长拍女人撕逼大战的戏,能让观众看得不要不要的那种,也算是一个重要看点;其二是俞荔在剧里担任女主角,光是颜值就吸引了一堆颜粉,然后颜粉和黑子们为了俞荔的演技和美貌不匹配之类的事情撕逼,话题之热,反而又推动了这部剧,让这部剧越来越火,吸引了更多的人去看。 大概是制造太多话题火了这部剧,看的人多了,挑刺的也多,其中也有郁龄演的才出场三次、但每一次都蒙面的女间谍,然后就被吐槽了,说这是民国吧,民国的间谍还要蒙着个脸,以为是在演武侠剧么之类的吗?喷得可畅快了。 郁龄又喝了一口水,淡定地说:“导演说我是咸鱼脸,没有表情波动,是演员大忌,但是碍于俞荔的面子,只好让我演这个角色了,后来试了几次,说我的表情不过关,就让我直接蒙着脸,说这样能增添点反差萌的搞笑效果,果然后来被人吐槽了,吐槽也算是一种宣传。” 奚辞顿时默了下,安慰道:“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漂亮又有才华,一定是那个导演眼光有问题,才会说你咸鱼脸……而且咸鱼也挺好吃的。” 郁龄勾起嘴角,问他,“我的才华在哪里?” “你读书很好,阿婆说你每年都能考年级前十名,拿奖学金。”奚辞一脸严肃。 郁龄噗地一声笑出声来,看他有些脸红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在他的脸越来越红时,终于收回手,继续慢悠悠地喝水。 其实在参演这部国民剧时,她大学还没有毕业,纯粹是跟着俞荔过来涨见识罢了,对演什么并不在意。不过后来她才知道,那位导演之所以要让女间谍蒙着脸不露面,完全是江 家的老爷子发了话,并不想让她出来当戏子,省得丢了江家的脸面。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让她决定去混娱乐圈。 好吧,她确实是个任性的,别人越不让她干的事情,她就是越要对着干,至于后来江家的人有没有气得摔东西,和她没关系。 “那你喜欢演戏么?”奚辞继续快进找她出场的镜头,一边问道,喜欢和她聊天的感觉,两个人坐在一起,随意地聊着天,感觉非常棒。 “还好吧。”郁龄捏捏自己的脸,“不过如果要演戏的话,首先我得练习表情,我的表情总是不过关。” “要怎么练习?” “先是对着镜子练习,练习喜怒哀乐这些基础的表情……” *** 外婆在医院又住了两天,感觉自己好得差不多了,终于下定决心要出院,谁来劝也没用。 郁龄没有办法,只好帮她办了出院手续,拿着医生开的药,收拾好东西,一起回了奚辞家。 外婆虽然想回村子,不过在郁龄和奚辞的劝说下,决定在县里住几天,也方便去医院复检,再加上奚辞家和六婶家只隔了几条街,走个十分钟就到了,方便外婆去串门,外婆也就答应了。 车子停在门口,奚辞打开车门,郁龄扶着外婆下车。 等进了门时,外婆看到满园的花花草草,不禁笑道:“这地方实在,有花有草,空气也好,真不错,这些都是阿辞你种的?” 奚辞笑着应了一声,说道:“其实县城也挺好的,阿婆不如住在这里行了。” 虽然县城的空气是比不上村子清新,但是奚辞家的空气在这一院子的奇花异草的净化下,绝对不比村子的差,很多来过奚辞家的人,都差点想要窝在院子里不走了。 “是啊,阿婆,和我们一起住吧。”郁龄也劝道。 外婆摇摇头,“哎,大半辈子都在村子里过活,认识的老家伙们都在村子里,时常能串串门说说话,实在是舍不得,以后再说吧。” 见状,奚辞和郁龄方不再劝。 扶着外婆进了客厅,站在架子上的紫蓝金刚鹦鹉非常有眼力见地叫起来,“欢迎欢迎,老太太好,老太太辛苦了。” 郁龄和奚辞都有些黑线地看着金刚鹦鹉,倒是外婆哟的一声笑起来,说道:“这就是阿辞养的鹦鹉吧?挺精怪的。” “它会说很多话,阿婆无聊 的话,也可以和它聊天。”郁龄说道。 将外婆扶到沙发上坐着,奚辞先去给外婆倒水,然后拎着外婆的行李到二楼的一间主卧室,他和郁龄住在三楼的主卧室。 外婆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这栋房子,在心里暗暗点头,这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摆设井井有条,不用说也知道是奚辞收拾的,她可从来不能指望自家这懒散的外孙女,奚辞果然会照顾人,对这外孙女婿更满意了。 已经是下午了,奚辞陪外婆说了会儿话,正准备出门去买新鲜的菜回来做晚饭时,六婶一家过来串门了。 六婶进门就笑呵呵地道:“听说孩子他七奶奶出院了,我们今天去市里的宋僖家,刚才回来,没来得及去接七奶奶出院。哎,他七奶奶,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出院了?在医院里待得不习惯?” 身材瘦条且皮肤黝黑的郁六叔走在后头,同样笑呵呵的,还有郁官珊,手上都拎着水果过来。 外婆忙招呼他们一起坐,边说道:“医院那种地方哪里能待得习惯的?又不是自己家,况且……”外婆想到老伴和女儿都是死在医院里,有些伤心,叹了口气。 郁六叔和六婶都是知道外婆心结的,忙不迭地安慰她,六婶说道:“他七奶奶,就别想那些伤心事了,你瞧你现在有了这么个好的外阿郎,以后有他们孝顺你,你就努力地享福吧。” 阿郎是这一带地方对女婿的称呼,老一辈的都喜欢这么叫。 外婆终于笑起来。 虽然都是邻居,不过现在奚辞成了郁龄的老公,在这些长辈眼里,他现在也算得上是郁家的阿郎了,奚辞自然要有所表态的。 说了会儿话后,奚辞起身去买菜,并对郁六叔一家人道:“六叔六婶和表姐今天都留在这儿吃饭吧,阿婆今天出院,正好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我给六叔买酒回来和你喝两杯。” 听到他这么说,六叔六婶自然是不反对的。 郁龄见他一个人,便也起身陪他一起去。 菜市场就在附近,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非常近。而且因为这一带是老街,市场也是老市场了,种类非常丰富,还有很多新鲜的海鲜,县城其他地方的人想要吃海鲜,都特地开车过来买。 奚辞一边看一边问着抓着他的衣服走的郁龄,“你想吃什么?” 郁龄瞅了瞅,“都行吧,只要好吃的,我不挑。” 这算什么回答?奚 辞有些哭笑不得,便循着乌莫村村人惯常吃的菜色的材料来买,买好菜后,又去买酒。 “我来拎酒!”郁龄见他两手都拎了东西,自己双手空空的,有些不好意思。 奚辞含笑地将酒给她拎,然后带她回家。 买菜回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奚辞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六叔一家是客人,都坐在客厅里陪外婆说话喝茶,郁龄也坐在表姐身边,陪她一起看电视。 郁官珊盯着厨房一会儿,又看了看身边像个大小姐一样淡定看电视的郁龄,说道:“你不进去帮你老公?” 郁龄很诚实地说道:“我做菜没他好吃。” 郁官珊无语,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你可以帮他打下手。” “他说不用,女人做这种事情,会弄粗手指的。”郁龄继续诚实地道,然后就见表姐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自己,继续淡定地扭头看电视。 郁官珊捂了捂心口,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受到的家庭理念此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妈妈一直教导她女人就算懒,也不能将什么事情都推给老公做,总要做做样子,有个女人的样。可她这个表妹,连样子都不做,就这么坐着等吃,怎么就能这么幸福呢? 一时间,郁官珊觉得,宋僖做得还不够,婚后一定要让他向奚辞这表妹夫学习才行! 等到了晚餐时间,看着一桌子色香味全的丰盛的菜,郁官珊再次握紧拳头,必须要让宋僖向奚辞学习怎么做人老公,必须的! 六叔六婶对奚辞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没想到奚辞有这么好的厨艺,对外婆道:“他七奶奶,你可真是要享福了,有这么好的外阿郎。” 奚辞有些腼腆地笑着,然后被豪爽的郁六叔拉去一起喝酒了,聊一些男人的话题。 一餐吃得宾主尽欢,直到晚上八点,天全都黑了,郁六叔一家才挺着吃撑的肚子离开。 客人离开后,奚辞继续收拾残局,金刚鹦鹉叼着抹布努力地清理垃圾,外婆闲不住,也帮着擦桌子,一边稀奇地道:“这只鹦鹉真是精怪,还会帮主人做家务。” 金刚鹦鹉卖萌地说:“谢谢老太太夸奖。” 外婆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住在闭塞在乡下,反而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比较迷信,就算这么精怪的鹦鹉,老人家也不会大惊小怪,毕竟乌莫村连着的山里的动物更精怪的都有。 外 婆到底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吃过饭不久就又开始头晕了,郁龄倒水给她吃了药后,就扶她到楼上的房间休息。 奚辞招来金刚鹦鹉,对它道:“晚上多注意一下阿婆,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 金刚鹦鹉抬起一只爪子,保证道:“奚展王你放心吧,鸟保证完成任务!” 奚辞嗯了一声,赏了它一小包花生米,见它眼巴巴地看着,说道:“你是鹦鹉,含有油脂的东西不能吃太多,会掉毛的。” “不会,鸟先收藏起来,每天吃一点。” “你以为自己是老鼠么?”奚辞弹了它一下,突然感觉到身体有些异动,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奚展王,你怎么了?”金刚鹦鹉见他脸色有些潮红,担心地问道。 奚辞舔了舔干躁的嘴唇,一双眼睛有些泛红,眼尾多了几分妖冶的气息,“没事,刚才陪六叔吃了些肉。” 郁六叔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喜欢喝酒吃肉的农家汉子,觉得郁家的阿郎自然也不能太怂,所以刚才一直劝着奚辞喝酒吃肉,一个不小心,就吃过量了。 金刚鹦鹉有点儿傻眼,问道,“吃多了肉食,你会怎么样?” 奚辞轻飘飘地看了它一眼,没有回答。 晚上,郁龄刚爬到床上,就被一个浑身都散发着热气的男人抱住了,属于男性的身躯贴着她的背,让她瞬间汗毛直竖,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感觉到危险。 “你……” 她才开口,就被他低头堵住了嘴巴,火热的舌头强势地进攻掠夺,非常地霸气,和他白天时那副斯文腼腆的样子极然不符。 接下来的一切,郁龄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就着节能灯昏暗的光线,能看到压在身上的男人微红的脸庞,如同喝了酒的人一样,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是那上挑的眼尾泛着瑰丽的色泽,仿佛一下子从一个干净清爽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个勾人的妖精,被他用那媚意十足的眼睛扫一眼,身子骨都酥了。 如此的妖冶,又能如此男人,简直是犯规好么? 空气中开始弥散着浓郁的清冽花香,浓而不俗,吸入一口,身体越发的软了,直到被他深深地占有,那瞬间的饱胀感让她的脑子清醒几分,只是很快地,又被那猛烈的攻势冲击得溃不成军,脑子糊成一片,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她抱着他汗湿的背,摸着那结实的肌理,一遍遍地承受着那深刻的挺.进 ,模糊地想着:难道他吃错药了不成? 楼下的金刚鹦鹉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花香,终于楼下的金刚鹦鹉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花香,终于明白奚展王吃多了人类的肉食,会是什么反应了,这可真是…… 第38章 就像被煎的鱼一样,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连续被折腾了几个小时后,郁龄终于壮烈成仁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这种事情也可以这么的……惨烈。 可她壮烈成仁了,身上的男人像吃了持久性的伟.哥一样,依然龙精虎猛,一双眼睛都发出狼一样幽幽的光芒,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一块美味多汁的肉,恨不得一口吞吃入腹,却又要克制着一口一口地品尝,简直不能更可怕。 郁龄悲愤,人和人之间基本的和平共处守则呢?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对他又抓又挠又咬又啃的,发现他的力气大得可怕,实在是没办法了,直接哭了出来。 他顿了下,依然与她死死地抵死缠绵,搂着她一一吻去她眼角的泪,才忍耐着放过她。 下一刻,她直接昏睡过去。 空气中花香浓郁,丝丝花香从半开的窗户、门缝等地方溢散出去,浓烈芳香,吸入一口,甚至让普通人能飘飘然起来。院子里满园的花草在月色下,精神抖擞,那舒展的叶子越发青翠碧绿,盛开的花更显娇艳多姿。 随便披了件衣服,奚辞先进浴室放了一浴缸的水,滴了点缓解疲劳的精油,接着将床上的人抱起,放到浴缸里,轻轻地给她清洗身体。 其间郁龄醒来一次,睁开眼睛木木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睡得糊天糊地,随他摆弄。她已经累到连害羞什么的反应都产生不起来了,此刻只想摊平挺尸,睡个昏天昏地。 帮她清洗完,又换掉床上的被单,郁龄终于可以滚到清理干净的床上,再次睡死过去。至于一会儿后,被一双微凉的手纳入一个更冰冷的怀抱,她下意识地直接踹了一脚过去,很快便窝在他怀里继续昏睡。 这一觉,直到中午才醒。 醒来时,她有片刻的迷茫,发了很久的呆后,才抬了抬有些泛酸的胳膊——昨晚用力地搂他,显然是太久没有这样使力了,所以后遗症出来了。不仅是手,还有身体,特别是腰和双腿,那种感觉实在是一言难尽。 回想昨晚的情况,她将脸埋在被窝里。 “郁龄?” 床微微下陷,然后是一只手拉开她的被子,摸了下她的脑袋,“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继续睡?” 郁龄窝在被子里,一会儿后,声音闷闷地传来,“几点了?” “十二点了。” “……阿婆呢?” “吃过早餐后,就去六婶的店里找六婶说话了,说中午在六婶家吃饭。”他的声音多了几分笑意,明白她介意什么。 郁龄松了口气,掀开被子,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男人,对上他含笑的目光,俊雅斯文的模样,干净明晰,特别地适合演玛丽苏剧中的校园白马王子的那种苏破天的角色,走到哪里都能让小姑娘尖叫。 可是她没忘记他昨晚特别男人的一面,和白天时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怎么有人能如此两面性呢?穿上衣服时就是个干净清爽的大男孩,在床上脱了衣服就是个非常men的狂野男人。 奚辞此时完全没有昨晚在床上的那种既妖冶又男人的模样,浑身干净整齐,微笑的样子特别地温雅柔和,将她拉了起来,说道:“先洗漱,吃点东西再睡。” 她瞅了瞅他,面无表情爬起身,下床的时候因为扯到某个使用过度的部位,脸皮抽搐了下,继续维持着平静的模样慢吞吞地挪进卫生间。 他跟在她身边,看她慢吞吞前行的模样,意识到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终于脸红了。 郁龄发现他跟着一起进了卫生间,忍不住抬头看他。 奚辞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忙退出来,对她说道:“我给你找衣服。” 等卫生间的门关上,郁龄才转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糟糕,脖子上有几个很重的印记,拉开身上的睡衣领口,很不意外地看到那些暧昧的痕迹,再一次怀疑:昨晚那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偷吃了什么违禁药? 话说,28岁的男人已经可怜到需要吃药了么? 可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很虚的样子啊。 抱着各种突破天的疑问,下楼去吃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的时,她坐在餐桌上,看着奚辞为她忙前忙后,问道:“昨晚你……” 奚辞的脸瞬间红了,好像不太敢看她,吱吱唔唔地说道:“我、我和六叔多喝了几杯酒。” 郁龄恍然大悟,“你不能喝酒?” ……不是的。 奚辞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道:“是这样,我的体质不太能喝酒。” “嗯,那以后就少喝点。”她一脸理解地点头。 “嗯……” 奚辞艰难地应了一声,继续给她端还热腾腾的饭菜,然后坐在一旁陪她一起吃,算是他的午餐吧。 郁龄边吃边仔细看他,这段日子天天和他吃饭,她已经明显摸清楚他的爱好,他的口味偏淡,甚至是一个素食主义者,不太爱吃肉类,能长得这么高大,也算是不错了,而且不科学的是,身材非常好。 吃素能吃出这种好身材么? 想到这里,她伸向一旁的蜜汁小排的筷子夹了一筷小排,然后放到他碗里,见他惊讶地看过来,很淡定地道:“荤素搭配,比较有营养。” 奚辞顿了下,然后朝她微笑,面色不变地吃下那块小排骨。 郁龄又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给他夹菜什么的了。 吃过饭,郁龄捧着一杯茶窝在走廊下吹风,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奇花异草,微风吹来满院花院,实在是一种享受。 奚辞在厨房里洗碗,金刚鹦鹉飞过来,落在琉璃台上,嘎地叫了一声,然后清清喉咙,压低了声音道:“奚展王,你还好吧?” 奚辞没理它,将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里。 “今天美女竟然睡到中午才起床,你的能力真棒!”金刚鹦鹉赞道,“不愧是奚展王,不用释放妖力体力都是棒棒哒。” 奚辞被它弄得有些好笑,“你以为拍马屁我就不会克扣你的伙食么?” “表这样,奚展王,鸟是关心你们的,非常爱你们。” “谢谢。” “不谢,人类的砖家叫兽都说了,雄性适当的发泄,有益身心健康嘛。”金刚鹦鹉继续说。 奚辞懒得理它,切了一盘水果端到院子里,和郁龄一起坐在廊下晒太阳,看花看草,格外地惬意。 休息了半天,傍晚的时候,郁龄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和奚辞一起步行去六婶家。 两人在路上慢吞吞地走着,道路两旁种有很多适合当行道树的果树,据闻都是住在这里的住户在房子落成时就种下的,这些果树都有十年或二十年的树龄了,长得虽然不高,但是郁郁葱葱的,投下一片树荫,人走在树下,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路上遇到很多住在老街的居民,纷纷友好地和奚辞打招呼,其中还有一些因为星期天不用上班或上学的年轻女孩子,见到奚辞时,都不自主地抬头挺胸,笑得矜持而美好地看过来。 郁龄默了下,她成为演员的坏习惯之一,就是忍不住会揣摩人的肢体语言所表达出来的意思,自然也看出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对奚辞抱有极大的好感,如果能来一场恋爱什么 的,估计她们并不介意,甚至能将他叼回家更好。 “奚辞,你身边这小闺女是哪家的啊?真漂亮,有男朋友了么?”有一个刚买菜回来的大婶笑着问道。 虽然他们结婚将近十天了,不过因为郁龄那段日子天天都是早出晚归在医院里陪外婆,这附近的居民根本没有见过她,所以一时间都有些好奇。 奚辞有些腼腆地道:“她叫江郁龄,是郁六叔那边的小闺女,我们刚结婚。” 大婶吃了一惊,没想到奚辞这么不吭不响地就结婚了,而周围的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顿时怔住了,然后露出非常失望又可惜的神色,应该可惜自己下手太迟了,没想到一直盯着的优质好男人竟然已经被人叼走了。 奚辞是老街这一带的大妈们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选,也是这附近的女孩子心中的好老公人选,不仅长得俊秀雅致,家里还有房有车,可惜他太过独来独往,没有哪个女孩子有机会和他近距离接触,大妈们虽然也想介绍闺女给他认识,奈何最后总被他岔开,久而久之,大家嘴上都不提,可心里盯得紧。 奚辞微笑着带着他刚结婚的老婆继续招摇过市,然后不到半个小时,老街这边的居民都知道他结婚的消息,大妈们非常惋惜,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也暗暗失望自己下手太迟,只是等他们看到奚辞的老婆的样子时,什么也不说了。 郁龄就这么一脸平静地看着奚辞沿途对一堆大妈大爷介绍自己,然后她淡淡地颔首回应,至于那些大妈大爷是不是有点僵硬什么的,她当没看到。 到了郁六叔家的店,就见外婆和六婶坐在店里一边看店一边说话,外婆的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郁龄稍稍放心几分。 六婶见他们过来,笑道:“你们是来接你们阿婆回去的?不如今晚就在这儿吃晚饭吧,你们六叔等会就回来了,奚辞今晚再陪他喝两杯?” 听到这话,郁龄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僵硬了。 奚辞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拒绝了,说道:“你们店里忙,我们就不麻烦了,改天有空再来。” 外婆起身,同样说道:“阿辞说得对,你们店里那么忙,我们哪里能厚着脸皮过来蹭饭?等哪天有空再说吧。” 和六婶聊了几句,就和外孙女、外孙女婿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外婆问郁龄:“你们中午吃什么啊?阿龄你今天是不是又睡懒觉了?看吧,我就应该待在家里的,省得你天天都要一 大早地就爬起来赶去医院陪我。” 郁龄被外婆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阿婆你说什么?为了你,让我一整晚不睡都行,不就是起个早么?没什么的。还有,阿婆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说我睡懒觉?我现在是休假中,多睡点有什么关系?你别整天在别人面前说,给我留点面子……” 外婆白了她一眼,“反正阿辞以后也会知道的,我现在告诉给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奚辞微笑地听着这祖孙俩斗嘴,聪明地没有插话。 晚上,吃过晚饭后,郁龄在院子里一边散步消食一边和还在y市拍广告的俞荔煲电话粥。 “你们怎么还没有拍完?是在y市哪里拍广告啊?”郁龄问。 “在市郊的一座叫什么花罗山的,山不高,环境倒是不错,山上还有个山庄,我们这些天都住在山庄里,住的地方有点简陋,胜在有一个温泉……”俞荔唠唠叨叨地说了,然后又和她抱怨道:“我们这次还真是倒霉透了,前两天的天气还好好的,从昨天开始,说下雨就下雨,原本预计是五天的拍摄时间,现在却因为下雨中止了。” “下雨?”郁龄抬头看向县城的夜空,有几颗暗淡的星子,天气还算不错,没有要下雨啊。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雨越下越大了,导演说,如果明天还下的话,中好先中止拍摄。真是怪事,明明天气预报说没雨的,都挑了个好天气了,哪知道这山里的脸气说变脸就变脸……” 俞荔报怨了一通后,最后道:“这里的温泉还不错,就当作来这里休息,你如果没事的话,明天也过来和我一起泡温泉呗,下雨天泡温泉挺有意境的。” 郁龄笑了下,“明天看看情况吧,没事我就去探班,顺便给你送些吃的,你喜欢吃什么?” “哎哟,那真是太好了,这山庄里的厨师做的饭菜真不咋样,你可要给打包些好吃的……”一口气点了一堆的想吃的东西,连外婆做的酱菜都要。 “我阿婆做的酱菜在老家,不过我六婶做的也不错,我给你带一罐吧。” 和俞荔聊完天后,郁龄散步也差不多了,回到客厅,就见奚辞正陪外婆一起看电视,边看边说话。 郁龄挨着外婆坐下,和他们一起说了先前和俞荔聊天的事,最后道:“阿婆,明天我去看荔枝,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顺便去山庄里泡泡温泉?” 外婆摇头,“算了,我怕刚到山上就头晕 ,反而让你们扫兴,明天我去你六婶家就行了,你们去吧。” 郁龄也怕这种,不再劝说,转头问奚辞,“你去不去?” 奚辞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花罗山那边在下雨?” 郁龄拿了一颗葡萄一边吃着一边说道:“荔枝是这么说的,真是奇怪,市里没下雨,县城这边也没有,怎么山上却下雨?”刚说完,就见他刚说完,就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郁龄瞬间毛骨悚然,整个人都不好了.不会又是什么妖魔鬼怪作乱吧?表吓人啊!!! 第39章 老人家向来早睡,还没到九点,外婆就回房去休息了。 留下夫妻俩还有一只金刚鹦鹉在客厅里,金刚鹦鹉还没眼色地一直说着一些非人类生物的事情,郁龄整个人都不好了。 “奚展王,花罗山天气反常,会不会是食尸鬼作祟?”金刚鹦鹉一边啄着葵花籽,一边说道:“食尸鬼阴气盛,所到之地阴雾、阴雨连绵,要对付它们,实在是难办,如果没有天师出手,那个山庄里的人只能自求多福啦。” 奚辞沉吟道:“这也说不定,不过……”他看了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电视的郁龄一眼,将话掩下,免得吓到她。 郁龄僵硬地转头看他,往他身边蹭了蹭,说道:“你们不用理我,继续。” 奚辞眼里浮现笑意,索性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在她身体倏然放软时,心情舒畅,继续和聒噪的金刚鹦鹉讨论花罗山上的异相问题。 金刚鹦鹉是一只在人类社会里生活了很久的妖鸟,因为开智时间早,看得多了,什么都能说上几句,偏偏太过聒噪,要不是遇到奚辞被他救回来,指不定这只还没有成精的鸟妖就要自己作死了。 聒噪是它的爱好,不能说话简直痛苦,今晚奚辞难得放纵它,金刚鹦鹉更high了,而它high的结果,就是郁龄几乎整个人都缩到奚辞怀里,一脸平淡地继续看电视。 其实电视里放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耳朵不由自主地去捕捉那一“人”一鸟的话。明明她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是直接回房,但是回房后就她一个人了,她更害怕啊,那还不如继续窝在这里,至少还有一“人”一鸟陪着。 明知道他们说的事情最好不要听,可却管不住自己的耳朵,如同管不住脑补一样,这是病,真的得治了。 虽然最后没有讨论出个什么结果,但是郁龄又一次从经验丰富的鹦鹉这儿知道了世间原来还有这么多可怕的非人类生物,脑补得更欢,结果更害怕了肿么破? 快到十点,奚辞方才笑着拉着她回房。 上床睡觉时,郁龄俨然已经忘记了昨晚在这张床上,这男人将她欺负得壮烈成仁的事情,一上床就自动滚到他怀里,死死地黏在他身上,手脚都像条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我这样……你会不会不舒服?”她有些忐忑地问他,生怕他觉得自己这种时候太过缠人。 奚辞的回答是将她按在怀里,笑道:“没事,我喜欢搂着你睡。” 既 然他都这么说了,郁龄更可着劲儿地黏着他。 见她这样子,奚辞高兴之余,忍不住叹气,说道:“要不,明天我先过去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而他没有说的是,如果是鬼怪作祟,按照往常的惯例,他会袖手旁观,但如果她跟着去,他倒是不好袖手旁观了。 毕竟在她心里,他是异闻组中的外编人员,天师如果不捉鬼还是天师么? 偏偏他是妖,妖和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除非鬼做的事情惹到他身上。 有点儿苦恼。 “不,俞荔在那里,我要过去看看。”她说得很肯定,虽然怕鬼,但是如果事关亲朋好友,就算怕也要去。如同外婆住院时,就算再害怕那些噬阴鬼,她依然选择留在那里陪外婆是一个道理。 奚辞已经摸清楚她的性格了,知道她只是控制不住怕鬼,却并非胆小怕事之人,微笑着在她额头亲一下,只是唇瓣下移时,就被她伸手抵在他的下巴上。 “郁龄……”他的声音有些含糊。 郁龄埋下脸,声音同样含糊,“昨晚……我现在还难受,不想……” 虽然有些断续,但是她已经将要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倒是让他闹了个脸红,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睡吧。” 昨晚折腾了那么久,虽然没有完全将精气发泄出来,可也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今晚并不想再折腾她。可偏偏她这么一提醒,身体又躁动起来,非常回味昨晚的美妙滋味了,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的身体有多美妙。 怀里温香软玉,甜美的气息一直勾引着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动物和人类会热衷这种事情,现在轮到自己后,他终于明白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直到她完全睡着了,他才起身,到阳台打座,将身体里还没有散去的精力以这种方法排泄出去,直到身体因为夜风的吹拂渐渐地变得冰冷,方才收功起身回房。 上床,继续将埋着头蜷缩成一团的人抱在怀里,安然睡觉。 ****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将外婆送到六婶家,拎着奚辞做的便当和点心、零食、酱菜、水果等东西,他们开车往花罗山而去。 花罗山在y市南郊,和县城在相反的方向,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车子到了山脚下,郁龄打开车窗,探头看向花罗山顶。 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没有昨天的阳光明媚,可也是个多云 天气。然后渐渐接近花罗山,天上的云层渐渐地变了,从绵花糖似的白云到压抑的灰云,一眼便让人感觉到要下雨了,整个花罗山一带都笼罩在一种风雨将至的低迷气氛中。 郁龄又往附近看了看,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俞荔抱怨,正常人根本不会将这种自然现象和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反而觉得是天气多变的原因。 当车子开上山后不久,便见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车窗上,整个世界变得烟雨朦胧,远处的青山在细雨中若隐若现。 车子绕着山路往山顶开去。 山顶处有一座山庄,这座山庄相当于农家乐一样的存在,常有一些市里的人到这儿来游玩住宿,体验森林农家乐,人气非常旺。不过因为下雨,这两天上山的人并不多,路上只看到一辆下山的车外,就没有其他了。 四十分钟左右,车子来到山庄的门口,自有工作人员穿着雨衣打着雨伞,引他们去停车场。 刚下车,就见穿着休闲服的俞荔带着助理亲自过来接她,见到她后,高兴地扑过来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奚辞看到这一幕,愕然了一下。 他老婆被个女人亲了。 郁龄淡定地推开她,对她道:“看你现在精神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有什么放不放心的,反正现在下雨不用工作,就当自己出来旅行,难得放松一下。”俞荔说着,朝往看过来的奚辞打了声招呼。 俞荔的助理小郑很有眼色地过去帮奚辞提东西,她也知道俞荔和郁龄的关系,对她的态度极为自然。至于奚辞,她以为这是郁龄的新助理之类的,所以当知道这是江大小姐刚结婚的老公时,小郑差点眼睛都瞪凸了。 俞荔看到他们还带了行李,顿时高兴了,“你们也打算来这里渡假?那真是太好了,虽然下雨哪里都不能去,可是窝在室内泡温泉也挺好的。” 接着,她兴高采烈地拉着郁龄离开了,奚辞则去办入住手续。 俞荔将郁龄带到她的房间,见郁龄还给她带了便当,让助理去加热后,就不客气地开吃了。 “呜,好好吃,我还没有吃早餐呢,就是特地饿着肚子等你打包好吃的过来给我……好久没有吃到这种家常菜了,真感动……好香好香,这便当是在哪个餐馆买的?做得真棒,就算冷了也好吃。” 郁龄摸出自己带的保温瓶,喝了一口奚辞做的柚子蜂蜜水,说道: “不是外面买的,是我老公做的。” 俞荔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就见助理领着奚辞过来了。 奚辞见两个女人挨坐在一起,朝她们微微一笑,说道:“郁龄,我们的房号是竹沁园的203号房,你们继续聊,我到附近走走。”将一把钥匙给郁龄后,他便出去了。 俞荔见他识趣地离开,满意地对郁龄道:“你老公真是体贴,还懂得给我们闺密聊天的空间,我现在觉得,你冲动找人结婚,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毕竟好男人难找,找到了就要先抓住,慢慢培养感情也不错的。” 郁龄默默地看她,突然觉得她比自己更甜。 体贴什么的,完全就是个误会,他是去探查山里的异样啊傻大姐。 郁龄又不能老实告诉她,心里憋了一下,方才问道:“你这次拍的广告是什么?怎么要用这么久的时间?” 俞荔边吃边道:“是天业的广告,以绿为意境的一个系列广告,所以时间比较长。反正他们有钱,耗得起,所以就算下雨了,我们一群人依然要窝在这儿。钟导今天一早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觉得这雨的意境不错,又不想下山了,连早餐都没吃就去采景了。导演们的世界我不懂,哎,算了,就当放假,正好可以陪你一起玩。” 说完了这些,她又得意地道:“哎,和你说啊,这支广告他们会选我,也因为我貌美如花,钟导想要拍一个大自然中误落人间的妖精,我的美貌值足可以担当这个妖精……” 郁龄:“……”就不能好好地说话么?妖精什么的,其实这个世界真的有啊喂! 一顿饭就在俞大美人的嘚瑟中吃完了,吃完后,她休息了会儿,又拉着郁龄去泡温泉。 “现在?”郁龄觉得自己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俞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优雅地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现在不抓紧时间和你去泡温泉,等会儿你老公回来了,就要和你一起双宿双栖了,你难道不知道温泉羞耻y是小说中最常发生的桥段么?都是有老公的人了,就别和姐装纯啦~~” 郁龄满脸黑线,最后还是和她一起去泡温泉了。 刚出门,就遇到了剧组的人。 “俞小姐是要去哪里?这位是……”一个嘴唇红得似血的女人走过来,娇笑着问。 郁龄抬眼扫了她一眼,不认识,又调转头。 她这种轻慢的、不经意的态度,瞬间让这女人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俞荔矜持而疏离地道:“吴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江郁龄,今天来探班的。” 吴小姐仔细地看了一眼郁龄,觉得她有点眼熟,心里不由有些厌恶,勉强地道:“这种天气上山来探班,俞小姐的朋友真是有心了,不过钟导还在外面采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俞荔顿时不高兴了,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以为郁龄过来是特地为了钟导。要知道钟导虽然偶尔拍广告,但是他更擅长拍电影,只要他拍的电影,不论什么题材,没有一部不火的,可惜对于拍电影,拍广告才是他的乐趣,偏偏因为要求严格,他的广告不是轻易拍的,这次能接这支广告,也是因为受朋友所托。 为了能参与钟导的电影,很多人千方百计地想在钟导面前露脸刷好感,这事情在娱乐圈屡见不鲜,在这样的天气,郁龄特地上山来探班,想多了的人,自然会以为俞荔在找机会给她朋友在钟导面前露脸呢。 当下她的声音也冷了几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吴小姐自便。” 说着,没再理她,挽着郁龄一起走了。 吴小姐站在后头看着她们的背影,两个都是纯天然的美女,真是让人嫉妒。眼里滑过一缕幽光,高跟鞋在青石板块上跺了下,红唇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转身摇曳生姿地走了。 直到泡到温泉里,俞荔对郁龄道:“她是华星娱乐的吴朋玲,一个讨厌又没眼力见的女人,也不知道华星的人心里怎么想的,硬是将这种货色塞到这儿来,剧组里很多人都不喜欢她。” 郁龄点头,“确实很讨厌,嘴巴红红的,像个怪。” 俞荔忍不住笑了,捏捏她的脸,“你难道就只注意人家嘴上的口红?她的身材其实挺有料的,听说许副导和她有一腿……” 八卦完了剧组里的人,俞荔突然伸手一把扯开郁龄裹在胸口的大浴巾,露出半个饱满的浑圆,当看到上面还未消的痕迹时,呜哇一声,色兮兮地道:“你的夜生活真是丰富,恭喜。” 郁龄面色不变地拉紧浴巾,白了她一眼,“你别这么八卦好不好?你还是全民女神呢,要是被外人看到你这副人来疯的样子,女神的形象都没了。” 俞荔一脸正经相,“我好奇嘛,当初要不是你护着我,我就失身了,哪里能现在冰清玉洁的当女神?放心吧,我这辈子都会做牛做马报答 你的,谁叫咱俩好呢?” 郁龄淡淡地应了一声,将自己郁龄淡淡地应了一声,将自己缩进水里,免得这女人看到她身上其他地方更暧昧的痕迹,非要被她摸几把不可。 第40章 因为下雨,山上的气温较低,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所以泡温泉反而成了一种享受的事情,因为这两天下雨,剧组里的人只要没事就过来泡温泉,纷纷觉得就算不下山,其实也挺好的。 郁龄刚拖着泡得头晕眼花的俞荔出来,就遇到剧组里的几个打杂小妹,纷纷过来问好。 俞荔虽然总被人戏称花瓶女神,但在娱乐圈中的地位摆在那里,已经算得上是圈里刚迈进一线的女星了。这个圈子要说混乱挺混乱的,但是论起等级来,等级比其他圈子还要分明,只要你有地位,别人就尊重你。 面对外人,还头晕眼花中的俞荔一秒变女神,笑得矜持美丽,和一群妹子打招呼,丝毫看不出此时还在腿软中。郁龄看了她一眼,暗忖那些总说她没演技的人真是眼瞎了,现在这种装模作样的演技不是杠杠的么? 等到了休息室,俞荔马上又摊下来了,助理小郑忙过来帮忙。 郁龄换好衣服,擦干净头发的水汽,将头发挽了起来,接着和小郑一起给俞荔换好衣服,扶着她离开。 刚回到山庄住宿的地方,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群人挤在通往山庄门口的一条古色古香的风雨长廊,七嘴八舌地不知道说什么。 俞荔瞬间精神了,兴奋地道:“哎哟,一定有好事,咱们去瞧瞧。” 看着她像个女斗士一样挤过去,小郑苦笑地看了郁龄一眼,低声道:“江小姐,真是……麻烦你了。”这位全民女神说风就是雨的性格,而且超爱八卦,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外人发现女神的真面目,真是让作助理的压力山大。 郁龄没说什么,慢悠悠地走过去。 刚到那里,就见剧组里的人都在,一道矫柔造作的女声响起:“哎呀,钟导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快点叫医生过来……医生在不在?快点拿医药箱……” 众人一听就听出这是吴朋玲的声音,一群人的脸色顿时有点儿精彩。 吴朋玲这些天一直对钟导献殷勤,可惜钟导是那种你越是殷勤,他越是严肃的人,根本没法从他那张严肃的大叔脸上看出什么来,吴朋玲好像不会看人脸色一样,一个劲儿地往钟导身边挤,努力地刷存在感,可惜效果并不大。 “都让开,散开点……”钟导的助理叫着。 这时,俞荔已经挤到前面了,一眼便看到站在钟导身边衣服半湿的奚辞,眼睛瞪了下,掩住嘴有些吃惊。 此时钟 导坐在风雨长廊的休息椅上,全身都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都是泥土和草屑,一条胳膊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嘴唇都有些发黑,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被雨淋的,不过另一只手依然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照相机,两名助理围在旁边,一脸焦急,担心钟导出什么事情。 在场的人虽然关心钟导,不过看到钟导身边长身玉立的奚辞时,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哪里来的小鲜肉? 不得不说,此时奚辞的形象还挺诱人的,原本就是一个俊秀雅致的人物,通身的气质更是温润明晰,能让人瞬间产生好感的那种。此时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水珠沿着白晳玉润的脸颊滑落,滑入衬衫中,衬衫透水后黏在胸膛上,能看出肌理漂亮的弧度,显然并非是那种软趴趴的白斩鸡,给人一种湿身的诱惑之感,不管男人女人都暗暗地吞咽了口口水。 “奚辞。”俞荔叫了一声。 奚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颔首算是回应,眼睛往人群中扫去,看到郁龄时顿了下,便拨开人群,往她那儿走去。 “哎,等等……”钟导突然开口。 奚辞没有理他,径自走向郁龄。 郁龄看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担心他生病,朝小郑说了一声,便拉着奚辞走了,将一干人丢在身后,并没有继续凑热闹的打算。 在场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莫名其妙,见钟导明显想叫住那个俊秀的小鲜肉,但是小鲜肉好像对钟导爱搭不理的,瞬间便明白这人应该是圈外人,如果是圈内的,估计不会在面对钟导时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见奚辞和郁龄离开了,钟导有些可惜,转头看向俞荔,问道:“俞荔啊,你认识刚才那位先生?” 俞荔眼波流动,一脸笑意地道:“认识的,他叫奚辞。今天我朋友上山来看我,他和我朋友一起过来的。” 钟导听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带着助理和拎着医药箱过来的医生一起回房了。 吴朋玲见没人理她,有些恼怒,哼了一声,扭身走了。 其他人见没事,也跟着走了,边走边讨论钟导这是怎么了。 “钟导今天不是出去采景么?这山里都是水,到处湿漉漉的,估计是不小心摔了吧,先前我看到是那个小鲜肉和钟导一起回来的,看钟导的样子,一定是那个小鲜肉帮了钟导什么的……哎,那个小鲜肉长得真好看,不在娱乐圈发展真是可惜了……” “是有点可惜,看 他应该是圈外人,穿着打扮也不像什么有钱人的样子……” 俞荔走在后头,听到这些人的讨论,抿嘴笑了下。 回到竹沁园的房间,郁龄赶紧催他去换下身上的湿衣服。 等他换完衣服后,她递了一条毛巾过去给他擦头发,又去叫山庄里的工作人员弄点姜糖水过来,因为这两天下雨,天气阴冷,山庄里还有一些滞留的旅客,所以很贴心地提供驱寒的姜糖水给客人。 郁龄将姜糖水放到他面前,方才坐下,问道:“钟导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在山里遇到他,发现一只山魈正在戏弄他,所以就顺手将他救了。”奚辞回答道,喝了一口姜糖水,抬眼就瞥见她有些僵硬的神色,眼里不禁有些笑意。 郁龄尽量让自己平静地道,“是我想的那种山魈么?” “对,是你想的那种,不是非洲猴科灵长类动物,是一种山中精怪。”奚辞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郁龄瞬间想起小时候看的《山海经·海内经卷》中有山魈的介绍: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又有《抱朴子·登涉》中的介绍:山精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名曰魈。 郁龄憋了憋气,方才问道:“山上的异相是那只山魈作怪?” “不是,山魈喜欢戏弄进山的人类,不过没本事弄出这么大的仗势。这里的气息比较驳杂,我还得看看。” 听到这话,郁龄有些惊悚,连奚辞都要看看情况,难道暗地里作祟的东西很厉害?瞬间她便决定,在山庄里的时候,一定不能落单。 奚辞喝了杯姜糖茶,问她刚才去做什么了。 “……和俞荔泡温泉,不过遇到一个不怎么讨喜的女人,嘴唇红得像血一样,态度也令人讨厌。”她一脸漠然地说,但是出口的话却极为直白任性。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如她的性格,不喜欢变通。 不是不懂变通,而是因为无所谓,所有不喜欢变通。 奚辞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微微倾身在她唇角吻了下,低声道:“晚上我们也去泡温泉。” 脑袋瞬间便想起了先前俞荔说的“温泉羞耻y”的话,她有些不自在,不过仍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听到敲门声响起,开门便见钟导带着两个助理过来了。 钟导是一个面容看起来很严肃的中年男人,加上皮肤天然有点黑,不说话的时候,简直让人压力山大,有点像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很多人一看到他就发悚。不过就算如此,也阻挡不了人们对他的热情,特别是那些想拍他电影的人,对他都是小心翼翼地捧着,可捧来捧去的,他反而更严厉了,是娱乐圈中难得一位作风正派的导演。 此时钟导看到奚辞时,一向严肃的脸上却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让他身边的两名助理都有些惊悚了。不过也能从中看出,钟导此时对奚辞的印象非常好。 见人过来了,奚辞也没有拒之门外,请他们进来,郁龄给他们倒了山庄提供的白开水,便坐在奚辞身边。 “奚先生,刚才多谢你了。”钟导说道。 奚辞礼貌性地笑了下,“不客气,我也是恰好经过罢了。” 钟导显然很高兴,“不管怎么说,还好你恰好经过,不然我今天就回不来了。哎,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去娱乐圈发展?如果你想的话,我的电影随时可以给你预留个角色。” 钟导这话让两名助理更吃惊了,连郁龄都惊讶了下。虽然她过得懒懒散散的,但身的娱乐圈里,总要关注一下这圈子里的人事,特别是这位钟导的电影一部火过一部,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挤进去,自然也知道他的。 奚辞自然拒绝了。 钟导并不气馁,看了一眼郁龄,问道:“这位是……” 奚辞面上有些晕红,腼腆地道:“她是我妻子,我们今天是上山来玩的,顺便探望朋友。” 虽然这种天气上山来玩什么的有点儿扯,不过钟导更倾向于郁龄是来探班的,既然是和俞荔认识,那么应该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果然再问时,知道郁龄是景安传媒的艺人,和俞荔还是同一个公司的。 钟导仔细看了一眼郁龄,从外形看,是个天然美女,脸上没有动刀的痕迹,暗暗点头,再看她平稳的模样,并没有对自己而刻意地讨好,又有几分满意。 两名助理看到钟导的神色,就知道这个叫江郁龄的十八线小演员已经入了钟导的眼了,只要她不作,这可是要火的预兆。虽然他们有点吃惊她竟然结婚了,可现在娱乐圈里明星结婚不像以前要遮遮掩掩的,观众大多能理智看待,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奚辞像是不会看人脸色,见钟导执意要感谢自己今天的救命之恩,便道:“钟导要是以后有电影的话,可以考虑一下郁龄,她 很好的。” 两个助理完全无语了,这小帅哥看着挺好看的,怎么这么天真呢? 郁龄也被他弄得有点懵,没想到奚辞说话这么直白,再看钟导,见他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样子,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对于娱乐圈,她没啥野心,纯粹是任性想要膈应一下江家人罢了,走到哪一步都无所谓。 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钟导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说道:“嗯,奚先生放心,江小姐的事情我会看着的。” 又说了几句话,钟导离开了。 钟导离开后,郁龄盯着一脸高兴的青年,问道:“你怎么会想给我争取钟导的电影?” “我听说他的电影拍得很好,很多明星都想得到他电影里的角色,你难道不想么?”说到这里,奚辞有些忐忑了,担心自己好心办坏事。 郁龄顿了下,将那句“我没所谓”咽下,点头道:“钟导的电影自然是挺好的。” 奚辞这下子高兴了,笑得眉眼弯弯的,“那就好。” 看他这副只要她高兴他就喜欢的样子,郁龄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她现在好像有点明白这男人的性格了,看着像个大男孩,偶尔确实天真不谙世事,想法挺简单,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原因,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有点儿天真。所以刚才才能这么直白地向钟导为她要一个电影名额角色,这在娱乐圈的人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是他一开口,钟导就答应了,根本没想过她合不合适。 再一次的,郁龄为当初自己的冲动点个赞。 会做家务又能捉鬼收妖还能帮助老婆事业进步的男人,必须怒赞! 那边,钟导的两名助理也不太明白钟导怎么会这么爽快,要知道钟导的脾气说是固执还算好听的了,只要是他的电影,就是他说了算,连投资商的面子都不给,没有经过他考核的人,根本没办法参与他的电影。 可这会儿,那个小帅哥说一声,他就答应了,简直不可思议。 “钟导,你怎么……”一名助理有些不明白地问,“那位江小姐虽然是俞小姐的好友,可从没听过她的名字。” 潜台词就是,压根儿是个边缘人,演技一定不咋样的花瓶,才会到现在都没什么名气,真的能这么轻率地答应么? 钟导神色未变,慢悠悠地说:“你们懂什么?那个奚辞,可是钟导神色未变,慢悠悠地说:“你们懂什么? 那个奚辞,可是……还是我占便宜了。” “啊?” 两位助理茫然地看着他,但钟导已经把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第41章 钟导刚走,郁龄还没和奚辞好好说话,俞荔来了,邀请他们一起去钓鱼。 “钓鱼?”郁龄看了一眼窗外细雨朦胧的灰色天空,“你确定要在这种天气钓鱼?” “当然啦,放心吧,不会淋着的,我们人在亭子里,周围还有挡雨的玻璃窗,根本淋不着。”俞荔笑着说,“我都将这山庄摸清了,这里的很多设施还挺齐全的,应该也是考虑到下雨的问题,怨不得附近那么多人喜欢上山来体验。” 听她这么说,郁龄可有可无,看向奚辞,见他也没意见,就一起往山庄鱼塘出发了。 助理小郑早早地就过去找工作人员安排好钓鱼的事情了,等他们到时,直接坐到铺着软垫的石凳上开钓就好。 池塘并不算大,毕竟是建在山顶上的山庄,虽然这座山是这附近连绵起伏的山中最矮的一座,山顶地势较平缓,才能修建出这座盘桓在山顶上、俨然像农家乐一样的山庄。再往前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青山山脉,山势高矮不一,筑成一副山中之景。 山庄的后山便是通往更高的山脉的路,那里还被圈出了一小块林地,生活着很多野物——其实都是家养的,可以让游客进去游玩打猎,体验打猎的乐趣,当然能打到的很少,一般都让工作人员协助着去打,然后在休息的地方让厨师将野味烹制好了,让客人享受一顿美味。 池塘上建着好几座水上八角亭,错落有致地飘浮在水上一般,还有水上拱桥,单单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非常古意的感觉。八角亭还镶嵌着玻璃窗,下雨的时候将它撑开,雨便飘不进来,让待在八角亭里的人可以在这里吃喝玩乐。 俞荔一边放线钓鱼,一边道:“你们看,挺好的吧?还有,如果钓上鱼了,可以请山庄的厨师帮忙烹制,当然,自己动手也是可以的,让工作人员将烹饪的工具搬过来就行了。” 郁龄听后,瞄了奚辞一眼。 奚辞坐在她身边,正在弄鱼饵,发现她的目光,转头朝她微微一笑。 奚辞很快就钓上了一条三斤左右的花鲢,被丢进木盆时还活蹦乱跳的,非常有活力。 这山庄里的池塘水引山上的泉水,天然无污染,使得池塘里生长的鱼肉质非常鲜嫩美味,一般来山庄渡假的人,也是奔着这里的鱼来,享受一顿全鱼大宴,虽然价格比山下的贵了几倍,但胜在美味。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规定,想吃鱼,那就自己钓,钓不上来,那就另外花双倍的钱买 吧。 俞荔哇的叫了一声,说道:“不错,开门红,郁龄,我们也要加油啦。” 郁龄嗯了一声,一手抓着鱼杆,一手拿着手机玩游戏,压根儿不在意钓不钓得上。 等奚辞连续钓上三条大鱼时,两个女人依然一条都钓不上,俞荔忍不住盯着奚辞看了会儿,嘀咕道:“难道这里的鱼都是重男轻女不成?这是性别歧视!” 等奚辞钓上六条鱼时,俞荔和小郑都无语了。 接着,奚辞挑挑捡捡了下,将三条比较小的放回池塘,继续钓鱼,不一会儿又钓上一条。 俞荔沉着脸不说话。 郁龄收起手机,将鱼杆往旁一插,去洗手喝茶了,她同样一条都没钓到。 俞荔憋着一股劲,双眼死死地瞪着池塘。 又钓上来一条后,奚辞将鱼杆放好,将木盆搬到俞龄面前,问道:“你喜欢吃哪种鱼?” 郁龄蹲在水盆前,看着盆里挤在一起的鱼一会儿,说道:“我只认得草鱼,这是什么鱼?” “鲑鱼,刺少肉鲜。” “那就留下吧。” 奚辞笑了下,低头和她一起挑水盆里的鱼,将里面八条大鱼的种类一一告诉她,由她来挑,挑完了又问她喜欢哪种吃法。 两人一个平静淡然,一个言笑晏晏,明明在讨论如何吃鱼的方法,却看得旁边的俞荔和小郑都心酸了。 她们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个男人是这么幸福的事情,这两只简直是在虐狗。 留了五条鱼,其他都放生了,接着奚辞叫来工作人员搬来厨具、煤气灶,再加上一些需要的调料和配菜,给在场的人上演了一场艺术般的做菜过程。 鱼的鲜香味从窗口飘出去,即便外面下着雨,那香味依然让隔壁几个八角亭里的人都忍不住频频望过来。 俞荔和小郑都暗暗地吸溜了下嘴,俞荔索性也不钓了,凑到郁龄身边,说道:“你老公的厨艺真棒,其实他是个厨师吧?”怎么说厨师都比快递员高大上一些,也更吸引妹子一些吧? 或许这是一个兼职厨师的快递员? “停止你的脑补,他就是做菜好吃,但并不是厨师。”郁龄说着,顿了下,“所以他没有意务做给不相干的人吃。” 俞荔听到她的话,转头看了看,发现附近的人都朝这儿看过来,其中还有几个剧组的人,站在池塘边的凉亭上, 一副想要过来蹭吃的模样,俞荔赶紧让小郑去将八角亭的玻璃门关了,摆明着拒绝任何来蹭食的行为。 不过这种护食的行为虽然挡住了那些剧组的小人物,却挡不住剧组的老大——钟导。 钟导厚着脸皮过来了。 他的两个助理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跟在后头。 “奚先生,江小姐,打扰了。俞荔啊,这里可真香,我都被香味吸引过来了,这山上无污染的鱼就是香。”钟导严肃的脸生生挤出笑容,看得一直习惯了他严肃样子的俞荔有些惊悚。 俞荔挤着笑容道:“钟导喜欢就好。” 然后看了郁龄一眼,见她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忙暗暗地拉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别给钟导脸色看。 别说,俞荔觉得这妞一定干得出来,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在娱乐圈混得多好,她自己不缺钱,又不求着人要角色,随便地混着,得过且过,自然是无所畏惧了,哪管你是不是名导演,压根儿不鸟你。 奚辞对钟导不请自来的行为没有什么反应,抽空朝他颔首致意,继续忙碌了。 钟导将之当作答应了,心安理得地留下来。 奚辞做了香辣水煮鱼、红烧鱼、口水鱼、鱼头豆腐汤,虽然只有四道菜,但是胜在量多,而且鱼的味道非常鲜香,每一道都有独特的味道,非常下饭。 恰好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让山庄的工作人员送来一锅米饭,一群人便在八角亭中开吃。人数并不多,加上钟导带来的两个助理,也就七个人,压根儿吃不完。 吴朋玲听说钟导往这边来后,也追过来,然后就见到八角亭里的情况,见俞荔也在,顿时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了。 其实她和俞荔一样,都是十三四岁出道,但她没有俞荔的美貌,也没有俞荔的幸运,还没满十五岁就见识到了娱乐圈的黑暗,然后被迫去给投资商陪酒,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不过后来她也享受这样的模式,付出自己的身体,得到想要的角色,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比那些还在训练班苦苦挣扎一个出头日的新人好多了。 可是人最怕的就是比较! 从一开始,她就被人将她和俞荔拿来处处比较,俞荔每次都要压她一头,直到这两年,俞荔已经将她远远地甩在身后了,她差点连二线女星的挣扎不上。虽然这种比较都是有些好事者拿来在网上笑谈,连俞荔本人都不一定知道的,可她心里就是嫉妒,嫉妒到最 后,已经扭曲成一种恨意了。 阴冷地看了一眼八角亭,她转身离开,迎面看到许副导,面上又换了娇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俞荔和钟导等人都吃撑了。 这是一场味蕾的盛宴,他们几乎有一种一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的感慨,就算吃撑了,还有一种想吃的欲望,不像以往只要吃撑了,就算是龙肝凤髓摆在面前都没有吃的欲望了。 众人摊在靠水边的椅子上,撑得不想动了。 趁着奚辞走开,俞荔和郁龄咬耳朵,“怨不得你会冲动地嫁他,这样会照顾人又有好手艺的男人,我都想嫁了。” 郁龄满脸黑线地看她,“当时我不知道他会做菜好不好?你那时候不是骂我是熊孩子,任性冲动么?” 俞荔哼哼地道:“这是你一生中做得最正确的一次冲动。” 郁龄不置可否,不过很久以后,她终于认同了这句话,那是她一生中做得最正确的一次冲动。 这时,奚辞回来了,并且给众人带回来一大壶消食茶。 众人看他的眼神宛若天使,觉得这男人怎么能这么体贴美好呢?不说俞荔和小郑两个女性都巴不得以后挑老公就从这种模样性格的挑,连钟导的两个男助理也觉得这样的男人竟然不是女人,真是太可惜了。 众人捧着消食茶摊在靠水的椅子上,一边喝一边欣赏着山色。 郁龄已经习惯了奚辞的厨艺,为了身体健康,她学会了克制,每餐只吃八分饱,所以喝了一杯消食茶后,她就撇下众人,和奚辞一起撑着伞去逛山庄了。 俞荔等人再一次被迫吃了一嘴狗粮,钟导难得笑道:“年轻真好啊。” 俞荔看了眼钟导没那么严肃的脸,眼波一转,心里已经明白她闺密这次是借着奚辞在钟导面前刷了一次存在感了,顿时有些心喜,觉得奚辞虽然只是个小快递员,但架不住他的好气运,这气运还能分给郁龄,更棒了! 因为下雨,天黑得很快,整个山庄的路灯都亮了。 大概是为了制造氛围,山庄里的一些地方的路灯用的是通电的红灯笼,挺有意境的,但架不住郁龄会脑补,觉得这山庄在这样的气氛下,越来越诡异了,四处阴森森的,好像随处可以跳出一只鬼怪将人吸成人干。 她紧紧地挨着奚辞,因为下雨的缘故,两人同撑着一把伞,她这样的行为反而很正常。 两人在山 庄里逛了下,郁龄一边左右四顾,一边低声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了么?” “还没有。”奚辞一手撑伞,一手曲起任她紧紧搂着。 “我觉得周围阴冷阴冷的,是不是有阴气?” “……下雨时,阴气是比较重,但有阴气的地方,不一定有鬼。”奚辞为她解释常识。 郁龄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身体渐渐地有些冷了,奚辞带她回房,收拾东西,然后去泡温泉。 郁龄有些僵硬,他们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去找出山里异相的源泉么?这么悠闲真的可以么?总觉得奚辞好像对于这种捉鬼的事情不太乐衷的样子,难道这是外编人员的关系? 奚辞很坚定地拉着她去泡温泉了,要了一个双人的温泉,可以夫妻共浴的那种。 郁龄包着浴巾,泡在水里时,发出舒服的叹息声,虽然一天中泡了两次,不过泡温泉真的很舒服。 两人相对而坐,可能是热气的关系,奚辞的脸有些红,一双墨玉色的眼睛湿润润地看着她,眼里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那含情脉脉的样子,郁龄一边别开脸,一边脑子不受控制地回想俞荔白天时的那句“温泉羞耻y”什么的话,默默地将身体浸入水中,只留了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郁龄。”他开口唤道,“要喝葡萄酒么?” 葡萄酒是山庄提供的,据说是用山里生长的野葡萄酿的,口感比山下卖的要好。 郁龄嗯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葡萄酒喝了一杯。 然后她就开始晕了,整个人都差点打滑,被奚辞眼疾手快地搂住,接着他将她按在怀里,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摸摸她汗湿的脖子,含住她微张的嘴,尝到了她嘴里葡萄酒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泡温泉和喝酒的关系,她的反应有些迟钝,不过在看了他一会儿后,伸手搂住他,直接坐到他怀里,身上的浴巾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肌理,忍不住伸爪子摸了摸…… 他好像笑了,胸膛有些震动,她抬头看他的脸,昏黄的灯光下,发现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特别是眼尾染上瑰丽的色泽,简直就像个妖精,勾得人不要不要的。 她搂着他,顺从心中的欲.望,直接亲了上去。 直到身下被撑开,那种被入侵饱胀感让她清醒了几分,但很快地就被抵在一块水中的石头上,被他狂野地带进激情中。 迷迷糊糊中,她想着,这下子真的是温泉羞耻y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道痛苦的喘息声惊醒了,猛地睁眼,对上一双眼尾染着浅红色的漂亮眼睛,而她还坐在他怀里,身下的饱胀感让她知道他们现在的体位有多让人羞耻。 “奚辞……”她倚在他怀里,盯着他漂亮得像玉一般的胸膛,“那边……” “我知道。”奚辞说道,将她抱了起来。 感觉到离开体内的东西,她脸上一热,努力让自己正经一些,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感觉到离开体内的东西,她脸上一热,努力让自己正经一些,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依然红着,脸上还有克制而隐忍的情.欲之色,显然还没有尽兴…… 但是,该工作了。 第42章 郁龄一边飞快地系好浴袍的带子,一边努力倾听那声音来源,很快便判断出动静是他们左边相邻的一个双人温泉。 考虑到下雨的问题,山庄里的一些温泉专门建了可以遮风挡雨的设施,当然也有比较注重客人隐私的室内温泉设计,一般有多人混用的温泉,也有双人的。双人温泉什么的,一般想要做坏事的男女一起共浴,很少不会发生点什么羞耻y的,例如他们刚才。 但是这声音听起来只有痛苦没有暧昧,听着就觉得寒碜,实在是没办法和那些羞耻y之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加上奚辞的反应,郁龄也就觉得应该是非人类的生物作乱了。 奚辞同样披上了轻便的浴袍,大步朝隔壁一间温泉走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手放在门上,然后门就自动开了。郁龄跟在他后头,微微探头,很快看清楚了室内的情况。 只看一眼,她就默然了。 浑浊的温泉水,水面上轻烟袅然,一个巨大的人形怪物面对着他们,而那个怪物的身下,还有一个仰躺在那里的女人——或者说,那人形怪物是直接压在那女人身上。当然,并不是那人形怪物压在女人身上想要吃她,从那可疑的姿势及打桩似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此时一人一怪正在进行着一种生命大和谐的事情。 而那种痛苦的声音,就是从那女人嘴里发出来的,可见她此时有多痛苦。但是奇异的,纵使如此痛苦,她却没有挣扎的迹象,温驯地躺在怪物身下,仿佛完全沉浸在一种虚幻之中。 这是人.兽啊! 真是太重口了,比起某个岛国的工.口.漫不逞多让啊! 虽然那只人形怪物让她有些僵硬,但是不得不说,这重口的一幕,又让她有一种哑然无语的感觉。匆匆一看,很快便看清楚被怪物压在身下的女人的嘴唇红得像血一般,猛地想起了这张痛苦得扭曲的脸是谁了。 不就是那个让俞荔讨厌的吴朋玲么? 下一刻,她的眼睛被一双手掩住了,然后将她推了出去。 “奚……” 她正想抗议一声,那只正在关键时期的怪物已经毫不留恋地跳了起来,就这么光溜溜地朝奚辞扑了过来。 奚辞将她推到门后,并不畏惧地上前,伸手格挡,挡住怪物挥过来的爪子,接着轻飘飘地抬脚,那只怪物便被他踹进温泉之中,轰的一声,水花四溅。 没了怪物压制,赤 果的吴朋玲脸上还维持着那种痛苦而虚幻的神情,慢慢滑入了温泉中。 郁龄探头看了一眼,忙过去将就要被淹死在温泉的吴朋玲赤果果地拖出来,拖到角落里,将地上的一条大浴巾丢到她身上,遮挡住了她的重点部位及身上那些……咳咳咳的痕迹,不过仍能从她裸.露的肩膀和半个胸脯上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痕,不是人类能制造的那种,看起来就像被某种大型凶兽舔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快要舔出血来一样,有些地方的皮都破了,看着着实可怜。 不过她的身材确实有料,怨不得连非人类生物都忍不住想上了=口=! 发现自己正在想的事情太不健康了,郁龄默默地收回视线,目光移向另一处的战场,同时也看清楚了那怪物的真实模样。 它有两米多高,身体看起来就像三个大男人加起来,皮肤是青灰色的,脑袋类似于一种动物的脑袋,没有毛发,只有一层细细的青鳞,屁股上还拖着一条尾巴…… 很快地,郁龄就看出来了,那只怪物正被奚辞困在角落里,进行单方面的殴打,虐得那只怪物喉咙里发出一种像隔着水质般传来的声波一样的吼叫声,正常人听不到的那种。 面对这只比自己大了三倍的怪物,奚辞依然游刃有余,并不显得狼狈,一次次地阻断了那只怪物闪躲的路,动作干脆利索,显然是特地训练过的,果然符合天师辅助师的人设,真是帅气极了。 接着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那只怪物被奚辞虐得不要不要后,终于开始发狂。 它的身体开始冒烟,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露出里面血红色的肌肤组织。那腐肉脱离骨架掉在地上,融入温泉中,温泉的水变得更浑浊了,但那些腐肉很快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一样,唯有浑浊的温泉水散发一股略微腐臭的味道。 很快的,这只怪物的身体只剩下一架残留着血红色碎肉的骨架,只有一颗脑袋保持原样。 它尖啸一声,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 郁龄一个站不稳,摔到了地上,并且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挺尸的吴朋玲身上,吴朋玲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像先前那样痛苦而虚幻了,慢慢地平静下来。 郁龄刚要爬起身,眼角余光瞄见一个黑影朝她扑了过来,想也不想地抄起旁边的一个小木盆砸了过去,又是一声尖啸,那东西蹿向门口消失了。 温泉恢复平静。 奚辞踏着温泉 中的大石过来,将她拉起身,皱着眉问:“没事吧?” “没事。”郁龄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他,发现他身上的浴袍有些湿了,又有一种湿身的诱惑,忙不迭地转头,一边瞅着地上还没有恢复神智的吴朋玲,一边道:“刚才我们逛山庄时,我看到她和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的,好像是剧组的许副导……” 怎么一转眼,她就和个可怕的怪物来个温泉羞耻y了? 难道吴朋玲的口味比较独特,人类已经无法满足她了么? 奚辞没看一眼地上的吴朋玲,拉着她出去,转到温泉旁边供给客人淋浴的休息间。 轻悄的脚步声嗒嗒嗒地响起,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点儿空寂,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面对着这无人的休息室,郁龄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有点怕会不会从角落里再蹿出一只怪物来。 奚辞走到一间洗手间,然后踢开门。 洗手间里,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被堵住嘴,双眼茫然无神,仿佛被什么东西勾了魂一样。直到有人踹开门,他才惊醒过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双眼迸出泪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 郁龄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剧组的许副导,是吴朋玲勾搭上的人。 看到这一幕,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们原本是想来个温泉羞耻y的,但是那只怪物将他打晕了,然后代替他将吴朋玲上了……咳咳咳,至于吴朋玲有没有发现和她ooxx的换对象了,就不知道了。 当奚辞帮许副导解开身上的束缚后,许副导一脸见到亲爹亲妈的神色,用恐惧的声音说道:“我看到了,袭击我的是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我只看到它的身体是青灰色的,然后就将我打晕了,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着丢在卫生间里,多亏了你们,不然可能天亮后,都没有人发现我。对了,吴朋玲呢?” 他终于想起被袭击前和他在一起的女人。 奚辞抬头看向温泉大开的门,说道:“在那里。” 许副导忙不迭地跑过去,当看到躺在地上的吴朋玲时,抽了口气,又跑回来,问道:“这位奚、奚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你、你有看到什么了么?”他用一种既害怕又期盼的神色问。 白天时,奚辞将钟导从山里送回来,许副导也见过他了,知道他是今天上山来的游客。 奚辞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你自己都看到了,何必问我?” 许副导又夸张地抽了口冷气,圆胖的脸上露出惊恐畏惧的神色,整个人都颤个不停,就像在演什么搞笑剧一样,这种时候,实在是很容易增添笑果,连郁龄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奚、奚先生,一、一、一定是错觉对不对?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怪物?其、其实那是山里的动物吧?”许副导一脸哭丧表情地问,依然抱着一丝幻想。 奚辞懒得理她,拉着郁龄要离开。 “奚先生。”许副导用和他矮胖身材不符的速度蹦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副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样,吞咽着口水问道:“那、那个怪物是什么?它走了么?吴朋玲是怎么回事?” 奚辞想了想,说道:“那个女人是个难得的阴体,很容易吸引一些鬼物,而你是男人,属阳性,她和你交合,会坏了她的阴体,所以那只鬼物看你很不顺眼,你如果再和她在一起,会继续有鬼物来找你聊天喝茶。” 许副导:“……” 郁龄被他拉走后,回头看了一眼,见许副导抽气抽得像要断气一样,可想而知,他应该早就遇到过了一些非人类的东西了,只不过一直当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现在,才被奚辞点明,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发生这种事情,自然不能继续泡温泉了。 奚辞的眉头皱着,俊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面对怪物时的严肃,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双眼莹莹润润的,像浸在水中净洗过的墨玉一般,然后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有几分委屈。 郁龄:“……” 郁龄继续淡定地去换衣服,然后走到他身边,紧紧地挽住他的手,看似小鸟依人——实则是又被吓得不敢离开他,仿佛刚才彪悍地砸走了那只鬼物的不是她一样。 奚辞的脸色好一些,和她一起离开温泉,往竹沁园走去。 路上,遇到了刚从池塘那边回来的俞荔和钟导等人。 因为吃得太撑了,这些人在池塘那边逗留了很久,接着又像奚辞他们一样撑着伞在山庄散了好久的步,才慢慢地挪回来。由此可知,晚饭时他们吃了多少东西,都过了三个小时了,才好一点。 “你们去哪里?”俞荔过来挽着郁龄亲亲热热地问。 钟导和蔼地和奚辞打招呼,两名助理吃人嘴软,纷纷叫了一声“奚先生”。 奚辞朝钟导点头,突然问道:“你们还要在山上逗留多久?” 如果是别人问这话,钟导一定不会回答,但是奚辞的话,他直接道:“还需要两天,明天如果还下雨,就再拍两场,其他的只好找个地方补拍一些景色了。” 钟导是个对广告要求十分严格的人,他既然看好了这花罗山的风景,就不太想换,可是现实问题,不得不屈服,只好作罢。 “山里的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还是尽早离开吧。”奚辞说道。 钟导那张严肃的脸上似乎僵硬了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不待俞荔等人看清楚,他朝奚辞道:“多谢奚先生劝告,我知道了。” 接着,各自回房休息了。 郁龄回房前,对俞荔道:“吃撑了就不要去泡温泉了,今晚好好休息吧。” 俞荔眨了下眼睛,摸摸脑袋做了一个很不女神的动作,说道:“怎么觉得你这话中有话呢?不会是……”一双美目在夫妻俩身上转了转,然后她捂嘴笑了,一副姐都懂的神色。 郁龄木然地看着她,明明她什么都不懂! 回到房,郁龄看着奚辞整理他们的行李,坐在一旁对着他发呆。 灯光下,奚辞的面上有些红,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她,柔声问道:“郁龄,怎么了?” 郁龄的目光终于聚焦,感觉到从窗口吹来的挟着细雨的夜风,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颤起了,忍不住朝他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刚才,那只怪物……逃了么?它会不会再来啊?” “是逃了。”奚辞一边折叠衣服一边道,“只要那个姓吴的女人还在,它还会来,就算它不来,也会有其他的鬼物。” “鬼……”郁龄舔了舔嘴唇,“不是妖物么?”明明那时候压在吴朋玲身上的怪物,看起来很像米天师给她普及的妖物的样子啊。 奚辞的脸色有些沉,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不算是。” 郁龄看得出他此时的心情有些沉重,显然这次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麻烦,虽然心里害怕得不行,但又犯贱地想要弄个明白,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可是还是好想知道啊。 所以,她继续问了。 “刚才那只,它的身体是妖物,是恰好死在阴气最重的地方,最后被鬼操控利用的妖物。”奚辞解释道,“我原本是想逼那只鬼物现形,没想到最后让它逃了。” 郁龄听得头皮发麻,原本妖物已经挺讨厌的了,还要来一个操控妖物尸体的鬼物,简直让人类没法活了好么?不 过比起肉眼可以看到的妖物,鬼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像是异次元的生物,根本是看不到摸不着的,这也是许副导能看到那只妖物的原因。 一只操控妖物的尸体去上一只操控妖物的尸体去上女人的鬼……怎么觉得这么黄暴呢? 然后奚辞的解释让她知道,她脑补得太污了,其实不是这样的_(:3」∠)_ 第43章 细雨落到屋檐上,凝成一滴饱满的水珠,掉在青石板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夜里犹为清晰。郁龄忍了忍,终于没忍住起身去将窗户关了,看都没敢多看一下外面的夜色和在风中摇曳的灯笼,然后火烧屁股一样滚回到奚辞身边。 见他看过来,她一脸镇定地坐到他身边,听他说那些非人类生物。 奚辞眼里有些笑意,故作不知地给她倒了杯温水,说道:“那位吴小姐,她是天生阴体。所谓阴体,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一般女子属阴,若是其八字全阴,是难得的纯阴体,对于鬼物而言,是大补之物。而这位吴小姐,不仅是女子,而且八字全阴,更是难得。” 郁龄吃了一惊,这就是先前奚辞对许副导所说的话中的意思。 因为吴朋玲的特殊性,所以她天生就是吸引鬼物的大补品?怎么感觉和自己一样都是倒霉催的?她虽然不是天生吸引鬼物体质,可是从小到大也常遇到一些恶意满满的鬼。 正想着,又听奚辞道:“不过这位吴小姐虽然对于鬼物而言是大补之物,但她应该是从小得到天师改命,倒是影响不大。想来是有天师发现她的纯阴体,帮她改了命,只要不主动招惹鬼物,鬼物根本无法近她的身,甚至可能会忽略她,她能如正常人一般平平安安到老。” 郁龄有些奇了,“既然是这样,那今晚是怎么回事?”今天这一幕,真是太过重口了,她现在回想起来,仍是有点儿适应不良,甚至觉得自己以后可能无法直视吴朋玲了。 “人的命数从生下来就是注定了,天师的本领再大,也没办法真的修改一个人的命格,不过是施了点手段,帮她掩盖了她的命格,以达到保护她的目的罢了。”说到这里,奚辞的神色变得有些冷漠,“可要是她自己不珍惜,心术不正,自动坏了天师帮她遮掩的命格,将原本的命格扭回来,也怪不了其他人。” 郁龄听得有些糊涂了,“她自己坏的?坏了天师帮她改的命格?怎么坏法?” 奚辞转头看她,不太想将那些事情告诉她。他从她三岁的时候,就看着她长大,没人比他知道这姑娘的心有多干净,从不主动害人,纵为妖蛊之身,却未想过利用它来作恶,反而因此被吓得怕鬼。 虽然看着没用了点,但他一点也不介意。 “哎,是什么啊?”郁龄催道。 虽然她挺怕鬼的,从小到大被吓得好奇心已经所剩不多,从来不会对一些灵异的事情过于 深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在他面前,她总会犯贱地想要将事情弄个明白。 她想,自己会变成这样,应该是这个男人纵出来的,好像只要他在,她知道不管自己知道多害怕那些非人类生物,他都会挡在自己面前。这是她近段时间总结出来的,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却又不太想改。 依然任性。 奚辞迟疑了下,方道:“这位吴小姐应该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主动和鬼作交易。她的唇色很红,其实并非是涂了口红,而是因为有一只厉鬼附在她身上。” 郁龄惊悚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勾住他的手臂,半个身体都趴在他身上了,感觉到他的体温才好一些。 她没想到自己会和一只鬼这么近。 “别怕。”奚辞拍拍她,“一般鬼是不会轻易附身的,因为如果附身后,它们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没办法使出全力,甚至要受宿主的限制,好处是它可以借着宿主自由行动,不惧阳光,不用担心魂飞魄散。” 郁龄僵硬地点点头,问道:“那怎么办?要驱走她身上的厉鬼么?”说到这里,她又皱起眉来,直觉吴朋玲和厉鬼交易,只怕是来者不善,再想想白天时她对俞荔的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难不成她的目标是俞荔? 奚辞没有说话,而是拍拍她的手,说道:“暂时不用担心,虽然吴小姐身上附了一只厉鬼,但是今晚那只鬼物操控妖物的身体与她结合,夺取她的阴体之力,同时也能压制她身体里的那只厉鬼。” 阴体不仅是鬼物的大补之物,同时也是厉鬼们附身的上好宿体。 厉鬼想要找个宿体附身的话,附在一般人身上和附在天生阴体身上是有极大的差别的,附在一般人身上,会有排斥现象,加上得不到阴气补充,厉鬼连一成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但要是附在天生纯阴体身上,就像天然有个阴宅给它补充阴气一样,能使出一半的能力。 吴朋玲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倒霉了,身上都附了一只厉鬼了,竟然还能被这山里的鬼物给盯上。今晚这事情,那鬼物控制妖物的尸体与她交合,明显是要夺取她体内的纯阴之力壮大自己,使她的身体渐渐地变得虚弱,对那只附身的厉鬼也是不利的。 听到这里,郁龄终于明白了为毛那只鬼物是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和吴朋玲那啥了,没办法,厉鬼抢先附身了,它想要吴朋玲身上的阴体之力,只好通过这种黄.暴的法子了,这也是最快夺取阴体之力的办法。 嗯,为吴朋玲点一排蜡! “对了,这山里的雨是怎么回事?” 奚辞想了想,解释道:“应该是附在吴朋玲身上的厉鬼所为,它栖息的阴.穴在附近,因它的出世,阴气过盛,引动天地之气,造成这几日阴雨绵绵。”这是奚辞今天去山里探查的结果,原本他以为只是一只厉鬼所为,没想到吴朋玲身上引出这么多东西。 了解后,郁龄又开始脑补得不要不要的。 结果就是睡觉时,自动滚到奚辞怀里,再次像只八爪章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恨不得成为他身上的挂件才好。 她觉得这山上真是危险,在“天师辅助战斗师”身边明显是最安全的,特别是这个还是她老公,就算她一天24小时缠着他,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嗯,再一次为自己当初的冲动点赞! 一定是天上的妈妈见她从小到大总是被鬼吓太可怜了,才会让她找到这么个可以捉鬼的男人。 江姑娘心满意足了,但被她这样缠着的男人就有点那啥了。 原本在泡温泉时趁着她喝了酒气氛美好,正是夫妻缠绵的时候,谁知道才做了一次就被打断了,以他这几天积赞的精气,根本没有尽兴呢。 现在人都送到怀里了,又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如果再没点反应,那真不是男人了。 除非他现在马上释放妖力,并且将身体里积赞的精气散去。 “郁龄……” 郁龄正窝得好好的,感觉安心得不行,听到他的声音,还没回应,就被他突然翻身压在身下了,腿窝间卡在那里的份量十足的炙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里还有一只附身的厉鬼和无数的鬼物妖物……真的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做这种事么? 奚辞没给她思考的机会,再一次将她当一条鱼一样煎来煎去,每一次都深深地将自己埋进她的体内深处,直到她承受不住时,终于放过她,没有让她像那晚一样壮烈成仁。 等她安心睡去,奚辞坐了起来,乌黑如丝绸的头发慢慢地变长,披散在还汗湿的赤.裸的胸膛上,一双眼睛由温润的墨玉色变成了浓艳的紫,眼尾处隐隐有紫色的纹路浮动,精美得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将长发随意地撩到身后,他弯身在身旁的人睡得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方才披衣起身,悄然出了房门。 黑暗的山中,红色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 光华,驱散这一方黑暗。 奚辞如入无人之地般,在山庄中快速穿行,来到一间弥漫着冲天鬼气的房间前,那浓郁的鬼气已经呈现淡红色,当它变成鲜红色,便是厉鬼反噬宿体、修成鬼将之身时。 一旦修成鬼将之身,天师想要收伏它,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要让俞荔那贱女人身败名裂,让她不得好死!她的名气、财富、地位……都是我的!!!我要让所有曾经负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如你所愿!】 “我该怎么做?” 【首先,你要尽快将她引到山里的阴窑洞中,届时交给我就行了……谁?!】厉鬼显然发现门外的异样了,它厉声喝道。 吴朋玲吓了一跳,以为人有敢来偷窥她,眉头一竖,一双眼睛布满森然鬼气,凶戾非常,就要出去掐死敢偷窥她的凡人。 【不准出去!】厉鬼大喝一声,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恐惧。 吴朋玲被她喝斥得吓了一跳,发现厉鬼的恐惧,又吃了一惊了,问道:“怎、怎么了?”厉鬼自从附在她身上伊始,一向都是强大镇定的,她还没有见过这只厉鬼怕过谁呢,难道门外来的是什么能人异士? 想到这里,吴朋玲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僵着身体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夜风从未闭合的窗口吹进来,带来丝丝冷意,也让她的身体感觉到一阵酸疼难耐。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厉鬼的声音再次响起,【行了,他走了。】厉鬼的声音有些疲惫,比今晚在温泉时为了帮她抗拒那只鬼物时还要疲惫,吴朋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问道:“鬼大仙,刚才是谁?你怎么好像很……”怕的样子? 【是一只大妖,很厉害的大妖,他的气息非常可怕。】厉鬼说道,声音里有几分庆幸。 吴朋玲瞳孔微微缩了下,有些害怕地道:“什么大妖?连你也对付不了么?”虽然今晚在温泉的事情,她根本没意识,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据说和她做那事的是一只被鬼物操控的妖物,连一只被鬼物控制的妖物的尸体都那么厉害,那修练成精的妖岂不是更厉害? 一时间,吴朋玲又害怕起来。她有野心,但却不是什么大胆的人物,不然也不会一直靠身体上位却不敢去报复什么的了。现在敢这么对付俞荔,也是仗着附身的厉鬼帮忙罢了,如果没有这只厉鬼,给她个十年,她也不敢肖想俞荔的一切。 要是那只大妖出手…… 【不用担心,自古妖鬼两道,互不侵犯,妖一向不管鬼的事情,只要不惹到那只大妖,对方一般不会出手的。】厉鬼说着,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对吴朋玲道,【明天你仔细看看,如果遇到那只大妖,尽量要避开,千万别惹到他。】吴朋玲马上问道:“我要怎么认出一只妖?” 【妖变成人类时,身上的妖气遮掩得再好,也会有一丝妖气波动……】“我看不出来什么妖气啊。”吴朋玲简直想哭,她哪里能看得出妖气什么的。 厉鬼显然也觉得这有点强人所难,最后道:【一般修炼成精的大妖,就算封禁妖力扮成人类的样子,容貌也比普通人要好看几分,你明天看到谁长得好看的,就尽量避开。】吴朋玲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道:“俞荔长得就像个专门勾人的狐狸精,难道她其实是妖?一定是的,不然我们同时出道,我这么惨,她却走得这么顺利,现在都混成一线女星了……” 最后,她眼巴巴地问:“鬼大仙,她其实是妖吧?” 【……】 **** 悄无声息地回到房,奚辞看床上依然抱着被子睡得胡天胡地的人,微微笑了下,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 他的长发落到她颊边,她有些不舒服地伸手抓了抓,恰好抓到他的一缕发。 他微微笑了下,笑容不复白日时的温雅柔润,反而邪肆张扬,带点妖类的凉薄。 放肆地将她摸了摸,他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将门关上,拨通电话。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通,一道睡意浓浓的声音传来:“奚老大,三更半夜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啊?” “花罗山,厉鬼出世。” 下一刻,米天师的声音徒然拉高,“什么?花罗山?哪里?是你的地盘?奚老大,奚展王,既然是你的地盘,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我现在就将这事情上报!” 那边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显然米天师三更半夜被惊醒了,一通手忙脚乱。接着又听到他一阵咒骂,好像对谁说话,“老头子,我现在人在东北吃米呢,根本赶不过去啊……我看看谁在y市附近……” 过了会儿,米天师那边显然已经忙完了,说道:“奚老大,你还在么?这事咱们打个商量行不?你出手如何,报酬好商量!” “我是妖,不管鬼的事情。”奚辞微微笑着,“我只负责管好山里的妖和妖物,不让它们搅进去 ,其他的我不会出手。” 米天师一听,又咒骂起来,该死的妖之道,该死的妖性。 在米天师的诅咒中,奚辞愉快地在米天师的诅咒中,奚辞愉快地挂了电话,并且将手机关机了。 回到床上,看了看,将某人怀里抱着的被子拿开,然后将自己塞到她怀里,与她紧密相贴,安然睡去。 第44章 第二天,山上依然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 清晰的水滴声嘀嗒嘀嗒作响,如一曲缓慢的亘古乐曲般,悄然地将人唤醒。 郁龄醒来时,发现自己怀里揣了个人,不禁木了下。木然地低头,就见原本睡前被她像八爪章鱼一样扒着的人,此时却矮了她一个脑袋,将脸贴在她的胸口睡得正香,感觉就像她将他揣在怀里一样。 这谜之睡姿,让她木然了许久,才放开他,慢吞吞地爬起来。 她起身时,原本好梦正酣的人也转醒了,虽然经过一个晚上,头发依然没有乱,柔顺地伏贴着。一个男人的头发这么细柔顺滑,真的可以么? “郁龄,早安。”他朝她微笑,笑容柔软。 郁龄回了一句早安,大概是因为刚起床,还不算太清醒,表情不多,看起来甚至有点儿傻。不过奚辞知道,这种傻傻的时候,便是最好攻略的时候,怎么亲她逗她都不会反抗或者有意见的。 他揽着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绵密的早安吻。 早安吻结束后,郁龄已经清醒得不得了,僵着脸起床。 洗漱后,郁龄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望着湿漉漉的庭院,还有远处伫立在雨幕中的山林,天空是灰色的,细雨朦胧,如压在心头的阴霾。深吸一口气,空气清冽,带着一股子的寒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怪,纵使是在这人迹稀少的山中,在这清晨,她却不觉得这里的空气清新,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窒闷味道,教人实在难以放松。 两人都洗漱完后,去山庄的自助餐厅吃早餐。 他们显然起得比较迟,餐厅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剧组的人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这会儿都聚在山庄通向后山的地方,随时待命。 郁龄简单地吃了些东西,问清楚剧组的人去处后,便和奚辞一起过去了。 雨其实并不大,只是那细细的雨绵绵密密的,整个世界都是潮湿的,倒是让人有些讨厌。 撑着伞,两人走在铺着石板的路上,并没有弄脏鞋子。不过那些忙来忙去的剧组里的人就惨了,有时候忙起来抄近路,踩在那些没有铺着石板的泞泥的路上,不一会儿鞋子裤脚都脏了。 到达目的地时,远远地便见遮雨棚里,一群人窝在那里忙忙碌碌,周围还有摄像机,钟导站在雨里正和场务说什么,并没有撑伞,细雨飘在他身上,黑色的头发上沾着细细的水珠,看起来就像落了 满头的白霜糖一样。 郁龄和奚辞两个不相干的人到来时,得到那些人随意的一瞥,不过这会儿除了几个人,其他人都忙得快飞起,根本没心思注意他们。直到钟导竟然往两人那儿走去,众人终于认出奚辞这个昨天将钟导从山林里带回来的小鲜肉。 “奚先生,怎么过来了?”钟导和气地问道,虽然仍是一脸严肃,但只要看到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神情和语气格外地不同。 “陪我家郁龄来的。”奚辞温和地说,低头看了一眼郁龄。 钟导看了看随意地站在奚辞旁边张望的人,见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后,朝他简单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外,就没有多余的动作了。钟导顿了下,继续客气地道:“不知道奚先生对拍摄有没有兴趣?我们今天要拍两场,一场是在山庄里的那片坡地,一场是在昨天你救我的地方,要是你没事的话,也可以去看看。” 钟导这话让帮他撑伞的助理吃了一惊,要知道钟导工作时,从来不会主动邀请不相干的人前来观看的,可这会他的语气太过诚恳和气,着实不像他,甚至让人觉得,他好像很希望奚辞能答应。 奚辞并没有给他准确答案,只道:“我随意看看。” 钟导朝他点头,很快又去忙了。 这时,郁龄已经看到被众人围着画妆的俞荔,正要过去时,一个胖乎乎的球滚过来挡住他们的路。 是许副导。 “奚、奚先生。”许副导搓着手,朝奚辞笑得格外地谄媚,又讨好地朝郁龄叫了一声“江小姐”。 许副导依然是那副矮胖的样子,给人一种中年发福男人猥琐的感觉,他之所以能来这里当个副导,其实也是靠走关系得来的,本人并没有多少才华,所以长什么模样,大家也不是那么在意啦。此时许副导看着非常憔悴的样子,眼袋很深,双眼无神,看着好像一宿没有睡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昨晚的事情吓到了。 “有事?”奚辞问道。 “是、是有事。奚先生,昨晚那事,您、您还没有告诉我,要怎么破解呢……”许副导压低了声音。 奚辞奇怪地看他,“你又没有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要什么破解?” 许副导听了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哭丧着脸说:“奚先生,可是那个吴……还在缠着我啊。” 生平第一次,许副导深恨自己这仗着职权玩女人的毛病,他哪里知道吴朋玲看着那么性感火 辣的美女,竟然是什么吸引鬼物的天生阴体,害得他只要和她接近一点,就会有鬼物出来攻击他,让他昨晚差点没被吓得半死。 他发誓,只要渡过这个劫,以后他再也不玩女人了,只守着家里的黄脸婆过日子! 从许副导的话中,郁龄和奚辞方才知道昨晚的温泉事件后,虽然他们走了,但是还有后续呢。许副导虽然巴不得离吴朋玲远远的,可吴朋玲还要利用许副导,哪里允许许副导抽身? 吴朋玲醒来后,压根儿没有那时候的记忆,虽然知道有一只鬼物控制妖物的尸体和她那啥了,只惊悚了下便又放开了——没有记忆嘛,所以感触不深。醒来后,自然是第一时间去找许副导了。 又是一翻亲密接触,然后晚上睡觉时,许副导的房间再次被愤怒的鬼物登门拜访了。虽然他看不到那些鬼物,可是光是鬼物制造出来的恐怖气氛就让他几乎吓破胆了。 一时间,郁龄看向许副导的眼神有点同情,不过只是一点,许副导这样都是他自己作的,只能说句活该。 当下她也不再留在这里听鬼物昨晚怎么吓许副导的事情,直接往遮雨棚那边去了。 俞荔已经画好妆了,见郁龄过来,开心地朝她笑。 俞荔旁边坐着吴朋玲,她也在画妆。 看到她,郁龄顿了下,有点不能直视她的脸,淡定地移开了目光。 “你们今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进山?下午在山里有一场。”俞荔问道。 “看情况。”郁龄保守地说,又隐晦地看了一眼吴朋玲,她可没忘记吴朋玲身体里的那只厉鬼想谋害俞荔的事情。 俞荔也不勉强她,和她聊了会儿,吴朋玲的妆也画好了,她睁开眼睛,看到和俞荔坐在一起说话的郁龄时,神色微怔,然后用一种让郁龄说不出的怪异眼神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要不是她面上端得住,她可能在这种视线下破功。 她可是还记得这位小姐身体里附着一个厉鬼呢。 幸好,很快地钟导发话,一群人开始忙碌起来。 奚辞已经摆脱了许副导,和郁龄一起坐在遮雨棚里看他们拍广告。 看了会儿,奚辞看了看天上的雨水,对郁龄道:“你们拍戏,都是这么辛苦的么?” “还好吧,看是拍什么场景的戏了。”郁龄随意地答道,目光落在站在雨中、穿着一身淡绿色长裙的俞荔身上。 可能是不符合钟导的要求,俞荔重复地从这头走到那头,重复了许多次,不仅要在这种泥泞的地方,保持步伐轻灵欢快,看面上也要保持微笑,让人一看就有一种美好的感觉之类的。 先拍俞荔的戏份,吴朋玲站在一旁观看,有一个小助手给她撑伞。 郁龄看了看,发现吴朋玲的神色不太好,看向俞荔的目光依然是不掩饰的恶意,不过她时不时地在人群中看来看去,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这让郁龄心里警惕起来,直觉吴朋玲是不是在那只厉鬼的指示下要做什么坏事。 吴朋玲找了一圈,最后有点纳闷地在心里道:“鬼大仙,没看到你说的妖啊。” 在她看来,这里的人类中最漂亮的要数俞荔了,接着才是俞荔的好友那个叫江郁龄的。鬼大仙既然肯定俞荔不是妖,那个江郁龄倒是比较有可能,至于和江郁龄一起过来的男人,只消一眼,吴朋玲便将他排除出去了。 因为这个青年看起来就像个在校大学生,斯文俊秀,气质更是干净明晰,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哪有狡猾冷血的妖是长这模样的?就算妖封禁妖力扮成人类,也不可能完全将本性收敛变成这种无害的模样吧? 吴朋玲一时间也不知道哪个是变成人类的妖,打算等中午休息时,去山庄的登记处看看这山庄还有多少客人,顺便查一查。 上午的拍摄并不顺利,虽然钟导选择拍雨景,却好像不太符合他的要求,一群人被他虐得不要不要的,却不敢吭声,等到了午餐时间,得到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剧组的人简直是痛哭流涕。 郁龄和奚辞先回去吃午餐了,午餐自然是奚辞借山庄的厨房做的,比山庄厨师做的要好吃多了。 吃完后,郁龄给俞荔打包了一份,拎过去给她。 俞荔接过便当,先是眼巴巴地问:“你老公做的?”得到郁龄点头,她伸手搂了她一下,一脸“爱死你了”的表情,然后欢快地打开饭盒吃饭。 其他人在一旁或坐或蹲解决午餐。 郁龄的目光落在同样在吃午餐的吴朋玲身上,她似乎有些不喜欢山庄厨师做的饭盒,皱着眉头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然后直接朝许副导走去。 许副导看着她走过来,一双眼睛布满了恐惧,简直就像个惊弓之鸟,差点没吓得蹦走,可是他还得硬着头皮应付吴朋玲,不能让她发现异样。 终于应付吴朋玲完后,许副导趁着尿遁的功夫,火烧屁股一样去找奚 辞了。 郁龄心中一动,和俞荔说一声,也跟着过去。 奚辞坐在通往山庄门口的那条风雨长廊,听完许副导的话,面上依然是温和俊秀的,对他道:“她要你找的东西,你随便找个相似的东西代替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许副导对奚辞其实还是抱着某种怀疑的,犹豫道:“会不会……被她发现?” 奚辞没有回答,突然看向山庄门口。 许副导下意识地看过去,恰好看到山庄的围墙上探出一个……鬼物?一个黑黝黝的脑袋,看起来就像是鬼啊!! 许副导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再仔细看去时,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他又看向身边的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青年,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那种能捉鬼收妖的高人,值不值得相信。 奚辞看了一眼山庄门口,倏地站起身,突然转头看向长廊另一处,见郁龄过来了,对她道:“你在山庄里别乱跑,我出去一趟。” “怎么了?”她赶紧拉住他的衣服。 “有妖物往这儿来了,我得处理。”奚辞摸摸她的脸,又亲了她一下,便离开了。 奚辞的动作太快,郁龄根本抓不住,只得放下手,低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许副导。 许副导吞咽了口口水,颤声道:“江、江小姐,奚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捉鬼吧。”郁龄随意地道。 许副导顿时一口气仿佛喘不上来,脸都憋红了。 郁龄没有理他,撑着伞走到山庄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除了朦朦细雨,果然没有看到奚辞的身影,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奚辞的速度有多快。 正想着,突然看到正想着,突然看到通往山下的路上,一个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地飘上来…… 郁龄僵硬了。 第45章 一声非常夸张的抽气声响起,给人的感觉就像要抽断气一样。xs520。 郁龄僵硬地扭过头,就像看同样探头往山庄门口张望的许副导惊恐的脸,胖乎乎的身体抖得像筛糠,看着十分有喜感。 “江、江、江小姐,那、那是什么?”他一边用颤抖的小嗓音问,一边抓住她撑着伞的臂。 人在恐怖之下,一般会力量大增,郁龄被他用力一拽,差点跟着他一起抖了。不过也因为如此,倒是让她回过神来,她不认为这个胖子能看得到鬼这种不在同一个次元的生物,除非是一些特殊的人类。 所以,那飘上来的白影压根儿不是鬼。 郁龄马上淡定了,说了声“放手”,发现许副导这会儿眼睛都发直了,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深吸了口气,握起拳头,一拳往许副导眼窝挥去。 许副导嗷的一声,双手捂住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为毛好好一个美女,竟然一言不合就挥拳相向,偏偏这拳头还十分给力。 娘的,真是疼死爹了!果然美人都是可怕的! 郁龄没理他,因为那个从山下飘上来的白影已经进入视线可以看清楚的范围,可以看到对方其实是用一种轻盈的步伐走上来的,等他越来越近时,甚至可以看到对方那张清俊非凡的面容,比娱乐圈那些帅哥丝毫不差,气质更是出类拔萃。 只一眼,郁龄便认出对方是谁了,虽然两次见面都是在晚上,可帅哥嘛,五官的辩识度比较高,也是很容易让人记住的。 那人徒步来到山庄门口,看到他们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冷冷地道:“奚展王呢?” 郁龄没回答,而许副导已经看清楚对方是个穿着白色唐装的人类,留着中长发,比奚辞看起来更像那种会捉鬼的高人,顿时觉得眼睛也不是那么痛了,忙叫道:“这位大师,你是特地上山来抓鬼的么?太好了,人间太危险了,就是需要像你这样的好人……” 云修然微微皱了下眉,没有理他,依然看着郁龄。 “他有事。”郁龄回答道,将他上下扫了两眼,还是憋不住心里的疑惑,“云天师,你是走上来的?”要不是他徒步走上来,连伞都不撑一下,在这细雨中看起来就像飘上来的一样,也不会让她误会了。 好像每次云修然出现,那一身白衣都能将她吓到。 云修然沉默了下,方才如实地道:“车子在半山中抛锚了, 我只好走上来。” 郁龄顿时觉得这位天师的运气真的不咋样,明明看起来人挺可靠的,可这运气好像比米天师更不可靠的样子。心里想着,面上却没显分毫,问道:“云天师,你要怎么办?” 云修然原本不想回答的,不过想起这女人身边还有一只大妖,花罗山中既有厉鬼出世,少不得要搅动这山中的天地之气,只怕这山里的妖妖鬼鬼也跟着不安份,怕是要奚辞出面镇压,倒是不好不给她面子。 当下便道:“这里的事情米天师已经上报给组织了,我在的地方距离这里最近,被派过来。早上我就过来了,不过现在时间还早,需要再等等。” 郁龄听后用有些诡异的眼神看他,一大早就过来了,直到现在才到,那他到底在路上耽搁了多少时间才爬上来的?不过看他被淋得浑身湿嗒嗒的,却没有多少疲惫的样子,显然也没有走多久,最多也只是两三个小时左右。 随他一起进了山庄,郁龄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米天师呢?” “他被派到东北了,在那边赶不回来。” 如果不是米天师赶不过来,云修然也不会走这一趟。要知道,米天师是天师中的另类,竟然能和一只大妖和平相处,一直保持着长久的合作,这让异闻组里的很多人对他算是服气了。所以比起其他人,米天师和奚辞的合作是最成功的,完成任务率也是最高的——虽然他的修为其实还没有云修然高。 云修然因云家庭训理念,对妖没有好感,根本从来没想过和妖合作。但在现实面前,他也不是全然不知变通,只是心里总有点不得劲。 不得劲的云天师冷着张脸在山庄工作人员的引路下去柜台登记住宿。 许副导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身后,虽然云修然的话并不避他,但是他依然听得一知半解的,不过他可以确定,这位能解决他现在遇到的问题就行了。 所以等云天师登记好拎着行李入住,许副导已经完全不务正业,屁颠屁颠地跟着云修然去了。 郁龄站在风雨长廊往门口看,因为云修然的到来,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倒不是她不信任奚辞,而是奚辞到底是“天师辅助师”,不是真正的天师,对付厉鬼,还是得天师出马才行,估计这也是异闻组让云修然过来的原因吧。 她总觉得,奚辞好像比较擅长对付妖物,对付鬼怪的话,不太有兴趣的样子。 是错觉吧。 等了会 儿仍不见奚辞回来,郁龄只好撑伞去剧组那边,与其一个人在房间里,她现在宁愿和人混在一起,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恰好剧组的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钟导和一些人员已经前往另一个拍摄地点去安排了,俞荔和吴朋玲等人也收拾东西准备过去。 见郁龄过来,俞荔忙叫她一起走。 刚出发时,就见许副导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许导,你去哪里了?”吴朋玲娇嗔一声,鲜红的嘴唇嘟起,性感极了。 许副导现在很悚她,却又不能拒绝,只能干干地笑着:“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花了点时间。” 吴朋玲怀疑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东西拿来了么?” 许副导的冷汗刷的一下出来了,吞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放心,已经带来了。” 吴朋玲满意了,勾起红唇朝许副导笑了笑,便跟着大部队走了。 郁龄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吴朋玲的目光,她朝她露出和善的表情,让郁龄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她现在和俞荔是一伙的,既然吴朋玲想要谋害俞荔,那应该恨屋及乌才对啊,怎么感觉她好像对自己努力释放善意似的? 丝毫不知道对方将自己当成装扮成人类的妖,因为不敢惹只能尽量释放善意的江姑娘百思不得其解,等到了目的地,其他人都忙开后,她撑着伞,走到频频擦汗的许副导身边,问道:“云修然呢?” 许副导一时间不知道她在问谁,等知道云修然是刚才那位天师的名字时,他赶紧小声地道:“他让我们先过来,就没有说什么了。”许副导这几天担惊受怕,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知道内情的人,这嘴巴一时管不住,问道:“江小姐,你说云天师和奚先生真的能解决这山里的东西么?” 郁龄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了看许副导,他恐怕并不知道吴朋玲其实不仅是天生阴体这回事,身上还附了一只厉鬼呢,如果知道的话,恐怕他现在根本不敢和吴朋玲虚与委蛇。不过,她也不想提醒他就是了。 下午的拍摄依然不太顺利,折腾到五点多才拍完。 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山里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四周都是湿漉漉的林木,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幸好人比较多,阳气较旺,倒也驱散了些许山中的阴森。 一群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山庄,突然一道尖叫声响起,就听到有人叫道:“小陈滑下去了,快救人。”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群人都围在一处浓密的草丛前,那边是一个斜坡,生长着不规律的树。众人探着身朝下面叫,一会儿后,小陈的声音才传来,虽然没事,但好像扭到脚了,自己根本爬不上来。 这山里下着雨,到处都是湿嗒嗒的,而且地面非常湿滑,想要下去救人有点困难,说不定还会将人搭上。 钟导见状,当机立断道:“去叫山庄的工作人员过来帮忙,他们对这里比较熟悉。” 郁龄和俞荔被助理护着站在靠里边的地方,俞荔一脸担忧的表情,郁龄却没有细看,而是盯着吴朋玲,从变故开始时,就发现她面上一闪而逝的笑意,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她故意做的,目的应该是想将他们都留在这里。 至于留在这里要做什么,还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山庄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并且带了工具过来,很快便将摔下去的人救上来了。 这一折腾,天色更昏暗了,加上头顶的树木遮挡光线,四周变得更暗,只能开着灯前行。众人埋头走路,几乎都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变得更压抑了。 就在这时,变故又起,好像有什么动物跑出来了,有人被吓得惊叫一声。 工作人员很有经验地叫道:“大家不要慌,这是山里的小动物,一般不伤人的,大家不去管它们,也别乱跑,小心迷路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依然有人因为心慌而不小心掉队了。 俞荔紧紧地捉着郁龄的手,她沉着脸,心里有种很慌的感觉,明明大家都在一起,就要回到山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慌,让她憋着股气,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好友。 郁龄脸都白了,目光僵直地看着那群隐在暗处的所谓“动物”,别人可能会将它们当成动物,但是她被米天师科普过,这些躲在暗处搔扰人类的分明就是一种低级的妖物,对他们是满满的恶意。 突然脚上被什么湿滑冰冷的东西扯住,郁龄的身体一晃,就倒退着被拖走了。 “郁龄!”俞荔尖叫一声,忙朝郁龄被拖走的方向跑去。 助理小郑也惊叫一声,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忙跟上去。 仿佛一转眼间,就看不到人了,郁龄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捆住,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声,有什么油腻的东西滴到了她的脖子上,让她浑身都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呯的一下,她摔到满是枯叶杂草的 地上。 四周很暗,根本看不清楚有什么,她快速地翻身坐了起来,听声辩位,一拳朝挥过去。 “嗷——”的一声怒吼,好像砸到什么了。 郁龄看不清楚,不过不妨碍她在黑暗中继续观察,又是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她继续挥出一拳,接着被一股巨力震飞了出去,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脑袋。 “唔……” 她闷哼一声,摔得有点疼,半边身体都麻了。还没有缓过来,这时有什么滑腻冰冷的东西已经摸到她的手臂上,她一阵恶心,想也不想地挥起左手拍过去,拍到了一个肉乎乎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发出一阵尖锐的惨叫声…… 手掌心突然涌上一股又热又胀的麻痛感,那种酸爽的滋味让她几乎想要使劲地抠弄手掌心。很快的,麻痛感开始加剧,变成了一种痛楚,让她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轻颤着,俨然已经忘记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的处境,被手心中的异样弄得痛楚难当。 那种感觉,就仿佛手心好像被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烫着一样,她疼得满头大汗,颤抖地伸手到面前,模糊地看到左手手掌心处正在发光,那里好像有一枚紫色的不规则印记,在黑暗中绽放着一种柔和的紫芒。 汗珠沿着眉眼滑下,让她的视线有几分模糊。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不然自己的手掌心怎么会有一枚发光的印记呢?这真是太不科学了!想要仔细再看,可它的紫芒色泽很柔和,晕染在手心,根本看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右手用力地抓着左手手腕,过大的力道却没办法分散一点疼痛,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然而,就着这道朦胧的紫芒,她同时也看清楚了四周那些恶心的妖物,它们确实像山里的小动物一般的体型,如果不细看,会以为是松鼠一类的动物,可是就着光线,可以看到它们身上那堆叠着的一层又一层的黑皮疙瘩,滑腻腻的,十分恶心。 这些妖物围在她身边,一边用垂涎的眼神盯着她,仿佛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一边又畏惧她手掌上发光的印记,不敢再靠近…… 那些矮小如松鼠的妖物狰狞的模样让她清醒了几分,虽然疼痛难当,却也期盼这印记不要消失,最好能震慑这些妖物几分。 可是手心的痛楚好像在慢慢的减退,让她瞬间提起一颗心来。很快地,她发现这不是她的错觉,手心处的印记好像在变淡了,光华渐渐地泯灭,随着它的泯 灭,疼痛也渐渐地减小了,一股清凉之感从手掌心处漫开。 她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印记快要消失时,那些妖物又开始蠢蠢欲动。 郁龄按着手心,随着印记的光芒消失,四周再次变得黑暗,双眼失去视物的功能,看不清周围的妖物。就在她深吸口气,准备暴起冲出去时,不远处亮起了一团橘黄色的光,迅速地朝这边飘来。 乍然一看,有点像鬼火,不过很快地,郁龄就想起了米天师点燃符纸的样子,当那团橘火疾飞过来时,也印证了她的猜测,确实是一张正在燃烧中的黄符。 那些妖物尖啸一声,用凶狠狰狞的目光盯着来人。 可对方还没有走过来,这些妖物又尖叫起来,开始四处蹿逃,却被疾飞过来的红绳挡住了去路。每一个撞到红绳的妖物,红绳会亮起一道浅浅的红光,然后那妖物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摔在地上一边尖叫一边痛苦地打滚。 一个黑影朝她奔来,郁龄想也不想地挥拳过去,然后拳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 “郁龄?” 听到熟悉的声音,郁龄顿了顿,整个人都有些木木的,反应有几分迟钝,直到感觉到听到熟悉的声音,郁龄顿了顿,整个人都有些木木的,反应有几分迟钝,直到感觉到那人熟悉的气息,然后非常用力地蹦到他怀里,紧紧地搂着他,恨不得再次成为他身上的一个挂件才好。 第46章 人体的温度隔着衣服浸透过来,在这样阴森黑暗的地方,终于驱除了那种无法克制的恐怖感,也让她紧绷着的心弦松懈下来。 比起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妖物,这个男人一出现,总能让她感觉到极大的安心。 郁龄紧紧地搂着他,觉得怎么贴着他都不够,一时间差点忘记周围的存在了,直到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奚展王,时间很紧,可以走了么?” 这突兀的声音,乍然一听,实在是讨厌。 “既然你急,请便。”奚辞的声音依然是那种好听的清润柔和,却又多了某种凛冽之意。 云修然顿时不吭声了。 郁龄双搂着他蹭了蹭,这才转头看去,正好看到站在远处手托一盏引魂灯的云修然。 引魂灯中一缕暖黄色的火光幽幽燃烧着,浅黄色的暖光柔和了托着灯的人的面容,让那白衣出尘,在这阴森黑暗的山林里,恍若仙人一般,无端地让人生出几分信赖感。 显然先前燃烧的黄符就是他所为了。 奚辞低头,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仿佛在安慰她刚才受创的心。 不可否认,在这有节奏的温柔拍抚下,她慢慢地恢复过来,然后问了一个蠢问题,“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云修然站在距离他们有二十来米远的地方,手托引魂灯,一脸漠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奚辞又拍了拍她,对云修然道:“我先送她回山庄。” 云修然紧绷的脸变了变,压抑着声音道:“恐怕不行,如果不尽快破坏厉鬼栖息的阴.穴,一旦让它吞噬天生阴体,只怕那厉鬼更厉害,以我一人之力,只怕难以压制它。” 虽然有点儿不甘愿,但云修然不得不承认,这只大妖的强大。如果没有他出手,光是今日因厉鬼出世而引起山里的妖鬼暴动就让他疲于奔命,根本腾不出时间对付那只厉鬼。这也是厉鬼难对付的原因,它不用做什么,光是出世时阴气大炽,引动天地之气,就能给天师们增加很多麻烦。 也是因为如此,异闻组才会选择和一些大妖们和平共处,签订协议。毕竟大妖们也是需要天地之气来修练己身,一旦天地之气受到秽气污染,对妖本身也是非常不利的,甚至可能会沦为那种邪恶的妖物。 不过云修然的苦口婆心显然没有打动奚辞,他已经一把抱起郁龄, 准备回山庄了。 云修然神色一冷,将手中的引魂灯抛到半空中,倏然间抽出一柄桃木剑,挡住子他的去路。 “让开!”奚辞同样冷冷地道。 “奚展王,别忘记了协议中的第七条。”云修然冷声道,接着又加了一句,“我可以付你报酬。” 郁龄听到这里,不禁又有点儿想笑了。原来米天师那句“报酬好商量”并非他的口头禅,而是天师们的协议?她发现,奚辞估计在这些天师眼中是十分厉害的,不然连那么厉害的云修然也不会一边不情不愿,一边又想要以重金请奚辞出手帮忙了。 只是,原来天师辅助战斗师是可以选择帮或不帮的么?她有点不太明白异闻组的行事准则。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郁龄拉拉奚辞的衣服,对他道:“算了,时间紧的话,就先和云天师走一趟吧,我不要紧的。” 厉鬼还要害俞荔呢,云修然说得有点严重,她担心去迟了,会不会让厉鬼得手了。况且作为一个人类,对于厉鬼这种伤害性比妖物更可怕的非人类生物,也是想要第一时间解决了的,免得到时候自己遭殃就不好了。 听到她的话,奚辞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主动去看捉鬼,明明她特别害怕这东西。 郁龄有些无奈地道:“吴朋玲既然想要害俞荔,我总得去看看,怕也没办法。” 奚辞就知道会是这样,觉得她并不是胆小,只是怕鬼罢了。和那些真正胆小的人不同,她就是这样,怕鬼不代表胆小。 犹豫了下,到底没有再坚持送她回山庄了,奚辞朝云修然道:“行,你带路。” 云修然暗暗松了口气,如果这位真的要走,他还真是拦不住,用人类和妖族的协议要胁,某些时候根本没有多大的用处。 当下云修然手托引魂灯,一马当先,在黑暗的山林中穿行,身姿非常矫健,显然是特地锻炼过的,这样的环境对他的干扰虽然有,却也不会难以前行。 奚辞跟在后面,即便怀里还抱着个人,动作依然非常迅速,甚至比起云修然,他显得格外的轻松,仿佛这夜间的山林就是他家后院一样。 郁龄窝在他怀里,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觉得不愧是天师辅助战斗师。 见他那么轻松,她也安心窝他怀里了,没有坚持自己走。主要是四周太黑了,甚至周围根本没有路,他们是直接攀沿着山道前进的,若是让她自己走,估计她会成 为他们的累赘,她很明白这点。 天空还在下着毛毛细雨,而山中的天色完全黑下来,除了那盏无论如何都不会灯灭的引魂灯外,天地之间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 雨飘在脸上,黏黏的不舒服。郁龄原本是有带伞的,不过先前被拖走时,伞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奚辞虽然塞了把伞给她,可是这周围不是树就是高大的杂草,撑伞反而不方便,只好继续淋着了。 不知道多少点了,郁龄从口袋里摸出没有遗失的手机,打开屏幕一看,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可是身在这山林中,给人的感觉却像已经到了午夜一样,这天黑的速度非常诡异。 算了,厉鬼都出现了,诡异也没有什么。 “在阴气重的地方,最好别开手机。”云修然的声音响起,他没有回头,却仿佛看到了一样,“光线会吸引附近的非人类生物,会很麻烦。” 郁龄顿了下,她的记忆力并不差,很快就想起那晚第一次遇到妖物袭击时,米天师也说过一样的话,当下赶紧将屏幕关了。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怨不得明明这么黑,他们为什么不开手电筒,只用引魂灯来照明。 只是…… 看着以一种不科学的情况在雨中依然绽放暖黄色光芒的引魂灯,郁龄暗暗吞咽了口口水,她已经看到那些被引魂灯吸引而来的鬼魂了,大多是一些游魂,惨白惨白的脸,半飘在空中,看着就碜人。 她小心地在奚辞怀里缩了缩。 奚辞双手抱着她,没办法安慰她,只好将她抱紧了一些。 不知道走了多久,郁龄感觉他们好像走了很多地方,特别是这附近的路越来越难走,他们几乎是在密林里穿行,也亏得云修然一边走一边拿一把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剑开路,引魂灯飘在他们头上,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突然,云修然开口道:“就要到了,这里的鬼气很重,那只厉鬼应该就要回来了。” 奚辞没有说话。 郁龄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不过依然不吭一声,淡定地窝在他怀里。 现在看来,她还是挺安全的。 云修然又劈开了一些挡路的杂草,终于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块平地,周围只长生了一些高及大腿的杂草,前方的山壁间有一个裂缝,周围生长着两颗枣树斜斜地生长着,挡住了那裂缝口。 云修然用剑挑开挡在裂缝口的树,一股阴气扑面而来,他面不改色 地侧首避开了。 奚辞站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见阴气扑来,一手揽住怀里的人,一手伸出,随意地一挥,那阴气便消散了。 周围太黑,郁龄看不到那阴气,不过乍然阴冷的空气,仍是让她注意到了,不用说也知道那是什么,继续保持安静如鸡。 除了安静如鸡,她这个普通人好像也干不了什么,还是别惹麻烦了。 云修然将周围的树都清理了,露出一个类似洞口的东西。 这便是那只阴鬼栖息的阴.穴。 阴.穴聚阴,滋生厉鬼,一旦成气候,厉鬼出世是必然之事。 云修然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冰冷的声音多了几分喟叹,“这阴.穴没有百年时间无法形成,想必当初送葬的人为先人选墓地时,原是选了一个风水宝地,让先人死后为安的,可惜应该有不孝子弟坏了它的风水,甚至将上好的风水宝地变成了一块聚阴凶地,方才令葬在此中的尸骸经由阴气滋养,化作厉鬼出世。” 郁龄听得一知半解,对于风水这块,她压根儿就没接触过,不过听起来好像也能明白几分。 奚辞则是完全漠不关心,甚至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周围太黑暗,一时间郁龄也没有看清楚他脸上那种凉薄的神色,和他俊秀雅致的面容截然不相符。 云修然也只是喟叹一声,接着便托着引魂灯进入阴.穴。 奚辞抱着郁龄跟在其后。 进入阴.穴后,果然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要不是奚辞还抱着她,她几乎要冻得浑身颤抖了。奚辞身上温暖的气息暖暖地包围着她,驱散了周围的寒意,让她才没有那么难受。 云修然燃起一张黄符,黄符飘到半空中,缓缓飘行,暖黄色的火光驱散了四周的阴寒。 郁龄发现,黄符确实是在驱散这洞里的寒气,或者称之为阴气比较合适。 黄符的光线并不明亮,却能让她大概看清楚这山洞的模样,看着不过是十来米深、五米宽左右,地上非常泥泞潮湿,四周的山壁布满了湿漉漉的水渍,如果不看最里面摆着的那口被腐蚀得破破烂烂的棺材,这几乎就是个挺平常的山洞。 是的,最里面摆着一口破烂的棺材,这才是要人命的。 那口棺材上的漆已经脱了,棺材板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土里埋了很久,饱受岁月侵蚀。事实上,要不是这棺木的材质 比较好,只怕过了百年,这棺材根本不复存在了。当然,也是这口棺材保持得这么好,才能让棺材中的尸骸在阴气经年不断的滋润下,方才化为厉鬼。 云修然走到棺材前看了看,对奚辞道,“我现在要焚烧这具棺材和棺材里的尸骸,厉鬼感觉到尸骨被焚毁时会赶回来,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奚辞将郁龄放下,漠然地点头,说道:“我会帮你看火。” 郁龄:=口=!为毛她觉得奚辞这话不太对? 云修然却好像对他的答案并没有觉得不对,开始布置起来。 接着,郁龄有幸能看到天师的手段,他先是将系着铜钱的红线围着山洞绕了一周,然后在山洞口洒了一层糯米,接着在四周贴上黄符,最后拿出一个瓶子,打开瓶口时,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云修然将那瓶子里的液体倒在棺材上。 花了大概半小时,云修然终于布置好了,他看向奚辞。 奚辞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两支香,轻晃了下,香便燃了,然后将它插在洞口处。袅袅的烟雾腾升,不一会儿,空气中便飘荡着一股似檀非檀、似花非花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清雅安宁的味道,倒不算太难闻。 “安魂香。”云修然一眼便认出这是上好的安魂香,有驱鬼逐妖、混淆自然之力的功效,在市面上非常难寻,就连云家,每年也不过只得那么百来支罢了。 奚辞没有说话,点好香后,便对他道:“可以了。” 云修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直到时辰差不多,开始引火焚棺。 火轰的一下便燃了,整个棺材瞬间被火舌吞没。而且非常神奇的是,那火在焚烧棺材时,纵使火势冲天,但是山洞里的人并不感觉到闷热或呼吸不顺,仿佛火势被控制在那方寸之地,被什么东西无形地隔开。 这和先前云修然在棺材周围布下的符有关。 郁龄再一次见识到玄门的神奇,对于天师这种捉鬼降妖驱魔的群体,越发的心生敬仰,感觉自己的人生安全,就系在这群能捉鬼的天师身上了。 棺材燃烧了一会儿时,云修然的神色一凛,说道:“来了!” 什么来了? 自然是厉鬼来了。 郁龄下意识地捉住身边奚辞的手臂,紧张地看着山洞门口。 很快地,便感觉一阵阴风从洞口狂啸而来,接着是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由远及近,在这黑暗的寂静深 山中,尤其碜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郁龄的脑袋空白了下,僵硬地倚到奚辞身边,被他环住身体都没有感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洞口。明知道自己这行为挺犯贱的,可是就是管不住眼睛肿么办? 随着阴风狂舞,山洞里贴着的黄符仿佛要脱离控制飞出去一般,那棺材上燃烧的火舌也摇曳不休,时弱时旺,仿佛不再受控制。终于,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朝着山洞一步一步地走来。 烈烈的火光中,郁龄看到那拖着僵硬的步伐走进来的……鬼。 只看一眼,她再次被吓得不要不要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概是因为现在山洞里不仅有引魂灯,还有燃烧的符纸,更有一具正在焚烧的棺材,火光中,整个山洞纤毫毕现,因此也让她看清楚从洞口走来的鬼,而且是被一股翻腾着的绯红色的鬼气挟裹着进来的鬼。 神话故事里,仙人临世时,腾云驾雾,仙乐飘飘,如梦似幻。 而这只鬼出现时,那是鬼气翻腾,如魔似妖,简直不能更可怕了。那翻腾的鬼气不是想象中的黑色,而是一种非常凌厉的绯红色,给人的感觉仿佛沾上一点就要窒息一般,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它实在不好惹。 接着,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一张脸在翻腾的鬼气中出现,仔细一看,竟然是吴朋玲的脸! 此时吴朋玲看起来根本不像个人,并非是说她身上缠绕着的那些鬼气,而是此时她的模样,眼睛是一种浑浊的血红色,嘴唇红得似要滴血一般,头发在阴风中张牙舞爪地飞舞着,就算身上没有翻腾的鬼气,此时她看起来也十足地像个鬼。 郁龄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她对现在的情况不太明白,但从吴朋玲的状态来看,也知道她此时已经不是吴朋玲,而是真的被那只厉鬼主宰了身体。 大概是厉鬼还不能完全控制吴朋玲的身体,所以走路的样子十分僵硬,有点僵尸的感觉。然而她的速度却非常快,走进山洞后,当看清楚山洞里的情况时,她的一双红眸顿时鲜艳的得仿佛要淌血泪一般。 “你……们……竟然……敢……毁我……尸骸……”吴朋玲的嘴一开一合,声音仿佛从肺腑中呐喊出来的一般,虽然断断续续的,给人的感觉却不是结巴,反而因为那种阴寒的颤意,听在耳里十分不舒服。 然而,不管是云修然和奚辞,神色都未变,冷眼看着走进来的厉鬼。 “ 啊啊啊——你们快来救我啊——我要死了——哪个好心人快来救命啊————” 一道更凄厉的声音带着破音叫着,郁龄这才看清楚了那翻腾的鬼气中还有一个胖子,而且是被人五花大绑拖进来的胖子,因为先前洞口的鬼气太浓,一时间倒是没有看清楚他竟然被吴朋玲拖着进来。 郁龄马上想起,刚才听到的惨叫声,其实是这人发出来的吧?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倒霉,这么得吴朋玲的关照,吴朋玲走时都要拖上他。 此时她哪里不明白先前在回山庄时一连串的事情应该是厉鬼指示吴朋玲干的,那些突然跑出来作乱的妖物,不必说也是厉鬼控制什么东西引出来的,以此来吓唬众人,吴朋玲才好趁机脱身。 此时许副导浑身湿漉漉的,一脸痛哭流涕,眼巴巴地看着在场的人救命。 看他还能如此有生气地叫救命,显然生命力还算不错,所以一时间不管是云修然还是奚辞都没有理他。 地上突然发出滋滋的声响,洒在洞口的糯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被厉鬼身上的鬼气污染,瞬间变成一堆焦黑的糯米,散发腐烂的味道。 云修然脸色沉了沉,糯米一向能起识别鬼迹的东西,鬼一旦沾上糯米,便无可遁形。不过这只厉鬼是附身在人身上,并不需要迫使厉鬼现形,只起了一点辩识的作用,糯米在鬼气中瞬间变黑,由此可见这只厉鬼的实力,比较难缠。 种种想法一闪而过,云修然在厉鬼进来时,双手一合,翻手而起时,一条红绳朝厉鬼招呼而去,在半空中化为一个密集的蛛网,网的另一头抓在云修然手中,幻化出一道道红光,往厉鬼身上罩去。 厉鬼眼中红光大炽,一把扛起拖着的许副导。 不得不说,厉鬼此时用吴朋玲的身体做出这种动作来非常地搞笑,那画风仿佛从一个纤纤弱质的美女一秒变成女金刚一样,扛起一个胖子丝毫不费力。而可怜的许副导被这么一举起来时,就成了厉鬼的盾牌,帮它挡住了那飞来的红绳网。 红绳网捆住了许副导,接着被厉鬼趁机砸向正在燃烧着的棺材。 云修然不想伤人的性命,只得一抖手中的红绳,接着将被捆着的许副导甩到一旁,避开了正在燃烧的棺材,使得许副导整个人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厉鬼趁机扑上前,身上的鬼气汹涌而出,朝燃烧的棺材而去。 那绯红色的鬼气一沾到棺材的火时,竟然会吞噬 火,不过每吞噬一口,它的颜色就弱了几分,显然鬼气虽然能灭火,却也会消耗它的能量。 奚辞既然答应帮看火,自然不允许厉鬼趁机灭了火,他几步上前,抓起一根刚才进山洞时顺手折的枣树枝,朝厉鬼扫去,竟然将厉鬼逼退了几步。 厉鬼转过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双手举起来,十根手指的指甲此时已经变成了如血般艳红的色泽,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长,变成十根鲜红的利爪,朝奚辞挥了过去。 奚辞跃起身,避开那森然的利爪,同时一脚朝她的胸口踹去。 厉鬼被狠狠地踹到山壁上,身体恰好沾到了墙壁上贴的黄符,黄符无风自燃,在吴朋玲身上燃烧,奇异的是,那黄符明明烧到了什么发出滋滋的声音,仿可是吴朋玲的身体却没有丝毫被烧伤的痕迹。 黄符其实烧的是吴朋玲附身的厉鬼,这黄符的目的是为了将厉鬼从吴朋玲身体逼出来,如果不逼出来,除非将吴朋玲一起杀死,否则根本无法杀死厉鬼。作为天师,不草菅人命是他们的行事准则,云修然自然也不会在吴朋玲没有死时,不管不顾地杀死她。 厉鬼凄厉的惨嚎着,那黄符对它的伤害非常大。 云修然继续一抖红绳,红绳朝厉鬼疾飞而去,束缚吴朋玲的身体时,红绳亮起一道红色的芒光。 云修然抓着红绳,另一只手迅速地掏出一张黄符贴到吴朋玲头上,按着她的额头,喝斥道:“还不速速显形!” 那声音清亮高吭,宛若有灵一般,一遍遍震荡开。 吴朋玲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美丽的脸庞扭曲如恶鬼,一会儿痛苦难当,哭叫连连地求饶,一会儿又森然以对,两行血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怨毒非常。 角落里安静如鸡的郁龄和被绑得像粽子一样的许副导都看呆了。 这特么的真是捉鬼啊,他们涨见识了。 不过比起已经有过围观捉鬼经验的郁龄,许副导第一次见到这阵势,真的吓尿了,整个人都哆嗦起来,然后眼睛一闭,就这么昏了过去。 阴风再次从洞口吹进来,郁龄离洞口比较近,首当其冲地被糊了一脸阴风,然后就听到一阵如怨如泣的声音从洞口传来,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到一群面目狰狞的恶鬼游魂要挤着洞口进来,不过才刚接近,突然像被什么吓住了,尖叫着逃了。 郁龄的目光落到洞口那两支青烟袅袅腾升的安魂香上。 有那两支安神香镇着,山洞外被厉鬼召唤来的那些恶鬼游魂根本进不来,也没办法援救这只厉鬼。 终于厉鬼被云修然生生从吴朋玲身上拽了出来。 厉鬼一脱离吴朋玲的身体时,吴朋玲的气息马上萎顿下来,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唇色不再是鲜红色,恢复了自然的肉色,甚至有点青黑,双眼闭着,气息奄奄,仿佛随时可能会嗝屁。 郁龄的目光落到那只被红绳束缚着的厉鬼身上。 厉鬼被云修然生生拽出来时,原本缚在吴朋玲身上的红绳很奇特地直接缚到它身上,这不科学的一幕自然不用深究了,郁龄仔细打量厉鬼,发现只要这只厉鬼如果眼睛和嘴巴不要这么红,脸上鬼气不要那么森然,其实是个挺漂亮的民国时期的妹子呢。 这时,棺材也被烧得差不多了。 厉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的骸骨被焚烧尽殆,身上的冲天鬼气开始变淡,弥漫着的绯红色渐渐地变成淡红色,然后是浅红色,接着近灰白色…… 云修然神色冰冷,丝毫不为所动,双手结印,一排黄符飞在半空中,结成了一个阵,围着那只被束缚在正中央的厉鬼旋转。 随着棺材和骨骸的焚化,厉鬼脸上狰狞的神色慢慢地退去,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厉鬼身上的鬼气已然消失,整个人就像个安静漂亮的美少女,一双眼睛变成了黑色,水盈盈地朝奚辞望去。 喂,你看我老公做什么? 郁龄憋了憋,到底没有憋出这句话来。 【……既成厉鬼,本不是所愿,多谢……这位大人……】厉鬼朝奚辞说道,双眼泪涟涟,眼泪滴到地上,化作虚无消失。 奚辞神色冷淡,他脚边便是已经焚烧成灰的棺材和骨灰。 云修然托着引魂灯过来,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厉鬼叹息一声,轻声道:【只愿尸骨能安葬在家人墓边,再无所求……当年小女不幸染病身亡,家父本为小女择好风水宝地下葬,却不料不孝子孙移了小女之墓……】听着她文绉绉的解说,郁龄一时间想起,这位可是百年前的鬼,近期才成为厉鬼出世,怨不得现在恢复神智后,说话这般古风。 云修然点头,同意了厉鬼的请求,抛出引魂灯,接着就见那只厉鬼回头看了奚辞一眼,接着投身入引魂灯中,进入打开的黄泉路,投胎去了。 第47章 这是一只高大健壮的男鬼,至于为什么会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鬼,实在是因为它身上的鬼的特症太明显了好么。 白惨惨的脸,半透明的身体,双脚甚至没有着地,周围鬼气森森的,连手电筒的光都驱不散,这不是鬼是什么? 而且非常特别的是,天师养的鬼奴,连普通人都能看到的,所以许副导又吓傻了。 比起先前附在人身上的厉鬼,这种近距离直面鬼的事情,也是一样吓人的。 “鬼、鬼、鬼、鬼……”许副导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至于他为什么没晕,因为这鬼是云修然这位天师用符弄出来的,至少还有点理智知道,估计不会伤人。某些方面来说,许副导其实还是挺坚韧耐.操的,被折腾了这么久,还能这么有精神。 郁龄也被吓得浑身僵硬,不过她从小到大已经习惯面对这种非正常情况了,所以面上很镇得住,看起来好像挺淡定的样子,和许副导比起来,她看起来就像个淡定姐,仿佛鬼什么的没啥了不起的。 不过奚辞此时正拉着她的手,自然能感觉到她的手又冰冷了几分,指尖都僵了。 奚辞有些好笑,直接将她搂到怀里。 郁龄也……就很温驯地窝到他怀里了。 “这是我养的鬼奴,不会伤人。”云修然解释道,然后让那鬼奴扛起昏迷中的吴朋玲,率先出了山洞。 天师养鬼奴,很多时候不仅是为了辅助战斗,还帮忙处理一些事情,例如现在这种。 奚辞也拉着郁龄跟着离开。 许副导僵硬地站了会儿,见所有人都走了,自己变成了最后,只觉得这山洞冷嗖嗖的,分外碜人,哪里还待得住,忙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他先前说背不动吴朋玲,其实也不是骗人的,先前被吴朋玲一路捆着拖上山时,是用来当厉鬼吸.精气的对象,反正都是要死的,别想吴朋玲对他这个滥用职权玩女人的死胖子有什么好感,能拖着他上山都不错了,而山路难走,这么一路拖曳,人的肉体受到的伤害可想而知,他的身上有大大小小不同的擦伤,一动就疼得厉害。 出了山洞,一阵凉爽的夜风吹来,夜空中星子闪烁,预示着明天定会是个晴朗的天气。 阴气散去,阴雨停歇,整个山中的空气仿佛为之一净,变得清新宜人起来。 一行人摸索着下山。 虽然山庄是建在 山顶上,但是花罗山只是这附近的山势中较为平缓的一座,往里头走,还有一些地势更高的山,先前厉鬼栖息的阴穴便是过了一个山头。爬上来时,就算云修然和奚辞的速度比普通人的快,依然花了一个小时。 许副导的速度实在慢,纵使他已经努力地跟在后头了,可仍是走不过这两个大男人,拖在后头像乌龟爬一样。云修然见状,又用符召唤出一个鬼奴,让鬼奴扛起许副导。 许副导看起来好像要晕过去了。 鬼奴面无表情地扛着他,鬼的身体体温偏低,像冰一样的阴冷,冻得他直打哆嗦。即便这是天师养的鬼奴,并不会主动害人,可是鬼和人是不一样的,和鬼离得太近,多少会被鬼身上的鬼气弄得不舒服,长时间待在一起,甚至会损害人类的精气。 不过没有人管他就是了。 下山的速度相对快一些,用了四十分钟左右,他们终于回到山庄。 还没到山庄,奚辞便提醒道:“有人过来了。” 过来的自然是山庄里搜救的工作人员。 郁龄、许副导、吴朋玲一起在山里失踪,山庄里的负责人自然是不能不管的,当下便派了对这山里比较熟悉的工作人员去找,而剧组的人先送回去了。 在工作人员过来时,为了不吓着人,云修然将两只鬼奴收回符里。 等工作人员过来,一行人方回到山庄。 山庄的负责人员和剧组里的人都在等着他们,看到几人完好地回来了,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当看到吴朋玲昏迷不醒,吴朋玲的助理不禁担心地问道:“吴姐这是怎么了?” 回答的自然是许副导,将回来时想好的借口说了,“先前我和吴朋玲一起在山里迷路了,山路又黑,吴朋玲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脑袋昏过去了。幸好这位云先生和奚先生一起进山找我们,不然我们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许副导说着,又朝奚辞和云修然讨好地笑了笑。 “奚先生,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钟导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目光一转,落在穿着白色唐装的云修然身上,心神又是一震。 不说钟导,在场很多人看到云修然的打扮,都有点儿诧异。 现在这种年代了,很少会有人像他这样穿这种传统唐装的,而且还是白色的唐装,看起来挺装逼的。这会儿那身唐装还沾了东一块泥西一片草色,实在是看起来不太干净。不过他本人冷 冰冰的,看着高冷极了,加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势及气质,倒也没有人敢多嘴地问。 天师因为和非人类生物打交道多了,某些行为举止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很容易便能让人区分出来。当然,不知道天师身份的人,只会觉得他们有些怪异,又有点特别,再多的便说不出来了。 比起其他好奇的人,钟导知道得多点,顿时看向云修然的目光又有些不同了,甚至隐隐透着一种尊敬。 确实,比起其他的小年轻,钟导时常为了拍电影跑过很多地方,也遇到过很多奇事怪事,比普通人知道的东西更多。昨天在山里,要不是奚辞,他真的差点回不来了,甚至也看到了将他拖走的那只怪物,可不是什么山里的动物。 钟导知道,云修然应该是一位天师。 接着,山庄里的人安排了车送吴朋玲下山到城里的医院,原本也要将许副导一起送去的,不过因为许副导今晚已经被吓怕了,他根本不敢和吴朋玲待在同一个地方,宁愿忍着身上的伤留在山庄里,让山庄里驻守的医生处理。 这时,一个人挤开了众人扑过来,“郁龄!” 是俞荔,她身上随便披着一件大外套,散乱着头发,脸色有些苍白,仿佛刚从床上下来一样。此时她一脸高兴,扑过来抓住郁龄的手,又笑又叫的,行为有些失常。 不过此时倒是没有人会介意她这种不女神的行为。 钟导的一个助理笑道:“你们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先前在山里,江小姐和许副导、吴小姐一起不见了,大家都很着急。” 郁龄看到俞荔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一旁的助理小郑一脸惊魂未定地答道:“先前在山里,俞姐为了找你摔着了,当场就没了意识,山庄里的医生说只是受到惊吓昏迷,不然我们就要将她送到山下的医院了,幸好俞姐后来很快就醒了。” 可俞荔这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受惊吓昏迷的样子啊。 郁龄心里有些诧异,尔后又想起了吴朋玲要害俞荔的事情,难道是和这有关?想到这里,她看向云修然和奚辞,决定等会儿让云修然给俞荔看看是不是她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终于还是奚辞不耐烦了,压抑着声音道:“你们让让。” 钟导见他面上有不悦,视线落到他身边的郁龄身上时,发现她看起来并不好,衣服皱巴巴的,脸色也异常苍白,生 怕惹恼了奚辞,忙开口让人散开。 俞荔只激动了下,也发现郁龄看起来不好,想到先前山里一直下雨,应该是淋了不久,忙道:“好了,你们快回房去洗洗。” 郁龄朝她点了下头,就被奚辞拉走了。 奚辞手长腿长的,走得很快,走了几步时,回头看她一眼,索性一把将郁龄抱了起来。 郁龄有些懵逼了,说道:“我可以自己走。” 奚辞没理她,很快抱着她回房,将她一路抱进浴室,放水给她洗澡。 浴室的灯开着,郁龄脸色惨白地坐在一旁,精神放松下来后,终于觉得身体很不好受。 身上的衣服其实在回来的路上一路吹着山风,都吹得差不多干了,头发还有点湿,黏在脸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要不是一路上奚辞都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只怕她现在更不好受。 饶是如此,放松下来时,郁龄开始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不仅是先前被那些妖物拖走时在山林里跌跌撞撞闹的,还有腹部隐隐的闷痛,这陌生的感觉,让她一阵阵难受。 奚辞放好水了,就蹲在她面前,看着她道:“你先洗澡,有什么需要叫我。” 看她的脸色实在不好,奚辞心里挺担心的。 从他们在厉鬼的阴.穴时,他就注意到她的情况不好了,只是那时候在外面,她表现得很镇定,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倒也没有问。虽然想留下来帮她,不过奚辞知道在灯光太亮的地方,她不太好意思在洗澡的时候让人站在一旁看。 郁龄嗯了一声,直到他出去了,才慢吞吞地开始解衣服。 身上不意外地多了很多细碎的擦伤和磕磕碰碰的瘀青,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等她脱掉裤子,脱下内裤时,郁龄傻眼了。 她木木地看着裤子那一滩血,终于明白为毛一直觉得下.身湿黏黏的,原本以为是淋了雨的原因,原来…… 奚辞从行李袋中拿出郁龄待会要换的衣服,从外面穿的到里面的小内都叠好,放到一旁,正准备去叫人送壶去寒的姜糖水来,突然听到浴室里传来郁龄低低的叫声。 “奚辞,你……来一下。” 以为她有什么需要,奚辞忙过去,来到依然紧闭着的浴室门前,敲了敲门,问道:“郁龄,怎么了?” 里面没有声音,正在他有点担心时,才传出一道闷闷的声音:“奚辞……我那个东西来了。” 哪个东西? 奚辞一脸莫名其妙。 “咳,我没带卫生巾……你能不能帮我去山庄看看有没有卖。” “……” 原谅一个从来不怎么关心人类生活需求的大妖,一时间真的懵住了。直到浴室里同样窘迫得脸都埋在胸前的郁龄奇怪地叫了一声“奚辞”,他才回过神来,镇定地道:“我知道了,我去问问。” “麻烦你了。” 奚辞嗯了一声,盯着紧闭的浴室门,幻想了下里面的人现在可能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他的脸也红了,轻咳一声,便出门了。 ** 俞荔捧着姜糖水抿了一口,实在讨厌那股子姜味,不过她今天为了拍摄,淋了一天的雨,加上后来又摔了一跤,此时感觉头晕晕的,有点生病的预兆,倒也不敢马虎大意,只能捧着这东西努力地喝。 助理小郑陪着她,见她的脸色依然不好,问道:“俞姐,要不是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俞荔有气无力地道,“现在雨停了,按钟导的习惯,只怕明天如果出太阳,他又要多留一天了,估计会继续拍到他满意的为止。加上吴朋玲变成这样子,钟导大多会删她的镜头,到时候我出镜的地方就多了。” 小郑也听说过钟导的一些拍摄习惯,没法反驳,只希望俞荔今晚睡一觉就好了。 演员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却十分辛苦,特别是那种敬业的演员,某些时候为了拍好一个危险的镜头,所受到的痛苦非常人所想像。例如某些雨景,淋个几天的雨直接躺进医院都有可能。有时候就算生病了,为了不拖累拍摄的进程,生病也要咬牙撑着。 两人说着话,突然敲门声响起,小郑起身去开门,然后一脸古怪地进来。 俞荔看到依然穿着那身有些脏的衣服进来的奚辞时,不禁有些奇怪,不过这男人就算穿着一套乞丐装,只怕那身气质也能撑得像个优雅的校园王子,有些人天生就是有这种魅力。 看到他,俞荔笑道:“你有什么事么?还是郁龄怎么了?” 不得不说,俞荔某些时候挺懂人情世故的,说的话也挺戳重点。 奚辞又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说道:“郁龄的生理期来了,山庄里没有卫生巾卖,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备用的?” 俞荔:“……” 小郑:“ ……” 两个女的都被他这副正经严肃的模样给震了下,然后满脸古怪。这种帮来大姨妈的老婆买卫生巾的即视感……其实也挺可乐的。 俞荔眼睛转了转,对他一笑,说道:“有啊,小郑,去将我的行李箱拿过来。” 等小郑将行李箱拿过来,奚辞有幸见到人类的女性在使用某些必须用品时的种类有多讲究。 “这是日用型的,这是夜用型的,这是加厚型的,这是干爽网面的,这是亲肤棉柔面的,这是……” 奚辞懵逼了。 等奚辞拎着一袋子卫生巾离开后,俞荔和小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关上门后,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俞姐,江小姐的老公挺好的。”小郑感概道,不仅长得好看,会做菜,还体贴人,这种男人实在是太少见了。明明自己都窘迫得要死,还硬着头皮过来借卫生巾,并且在知道还有这么多的种类和讲究时,那一脸的惊奇愕然,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给他细细讲解。 特别是他最后那副认真的模样,小郑都有些嫉妒了,嫉妒江郁龄得个这么个好男人。 至少,这男人现在看起来真的挺好的。 俞荔笑了笑,又喝了口姜糖水,直到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当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虽然当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虽然人心并不是一直不变的,但她还是希望,人啊,能一直保持初心不变。 第48章 大姨妈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郁龄从来不知道,原来痛经是这种感觉,好像有个小锤子在她腹部一下一下地锤着,并不算得有多痛,但那种钝钝的痛感,捉摸不透,反而让人难以忍受。 要知道,以前她就是个健康宝宝,从来没有痛经这种一般女孩子会有的困扰。可能是这次淋了大半夜的雨,又在进阴.穴时被阴气冻了下,阴气对人体的伤害才是最大的,所以不仅让她的大姨妈提前来了,甚至还引起了后遗症。 就算身体再健康的女孩子,在经期时,也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以前她有生活助理看着,安茹又对她非常关心,压根儿不用担心什么就有人提醒了,身体养得非常好,不像这次,真是可着劲儿地折腾了。 奚辞坐在床前,担心地看着床上露出生无可恋神色的郁龄,这还是他认识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么脆弱的模样,心里止不住的担心,要不是郁龄反对,他现在都想连夜开车送她到城里的医院看病了。 当然,如果真的送了,那就要笑死人了。 “很疼么?” 郁龄不想开口说话,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的灯。 奚辞有些不安,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那个的时候会这么脆弱,着实将他吓到了。想了想,他端来一杯向工作人员要的红糖水喂她喝下,摸摸她流着冷汗的额头,帮她将汗擦去后,便起身出门。 三更半夜,山庄里的医生刚送走了浑身都是伤的许副导,才刚躺下休息不久,又被敲门声弄醒了。等了解了上门打扰的青年的问题时,医生说道:“女人经期时确实要注意……” 话还没说完,奚辞已经不耻下问了,“要注意什么?” 医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非常俊秀的年轻人,一脸严肃地询问这种女性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家中的女性问的,就是为了女朋友之类问的,能过来询问,显然是一个非常体贴的男人。 当下医生为无知的奚展王简单地说了些女性经期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给他一颗止痛药。 郁龄见他出去了,很快又回来,只瞥了他一眼,依然是没什么精神。 奚辞倒了杯温水,将止痛药拿过来,说道:“这是止痛药,不过医生建议这种药不要多吃,以免以后都要依赖它。” 郁龄乖乖地将止痛药吃了,有气无力地道:“我以前都不会痛的。” 谁知奚辞听到这话,反而愧疚了,过了会儿,轻轻地道:“郁龄,对不起。” “嗯?”郁龄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脸愧疚的样子。 “要不是我,你也不会上山,而且今天我在外面耽搁太久了……”说到这里,奚辞脸色有些不好。 这次厉鬼出世,搅动山中天地之气,一些妖物和妖都跑出来趁机作乱,为了镇压它们,他花了点时间,没想到再回山庄,就听说她跟着剧组的人进山了,自然明白她并不放心俞荔,跟着过去盯着,却没想到附身在吴朋玲身上的厉鬼因为有吴朋玲这天然阴宅提供阴气,能力更大一些,能沟通这山中的妖物一起作乱。 郁龄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非常好看,甚至可以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十指修长秀颀,骨节分明,皮肤白晳无瑕,就像一双钢琴家的手,而且它非常温暖干净,握着就让人不想放开的那种。 她喜欢他的手。 或者说,她不仅喜欢他的手,更喜欢这个人的怀抱。 她和他认识的时间太短了,结婚到现在还没满一个月呢,还产生不了多深厚的感情,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地喜欢上他了,只要他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妖魔鬼怪都会感觉到安心,只要看到他,心里就高兴。 “关你什么事?我是自己要来的,今天晚上也是我跟着俞荔一起进山的。”她轻轻地说道,并没有怪他的意思。 她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可怕的非人类生物,长大后才明白自己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方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同。后来也习惯了自己不管去哪里,总会遇到那些非人类生物,尽量无视它们。这和她自己的体质有关,怨不得别人,所以她也不会因为别人来不及救她而心生怨怼。 人活着嘛,哪里能时时刻刻地期盼一个救世主来拯救自己的? 奚辞看她微笑的脸,反手握住她指尖泛着凉意的手。 想起刚才医生的话,他索性直接爬上床,将她揽到怀里,将手放到她的腹部上,轻轻地揉着。听说这样能缓解经痛,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奚辞觉得自己必须要试一试。 生平第一次,奚辞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地去了解一下人类的东西了。 “好点了么?”奚辞揉了会儿,小声问道。 郁龄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听到他的话,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说道 :“好一点了。”其实压根儿没太大的感觉,但是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她又不想让他失望。 奚辞听后果然很高兴,继续维持着一定的节奏给她捂肚子。 郁龄虽然痛,不过仍是惦记着事情,问道:“对了,回来时,我见俞荔好像有点不对,她没有被……那厉鬼伤着吧?” “没事,算是有惊无险吧。”奚辞漫不经心地回答,“吴朋玲指使那个胖子拿她的一件贴身衣物给厉鬼害她,不过胖子害怕,所以没有拿,随便拿了件她不常穿的戏服代替。先前她在山中之所以晕迷,是厉鬼在那戏服作手脚的原因,不过因为威力不大,所以她清醒得很快,最多身体虚弱一点,其他的没什么大碍。” 听到他的解说,郁龄便明白了吴朋玲为什么这么生气地将许副导拽上山了,只怕也是生气他愚弄自己吧。 “真的没大碍么?”郁龄还是担心,“没有什么脏东西附到她身上吧?” “没有,最多是生场病,然后就好了。” “生病?”郁龄的声音拉高一些。 奚辞看她一瞬间好像又恢复活力的样子,不禁有些纳闷,发现自己好像弄不懂人类的女性。不过她能恢复活力,他心里也是开心的。 然而,郁龄用事实告诉他,人类的女性不是那么好懂的,一瞬间的活力就像回光返照一样,很快她又蔫了,继续躺床上挺尸,慢慢地睡着了。 大概是前天晚上折腾得太辛苦,加上大姨妈太彪悍了,郁龄第二天快到十点才起来。 脸色依然不好,整个人都没精神。 因为大姨妈继续发挥它的威力,让第一次知道大姨妈威力如此可怕的郁龄觉得日子是如此难熬,分外怀念自己以前那些活蹦乱跳的岁月。 奚辞看到她的样子,差点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兜着了。 作为一只清高又凉薄的大妖,他除了管妖的事情外,一向是不关心其他生物如何的,哪知道有一天会和一个人类结婚,然后发现人类好多问题…… 早餐是香喷喷的肉糜粥,煮得很稠,喝进胃里,仿佛肚子都暖洋洋起来,让郁龄好过了点儿。然后吃完早餐后,继续窝着不想动了。 奚辞自然也陪在她身边,其间来了好几拨人。 俞荔的助理小郑是第一个过来的,原本是代俞荔来探望郁龄的,却没想到被江姑娘窝在房里要死不活的样子吓了一跳。 “ 你怎么了?” “肚子痛。”郁龄淡淡地说,在外人面前,再要死不活,她也习惯地端着。 小郑马上秒懂,看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也不能分担她的痛苦,只好道:“那你好好休息吧,等中午俞姐忙完了过来看你。” 郁龄点头,问道:“荔枝现在在做什么?她的身体没事吧?” 小郑有些惊讶,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俞荔生病的,老实地道:“今天早上太阳出来了,钟导说补拍一些,所以今天一早又开工,俞姐可能是昨天淋了雨,今天有点低烧,不过你也是知道的,这支广告已经不能拖了。” 所以俞荔这是撑病上场了。 郁龄虽然心里担心,但也知道俞荔是个敬业的,吩咐小郑仔细照顾她,便让她离开了。 接着,云修然过来了。 一进门,云修然就对奚辞道:“这次的事情谢谢你,过两天我会将报酬打到你的账户上。” 奚辞给郁龄泡了一杯红枣茶,随意地应了一声。 云修然自认为和一只妖也没什么好说的,过来不过是同他说一声,当下就准备要走,被郁龄叫住了。 “云天师,妖物一般怕什么?” 云修然顿了下,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郁龄也是看到他时,突然想起昨晚被妖物袭击时,她手掌心发光的印记,后来因为一连串的事情,加上来势汹汹的大姨妈,让她忘记了这事,直到见到云修然这个正宗的天师,才想起这事来,就顺口问了一句。 “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些妖物。”郁龄慢条斯理地道,“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的体质特别招妖物,我总不能每次都等着人来救,所以……” 云修然瞥了眼她旁边坐着的奚辞,见他神色未变,心里并不想管闲事,当下便道:“正常的妖物惧火,如果想要消灭它们,天师的术法和大妖的妖力都可以。”不过她只是个普通人,不管是和天师学术法或是妖力什么的,都是不现实。“当然,这只是针对一些弱小的妖物,如果遇到厉害的妖物,人间的火对妖物无效。” 郁龄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里什么都没有,仿佛昨晚那道发光的印记是她的错觉。 等云修然离开后,奚辞拉住她的手,问道:“你看什么?” 郁龄也不瞒他,说道:“奚辞,昨天你们来之前,我的手好像在发光,就是这里 ,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她按着左手手掌心,和他详细地说了自己昨天在山里遇到的事情。 奚辞安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了,抬头看着自己,微微僵硬了下,方才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它显然能保护你。” 郁龄听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既然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就算不清楚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以后就能搞清楚了。 正研究着自己的手时,许副导过来了。 看着一晚上就恢复了大半精力的胖子,郁龄再次感概他的生命力之顽强,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许副导脸上黏着一块医药胶布,滚了进来,搓着手对奚辞道:“奚先生,打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云先生的联络方式。” “没有。”奚辞冷淡地说。 许副导厚着脸皮道:“奚先生,别这样,我虽然是普通人,但是一定不会将你们的身份泄露出去的。这世界太危险了,正是需要你们这种降妖除魔的卫道士,你们都是大好人呐……” 郁龄嘴角微抽,这胖子拍起马屁来可真是让人消受不住,怨不得他可以跑来钟导的剧组插一脚,这么会钻营,哪里混不得。就是有滥用职权勾搭女星的坏毛病,风评不太好,不过经历这次的事情,想必以后他应该不敢再做这种事情了。 “我和他并不熟,没有他的联络方式。”奚辞打断了他的话。 许副导见他并不是说谎,当下失望极了,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看来他这几天被鬼吓得够呛,才会这么想要扒上一位天师。 这时,郁龄开口道:“许副导,不知道吴朋玲现在怎么样了?” 许副导脸上有些不自在,虽然吴朋玲身上的厉鬼已经除去了,但只要想到这女人的招鬼体质,他就恨不得躲她远远的。不过郁龄的问话,他也不敢不答,当下道:“听她的助理说,今天早上她醒来了,不过身体很虚弱,需要休养,而且她好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山的了。” 不记得,那就是当时她已经被厉鬼控制身体,压制了她的神智。 “那她还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么?” “当然记得。”许副导激动地说,“原本她不想说的,但我在电话里诈了她一下,她才说了,这女人真是……”许副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价吴朋玲这样的女人。 郁龄没有再问了。 不过等到下午时,她终 于挪窝到山庄里晒太阳,许副导又神神秘秘地过来和她道:“江小姐,你知道么,刚才吴朋玲的助理打电话过来,说:“江小姐,你知道么,刚才吴朋玲的助理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有个人去医院看望她,然后吴朋玲就忘记关于这阵子她干的事情了,真是太神奇了……” 第49章 下午剧组收工后,钟导等人便火速离开了山庄。 俞荔倒是留下来了,主要她原本就生病了,然后加上一天的紧张拍摄,没得到充分休息,更是雪上加霜,结果毫无意外地倒下了,只好留在这里休息养病。 当然,所谓的养病其实也是知道郁龄还要在山庄里再待一晚,她硬是抗住经纪人的催捉坚持要留下来。不然这种时候,她应该和剧组的人一起下山,到附近的医院打支退烧针就行了。 剧组一收工,俞荔就跑到郁龄的房里窝着了,吃了退烧药后,一边恹恹地吃水果,一边道:“我们俩真是难姐难妹,生病都扎堆地生……哦,你不算是生病,大姨妈病从来不是病,不过也差不多了……对了,这水果味道真好,是在哪里买的……” 郁龄被她弄得十分无语,“你到底是在吃呢,还是在说话?就不能吃完了再说,或者说了再吃?真是太不女神了。” 俞荔终于吞完一串葡萄,拿纸巾擦手,一脸诚恳地道:“好吧,我听你的,以后不这么干了,一定要非常优雅女神。” 说来,俞荔的礼仪还是跟郁龄学的。当年两人相遇时,郁龄就是个去哪里都带着一群保镖、拉风无比的千金小姐,俞荔是个凭着美貌刚进娱乐圈打滚的新人,跌跌撞撞地一路前行,除了一张脸外,没家世没后门没才艺没气质没礼仪,郁龄知道她想当明星,就让自己的礼仪老师一并教她了。 那时候,俞荔每次见到郁龄,都要被她一脸冷淡地纠正各种不好的习惯,久而久之,她的礼仪也像模像样起来,气质更是变得优雅从容,这也是她能在娱乐圈稳稳地当女神的原因,有颜有气质,想不女神也难。 “你喜欢的话,明天我让奚辞给你带几斤回去。”郁龄见她坐好了,终于开口道。 “才几斤?难道这种水果很难弄?”俞荔好奇地问,虽然生病中,但不知道为什么,吃了这些水果后,只觉得唇齿留香,压根儿不影响胃口。 难道她其实真的是个吃货? 郁龄淡淡地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时间差不多时,奚辞和助埋小郑拎着今晚的晚餐进来。 俞荔一看,双眼顿时晶亮。 这位女神骨子里是个吃货,口头禅是民以食为天,不吃天打雷劈,至于减肥?吃饱了再减。 郁龄瞥了她一眼,再次得到一个结论:果然这些水果的来历很奇怪,效果也很奇怪。当然,不会害人就 是了,而且效果非常地好,也不知道那间花店是在哪里进的水果。 晚餐自然是奚辞亲手做的,借了山庄的厨房,小郑帮忙打下手,一路看过来,她对奚辞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不去当厨师真是太可惜了。 解决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俞荔吃了药,便和助理回房去休息了,养足精神,明天要坐飞机回b市。 相比之下,现在待业中的郁龄就轻松多了。 到了晚上,肚子已经没有那种让人抓狂的闷痛感了,加上她以前身体养得好,现在基本上已经没啥感觉。身体一好,心情也好,见山上的天空星光璀璨,对奚辞道:“我们去看星星。” 奚辞自然是说好。 奚辞顺手拿了一件外套,两人就出门了。 看星星的地方是山庄的后山一个坡地,白天时剧组拍摄的地方,那里还有山庄特地准备的石桌石椅之类的东西,方便客人夜晚看夜景,不仅能看到满天星河,还能看到山下的村镇星星点点的灯光,就像平地上莹亮的萤火虫。 夜风有些大,奚辞将带出来的外套披在郁龄身上。 郁龄往他身边凑了凑,被夜风一吹,先前有点儿被浪漫冲昏头的脑袋马上理智归位,终于想起山上的星光是很美,但表忘记了这种地方还有妖鬼之类的东西呢,虽然厉鬼除了,但不代表那些妖妖鬼鬼的没有。 “奚辞,这里……不会还有鬼怪之类的吧?”她低声问,声音有点虚,就怕一个不注意,有一只恶心的妖物或鬼怪跳出来。 奚辞将她往身边揽,随意扫了一眼四周,睁眼说瞎话,“没有的,放心吧,一般有人气的地方,那些鬼怪是不会轻易出现的,除非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 郁龄终于松了口气,安心欣赏起山上的夜景。 今晚只有星星没有月亮,做不到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不过在郁龄看来,依然是很不错的。她抱着奚辞一边手臂,倚到他身侧,男人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就算在这样人迹寥寥的山上,也不用太过害怕。 奚辞低头看她沐浴在夜光灯中明灭不定的脸,因为搂着她,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这种味道对于他这样的妖而言,并不算好闻,甚至可以称之为污秽,让他们避之不及的那种,不过他却没有一点儿嫌弃,坦然地接受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她漂亮的侧脸,忍不住低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下,在她仰头看过来时,又 有点腼腆地移开脸。 郁龄看得好笑,也凑过脸去亲他,发现他身上的体温高了许多,不仅没满足,反而想要继续欺负他,搂着他亲个不停,想看看他这种时候能害羞到什么程度。 果然是个任性的。 ***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一行人终于下山。 到了山下的路口,俞荔便和他们分开。 “郁龄,什么时候回b市?”俞荔从车窗探出头看她,“要不将外婆接到b市去吧。” 郁龄摇头,“我阿婆的性子你知道的,过段时间再看看吧。” 俞荔知道她放下不郁外婆,只得点头道:“那好吧,我在b市等你,什么时候回去了通知我一声。” 郁龄朝她挥了挥手。 分手后,一个往市里行去,一个回县城。 终于回到家后,一进门紫蓝色的金刚鹦鹉就飞过来,张嘴就道:“美女,奚展王,欢迎回家,辛苦啦!”然后很勤快地飞进厨房,将外婆早上煮好的茶用双爪子提出来。 郁龄瘫在沙发上,看到这只忙来忙去的鸟妖,不免有几分笑意,问道:“你知道我们在山里遇到什么?” “鸟不知道。”金刚鹦鹉很诚实地说,扇了扇翅膀,“不过你们去了三天,那里一定有事情,不然不会逗留这么久,应该昨天就回来啦。对了,这次有哪个天师过去?” “云修然。”郁龄回答,奇怪地看它,“你怎么知道有天师过去?” “当然是……”金刚鹦鹉嘴快地接口,突然意识到什么,吱吱唔唔几声,最后道:“你们耽搁那么久,一定不只妖物作乱,应该还有鬼啦,捉鬼是天师的拿手本领,奚展王不在行,鸟说得对不对?” 金刚鹦鹉的分析,让人感觉到它其实有着和成年人差不多的智商了。郁龄笑了笑,也不好说要不是自己耽搁了一天,昨天他们就回来了。又问道:“我阿婆呢?” “老太太去郁六叔家啦,这两天老太太都去那儿玩,看起来精神不错,你们不用担心。”金刚鹦鹉尽职地报告,它留在家里不仅是看家的,还负责照看老太太。 和奚辞一起喝了杯茶,两人去郁六叔家接外婆。 没想到到了郁六叔家,并不见外婆,连六婶一家也不见,帮忙看店的是六婶娘家的一个亲戚。 “他们去挑喜糖喜饼了。”六婶的亲戚说道,“宋家过两天 要来提亲,你六婶和你阿婆、官珊一起去新街那边买东西,等会就回来啦。” 县城这儿有提亲的习俗,自然比不得古时代的讲究,不过也颇为隆重,那天男方的家里人会带聘礼、聘金之类的东西上门,女方要杀鸡杀鸭整治一桌好菜接待,两家方才算是正式见面,等男方走后,再带走女方家准备的喜结良缘的果饼一类的东西,算是接受了对方的提亲。 郁龄听后,暂时不想回家,就和奚辞在老街附近逛了下,逛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再去六婶的店,果然见外婆她们都回来了,桌上堆着她们刚挑的喜糖喜饼一类的东西。 “哎哟,你们回来了。”六婶看到他们,热情地招呼着,说道:“奚辞,郁龄,来帮六婶挑喜饼喜糖,宋家提亲那天要用。” 在老街的大妈们心里,奚辞一直是个细致人,挑个喜糖喜饼完全不二话。 郁官珊见状,扭头闷笑了下,陪在一旁帮着挑,虽说这是她的终身大事,但是在这些礼俗方面,她没有长辈们懂得多。 奚辞笑盈盈地上前去帮忙挑,郁龄则坐到外婆身边,搂着她一边手臂,有点儿撒娇地问,“阿婆,你这几天在家里怎么样?头还晕么?明天我们带你去医院复检。” 外婆笑呵呵地道:“也就早上起床晕会儿,其他的不碍事,我还能帮你六婶看店呢,身体好着。你们这几天在山上玩得怎么样?好不好玩啊?” “挺好玩的。”郁龄暗忖,撇除山中惊魂和山上捉鬼的事情,其他的还不错,“可惜阿婆你没去,那里的温泉真的很不错,老人家也可以泡的。” 外婆没接她的话,转而问道:“过两天宋家来提亲后,官珊和宋家的婚礼很快就定了,你和奚辞呢?要不要也将婚礼一起办了?” 郁龄无所谓地道:“阿婆你如果想要热闹的话,就一起办呗。” “哪是我要热闹,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想办就办,别推到我一个老婆子身上。”说到这里,外婆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结婚的事情,告诉.江禹城了么?” “还没有。”郁龄在外婆开口之前道,“等我哪天去b市了,就告诉他。” 外婆听后,一时间觉得有点儿快意,又有点儿担心,最后拍拍她的手道:“那行,到时候如果他骂你,你跟我说,我打电话去骂他。”说到底,外婆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满意奚辞不代表江家的人满意,指不定到时候江家的人要说点什么混账话呢。 “好的,一定打给你。”郁龄眯起眼睛笑了。 爸爸一定不会骂她,而且爸爸特别地怕外婆,在外婆面前十足理亏,外婆说的话简直就是圣旨,所以她才能这么熊。 祖孙俩说完,那边奚辞已经帮六婶挑好喜糖喜饼了,又说起了其他的婚礼习俗。等说完这事情,他们被六婶热情地留晚饭,推辞不过,只好留下来。 郁六叔见奚辞在,又勾着奚辞一起喝酒吃肉,说道:“宋家来提亲那天,你们没事也一起过来凑凑热闹,给你表姐撑场面。” 男方来提亲,女方的家人是越多越好,也是向男方家表明咱们家人多势大,不是好欺负的,娶了咱们家女儿回去,就要好生对待。 奚辞一边不着痕迹地将面前的那盘鸡肉推开一边道:“六叔放心,我们那天一定过来凑热闹。”正说着,就见郁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盯着他手里的酒。 奚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尴尬了,只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伸筷子去夹了片面前的鸡肉放到碗里,见她继续盯着,顿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真煎熬。 偏偏郁六叔一点也不懂这位郁家阿郎的纠结,一个劲地劝他喝酒吃肉,简直不能更虐。 一顿饭在奚辞的心塞中终于吃完了,郁龄和外婆的心情都不错,吃得也合胃口,只有奚辞这位郁家的阿郎,根本没吃多少,光是应付郁六叔的热情去了。 回到家,外婆歇了会儿,就回房休息了。 郁龄的大姨妈还没有走干净,也觉得挺累的,回房洗了个澡就准备窝床上玩游戏。 直到睡觉时,她突然扭头看奚辞,打量他的脸色。 “怎么了?”奚辞柔声问道。 郁龄慢吞吞地放好手机,将被子拉到胸前,说道:“你今天喝了多少酒?” 奚辞:“……” 见她一双眼睛盈盈地望来,实在是勾人,明明今天没有吃什么肉类食物,可他的身体就莫名地有点亢奋了,精气在血脉中流蹿,顿时有点脸红地调开视线,说道:“喝了点,没事的。” 郁龄又多瞅了他两眼,见他没有像那晚一样冲动亢奋地压上来,便安心了。她现在还在非常时期,可不想掉节操地来个碧血洗银枪什么的,那实在是……太掉下限了。 等她睡着后,奚辞还是起身了,去阳台打坐,散去积赞的精气,方才清心寡欲地回来搂着她继续睡。 从山庄回来的翌日,便是外婆回医院复检的日子。 一大早,奚辞便开车送两个女人一起去医院。 外婆不喜欢医院,就算是去复检,也是拉长着一张脸。 为了转移注意力,外婆问道:“对了,阿辞你的婚假休多久啊?” 奚辞顿了下,微笑着答道:“老板说随便我休,公司的老板和我爸是朋友,比较照顾我。” 外婆听了,放下心来。 倒是郁龄忍不住多瞅了他两眼,还记得那晚问的话,他好像没有告诉她,这个快递的工作到底是为了掩饰什么,难道是方便他捉鬼的职业? 到了医院,在外婆去检查时,两人站在门外等候,郁龄便问了。 奚辞想了想,说道:“你知道的,一些妖魔鬼怪其实很多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很多时候一不注意,就会有人遭殃。其实很多新闻报导的意外事故其实并不是不小心发生,而是鬼怪妖魔作乱。送快递这个工作可以走很多地方,在人类中比较好的掩饰,我觉得挺不错的。” 郁龄觉得这个理由还算可以,虽然有点儿牵强,但是看他微笑的样子,又不想质疑他了。接着问道:“就像这次花罗山的事情,如果你发现,需要及时通知天师过来处理么?” “嗯。” “如果不及时处理,真的会死人的么?” “会的,而且若是放着不管,花罗山会变成那些污秽的妖鬼的天堂,届时天地之气会受到污染,附近的人类会开始生病,然后死亡,徒增怨气,增加更多的秽气,渐渐波及其他地方,整个世界都会遭殃。” 听起来很恐怖的样子,郁龄顿时觉得,天师们的存在真是非常必要,而她家老公干这个虽然危险了点儿,但到底算是维护人间和平,值得表扬的。 郁龄自以为了解了,拉着他的手继续等外婆,不再问了。 奚辞看了她一眼,再一次忍住了对她坦白的冲动,安慰自己,没关系,他会对她继续好的,等他们他会对她继续好的,等他们感情更深后,他会和她坦白的,到时候她应该不会冲动地离婚吧? 第50章 复检的结果自然是往好的方面发展的,医生又开了一些疗养的药,便让他们回去了。 外婆很高兴地说道:“你们看,我的身体好了吧?再过段日子,身体养得有生气了,也就好了,不会再头晕,省得你们天天都想将我送来医院。” “阿婆!”郁龄简直想叹气。 现在外婆的身体主要问题是早上或晚上某个时间段,时不时地头晕一下,据说是大脑不供血引起的症状,只要注意一点,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郁龄很不放心,又问了医生几次,反复确定了不用住院只要注意点就行了后,才拎着药扶外婆上车回家。 外婆就像打了场胜仗一样,高兴极了,回到家,都不休息一下,就兴致勃勃地往六婶家跑,帮着六婶一起准备明天宋家来提亲时需要用的喜糖喜饼和喜果等东西。 六婶也是知道她身体情况的,哪里敢让她帮忙,劝她回去休息,哪知外婆反而生气,只好由着她了。 “阿婆这样真的没事么?”郁龄有点担心地问。 奚辞笑道:“至少阿婆现在很高兴,而且我听人说,老人家是需要有事情忙碌的,特别是那些忙碌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如果让她什么事情都不干享清福反而享不住。” 外婆前半辈子一直住在山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侍弄着一亩三分地,自给自足,确实不是个闲得下来的人,就算闲了,她也能找点事情来做。 郁龄叹了口气,也拉着奚辞一起去六婶家帮忙了。 虽然她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凑凑热闹也是可以的啦,而且这样的热闹,在城里也很少见了,唯有农村里的长辈们才会坚持这些热闹的习俗,倒是让她觉得有趣。 不仅她觉得有趣,现在打算多了解一下人类的奚辞也觉得有趣,夫妻俩的兴致都挺好的。 为了宋家提亲的事情,郁六叔家从前一天就开始忙碌准备了,买这买那,食材在前一天就准备了一堆,甚至请了几个专门整治席宴的厨师来家里做菜,可见对宋家提亲之事非常看重。 宋家来提亲的这一天,不管是县城的还是村里的亲朋好友都过来了,人一多,为此还特地借了郁六叔隔壁邻居家的院子摆桌子,反正大家都是十来年的邻居了,也不讲究这些。 郁龄和奚辞因为住得近,来得比较早,所以负责帮忙招呼客人。 “哎哟,这小伙子是谁家的?长得真好看,官珊 啊,这是哪家的亲戚?”一个大婶看到奚辞,便笑着朝郁官珊问。 “大姨,这是表妹夫呢,我们七奶奶家的外阿郎。”郁官珊笑着回答。 那大婶一听原来已经结婚了的,虽然热情,但也不再关注了。 不过今儿来的很多长辈,但凡见到奚辞和郁龄的,都要问一问谁家的小伙子或小闺女、有没有结婚之类的话。没办法,老一辈的人一般对哪家有多少个小辈都能数得出来,每次见面闲聊时都能问哪家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结婚,要是没结婚,就帮介绍个对象之类的话。 郁龄和奚辞长得太好看了,而且那气质摆在这里,和现场格格不入,也不怨得大妈们第一时间看到,然后就开口问了。当然,如果结婚了的,就不用再费心思什么的,自然不会再多问。 总之,因为有一群大妈们七嘴八舌的问,场面很热闹。 乌莫村的人也来了,他们见到奚辞时,但凡以前和他接触过的,都纷纷热情地打招呼,心里却是有点奇怪奚辞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帮着主人招呼客人,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啊。 “郁龄姐。”郁官香高兴地跑过来,又对郁官珊道:“官珊姐,恭喜你啦,官苹姐他们回来了么?” 郁官珊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她没时间回来,不过等我婚礼时,她会回来的。” 这边三个女孩聊着,那边权婶也和六婶悄悄道,“你咋让奚小哥帮你招待客人?” 郁六婶听了,笑道:“哎,你还不知道吧?他现在可是官珊七奶奶的外孙女婿,也是咱们郁家的阿郎,怎么不能帮我招待客人了?” 权婶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她的目光在奚辞和郁龄身上转了转,虽然心里得承认,这两个年轻人单是外貌来看极相配的,但是他们的身份不相配啊。当年郁龄的妈妈去世时,就是他们夫妻俩一起送郁外婆去城里见郁敏敏最后一面的,可惜他们紧赶慢赶,依然没能见到郁敏敏最后一面。 当时在郁敏敏的葬礼上,她第一次见识到江家的派头,衬得他们这些乡下来的格格不入,也知道江家的财富和地位是他们这些乡下人几辈子拼搏都比不上的,听说在b市,能比得上江家的也少。 那时才明白,为什么郁敏敏和江禹城走到这一步,心里可惜之余,又忍不住叹气。 而郁龄作为江家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江家俩老不待见,但只要江禹城认她, 她就是江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将来听说还能继承江家的财产的,怎么可能嫁一个县城里的普通人? 权婶压根儿没想过郁龄会随便嫁哪个穷小子,她应该就像电视里演的那些豪门千金小姐一样,嫁给富豪王子才对。也因为如此,得知郁龄和奚辞结婚后,权婶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你怎么了?”权叔正在叫老婆进去帮忙,见她恍惚的样子,奇怪地问道,“难不成你看官珊那孩子要结婚了,担心官香?” “哪里呢,官香还小,我要留她几年的。”权婶说着,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阿权,我和你说,郁龄竟然和奚辞结婚了,这……江家那边要是知道,不知道会怎么做呢,会不会拆散他们啊?我觉得一定会拆散的!这七婶子也真是的,怎么就答应这婚事了呢?要是最后离婚了,到头来还不是瞎折腾么?” 权叔听了也吃了一惊,想了想,说道:“应该没关系的,既然郁龄她阿婆都同意了,想来江禹城也不会不同意的。对了,我听说敏敏去了后,可是江禹城一人扛起江家,现在江家是他说了算,只要他认了奚辞这女婿,其他人也不算什么。” 权婶半信半疑,心里还是担心,觉得郁龄从小没了妈妈已经够可怜了,要是连嫁个喜欢的人都没办法,她阿婆岂不是要心疼死她。 真是作孽啊! 权叔拍拍她,让她别多想,便拉着她去帮忙了。 宋家人在午时到来,开了几辆车,来了十来个人提亲,现场更热闹了。 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傍晚,将宋家的人和亲戚都送回去后,才渐渐歇下来。 外婆跟着忙里忙外,众人知道她身体不好,想让她歇歇,可是她却执意不肯,看她没有哪里不舒服,大家也就由着她了。 权婶一家没有跟着村人回村,打算在县城里过一晚,就住在六婶家。 权叔和郁六叔是亲兄弟,权叔他们一家要是来县城里办点什么事,大多时候也是住在六婶家,都已经成惯例了。 权婶借机拉着外婆坐在一起说话,笑道:“他七奶奶,看你身体好了我真高兴,先前也想去医院看你的,没想到地里却开始忙了,加上郁龄这孩子在电话里说让我们不用这么麻烦,所以也就厚着脸皮没去看你了。”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你们个个都将我当个动不了的老婆子,我才生气。” 两人笑呵呵地说了会儿,权婶才小声问道:“他七奶奶, 郁龄和奚小哥结婚,郁龄她爸爸那边的人知道么?” “不知道。”说到这里,外婆就想叹气,因为外孙女结婚时,连她都不知道啊。孩子能熊成这样,一定是江家教不好,要知道她的敏敏一直以来都是很乖的,从来没这么任性过。 权婶有种不意外的感觉,问道:“要是以后江家反对,那可怎么办?” “到时候就看江禹城怎么做了,如果连他也反对,我这老婆子就去b市找他,问问他当年敏敏去世时和他说的话,他还记得么?”外婆一脸怒气冲冲,仿佛马上就要去b市找人算账一样。 权婶想起在郁敏敏的葬礼上江禹城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对外婆一如既往地敬重。要是敬重的话,倒是不用担心了。 这事情一时半会担心也没用,只能放到一旁,权婶问起外婆以后决定住哪里,“你现在可是有外孙女婿的人了,我瞧着郁龄和奚小哥都是孝顺的孩子,你以后就和两个年轻人享福行了,应该不回村了吧?对了,奚小哥在市里和县城都有房子,你们以后要住哪里啊?还是和郁龄一起去b市住?” 外婆却摇头,叹气道:“我大半辈子都住村里了,习惯了那儿,可舍不得走。等我身体好些,我就回村,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去干自己的事情,可不能因为我这老婆子耽搁了他们。” 对外婆的决定,权婶其实也不奇怪,她向来是个固执的,又不想拖累人,所以这辈子才活得这么累。 等郁龄和奚辞一起来接外婆回家时,权婶看了看这两个年轻人,心里忍不住叹了声,心里仍是觉得他们以后可能会被江家拆散。 “权叔、权婶,你们不如在县城多玩几天,也来我们家坐坐。”郁龄说道。 权婶笑着应道:“哎,有空就去。” 等三人离开了,郁官香凑到她身边,问道:“妈,郁龄姐真的和奚先生结婚啦?” 权婶回头,看她一脸羡慕失落的样子,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还有假的么?你摆这模样做什么?” 郁官香摸摸脑袋,嘟嚷了句赶紧跑开了。 她原本觉得奚辞长得好看,心里也有点萌动的,谁知道转眼间就成了表姐夫,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果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 回到家,郁龄见外婆盯着自己叹气,不禁有些奇怪地问, “阿婆,你干嘛看着我叹气?我难道长得一副让人看到就想叹气的嘴脸?明明我长得挺像妈妈的。” 外婆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拍了她一下,“你这小闺女,胡说什么?我是被你这不知道像谁的性子给闹的,也不知道你这性子怎么养成的……”然后心里补充一句,一定是江家没养好,都怪江禹城,一定是他不会养孩子。 郁龄耸耸肩膀,见时间还早,就去院子里逛了。 奚辞正在浇花。 一般他在家时,并且有时间的话,都是他亲自照顾这些花草,只有忙碌时,才交给金刚鹦鹉帮忙浇花,至于捉虫什么的,有奚展王在,哪里有虫子敢来啃这些花草? 金刚鹦鹉站在廊下的架子上,看到郁龄,开口道:“美女,今天提亲怎么样?成功么?热闹么?你喜欢什么款式的提亲,让奚展王也去你家提亲。” 郁龄原本不想笑的,但总是被这只聒噪的鸟妖给逗笑了,“我们都结婚了,还提什么亲?” “有什么要紧?你们这叫先上车,后补票。”金刚鹦鹉说得头头是道,“补票也很讲究形式的,要是补票的方式不好看,还会被人嘲笑呢。不过你放心,奚展王财大气粗,绝逼能补一张非常感人热泪的票。” 郁龄:“……” “胡说什么?”奚辞走过来,拿水管朝金刚鹦鹉喷了下,喷得它嘎嘎乱飞后,才看向郁龄。 郁龄却笑得很开心。 不是平时那种冷淡沉默,也不是被鬼吓时的僵硬木然,更不是在人前端着模样的高冷,而是一种格外欢快的笑容,在夕阳中整张脸都明亮起来,让他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金刚鹦鹉拍拍翅膀上的水珠,继续聒噪,“奚展王,鸟可是在人类社会中生活很久的,知道的比你多了,人类有很多劣根性——美女,鸟不是说你——而且他们非常讲究派头,虽然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很多时候,钱却是能解决一切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努力赚钱,不仅要养家糊口,还要给你老婆撑场面。” “撑场面?”奚辞疑声问道。 “是的……”金刚鹦鹉更来劲了,决定给清高自傲、从来不关注人类习性的奚展王来一次别开生面的课堂,让他当一个尽职合格的好妖王。 郁龄靠着一根廊柱,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着,突然郁龄靠着一根廊柱,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着,突然觉得,好像妖也不是那么让人恐怖的,至少这 只鸟妖就挺可爱的嘛。 第51章 宋家来提亲后,过了两天,第一次这样干扰郁龄的大姨妈走干净了,顿时觉得自己棒棒哒,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 大概是太开心了,不小心给外婆看出了异样。 当外婆得知她这次经痛的经历,顿时又唠叨起来,说她不爱惜身体之类的,唠叨得郁龄捂住耳朵,索性跑去有间花店找花了。 自从奚辞在这里带走的那盆绿萝帮她赶走过噬阴鬼后,她就觉得这间花店特别地神奇,要不是无迹可寻,她还真的觉得这间花店其实不是普通人开的,说不定是什么能人异士所开,不然也解释不了花店里的花草和那些只固定销售给老顾客的水果的神奇。 反正,现在这间花店在她眼里已经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就算它很格格不入地还卖水果,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那盆绿萝,在外婆出院后,郁龄就将它带回奚辞家里养了,放在一堆奇花异草之间,这盆绿萝显得太过普通平凡,不过因为是郁龄带回来的,奚辞和金刚鹦鹉都没说什么。而且绿萝带回来后,现在长得越发的精神了,仿佛这个院子里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能促使它长得越来越好。 反正,自从认识奚辞和米天师后,郁龄觉得遇到再奇怪的事情,也不用奇怪了,因为天师本身就是一种奇怪的群体嘛。 郁龄现在挺喜欢这间有间花店的,来得多了,也和看店的胖少年认识了。 胖少年名叫林次,听说是霞山村来的,算是奚辞的老乡,初中毕业后就不读书了,直接来有间花店当店员。 对了,有间花店的老板也是霞山村人,都是奚辞的老乡。 确定了这点后,郁龄觉得,这间花店一定不是正常人开的。 虽然认识奚辞并不久,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让她知道奚辞身边出现的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普通人,都是一些能人异士,甚至让她有种感觉,说不定霞山村的人也不是普通人。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作不得准。 而奚辞也没有带她去霞山村的想法,毕竟他父母都不在了,听说霞山村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回不回都不要紧。 林次见她过来了,很热情地打招呼,“美女,你来啦,我今天给你留了一些樱桃和荔枝,刚摘的,很新鲜呢。樱桃营养价值高,老人家吃最好了。”这还是奚辞特地打招呼要的,林次谁都没给,都留着呢。 郁龄感觉到林次的善意,朝他微微笑了下,说了声谢谢。 “对了,奚老大呢?” “他回去工作了。”郁龄答道,在花店里悠转起来。 林次一边帮她装新鲜的荔枝和樱桃,一边好奇地看她,发现她身上的秽气已经干净了,顿时松了口气,觉得奚展王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找个伴,对象却是个每月都要排秽血的人类女性,如果找个同类,根本不会有这种烦恼啦。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和奚老大说,会被揍的。 奚老大做事从来都是不同凡响,不走正常路,说不定里面有什么深意呢。 郁龄不知道林次少年此时心里的想法,在花店里悠转了一圈,呼吸了口让人喜爱的清新绿意的空气后,拂去了外面带来的炎热,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发现,在奚辞家住久了,习惯了他家里的那种充盈着清新自然的空气,外面的空气浮躁得让人难以忍受,甚至让她觉得连山上的空气还没有奚辞家的好,这大概和那一院子的花草有关。 能及得上奚辞家的,也就是这间花店了,不过仍是稍有不足,这让她越发的觉得奚辞家神奇。 买了盆朱顶红,付了款后,郁龄拎着水果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就见外婆正在厨房里煮什么东西,探头看了看,闻到一股子的豆类和药味,不用说也知道,外婆这是要给她补身体了。 她的身体能养这么好,除了生活助理和安茹盯着外,还有外婆的功劳。从小外婆就告诉她,女孩子家的身体矜贵,需要好好保护,简直将她当成民国时期的那种千金小姐来养,也不怨得就算她小时候在农村待过一段时间,依然白白嫩嫩的,不比城里的小孩差。 郁龄洗了一盘樱桃,等外婆煮好后,叫她过来吃。 外婆端了一碗煮好的东西过来给她。 郁龄一脸生无可恋脸,慢吞吞地吃着,还要听外婆唠叨,“女人的身体矜贵,平时要注意保养爱护,不然月事来时,你就知道厉害了。这次疼惨了吧?叫你去淋雨,该!”嘴里骂得凶,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她,一口都不能剩。 金刚鹦鹉站在窗口前的架子上,好奇地看着,突然见奚辞下班回来了,飞过去嘎嘎地说:“奚展王,你老婆在吃药呢,她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的样子。” 奚辞快步进去,刚进门就闻到空气中的味道,略一分析就知道郁龄吃的是什么东西了,倒也没有太过紧张。 外婆听到声音,转头见奚辞拎着菜回来, 笑道:“阿辞回来了,怎么去买菜了?” “今天下班比较早,顺便去买了。”奚辞笑着说。 奚辞今天开始回去工作了——实则是某些地方又出现妖物作乱他去处理了,事情处理得快,所以回来得比较早,顺便去买菜了。原本外婆觉得他工作辛苦了,自己在家也没事,便帮着分担家务的,可谁知奚辞太能干了,倒是衬得她们两个女的养尊处忧,啥都不用干。 相比之下,郁龄真的很坦然地等着人伺候。 奚辞进厨房放好菜,过来和她们一起坐,郁龄看了看他,去给他倒了杯茶,外婆暗暗点头,外孙女还是很体贴人的。 才坐着刚说了会儿话,手机便响了,奚辞看是米天师打来的电话,心中微动,起身去了院子里接电话。 “奚老大,最近怎么样?”米天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虚,不若平时那般中气十足,也不等奚辞回答,他自己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了,“我最近可不好,原本是去东北探查游客神秘失踪事件的,哪里想到会遇到一只魔物!奚老大,真的是魔物啊,西方的魔物竟然越界了,就算只是一只低等的魔物,也不能忍……” 奚辞微微皱眉,听着米天师在那边谴责西方的教堂不干正事之类的后,方问道:“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游客失踪的事情虽然不是那只魔物干的,但和魔有关,异闻组的老大现在已经联系西方的教堂,正和他们扯皮呢。所以我就回来了,终于可以轻松地睡个好觉了……” “说重点。” “哦哦哦,对了,这次找你,是你上次让我查徐大师去乌莫村的事情有着落了,这事情是一个叫钱昆的人有关。” “钱昆?” “嗯,钱昆是y市钱家的人……” 这件事情说来也挺狗血的,钱家在y市确实算得上是个大家族,生意做得挺大的,在y市可以排上前三名,是这里的地头蛇,偏偏钱家内部却是一团乱,从现在的掌权人钱父那制造私生子的速度就可以知道了。 钱父从年轻时开始,就是个风流的,第一任妻子怀着孩子呢,就是被他生生气死,最后只留了个儿子就去了。 钱昆是钱父第二任妻子生的孩子,能力平平,不过因为长得好,嘴巴又讨巧,倒是能得到钱父的几分喜欢,在一堆孩子里很是护着他,将他的心渐渐地养大了。可在钱老爷子眼里,除了大孙子外,不管是钱昆还是那些私生子,都是不 堪大用的,钱家要是交到他们手里,离败落也不远了。 钱老爷子打算让大孙子当继承人,这个打算被钱昆和一干私生子知道后,所有人都炸了。就在这时候,钱昆结识了一个能人异士,也不知道对方和他说了什么,钱昆就派人去乌莫村借着看风水建别墅之名,实则是特地去探查乌莫村的情况。 那位徐大师,其实是钱昆派去打头阵的人,他知晓一点天师的皮毛,却没有什么手段,天师的术法也平平,仗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一双阴阳双磁球,倒是能唬住一些外行人。不过那次奚辞不仅夺了他的阴阳双磁球,还让他因为术法反噬伤了自己,将他吓跑了。 徐大师回去后,将乌莫村中有一个大妖的事情如实地告诉钱昆背后的那个能人异士,那人估计也是知道大妖不好对付,所以没有出手,不过最近那人好像又开始打乌莫村的主意了,这才让米天师揪出这人来。 钱昆认识的那个人算得上是个很厉害的天师,叫申涛,他所在的家族在百年前也是天师家族,可惜半个世纪前就没落了,申家当时没有可以修习天师术法的好苗子,就这么断了传承。现在的申家人根本不知道有天师这个群体,也俨然忘记了祖上曾经还是天师。 好像是几年前申涛从祖传的东西中得到了个什么法器认主后,就开始修习天师术法,成为一个野路子的天师。他的天赋不错,可惜心术不正,修的都是害人的法子,所奉行的天师准则和异闻组的截然不同。 申涛和钱昆是在一个纨绔子弟举办的聚会上认识的,他知道钱昆的身份,得知钱昆想要钱家的继承权,正好他也有所求,于是露了点手段让钱昆相信他是天师后,就顺水推舟地在钱昆的请求下帮他,接着就盯上乌莫村。 乌莫村虽然是一个闭塞的村子,但只要有点儿眼力的人,都能感觉到乌莫村一带的异样,一般的天师都不会想要跑来乌莫村来干点什么捉鬼收妖的事情,也只有那些野路子出身的天师不知晓内情,才会无知地跑来乌莫村。 申涛成为天师的时间太短了,加上没有长辈教导,都是自己摸索的,能用得上手的工具不多,按他的意思,他想要捕捉几个妖仆好办事,毕竟不管是鬼还是妖,想要害人的话,手法能层出不穷。 申涛是个谨慎的人,知道乌莫村中妖类极多,也怕会不会有他不能对付的大妖,他不可能自己亲自进去,所以才会让钱昆先用钱叫一个人过去探查情况,徐大师就是这个倒霉催的探路人。 原 本的计划里,申涛是想要借钱昆开路,捕捉几个妖,然后帮钱昆将钱老爷子看好的继承人弄死了,可谁知徐大师这么没用,才一天罢了,就躺着出来了。 “奚老大,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听说申涛最近好像得到了什么厉害的法器,准备亲自去乌莫村一趟,你自己小心。”米天师叮嘱道。 奚辞嗯了一声,没有对这事评价什么。 米天师心头有点悬,忍不住道:“奚老大,这申涛其实也算是个人才,你到时候能不能不要弄死他,将他交给组织?哎,上头的人其实也不是为了保他,而是想要揪出他身后的人,你知道的,申涛虽然是得了祖传才成为天师,但他成为天师后所用的手段太过不寻常了,组织怀疑他身后还有个势力,想揪出这个势力。” “我不保证。”奚辞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温润柔和的,眉宇间却是一片凉薄淡漠,“你们人类都欺到我的地盘来了,还想让我放过?” 用那么温润的声音说出这么杀气腾腾的话,米天师都有点儿犯悚,最后只得道,“那好吧,如果能不弄死的话,尽量不弄死,要不要我过去一趟?” “随你。” 丢下这句话,奚辞就挂断电话了。 *** 米天师盯着被挂断的手机,然后疲惫地抹了把脸,转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前的一个中年女人,叹了口气道:“何组长,你听到了吧?奚展王就是这样的态度,我在他面前能说的话不多,所以真不能保证什么。” 中年女人朝他微微地笑了下,她保养得很好,皮肤紧致细腻,风姿绰约,头发整整齐齐地绾成一个髻束在脑后,明明看起来并不如何的美丽,但身上却有一种岁月沉淀的味道,就像一本有故事的书,不由自主地吸引人去翻阅。 “妖一向自私凉薄,奸滑诡诈,没有什么道德是非观,这没什么。米天师,你这段时间既然没事做,就走一趟吧。”何组长很是温和地说,看米天师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孩子,充满了慈爱。 米天师朝她翻了个白眼,“我才从东北回来,累都累死了,正想休息一阵呢。” “嗯,就当去乌莫村休息吧,听说那里都是妖类,没有被开发过,空气清新,人也朴实,很适合渡假。” 这话听得米天师龇牙裂嘴的,有种反胃的感觉。不过他也不太敢反驳这女人,只得乖乖地道:“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保下申涛,不过别想指望我去查申涛背后的人,我可不想 再掺和这种事情了,怪累的。” “我也不想你去掺和。”何局长笑得越发的温柔了,“你的性子大大咧咧的,这种细腻的活,一向不适合你。” 米天师又龇了龇牙,将任务报告一交,就准备走了。 没想到刚开门,却见一身白色唐装的云修然走过来,脸色变了变,哟了一声说道:“真巧啊,花罗山的厉鬼怎么样?” “还行,投胎去了。” 听他说得轻松,米天师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不过见到云修然敲门进去,哪里不明白何组长将不过见到云修然敲门进去,哪里不明白何组长将查申涛背后的人交给云修然来负责,他耸耸肩膀,对这事没啥好意外的。 第52章 吃完晚饭,见天色还早,外婆散步去六婶家,金刚鹦鹉一路跟着照顾,以防老太太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也去附近逛逛?”奚辞提议道。 郁龄回了声好,便和他一起手牵着手出门了。 此时天色还没有真正黑下来,天边还残留着灿烂的霞辉,不过老街这边的一些居民房的大门前的果树下已经有很多老头老太们拿着蒲扇坐在门前说话聊天,在这样将暮未暮的天色中,看起来十分悠闲。 六月初的县城白天时已经变得炎热了,不过到了傍晚时,会有凉风吹来,就算不吹风扇也十分凉爽,这种时候吃过晚饭的居民们一般会出门随意逛逛,或带孩子到街上玩,还有一些年轻人牵着宠物去遛哒。 郁龄和奚辞走在这样的人群中,依然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俊男美女的组合,一向很惹人眼球,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何时这两人不管是从容貌还是气质上来看,总给人一种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感觉。 一路上都有认识的人和他们打招呼,奚辞温温和和地回了,亲切随和,不管对谁都一样,很容易获得人们的好感。 郁龄则是认认真真地回,再多的就没有了,不过一路上依然有人闪闪躲躲地看着她。 奚辞见状,忍不住好笑,郁龄倒是坦然。 来到河堤时,他们沿着阶梯爬上河堤,这里的河风比较大,住在附近的人们傍晚时喜欢来这里散步或者是跑步。 看着蜿蜒的河流流向远方的山脉之间,迎着河风,奚辞忍不住侧首在她脸上亲了亲。 郁龄抬头看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盈盈的大眼睛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亲她。 奚辞又笑着亲了她一下,拉着她继续走,一边和她说起今天他去县城附近的一个镇里送快递时遇到的事情,“……是两只低级妖物作乱,这倒是没什么,不过那里我发现有一栋就要成形的阴宅,已经吸引了很多鬼魂过去,如果不处理,过阵日子,那些鬼魂互相吞噬后,会形成一只新的鬼将……” 郁龄:“……” 明明气氛那么好,为毛要说鬼的事情呢?可偏偏她的耳朵却犯贱地忍不住去听。 等奚辞说完后,她开口道:“感觉像养蛊一样。” “确实,一群鬼聚在阴宅中,争夺阴宅的阴气修炼,就必须吞噬其他和它抢夺阴气的鬼,不仅可以减少鬼的数量避免阴气 的消耗,还可以提升自己的实力,有一些人就干过这种事情,专门养出一个鬼王来作乱。”奚辞一脸赞同。 郁龄默默地看着他,然后被他笑着搂进怀里狠狠地抱了下,继续又亲了亲。 每次看她怕得要死,却一脸镇定的模样,然后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凑,甚至往他怀里挪的样子,他就觉得她特别地可爱。不知为何,体内被压仰的妖类的劣根性会忍不住冒头,想要继续吓她,就为了看她可爱的反应。 接下来,郁龄是直接挽着他一条手臂走。 虽然这样走着很热,可是比较有安全感。 奚辞笑眯眯地由着她,不着痕迹地带着她往光线较黑的地方走。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两人去六婶家接外婆回家。 晚上,郁龄准备上床睡觉时,身边的男人顺手将灯关了,只有一盏昏暗的床头灯,然后翻身覆在她身上。 两人的身体贴得极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花香。 “郁龄……”他亲了她一口,沙哑地唤着她的名字。 灯光迷离,却没有昏暗到让她看不清他的样子,比起白天时的干净明晰,夜晚时的奚辞就像个勾人的妖精一样,眼睛格外地吸引人,微微上挑的模样,特别地妩媚多情,一个男人有这样一双眼睛,原本应该是格格不入的,但在他身上,好像却是适合不过。 于是她果断地伸手搂住他。 奚辞亲了亲她,将她按在怀里,等到她适应时,格外温柔地进入她,感受着那炙热的包围。明明最近一直没有碰什么含有精气的食物,可是只要碰到她,就自然而然地会产生这样的冲动,渴望和她结.合,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正常了,却又格外喜欢和她做这种事情,欲罢不能。 可能是隔了好些天没做了,这一晚奚辞的兴致很浓,再次将她当条鱼一样煎来煎去,那充满了男性力量的举动及性感,和他俊秀的外表一点也不符,体力好得惊人。 郁龄原本还忍着,直到觉得他太过份了,终于出声抗议,才制止了他想要继续做下去的行为。 她觉得这男人平时看起来温温和和的,甚至是个素食主义者,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实则一旦放飞自我,简直不懂克制。 意识有点昏沉,她又闻到一股好闻的花香,和他身上的气息很像,却不知道是从哪里散发的。她住在这里一个月了,可是好像却找不到花香的来源,甚至不是院子里的 那些花草的味道。 真是奇怪。 她嘀咕着奇怪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奚辞搂着她柔软的身子,将脸埋进她的颈项间,克制不住身上的妖力,长长的头发如绸缎般陈铺在她身上。 过了会儿,奚辞坐了起来,亲亲她睡得红扑扑的脸,悄然起身出门。 金刚鹦鹉从笼子里探出脑袋,对上一双浓紫妖异的眼睛,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道:“奚展王,你要去哪里?” “去钱家的别墅探探,有好东西就搬回来。” 金刚鹦鹉:“……” 奚辞撩起头发随便扎起,唇角含笑,眉眼含春,妖精一般勾魂摄魄,在金刚鹦鹉露出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中出了门。等他消失后,金刚鹦鹉被奚展王勾得春心荡漾的心才平静下来,顿时一脑袋扎进笼子里的床上,嘎嘎叫了几声。 惨了,它一个笔直笔直的雄性鸟妖,每次都要被奚展王勾得不要不要的,以后还怎么找老婆? 天将亮,奚辞回来了。 头发已经收回去,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坐在床边看了会儿,伸手扯掉床上的人抱在怀里的抱枕,然后将自己挪过去,让她伸手抱着。 等到天亮,他起床时,又亲了她红扑扑的脸一下,神清气爽地起床去做早餐了。 天色大亮,郁龄爬起床时,奚辞已经出门上班去了,外婆正在看新闻重播,见她揉着眼睛顶着头乱发下来,忍不住又唠叨道:“人家阿辞八点就出门了,还给你做了早餐,你呢,睡得像只猪仔一样,要是在别人家,要被人嘲笑了。” 郁龄哦了一声,窝到外婆身边,脑袋一拱,继续眯着。 外婆拿她没可奈何,揉揉她的脑袋,由她去了。 吃过早餐,郁龄换了身休闲衣服,脖子上挂着个相机,就出门去逛了。沿途上只要她看得顺眼的风景,都拍下来,连两个光着屁股跑过去的孩子,都被她用相机诚实地将他们的小鸟给拍下来了。 一天就这这么过去了。 下午奚辞回来时,后头还跟了个人。 郁龄一见他,忍不住就问道:“难道是附近哪里闹鬼了?” 米天师满脸黑线,“难道一定要闹鬼我才能来么?我是来渡假的。” 郁龄嗯了一声,也不问他为什么来这边渡假,去厨房将中午时她亲手榨的果汁端出来。 米天师是个自来熟的,见到外婆还很热心地和外婆打招呼,说道:“郁婆婆,这次我不是来县城出差,而是来渡假的,前阵子刚出差完,领导见我辛苦了,所以就让我放几天假,正想着县城的环境不错,就过来了。” 外婆是个好客的,而且这是外孙女婿的好朋友,自然没有不欢迎,笑呵呵地道:“既然如此,就在这儿多住几天。”说着,又去拿水果招待他。 米天师看着果盘里果香浓郁的水果,忍不住视线往奚辞身上飘。 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这些水果是妖亲手载种的,也只有占据了那些没有被工业污染的大好山脉的妖能选一块灵气特别浓郁的地方来种蔬果,种出来的水果不仅灵气充沛,果香浓厚,对人类的身体更是有绝妙的好处,就算是妖吃了,也是好处极多。 而且,这些水果可是有价无市,有钱人都不一定能吃到。 可是现在,直接被两个普通人当成零食一样随便吃,如果被那些人看到,只怕要羡慕嫉妒恨了。 米天师毫不迟疑地伸爪子抓了颗樱桃塞嘴里,再次觉得,自己真是来对了。 米天师一边吃水果一边和外婆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乌莫村,“听说你们村子的环境特别地好,空气也清新,还靠着大山,人住在那里心情都舒畅,绝对能长命百岁,害得我都想去看看了。” 外婆不疑有他,笑着点头,“小伙子想去就去,不是我自夸,我们村绝对是好的,虽然路是有点不好,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好的,我就准备去你们村里住几天,到时候就打扰了。”米天师脸皮很厚地作了决定。 郁龄坐在一旁边啃水果边听,听到最后已经看出点什么来了。 等奚辞去厨房忙晚餐,米天师跑到廊下去逗金刚鹦鹉时,她走过去,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去乌莫村?那不成那里……也不太平?”说到可能会有鬼,她的身体又僵硬了下。 米天师觉得她已经是自己人了,说道:“乌莫村的环境好,风水好,难免会有一些人惦记它,也不知道会不会使什么鬼蜮伎俩,我正好有时间,就去看看,能防着点也是好的。” 郁龄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对方难道也是像你们一样的能人异士?” “对,像我们这样的天师其实很多,而且有些心术不正的天师,这才是可怕的,要是他们心血来潮,暗中指使个鬼或什么东西害人,防不胜防,被 害了的人看起来就像意外死亡,警察根本查不出来,就算交给特殊部门处理,可是线索大概都已经断了,更是无迹可查。” 郁龄悚然而惊,顿时觉得自己以前想得太简单了。 她单知道妖魔鬼怪会害人,却忘记了不是每一个天师都是大公无私奉献自己维护人间和平的,也有自私自利的那种人。这个社会上,为了一已私利害人的人不少,天师也是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私欲。 深吸了口气,郁龄对米天师道:“谢谢你走一趟。” 米天师看着她诚恳的脸,心有些虚,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笑道:“这是应该的。” 等郁龄走开,米天师马上和金刚鹦鹉小声地道:“鹦鹦啊,你家奚展王还没有告诉她关于他的真实身份吧?” “没有,美女还当奚展王是天师辅助师,你别去乱说,小心奚展王揍你!” 米天师奇怪地道:“奚展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怕自己的身份吓跑了人家美女?不过也有这个可能……” 妖封禁妖力变成人类时还好,一旦释放妖力后,一看就知道不是人了,没有多少正常人能接受得了的,更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是个妖的事情。 吃过晚饭后,米天师借口有事将叫奚辞叫去书房,郁龄一见米天师拿出一个很眼熟的黑匣子,知道他们可能又要说一些妖妖鬼鬼的事情,纠结了下,决定去陪外婆看电视。 米天师这次过来,除了要去乌莫村防止奚辞一个不小心弄死了那申涛外,也带了点古物过来给他净化秽气的,“钱家那边,我托人查了下,那申涛是个奸滑的,根本让人查不到他的行踪,每次接触钱昆时都是挑一些隐秘的地方,想来他应该也怕被正统的天师发现吧,像只老鼠一样将自己藏得倒是好。” 这话奚辞认同,说道:“他身上应该有屏蔽他人探寻的法器,连我都找不到。” “啊?”米天师吃了一惊,“你去找过了?” “嗯,昨天晚上去了一趟。” 米天师见他竟然承认了,一时间都有点儿不敢置信,他认识这只妖很久了,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德行,人类的状态时再温和干净,骨子里其实清高自傲、不屑理会凡夫俗子,所以也让他有点儿不太识人间烟火,很多人类的常识他挺无知的。 可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关注除了妖以外的人类了,大概是从他结婚开始吧,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改变物种的习 性,他现在相信了。 嗯,应该说,他又相信爱情了! 对于他的改变,米天师自然是高兴的,说道:“既然申涛身上有这东西,那我们得注意一些了。这次的事情,就麻烦你啦。” 奚辞看了他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打开他递过来的黑匣子,查看里面的东西,说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得到的?” “上次在东北时得的,你瞧瞧,除了秽气外,是不是还有魔气?就是那些魔物留下的,你能清除么?”米天师眼巴巴地看着他。 虽然东方修炼得道的大妖不只奚展王一个,但要说这种净化的天赋,还真只有他是最厉害的,这也是组织对这也是组织对奚辞客客气气的原因,毕竟要倚仗他很多。 “可以。”奚辞并不将这点魔气放在眼里。 第53章 米天师来到县城的第二天,外婆就决定回村了。 不得不说,米天师想要鼓动一个人的决定时,那张嘴简直是舌灿莲花,甚比八婆,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外婆被他用充满向往的语气提了提乌莫村,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回去了,还没有哪次像这次生病一样,离村子这么久的,当下便萌生回去的想法。 这想法一起,怎么止也止不住,最后直接拍板今天就回。 “下午就回去吧。”外婆说道,“虽然有你权叔权婶帮忙照看地里的东西,我还是担心,今年三月时,我给你种了西瓜、香瓜,这些应该可以吃了。” 如果是昨天米天师没来时,郁龄自然不太愿意让外婆回去的,想让她在县城里生活,有个什么事情,去医院也方便。可如今得知有一些黑暗天师看上乌莫村,那里还有很多亲朋好友,郁龄也不能坐视不管,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外婆听了很高兴,马上去收拾东西,顺便也去和六叔他们说一声。 “他七奶奶,你真要回村啊?怎么不在县城里多住几天?”六婶问道,她心里也觉得老人家现在身体不好,要是再有个什么,在县城住着比较方便去医院。 “哪里住着不一样?村子离县城近,想来就了坐车上来,方便着呢。”外婆说道。 六婶也知道村子里的一些老人在村里住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被子女们接到外面一起住,很少能适应的,所以一般老人家能不离开故土就不离开。 等奚辞下午回来时,奚辞便开车和他们一起回村。 “阿辞啊,你又请假的话,老板会不会有意见啊?”外婆挺担心地问,奚辞得知她想回村时,竟然又请了两天假,这让外婆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果然又耽搁了两个孩子。 听到这话,米天师差点喷笑,惹得郁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奚辞透过后视镜看到米天师的表情,微微眯了下眼睛,面上却十分和气地道:“没事的,如果不行,我就换个工作好了,反正这样的工作,随便找都有的。” 外婆想了想,好像也是,便不再问了。 车抵达进村的路口时,奚辞便将它停在附近一户农家的院子里,那里也是村子里出来的人建的房子,院子建得非常宽大,一般进村的车子都会停在这儿。 下了车,外婆去和房子的主人说话,这也是村里的老人了,都是和外婆一辈的,对 方很是关心外婆的身体,问了许久。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二太爷从镇里回来,一行人便坐二太爷的驴车进村。 米天师坐城驴车上,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边和两个老人家搭话,全程就只听到他的声音,给这安静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热闹。 郁龄坐在奚辞身边,拿手机玩连连看,玩了一会儿,又转为植物大战僵尸。这个游戏明显吸引了奚辞,他也好奇地凑过来看,看到最后,他自己忍不住拿过郁龄的手机玩了起来,而且非常high的样子。 米天师抽空看了他们夫妻一眼,等看清楚了奚辞玩的游戏,差点又喷了,看他的眼神有点儿诡异。 郁龄恰好抬头,看到米天师的神情,微微挑了下眉。 米天师忙对她笑了下,转头继续热情地和两位老人家聊天。 凉爽的晚风拂过面颊,满山绿意拂去了白日的炎热喧嚣,整个世界变得安静。郁龄惬意地看着落到山的那边的夕阳,大概是身边的人太多了,她第一次觉得,进山的路是如此热闹,甚至山林里的那些妖妖鬼鬼都安静下来。 想到这里,她又转头看了看米天师和奚辞,觉得自己悟了。 身边有两个能捉鬼降妖的人士,那些妖妖鬼鬼自然不敢出来。 天色稍晚时,他们回到村子。 得知外婆回村了,村里的很多人都过来打招呼,看到奚辞和米天师时都愣了下,得知米天师是奚辞这位郁家阿郎的朋友过来游玩的,得到村民们热情而善意的笑脸,可比当初徐大师一行人的待遇要好多了。 米天师也就不客气地一路回以灿烂的笑容,那自然而起的男性魅力,一群年纪小的姑娘们脸都红了。 外婆拒绝了权叔权婶的晚饭邀请,回自己家忙活了。 在外婆淘米做饭时,奚辞和郁龄拎着菜篮子,打算去菜地里摘些自家种的菜,米天师兴致勃勃地跟过去,等看到外婆伺弄的那块菜地,他发出惊叹的声音。 “哎哟,这村子里的环境果然好,人杰地灵,连这些农作物都长得精神,看着挺有灵气的,怨不得这村里的老人身体都特别好,长寿的也多。”说着,他率先从田梗跳到菜地里,摘了几个农家小青椒,对奚辞道:“奚老大,我今晚想吃青椒炒腊肉,听说村里的老人家做的腊肉味道非常地道,外面的酒店可比不上。” 奚辞连看他一眼都懒。 倒是郁龄被他 说得有点馋,转头对奚辞道:“奚辞,我也想吃。” 奚辞微笑着应下了。 米天师看了看他们俩,眼睛一亮,又一次get到了攻略奚展王的方式,当下嘴巴动个不停,但凡是他见到的农作物,他都能说出好几种吃法,典型的吃货。而且语言生动,说得郁龄更想吃了。 最后,他们摘了满满一篮子的菜回去。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黑了。 米天师摸了摸撑得难受的肚子,赞美了一番这乡下的菜就是天然无污染之类的,然后对外婆道:“郁婆婆,我去附近散步消食。” 外婆叮嘱道:“这天黑了,千万别往山里跑,晚上山里危险。” “知道了,谢谢郁婆婆。” 米天师很潇洒地走了,郁龄盯着他的背影,转头看向奚辞,问道:“他不会要上山吧?” “没事,以他的本事,不会有什么事的。”奚辞很是淡定,帮外婆将碗洗了,然后去给院子里的那丛月季和高大的四季桂浇水。 经他浇水后,原本因为主人不在而有些发蔫的月季分外精神娇妍,四季桂的味道也更陈厚清雅,暗香浮动,一点也没有其他农村里的那种牲畜的异味,有点像理想中的桃源,这也是郁龄喜欢这里的原因。 不仅是外婆家,村子里很多户人家也是这样,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异味,仿佛大家都很爱干净一样,而且大家都爱在院子里种些花草果树,到了开花的时候,整个村子里花香四溢,人都格外地精神。 不是所有的农村都能像乌莫村这样干净优美的,很多乡下的环境其实非常糟糕,城里的人一定无法习惯。 吃完饭,外婆自个又忙碌起来,将房间门打开通风,接着去收拾出一间给米天师住的客房,这才坐下来吹吹夜风休息,和一群拿着蒲扇过来的老人们一起说话。 奚辞帮外婆收拾家务,又给大家倒了茶水,看得那些老人们频频发笑,直和外婆说这外孙女婿真是好得没话说了,让外婆高兴得紧,面上却一副矜持的样子。虽然乡下人纯朴,可再纯朴,那种骨子里的攀比之风还是有的,比哪家的孩子有出息之类的总不会少,比完孩子还比女婿孙子之类的。 奚辞含笑坐在一旁,由着这些村子里的长辈们打量。 先前宋家来提亲时,去参加的人都是村子里的青壮人,老人很少。等老人们听说七奶奶家有外孙女婿了,为她高兴的同时,有些没有见过 奚辞的,也想仔细看看小伙子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个好的,所以这会儿他们一回来,大家也都过来说话了。 直到夜色沉了,老人们才慢吞吞地走了。 米天师终于消食回来了,郁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和出去一样,好像没有什么异样,没有再关注,回房准备洗澡休息。 等外婆和郁龄都回房了,米天师站在院子里,忙去扒着奚辞,和他道:“奚老大,这山头的小妖们真是凶猛,我刚才遇到一只黑野猪,可猛了,差点追着我下山来。我看这只野猪好像快要成精了,要是让它成精了,还真是……”以后就难驯服了。 “揍两下就听话了,没事。”奚辞云淡风轻地说。 米天师朝他比了一个大姆指,奚展王你强的! 郁龄洗完澡回房,就见奚辞窝在房里的一张小沙发上,继续用手机玩植物大战僵尸,他对这游戏玩上稳了,特别喜欢各种花式虐僵尸,让她看得也有些好笑,觉得他是不是将僵尸当成了鬼怪的一种,尽情地碾压。 郁龄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他身边,问道:“奚辞,这年代应该没有僵尸了吧?” “说不准,有些年代久远的古墓都大多会有这种东西。古墓里有一些尸体保存得比较完好,而且没有腐烂的话,长年埋在地下,被地底堆积的秽气和阴气污染,最后大多数会尸变成僵尸……嗯,一般的盗墓人称它们为粽子……” 奚辞头也不抬地和她科普了一下这些常识,等科普完后,发现她久久没有出声,抬头看去,只见她双眼发直地看着自己,连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 不过见他看过来,她又恢复自然,继续擦头发,好像刚才只是听了一句类似于明天天气会很好的话一样。 奚辞暗暗笑了下,终于放下手机,帮她擦头发,然后找衣服去洗澡。 等奚辞一走,郁龄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一片黑魆魆的,远方暗影幢幢,仿佛一只凝望而来的鬼怪一般,只觉得这山里的夜晚说不出的阴冷,手指啰嗦了下,正准备爬上床裹被子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将她吓了一跳。 “谁?” “是我啦。”米天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基于礼貌,他并没有进来,隔着虚掩的门道:“美女,我渴了,你家烧水的东西是哪个?” “在厨房里有一个热水壶,我阿婆已经烧了一壶开水,你自个去倒就行了。”郁龄冷静地道。 “知道了,不打扰你们了。” 米天师走后,郁龄继续坐了会儿,拿手机接着玩奚辞刚才玩的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只是看着游戏里的僵尸,她忍不住又开始脑补那些古墓里的僵尸,然后…… 奚辞洗澡回来,擦干净头发,就见她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发现她能如此淡定,不禁挑了下眉。直到他躺到床上,她干脆利落地滚到他怀里紧紧趴着的行为让他知道,她其实还是怕的。 只是面上的伪装太好了,越来越让人难以看出来。 奚辞笑着将她揽进怀里,拍拍她的背,见她乖巧得不行,心里又有些痒痒的,像有只奶猫的爪子一直在挠着,仿佛在质疑他还在克制什么? 于是,奚辞将她往怀里按着揉了下,开始亲她。 郁龄并不反对,世界太安静了,加上刚才又被他科普了下古墓僵尸什么的,脑补得不要不要的,简直难以成眠,不如做点会流汗的运动,好转移注意力。 有她的配合,这一夜格外地激情四溢,奚辞甚至无师自通地将她的腿架到肩膀上,来了一次更深入的肢体交流,直到她累得睡过去了,还能感觉到他在身体里没出来。 一觉睡到天亮,郁龄睁开眼睛,发现阳光从窗口斜斜照进来,眼皮被刺得有些不舒服。她窝在被子里,将脸埋在一只被她抱着的枕头中,闻到一种属于奚辞身上的花香的味道,发现自己将奚辞的枕头当成他来抱着了。 微微有点发窘,可是却不想放开,感觉那味道真好闻,比人工香水更奢华矜贵,一如他某些时候的样子。 懒了会儿床,最后还是奚辞进来叫她起床的。 奚辞见她犯懒,连人带被地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怀里,亲亲她粉红色的脸蛋,笑道:“起来吧,今天没事的话,我们一起上山玩……”突然想到什么,他有些关心地问,“你能走吧?” 郁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笑道,“不要紧,到时我背你就行了。” 郁龄终于破功,凶狠地扑过去咬他,他笑着侧了侧脸,没想到她一口啃在了他的喉结上,那小奶猫一样的啃噬,不仅没有带来疼痛感,反而让他的身体蓦地紧绷起来,身下的东西顿时精神抖擞。 第一次经历这种仗势的奚展王僵硬了。 他满脸通红地僵坐着,简直不敢相信明明昨晚自己已经散去浑身精气了,现在竟然还 会有这种反应……用人类的说法来说,这不科学。 郁龄也感觉到那顶在屁股上的东西,顿了下,抬头看向他通红的脸,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湿漉漉的,突然发现原来喉结是他的敏感点…… 这个发现让她既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鬼使神差的,凑过去轻轻地舔了一下。 然后,郁龄差点要再次错过早餐。 郁龄努力板着脸,出了房门,左右瞧了瞧,没有见到外婆也没有看到米天师,终于松了口气。 奚辞将温着的早餐端过来,说道:“阿婆和大米一起去菜地了。” 郁龄嗯了一声,拖着还有些酸软的身体坐下吃早餐。 吃完早餐,米天师和外婆都回来了,米天师朝奚辞挤眉弄眼的,郁龄不用猜就知道米天师可能又有什么想法了。 果然,等他们上山时,米天师悄声和郁龄道:“不知道那伙人什么时候进村,我们先到山里安排一下。” 郁龄心中微动,淡淡地点头。 郁官香也跟着他们上山,她打量米天师和奚辞一会儿,失望地发现,虽然米天师身上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魅力,是个难得一见的极品男人,可好像比奚辞差远了,小姑娘都爱俏,米天师那种独特的韵味明显吸引不了只会看脸的小女生。 “郁龄姐,你们今天是要上山去玩的么?如果玩的话,我觉得去西山那边比较好玩,那边的山势高,可以看得更远。”郁官香说道。 “官香美女说得挺不错的,我们就去哪里吧。”米天师附和道。 其他人没有意见,一行人提着零食和水,往西山行去。 第54章 西山是乌莫村附近村民能活动的山头中最高的一座山。 对于世代生活在这里的村民来说,哪些山头能走哪些不能走,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听说如果有不懂事的年轻人越了界,幸运的最多只会受点小伤或中邪,不幸的话连命也能丢掉,久而久之,就连居住在村里的小孩子都知道什么山能爬,什么不能爬了。 绕过一条盘山路后,郁龄就有点走不动了,满脸大汗,而且双腿特别难受。 要知道,昨晚她才运动过度呢。 奚辞原本是拉着她的,见状便蹲下来,说道:“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郁龄抬头看了看山顶的方向,毫不迟疑地扑到他的背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趴得稳稳的。 米天师嗤的一声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嘲笑什么。 倒是郁官香再次羡慕地看了郁龄一眼,心里叹息着果然有颜值有体力又体贴的男人难找,幸运的是她身边恰好就有一个,却偏偏已经是别人老公了,简直不能再虐。 接下来的路,郁龄就像个老佛爷一样被人背上山,简直不要太享受。 当然,她也是心疼奚辞的,隔个几分钟,就会趴到他耳边问他累不累,奚辞每次都会笑着说不累,郁龄不信,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发现上面的肌肤在山风的吹拂下,一片光洁柔润,细腻丝滑,连丁点汗渍都没有。 郁龄不信邪,转头再看米天师和郁官香。 米天师好歹是个要时常和妖魔鬼怪斗智斗勇的天师,可是练过身手的,郁官香从小满山遍野撒欢,时不时地上山采药,也是个耐力十足的,可是这么一路走来,两人虽不说是气喘吁吁,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中,也是满头大汗。 “我的力气比较大。”奚辞含蓄地答道。 “有多大?”郁龄知道他的力气大,但从来没有直接的认识。 “可以扛起一头牛吧。” 郁龄:“……” 所以她就是一头牛了? 终于到了山顶,站在一棵伸展四枝的茂盛松树下,一阵凉风吹来,整个人都是清爽的。 这里的视野果然非常好,不仅可以看到整个乌莫村,还能看到远处的山脉的形状,一个连着一个的山头,仿佛看不到尽头。 海有海的辽阔壮丽,山有山的深沉厚度,彼此各有各的风景,诉说着属于它们的故事。 郁官香喝了口水 ,指着远处一个更高的山头,说道:“郁龄姐,快看,那里就是鬼子岭,以这座山为界限,我爸说我们是不能过去的。” 郁龄眺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座比西山更高的山头。 米天师也望过去,然后默默地转头看向奚辞,朝他挤了挤眼。 虽然郁官香说得玄乎,不过他哪里没感觉到这乌莫村的风水连到那里就断了。鬼子岭过去就是妖的地盘,那里生活着大大小小的妖类无数,人类若是无意中闯进去,自然是要倒大霉的,遇到个心性不错的妖类还好,最多只是捉弄一下就将人放回来,但要是那些心性恶劣的妖,一言不合就揍人,没命是常事。 再看乌莫村,果然是一片风水宝地,应验了那句话:地善,苗茂盛;宅吉,人兴隆。 它本就是一片大善之地,又有大妖庇护,天地之气汇集鬼子岭时,虽只是甩了个尾巴经过,也能渡几口灵气过来,使得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心性纯良,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不在话下。 “奚展王,你的地盘果然好。”米天师悄悄地说了一声,“怨不得那些人想要跑来乌莫村捉几只妖。” 奚辞神色淡淡的,坐在树荫之下,不知道是不是投影的关系,神色看起来有点儿冷冽。 郁龄回头,正好看到他们站在一起说话,奚辞的模样有点不同。 想了想,慢吞吞地踱步过去,待得近了,奚辞突然看过来,看她微微一笑,笑容风清水甜,人也格外地温润美好,让人几乎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大自然的男人。 奚辞将保温瓶拧开,递给她。 里面是外婆一早煮的消暑凉茶,爬山爬了一身汗,喝一口对身体有无穷好处。 郁龄喝了几口,解决了渴意后,又跑去和米天师商量了,“你有什么打算?” 米天师从兜里掏出几枚玉饰,玉饰很小巧,看起来就像女人的首饰一样,在米天师手里灵活地转动着,瞬间玉饰仿佛有灵一般。 米天师朝她笑了下,“先布个阵吧,也省得到时候他们需什么阴邪手段将这山里的妖妖鬼鬼都召唤来。” 郁龄:“……嗯,你请便。” 她果断地挪到奚辞身边窝着了。 米天师去布置了,郁官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神神叨叨的。她看了看,跑到一旁的林子里,很快便摘了一些郁龄认不出的野果过来,其中有一种比姆指还小 一点的野果,外表看起来像缩小版的黄梨的样子,可是吃下去时,先是有点涩,涩过后便是甘甘甜甜的,一直甜到胃里。 郁龄塞了两个进嘴里,然后又给奚辞塞了两个。 对于从小到大从来不缺吃的人来说,这种野果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但是在这山中,偶尔吃吃,别有一番独特的味道。 “吃什么?我也要。”米天师忙得差不多了,见两人坐着树荫下吃东西吹凉风,别提有多惬意,直接滚过来当电灯泡,就算被这两只虐狗,也继续坚.挺地受虐。 郁龄手里抓了几颗,听到他的话,准备递给他时,奚辞已经抓着她的手腕将那手移到自己面前低头啊呜一口吃了,然后折了一串丢给他。 米天师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了他一会儿,一边自己撸果子吃一边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奚展王!我算是认识了。” 在西山顶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就下山了。 下山的时候,郁龄虽然很想有骨气地不让奚辞背,可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依然没有骨气地趴到奚辞背上了,因为两条腿更酸软了,如果真靠自己走下去,走个几个小时她都走不下去。 一定是昨晚被他折腾的!!那种高难度的动作——想想就考验人的双腿承受力好么? 她面上很平静,趁着郁官香和米天师不注意的时候,恨恨地趴在他背上咬了他一口。 偏偏被她生气咬的人还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格外平静地回答,见米天师他们看过来,一脸冷漠地回视。 米天师再次嗤了一声。 接着,郁官香因为还要去采山里长出来的菌菇,拎着放在半路中的背篓先走了,米天师对奚辞道:“我要去会会那只野猪,你们呢?” “野猪?”郁龄想起了上个月在山里对她流口水的那只野猪,迟疑了下,说道:“我们也去看看吧。”她就不相信身边有这两个人,还有野猪敢对她流口水,到时候让奚辞揍它丫的! 奚辞自然是没意见的。 等终于见到那只从茂盛的树丛中扎出脑袋的黑色野猪时,郁龄一眼就认出它正是那头,因为没有哪只野猪有它那身油光水滑的毛皮,那高大健壮的身躯,简直超过了一般野猪的正常体态。 不会又是只没成精的妖吧? 一见到黑野猪,米天师就笑得像狼外婆一样招手,“哟,猪黑黑, 过来,哥哥有话和你说。” 野猪:“……”你他娘的是谁的哥哥呢! 郁龄:“……” “猪黑黑,来呀,哥哥给你好东西。”米天师说着,手一扬,就见他手心里系着一根白绳,绳子下系着一颗青色的珠子。 野猪看到那颗珠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只是……它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奚辞,再看奚辞背上比青色珠子更美味可口的人类,决定为了小命,乖乖地窝着不动吧。 郁龄趴在奚辞背上,新仇旧恨涌上来,深沉地问:“我可以揍它么?”还不等他们回答,又问,“这只猪……还没成精吧?” 野猪一张狰狞彪悍的猪脸看着她。 奚辞说:“可以。” 野猪惊悚地看着他,四蹄往后退了退,奚展王这是又要揍它?就算它再皮粗肉厚,也不耐被只大妖这么揍! “对,就和鹦鹦一样,都是没成精的。”米天师很热情地为她科普,“这山里有很多像这种没有成精的小妖。” 米天师很快便去和小妖们交流了,奚辞见没什么事,背着郁龄下山。 郁龄靠在他温暖的背上,觉得安心无比,说道:“米天师不是专门捉鬼收妖驱魔的天师么?怎么看他好像和妖挺熟悉的,而且还和妖打交道,是不是有点……”太不务正业了?天师做到他这份上,想必他在异闻组里,一定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 奚辞的动作顿了下,说道:“大米的性格比较……外向,不管和什么非人类的生物都合得来。而且,妖也有好或者坏的,和人类一样。” 郁龄肯定了他的话,“这是自然啊,很多神话故事或者是古代的志怪故事中,也有赞美妖的,妖和人类一样,都是有好有坏。” 他轻轻地松了口气,然后又听到她说:“可是我还是有点怕哎,大慨是小时候在不懂事的时候,就被那些妖啊鬼的吓多了,如果让我远远看着还行,但要是天天生活在一起,还是算了。” 说着,她又幸福地蹭蹭他,幸好这个男人能捉鬼收妖,根本不用怕那些妖鬼继续像小时候一样吓她。 奚辞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决定还是等他们感情深点再坦白吧。 至少,到那时,她能不害怕到离婚才行。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等到了晚上,郁龄趴在床上直哼哼。 明明今天她已经尽量让奚辞背了,可是为毛还是浑身酸 疼,特别是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 奚辞给她推拿,比起上次被妖物偷袭时撞到树上那种可怕的撞伤,这种运动过量的酸疼还真是小意思,不过看她趴在床上直哼哼,他心里多少有些失望,看来今天是不能拉着她排遣体内的精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十分乐衷于这种事情,只要一碰到她,身体里就会无端地精气十足,最后全都汇集在身下某处。 在奚辞的推拿中,郁龄终于睡着了。 只是睡到三更半夜,她被精力十足的男人给弄醒了,看他双眼都绿油油的,让她吓了一跳。意识朦胧中,也没有阻止,搂着他一边无意识地哼哼,一边承受着那深沉的惯穿,每一次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是她的了,想要躲开,已经有一只手牢牢地按着她的臂部不让她退。 他在她的身体里,深深地推进,盯着她嫣红迷离的脸,越发的欲罢不能。 然后她就在这种节奏中继续睡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回想半梦半醒中的事情,差点想要以头抢地。 做这么多,难道他不肾虚么? 奚辞温温和和地看着她,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肾虚是什么?妖是不会肾虚的,只要他们想,身体里的精气就源源不断。 他们回到村子里,悠闲地过了两天,乌莫村终于迎来了客人。 “郁龄姐,村子今天来了几个外面的陌生人,听说和上个月来咱们村里看风水的徐大师是一伙的,是不是那个有钱人还是想在咱们村建别墅啊?”郁官香第一时间跑过来和她八卦。 郁龄心不在蔫地应了一声,忍不住看向山上,早上奚辞和米天师进山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现在还没到农忙时节,村子里留的年轻人其实不多,大多数不是在外面求学就是去打工,留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和负责照顾老人的几个青壮,显得整个村子安静极了。 此时村长的家里,却是十分热闹。 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笑呵呵地对村长道:“郁村长,听说你们村的风水很好,今天来看才知道,确实好啊。这几天,就劳郁村长多多关照了,等我们办完事,自然是少不了村子里的好处,给你们修条路都行。” 进山里的那路,颠得他们都快要吐了。 村长郁志达抽了口旱烟,抬起被晒得黑黄的脸,慢悠悠地说:“钱先生客气了,村子里这些年都是这样,我们也不要什么好 处,只希望钱先生别毁了村子里的风水就行了,其他的请自便。” 钱昆笑呵呵地应了。 又说了几句话,村长带他们到客房休息。 到了客房,钱昆让几个下属出去,和另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坐在一起说话。 那男人三十左右,一身长衫,面容英武,给人的感觉就像个正直的人,一见便能让人心生好感。只是眉眼间透着一股郁气,破坏了几分好面相,加上那身文质彬彬的长衫,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此时男人摸着手中一把玉骨扇,沉着脸不说话。 第55章 这是一把非常漂亮的玉骨扇,那玉质温润通透,仿佛被大善之人佩戴了一辈子,温养出了灵性,浑身上下散发一种莹润的光泽。 然而,扇柄之处,却隐约有几丝血色,悄然延展,渐渐消失在折起的扇脊之处,虽看着浑然天成,却无端地添了几分邪异之感,破坏了玉骨扇上的美好。 男人沉着脸,手中的玉骨扇一下一下地在掌心敲击着。 钱昆盯着这把玉骨扇,暗暗吞咽了口唾沫,他可是看过这把玉骨扇的威力,连厉鬼都可以轻易地在它一挥之下魂飞魄散,那弥漫的煞气,连他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普通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出来,不寒而栗。 不过,这人实力越强,对自己越是有用的,钱昆也不后悔和他一起干。 “申天师,我们几时动手?”钱昆问道。 申涛没有回答,而是沉着脸思索什么,直到钱昆又大起胆子问了一声,他才慢慢地道:“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 钱昆心里有些抓狂,他看重申涛的手段,最重要的是那种杀人不见血的灵异手段,想必就算出动fbi也不用担心查出来,可见有多神奇。等到时候他大哥一死,钱家就是他的了。要知道,老爷子知道他们那风流花心的父亲不顶用,打算在几天后的生日宴上就要公开大哥的继承权了。 在这之前,一定要将他弄死才行! 申涛瞥了他一眼,虽说是和钱昆合作,但他还真是看不上一个小小的钱家,要不是钱家是y市的地头蛇,有些事情需要钱家帮忙掩护,根本不可能找上钱昆。 不过现在还要依靠钱家帮遮掩,当下说道:“白天人多眼杂,不好动手。” 谁知钱昆听了不以为然,“申天师你神通广大,用点术法迷惑那些无知的村民不就行了?要不然,到时候直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段。 也不怪钱昆会这么说,要知道前阵子申涛确实是在白天时杀了一个目击者,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对方焚尸了,根本找不出一点踪迹,最后那人被列为失踪人员,没有说是生是死。见识过申涛的手段后,他对他可是信心满满,觉得如果乌莫村的这些村民不听话,直接杀了便是了,反正到时候警察也看不出来他们的死因。 申涛听了,简直被这位少爷弄得无语。 这钱昆还真以为他们这些拥有术法的能人异士能随心所欲地杀人不成?杀人不仅会造业果,还后患无穷。杀了一 两个人造成失踪现象还好,可要是杀得多了,不仅会引起异闻组的注意,还会留下痕迹。 既然有天师这样的职业,难道政府没有相应的督察部门么?那种被例为特殊部门的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不然他们这些人也不会躲躲藏藏了,现在还要靠一个小小的钱家来掩蔽自己要做的事情。 “天师斗法,一般不殃及普通人。”申涛将百年前申家祖宗的训言拿出来敷衍,虽然他对这种话是不太信的,“而且夜晚阳气弱,阴气盛,比较方便行事。” 听他这么说,钱昆只好道:“好吧,那就等晚上吧。” 说了会儿话,钱昆正想离开时,就听申涛道,“按徐大师所说的,这村子里应该还有能人异士,你派人到一个叫郁婆婆的家里去看看。” 徐大师上回就是折在居住在郁婆婆家中的一个大妖手上,申涛也担心那大妖还在。 钱昆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挥手便派了两个人过去,而且这两人还是上个月跟着徐大师一起来的西装男和那位白领女人。 西装男站在栏栅前,看着院子里开得煌煌赫赫的月季,四季桂的陈香扑鼻而来,心里忍不住赞叹。原来钱家的祖坟以前是在这里的,真会选地方。 然后,西装男再一次看到站在月季旁的那位神色冷淡的美女,月季在她身后开得如火如荼,衬得她更是美丽如华,和这乡下地方实在是格格不入。 “你们找谁?” “不、不是……” 西装男的话还没说完,他身边的白领女人笑眯眯地道:“这位郁小姐,打扰了,我们只是过来看看的。我们是跟着钱家少爷过来的人,听说钱家的祖坟以前在这边,钱少爷过来察看,果然乌莫村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 白领女人很会挑话说,开口就赞美乌莫村的环境,如果是住在这儿的乌莫村的村民听了止不住地高兴,对她的印象会变得很好。但是此时,任她怎么说,对方却只是用那双清浚浚的眼睛看着她,看得她心中无端生起几分怯意。 好像节奏不对啊。 等白领女人说完,郁龄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头一转,看向他们身后的路。 两人也转头望去,就见通往山上的那条蜿蜒曲折的路上,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朝这儿走来。 待他们走得近了,终于看清楚前面的男人穿着素色的休闲服,身材高挑颀长,有一副衣架子的好身材,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 他身上,都能穿出一种矜贵的气质,再配上那张俊秀雅致的面容,活脱脱就像玛丽苏小说里的那种校园王子一样,同样是一个和这种乡下地方格格不入的人。 后面的是一个长相较为平凡的男人,同样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不过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在明媚的阳光下,身上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气韵,不知不觉间便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看到最后竟已欲罢不能。 很快,两人就走到面前了,近看之下,发现两个男人都很高,虽然他们看起来都是一副正常人的样子,但白领女人可是见过那些能人异士的,心中无端地生出一种警惕之心。 比起她身边那个什么都不知情的蠢货,她可是知道钱昆这次来乌莫村另有隐情,不像是表面说的那样是过来察看钱家百年前先祖的祖坟的样子,什么察看祖坟,纵使真有祖坟,也不会这么简单。 “你们是谁?” 同样的话,由这个长相平凡却笑容灿烂的男人说出来,比刚才那个冷冷淡淡的女人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好多了。 丢下米天师去应付那两人,奚辞进了门,见郁龄捧着一把青豆站在那里,便笑问道:“哪来的青豆?” “官香刚才送过来的,今儿权婶家拔了点青豆回来。”郁龄和他一起转去厨房,将青豆丢在瓷碗里,给他装水洗手,问道:“今天进山还好吧?没有遇到什么事吧?” “还好。”奚辞自己洗了手,又抓着她的手一起洗,补充了一句:“山里的动物挺安份的。” 郁龄斜睨了他一眼,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倒霉,每次进个山就招惹那么多动物跑出来弄出点动静来。接着她将村长家来人的事情告诉他,说道:“一共有十个人,一个是y市钱家二少,一个是叫申涛的风水大师,剩下的都是过来帮忙挖坟的人。” 奚辞嗯了一声,看她定定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下,然后有些腼腆地红了脸。 郁龄:“……” 这男人白天时这么爱脸红,晚上却能那样掉节操,还真是…… 米天师恰好进来了,恰好看到这一幕,再次觉得自己被虐成狗了,直接挤过来,拿了水洗手,一边道:“申涛来了,钱家的意思是要来这里迁走钱家百年前留在这里没迁走的祖坟。骗谁呢,都一百年了,那坟早就成孤坟了,迁走了也不会保佑子孙后代。” 钱家百年前是附近山里头的山民,恰好那时时局动乱,钱家一个年轻人 因缘巧合之下走出山里,经过半个世纪的经营,在外闯出一片天地,接着将钱家一干亲人都接走了,祖坟也迁走了几个,但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没有迁。 因为钱家的势起,在y市发展,渐渐地遗忘了先祖的居住地,只有一些念古的老人才偶尔提起钱家曾经也是乌莫村附近的山民之一。 米天师先前和那两人搭话,不过几下子就将两人的底掏得一干二净,说道:“申涛的打算下面的人是不知道的,可能就在今晚了。” 奚辞嗯了声,反应很平淡。 郁龄心里抽了口凉气,瞬间提高了警惕。 吃过晚饭,天色稍稍有些暗了,村民们趁着这个时间段,走家串户地说话,一派悠闲。 郁龄看着混在一群老太中说话的米天师,视线忍不住往外飘啊飘的,实在很担心会不会从哪个角落里就蹦出一只鬼来,只是她看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下去,村民们都各自回家休息了,世界还是很平静。 奚辞看她警惕的样子,暗暗地闷笑了下,拉着她回房,说道:“现在时间还早,他们不会动手的。” “那什么时候会动手?”郁龄一副好奇宝宝的口吻。 “一般在午夜时吧,那时天地阴气最盛之时,才方便行事。” 郁龄心里又抽了口气,面上平静地嗯了一声,僵硬地拿衣服准备去洗个澡压惊。 快洗好澡时,郁龄不经意抬头,突然看到窗口处一个像是黏在那里的奇怪黑影,抓着毛巾的手顿了下,她转头看看浴室,终于确定了周围没有什么能造成这样的投影的东西,抄起一个肥皂砸了过去。 咣当一声,那黑影像是受了惊,吓得缩成一团,然后飘走了。 黑影飘走了…… 郁龄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郁龄!” 浴室门被人推开,郁龄直条条地站在那儿,眼睛落到把手上,这种时候,她心里还有时间想着,明明门是锁着的,但这男人力气到底有多大啊,竟然连锁都能直接掰开,还没有弄坏它。嗯,或者是农村这种只作装饰性的锁太没用了? 奚辞推门进来,就见她直条条地站在那儿,在暧昧的光线中,不着寸褛,肌肤温润如玉,胸前挺立的樱桃娇嫩之极,纤细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还有双腿间…… 眼睛都有些发直,脸慢慢地红了,直到发现她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忙抓起一件睡袍 裹到她身上,说道:“夜晚有点凉……” 郁龄嗯了一声,顺势窝到他怀里,伸爪子抱住他,暗暗吸了口气,说道:“刚才这里有一个奇怪的黑影。” 奚辞眼神微厉,他也是感觉到这里的气息不同寻常,然后听到动静才会这么直接闯进来。再看看怀里酥胸半掩的人,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将她的脑袋往怀里一按,不让她看到自己这副狰狞可怖的样子。 “怎么了,怎么了?”米天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接着,就见奚辞揽着穿着睡袍的人出来,顿时脑洞大开,以为奚辞已经从一个清心寡欲的妖进化成一个禽兽,和他老婆来个浴室羞耻y什么的…… 奚辞揽着郁龄回房,经过他身边时,低声问道,“刚才的气息,你感觉到了?” 米天师马上甩掉那不靠谱的脑补,愕然地问,“什么气息?” 听到这话,奚辞懒得再理他,将郁龄送进房里,等她穿好衣服后,才将在蹲门外无聊得抛石头玩的米天师叫进来。 “奚老大,是什么气息?” “我也不知道,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隐藏得非常好,我差点没发现。”奚辞沉着脸说,只要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郁龄可能被看光了,就满心不高兴。 听到这话,米天师的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他对奚辞的能力无疑是非常信服的,如果连奚辞都难以察觉,可想而知申涛手上的法宝一定非常厉害,原本还以为这次来乌莫村,他只要在关键时拦着不让奚辞弄死申涛,哪知道事情比想像中的要复杂。 米天师想了想,说道:“那我来卜一卦吧。” 奚辞这次倒是没有拒绝。 米天师将一块有些陈旧的红布铺到桌上,红布边缘以金色滚边,四四方方的,看着就像古时代的那种新娘红盖头一般。米天师在红布上洒了点糯米,然后将手中的几枚铜钱一丢,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些铜钱滚落在糯米上时,糯米仿佛有生命,开始蠕动起来,接着幻化出一副卦象。 郁龄看得目瞪口呆,再一次觉得天师们真是神奇,好不科学啊。 米天师看了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无解!” “嗯?”郁龄疑惑地看他,无解是毛意思? “难辩吉凶,要不是另有隐情,就是来者不善,咱们今晚注意一点吧。” 米天师留下这句话 ,马上去准备了。 郁龄看着他的背影,又瞅瞅奚辞,问道:“米天师的卜卦,一般准确率是多少?” 奚辞被她的话弄得愣了下,一时间跟不上她的思路,下意识地回答道:“他的卜卦难有人及得上,很多天师出任务时,喜欢来找他卜一卦。” 郁龄听得心头悬悬的,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那我要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奚辞摸摸她的头发,朝她笑了笑,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郁龄其实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可是让她这么坐着,又坐不下去,便起身去外婆房间里看看,陪她看了会儿电视,直到夜深了,便被要休息的外婆赶走了。 “那阿婆你好好休息,今晚风大,别开太大的窗啊。”郁龄叮嘱道。 “知道了,快去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快要跳到十二点时,整个天地之气瞬间风起云涌。 郁龄坐在窗口前玩手机里的游戏,听到天边一个响雷,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原本星光璀璨的天幕中,不知哪里飘来了一朵乌云,将星光掩去,整个世界更黑暗了。 她心里再次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 奚辞突然起身。 郁龄忙丢开手机,抓着他的手,跟他一起出了门。 出门时,一阵狂风吹来,吹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在狂风中飒飒作响,空气中沁着一股阴冷之气,给人的感觉就像台风来袭一样,走廊下特地开着的路灯一闪一闪的,好像电路接触不良,无端地制造出一种更恐怖的气氛。 郁龄抹了把脸,她今晚可是看过天气预报,这会儿没台风呢。 奚辞挡在她面前,为她挡住了迎面吹来的阴风。 郁龄缩在他背后,揉了揉眼睛,等到舒服点了,正准备再探头时,就听到一道噼啦的古怪声音响起,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见到他们家门前,米天师正一脸警惕地和一个男人对峙。 郁龄吃了一惊,那男人穿得真是古怪,如果她没看错,他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那种古时代将军穿的战袍吧?手里还抓着一杆长.枪,远远望去,威风凛然,教人一望生畏。 奚辞微微眯起眼睛。 这时,和米天师对峙的人转过头看过来,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孔印入眼帘。 当看清楚这男人的模样时,郁龄脸色僵了僵 ,吃惊地看着他。 第56章 路灯一闪一闪的,灯光并不算明晰,周遭透着一种阴沉森然的鬼气,猛一接触,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就连门前的米天师和那男人的模样也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中,变幻不定。 可是郁龄依然看清楚了那男人的面容,僵硬地看着他,吃惊中透着一种不敢置信。 “郁龄?”奚辞拉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有点冰冷,以为她是看到鬼,所以有些难以克制身体的恐怖,不过很快地,奚辞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郁龄一脚踩下阶梯,就要过去。 “你们别过来!”米天师厉声喝道,双手掐诀,十指间夹了几枚折叠起来的黄符和玉珠,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或者是鬼,势待即发,飞快地道:“这是人间鬼王!” 被道出鬼王身份的男人夷然不惧,甚至没有将一个小小的天师放在眼里,手持长.枪,朝前一挥,一股青幽色的阴冷鬼气升腾,米天师还未出手,便被他一枪挥扫出去,整个人撞飞到旁边的栏栅上,接着被栏栅上徒然亮起的白光接住,卸去了五成的冲击。 虽是如此,但是他仍被这只鬼王的鬼气伤得难受,捂着胸口呻.吟了一声。 郁龄被奚辞抓住手臂,制止了她下意识过去的行为,但是却没有像平时害怕鬼那样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当他身上的一个挂件,而是紧紧地盯着院子前的鬼王,小心地唤了一声:“外公?” 外公?!!!! 米天师和奚辞都愕然地看着她。 这只鬼王是郁天竞? “你是外公吧?”郁龄像个小女孩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和外公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外婆那儿还有外公年轻时的照片。” 鬼王一双森寒的冷目看着她,手中的长.枪随时可能刺过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郁龄双眼依然紧紧盯着他,忍着鬼王身上那伤人的森森鬼气,继续道:“我是郁龄,听阿婆说我出生时,外公还去医院看过我呢。” 终于,鬼王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多了几丝波动,不过仍是僵硬冰冷的,属于鬼的一种特性,他开口道:【原来你长这么大了,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吧……】米天师捂住胸口,喊了一声卧槽,还真是那个郁天竞! 只是,郁天竞怎么可能在死后变成一只鬼王?而且看起来还是被人为炼成鬼王的,难道是申涛背后的人干的? 一瞬间,米天师心里想了 很多。 郁龄听到那属于鬼的那种空灵阴冷的声音,第一次没有那么害怕,走到栏栅前,隔着半人高的栏栅,尽量平稳地说道:“外公,真的是你,你是回来看阿婆的么?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她外公竟然死后恢复年轻时的样子,而且还变成一只鬼王,简直太突破她的脑洞了。 郁天竞不语,目光略过她,穿过院子,望向里面的一间房间。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知道那是外婆的房间。 昔年他们是男俊女貌,却无缘白首; 如今他是鬼王,她是人类,阴阳相隔; 他依然年轻俊朗,她却已红颜苍苍,垂垂老矣。 众人看不懂他脸上的神色,却知道他在很认真地看着生前发妻所居的房间,只隔着一个院子一扇门。 突然,郁天竞僵硬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手中的长.枪毫不迟疑地朝着郁龄的胸口刺去。奚辞将郁龄往身后一揽,徒手接住了那刺来的长.枪的枪口,瞬间白晳修长的手被长.枪上缭绕的寒气伤得鲜血淋漓,伤口又慢慢变得焦黑。 “奚辞!” “奚老大!” 郁龄和米天师惊叫起来。 奚辞一手握着长.枪,双眼盯着对面的鬼王,开口道:“郁天竞,你被谁炼成鬼王?” 郁天竞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困难地答道:【不知……你们小心……我现在受人控制,身不由已……我今晚过来的目的……便是斩杀你们……】“外公!”郁龄叫了一声,面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郁天竞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几分愧疚,然则持枪的手却抖动不停,显然是在和奚辞较量,努力想要脱离奚辞的手。 米天师不再旁观,一跃而起,一边念咒,一边双手拍合,一组黄符串连成一个北斗七星阵,一声“疾”后,往郁天竞身上疾飞而来,将他困在阵中。接着米天师又一翻手,七颗玉珠一飞冲天,幻化成七星困煞阵,罩在郁天竞头顶上。 这时,奚辞一抖手,松开了那支长.枪。 在奚辞松手时,黄符所化的北斗七星阵和七星困煞阵齐齐光芒大亮,符阵叠着灵玉阵,形成一个坚固的白色囚笼将郁天竞囚禁在其中,限制了他的行为。 阵生成,郁天竞收回了长.枪,不再做出攻击之举。 米天师擦了擦汗,有点脱力地走过来。 不管是北斗七星阵还是七星困煞阵,都需要极大的法力支持,如果没有奚辞率先制住鬼王,与他较量,凭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和一只鬼王相斗。由此可想而知,申涛背后的人有多可怕,竟然连鬼王都能炼制支使。 郁龄抓着奚辞那只皮开肉绽、已经变黑的手,心疼极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被鬼气所伤,能上医院么? 奚辞却好像没有痛感似的,还能笑得出来,安慰地拍了下她,转头对郁天竞道,“控制你的法器是什么?” 米天师也开口道:“对,我们现在就去将控制你的法器抢回来,还你自由。” 郁天竞站在阵法之中,并不挣扎,说道:【没用的,控制我的法器并不在申涛那儿,而是在一个神秘的地方,是一个宝匣,他日你们若是有幸找到,希望你们能毁去它,届时我也能脱离掌控。】“郁老先生。”米天师朝已经变成鬼王的郁天竞咧了咧嘴,“我祖爷爷是米承喆,他告诉过我,被炼制成人间鬼王,如若毁去控制他们的法器,鬼王也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由此可知,将郁天竞炼制成鬼王的人有多阴毒。 郁天竞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神色依然僵硬冰冷,默认了他的话。 郁龄却听得有些伤心,“外公,阿婆还说你会在奈何桥等她,她死后会去找你的。” 以前她不相信人死后有奈何桥上等三年一说,可自从认识了奚辞和米天师、云修然这些能人异士,见过黄泉路开启,她越来越相信人死后的盟约其实也可以再续的。 郁天竞沉默了下,方道:【我让她失望了!】“外公……” 突然,郁天竞抬头望向天空,对他们说道:【你们小心,我并非申涛所控制的鬼奴,不过是有人借我给他护卫,此行他们的目的是这乌莫村中一方风水印鉴,能掌阴阳之路,他手上还有其他厉害的法器,专门刑克天师的邪器。】刚说完,就听到天空中又一道闷雷响起,整个天空再次风云骤变。 晴天响雷,想必是有邪煞出世,一如先前郁天竞这鬼王现世时,也是晴天响雷,为不吉之兆。 米天师顿时明白今晚的卜卦为何无解了,原本是大凶,却多出了郁天竞这个意外,所以吉凶各半,端看各人手段。 此时再次狂风大起,米天师和奚辞皆动了。 米天师双手再一拍,一叠黄符朝天空处飞去,而奚辞则是叮嘱郁龄不要出来,便翻了出了栏栅,站在郁天竞面 前,一双墨眸看向黑暗的天空。 漆黑的天空乌云涌动,阴风阵阵,挟裹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席卷而来,白日时山清水秀的平静小村庄此时宛如一个凶地,除了急风凄厉外,无一丝声响,虫鸣静止,狗吠压抑。 远处飘来一些游魂,它们是附近山中无主的孤魂,没有任何杀伤力,被这里聚集的阴气吸引,享受一般地吸收着这片土上乍然增多的阴气。只是它们还来不及将阴气纳入体内修炼,就被一道鬼哭狼嚎之声震开,接着被一道可怕的吸力吸进了一个徒然出现在半空中的黑色大洞。 游魂悉数被吸进去后,那黑色的不祥洞口里爬出来一只鬼婴。 鬼婴有三米高,胖乎乎的,就像一只放大版的巨婴,但是那张脸却不像普通的鹦儿那般幼.嫩可爱,而是一张完完全全的鬼脸,凶神恶煞、怒目金刚,双眼跳动着一缕青幽鬼火。 米天师倒抽了口气,惊声叫道:“这是臼婴?” 臼又通九,由九九八十一个枉死的婴灵炼制而成,是一种非常邪恶的炼鬼术法,向来为正统天师所恶。 据闻当年创造出这种邪恶炼鬼术法的天师是一个喜好钻研各种稀奇古怪术法的天师,他本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天师,可惜造化弄人,最后为了一已之私报复师门,创造了炼鬼之术,后来他虽然被正统天师所诛,但他所创的炼鬼之术记录的本子却下落不明,不知被谁拿去,正统天师寻了许久,依然没有寻到。 此时这只臼婴出现,米天师不得不怀疑,申涛背后的人,是不是那个天才天师的后人,或者是得了那本炼鬼之术的人。 臼婴爬出来时,手里还拽着一个游魂,胖乎乎的手将之揉巴揉巴成一团,就塞进嘴里,吃完后目光转到了奚辞等人身上,然后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朝他们咯咯地笑着,继续爬了过来。 臼婴所过之处,阴气丛生,万物枯萎,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奚辞翻手,手中多了一柄泛着寒光的青铜剑,错步上前,朝臼婴刺去。 米天师见奚辞出手,既高兴又纠结,好几次想说奚展王你快点释放妖力吧,免得人类的样子束手束脚的,但是想到奚辞的老婆还在一旁看着,奚辞也说过不准他透露他是妖的身份,只能闭上嘴巴。 不过很快的,米天师就没有时间纠结了,因为在奚辞对上那只臼婴时,旁边又出现了几只鬼物,且都是强大的鬼物,同样是被人为炼制而成的武器。 米天师甩了几张符过去,提起桃木剑,英武无比地上了。 郁龄紧张地看着他们,眼睛一会儿放在郁天竞身上,一会儿又落到奚辞和米天师身上,盯着奚辞那只依然焦黑的手,心里难受极了,一时间倒是产生些许自厌心情,为什么自己是个普通人,没办法帮他们呢? 突然听到一阵猪叫声,郁龄转头,就见一头皮毛发亮的野猪不知道从哪里奔了出来,朝着其中一只鬼物撞去。 郁龄认出这是被米天师用一颗青色珠子诱上门的野猪精,叫猪黑黑什么的。 奚辞和臼婴缠斗,与三米高的臼婴相比,他反而像个孩子一样。不过臼婴就算具有高大威猛的身躯,依然有着婴儿的本能,喜欢爬行,攻击时也是笨拙地抬手挥过去,每一次手掌砸在地面上,都能砸出一个不浅的坑。 奚辞手中的青铜剑寒光湛湛,每次剑刃划过臼婴的身体时,发出铮铮的金鸣声,显然那只臼的身体之坚硬,连这种开过光的古老青铜剑也奈它没辙,不过同样的地方攻击多了,那青铜剑终于在臼婴的手臂上割了一条血痕,黑色的血泊泊冒出来。 臼婴好像疼了,终于哇哇哭了起来。 那声音就像某种真正的鬼哭狼嚎,汇成一种声波,在人的脑海里响起,形成一种精神攻击,简直让人苦不堪言。 米天师一个受不住,差点忍不住捂住耳朵,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下,便让一只鬼物越过他,朝着院子里的郁龄奔了过来。 一道淡淡的白光亮起,那只鬼物被反弹出去。 郁龄这才明白奚辞为什么让她待在院子里不出去,显然这两天,米天师所做的准备中,也有将房子连同院子里一同用阵法围了起来。 郁龄看得心惊胆颤,双唇紧紧地抿着。 【郁龄。】 郁龄反应慢了半拍,才将目光落在门前依然被阵法困着的鬼王身上,对上他布满鬼气的眼睛,乖乖地叫了一声外公。 郁天竞朝她微微笑了下,虽然依然给人一种很僵硬森然的感觉,但却能感觉到那种对后辈的慈爱之意。 他开口道:【郁龄,去你阿婆的房里,拿……】 第57章 院子外来自鬼魂的哭号之声不绝于耳,宛若修罗之地,但是却丝毫渗不进这栋农家小院。 郁龄回头看了一眼战场上的情况,臼婴被奚辞所伤后,虽然哭声具有强大的攻击性,不过这会儿看来,奚辞仍是游刃有余,没有显露出疲态。相比之下,米天师那边却是险象环生,若非有几只没成精的妖帮忙,只怕现在已经受伤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战场,伸手推开外婆房间的门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廊下的灯光从窗口和门口倾泄,驱除了几分黑暗,能隐看清楚房内的轮廓。 等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昏暗后,郁龄走到床前,将蚊帐掀开,看着床上外婆安睡的样子,想了想,伸手轻轻地推着她,叫道:“阿婆,阿婆……” 外婆睡得很安稳,没有丝毫动静。 郁龄初时叫不醒外婆还有些担心,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只怕这是天师们的手段,怕惊扰了普通人,所以这个晚上,天师们让村子里的普通人都陷入沉眠中,不至于让他们中途醒来看到那些鬼物,以免被吓到。 郁龄心里有种可惜的感觉,她觉得外婆一定很想见到外公,即便他现在是一个鬼王,而外公虽然没有说,但她也能感觉到他一定也想见见外婆。二十年的生死相隔,并未消磨掉他们的感情,只是将之压得更深了,期待死后在奈何桥上再次相见。 然后她又摇头,外婆没有醒也是好的,如果她知道外公死后不仅没有进入黄泉路,反而被人强行留在人间并且炼制成鬼王,甚至受人控制,这样的下场,只怕会让她更伤心。 心里涌起一种淡淡的伤感。 她看着外婆安睡的面容,将蚊帐压好,走到靠墙的一个古老而陈旧的红漆柜子前。 这红漆柜子是上个世纪的老工匠的手艺,雕着各种栩栩如生的花鸟虫兽,边缘还有镂空的花纹,就连最细微之处,都处理得精美生动,如同一件具有极高价值的古老的手工艺品。听说是外公外婆结婚时置办的家具,那时代的老匠人们的传统手艺比现在那些批发生产的家具要好多了,打一件这样的家具甚至十分不容易。 打开柜子,拉开里面一个小抽屉,郁龄掀起一块盖得严实的红布,红布下面有一个小巧的鎏金镶百宝宝相花的首饰盒,虽然已经陈旧,但一看便知是古物。 这样的东西,小时候她没少见,每次外婆整理自己的嫁妆时,她就会好奇地猫在一旁观看,然后外婆会一边整理一边 笑着和她介绍这些东西是什么,怎么来的,每一件都有其历史和来源,充满了属于外婆的回忆。 外婆当年嫁给外公时,家破人亡,孑然一身,这些所谓的嫁妆,是外公给她置办的,似乎他还亲自跑了一趟外婆的娘家,从那破败的家中挖出外婆的母亲特地给她藏起来的嫁妆,其中就有很多具有历史价值的古物,外婆一直小心地收藏着。 将首饰盒打开后,就见到里面放着一串色泽暗哑无光的银制女式手链,整体看起来古拙无华,上面有七颗打造精巧的小铃铛,每一颗铃铛镶嵌着猫眼石一样的圆润珠子,为它添了几分雅趣。 这是一串看起来已经过时的手链,连那镶嵌的猫眼石也有点像十几块钱就能买到的那种,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拿到外面去,会被人认为是十几块钱的货色。 不过外公让她找这东西,郁龄虽然不解,还是将它取出来。 关上柜子,郁龄转头看了一眼外婆,便掩门出去。 从离开到回来,也不过是几分钟时间,战局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米天师受了点伤。 郁天竞原本是看着奚辞的,见她过来,扭头看她,问道:“找到了?” 郁龄嗯了一声,说道:“阿婆收藏得很好,很多东西都放在老位置,和外公说的一样,没有变。” 外公听了面上有些怀念,“她一向是个细心的人。”只感概了一句,便对她道:“郁龄,你将它戴上,这算是……外公给你的嫁妆吧。” 郁龄惊讶地看着他,虽然有些懵懂,不过仍是在他的指示中将这串手链戴上。 手链很长,可以在手上绕个几圈的那种,幸好因为它轻巧,倒是不显得笨重。按外公的指示,她将一部分缠在姆指、食指、无名指上,每一个手骨节上县着一颗铃铛,随着手指晃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来,看着我的眼睛……” 外公的声音依然空灵阴冷,远远传来,郁龄的眼睛却慢慢地没有焦矩,嘴巴一张一合,念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晦涩语言,而且神奇的是,这种晦涩的语言却在念出来后,深深地刻入脑海里,明明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却能轻易地念出来。 一种有节奏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天地之间涌动的气息骤然一静。 米天师愕然地转头,就见到院子前一脸空茫的郁龄无意识地动着,手上缠着的一串铃铛发出一种极具节奏的声音,这声音蕴含 着一种力量,能驱厄渡恶,原本因为臼婴出世而引发的天地阴煞之气突然凝滞起来,徘徊犹豫。 臼婴的号哭声化成的精神攻击,也在这铃声中压制一二,虽然依然干扰人的思绪,却没有了先前的威力。 米天师一眼就看出那串看起来古拙无华的女式手链其实是一个厉害的法器。 这是渡厄铃。 一个普通的家庭,怎么可能拿得出这样厉害的法器? 米天师的目光扫过正盯着郁龄传授她驱动渡厄铃法诀的郁天竞,终于明白当年郁天竞为何会找上他祖爷爷了,只怕这人根本不是个普通人。 也是,如果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江郁龄这种具有妖蛊之身的后代? 种种想法一闪而过,因为渡厄铃声的加入,不管是臼婴还是几只鬼物气势大跌。 趁此机会,奚辞一个后空翻,躲过臼婴嘴中喷来的一股黑煞气,身手极为灵活,一脚蹬着臼婴伸出来的手臂,凌空而起,手中的青铜剑毫不迟疑地往前一挥,刺进了臼婴的一只鬼眼中。 鬼眼被刺,臼婴大声号哭,一分为二,从三米高的巨婴变成了两个两米高的巨婴。 一分为二后,臼婴的气势却是大跌,甚至每一只巨婴都没有原本臼婴一半的实力,其中一个臼婴被青铜剑尖锐的剑光砍断了一条手臂,泊泊黑血流淌了一地,看起来非常可怜,然而却没有人心生怜悯。 臼婴是被人用九九八十一个婴灵强制炼成,婴灵本是一种因为母体发生意外没能出生的产物,没有沾染世俗,纯洁而美好,纵使成了婴灵,也只是下意识地去寻找能再次将它们生下来的母体,不会主动去害人。 然而当它们被强制炼成臼婴时,那是八十一个单独的个体强制融合,就像拿八十一个不同的人将他们的肉体重组一样,那种痛苦可想而知。炼制的过程中,也导致纯洁无瑕的婴灵终于生出怨怼之气,煞气丛生,待臼婴大成,便成为这等杀伤力巨大的鬼婴,刀剑难伤,煞气冲天,常人难以对付。 被炼制成的臼婴已经不是纯洁的婴灵,而是一种可怕的人间鬼煞,同情根本没有必要,只有将之超渡才是根本。 奚辞从半空中旋身落地,青铜剑拄在地上,给人一种轻盈优雅的感觉,虽然这种弹跳力比不上武侠小说里的高手,但是在普通人看来已经极为厉害了。 郁龄从驱使渡厄铃声中回过神时,就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产生了几分异 样,总觉得奚辞厉害得不太像人类了。云修然也很厉害,身手十分灵活,听说从小修习云家的一种功,能益寿延年,身手灵活,使他一举一动都有几分灵性优雅,可依然比不上奚辞。 惊讶只是一下子,郁龄见一分为二的臼婴已经失去大势,不如先前难对付,连这种开过光的古老青铜剑都难伤一下,便也不再担心,而是看向手上的铃铛手链。 “外公,这是什么?” “渡厄铃,我们郁家祖传的法器之一。”郁天竞回答道,“原本我想等你大点再给你,以保你平安,谁知世事难料……” 郁龄明白他的未竟之意。 外公在她三岁的时候意外去世的,虽然那时候她年纪小,很多事情已经不记得了,却仍是记得在突然见不到外公的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非常压抑,不管是外婆还是妈妈,都非常伤心,外婆甚至几度崩溃,妈妈为了照顾外婆,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她,导致她没人看顾,有一次自己走丢了…… 走丢了后呢?发生什么事了? 郁龄微微皱眉,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外公在她三岁去世,根本等不及她长大将这东西交给她,而他死后没有进入黄泉路,而是被人捉去炼成人间鬼王,二十余年才再次回到人间,却是被控制为恶杀人,所杀还是至亲,于他而言是一件痛苦之事。 就在她琢磨着外公的事情时,突然就见困住外公的阵法上的白光开始变得不稳定,郁天竞身上属于鬼王的霸道鬼气也开始翻腾不休,几次欲冲击囚禁他的阵,那张僵硬阴冷的脸上越发的森冷,森冷中又有几分克制的痛苦。 他的眼睛渐渐变成血红色,理智开始流失。 “郁……龄,别将我……的事……告诉你……阿婆……”郁天竞困难地开口,“我……将失去自我意识……到时,你们……攻击我……” “外公!” 然则已经由不得她再说什么,郁天竞手中的长.枪往幻化成白色囚笼的阵上一挥,光芒像水般荡漾起来,开始变得不稳定。在郁天竞的鬼王之气和长.枪的攻击下,北斗七星符阵和七星囚煞阵开始岌岌可危,光芒明灭不定…… “不好,他要破开阵了。”米天师一剑斩断一只鬼物的脑袋,随手甩了一张黄符让它灰飞烟灭后,忙赶过来,意图再用阵将他困住。 那边奚辞将臼婴一分为八,已经大大地削弱了臼婴的力量,也忙回身援助。 他们的速度仍是慢了一步,两个法阵呯然一声破灭,白光四溅,郁天竞一夕失去阵法束缚,煞气冲天,手中的长.枪一抖,便朝院前的郁龄再次刺去。 院子里的阵法并不能挡住鬼王级别的凶煞鬼物,那长.枪弥漫着属于鬼王的惊天煞气,凡人触之必亡。 郁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长.枪.刺来,下意识地双手举起挡在胸前。 她以为自己会被那长.枪.刺穿身体,然则长.枪却刺在了她手上的铃铛手链上,再也无法更进一步,悬在那儿,轻轻地颤动着。 接着手掌心开始发热发胀,一道炽亮的紫芒绽放,光芒如有意识一般汇集在手链上,那镶嵌在铃铛上的七颗猫眼石突然被激活了一般,发出一道更灿烂的青色亮光,不仅将这片天地的阴煞之气一扫而净,甚至连郁天竞身上的鬼王厉气也受到了影响。 郁天竞一双血红色的眼眸终于恢复了几分黑色,神智回归几分,错愕地看着她,克制着要避开那种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可怕洁净之光,双眼流出泊泊血泪,整个人变得更狰狞可怖,显然在这种能净化凶煞的光芒中,遭到了强烈的反噬。 “外公!”郁龄惊叫着。 郁天竞却朝她笑了笑,身后的空间扭曲,出现一个黑色不祥的洞口,快速地将他拽进去,消失在其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米天师和奚辞赶过来时,郁天竞已经被拽走了。 郁龄盯着消失的黑洞,回过神来,已经无声地泪流满面。 奚辞翻进栏栅,将她搂进怀里。 然而这一切仍未结束,米天师见奚辞为了老婆抛下院子外的臼婴和鬼物,只得再次任劳任怨地继续收拾它们。幸运的是,臼婴被奚辞破了其真身,分裂成八个,凶煞之气大打折扣,虽然对他这小天师而言仍是有点难应付,却也不会像刚出世时那般凶煞,危及性命。 米天师手一抚,星罗盘出现在手中,将它朝天空抛去。 此时恰好渡厄铃驱逐天地之间的阴煞之气,露出天空中的星子,星罗盘在星空之下,吸收星辰之力,化作漫天星河,疾飞向那八只小臼婴。 臼婴在星罗盘的星辰之光下发出凄厉的号叫,双眼流出黑色血泪,面上已经没有了狰狞的鬼面,而是出现一张稚嫩可爱的婴儿脸,可怜巴巴地看着米天师,仿佛在质问为什么他要如此狠心地伤害它们,明明它们那么乖。 米天师不为所动,继续驱 使星罗盘困住它们,消减它们身上的恶煞之气。 突然他侧身滚到一旁,朝远处怒吼一声:“猪黑黑,快点和你的同伴将这些鬼物撕了,不然别想我给你们好处。” 黑色野猪身后,还有几只动物,黑颈长雉、金猫、狐狸,而且体积看起来都比正常的动物要大几倍,不必说也知道,这些是山里已经开了灵智但没有成精的妖类。 猪黑黑哼哼一声,四蹄一蹶,再次冲向一只鬼物,和小伙伴们一起围殴。 没有鬼物干扰,米天师继续对付臼婴。 郁龄的情绪失控只在一瞬间,很快便冷静下来,在他怀里蹭了蹭,蹭掉了泪痕,扭头继续看向院子外的情况,声音沙哑地问,“外公……走了,那边的人会不会还有后手?” “不会。”奚辞很冷静地说,“他们只来了申涛一人,他的法力不能驱使太多的凶煞鬼物,这些应该是他的极限了。”话落,眼里滑过一道深幽紫芒,望向村长家的方向。 郁龄半信半疑,看米天师围着那几只臼婴又跳又跑的样子,然后又问,“不需要帮米天师么?” “……不用,他能解决。”只是要花点时间。 郁龄不再问了。 这时,天空中悬浮着的星罗盘已经积赞够了星辰之力,星光再次涌动,仿佛落了一天幕的流星雨,美得如梦似幻,然则在这样的美丽中,给予臼婴的却是无穷的痛苦。 几只臼婴发现不管如何示弱,对方都不会放过它,顿时凶性再起,一张婴儿脸再次变成狰狞的鬼脸,张嘴尖啸出声,喷出一股股的煞气攻击那星罗盘。 星罗盘旋转着,煞气在星光下被消抵,再度降下一道洁净的星光,地上那八只小臼婴发出一阵尖叫,接着像消融的雪水一般,身体冒出一阵阵黑色雾气,很快黑气便遮掩了其中的情形。 “乾指东坤,疾!” 米天师双手掐诀,念了一声念了一声咒语,星罗盘将地上的黑雾悉数吸收后,回到他手中。 当臼婴消失的那一刻,村长家的一间客房里,一个中年男人噗地喷出一口血。 “申天师!”守在旁边的钱昆惊叫一声。 第58章 钱昆双眼紧紧地盯着盘腿坐在房间里特地布置出来的一个阵中的中年男人,看到他突然吐血,面如金纸,心里涌起一股不安感。 “臼婴……被诛了。”申涛喃喃地道,满脸不可思议,甚至不敢置信。 他不相信连续派出了鬼王和臼婴这样可怕的鬼煞,竟然被对方灭了,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钱昆有些惊悚地看着他,同样也是不敢置信。 申涛今晚打算出手时,钱昆也挺期待的,这种期待是建立在对申涛的实力的信任之上。他见识过申涛的厉害,那种玄之又玄的天师术法,简直是打破了普通人的正常三观,觉得只要他出手,没有谁是他的对手,就算乌莫村是个生活了很多妖类的地方,他们也不用怕。 所以午夜时分,申涛设坛做法时,他也兴致勃勃地留下来了。 刚开始做法时,虽然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那瞬间乌莫村天地气息的改变,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得出来,他为此非常兴奋,就等着申涛将守在这村子里的妖都制服了,然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虽说鬼王出世时,整个乌莫村瞬间如坠入阴冷的地狱的感觉让他有点惊惧,但在申涛说这鬼王是一只人间鬼王,有人借他为他们一行护卫的时,他便放心了。 鬼王是什么概念?就算只是一个人间鬼王,也是鬼煞中的最可怕的凶煞之物,就算再厉害的天师也奈鬼王没辙,根本没有能力诛除,只能困住,而且这只人间鬼王还是为他们所用,不管这乌莫村中还有什么庇护的大妖或其他,都是不怕的! 就在他信心满满时,谁知申涛说鬼王好像被厉害的阵法困住了,申涛只能派上他近年炼制的一只臼婴。 老实说,当看到那只臼婴出现时,钱昆差点就要吓尿了,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的冲击,都非常可怕。 直到臼婴离开,往村东而去,屋子里依然是一股排遣不散的阴冷之气,连皮肤都发麻了。 可是,发现连续派了两个非常厉害的鬼煞过去,竟然仍是失败了,钱昆是不敢置信的,然后直觉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钱昆还没有分清楚这种危险是什么,就见申涛又喷出一口血,手中捏着的玉骨扇出现了裂痕,骨脊中的那条血色若隐若现,看起来好像被抽取了灵性,突然变得非常虚弱的样子。 申涛的脸色更难看了,金中带青,仿佛随时都要咽气的样子。 正当钱昆看得头皮 发麻,想着要不要去隔壁叫来助理将他赶紧送去医院时,申涛突然翻身而起,“不好,快离开这里!” 钱昆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申涛已经跑到门口,开门就要出去时,突然见几道黑色的蛇影伸了进来,将他卷了出去,接着外面传来了申涛短促的惨叫声,就像刚要叫出来,就被什么堵住,痛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那是什么? 钱昆惊恐地看着大开的门,门外黑漆漆一片,屋子里的灯光仿佛根本照不到一样,没有一丝光亮,使得他也看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申涛先前又是被什么东西卷出去的。这反常的一幕,不仅无形中放大了人们心中的恐怖,也让人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啊……” 又是一阵闷哼传来,钱昆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正在这时,一种什么东西爬过地面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朝着这儿爬过来了。 然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就见条条黑色长影那从窗口和门口出现,它们像恶魔一样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在灯影中像条粗壮的蛇类一样妙曼狂舞。 “蛇……蛇蛇!!”钱昆惊喘地叫起来,“好、好多蛇……” 他想跑,但是根本站不起来,眼眶欲裂,宛若见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接着,他眼睛一闭,就这么昏厥了过去,以至于没有看到那从窗口和门口挤进来的东西,张牙舞爪地拖起他的腿,将他拖出门外,直到脑袋狠狠地磕到那高高的门槛时,将他磕醒了。 醒来时,他还是晕晕乎乎的,特别是眼前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清楚周围是哪里,直到又听到了一道闷痛声,接着,凭空亮起了一小团的火光。 是一张燃烧的符纸。 钱昆下意识地看去,就看到一个吊在半空中的满脸都是血的吊死鬼,差点又吓得魂飞魄散,身下突然一热,吓得失禁了。 他刚吓得失禁,一道怒喝响起,“蠢货!你竟然用你肮脏的尿液坏了我的阵!” 钱昆晕晕乎乎地看去,终于发现那吊在半空中满脸血的其实不是鬼,而是申涛。 他被吊在半空中,手上的符依然燃烧着,在这种半空中飘摇的火光中,看起来就像一个吊死鬼。 钱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申涛此时确实要被这猪队友给气炸了,他没想到今晚和他斗法的天师会这么厉害,甚至暗 地里还有一个大妖帮助,导致他不仅输得一败涂地,现在还要被妖类折辱,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妖之本性自私凉薄,奸滑狡诈,从来不在意人类如何,惹着他们,杀人是常事。 原本他以为乌莫村附近的妖不会管人类的事情,哪知道这乌莫村却是特类,那只大妖竟然真的出手了。 勒着脖子的藤蔓起来越紧,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渐渐地流失,手中的黄符渐渐地熄灭,如同他的生命一般…… “住手,别弄死他,拜托了。” 意识模糊中,好像听到有谁说话,可惜下一刻,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钱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从远处跑来的一个……天师,他手中拎着一把桃木剑,用剑挑起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申涛,看得他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 米天师检查完地上申涛的情况,发现他虽然只剩下一口气但还算是活着,顿时松了口气,再仔细检查,发现他的魂魄有些不稳,想来是今晚连续受伤失了精血,快要支撑不住了,便拿出一张符贴在他身上,以保他的灵魂不离体。 接着又和那一丛张牙舞爪的妖藤交涉,“奚展王已经答应只要这个人不死,就交给我处理。今天麻烦你们啦,你们可以回去了。” 妖藤迎风飞舞,仿佛在估量他的话,直到得到了来自奚展王的指示,才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退去。 妖藤退去后,米天师暗暗擦了擦汗,目光看向一旁坐在地上的男人,走得近了,能闻到一股子的尿骚味,顿时明白了什么,呵呵地笑道:“钱二少爷是吧?你想死还是想活?” 钱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巴哆嗦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知道天师斗法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他一定不会掺和,也不会想着借这些人的手来除掉他大哥。 可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今晚的一切,都快要吓破他的胆了。 米天师看了他一眼,捏起一张驱鬼符,招来一只鬼奴。 当鬼奴出现时,钱昆哼也没哼一声,就这么软绵绵地倒下了。 米天师笑呵呵地踹了他一脚,就这米粒大的胆子,也敢生起这等谋财害命的念头,真是不知死活! *** 奚辞煮了一杯热腾腾的姜红糖水,端进屋子里,就见郁龄窝在沙发上,盯着手上那条手链。 经过今晚一战,手链虽然看起来仍是那副古拙无华的模样,但是铃铛上镶嵌的猫眼石却如同洗去了蒙尘的灰,看起来更漂亮了,从几块钱的地摊货进化成几十块的精品店货,不过依然看起来并不怎么高档的模样。 “郁龄,喝点红糖水暖暖身体。” 奚辞开口道,坐在她身边,将姜红糖水递给她。 女性属阴,虽然先前她没有直接参与到战斗,可是那天地阴煞之气太浓,她就站在旁边,对她的身体还是有点副作用,喝点姜红糖水,补充一下元气。 郁龄看着端到面前的红糖水,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顿了下,伸手接过,慢慢地喝起来。 奚辞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摸摸她的脑袋,清润的声音响起,“你别太伤心,外公应该是被那法器收回去了,他日我们找到控制他的法器,总会有办法恢复他的自由身,让他进黄泉路投胎。” 郁龄轻轻地嗯了一声,盯着他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奚辞笑着应了一声。 等她喝完一杯红糖水后,他接过杯子,见她又去研究那条手链,说道:“这渡厄铃是郁家祖传的东西,只有郁家人才能驱使,以后你随身带着,就算遇到妖邪,也有一战之力。” “能达到你们这样的程度么?”她问道。 奚辞失笑,如果可以,他宁愿守在她身边,将所有的伤害都为她挡住。“只要多练习,应该会的。不过这渡厄铃的作用多是辅助和防御,并不主攻击。” 郁龄想了想,也没啥失望,说道:“让我主动去和那些可怕的鬼怪战斗,我担心到时候我会脑袋一片空白,反而成了累赘,在一旁辅助也是很好的。”说着,她盯着它,犹豫了下,问道:“我记得米天师说,普通人是没办法修习术法,不能使用法器的,为什么我却可以呢?” “呃……”奚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郁龄盯着他,似乎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她又问。 奚辞斟酌了下,方才回答道:“因为,你是特别的……你身上有一种令众妖亲近的东西,它应该是从你出生伊始就伴随在你身上的东西……我们称它为妖蛊,拥有这种东西的人的体质,也可以称为妖蛊之身。” 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她,生怕她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所以从小到大,那些山里的妖都垂涎我,恨不得吃了我么?”郁龄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到山里,总能闹出大大小小的事件了。然后忍不住嘀咕一声,“怎么感觉就像唐僧肉一样?” “唐僧肉和你不一样。”奚辞辩解道。 “怎么不一样法?”她问,不是一样令那些妖觊觎么?她可是记得那只猪黑黑总想咬她一口的垂涎模样。 奚辞又被她问得哑然无声,觉得她的反应怎么这么怪呢?知道自己是妖蛊之身,她不应该先是害怕才对么?怎么这么平静地就接受了? 其实郁龄能这么平静,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让她见识到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法办接触的奇幻危险的世界,加上今晚见到已经去世二十年的外公,还有外公虽然没有说出来,却明显对她那种深刻的愧疚,都让她心有所感。 所以,现在听到他说自己是什么妖蛊之身后,她竟然一点也不奇怪,甚至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连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奚辞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好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应该是米天师回来了。 果然,他们出门,就见米天师穿过院子,对他们说道:“我已经通知异闻组,明天会有人过来将申涛带走。” 奚辞听了,有些冷淡地问:“没有死?” “还有一口气,我用符镇着他的魂,没让他离魂,接下来的事情丢给异闻组那边就行了。”米天师无事一身轻地说,不过等他扭头看到院子外那些坑坑洼洼的地面和被臼婴的阴煞之气破坏的植被,又有些郁闷。 这些还得他出手恢复,免得明天乌莫村的人发现什么异样。 想着,米天师捏了几张驱鬼符,将几个鬼奴叫出来,开始勤勤恳恳地修复现场环境。 听到申涛还吊着口气,奚辞便不怎么关心了。 郁龄却问道:“能从他那里找到控制我外公的法器么?” “我们会尽量的。”米天师保证道,“你放心,等回去后,我也会让人帮忙寻找,如果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就通知你。” 郁龄松了口气,朝他说了声谢谢。 米天师说了一声不客气,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去监工了,虽然很想叫奚辞来帮忙恢复地上的植被,但也知道如果他敢在这里开口,奚辞一定将他拍飞出去。 原本只是查一个来村里看风水的徐大师,没想到最后会扯出这么多事情,还牵扯出郁龄的外公郁天竞,想想米天师 就有点头疼,还不知道回去怎么和何组长那女人说呢,她可是非常重视申涛背后的势力,也不知道能不能揪出点什么来。 第59章 米天师苦逼地去监工了,郁龄虽然有心想看看米天师要怎么将现场复原,不过一看到那些鬼气森森的鬼奴,就忍不住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决定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她继续当个安静如鸡的旁观者。 被奚辞拉进房时,她突然想起什么,盯着他已经用白绷带包扎起来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先前战斗结束时,米天师去村长家继续殂击申涛,而她则帮奚辞处理手上的伤。 当时看到他整个手不仅皮开肉绽,甚至上面还有一种像是被什么毒物灼伤的焦色痕迹,看起来狰狞恐怖,完全不复昔日那种刚钢琴家的白晳秀颀、暖如美玉,眼睛都差点刺疼了。 后来用从奚辞家带来的金疮药涂了一遍,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上次她被妖物袭击时的抓伤,不过涂了几天就好了,甚至连个疤痕都没留下,可见它的效果是很好的。可是这次奚辞手上的伤太严重了,覆盖了整个手,还有多处裂开的伤痕,郁龄有点担心是不是要去医院才行。 “没事的,其实并不疼。”他微笑着说。 郁龄抬头看他,严肃地说:“不用安慰我,伤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 奚辞也低头看她,半晌眉宇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些许克制的神色,温润的声音有些低,“好吧,确实有点疼,不过还能忍受。” 果然,她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了类似于心疼的神色,抿了抿嘴,转身又去找米天师了。 奚辞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明显愉悦的神色。 其实他确实不怎么疼,鬼王枪上的煞气阴冷可怖,杀伤力非常强大,只要运转几次妖力就能袪除上面残留的阴煞之气,很快能痊愈。只是……想到她前天在下山时说的那席话,他宁愿辛苦一点,也绝对不要在现在恢复成妖的模样将她吓跑,任何一点会让她起疑的迹象,他此时都不想透露。 听清楚了郁龄的问题,米天师目光诡异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正用一种温和到威胁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奚辞,肝颤了下,忙道:“其实这种被鬼王的煞气造成的伤,科学治疗是没用的,如果想要快点好,最好是用糯米来敷,用煮熟的糯米敷几个小时,上面的焦黑痕迹就会消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郁龄一听,马上拉着奚辞去厨房,然后翻箱倒柜地找糯米。 被她按坐在一旁的奚辞见状,微微笑了下,开口道:“糯米在第二个柜子里。” 郁龄顿了下,转头看了他一眼,打开第二个柜子,果然看到一小袋的糯米。 对于奚辞这个才来几天的人比自己这个生活了很久的主人还要熟悉自家厨房里的东西,郁龄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反正她不爱干这些嘛,外婆也没强迫过她,自然不会关心家里的米缸放在哪里了。 淘米下锅后,在等待糯米熟的时间里,郁龄拖了一张小凳子坐在奚辞面前,先用淘米水给他泡手,米天师说糯米的淘米水先泡着也有一定的效果。 绷带解开后,他手上的伤果然没有什么变化,郁龄看了两眼,忍不住又移开眼睛,总觉得再多看两眼,她也觉得疼了,心里一抽一抽的。 奚辞微笑着由她折腾,只在她问疼不疼时,适时地摆出一副忍耐的模样就行了,然后她就不会再问什么,反而很紧张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等糯米煮熟时,外面的几个鬼奴已经将现场恢复得差不多了,米天师又指挥它们去将田边挖一些草皮回来铺上,让几个鬼奴继续勤恳勤恳地工作,就甩手走了。 经过厨房,看到奚辞像个优雅如玉的贵公子一样微笑地坐在那儿,向来像个大小姐一样让人伺候的女人此时围着他团团转,那关怀备致的模样,是个男人都要酥了。 米天师忍不住朝奚辞比了个大姆指的手势,奚展王果然很牛,大小姐都被他圈养驯服了。 直到折腾到凌晨三点多,郁龄才爬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她克制住趴到奚辞怀里睡的举动,对他道:“我睡姿应该还算可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我不小心弄到你的伤,你记得叫醒我,一定不能忍着。” 奚辞温和地应了一声,眉眼弯弯,如灯下美人,越看越美。 郁龄虽然看得很心动,不过天快亮了,实在是熬不住,和他说了一声晚安,很快便呼吸平稳,渐渐地睡着了。 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奚辞无声地笑了下,伸手直接将她搂到怀里,在她下意识地伸爪子搭到他身上将他抱住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就这样抱着她进入睡眠中。 *** 天色大亮,郁龄迷迷糊糊地醒来。 突然,她猛地睁眼,左右瞧了瞧,发现奚辞果然已经不在床上了,想也不想地掀开被子蹦下床,趿着室内拖鞋就开门出去。 屋外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乌莫村依然山明水秀,满山绿意,田间远远 地传来人们的吆喝和狗吠的声音,一切显得如此宁静安然,岁月静好。 外婆坐在廊下晒红豆,布满老人斑的手在粒粒圆润的红豆上抚过去,挑出一些坏掉的。看到她毛毛躁躁地滚出来,笑骂道:“你这小闺女,都多少点了还不起?现在睡傻了吧?” 郁龄无意识地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没看到奚辞和米天师的身影,便问道:“阿婆,奚辞和米天师呢?” “村长家来了客人,村长叫他们过去了。”外婆随意地答道,对于村长家来人这事情,她老人家并不关心,反正总会有人来告诉她的。 郁龄顿了下,很快便想起昨晚米天师说的话,说已经通知异闻组的人过来领申涛了。 申涛原本是个野路子出身的天师,家族早在半个世纪前就没落了,没有长辈专门教导天师术法,就算自己照着书摸索个十几年,也不见得能比得上正统的天师,这就是有家族师门和野路子之间的区别。毕竟天师的术法是一种传承,没有传承,任你是天才,也摸索不出什么,也因为如此,使得天师们很讲究出身。 昨晚的事情看来,申涛手段显然比较酷烈,甚至还懂得那等邪恶的炼鬼之术,想必身后的支持他的势力定然不简单。 申涛原本如何郁龄也不关心的,只是昨晚见到被人为炼成鬼王的外公后,她心里也不平静起来,甚至恨不得异闻组的人赶紧将申涛背后的势力扯出来,好弄清楚外公身上是怎么回事。 她想救外公。 郁龄想着,看向坐在廊下捡坏掉的红豆丢掉的外婆,也不急着回房换衣服,窝坐在外婆身边的一个小木桩上,说道:“阿婆,我昨晚梦到外公了。” 外婆惊讶地抬头看她,然后笑道:“怎么突然梦到他了?他现在是个老头子了吧?” “不是,外公和相片里的一样年轻帅气,他还问我阿婆好不好呢。”郁龄半真半假地说,看外婆开心的样子,心里又有种闷闷难受的感觉。 外婆听了很高兴,老人家向来相信梦,特别是梦到死去的亲人时,觉得是他们特地回来看阳间的人。当下便说道,“我很久没有梦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明天就杀只鸡供给他,免得他在下面都没有肉吃……” 外婆絮絮叨叨地说着,模样很高兴。 郁龄坐在一旁,听着外婆的唠叨,阳光渐渐地变得炙热,晒得脸颊热热的,忍不住伸手挡在眉宇前。 外婆说了会儿, 便将她赶回房去洗漱吃早餐。 她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了,很快就要吃午饭了,不过仍是得吃一些垫垫肚子。 “说到你外公,我就想起他以前说过留给你的嫁妆,原本我都收得好好的,准备你哪天要结婚了,就让你权叔他们送过去给你当压箱底的嫁妆,哪知道你这小闺女都没通知一声,就拉着人去结婚了,胆子也特大。”说到这里,外婆依然有气。 听到外婆的唠叨,郁龄先是闷不吭声,最后才问,“外公真的有留给我嫁妆啊?” “难不成还骗你?”外婆白了她一眼,决定等吃过午饭,就将房间里那些原本留给外孙女的嫁妆整理出来,等哪天她回县城,再让他们带回去。 吃过早餐,见奚辞他们还没回来,郁龄到底惦记着奚辞手上的伤,便抓了顶遮阳的帽子戴上,往村长家走去。 郁龄外婆家在村东,村长家在村北,走过去要十来分钟左右。 刚走到村长家门口,郁龄就和一群人遇上了。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身材壮硕,长相周正,一双眼睛非常犀利,一看就像那种特殊部队里的人。事实上,这人确实是部队出身的,因伤退伍后便转到了特殊部门,专门负责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特殊事件,像这次申涛的事情,还有他后面牵扯出来的人命问题,就是属于特殊部门负责的一种。 他身边除了几个同样穿迷彩服的人外,还有村长、米天师一行人,缩在最后的是那个西装男和白领女人等人,是钱昆带来的人,比起昨天的轻松,此时这些人看起来非常不安,神色也有几分憔悴。 郁龄又往周围看了看,没看到奚辞。 为首的男人看了郁龄一眼,眸色深沉,淡淡一瞥便收回目光,对村长和米天师说了几句话,便准备离开了。 随他们离开的还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他被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女人押着,垂头丧气的,看起来很沮丧的样子。另一个好像在昏迷中,被人扛着,脑袋软软地垂下,看不清楚脸,不过想来应该是那个只剩一口气被符镇着魂的申涛。 然后,郁龄注意到,这些人离开后,现场还有两个眼生的人还在,从他们的气质打扮来看,像是异闻组的天师。 天师虽然平时也打扮得像正常人的样子,但可以从他们的一些行为举止及衣着打扮等地方看出他们的异样,给普通人的感觉就是很怪异,很超然的一群人,这也是他们的职业所影响的。 这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左右,身材高大,四肢修长,后脑勺留了一根老鼠尾巴似的头发,看起来挺潮的,但表情严肃,有点古板的样子。女的二十五左右,身材娇小玲珑,青春活沷,一头乌黑长发有一半扎在后脑勺,上面插了两根银亮的峨眉刺当发簪。 米天师走过来,朝郁龄笑了下,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江郁龄。郁龄,这是井宏博,这是娄悦。” 介绍很简单,除了说名字外,什么都没提,不过彼此都心知肚明,郁龄感觉到那一男一女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有什么深意,虽然并不算讨厌,可也不舒服。 她冷冷淡淡地朝他们颔首算是打招呼,便问道:“奚辞呢?” “奚老大啊……”米天师拖长了声音,看向山的方向,“刚才上山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郁龄嗯了一声,也没问他上山做什么。 米天师见她沉默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冷冷的,瞬间好像自己做错子什么似的,忍不住摸摸鼻子,对她道,“美女,你是这村子里长大的,这里你熟悉,不如带他们到村子里逛逛。” 郁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一男一女,慢吞吞地说:“其实我对村子也不熟悉,每年也只是假期时回来住段日子罢了,以前对村子也并不怎么关心。当然,还是懂一些的,你们想去看什么?” “风水宝鉴如何?”说话的人是娄悦,朝郁龄笑眯眯地说。 郁龄瞅了一眼米天师,米天师朝她摊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郁龄便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果是我们村里的东西,那是有主的,你们就别想了。” 娄悦噎了下,感觉这美女实在冷,不好打交道啊。 郁龄没找到奚辞,也不想带人去逛村子,矜持地说了一声“有事先走了”,就慢吞吞地离开了,让娄悦和井宏博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干瞪眼。没想到村子里还有这么有个性的美女,倒是让他们这些原本也挺有个性的天师都有点儿噎着了。 米天师在一旁毫不客气地嘲笑,“看吧,你们赖着不走,让她误会了。这位可是个大小姐脾气,不喜欢的直接给你摆脸色看,你们也别以为她好欺负,她爸可是江禹城,她老公是奚展王!”而且她外公现在还是一个鬼王! 看,后台硬吧? 等听明白了他的话时,娄悦和井宏博再淡定也都抽了口气,看向已经走远的那人投以看奇迹的目光,这后台确实硬啊,怨不得这美 女知道他们的身份时,一点也不悚。 不管是江禹城和奚展王,这两个名字,他们都不陌生。 江禹城当年在b市世家中可是个让人头疼的纨绔子弟,后来他从一个让人摇头叹息的纨绔变成了江家说一不二的掌权者,仅仅也不过是用了十年时间。他能将江氏集团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可不是一个幸运可以概括的,手段非常了得,就算不怎么关注商业的人,也会多多少少听说江禹城名字。 至于奚展王,得,这位只要是异闻组的人没一个不知道的,更是不得了,这可是一个统领一方的大妖啊,而且还是妖类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异闻组的人遇到他,也得夹紧尾巴,别轻易地惹着了他。 听说他的脾气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坏,清高自傲,不屑与人类打交道,但本事了得,而且还有一干得力手下干将,混在人类世界中,所在的五花八门的行业都有,听说经营得还不错呢,还是让人类羡慕嫉妒恨的那种。 妖就算封禁妖力变成人类,本质上还是妖,想在人类世界混并不容易。但是从这一带走出来的妖却没这困难,因为有奚展王在他们身后,只要那些妖不危害人类,异闻组的人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了。 所以他们压根儿没想到,那个b市让人仰望的江禹城的女儿竟然会跑来这种山旮旯的村子里,而且明显还是这里的人。更没想到,奚展王竟然结婚了,话说人类的婚姻法对妖生效么? 娄悦和井宏博很快便明白米天师这是警告,让他们不管打什么主意,都趁早打消了。 井宏博抽出一把轻薄的铁扇,慢悠悠地摇着,对他说道:“来这里时,何组长告诉我们,乌莫村中有一方风水印鉴,我们也是好奇,想来瞧瞧罢了。” “对啊。”娄悦接口道,“风水印鉴可是玄门排第二的至宝,听说过它的名字,我们还没有亲眼见过呢,这次难得托你的福过来,不饱饱眼福怎么行?” 米天师呵呵两声,然后翻了个白眼,“得了,你们和我说也没用,我连风水印鉴在哪里都不知道,难不成要将这村子里都翻出来?” 两人明显不太相信他的话。 米天师摆出一副不信拉倒的模样,说道:“快到中午了,我要去吃午饭,你们自便。”说着,便晃悠着走了。 第60章 郁龄并没有往外婆家走,而是往上山的路行去。 站在山脚下的田梗边,她抬头往山上张望,一边寻找着奚辞的身影,一边思索着所谓的妖蛊之身。 昨晚,虽然很平静地接受了所谓的妖蛊之身,却不代表她对此不疑惑的。 她可以很肯定自己是个正常的人类,没有天师的体质,所以根本没办法修习天师的术法,只能当个普通人。但是那所谓的妖蛊之身,就像唐僧肉一样,不仅吸引妖怪,还能让她使用一些天师才能用的法器。 那么,问题来了,她一个正常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难道是人为放上去的?想到自己身上有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妖蛊,郁龄的鸡皮疙瘩又要出来了。 然后她觉得吧,或许,自己身上的妖蛊,应该和外公有关。 只可惜昨晚时间太紧促,加上一时间面对变成鬼王的外公太过震惊,压根儿没想到什么,加上能和外公说话的时间太紧迫了,让她没能多问他一些,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奚辞和米天师应该也知道她身上的异常的,不过他们什么都没说过,应该是想要当她当成正常人来保护她,难不成妖蛊之身除了以上的两点外,还有其他的隐患不成? 正思索间,就见下山的路上出现一道身影。 山风很大,郁龄压着头顶的帽子不让它被风吹掉,站在那儿看着从山上走下来的男人。 “郁龄。”奚辞目光落到她身上,明媚的阳光下,眉眼因为笑意而弯然,干净而温暖。他几步走到她面前,坐而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样能将她看得更清楚,笑问道:“刚醒来?吃过早餐了么?” 郁龄嗯了一声,目光落到他依然包着绷带的手上,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昨晚多亏你帮我敷糯米,上面的焦黑色已经退去了,只剩下一些皮肉伤,再过几天就能好。”奚辞说着,朝她举起自己包着白色绷带的手,没有拆开绷带,看不清上面的伤势如何。 郁龄抓过来瞧了瞧,说道:“等会儿吃完午饭,我帮你敷药,这样会好得快一些。” 奚辞笑着应了一声好,用没有受伤的手牵着她的手,两人吹着山风,慢慢地往外婆家走去。 路上,郁龄问他,“你今天怎么上山了?有什么事么?” “听说权叔家种在后山的几棵果树出了点问题,不知道被什么折腾了,我帮忙过去瞧瞧,不 是什么大事,一个不懂事的小妖越界过来,我将它赶走了。” 听他说得自然,郁龄却有点儿不习惯。 昨晚的事,她也看到有几只山里没成精的妖帮忙驱赶那些狰狞的鬼物,这让她意识到其实那些总想咬她一口的妖类也不是那么讨厌的,至少这种时候能帮上忙,算得上是盟友。但不讨厌归不讨厌,依然没办法将它们当成生活中的一种常态。 奚辞仿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安静,继续道:“特殊部队的人走了么?” “走了,留了两个人在,一个叫井宏博,一个叫娄悦,他们应该都是天师。” “是娄家和井家的人,这两个家族和米家、云家一样,也是有名的天师家族,这两家是姻亲,关系一向很好。”奚辞为她解释了下,继续道:“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风水印鉴,风水印鉴能掌阴阳之路,是玄门至宝,也不怪他们心动。” 郁龄眉头皱了起来,“那他们会动手抢么?” “不会,他们不会这么蠢。”奚辞微笑着说,“他们不会想落得申涛那样的下场,最多只是查看一下风水印鉴的存在是否属实,并且这东西为谁所用。如果是落到一些不法份子手上作恶,他们才会出手,异闻组的纪律还算是不错的,比一些没有束缚的自由风水师好多了。” 听到他这么说,郁龄便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态度那么恶劣,为什么井宏博和娄悦都没有生气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外婆家院子的门扉前,就见米天师也回来了。 看到他们,米天师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说道:“奚老大,我肚子饿了,今天中午咱们吃些什么好?就吃客家的酿豆腐吧?隔壁权婶家今天有磨豆腐,刚才我去吃了一碗豆腐脑,味道非常棒,外面可找不到这种好味道,给你们带了些回来。” 奚辞还没开口,郁龄已经冷冷地道:“酿豆腐没有,白粥配咸瓜吃不吃?” 米天师:“……” 米天师受了很大的惊吓,要知道这位大小姐只要被人伺候好了,平时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窝在那儿,安静得像只猫,懒得搭理人的,说不上脾气很好,但也不算坏,相处起来算是不错的。 可这会儿,怎么像吃了火药一样? 正纠结着,就见奚辞朝他挑了下眉,然后举起自己手上的伤,笑得十分愉悦地走了。 米天师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小姐突然生气了,顿时觉得自 己好冤。昨晚那点伤,以奚展王的本事,早就该好了,偏偏大小姐她不知道啊,以为奚辞仍是伤得很重,不宜沾水的那种,所以米天师这个吃货还敢当面点菜要他做,这不直接怒上了。 姑娘她现在也是很护着老公的。 米天师已经习惯了奚展王的强大厉害,这么点小伤压根儿不值一提,早就应该好了的,所以这会儿不就忘记某人还在装受伤嘛。 摸摸鼻子,米天师只能硬着头皮一起跟上。 午饭是外婆和郁龄一起做的,米天师打下手,奚辞什么都不用做,坐在廊下喝茶等吃饭就行了。 对于奚辞手上的伤,米天师是这样和外婆解释的——或者是忽悠,“奚老大今儿早上上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了皮,不过也不算严重,擦几天药就好了。” 郁龄也适时地道:“我会按时给他换药的。” 外婆见他们年轻人上心,觉得不用她唠叨了,便也没有再关注。 吃过午饭,趁外婆出去时,米天师对郁龄说道:“那两人你不用担心,他们其实留下来也是查明风水印鉴的真实性,我从他们那儿得到消息,其实申涛背后的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乌莫村中有一方风水印鉴的事,所以才会有这次的事情,乌莫村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奚辞平静地道:“乌莫村的风水好,但和风水印鉴从来没有关系。” 米天师点头,“如果我没来乌莫村,我也觉得是风水印鉴的原因,来了后才知道这村子的风水是天然形成的,和什么法器没关系。所以,他们也要亲自过来瞧瞧才能确定,井博宏和娄悦就是两个过来察看的,看过了,他们自然会明白。” 解释到这里,已经不用说什么了。 郁龄其实对异闻组的人也没恶感,毕竟他们的职业她还是很欣赏的,比对申涛背后拿魂魄炼成鬼王的那些人的印象好多了。 见她脸色缓和许多,米天师放下心来,然后疑惑地问,“美女,我今天也在村子里察看了下,并没有找到风水印鉴,你对它有印象么?” 村子说大其实并不算大,百来户人都没到,但是风水印鉴这东西没有术法激活时,就是一个死物罢了,埋在土里都没人能发现得了。所以他其实挺好奇,或许这风水印鉴,是不是郁龄会知道。 这种想法,也是建立在昨晚郁天竞让郁龄去取的渡厄铃上。 郁家连渡厄铃都有,说不定也有风水印 鉴呢? “风水印鉴什么的我不知道。”郁龄很干脆地说,反问道:“你觉得我一个普通人,以前连天师都不知道,会关注这种连自己都不会用的东西么?” 米天师噎了下。 郁龄慢悠悠地走了。 奚辞看米天师被噎得无话可说的模样,朝他笑了下,也跟着郁龄一起走了。 午后的太阳有些烈,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跟着懒洋洋的。 郁龄给奚辞手上的伤换了药后,就拿着那串渡厄铃去找外婆了,虽然外公说这是给她的嫁妆,但是一直是外婆收着的,自己拿了,得和外婆说声,省得她老人家以为失踪了,让她好找。 刚进外婆的房间,就见外婆将锁着的红漆柜子打开,搬出了几个很有古韵的方正大箱子,是属于外婆那一辈人用来装东西的大木箱子,十分笨重又占地方,但不管用来保存衣物或者书集、首饰之类的,却又很好用。 桌上堆了很多东西,一眼望过去,郁龄不禁疑了一声。 外婆正在整理东西,见外孙女和奚辞进来,朝他们招呼道:“你们来了正好!阿龄过来,你既然已经结婚了,阿婆就将以前你外公给你准备的嫁妆整理出来,等回县城时,你们就带回去。” 郁龄没想到早上才和外婆说了这事,她这会儿就开始整理了,看着有些拿出去都可以卖出天价的古董,郁龄有点儿头疼,说道:“阿婆,不忙这个,先放着吧。” “放着做什么?你嫁人了,我们可不能没有表示。这些年我没给你存下什么,钱也没有多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当年你外公置办给我的嫁妆和他留下的东西,给你就收着。” 郁龄扁了扁嘴,知道自己再拒绝的话,外婆就要生气了。 她凑过去,翻了几个陈旧的红漆描金月季花的匣子,见有些东西因为岁月的原因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光华,变得并不起眼,忍不住拿起一对丹凤朝阳衔珠钗和一串碧玺石的佛珠手链端详片刻,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凑近奚辞,趁外婆不注意时,小声地问他:“你觉得这些东西是法器么?” 奚辞瞥了一眼,顿时哭笑不得,说道:“不是。” 郁龄有些失望,又抓了一个古砚和一把白面描金川扇,继续问道:“这些呢?” “不是。” 连续拿了几样挺有古韵的东西给奚辞鉴定,发现都不是法器后,郁龄终于死 心了,知道外公留下的东西并不是都是法器的,有一个渡厄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这些充其量只算得上是有收藏价值的古董罢了。 乌莫村生活闭塞,不管外面怎么乱,也乱不到村里来,特别是当年的饥荒年代,听说那时代被毁去的古物古董不知多少,而外婆能保存得好这些,也托赖于乌莫村的与世隔绝,以及外婆对它们的珍视,都收着压箱底,没人见着。 见屋子里的东西堆得多,奚辞和郁龄帮着外婆一起整理,将要给郁龄的嫁妆堆到一旁。 郁龄看得叹为观止,“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们给我留了这么多嫁妆。”其实这些嫁妆拿到外面去,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你外公年轻时是个山匪头子,悍得很,弄到的好东西多了,这些算什么?”外婆一脸不屑的样子,老人家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外面值钱,而是因为出身的原因,压根儿没想过用它们换钱什么的。 “山匪头子?”郁龄瞪大眼睛。 外婆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忙道:“其实他只是偶尔干点不正经的事情,却从来不会主动谋财害命,当年我就是这样被他救的。” 郁龄:“……”阿婆你不用说了,窝已经明白了。 奚辞忍不住暗笑,他也没想到郁天竞当年还有这样的英勇事迹,看他变成鬼王后如此彪悍,想来生前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终于将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时,郁龄从角落里扒出一个陈旧的荷包,掂了掂,有点沉,一边拆一边问道:“阿婆,还有这东西呢。” 外婆看了一眼,哎了一声,说道:“这是你外公送我玩的小印,还以为它丢了,没想到它塞在这里了。” 这时,郁龄已经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了。 是一个婴儿手巴掌大的印章,浑身上下黑漆漆的,很不讨喜的样子,以山水入印,下方刻了四个篆字。 第61章 这四个篆字是小篆。 郁龄辩认了会儿那四个篆字,有点儿不太能确定上面的字,很快便放弃了辩认,朝外婆问道:“阿婆,这四个篆字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外公送给外婆玩的小印,外婆自然知道它是什么,随口说道,“风水阴阳。” 郁龄哦了一声,将它塞回荷包里,递给外婆,说道:“呐,外公送你的。” 外婆接过后,直接将它放到整理出来给郁龄的那一堆嫁妆中的一个箱子里,说道:“这小印虽然不讨喜,不过它本身选用的材质不错,听用是用上好的玉石雕琢成的,给你当嫁妆吧。”接着对奚辞道:“阿辞,这些嫁妆你先搬到你们房里,到时候回县城时再带过去。” 奚辞笑着应了一声好,看了眼那装着小印的荷包,再看两个无知无觉的女性,脸上的笑意微深。 奚辞帮忙搬东西过去了,郁龄想到他手上还有伤,忙过去帮着一起搬,对他道:“你手上的伤还没好,不要用力,我来搬行了。” “不用。”奚辞在她反对之前,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松松地托起一个因为放了东西约莫有五十斤重的大木箱子,对她温和地笑道,“你知道的,我的力气很大。” 郁龄:“……” 想起他说可以扛起一头牛的力气,郁龄无语了下,见他面上没有任何勉强之色,就将这些重活交给他了——她想帮忙他也不给。 奚辞忙碌地搬东西时,郁龄腻在外婆身边,举着戴着那串渡厄铃的手,故作好奇地道,“阿婆,你看这条手链怎么样?外公从哪里得到的?它有什么来历么?” 外婆看了看,摇头道:“你外公当年从外面弄到的东西多了,我也忘记喽。” 好吧,郁龄觉得她对外公的印象要改一改了,外公可不只是相片里的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年轻时可能还做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辉煌事迹,纵使现在变成了一个身不由已的鬼王,经历也是够奇特的,不管做人做鬼,外公好像都挺让人神奇的。 不过她倒是有点儿好奇外公年轻时那么悍,为什么会隐居在乌莫村中当一个平凡普通的村民呢?他们在村里活了大半辈子,直到妈妈长大后考上大学,在城里工作,他们依然没有想过要离开村子。 “阿婆,和我说说外公年轻时的事情吧。”郁龄腻着外婆道。 外婆起初并不肯,毕竟在她心里不管丈夫当年是干什么的,但是他救了自己, 后来带她回乌莫村,然后他们结婚、一起生儿育女。他们在一起渡过了三十年的岁月,相濡以沫,互相扶持,感情深厚,纵使丈夫去后,他依然在她心里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希望在这些晚辈的心里,丈夫的形象是正面良好的,能起到一个榜样的作用。 所以从来没有和女儿、外孙女提过丈夫年轻时干过什么彪悍事,甚至所谓的救命之恩都被外婆美化过了,以至不管是女儿和外孙女,都以为郁天竞就是一个普通的乌莫村的村民罢了。 “阿婆,说嘛~~” 一向不撒娇的人撒娇起来,简直要人命。 奚辞搬了一轮过来,就看到腻到外婆身边撒娇的郁龄,一改往常懒散的样子,娇里娇气的,双眼氤氲着水汽,撅起红唇,在他眼里,简直可爱到爆,根本没办法移开目光。 于是奚辞也拖了张凳子过来,准备听外婆讲那过去的事情。 外婆看外孙女和外孙女婿的样子,压力有点儿大,只得简单地挑了点说,“你们知道的,咱们村子这一带当年可是山多人悍,就像那句话说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虽然山水不恶,可因为民风彪悍,那刁民也多,个个都是悍的。 没建国之前,这一带简直是土匪窝子,就算是建国后,因为这一带比较落后,道路又不通,国家很多政策都没能推行到这里,导致当时很多人做事仍是讲究什么江湖匪帮义气,一言不合抄家伙砍人的都有。” 然后外婆又举了几个例子,“像你权叔、阿光叔他们,别瞧着他们现在老了,在他们年轻时,有一次,隔壁村的人欺负咱们村的一个小闺女,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叫上村里的一众青年,抄起家伙就浩浩荡荡地过去打人,听说都吓到了隔壁村的村长,还以为是鬼子又进村来抢了,后来听说隔壁村有几个都进了医院。幸好当时交通闭塞,警察也管不到咱们这儿来……” “外公呢?年轻时是做什么的?”发现外婆就要将话带跑了,郁龄忙将歪掉的楼歪回来。 外婆白了她一眼,“他能如何?他年轻时就是个山匪头子,时常在外面浪荡,好些人都说他是个天生坏胚子,不干正经事,谁惹着他,下狠手可厉害着,这十里八乡的人怕他怕得要死,年纪大了,也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觉得他爱惹事又没本事养家,也担心闺女嫁了他后,要被他给连累了。恰巧那时我家出了事,他路过时将我救了,我当时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命一条,不跟着他能怎么办?后来他 让我嫁他,就和他将婚事办了。” “结婚后,他倒是没有出去外面浪荡了,跟着村里的老人学手艺种田,偶尔会去县城里打点小工赚钱,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后来有了你妈妈后,他就不怎么出去了,一心一意供养敏敏读书……” 一个午休时间,郁龄和奚辞听了外婆说起很多长辈们的往事。自从五岁起,因为妈妈的去世后,因为种种原因,郁龄再也没有听过长辈曾经事情,这次倒是一次性地了解到了母亲和外公他们的很多事。 离开外婆的房间后,郁龄和奚辞回房。 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对于没事干的年轻夫妻来说,在房里消耗一个下午其实也是一件很吸引人的事情,况且郁龄还要给奚辞的手上的伤换药,有点担心刚才搬东西时,是不是伤口又绷裂了。 检查了奚辞手上的伤,上面已经没有昨晚那种像是被火灼焦的痕迹,但是手掌心仍是有几条触目惊心的裂痕,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看得她心脏都抽了一下。 默默地给他敷药、包扎绷带后,郁龄抬头见他俊秀的脸庞除了温和柔软的笑容外,没有其他痛苦的神色,那副安静恬淡的模样,几乎让人忍不住心动。 然后她冲动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他的脸果然又开始红了,眼睛因为喜悦而有些润泽,揽过她的身体,同样给了她一个充满温情的吻。 温情脉脉片刻后,奚辞将堆放到角落里装郁龄嫁妆的一个大木箱子中拿出那个装小印的荷包,直接递给她。 郁龄一脸问号地看他。 “这是风水印鉴。” 郁龄:“……” 郁龄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一时间,脸色有些古怪,甚至是懵逼的。然后将那方黑色的小印倒出来摸了摸,摸来摸去都觉得它看起来就像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忍不住问,“真的?可是它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大上。” 从外公那儿得知申涛跑到乌莫村设计了这么多事是为了风水印鉴,甚至连异闻组的人都为了确认它的真实性而特地走一趟,导致风水印鉴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很高大上的玄门至宝。 至少不应该是这种被随随便便地塞在角落里发霉的外公送给外婆的玩物之一啊! 这真是太不高大上了,也太出人意料了。 这也是她先前没有怀疑它是风水印鉴的原因,还以为只是个普通小印呢,就算上面 的四个篆字“风水阴阳”听着怪怪的,一时间也没有往那儿想。 奚辞忍不住笑了下,“这没什么,越是历史悠久的东西,越容易被做成法器。你看这串渡厄铃,它确实不起眼,但是它在玄门之人的眼里,可是无价之宝。” 不管是渡厄铃,还是风水印鉴,在玄门人眼里,它们都具有非常可怕力量的法器,若是落在一些不法之徒手里,他们能造成的破坏性堪比鬼王,天师在战斗中有它们加持,战斗力会上升几成。 在奚辞的解释中,郁龄不得不接受了他们家有渡厄铃和风水印鉴的事情,接着又有些疑惑地说:“外公为什么会有这两样东西,而且还懂得它的用处?难道外公也是玄门中人?” 至于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她除了能看到鬼怪外,压根儿感觉不到什么法器之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许可以去问问大米。”奚辞建议道,他虽然是个活了不短时间的大妖,但性格影响,以前很少关注人类社会,很多事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是不知道的,没办法给她答案。 郁龄觉得,自从见到了变成鬼王的外公后,生活中的迷团一个接着一个袭来,让她都有点应接不暇,偏偏因为外公已经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从哪里去找一个被人操控鬼王,很多答案都寻求不到。 不得已,两人只好去找米天师了,谁知却听说米天师吃过午饭时,带井宏博和娄悦去爬西山了。 “在西山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乌莫村的整体面貌和风水,大米应该是借这方式打消他们对风水印鉴与乌莫村风水的疑惑。”奚辞解释道。 郁龄听后,只得先作罢。 两人在屋子里耗到傍晚,直到外面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气温没有那么炎热时,才出窝去外面逛逛。 郁龄主动拎了一个菜篮子,和奚辞一起往自家的菜地走去。 经过一条小溪时,郁龄看到清澈的溪水里有鱼虾悠然游过,突然玩心大起,朝奚辞招招手,将菜篮子交给他,而她脱掉了脚上的平跟凉鞋,踩在溪中的一块石头上,然后将菜篮子浸入水中,开始捞鱼虾。 村子里有一条小河和两条溪,还有很多山涧,经过郁龄外婆家门前的这条小溪相对浅一些,水都是从山中流下来的,非常干净清澈,没有受到丝毫的污染,夏天天气炎热时,很多孩子都喜欢到河里溪边玩水。 夏天的时候,有很多孩子直接到溪里捕捉小鱼小虾,然后将这些东西 变成餐桌上的一道荤菜,河虾炒韭菜是一道十分不错的农家小菜。 “小心别摔着了。”奚辞笑着叮嘱,站在岸边看着她玩,并不担心。 郁龄挥了挥手,一边捞虾一边自信地道:“我小时候经常和表哥表姐他们去河里捞鱼虾,不会摔的。” 确实如郁龄所说,小时候经常干这事,已经是纯熟的技术工了,不一会儿,就捞出了一大碗河虾来,都是一些小虾米的多。至于那些小鱼,她放生了,只留了一条一斤重的草鱼,这条倒霉的草鱼应该是鱼塘那边涨水时不小心游到溪里的,藏在水草中,被郁龄捡了个大便宜。 有鱼有虾,今晚的菜单已经出来了。 等奚辞将郁龄捞到的鱼虾送回家里,两人继续欢快地往菜地而去,一边走一边悠闲地说一些乡村里的趣事,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晚饭是奚辞掌厨、郁龄帮忙打下手,很快几道色香味全的农家小菜就出窝了,空气中弥散着一种米饭香和菜香混合的味道,不说味道,光是颜色就让人食指大动。 米天师就像闻到肉的狗,准时进门,看到桌上几道,刚炒好的农家小炒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很积极地帮忙端菜盛饭,又去请外婆上桌,积极得很。 吃过一顿丰富的晚饭后,天色稍晚,便有邻居家的老奶奶和大婶们拿着蒲扇过来纳凉闲聊了。 郁龄和奚辞他们坐在边上喝茶,米天师小声地和郁龄道:“井宏博他们傍晚时离开了,不过虽然他们相信了村里的风水和风水印鉴无关,但是风水印鉴一日没有下落,我担心还会有其他人继续来村里找,这年代想捡便宜的人可不少。” 听到这话,郁龄的神色又有些古怪,看了奚辞一眼,说道:“我找到它了。” “啥?什么?”米天师的声音瞬间拉高,让正在和几个老姐妹们说话的外婆看过来,他赶紧朝那群老人家露出无敌灿烂笑容,直到他们继续闲话家常后,才小声地道:“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我能看看么?” 最后一句话问得可怜巴巴的。 那可是传说中的玄门至宝,而且还有掌阴阳之路的功能,但凡是有眼力见的天师,都会心动的。 郁龄倒也没有小气地不给他看,回房拿出来,随便地丢给他。 米天师差点被这位大小姐随便的动作弄得心脏都跳出来。 这可是玄门至宝啊,姑娘你肿么能这么随便呢? 米天师谴责地看了一眼不识货的大小姐,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荷包,将风水印鉴拿出来,手托着那黑色的小印,摸着上面雕刻的山水,就差要拿放大镜来仔细观察了,那山水其实雕得很好,甚至连细节都栩栩如生。 将风水印鉴摸来摸去一会儿,米天师方才吁了口气,将它还回给郁龄,说道:“确实是风水印鉴,我能感觉到它上面的法器波动。” 郁龄接过后将荷包的带子系上,勾在手指间转了转,见米天师的眼睛随着荷包转来转去,一副小心肝都颤了的模样,便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它有什么功能呢。” 米天师很想说大小姐你别这么转了,万一不小心摔了,就算摔不坏也很考验人的承受力啊。嘴巴自动地解释道,“它能掌阴阳之路,换句话来说,不管是阴间阳间的路,它都能掌管,还能和阴差抢鬼魂呢,用途可大了。” 郁龄想了想,问道:“像云家的引魂灯一样?” 引魂灯是云家的法器之一,在渡鬼魂是特别方便,能自动打开一条通往黄泉的路,引那些因为执念而滞留在阳间的鬼魂进入黄泉路投胎。 “它可比引魂灯更厉害。”米天师一副她小瞧了风水印鉴的模样,不仅为她科普了一下风水印鉴在玄门的地位及用处,还贬了下云家的引魂灯,可见他依然对云家不待见。 郁龄淡淡地听着,手指一下一下地转着那方风水印鉴,半晌,终于下了个决定。 她看向米天师。 米天师的眼睛仍黏在那装着风水印鉴的荷包上,发现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以为她误会自己对它有企图,忙尴尬地笑了下,说道:“你放心,这是你的东西,我这人还算是有底线的,不会轻易抢夺他人宝物。不过这东西,我建议你好好收着,不到万不得已,别随便拿出来,你知道的,申涛背后的人还没有查明,就怕他们会为了抢它不择手段。” 说到这里,他看看了奚辞一眼,觉得有奚展王在,不长眼地跑过来抢的人估计也是讨不了好,不用担心的。 郁龄嗯了一声,看着他道:“米天师,我有个请求……” 第62章 米天师的注意力仍放在她手指头勾着的荷包上,听到她的话,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 这时,郁龄凑近他一些,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是米天师也是从小就修练,根本听不清楚她的声音,只是听清楚后,他几乎呆滞了。 “我想见我妈妈。” “……” 他的视线落到她脸上,在天边昏暗暧昧的光线下,她的神色格外地认真,认真到他有点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想见我妈妈,她叫郁敏敏,十八年前去世的。”郁龄盯着他,“你可以帮我的吧?” 米天师被她的眼神弄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道,“美女,你要知道,伯母既然已经去世十八年了,这时间段太遥远了,可能已经去投胎了……” 郁龄仿佛没有听到他拒绝似的,继续道:“如果你答应,以后只要你有困难,需要用到风水印鉴或者渡厄铃,我可以免费借你使用,甚至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也可以帮你。你知道的,我外公昨晚传了我正确使用渡厄铃的方法,效果很明显,我可以辅助你们天师战斗。” 听到这话,奚辞忍不住看她,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郁龄有多害怕直接面对那些非人类生物,可是这会儿,能给出这样的保证,可见她心里有多担心她妈妈,担心她妈妈像外公一样,死后不得安生,所以想确认一下。 没有接触过,不会知道死亡其实是另一种生命的伊始,并不算生命的终止。 米天师双眼一亮,要知道天师虽然有术法有符箓,但是在遇到厉害的妖魔鬼怪时,如果有厉害的法器加持,胜算也大一些,安全性有保障。否则要是倒霉催地遇到一些自己对付不了的鬼煞妖魔,不说逃命了,小命都被折在那里,往年天师势弱,死于强大的妖魔鬼怪中的也不少。 “这个……美女,我不能保证伯母还在,她已经死了十几年,如果不是已经投胎了,就可能因为执念还留在阴间等待投胎的机会,除非还有什么意外。” “嗯,我知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查查我妈妈现在的情况,我宁愿她已经平安去投胎了,可是……”郁龄认真地道,“外公的事情,给了我一个提醒。” 听到她的话,米天师马上严肃起来。 这时,奚辞也道:“大米,这事就交给你了。” 米天师可耻地被诱惑了,渡厄铃和风水印鉴的诱惑太大了, 就算它已经有了主人,但只要主人答应帮忙,一切都好商量。加上奚辞都开口了,要知道这个大妖很少会有求人的时候,米天师自然要为兄弟两肋插刀了。 他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事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开坛做法,先招魂看看,如果没办法招到魂,证明伯母已经不在阳间,那就要找一个阴间的鬼差问下伯母的情况。首先,这得需要至亲的血。” 郁龄马上道,“用我的。” “其次,需要风水印鉴打开阴阳路,不然靠我一个人,我可没办法开启阴阳路找阴差。” “没问题。” “最后,先去杀只鸡.吧,鸡用来贿赂阴差,鸡血要保持新鲜。” 郁龄:“……” 直到那些老太太们离开了,趁着外婆洗完澡回房看电视时,郁龄和奚辞去隔壁权婶家借了一只鸡——由于外婆身体不好,他们家已经不养鸡了,然后进厨房将门关上,杀鸡放血,接着将鸡拔毛后直接煮了。 米天师也在屋子里准备今晚开坛做法事宜,连续画了好几张符,心里暗暗地庆幸着今天娄悦他们离开了,要不然让他们知道自己竟然要开阴阳路找阴差问魂,可要被罚的。生者不能干预死者的世界,这是天师的守则之一,所以才会有阴阳相隔之说,天师尤其要恪守这规则。 如果没有风水印鉴帮忙打开阳阴路,凭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打开阴阳路,要是强行打开,将会受到反噬,轻则受伤,重则离魂被迫锁留在阴间。 也是因为有风水印鉴,所以米天师才决定帮这个忙,这算是一种偷渡吧。 想到这里,米天师利落地画完一张符,忍不住叹了口气。 “郁龄啊,你们在厨房做什么?” 门外响起外婆的声音,不说米天师画符的手抖了下,奚辞也有种做坏事被长辈抓包的尴尬感,他还没有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然而,某位大小姐格外地淡定,打开厨房的门,见外婆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朝这儿看来,面色不变地说道:“阿婆,我们正在煮鸡呢,我想吃鸡。” 外婆被她的话弄得无语了,“晚饭没吃饱?”回想了下,晚饭外孙女好像确实没吃多少,反倒是米天师吃得很香。 “嗯,突然很想吃奚辞做的口水鸡,可好吃了。”郁龄脸皮很厚地说,“阿婆要不要吃?” 外婆好笑又好气,“都要睡觉了,哪里还能吃?你们自己吃吧 ,睡前别吃太饱,对身体不好。” “哎,知道了。” 外婆也没有过来,去洗漱了下,就回房睡觉了。 米天师从房里探出个头来,朝望过来的郁龄比了个大姆指,发现这美女脸皮真厚,忽悠起人来比自己还厉害。 开坛做法的时间选在午夜,因为午夜时分天地间的阴气最盛,招魂问鬼问路都很方便。 趁着时间还没到,郁龄先是去洗了个澡,打算如果今晚能见到妈妈,要给她一个最好的印象。 洗澡的时候,她特地看了下窗口,没有什么黑影,想来昨晚那个黑影应该是申涛的法器用来偷窥之类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今天早上特殊部门的人将申涛押走后,好像也将申涛身上的法器带走了,米天师虽然想留下,但发现申涛的法器太过邪门,以他现在的能力,不足以驱除上面附着的恶灵,只好由他们带回组织去处理。 洗好澡后,郁龄穿了一条嫩绿色的连衣裙,腰间系着编织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整个人显得婀娜多姿。当然,手上依然戴着那串渡厄铃,大概以后如果没事的话,她都会佩戴着它,毕竟它有防御、驱厄渡难的作用,戴着没坏处,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帮她呢。 快到午夜时,米天师又用了点手段屏蔽了周围的感知,接着在院子前的空地上开坛做法。 将煮熟的鸡摆上,中间放着一个香炉,点了两支香,还有两根绘上符纹的红烛,旁边一个暗红色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些糯米,一个空的白玉碗。 到了午夜时分,米天师手持桃木剑,开始做法。 郁龄和奚辞站在一旁观看。 周围漆黑一片,璀璨的星子突然没入乌云,整个世界十分安静,连虫鸣也蛰伏,虽然没有像昨晚那般风云骤变,天地失色,可是这样安静的夜里,这充满了玄幻色彩的一幕,依然让郁龄产生不小的压力,要不是想要确认一下妈妈的情况,她根本不会主动参与这种事情。 她怕妈妈和外公一样,死后都不得安宁,所以才会对米天师提出这个要求,想要确认一下。 突然一条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到熟悉的怀抱,驱散了夜间的凉意,也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她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暗暗地告诉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她身边还有他。 这时,米天师已经开始跳大神了——不,在边跳边念咒了,看起来挺像跳大神的 。 他跳了儿会,甩出几张符,符纸在半空中燃起,他用桃木剑指向符纸,念道:“乌莫村郁敏敏,还不速速归来?” 风突然吹了下。 这诡异的风让郁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忍不住转头张望,什么都没有看到。 米天师又念了两次,依然是每次都有一股阴风吹过,但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符已经燃完了。 奚辞低头对郁龄道:“大米招魂三次,她都没有来,证明她应该不在阳间。”不过,几次阴风吹过,又有点不同寻常。 郁龄听了松了口气,不在阳间,证明就在阴间。 米天师见招魂不来,眉头微蹙,和奚辞一样,那阴风吹了三次,心知有异。接着拿着旁边那碗新鲜的鸡血洒在糯米上,桃木剑向前,戳起一张符,晃动了下符纸便燃了。 暗红色的托盘上的糯米被鸡血一淋,沾上了黏稠的鸡血,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起来,像有生命的水一样,最后凝成了两个手巴掌大的血糯米q版人,还会挥动四肢,灵活灵现。 这一幕看起来实在很惊悚,郁龄忍不住又往奚辞身边凑了下。 血糯米人生成后,米天师继续念念有词,再次抛出几张符纸,用桃木剑刺穿的瞬间,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风水印鉴上,然后将之抛起来。 风水印鉴在半空中迅速变大,由一个黑色的不起眼的小印变成了一个脸盆大的山水大印,透过燃烧的符纸的光,甚至可以看到上面的山水变得灵动起来,黑色中透着一股邪异的血红色,却又不显恶意。 简直就像在看大片一样,郁龄目不转睛地看着,也想看看被玄门推崇的法宝——风水印鉴是怎么使用的。 山水印鉴在空中放大后,山水灵动,刮起了一道细细的风,那风很柔和,却在半空中撕开了一条比周围的夜色更黑的裂缝,在裂缝生成时,其中一只血糯米人飞了起来,直接投入了那裂缝之中。 米天师又念了道咒语。 裂缝中猛地刮起了一道阴风,吹得众人的衣服都往后贴去,浑身发寒,但是奇异的是,法坛上的红烛和袅袅腾升的香烟却是纹丝不动,十分诡异。 下一刻,一个穿着古怪的衣服的鬼出现在裂缝前,周身阴气缭绕,森然可怖。 这个应该就是阴间的阴差了。 那阴差先是看了一眼头顶强行开路的山水印鉴,眼中露出 些许异样,接着看向在场的人,阴冷空灵的声音在众人脑海响起:【尔等何人,为何开阴阳路?速速招来,否则莫怪本使对尔等不客气。】阴阳素来不相干,阴间不管阳间事,阳间亦不得插手阴间事,界线分明,如果强行插手,守阴间的阴差会不客气。 米天师很有礼貌地作了一个揖,说道:“这位阴使,冒然打扰了,如今有信女得知亲人逝后不得安宁,想要确认一下亲人的安危,方才会以此之法冒然打开阴阳路,还望阴使见谅。”说着,米天师又奉上一只血糯米人。 血糯米人飞过去时,阴差伸手接住,便道:“这次就算了,你们要找哪个阴魂?” “乌莫村郁敏敏。”米天师说道,然后转头朝郁龄看了一眼。 郁龄忙上前来,用准备好的小刀戳破手指,将流出来的血滴在那空着的白玉碗上。 米天师端起白玉碗,倒了些干净的泉水上去,然后将那血水往前沷去。 阴差闭着眼睛一会儿,方才道:“阴间没有乌莫村郁敏敏。” “不可能!”郁龄脸色煞白地开口,“她在十八年前的五月三日去世。” 阴差的目光移向她,嘲讽地道:“你是在怀疑本使?一个和妖类混在一起的……” “阴使莫生气。”米天师满脸大汗地截断阴差的话,说道:“阴使,我们并非质疑你的话,而是乌莫村郁敏敏已死十八年,早应该进阴间投胎了,所以……” “十八年前乌莫村郁敏敏的魂,阴间所登记的过黄泉路的鬼魂中没有记录,应该还滞留在人间,被什么东西屏蔽了她的鬼魂,阴差虽然负责引魂进阴间,但往往有很多意外导致一些鬼魂没办法及时被阴差带走,以至于成为游魂。” 阴差解释道,接着又看了一眼上方的风水印鉴,眼里滑过些许异色,便转身离开了。 阴差离开后,那由风水印鉴撕开的阴阳路再次合起来,不一会儿,那种森然阴气也跟着消失,整个世界再次恢复平静。 第63章 夜深人静,郁龄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了会儿身,终于被一双手臂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那带着特殊花香的味道,清新怡人,不过会份浓烈也不会过于浅淡,恰到好处,俨然成为他身上的一种特色标志,非常好认。 默默地伸出爪搭在他身上,她趴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间,一直浮躁的心情终于安稳几分。 一只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她闷声道:“别乱摸,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呢。” “快好了。”他的声音蕴着轻浅的笑意,在寂静的夜色中,如流淌的山泉,干净清澈。 郁龄听后,便不吭声了。 奚辞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道:“你不用太担心,妈妈应该没事的。” “可是……” “招魂时,有三股阴风吹来,虽然没有看到她的鬼魂,但这表明她应该在阳间,却不是一个自由的游魂,想必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如果她也像外公一样被人捉去炼鬼,招魂时,阴风是不会起的。”奚辞慢慢地给她解释道。 郁龄抿了抿嘴,先前米天师的意思也是这样,可她觉得,这两个男人其实是想让她宽心罢了。只有一天没有找到妈妈的魂魄去处,她就不能安心。 “好了,乖乖睡觉,我们会帮你找她的,只要她还在阳间,总能找到的。” 郁龄嗯了一声,将脸又往他怀里贴了贴,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强迫自己入眠。 这一折腾,又折腾到凌晨三四点才睡,早上起床时,自然又迟了。 她揉着有些昏沉的脑袋爬起身,呆呆地坐了会儿,直到门被人打开,明亮的光线浸透进来,满室变得亮堂。她转头望去,就见穿着浅灰色休闲服的奚辞端着一杯水进来。 “还要再睡会儿么?”奚辞坐在床边,帮她将垂落到脸颊旁的头发勾到耳后,露出她漂亮白晳的脸蛋,因为睡眠不足,她的神色看起来有点憔悴,整个人都有点儿傻萌傻萌的。 连续两晚都折腾到凌晨三四点才睡,对于向来生物钟准时又超级爱懒床的郁龄来说,实在是有点儿难受,她呆呆地嗯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又摇摇头,说道:“不睡了,睡多了阿婆会担心的。” 奚辞没说什么,将泡好的柠檬蜂蜜水端给她喝醒醒神。 酸甜适中的柠檬蜂蜜水很好地驱散了睡意,她伸了个懒腰,决定不 再懒床,爬起身。 打理好自己后,她和奚辞一起去吃早餐。 已经九点多了,在习惯早起的村人来说,这个点是太阳晒屁股的时候,就算爱睡懒觉的孩子也不会起这么迟。所以外婆一看到她,再看看奚辞,就忍不住想叹气。 郁龄:“……阿婆你怎么又对着我叹气了?我没长一张让人看了想叹气的脸吧?” 外婆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红豆粥出来,白了她一眼说道:“幸亏你已经嫁人了,不然我真担心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哟。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谁像你这样的小闺女爱懒床的。” 那是因为她早上才睡,根本没睡几个钟头好不好? 郁龄直接扭头,不听外婆的唠叨。 吃过早餐,在外婆的眼皮子底下,郁龄也不好回去补眠,只好顶着有些抽痛昏沉的脑袋,跑到桂花树下的石椅上坐着吹风,看起来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 郁官香从地里回来,手里提着一串刚割下来的香蕉,还是青皮的,需要放些天才熟,不过能放得久。经过郁外婆家见到她,过来打了声招呼,将这串香蕉送给她,问道:“郁龄姐,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去镇里看看?今天是集市,大伙都要去赶集呢。” 郁龄转头看她,想了想,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十点钟就出发了,二太爷他们的车在村口里等着。” 距离乌莫村最近的是容镇,乌莫村的村民一般将山货拿出去卖,都会选择容镇,那里会有一些来自县城或市里的人过来收购。卖完山货后,村民会顺便在容镇中买点生活必须品回去。 容镇并不算大,每月逢三数是集市日,附近的几座山中的村民们都会在集市时去镇里交易买卖东西,整个镇里的几条街都会非常热闹,甚至有很多特色的小吃非常可口。 郁龄刚想着家里有些生活用品没有了不如趁这机会去买些回来,米天师就蹿出来了,对郁官香笑得很是亲切灿烂,“官香啊,容镇的集市好不好玩?有什么好吃的?” 郁官香已经知道这位有点儿神神叨叨的天师吃货的本性,笑道:“米大哥,容镇好吃的东西可多了,都是咱们这边的特色小吃,你去了绝对不亏。” “好,去了!”米天师直接拍板。 决定去镇里赶集,郁龄便振作了下精神,去和外婆说了,“家里有些生活用品没有了,我去买些回来。阿婆你去不去?” “老了,没那体力和人挤,你们去就好了。对了,帮我买些纳垫用的线头回来,已经用完了,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外婆说着,见米天师一副兴奋的样子,笑呵呵地道:“镇上罗老头家的炊粉一绝,还有黄记的牛腩粉,那牛腩的滋味可好吃了,阿龄的外公和她妈妈都喜欢吃,还有老街口的那家老面馄饨……” 米天师默默地抹了下快要流出来的口水,蹭到外婆身边,笑呵呵地道:“郁婆婆,你们这边果然是个宝地,连好吃的都这么多。” 外婆一副与有荣蔫的样子,半辈子生活在这里,已然将之当成自己的故土,虽然贫穷了点,可平安喜乐,没有什么不好的。 奚辞看了看米天师吃货的样子,忍不住撑了撑额头。 原本米天师决定今天离开乌莫村的,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只怕还想多赖几天,恰好躲过异闻组的那些烦心事。 准备好后,奚辞拎着一个编织的彩色袋子,和郁龄、米天师一起去了村口,然后坐上二太爷的驴车。 等在村口的驴车有三辆,其中两辆堆放着用箩筐装着的各种山货草药,一辆坐人。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年轻人是开着摩托车,车子上也放了箩筐。 等人差不多了,二太爷扬起手中的竹鞭子,吆喝道:“坐好了,出发喽。” 霎时间,牲畜的叫声、摩托车启动的声音、车轮辗过地面的声音交织汇成一片,阳光透过村口那棵高大的老柚树洒落到人们身上,凉爽的风吹过,整个世界充满了安静从容的生活气息,一种属于乡村特有的悠然步调。 郁龄照例是和奚辞坐在一起,米天师这回没有挤到车辕上和二太爷坐在一起,而是坐在奚辞的另一边,攀着车沿和其他人搭话。 奚辞拿手机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郁龄吹了会儿山风,将身上披着的薄外套拢紧,便靠着奚辞打盹。 原本只是想要打个盹补充精神的,谁知奚辞将她捞到怀里,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脑袋晕晕沉沉的,伴随着周围人们谈笑的声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何时,奚辞收起手机,打开一把太阳伞给她遮挡阳光,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头看着靠在怀里睡得香甜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温暖柔和的笑容。 其他人依然一边赶路一边说笑,看到两人的模样,笑了下,几个长辈心里也宽慰,觉得奚辞是个懂得疼人的。 米天师听了略有些诡异,摸摸心口,发现 自己的心脏承受力真是越来越好了。他看了一眼垂头睡觉的人眼皮底下的青色,凑到奚辞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耳语道:“她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奚辞嗯了一声。 “喂,你不觉得,她平时很容易疲惫么?睡眠时间总比常人多一些。”米天师继续道。 自从这两人结婚后,他这个电灯泡也算是和他们相处了一段不少的时间了,发现这位大小姐每天都要懒床,起床时总是懒洋洋的,她外婆有事没事总要唠叨一下,却从来没有想过纠正她。 仿佛在老人家心里,她懒床的坏习惯虽然不好,却是理所当然一样,嘴里唠叨得凶,根本舍不得纠正她。 奚辞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神色变得冷冽几分。 米天师搓搓手上的寒意,继续道:“她这是在提前透支生命。” 奚辞的神色更冷了,轻轻地摸着怀里人的背,用一种不紧不慢的力道轻拍抚着。 米天师肝颤了下,觉得自己真是宇宙超级好基友了,哪里能找得到他这么好的基友,冒着生命危险地去撞冰山。 “奚老大,她是妖蛊之身,短命之相,这种命格很难改啊。” 奚辞神色有些变幻不定,半晌方道:“我知道。”从她三岁时遇到她,他就知道了。 米天师纠结了下,决定还是不去嘴贱了,免得到时候自己要倒霉。 他心里哀叹一声,自古以来人和妖的寿命向来不对等。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撑死了也只有百年左右,妖则不同,只要不是遇到什么天罚和人祸,妖拥有漫长的寿命可以挥霍。想象一下,当人类已经垂垂老矣,而与他们结合的妖却依然年轻貌美,想想就悲剧好么?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人和妖结合向来也没什么好结果,不仅在寿命上,还有其他很多方式上。 奚展王找个人类结婚没关系,但也不要找个短命的啊? 奚辞没理会米天师的哀叹,他低首看着怀里的人,对自己道,没关系,他会想办法改变她的命格,解决她身上的隐患,让她尽量拥有足够的寿命陪他。 想到这里,他用力揽紧了怀里的人,直到她不舒服地唔了一声,方才放松手劲。 快到镇上时,郁龄迷迷糊糊地醒来,就着奚辞的手喝了几口保温瓶里的苦茶后,终于清醒了,转头朝周围张望,看到很多同样去镇上赶集的其他村里的人,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镇上逛过了,自从上初中以后,她都待在城里的多,小镇倒成了记忆里一份美好的回忆。 车子一停下,郁龄等人谢过二太爷后,就一脑袋扎进了热闹的大街上。 恰好已经到了午时,米天师嚷嚷着肚子饿了,他们先去买了黄记粉店的牛腩,直接打包到罗老头店里,叫上三碗炊粉,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就着牛腩吃着又q又香的炊粉,简直不能更棒。 郁龄和米天师都表现出了好胃口,炊粉正是适合炎炎夏天的一道美食,很容易让人有一个好胃口。 奚辞依然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只吃素的炊粉和配的青菜,压根儿没动牛腩这些东西,郁龄见状,给他夹了几块香喷喷的牛腩。 奚辞的筷子顿了下,面色不变地吃下。 米天师看了,不禁有些同情,他知道奚辞的身份,也知道这只妖是个素食主义者,虽然肉食不会让他们产生什么副作用,但是天性使然,并不爱食肉类,以免在他们体内造成过多的精气。 可是江大小姐不知道啊。 米天师觉得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奚展王还不如干脆地告诉人家姑娘他是只妖,也省得遇到什么情况总是束手束脚的没办法发挥。如果她想要离婚的话,那更简单了,赖着不就行了,赖到她心软为止,就不相信她一个人类,还能将只大妖赶走。 吃过午餐后,奚辞和郁龄去街上购买生活用品,米天师表示他对镇上的小吃非常感兴趣,打算一路吃过去,便和他们约好了集合的时间地点,欢快地一个人跑了。 “我很久没来镇上逛过了,好像变了很多,人也没以前的多了。”郁龄一边走一边和奚辞说道,“现在很多人都搬到县城住了,留在村子的人越来越少,不过小镇的味道一直没有变过。” 奚辞微笑着倾听,明白她所说的味道是街上那些小食的味道,还有镇上布满了历史的房子的味道。 逛了大概一个小时,将要买的东西都买齐后,奚辞见她神色淡淡的,显然还有点累,就带她到路边的一间凉茶店坐着喝茶休息,然后检查一遍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买的。 “还有香皂。”郁龄检查一遍后说道。 奚辞听后,笑道:“我刚才看了,前面就有。你在这里坐着,我过去买几块过来。” 郁龄嗯了一声,看着他出了凉茶店,没入人群中,看了会儿便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喝着 面前的柠檬茶。 这时,一个人来到身边,投下一道阴影。 她以为是奚辞回来了,她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朝她笑了笑,还没等她反应,蓦地伸手捏住她的后颈,用力一按,她的身体便软了下来,毫无反抗力地被她托了起来,然后以一种亲密揣扶的姿势扶出凉茶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周围的人甚至没有察觉,见她被人亲密地扶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郁龄的神智是清醒的,可身体却软绵绵地没有丁点力气,心知有异,不过她并没有挣扎,无力地抬头看了看人群,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没有见到什么熟悉的人。 离开凉茶店不远处的街边,女人将她推到了一辆摩托车上,坐在车上的是一个戴着安全头盔的男人,看不清面容,等女人扶着郁龄上车时,马上开车走了。 第64章 摩托车擦着街道旁边的围栏疾驰而去,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一会儿,很快便离开热闹的街道,往镇外而去。 郁龄软绵绵地伏在身后的女人怀里,几乎是贴在她高耸的胸脯上,嗯,真的非常有料。而且能闻到她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膻腥味,像某种动物特有的骚味,加上现在天气热,那味道更是薰人,让她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头,手指动了下,发现力气正在慢慢地恢复。 她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软绵无力的样子,眼睛看向前面,发现车子正开在一条并不宽阔的水泥路上,两边都是青青水田,绿油油的稻禾迎风招展,偶尔可以看到插.在田里的稻草人。 摩托车穿过长长的稻田路后,往一个陡峭的斜坡开去。 远远地,郁龄就看到斜坡上的路边有一个放稻禾的草垛棚,用木头搭成,现在还没有到秋收时分,里面并没有放新鲜的稻禾,都是一些去年留的老稻禾,扎成了一个个金色的草垛堆在那里。 当摩托车即将开过去时,她突然手肘往后击出,快准狠地击在身后女人的腰腹上。那女人啊的叫了一声,一个坐不稳往后仰倒,跌了下去。接着,在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快速地勒住前面开车的男人的脖子,拖着他往旁扭去。 摩托车瞬间失控,男人被勒得根本控制不住车,车子往旁倒的瞬间,恰好撞到了那草垛的一根木桩上,瞬间两人都摔到了草垛里。 在跌落的瞬间,郁龄眼疾手快地抓住草垛上方垂落下来的一根陈旧的麻绳,下陷在柔软的干草中的身体稳住了些许,身体在吊住的瞬间,一脚朝旁边同样摔在草垛上的男人的下.胯狠狠踹去。 “啊啊啊——”凄厉的声音瞬间叫破天了。 郁龄成功将男人解决后,双手抓着麻绳,踩着干草脱离草垛,眼见先前被她撞下车的女人已经顽强地爬起奔过来,赶紧抓着麻绳蹬着旁边的木桩往上攀,在那女人来到面前时,身体晃了晃,借着力道飞出去,双腿朝她的胸口蹬去,将她踹得老远后,她方才松开麻绳,跳到地面上。 单膝着地,很好地卸了落地的冲击,她站起身,双手拍了拍。 嗯,完美! 发现自己懒散了这么久,身手还没有落下,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走到那被她踹到地上的女人身边,在她要爬起来时,朝着那胸器一脚踩下去,将她踩得喘了口粗气后,脚移到她的腰上碾了碾,冷漠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女人 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惊悚地看着她。 郁龄微皱眉,觉得节奏有点不对啊,好像不是那种特地绑架她想要找她爸勒索钱的人…… 虽然有些不解,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一把扯掉女人身上穿的防晒衣,利落地将她的捆住,接着折回草垛那里,对上一双同样惊恐的眼睛,然后依样画葫芦地将男人的衣服脱了,将他捆了一个结实。 将两人都捆好后,她找了个阴凉地方蹲着,先是看了下双手被麻绳磨得有些红肿的地方,用嘴巴吹了吹,接着又用手扇了扇脸,扯了扯衣襟,这天气可真是太热了。 过了几分钟左右,便听到摩托车的车声从远处传来。 郁龄探头,看到骑着摩托车过来的人,又缩回荫凉处。 一会儿后,摩托车上的骑士连车都没停,就跳下车朝她扑过来,差点让坐在车后面的人连人带车一起栽倒,一边哎哟哎哟地叫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扶着摩托车。 郁龄蹲在荫凉处,看到满脸大汗跑过来的男人,朝他挥了下手,慢吞吞地嗨了一声。 奚辞上前将她抱住,紧张地问道:“没事吧?” “脖子有点酸。”她动了动仍是不怎么灵活的脖子,“那女人在我脖子上捏了一下,我就没力气了,真是邪门。” 奚辞听罢,神色变了变,有几分晦涩,将她的头发撩起,察看她后颈的地方,果然看到一点红色的纹痕,像某种动物的爪印,弥漫着淡淡的妖气,神色微冷,目光如电地扫向那被绑在一起排排蹲着的两人。 两人用更加惊恐的目光看着他,几乎无法承受那种来自大妖的恐怖压力,其中的女人终于受不住,屁股后面蹦出了一条灰黄色的大尾巴。 米天师将车子放好,恰好见到那风骚的毛尾巴颤颤地在女人屁股后抖着,眼角抽搐了下,想也不想地过去一踩住,低声喝道:“收起来!” 毛尾巴颤了颤,女人疼得脸都变形了,感觉到这个天师的气息也很可怕,只得将尾巴小心地收了起来。那男人原本脸上也多了几道隐忍不住的妖纹,快要绷不住了,可是面对这么可怕的大妖,还有这个厉害的天师,脸都憋红了,终于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米天师看着这两只看着就是成精不久的小妖,都要被他们气笑了。 就这点本事,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掳人的勾当?果然欠调.教! 等奚辞为她化开脖子上的那纹痕后,将她 拉了起来,脸上依然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带着些许自责,柔声道:“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让你遇到这种事情。” “没什么。”郁龄一点也不在意,觉得脖子没有那种凝滞感了,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瞥了一眼那排排蹲着的绑架犯,很平淡地说道:“我以前遇到过比他们更高级的绑架犯,他们不算什么。” 如果不是先前没力气,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动手。 米天师听后,用瞻仰的眼神看着这位大小姐,觉得她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她的认知。他一直觉得这位大小姐是娇滴滴的,需要人照顾的那种,哪知道比想像中的要凶残多了,看这两只小妖都被她吓到了。 有奚辞这个更厉害的在身边,郁龄顿时嚣张了。 她趾高气扬地走到两个绑架犯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们,发现女的长得还挺漂亮的,就是穿衣服没什么品味,瞬间让她看起来就像个没有品味和气质的乡下女人。男的嘛,留着油腻腻的老爷头,更是不伦不类的,一张脸长得像兔子一样,可无辜了。 “你们绑我做什么?”她纳闷地问。 两人没回答,直到米天师踹了他们一脚,才由那女人期期艾艾地答道:“想、想吃你……不,想和你借点东西。”知道米天师不让他们恢复成妖的样子,女人很识趣地将话转到正常上。 “谁派来的?” “没人派。”男人弱弱地答道。 郁龄又看了看他们,无趣地说道:“算了,送派出所吧。” 奚辞听罢,对米天师道:“你负责搞定他们。”说着,帮她将头上的枯草弄掉,就拉着她走了。 米天师眼睁睁地看着奚辞将那辆刚才借来的摩托车开走了,顿时心里有几分苦逼,不解气地再踹了一脚地上的两个小妖,怒道:“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竟然敢对奚展王的人下手,不想活了?我这就将你们打回原形!” 说着,双手一翻,祭出两张黄符。 两人一见那黄符,浑身发抖,马上求饶起来,“大师,我们不知道这里是奚展王的地盘,刚才在街上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突然觉得她闻起来好香,所以才会动了坏心思,如果我们知道她这么凶残……我们根本不敢动手啊!” 两只妖都快飙泪了,他们虽然封禁了妖力变成人类的样子,但是某种天赋还是在的,可却被一个人类弄成这样也很可怜啊,更可怜的是,现在竟然落到了天师的 手下,那还有活路么? “香也不能吃,那是奚展王罩着的。”米天师语重心长地警告两只傻妖。 两只傻妖憋着气点头,他们明明给那女人施了点东西,保证她不会反抗地跟他们走,谁知她半途就恢复力气了,而且还这么凶猛,简直太可怕了,如果人类都这样,还有他们妖类生存的空间么? 米天师嗤笑一声,自然看得出这两只妖可能是刚成精,还单纯着,所以被妖蛊诱惑后直接掳人就走,根本没想过对方竟然有妖蛊之身,虽然吸引妖类但也同样能防御妖类的伤害攻击,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不管怎么样,你们刚成精,应该还没有登记,我就送你们去登记,到时候顺便和你们的一些前辈们学学怎么在人类社会中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妖。”说着,米天师鄙视地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着,用两张黄符将他们封在符里了。 将两只妖收了后,他看了看现场那辆已经散架的摩托车,顿时哀号一声,不会让他走回去吧? 另一边,郁龄和奚辞已经回到镇里的那间凉茶店了。 他们的东西还在那里,店员小妹还记得奚辞这个帅哥,很贴心地将它们放到一旁等待主人过来取。 奚辞感谢了店员小妹,顺便再买了几杯凉茶打包带走,然后一手提着塞满了东西的编织袋,一手牵着郁龄,往村民停车的地方走去。 “你刚才……”奚辞组织语言,“他们是你绑的?” 郁龄喝了一口凉茶,说道:“嗯,我以前跟着小叔学过。”又喝了一口凉茶,她说道:“小叔是部队里的人。” 奚辞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江家的人,一时间也有些好奇,“学绑人?”那两只妖被绑得挺结实的,如果不使点儿劲,根本挣脱不开。 “绑人、打架、逃命、躲避追踪……反正杂七杂八的都有,小叔有空就教我。”郁龄很无所谓地说,“小叔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可惜我没韧性,总是没办法坚持下来,懒懒散散的,天才也变成庸才,让他很可惜。” 听到她的话,奚辞脸上温柔的神色宛若透过树稍洒下的阳光,多了几分阴翳。 懒散是因为她的生命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前透支,让她很难对其他事情提起精神和兴趣,所以对什么都不太热衷。 普通人有百年的寿命,漫长的一生中,能让普通人提前消耗寿命的意外不多,就算提前消耗,最多也是二三十年,至少也能活 个六七十年。不像她,活了二十年,就提前消耗掉了五十年的寿命,剩下的三十年寿命,估计不用十年,很快就会消耗掉。 他心里有些难过,忍不住伸手将她圈到怀里。 郁龄捧着凉茶,眨了下眼睛,误会了他的意思,说道:“其实这些没什么,以前我被绑架过,才会和小叔学些防身的东西。长大后,就很少再经历这种事情了。” 奚辞轻轻地嗯了一声,一时情难自禁,低首在她脸上亲了亲,又亲了下她带着凉茶味的唇角,方才红着脸,拉着她继续前进。 郁龄再次喝了一大口凉茶,脸上冷淡的神色渐渐被笑容覆盖。 驴车停在一株老槐树下,树冠密布,投下一大片清凉的树荫。 二太爷坐在驴车上,一边呷着白烧酒,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革命老歌,见他们回来,咧开嘴笑道:“你们买好东西了?” “二太爷,我们买好了。”郁龄乖巧地答道,拉着奚辞上了车后,她从编织袋里拿出一瓶酒递给他,“我们也给二太爷买了你常喝的二锅头。” “小闺女有心了。”二太爷笑呵呵的,“你们家的阿郎也是好的。” 奚辞抿嘴笑着,斯文俊秀的模样,就算是坐在简陋的驴车上,不仅不损他的风姿,反而让人忍不住凝望。 两人坐在驴车上,一边吃着先前在街上买的小吃,一边聊天说话,偶尔也和二太爷说一下庄稼的事情,悠闲自在。 米天师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吭哧吭哧地爬上驴车,正要开口时,郁龄已经递了一杯凉茶过去。他顿了下,接过直接灌进肚子里,将那股火也一并给灌进去了。 “辛苦你了。”郁龄又递了一杯过去。 米天师伸爪子接过,郁闷地看了一眼奚辞,突然觉得这位大小姐其实也是挺不错的。 等奚辞将一袋小镇特有的米花递过去给他后,米天师顿时眉开眼笑,奚展王其实也不错的。 “送去派出所了?”郁龄问道。 “送去了,放心吧。”米天师眼睛不眨地说着谎,作为天师,有时候为了工作问题要忽悠普通人让道,自然学会了说谎的本事,完全不用怕被人发现。 郁龄朝他点点头,没再关注这事。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村里的人再次集合,然后带着各自买的东西浩浩荡荡地回村。 回到村里,郁龄和奚辞 将买的东西放好后,就提着一些给村中那些年纪大的长辈们买的礼物过去发送。都是一些不算值钱但需要的东西,每一次郁龄回村都会给长辈们送这个送那个,老人们也习惯了这孩子的孝心,如今看她和她老公一起来送,心里都颇为欣慰。 等他们回来时,外婆已经做好晚饭了,米天师帮忙打下手,脸上花得像黑猫一样,看着有些搞笑。 这一天,过得有惊无险,郁龄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就算被绑架一事,也当是人生中的一种意外,正如小时候几次被绑架时的意外一样。 只是奚辞的心情却有几分压抑,这种压抑恰好是因为她被绑架的事情引起的。 所以晚上难得没有其他的事情打扰时,奚辞终于精力充沛地将她压在床上,架起她的一条腿,深深地挺进那温暖的地方,看着她在身下神色迷离,越发的激烈,面上染薄薄的红晕,狂放性感,与白日斯文俊雅的模样完全不同。 郁龄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快软得没知觉了,身下某个地方更是开始发麻,实在搞不懂他今晚怎么兴致这么好,伸着爪子搂住他汗湿的背,终于忍不住张嘴朝着他的脖子咬了上去…… 第65章 米天师又在乌莫村多待了两天,要不是异闻组那儿有任务需要他不断地催他,只怕他都想要继续在乌莫村多赖段时间。 没办法,乌莫村虽然闭塞,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生活挺枯燥的,但是这里山清水秀,有它的特色饮食,还有奚辞这个会做菜的人在,满足了口腹之欲,闲时还能进山里找那些没成精的妖交流感情,或者寻龙点穴,不亦乐乎,哪里想要离开? 对于天师们而言,乌莫村一带确实危险的,但同样也是一个风水宝地,有无数让他们挖掘的东西。 可惜又有任务了,米天师想要赖也赖不下去,只能不情不愿地和外婆及乌莫村的村人告别,然后揣着众人送他的一些农家酱菜和特产走了,顺便也将赶集那天收的两只妖带走,丢到异闻组那儿登记。 奚辞知道他将那两只妖收了,不过因为两只妖不是自己地盘的,他便不怎么关心了。 当年建国之时,妖和人类政府私下达成协议,如果有成精的妖,需要到政府特殊部门备案,那里也有坐镇的妖类,负责的便是这一块,也省得一些刚成精的小妖没定性,做出一些伤害人命的事情。 米天师离开后,奚辞手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浅浅的疤痕,想必过段日子,痕迹就能消除了。这让郁龄再一次见识到奚辞家祖传金疮药的珍贵之处,也给外婆备了两瓶在身边。 他们在乌莫村过了几天平静日子,郁龄想着外婆要去复检,打算回县城。 “我这段日子已经不太晕了,能吃能睡,应该没什么事了,就不用去看了吧。”外婆说道,心里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都没怎么吃药,早晚时已经不会晕得太厉害,身体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那就去检查一下,看看医生怎么说,我才能放心。”郁龄说道,依然坚持要带外婆去复检。 外婆见她坚持,只好答应了。 翌日,依然是二太爷用驴车送他们出村,驴车上还有两个大木箱子,里面装的是外公给郁龄的嫁妆。郁龄只象征性地收了两箱子,其他的仍是留在村里,没打算带走。反正就算她嫁人了,对于她而言,外婆在的地方,依然是她的家,她的东西,放哪里不是一样。 外婆说不过她的歪理,心里对她的话也颇为受用,便由着她了。 到了那条黄泥路口,他们感谢了二太爷后,奚辞便去将车子开过来,载着她们回县城。 回到县城时,恰好是 中午时分。 刚进门,就响起了金刚鹦鹉嘹亮的声音:“中午好,欢迎回家,老太太辛苦了,奚展王辛苦了,美女辛苦了!” 外婆笑呵呵地和它打了声招呼,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包东西,一边说道:“村里的人炒了点葵瓜子,我记得你喜欢吃,给你带了一包。” 老太太惦记着这只精怪的鹦鹉,见隔壁家炒瓜子花生之类的,便装了点。 金刚鹦鹉听了果然高兴,欢喜得双翅乱摆,边叫边跳着:“老太太果然是世界上最最心善的好人,谢谢老太太,鹦鹦真高兴。”然后殷勤地飞进客厅,落到茶几上,伸出爪子按下茶盘旁连着茶器的烧水的按钮。 因为刚从村子出来,没来得及买菜,所以午餐便简单地吃了点,外婆便回房休息了,郁龄则去整理那些嫁妆,将它们放好。 金刚鹦鹉趁着这机会和奚辞说道,“奚展王,你不在家的时候,县城里来了几只妖,从东北来的,是专门找你的。” “找我?”奚辞神色没什么变化。 “对,是罗魄王派他们来给你送信的,信在这里。”金刚鹦鹉说着,去柜子里叼出一封信。 这年代,人类的科学发展日新月异,甚至发明的一些杀伤性的巨大武器连妖鬼也难敌,要不是妖同样拥有变幻莫测的自保手段,方才能和人类政府签定一些和平共处协议,只怕以人类对环境的开发及破坏的程度,这世间根本没有妖魔鬼怪生存之地,更不用说妖修炼成精时需要的天地灵气了,只怕早早地不断破坏环境,灵气枯竭,渐渐地,妖类没有赖以修炼的灵气,无法修炼得道,也会跟着灭绝。 虽然知道人类已经不同往昔,就算是个普通人,只要手持杀伤性武器,就算是一只大妖,也拿他们莫可奈何。可是就算如此,对于妖类来说,依然难改本性,同时也学不会人类创造的速度。 例如人类的通讯发展至今,已经达成了全球通讯的目的,可是很多妖就算知道人类还有这种方便的东西,也不太热衷,甚至有些妖之间的联系,还是喜欢用一种妖术传讯,或者是用描绘着妖纹的特殊信件之类的,这种保密性更好。 说到底,妖其实是不相信人类罢了。 奚辞接过信,并不急着看,而是先打开电视机,收看晚间新闻重播,半晌才打开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后,让鹦鹉拿去放好。 “奚展王,罗魄王给你写信做什么?”金刚鹦鹉好奇地问。 “老话重提罢了。”奚辞没太放在心上,“他今年打算邀请一些实力不错的大妖到他的地盘商议和人类的协议一事。” 金刚鹦鹉鸟头歪了歪,恰好此时新闻播到了m国总统对某某地区的政治态度,突然道:“哎哟,罗魄王如果有魄力,直接去占了m国北部那一带,听说那边地广人稀,灵气非常充足呢,和他的地盘隔海相望,其实挺近的,也省得他总是老话重提,盯着其他人的地盘叽叽歪歪的。” 奚辞:“……” 金刚鹦鹉越想越觉得这主意棒棒哒,不禁开始怂恿奚辞去忽悠罗魄王转移目标。 作为一只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了很久的鸟妖,金刚鹦鹉自认是个比那些闭门造车的妖类有见识多了,它不仅盯着国内这一片大好河山,连国外的那些灵气充足、地广人稀的地方,照样野心勃勃。 只可惜,它现在是一只还没成精的鹦鹉,不然它一定帮奚展王开疆辟土,统一妖界。 “去打扫,厨房有些灰尘。”奚辞说道。 金刚鹦鹉很听话地用爪子抓着抹布,一边勤快地工作,一边畅想着未来的美好愿景,只恨不得自己快点成精。 奚辞无视了这只野心勃勃的秀逗鹦鹉,起身回房,去帮郁龄整理嫁妆。 第二天早上,奚辞和郁龄一起陪外婆去医院复检。 检查结果自然是好的,外婆的身体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平时除了注意饮食和作息,已经不用再吃药。 外婆听了十分高兴,晚上还特地请郁六叔一家过来吃饭。 “您老人家身体好了,郁龄他们就放心了,你啊,以后就安心享福吧。”六婶高兴地说,接着又说到了郁官珊的婚事,“我们已经和宋家商量好了,国庆节时举办婚礼,那时候正好放假,不管有工作没工作的人都能过来,到时候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哎哟,到时候就热闹了。”外婆听了十分高兴,“现在已经是六月了,也就只有四个月,不算太远。” “是啊,他们还要去拍婚纱照,夏天正好,说是想去海边拍……” 一老一中的两个女人高兴地说着孩子们的婚事,郁龄也和表姐聊天,郁六叔很热情地找奚辞喝酒吃肉。 直到送走客人,外婆泡了壶茶,示意奚辞和郁龄坐下,对他们说道:“我身体好了,你们不用再时时陪着我一个老婆子,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你们几时回b市?” “阿婆……” 郁龄正要开口,被外婆打断了,“你既然和奚辞结婚了,不管怎么说,作女婿总要去拜见岳父的。” 虽然心里不待见江禹城,但是外婆很少会在外孙女面前数落他的不好,尽量地维持江禹城在孩子心目中作父亲的颜面,只有某些时候急了,才会说那么一两句,却已经极为克制了。 郁龄结婚这事情,外婆其实也不赞成她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熊得连她都想揍这孩子,如果不是知道江家的态度确实不好,外婆根本不会由着郁龄这么胡来,至于江禹城,谁叫他姓江呢? 郁龄转头看了奚辞一眼,见他朝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深吸了口气,说道:“好吧,听你的。” 外婆这才笑起来,“什么听我的?你们又不是见不得人,结婚了,自然要堂堂正正地带着自己选的男人到长辈面前,高高兴兴地告诉他们你们结婚了。”她看向奚辞,笑道:“阿辞这样好的小伙子,其实配你也不亏。” 奚辞面上有些赧然,抿着嘴,高兴地道:“阿婆你放心,我以后会对郁龄好的。” 外婆笑着拍拍他们,“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你们都好,我就高兴了。” 说定了这事后,外婆便问他们打算几时去b市,到时候有什么安排。心里其实是有点儿担心奚辞的工作,虽说小伙子年轻不愁挣不到钱养家,可是在那些江家人眼里,不管奚辞有多好,只怕都是看不上眼的。 外婆心知江家人到时候一定会说难听的话,一时间又怕两个孩子伤心,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几天再说。”郁龄很干脆地道,对回b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问道:“阿婆你呢?不如和我们一起去b市吧?我们也好就近照顾你。” 外婆摇头,依然坚定自己的想法,“我还没有老到需要人天天看着,而且我一辈子住在村子里,已经习惯了村子的生活,到了城里反而不习惯。你们不用管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有空回来看我就行了。” “阿婆!”郁龄心里有些急,她以前也是以为自己有空回家看看外婆就行,可是这次外婆生病,真的将她吓到了。 “行了行了,你不用啰嗦,村子里那么多人,难道还照顾不了我一个老太婆么?” 外婆没有和她争辩,起身走了。 郁龄是放不下外婆的,自然不可能被她说两句就放弃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 ,奚辞白天出门工作——既然要陪老婆去b市,自然是要将这边的一些事情安排好了,所以有些忙碌。 郁龄和外婆在家里,只要没事干,郁龄就会试图说服外婆和他们一起去b市,可是显然外婆已经打定主意了,不论她怎么说就是不肯松口,所以几天下来,郁龄根本没能劝到她老人家。 郁龄很郁闷。 明天就要离开了,郁龄依然没能说服外婆改变主意,郁闷得蹲到院子里揪着草坪的草。 奚辞刚进门就看到她蹲在那儿拔草,看起来有点幼稚,不由得笑了下,将刚买的菜交给金刚鹦鹉提去厨房后,来到她身边,将她拉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他在后头轻轻地推她。 “还在烦啊?” 郁龄双手抓着秋千,双腿在半空中轻轻地晃着,低低地嗯了一声,“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 奚辞想了想,说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阿婆留在这儿没什么不好,村子里的空气比城里的好,对她老人家的身体反而好一些。而且,我们有空回来就看她,又不是不回来,是不是?” 郁龄没吭声。 “对了,你以后还继续当演员么?”奚辞突然转移了话题。 “看情况吧。”郁龄兴趣缺缺地道,“看安姨那边怎么安排,有需要就去,反正我也不靠这个赚钱。” 奚辞听她说过安茹这个人,和郁敏敏是大学时的好友,一心想要捧郁龄当明星,可惜郁龄天生受妖蛊限制,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没啥活力,给人的感觉得过且过一般,更不像俞荔一样,立志要当影后之类的。 不过郁龄很感念安茹从小到大对她的照顾,如果安茹对她有什么安排,她也不会拒绝。 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没有生活目标一样。 他心里叹息,低头看着她瓷白漂亮的侧脸,唇边的笑容像天边的夕阳,美好而不炙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到最后,话题已经不知道扯到哪里了,直到被奚辞拉着进屋子,郁龄才猛然想起,心情好像舒畅了很多,自己好像没有先前那么纠结郁闷了。 这男人简直就是个天生会安抚人的,他的心灵鸡汤让人喝得心甘情愿。 “来,喝杯柠檬茶。”奚辞将刚泡好的柠檬茶递给她。 透明的玻璃杯里,柠檬片飘浮着,浅黄色的水澄澈漂亮,喝一口微酸的柠檬水,整个人都酸爽起来。 郁龄抬头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青年,无一不妥,忍不住伸手搂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最近她越来越喜欢和他亲近了,只要他这样浅浅地笑着,用那双墨玉般的漂亮眸子看着人时,风清水甜,整个世界都是怡人的。 她喜欢身边有他。 奚辞摸摸她的脑袋,在她脸上亲了下,见她眉眼舒展,不若这几天的郁色,心里也有些高兴。 吃过晚饭后,奚辞和郁龄提着一袋从有间花店买的水果陪外婆一起去六婶家。 看到他们过来,六婶十分高兴,拿出瓜果点心和茶水招待他们。 “六婶,我和奚辞明天要回b市了。”郁龄开门见山地说,“可是阿婆不想和我们一起去,所以我们不在的时候,阿婆就劳烦你们多照顾。” 六婶听了没什么奇怪的,外婆前几天私底下就她说过这事了,郁龄和奚辞结婚的事情,是他们两个孩子自己决定的,根本是一时冲动决定的,当时没一个长辈知道,当然,现在江家那边的人也还不知道呢。 不管怎么说,江禹城作为父亲,这些年对郁龄那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儿结婚了,不和爸爸说一声,怎么样也说不过去。 “你们放心吧,我们会帮着照看你阿婆的。倒是你们,到时候如果江家……”六婶欲言又止,说到底,仍是觉得江家的门第太高了,他们的眼光非常高,可能看不上奚辞。 奚辞坐在一旁给他们倒茶,仿佛没有听出六婶的言下之意。 “没事,他很好。”郁龄拉着奚辞的手,神色平静。 奚辞侧首朝她笑了笑,同样没有担心之色。 六婶心道这两个孩子的心态真好,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凑趣地和郁龄说一些家常,笑道:“你阿婆如果住县城里,和我也有个伴,我才高兴呢。他七奶奶,你呢?”说着,又问外婆。 外婆笑道:“奚辞他们不在,这县城里的家就空了,房子太久不住人可不好,我有空就会过来住段时间,不过我还是喜欢村子。” “那很好啊,你老人家要是来县城,我让郁龄她六叔去接你上来。” 聊了会儿后,郁龄他们方才告辞离开。 第二天,郁龄和奚辞乘坐飞机飞往b市。 第66章 机场人来人往,不断地有广播声提示音响起。 奚辞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虚扶着她的手臂,为她避开周围往来的人群,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郁龄揉揉眼睛,含糊地道:“还好,没什么。” 奚辞看着仍是有点担心,递了一张巾纸给她擦脸,看她满脸疲惫的样子,眸色微黯。 “江郁龄!” 各种混合在一起的吵杂声音中,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郁龄擦了擦脸,慢吞吞地抬头,然后脸往侧转,看向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细跟高跟鞋,显得非常精明干练的年轻女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扭过头又继续低头边擦脸边揉眼睛,让自己尽量精神一些。 昨晚因为想着要回b市了,心里担心外婆以致于睡晚了,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导致她睡眠不足,刚才虽然在飞机上眯了会儿,但显然这一睡没能睡饱,更累了。 奚辞依然扶着她的手臂,也看了一眼那白色套装的女人,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打扮干练的女秘书,两人显然也是刚下飞机。 白色套装的女人见郁龄的反应,脸色僵硬了下。 因为睡眠不足,此时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导致郁龄的反应也比平时迟疑一些,加上偏淡的唇角,看人时,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无视之感,涵养再好的人,也要被她这种天生拉仇恨的反应弄得火气直冒。 白色套装女人心里暗暗窝着一股火,当下蹬着十公分的尖细高跟鞋走过来。 她长得明艳美丽,又因为一身贴身的职业套装看起来精明干练,给人一种冷艳御姐的感觉,气势逼人,使得周围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她来到郁龄面前,虽然穿着高跟鞋,但只堪堪和穿平跟鞋的郁龄齐平,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江郁龄,你今天才回b市?” 郁龄嗯了一声,用一双有些困盹的眼看她一会儿,说道:“叫姐。” “……姐。”江郁漪憋着气叫了一声,目光转到一旁的奚辞,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了,显然将他当成了助理一类的人,一双眼睛倒映着她的身影,继续道:“你今天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爸爸很想你。” 郁龄虚应了一声,说道:“你可以回去告诉他了,再见。” 说着,拉着奚辞走了。 江郁漪僵着脸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两人消失在人 群中,她绷着脸,神色也冷得吓人,让后头的女秘书有点儿胆战心惊的,根本不敢开口。 女秘书也是知道江郁龄这位隐形的江家大小姐的,虽然可能外界知道这位江家大小姐的人不多,但只要是江氏的高层,都知道这位被江氏掌权人当成眼珠子一样看待的大小姐。和她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她很不好惹。 江郁漪每次对上她,明明那么精明干练的人,每每总会被她气得失控,可偏偏又拿她没辙。 “老板。”女秘书小声地提醒道,“来接您的车子已经到了。” 江郁漪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方才带着秘书离开机场。 上了车后,江郁漪拿出手机,犹豫了会儿,手指几次在“邵琛”这名字滑过,最后略了过去,拔响爸爸的手机,说道:“爸,姐回b市了……” *** 上了出租车后,郁龄报了个地址,脑袋往奚辞肩膀上一拱,闭上眼睛继续睡。 等到被奚辞叫醒时,车子已经抵达她在b市的住所的小区门口。 奚辞付了钱后,拖着行李箱,扶着她往公寓行去。 公寓在顶楼,是一栋装修精巧简约的小跃层,面积不大,胜在有一个漂亮的大阳台,阳台上种了一些好养活的花花草草。当然,这些绝逼不是郁龄自己种的,而是照顾她的佣人阿姨种的,就算郁龄不在,佣人依然坚持每天过来打扫卫生,给这些花草浇水,所以主人不在的这两个多月,它们依然长得很茂盛。 回到家,踢掉鞋子,郁龄趴在沙发上便不想动了。 奚辞扫了一眼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从一些摆设中可以看到属于她的气息。他放好行李箱,便蹲在沙发前,看她眼睛半眯要入睡的样子,伸手轻轻地摸着她软软的脸蛋,柔声道:“已经中午了,你想吃点什么?” “想睡,不想吃……”她嘀咕着,眼睛快要闭上了。 奚辞无视了她的话,笑着亲亲她的脸,进房里拿了条薄被盖在她身上,便轻手轻脚地拖着行李箱进主卧室,将行李箱里的衣物一一摆放好,理所当然地将他自己的东西一起摆到了主卧室里。 整理好行李后,他在房里转了转,打开冰箱见里面除了一些保鲜的水果外没有其他东西,便拿了钥匙到小区里的超市买点粮面和食材。 直到郁龄睡饱醒来时,便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食物的香味,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撑 着身体爬起来。 虽然仍有些困盹,但到底没有先前在路上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如果睡眠不足的话,脾气会很糟糕,对人爱搭不理的是常事,惹毛了直接动手都有。这种坏习惯只有很亲近的人才知道,其他人最多以为她只是爱睡懒觉、不太喜欢搭理人罢了。 一边扒着头发,一边回想了下,想起先前在机场遇到江郁漪了,看她那模样,应该是刚出差回来,好像又将她气着了。 想到这里,她很不负责地将之丢到一旁,光着脚落地,蹭到厨房门口,就看到不算空敞的厨房里正在搅拌着一锅汤的男人。细碎的刘海柔软地覆在那饱满的额头上,侧脸白晳美好,站在那儿,简直就像厨房里的诱惑一样。 他转过头,看到扒在厨房前的她,温和地笑道:“醒了,快去洗漱,可以吃饭了。” 郁龄呆呆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直到水扑到脸上,她才真正地清醒,忍不住又探头看了一眼餐厅的方向,就见俊秀的青年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食物的香气更浓了,不用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快速地洗漱完,她忙坐到餐桌前,奚辞笑着给她盛了碗汤。 汤是排骨山药汤,上面飘着几粒红枣,汤色澄黄喜人,山药白色粉粉的,也很好吃。 吃了一碗汤后,奚辞给她装了一碗米饭,看着低头努力地吃,脸上的笑意渐深。 吃饱喝足后,她终于有精神了,端着一杯消食茶窝在沙发上,一边和他搭话:“奚辞,你是第一次来b市么?” “不是,来过几次了,不过都没怎么停留。”奚辞一边做水果盘一边回答道。 事实上,他其实不太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别看他在县城时和老街的人很熟悉的样子,其实都是隔着一层,不过是仗着自己在老街那边有栋房子,那些人觉得是邻居,乡里乡亲的,所以才会待他热情一些,可他和他们相处的时间真的非常少。 郁龄抓了抓头发,“如果你不习惯……” “没事,总会习惯的。”他抬头朝她露出一个和缓恬淡的微笑。 郁龄嗯了一声,盯着他的手,那双手削水果的姿势非常纯熟,动作不紧不慢的,格外地赏心悦目,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疤痕,完美得就像艺术品一样。 奚辞做了一个漂亮的水果盘,端到她面前,将她手里 的消食茶拿走了。 回到住了几年的房间,郁龄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太习惯,大概是这一个多月,她太过习惯县城那栋充满了古意和自然花香的老房子,这会儿看自己住过的地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自己都这样,不知道他会不会感觉不太好。 说到底,如果她以后住在b市,他可能少不得也会跟着她住在这里。 一时间,郁龄心里滑过某种异样感,不知不觉话就多了起来,“阳台的花是照顾我的阿姨种的,因为我不会养,所以她种了一些比较好养的花,平时浇点水就行了。对了,你喜欢什么品种的植物,要不等会儿我们去花店找一些回来。” “那就去有间花店吧。”奚辞也不推辞,这阳台太空了,放着也是浪费。 郁龄惊讶地看他,“b市也有有间花店?” “有的,它是全国连锁,一个朋友开的,不过不太起眼,所以知道它的人不多。”奚辞微笑着说。 郁龄却觉得有点儿不太对,“花店里的水果很好吃,很多植物都不错,怎么会知道的人不多呢?”难道幕后老板其实是个不善经营的? “大概是老板并不靠它赚钱吧,花店里的水果不外卖,只用来赠人的,而且因为数量不多,每天都是限量的。”奚辞解释道,见她深思后并没有多想,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失望呢,还是松口气。 说干就干,郁龄吃了几块水果后,便回房换了衣服,然后拿了把车钥匙,就和奚辞一起去找b市的有间花店。 两人都不知道路,所以是用导航过去的,直到车子穿过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郁龄将车停好后,看着那狭小的花店门口,除了一个和县城相同的招牌外,好像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间全国连锁的花店不为人知了。 这种僻静的地方,没有什么宣传,生意能好才有鬼了。 花店里的店员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见有人进来马上招呼,直到看清楚奚辞时,惊得眼睛都要瞪凸出来了,叫道:“奚……” 郁龄在花店里张望,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打量了一眼那店员少年,转头对奚辞道:“你们认识?” 奚辞瞥向那少年,笑道:“嗯,以前见过,林肆,长这么大了啊。” 叫林肆的少年赶紧闭上嘴巴,一脸紧张地说,“是、是的,奚老大,好久不见了。” 奚辞温和亲切地朝他点头,指明要过来找点盆栽回去, 那少年一听,顿时喜形于色,很是勤快地帮着介绍,一边偷偷地窥着郁龄,猜测着奚辞王今天带着进门的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两人挑了好几盆花,奚辞顺便拎了一袋子花店送的弥猴桃,方才和郁龄回家。 两人忙着继续装饰他们的家时,郁龄的手机响了,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她一点也不意外,神色平静地接了。 “郁龄,爸爸听说你今天回b市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让人去接你?你累了吧?有好好休息么?别累坏身体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格外有磁性的男声,语气十分温柔。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来也一样。”郁龄一边给花浇水,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江禹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和气地问道:“你阿婆的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了。” “怎么不带她老人家过来?b市的医疗体系比县城的好多了,她在这边,有什么事情也方便……” “阿婆说她住得不习惯,不想过来。” “……是么?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江禹城沉默了下,方才继续道:“郁龄,什么时候有空,和爸爸一起吃顿饭?” 郁龄看向阳台上忙碌的奚辞,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比起她这个闲人,她爸才是个大忙人。 江禹城没想到她这么爽快,说道:“什么时候都有空,今晚好么?” “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中午在山水居中怎么样?” “都好。” 郁龄嗯了一声,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这时,奚辞将刚才搬回来的花盆都摆好了,洗了手过来,笑问道:“刚才是爸爸打来的?” “是的。”郁龄看着他,“我约了他明天中午吃饭,你也一起过去。” 奚辞的眼眸弯起,笑着说了声好,眼睛转了转,说道:“既然要见岳父,我需要买点见面礼。”说着,便拿起手机,给人发短信。 郁龄也没反对,反正明天她只是带奚辞去给她爸看看女婿,至于爸爸会不会生气——肯定会生气的,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嗯,姑娘她就是这么熊! 第67章 江郁漪疲惫地回到位于公司附近的一套小别墅,刚进门,就见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扮时尚漂亮的中年女人,不禁怔了下。 女人坐姿优雅得体,宛如一名出生良好的名缓淑女,身上剪裁合身的裙子没有一丝皱褶,从坐姿到穿着打扮,挑剔不出一丝不好之处,如同她追求完美的性格一般,完美中透着些许傲慢的矜持。 见门开了,她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当看到江郁漪与江禹城相似的五官,不禁微微笑了下,只是当对上她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嘴角又耷拉了,垂下眼睑,用波澜不兴的声音道:“回来了。” 江郁漪嗯了一声,在玄关换上舒服的室内拖鞋,一边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自己的女儿也不行么?”赵馨梨不悦地问道。 江郁漪听到她这种带着质问的声音就头疼,并不想和她吵,忍耐地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吃晚饭了么?” “没有,等你回来一起吃。” 照顾江郁漪的佣人已经将晚饭煮好了,不过因为赵馨梨在,佣人不好留在客厅里,佯装在厨房忙碌,见到江郁漪回来,暗暗松了口气,忙将做好的饭菜端出来。 “那就一起吃吧。”江郁漪没什么表情地说。 赵馨梨淡淡地嗯了一声,和女儿一起入坐,不过当看到桌上那简陋的四菜一汤,保养得紧致年轻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你平时就是吃这些?” 佣人给江郁漪盛了一碗汤,听到这话,头皮瞬间发麻,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妈,我一个人,这些已经够吃了。”江郁漪捏着调羹喝汤,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太累了,鲜美的汤喝到嘴里,感觉说不出的苦涩,只想回房蒙头大睡一场,什么也不想。 “胡说,这样的东西喂赵家的狗都不吃,你作为江家的小姐,怎么能吃这种?”赵馨梨不客气地批道,然后话音一转,温声道:“郁漪,听妈的,回江家祖宅住,你是江家的小姐,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住在那里了。” 江郁漪不为所动,说道:“这里离公司近,上下班方便,周六周末有空我会回祖宅的。” 赵馨梨有些恼怒,不过到底将情绪压下了,没滋没味地陪着女儿吃了一顿饭。 江郁漪同样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她今天刚出差回来,然后马上去公司了,片刻都没有休息,好不容易忙完公事的事情,回到 家里已经华灯初上,整个人都疲惫不堪,这种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饭后,江郁漪正琢磨着怎么将母亲劝走时,就听到她说:“你爸最近有没有空?你和他有多久没有见过了?有空的话,约他出来吃个饭吧。” 听到这话,江郁漪感觉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从心底蔓开,让她几乎累得不想说话。她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说道:“爸很忙,我也很忙,我没空和他吃饭,我们上个月在公司公议上见过了,也不算得多久。” 赵馨梨似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道:“听到没有,约他出来吃个饭,我也想见见他。” “妈!”江郁漪头疼地叫了一声。 “怎么?难道我支使不动你?”赵馨梨不悦地问。 江郁漪只觉得脑袋一阵抽痛,明白地道:“爸不会想和你吃饭,也不想见你。妈,你们早就离婚了,不要缠着他了!” “闭嘴!”赵馨梨怒得站起来,指着她气道:“你就是这样和我说话的?天底下只有盼着父母好的,哪有像你这死孩子盼着父母分开的?你爸这些年一直没再娶,我还是有机会的。” 不,二十五年前,你就没机会了。 江郁漪看她在面前走来走去,一边生气地骂自己,身体累加上心累,让她几乎忍不住摔门而去,到底多年的忍耐,让她努力地克制下来了。 这时候,她突然很羡慕江郁龄,她虽然没有妈妈,江家大多数人也不待见她,但是爸爸非常疼她,对她有求必应,没有人总是逼着她上进,逼着她做自己不爱做的事情,所以她才能活得这么任性自在,无拘无束,连爷爷奶奶都拿她没办法。 赵馨梨骂了很久,见女儿木木地看着自己,她终于冷静下来,说道:“总之,不管怎么样,近日你一定要约到你爸,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吃个饭,联络一下感情。”说着,她冷笑一声,“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帮江家生了个女儿的,江禹城想不认也不行。” 江郁漪垂下眼睑,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直到房间安静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发现母亲已经走了。 “小姐……”佣人有些不安地过来。 江郁漪爬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将自己甩到床上,用手盖住眼睛。 **** 睡到自然醒,郁龄终于慢吞吞地爬起床,精神比昨天好了许多。 她趿着鞋下楼,恰好听到门铃响起,见奚辞原本在厨房里忙碌,便自动过去开门。 打开门时,发现门外的人是昨天有家花店里遇到的那个叫林肆的清秀少年,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装得很华丽的礼品盒。 看到郁龄,林肆朝她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道:“江小姐,奚老大在么?他的快递来了。” 郁龄目光从少年的脸落到他手上拎着的礼盒上,恍然道:“你们还兼职送快递。”一双眼睛不禁探究地看着他。 林肆觉得这美女的眼神有点儿可怕,暗暗地抖了下,说道:“不是的,是别人寄过来放到我们店里,我负责帮奚老大送过来的。” 郁龄没说什么,将他请进来。 林肆有些紧张地跨进门,不过当看到从厨房里端出一笼灌汤包的奚辞时,又露出昨天刚见到他的那副样子,眼睛都瞪凸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她看了看奚辞,很正常啊。 看到林肆,奚辞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样子,将灌汤包放到桌上,走过来接过礼品盒,皱眉道:“怎么只有一支?” 林肆脸皮抽搐了下,说道:“奚老大,这些东西生长期长,这是保存得最好的一支,还有很多没成熟呢,有一支都算不错了。”然后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想说点什么,碍于还有一个人类在场,到底不敢冒然开口。 奚辞也没为难他,收下东西后就让他走了。 林肆如蒙大赦,正要走时,见郁龄好心地给他倒了杯水,忙笑道:“谢谢江小姐,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端着那杯水走了。 郁龄见自己家的杯子被他端走了,倒也没有开口叫他回来,而是凑到奚辞面前,奇怪地问道:“他怎么好像很怕你?对了,他叫林肆,和县城里的有间花店的林次不会是兄弟吧?” “他们是堂兄弟。”奚辞拉着她去吃早餐,一边回答道:“可能是我以前比较严厉,加上他的胆子比较小。” 郁龄听罢,就没放在心上了。 她坐在餐桌前,接过奚辞递来的筷子,向刚热腾腾出炉的灌汤包进发。 美味的灌汤包吃得她差点不顾烫嘴的温度,恨不得一口就能咬掉一块。每次睡了饱饱的一觉醒来,她的肚子总是比平常时候更饿,好像睡觉比平时还消耗了更多的能量,加上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压根儿就淡定不下来。 “还烫 着,别吃那么快。”奚辞笑着端了一杯放温的豆浆过来,听到她突然抽气的声音,板起她的脸,捏着她下巴,察看她沾着油汪汪汤汁的嘴唇,透过洁白的牙齿能看到半截红通通的舌头,果然烫到了。 他有些无可奈何,觉得一定是米天师那个吃货带坏她了,原本懒懒散散的一个人,对吃什么的都不挑剔,后来有米天师这个吃货和她抢食后,明显开始了护食的举动,吃东西的动作比以前凶猛多了。 他凑过去,含着她半开的嘴唇,用自己的舌头在她红红的小舌上舔了舔,察看它没有那么红后,方才将她放开,让她继续吃早餐。 郁龄呆了呆,抬头看着他自然的样子,有点怀疑他刚才的行为是不是只是为了给她降温罢了。舌头不由自主地在牙床上碰了下,发现刚才被烫到的地方好像不痛了,反而有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不会是他的口水的作用吧…… 她木然了会儿,决定还是别想太多,继续解决早餐。 吃过早餐后,她将林肆送来的礼品盒打开,当看到里面摆放在那支不知道有多少年份的老参时,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支老参十分粗壮,年头一定不小,看起来就快要成精了。 “这是你要送给爸爸的见面礼?”郁龄问道,昨天就见他拿手机发短信,估计这就是他弄来的见面礼,真是——非常昂贵的见面礼。 奚辞笑着点头。 郁龄又看了会儿,方才将它合上,说道:“这东西很难弄到吧?”在江家也不是没见过年份大的老参,但是没有这支的年份长,外面基本买不到这种年份的东西,在外面可是有价无市的。 奚辞想说没什么,不过想到人类社会中这种年份大的老参确实很难弄到,一般代表了身份的一种,便含蓄地道:“还好吧,只要岳父高兴就好。” ——恐怕他不会怎么高兴,说不定到时候会直接将这东西拍到你脸上。 郁龄在心里暗忖,不过也没有说什么丧气话打击他,将它重新包装起来。 奚辞想给即将要见面的岳父一个好印象,所以才会让人快马加鞭将这东西连夜送到b市来。虽然他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今天的见面能给岳父一个好印象,毕竟他是郁龄的父亲,既然爱她,自然也要尽量尊重她的亲人长辈。 两人在家里磨蹭着,直到快到午时了,方才出门。 奚辞负责开车,红灯时,他趁机扭头看了她一 眼,问道:“今天睡足了么?”知道她因为妖蛊之身,比平常人贪睡一些,所以早上起床,没什么事他一般不会吵她,由着她继续睡到自然醒。 他想,外婆将她从小看到大,应该也是发现她贪睡的习性,要是睡眠不足,便很没精神,所以纵使嘴里唠叨着睡懒觉是坏习惯,但是却从来没有在她睡懒觉时去吵她。 郁龄听得有点窘,怕他觉得自己也是个爱睡懒觉不上进的人——现在她有点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了,解释道:“我有点贫血,每天需要睡够九个小时,不然就会很没精神。” “原来是这样。”他笑着顺着她的话说,见她抿着嘴松了口气,眼里滑过笑意。 中午十二点,车子低达山水居。 山水居是附近有名的私房菜馆,菜色非常不错,环境也好,更重要的是,它的保密措施很到位,很多有钱人或者明星都喜欢来这里吃饭,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郁龄和奚辞刚进门,就看到江禹城的秘书李言已经等在那儿了。 看到她,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像个精英人士的李秘书忙过来,笑着道:“大小姐,江总已经在包厢里了,请随我来。” 郁龄朝他点头,挽着奚辞走了。 两人走了,没看到李秘书一脸惊悚地看着他们,目光落在郁龄挽着奚辞的那只手上,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竟然看到这位江大小姐挽着个陌生男人过来参加江总的饭局。 他已经可以想象,等会儿江总的脸色有多难看。 李秘书突然有点不太敢进去。 没理会李秘书的纠结,郁龄已经挽着奚辞来到一个包厢前,站在包厢前的侍者见到他们,再看了一眼后头的李秘书,确认是这个包厢的客人,躬身将门打开,请他们进去。 江禹城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女儿离开b市将近三个月了,三个月不见,江禹城十分想念她,就算有电话联络,但是郁龄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不耐烦和人煲电话粥,多说两句就要挂,所以虽然挂心她,但这三个月内却和她的电话联系并不多。 好不容易她终于回b市了,回来第二天就答应和他吃顿饭,江禹城心里无疑是高兴的,觉得女儿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爸爸的。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江禹城马上坐直身,向来严肃深沉的脸上含着柔和的微笑,看着门打开,女儿挽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来…… 当 看清楚女儿真的是挽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来,江禹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脸色开始发黑。 李秘书低头,不敢看老板从春天般的微笑瞬间变成了隆冬般的冷笑模样。 奚辞进门后,一眼便看到坐在包厢里的男人。 他今年其实已经四十五岁了,但看起来还没有到四十,比实际的年龄要年轻许多,平时应该有注重保养和煅练,一张非常英俊的脸庞,气质沉稳,不怒自威,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培养出来的气势,充满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这是一个只需要安静地坐在那里,就足以镇压全场,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男人。 同时也是一个非常难缠的男人。 当然,这是对于那些世家和商场上的人而言,江禹城.的名字永远代表了深沉和可怕。可对奚辞来说,他就是一个比起其他的人类而言比较优秀有气势的人类男性罢了,要不是这是郁龄的父亲,他平时压根儿不会多看一眼的存在。 奚辞礼貌性地朝他微笑,当作没有看到他发黑僵硬的脸色。 郁龄更干脆,挽着奚辞朝江禹城叫了一声爸,然后就拉着他坐下了,自在得很。 江禹城:“……” 李秘书:=口=!大小姐你这么淡定真的好么?话说这个野男人是谁? 江禹城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着平静一些,难得和女儿吃顿饭,并不想一开始就将气氛弄得太僵硬,问道:“郁龄,这位先生是?”心里勃然大怒,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敢勾引他女儿! 江禹城目光犀利地打量挨着他女儿坐的野小子,发现他一脸从容,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仪度,甚至还能朝他微笑,并没有任何局促不安之态,看起来更像小白脸,心里更不悦了。 “爸,他叫奚辞。”郁龄一脸郑重,并不走什么曲线道路,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是我老公,我们结婚了。” 江禹城:“……” 李秘书:“……” 江禹城和李秘书果然被她扔的炸.弹炸得头晕眼花。 这种一言不合就结婚的行为算什么?大小姐你别这么熊啊! 第68章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江禹城的脸色犹为难看,气势骇人。江禹城这些年掌管江氏集团,行事越发教人难以揣摩,深沉内敛,气势更是逼人。若是普通人,这会儿早就吃不消了,连时常与他接触的李秘书都暗暗叫苦,偏偏两个让他变脸的当事人一个比一个像个没事人,自在得很。 李秘书暗暗觑了奚辞一眼,觉得这位在boss面前依然从容淡定,绝逼是个能人。 也是,如果不是能人的话,怎么能闷不吭声的就将江家的大小姐给娶了,要知道邵家大少这些年追着她跑,费了多少心思,到现在依然没有追上,哪知离开了三个月,回来就宣布已经登记结婚了。 说实在的,对于江郁龄结婚一事,连他也是吃惊的,虽然以前就觉得这位大小姐任性起来很气人,可从来没想到她连终生大事都能如此轻率地决定,甚至瞒着家人将结婚证领了,然后再领个男人过来,告诉别人这是她老公,有这么任性的么?放眼整个b市,哪家的千金小姐像她这样的? 江大小姐再一次刷新了李秘书对她的印象。 只是,不知道这奚辞是哪里人……好像b市没有哪个豪门世家是姓奚的,至于其他省市,倒是不知道了。 一时间,李秘书脑子里将以往所有接触过的生意人和豪门世家的子弟都扒拉一遍,依然没找到姓奚的,心里有点儿怀疑,这位奚先生不会是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普通人吧?看他的模样,虽然生得好看,气质也不错,却很难将他定位。 李秘书乖觉地退到一旁不说话,省得自己被殃及池鱼。 半晌,江禹城才开口道:“郁龄,你说什么?” 郁龄很自然地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这是你女婿,阿婆也很喜欢他。” 果然,抬出郁外婆后,江禹城纵使有再大的气也被噎着了。 他很快便将那股火气压下,沉着脸问道:“你和这小子……这位奚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突然结婚了?”说到这里,火气再次压不下来,狠狠地剜了对面的小白脸一眼。 在江禹城看来,奚辞看起来就像刚大学毕业生,脸嫩得很,气质也干净,可不像是在社会上历练过的。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男人看的可不只是脸,还要看能力,没有能力又长得好看的,都是些小白脸,能顶什么用? 他没想过要靠女儿和其他家族联姻,定要她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婚姻之事自然是由她自己高兴,可是却从 来没想过女儿才二十三岁就结婚了,而且都没有告诉他这当爸爸的一声就这么冒然嫁了,心里又气又急,火冒三丈的同时,还有点伤心。 “我们在县城认识的,他是六婶的邻居,阿婆喜欢他,我也觉得他不错,就和他去结婚了。”郁龄平平淡淡地说道。 江禹城听了又一愣,没想到这人原来是县城人,可不就是个从小县城来的穷小子吗。一个穷小子也想拐了他女儿…… 江禹城心思转了转,眼睛微微眯起,很快将面上的怒色收起来,尽量和气地对女儿道:“郁龄,你还年轻,很多女孩子三十岁结婚也不迟……其实,你是为了让你阿婆放心才会和他结婚的吧?” 不得不说,江禹城还是了解自己女儿的,一下子便说到了重点。 郁龄默然。 江禹城嘴角微微勾了下,抬眼看向坐在女儿身边的青年,眸光微戾,很快又收敛起来,尽量和气地道:“奚先生是吧?” 奚辞迎向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比他更和气地道:“初次见面,我是奚辞,岳父。” “岳父”两个字将江禹城和李秘书都给震住了。 李秘书用看烈士的眼神看他。 江禹城额角青筋微跳,压下心头的火气,说道:“现在叫岳父早了点,我……” “爸。”郁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拉着奚辞的手,对他说道:“虽然一开始是为了阿婆,不过……”她垂下眼睑,难得有些赧然地道:“我、我也是喜欢他的。” 这人不仅在生活上细致周到地照顾她,还能捉鬼收妖除魔,尽自己的能力保护她不受非人类生物的伤害,如春风细雨地浸入她的世界中,不过两个月时间,就让她觉得生活中有他实在是太好了。 这样的人,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喜欢上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奚辞顿时惊喜地看着她,反手将她的手劳劳握住,轻喃了一声“郁龄”。 他高兴了,江禹城的脸色更青了,看着那抓着自己女儿满脸高兴的男人,差点控制不住将手边的杯子砸过去。 江禹城其实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如果他的脾气好,当年也不会为了娶郁敏敏和家人闹得几次不欢而散,连继承权都放弃了,后来更不会做出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相反,年轻时他的脾气非常火爆,而且还是个有名的纨绔浪荡子,闯祸什么的不在话下。 直到掌管了江氏集团后,他 才慢慢地磨平了一身菱角,变得圆融深沉,但是骨子里的东西依然是不变的,那些坏脾气,只是因为郁敏敏的死亡让他太过疼痛,慢慢地压抑在心底罢了。 “郁龄。”他压抑着声音道,“爸爸觉得,你还年轻,历事少,有些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他……”江禹城很想说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小白脸,有什么本事娶你?但他明白这种时候激烈地反对这桩已经成了的婚事或者是用言语羞辱对方都是一招劣棋,只会引得父女不睦,让女儿更对他失望罢了。 所以他克制住了,委婉地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么?并不是我对他有意见,而是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婚姻大事,可不是冲动就能过下去的,还是谨慎点好。是吧,奚先生。” 奚辞听了,抬头对上他严厉的目光,然后笑了笑,并不开口。 这种时候,他知道说什么都是错的,这男人只会更生气。虽然他不太懂人类的一些生活习性,可是也知道郁龄当初和他结婚时,确实是太冲动了。 事后他反复琢磨,便知道郁龄如此冲动,不过是因为他当初在外婆面前刷好感使外婆喜欢他,另一个原因是恰逢外婆生病,郁龄知道外婆担心她,所以才会就近选择了他。 他想,如果当时出现另一个模样品行不错的男人,郁龄同样可能会冲动地和对方结婚。至于结婚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她会看对方的选择,郁龄不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也不是一个能任人欺负的,能冲动地结婚,也能冲动地离婚。 只能说,他们会结婚,一开始是冲动下的巧合,后来他们能变成真正的夫妻,也是他的努力促成的,而他并不接受离婚这个结果。 江禹城作为一位父亲,对郁龄的关心是无庸置疑的,所以对于这种一声不吭就拐走自己女儿、甚至连结婚都没有通知家长一声的男性,自然不会喜欢,甚至觉得是对方拐了自己女儿,担心对方对自己女儿不好。这个世道,男女之间的事情,女人总是比男人容易吃亏。 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有心理准备承受这人的怒气,不过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克制,没有当场爆发出来。 果然,看到他笑,江禹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爸,他很好的。”郁龄反驳道,她虽然想告诉爸爸,奚辞有多好,可是关于那些非人类生物到底不好说,只能道:“我很庆幸能和他结婚,真的,爸,你要相信我。” 你这熊孩子,结婚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到底要 怎么相信你? 江禹城窝着一肚子气,看她处处维护那小白脸,肝都要气炸了,脸色越发的冷硬,冷冷地道:“他哪里好?郁龄,结婚可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实需要考虑,你还年轻,不知道疼,以后就会明白我说的话。” 郁龄盯着他,像是有些疑惑,“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阿婆已经答应了啊,你为什么不答应?至于结婚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的,所以就先不说了。” 江禹城:“……” 你可以再诚实一点么? 江禹城被总是坑爹拆台的女儿气得肝疼,可是一看那小白脸面上惊异忍笑的模样,他又不想在这种时候破功,只能端着一副父亲的深沉模样,努力地想要将总是拆台的坑爹女儿给掰醒,别被个小白脸迷惑了。 是的,江爸爸现在觉得,女儿一定是被个小白脸的花言巧语给迷住了,才会这么维护他。 比起从小就在赵家长大、精明干练的江郁漪,大女儿江郁龄是他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的,也知道她是什么德行,虽然平时是任性了点,但说真的,人还是很天真单纯的,被个男人哄骗了也不奇怪。 江禹城这会儿已经有点怀疑了,是不是有谁知道了郁龄的身份,知道自己对她的看重,想要攀上江氏才会接近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幸好他还没出手就被人搅了,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可是这会儿不同,女儿是真的和对方扯了证的那种。虽然领了张证不算什么,可如果这人真的是哄骗女儿的,说出去总是不好。 “难道你现在说就不怕我生气?”江禹城忍住气问。 “那你生气了么?”郁龄问。 江禹城额角的青筋又蹦出一条,冷硬地道:“女儿结婚了,可当爸爸的最后一个知道,正常人都会生气的。” 郁龄哦了一声,点头道:“既然这样,看来这顿饭是吃不成了,改天吧。” 江禹城:“……” 郁龄也真的拉着奚辞起身了,毫不在意李秘书那种看熊孩子的目光,将奚辞带来的礼物放到桌子上,说道:“爸,这是你女婿送你的见面礼,你要收好,很贵重的。” 江禹城在心里呵呵,一个县城来的穷小子,指不定是从哪里知道郁龄的身份,为了攀上江家才会哄了她结婚,这种卑鄙小人,能拿得出多贵重的东西? 奚辞朝江禹城微微笑了下,也 没说什么,和郁龄一起出去。 两人出去后,装璜温馨的包厢里连呼吸都几不可闻,江禹城木木地坐在那里,肝火越烧越旺,却不知道要怎么发泄。生气之余,更伤心了,觉得原本对他不待见的女儿,因为一个小白脸,对他更不待见了,让他如何不伤心? 视线落到桌上的礼品盒上,江禹城气得伸手一抓,就要砸向门口时,谁知这时候门又开了,却见女儿探头进来,让那股就要喷发出来的气硬生生地止住了,忙将礼手丢到李秘书怀里,轻咳一声。 他摆出温和的表情,问道:“怎么了?”不待她开口,又道:“郁龄,爸爸很久没见你了,今天是将时间挤出来的,不管怎么样,还是陪爸爸吃顿饭吧。” 郁龄打量他,问道:“不生气了?” “……先吃完饭再说。”顿了下,他补充道:“叫那位奚先生也进来吧。” 郁龄点头,转头叫了一声,和奚辞一起进来,坐下时她还很诚实地道:“我刚才是想走了的,不过想到一件事情,才回来。爸,妈妈留下的东西你收到哪里了。” 江禹城再次被她气得肝疼,听到她最后的话,马上警惕起来,“怎么?” 郁龄慢吞吞地喝着李秘书倒的茶,决定还是不告诉他妈妈死后灵魂没有进阴间的真相,免得他承受不住像小时候一样发疯,随口扯了个谎,“没什么,就是想作个留念。” 江禹城看了她一会儿,方才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明白女儿这是有事瞒着他,这事可能还和敏敏有关。 大概是因为郁龄这个颇有杀伤力的熊孩子在,虽然江禹城很不待见奚辞,但这一顿饭依然吃得很平静,只是他没有给奚辞什么好脸色看。 奚辞也没在意,期间一直仔细地照顾郁龄吃饭,给她夹她喜欢的菜——江禹城点的都是郁龄平时喜欢吃的——他自己倒是没怎么吃,吃的都是一些素菜。 江禹城看在眼里,虽然对他的恶感依然不少,可也没有厌恶到恨不得弄死他了。 但是,仍是很不待见就是了。 吃过饭,郁龄也不啰嗦,直接和他道:“爸,过段时间有空,我去你那儿拿点妈妈生前用的东西。” 江禹城目光深沉地看她,说道:“看时间吧,你妈妈的东西,我留了一些在祖宅了。” “那行,我回祖宅拿吧。”郁龄很干脆地说。 江禹城终于意识到事情很不简单,心思 电转,面上淡淡地应了一声。 第69章 吃完饭,见没什么事了,郁龄拉着奚辞走了,走得非常干脆。 江禹城倒是坐了会儿,方才沉着脸起身离开。 上了车,就见李秘书手里还拎着先前自己丢给他的礼品盒,脸色又是一冷。原本想让李秘书直接扔了的,但想到要是真扔了,郁龄不知道还好,知道后少不得要不高兴,只得不情不愿地道:“拿过来。” 李秘书忙递过去给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跟着江总已有十年时间,也知道这对父女是什么脾气,江总自觉亏欠大女儿,父女俩若是有分歧,最后的结果江总不意外是妥协的那个。所以在他看来,就算这次被孩子气得狠了,只怕最后为了让女儿高兴,依然会认了奚辞这女婿——过程可能会曲折一些。 要是奚先生的见面礼真给他这么扔了,事后江大小姐知道定然要不高兴,江总虽说不会真的迁怒他这当秘书的,可也会对他当时没有规劝或收起来而有所不满,觉得他不会办事。 哎,给人当下属的秘书就是这么悲催。 李秘书坐上驾驶坐,开车回公司。 江禹城沉着脸坐了会儿,方将那礼物拿过来,原本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当拆开包装,看清楚里面包的东西时,不由吃了一惊。 李秘书趁着红灯时,从后视镜中看到老板的神情有异,不由心里猜测,是不是奚辞这份见面礼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能让江氏集团的掌权人惊讶,估计是不简单的了。 回到公司后,李秘书才看清楚了礼品盒里的那株老参,终于明白江禹城那时候的神情为何如此了,连他也吃了一惊,虽然他不懂行,看不出这支老参有多少年份,可单看它的外形,只怕年份不低,世间罕见。 江禹城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面前的那根老参半晌,说道:“你让人去查查。” 李秘书应了一声,明白他要查的人是奚辞。见到这份见面礼,他同样不认为作为个穷小子的奚辞能拿得出来,难道奚辞的身份另有隐情?那位大小姐果然不会随随便便地和个凡人结婚才对。 当下便当着他的面,打了一通电话。 听李秘书打了电话后,江禹城仍是浑身不得劲,皱眉问道:“你看那个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背景?”没有点背景的人,哪里能弄得到这种快要成精的老参? 江禹城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老参,可是实在是太少太少见了,根本没办法像这样随 便拿出来当见面礼。 连您都看不透,我哪里看得透? 李秘书心里暗忖,嘴里说道:“江总,那位奚先生外表不俗,气质上佳,不过没怎么听他开口说话,谈吐不知道,我没办法看出什么。” 听到这话,江禹城想起当时话都由他女儿说了,那小子就摆着一张无辜的脸坐那儿由着郁龄和他顶嘴,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维护之意,心下不由得越发的厌恶。 当下江禹城不想不心烦,直接扎进公事中,不再去想了。 **** 离开风味居后,两人并没有回家,而是去商场买些生活用品和衣服之类的东西。 这次来b市,奚辞并没有带什么行李,要是打算长住的话,得添些衣服和生活用品才行。郁龄还没有陪男人去买过衣服,一时间感觉挺新鲜的,就扯着他去了。 去了商场的一家男士品牌专卖店,郁龄便对一位导购员道:“给他挑一些合适的衣服。” 导购员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长相清秀,举止得体,能在这种品牌店上班的,一般眼光不错。听到郁龄的话,心知来了个大主顾了,马上笑盈盈地帮忙选衣服,她见两人虽然穿着打扮平常,可气质不俗,想来并不缺那点钱。 导购员的眼光果然不错,连续选了好几套应季的夏装,郁龄看了看,便点头让奚辞进去试穿看看效果。 等奚辞穿着一身卡其色的休闲服出来时,导购员就算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也被这迎面走出来像个雅致贵公子一样的青年给震了下。心里暗叹这人的外形之出色,七分的衣服,硬是让他穿出了十二分的味道,比那些模特儿也不逞多让。 奚辞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身材属于精瘦的那种,不过份强壮,却也十分有型,穿上衣服时修长高挑,一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尤其惹眼,至于脱了衣服——咳,郁龄自己明白的,就不用多说了。 总之,奚辞的外形十分优秀,容貌上等,气质更是倾向于一种让人心悦欢喜的干净明晰,很难让人对他生起恶感,平时没有刻意打扮就已经很吸引人了,这会儿有衣服加持,简直苏得没法直视了。 郁龄双眼盯着他,然后朝导购员点头,“这套不错。” 接着,又拿了几套让奚辞去试。 奚辞对衣服什么不太挑,他的衣服都是没了就随手置办,不拘什么品牌,舒服就行了,所以他的衣服种类很杂,要不是有个衣架子身材 ,根本没法看。因为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他很少会来这种大商场买衣服,如果不是郁龄的眸光太亮,他也不会这么乖乖地试。 试了几套后,奚辞看她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亮,有些赧然地道:“郁龄,真的不需要买这么多。” “可是很好看。”郁龄挨近他,看他的脸慢慢地有些红了,趁机凑过去亲了他下巴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道:“还有两套,继续试。” 奚辞红着脸再进试衣间了。 郁龄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见那位导购员小姐惊诧地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时,导购员赶紧移开。 导购员小姐也不是没眼力,她的职业涵养不错,是个成功的导购员,只是一时间过于惊讶。没办法,谁让奚辞脸太嫩,气质又太干净,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大男孩,看到他们的相处形式,真的会让人想起女富豪“包养”大学生的模式。 作为一个女富豪,郁龄老神在在地坐着,直到奚辞换好了衣服,她大手一挥,将一张金卡抛出来,这会儿真是坐实了店员的猜测。 越来越像包养了肿么办? 郁龄给奚辞置办了全身的行头,连正式的西装三件套都没少,鞋子、袜子、领带等等,看着买的东西越来越多,她转头看向奚辞俊秀雅致的脸庞,突然觉得此时他们两人,一个负责赚钱养家,一个负责貌美如花,真是挺相配的。 当然,负责赚钱养家的是她。 “想什么?这么高兴?”奚辞笑着问道,并不介意她为自己挥金如土的行为,也不觉得这是在包养伤男人自尊心什么的,奚展王压根儿就没有这种人类的概念,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他被她包养,也没什么。 “没什么,你穿那些衣服好看,我心里高兴。”郁龄挽着他,心情确实非常不错。 奚辞笑了笑,眼睛一转,便看到商场一楼的珠宝专柜,不由得顿了下。 “郁龄,我们好像还没有婚戒吧?”奚辞迟疑地问,就算有些无知,他也知道人类的男女结婚后,是要买婚戒的,以前在县城里,忙来忙去,倒是忘记了。 郁龄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便道:“今天正好有空,去买吧。” 当下两人兴致勃勃地往珠宝首饰行走去。 等买好婚戒,已经是下午了。 六月中旬的b市白天的气温非常炎热,特别是下午,整个世界被烘烤得像烤箱一样。奚 辞见郁龄被热得没什么精神,便结束了这一趟商场之行,开车和她一起回家。 刚回到家,在商场买的东西也送过来了,奚辞签收了后,便去厨房将早上冰镇起来的果茶端出来给瘫在沙发上吹空调不想动的人解暑。 郁龄吹了会儿空调,又喝了半杯冰凉的果茶终于好一些了,看着他羡慕地道:“天气这么热,你一滴汗都没流,真好。” 奚辞顿了下,说道:“我的体质比较耐热。” 郁龄了解地点头,怨不得晚上那么热,他还喜欢黏着她睡,有时候她受不了,会直接踹他一脚,直到没那么热,又被他抱住。至于睡熟后,好像就没有那么热了。 两人随意地聊了会儿,聊到今天和江禹城见面的事情,郁龄说道:“爸爸一时间可能会无法接受我们结婚的事情,等他明白事情已成定局,他就会接受了,给他点时间。” 这话说得真是宽宏大量,只怕江禹城听了又要不高兴了。 奚辞知道她这是安慰自己,担心他因为今天江禹城的态度难受,面上笑着应了一声。 郁龄见他真的没在意,便也放下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冲动结婚的事情挺那啥的,可是做下了就不后悔。何况奚辞这么好,可不是什么富二代能比得上的,她还庆幸自己下手早了,才能找到这样的老公,那些富二代可不会捉鬼收妖驱魔,有什么用? 所以,姑娘她坚决不认为自己冲动是错的。 “奚辞,拿妈妈生前用的东西有用么?”郁龄又问道,有点儿担心。 前几天,米天师离开乌莫村之前,和她说过,虽然那次招魂不成功,但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的,可以用点手段来寻找她妈妈的鬼魂踪迹,首先,这便得寻点妈妈生前所使用的东西,最好是她常年所用的一些手饰或衣物之类的。 人突然猝死时,只要不是什么方外洒脱之人,总会留点什么遗憾或执念的,这种遗憾和执念,能使他们变成鬼后在世间徘徊不去,直到阴差接引去阴间。有些鬼魂放不下执念不想离去,就会在他们生前所居的地方徘徊,他们生前所用的东西,会沾着他们的气息,最能感受到死者留下的念想。 为了能找到妈妈的鬼魂,就算回祖宅,郁龄觉得也没什么,只是,她担心爸爸会起疑。 五岁那年妈妈去世时,她已经有记忆了,犹记得因为妈妈的死亡,爸爸简直就像疯了一样,江家被他闹得人仰马翻,不得安宁。 后来终于接受郁敏敏已经死亡的事情,江禹城性情大变,封锁了郁敏敏生前居住的地方,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扫什么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甚至连郁敏敏生前用的东西,也没让任何人碰,连郁龄这亲生女儿,也不允许。 现在事情已经过了十八年,但是她爸依然独霸着妈妈的东西,郁龄想要拿可能要费点功夫。虽然爸爸平时疼她,可要是和妈妈对上,她觉得自己可能又是被抛下的那个。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吧。”奚辞转头朝她笑道,摸摸她的脸,“不用太着急,距离中元节还有段时间,可以慢慢来。” 郁龄点头,决定就算去偷,也要在爸爸眼皮子底下将妈妈的遗物偷出来。 休息了会儿,她很快便恢复活力了,便主动给安茹打了个电话。 安茹显然正在忙,并没有接电话,郁龄知道她一向是个大忙人,打不通后,便放着了,等安茹忙完后,她自会打回来给她的。 直到吃完晚饭,两人手牵着手到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时,安茹才打电话过来。 “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安茹的声音有些疲惫,透过电话,郁龄还能听到那边吵杂的人声,显然安茹现在应该是在某个酒会中。 “安姨,我回b市了。”郁龄乖巧地答道。 “什么?回来就好,你阿婆怎么样了?”安茹一边答道,走到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方才和她说话。 “阿婆的身体好多了,现在看着还不错。” 安茹听后,不由得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对了,既然回来了,最近没有什么安排吧?如果没有,就回公司来,我看看最近有什么活动,你没事可以参加。” 郁龄嗯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转头看了一眼陪在身边的奚辞,声音很甜地道:“对了,安姨,我结婚了。” “……”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响起了安茹压低的咆哮声:“江郁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结婚?难道是江家……说吧,他们让你结婚的对象是哪个?邵家的?刘家的?赵家的……” “安姨,不是江家,是我自己选的啦,他是县城的人,送快递的。”一时间没办法定位奚辞的工作,郁龄只好将他上个工作的身份拎出来了。 安茹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用咬牙切齿地声音说:“我这边有点忙,明天再说,明天中 午,一起去知味斋吃个饭,记得带你老公过来。” 郁龄自然知道安茹现在的气有多不顺,也不去捋虎须,乖巧地应道:“好的,安姨你去忙吧。” 挂断电话后,郁龄转头对身边的男人道:“安姨叫我们明天中午和她一起吃个饭。” 奚辞笑着点头,比起江爸爸,他其实更在意安茹对自己的印象,从郁龄对江爸爸和安茹不同的态度中可以知道,对比亲生的江爸爸,郁龄对安茹更亲近一些,也更依赖一些。当下问道:“不知道她有什么忌讳?” “安姨人很好的,你不用担心,她不喜欢那些吃喝嫖赌、不爱惜自己的人,其他的都好说……”和他说了一些安茹的性格习惯后,她想了想,如实和他说道:“妈妈去世时,爸爸差点疯了,没有时间管我,我在江家住得很不好,他们都不喜欢我。后来还是安姨看不过去,将我接到她家,我在安姨家住了一年,爸爸才来接我回去。后来只要没事,我就去安姨家住,安姨对我也像对亲生女儿一样,我很敬重她。”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曲折心酸,只有当事人才能懂。郁龄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对于小时候的经历也不喜欢拿来当可怜的谈资去博取他们的同情心。 奚辞看她在路灯下淡淡的眉眼,虽然她没说,可是仍是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太好,将她揽进怀里。 怀里这个姑娘总是懒懒散散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没精力去在意,将很多事情都埋在心里了。虽然他不知道她在b市时是如何的,可是从她对江家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她小时候在江家的经历一定非常不好。 这让他有些难过。 他在她三岁时遇到她,知道她有妖蛊之身,暗中保护她不受妖鬼侵犯伤害,可却并未时时陪在她身边,只有在感觉到她有危险时才会去看望一二,所以也不知道她在城里的生活如何。如果他知道,在她长大后,自己会爱上她,他一定会时时陪在她身边,伴她渡过那些一个人的岁月。 他低头亲亲她的脸蛋,看她朝自己弯眸微笑,忍不住回了一个笑容。 幸好,他没有来得太迟。 第70章 第二天,郁龄刚起床准备吃早餐时,又一次收到了林肆送来的快递。 她看着林肆,突然觉得今天和昨天实在是太过相似了,一时间也好奇林肆送来的东西是什么,不会又是什么人送到他店里给奚辞的快递吧? “江小姐。”林肆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这是奚老大的快递。”然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递了一个用袋子装着的水杯过来,“昨天将你们家的杯子带走了,真不好意思。” 郁龄并不急着接过,而是问道:“你们怎么都叫奚辞作奚老大?” 米天师就算了,他干那行太过危险,总要叫奚辞救命,叫声“奚老大”是对他心服口服。可是有间花店的两个林氏兄弟,怎么也叫他奚老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混黑社会的呢。 “当然是因为奚老大是我们的……老板的朋友啦。”林肆硬生生地将话拐了拐,努力地让自己笑得自然,“他是我们老板的朋友,而且为人很是仗义,所以我们兄弟几个都叫他奚老大,叫着也顺口。” 郁龄只是看着他,将他看得冷汗涔涔后,也没接东西,直接开门让他进来。 林肆暗暗擦了擦汗,觉得这人类挺可怕的,特别是用那双黑浚浚的眼睛看着人时,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实在是碜人,就算是妖也受不住。偏偏她身上又有一种特别好闻的气息,让妖又想亲近,要不是他们成精已久,都有自制力,可能都克制不住那种想要咬她一口的冲动。 林肆从前天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这人类女性身上的气息非常吸引妖了,一般那些成精已久的妖类还好,要是一些刚成精或者是还没有成精的定力差一些,恐怕都忍不住对她出手了。 林肆进来,再看到奚展王像个贤夫良父一样从厨房端早餐什么的,已经没有像昨天那样目瞪口呆了,只是仍是不太习惯,没办法将昔日那个远离人群、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清高自傲的奚展王和这个贤夫良父混在一起。 可真是考验人的心脏,林次那家伙竟然不告诉他奚展王结婚了,还变成这样,真是太可恶了。 心里骂着林次,但对上奚辞时,仍是恭恭敬敬地问候,将东西放下便要离开。当然,这次得到郁龄招待的一杯水后,没有再将人家家里的杯子给带走了。 林肆离开后,郁龄打开察看,发现是一些冬虫夏草一类的药材和一支几百年份的老参,虽然比不得送江爸爸的贵重,可看着也是上等的药材,不禁笑问道:“给你寄这东西的朋友难不 成是做药材生意的?” 奚辞很轻松地接道:“是啊,只要是药材,不管是什么同他们要就行了。”然后又道:“听说安姨的爱人是a大的教授,只是身体不太好……” 郁龄抿了抿嘴,心情有些低落,“嗯,因为安姨父身体不好,所以他们夫妻俩一直没有孩子,倒是领养了一个,现在还在m国进修。” 奚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抱了抱她。 快到午时,两人便开车往知味斋而去。 比起昨天的山水居,知味斋看起来更平民化一些,当然,也是因为无论是郁龄还是安茹都不算是什么公众人物,在人前露面的少,大家也不认识,才能这么自在地选这种公众场合见面。 他们到时,安茹已经来到了。 安茹今年已经四十了,长得十分漂亮,同样保养得不错,让她显得很年轻。她身上穿着一身条纹的修身套裙,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板着脸的时候,给人一种严厉冷漠的女强人之感。 他们到时,她正在打电话,表情实在不好,显然电话那头的人做了什么错事,她压抑着脾气,冷冷地说了一声“你好自为之”,便挂了电话。 看到郁龄和奚辞过来,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先是用一种严厉的审视目光看了一眼奚辞,方道:“坐吧。” 郁龄亲热地坐到她身边,挨着她问道:“安姨,谁惹你生气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安茹显然不想谈这种扫兴的东西,摸摸她的脸,见她脸色红润、精神饱满,满意地道:“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脸色很好。” 郁龄一脸骄傲地说,“都是奚辞的功劳,他会做很多好吃的,都将我养胖了。” 安茹闻言又捏了捏她的腰和屁股,说道:“还好,没有胖到不能见人,就算胖成肉粽子,我也有信心将你捧红,不过想像俞荔那样当女神就不可能了。” 郁龄笑了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方才起身,坐到奚辞身边,一脸高兴地道:“安姨,这是奚辞,我老公。我们虽然结婚仓促了点,不过他很好的,阿婆也很喜欢他。” 安茹用挑剔的目光将面露微笑的青年打量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光是外形而言,这青年真的很不错,至于人品,既然是郁外婆也喜欢的,估计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其他的还待日后观察。 心里大约有数后,她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对奚辞道:“郁龄虽然不是我生的 ,但我和她妈妈是好友,以前也养过她一段时间,我心里是将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的。” 奚辞笑着道:“安姨放心,我对郁龄是真心的,虽然我们结婚是快了点,但我会对她好的,你不用担心。” 安茹嗯了一声,看看和奚辞拉着手,脸上难得多了些阳光笑容的郁龄,在心里叹了一声。 她也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她小时候的遭遇自不必说,要不是她看不过将她从江家抢去养,恐怕在那样的情况下,江家只会养出一个自闭儿童,甚至根本没人在意的那种。反正那时候江家也不在意一个女孩子,这也是她能如此轻易地从江家将郁龄带走的原因。 也是因为如此,她对江禹城非常不谅解,郁敏敏突然没了,大家都伤心,可再伤心也不能忽略了孩子,让孩子天天都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差点没养出问题来。 郁龄生性懒散,对什么都不在意,脸上也很难看到什么笑容,看起来没有年轻女孩子该有的朝气。她觉得这一定是敏敏死的那一年在江家祖宅被人苛待后变成这样子的,对江家恼恨万分,要不是后来她老公劝了,她都想要给郁龄请个心理医生看看了。 后来也是她老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郁龄恢复点孩子该有的朝气。 可这会儿,看她挨着那长相俊秀的年轻人,一脸笑意盎然、生动活沷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触动,看向奚辞的目光也有几分缓和。 不过,只是缓和罢了,作为一个家长,孩子结婚了,告都不告诉一声,安茹心里也是有气的。 所以当下她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问道:“你爸知道了?” “知道啦,昨天中午我们在山水居吃饭,我带奚辞过去和他见了。”郁龄很随意地说,“不管怎么样,丑女婿总要见岳父的,所以我就第一时间和他见了。” 安茹:“……” 安茹哪里不知道这孩子任性起来简直让人想撸起袖子抽她,说她是熊孩子也不为过,一时间倒是有点儿怀疑是不是她老公将这孩子教成这样的。 绝对不是,一定是江禹城遗传的,看他当年追郁敏敏时的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连女生宿舍的墙都敢爬,被狗撵了几条街仍是不改吃.屎的样子,可想而知这种任性冲动的熊劲一定是江禹城遗传的。 如今他生个熊闺女来气他,真是报应。 安茹心里畅快,面上却道:“你也别将他气狠了,到底是你爸。” 郁龄很乖巧地应了一声,朝她甜甜地道,“我听安姨的。对了,安姨,我姨父呢?他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他这几天去s市参加一个学术交流,过两天才会回来。等他回来,你带这位奚先生去看看他,你一走就是三个月,他也惦记着你。”说到丈夫,安茹的神色柔和了许多。 聊了会儿,等侍者上菜时,安茹便和奚辞聊了起来,问他的家庭情况,他的工作,还有以后想要做什么之类的。 奚辞从进门时就观察她,发现这位安姨虽然是个女强人,事业心比较重,但对郁龄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正和她自己说的那样,将郁龄当女儿一样地养,便也打从心里尊敬她,对她的话一一回答了,说到自己那份快递员的工作,并没有什么羞赧之色,很是平淡。 安茹见他从容淡定,不卑不亢,知道郁龄是江氏集团的大小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觉得这人要不是个蠢的,就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奚辞自然不是蠢,那便是不放在心上了,这倒是让她有点儿好奇这种不放在心上是出于什么原因。 很少有人会对江氏集团的大小姐的身份不在意的,知道江禹城对郁龄这女儿的看重后,都明白只要娶了她,少奋斗三十年不成问题,甚至能一夕之间平步青云,很多人曾经还暗地里想过要勾引她,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可见郁龄也是很吃香的。 所以,奚辞的态度便让她有点儿摸不透了。 中途,安茹借口和郁龄去了一趟洗手间,怀疑地问道:“那位奚先生多大了?不会还没大学毕业吧?” 郁龄有些哭笑不得,“安姨,他只是长得嫩了点,其实已经二十八岁了,我没有让嫩牛啃老草的意思啦。” 安茹听了便放心了,然后又有点儿惊讶地说,“没想到他已经二十八了,我还以为才二十左右呢。他的外形真不错,比最近很火的一个什么乐队组合的年轻人都要好看,他现在没工作,要不要来娱乐圈发展?” 郁龄摇头,奚辞可是天师辅助师,专职捉鬼收妖除魔的,怎么可能会去娱乐圈发展? “是么?那真是可惜。”安茹是干一行爱一行,但不代表她对娱乐圈的一些规则什么的不清楚,甚至嗤之以鼻,所以奚辞不来也没什么,只是见他外形这么好,有点可惜罢了,这纯粹是职业病发作。 安茹又问了点私密话,得知奚辞对她的照顾后,真的惊讶了,惊讶过后,又有点不意外。如果奚辞不是这么温柔细 心地照顾郁龄,郁龄又怎么会现在对他如此喜欢呢?喜欢到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虽然心里仍是对他们结婚都不通知一声的事情有些微词,安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顿饭下来,安茹对奚辞的感官好了许多,知道奚辞是为了郁龄才来b市的,便问道:“奚先生以后打算做什么工作?” 男人没自己的事业让女人养什么的,安茹一般瞧不起这样的男人,就算是给人打工一个月拿点最低薪水也好,也算是肯上进,好过在家里吃老婆的用老婆的那种窝囊废,这样的婚姻一般是无法长久的。 安茹不想让郁龄在婚姻上跌跤,自然是想看她好的。 “安姨叫我奚辞就好。”奚辞温和地说,“我刚来b市,打算先看看再说。”他现在并不缺钱,并不急着找工作,不过在对长辈时,自然要谦虚一些。 安茹微微皱了下眉头,也不知道这青年是不是真蠢还是听不懂她的话,再看郁龄,一脸无辜地回视,突然有点无力,说道:“好吧,奚辞,如果工作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安茹自认为在娱乐圈也是有几分面子的,如果奚辞不想随随便便地给人打工,她也能给他安排个工作。当然,安排工作虽然是走后门,却只是提供个平台给他罢了,并不代表什么,现在这个社会,这种塞人的举动已经不算什么了,好过到时候江禹城插手。 奚辞微笑着谢了她。 安茹也是个大忙人,吃过饭就要回公司了。 奚辞和郁龄送她出门,安茹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去知味斋的停车场时,对郁龄道:“你刚回来,好好地休息几天,觉得无聊就去公司看看,你还是我名下的艺人,我虽然不靠着你赚钱,但也想让你当大明星。” 虽然现在仍有一些自持身份的人认为明星是戏子什么的,可安茹在这一行,并不这么认为,现在还有很多豪门子弟也在混娱乐圈,混得好的不少数,不过是一种个人兴趣爱好罢了。 郁龄自己选择这条路,安茹也想帮她铺好路,可惜这姑娘还是懒懒散散的。 “安姨你放心吧,再休息几天,我就去公司啦,我会给你给涨脸的!”郁龄一脸认真地说。 “别这么说,省得江家的人又来骂我带坏你。”安茹敬谢不敏,这位姑奶奶只要高兴就好,随便她玩。 说了几句话,安茹和他们道别,正要上车时,突然从旁边冲来一个人,直接朝她身上扑来 …… 第71章 来人的速度非常快,像头蛮牛一样,眼看就要往安茹身上撞去,距离安茹最近的郁龄一把拉过她,一个漂亮的旋身,一脚往那人肚子踹去。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踢出的一脚非常有力,撞过来人的瞬间被踹飞了,狠狠地摔到地上。 奚辞总算是明白了在容镇时,她被两只妖带走后,是怎么折腾那两只妖的了,当下也有些好笑。突然,他目光微转,望向停车场的某个角落,正常人无法看到的几道黑影顺着墙根的阴影处,正朝这边掠过来。 郁龄将那人解决后,并没有放松,将安茹扶正,就见那人又爬了起来,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满脸狰狞地扑了过来。 等那人冲到跟前,她自然是不客气地攥起拳头挥过去,揍了他一个满脸花,再一拳击在他的腹部上,那人咳嗽了一声,终于软绵绵地跪倒在地上。 安茹开始有些惊魂未定,很快便被郁龄彪悍的行为弄懵了,目光游移了下,定在跪在地上的人,突然道:“葛滨,是你?” 那跪着的人抬头看过来,仍是一脸狰狞之色,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耷拉在额前,面色潮红,眼睛布满血丝,眼珠子微凸,看起来差实吓人。不仅如此,先前被郁龄对着门面招呼了一拳,又摔到地上,脸上瞬间变得青青紫紫的,倒是有些可怜。 他一双仿佛瞪得欲裂的眼睛盯着安茹,嘶吼道:“为什么要撤了我的代言和角色?要不是你这女人……” “这不是我决定的,是公司决定的。”安茹冷冷地道,“公司不需要品行不端的艺人,从签约时就和你们三申五令地说明了,可你呢……”看他实在是可怜,安茹叹了口气,“公司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抓住。” “我是被人设计的!”葛滨大叫道,双眼更红了,那血丝宛若会流动的红线虫一样,只是因为他现在情绪激动,没有太过明显,却仍是将和他正面相对的郁龄吓了一跳,直觉这人很古怪。 他怨毒地盯着她们,“要不是你们要捧欧洋上位,我怎么会落到这下场?都是你们的错!对,都是你们的错!” 说着,他又挣扎着要撞了上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郁龄虽然不知道这叫葛滨身上发生什么事,但她相信安茹,就算其中有什么苦衷,看他现在这种情绪不稳定要找个人垫背的样子,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当下也不客气地上前扭了他的胳膊,在他膝盖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对安茹 道:“安姨,叫人过来。” 安茹沉着脸点头,叫来停车场的人员将葛滨制住。 停车场的人并不多,也是用完餐后过来取车的,发现这里的变故时,纷纷围拢过来,恰好看到了郁龄制服葛滨的样子,不禁愣了下,已有手快的人将刚才那一幕拍下来了。 制住葛滨后,安茹这才发现少了一人,正要问“奚辞呢”,就见奚辞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相机,他身后跟着一个人,看模样是记者。 安茹的脸沉了沉,自然明白葛滨今天会在这里堵她,恐怕是算计好的。 葛滨虽然被人制住了,但仍是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一张还算英俊的脸此时扭曲变形,一双眼睛红得吓人,显然是喝酒过度了。 周围的人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皱眉,特别是有人认出这人是上半年出演一部青春偶像剧有了点名气的葛滨后,不禁有些厌恶。 一个月前葛滨参加一个群p宴会,丑态恰好被人拍到放到网上,虽然被删得及时,可看到的人依然很多,被人挖出来后,不仅是对他的名声甚至对他所在的公司的影响都非常大。 安茹看了眼那记者,接过奚辞手上的相机,将里面的东西毁了方才还给那记者,接着对郁龄他们道:“我先去处理些事情,咱们改天有空再聚。” 今天原本是想和郁龄见个面的,谁知道最后发生这些事情,安茹心里非常不高兴。 安茹很快离开了,连同葛滨一起被人带走。 至于那记者,捧着被毁了胶卷的相机看着停车场门口,一脸可惜。他明明藏得挺好的,也不知道那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是怎么发现他的,竟然将他揪出来,还毁了他拍的东西。 车子离开知味斋后,奚辞边开车边和郁龄道:“刚才那男人,应该是中邪了。” “中邪?”郁龄吃惊地看他,“不是喝酒么?”然后又有些惊悚,怨不得她从一开始就觉得那男人不对劲,根本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刚才她还离那男人这么近,不会染上什么邪气吧? 呸呸呸,她身边有个天师辅助师呢,才不怕! 奚辞摇头,“应该是喝了点酒,所以他看起来像是发酒疯,其实是中邪了。他的印堂发黑,应该是最近遇到小人作祟,一个不小心害了自己,然后又中邪,管不住自己的言行和脾气,方才会过来寻安姨的麻烦。” 郁龄沉下脸,回想先前 葛滨针对安茹的行为,有些担心地问,“那安姨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放心吧。”奚辞安慰道。 虽然有奚辞作保证,但郁龄仍是不放心,毕竟被一个中邪的人盯上,安茹也是很危险的,这种非人类生物防不胜防,正常人哪里是对手。 路上便给安茹打了通电话,得知葛滨已经被安茹派人强行送回他住的地方了,而安茹也平安回到公司,终于松了口气。 “安姨,你最近有和谁结仇么?”郁龄问道,一般中邪的人,死死地盯上一个人,挺让人怀疑的。 “应该没有。”安茹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叹了口气,说道:“葛滨是公司一年前签的新人,算得上是个有潜力的好苗子,可惜他的性格有点缺陷,冲动易怒,嘴巴不饶人,方才这么容易让人算计了。” 说着,她又冷笑一声,“不管是被人算计的,还是他自甘坠落,被记者拍到了丑态,还公布到网上,算他倒霉。公司在第一时间帮他周旋过,可惜他自己不争气,在记者发布会上,被人一激就昏了头,语言污蔑记者,今天还做出这种事情来,能怎么办?公司又不是做慈善机构的,还有其他的艺人要维护,哪里能继续由着他败坏公司名声。” 安茹虽然是景安传媒的经纪人,其实也算是景安的股东之一,所持的股份虽然不多,但一些公司的决议她也是能参与的,自然知道葛滨的事情有点儿不同寻常,葛滨平时是挺不饶人,嘴巴也坏,可在记者会上,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蠢到那地步,直接攻击记者,自取灭亡。 只是,就算大家心里都觉得葛滨行事奇怪,但事情已经成定局了,不管外界怎么说,葛滨算是毁了。 葛滨出事后,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在人前露脸了,没想到今天会直接跑去堵她。安茹还真是纳闷,自己只是个经纪人,和葛滨的经纪人并不熟悉,可葛滨的广告和角色被撒,难不成是她自己一个人决定的? 郁龄了解了葛滨之事的前因后果后,又问那欧洋的事情。 “欧洋是前几个月公司刚签的新人,外形比葛滨要优秀一些,人也机灵,没有什么不良习惯,而且他和葛滨是走不同的路,两人压根儿是没法比的。” 所以葛滨说公司是为了捧欧洋而放弃他,其实也不对,哪家娱乐公司签艺人不是希望艺人越出名越好,这样给公司带来的利益也多,自然希望自家艺人越来越好,特别是全面发展才好,怎么可能对一个名声正在上升的艺 人打压? 葛滨的事情,给景安传媒公司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大,安茹这一个月来一直忙着这事情,方才没有空去理会郁龄的事情,才让她跑去结婚了。说到这里,还让安茹挺呕的。 没问出什么来后,郁龄虽然有些担心安茹,也不敢说太多那些不科学的事情,毕竟听着还是挺悚人的,只道:“安姨你最近小心一些,出门最好带个助理,别一个人到处跑。” 有个中邪的人盯上她了,想想郁龄就担心。 “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安茹那边又有事情了,急急地应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接着,郁龄用手机查了下这两个月的娱乐圈的消息,果然看到关于葛滨的报到,将整件事情看完后,除了他被拍到的丑态外,接下来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就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管不住自己的嘴贱,怨不得别人,所以实在是没办法猜测背后设计他的人是谁,而那人是不是意在安茹。 回到家后,郁龄坐在空调前一边让自己凉爽一些,一边询问奚辞关于中邪是怎么回事。 “中邪分两种,一种是邪气入身,一种是鬼上身。一般中邪的人会行为失常,思觉失调,会做出一些不像自己行为的事情。要看一个人是不是邪气入身,只要看他的额头中间有没有黑线,或者身体上有没有奇怪的於痕就可以了,有的话,驱邪就可以了!至于鬼上身,晚上自会揭晓。” 奚辞解释道,就见她僵着脸默默退离开空调冷气之处,往自己身边挪来,差点喷笑,勉强忍住了。 原本蹲在空调前吹冷气很凉爽,可是一听他说那些非人类生物,便觉得那空调呼出来的冷气都成了一股股森森阴气了。 郁龄缩到他身边,问道:“那意思是说,现在还不能确定葛滨是邪气入体还是鬼上身了?”说到这里,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葛滨当时摔得满脸青青紫紫的,还被她揍了一拳,那张脸根本看不出什么。而且那时候,奚辞也不能去脱了他的衣服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奇怪的於痕吧? 然后她叹了口气,“要是米天师在就好了。”米天师可是专业人士,他一定有办法当场分辩出来的。 奚辞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其实今天在停车场,我发现停车场的阴影处,还有一些低级的鬼怪跟着葛滨来的。” 郁龄又往他身边凑了凑,问道:“那些鬼怪呢?” “白天阳气旺,它们自然 是不能作恶,只能藏在阴暗处伺机行动。我想,它们跟着葛滨,最多只是激发葛滨心中的不甘和恶念,放大他心中所有的恶意。”奚辞一边将已经快要黏在他肩膀的人拉到怀里抱着,拍拍她的背,继续说自己的猜测。 窝在到怀里,郁龄很快便原地满血复活了,也不再怕讨论这事情,继续追问。 “我想,这些低级的鬼怪只怕是人为招来的,特地放在葛滨身边,就是为了毁了他。葛滨不知道有这些阴暗的东西时时刺激他,让他行为失常,做出很多和初衷不符的事情。低级的鬼怪一般有地盘意识,不轻易离开,我想,能将这些低级鬼怪带到葛滨身边,应该是时常和他接触的人,让那些鬼怪习惯了葛滨的气息,才能追着他而来。” 那这便好办了,可以让人去查查和葛滨平时交好的人有哪些。 郁龄马上给很久没有联系的生活助理打了个电话,对他道:“阮助理,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希望能尽快得到准确的消息。” “……知道了,江小姐请放心。”全能助理木木地回道,心里觉得这位大小姐离开三个月,一回来就查个艺人,难道她对那人有什么想法不成? 打完电话后,她见奚辞看过来,乖乖地和他报备,“阮助理是爸爸给我聘请的生活助理之一,能力不错,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找他行了。还有另一个陈助理,是个女的,负责照顾我的生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佣人阿姨,不过因为奚辞不喜欢不认识的人进自己的地盘,所以回到b市后,郁龄便没有让佣人阿姨过来,反正有奚辞这样全能的男人照顾她,没有佣人也不要紧。 比起佣人阿姨的厨艺,奚辞的厨艺简直不能更棒,所以她也没让佣人阿姨过来了。 奚辞听完后,心里不禁琢磨着所谓的生活助理是干什么的,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好了解,可是看先前郁龄要查个人都打电话找生活助理,又觉得有点像全能型的人才。 当然,奚展王才不会承认,自己的老婆自己照顾,生活助理什么的,都靠边站吧。 阮助理的能力不愧是一流的,到傍晚时,就将查到的东西发过来给郁龄了。 郁龄看着打印出来的a4纸上的资料,目光落到葛滨的经纪人于安身上,皱眉道:“这于安的嫌疑很大,葛滨的脾气不好,不会说话,进娱乐圈后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自从签约后,住在公司的宿舍,平时只有经纪人找他,没有和谁往来。” 奚辞点头,“他的嫌疑最大,不过仍是得亲自去看看才行。” 郁龄马上抬头看他,默了会儿,问道:“真的要亲自去看啊?”不过想到安茹,她马上道:“那就去吧。” 最好早点解决,省得安茹遭殃。 奚辞自然看得出她心里害怕,但为了安茹又能勇于面对,这小模样可比平时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可爱多了,忍不住将她揽到怀里,和她贴贴脸,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郁龄木了一下,他们不是在讨论鬼怪的事情么?怎么扯到吃上来了? 抬头对上他漂亮的眼睛,鬼迷心窍一样地凑过去啃了下他的嘴唇,方才道:“都可以,你看着办。” 奚辞抱了她一会儿,方才起身去看看冰箱还剩什么材料,先给她切了个苹果,便进厨房忙碌了。 吃过晚饭后,郁龄接到了俞荔的电话。 俞荔现在正在欧洲参加一个时装展,然后辗转欧洲古堡拍戏,可能还有一个月才会回来,听说她已经回b市了,心里既羡慕又遗憾。 “你老公呢?也一起来b市了?” “在呢。” “等我回b市,你们要请我去你们家作客,也不用怎么招待,叫你老公做一桌菜款待就行了。”俞荔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说,此时简直恨不得就直接飞机回来。 “等你回来再说吧,别吃成胖姐就行了,省得到时候你的经纪人要骂我。”郁龄笑着说。 两人扯了会儿,方才挂了电话。 郁龄转头找奚辞,见他正在厨房收拾卫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懒,深深地反省了一下,便蹭去厨房门口,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结果自然没有的,问道:“奚辞,我们什么时候出门?” “九点再出门。”奚辞一边清洗琉璃台,一边回头朝她笑道,“晚上阴气重,什么魑魅魍魉都会跑出来,到时候想问也问得清楚一些。” 郁龄:“……”难道这人还打算捉鬼问路? 说来b市也算得上是华国的古都之一,古往今来,在这古都中发生的事情不少,是一座不管是阳间还是阴间都算是上非常有故事的城市。 当然,因为它的人气旺,加上异闻组的总部镇守在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地方作怪,一般都会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像在花罗山那样的厉鬼横行,在这里几乎看不到。 晚上九点 钟,郁龄和奚辞一起出门。 第72章 葛滨自从半个月前被景安解约后,就搬离了景安的公司宿舍,现在居住在城南的一个旧小区的出租房里,从郁龄家开车到葛滨现在住的小区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来到目的地,奚辞找地方停车后,两人下车往小区走去。 今晚出门前,郁龄也是有一番准备的。 她手上戴着那串渡厄铃,这渡厄铃非常奇特,如果不用术法或口诀激活时,根本不发出丁点声音,就像哑铃一样,缠戴在手腕上,平时活动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叮叮当当的声音提醒旁人它的存在,这倒是方便她随身携带,就是款式看起来比较陈旧,特意戴着反而引人注目。 此时快到晚上十点了,小区下面没有什么人活动,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小区的路灯只有几盏,光线微弱,看着像是为了省电一样,周围还有很多角落是路灯照不到的,光线更是昏暗,那些黑魆魆的角落,安静幽深,让人打从心里发悚。 小区里的房子看起来很陈旧了,听说这小区有三十年的历史,经历风吹雨打,墙跟处青苔痕迹斑斑,沧桑而阴翳。 穿过小区的草坪,来到一栋单元房前,奚辞抬头看向六楼。 葛滨租的房就在六楼一间。 郁龄被奚辞拉住手,虽然周围昏暗一片,那些灯光浸不透的角落里仿佛随时会蹦出一只吓人的鬼怪,但因为他手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知道有这个人在,倒让她没有怎么害怕。 “现在上去?”郁龄问道。 奚辞朝她笑着点头,轻轻松松地和她一起上楼。 两人来到六楼葛滨居住的一间小公寓前,奚辞直接伸手按下门铃。 郁龄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懵逼了下,这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直接按门铃,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门铃响了很久后,才有人来开门。 门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节能灯,光线同样不明亮,仿佛刻意调成这样一般。开门的人背对着灯光,整个人陷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模样,唯有一双隐隐赤红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可怕,根本不像正常人的眼睛。 “你们是谁?没事就滚!”对方嘶哑而粗暴地说道,声音尖锐。 “当然有事,我们找你。”奚辞温润柔和地说道,面上的神色却极为凉薄冷淡,与他的声音形成强烈的对比,让门内的人怔了下。 奚辞不理会他的反应,直接伸手将他往里一推,那男人不 由自主地后退,接着就见门外的男人拉着另一个女人进门,同时反手将门关上了。 一气喝成! 不仅郁龄被奚辞迅猛的行动力弄得懵逼,连门内的人也被他弄得懵逼了下,然后勃然大怒,嘶吼着扑过来,伸手就要揪起他的衣领,将他丢出去。 奚辞伸手格挡住他的手,轻轻松松地将他用力往墙上掷去,不待他爬起身,抬脚踩在他的腰腹上,一只手按在他的眉间上,神色变得漠测,喝道:“滚出来!” 葛滨一双眼睛更红了,红得让人心惊,根本不像正常人的眼睛。 他用力地挣扎,嘴里发出不像人类的嘶鸣声,尖厉地道:“你是谁,要做什么?放开我!” 葛滨挣扎得厉害,甚至不小心将玄关处镶嵌在墙上的鞋柜给砸烂了,木屑乱飞,可见力道非比寻常。可不管他如何挣扎,却挣不开奚辞按在他眉间的手上,顿时气得大吼一声,就被奚辞拍了一巴掌后,整个人倒飞在地上。 奚辞施施然地收手,轻轻拍了下手,仿佛拍去什么肮脏的东西。 郁龄跟在他身边,从进门伊始,便开始观察葛滨住的地方,这是一间两房一厅的小公寓,客厅不算大,连着一个阳台,家具什么的很少,唯一的一张沙上坐着几个……鬼,天花板上还飘着几个吊死鬼,角落里是一群丑陋的鬼怪。 她倒抽了口气,这简直就像一栋鬼屋。 那些鬼原本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见有人来了也没能引起它们的注意力,直到葛滨被甩到地上,奚辞施施然地走进来,那些鬼终于惊住了。 能聚在这里的鬼都是一些有道行的,脸上鬼气森然,吸食过多的阴气,凶戾非常,颇为恐怖狰狞。可是在奚辞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过来时,它们鬼气森森的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神色,特别是在奚辞逼近时,它们越是害怕,忍不住想要逃。 能让它们害怕自然是这只大妖身上那种可怕的妖力波动,虽然妖鬼两道互不侵犯,但是一些修炼得道的大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光是他们身上的妖力,就足以碾压鬼魂,见之则远远避开,以免被对方误伤到。 这只大妖因为封禁妖力变成普通人类的样子,所以他来到门前它们都没有发现,直到现在与他正面相对,才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可怕的妖力。 以妖自私凉薄的本性,他们从来不会主动参与到这种事情来,也不屑参与。可今晚这只妖违背本性的举动,已经让这群凶鬼要吓 破鬼胆了。 奚辞扫了一眼这屋子里的鬼,心里已经了然,牵着郁龄的手进去,因为嫌弃那被鬼沾过的沙发,也没有过去坐,而是直接站在客厅中央,冷眼看着地上蠕动着的葛滨。 郁龄也不想去坐被鬼沾过的沙发,觉得上面阴气森森的,太可怕了。 葛滨蠕动了一会儿,终于不动了。 这时,他身上浮现几缕黑气,很快便见那黑气成形,变成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怪,飘在半空中,嘶吼着朝他们扑来。 叮! 一声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清脆铃声响起,那扑来的鬼怪身形顿了下,然后变得迟钝起来。 郁龄紧紧地盯着它,嘴角翕动,有节奏地晃动着手上的渡厄铃,一道道清脆的铃声响起,不仅那鬼怪变得迟钝,屋子里的其他的鬼同样变得迟钝呆滞起来,游魂一般朝着他们走来,在距离他们几米处停下。 郁龄一边驱动渡厄铃,一边顶着压力数了数这屋子里的鬼,竟然有三十个,简直不可思议。 “这里有一个聚阴阵。”奚辞附耳轻声说,含笑看着她驱动渡厄铃,并不阻止,这也算是一种锻炼。 郁龄得了渡厄铃和风水印鉴后,奚辞也想着让她锻炼使用这两种东西,也许以后能派上用场,以她的命格,有运中带煞一说,以后怕是时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今天的事,倒是一个良好的契机,所以干脆就站在一旁看着,由她熟悉渡厄铃。 有聚阴阵,附近的阴气汇集此处,怨不得能吸引这么多鬼过来,恰好可以给她练手。 奚辞发现那只从葛滨身上逼出来的鬼怪,看也不看一眼,原是想伸手将它拖过来捏死,但想到郁龄害怕这些东西,自己这种随便捏死的行为过于冷血,便决定放过它。 在渡厄铃的铃声下,那些鬼魂身上的戾气慢慢地消失,身上虽然依然鬼气森森,到底没有前先那般让人不舒服了。准确地说,它们一下子从s级危险变成了d级危险的小绵羊一样,非常乖顺,甚至看向郁龄的目光颇为缓和。 鬼魂靠吸食阴气修炼,修炼等级越高,身上的戾气越重,便需要及时将戾气排除,省得以后修成鬼将之身时,反被戾气反噬变成厉鬼,倒是枉费了一番修行。 一般天师若是施恩于鬼魂,便可以以驱鬼符作媒介和一些有道行的鬼签定协议,帮天师做事,甚至想要托庇于天师时,成为天师的鬼奴,如此可以避免被其他厉害的鬼欺负或被天师消 灭。 郁龄现在用渡厄铃驱除它们身上的戾气,也算是施恩的一种。 可是被一群鬼用这么专注的目光看着,她压力山大啊,根本不想要它们的感激,只要它们不出现在面前就行了。 奚辞自然知道她的心情,将她往怀里揽拍了拍,招了一只鬼过来问道:“这里的聚阴阵是怎么回事?” 被奚辞叫过来的是这屋子里的鬼中道行最高的一个,是个非常漂亮的中年女鬼,只是脖子好像总是要掉不掉的,看着就寒碜人。一般人死后变成鬼时,都会维持在它们死时那一刻的样子,这鬼的情况来看,它生前应该是被人割断了脖子死的。 女鬼扶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忐忑地道:“这位大人,聚阴阵是一个月前出现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画在这里,因为这里的阴气比较盛,所以我们这段时间的晚上都喜欢来这里吸食阴气。” “这人呢?”郁龄一边搂着奚辞汲取他身上的温度,一边指着地上不知道是昏了还是其他的葛滨。 “这人是半个月前搬过来的,他搬过来后,我们发现跟着他过来的还有一群低级的鬼物,至于他身上那只附身的鬼魇,在他搬来这里之前就附在他身上了,具体原因我们也不知道。”女鬼说完后,有些忐忑地看着他,担心这只大妖一个不高兴将他们全部都拍得魂飞魄散。 郁龄好奇地问:“鬼魇是什么?” 女鬼听了,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位天师大人,鬼魇是一种来自阴间的鬼怪,喜食低阶鬼怪和人类的恶梦,一旦附身,很难将它从人类身上驱离,直到被它附身的人在精神失常,无梦可做为止。” 一个被逼疯的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便不会再做恶梦了。 被鬼魇附身,也算是中邪的一种。 郁龄听得悚然,觉得这些非人类生物果然太危险了,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一个不慎就会中招,就像这葛滨一样,倒霉之极,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幸好,她身边有奚辞。 郁龄再次庆幸自己冲动找的老公,一时间安心了,便又询问道:“他搬来的这半个月,你见过有谁来这里找他?将你们知道的都说了。” 女鬼将郁龄当成了天师,先前又得她施恩,自然不会隐瞒,说道:“有一个男人,叫于安的,说是他的经纪人。那于安身上有驱鬼符,只要他来,我们就没办法接近,不过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于安一直告诉这人,他 会变成这样,都是那个什么景安公司的人害的,特别是一个叫安茹的人……” 直到女鬼说完,郁龄已经能确认这于安便是害葛滨变成这样的人之一,于安的目的果然是安茹,至于他为什么要害安茹,先待定。 郁龄了解后,便去查看地上的葛滨,发现鬼魇离开他的身体后,他脸上那种狰狞可怖的郁气消散不少,安静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帅气。 “奚辞,他怎么样?”一般鬼上身很伤身体,说是元气大伤也不为过,就好像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不太好。”奚辞看了一眼便能确定他的情况,“鬼魇也属于鬼类的一种,阴气极重,这段日子一直腐蚀他的精力,加上他又是住在这种阴气重的屋子里,周围养着一群鬼,现在还没有疯,算他幸运了。” 郁龄想了想,问道:“能弄醒他么?” 奚辞看她一会儿,方伸手按放在他的眉宇间,渡了点妖气给他,净化他体内驳杂的阴气。他的妖力有驱除净化污秽的功效,要驱除一个鬼魇留下的浑浊阴气自不在话下。要不是郁龄想要弄明白这件事情,他根本不会浪费自己的妖力干这种事,要是被其他的妖王知道,定会嘲笑。 旁人的死活和妖有什么干系呢?妖便是这样的凉薄本性。 郁龄不知道身边的男人对葛滨是死是活完全不在意,也是她想要查明白这事情,才让葛滨捡回了一条命。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虽然不太懂奚辞在做什么,但在她心里,奚辞是天师辅助师,有点手段也是应该的。 葛滨的脸色从青白色恢复些许血色时,他的眼皮子颤动了了,显然要醒过来了。 奚辞收回手,接着又在他眼皮上抹了下,给他暂时开阴阳眼,好让他能看清楚自己屋子里的情况。 葛滨头痛欲裂地醒来,先是呆了下,等看清楚自己的房子变成了鬼屋时,果然吓得大叫出声,整个人都要疯了。 第73章 只要是正常人,突然昏迷醒来,然后发现自己不仅能看到鬼了,还发现自己住了半个月的房子原来是一间鬼屋,自己竟然和这种非人类生物住了那么久,都要疯的。 葛滨没有疯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奚辞的妖力不仅救了他一命,更是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清醒地记得自己这一个月来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不由得一阵阵绝望从心里涌起。 他从小就有个明星梦,和景安签约开始,一直努力地想要演好戏,将来出人投地。虽然脾气天生的,他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了,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害人,努力地做好自己,演好戏。可他还是太天真了,这个圈子哪有表面那么简单,最后自己反而被人害成这样。 毁了他的名声不够,还要让他自绝星途,连一丝自我挽救的可能都没了。 现实太残酷,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屋子里的鬼,就这么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那一刻,他宁愿自己依然过得浑浑噩噩,不用清醒才好,这样就不用知道现实是如何的残酷。 一群鬼围着他,好像都在好奇他为什么哭一样,张张鬼气森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事实上,郁龄和奚辞这两个大活人还在呢,它们哪里敢走,只好猫在这里陪着,顺便围观终于清醒的人类是如何后悔大哭,对于鬼来说,其实也是一件挺可乐的事情。 都变成鬼了,修炼得道后,经历的事情也多,人间惨剧它们看得多了,哪里还有什么同情心可言?鬼的世界比人类的世界更残酷,能活着就不错了,自绝星途什么的,一屋子的鬼都觉得那真不是什么大事。 郁龄看一个大男人哭得伤心欲绝,默然了片刻,有些不耐烦了,正想伸腿去踢踢他,提醒他这里除了一屋子的鬼外还有人。可惜她的腿才伸出来,就被奚辞拉住了,不禁奇怪地抬头看他,突然听到葛滨哎哟了一声。 转头看去,就见刚才坐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的葛滨一脑袋磕到地上,看样子是被人踹的。 这一磕,将他磕得头昏眼花,同时也让他终于回归现实,倒是没有再哭了。 他含泪望去,终于发现除了这一屋子让人害怕的鬼外,还有两个大活人,简直就是黑暗中的救世主啊。 “你们……”他突然想起先前这两人突然来到他家以及之后的事情,顿时明白自己现在能摆脱中邪时那种浑噩状态清醒,全托赖这两人,马上感激地道:“谢谢你们。” 郁龄没废 话,开口问道:“你的经纪人于安和公司里的安茹有什么过节?” 葛滨愣了下,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知道!自从我被……这些日子只有于哥来看我。我这些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做出很多不像自己的事情,是于哥告诉我,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公司要捧欧洋而打压我。安姐是公司的高层之一,听说是她亲自签下欧洋,全力要捧他,所以……” 被鬼魇附身时,他理智逻辑全无,情绪也比较激动,旁人挑衅一句就能让他失控,现在理智归位了,自然发现很多可疑之处。 先不说被记者拍到的丑态的相片,他确实是被人设计的,至于设计的人,他不知道是谁,这个暂且不说。但是事后公司特地为他开的记者会,因为自己行为失常,就像中邪一样,然后是经纪人一直在他耳边暗示,才会让他不知不觉就将自己会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都赖在公司和安茹身上。 事实上,公司放弃他确实让他悲愤,但细究起来,也是自己作的,甚至根本不关安茹的事。安茹签下欧洋,确实是想要捧欧洋,但也不能说明安茹为了欧洋而打压自己,会这么认为,同样是被人暗示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事实上今天中午去找安姐的事情,我……”他咬了咬牙,记得今天在知味斋的停车场,是这女人将自己揍了一顿,现在想想都觉得疼。 “因为你中邪了。”郁龄同情地道,被鬼魇上身,想想就寒毛直竖。 民间称鬼怪为不干净的东西,想想也是挺正确的,因为它们附身后,身体受到的损害一言难尽,重则没命也正常。 葛滨原本在努力地忽视周围的那些鬼,被她一提醒,寒毛又竖了起来,差点吓尿,一脸崩溃地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不对,我怎么会突然看得到鬼?明明这是科学的世界不是么!!!牛顿都证明了这是科学的啊啊啊!!!” 最后已经抱着脑袋拒绝接受现实了,一夕之间,科学世界观的小船说翻就翻,这个世界不要这么无理取闹好么? 奚辞好心地给他解答:“我刚才救你时,顺便给你开眼了。” 葛滨僵硬地转头看他,看到这么温柔俊秀的帅哥,简直就像这污浊世界里的一缕清风,一道白月光,崩溃的心灵突然被治愈了,一脸期盼地问,“这位大师,你能让我闭眼么?我不想看到这些……阿飘,我会做恶梦的。” “让你做恶梦的东西在这里,它靠食人类的恶梦为生。”郁龄心情非 常舒畅地指着那只被困在屋子里的鬼魇,看到一个比她更怕鬼的人,实在是太高兴了,同病相连什么的,姑娘她才没那默契和他同病相连。 葛滨僵硬地转头看去,正好对上鬼魇那张狰狞的脸,真的要吓出屎了。 比起周围那些看起来鬼气森森的鬼,鬼魇这种从阴间召唤而来的东西虽然看起来也有点灵长类的样子,但是面目狰狞,外表比鬼魂更恐怖,乍然一看,简直不要更吓人好么? “你以为开阴阳眼很容易么?”奚辞的声音很温和,但却给人一种冷艳高傲的感觉,“它只能持续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就会消失。” 要不是为了让这人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好对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更具说服力,奚辞根本不会浪费妖力给他开眼。能得一个大妖开眼,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看这蠢小子一脸崩溃的样子,他其实有点不太高兴。 郁龄隐约感觉到他的语气不对,转头看他,见他依然是一脸温和恬淡的模样,整个人干净明晰,好像没什么不同。想了想,她顺从自己的直觉,伸手拉住他的手,朝他笑了笑。 奚辞眉眼柔和,浑身凛冽的气息软化,回了一个笑容。 葛滨听到奚辞的话,终于松了口气,可是看到这一屋子的鬼,他又觉得不说一个小时,就算是一分钟,都很可怕好么?当下他不敢再看,双眼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说道:“两位大师,你们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要你们能救我,多少报酬我都愿意出。” 因为奚辞将他身上的鬼魇驱逐,他已经自动将这两人当成了那种能捉鬼收妖的大师了。 郁龄和奚辞都没理他,奚辞转头对周围的鬼道:“你们都离开。”然后他翻手,手中多了一张黄符,向那只鬼魇拍去。 鬼魇因为渡厄铃干扰的缘故,战斗力大打折扣,发现遇到硬茬了,虽然想逃,可是它本就是被人从阴间召唤而来,又在葛滨身体里寄居了那么久,没有完全吞噬完他的恶梦之前,根本没办法离开。 可以说,鬼魇这东西虽然让人防不胜防,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没有吞噬完宿主的恶梦,就没办法离开他。 所以葛滨于它而言,就像束缚了它的某种东西一样,使它变成了一种另类的地缚灵,根本逃不开。 黄符疾飞而去,鬼魇挣扎着被收进去了。 黄符自然是米天师友情赠送的,奚辞不想暴露自己,暂时拿来用了,效果还算不错 。 其他的鬼和葛滨见到这一幕,都被吓了一跳,那些鬼生怕自己被收了,也不再留恋这屋子里的聚阴阵,纷纷穿墙走了。葛滨再次看得眼睛发直,三观受到了严重的破坏,碎成了一地的渣渣。 一屋子的鬼走得干干净净后,阴气也随之散去,屋子里没有先前那般阴冷阴冷的,连灯光也显得柔和明亮。 奚辞拖来两张椅子,用餐巾纸仔细擦了擦,拉着郁龄坐下,开始询问。 可能是一屋子的鬼都走了,葛滨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加上先前哭了一场,将这一个月来所遭遇的闷气绝望都发泄出来,此时他还算平静。 葛滨是个地道的南方人,凭着还算不错的外形,北漂到b市,一年前和景安传媒公司签约,演了几部偶象剧的配角,上半年演了个不错的角色,终于在网上火了起来,有点儿名气。只是星途刚展开,就遭遇了那些事情,直到半个月前和景安解约。 “……我的脾气确实不好,所以没有什么朋友,来到b市发展后,和我接触比较多的,就是于哥了。”说到这里,葛滨神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实在是不想怀疑于安,毕竟于安这位经纪人做得很到位,对他也算好。可是回想于安这一个月来的种种行为,让他不得不怀疑,甚至可能他遭遇的这些,和于安有关。 郁龄思索了下,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于安是不是让鬼魇附在你身上的那个人,就算不是,可能也是间接造成的,这个可能得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葛滨神色一僵,结结巴巴地道:“你们是大师,难道不能帮我么?” “谁告诉你我们是大师了?我也是个普通人,可不是那种专职捉鬼收妖的天师,别叫什么大师。”郁龄很干脆地道。 一瞬间,葛滨的神色如丧考妣,简直不能更绝望。 那些妖魔鬼怪这么厉害,他一个普通人怎么斗得过?说不定再次被鬼附身自己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们认识两个很厉害的天师,如果真有危险,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维护人间和平是天师们的职责。”郁龄没什么诚意地忽悠道。 葛滨的世界观刚才重组,所以对她的话竟然也没有怀疑,想到自己这一个月的遭遇,还有已经希望破灭的星途,终于咬了咬牙,说道:“好吧,江小姐,你们让我怎么做,我做就是了。” 和葛滨商议了一番后,郁龄和奚辞便告辞离开了。 葛滨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 开,环视了一眼房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咬了咬牙,一把抓起钱包和一些证件,冲到门口,见他们看过来,咬着牙说:“这房……我、我现在不敢再住了,我今晚先去宾馆窝一个晚上,明天就搬家。” “这可不行,没有弄明白这件事之前,你不能让于安怀疑。”郁龄虽然觉得这屋子有聚阴阵,人住多了对身体不好,可他们还要引出于安身后的人,哪里能让他不按剧本走。 “放心,于哥一般会在下班后才来找我,到时候只要我待在家里等他就行了。”葛滨舔了舔干躁的嘴唇,一股夜风吹来,明明是六月中旬的天气,愣是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人在小区门口分手,葛滨哆嗦着往小区不远处的一个宾馆跑去。只是此时阴阳眼还没有失去效果,当看到街道上那些游魂,更是吓得腿软,恨不得直接扒着个路人让他将自己送去宾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生活的世界竟然有这么多的阿飘,真是太可怕了,求失忆! 另一边,郁龄和奚辞也回到了放车的地方,刚要上车时,就被鬼拦了路。 郁龄第一时间捉住奚辞的手臂,紧紧地黏着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脖子快要掉下来的女鬼,表情还算镇定。 奚辞将她揽到怀里,看向那女鬼,眸光冰冷,“有事?” 这拦路的女鬼便是刚才在葛滨家的那个回答问题的中年女鬼。 女鬼被他冰冷的眼神镇住,吓得脖子差点又掉了,不过仍是大胆地道:【两位大人,我有个不情之情!】奚辞不耐烦应付它,正想要将它驱离,郁龄已经探头又害怕又好奇地问:“什么不情之情?不会想要我们养你吧?” 谁知女鬼顿时大喜,【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话,我随时可以由两位大人驱使。】郁龄:“……”她才不想养鬼,想想就可怕好么? 奚辞不容质疑地拒绝了,“我们不是天师,并没有养鬼的意思,如果你想要依附天师,可以自己去找一个。这次的事情,我们并不打算追究,只要你们不害人,那间屋子里的聚阴阵随你们使用。” 聚阴阵是有时效的,奚辞刚才查看了一下,最多几天,聚阴阵的力量就会削弱,再过半个月左右,完全消失。想来画这个阵的人也算好了鬼魇对葛滨的侵蚀程度,等到葛滨受不了鬼魇和被聚阴阵吸引而来的鬼身上的阴气双重压力发疯或死亡时,聚阴阵也会随之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是特殊部门的人过来也查不出什么。 由此可见,设计葛滨的人用心有多恶毒。 女鬼很失望,它比其他的鬼的道行高深,如何不知道那聚阴阵是怎么回事,也清楚地知道有人将聚阴阵画在那里,其实是用来害人的,只是对于他们这种孤魂野鬼,能找一个有实力的天师庇护,时不时地帮忙驱除身上的戾气保持神智,比什么都强。 她看上的不是奚辞这大妖,而是他身边那个人类女性。 女鬼不死心地道:【我知道两位有意想要查清楚这事情,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帮两位监视于安的行踪。】郁龄听得心中一动,哎哟,这可是比私家侦探还要厉害的隐形监视器啊,有什么比无影无形的鬼更能窥探人类的一切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奚辞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当下道:“我们虽然不能养你,不过可以和你合作。”说着,他拿出一张黄符,“这是驱鬼符。” 女鬼一阵欣喜,将自己的一缕鬼气输入驱鬼符中,只要对方使用驱鬼符,就能随时召唤她。 解决了女鬼的事情,两人这才开车回家。 第74章 回到家里,郁龄看着干净整洁的房子,明亮的灯光下,阳台上郁郁葱葱的植物,还有比室外还要清新的空气,终于元气复活了。 对比葛滨那栋阴森森的鬼屋,再看看自己的房子,简直圆满。 她窝到阳台上的一张藤椅上,看着阳台上错落有致的盆栽,在夜色中焕发勃勃生机,突然发现在这个小区住了近两年,就数这几天的空气最为清新,虽然比不上乌莫村和县城的房子,可也比b市其他地方的好多了。 或许这是因为这些花草的原因吧。 她觉得奚辞是个神奇的人,只要经过他手的植物,都会焕发一种别样的生命力。 奚辞给她煮了一杯红糖水驱寒——这是每次到一些阴气盛的地方后,奚辞都要给她煮一杯红糖水,好像已经变成惯例了。 等她喝完后,就推催她去洗漱睡觉。 窝到床上,她一时间还没有睡意,便拿出那串渡厄铃端详。 今天算是她第二次使用渡厄铃,虽然有点儿不太熟悉,不过那群鬼身上的戾气并不重,所以驱使渡厄铃时并不算困难,配上口诀很快便过去了。 看了会儿,她挪着身体趴到奚辞胸膛上,举着那串渡厄铃道:“奚辞,你看,上面的猫眼石是不是又亮一点了?” 奚辞靠坐在床头,将她的身体一揽,接过那串渡厄铃看了看,说道:“确实亮了一些,这上面镶嵌的并不是猫眼石。” 郁龄咦了一声,仔细看了看,明明就是猫眼石嘛。 “是一种魂石,原本只是普通的玉石,不过是因为猫妖死后,它们的灵魂附在上面,经过天地之气的洗炼,变成了一种纯洁的灵。大概是因为许久不用,这渡厄铃上的魂石显得黯淡如凡物,如同明珠蒙尘,实则是魂石里的灵没有能量供给,陷入沉眠中,渡厄铃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郁龄理解地点头,原来是猫妖附上去,所以比较像猫眼石。 修长白晳的手指拨动着上面的铃铛,铃铛和链子相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以后你每使用一次,魂石里的灵就会得到更多的能量,魂石越明亮,说明里面的灵越是活跃,当魂石里的灵完全复活后,渡厄铃方才能发挥它最好的作用。” 郁龄抬头看他,“还有更厉害的时候?有多厉害?”她还以为渡厄铃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呢。 奚辞想了想,说道:“到时候它与你心意相通,可以驱除任何妖邪鬼祟,所指之 处,阴邪难侵。”说到这里,他的眸光微黯。 郁龄似懂非懂,没有亲身体验过,对他的话不太能体会。 玩了会儿渡厄铃,直到奚辞觉得她再不睡明天就没办法按时起来吃早餐,强制押着她睡下。 不知怎么的,郁龄却动来动去,不太.安份,奚辞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盯着她的眼睛,“你明天的早餐可能会泡汤。” “醒来直接吃中午饭也一样。”她慢吞吞地说,瞅着他的脸。 他的脸有些红,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脸,然后将她摁到怀里揉了揉,吻一路下滑…… 到底担心她睡眠不足,纵使憋得有点儿难受,依然只做了一次就结束了。郁龄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腻在他怀里,他在她的身体里还没有出来,能感觉到属于他的力度、他的气息,他的存在。 她撑着不肯闭眼睛睡觉,半眯着眼胡乱地亲了亲他汗湿的脖子,亲到他的喉结时,甚至咬了一下,含糊地道:“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将我当成玻璃水晶一样?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一点也不脆弱。”顿了下,她又补充道,“还能打人捉鬼,可厉害了!”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地炫耀着。 奚辞被她折腾得身体紧绷,大脑都有些空白,再次体会到那种身体不由自主的感觉,差点忍不住继续再将她弄到哭的冲动。 半晌才消化完她的话里的意思,深吸了口气,就要从她身体里退出来,没想到被她快速地将双腿盘在腰肢上,紧紧地黏着他,两人肢体缠绵,亲密得教人脸红。 他倒抽了口气,脸红得厉害,再也克制不住用力压回她身上。 好一会儿后才就着身体相连的姿势翻身,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带点惩罚地捏着她的腰臀,声音清润而温柔,“别想太多,你累了,睡吧。” 郁龄还想说什么,但是她也有点儿撑不住了,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声,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奚辞躺了会儿,才将手覆在她光滑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抚着,神色晦涩。 半晌,他叹了口气,他知道她并不是玻璃水晶人,也不脆弱,可是每一次感觉到她的生命力疯狂地流失,那种掬手无法挽留的无力感,就忍不住想将她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挽留她的生命力。 轻轻地搂着她香软的身体,抚着她熟睡的容颜,他睁着眼睛到天亮。 *** 郁龄果然错过了早餐,醒来时已经快要吃午餐了。 对于自己懒床的行为,她一点也不害臊,甚至看到那男人害羞的样子,还能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他忙碌一边刷着微博。 很快她就被微博的一条热搜“老子万万没想到”给吸引了注意力。 奚辞将煲好的汤端出来,正要叫她喝汤,见她看得认真,问道:“看什么呢?” 郁龄的视线从手机移到他脸上,眨了下眼睛,说道:“奚辞,这条微博中的视频里的地点应该是知味斋的停车场吧。” “老子万万没想到”是一个叫“暗搓搓地真相的好人”的博主发的微博,下面附着一个短视频,视频是今天早上六点钟发的,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微博热搜。 “暗搓搓地真相的好人”这位博主的粉丝很多,众所周知,这位博主喜欢专门揭露娱乐圈背后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偏偏每次都能让他挖出很多有料的东西,久而久之便吸引了一堆粉丝。 每次他的微博有什么动静,都能在第一时间变成话题。这次也不例外,他发的这个视频,配上那句“老子万万没想到”,自然也吸引了一堆人,下面的评论区有很多人在嗷嗷地叫着。 视频其实并不长,也就两分钟左右,但是因为拍摄的人掌握的角度很好,能清楚地将现场还原。 一堆人看完后,下面已经炸了。 美爆了v:“视频里的美女有一双又美又直的大长腿,鉴定完毕!” 花痴其实不是痴货:“美腿舔舔舔!简直不要太美!那一撩腿的风情,简直骚到心里!” 纯情老男人:“妈妈问我为什么去厕所流鼻血,我能说被一双美腿给撩的么?” 二货不二:“同跑厕所,难兄难弟!” 23333:“我敢肯定,这美女一定有一米七,简直美美哒,如果不是就直播吃键盘!” 爱爱爱v:“+10086!绝逼是!” peter:“求视频美女的资料,窝被她圈粉了,愿意为她粉身碎骨!” aaaa:“同求!” …… 路人甲v:“对了,兄弟姐妹们,你们不觉得视频里那个恶毒地要撞人的男人很眼熟吗?” 路人乙:“鉴定完毕,是葛滨!” wpw:“确定了,是参加群p的葛滨 ,真是太恶心了,人品低劣,双商不在线,也只有这种恶心的人能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来!” 路人趴:“被葛滨攻击的是景安的经纪人安茹,我见过她。” 我是正义他叔:“上面的,你们真是够了,难道重点不应该是里面攻击人的葛滨么?葛滨看样子是想要攻击景安的经纪人安茹吧?” 八卦小货:“博主果然牛,连这种事情都让你遇到了!葛滨双商不在线,落得这下场也是自己作的,活该!” 不作不死:“葛滨自己不作不死,没想到到现在还在作!” 葛滨滚出娱乐圈:“葛滨真是坨屎,都这地步了,还纠缠不休,不是说已经和景安解约了么?难道他后悔了?” 葛滨死吧死吧:“幸好当时还有一个身怀绝技的美女在,才没有让景安的经纪人出事。” …… 银者见银:“这美女哪里冒出来的?你们发现了没有,她的动作超帅呢,将人往怀里一揽,再旋身一脚……不行了,我要被她掰弯了!” 百合大法好:“没事,我也要被她掰弯了!这女人简直不能再帅,弯了也幸福!” 天下大同淫:“而且不仅功夫帅,脸也美,简直就是女神啊!” vvv:“为这个视频美女,我才忍着看完了葛滨这恶心的人,看完后,不虚此行!” apyr:“专业人士鉴定,这美女一定是练过的!” 阿卡:“美女揍得好,应该将这恶心人的玩意揍得个生活不能自理才对!” …… 评论区乱糟糟的,说什么都有,不过最后渐渐地变成了对里面制服葛滨的美女的研究,甚至有好事者将视频截图,一张一张地排出来,下面直言要舔屏的人渐渐地变多了。 视频拍得确实不错,不仅重点突出了葛滨中邪时撞人的狰狞嘴脸,惹人厌恶,同时也将郁龄保护安茹、制服人的过程也仔细地拍出来了。 郁龄跟着重看一遍,发现没有看到奚辞,想起奚辞后来拿着一个记者的相机过来,觉得他那时候应该是去查看阴影里的那些鬼怪才对。 奚辞看完后,对她道:“虽然光线有点暗,不过拍得挺好的。”他只看了视频,没有看下面的评论,不然就不会这么理智淡然了。 郁龄抿嘴笑道,“看来我的手头功夫并没有落下,小叔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两人 笑着说了会儿,并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自然也不知道因为这份视频,郁龄在网上的名气一下子飙升了,甚至有好事者已经摸到了她的微博去蹲着了,然后发现她原来也是娱乐圈的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甚至是景安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 这下子网上炸了。 两人都没理会网上的事情,双至于不知道网络的走向。中午吃完饭后,郁龄心系葛滨的事情,便打电话问葛滨现在的情况。 “江小姐,我还在宾馆,等下午再回去。你放心吧,我会等于安过来的,好歹我也是个演员,演一个中邪的人还是做得到的,毕竟我最近也真是中邪了,更是深有体会。” 葛滨乖乖地报告自己的行踪,最后纠结地问:“江小姐,你看到今天的微博热搜了么?昨天在停车场的事情果然被人拍下来了,现在那些人都将我骂个臭头了,相反,你要红了。” 他也是看了微博的一些评论,才知道郁龄原来也是景安的艺人,只是不知这美女怎么想的,明明有那么好的资源,还有安茹力捧,竟然一直在打酱油。 郁龄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葛滨心情复杂,这一个月来做的蠢事已经够多了,多这一件也没什么。不过在发现这次的事情反而火了郁龄后,他也挺心塞的,好像用自己的切肤之痛来换得她的出名一样,根本高兴不起来。 主要是每看一次那视频,就觉得被她揍的地方痛一次,太tmd难受了。 在家里吃吃喝喝待到傍晚时,葛滨又打电话过来,这次声音格外地兴奋。 “江小姐,奚先生在么?于哥刚才来了,我趁他不注意将他敲晕了,将他身上的东西都扒了,确实找到了一张符。现在我已经将他绑起来了,就等你们过来啦。” 郁龄没想到他的行动力这么强,或者是于安笃定他已经中邪,根本不防备他,想来是这一个月的经历让葛滨气愤难当,才能化悲愤为行动力。当下马上道:“你等会儿,我们现在就过去。记得看好他,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什么鬼啊妖啊的将他救走了。” 葛滨兴奋的声音马上冷却了,弱弱地道:“江小姐……如果来了个什么鬼或妖什么的,我一个普通人扛不过啊。” “反正你看着办吧。” 郁龄挂上电话,将葛滨那边的情况告诉奚辞,和他一起出门。 四十分钟后,他们来到葛滨家。 白天的小区虽然看着依然痕迹斑斑,但好歹没有夜晚时的可怕,沐浴在夕阳中,显得有几分苍凉的暖色。 两人爬到六楼,刚按门铃,门马上开了,露出葛滨的脸。 葛滨看到他们是又惊又喜,甚至松了口气。郁龄心里了然,这人肯定是对这间被画了聚阴阵的屋子产生了抵触心情,就算现在是大白天,而且他也已经看不到鬼了,可让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依然压力山大。 同样是怕鬼人士,郁龄十分了解他。 “于安呢?”进门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奚辞问道。 “在房间里呢,我怕被人看到,就将拖到房间里了。”葛滨说着,带他们往其中一间房走去。 当看清楚于安现在的模样时,奚辞顿了下,第一时间伸手挡在郁龄的眼睛前,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危险,“你为什么将他弄成这样?” 葛滨一脸茫然,什么样?这不是挺好的么? 第75章 虽然奚辞第一时间掩住郁龄的眼睛,不过进门时惊鸿一瞥,她其实已经看清楚于安的模样,还真像葛滨说的那样,将他扒光了,连一条遮羞的内裤都没给他留。 这些还好说,不过她觉得,于安这么一个大老爷们,身上似乎太白腻了,白花花的一坨肥肉挺不正常的,连一点汗毛都没有…… 不会是被剃了吧? 此时于安的形象是这样的:全身上下被脱得精光,被撕成条并泡过盐水的床单十分有技巧地捆成一条白花花的五花肉,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嘴巴被堵住呼吸不顺,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颇为可怜。 于安见奚辞他们进来,还以为救星来了,等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本中邪的人今天突然攻击他,并将他折腾成这样,他还奇怪葛滨怎么会突然恢复正常了,可惜先前他被葛滨敲晕后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捆住了,连嘴巴也堵住,根本没办法询问清楚,葛滨摆明着不想听他说,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让他以为他依然中邪中,甚至连他都认不清了。 可现在再看葛滨将这两人带过来,自然明白葛滨其实已经恢复正常,而且能恢复正常,估计是和这两人有关。 将这事想明白后,于安又惊又怒地看着他们,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地叫着。 葛滨见奚辞变脸,顿时两股战战,明明这人看起来温和干净得像个在校大学生,根本没有什么威严可言。 可是不知怎么的,当他冷下脸来,却又让人打从心里涌起一种森寒,忙解释道:“你们不是说他身上有那什么符之类的东西吗?我、我怕他逃了,所以将他的衣服都脱了,也不怕他藏什么。” 说着,他指着旁边的桌子上摆的东西,说道:“这些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郁龄拉下奚辞的手,往葛滨指的地方看去,看到那一字排开的东西,一个手机,一个钱夹,一块手表,一串佛珠,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符,一根红线。 看完后,又想扭头去看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于安,谁知奚辞适时地遮住了她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气馁地道:“我就看看。” 她看男人的裸体可多了,不过都是看图片的,还没有在天光化日之下看真人版的呢——奚辞的不算。 葛滨虽然双商不在线,但这么明显的事情,哪里还不明白,此时更是明白这两人怕是情 侣之类的了,人家男人不愿意自己女人看别的男人的裸.体也是天经地义的。 赶紧拖了条被单盖在于安身上,遮住了他身上辣瞎人的重点部位。 奚辞厌恶地撇开眼,从没有一刻觉得人类雄性脱了衣服的样子是如此丑陋伤眼,哪里肯给郁龄看到,虽然遮住了重点,可看起来仍是难看得紧,到底放开了手。 眼睛得到自由时,郁龄开始打量于安。 于安是个外表看起来四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并且发富,面相敦厚老实,给人一种好人的印象。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再敦厚老实,做起害人的事情来却是毫不手软。 看了一眼后,郁龄突然发现他的头发贴着耳朵的地方有些古怪,问葛滨:“你对他做了什么?” 葛滨还要仰仗两人救命,自然不隐瞒,说道:“我怕他身上还藏了什么东西,所以在等你们过来时,有点儿没事干,就将他上的毛都剃了,正要剃掉头发,你们就来了……” 郁龄:“……”所以连他小弟弟上的毛也剃了?怪不得这人看起来白腻腻的一坨肉。 奚辞也默了下。 郁龄发现,这葛滨其实挺有想法的,连这种事情都能想到,能怕鬼怕到这地步,也算是人才了。她同样怕鬼,但要是让她待在鬼屋里折腾人,只会打晕了后直接泼狗血,才不会将人家身上的毛都剃了,就因为害怕对方身上还藏什么东西。 话说藏东西能藏到某些毛里面吗?逻辑呢? 好吧,不能要求一个中邪了月余的人讲究逻辑,指不定现在依然还有什么后遗症呢。 看葛滨一脸正直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怕呢,还是纯粹要报复,郁龄也没管那么多,让葛滨将堵着于安嘴的破布拿开,开始问话。 嘴巴一得到自由,于安率先就叫了起来,“葛滨,你是什么意思?我自认对你不错,自从你出事开始,也是我忙着帮你周旋奔波,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早知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管你。” 葛滨出事后,他这做经纪人的自然是帮着忙上忙下,可惜架不住葛滨中邪后理智全无自己作死,得罪了一干小心眼的八卦记者,被笔诛口伐,往死里黑他,现在名声已经臭不可闻。 葛滨冷笑道:“于哥,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信了你,才将自己弄成这样。于哥,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害我?” 于安眼睛微闪,一脸惊讶地问:“你说什 么?我几时害你了?你被人拍了丑照的事我也是不知情的,要是早知道,那天根本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扑约。你变成这样,我也很难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抽了一个嘴巴子,半边脸瞬间肿了。 葛滨甩了下发麻的手,怒气也随着这一巴掌而消了许多,他盯着于安,一句一字地问,“于哥,我身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我中邪的事情怎么说?” 于安一听,果然脸色有些变了,目光微微游移,看到不远处摆放着的自己的东西,脸色又是一变,此时如何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 “于哥,我也不想怀疑你,可是自从我和景安签约后,和我接触得最多的是你,你弄来那些低级的鬼怪让它们时时地刺激我,又让我搬来这间鬼屋,让我越来越活得不像个人,最后几次做出自取灭亡的蠢事……于哥,我哪里对不起你了?”葛滨越说越愤怒,攥紧了拳头。 于安不吭声,一副“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的表情。 葛滨又说了一些,都是于安平时怎么照顾他,絮絮叨叨的,前言不搭后语,有点儿神经质的感觉,然后话题一转,又道:“于哥,这次的事情,你从两个月前就策划了吧?怨不得那时候你每次和我接触时,神色都有点不对,于哥你说吧,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害我?甚至连翻身的余地都不给我,要让我发疯致死?” 他越说越悲愤,悲愤中又有点后怕,如果没有郁龄他们横插一杆,想必再过一段日子,他就会被身上的鬼魇和这一屋子的鬼及鬼怪给弄死了,就算警察来查,想必也查不出什么,这也死得特冤了。 “于哥,你说啊?”葛滨气得又扇了他一巴掌。 于安咬牙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葛滨再问了几次,不管他问什么于安都是那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死不肯松口,到最后,葛滨又气又怒,却没辙了。他只是个演员,中邪后还有点神经质的后遗憾,可不是警察深谙问话,问来问去问不出什么后,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他只好求救地看向郁龄他们。 郁龄双腿交叠着坐在那儿看着他们没说话,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倒是奚辞看了眼桌上摆的那堆东西,说道:“那张驱鬼符,是哪个天师画给你的?这屋子里的聚阴阵,应该也是给你符的人画的吧?” 此话一出,比葛滨那一堆废话有用多了,果然见于安的脸色变了。 不过于安依然咬紧关牙,不肯开口,他知道这事如果自己开口肯认,肯定讨不了好,原本以为天师的手段玄之又玄,想要发现不容易,哪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能人异士不少,还没成功,就让人发现不对劲了。 “那串佛珠,看着有些年代了,你不说我就毁了它。”奚辞再次说道。 这下子,于安终于急了,开口道:“别,我说就是了。” 葛滨纳闷了,瞅了一眼那串没什么光泽的佛珠,明明就是一串很普通的佛珠嘛,夜市摊上几十块就能买的那种,就是比较陈旧,像是被人戴了很久,都有些历史了,除此之外,实在是看不出于安为什么这么宝贝它。 对了,以前和于安接触时,也常看到他戴着这串佛珠,一副很珍视的样子。 于安生怕奚辞真的毁了那串佛珠,当下也不再隐瞒,开口道:“其实这事情,我也只是收钱帮人办事的,对方的目标是安茹。安茹就是景安的经纪人,对方的意思,想要安茹离开景安,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两个月前,突然有个人和于安接触,言明出高价让于安做一些针对安茹的事情,最好能将她赶出娱乐圈,让她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于安初时是不理会的,安茹在景安的地位他也是知道的,作为一个出色的金牌经纪人,捧出过影帝影后,想要动她可不容易。可是对方开的价很高,于安心动之下终于答应了,可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神鬼莫测,竟然没有明着挖坑算计安茹,而是将葛滨推出去,用葛滨来间接对付安茹。 按照计划,葛滨中邪后,没有理智逻辑,他在一旁稍加挑唆暗示,葛滨自然会很上道地去针对安茹,就像一个疯狗一样,会紧咬着安茹和景安不放,然后等时机成熟后,再放出一些证据,到时候还愁不能往安茹身上沷脏水么? 于安没想到对方的手段这般歹毒,可是后悔已经无济于事。特别是每次看到葛滨中邪后狰狞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害怕起来,害怕对方也这么对他,自然不敢说不干了,只好咬着头皮继续干。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起初让我天天去葛滨住的地方,拿了他的头发和指甲、血液这些东西,后来葛滨就出事了。我只是听他们的话行事,我连葛滨是怎么中邪的都不知道。”于安一脸颓丧地说。 “和你联系的人是谁?”郁龄问。 “我不认识,根本没见过他,对方没有表明身份的意思。我手机里有他的联络号码,不 过这号码也查不出什么。他们给我支付的定金是国外的银行转账的,同样也查不清楚。” 发现事态严重后,他也是努力地想查清楚,可谁知什么也查不出来。 又问了几句,发现于安原来知道的东西也不多,甚至因为见识过葛滨中邪后的样子被吓破了胆了,更不敢去探查是谁让他这么做的,而对方藏得也深,根本没留什么痕迹。特别是那种神鬼之事,一个普通人也搞不明白。 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后,于安便继续颓丧地躺在那儿了。 奚辞突然问道:“你那串佛珠是怎么来的?” “是我过世的妈妈留给我的,听说是外婆给她的,能保平安。”于安没隐瞒什么,“我爸死得早,我妈一个人将我拉扯大,她也死得早,死后留了这串佛珠给我。”所以他才会这么珍惜。 葛滨虽然很是很愤怒于安为了钱设计他的行为,想要揍死他。但在世界观重组过后,对这种妖魔鬼怪的事情也有几分了解了,知道奚辞不会无的放矢,忙问道:“奚先生,这串佛珠有什么不对么?” 奚辞嗯了一声,见郁龄也看过来,解释道:“它沾过人血,已经失了佛性,甚至因为一些因素,变成了一种带有凶煞气息的东西,人要是长久佩戴,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影响气运不说,甚至可能会间接因它丧命。”说着,他突然笑道:“想必那人找上你,也是因为这佛珠的原因了。” 葛滨和于安都悚然一惊。 于安后怕了一阵,然后又忙巴巴地问,“奚先生,我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这……” 他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懂,葛滨依然气愤于安为了钱将自己害得这么惨,可这事情说来玄幻,交给警察可能警察还不受理呢,顿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反正,他是不想放过于安的。 奚辞没理他们,而是将那枚黄符拿起来,端详了会儿,手指一碾,那黄符就碾成了碎沫。 于安和葛滨看得眼睛都瞪凸了,这人其实是小说中的武林高手吧?徒手将纸碾成碎沫什么的…… “天师画符,一般会将自己的法力注入上去,现在我用一个反噬的术毁了这张符,画符的人应该也会受到点创伤。”奚辞微笑着说,接着又拿了那串佛珠,看向于安。 于安忙不迭地道:“您要是喜欢,就拿去吧。”就算是妈妈的遗物什么的,但是要命的东西,他哪里还敢留? “我可不喜欢这种东西,这般害人的凶煞之物,还是交给天师处理吧,也省得以后酿成大祸。”奚辞说道,用一张干净的餐巾纸将它包起来。 三人正在说话间,郁龄接了个电话,然后抬头对奚辞道:“和于安接触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于安和葛滨一脸蠢相地看着她,吃惊不已。 奚辞倒是没有奇怪,事实上,从昨天知道于安有嫌疑开始,郁龄就让人去查于安平时接触的人了,这会儿才有消息,也是因为对方藏得太深之故。 看完了阮助理发来的资料后,郁龄皱起眉头,说道:“是龚曼莹。” 听到这名字,葛滨一脸茫然,于安却震惊地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葛滨皱眉问道。 看他一脸茫然,于安叹了口气说道:“龚曼莹是康氏娱乐的经理,我听说她和安茹以前是好友,不过在二十年前不知怎么地两人闹崩了,不过交情还在的。后来龚曼莹进康氏后,还曾几次将安茹叫过去帮忙,但安茹回绝了,一直待在景安。虽然现在两人在不同的公司,可是听说她们的交情还是不错的,龚曼莹没理由要害安茹。” 作为景安的经纪人,于安对这些小道消息比艺人们更清楚一些。 “她确实不是要害安姨,而是想给安姨添点麻烦罢了。”郁龄眉头皱了皱,“袭曼莹喜欢我姨父。” 三个男人顿时木然。 为了抢男人,女人之间的战争真可怕! 郁龄将资料看完后,支着脸道:“龚曼莹一直看安姨不顺眼,以前也不是没给安姨找过麻烦,但这次有些过火了。”一个不小心,甚至会牵扯出人命来,不像龚曼莹会做的事情。 或许龚曼莹自己也是不知道让天师出手后,会有这样的后果呢?毕竟一个没有接触过这种不科学事情的普通人,是没办法想像其中的凶险的,倒是那天师很可疑。 想了会儿,郁龄转头看向奚辞,说道:“奚辞,我想知道能召唤鬼魇的天师是谁。” 瞬间,奚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76章 自从上次在乌莫村见过被炼成鬼王的外公后,郁龄心里一直搁着事,后来发现死去的妈妈竟然没有进阴间投胎后,她心里便觉得两人可能都被害了。 申涛谋夺风水印鉴一事,郁龄也从米天师那儿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始末,知道这世间有正统的天师,他们遵守天师行事守则,自有一番规章制度约束言行,不轻易害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非正统的天师,行事无度,没有约束力,善恶一念之间,不知有多少普通人死于他们的下作手段中。 这些非正统的天师还有一个特点,皆是出身野路子,身份非常可疑,并且因为行事过于残忍,违反了天师行事守则,犯下很多案子,连异闻组的人也在追查他们的下落。 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将外公炼成鬼王的便是那些非正统的天师势力的人所为,虽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可单这种禁忌的炼鬼之术,就不是正统天师会干的。 由葛滨中邪一事可知,这幕后的人手段恶毒凶狠,非正统天师所为。 虽然不知道这个天师是不是那个势力的,但是郁龄依然想要查一查。 奚辞自然知道郁龄的想法,当下沉吟了会儿,转头问于安,“对方还有什么安排?” 于安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老实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将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啊,对了,那人让我过几天就将那根红绳系到葛滨身上。”想到这事,他赶紧说道。 葛滨马上扭头看桌子上的那根团在一起的红绳,不知道脑补到了什么,又惊又怒,扑过去掐住于安的脖子,怒叫道:“你们是不是想要我死?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要被你们害成这样,你怎么不去死……” 于安被掐得直翻白眼,困难地道:“对……不起……放开……”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让我再重回娱乐圈么?能让我受创的心灵恢复么?能让全世界的人忘记这一切么?我的世界观都被你们毁了!”葛滨悲愤地道。 最后还是奚辞踹了葛滨一脚,才让于安免于被掐死的命运。 于安拼命地咳嗽着,半晌说道:“我比你……更倒霉,要不是……你……是这种脾气,他们会将你当成目标么?我只是你的经纪人……就被盯上了,说到底,人家先盯上的人是你,后来才找上我,我也是受你连累的……” 于安的口才也算不错,至少比中邪太深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的葛滨聪明多了,懂得给自己找借口。 葛滨安静了下,木然良久,终于反就过来了,怒道:“明明就是你的烂佛珠吸引了那些人关注你,关我什么事?就是你害的,你害我成这样,我死也不会放过你!”说着,怨毒地看着他,到底没有再伸手掐他了。 两人在那边对掐,奚辞则和郁龄商量怎么将幕后设计葛滨的天师引出来。 “要不要叫米天师帮忙?”郁龄问道,如果到时候又要天师斗法,米天师在的话也能帮衬一二。不是她不信任奚辞,她老公自然棒棒哒,妖鬼都不怕,而是对付鬼怪之类的,作为天师比较在行。 “大米不在b市,听说现在在海岛捉水鬼,那里的某个海域发生水鬼患。”奚辞说道。 郁龄:“……”原来天师是这么忙的么? 水鬼患听着挺可怕的,郁龄头皮微微发麻,赶紧挥去这东西,眼巴巴地看着奚辞,问道:“那怎么办?” “设陷阱引他出来吧。”奚辞思索着道,拿起那条红绳。 明明害怕,郁龄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道:“它用来干什么的?” 看这根红绳,和云修然专门用来捉鬼的那根红绳不同,这根的颜色偏暗红,好像用什么浓稠的液体染上去的一样,看着就不祥。 葛滨和于安也好奇这根红绳的用处,同时扭头看过来。 奚辞看她,唇角微勾,用非常清润柔和的声音说:“这是用四十九个冤死的人的心头血浸染而成的红绳,上面缠绕着极凶煞的戾气,身体虚弱的人一旦被它束缚住,马上暴毙而亡,死后不得超生。” 明明是清泉一般温润的声音,但是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地看着那根在他们眼里平平无奇的红绳。 郁龄忍不住往他身边挪挪,想要远离它。 葛滨更是夸张,直接跳到了奚辞身后,一副要抱大腿的模样。只有于安因为还被五花大绑着,就算快要吓尿了,也没办法动弹逃离它。 奚辞拍了下郁龄的肩膀,继续道:“这东西虽然凶煞无比,不过上面附了天师的术法,到时候可以用这东西迷惑他,将那人引出来。” “那那那……要要要……怎、怎、怎么引?”葛滨打着哆嗦问。 奚辞微笑道:“晚上自会揭晓。” 另外三人都不吭声,看着他俊秀的脸,一时间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典型的不作不死。 说完这些,奚辞拉着郁龄起身,说道:“已经到晚餐时间了,我们要先去解决晚饭,吃饱了晚上才好工作。” 葛滨马上抓起桌上的钱包,一脸壕气地道:“你们想吃什么,我请。” 奚辞没理他,拉着郁龄一起出去了,葛滨像跟屁虫一样厚着脸皮跟上,于安继续苦逼地被捆绑着丢在屋子里。 三人到小区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葛滨几乎恨不得化身小丫头伺候两人用餐,将他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好帮他将谋害他的那什么邪恶天师揪出来。 倒是奚辞嫌弃他碍手碍脚的,将他踢到一旁,皱着眉道:“坐好,别妨碍我们吃饭。”说着,便给郁龄盛了一碗汤。 葛滨不敢惹怒他,委委屈屈地坐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却盯着两人,只要他们有什么需要,一定会第一时间冲过去鞍前马后。不过看久了,突然觉得这两人挺那啥的,特别是知道他们可能是情侣后,简直被糊了一脸狗粮。 等吃得差不多时,葛滨才小心地开口试探道:“江小姐,原来你也是景安的艺人,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因为我不常去公司,一直是边缘人。”郁龄随口道。 骗人!昨天还看到安茹和她一起吃饭,她们一定是认识的。谁不知道安茹作为景安的金牌经纪人,手头的资源多,想要捧红一个人简直不要太简单,特别是江郁龄的外形条件非常好,今天还成了一个网红,哪愁不出名? 虽然心里不解,可是看她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 葛滨纠结了下,决定还是不给于安带晚饭了,于安以前虽然比较照顾他,可是这次将他害这么惨,生啃了他的念头都有,饿他一两餐不算什么。 三人回到葛滨的家时,发现葛滨家又被鬼占了。 太阳下山后,天地间最后一点光线消失,被积压了一天的阴气会重新凝聚在地面,特别是葛滨家还有一个聚阴阵,太阳一下山,这里的阴气聚集得最快,也最吸引鬼怪。 今天来的鬼除了昨天被郁龄收下当小弟的女鬼外,其他几个是新来的,昨天来的那些因为奚辞的原因,已经吓跑了,而这些新来的不知道这里有只大妖,自然循着阴气来了。 打开门后,当看到屋子里的鬼,郁龄眼前发黑。 倒是葛滨现在没有开眼,并没有看到鬼,表现得比较淡定,就是觉得太阳落山后,家里突然 变得比较阴冷,让他心里有些毛毛的,一边害怕地张望,一边安慰自己,这个世界是科学的,他什么也没看到! 女鬼飘到奚辞他们面前,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以示尊重,开口道:“两位大人,昨晚我已经将这附近的地方都探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白天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过来。” 奚辞嗯了一声,对她道:“今晚我要将画这聚阴阵的天师引诱过来,你且在附近示警,到时候有什么情况,及时过来。” 女鬼欣喜地应了一声,便穿墙出去了。 在它走后,那屋子里的另外几个新鬼感觉到奚辞身上可怕的气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才赶紧穿墙走了。 葛滨听到他突然开口,并且不知道是对谁说话,顿时头皮发麻,小心地问道:“奚先生,你是和谁说话?” “当然是鬼了。”郁龄好心地提醒,看他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僵硬,顿时平衡了。 大家都是怕鬼人士,没道理只要她一个人害怕。 接下来,奚辞去作准备了,并且招来了几个鬼。 葛滨回房去看于安,郁龄纠结了一下,瞅了瞅那几个被奚辞招来的凶鬼,果断地跟着葛滨进去看于安,看葛滨折腾于安可比看那些鬼容易多了。 郁龄果断地走了,却不知道奚辞看到她进去后,也松了口气,原本还有些清俊温和的眉目瞬间冷淡下来,看向那几只鬼的神色不带一丝温度,冷冷地道:“我招你们来,是要你们帮个忙,如若不愿意,可以走。” 几只凶鬼内牛:你丫的挥挥手就可以碾死他们的大妖,他们敢走么?敢走么?敢走么? 妖类从来都是自私凉薄,无视生死,几只鬼只得自认倒霉,谁让他们贪图这屋子里的阴气,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了一只大妖的地盘来了。 真倒霉。 屋子里的于安此时也和几只凶鬼一样的心情,真是倒霉透了。 于安傍晚时过来找葛滨,然后被他敲晕绑住,可以说有七八个小时没吃东西了,现在饿得厉害,可是这几个人没有给他带吃食的想法不说,于安这个中邪太深现在还是神经病的家伙依然惦记着要给他剃毛,不是一个苦逼了得。 看他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正给他剃毛的葛滨一巴掌拍了过去,“我被你害成这样,剃你的毛又怎么了?我偏要剃,以后你长出一根就剃一根,连你xx的毛都要剃干净!” 说着,继续剃毛。 于安:“……” 于安求救的视线落到郁龄身上。 郁龄喝了口热奶茶,神色平静地看着葛滨剃毛,对于一个还没有恢复正常的人,她懒得费心。 于是神经质的葛滨将于安身上所有的毛都剃干净了,灯光下,一颗大光头尤其铮亮。而且那张脸由于没有眉毛,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原来中邪后的人行为失常不是说笑的,郁龄顿时明白了。 将葛滨剃得身上一根毛都没有后,奚辞也弄得差不多了,进来时看到郁龄捧着一杯热奶茶坐在那里观看,脸黑了下,将她拉到怀里揉了揉,又亲了亲,说道:“别看太久,伤眼。” 郁龄乖乖地应了一声,将奶茶递给他喝一口。 于安和葛滨再次被糊了一脸狗粮。 夜色越来越深,月入乌云,小区变得安静清冷起来。 大厅中央,暗红色的绳子绑着一只巴掌大的草人,一阵阴风吹过,那草人突然动了起来,手脚困难地支起身,拼命扯着身上的红绳,却因为扯不开,只能在地上挣扎着。 这一幕实在是让人惊悚,躲在房间里透过门缝偷看的郁龄和葛滨都被吓得浑身寒毛直竖。当然,比起看不出其中玄虚的葛滨来说,郁龄因为看得清楚,所以更是被吓得不要不要的。 那只草人之所以能动,是因为那里附了一只凶鬼,凶鬼被困在草人身体里,身上绑着红绳,既难受,又享受,这红绳对于人而言是害人的凶器,但对于鬼而言,却是大补之物,只是补过头了。 奚辞好笑地将她拉到怀里揉了下,说道:“既然害怕,就不要看了。” 郁龄蹭蹭他温暖的胸膛,说道:“可是我又好奇。”既害怕,又想看,她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同样没救的还有葛滨。 奚辞觉得她这样子挺可爱的,便也不劝了,由着她一边害怕着看,一边又怕得往自己身边缩。 直到夜半,四下一片寂静的时候,阴风再起,然后门被轻轻敲响了。 第77章 这夜深无人之际,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将屋子里几个等得快要睡着的人吓醒了。 葛滨的反应尤其激烈,差点一个倒栽葱跌地上。 郁龄其实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不过她此时窝在奚辞怀里,只是打了个哆嗦,往他怀里挪了挪,很快便安心了。 她老公在呢,怕什么。 敲门声还在持续着,阴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窗帘飘来荡去,客厅中央的那只草人动得更厉害了。其实这些并不算得太可怕,可是这营造出来的气氛,会无形中添了几分心里暗示的压力,比直面鬼还要让人害怕。 葛滨用力地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吓得叫出来坏了奚辞的计划,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外面,好似在问要不要应一样。 依然被绑着的于安原本快要睡着了,不知是不是感觉到空气突然变冷还是气氛不对,一个机灵便清醒了,醒来看到众人的神色,特别是葛滨的样子,不知怎么地,也跟着害怕起来。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可是能听到那一下一下的敲门声,在这样的夜晚中,特别地碜人。 奚辞没理他,甚至并没有动,而是老神在在地坐着,一边轻轻地拍着郁龄的背,仿佛给她舒缓压力一样。 敲门声响了很久,可是没有人理会。 终于,郁龄也觉得这敲门声是不是久了点,伸手扯扯奚辞的手。 “这是鬼敲门,不用理。”奚辞开口道。 还真是半夜鬼敲门啊啊啊!!!! 郁龄和葛滨、于安三人头皮发麻,可看奚辞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好压下了,等着他的指示。 房间里的门半开着,透过门可以看到客厅,还有连着客厅的玄关及大门。 敲门声响了很久,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吧,可能门外的鬼也不耐烦了,终于不敲门了,而是穿门进来。 当看到一个满脸血的鬼头穿进来,郁龄差点叫出声,被奚辞轻轻地捂住嘴巴。 葛滨眼睛都快瞪裂了,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他又能看到鬼了?妈妈啊!他难道也有什么阴阳眼不成?!!!求让这世界恢复成科学的世界吧!!! 那只鬼进来后,就在房间里飘荡,奇怪的是,它好像看不到客厅中央的那只草人,茫然无措地在客厅里飘了飘,几次经过半开的门口,却也仿佛看不到一样。 鬼在屋子里悠转了一 圈后,没发现什么,就要离开时,突然窗口又探出一个女鬼,突然飞了进来,掐住了那只在屋子里悠转的鬼。 郁龄发现这后头进来的鬼是他们新收的小弟,虽然鬼打架什么的让人压力山大,看起来也让人恶梦连连,可到底是自己收的小弟,总得看看谁更道高一丈。 女鬼道行比那只鬼高深一些,很快便将它揉巴揉巴成一团,然后张嘴吃掉了,吃完后还打了个饱嗝,显然这只被天师畜养的鬼奴非常美味,道行比一些孤魂野鬼更高深,吞噬了它对自己有好处。 女鬼吞噬完那只鬼后,身上的鬼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阴森了。她用殷红的舌头舔了舔嘴,飘过来,对奚辞他们道:“两位大人,楼下有一个穿黑色长衫的天师在作法,这只鬼就是他驭驶过来探路的。” 奚辞朝它高冷地嗯了一声,说道:“你继续看着。” 女鬼高兴地飘出去继续监视了。 楼下的天师也算是有点本事的,自然发现这只监视他的女鬼,以为楼上其实也有一个天师,这只女鬼是对方的眼线。倒也不奇怪,天师斗法,千里之外依然可以对招,所以他也没急着上来,再次派出了两只鬼。 两只鬼飘上来时,奚辞已经将客厅中央的障眼法撤下了,那只被绑了红绳的草人站起来,两只鬼刚进来,就被草人英勇无比地掐死了。 真的是掐死了,郁龄和葛滨都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知道,原来草人这么厉害,连鬼也能被只草人掐死。难不成是草人身上的红绳起的作用? 正猜测着,奚辞已经站了起来,对郁龄道:“我下去将那人拎上来,你们在这里看着。” 葛滨和郁龄一听,两人双双脸色大变。 不过郁龄好歹对奚辞有信心,朝他点头,对他说了声小心,便又坐回去。 葛滨伸出手,想叫一声“英雄别走啊!”,可奚辞已经走了,生怕这屋子里还有什么鬼进来,他紧紧地黏在郁龄身边,要不是男女有别,又怕奚辞看到揍他,他都忍不住想搂着郁龄了。 “害怕就去抱他。”郁龄看不过眼,朝于安的方向指了指。 葛滨一听,脸就拉下来了,哆嗦着道:“我才不抱一个白花花一坨的老男人,真恶心。” 于安内流满面,他会变成白花花一坨,还不是这神经病害的?身上现在一根毛都没有了,他自己也很苦逼好不好?可到底是自己害他变成个神经病的,在他还没有从中邪 的阴影中走出来之前,于安很明智地不去惹他。 三人安静地等奚辞去将楼下的天师提溜上来,一边盯着客厅里的那只草人。 此时草人身上拖着那根红绳,像个骑士一样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抓着一支长柄汤匙当武器,还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又有鬼进来,当看到草人凭空飞了起来,手中的那支长柄汤匙像挥舞长棍一样舞得虎虎生风,用它来劈鬼时,郁龄都忍不住要竖大姆指了。 “这只草人真厉害……”葛滨喃喃地道,对奚辞充满了信心。 有这只草人坐镇,根本没有鬼能进来,一时间三人觉得他们挺安全的。 下一刻,郁龄就站了起来了,觉得这屋子一点也不安全。 这时,阳台上响起一阵异动,然后就见一个从隔壁阳台翻过来的人,客厅的灯光虽然阴森森的,但也让人能看清从阳台上翻过来的确实是个人。 “哎……” 葛滨刚开口,就见郁龄已经冲了出去,和那翻阳台进来的人交上手了。 来的是一个男人,身手还算不错,背后插着一柄桃木剑,被郁龄长腿扫过来踹中腿肚时,疼得嘶叫一声,退了几步便抽出了背后的桃木剑,一把黄符祭了出来,念了一声“疾”,黄符无风自燃,朝郁龄的门面飞去。 草人忙回身相救,帮郁龄挡住了直扑她脸的一张符,一只手被烧掉了。 郁龄真枪实弹地对付人类还可以,但是这种天师的符就让她有点儿左支右绌了,天师的符对人类的伤害其实不大,可是这种燃烧中的符飞过来,会给人一点心里压力,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以免被烫着了。 郁龄忙着闪躲时,就听到葛滨一声呼喝,只见他抄起了一把椅子,朝着那驭符的人砸去。 那人自然不会被他这种拙劣的举动伤到,轻易地避开了,只是没想到刚避开,就被一支斜里刺来的撑衣杆刺中了下三路的地方,顿时嗷的叫了一声,捂着那疼痛难耐的东西,手中的桃木剑都掉了。 葛滨菊花一紧,夹紧双腿,赶紧滚到一旁。 郁龄将手中的撑衣杆再次拍出,朝那男人的头和背拍去,兜头就打,打得他嗷嗷叫着,蜷缩在地上。直到打得浑身舒畅了,她才松手,对木在一旁的葛滨道,“还不去拿绳子绑起来?” “好的,女侠!”葛滨忙不迭地点头,去将今天绑于安时剩下的床单条拿出来绑人。 他已经被这女人彪悍阴狠的样子给吓到了,现在让他跪下叫女王都行。 郁龄没有丢开手中的撑衣杆,而是拿它在地上碾了碾,又不解气地敲了那男人两下,冷冷地道:“你不知道女人的容貌很重要的么?下次敢对我的脸放火,我切了你!”说着,又用撑衣杆捅了捅那人的下三路的地方。 葛滨:“……”女王你放心,以后窝一定好好做男人,不会朝女人的脸做什么文章。 房间里的于安透过大开的门也看到客厅的一幕,同样夹紧双腿,觉得葛滨虽然神经病一点,将他那里的毛给剃了,但是没有伤害它一分,还算是对他不错的。 将人绑好后,郁龄这才打量闯进来的人,看着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穿着廉价的t恤和牛仔裤,尖嘴猴腮的,看着就是坏人的标配。此时他躬着身体躺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直到那只被烧了一只手的草人走过来,眼睛才亮了亮。 “这是妖……” 他的话还没有出口,门口就响起了开门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就见下楼去捉人的奚辞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女人,那女人手里攥着一个人。 郁龄看那女人一眼,面容秀美,娇小玲珑,头上插着两根峨眉刺,身上穿着独具民族特色的改良式旗袍,瞬间便想起这女人的身份,曾在乌莫村有一面之缘的娄悦。 娄悦拖着人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况,微微挑了下眉,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和郁龄打招呼:“江小姐,又见面了。” 郁龄嗯了一声,目光落到她手里攥着的那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男人,然后落到奚辞身上。 奚辞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高兴与否,走到她身边,看到她手上的撑衣杆,又看了一眼被捆着的男人,目光微凝。 葛滨不知道娄悦的身份,见到奚辞回来可高兴了,对比了郁龄的凶残后,没有见识过奚辞的凶残的他觉得此时奚辞看起来就美好得像圣人一样,忙蹭过去,说道:“奚先生,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已经解决了吧?先前这人从隔壁翻阳台进来,差点将我们吓到了,幸好有江小姐在……” 然后一阵吧啦吧啦地将刚才的事情悉数交待了个遍。 奚辞听到地上的人竟然用黄符要烧郁龄,神色变得十分可怕,一双墨色的眸子像含冰一样,就要动手将这人杀了时,娄悦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奚展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这些人是重要的线索, 不能出意外。” 奚辞看了她一眼,目光转到郁龄身上,对上她明亮的目光中,顿了下,慢慢收起差点要破开封禁的妖力。 郁龄将撑衣杆丢给葛滨,上前一步搂住奚辞的手臂。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直觉觉得最好这么做,然后看向娄悦,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娄悦敏锐地发现奚展王浑身杀意消了大半,瞬间化为了绕指柔,暗暗朝郁龄比了个大姆指,笑道:“我前几天晚上工作时,恰好经过这里,发现这小区里的阴气有些不太正常,所以今晚过来瞧瞧,没想到在楼下就看到奚先生和这人交手……” 娄悦简单地说了一遍,因为现场还有两个普通人,不好说太多,说完后又道:“今晚的事情要谢谢你们两位了。” “没什么谢不谢的。”郁龄平淡地道,“这人要害我安姨,所以我们才会来看看。”接着,便将葛滨中邪的事情说了。 娄悦眉头拧起,看了一眼葛滨和屋子里的于安,将手中同样被绑起来的中年男人掷在地上,先对郁龄道:“江小姐放心,这事情我们一定会查明的,不会让这些不法份子伤害普通人。” 接着她走上前去查看葛滨的情况,说道:“这位先生先前中邪,现在还有些后遗症,喝点符水驱邪就没事了。”说着,便去拿了一个纸杯,装了半杯纯净水,将一张燃烧的符融进去摇了摇,递给葛滨。 葛滨一脸蠢相地看着她,然后又看向郁龄和奚辞。 虽然娄悦将符晃了晃就燃了,看着挺神奇的,但是这喝符水什么的,给他的感觉好像是神棍,挺不靠谱的。可见两人都没什么表示,只得苦逼地捧着那杯符水,一点一点地抿了。 解决了葛滨的事情后,娄悦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多亏两位出手,才没有让他们跑了。最近很多城市都发生了这种特殊的害人案子,特殊部门也在追查,可一直没查到什么,惨死的普通人不少,我们虽然有心查,可是……” 说着,娄悦叹了口气。 郁龄若有所悟,有点明白异闻组的工作了,应该是在捉鬼除妖之类的业务中,还配合特殊部分处理一些非正常的悬疑案件。特殊部门的人空有查案、缉拿犯人的能力,却没有天师的手段,所以在查一些悬疑的案件时,需要两者配合起来。 既然已经捉到人了,趁着特殊部门的人过来押解犯人走之前,郁龄便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害安茹? ” 见两人都不吭声,娄悦帮忙踹了他们两脚,“快点回答江小姐。” 年轻的那个看向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不知道什么安茹,只是拿钱办事罢了。” “拿钱办事?拿谁的钱办事?” 这次,中年男人不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了。 郁龄倒也不急,慢悠悠地坐到奚辞身边,等到特殊部门的人过来将两人押回去后,留了一个人陪娄悦一起处理这后续的事情。 所谓后续的事情指的便是葛滨和于安两人,毕竟异闻组中的规矩,普通人参与进这种事情,会按照他们的意愿抹去记忆,也相当于催眠一样。 奚辞不参与这事,见夜深了,和郁龄回家。离开前对娄悦道:“我们等你们查明,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娄悦忙不迭地保证,查明后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的,甚至和郁龄交换了电话号码。 娄悦同样看得出这位江小姐的命格挺清奇的,先不说那妖蛊之身,就是这运中带煞的命格,普通人罕见。有这样的命格,就算她自己不想,很多事情也会往她身上撞,迫得她不得不接受,以后可能少不得还要和她打交道呢。 两人离开后,留下来的一个特殊部门的人有些不以为然地问道:“娄小姐,他们是谁,你为什么对他们这般客气?” “他们是……”娄悦顿了下,说道:“反正,这两人不好惹,你们以后要是遇到他们,客气一点就是了,特别是那个叫奚辞的,一定不要惹到他。”不然妖王真的会杀人的。 第78章 离开葛滨家时,已经很晚了。 郁龄窝在车里,止不住哈欠连天,一会儿后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夜晚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颜色变幻不定,却影响不到她,睡得十分安稳。 奚辞坐在驾驶位上,趁着红灯停车时,将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车子开进小区,奚辞将车停好后,见她睡得香甜,笑着亲了亲她温软的脸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用一种很稳定的动作将她抱回家。被人抱起时她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他后,又心安理得地闭眼睡过去。 奚辞发现她的举动,心口甜甜软软的,低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 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家门口前蹲着一个人。 奚辞微微眯起眼睛,很快便看清楚了蹲在那里的人是谁,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不过仍是礼貌性地轻唤了一声:“爸爸。” 江禹城站起身来,不算昏暗的路灯中,能看到他的脸色非常糟糕,看向奚辞的眼神就像个带坏了自己乖女儿的坏小子一样,压不住火气,连那声“爸爸”都忘记反驳了,压着气道:“这么晚了,你们……” “郁龄睡着了,别吵醒她。”奚辞低柔的声音放得非常轻,如同这夜间絮语。 江禹城一股气堵在嗓子眼里,发泄不出来。 奚辞怀里还抱着郁龄,随手将钥匙丢给他,让他帮开门。 江禹城阴沉着脸,看了看他怀里睡得格外安恬的女儿,到底舍不得吵醒她,忍着气将门打开。 奚辞也没管他,进门后就直接抱着郁龄上楼,回到房里,轻手轻脚地为她换了睡衣,然后又打了一盆水过来,绞了条湿毛巾给她擦身子。直到将她打理干净了,方才将她放到被窝里,然后将空调打开,调了睡眠模式,方才下楼。 江禹城阴着脸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点儿孤单可怜。他身上穿着西装,衬衫有些皱巴巴的,看样子是下班后就直接从公司过来了。 江禹城没有这间公寓的钥匙,主要是这房子是郁龄自己的私人地盘,除了照顾她的佣人外,没有人有第二把钥匙,江禹城尊重女儿,自然也不会冒然过来。 今晚难得来看看女儿,没想到女儿跑去捉鬼捉到半夜,因为电话打不通——恰巧没电了,所以他也蹲到现在。 见奚辞下楼,他哼了一声。 奚辞朝他笑了笑,去给他 倒了一杯水,坐到他对面。 两个男人面对面而坐,彼此都不开口,一个冷着脸,一个神色温和,只是眼里却没有多少温度,没有郁龄在身边,这人即便面上温和,像个面嫩腼腆的青年,可是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这人对所有的人都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味道。 江禹城见状,不禁冷笑,这人果然就是个表里不一的。 想到让秘书查的事情,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上看下看,仍是觉得看不顺眼,特别是想到女儿和他才见了三次面,就轻率地和他结婚,虽然是熊孩子自己冲动决定的,可是心里仍是觉得这人就是趁人之危,一定是早早地觊觎他女儿了,才会趁机接近她,一提结婚,就直接答应了。 居心叵测! 奚辞给自己倒了杯水,他不说话,自己也没开口。 他自来不爱和人类打交道,面上的温和好说话不过是一种过于俊秀的外表营造出来的错觉罢了,除了必要的人,极少会和人接触。虽然江禹城是郁龄的爸爸,该有的礼数不会少,但要他主动讨好他,那便算了。 自古翁婿极少有相得的时候,奚辞最近恶补了很多人类的基本常识,大概也有点儿明白江禹城的心态,他也觉得如果以后他和郁龄有女儿,女儿被哪只雄性拐走了,他的态度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明白后,倒也挺体谅岳父的心情。 最后还是江禹城耐不住,问道:“她睡着了?” “嗯。” 听罢,江禹城微微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转而道:“你是天师?” 奚辞惊讶地看他,江禹城会查他并不奇怪,但能查出这些,证明他的人脉还算是不错的,当下也没否认,说道:“也不算是天师,不过是在异闻组那儿挂个名字罢了。” 江禹城哼了一声,“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政府部门的详细信息,但是隐约听说干这行十分危险。”顿了下,他又道:“你最好别将郁龄扯进那些事情中,她从小就是个胆小的孩子,经不起吓。” 到了江禹城这地位,很多普通人不能知道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能知道几分,只是因为不在同一个行业,知道个大概罢了,详细的就不得而知了。他原本以为查奚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人隐藏了这么多。 这次为了查奚辞,他动用了另一批人脉,方才查到他的另一重身份,得知奚辞和异闻组的关系后,他心里对奚辞能拿出那支老参这事 情也没有太过惊讶了。想必这些人神神秘秘的,做出什么惊人事迹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他脸色突然变了下,问道:“你们今晚去哪里了?我家郁龄可是个好孩子,时间一点到了,就会准时上床睡觉,可不像其他家的那些孩子一样,到处放纵不自爱。” 说到这里,他心里有几分骄傲,世家中的女孩子确实少有像郁龄这么乖巧听话的——其实是懒散,连玩也不提不起劲儿去玩,这是他最放心的一点,觉得郁龄像她妈妈,都是好的。 奚辞笑了笑,说道:“昨天我们和安姨吃饭,遇到了一个中邪的人,那人好像特地针对安姨,郁龄不放心,所以我们这两天都在查这事情。今晚……”看了他一眼,继续将今晚的事情一并告诉他。 既然自己这位岳父知道异闻组的事情,奚辞觉得也不用瞒得太紧。 江禹城听完后,神色几翻变幻,很快便敛去,沉声道:“龚曼莹和安茹一直不对付,这次的事情,想必是龚曼莹找人想给安茹找点麻烦,估计她没想到自己找上的是天师,天师出手和普通人出手可不一样。” 听到他的话,奚辞有点意外,没想到江禹城不过是听了个过程,就能猜到谁的手笔,而且猜得还十分精准,想来能在短短十几年间掌管了江氏,并将江氏集团扩大到现在的程度,这男人也不简单。 江禹城喝了半杯水后,就起身离开了,省得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婿,他克制不住脾气想要往那张小白脸揍上去。哦,对了,知道他和那个神秘的异闻组有关后,知道他并不是靠着女人吃饭的小白脸了,可是一看到这张秀秀气气的脸,就忍不住生气。 离开之前,他对奚辞道:“你告诉郁龄,她安姨的事情让她不用担心,我会让人盯着的。” 奚辞笑着应了一声。 等江禹城离开后,奚辞靠着客厅里的酒柜站了会儿,方才哂然一笑。 江禹城心机手段都不差,想必已经怀疑什么了,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只有郁龄喜欢他,不会和他离婚,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 第二天,郁龄睡到快中午才起床,自然错过了早餐。 不过直接吃午餐也是不错的。 郁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游魂一样赤着脚下楼,看到奚辞在厨房忙碌,凑过去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奚辞笑着由她像无尾熊一样黏在自己 背上,拿着勺子慢悠悠地搅着锅里的鱼肉粥,说道:“先去洗漱,很快就能吃饭了。” 郁龄嗯了一声,但是没动。 “昨晚回家时,岳父过来了。” 郁龄嗯了一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应该是来看看你吧,他衣服都没换,想来是下班后就过来了,等了很久。” 郁龄哦了一声,显然对于将爸爸晾在那里并没有什么愧疚感。 见粥煮好了,奚辞将火关掉,然后回身,捧着她的脸亲了下,便搂着她将她送到卫生间去洗漱。 吃过午餐后,郁龄窝在阳台上吹着风,接到了娄悦打来的电话,昨晚审讯那两人有结果了。 “他们两个是野路子出身的天师,为了赚一些黑心钱,在网上开了一个天师事务所,什么生意都做。两个多月前接了一桩生意,对方要点名要害安茹,所以他们便谋划了这次的事情。” 郁龄听了,没有什么奇怪的。 事实上,在得知和于安接触的人是龚曼莹后,她便明白这事情龚曼莹扯不开了,虽然不知道龚曼莹是怎么找上那两个天师开的事务所的,但她一定不知道天师的手段层出不穷,一个不小心就会害死人的,只以为付了钱等待消息就行了。 郁龄在心里转了转,又问道:“那两人还有什么可疑的么?” “倒是没有了。”娄悦琢磨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继续道:“这两人的实力并不怎么样,身上有几件厉害的邪器,倒是不成气候。最近有一个非法天师犯罪团伙,做了好几桩大案子,目前还没从这两人身上审问出点什么,如果江小姐你遇到和那犯罪团伙有关的事情,也请麻烦你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也在查他们。” 郁龄嗯了一声,发现问不出什么,便挂了电话。 奚辞坐在一旁,等她挂断电话,看她的神色有些淡,自然知道她心里是失望的,说道:“没关系,总会找出来的。” 郁龄转头看他,然后点点头,“我不知道将外公害成这样的是谁,不过应该也是天师,总有一天会找出来的。到于妈妈……”她轻声说,“我希望妈妈不是被人害了。” 不是被人害了,便是灵魂被什么困住了,宁愿相信是后者,至少比做了鬼还被人害了好。 奚辞拍拍她,见天气不错,拉她去有间花店再淘些植物回来,阳台的空间很大,还可以放一些花草之类的,最好将这里打造成城市中 空气最清新的地方。作为一个不喜欢拘束的妖类,奚辞其实不太能忍受大城市污浊的空气,自己住的地方,当然要弄得好一点。 匆匆一天又过去,晚上郁龄和奚辞靠在一起看电视时,安茹打电话过来。 “明天你姨父从s市回来了,晚上你们过来吃个饭。” 郁龄一听,顿时高兴地说:“好啊,我们会过去的,顺便给你们带些花草过去,让姨父养,身体会好的。”她一边瞄着自家阳台的盆栽,一边笑着说。 安茹撇了下嘴,“你就哄我吧,你姨父这些年修身养性,身体也就那样了。算了,不说这个,网上的事你知道了吧?丫头,你火了,赶紧趁着这把东风,快去露个脸,好让观众记住你。对了,钟导那里是怎么回来?今天我接到钟导的电话了,他有部新电影的角色,指明着想要你去演,你几时在他那里刷脸了?” 郁龄瞅了一眼旁边的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的奚辞,抿嘴一笑,说道:“安姨,我没特地在钟导那儿刷脸,人家是看在奚辞在面子上才指明要我的。” 这下安茹真的吃惊了,奚辞不就是个县城里送快递的,几时在钟导那儿能说上话?“你可别唬我!” 郁龄嘿嘿了声,也不去反驳她。 两人聊了会儿后,终于挂断电话。 郁龄关了手机,见奚辞依然玩得很专注,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喜欢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不过看他一副网瘾少年的样子挺有趣的,挨着他道:“姨父回来了,安姨叫我们明天晚上去她家吃饭。” “那就一起去。”奚辞嘴里应着。 郁龄看他忙碌的样子,不再打扰他,拿遥控器转台,转到一个综艺节目看起来。 第二天下午,郁龄站在阳台上,看着阳台上错落有致的盆栽,一时间不知道挑哪盆好。 奚辞装好准备带去送给安姨父的礼物,转头见她蹲在阳台前,便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问道:“怎么了,一脸苦恼的样子。” “这些盆栽的植物都很好,不知道送哪盆给姨父。”选择太多了,倒是有些犯难。 这些盆栽除了最初几盆佣人阿姨养的外,其他的都是这几天她和奚辞去有闻花店里搬回来的,一下子便占去了半个阳台,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的,在这大热天,心情都凉快了许多。 奚辞比她干脆多了,过去搬了两盆过来,一盆是墨兰,一盆是石竹,皆已经开花。这两盆是 他们回b市的第一天就去有间花店里搬回来的,经他手照顾了几天,生机勃勃,送人最恰当。 郁龄见他挑好了,瞅着这两盆花十分喜人,便也没有反对。 带着两盆花和一些见面礼,两人一起出门。 第79章 安茹住的地方距离郁龄所在的小区并不算太远,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到了安茹家,刚按下门铃,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清瘦俊美的男人,几乎看不出年龄的那种俊美。 他看起来有些瘦,身形单薄,穿着一身休闲的居家服,仍是显得空荡荡的,但是一张脸尤其俊美,给人的感觉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古代翰林院学士,那样的气质及韵味,格外地吸引人,有些苍白病态的肌肤又为他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远远看着,宛若一副清淡的水墨画。 奚辞看到他,明白这应该就是安茹的丈夫聂雍和。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人类的男性中还有外形如此出色的人,那份容貌和气质,几乎超越了性别的界限,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龚曼莹会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为了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从阮助理发来的资料和郁龄的话中可以知道,当年安茹、郁敏敏、龚曼莹、聂雍和等人都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不过专业并不同,郁敏敏和聂雍和是考古系的学生,龚曼莹和安茹是新闻系。 郁敏敏和聂雍和因为在同一个系,又同样优秀,经常一起讨论研究,所以很快便成为朋友。 郁敏敏和安茹、龚曼莹三人虽然是不同系,却因为学校宿舍调整,三人成为同宿舍的好友,当时经郁敏敏介绍,两人和聂雍和认识。 安茹和龚曼莹都喜欢上聂雍和这位考古系的才子,然而临近毕业时,聂雍和却和安茹交往,甚至毕业后不久两人就结婚了。龚曼莹失魂落魄,心里一直认为是安茹不顾朋友义气,抢了她喜欢的人,这些年来一直对此非常介怀,气恨在心时不时地给安茹添点麻烦。 三人的纠葛便是由此而来。 聂雍和身体不好,听说是先天不足,小时候家里穷,营养没有跟上,身体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和调养,错失了养好身体的机会,以至于长大后身体的抵抗力并不好,时不时地就会小病一场,看起来人也清瘦。 看到他们,聂雍和笑起来,说道:“你们来了,快进来。”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忧郁而脆弱,让人几乎不敢轻易打扰,生怕不小心就让他更加忧郁,但笑起来的时候,却显得颇为豁达乐观,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姨父!”郁龄跨进门,一把搂住他的手臂摇了摇,瞅着他的脸,“我很想你。” 聂雍和摸摸她的脑袋,但笑不语,一双眼睛却望向奚 辞。 奚辞礼貌性地笑了笑,和郁龄一样唤了一声“姨父”。 聂雍和微微笑了下,“你是叫奚辞吧?安茹都和我说了,先进来坐下说话。”说着,牵着郁龄的手进门。 奚辞在后头拎着礼物,看了眼郁龄被他拉着的手,自然看得出来聂雍和和安茹一样,都是将郁龄当自己女儿看的,可是心里却多少有些别扭。 所以坐下来后,他将郁龄拉到自己身边坐,然后将一盆花放到她怀里。 郁龄顺势接过,将放搁在桌子上,笑盈盈地说:“姨父,我们给你带了两盆花,奚辞将它们照顾得很好,这花和外面卖的不一样,摆在家里,空气都比外面清新几分。” 可不是,当两盆花放到桌子上,凑得太近,聂雍和便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确实清新许多,让他颇感惊奇。他自幼身体不好,工作后有了条件,更是养尊处忧,对很多东西挑剔得紧,平时养些花花草草修身养性,对花草也格外挑剔,自然很快便看出这两盆花的不凡之处。 “确实照顾得不错,你们有心了。”聂雍和微笑着道。 郁龄有点儿讨好地说:“姨父,这些花是我和奚辞去有间花店里淘回来的,有间花店的植物都很不错,比外面花店的要精神,姨父你以后想要种什么,就去那里找行了,你家里的花房不错,多种点花空气也好。” 聂雍和微笑着点头,问明白了有间花店的地址,说日后会去看看。 这时,安茹从厨房端着茶出来,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道:“你就不用这么谄媚了,你做的好事你姨父都知道了。”这熊孩子,她治不了她老公还治不了么? 郁龄默默地往奚辞身边缩了缩,一脸无辜地看着聂雍和。 安茹看得有些好笑,看了奚辞一眼,又进厨房查看正在煲的汤,留下老公来对付那熊孩子。 聂雍和是个内敛的人,很少会和人生气,就算旁人做得过份了,最多不说话,日后咱们走着瞧。听说郁龄冲动结婚的事情,他哪里不知道这孩子之所以不告诉长辈,是怕被骂,等到拖得不能再拖,将人领过来时,也先讨好再看。 当下他也没有什么表示,笑得云淡风清,多的话并不说。但也是这样的态度,让郁龄心头悬悬的。 郁龄确实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劲儿,可是却挺怕聂雍和生气的,这是因为小时候被安茹接到这里生活的那一年,被聂雍和教导过的原因,让她知道这位姨父 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可比女强人的安茹厉害多了,整起人来,让人心都是苦的。 当下她很勇敢地承担错误,“姨父,你生我的气啦?”她依着奚辞,抿着嘴,可怜巴巴地说,“那时候阿婆身体不好,又不放心我,所以我才会……奚辞很好很好的,我也喜欢他,不后悔和他结婚。而且……”她垂下眼,小声地说,“奚辞可以解决我身上的麻烦。” 聂雍和心中微动,这才正眼看向奚辞,惊讶地问,“真的?” “嗯!”郁龄搂着奚辞的一条手臂,说道:“奚辞是天师辅助师,那些鬼怪都怕他,有他在,一般的鬼怪都不敢来吓我了。” 这下子,聂雍和吃惊了几分,看向奚辞的眼神也有些不同。 如果他先前确实是有几分生气这孩子结婚了都不告诉他们,瞒到现在,那么听说奚辞的厉害之处后,又有点明白郁龄的选择了。 当然,郁龄冲动地选择和奚辞结婚时,她还不知道奚辞有这样的本事,纯粹是冲动了,不管不顾地先做了再说。至于这种事情,就不用明说了,用来当借口也挺好的。 “那你现在还怕那些么?”聂雍和问道。 郁龄:“……”姨父你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她这憋屈的样子,聂雍和哪里不明白,当下对奚辞笑道,“郁龄从小有点儿特别,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小时候经常被吓得睡不着,便落下了这胆小的毛病,以后就麻烦你照顾她了。” 郁龄哼了一声,她才不是胆小,怕鬼不代表胆小。 奚辞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一些,说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知道奚辞另一个身份后,聂雍和自然好奇地询问关于天师和鬼怪之类的事情。 他是个心思细腻的,比妻子安茹仔细多了,郁龄被接到他们家的那一年,很快便从孩子的反应中看出她的异样,后来反复印证后,发现郁龄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那时候确实让他非常吃惊。 虽说这是个科学的世界,可是如果自己的孩子能看到那些东西,甚至被吓成那样,纵使不相信也要相信几分。后来他又大胆地查询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东西,还曾去拜访过一些得道高僧,终于相信这世界还有妖魔鬼怪之类的存在,倒也谨慎了许多。 可以说,郁龄有妖蛊之身,容易吸引妖魔鬼怪的亲近,在她最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除了奚辞的暗中保护,还有聂 雍和的庇护,方才能让她平平安安长这么大。 奚辞从聂雍和的话中隐约猜到这点时,对聂雍和多了几分敬重。 郁龄听她姨父和奚辞讨论那些非人类的事情,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终于坐不住,对他们说了一声“你们慢慢聊,我去帮安姨”就跑了。 聂雍和有些失笑,直到她进了厨房后,看向奚辞的目光又有几分变化,笑容不变地道:“奚先生,你们这样厉害的人,应该能看得出郁龄身上的异常吧?” 奚辞不动声色地看着,不承认也不否认,说道:“我会保护她的。” 聂雍和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知道清苦大师么?我和清苦大师也算是有些缘份,当年他告诉我,郁龄的命格不太好,运中带煞,非常奇特,既有大气运,却又时时伴随着杀机,怕是不长命。”说到这里,他有点伤感。 虽然郁龄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可是他和郁敏敏是大学时的好友,后来又照顾了她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所以他们夫妻俩心里是拿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得知她有这样的命运,恐怕比自己这本该短命之人还要早逝,心里如何不焦急难过? 就是知道这孩子的命格太奇特,所以他在照顾她的同时,也时时警惕着,用了更多的心思教导她,引她往好的一方面学习,又忍不住想给她最好的,怕她来不及享受。 可这些都没有用,她看着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却在某些细节处表现出异常,特别是睡眠不足时,精神总是不太好。 “如果能给她改命,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可是清苦大师说,人的命数从生下来就是注定了的,只有老天爷才能改。” 奚辞微垂的眼睫轻轻地颤动着,没有说话。 厨房里,安茹正在切菜,见郁龄挤进来,瞥了她一眼,嘲笑道:“怎么跑过来了?是不是被你姨父骂了?你这么丢下你老公让他自己一个人面对雍和好么?”她也知道自己老公看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其实憋坏着,要对付一个人,那人一定会非常倒霉。 郁龄帮着打下手,小声说道:“他们正在说一些妖魔鬼怪的事情,我听了害怕,不如过来帮你。” 安茹听了喷笑,嗔怪道:“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怕这种东西啊?” “安姨,怕鬼是正常的好不好?这没什么丢脸的。” 听她嘟嚷了会儿 ,安茹疑惑地道:“你姨父怎么会突然和奚辞说这个?” “谁知道,可能姨父最近对这方面感兴趣吧,奚辞也懂一些,所以两个人就谈开了。你看,我根本不用担心,姨父和奚辞不是相处得挺好的么?”郁龄神色正常地说。 安茹没有怀疑,笑过了便继续忙碌。 安茹和郁龄将食材收拾好,便退出去等吃了,由男人来掌厨。 安茹工作忙,虽然也想贤惠一些,可她没有作大学教授的聂雍和清闲,时常忙来忙去,所以一般夫妻俩在家的时候,保姆没过来,都是聂雍和掌勺,她则帮打下手处理食材。聂雍和的厨艺虽然不算太好,但比只会简单煲个汤、煮个面的安茹好多了。 最后在聂雍和炒了一个菜后,还是奚辞接过了这掌厨的大任。 闻到厨房飘来的一阵阵菜香,安茹朝郁龄笑道:“你这丫头平时有口福了。” 郁龄努力地摆出一副平静脸,但双眼亮晶晶的,已经出卖了她心中的小骄傲。 安茹和聂雍和都忍不住摇头失笑。 吃过晚餐,四人坐在一起说话聊天,气氛还算是容洽。 郁龄吃着一块哈密瓜,瞅瞅安茹,又看看聂雍和,眉头微微蹙着,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要不要将龚曼莹的事情说了。单独告诉姨父自然是好的,可是如果安姨一直不知道,以后对龚曼莹依然是这样没有防备,不知她什么时候又要栽跟头。 “有什么事就说吧。”聂雍和突然开口道,“如果是你安姨的事情,也让她知道。” 安茹愕然地看着她,又看看丈夫,疑惑地道:“什么事我不能知道?” 郁龄又瞅瞅奚辞,见他朝自己微笑,终于道:“确实是和安姨有关……” 当下便将这几天他们如何和葛滨接触及遇到的事情说了,说完后,瞅瞅对面的夫妻俩,见聂雍和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禁竖起姆指,姨父的接受能力果然棒棒哒。而安茹却是满脸惊愕,惊愕过后既是生气又是难过,一时间因这龚曼莹的行为而忽略了那些非人类的事情。 “曼莹她……”安茹深吸了口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她前阵子还和我说,已经找到一个男朋友,准备结婚了,没想到……” 他们几人都是大学的好友,关系非常好,当初她和聂雍和决定交往时,自觉有些对不起龚曼莹,毕竟龚曼莹对聂雍和的心意,很多人都知道。作 为好友,她一边纠结着聂雍和的心意,一边又不知道怎么和龚曼莹解释,也是因为这样,让龚曼莹这些年一直以为是自己耍了手段才和聂雍和交往的。 最后,自然是感情破裂,就算事后龚曼莹说不在意了,可友谊也无法再修补,龚曼莹年近四十还没有结婚,其实心里还是爱着聂雍和的。 安茹这辈子有两个好友,一个是郁敏敏,一个是龚曼莹。郁敏敏的去世太过突然,让她明白生命无常,对龚曼莹这朋友更是珍惜,虽然知道她们已经回不到过去那般亲密,依然对她退让几分,以为时间过去,总会淡忘的。 可谁知龚曼莹其实依然是恨自己的。 聂雍和见她伤心得眼眶都红了,将她揽到怀里,拍拍她的背说道:“既然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以后就别和她往来了,这次的事情就当是个教训吧。” 安茹低着头,哽咽地嗯了一声。 奚辞和郁龄瞅着他们,看聂雍和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嘴里虽然说着安慰的话,眼神却冷森森的,心里便明白聂雍和对龚曼莹根本没有在意过,不然当初也不会明知道安茹和龚曼莹是好友,依然选择和安茹在一起了。 这次的事情,也让安茹清楚地认识到龚曼莹这朋友的嘴脸,能尽早分开更好。 安茹伤心了下,到底恢复过来了,然后便惊讶地道:“原来葛滨那时是中邪,怪不得会这么作死。”说着,对葛滨也有几分同情,同情过后,又纠结了,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郁龄举起手,乖乖地说:“安姨,这世界上真的有妖魔鬼怪,我不骗你的,以前是你不相信我。”说到这里,她就有点委屈了。 小时候她被那些鬼怪吓得晚上都不敢睡,安茹以为她是想多了,根本不相信。后来聂雍和也不想让安茹知道太多,怕吓着她,所以让她也没说什么。 安茹僵硬了下,脸皮抽了抽,干巴巴地道:“我现在相信了,呵呵。” 郁龄:“……”原来安姨和她一样怕鬼,心里平衡了! 第80章 等安茹的心情恢复得差不多后,聂雍和对郁龄说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小心一点,记住还有我们,别一个人逞强。” 想到这孩子的命格,纵使是聂雍和这样不信命的人,心里也忍不住难受。 郁龄以为姨父是担心自己遇到什么危险,笑道:“姨父放心吧,有奚辞在呢,而且我也很厉害的。”说着,她又伸手晃了晃,“我还有外公给我的渡厄铃呢。” “渡厄铃?”聂雍和夫妻好奇地看着她手上那串东西。 聂雍和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眼睛了,问道:“郁龄,能给我瞧瞧么?” 郁龄知道聂雍和是考古系的教授,养成一些习惯,自然不在意,将渡厄铃解下递给他,顺便也将这次回乌莫村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和他们说了一下,自然隐去了遇到死去的外公和外公被炼成鬼王的那一段。 会告诉聂雍和,自然是因为聂雍和在她小时候第一个发现她异样的人,后来也是聂雍和到处托关系找一些什么开过光的符箓、佛珠、玉牌、石敢当之类的东西给她佩戴保佑她,虽然作用并不大,但也起到点作用。 在她心里,如果这种事情连聂雍和都不能说,那就没有其他人能说了。 之所以不告诉外婆和俞荔、爸爸他们,是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看不到那些东西,何必给他们徒增烦恼,特别是她爸,如果让他知道人死后不代表真正的死亡,真的要担心他又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要不是这次安茹差点被害了,她也不会将这些事情主动告诉安茹的,毕竟普通人要接受这些,真的有一定的难度,也会让他们担惊受怕,影响到正常的生活。 聂雍和就不一样了,不仅他的接受能力是一流的,甚至他因为考古的原因,还几次去过古墓考古,他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比普通人多得多,心里自有一番计较,告诉他无所谓。 安茹果然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扶了扶额头,觉得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玄幻了,就是她疯了。科学的世界观说崩就崩,简直考验人的心脏承受能力,她呆滞地瞅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心里呵呵一声,明明这个世界还是很科学的啊,瞧晚上的电灯多明亮? 聂雍和一边听一边打量手中的渡厄铃,直到郁龄简单地将她这三个月的经历说完了,将渡厄铃还给她,说道:“这东西我看不出是什么年份的,它的工艺有点奇怪,特别是上面的石头,看着像猫眼石,又有点不同 ,说不出哪里不同。” 奚辞听到他的话,倒是有点意外地看着他,没有一定的眼力,很多人都看不出其中的区别,聂雍和果然不简单。 “是魂石。”郁龄又将奚辞曾经和她说的渡厄铃的作用及上面的魂石说了一遍。 安茹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忍不住往她老公身边蹭。 奚辞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动作分外眼熟,再看看依在自己身边无知无觉的郁龄,顿时哑然失笑。果然郁龄和这对夫妻比较亲近,不知不觉间也有点模仿这对夫妻的日常举动。 听完郁龄的话,聂雍和俊美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说道:“既然有你外公留给你的法器,以后好好使用保护自己,这样我也安心了。”说着,又看了奚辞一眼,眼里滑过几许幽光。 安茹也高兴地说,“你外公真是了不起,以后有奚辞保护你,我们也安心了。” 听郁龄说了这三个月遇到的事情,安茹觉得奚辞简直就是郁龄的保护.伞,这下子倒也没有再为这熊孩子瞒着他们冲动结婚的不悦,反而有些高兴,只要孩子好,其他的都好说。 将事情说开了,郁龄心里没了挂念,也十分高兴,看着姨父在灯光下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忍不住道:“姨父,有间花店的植物真的很不错,是奚辞朋友开的店,那里的植物比其他植物净化空气的效果好,你们有空也可以去买一些回来,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说着,她扭头看向奚辞,问道:“奚辞,是这样的吧?” 奚辞笑着点头。 得到他点头,郁龄更高兴了,看着安茹夫妻俩,一副“我老公说的是对的”样子,看得安茹有点儿牙疼。 哪里想到不过短短三个月,原本以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的女儿突然结婚了不说,还能为了对方露出这样活泼生动的神色,让他们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听说是对丈夫身体好的,安茹马上拍板说道:“既然如此,有空我们就去买一些回来养。”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郁龄和奚辞才告辞离开。 安茹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郁龄道:“对了,还有钟导的电影,你想不想接?你想接的话,我马上帮你回复,省得钟导那边等。” 郁龄想了想,问:“是什么剧本?角色好的话就接了。” “我看过剧本了,钟导要新拍的电影是一部武侠题材,他的电影向来有深度,选的演 员都是有一定实力的老牌演员。钟导预留给你的角色是一个女三,出场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很讨喜,是个武功高强的侠女,专门面无表情地做着一些卖萌卖蠢的事情,往往将主角们的险局化险为夷,演得好的话,非常吸粉。” 郁龄面无表情地看她,笃定地道:“钟导预留出的这个角色其实是他自己专门为我添上去的吧?”虽然这么说有点脸大,可是这角色分明就是让她本色演出就行了。 安茹点头,今天之前她还不太明白钟导怎么会给郁龄预留这么讨巧的角色,刚才听说了他们的事情,便明白了。钟导这是透过郁龄来讨好奚辞,或者可以说是还奚辞的人情。 在娱乐圈混的,多少都会成为人精,安茹回想钟导打电话联系她时的语气,便明白钟导可能是受过奚辞的帮助,或者是有求助奚辞的地方,反正不管如何,钟导的电影可遇不可求,现在钟导给郁龄这么一个讨巧的角色,不要白不要。 想着,安茹揉揉郁龄的脑袋,感慨道:“你这丫头运气真好!” “那就接了吧,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郁龄无所谓地说道,她现在是有老公的人了,要努力赚钱养家呢,得了钱后,再和奚辞去买买买! 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奚辞和聂雍和听了,两人面上挂着笑意,心里却明白这是郁龄的命格,她的运气是不错的,常人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她不用努力就有了,可是接踵而来的是各种危机。那倒不如不要这种唾手可得的运气,也希望她能活得如正常人一般久一些。 将两人送走后,安茹转头看向聂雍和,奇道:“雍和,你心情不好啊?怎么了?” 聂雍和心里叹了口气,拉着她坐下,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安茹奇怪地问,然后皱起眉,“曼莹的事情,我从来没怪过你。当年我们都喜欢你,也说过要堂堂正正地竞争,我自认和你交往之前,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他们交往时,是聂雍和主动和她告白的,她纠结了好几天,最后在郁敏敏的劝说下才接受他。 聂雍和自然不是为这事情心情不好,不过听到她的话,心里嗤了一声,只有这傻姑娘才会真的堂堂正正,以为别人也会这样和她堂堂正正,傻得可爱。 龚曼莹当年为了接近他,用的手段多了,连郁敏敏都曾被她利用过,他一开始便看不上,并不喜欢这种心眼太多的女孩子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心眼极多的人,自然不会喜欢同类,比较喜欢像安茹这种开朗爽快的傻姑娘。 原本是想结婚后,让她们两人渐渐地疏离的,后来要不是见郁敏敏去世后安茹心情实在不好,变得非常珍惜龚曼莹这唯一剩下的朋友,不想让她伤心,才没有做什么。 哪知这种心慈手软,却变成人家眼里对她的愧疚。笑话,他聂雍和像是会愧疚的人么?况且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应该愧疚的事情。 心里千回百转,他面上也顺着她的猜测嗯了一声。 另一边,郁龄坐在车上,好奇地问道:“你先前和我姨父说什么?脸色好像不太好。” 奚辞认真开车,嘴里问道:“什么时候?” “就是我进厨房帮安姨打下手的时候。” “没什么,就是说了那些事情,你要听么?”他抽空看了她一眼,面上笑盈盈的,一双墨玉色的眼睛如同漂亮的夜空。 郁龄老实地摇头,说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就算了。然后她又笑道:“我姨父人很好吧?我小时候有点自闭症,还是他慢慢开导我的。” 奚辞点头,“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聂雍和非常敏锐,看事情的洞察力非常强,要不是他的身体不好,精力有限,想必成就会更大。 *** 过了两天,郁龄就去了公司。 既然决定接下钟导的电影,自然要去公司露个脸,然后去签合同。虽然她这个艺人挺不合格的,不过谁让安茹罩着她,当初签下她时就有协议我,自然是随便她,工作时随便混水摸鱼。 这样的特权,自然是挺招恨的,可惜姑娘她从来没在意过。 奚辞开车送她到公司,问道:“什么时候回家?需要我来接你么?” “不用,天气那么热,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郁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晚上我想吃红烧排骨和三杯鸡。” 奚辞被她亲得有些赧然,虽然有车窗挡着,依然觉得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可看她脸上愉悦的神色,又忍不住心动地吻了吻她。 郁龄在公司附近下了车,戴着墨镜、撑着太阳伞往公司而去。 安茹见她来了,也不啰嗦,亲自带她去了签约的地方。 签约的地方是在一个五星级的酒店,而且也是钟岛新电影试镜的地方,除了已经内定的男女主角外 ,其他的角色都要试镜。钟导的电影向来是极受追棒的,就算是一个小角色,试镜的人依然非常多。 安茹带着郁龄直接去了酒店一间房,钟导的助理开门见到她们,认出郁龄后,高兴地道:“安姐和江小姐来了,快进来。” 这名助理也是在花罗山时跟着钟导的一个,还吃过奚辞做的鱼,吃人嘴软,加上钟导的态度暧昧,所以对郁龄那是非常客气的。 安茹不动声色地看着,面上笑得客气,只是看郁龄一副高冷的模样,心里有些无奈,只好努力帮兜着,等看到钟导的态度也是很亲切随和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家郁龄的运气真是好,嫁了一个有帮妻运的好老公,连钟导这么龟毛的导演都被他征服了。 “江小姐,剧本你看过了么?”江导一边让助理拿合同,一边问道。 郁龄点头,难得认真地道:“已经看过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努力的。” 钟导心里满意了几分,他的要求向来严格,就算是要卖人情,也要看对方的演技。他看了一些郁龄拍的电视,虽然只有三部,而且演的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出场次数并不多,但也有可取之处。 当然,这几天郁龄在网上爆红的事情,也让钟导更满意了一些。 当下便将合同签了。 合同签了,安茹的心终于落下,笑容也真诚了几分,对钟导道:“钟导,以后这孩子就麻烦你了,你放心,她很有天赋的,就是人懒散了点儿,只要你要求严格一点,她也会努力地达成你的要求,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房间里的两名助理听得嘴角抽了抽,有这么夸自己人的么?明明安茹不是这样的人啊? 钟导听了安茹的话,却是更满意了,他对安茹这位景安的经纪人还是有自信的,她一般不说大话,也不会真的这么不要脸地夸一个人,那么说明江郁龄确实有可取之处。 “有安小姐这话我就放心了。” 签好合同后,安茹心满意足地带着合同和郁龄一起回了公司,笑着说道:“这下子你想不红也不成了,看江家的人怎么说。” 郁龄想了想,说道:“爷爷一定会气炸的,其他人也会说我不检点、自甘坠落。” “放屁!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短视!”安茹骂道,“到时候他们敢这么骂你,你就让江禹城去骂他们。” 郁龄乖巧地点头,反正到时候放爸爸就是了。 回到公司,郁龄跟着安茹进她的办公室,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第81章 那人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着一本娱乐杂志,从他心不在蔫的举动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情不太平静。 听到开门声,那人赶紧站起来,等看清楚进来的人时,马上惊喜地道:“江小姐今天也来公司啊。” 郁龄看到他也挺奇怪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这儿的人是葛滨,自从和景安解约后,他就不属于景安的艺人,自然没理由再来公司了,这会儿在这里见到他,郁龄也挺纳闷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算他是因为中邪缘故身不由已,但这种事情不可能公诸于世,没办法得到世人的体谅,葛滨的星途算是毁了。 葛滨这会儿倒是高兴,全然没有中邪时的那种神经病之感,整个人看起来开朗又灿烂,一张俊脸像放光似的,非常讨喜。葛滨的外形并不算多优秀,但也称得上是帅哥俊男,笑起来时给人一种单纯阳光的感觉,观众也吃他这一套,演了个对味的好角色,怨不得之前会小火了一把。 他欣喜地说道:“是安姐叫我来重新签约的。”见她平静的神色中有几分疑惑,同样忆起以前的事情,勉强笑了下,说道:“江小姐这两天没有关注网上的消息吧?” 郁龄点头,这两天她都在研究剧本,没空上网。加上奚辞已经成为一个游戏迷,成天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更不会关注意网上有什么了。 事实上,奚辞显得有点儿落伍,平时除了看看电视和新闻报纸外,根本不上网,沉迷上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还是她带坏的,最近只要有时间都消磨在这游戏上了,好像玩不腻味一样。 葛滨瞅了一眼安茹,含糊地道:“之前的事情,我确实是被人陷害的,那些人好心地将我被人陷害的视频发到网上,算是洗清了我的丑闻。”他舔了舔嘴唇,又低声道:“不过后来的记者会,我的态度恶劣,将那些记者都得罪了,网上那些键盘侠和黑子可不管证据不证据的,对我一路黑,托他们的福,我现在在网上也算是个黑红了,名气比以前大多了。” 说完,他自嘲一笑。 郁龄愣了下,了然地道:“你还记得那些事啊?”她还以为像葛滨这种怕鬼的人会巴不得让人赶紧将自己的记忆删除了,重新做个无知的普通人呢。 “自然记得。”葛滨阳光灿烂的脸马上变阴了,“娄小姐确实想要将我那段的记忆消除了,但是我不想,就算……我也想记得自己曾经因为什么跌过一跤。视频的事情,就是他们为了补尝我去找的。” 郁龄明白了,心里对异闻组的感观又好了不少,说来葛滨在这件事情中最是冤枉,可除了那两个设计害他的天师和于安,也没人欠他,但是异闻组能做到这程度,还算是挺有人情味的。 安茹在旁边听了会儿,开口道:“这事说来也是因为我,所以我打算和他重新签约,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靠你自己了。”她转头对葛滨说。 比起一个月前的丑闻,后来葛滨中邪后惹怒记者的行为倒不算什么了,现在他在网上也算是更火了,就算是黑红的一种,也算是红,只要有机会,黑红也会变成大红,就看他怎么抓住这机会洗白自己了。 安茹从郁龄这儿听说了事情的始末,明白葛滨算是被自己连累的,加上昨天网络上的风云,终于决定给葛滨一个机会。所以才有今日葛滨来她办公室的事情。 说完了这事,葛滨一脸感激地对郁龄说:“江小姐,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和奚先生,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二话不说,全都听你们的。”拍着胸脯,一副要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神情。 郁龄想到这人中邪后的诡异行为,有点怀疑是不是他的神经质还没有完全去除,问道:“于安呢?” 葛滨的脸色又阴了,转头看向安茹。 “昨天他就呈上辞职函了。”安茹说道,于安这样的人,公司也不想留他,自己走了也好。 了解了这些,郁龄点点头,见没什么事,便离开公司。 顶着六月下旬的炎热天气回到家,郁龄先窝到空调前凉了会儿,喝了一杯冰爽的柠檬水,方和奚辞将葛滨的事情说了,最后总结道:“异闻组的人做事还挺有人情味的,他们以往行事都是这样么?还有售后服务。” 奚辞哑然失笑,将玩了一半的游戏放下,将她拉到身边,帮她将头发拢起,含笑道:“一般遇到像葛滨这样的受害者,他们大多会给点补尝,当然这视情况而定。葛滨的事并不算大,弄份视频洗清他的罪名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很容易的。” 郁龄点头,大约明白了。 等浑身都清爽了,郁龄打了个哈欠,靠到他大腿上,说道:“今天已经签合同了,可能过段时间剧组开机就要开始工作,到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住到剧组里……趁这段时间有空,我要去爸爸那里拿点妈妈的遗物……” 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 奚辞低头,就见她已经闭上眼睛,开 始昏昏欲睡。 今儿在外奔波了大半天,这天气又热,倒是让她有点夏眠的症状。 奚辞也不吵她,低头亲亲她的脸,拿起手机继续玩游戏。 晚上,郁龄吃过晚饭,打电话给江禹城,“爸,明天我去你那儿找点妈妈的遗物,你住的地方应该有吧?” 江禹城:“……明天我不在家,我要加班。” “没关系,我去你公司拿钥匙,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哎,刚才李秘书说明天要出差,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没关系,你去吧,我带保镖过去开门就行了,到时候如果那边的保镖不长眼睛,就让他们打一架,谁赢了就凭对方作主。”郁龄颇为体谅地说。 江禹城心中顿时被心塞刷满了屏,明白这女儿一定是要去了,只好不情不愿地道:“那好吧,明天下午我带你过去。” 郁龄嗯了一声,问道:“你不用出差和加班了?” “不用了,你们母女俩比较重要。”江禹城淡淡地说。 郁龄呵呵一声,挂断电话。 奚辞坐在一旁完全将这父女俩交锋的话听个一清二楚,看她眉头都没动一下,顿时明白外婆和安茹私底下总在唠叨她是熊孩子的心情了,果然是挺任性的。 简单粗暴地pk了江爸爸后,郁龄高兴地对奚辞道:“爸爸同意了,我们明天先去他那里瞧瞧,如果不行,就去妈妈以前住的地方,最后再回祖宅。”总之,就算掘地三尺,她也要将她妈妈的鬼魂挖出来。 奚辞温和地笑道:“嗯,这样也行。” 郁龄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次日下午,就和奚辞开车去了江氏集团的公司,到时候和江禹城一起过去。 虽然她和奚辞可以先过去,但是郁龄觉得还是给爸爸一点甜头,先当个乖女儿吧。 到了江氏集团的公司总部,奚辞抬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大厦,和郁龄一起进了公司一楼大厅。 前台接待小妹见有人进来,正想问他们找谁,有没有预约时,就见通往总裁办公室的专用电梯开了,李秘书匆忙地走过来,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礼貌亲切的笑容,然后客气地和他们说了两句,带他们走向总裁专用的电梯。 见李秘书殷勤地亲自过来接人,这种规格一般只有和公司有合作关系的一些重要客户,一时间让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猜测 被李秘书亲自下来接的人是谁,看着他们的年龄,应该不是公司的客户。 电梯里,李秘书笑着对郁龄道:“大小姐怎么过来了?江总知道你们过来时,非常高兴。他正在开会,让我过来接大小姐和奚先生。” 虽然江禹城不太乐意承认奚辞这女婿,可是拿女儿没辙,只好这么爱搭不理地拖着,但又舍不得给女儿没脸,所以得知他们过来,高兴的同时,又万分纠结,依然让李秘书亲自下去接。 郁龄对江氏集团没兴趣,很少来公司,所以公司里认识她的人几乎没几个,大多是一些得江禹城信任的高层。倒是江郁漪在江氏集团工作,久而久之,公司里的人只知道江郁漪这位江家小姐,却不知道江郁漪之上还有一个江家大小姐。 郁龄淡淡地道:“很久没见他了,过来看看他。” 李秘书瞄了一眼奚辞,见他面上含笑,心里不禁嘀咕着这位大小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等会儿这对父女要做点什么,她这是先来露个脸给江总点甜头不成? 不得不说,李秘书的猜测是十分正确的,等事后发现这对父女的官司时,差点想要以头抢地。 那对父女俩一样的德行,对上时他们没事,但是旁人总要被殃及池鱼,心塞无比。 李秘书将他们带到江禹城的办公司,亲自给他们沏茶,陪着他们一起坐等。 约莫过了十分钟,江禹城方才回来,进门看到郁龄时,心里十分熨帖,可看到奚辞时,又恢复了冷漠脸,朝他们淡淡地点头,说道:“你们来了,先坐会儿。” 郁龄喝了口茶,说道:“没关系,爸爸你忙,我们今天有时间。” 江禹城听得心塞,深吸了口气,决定无视她的话,处理完了今天的工作,便和他们一起离开。 李秘书负责开车,发现是回江禹城在公司附近的别墅时,心里有些疑惑,问道:“江总,是回景山路的别墅?” 江禹城淡淡地嗯了一声,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心里不断地反复琢磨着女儿这举动的意义。如果说前几天他还有点儿怀疑,查到奚辞的另一个身份后,这会儿倒是肯定了几分,心跳不禁有些快,甚至想着奚辞既然是那个神秘的政府部门的人,和鬼神打交道,是不是…… 用力掐紧了手掌,直到手掌鲜血淋漓,他才平静下来。 等到了家时,江禹城恢复平时的模样,面对女儿时神色柔和,面对奚辞依然眼睛不是眼睛、鼻 子不是鼻子,虽不是满脸厌憎,可也看不出什么喜色。 奚辞倒也没在意,等走近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目光若有似无地滑过他虚握起来的手。 江禹城发现他的目光,心里暗讶。 四人开门进去,在别墅里伺候的江家佣人听到声音出来,见是男主人带着大小姐回来了,赶紧给他们泡茶,不禁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们,生怕这对父女难得见面,大小姐又不给老板面子。 江禹城让他们坐下喝茶,慢吞吞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郁龄一点也不给面子地道:“爸,你自个坐,我和奚辞去找就行了。” 江禹城:“……” 江禹城挤出笑,从容起身,“你妈妈的东西,我一直好好收藏着,我比你清楚,还是我带你去看吧。” 郁龄倒也没有介意,跟着起身。 李秘书知道这事不是他能参与的,赶紧告辞离开。 父女翁婿三人一起到了江禹城居住的主卧室,主卧室的装修风格非常简约温馨,却没有江禹城个人的风格,而是充满了另一个人的痕迹。郁龄目光落到床头上的一张陈旧的双人照片上,如何不明白这卧室的另一个人的痕迹是谁了。 双人照里的两人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都是青春少年时,男俊女貌,两人倚在一起笑得神彩飞扬,幸福快乐,可见当时拍这张相片时,他们正处于热恋中,感情非常好。 她心情有些复杂,其实依然不太能明白爸爸对妈妈的那种感情,连死亡都让他记忆深刻到不能忘怀,做出一些让人觉得十分神经病的行为,没少被人在后头骂。但他依然我行我素,玩得十分嗨。 江禹城打开保险柜,拿了一盒首饰出来,说道:“这些是你妈妈先前用过的东西,你随便挑。”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盯着奚辞。 奚辞发现他的目光,朝他微微笑了下。 郁龄瞅了两眼,转头看向奚辞。 这举动让江禹城目光黯了黯,紧紧地盯着他们。 奚辞将卧室看了一遍,指着床头柜的那张相片说道:“这张相片不错。” “这东西你们不能拿走。”江禹城不高兴地说,这相片是他和敏敏相恋的第一个月的纪念照片,后来他们离婚后,敏敏依然保存着这张照片,这是他从敏敏的遗物中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之一。 “我就要它。 ”郁龄也不退让,突然暴起,翻上床抄起那张相片。 江禹城要阻止时,已经被奚辞按住肩膀,那巨大的力气,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顿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没想到这男人斯斯文文的样子,力气大得惊人。 这下子,江禹城又多了一条讨厌女婿的理由。 郁龄小心地抱着相片,见爸爸不开心的样子,便宽慰道:“爸,这相片给我,过段时间会还你的,你放心吧。” 江禹城神色有些阴沉,甩开奚辞的禁锢,看了她一会儿,说道:“算了,你们要就拿去,到时候一定要原样归还,别弄坏了。”然后又叹了口气,“我晚上要看着它睡觉,没它陪着睡不着。” 这习惯真是够神经病的。 “知道了。”拿到了东西,郁龄十分高兴,眉眼飞扬的样子,让江禹城看得有些恍惚。 他的两个女儿,郁龄长得像她妈妈,郁漪像他,可他最疼的还是郁龄,除了因为她的长相外,更因为这孩子是他盼来的。可这孩子小时候在江家的经历不太好,让她差点患上自闭症,后来就算好了,却没有孩子该有的活泼,说不后悔是骗人的,可那时敏敏没了,他差点崩溃,根本不想活了,以至于忽略了她。 等他终于被人打醒时,看到女儿的样子,后悔莫及,只能加倍地疼她宠她。 拿到东西后,深怕爸爸后悔,郁龄没有多停留,拒绝了江禹城的留饭,和奚辞赶紧跑了。 江禹城站在铁栏栅前,淡淡地看着车子离开,神色莫测。 第82章 回到家,天色已经晚了。 奚辞见郁龄小心地抱着那张相片,放柔了声音问道:“郁龄,晚饭想吃什么?” 郁龄茫然地抬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摇了摇头,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道:“我不饿,不想吃。” 哪里可能不饿?不过是心情不好,以至于影响限胃口,所以感觉不到饥饿罢了。奚辞可不不想放任她,让她以后得胃病,继续道:“那吃面吧,恰好中午熬的鸡汤已经入味,再配点爽口的菜。” 郁龄抬头看着他,不想辜负他的心意,只好点头。 奚辞见状,面上多了些笑意,只觉得她怎么能这么乖这么讨喜呢,摸摸她的脑袋又亲了她一下,才满足地进厨房为她忙碌。 郁龄坐了会儿,又拿起相片来端详。 虽然有相框小心地保护,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相片依然看起来变得旧了,加上那时代的照相技术没有现在的好,相片里的人并不是那么清晰,却又清楚地记录了那时候的年轻情侣特别的幸福味道。 年轻时的爸爸妈妈,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如果当年妈妈没有死,他们应该会很快就复婚,当时爸爸来找妈妈时,已经有了资本和底气,可以和赵馨梨结束那段被强加上的婚姻了。可谁知还来不及行动,妈妈就为了救爸爸死了。 郁龄揉揉太阳穴,将相片放下,然后走到厨房,看到厨房里忙碌的男人,一时间心有感触,那种失落难受的心情瞬间被他填得满满的,忍不住过去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到他背上。 奚辞笑了下,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说道:“厨房很热,你到外面等我好么?” “不好。”就算热,她仍是喜欢抱着他。 奚辞被她孩子气的举动弄得有些无奈,只好随她。 天气热,加上心情不太好,知道她没什么胃口,所以奚辞伴了点凉面配上爽口的小菜,看着她吃下半碗面就停下了后,眉头拧了拧,到底没再说什么。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暗了。 郁龄拿着相片过来,坐到他身边,问道:“奚辞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这相片里有什么特别的?”先前在路上,她问奚辞,奚辞只说回家后再说,让她的心七上八下,担心妈妈像外公一样,死后都不能安生。 奚辞搂着她,看向摆在桌上的相片,相片里已经退色的男女笑脸灿烂飞扬,其中的女人眉眼弯弯,五官和郁龄 有八分相似,不过她看起来身上有一种属于少女特有的明媚和甜蜜,很吸引男人的一种特征。 “岳母有一魂附在上面,你看她的眼睛。” 如果是平时,奚辞说这种话,郁龄一定会毛骨悚然,害怕得不行,可这涉及到她的妈妈,自然不会害怕。迫不及待地仔细看,相片里年轻的妈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但眼形依然漂亮,半眯的眼睛黑亮有神,如同自然光线折射。 郁龄有点儿不太确定是不是自然的光线折射,但是奚辞既然这么说,那应该就是了。 “人有三魂七魄,失了一点也不行,便不是完整的灵魂。”奚辞给她解释,“人死后之所以能变成鬼,就是因为有完整的灵魂,通过吞噬阴气修炼,力量渐渐凝实,才能变成鬼不消散。鬼若是没有阴气的蕴养补充,或者是失了魂或魄,渐渐地变得不完整,最后变成没有意识的游魂,直到游魂中的能量完全消失,随之也消散在天地之间,没有投胎和轮回。” 郁龄惊了下,“那我妈妈……” 虽然人死如灯灭,但既然知道人死后还能进阴间投胎转世,她自然希望自己的亲人死后有一个好结果。 奚辞拍拍她,让她别担心,继续道:“岳母的一魂既然附在这相片里,证明她死后,三魂七魄被分裂了,估计几个魂依附在不同的物体上,如果能将三魂七魄都聚集起来,找天师给她弄个聚阴阵蕴养她的魂魄,很快就恢复的。” 这也是为什么米天师当时招魂时,招不回来。郁敏敏既然三魂七魄被分开,依附在不同的物体上,便不算鬼了,而分裂后的三魂七魄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自然招不过来。 听到这里,郁龄终于安心了,妈妈只是三魂七魄分裂,附在不同的物什上,总比像外公一样被人捉去修炼成鬼王好。 这时,奚辞又道:“不过岳母依附在相片上的一魂有点虚弱,看来是时间过长,消耗了不少能量,必须要尽快将她的魂魄收集齐全,早点用阴气蕴养才行。” 郁龄急了,“那我们赶紧找。” 奚辞知道她心急,倒也没有拒绝,安抚地亲亲她,说道:“我现在手头没有合适安放魂体的法器,得找米天师要才行。” 郁龄忙不迭点头,马上给米天师打电话。 和米天师认识这么久了,算得上是朋友,郁龄的手机里存有米天师的电话号码。其实米天师给郁龄他的电话号码时,也是存了私心的,省得他哪天要找奚辞 时,这位奚展王又将手机关了。 米天师此时还蹲在海岛忙碌,接到郁龄的电话时,十分惊讶,“美女,找我有事嘛?尽管说。” 米天师这种豪爽的态度果然让人舒心,怨不得能和那些非人类生物交上朋友,再难缠的人遇到他都能和他成为朋友,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人格魅力。 “是有事找你……”郁龄先将她妈妈的事情和米天师说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时招魂招不到。”米天师终于解了心中的疑惑,马上明白郁龄找他有什么事情了,“你们是需要保存魂体的法器吧?我这儿有一个玉饰可以养魂,马上给你们寄过去。” 他现在还没有忙完水鬼患的任务,必须得在这边蹲点,所以只能将东西寄回去了。 郁龄知道他有任务在身,虽然急,倒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那真是谢谢你了。”说到这里,她又问道:“对了,米天师,我妈妈这种魂魄分离的情况,是什么原因?” 米天师沉吟了下,说道:“很难说,会造成这样的情况,有很多方面,我也不清楚,只能等阿姨的魂魄凝聚了,才能询问她死后遇到了什么事情。” 郁龄原本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听到这话,倒也没意外。 和米天师结束了通话后,郁龄看向奚辞,和他商量起妈妈剩余的二魂七魄会附在什么地方,奚辞例出几个可能性:一是郁敏敏生前所用的一些东西,二是郁敏敏生前居住的地方,二是郁敏敏死后的地方。 人死后变成鬼魂,如果对什么东西留恋的话,就算没有意识,魂魄依然会徘徊不去。例如这张相片,这一魂能附在这里,应该就是对它有极大的感情,所以才会选择附在上面,日日陪伴着江禹城。 奚辞虽然不知道当年江禹城和郁敏敏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是极为浓烈深厚的,想必其中有一些不得已,不然如果郁敏敏真的怨恨江禹城的话,这一魂不会选择距离江禹城这么近的地方。 奚辞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郁龄。 郁龄沉默了下,方道:“我听说,妈妈怀着我五个月的时候,就和爸爸离婚了,然后爸爸在江家的要求下娶了赵馨梨,就是江郁漪的妈妈。后来在我五岁时,爸爸当时已经进江氏集团了,在江氏有了些资本,就打算和赵馨梨离婚,谁知这时候发生了意外,妈妈就为了救爸爸死了……” 说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变得低落。 五岁时她已经记事了,甚至能清楚地记得妈妈死后她被接回江家的生活,爸爸那时候为了妈妈的死完全疯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儿不想活了,根本记不起还有她这女儿。她在江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来探望她的安茹接走。 过了一年多,爸爸才从妈妈的死亡恢复过来,接着和赵馨梨离婚,然后将她接到自己住的地方。 奚辞听得有些奇怪,看来岳父和岳母的感情是很好的,看江禹城那样子,让他去碰不喜欢的女人,简直要他的命,那江郁漪是怎么来的? 郁龄抿了抿嘴,说道:“爸爸说,江郁漪是赵馨梨偷了他的精子生的,就是人工授精。”至于是怎么偷的,她就不知道了。 奚辞愣了下,原谅一个以前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妖,不太关注人类科技发展技术,他们妖类素来崇尚自然法则,天生天养,自然不知道原来造人也可以这么造,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简单地说了这些事后,郁龄说道:“奚辞,我们现在就去找吧,先去妈妈生前住的地方,然后去墓园……我还是不放心。”所以现在她根本坐不住。 现在已经晚上了,晚上阴气重,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这也是郁龄从小到大乖巧地不在晚上出去鬼混的原因,生怕不小心就遇到这些东西。可这会儿,为了找妈妈的魂魄,再害怕也要出去。 奚辞虽然不太能明白她迫切的心情,但也没有劝她,和她一起出门。 “妈妈和爸爸离婚后,妈妈挺着大肚子搬出江家,在外租了个小公寓,我出生后妈妈就用外公给她的钱将那小公寓买下来,直到我五岁之前,我们都住那儿。”郁龄坐在副驾驶上,给奚辞说了地点。 经过十几年,当年的小区已经变成得有些陈旧,不过所处的地段不错,现在依然是一个热闹的区域。 将车停好后,他们进了小区。 这小区的环境比葛滨租的地方好多了,路灯也明亮,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还有很多人在小区里活动,很多夫妻带着孩子在小区里玩耍,跳广场舞的大妈随着音乐也扭得非常开心。 人多阳气旺,鬼祟也少,至少郁龄没有看到周围有什么鬼怪。 来到一栋单元楼前,郁龄指着上面,说道:“就在十楼,自从妈妈去后,爸爸就将这房子过户到他自己名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准进,我有十几年没回来过了,爸爸也不让我进去。” 那时, 她也怕触景生情,伤心难过,所以这些年经过这里,却一直没有进来看过。 两人上了十楼,来到房子前。 “怎么办?”郁龄看着锁上的门,还加了安全门,上面的锁甚至用了密码指纹的,可见她爸爸的决心有多强,根本不容许任何人踏进这儿。“要不要我找开锁的人过来?” 奚辞看了看,摇头道:“算了,还是找岳父要钥匙吧,反正我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岳父要是知道,不会反对的。” 郁龄眨了下眼睛,猛地回过味来,说道:“爸爸已经怀疑我了?” 奚辞叹了口气,“看样子是的,岳父不是蠢人,他查到我和异闻组的身份后,加上你坚持要岳母的遗物,他应该明白了。所以今天才会这么爽快地将相片给你带回来。”那男人指不定也希望郁龄能将折腾点什么,就算是郁敏敏的鬼魂,只怕到时候他也忍不住过来夺了。 既然爸爸已经知道了,郁龄皱了皱眉,便放弃了叫保镖来暴力将门拆了的事,说道:“那好吧,我们明天再过来,先去墓园。” 两人离开小区,开车往墓园而去。 到了墓园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墓园周围没有什么房子,空荡荒凉,到了这个点,已经没有人了,四下一片荒凉,只有幽暗的路灯,还有前方同样漆黑一片的墓园。 郁龄刚下车,便打了个哆嗦,双眼发直地盯着前面墓园的大门,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往奚辞身边挪去,直到奚辞握住她的手,她又打了个哆嗦,紧紧地靠着他,伸爪子搂住他。 奚辞看她的样子,暗暗好笑,果然是怕了。 前面不远处是墓园大门口,门口两边有两只鬼就蹲在那儿像守门的门卫一样,一脸阴森的神色,鬼气森然,看着道行挺高的,比他们收的小弟道行高了许多。 除此之外,墓园里一片黑暗,而且阴气森森,一阵一阵阴冷的气息从里头飘来,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鬼只多不少。 郁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两只鬼,那两只鬼发现有人类过来,同样将视线移了过来。 奚辞将她搂到怀里,发现她的指尖都僵硬了,在她脸上亲了亲,柔声道:“你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你身上有渡厄铃和风水印鉴,并不用惧怕这些鬼怪。” 郁龄顿了下,尽量平静地道:“我知道,只是看到那么多鬼,有点不太适应。”哪里不适应,简直要吓尿了好么? 要不是晚上阴气重,鬼魂才会出来,她哪里选择这种时候来墓园? 一时间,郁龄有点可惜米天师为毛不在b市,找他来掠阵都好啊,有个擅长捉鬼的天师在,心里也有几分底气。 第83章 奚辞搂着她,并不急着进墓园,而是等她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才放开她。 有他的安抚,郁龄终于平静了许多。 虽然经历过噬鬼作伥和花罗山的历鬼,还有臼婴等东西,可是这些都是单个来算的,危险也有限度。不像墓园,这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那汇集的阴气冲天而起,不知道有多少徘徊不去的鬼魂滞留在这里,隐藏的危机一点也不少。 郁龄深吸了口气,跟着奚辞一起准备好一些工具,在奚辞拉着她的手时,她用力地握了回去,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终于好了许多。 “进去吧。”她一边说,一边抚了抚手腕上的渡厄铃。 纵使前面再危险,为了能让妈妈的灵魂凝聚安息,她也要勇往直前。 墓园周围的路灯幽幽地亮着,路灯中奚辞的面容有些朦胧,他微微笑了下,抬眼看向墓园,面容平静,墨玉的眸子一片清冷,幽暗深邃。 郁龄专注地盯着前方,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青年神色的变化,来到墓园的大门前,就见那两只像门卫一样的鬼僵硬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转身就跑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郁龄木了下,扭头看向奚辞。 奚辞伸手将墓园虚掩的门推开,铁门发出一阵牙酸似的摩擦声,在这安静得无一丝声音的夜里,那声音非常刺耳,仿佛连空气都因这声音而颤动了下。 进门后,奚辞先将手臂上挂着的一件长风衣披在她身上,说道:“这里阴气重,气温较低,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郁龄看他,明白他的意思。女性属阴,比不得男人阳气旺,容易招鬼上身,就算不是,在这种地方,阴气太重,对身体也不好。 给她披好衣服后,又塞了个手电筒给她,才继续前行。 两人的手交握着,一人手中拿着一个照明的手电筒,墓园里虽然也有灯,但只有主干道才有,周围还是一片黑漆漆的,特别是那林立的墓地,在一片黑暗中安静地伫立着,那样的漆黑压在人的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郁龄浑身发毛,不过她好歹忍住了,抬头往四处看了看。 白天的墓园和晚上的墓园有很大的区别,不过她对这里却很熟悉,因为她妈妈在这里安眠,每年她都会来这儿几次祭拜,不过都是白日天气好、人多的时候来,那时候正午阳气旺、人气也旺,就算是墓园,并不用担心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晚上来倒 是第一次来。 “往这边走。”郁龄用手电筒朝前面晃了下。 奚辞笑着应一声。 手电筒的光线有限,肉眼看不到其他黑暗的地方,不过郁龄依然觉得,从进入墓园起,周围就好像有千万只眼睛盯着他们,那种冰冷滑腻的感觉,阴森恐怖,没有一点温度。明明是六月下旬的炎热天气,可是进入墓园后,就像走进了春天一样。 身上披着一件薄外套,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冷,只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倒是被冻得有点哆嗦。 两人的速度不算慢,但也没有多快,在墓园里穿行。 郁龄没有四处张望,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手电筒的光线有限,倒是没有再让她看到什么鬼怪一类的。虽然知道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鬼正盯着他们,不过肉眼看不到,压力自然也没有太大。 算是一种阿q式的自我安慰吧。 而且她知道奚辞天生就有种吓唬低级鬼怪的作用,只要不是厉鬼级别的,其他的鬼怪倒是不敢近身。 所以郁龄心情又轻松几分。 奚辞也是目不斜视,随着他的到来,墓园确实有几分躁动,特别是他所经之处,那些低阶的鬼怪纷纷惊吓着逃走,远远地避开他。不过暗地里窥探的视线依然不少,奚辞虽然心里不悦,到底懒得搭理它们。 走了会儿,终于来到目的地。 “我妈妈在这里。”郁龄来到妈妈的墓前,手电筒的光线照在墓碑上,恰好能看到上面有些退色的相片,看着妈妈年轻的容貌,她心头发酸,轻轻地说:“妈,我带你女婿过来看你了。” 奚辞将系在包上的一束郁敏敏生前最喜欢的玫瑰花放到墓碑前,摆上了一些瓜果点心之类的东西,清润的声音说道:“初次见面,我是奚辞,抱歉这么晚才来看您。” 相片里的郁敏敏好像笑了一下。 郁龄一直盯着相片,看到这一幕,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紧紧地抓着奚辞的手,被他轻轻地拍了下手,方才放松下来,声音也轻快了许多,继续道:“妈,这是你女婿奚辞,我虽然和他结婚有点仓促,不过阿婆很喜欢他,你一定会喜欢他的。阿婆最近生病了,幸好没什么大问题,当时要不是奚辞,我一个人根本照顾不好阿婆,所以妈妈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我说对了吧?” “爸爸不喜欢他,不过没关系,爸爸不喜欢也只能咬牙接受,安姨和姨父接受得很快,他们也觉得奚辞很好 ,你就不用担心啦。我虽然冲动任性了一点,但我的运气一直很好,很少会做过错误的选择,相信他会对我好的……” 安静的墓园里,只有她絮絮叨叨的声音。 奚辞看着墓碑上郁敏敏的相片,已经能确定这墓里有郁敏敏的一魂两魄,所以才能保持一点记忆,至少知道今晚前来探望的人是她女儿,不过记忆应该不多,能维持的是她对生前的一些最美好的回忆。 郁龄絮叨了一会儿,将话说得差不多了,又看向奚辞。 “郁龄,我们将妈妈的魂魄收集起来吧,这里有一魂两魄。”他开口道,“你注意一下周围。” 郁龄心中一凛,高兴的同时又满心警惕。高兴这里果然有妈妈的魂魄,警惕于周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毕竟这种地方,这大半夜的,真的很恐怖啊,要是出现什么意外一点也不奇怪。 这时,奚辞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三支香,随意一晃便点燃了,将它插在墓碑前的香炉里,青烟袅袅腾升,往墓碑飘去。然后又拿出一个提前编好的小草人搁放在一旁,咬破手指,滴出一滴血抹在草人身上。 当草人抹上他的血时,墓园的阴气为之一凝,然后整个天地都风雨骤变。 即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变化,郁龄站在奚辞身边,警惕地四下张望,等看到那些已经进入视线范围内的鬼时,倒抽了口气,仔细一看,终于发现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鬼啊,不论是天上飘的,还是地上走的,或者是蹲在周围墓碑上的,简直是鬼山鬼海啊。 这些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这一幕不要太可怕,简直考验人的心脏承受力。 鬼聚到一起,阴气更重了,郁龄感觉到皮肤都冷得僵硬起来,好像瞬间进入了冬天一样。而且,她明显感觉到这些鬼对他们有着明显的恶意,甚至觊觎着那只草人。它们距离他们只有三米的距离,形成一个包围圈,之所以没有再进来,显然是有什么顾忌。 这个顾忌,可能是奚辞,也可能是她手上的渡厄铃。 “郁龄,渡厄铃。”奚辞头也不抬地道。 郁龄僵硬的手指动了下,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驱动手上的渡厄铃。 清脆悠远的铃声以他们为中心,远远地荡开,铃声所过之处,周围的鬼呆滞了下,它们原本就安静,这会儿更安静了,甚至连身上蠢蠢欲动的鬼气都安静下来,被渡厄铃声安抚 。 渡厄铃能驱恶渡难,防御保护,是对付妖魔鬼怪的一大利器,郁龄现在是第三次使用,比前两次熟练了不少,一边念着晦涩的咒语,一边驱动渡厄铃,看到周围的鬼安静下来,心弦松了几分。 然则,就在这时,一声叮的声音响起,一道翻滚的鲜红色鬼气扑了过来。 郁龄下意识地要避开时,腰已经被一只手揽住,接着是一声清叱:“滚!” 那红色鬼气翻腾了下,悬在半空中。 周围的那些鬼已经从渡厄铃声中清醒,发现现场的情况,已然顾不上觊觎那只抹上大妖之血的草人,作惊弓之鸟状退了。 红色的鬼气翻腾中,露出一张白惨惨的男性的鬼脸,那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施恩一般地开口道:【只要你们奉上草人,可以自行离开。】郁龄紧紧地挨着奚辞,身体紧绷,抚着手上的渡厄铃,心中千回百转。 从这鲜红如血的鬼气中,能判断这只厉鬼的道行极高深,甚至比花罗山那厉鬼还可怕。至少花罗山的厉鬼刚出世,道行还浅,没有这只的鬼气那般血红。否则这只厉鬼也不会挣脱渡厄铃的防御冲上来,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没能发挥渡厄铃的全部实力。 奚辞却被这只厉鬼高傲的语气弄得笑了,这还是第一次有鬼敢在他面前这般大放阙词,嗤声道:“如尔等厉鬼,能信?可笑!” 厉鬼不悦地道:【再不能信,也比你们……】话还没说完,奚辞已经出手了,他将郁龄用力往身后揽去,另一只手挥了出去,几只姆指大的三只草人疾飞到半空中,迅速地变大,手握桃木剑,朝厉鬼斩去。 厉鬼尖啸一声,发现这三只草人手上的桃木剑,吓得赶紧转身避开,桃木克邪,厉鬼自然不敢正面对上。直到发现被三只草人包围着,避不开后,神色凶戾地伸出长长的利甲朝它们挥去。 郁龄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恰好看到三只变成幼童高的草人与厉鬼缠斗,草人仗着手中的桃木剑,劈、砍、斩、刺,厉鬼十指的指甲变成了十根长长的利甲,约有半米长,鲜红如血,轻易地便抓下一只草人的半个身体。 草人只是草编成的,没有痛觉,根本不惧此伤害,悍不畏惧地冲上前,桃木剑与厉鬼的鬼爪相击,每斩断厉鬼一根长指甲,厉鬼就会痛嚎一声,显然那指甲关系到它的道行及能量,被斩断后,也让它的气息虚弱了几分。 郁龄见状,趁机驱动渡厄铃在旁掠阵。虽然她现在能力弱 ,但渡厄铃好歹也能干预一下厉鬼,每让它停顿一下,便能让草人有可趁之机。 奚辞见她还能理智地对付,微微笑了下,也没再将她护到身后,而是继续先前的动作,双手掐诀,将藏在墓里的郁敏敏的一魂两魄唤出来。 幽幽青烟乍然而起,三支香烟上的白烟仿佛有意识一般,没入到墓碑之中。 接着,青烟悬浮在墓碑之上,然后是一道飘忽不定的透明影子出现,轻轻地坐在墓碑上,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墓碑前的青年,接着目光移到一旁正专心对付厉鬼的郁龄身上时,神色多了几分激动,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奚辞双手合并,上下交错,打了一个手诀,念了一声“起”。 抹了血的草人飞了起来,奚辞开口道:“妈,现在没有养魂的法器,只好委屈你进入草人的身体里,好让我们带回去。” 虚影朝奚辞点点头,留恋地看了一眼郁龄,再次化作一阵青烟,进入草人身体里。 奚辞伸手,接住疾飞过来的草人,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刻着阵法的木盒子,将草人放进去。 草人被收起来后,那吸引鬼魂的能量波动也随之消失,周围的鬼还有几分迷茫,那半空中的厉鬼已经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啸,怒喝一声,张牙舞爪地朝郁龄扑去。 奚辞眼神一厉,一跃上前,护住郁龄的同时,挥手抛出几枚圆润的珠子,那珠子在半空中化作几团紫芒,形成一个天罗地网,网住那厉鬼。 厉鬼惨叫一声,终于明白面前的大妖不好惹,并不是作为厉鬼的它能惹的,更不应该消想这只妖的血液。此时想逃已经迟了,只能让那紫芒化为的天罗地网阵将它千刀万刮,直到魂飞魄散,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奚辞神色冷淡地看着它消失,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动容及悲悯之色。 周围的鬼被这一幕吓得哆嗦起来,同样也从先前那草人的诱惑中清醒了,惊恐地看着他,甚至连逃也不敢,只能僵直地站在那儿。 这时,郁龄从他怀里抬头,问道:“结束了?” “嗯。”奚辞的眸色瞬间变得温软清澈,柔声道:“已经结束了,这厉鬼先前一直藏在墓园里,想必是吸收了不少的鬼魂,才能有这般高的道行。”方能不自量力地来抢他的东西。 妖王的东西是这般好抢的么?他先前不出手不过是本性使然,懒得搭理,但是这只厉鬼抢不到东西,敢一再伤他心爱的 人,下场便是魂飞魄散。 刚才险象环生,郁龄的精神高度集中,现在一安全了,又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周围还有一群鬼包围着,猛地打了个哆嗦,问道:“那厉鬼呢?” “魂飞魄散了。”奚辞轻描淡写地道。 那意思是说,连轮回也没办法了。 奚辞拍拍她的背,温声道:“这只厉鬼应该是一直潜伏在这里,靠吞噬周围的鬼魂修炼,方才会变成一只厉鬼。等它道行再深一些,鬼魂没办法满足它的需要后,就会对来这里的人类出手。” 郁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也没为厉鬼的下场纠结,庆幸地说:“幸好妈妈的魂魄不齐全,才没有被其他的鬼吞噬了。” 鬼要吞噬同类进化,也是选择对象的,那些虚弱的鬼魂,厉害一些的鬼根本环屑吞噬。 奚辞笑了笑,将地上的东西收起来,边和她道:“其实也不全是这样,是因为修这墓的人花了很大的功夫,还请高僧在这里加持了一个保护阵法,所以妈妈的一魂两魄才能在这里栖身。” 郁龄默然了下,说道:“应该是爸爸的意思。” 虽然妈妈没了,但是爸爸想给妈妈最好的,不管是选择的墓地风水、修墓的材料,甚至墓碑的刻纹都十分讲究,也幸好有这些讲究,才能在郁敏敏魂魄分裂后,让她脆弱的魂魄有栖身之地,并没有因此而消耗了太多的能量。 第84章 收拾好东西后,两人离开墓园,欢送他们的是一群数不清的鬼,简直是夹道欢送。 能送走这两位,这群鬼也是十分欢喜的,毕竟原本这墓园就是那只厉鬼的地盘,欺压得这群鬼喘不过气来,担心哪天就被吞噬了,可纵使如此,那厉鬼也算是他们的同类,同类比异类更能接受。 可谁知今晚突然来了一只厉害大妖,都没出手呢,就吓得它们逃蹿了,结果连厉鬼都不是对手,它们这种小兵丁更是不可能了。 这只大妖太危险了,他多待一分钟,就让它们多担惊受怕,走了才好。 这样欢送的规格比之国家领导也不过份了,毕竟这里的鬼的数量几万都有了,可郁龄一点也不觉得荣幸,反而吓得扒着奚辞不放,双眼不敢乱瞄,埋头直走,直到离开墓园,坐到车里,才松了口气。 奚辞摸摸她的脸,在她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瓣上亲了亲,方才开车离开。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 郁龄瘫坐到沙发上,喝完奚辞煮的一杯红糖水,整个人才恢复过来,不由得有些困盹。到这种时候了,她一般会变得很没精神,虽然这段时间的生物钟被打得有点乱,可依然没有变多少。 她撑着没睡,问道:“我妈妈呢?” 奚辞从挎包里拿那只木盒子,说道:“这是刻了阵法的楠木做成的盒子,暂时将她放在这里比较好。”’ 郁龄点头,摸摸那盒子,朝奚辞抬头一笑,说道:“我相信你。” 奚辞将那张相片和盒子一起放好,拉着她回房,说道:“太晚了,先去洗一下睡吧。” 郁龄揉了揉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游魂一样被他推进浴室。 奚辞帮她准备好睡衣,来到浴室前,听到里面没有声音,顿了下,将门打开,果然见到应该沐浴的人此时却是坐在浴缸里睡着了,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完呢。 他有些无奈,心里又涌起一种酸酸涩涩的古怪感觉,让他一时间无法说清楚那是什么,大抵是一种怜惜和害怕吧,怜惜她受妖蛊之身所累,背负着不属于她的重担,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害怕自己来不及救她,她的生命就走到尽头,然后离开他。 没认识她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会为了一个人类这样心乱如麻,无法克制。 沉默了下,他挽起袖子,走到浴缸前,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帮她将身上剩余的衣服退去,然后给 她清洗身子。看着水里莹白无瑕的身躯,挺立的双峰及上面的红樱,纤细的腰肢,和双腿间神秘的地方,都让他有点脸红,却又忍不住想要一看再看,好看得清楚一些。 雄性和雌性的区别,在肉体上犹为明显。 终于将她放到床上时,奚辞松了口气,捏了捏鼻子。 刚才流鼻血了,可能是最近天气热,体内躁气比较多吧。 等他也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将她搂到怀里,闭上眼睛,终于结束了这一天。 *** 翌日郁龄醒来时,再次错过了早餐,此时已经到午餐时间了。 她在床上赖了会儿床,直到奚辞进来,看到他坐到床边,她懒洋洋地滚到他怀里,将脑袋枕在他的双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整个世界都变得让她安心。 奚辞搂着她,弯身和她的脸蹭了蹭,笑道:“还不起床?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公司找爸爸拿钥匙么?” 郁龄亲了他一下,嘟嚷道:“再赖五分钟。” 过了五分钟,奚辞将她拉了起来,推进卫生间洗漱,接着拉着她下楼吃东西。 刚坐到餐桌前,门铃就响了。 奚辞去开门,门外的人是林肆。 “奚老大,有你的快递。”林肆开口说道,然后和跟着奚辞出来的郁龄打了一声招呼,“江小姐,你好。” 郁龄朝他点头,问道:“是哪里寄来的快递?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林肆正要拒绝,然后看到奚辞的眼神,马上道:“那就谢谢江小姐了。” 进门后,林肆接过郁龄递来的水,方道:“是海岛那边的快递。” 听到是海岛那边的快递,郁龄第一时间想到是米天师寄来的东西到了。不过昨天晚上才提,今天中午快递就到了,这是不是太快了?感觉这快递公司真是敬业。不,或者是米天师真是够朋友。 郁龄心里有几分高兴,继续问:“对了,我姨父他们有去你们店里买花么?我姨父叫聂雍和,他爱人是安茹。我觉得你们店里的植物很不错,就介绍他们去了。” 林肆听后,恍然道:“是聂先生他们,昨天傍晚他们有来,说是有人介绍的,原来是江小姐,谢谢江小姐光顾店里的生意。”这下子,林肆朝郁龄笑得更讨喜了,觉得这位不遗余力地帮花店拉生意,真是个好人。 郁龄高冷地 点头,询问了安茹他们挑了什么植物后,才让林肆离开。 等林肆离开后,郁龄叼着一块水果,蹲在一旁看奚辞拆开快递的包装,就见里面是用盒子装起来的一把双玉锁,这玉看着并不算太通透,上面的花纹雕琢得非常精美,甚至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是一件养魂法器,里面有一个聚天然阴阵,用来养魂最合适。”奚辞点评道,心里非常满意米天师的识相。 郁龄听后,自然非常高兴,端详了一下,自然看不出什么,将它交给专业人士,问道:“那什么时候能将妈妈的魂魄放进来?” “晚上吧。” 还是那句话,白天阳气盛,最好不要轻易将魂魄随便移动,省得伤了原本就有些虚弱的魂魄。 郁龄对他的决定自然没有意见,如今已经找到了妈妈的两魂两魄,其他的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这让她十分有动力,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口气收集完,到时候就能再见到妈妈了,就算是已经成为鬼的妈妈也没关系。 她虽然怕鬼,可是对于家人,不管变成什么,却是不害怕的。 可惜她的情绪再亢奋,在奚辞看来,这些都比不得她按时吃饭、保重身体重要,将她押回餐桌前继续刚才的午饭。 夹了一块椒盐排骨放到碗里,郁龄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道:“昨晚才打电话,今天中午东西就到了,米天师从哪里找的快递公司,这速度也太快了。” 奚辞面色不变地道:“米天师干这一行,打交道的人物很多,三教九流的都有,非人类的也有,这种事情不算什么。” 郁龄和奚辞结婚后,奚辞的态度太明显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不会敢轻视郁龄的存在。米天师自觉和奚辞是好基友,而且以后有什么麻烦事还要找奚辞呢,哪里敢对郁龄的事情待慢,只要姑娘她开口,就算下海捞月,米天师也二话不说,凡盼着以后她能帮劝一劝奚辞,让奚展王别太任性。 郁龄觉得他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倒也不再奇怪,指不定人家快递公司也有什么专门为天师服务的快捷渠道呢。 吃过午饭,郁龄休息了会儿,就换上衣服,和奚辞一起开车去江氏集团的公司总部。 前台接待的小姐依然是昨天那位,一看到他们,眼睛就瞪了下,根本不用他们开口,她笑容可掏地道:“两位请稍等,我马上通知李秘书。” 郁龄脸上戴着墨镜,冷淡地点头。 奚辞站在她身边,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那俊秀雅致的模样,得到了过往的人的注目,毕竟长得好看的人,到哪里都是焦点,加上李秘书这个招牌,让人忍不住猜测他们的身份。 不过李秘书还没下来,就见一位穿着白色女式套装的女人从电梯里出来了,原本她正低头和身边的秘书说话,谁知抬头就看到大厅里的两人,顿时愣了下。 “老板……”女秘书见老板突然没了声音,正奇怪时,就见她脚步一转,朝着大厅中的两个存在感非常强烈的男女走去了。 当看清楚其中戴墨镜的女人是谁时,女秘书暗暗叫苦。 江郁漪走到郁龄面前,无视周围人的视线,问道:“你怎么来了?” 郁龄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江郁漪神色僵硬了下,想说点什么,这时接到通知的李秘书已经过来了。 见到那姐妹俩站在一起,李秘书顿时觉得有点儿糟糕,赶紧走过去。幸好,江郁漪看起来还算平静,应该是那位大小姐这时还没有做出惹得二小姐暴怒的事情。 李秘书过来后,低声道:“大小姐,奚先生,请随我来。”然后又朝江郁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郁龄嗯了一声,看也没看江郁漪一眼,带着奚辞和李秘书走了。 接待大厅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江郁漪,并且在心里疯狂地猜测着先前那戴墨镜的女人的身份。能让江郁漪这么巴巴地过来,却又不鸟她,那女人真是够叼的,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江郁漪没理周围人的目光,转头看向关上门的电梯,神色有些晦涩,迟疑了下,到底没有跟去。 对比江郁龄,她知道爸爸对她的态度更多的是像上司对下属,没有一丝父女该有的样子。或许十八岁之前她还会因此而怨恨,凭什么都是女儿,区别这么大呢?而且让她又恨又委屈的是,爸爸对她甚至还隐约有一种厌憎情绪,仿佛她这个女儿的存在让他恨极,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抱过她一次,也没有被他问过一声。 直到后来明白自己是怎么被生出来后,她的世界终塌了。 江郁漪呼吸粗重了几分,发现自己其实对这些事情仍是介意的后,心里苦笑一声,对一旁小心地看着自己的秘书道:“走吧,去天河。” 女秘书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她。 ** 总裁办公室里,郁龄挨着奚辞而坐,捧着一杯红茶慢慢地喝 着。 奚辞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他一向不太喜欢喝这些加工过的茶水饮料,更喜欢的是白开水。 郁龄见状,给他倒了一杯纯净水,对他说道:“不喜欢就别勉强。” 奚辞微微笑了下,眸色温软。 嘶啦一声响起,钢笔划过纸的摩擦声非常刺耳,李秘书几乎想要借口躲出去,心里暗暗叫苦,这位大小姐明知道boss很不喜欢奚辞这女婿,还在这里秀恩爱,不是让人心塞么? 果然,就见原本借口处理公事的江禹城终于坐不住了,开口道:“郁龄,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郁龄抬头看他,问道:“爸爸,你忙完了么?” “没有,不过你的事情比较重要。”江禹城面不改色地说,这话得到李秘书一个隐晦的眼神。 郁龄点点头,也不和他兜圈子,开口道:“我想去宏景小区看看,给我那里的钥匙。” 江禹城皱了下眉头,“又找你妈妈的遗物?那里的东西并不多。” “不是,就只是去看看。” 江禹城看着她,过了会儿说道:“行,我和你们一起去。” 李秘书一听这话,马上道:“江总,下午还有个会议。” “推到明天。”江禹城不容质疑地说。 李秘书心里叹气,他就知道会这样。他跟在江总身边有十年了,也算是公司的老人,时常帮江总处理私事,看得最多的就是江总不论多忙,只要是这位大小姐的事情,其他的全部都推后。 相比之下,那位一直努力地想要取得爸爸认同的江二小姐就可怜多了,就算年纪轻轻的就进了公司,去年甚至做出一份还算漂亮的成绩,可江总对她仍是公事公办,甚至当成下属看待,没有什么感情。当爸爸的能做到这么偏心眼的程度,真是挺渣的,不过没人敢指责他。 “爸爸要去就一起去吧。”郁龄一副无所谓的神色。 江禹城交待秘书一些事情后,就和他们一起离开公司。 江禹城没有带秘书,直接挤到女儿的车上,并且霸占了副驾驶位,明显是不遗余力地要当电灯泡。他一副心安理得的神色,垂着眼对奚辞道:“还不开车?” 奚辞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头的郁龄,见她不以为意地撇嘴,不由得失笑,便也没在意岳父的心情,开车走了。 到了宏景小区后,一行人到了十楼,然 后就见江禹城拿出钥匙开门,并且输入自己的指纹。这小区住的都是一些普通人,偏偏在这种地方,有一间被改造得小偷都没办法下手的房子,可见有多违和。 郁龄以前就觉得她爸挺神经病的,这会儿看到这被改造后的房子,越发地觉得他神经病了。现在,这个神经病已经猜到她要干的事情,她有点担心她爸到时候会不会来和她抢妈妈的鬼魂。 第85章 刷的一声,窗帘被拉开,霎时有些昏暗的屋子变得亮堂,窗外阳光走过,属于夏日的炎热气息也随之飘拂进来。 郁龄站在干净的客厅里,看着屋子里熟悉的家具摆设,还有斑驳的墙上的乱七八糟的涂鸦,记忆如流水般倒灌,瞬间仿佛回到了五岁之前,她和妈妈在这里生活的日子。 她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精力旺盛地折腾,几乎不太爱在外面玩。每天从幼儿园回来后,妈妈在厨房里做菜,她没事干时,就拿着彩笔在雪白的墙上画。妈妈探头看到,会笑着骂一声,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恼意,而她从来是不怕的,可着劲儿地在家里乱画。 那时,妈妈说,等她将家里的墙都画花了,就叫人来重新刮一遍腻子盖过去。 可谁知,她还没有将家里的所有墙都涂完鸦,妈妈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人再说要重新找工人刮腻子盖过去,然后她也没有再回来过。 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虽然江禹城尽量地保护着这里,让它维持着郁敏敏生前时的样子,只挪走了一些容易坏的私人物品罢了,可是没有翻修过,这小公寓看起来依然显得很旧了,不仅是家具,还有墙角一些地方,透着一种无人居住的清冷。 江禹城从拉开窗帘伊始,同样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他站在靠墙的一面酒柜前,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桌面上,抚摸着一个装饰的水晶台球摆设,神色有些迷离怀念,显然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中。 父女俩都因为回到熟悉的地方而有所感触,只有奚辞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他也是好奇的。他知道这是郁龄小时候住的地方,她从出生时就住在这里了,直到她五岁。 五岁之前的郁龄是什么模样的呢? 他见过她三岁时的样子,那时候她就是个话唠,能自个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说她的爸爸,说她的妈妈,说她的外公外婆,说她的阿姨姨父,还有一些平时一起玩的小朋友,这些都是充斥在她生活中的一切。 如此可以推测,那时她被郁敏敏照顾得很好,就算郁敏敏和江禹城离婚了,她依然是个很幸福的孩子,江禹城并没有在她童年中缺失,做到了身为父亲的责任。 那么三岁以后呢? 想到这里,奚辞心里叹了口气。 她三岁时遇到他,他那时因为一场劫难受了重伤,刚恢复灵识,伤势过重,犹不能控制自己的妖性。后来因为她的血,他勉强克制自己体内的妖性,恢复了些清 明。等将她平安地送回家后,却又因为要养伤,好几年没有离开深山,以至于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错过了什么。 看着墙上的涂鸦,乱无章法,可见当时她有多淘气,眼里不禁多了几分笑意。目光往屋子里掠过,最后停在其中一间房间。 郁龄只怀念了会儿,就缓过来了。虽然时隔十多年再次回来,这里勾起了她很多关于幼年时的记忆,不过她还记得自己今天来这儿的目的,抬头看奚辞,见他看向其中一间房,便拉着他过去。 门推开后,迎面而来的是一股久不通风的窒闷燥气,郁龄用手掩住鼻子,和他一起进来。 将房里的空调打开后,她瓮声瓮气地道:“这间是主卧室,我小时候就和妈妈睡这里。我五岁之前都是和妈妈一起睡的,妈妈怕我自己一个人睡害怕,所以一直陪着我,打算等我上小学后才让我一个人睡……”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低落,纵使已经过了十多年,妈妈的死亡依然让她难过。 奚辞一边听着她说,一边打量这间主卧,除了大型的家具外,压根儿不见什么摆设,非常简洁,显然是被江禹城给收走了,不过床上铺着的席子和被子等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然偶尔时会有人来这里休息。 奚辞看了一圈,走到飘窗前,那里摆着一本当代作家的散文集。他拿起来,略一翻就翻到了里面夹着的一枚书签,书签是自制的,上面写了一行优美的诗词,下面有署名——郁敏敏,字体娟秀,想来是郁敏敏生前经常翻阅的。 郁龄跟在他身边,一边回忆着小时候,一边问道:“怎么样?” 奚辞看了看,低声道:“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应该晚上来的。” 郁龄哦了一声,看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顿时明白了,面上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来,说道:“那行,我们待到晚上。” 奚辞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门口。 郁龄转头望去,就见她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口,站在那儿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他们,这模样显得特别地神经病,要是胆子小点的,一定会被他吓到。 幸好郁龄虽然怕鬼,但是胆子却不小的,看到她爸这样子,除了觉得他有点不正常外,倒也没有害怕,只是心里有点儿不得劲,总觉得她爸好像随时准备和她抢东西,真想将他丢出去。 奚辞微笑以对,对于岳父,虽然不会自动去讨他欢心,但也不会故意气他之类的 。 见两人出来,江禹城盯着他们,开口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郁龄不吭声,不想回答他的话。 奚辞也笑着看他,同样没开口。 江禹城见状,抿了抿嘴,返回客厅,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酒,然后翻出三个酒杯,倒了三杯酒,将其中两杯推到一旁,便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着,一副他今天很有空,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爸,我不喝酒。”郁龄对酒有点心里压力,“奚辞也不喝酒。” 奚辞见她盯着自己,想起在县城时的经历,虽然知道她现在还在误会着,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朝岳父点点头。 江禹城啧了一声,显然觉得男人不喝酒还是男人么?不过看闺女护着他,倒是没有说出来。 郁龄去倒了两杯纯净水,一杯给奚辞,问道:“爸,现在晚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江禹城不为所动地嗯了一声,说道:“我今晚在这里休息。”这里有他的换洗衣物,他偶尔没事也会来这里休息。 这是要亲眼看看他们做什么了? 郁龄转头看向奚辞,奚辞朝她微笑。 郁龄顿时有了底气,说道:“行,你喜欢就住吧。”然后对奚辞道:“奚辞,我们来打扫卫生。” 奚辞将水喝了,笑着说一声好,就挽袖子和她一起搞卫生。 其实屋子里很干净,江禹城不让人踏足这地方,也不想弄脏这里,自己有定时打扫,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而且从小养尊处忧,哪里干过这种事情,加上工作忙,有些地方就打扫得不到位。 江禹城见两人干得热火朝天,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顿时一股火气又压不下来。这哪里是搞卫生,分明是在他这家长面前秀恩受,看着一个臭小子在他闺女面前各种献殷勤各种体贴,真是不爽。 一口喝干净杯里的酒,他眼不见不净,直接进了主卧室,将门关了。 郁龄朝关起来的门扮了个鬼脸,朝奚辞道:“不用理他,他更年期到了,看谁都不顺眼。” 不,只是看作为女婿的他不顺眼罢了。 奚辞心里明白,面上笑眯眯地应一声,压根儿没将岳父的心情放在眼里。反正和他过日子的是郁龄,又不是难缠的岳父,他心里不爽,让他摆下脸色也没什么。 打扫好房子后,郁龄和奚辞到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菜,打算今晚在这里开火。 虽然房子很久没住人了,可江禹城为了维持它原有的样子,厨房里却是什么都不缺的。 奚辞在厨房忙碌时,郁龄没事干,就进了主卧,见她爸坐在飘窗上,面前还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显然在处理公司的事情。此时他的神色冷峻,看着就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让人压力山大。 看到她进来,江禹城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笑道:“过来一起坐,你很久没回来了,对这里有什么感觉?” “我那时候还小,隔了这么久,对这里的印象不多啦。”郁龄坐到他身边,见笔记本电脑里开着视频对话,视频对面的人是李秘书,忍不住道:“你还是这么忙啊?”在她记忆里,好像她爸就没有不忙的时候,整天为了江氏集团忙来忙去,从来没有给自己放过假。 江禹城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道:“除了忙这个,我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做了。”说着,他在键盘上敲了一行字,漫不经心地道:“我给江氏卖命了二十年,江氏就是我的底气,这人只要有底气,不管你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人敢反对,甚至没人敢逼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是不是?” 郁龄回忆这十几年她爸的生活,心里头有点儿发堵,说道:“那你得好好保重身体了,以后我生个漂亮的孩子给你抱,以我和奚辞的基因,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漂亮讨喜的。” 江禹城先是一喜,然后撇着嘴说,“算了,别说这种我不爱听的话,我还没承认那小子呢。”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被臭小子叼走了,还不告诉家长一声,他恨都要恨死那臭小子了,别想他给好脸色。 哼!他有的是钱,养自己闺女一辈子都没问题,闺女不嫁人也没什么。 “你就别折腾了,我和他证都领了,你不承认也没用。”郁龄很无所谓地道,“如果你不承认,等会儿你女婿煮的饭和菜,你千万别吃啊。” 这时,江禹城也闻到了从厨房飘来的菜香味儿,是香辣虾的味道。那味道真是香,光是闻着,口水就开始泛滥,十分刺激人的食欲。 然后他就听到他闺女说,“我们刚才去买菜时,给你买了一袋无糖黑麦面包,就当你的晚餐吧。做人要有骨气,爸爸,我看好你!” 这不孝女! 江禹城差点被熊孩子给气着了,见她施施然地起身离开,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能自己气着。 奚辞炒好菜后,郁龄端着炒好的菜到餐桌,见她爸从房里出来,转头对奚辞道: “奚辞,饭好了么?” “好了。” 郁龄欢快地应了一声,好歹没有真的让江禹城去啃没味道的无糖黑麦面包,拉着他入坐,算是给足了他面子,省得他在奚辞面前抹不开脸,真的气得将自己锁到房里啃面包。 江禹城见闺女亲自拉着他入座,整颗心都软软的,觉得闺女还是爱他这爸爸的。 吃过晚饭后,郁龄和江禹城父女俩坐在沙发上泡茶,奚辞勤快地收拾餐桌和碗筷,厨房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江禹城眉头微挑,转头看着惬意地窝在沙发上喝茶的闺女,突然觉得奚辞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虽然闺女是自家的好,就算懒成猪,当爸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反正他养得起,也没人敢说他女儿的不是。可对比了下当初他和敏敏结婚时的幸福甜蜜,敏敏家事一把罩,可勤快可爱,再对比闺女这副懒散样子,将心比心,觉得男人摊上一个懒得不成样的老婆,也有点儿那啥。 等奚辞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盘出来,江禹城清了清嗓子,说道:“过来一起坐吧。” 奚辞没想到对他一向采取无视政策的岳父会主动开口,微挑了下眉,倒也没有拒绝,坐到郁龄身边。 然后又见神色难得有些缓和的江禹城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这情绪变化也特快了。他心里好笑,自然看得出江禹城情绪变化的原因,不过那又怎么样?依然安安稳稳地和自己老婆坐一起秀恩爱。 夜渐渐地深了,直到郁龄快要打起磕睡时,奚辞拍了拍她,说道:“郁龄,回家了。” 郁龄打了哈欠,揉了揉眼角,带着困盹的声音问道:“可以回去了?” “嗯。”奚辞一边笑着应道,一边扶着她靠过来的身体,朝对面坐着的江禹城道:“爸,我和郁龄先回去了。” 江禹城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郁龄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然后又面无表情地拉平嘴角的弧度,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走出卫生间。 出来就见她爸依然坐在那里盯着他们,都盯了一个晚上了,依然不错眼,这股韧劲让郁龄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心里认定她爸确实在她妈妈死后,真的变成了个神经病了,不知道妈妈见到他,会不会骂他。 “爸,我们走啦,下次再来。”郁龄挽着奚辞的手,朝她爸挥挥手。 见两人真的就这么走了,江禹城皱起眉头,站在窗口,看着楼下车库开出来的一辆车,突然又有点儿不确定起来,难不成是他想错了? 直到车子离开小区,他转头看向这套自己住了很长时间的房子,抿了抿嘴唇,不管是不是想错了,依然不能动摇他的决定。 他太渴望见到她了,不管她是人是鬼,他都想见到她! *** 坐到车子里,郁龄打了个哈欠,吁了口气说道:“爸爸刚才的脸色真差,我都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 发现盯了一个晚上,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让他希望落空,那种落差感,自然会生气。江禹城最后虽然没有表现出生气,但那突然乍现的气势,也让郁龄压力有点儿大。 奚辞笑道:“你放心,他现在不会挑明的。” 郁龄想了想,认同他的话,“爸爸行事喜欢剑走偏锋,不过他对妈妈的事情很慎重,没有万全和准备和肯定,他确实不敢冒然挑明。”说完,问道:“对了,那儿有妈妈的魂魄么?” “有,有两魄。”奚辞肯定地说。 郁龄一脸惊喜,“收起来了?” “嗯,收到养魂器里了。”奚辞微笑着说。 听到这里,郁龄忍不住笑起来。亏她爸今晚一直盯着他们,想看看他们要做会考,如果没有米天师寄来的养魂法器,奚辞想要将她妈妈分裂的魂魄收集起来,确实要像昨晚那样,用个什么媒介移进去,但是有了养魂法器后,残魂残魄会受到吸引,自动进去,根本不用人特地作法。 所以,既管江禹城盯了他们一个晚上,却看不出什么来。 虽然爸爸可能已经猜出他们在干的事情,但郁龄暂时仍是不太想挑明,不是信不过爸爸,而是觉得不管是外公的遭遇还是妈妈,都透着一种古怪,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也算是一种保护吧。而且,看她爸在妈妈死后的所作所为,她真的怕到时候爸爸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第86章 天色大亮,郁龄从被窝里爬起身,将枕头垫在身后,就这么懒洋洋地窝着。她喜欢赖床,不管是醒得多晚,醒来后,只要没事干,都会在床上赖会儿,静静地想着事情。 这两天,已经收集到妈妈的二魂四魄,还剩下一魂三魄。从这两天所收集的情况来看,剩下要去的地方有祖宅和妈妈当初死亡的地点,估计那剩下的一魂三魄都滞留在那儿——当然,不排除有什么意外。 一边想着事情,她一边伸手将床头的剧本拿过来翻看,昨晚收到短信,因为电影前期的准备工作还有一些,所以大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剧组就要开机了,到时候她这个女三也要露一露脸的,接着就要进组。 “想什么?”清润柔和的声音响起,然后是一只温暖的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郁龄的目光从剧本转到坐在床边的男人身上,刚起床时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柔软,说道:“在想拍戏的事情,到时候如果忙的话,可能要住到影视城那边了。” “很辛苦么?”奚辞有些担心地问,就怕她太辛苦了。 郁龄想了想,说出一句让很多演员都很想揍她的话,“其实还好吧,只要争取一次过就行了,我很在行的。”然后她又道:“其实我还是想红的,红了以后,身价会上涨,收入也会增多,到时候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自从上次去了一次商场给他买买买后,郁龄突然觉得自己赚钱养家挺好的,就是喜欢豪爽地给他买买买,特别是看他那既高兴又脸红的模样,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女富豪喜欢给自己包养的小白脸买买买了,那感觉不是一般的爽,是特别爽。 当然,奚辞不是小白脸,但是她就是喜欢看他高兴的模样。 奚辞听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赧然,说道:“辛苦你了。” 奚展王完全不觉得自己老婆给他买买买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这是她爱自己的表现,可高兴了,这就是文化的差异。 等吃完早餐,郁龄窝到阳台看剧本时,收到了奚辞递给她的银.行.卡。 “这是我存了十几年的积畜,我平时也不用买什么东西,给你收着,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买。” 郁龄瞅着他,这算是上交工资卡给老婆么?虽然她不相信什么男人有钱就学坏,如果一个人想变心,没钱也能学坏。不过他这种上交工资卡的行为,证明他挺有自觉性的,心里自然也高兴。 “这里有多少?”她随意地问了一句,琢 磨着给他换一张卡,反正她有钱。 等听到奚辞说了一个金额,郁龄顿了下,扭头看他。 奚辞与她对视,面上依然是那样温煦和悦的笑容,山清水甜一般,在这炎热的夏季,分外地清爽,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格外干净明晰的气息。 郁龄纠结了下,决定还是收下了,问道:“你们这一行原来这么赚钱的啊?”可是米天师看起来好像挺穷的样子,能开一辆上百万的车子已经高兴极了,而那车还是公费的。 奚辞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我不太熟悉,米天师他们只要有什么麻烦事就会找我,每次都会付酬劳,还有古物净化之类的,时常找我。久而久之,就这么多了。”他一副不太确定的样子。 这男人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或者是视金钱如粪土?不屑黄白之物? 郁龄心里感叹,突然发现奚辞根本算不得穷小子,所以爸爸说他一定是看上她的钱什么的,根本就不准确啦。 果然他是喜欢她,才会和她结婚的,压根儿不是看她的身份。 虽然早就知道,现在明白了更高兴了,于是郁龄丢下手中的剧本,朝他欢快地扑过去,将他压到了阳台上的懒人椅上,看他满脸通红的样子,更欢快了,啊呜一口就低头咬上他漂亮的唇。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秀气漂亮的感觉,不管是五官还是肌肤,甚至是修长高挑的身材,特别是白天明亮的光线下,发现他的肌肤竟然漂亮得没有丁点瑕疵,晓是郁龄自己的肤色很好,还是稍稍地羡慕了下。 又是啊呜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 奚辞微微蹙眉,终于翻身起来,将怀里像只小兽一样折腾人的家伙搂住,一把扛起离开阳台。这光天化日之下,在阳台上亲密,周围都是住户,就算可能没人看到,他也会有些不好意思。 将她扛回房里,奚辞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盯着她因为笑闹红扑扑的脸蛋,有些口干舌躁,再也忍不住,俯身压了上去,一路摸索着,最后热情而迫切地闯进那温暖紧.窒的地方,将她揽到怀里,亲着她汗湿的脸,柔声道:“是你刚才先撩我的。” 所以他以为她想要,就将她扛回来了么? 郁龄捶了他一下,呼吸变得急促,突然发现他身上有一处地方根本不漂亮,那狰狞的形状和长度,撑得她有些难受,嘟哝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最近事多,回家都是倒头就睡,很久没和他亲热,只是想蹭蹭他,一点也 没有白日宣那啥的意思啊。 奚辞低笑了下,眼尾处泛着瑰丽的色泽,使他的眼睛变得妩媚多情,格外地漂亮,郁龄看得有点移不开眼睛,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直到被他摆弄成羞耻的姿势也没有反应过来。 折腾了几回,郁龄精神终于不济,还没结束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奚辞将她抱起身,等她洗漱后,去将煮好的香菇鸡丝粥配小菜端进来,让她就在房里解决。 郁龄看了他一会儿,便凶猛地开始解决这一顿不知道是午餐还是晚餐,连续喝了三碗粥,她才搁筷子,显然是饿惨了。 吃过晚饭,她又继续看剧本,奚辞坐在她身边,把玩着那枚养魂法器。 昨晚他已经将收集到的二魂四魄都移进来了,可以感知到双玉锁里变得凝实的那二魂四魄。可惜因为魂魄皆不齐全,就算将郁敏敏召唤出来,也不能说话,最多只是记起郁龄是她女儿,其他的记忆和丢失的魂魄一起,没能全部补齐。 “过几天我们回祖宅一趟。”郁龄一边揣摩剧本一边和他聊天。 奚辞应了一声,问道:“江家祖宅现在住了什么人?” “就我爷爷奶奶,没有其他人了。”郁龄给他科谱江家的成员,“奶奶一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爸、三姑、小叔是奶奶生的,二叔、四叔是外面的女人给爷爷生的,除了小叔在部队里还没有结婚外,其他人都结婚了。二叔和四叔有两个孩子,私生子女不知道有几个,不过因为二叔和四叔是私生子,奶奶一直不待见……” 听完郁龄的科谱后,奚辞说道:“你爷爷真不检点。” 郁龄:“……” 奚辞看她,见她神色木然,心知自己好像说了不符合人类的话,轻咳一声,说道:“现在法律是一夫一妻制,不是妻子生的孩子都是不合法的,你爷爷竟然还弄出两个私生子,这真是……” 郁龄噗地笑起来,点头道:“就是,爷爷做得挺不地道的,真是又渣又缺德。”说到这里,她深吸了口气,说道:“爸爸很不喜欢二叔和四叔,连三姑也不喜欢,以后如果遇到他们,你不用理会。” 奚辞点头,要无视人挺容易的,奚展王还容不得其他人来挑衅。 说了江家的事情,郁龄又说起妈妈当年出事的地方,“妈妈是为了救爸爸死的,当时妈妈去s市参加一个交流会,爸爸也在s市出差。后来交流 会结束后,妈妈被同事邀请去一个新建成的农家乐玩,爸爸恰好也去那里视察,没想到那时下了大雨,路旁正在建的房子的一个钢架倒下来,妈妈当时及时推开了爸爸,但是妈妈她……” 说到这里,她鼻子又开始发酸。 当时她就在安姨家,听到这个消息后,她被接回江家,接着是妈妈的葬礼,记忆里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单调的衰乐,没有一丝色彩。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知道她妈妈不见了,她再也没有看到妈妈,直到长大一些,才明白死亡代表什么。 奚辞将她揽到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说道:“过几天,我们去s市一趟。” 郁龄嗯了一声。 奚辞不想她想这些伤心事,便转移了话题,说道:“等到时候收集完妈妈的魂魄后,让她在养魂法器里滋养一下,等她的灵魂凝实了,就可以和你见面了。到时候,你想让她留在阳间陪你,或者是送她进阴间投胎都可以。” “真的?”郁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妈妈能留在阳间么?” “当然可以,只要避开阴差就行了。”奚辞笑道,“你看墓园里的那么多鬼,其实都是因为在人间还有执念,所以没办法进阴间投胎,阴差只维持阴间的秩序,每次来阳间引魂时,引的都是那些心愿已了,愿意进阴间投胎的鬼魂。” 郁龄点头,大概有些明白了。 怨不得说阳间不管阴间事,阴间亦然,阴阳两路,算是两个平行线,一般只有阴差能打开阴阳路来阳间引魂,而阳间之人却不得强行打开阴阳路进阴间,否则魂魄将会以生魂的形式留在阴间,在阳间的肉体没了魂魄,便会停止呼吸,造成死亡现象。 奚辞继续和她说了一点非人类生物,果然见她既害怕又好奇,不禁暗笑,觉得她这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让他忍不住就想要多说点,然后看她一下一下地挪过来,扒着他不放,简直不要太可爱。 晚上睡觉时,因为她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想到白天时的夫妻情.事,心头不禁有些火热,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的惊呼中,吻住了她。 郁龄最后很没骨气地搂着他,看着他因为情.欲而变得妩媚的眼神,整颗心都要酥软了,觉得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妖呢?就像个小妖精一样,迷得人不要不要的,简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进得卧房、打得流氓,不要太给力。 被美色.诱惑得不要不要的,最后累得睡着后,还能感觉到他龙精虎猛的 ,在她体内充满力量地律动着…… 第二天,郁龄不意外又起迟了。 刚起床,她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月底了,回祖宅吃个饭。”江禹城顿了下,又道:“记得将那小子一起带回家。” 郁龄刚起来,脑子还不灵光,听到他爸爸的话,开口就道:“爸爸你是想让我带奚辞回家去气爷爷奶奶他们么?没问题的,包你满意。” “……胡说,我是那种人么?别乱说话。”江禹城一本正经地斥道,“你都结婚了,不管是香的臭的,总得将人带回去给他们看看。” “放心,奚辞很香的,我能保证!”郁龄实话实说。 可惜江爸爸不知道奚辞很香,而且他也不想知道,直接挂了电话。 郁龄过了会儿才清醒过来,默了会儿,不负责任地将手机丢到一旁。 等奚辞进来叫她起床吃早餐时,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和他说:“江家每个月月底有家庭聚会,除非抽不出时间,不然都要回去,后天就是六月份的家庭聚会,咱们一起回去。” 奚辞拿梳子给她梳头,笑着应道:“好啊,我会准备见面礼。” 郁龄嗯了一声,等他帮她梳好头发后,她摸摸从侧颈垂到胸前的两条小辫子,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他将自己的头发弄得非常地有特色,感觉就像个古代的闺阁小姐梳的发型一样,就算是比较简洁版的,但看起来依然很美。 奚辞显然有一双巧手。 “要不头发剪了吧?”她盯镜子里的他说,“太长了,麻烦。” “不麻烦,这样好看。”奚辞喜欢她留长发,他对长发情有独衷。 郁龄朝镜子里的他勾了勾嘴角,决定剪头发什么的缓一缓。 第87章 门铃响起后,奚辞打开门,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打扮简洁得体的女人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 “你是……” 那女人看到开门的人时也诧异了下,不过仍是礼貌性地颔首致意,说道:“你好,我姓陈,是江小姐的助理,江小姐在家么?给她送东西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先生是谁,不过能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这里,显然是那位大小姐允许的,陈助理礼貌性地问候一声。 奚辞听郁龄说过这位助理小姐,看了她一眼,便侧身让她进来。 郁龄此时坐在阳台的荫凉处揣摩剧本角色。 阳台上种着大半的花花草草,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花香清雅怡人,而且这里的空气也是整个房里最为清新的,人坐在其中,连身体都轻盈几分。所以平时只要看剧本什么的,郁龄都喜欢窝在这儿,这会让她的思路更清晰。 听到声音,她抬头看去,见是陈助理来了,倒也没有奇怪。 陈助理拎着东西进来,第一时间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比外面清新了许多,透着一种自然的凉意,整个人都舒服了。现在六月底,b市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不管白天晚上,都显得躁热难受,人在外面,可不是一身大汗,难受得紧。 自从郁龄四月中旬回乌莫村后,陈助理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过来了,一眼便看到阳台上那生机勃勃的植物,心里也有些惊讶。她知道这位大小姐的性子,根本不管这些事,照顾她的佣人也没有这种艺术细胞,随便种点就不错了,那么这阳台的植物,应该就是那位奚先生所为了。 陈助理将东西放下,隐晦地打量奚辞一眼,说道:“夏天到了,恰好公司那边给江小姐订制的新款夏装已经好了,我就带过来,还有一些应季的首饰。” 江家在二十多年前,只算得上是b市豪门世家排名中等的家族,没有太扎眼,也没有因为进入新世纪而坠入末流,可以说是稳扎稳打,并不怎么起眼。然而这些年在江禹城的发展下,江家发展迅头非常猛,一跃跻身为b市一流的家族,江禹城这名字也在b市中有举重若轻的地位。 江氏旗下的产业涉及了很多方面,包涵甚广,有珠宝首饰、电子产品、房地产、餐饮娱乐、服饰、药业等,郁龄的衣服首饰等都是自家公司专门定制的,每一个季度都有其讲究。因为明天就是每月一次的家庭聚会,陈助理也趁机将这一季的衣服首饰等送过来。 郁龄随意地 应了一声,问道:“陈助理这段时间忙不忙?” 奚辞给陈助理倒了杯水,自然地坐到郁龄身边。 陈助理笑着说了一声谢谢,看到奚辞那自然的举动,眼皮跳了下,方才坐到郁龄面前的一张藤椅上,不紧不慢地说道:“也没有什么忙的,有阮助理帮着,很多事情只要按部就班就行了。” 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公事包中拿出一些文件和资料,开始汇报。 她和阮助理帮忙打理这位江家大小姐的私人产业,都是江禹城私下为她设立的基金会或者一些赚钱的产业,两人算得上是她的心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她报告一下公司里的账务和事情,让她心里有个数。 郁龄漫不经心地听着,等陈助理说完了,对她道:“辛苦你们了。”然后挽着奚辞的手,用一种亲密而愉悦的声音说道:“忘记介绍了,这是奚辞,我老公。” 陈助理眼皮又跳了下,非常恭敬地喊了一声“奚先生”。 让她认过人后,郁龄见没什么事,就让她离开了。 陈助理刚出门,便感觉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拿一张纸巾擦了擦汗,再次确认了郁龄家就像个天然的森林一样,就算不开空调,那也是清凉无比的,不禁有些稀奇。 坐到车里后,她打了个电话给阮助理,和他支会一声某位大小姐突然多出一个老公的事情,他们这些当下属的,虽然不是卖命给江郁龄,但江郁龄也算是给他们饭吃的老板,怎么着也得清楚一点老板的事情。 总觉得这位大小姐结婚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一点风声也没透露,真是古怪。 也不知道江总要是知道是什么反应,不过能确定的是,不管这位江大小姐捅多大的娄子,江禹城也会为她兜着,方方面面都为她考虑好了,这宠孩子真是宠得没边了,有这么一个爸爸,江郁龄真是幸福,只需要坐着,就有几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阮助理听完她的话后,声音很平静,“我前几天就知道了。对了,江小姐让我去查s市一个农家乐,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去过那里。” 陈助理想了想,恍然道:“你是说在s市郊区的那个?那农家乐办了很多年,近几年已经不景气了,平时去的人非常少,那次我去时,压根儿没体验到什么,反而觉得浑身不舒服,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就是这个,你帮查一查。” “行。” *** 陈助理的衣服首饰送来及时,回江家祖宅的这天,郁龄也特地打扮了一番。 “奶奶是李家的大小姐,李家在半个世纪前还算是不错,进入新世纪后就出现颓势,开始败落了。奶奶出身大家族,可讲究了,每次家族聚会,谁要是打扮不得体,会被她骂的。” 郁龄坐在那里让奚辞帮她弄头发,一边说着江家的人的忌讳,“李家现在比不得当年,需要仰仗江家,奶奶一直想让小叔娶个李家旁支的小姐,好让江家提携一下李家。不过小叔是个有主意的,一直当作没听到奶奶的话,怕奶奶催婚,这些年一直窝在部队里,平时难回来一趟……” “爷爷是个老古板,私底下又是个老不修,非常注重规矩,不管私底下怎么败都行,只要别被他知道,面上的规矩过得去,他就不会说什么了。三姑是奶奶生的,嫁到郑家,姑父是郑鹏,郑家的长子,平时没事就喜欢回娘家,三姑和姑父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听说姑父在外头还有一个私生子,不过三姑还不知道……” 奚辞帮她盘了一个端庄中又透着些许明媚俏丽的公主髻,一束发垂在左侧,用一个珍珠发卡别着。帮她盘好头发后,心里已经大概地了解了江家人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哂笑。 等两人打理好后,郁龄看着一身雅痞的休闲服的奚辞,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个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公子,一举一动,浑然天成,自有仪度,比之那些豪门世家的子弟都不差。 郁龄心里对奚辞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是有点儿疑惑的,不过奚辞本来就不是平凡人,那神鬼莫测的手法,连天师也要敬他几分,便当作这是他的资本。况且这是她老公,两人已经结婚了,而且他们彼此喜欢对方,就算有什么秘密,总有一天,大家会彼此坦诚的。 所以,她并不急。 只要知道,这个男人喜欢她就行了。 想着,她笑眯眯地挽着他,和他一起出了门。 *** 车子开进一扇雕花大门,道路两旁是修整得非常整齐的植物,等车子终于停下时,便有一个管家样子的五旬男人豪华别墅迎过来。 这位是老宅的管家,见车窗滑下后,忙上来躬身道:“大小姐。”眼睛不由得往驾驶坐上的奚辞瞄去,心里琢磨着这俊秀的年轻人是谁。 管家自然知道几位少爷小姐身边的助理和秘书,这个年轻人不管是穿着打扮或气质,显然不是大小姐的助理或秘 书,这让管家不禁有些好奇他的身份,和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郁龄下车后,朝管家唤了一声“刘伯”,然后挽着奚辞的手说道:“这是奚辞。” 奚辞朝管家颔首,面上的微笑恰好到处,让人看了心里不由得生起几分亲切之感。 然后刘伯却有点儿头皮发麻,见大小姐用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盯着自己,呵呵地唤了一声“奚先生”,便躬身请他们进别墅。 郁龄他们进来时,就见一楼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郁龄他们显然是回来得最迟的。 当然,其实也不算迟了,现在才下午三点多,晚饭时间在六点左右,郁龄还算是提前了三个小时。但是架不住其他人中午就回来了,倒是显得她比较大牌。 看到郁龄挽着个男人进来,原本还有些笑声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郁龄仿佛没有看到其他人的眼神一样,带着奚辞走过去,然后对坐在沙发正中央的一对六十多的夫妻喊了一声“爷爷奶奶”,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这是奚辞,我老公,爸爸说不管是香的臭的,总得带回来给你们见见,所以我今天就带他回来啦。” “……”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她。 在坐的人除了江老爷子夫妻外,还有郁龄的二叔江禹池夫妻、三姑江禹雅夫妻、四叔江禹河夫妻,及江家的下一辈,年轻人也算不少。 江禹城并不在。 江郁漪是江禹城的女儿,素来得江老夫人喜欢,就坐在老夫人身边,而江禹雅的两个女儿也坐在江老爷子身边,江禹河和江禹池是私生子,不受江老夫人待见,坐到他们对面,几个年轻人坐到另一边。 郁龄他们进来时,那几个年轻人正聚在一起玩牌说话,这会儿手里的牌散了也没有注意到,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大小姐,吃惊极了,等明白了她的话,差点没呛着。 而这群人中,就数江郁漪最为吃惊。 这一个月,她遇到郁龄两次,两次都看到奚辞和她在一起,当时没太过注意,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姐姐的性格脾气,压根儿没想过她会有什么恋爱神经,而且人又宅又懒散,不像其他豪门千金一般爱玩,加上爸爸对她爱护非常,又盯得紧,觉得她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谈恋爱的。 可谁知她连恋爱都跳过了,直接找个人结婚,这真是…… 江郁漪想着,悄悄地看了一眼楼上的地方,琢磨着爸爸对这事的态度。 半晌,还是江老爷子反应过来,气得拍了下沙发道:“你浑说什么?” 江老夫人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郁龄,说道:“你这孩子,婚姻是大事,怎么能一声不吭……”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闭了嘴,神色委实不太好。 听到江老夫人的话,在场年纪大的人都明白江老夫人这是想起了当年江禹城干的事情,也是这样瞒着家人和郁敏敏领了证,方才带回家里宣布他们结婚的事情,当时差点将两老气个半死。 江郁龄不愧是江禹城的女儿,父女俩的性格还真是像了个十足,结婚都是这么出人意表,领了证后,才将人带回来,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宣布了。 江老爷子显然也想到了当年的事情,顿时更气了,沉着脸道:“你真是胡闹,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爷爷。”郁龄打断他的话,说道:“爸爸说过,只要我喜欢,随便我选择,我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 江老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目光锐利地看着奚辞,虽然气得狠了。他向来注重规矩,这孙女简直是明晃晃地不敬他,如何不气?但也是知道这孙女就和长子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加上长子还在楼上,决定先将火气压一压。 他打量奚辞一番后,心中微动,神色缓和了许多,问道:“这位奚先生是哪里人?” “他是县城里的人。”郁龄很老实地回答道,至于奚辞在异闻组的另一个身份,郁龄觉得没必要说。 听到这话,江老爷子却有些狐疑,毕竟今天奚辞来见人时,也是特地打扮过的,应验了那句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话,原本就长得颇为出色,这稍稍一打扮,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家世良好的世家子弟,那身气质可骗不了人。 不仅是江老爷子这么想,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如果奚辞真的是个小县城来的,那只能说他真是得天独厚了。 不过,该有的表态还是有的,江老爷子道:“你是江家的姑娘,这婚姻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却不提其他,显然是要确认了奚辞的身份配不配得上江家的大小姐再作表态。 江老夫人抿了抿嘴,倒是婉转了一些,说道:“你年纪还小,迟几年再结婚也没事,别忘记了,你是江家的大小姐。” 虽然这话比较婉转,但是和江老爷子一个意思。 如果奚辞的身份配不上江家大小姐,那他们也是不承认的,就如同当年郁敏敏一样,压根儿没承认过。 郁龄哦了一声,神色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江老爷子和江老夫人脸色还没缓呢,就听这熊孩子道:“不管你们承不承认,法律已经承认了,这是不能改变的事情,如果你们不喜欢他,我以后不带他回来就是了。” 压根儿没给两老面子。 江老夫人和江老爷子的脸色变了变,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根本不是她带不带人回来,而是她的婚事他们自有打算,哪里容得她这么随便地找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子结婚?还学她爸,没通知家里一声,就私底下跑去登记领证了。 有时候,就算领了证也不代表什么,要是江家不承认,也就那样,别想江家会给她什么好处。 第88章 两老被郁龄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大厅里静悄悄的。 佣人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管家刘伯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连江禹雅现在处于中二期的儿子——郑旭阳都有点被吓到,窝在表哥们身边,默默地摸着牌。 虽然他现在进入中二期,但是他以前熊的时候,可是被江郁龄修理过,对这个大表姐真是又敬又怕的,只要有这个大魔王的地方,他就自动从中二少年变成萌萌哒的乖孩子,努力不引起她的注意。 相比之下,他的两个姐姐总是挨打不记数的。 江老爷子是个古板讲究的人,江家也算得上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他所受的教育是旧时代的大家族教育,最是讲究所谓的规矩,却维持着大家长的颜面,说一不二。虽然这种规矩到新时代时已经显得有些可笑,并不是那么开明,但一干小辈很少敢如此忤逆他,对他都是敬着的。 此时被晚辈这么落面子,老爷子哪里能接受,脸色阴沉得厉害。 最后还是江禹雅打破了沉默,她皱着修剪得漂亮好看的眉,不悦地道:“郁龄,你怎么能这样和长辈说话?你爸就是这样教你的?” 郁龄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三姑,我爸教我的可多了,你不懂。” 江禹雅被她的话弄得有些生气,什么叫她不懂?她就是太懂了好么?气道:“难道长辈还说不得你了?你好歹也是咱们江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轻率地结婚了?而且哪有结婚却没通知长辈一声的?” “我通知了啊。”郁龄说道:“我阿婆当天就知道了。”然后看了看在场的人,慢吞吞地说:“刚才我不是说了么,我爸以前就说过了,只要我喜欢,我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 所以,她想结婚就直接结婚,根本不用通知这些人,让这些人开个研讨会讨论她能不能和对方结婚。 江禹雅噎了下,心说一个乡下老婆子,知道有什么用?等最听到她最的话,然后心里更恼了,觉得大哥这些年依然是这么不靠谱,所以教出这个女儿也不靠谱。 江禹雅被噎着了,其他人同样不敢开口。 郑鹏虽然是姑爷,也算是外人,这种事情他不好掺和。 江禹池和河禹河是老爷子的私生子,能被接回江家已经算是不错了,加上这些年他们那好大哥江禹城把持着江氏,在江氏说一不二,连老爷子都只能放权给他,变相地在家里颐养天年,手段厉害着,压得他们连野心都不敢起, 哪里敢得罪他?连带的,也不敢得罪江禹城最宠的女儿,要是江郁漪,他们还敢说一声,江郁龄的话,还是算了。 其他的都是晚辈,而且依附着江家过日子,哪里敢在这种时候不识相地开口? 所以见江禹雅同样气得说不出话来后,一时间又安静了。 江老爷子见除了女儿外,其他都缩起来了,顿时更气了,拍着沙发道:“总之,这婚事我不承认。” “就是,郁龄表姐,你这事做得可不地道。”一道娇俏的声音附和道。 众人转头,见是坐在江老爷子身边的郑可可开口,她依着江老爷子,撤娇地道:“姥爷,大表姐结婚都不告诉家里人一声,这也太任性了,也就是大舅宠她,才让她这么自在。” 其他人不敢说什么,她郑可可却是不怕的。 江禹雅和郑鹏一共育有两儿一女,长女郑可可今年二十岁,次女郑丽丽今年十八,小儿子郑旭阳十二岁。因为江禹雅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就算出嫁后,也是极得父母宠爱的,她的三个孩子同样极得江老爷子和老太太喜欢,时常回江家祖宅玩耍,和自己家一样自在。 郑可可和郑丽丽姐妹俩长相都随了江禹雅,自然是漂亮可人的女孩子,就是被长辈们宠得太过,有点大小姐脾气。特别是外公外婆都宠爱她们,在江家的地位俨然和江郁漪差不多,可谓是顺心如意的。 可偏偏江家还有一个特殊的人,就是江郁龄。 因为郁敏敏的原因,江郁龄在江家并不得宠,但是没关系,有江禹城宠她就够了。作为江氏的掌权者,江禹城在江家说一不二,甚至因为他脾气古怪,没人敢触他霉头,连郑家三姐弟这种被宠坏了的孩子在他面前都有点发悚。 而江郁龄就是被宠坏了的郑家三姐弟面前挡着的那座大山,怎么也跨不过去,让他们非常嫉妒,不明白总是摆着一张死人脸的江郁龄为什么这么得大舅的宠爱,连爷爷奶奶这些年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微妙。 姐妹俩小时候没少联合着江郁漪一起欺负江郁龄这身份尴尬的大小姐,不过最后总被不走寻常路的江大小姐简单粗暴地直接揍回来,表姐妹几个的仇就是这么结下来了。甚至有一次姐妹俩和郁龄起冲突时,被郁龄揍得门牙都掉了,没少被小伙伴们嘲笑,姐妹俩更是恨都恨死郁龄了。 所以从小到大能给江郁龄找麻烦的事情,姐妹俩从来不会放弃,不知道在长辈面前上了多少眼药。 虽然现在长大了,懂事了不少,也明白江郁龄的亲生母亲虽然是个乡下女人,但只要江禹城疼她,就没人能越得过她,甚至只有巴结她的份儿,不宜交恶。可是每次一看到这位大小姐,姐妹俩想起小时候被她揍的心理阴影,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就忍不住给她找点麻烦。 打不过没关系,咱们来玩阴的。 可惜,上的眼药再多,也架不住江禹城护着,加上江禹城撑控江氏,不管是郑家还是江禹雅都不敢得罪他,所以对这种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两个女儿被江郁龄欺负,她也只能口头上说说,最后不了了之。 这会儿,郑可可和郑丽丽见这位大小姐竟然搞出结婚这事情,还瞒着长辈,可开心了,决定这次一定要让她跌个跟头。先前她们就暗暗地打量了一遍奚辞,发现这男人外形长相真不错,可惜却是个穷小子,江郁龄真是没眼光,邵家大少那样的高富帅不要,和她爸一样没眼光。 “就是嘛,谁让大舅一向疼大表姐呢。”郑丽丽跟着附和,然后转头看江郁漪,为她打抱不平,“大舅也真是的,明明郁漪表姐也是女儿,怎么能这么偏心呢?” 江郁漪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听到姐妹俩的话,江老爷子沉着脸,淡淡地道:“和她爸一个样。” 江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可不是,也就是你想骂就骂,不用憋着。” 江老爷子噎了下,恼怒地道:“合着我就不能说她了?她一个晚辈,哪里那么大的脸?” “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江老夫人有些烦,看向郁龄和奚辞,说道:“郁龄,你知道的,邵家……” “关我什么事?”郁龄一脸疑惑,“邵夫人以前不是说想要郁漪当儿媳妇么?是吧?郁漪?”她转头看向江郁漪江郁漪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奚辞,心里琢磨着她的意思,开口道:“姐,这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提它做什么?” 江老爷子听到这话,更气了,明摆着道:“邵家已经同意这桩婚事了,只要你点头,随时可以和邵琛订婚。” 郁龄冷下脸,面无表情地说道:“爷爷,这是不可能的,我和邵琛没关系。”说着,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奚辞,见他垂下眼睑,挽着他的手紧了紧,心里也烦了,直接道:“反正,我现在和奚辞结婚了,奚辞就是你们孙女婿,你们不承认就算了,反正我没损失。” 江老爷子气得抄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砸过 去,“你这是要气死我么?和你爸一个样,给我滚出去。” 郁龄微微偏首就躲开了,盯着他一会儿,拉着奚辞转身就走。 奚辞由她拉着,从此至终都没有开口,看她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这么维护自己,一颗心真是又甜又软,突然有点明白金刚鹦鹉以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确实应该给她撑场面。 “等等!”江老夫人急忙起身,怕她这么走了,等会儿长子知道还不和他们急,忙叫道:“走什么走?都回来,别听你爷爷乱说。” 郑可可忙拉住江老夫人,撅着嘴道:“姥姥,她想走就让她走吧,姥爷都让她滚了。” “就是。”郑丽丽也挨过去在另一边拉住江老夫人,巴不得江郁龄走掉才好,看到她就讨厌。 “闭嘴!”郑鹏终于看不过去,朝两个女儿喝了一声,这两个丫头真是被宠得没眼色。 姐妹俩可不怕郑鹏,就要开口反驳时,突然楼上一道声音传来:“爸,你让谁滚呢?要滚的话,也是某些外姓人滚!谁敢让我闺女滚?” 江禹雅听到这话可不依,委屈地朝楼梯口怒叫道:“大哥,我是你妹,他们是你妹夫和外甥外甥女!哪里有什么外姓人?” 众人抬头,就见江禹城从楼上走下来,面上的神色冷冷的,每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特别是江禹池、江禹河等只围观不开口的人,恨不得马上和他表衷心,他们可是什么都没干啊,也没有让他闺女滚的意思。 郑可可姐妹俩见到他,也有点害怕,不过仗着外公外婆在,又理直气壮起来。 江禹城没理会其他人,看了看奚辞,虽然不乐意看到这小子,但是女儿的面子要顾,他走过去揽住女儿的肩膀,硬生生将她和奚辞分开,然后扬着下巴对江老爷子道:“爸,郁龄和这小子结婚了,以后就别提邵家什么的了,邵琛那小子想娶我女儿还嫩了点。” 江老爷子阴着脸,不悦地道:“邵家哪里不好?女儿早晚要嫁出去的,你也别太宠她。就是你宠坏了她,让她什么都敢做敢说,想要气死我这老头子不成?” “这不是没气死么?”江禹城不以为意地道。 听到这话,江老爷子气得直咳嗽,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江禹雅急忙给老爷子顺气,其他人纷纷叫“爸爸”或“爷爷”之类的,郑家姐妹俩也关心地叫着“姥爷”,却没人敢指责江禹城什么。 江 禹城不理他,扭头对同样沉着脸的江老夫人道:“妈,这事你怎么看?” 江老夫人看着他,见长子揽着孙女的肩上,一副轻佻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很气人,但她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叹了口气,说道:“算了,随你们吧。” 江禹城呵呵笑了下,对已经停止咳嗽的江老爷子道,“爸,你现在老了,就别操心太多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好享福才是,我巴不得你再活个百来年的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江老爷子当下又咳嗽起来。 江禹城见状,叹了一声,走过去给老爷子拍背,一副孝顺的样子,嘴里却道:“爸,保重身体啊,现在江家已经发展成这样,难道你不想看它再进一步壮大?我还想将它壮大一点,以后都搭给你孙女当嫁妆呢!” “放屁,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了!”江老爷子气得暴跳如雷,就知道这小子有私心。 江禹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刺激老人家的话,转头对站在那儿像局外人一样的女儿和奚辞,说道:“还不过来见见长辈?” 郁龄乖乖地拉着奚辞上前,给他介绍自己家的长辈。 奚辞面上含着笑,在众人瞪视的目光下,从容不迫地上前,一边叫人一边将准备的见面礼递过去,然后对着江老爷子道:“爷爷,你最近和水犯冲,最好避开有水的地方,喝水时小心一点。” 江老爷子被他一秒变神棍的话弄得错愕不已。 奚辞没有理他,继续对江老夫人道:“奶奶,你最近不小心冲撞了野神,晚上睡觉时,最好在床头放一尊开过光的佛象,否则会恶梦不得眠。” 江老夫人同样错愕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她最近晚上睡不安稳,总是作恶梦? 其他人也被他一秒从温润贵公子变神棍的模式弄得囧囧有神,倒是江禹城挑了下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见已经认过人了,就带着女儿和不承认的女婿上楼。 他们一走,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说实在的,他们有点被震住了,因为在郁龄他们回来之前,江老夫人还和女儿说她最近总是多梦难眠,江禹雅和郑鹏还关心是不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觉轻,哪天去医院检查一下的。 半晌,江禹雅有些困难地开口道:“爸,妈,你别听那小子乱说,现在科学世界,子不语怪力乱神,那小子一定是信口开河。”然后又气道 ,“大哥也真是的,将孩子宠成这样,看她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哪里能这样和长辈说话……”心里已经认定奚辞是个神棍了。 江老夫人仍是愣愣的。 江老爷子皱着眉,下意识地端起桌上已经放凉了的茶,谁知刚喝了一口就被呛着了,咳得惊天动地。 “爸!” “爷爷!” “姥爷!” 一群人担心地叫道。 江老爷子咳了很久才缓过一口气,等外孙女端水过来给他润喉时,他一时间竟然有点迟疑要不要喝,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先前奚辞说话时的神色,明明脸上笑容那般干净明晰,十分温和,一双眼睛却透着一种琉璃色,怪异得紧。 第89章 江禹城带着两人到了楼上的书房,他往靠窗的沙发上一坐,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坐姿并不怎么端正,甚至有点儿随意,微微靠着沙发背,双目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两人,并不说话。 佣人进来给三人上了茶后,正准备出去时,就听到大小姐突然开口道:“不要茶,送白开水过来就可以了。” 佣人抬头看她一眼,应了一声是,很快便改送了两杯白开水过来。 等佣人离开后,郁龄慢慢地喝水,她的神色冷淡,仿佛丝毫不受刚才的事情影响。 那些事情根本没在她心里留下什么痕迹,也无法动摇她的心弦一丝一毫。 江禹城看了她一会儿,手指轻轻地敲着沙发扶手,并没有说什么,转而看着奚辞,说道:“你刚才和老头子他们说的话是真的?” 郁龄听后,也转头看奚辞,心里有点儿惊奇。 她不知道奚辞原来还会看相之类的,以为这只是天师才会呢。不过奚辞说得那么确定,应该是真的,郁龄再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真不科学,不仅她自己遇到的人事不科学,现在身边也有人跟着一起不科学了。 那种感觉怎么说来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奚辞从容而闲适地端着水喝了口,然后将杯子放下,看向对面的江禹城,声音不紧不慢,清润如泉,“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 而不管你信不信,它就是发生了,只不过没有人留意罢了,以为只是身体不好之类的。 江禹城心里已经相信了,毕竟和那个神秘的政府部门扯上关系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点本事,这种看相观气的本事,听说很多天师都是会的,只是准确率高低罢了。想到奚辞刚才话里的意思,他不禁嗤笑一声,眉峰微微上扬,那张英俊的脸上多了些冷冽的味道。 “有化解的办法?”江禹城又问。 奚辞不答反问,“你是想要我出手化解?” 谁知江禹城却摇头,很不负责任地说:“人不会无缘无故撞邪,定是有什么因果,先看看吧,两老的身体硬朗着,受点小苦其实没什么,只要不伤身体就行。” 奚辞微微笑道:“确实不伤身体。”不过是沾了一点衰运罢了,过了就好。 不过,若是放着不管,老人家身体抵抗力比不得年轻人,挨不过去也会出事的,就看两老有没有将他这个初见面的孙女婿的话放在心上了。 翁婿俩算 是达成某种不可言说的协议,两人面上都露出微笑,一个温润优雅,一个冰冷不屑。 郁龄看了会儿,伸爪子拉住奚辞,朝江禹城道:“爸,你先忙,我带奚辞去逛逛。” 江禹城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去吧,他第一次来,应该带他转转,谁要是不给你面子,在你面前叽叽歪歪的,你直接揍,爸爸给你撑腰。”虽然他懒得搭理晚辈,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孩子之间的不友好,所以他非常纵容女儿去折腾人。 反正,就算她捅破天了,他也能为她收拾善后。 “知道啦。”郁龄说着,拉起奚辞走了。 出了书房,郁龄想了想,说道:“先去爸爸的房间。” 奚辞自然没意见的,他由着她挽着,走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往江禹城在祖宅的卧室走去。 这是江家祖宅,江家的嫡系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儿,现在虽然只有江老爷子夫妻俩住在这儿,但是别墅的面积依然非常大,而且别墅旁还有几栋小洋楼,附带着一个小树林。从楼上可以将别墅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甚至可以完全看到它的风水。 奚辞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微微笑了下,和郁龄一起进了江禹城的卧室。 卧室的面积非常大,风格偏向单一的灰色调,给人一种沉重冰冷的感觉,没有什么生气,和江禹城在公司附近的那栋小别墅的房子有着天差地别。 可想而知,江禹城平时应该不常在这里住,甚至可能当年郁敏敏和他结婚时,也没有怎么回这里住过。作为江家的长子,结婚后带着老婆住在外面,在当时的情况看来,确实有点儿离经叛道。 在主卧转了下,奚辞朝她摇头,“没有。” 郁龄一点也不意外,肯定地道:“妈妈不喜欢这里,而且这个房间……那个女人以前住过,妈妈就算死,也不会回来的。” 奚辞点头,虽然不知道当年江禹城为什么会在郁敏敏怀着身孕时与她离婚,但从江郁漪只比郁龄小了三个月的年纪、还有江禹城对江家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可以知道,想必当年的事情还有内.幕,而且那些事情让他一直无法释怀,直到现在还带着恨意,连对父母都有点儿漫不经心的。 那么可以确定,当年的事情,只怕和江老爷子夫妻有直接关系。 作父母的不喜欢出身低微的媳妇说得过去,郁敏敏虽然优秀,但确实是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女人,确实不是这种大家 族能接受的媳妇人选。 郁龄接着拉他到自己在祖宅的房间,边打开门进去边道:“妈妈去世时,我被接回江家,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后来就没怎么住过了,就算是逢年过节的,都只是回来吃个饭,然后爸爸就带我走了。” 所以这间房其实不过是摆设罢了。 江禹城住的那间可能也是如此。 奚辞看了一眼,叹道:“怪不得,这里也没有。” 郁龄听了,心里有点儿复杂,想了想,问道:“你说,人死后,因为对生前的世界留恋,就算没有意识,也会徘徊不去。妈妈为什么从来没有找我呢?”妈妈的残魂愿意附在相片上陪着爸爸,却没有留一点陪着她。 她自幼能看到鬼神,如果真的能看到妈妈,就算是鬼,她也会开心,小时候也不会那么伤心了。 奚辞不知道怎么说,看她垂下眼睑,有些难过的样子,只得涩然地道:“因为你的妖蛊之身,容易吸引妖魔鬼怪。岳母死后魂魄分裂,不如完整的魂魄凝实,每一魂每一魄都非常脆弱,如果靠你太近,可能会和其他的鬼怪遇到,会消耗她的魂魄里的力量,提早消散,所以就算她很爱你,也不能离你太近。” 郁龄皱眉,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妖蛊之身了,依然对它懵懵懂懂的,问道:“我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东西?应该不是天生的吧?”如果是天生的,那她现在就不是普通人了。 “不是。”奚辞叹气,“你的身体是妖蛊的容器,它与你休戚相关,随着你成长,也让它的能量渐渐地壮大。”所以她的生命力会消耗得太大,就是因为妖蛊在壮大,提前消耗她的生命力。 郁龄惊了下,正要问,又听他说:“如果你体内没有它,你可能无法平安出生。” 所以,赋予了她妖蛊之身,虽然提前消耗她的生命力,却比无法出生要好。这就是当初将妖蛊放到她身上的人的想法吧。 这是他近期才琢磨透的事情,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提前消耗,所以这段日子私底下也在琢磨着这东西,虽然依然没有什么眉目,却可以通过和她接触时,一点一点地探索这个传说中的东西。 郁龄拧起眉头,大约有点明白了,心情有些复杂,然后又摇摇头,拉着他走了,边走边道:“算了,我们去逛逛,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奚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微笑着应了一声。 两人在别墅里逛了一圈,自然没什么收获 ,便离开别墅。 别墅前有一个种满了鲜花的小花园和喷泉,不远处还有秋千、藤椅,然后是小树林,远远看去,面积非常大。 郁龄和奚辞走过喷泉时,突然听到一阵疯狂的狗吠声由远及近,转身就见一条威风凛凛的哈士奇像条疯狗一样朝他们跑来,凶猛地汪汪叫着,胆小点的人,都要被它吓到。 然而郁龄和奚辞都只是看着,没有逃的意思。 等那哈士奇快要到来时,郁龄习惯性地抬脚就要踹时,谁知那只哈士奇两条前腿猛地刹车,两条后腿惯性地前扑,于是一屁股着地,抬起狗头朝着他们嗷呜了一声,两只耳朵可怜巴巴地折下来。 郁龄有些诧异,要知道每次她回来,见到她时,这条狗都要凶猛地朝她叫个不停,追着她跑,想要咬她。被一条狗这么嚣张地朝她吠,她自然不客气。 修理了它几次后,所以这只哈士奇其实挺怕她的,但却是个挨打不记数的,每次她回来时都要奔过来想要咬她一下,和郑家的姐妹俩一个样,标准的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谁的狗?”奚辞问道,并且伸手在那狗头上拍了拍,朝它微微笑了下。 哈士奇耳朵抖了抖,朝他嗷呜一声,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些许讨好,简直就不像条狗。 “算是郑可可姐妹俩养的吧,他们姐弟三人时常过来玩,带了这条狗过来,就将它养在祖宅里了,由佣人帮着照顾。”郁龄说道,她知道奶奶疼三姑家的姐弟几个,郑可可他们俨然将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养条狗在这里也没什么。 郑家姐弟几个养的宠物多了,放在不同的地方养着,这些宠物都是他们的狗腿子。 奚辞明白了,想到先前回来时,其中有一对姐妹专门针对郁龄,哪里不知道这几个表姐妹之间的关系不太和睦,现在再看这只蠢狗先前嚣张地朝郁龄狂吠的模样,有些不开心。 “蠢货!”他看着蹲在地上的蠢狗,朝它笑了笑。 长得威风凛凛的哈士奇被他笑得浑身的毛都抖了抖,尾巴都差点崩直了,低低地嗷呜着,仿佛在辩解什么,奚辞用力地按了按它的脑袋,面上的笑容却格外地温柔:“明白怎么做了?” 哈士奇嗷呜了一声,抖了抖毛,站起身来,朝他们叫了一声,就往回跑去。 奚辞一脸嫌弃地去净了手,方才和郁龄继续在江家祖宅踩点,一边走一边和郁龄说道:“江家的祖宅选得不错,这里的风水很 好,能兴旺好几代人,不过再好的风水,也经不住人来败,特别是人为地改了风水。” “改风水?”郁龄不解地道。 奚辞应了一声,指着位于小树林前的那栋小洋楼道,“这里原来应该是一个池塘吧?” 郁龄愣了下,说道:“是的,我记得小时候这里是有个池塘的,后来爷爷让人将它填了,建了一栋小洋楼。” 奚辞点头,大约已经明白江老爷子和老夫人近来为什么会有点小衰运了,这风水被改了,容易造成气运不通,人在这里住久了,加上年纪大了身体比不得年轻时,可不就容易沾上了点衰运了?当然,只要不动摇江家祖上传下来的气脉,倒也不足为虑。 于是奚辞很不负责任地将之抛开了,和郁龄一起进入树林。 进入小树林时,仿佛世界一下子就阴下来了。 郁龄对某些非科学的事情最为敏感,看了一眼树林外明媚的阳光,忍不住往奚辞身边挪了挪,小声问道:“奚辞,这里是不是……” “对。”奚辞放眼望去,忍不住笑了,“找到了,这儿有一魄。” 郁龄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她妈妈现在依然不喜欢江家祖宅,所以没有在江家别墅里,而是跑到这外面来。 “还要晚上才能来么?”郁龄又问道,现在虽然是下午,但是阳光很大,阳气还旺着。 奚辞却摇头,“不用的,这小树林里,有一个五行阵。” “啊?”郁龄又懵逼了下,五行阵听着明白,但是江家怎么会弄这种东西? “应该是江家的先人在建宅时,请过一位厉害的风水师帮忙看风水,而这小树林里的五行阵,应该就是祖宅建成时,请那位风水师布置的。”奚辞一边说一边拉着她走往小树林深处。 越往里头走,越是荫凉,仿佛有一个天然的空调调节一般,郁龄仍记得小时候生活在祖宅里的人每天早晚都会来这小树林里散步,身体都健康许多。特别是夏天太过炎热时,大伙也喜欢跑到这儿来玩。 小树林其实并不大,花了十分钟左右,就走了三分之一了。 奚辞停下来,往周围看了看,然后去摘了一些略长的草叶子开始编草人。 “这五行阵中五行生生不息地循环,莫说人类,就是鬼魂在这里休养,也十分适宜,是一个最温和的阵法。所以就算是大白天,将岳母的一魄叫出来移到养魂器里也没关系的。”奚辞朝 她解释。 这就是所谓的地利了。 郁龄听了点点头,蹲在一旁看他编草人,她也想帮忙,但是拿着几根草,弄来弄去,草梗都被她扯断了,仍是没办法像奚辞那样,双手翻飞,纤长的草刃在他手中穿来穿去,很快一只姆指大的草人就编成了。 这算是一种民间手艺吧。 不过奚辞编的草人可不是拿来欣赏的,而是赋予了它另一种生命。 编好几个草人后,奚辞将它们撒出去,然后双手掐诀。 郁龄只觉得一阵微微的风拂过时,就见奚辞摊开手,手掌心躺着那枚双玉锁,另一只手食指和中食竖起,捏了一个诀,指向手心的双玉锁。 微微徐徐而过,很快便消失了。 郁龄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等奚辞合上手,握住那枚双玉锁,含笑地偏首看着自己时,便明白已经成了。 郁龄高兴地笑起来,忍不住接过双玉锁摸了摸,这里已经有妈妈的二魂五魄,还有一魂两魄就收集完了。她高兴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奚辞,双眼亮晶晶的,慎重地道:“奚辞,谢谢你。” 明明奚辞并不需要这么尽心尽力的,但只要她想,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帮她,她不是没有心的人,怎么不知道他对她的好? 奚辞伸手将她搂到怀里亲了亲她的脸,声音格外地温柔:“谢什么?我们是夫妻,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好。” 你若开心,世界安好。 郁龄朝他抿嘴一笑,小心地将双玉锁收好,方才和他手牵着手离开树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刚出了小树林,就听到一阵尖叫声,尖叫声夹杂着一阵汪汪的犬吠,听着十分热闹。 第90章 江郁漪站在台阶前,看到哈士奇追着郑家姐妹跑,姐妹俩的尖叫声都快要破天了,眉头拧了拧。 这只哈士奇的主人严格说来是郑旭阳,他们奶奶疼外孙,对郑旭阳那是宠得没话说,郑旭阳抱来一只哈士奇要养在祖宅里,江老夫人也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让佣人好生照顾着。 “萨达,快过来!”郑旭阳气急败坏地呼喝着,拉扯着狗绳,想将它拉开。 哈士奇没有理会主人,追着郑家姐妹俩跑,时不时地往她们身上扑,泰山压顶一般压在她们身上。 哈士奇被江家佣人照顾得非常好,一身毛皮油光水滑,彪肥体壮的,两个纤纤弱质的女孩子哪里受得住它的一扑,每次都被它扑得摔到地上,这摔来摔去的,也很疼啊。 特别是它总朝她们的脸张大嘴一副要咬的样子,那犬牙就在眼前,吓都吓死了,心理阴影不是一般的大。 “滚开,蠢狗!”郑可可又惊又怕地叫着。 “啊——脏死了!!”郑丽丽被舔了一脸的口水,也尖叫着。 郑旭阳担心萨达真的咬了姐姐们,努力地扯着它脖子上的绳子,想将它拉开,一时间现场十分热闹。 “二姐,这是怎么了?”一道声音响起。 江郁漪转头,就见是二叔家的长子江郁杰,四叔家的江郁华、江郁彤姐弟俩都过来了,随口道:“不知道,刚才我们正在说话,萨达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冲过来了,尽往可可她们身上扑。” 江郁杰三人听后有些担心,并不是担心郑家姐弟三人的安危,而是担心他们要是有个什么,老爷子和奶奶可都不高兴,他们可能会被迁怒。不过他们看了看,发现哈士奇并没有真的咬人,更多的好像在和他们玩一样,一个劲地往姐妹俩身上扑,倒是安下心来。 江郁漪也是发现这点,所以才没有太过担心,但是郑家姐妹俩这样被哈士奇扑着摔来摔去,身上一定受伤了。 “萨达是可可表姐他们养的狗,最是听话了,可能在和她们玩吧。”江郁彤一脸笑容地说,她长得娇俏可人,笑起来时非常甜美,朝看过来的江郁漪笑呵呵地说:“郁漪姐,不用担心啦。” 江郁漪没说话,见郑旭阳快要拉不住哈士奇了,对江郁杰两人道:“你们去帮旭阳拉住它,小心别让它伤到人。” 江郁杰和江郁华刚应了一声,还没有动呢,就见哈士奇突然放弃往郑家姐妹身上扑的举动,蹿了出去 。郑旭阳再也抓不住,手中的狗绳脱落,然后就见那只哈士奇欢快地朝着花园外的人扑了过去。 “坐下。”清润柔和的声音响起。 哈士奇急刹车,乖乖坐下,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女,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着,非常谄媚。 江郁漪等人见到这一幕都愣住了,萨达可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十分亲近主人,特别亲近郑家三姐弟,每次姐弟几个过来都得到它热烈的欢迎,只有郑家姐弟几个才能使唤得了它。可今天它不知怎么地,突然像发疯一样往主人身上扑,这会儿还听一个陌生人的话乖乖坐下,简直不可思议。 郁龄看了一眼郑家姐妹可怜的样子,嘴角微微一勾,那模样说不出的拉仇恨。 然后她走上前,抬脚就在那狗背上踩了踩,虽然没有用力,但是哈士奇却不敢有意见,还微微伏下身体嗷呜嗷呜地叫着,好像在配合她的蹂.躏一样,非常谄媚。 郑旭阳脸都绿了,“萨达!”你作为哈士奇的骨气呢? 哈士奇没理会他,一心一意地在郁龄面前卖萌,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在期盼着她继续蹂.躏它。 郁龄忍不住又踹了它一下,面无表情地收回脚。 奚辞也抬脚踹了下它,这狗真是没眼色。 被两人踹的哈士奇不敢有意见,反正它皮厚也不疼,恨不得直接黏着他们。 郁龄又看了一眼那几人,挽着奚辞走了,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样,仿佛不屑和他们为伍。 哈士奇一见他们走了,马上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压根儿没想起前主人是谁。 “萨达!”郑旭阳又气又怒,还有点小委屈,但也只能对只蠢狗生气,对着江郁龄这大魔王,他是不敢的。 他不敢,但他的两个记吃不记打的姐姐倒是敢,郑可可怒吼道:“郑旭阳,看你养的狗,我一定要宰了它!” “对,这种背主的狗要它干嘛?一定是江郁龄让它来咬我们的!”郑丽丽和姐姐同仇敌忾。 郑旭阳原本正委屈着呢,听到这话当即骂道:“郑可可!郑丽丽!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萨达怎么会这样?我讨厌你们!”他才不怕这两个蠢姐姐,她们又任性又爱作怪,没有哪个女生比她们更讨厌了。 郑丽丽气了,“郑旭阳,你这个臭小子!” 姐妹俩刚才被萨达那一扑一压,身上的衣服都脏了,头发也乱了,裸.露在外的 皮肤还有多处擦伤,看着委实可怜。但是郑旭阳一点也不同情她们,要不是先前她们让哈士奇去找江郁龄的麻烦,哈士奇怎么会转眼就回来扑腾他们? 他觉得,江郁龄其实就挺邪门的,每次都能将萨达修理得宛若丧家之犬,这会儿萨达反过来去扑两个姐姐,他莫名地就觉得一定是江郁龄指使的,反正这女人指使条狗也不奇怪。 姐弟三个眼看就要吵起来了,江郁漪上前,一把拍了下郑旭阳,说道:“别吵了,可可和丽丽应该都摔伤了,先回去看看。”然后又叫江郁杰、江郁华两人过来帮忙扶姐妹俩。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回了别墅,江郁彤走在最后,面上笑得甜甜的,不过等进了屋子里,笑容马上收了起来,低眉顺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缩在后头像个影子。 果然屋子里的人看到郑可可姐妹俩的样子都惊住了,等听说是江郁龄叫萨达干的,除了江禹雅外,其他人根本不信。 因为萨达明明和郑家三个孩子亲,只听他们的话,怎么可能会听江郁龄这个不常回祖宅的人的话?连江老夫人都觉得可能是郑可可姐妹俩误会了,毕竟表姐妹几个一向不和,他们也是知道的。 江禹雅一边给两个女儿查看伤,一边气得骂人,骂的自然是江郁龄。 江老爷子虽然心疼外孙女,可是听着女儿骂长孙女,不免想到楼上的长子,想到他的德行,不由得头疼,怕女儿再骂下去最后吃亏的是她自己,说道:“行了,先带孩子下去换衣服上药。” 说着,也不管这里,转身往花房那边走去。 其他人见老爷子走了,也不留在这儿,特别是江禹河等人,知道老太太不待见他们,便也找了个地方窝着,等待晚餐时间后再过来。 离了两老跟前,江郁彤又抬起头。 等到了他们家住的地方,她便和父母说了刚才的事情,然后捂着嘴笑:“养只狗都养不熟,真是可怜!咱们那大小姐可不是好欺负的。”说着,不由得有些羡慕。 虽然郑家姐弟吵吵闹闹的,还有两老宠上天,可是和江郁龄一比,他们就像地上的泥,谁让人家江郁龄有一个好爸爸呢,郑鹏虽也是郑家的长子,郑家的继承人,可和江禹城一比,那根本是没法比的。 可以说,在这b市,能和江禹城比的人真的很少。 江禹河夫妻听了赞同地点头,“你们大伯最是疼郁龄,哪里能让他们欺负。” 江禹华 嘟嚷道:“大伯确实很疼大姐,都偏心得没边了。”多少觉得江郁漪有点可怜。 江禹河一巴掌拍向小儿子的脑袋,“你懂什么?” 江禹彤赶紧拉了拉弟弟,“别那么实诚行不行?你可怜郁漪姐?她哪需要你可怜,她身后还有赵家呢,现在又进公司了,听说在公司里可风光了,江家哪个都比不上她。” 江禹河夫妻点头赞同女儿的话,觉得儿子就是太实诚了,看不清现实,最不需要可怜的是江郁漪才对。 说了会儿,江禹河的妻子白沙沙对女儿道:“你三姑几个女儿看着风光,其实都比不过郁龄一个手指头,你可要好好和她处着,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以前也是我们蠢,觉得她妈上不得台面,老夫人不喜欢,根本不必理她,哪知道……” 哪知道这世界变得太快,江禹城被逼得和郁敏敏离婚,让他明白了自己如果离了江家什么都不是。他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以前吃喝玩乐,聪明劲都放在其他地方,直到摔了个大跟头,终于正视自己身为江家长子的身份,之后娶了赵馨梨,跟着进入江氏,一步步地掌控住江氏集团,发展壮大江氏,最后连老爷子都被他逼得提前退休在家。 那时,他们都以为有赵家支持,江郁漪才是江家的公主,哪知江禹城却是个心狠的,压根儿没正眼看过这女儿,反而一心一意地疼着前妻生的女儿,赵馨梨为此闹过几回,最后都不了了之。 现在江禹城才是江家说一不二的人,他疼哪个,哪个就得益,他疼着江郁龄,江郁龄就是江家的公主。反观江郁漪,就算她背后有赵家支持,但赵家现在哪里还敢像二十多年前一样和江禹城叫板?江禹城说不想见到赵馨梨出现在面前,赵家还不是赶紧让人看住她,省得她跑去碍江禹城的眼? 人就是这么现实! 江郁彤见父母都是一脸后悔的模样,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爸,我突然想起我以前是叫江怀彤的吧?前阵子我听奶奶说咱们这一辈应该是怀字辈的,怎么会变成郁字辈了?” 江郁华一脸愕然,“有这事?” 江郁彤却很肯定,“是真的,我记得挺清楚的。”不过那时候她年纪还小,都不太记得为什么要改名字了,而且也没有放在心上,前阵子听老夫人唠叨时,才猛地想起。 “还不是让你们大伯给改的。”江禹河撇着嘴道,“你们大伯对第一个老婆可真是痴情得没话说,郁龄是你们这一辈第 一个出生的,你们大伯就直接给她取名郁龄,这郁就是郁敏敏的郁,郁敏敏是郁龄妈妈的名字。” 白沙沙一脸羡慕地道:“大哥对郁敏敏确实痴心,只可惜郁敏敏死得早,当然要不是她当时救了大哥,大哥也不会将她记到现在,原本他们就在感情最浓时被拆散了,后来郁敏敏又为了救大哥死去,男人哪里不惦记着?郁敏敏死后的第五年,你们大伯差不多已经撑控了江氏,接着就直接逼你们爷爷将家里孩子的名字都改了,怀字辈改成了郁字辈。” “啊?!”江郁彤姐弟俩眼睛都瞪凸了,没想到以前改名还有这样的内.幕。 以前他们就觉得这大伯挺厉害的,就是私底下好像有点儿那啥,常常将爷爷气得暴跳如雷,奶奶也拿他没辙,好像几乎没人能管得了他。 而且他长得好,还是江氏的掌权者,标准的黄金单身汉,霸道总裁的典型,不知道多少女人被他身上的光环迷得不要不要的,都想嫁给他,压根儿不介意他还有过两次婚姻,甚至连老夫人也弄过几次相亲宴,结果自然是江家两老被他气得半死,相亲宴成了结仇宴。 “不、不可能吧?”江郁华结结巴巴地道。 “怎么不可能了?当时老爷子都被他气得进医院,但是他就是不松口,一定要改成郁字辈,还威胁说如果不改,以后他就将江氏打包给郁龄作嫁妆,让江氏改成郁氏。”白沙沙继续羡慕地道,这当老公和当人爸爸的,简直是没话说。 当然,这是对郁敏敏和江郁龄而言,赵馨梨和江郁漪就悲催了。 “不可能!”江郁彤纠结地开口道,“大伯就算再任性,也不能自己作主将江氏送人就送人,江氏里还有其他的江家人呢。”江氏虽然是江禹城管着,可也有很多股东呢,哪里是他一家之言。 谁知江禹河却嗤笑一声,“你现在才知道他任性?真惹毛了他,他就能将江氏折腾得四分五裂,让世界上没有江氏。你以为他舍不得江氏么?他完全舍得!他就是个狠的,所以老爷子这些年再气他,也不敢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将他逼得狠了。” 江郁彤姐弟俩到底还是太嫩了,看事情没有父母的透,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觉得对那位英明神武的大伯幻灭了。 第91章 刘伯推门进来,书房的门打开时,江禹城恰好听到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眉头皱了下。 “下面在吵什么?”江禹城丢下手中的笔,一脸不高兴。 这位大少爷工作时是经不得吵的,对这点要求非常高,否则会克制不住脾气,生起气来可让人够呛,根本不敢惹他。 刘伯端着茶进来,放到桌上,简单地将先前的事情说了。 他只陈述事情,其他的一概不说,没有带个人的偏见,但江禹城却笑了出来,嗤道:“就算是郁龄叫狗去咬的又怎么样?我的郁龄是个好孩子,最是不喜生事的人,酱油瓶倒了也不会扶,哪里会主动去生事?” 所以一定是有人惹着了她,才会让她出手。 当然,江禹城更倾向于这是奚辞干的。 那男人看着一副温润贵公子的模样,给人一种好好先生的感觉,干净明晰,就像个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心机坏心眼。可江禹城却觉得,那不过是表相罢了,有些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天生就有一副好皮相,就算干坏事也会让人觉得他不是故意的,奚辞显然就是这样的类型。 他的长相和气质,真是非常有欺骗性。 奚辞的手段他现在还看不出来,但远非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甚至性格可能和温柔单纯之类的不着边。 几次见面,他隐约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隐藏得极深的违和之感,仿佛更多的是一种视生命如无物的冷漠,简直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受什么教育长大的。难道这也是他能成为异闻组成员的理由? 异闻组这个政府部门向来神秘莫测,里面的成员的手段更是难以用科学来形容,指使一只狗行事之类的,想来对他们而言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甚至所不能控制的。 所以,这也是江禹城不太想认这个女婿的原因。郁龄看着不太好亲近的样子,实则性子太简单了,很容易相信要,要是奚辞存了什么坏心眼,郁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见过几次面就结婚,虽然是郁龄提出来的,但奚辞答应得也太快了。江禹城压根儿不相信奚辞这样的人会对女儿一见钟情,只怕其中还有什么原因。现在他依然看不清奚辞的底细,可看着他对女儿那种无微不致的照顾,好像又像是爱极了她。 江禹城对奚辞这人保留意见,反正就算他反对这桩婚事,女儿也是不听的,又舍不得让她难过委屈,当爸爸的能如何?只能自己 多留点心盯着了。 刘伯听到他的话,都有些无语了,酱油瓶倒了也不扶,只能说这姑娘懒,和她生不生事没关系吧? 还是说她都懒成这样了,怎么会勤快地去生事?有这么判断自己女儿的么? “行了,这事不用理会,也不用特地来告诉我,我忙得很。”江禹城喝了口茶,继续埋头工作。 刘伯见状,不敢打扰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刘伯走后,江禹城并没有工作,而是盯着面前的文件发呆,脑子里转着很多事,最后手指轻轻地按在一份文件的签名上,神色有些阴沉不定。 **** 郁龄和奚辞一起坐在飘窗上,时不时地抬脚踩那只哈士奇的狗头。 哈士奇以为她在和自己玩,高兴得越发地将自己的狗头送过去,两条前腿搭到郁龄的大腿上,一个劲儿地去蹭她。 郁龄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没阻止它,等它凑过来时,伸手揉它身上的毛。 奚辞喝了口水,目光淡淡地掠过那只蠢狗,见郁龄面上带笑,问道:“你喜欢它?” “不喜欢!”郁龄回答得很快,“谁会喜欢一只每次见面都要咬我的狗?它被训练得不错,最听主人的话了,主人让它来咬我,它就真的来咬。我当然不客气了,每次都修理它一顿。” 她生性懒散,连自己都懒得照顾自己,何况是养花养宠物什么的,所以对宠物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看到了也能伸手摸摸交流下感情。但要是别人专门养只狗来咬她,就算这只狗是无辜的,她也不客气。 所以她也没觉得自己虐待宠物什么的,蠢狗都要咬她了,难道还站着给它咬不成?她和这只蠢狗可是有着很多曾经呢。 不过这会儿见这只蠢狗好像挺怕奚辞的样子,而且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卖萌求蹂.躏,她自然也不客气地搓揉一番,算是报以前的仇了。 听到这话,奚辞看向那只哈士奇的目光变得冷冽。 哈士奇赶紧夹紧了尾巴,呜呜地叫着,一副无辜的样子。 奚辞听着她说以前怎么修理这只蠢狗的事情,漫不经心地揪着蠢狗的尾巴。这只蠢狗会这么听话,也有一个原因,它遇到点机缘,快要开智了,智高比一般的狗要高一点,自然懂得讨好主人,主人让它做什么就干,这股聪明劲儿,自然讨人喜欢。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伸手敲了那狗脑袋 一下。 就算要开智了,也是蠢狗一条! 看她玩得开心,奚辞目光幽幽的,突然开口问道:“邵琛是谁?” 郁龄突然一个用力,不小心揪着哈士奇一小撮毛,哈士奇嗷地叫了一声,那张凶猛的狗脸转了过来,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奚辞一巴掌将狗脸拍到一边,双目盯着郁龄,面上依然是一副很温柔可亲的模样。 郁龄瞅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邵琛就是天河集团的大少爷,邵琛的母亲和江郁漪的妈妈是闺密,以前说过要让江郁漪当邵家的媳妇,和我可没关系。” “真的?”奚辞盯着她。 “真的。”她一脸认真,然后又垂下眼睛,小声坦诚道:“其实……我们高中时有交往过一段时间,不过才牵了个手,就分了。” 奚辞的眸色越发的深了,声音却格外地柔和,“为什么分了?” “当然是江郁漪喜欢邵琛,当时她很讨厌,破坏力太强了,像打不死的小强总来撩人,我觉得没意思,就分了。”郁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弦却绷得有点紧,总觉得如果自己表现出点对邵琛有什么异样的感情,会很倒霉。 话说,这种和老公讨论前男友什么的,真的可以么?奚辞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吃醋的人吧? 奚辞看了她一会儿,笑容深了几分,说道:“原来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郁龄继续低头调教凑过来的哈士奇,将它各种玩.弄。 哈士奇尾巴夹得更紧了,总觉得身边这个让它又害怕又想亲近的男人身上的气息更可怕了,它宁愿凑过去给另一个同样让它想亲近的女人折腾。 奚辞慢慢地喝着水,心思千回百转,差不多大概能拼凑以前的一事情了。 郁龄是个非常懒散的家伙,因为妖蛊之身,她根本没办法将过多的精力分散在其他地方。 如果当时她对邵琛没感情,是不可能会和他交往。所以,当时这姑娘是喜欢过邵琛的,后来之所以分手,则是江郁漪可能做了什么让她烦不胜烦的事情,而那个叫邵琛的人可能也处理不好,消磨掉了她的喜欢,干脆就分了。 先前从江老爷子夫妻的话里可以知道,只要她点头,随时可以和邵琛订婚,邵家也是同意了的,这里面透露的信息可多了。 一是郁龄和邵琛交往时,邵家当时是反对的,江郁漪那时候也喜欢邵琛,在邵家的支持 下理直气壮地破坏他们。可以确定,当时的江郁漪没有现在的安份,只怕那时没少招惹郁龄,是个讨嫌的存在。 二是邵家这些年已经认识到郁龄在江家的身份不比江郁漪差,甚至可能更好,单就江禹城的态度就可以知道,娶了郁龄,好处只多不少。所以邵家一改过去的态度,希望郁龄能成为邵家的儿媳妇。 三是那个邵琛可能到现在依然喜欢郁龄,他的态度也影响了邵家的决定,让喜欢江郁漪的邵母只能改选郁龄当儿媳妇。 四是江郁漪虽然不知道是否还喜欢邵琛,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和郁龄抢了,可能她已经明白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以及明白自己母亲赵馨梨当初做的事情,这不仅让她感觉到羞耻,甚至伤了她的自尊,没脸见人,对郁龄也一改过去针对的态度。 推测出这些,奚辞明净的双眸染上几分阴翳,心头有把莫名的火慢慢地烧了起来。 他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不舒服什么,可却觉得那把火已经烧起来了,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地能灭掉。 暂时没能弄明白的奚展王面上依然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只是心里已经劳劳地记住“邵琛”这名字了。 当江郁漪过来时,就看到那两个坐在落地窗前靠着的男女,他们身后是夕阳喧天的庭院,风景如画,暖色的余辉让靠在一起的两人看起来温馨幸福。 一只狗趴在他们中间,努力地想要将自己挤进去,然后被笑容明晰干净的青年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它仍是蠢蠢地努力地往两人边身凑。 郁龄正看得可乐呢,瞥见江郁漪的身影,问道:“有事?” “晚餐时间到了,奶奶让我过来叫你们。”江郁漪平淡地答道,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奚辞。 直到现在,她仍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这个大小姐竟然随便找了个人结婚了,竟然不是邵琛。先前她确实以为这是她用来气人的招数,结婚如此仓促,只怕和这男的没什么感情。 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尽然。 郁龄伸了个懒腰,搭着奚辞的手起身,说道:“我们去吃饭,吃了就走,窝在这里真没意思。”并不掩饰自己对老宅的厌恶。 奚辞顺着她的话笑着答了声好。 两人手牵着手离开了,姿势亲密。 江郁漪走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人时不时地凑在一起说话,抿了抿嘴。 傍晚六点整,江家祖宅的晚餐时间 。 所有人都已入座,郑可可姐妹俩已经换了衣服,手臂处贴着止血贴,看着有点可怜,江禹雅则用愤怒的目光盯着郁龄,要不是郑鹏私底下拉着,可能就要开火炮轰了。 等江禹城落坐时,江禹雅就道:“大哥,不是我说,郁龄这性子得改改了,哪有女孩子对自家姐妹这么不依不饶的?外面人怎么看她?虽然现在的年代已经变了,可是像咱们这样的家庭,女孩子的名声还是要看重的,以后不是让人嘲笑她么?” 江禹城就着佣人端来的水洗手,盯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道:“郁龄怎么了?她这样不是挺好的么?谁敢笑她?嗯?” 这“嗯”的一声响起时,他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围的人。 所有人被他目光一扫,忙不迭地低头,连郑可可姐妹俩也不敢在这个大舅面前说什么。 江禹雅气得眼眶发红,委屈地道:“大哥,你是不是不待见我这妹妹?” “你现在才知道?”江禹城一脸惊讶,“我以前就说过,最不喜欢嘴碎的人,难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江禹雅被他这副看蠢货的失望神色弄得差点要哭了,转头朝江老爷子叫了一声,“爸,你看大哥他……” “行了,吃饭吧!”江老夫人打断女儿的告状,不高兴地道:“难得今儿大家都在,稍停一些不行么?”说到这里,她看向江禹城,问道:“对了,禹城,禹彬什么时候回来?” 江禹彬是江家最小的儿子,也是老夫人的老来子,在江家一向受宠,可惜他早早地离家进了部队,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 “不知道,部队的事情我哪里能清楚?你想他就打电话给他叫他回来。” 江老夫人听得也有些气,要是能叫得动,早就叫了,哪里会通过大儿子? 说来江老夫人生的三个孩子,那真是没一个让她顺心的,长子聪明却任性,不好掌控,甚至因为当年的事情怨恨上她,这些年母子俩就这么不冷不热地处着;女儿又蠢又不识相,常要人给她收拾烂摊子;小儿子一年到头不着家,那脾气也是一言难尽,和他大哥最亲,想要见他一面都难。 至于那两个私生子,年轻时确实是为这事情闹过气过,后来因为江老爷子的让步而接受了,但直到现在仍是不待见的,直接无视他们。反正只要她儿子管着江氏,老头子也不敢再给她没脸,那两个私生子不过是玩意儿,倒也不再意了。 江老夫 人还要再问,突然一声咳嗽响起,转头一看,正在喝汤的江老爷子又呛到了,吓得佣人急忙过来顺气的顺气,递纸巾的递纸巾,几个儿子也忙过去关心地叫着。 等老爷子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晚餐继续。 不过接下来,老爷子不再碰一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地拿眼睛看着奚辞,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他人也被老爷子几次被水呛到的事情给吓住了,看向奚辞的目光有点儿不同,特别是江禹雅,先前她还安慰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老爷子几次喝水都呛着,倒让她不敢再说什么,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有这插曲,这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没人敢再说什么。 吃过饭后,佣人刚沏了茶、摆上水果,江禹城已经叫人去拿了他的公文包,准备走了。他从来不在祖宅过夜,这样的习惯已经维持了二十多年了。 郁龄和奚辞自然跟着他一起。 江老爷子见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拉不下脸。 他拉不下脸,江禹池等人却拉得下,毕竟他们是私生子,要不是老爷子承认,也没办法进江家,自然是希望老爷子活得长长久久的。还有老夫人,卖她一个面子自然也是好的。 “奚先生。”江禹池凑过来,笑得极为亲切,姿态也摆得很低,说道:“你下午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奚辞笑眯眯地说。 他笑起来时,就像一个没有出社会的青年,干干净净,俊秀的模样,让人根本生不起丝毫的反感恶意。饶是郑可可姐妹几个讨厌江郁龄,都被他的笑容勾得心痒痒的,觉得如果以后要找老公,找这样模样的男人也不错,至少看得非常赏心悦目,如果他是哪个家族的更好了,真可惜。 江禹河也凑过来,笑道:“那奚先生先前说的话可作数?” 因为老爷子还没有承认这孙女婿,他们又不敢得罪江禹城,所以其实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奚辞,只好客气地唤一声“奚先生”了。 “当然。” 这时,江禹城开口道:“行了,我们走吧。” 江禹城是个大忙人,他要走还真没人能拦得住他,就算是江老爷子夫妻也只能看着。老夫人虽然心疼长子这些年为江家卖命,成天忙忙碌碌一刻不得闲,可也说不出让他留在祖宅陪她的话,看他们这么离开,心里多少有些难过。 车子停在别墅 门口,就要上车时,突然一阵嗷呜声响起,就见一只哈士奇从角落里蹿出来,咬住郁龄的裙摆。 “萨达!”郑旭阳叫了一声,想让蠢狗别去惹大魔王。 可哈士奇一心想跟着他们离开,哪里能听话,趁着车门开着,赶紧蹿上车的后座。 看到这一幕,众人如何不知道这只哈士奇是想要跟郁龄他们走了,郑家姐弟几个气得要死,郑可可低咒着养不熟之类的。 奚辞看了一眼那只缩在车里不肯下车的哈士奇,问郁龄,“要带它走么?” 郁龄无所谓地道:“你喜欢就带。”这只狗很听奚辞的话,她觉得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带走也没什么。 她转头看向郑旭阳,问道“小阳,这只狗送给表姐行么?” 郑旭阳心里舍不得萨达,萨达可是他养的所有宠物中最通人性的,这也是他为什么特地送到江家祖宅来的原因,为的不过是讨好外婆和外公。 可是萨达都要跟人家走了,能如何,他根本不敢拦,也拦不了。 只能委屈地道:“表姐喜欢就带走吧,这种不忠心的狗我才不要呢,送给表姐养了。”嘴里是这么说,但是看着车里的萨达,仍是很伤心不舍。 他再次确定了,江郁龄就是个邪门的,萨达被她修理了那么多次,还能巴着她不放,除了它贱外,也只有江郁龄的邪门了。 第92章 因为晚餐时间比较早,所以回到家时没有多晚。威风凛凛的哈士奇跟在两人身后,昂首挺胸,摇着尾巴欢快地走着,那彪肥体壮的模样,让经过的人倒是被它吓了一跳,等看到它一心跟着主人走,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惊吓。 打开门,哈士奇从两人身后探出脑袋瞅了瞅,然后猛地蹿了进来,进门就好奇地四处张望自己以后的新家,当看到阳台上那郁郁葱葱的植物盆栽时,眼睛一亮,撒欢一样地扑了过去。 郁龄开始还有些担心这只明显就不安份的蠢狗会到处撒野拱了那些盆栽,没想到它倒是会享受,跑到阳台转了转,东嗅嗅西嗅嗅,然后挑了一个地方趴着不动了,尾巴在地上懒洋洋地摆动着,活脱脱的一只懒狗。 那位置确实很享受,是阳台这边空气最好的地方。 奚辞没管它,进厨房倒了两杯水,拉着她一起坐下说话,说的自然是关于郁敏敏的残魂殊魄问题。 “现在已经收集到岳母的两魂五魄,还剩下一魂两魄,可能是在当初她出事的地方。”奚辞手里拿着那把双玉锁,看向郁龄,“你找算几时过去?” “当然是越快越好。”郁龄巴不得早早地将妈妈的魂魄收集全了。她掰着手道,“距离剧组开机还有十几天,这段时间应该够用的,不如我们先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去s市?” 奚辞自然没意见,他现在并不忙,有时间陪着她。 当然,就算异闻组那儿有什么事情,这种时候他也会推掉,一心一意地陪她。 两人正讨论着,那只哈士奇不知什么时候又跑过来了,蹭到两人脚边,用自己毛茸茸的身体挤进来,抬着一张狗脸蠢蠢地看着他们。 奚辞拍了它的脑袋一下,对郁龄道:“这只狗应该是有什么奇遇,快要开智了,比普通的狗要聪明一些,养着也不错。”就和县城里的金刚鹦鹉差不多,可以看家,等它开智后,用处更多了。 郁龄终于明白奚辞为什么对这只狗的态度不一样了,动物若是能开智,代表它已经进化成为一只低级的妖类,这种低级的妖类虽然还修炼成精,杀伤力有限,可却比一般的动物要聪明许多,本能地懂得了如何修炼,就和乌莫村的那只黑野猪一样。 虽然对那些妖魔鬼怪的存在有点儿发悚,可郁龄左看右看,这只哈士奇只用那双小黑眼看着自己,再联想以前将它修理得嗷嗷叫,觉得就是一条普通的狗罢了,根本不足为虑。 当下倒也没 意见,撸了下狗头上的毛,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给它取个新名字吧。” 听到取名字,哈士奇抖了抖耳朵,眼巴巴地看着她,看起来有点蠢蠢的,又有点萌萌的。 “那就取吧。”奚辞笑道,他心里觉得郑旭阳取的“萨达”这名字挺怪。 “二哈好了。”郁龄说道,“听说哈士奇这种类型的狗挺二的。” 奚辞不知道这“二”还有其他的含意,觉得这名字取得怪怪的,可因为是郁龄取的,便点头同意了,她高兴就好。 于是,家里新成员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接下来,奚辞进书房忙碌了,郁龄坐在沙发上,打算对这只狗来一个约法三章,当下说道:“二哈,坐好。” 哈士奇马上坐好,用一双黑乎乎的眼睛看着她,尾巴摇得非常欢快。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新家,咱们先要约法三章,如果你做不到,那很抱歉,你只能滚出去当一只流浪狗了,听清楚了么?”郁龄见它歪着脑袋,一脸不明白的蠢样子,她也没拿它当普通的狗对待,继续道:“你知道流浪狗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么?不知道没关系,我给你看一些素材,你就会明白你现在有多幸福。” 接着,郁龄将电视打开,转到一个专门呼吁关爱流浪动物的频道,拍了拍那只狗头,然后起身走了。 她回房洗了一个澡,擦着头发转到书房,见奚辞坐在靠窗的原木书桌前,桌上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盒子,双手拿着一些特制的工具干活,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也没有打扰他,轻轻地离开转到楼下。 客厅里,电视依然在继续着,但是哈士奇不见了。 郁龄找了会儿,终于找到躲在阳台上放盆栽的架子下的蠢狗,那架子距离地面的缝隙很小,以这只彪肥体壮的狗的身形根本挤不进去,但它偏偏就挤进去了,然后挤到半途时卡住了,大半的身体还在外面,两条后腿用力地蹬着,想要将卡住的身体拔.出来。 郁龄沉默了下,伸脚踢了下它的肥屁股。 “嗷呜嗷呜~~”哈士奇可怜巴巴地叫着。 郁龄不知道原来这只狗可以蠢成这样,只得撸袖子将架子上的盆栽搬下来,然后将没那么重的架子挪开,终于将那只蠢狗救出来。 看它呼呼呼地吐舌头喘气,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后退,郁龄心里有点儿纳闷,觉得这只狗其实并没有开智吧,因为 它蠢得根本没法和乌莫村的那些小妖比,更没法和那只紫蓝金刚鹦鹉比,难道是奚辞看错了。 “二哈,过来。”郁龄开口道。 哈士奇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夹着尾巴走过来,只是每一步都十分小心,而且在瞄见还没有关的电视机时,吓得夹着尾巴后退,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双眼湿漉漉的,仿佛在祈求她不要让它变成流浪狗。 郁龄将电视关了。 哈士奇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蹭过来,继续用一双黑豆豆眼睛瞅着她,可着劲地卖萌装可怜。 郁龄很满意它听话的样子,虽然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将这只蠢狗吓了一回,可能达到效果挺好的。 于是她开始和这只二哈约法三章,务必要让它有作为宠物的认识和规矩,就算是只刚开智的小妖,那也是必须守宠物相关规矩的,就像县城老家的紫蓝金刚鹦鹉一样,那只金刚鹦鹉做得就很好。 郁龄忍不住想,奚辞是不是和妖有缘的,不然他怎么会总想捡妖回来当宠物呢? 等奚辞忙完后,郁龄挨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杯水,先是说完了刚才哈士奇干的蠢事后,便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奚辞身形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下,还没等她察觉,他就道:“嗯,我和妖类确实有缘,能识别出它们的不同。” “原来是这样。”郁龄若有所思,然后一副理解地道:“其实想想,养只小妖当宠物也挺带感的,比养普通的宠物好多了,至少有时候忘记它们时,也不用担心饿死它们,它们应该会自己去找吃的。” 奚辞:“……” 姑娘你到底有多懒得养宠物啊?养了宠物还要宠物自己会去觅食。 “家里的那只金刚鹦鹉不就挺好的,听说它还懂得到街口的早餐店里买早餐呢。”郁龄举例道,越发的觉得这样的宠物真是让人放心。 奚辞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他都没有怎么解释,她就自己自圆其说了,让他心里有点淡淡的惆怅,感觉又错过了一个告诉她自己身份的时机。至少,她没有察觉什么时,他还真是没把握说出来后,她不会冲动地去离婚。 他们准备睡觉时,郁龄接了一个电话。 “邵琛?”郁龄一脸惊讶地问,“这种时候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我准备要睡觉了。” 奚辞正准备将她搂到怀里,听到“邵琛”这名字,面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得没有那么的温和自 然,眸心深处滑过紫芒。 “听说你结婚了?”手机那边响起一道有些冰冷的声音。 “你听谁说的?”郁龄不答反问。 那边沉默了下,开口道:“是郑可可姐妹。郁龄,这是真的?” “当然了!那两个八婆,真是多事,看来她们和你处得挺好的。”郁龄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是她正常上床睡觉的时间,便道:“没什么事的话我要挂了,别来吵我,我要睡觉。” “等——” 郁龄已经挂断了,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丢到一旁,然后缩回被窝里,又打了个哈欠。 这时,奚辞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叫邵琛的人?” 郁龄嗯了一声,两人靠得很近,她略略转头,就能将脸靠在他的颈窝间了,而他身上的气息也填充了她的世界,闻着香香的,一点也不讨厌,反而忍不住往香气来源挪去。而她也真的挪了过去,很自然地滚到他怀里,扒着他不放。 自从他们结婚后,两人从来没有分床睡过,加上她每次一被鬼吓,晚上就像八爪章鱼一样黏着他,都已经习惯了晚上一定要扒着他睡,已然想不起以前一个人睡时的情景了。 人果然很容易对朝夕陪伴的人产生柔软的依赖性,无论多独立的人,都无法免俗。 窝在他怀里,郁龄慢慢地就要睡着时,突然感觉到一只手从她的睡衣下摆滑进去,最后握住她胸前的丰盈,轻轻地揉捻着。 她打了个哈欠,虽然有点困了,但并没有真的困到一沾床就睡死的程度,以为他今晚想做这个,于是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吻落到他漂亮柔软的嘴唇上,正想进一步时,他的脑袋一偏,却躲开了。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他低头轻轻地吮住她的锁骨,在上面轻轻地噬.咬着,然后一把将她身上的衣服脱掉了,埋首在她身上啃来啃去,啃得她都有点儿懵,不明白他今晚怎么有点儿像狗,难道是因为他们养了一只哈士奇,所以给他什么灵感了? 接下来,郁龄才发现,这人压根儿不是狗,而是向禽.兽靠拢,将她压着折腾了很久,每一次都磨得她快要崩溃,让她承受不住几乎想要逃,结果自然被他轻松了按住,换了几个姿势不停地深入。 郁龄再一次确认这人的力气非常大,大到让她开始自暴自弃。 最后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感觉到那埋在体内深处没有一点要退离的东西,忍不住搂着 他讨好地亲着他汗湿的脸,软软地道:“奚辞……睡觉了好不好?” 他嗯了一声,伸手将她脸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拂开,吮去她眼角的湿润,温柔地将她搂到怀里,但是身下进击的力度一点也没有放松,阵阵的快.感让她尖叫出声,声音都有些破碎。 “郁龄……” “……嗯?” “你以前喜欢邵琛?” “……以前?”她有些糊里糊涂的,身体累加上那磨人的东西,让她脑子此时很不灵光,下意识地道:“可能吧……哎,等等。”她喘了口气,感觉到那突然贯穿的深沉力度,身体都轻颤起来,急忙道:“我、我现在的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真的。” 她努力睁大眼睛,让他看清楚自己眼里现在只有他。 此时再迟钝也明白这人可能受刺激了,一定是睡前那通电话给惹的,或者是今天在祖宅时被爷爷奶奶他们的话刺激的? 所以,他这是吃醋了么?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低低地笑着,与她额头相抵,他们的身体亲密地交缠在一起,彼此肌肤相亲,身体之间没有任何的缝隙,那相连的地方紧密无隙,宛若一体。 “你现在还和他联系?”他继续问,声音是一种格外有男人味的诱.惑.性的沙哑。 “……没有啊,因为江家和邵家有点儿渊源,所以你懂的……” “这样啊……” “……” 直到郁龄昏睡过去之前,她一脸认真地对他说,“你放心,我醒来后就将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然后也没看还在恶劣地欺负她的男人是什么表情,放纵自己进入黑甜乡,决定睡个天昏地暗,醒来后将邵琛永远拉进黑名单。 第93章 朝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灿烂的朝霞刺得人眼睛几乎发疼,随着清晨的温度高深,空气中带来了夏日特有的炎热。 小区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闪亮的黑色法拉利,早起赶去公司的上班族路过瞄见,忍不住羡慕嫉妒了下,等看到下滑的车窗里坐在驾驶位上沉默地抽烟的英俊男人时,女人心思浮动联翩,男人则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高富帅什么的,果然是一种让男人羡慕嫉妒恨、女人心动喜欢的存在。 英俊的男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夹着香烟,深邃的双眸望着小区门口,神色冷漠。 直到从小区里走出一个穿着米白色休闲服的青年,他坐直了身体。 那青年容貌俊秀,气质干净明晰,笑脸相迎时,让人倍感亲切,在这样躁热的夏日里,仿佛连空气都因为他而清爽了几分,这是一个让人一眼便能心生好感的男人。 青年轻快地和门卫打了声招呼,便往小区附近的菜市场走去,准备去买一些新鲜的食材。 虽然有冰箱可以保鲜,但比不得市场上的食材新鲜,只要没事,他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段去菜市场买菜,小区的门卫和一些早起的老人大多对他比较熟悉。 车里的男人直直地看着他,神色微冷。 突然青年转头看过来,一双油润乌黑的墨眸里没有丝毫的笑意,看似温润实则冷漠,只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继续走了。 邵琛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处,方才将手中的烟稔灭,往后一靠,用手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平静的面容下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焦灼及冰冷,仿佛整个人被剖成了两半,一半让他难以抑制心里的疼痛难过,一半却冷眼旁观。 他想起高一那年,他提出交往时,她站在开得如火如荼的山茶花下的笑脸,那是她第一次笑得如此灿烂明媚。当时他心里还得意地想着,只有他能看到这样的她,不仅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也成为他青春岁月里一道永远不退色的风景。 可现在,他却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可怜巴巴地蹲在车里,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囚在牢笼里的野兽,挣脱不出来。 半晌,他深吸了口气,克制住心中的冲动,终究仍是没有进去。 *** 早上九点半,李秘书拎着公文包来到老板的别墅前,按了会儿门铃,门很快就开 了。 “刘婶。”李秘书朝开门的中年女人点头,一边进来一边问道:“江总在家么?” “在的。”刘婶叹了口气,说道:“昨晚他喝了大半夜的酒,现在还没起呢。” 李秘书听后见怪不怪,江禹城这老板的能力不必说,看江氏集团这些年的发展就知道了,可和他出色的能力相伴的是同样让人诟病的缺点,更是难伺候,李秘书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摸清楚了江禹城这老板的脾气,方才能待到现在,不然早就像前几任的秘书一样,不是被炒了,就是自己受不了直接辞职。 江禹城除了是个工作狂外,平时没事时总喜欢将自己灌醉,不过他在外头从来不会喝醉,免得让人有可趁之机,一般都是在自己家里,自虐一般地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每次醒来都会受罪。 对于他的私生活,江老爷子夫妻管不了他,只能随他自个高兴,那位大小姐说的话江禹城倒是会听,可架不住这父女俩不住在一起,没有人叨念,江禹城就可着劲儿地作,要不是他这秘书盯得紧,恐怕这人已经作到进医院了。 李秘书觉得自己很苦逼,跟了这么一个任性的老板,不仅要当下属,还要当保姆,就算薪水很可观,也挺累人的。 李秘书用钥匙打开卧室的门,开门就闻到一股还没散去的酒气,往房里看了看,没在床上看到人,便转到阳台,就见躺在阳台的懒人椅上睡得不安稳的人,忍不住叹气。 冰冷的毛巾贴在脸上,江禹城便醒过来了。他抓下毛巾,见到秘书站在一旁,僵硬的身体才放松几分,捂着头爬了起来。 头发随便耷拉在额前,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依然是昨晚穿的那套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颓废的中年大叔,虽然底子好,可也架不住这么糟蹋。 江禹城难受地皱着眉,昨晚喝了半宿的酒,这会儿后遗症便出现了,头痛欲裂,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别墅里有佣人,但佣人知道他的脾气,就算他窝在屋子里发臭,也不敢随便进来的。李秘书能进来,也是因为他不仅是江禹城信得过的心腹,还是个男的,才有这种荣幸。 不过李秘书觉得,自己宁愿不要这种荣幸。 江禹城揉着额头,进卫生间随便洗了个澡,方才顶着一副宿醉的憔悴模样下楼。 佣人已经将醒酒茶和早餐准备好了。 江禹城精神不太好,一边喝醒酒茶一边问道:“吃早餐了?” “吃了。”李秘书答道。 “那就陪我一起吃吧。”江禹城随意地说。 李秘书:“……”这人一定还没醒,所以才听不懂人话。 幸好他早餐只吃了个半饱,不然现在哪里吃得下。 李秘书陪着吃了点东西,便搁筷子了,接着开始汇报今天的工作行程。 “这几天有什么安排?”江禹城突然问道。 李秘书愣了下,翻了翻未来几天的工作行程,将之一一汇报了,然后就听他那任性的老板说:“过两天我要去s市一趟,其他事情先放一放。” 李秘书嘴角抽了下,只能认命地更改行程,反正他跟着江禹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很习惯他突然其来的任性,作为一个优秀合格的秘书,分分钟就能帮老板解决麻烦任何事情,简直就是秘书界的楷模。 修改完行程后,李秘书问道:“老板,怎么突然要去s市?” “陪女儿女婿去渡假。”他一副好爸爸的嘴脸。 李秘书:“……”呵呵,信你才有鬼! 吃过早餐,江禹城精神好了许多,换了上佣人准备好的衣服,从一个颓废的中年大叔马上变身为英俊霸道总裁,带着狗腿子的秘书出门了。 刚到公司,还没坐下,就接到了祖宅那边的电话,老爷子病了,老夫人今儿一早就让人去寺里求一尊开过光的佛像。 “病了?怎么病了?”江禹城一边看文件一边问道,声音里带着特有的漫不经心。 打电话过来的是江禹池,虽然听出江禹城的漫不经心,却也不敢有意见,说道:“听佣人说,是昨晚半夜时爸起床,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断了腿,有点感冒的症状,幸好发现得早……” 虽然只是摔了腿,可是人老了,骨头也脆,这伤筋动骨的,可不好受。 江禹城挑了下眉,“怎么会摔了腿?”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他去了什么有水的地方了?” 江禹池呃了一声,心里有点发悚,同样想起了奚辞昨天说的话,不知为何头皮有点发麻,仍是道:“是的,爸昨晚半夜突然起床去卫生间,哪知道地上有一滩水,可不就滑倒了。” “我知道了。”江禹城神色有些莫测,“既然这样,你们好好照顾老头子,让他别碰水,喝水时小心一些,还有最好别洗澡了,忍个几天,去去衰运再说。” 江禹池听得满脸古 怪,只能应下。 现在江氏集团是江禹城说了算,他们这两个私生子就算得到老爷子承认进江家,可是根本摸不到江氏一点权利,算是江氏集团养着的闲人,平时没什么事情,过得也像那些富二代一样,清闲得紧。 或许以前他们还有点野心,想着同样是老爷子的儿子,没道理什么都得不到。当时他们也想进公司,手里有权有钱才是个人,可在见识过江禹城的手段后,也被他搓磨过,终于死心了,不敢有什么意见,安安心心地当起闲人。 所以老爷子现在摔了腿,便是他们这些闲人去表孝心的时候,还要将老爷子伺候好了,省得江禹城一个不高兴,将他们这些闲人的资金给冻结了,那时候连富二代都不是才苦逼。 听到江禹城的话,不仅是江禹池听得古怪,李秘书也听得古怪,他忍不住看了老板一眼,见他面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心里有些发悚,好像有什么正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 太阳渐渐地升至半空中,骄阳似火,整个城市都变得炎热不堪。 奚辞轻轻地推开门,窗帘将窗外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一片昏暗。他走到床边,见半张脸都埋在被窝里的人睡得香甜,并没有叫醒她,由着她继续睡。 他微微倾身,将脸凑到她面前,墨玉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神色有些莫测,又有些懊悔恼怒。 早上醒来后,看到怀里安静沉睡的她,心里既是满足又有些不自在,为自己昨晚不能克制的莫名怒气。虽然知道她现在已经喜欢上自己了,可想到那个叫邵琛的男人,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特别是早上出门买菜时,那道视线的主人,不必说也知道是谁了。 昨晚打了电话来,今天一大早地就守在小区前,不是邵琛是谁? 邵琛现在依然喜欢她。 虽然他不知道邵琛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出手,心里庆幸着邵琛没有出手的同时,也有些担心。 邵琛是郁龄的初恋无疑,电视剧里不是说人类的初恋都是美好的,就算最后没有结果,可也在心里留着一个难以磨灭的痕迹么? 鬼扯的痕迹,他就是不爽! 他忍不住想,如果当年他们没有分手,而邵琛坚持一点,再用点手段,怀里的这姑娘就不是他的,而是成为别人的老婆。然后每天和她朝夕相处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会很 爱她,她也会爱那个男人,会和他每天手牵着手散步,会对他微笑,会…… 越想越是火大,奚辞猛地站直身,呼吸粗重了几分,心里再一次后悔自己没有真正出现在她面前陪着她一起长大。如果他知道自己会爱上她,当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守着她长大,杜绝任何人类男性出现在她身边,而他会成为她的初恋…… 明明他守了她二十年,没想到却被个人类的兔崽子给捷足先登了。 原来她读高中时,突然和一个人类男性亲密地黏了一段日子,一起读书一起玩,他还有点莫名其妙,觉得小姑娘长大了,终于喜欢交朋友了,却没想到他们原来竟然是在交往! “……奚辞?” 郁龄揉了揉眼睛,模糊中看到床前模糊的人影,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她也不知道现在多少点了,伸出手摸索着要拿手机时,就被人连人带被地抱住。 “奚辞?”她脑子还不清醒,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被一个温暖的吻堵住了要出口的话。 等她清醒时,发现自己被他紧紧地搂着,还有那深埋在体内的东西,不容忽视的存在,顿时木了下,然后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泄愤,又像是撒娇,但是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心弦又被撩得酥酥麻麻的,忍不住搂紧了他,双腿盘在他的腰上。 等她从失神中回到现实,发现自己趴在他怀里,两人身上都是汗,明显地感觉到他还埋在体内,仍是有些撑得难受,让她的脸更红了。 奚辞轻轻地抚着她的背,用一种格外温柔的力道轻轻地拍着。 虽然身体有些累,可却又没有多大难受的感觉,回想着昨晚和刚才的事情,郁龄忍不住捂脸,她不知道其他男女之间的事情是怎么样的,但是她和奚辞……总觉得挺激情四溢的,而且奚辞十分温暖,这种事情舒服多过难受。 奚辞喜欢这种夫妻间的情.事,觉得没有比这一刻更亲密的时候了,也有一种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踏实感。 抱着她温存了会儿,到底担心她饿着肚子,方才抱着她一起进浴室洗漱,算是在大白天的洗了一个鸳鸯浴什么的。 整个过程中,郁龄都是懒洋洋的,压根儿没有什么害羞的样子。 不是她不想害羞,而是身边的男人脸红的样子真是秀色可餐,让她忍不住盯着他一看再看,看得他脸更红时,凑过去吧唧一口亲了下,见他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 遮住眼里的恼意喜欢,心里就忍不住想笑。 好吧,昨晚和刚才都是激情四溢,不过那是在床上,光线也很暗,而现在光线很明亮,这男人突然又像个纯情的小处男一样害羞起来,让她无语的同时,忍不住又想看看他能脸红到什么时候。 她大概已经有些懂得这男人的行事风格了,私底下有放纵的一面,而且非常有男子汉气概,略显强势。可要是大白天时,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点亲密的举动,就能让他脸红上好半天,纯情得很。 “我已经不喜欢邵琛了。”哗啦啦的水声中,郁龄这样说。 奚辞给她洗头发,听到这话嗯了一声。 郁龄以为说清楚了,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继续懒洋洋地趴在那儿由他帮自己洗头发。 半个小时后,郁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二哈趴在她脚边,时不时地用尾巴扫过她的腿肚,奚辞在厨房里忙碌,很快便将早餐端上来。 吃过早餐后,郁龄接到阮助理发来的资料,资料上的东西自然是关于s市郊的那个农家乐,农家乐的名字叫莫庄农家乐。 看过资料后,郁龄忍不住问道:“这个农家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奚辞嗯了一声,指着其中一张相片道:“这张相片,应该是在白天时候照的,当时的阳光很好,可是拍出来的东西却有点暗淡。” 这张相片拍的是农家乐里的一角,那里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木制屋子,后头靠着低矮的山壁,周围种了很多果树,此时阳光正好,从树缝间筛落的光点跳落到地上,周围还有片片树荫,荫外是大片草地,阳光直射而下,整个世界都是明媚的。 可是这样的明媚之中,整张相片的格调又显得有些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相机的像素并不高一样。 “可能是拍照时没注意调了光线吧。”郁龄不确定地道。 奚辞其实对这些高科技的东西依然是一知半解的,听后也没反驳,说道:“等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郁龄应了一声,将关于莫庄农家乐的资料反复看了几遍,直到都记下了,方才将它丢开。 虽然她现在恨不得将妈妈的魂魄都收集齐全,好让她能进阴间投胎,可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只得按捺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94章 在家里混了两天后,他们终于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就是他们家的新成员,一只叫“二哈”的狗。 二哈来到他们家已经有两天了,它对这里适应非常良好,虽然空间没有江家祖宅大,没办法让它到处撒欢,不过有得就有失嘛,阳台上那一片地方可不是江家祖宅比得上的。虽然还没有开智,但它本能地明白,靠近这些植物,对它有极大的好处。 所以每天除了在屋子里撒欢探险外,其他时间它都会趴在阳台上,连它的狗窝都拖到这里,晚上恨不得就睡在放置盆栽的架子下面。 二哈的表现,也让郁龄清楚地认识到有间花店里的植物确实不平凡。 听说他们要出门,二哈蹿了过来,用身体蹭着郁龄的腿,不过被奚辞一瞪后,赶紧呜呜地叫着退开,但是依然咬着她的裤脚,表示要跟着一起出门的意思。 就算它再二,它也是明白主人这是要出远门了,出门去玩怎么能少了它呢? “坐好!”郁龄抽了抽腿,发现它咬得很严实,抽不开,不禁瞪了它一下。 二哈马上一屁股坐下,蹲在郁龄面前,抬起一张凶猛的狗脸,蠢蠢地看着她,时不时地伸舌头,然后嗷呜一声。 “别卖蠢!”郁龄一巴掌拍到它脑袋上,和它说道:“我们要出门几天,你在家里看家,给你准备几天份量的高级狗粮,如果你不喜欢吃狗粮也没关系,我会让阿姨每天过来给你煮饭,你看这样行不行?” 郁龄说的阿姨是以前照顾她的佣人,是江家的老人了,郁龄自己一个人搬到这儿后,江禹城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特地将自己信得过的佣人派过来。 二哈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郁龄想了想,拿来一盆塑料骨头玩具,随便拿了几根,然后分别摆了三堆,第一堆放一根骨头,第二堆放两根骨头,第三次放三根骨头。“给你三个选择,一是吃狗粮,二是佣人阿姨过来给你煮饭,三是去我姨父家,你选哪个?” 二哈看了看地上散发着肉香的塑料骨头,然后伸出爪子按在她的脚背上,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表示一个它都不选,要跟主人出门去撒欢。 郁龄挑眉,“你就这么想和我们一起出门?很危险的哦。”她故意吓唬它。 二哈马上嗷呜嗷呜地叫着,反正,主人要出门玩,它不管怎么样都要跟着去的。 郁龄这会儿又觉得这条哈士奇挺聪明的了,至少它能听得懂他们的话,也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郁龄转头看奚辞,问道:“怎么办?” 奚辞看了一眼那只蠢狗,说道:“既然它想去,那就一起带去吧。”对于妖类,他向来是比较宽容的。 郁龄支着下巴想了想,突然道:“听说狗血能破邪,是么?” 奚辞:“……” 奚辞被她神来一笔弄得无语,不过狗血确实有时候能破灾驱邪,特别是黑狗血,用处更大。 于是二哈不用留在家里,和他们一起出门。 阮助理得知郁龄要出门渡假,亲自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相中等,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 看郁龄带着一条狗出门,阮助理有些纳闷地问:“江小姐要带它去渡假?” “是的,多条狗路上也热闹。”郁龄一脸云淡风清。 二哈一脸深沉地蹲在副驾驶位上,狗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听到说话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阮助理。阮助理被它这么一看,忍不住扭头,原本应该是威风凛凛的哈士奇,但不知怎么地,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好像有点蠢。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怎么突然养起宠物,不过阮助也只当是她结婚了,家里多了个人,所以也有爱心养起宠物来。 票提前订好了,而二哈作为行李托运,一起上了飞机。 郁龄眯着眼睛睡了一觉,飞机便降落了。 下了飞机,他们去接二哈时,便看到一只吓得瑟瑟发抖的狗,浑身的毛都炸了。 二哈从飞机下来,好像四条腿都软绵了,高一下低一下地踩在地上,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看得周围的人都有点儿想笑。当等看到郁龄他们,二哈赶紧奔过来,可怜地低呜着,然后转头看向飞机的眼神透着无尽的惊恐。 “既然是你自己选择作死,跪着也要作下去。”奚辞凉凉地说,等回去时还要坐飞机,这只狗有得受呢。 二哈听明白了他的话,差点飙泪,飞机好可怕,天空好可怕,它真的好害怕啊啊啊!! 所以说,这是一只恐高恐飞机的狗,生平第一次坐飞机,就将它吓到了。 郁龄忍不住噗的一声笑起来,果然蠢。 到了s市,他们直接从机场坐车往莫庄农家乐而去,花了约莫三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莫庄农家乐虽然说是在s市,其实距离s市还很远,整整两个小时的车程才到。 虽然是建在乡下地方,不过当初投资商规划农家乐的时候,可是往高水准的规格来建的,走的是高端上档次的路线,集生态、休闲、娱乐、养生等等,它的占地面积非常广,依山而建,有生态农场、果园、温泉、池塘等,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偶尔可以看到一些非常有特色的木屋从林中探出一角。 车子到达莫庄农家乐门口后停下,奚辞拎着行李下车,郁龄跟在他身后,二哈也从车里蹿出来,迈着步子昂首挺胸地走到郁龄身边,一同看向农家乐的门口,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自有服务人员过来,笑容可掬地问候,引他们进去。 当年建这农家乐时,听说投资很大,建成后也宣传了一番,来此渡假的人络绎不绝。可惜不知从何时开始,生意却慢慢地淡下来了,加上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来此渡假的人越来越少,农家乐有些维持不下去,现在也不过是勉强维持着运营。 郁龄抬眼看了看,发现这里的很多设施确实很陈旧了,可能是资金不到位,维护得不好,给人一种很旧的感觉。 他们刚登记好,领了房卡时,就见又有服务人员领着三个明显也是来这里渡假的人过来。 只看了一眼,郁龄便在心里咦了一声。 那三人原本有些漫不经心地跟着服务人员进来,当看到站在登记柜台前准备离开的郁龄两人时,神色同时变了下,直勾勾地看向奚辞,脸色不如先前那般轻松。他们的目光落到奚辞身上时,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他们忌惮的人一样,浑身警惕,没有理会服务人员的话。 一时间,周围静悄悄的。 这三人是两男一女,最前头的是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长相说不出难看,但也因为过于削瘦,说不上好看;一个是唇红齿白的年轻男人,非常漂亮;剩下的女人是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妹子,和那年轻男人显然是一对情侣,两人看起来非常亲密。 他们虽然穿着很普通的休闲服,可是郁龄还是敏感地从他们身上的一些装饰及散发出来的气息中看出他们的不平凡,就是那种明晃晃地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和米天师、云修然、娄悦他们给人的感觉差不多,一种特立独行的味道。 郁龄心里确定了,他们大概是天师。 天师怎么突然跑这种地方来了?难不成也是渡假的? 比起那三人,奚辞的反应却很平淡,看了他们一眼,便揽着郁龄离开了。 二哈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边还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对陌生的地方一点也不发悚。 等两人离开后,那三人对视一眼,神色沉凝了几分,在农家乐的服务员的提醒下登记,然后拎着行李去了他们的房间。 将门关上后,三人中最年长的中年男人沉声道:“刚才那个男的应该是妖。” “那女的气息也很奇怪。”年轻男人说道。 “他们来干什么?”年轻女人皱着漂亮的眉说道,“左叔,不会是……” “不是。”叫左叔的中年男人肯定地道,“那些妖一向自视甚高,不喜欢多管闲事,只要不犯到他们,他们一向不会出世。” “左叔,你这话不对啦,东北的罗魄王可是一直不满意和咱们人类政府的协议,认为人类占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山林,还要限制他们妖类的活动空间,一直想要将人类赶走呢。”年轻男人说道,突然兴奋起来,“左叔,我刚才看了下他们登记的名字,那男的姓奚,会不会就是南方一带的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奚展王?” 年轻女人吃了一惊,“奚展王?听说这只妖一向清高自傲、目下无尘,怎么会和个人类走在一起?” 左叔脸色沉了下,说道:“他们出现在这里也太巧合了,你们两个小心一点。”沉吟了下,又道:“幸好组织和妖有和平协议,奚展王也是在异闻组中挂了个名字的,相信奚展王应该不会主动插手这事情,到时候看着办吧。” 两人朝他点头,面上却透露着不一样的神色。 *** 另一边,郁龄和奚辞也去了他们订的房间。 农家乐的住宿非常有特色,外表看着就像一栋栋独立的木屋,约模三层高,每一层有一套公寓式酒店房,还配着厨房之类的,完全可以满足客人们自己开火的需要。当然,如果不想开火,也可以去餐厅里吃饭。 进了门后,二哈就欢快地在房间里撒欢了,奚辞则是将行李放好,然后去烧了一壶开水。 现在恰好是下午两点,不早不晚的,郁龄的肚子有点饿了,撕开一包零食,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说:“那三个人是天师么?” 奚辞点头,神色淡淡的。 “他们是来渡假的么?”郁龄继续问。 奚辞摇头,虽然不关心他们来 这儿干什么,不过仍是道:“只要和我们此行的目的不犯冲,不必理他们。”他注意到那三人身上有闻异组的标志,不过就算是异闻组,很多成员之间却是不相识的,特别是人类与妖之间,很多都没见过。 郁龄点头,她来这儿只是想要收集妈妈最后的残魂,大家彼此不相干最好,如果目的相冲,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郁龄随手按下接听键,却听到那边传来江禹城的声音:“郁龄,你在哪里?” 郁龄抓了一把蚕豆啃着,含糊地道:“我们现在在s市,来这里渡假。” “真巧,爸爸也在s市的分公司,今天一早就过来了。”江禹城的声音满是笑意。 郁龄顿了下,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你们在哪里渡假?”江禹城又问。 郁龄觉得她爸的声音怎么那么虚伪呢,明明就明白他们去了哪里,偏偏还装作不知道。不过这里是妈妈当年出事的地方,郁龄也明白爸爸的心情,所以也没有故意和他唱反调,说道:“我们在莫庄,你要过来么?” “当然,已经在路上了。” 挂断电话后,郁龄和正在喝水的奚辞道:“爸爸今天早上到s市出差,现在正往这里来了。” 奚辞听后笑了笑,并不奇怪,说道:“我们最近做的事情,他心里有数,想必他也特地查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才能推测我们这次应该会来s市的莫庄。其他的地方还好,这里是岳母当初出事的地方,无论如何,他都会过来的。” 不仅是旧地重游,恐怕也是怕郁龄在这边出什么事吧,毕竟当年郁敏敏在这儿出意外,在他心里一定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甚至让他对这里有着一种排遣不掉的阴影。 奚辞虽然不知道江禹城对这次的事情知道多少,看他的表现,想必也有自己的主张。 第95章 江禹城来莫庄,只带了李秘书一人,选的房间正好在郁龄他们楼下。 李秘书至今仍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江禹城这是要闹哪样,说是陪女儿女婿来渡假,可又特地跑了一趟s市的分公司,然后才拐道过来,好像压根儿没有和女儿女婿商量,就自己厚着脸皮来了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将行李放好后,李秘书跟着老板到楼上,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老板平静的神色,以他对老板的理解,总觉得这一趟颇有深意,应该不是来渡假的,而是另有所图才对。 门铃响后不久开了,开门的是郁龄,一只哈士奇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看他们。 看到她,江禹城脸上露出笑影,说道:“你们几时来到的?累么?” 郁龄侧身让他进来,一边答道,“是有点累,不过难得来一次,累点也没什么。” 听到这话,江禹城可心疼了,他知道女儿从小就是个安静乖巧到惹人怜爱的孩子,没有一般孩子的精力旺盛,向来比较贪睡,要是一天没睡够九个小时,精神会很不好。所以长这么大,她一向乖巧又宅,压根儿没有什么精力去玩,安安份份的,连朋友都少,和那些爱玩的女孩子不同。 以前就担心她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可是专门去检查,却检查不出什么,身体指标一切正常,显然非常健康。检查不出问题来,江禹城虽然心里仍是担心,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平时让生活助理和保姆多注意一些。 房间里,奚辞正在做果盘,水果是莫庄农家乐里的生态果园产出的,有西瓜、香瓜、火龙果、芒果等,味道还算不错,奚辞将几样水果摆成了一副山水画的模样,光看着就十分漂亮,让人不忍心破坏。 他端着果盘出来,见到江禹城他们,微笑道:“爸,你来了。” 江禹城淡淡地嗯了一声,好像不太想理他,转头和郁龄说话。 李秘书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啃水果,数着果盘上的几朵花,觉得奚辞雕的几朵花真是漂亮,有点怀疑他可能是个厨师,这刀工真是好。 可惜郁龄也不太想理她爸,坐了会儿,就有点犯困了,外面的太阳正大,她这是有点夏眠,打着哈欠说:“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个觉,等傍晚起来咱们再一起去吃饭。”这话是对江禹城说的。 江禹城摸摸她的头发,笑得很慈祥,“去吧,好好休息。” 郁龄和奚辞、李秘书打了一声招呼,便进房去休息了,二哈见 状,也跟着蹿进门去。 江禹城坐了会儿,觉得和这女婿没什么可说的,说多了更堵心,便带李秘书回房。 郁龄睡了一觉起来已经傍晚了,夕阳喧天,天边晚霞灿烂,整个世界沐浴在一片金色余辉中,农家乐所在的山林多了几分临近傍晚的寂静。 郁龄睁开眼睛,就见奚辞坐在床边拿手机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哈士奇趴在他腿边,玩着一只塑料球,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爪子拨弄着。 她一时间还不想起,就直接将脑袋拱到他腿上,静静地眯着。 奚辞摸摸她的脑袋,继续玩游戏,直到她赖了十几分钟,方说道:“肚子饿了么?晚餐想吃什么?” 郁龄嘀咕道:“没什么胃口,去看看这边的餐厅有什么,随便吃点吧。”说着,沉默了下,又道:“很快就到晚上了。” 奚辞明白她的意思,进入晚上,阴气重,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跑出来,如果这莫庄农家乐真有问题,只怕到时候就精彩了。更何况这里突然跑来三个天师,让人不得不怀疑。 “那三人是异闻组的人,年纪大的那个叫左逸,是左家的人,听说左家眼通阴阳,本事很了不起。剩下的两人,男的是尹昱棠,女的是娄情,尹家和娄家的人。”奚辞低声说道,趁着她午睡的时间,他已经从其他渠道弄清楚这三人的来历。 玄门有九门,九门又有九大姓及若干旁姓,其中米、云、左、娄、井是玄门九大姓中最显赫的五个家族,每个家族有自己的拿手本领及法器,如米家的星罗盘、云家的引魂灯、左家眼通阴阳、娄家素手点乾坤、井家破妄言。 郁龄听完后,想了会儿,问道:“这娄情和娄悦是姐妹么?” “是堂姐妹。” 郁龄听后唔了一声,怨不得那娄情和娄悦有几分相像,都是一种甜美可人类型的女孩子,皮相很讨人喜欢的那种。而且娄家和其他天师家族不一样,据说是女人当家,在娄家,只有女孩子是金贵的,素质也好,继承天师之责,男人只负责传宗接待,本事不如女孩的大。 娄家素手点乾坤,虽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段,可也能从这“素手”二字中知道,比喻的是女孩子,应该是一种只有女孩子才能修习的术法。 “他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郁龄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异闻组的任务吧。”奚辞漫不经心地道,“这个还没问清楚。” 郁龄哦了一声,没有坚持再问。 两人说了会儿话,见时间差不多了,郁龄终于爬起来,准备去农家乐里的特色餐厅吃晚饭。 他们打理好的时候,李秘书恰好过来。 “爸爸呢?”郁龄问道。 “老板还在忙。”李秘书答道。 郁龄听后也不奇怪,她爸是个大忙人,有一个大公司要管理,行程都是安排好的,只怕都安排到一个月后了。这突然跑过来,一定是强行将行程给改了,所以人是过来了,但仍是忙得紧,手头的工作还是很多。 楼上楼下的房间是一样的,郁龄他们进去,就见江禹城坐在书桌前,不知正和谁说话,神色冷冷的,直到见到郁龄,脸色方才缓和一些,说了几句话,便挂断电话。 “爸,去吃饭了。”郁龄叫道。 江禹城笑着就了一声,随手将笔记本电脑关了。 其实如果不想出门,可以打电话去订餐,自有服务人员送餐上门,不过郁龄想逛逛莫庄,自然不想窝在房间里吃饭。 于是四人一狗一起出门准备去餐厅吃晚饭。 刚出门,便感觉到一股热浪伴着山风扑面而来,比城市里好多了,倒也不算太难受,估计等到天色暗下来后,这山里的温度会变得更适宜。 农家乐里的游客还算不少的,虽说它快要经营不下去,但也有好些慕名而来的人,等真正来这里体验过,第二次就不愿意来了。这是郁龄从阮助理发来的资料中得知的,听说陈助理以前就来过,不知为什么,在这里待得不舒服,不想再来第二次,至于为什么不舒服,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打从心底里不想再来。 这有点儿像被人下了什么心理暗示一样,听着很怪异。不过郁龄连阴差、鬼王之类的都见过了,对于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太过大惊小怪。 到了餐厅时,郁龄一行人和左逸那三个异闻组的天师遇到了。 那三人往他们这儿看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选了一个位置,叫来服务人员开始点餐。 江禹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三人,以他的观察力,自然能发现那三人有点儿与众不同,和周围那些来这里渡假的普通人显得格格不入。 郁龄当作没看到他们,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便开始点餐。 在这里,估计只有李秘书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的,虽然总觉得老 板莫名地跑这儿来挺奇怪,在猜测不出来后,便当作是跟老板来体验一次农家乐了,倒是挺能给自己找乐子。 这里的菜色还算不错,吃着就是那个味道,对于江禹城和郁龄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吃完晚饭后,几人就在农家乐里逛起来,从山脚往半山腰逛,还到半山腰的池塘转了转。 夕阳一点一点地落到山的那边,天边的晚霞也渐渐地消失,路边的灯很快便亮了起来。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摇滚乐,那里霓虹灯闪烁,是农家乐里的娱乐场所,有驻唱歌首在那里唱歌。 江禹城等人都没有过去,眼见天黑了,各自回房。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来,很快整个世界都被夜色笼罩,除了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外,世界变得非常安静。 李秘书整理好一些文件,看了眼坐在阳台上的男人,不知道那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老板没有休息,他自然得陪着,觉得自己越发的像保姆了,出来渡个假,也得贴身伺候老板,回去得让老板涨薪水才行。 正想着,突然见江禹城站了起来。 “老板?” 江禹城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在房里待着。” 李秘书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决定跟着老板出去吧,反正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无聊。 江禹城对他要跟过来的行为不置可否,扯唇笑了一下,便出门了。 四人一狗再次在楼梯口集合。 李秘书眨了下眼睛,看着那明显要外出的男女,又瞅瞅老板,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怪异。 “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江禹城盯着他们,淡淡地问道。 郁龄挽着奚辞的手,随意地道:“睡不着,去逛逛。” 骗人!这个大小姐晚上最是准时睡觉的,现在都十一点了,是她上床休息的时间,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去夜游? 李秘书腹诽着,然后就听到江禹城说:“那行,一起吧。” 郁龄和奚辞没意见,几人便下楼出去了。 李秘书走在后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越发的觉得不对劲,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真是说不上来。 路灯并不算明亮,只有一些主干道中有路灯,其他地方黑漆漆一片。夜晚的农庄不若白天时的山清水秀,绿意盎然,而是一种宁静无声的沉默,仿佛天地之间都陷入了一种孤独的沉默之中,让行走在其中的人无端地 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寂寞,心里喘不过气来。 郁龄忍不住挽紧了奚辞的手,特别是偶尔看到一些游荡过去的游魂时,更是黏紧了奚辞。 当初农家乐选址时,自然是请过风水师来看风水的,规划过一番,建成后还请了开过光的佛像镇在这里,该走的程序一点也不少,毕竟这山中有灵,就算不信这个邪,也要走个程序安心。 所以这山里的游魂并不多,大多是一些无害的,对人体产生不了什么副作用,不过郁龄仍是有点头皮发麻,反正只要是这些鬼怪,她心里都是毛毛的。 奚辞拍拍她的手,让她不必害怕。 哈士奇完全不受影响,一路走走停停,一脸好奇的样子,时不时地朝着黑暗的地方嗷呜两声,有时候看到农家乐里巡逻的工作人员,它还会躬着身体叫上几声,将人吓得一个哆嗦,看起来非常地皮实。 江禹城转头恰好看到女儿乖乖地挽着个臭小子,顿时心头不爽,眼不见为净地转头,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前面是一个小型的室内娱乐场,当初它恰好正在建的时候……敏敏就是在那里出事。” 他这声音非常轻,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郁龄和奚辞抬头望过去。 李秘书听得头皮发麻,一脸惊悚,突然觉得前面的路好像有个吃人的怪兽一般。 作为一个坚持科学唯物主义观长大的大男人,一个人走夜路他也没什么感觉,压根儿不相信这世界有鬼神之类的,可是在这种夜晚的时候,突然说什么地方死了什么人,这种话题给人的心里压力挺大的。 还有,“敏敏”不是老板第一任老婆、江大小姐的妈妈的名字么?原来郁敏敏当初是在这儿出的事…… 那么,这三人突然跑到这里来渡假,到底是几个意思? 李秘书突然觉得,世界变化太快,他有点跟不上节奏的感觉,而且他有一种直觉,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乐意看到的,好想扭头回房啊!! 后悔跟着老板出来了…… 在李秘书的纠结中,就见那三个傻大胆已经到目的地了。 确实是一个很小型的室内娱乐场所,从外面看并不大,而且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娱乐场已经关门了,门前亮着一盏路灯,周围漆黑一片。 现在来渡假的客人少,所以娱乐场不像白日那般,过了晚上十点便关门了。 江禹城站在娱乐场门前,面无表情地看 着,不过郁龄和李秘书都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仿佛只要一个契机,他就能爆发,神色尤其骇人。 “进去吧。”奚辞开口道。 郁龄深吸了口气,也没理她爸,推门进去。 哈士奇跟在两个主人身后,依然是一脸好奇的模样,丝毫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进门便是一片漆黑,奚辞在墙上摸索了下,很快便将灯开了。 啪的一声,灯光大亮,也让他们看清楚进门的入口,他们站在一楼的入口处,一楼是各种体育娱乐场所,二楼是儿童乐园,三楼是小型影视城,四楼是电子游戏城。 “去哪楼?”郁龄问道。 奚辞正要开口时,突然灯光闪了起来,仿佛电路接触不良,也让一行人吓了一跳。 郁龄赶紧抓住奚辞的手,心知有异,左右一看,便看到角落里一个穿着红衣服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 发现她看过来,红衣服小女孩那张鬼气森森的脸上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 第96章 红衣服的小女孩看起来约莫七八岁,就像那种刚上小学时的萌萝莉,长得很可爱,笑起来也很可爱,但是不管怎么可爱,那张脸鬼气森森的,依然让人心里发悚啊。 郁龄脸皮僵硬,指尖动了下,下意识地摸上手腕。 奚辞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角落里的小女孩,他的目光落到小女孩怀里抱着的那只洋娃娃身上,对上洋娃娃那双半睁半瞌的眼睛,眉头微微一跳。 这是一只鬼娃娃。 一个人间鬼将,带着一只鬼娃娃,却不动声色地躲在这儿,要说这地方没有猫腻,谁都不相信。 小女孩见自己被人发现,咯咯地笑着,一点也不怕他们,甚至能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呀?现在是晚上,百鬼将夜行,可不是人类来的地方哟~~】奚辞朝她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自然是来找一个非阴阳之人。” 江禹城和李秘书正看着头顶上突然一闪一闪的灯,思考着是不是电路接触不良之类的科学问题,突然听到奚辞的声音,这莫名其妙的话让两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他看去。这一看,他们便发现不仅是奚辞,甚至连郁龄,都朝着一个地方看去,甚至郁龄一副戒备的模样,看得他们莫名其妙。 突然想到什么,两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僵硬,仔细再看去,自然什么也没看到。 李秘书头皮都炸了,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有点冷,那一闪一闪的灯光,更是添了几分诡异的恐怖气氛。 江禹城虽然也有些僵硬,不过他自从知道奚辞是异闻组的人,早已有心里准备,自然不会太过惊惧,甚至双目灼灼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角落,仿佛想要看出点什么。 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哈士奇在那小女孩出现后,开始变得烦躁起来,虽然它可能看不到,却明显地感觉到危险,紧紧地黏着他们,时不时地低低在咆哮着。 这反常的举动,自然又让江禹城和李秘书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似乎又什么都不明白。 李秘书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奚辞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反应,还有老板诡异的行为,都让他的世界观严重地受到了影响,开始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发生点什么事情打碎他的三观。 【非阴阳之人?】小女孩听后,一脸同情地说,【那真可惜了,这里除了人类外,就只有恶鬼,可没有非阴阳之人。你不信的话,可以问小花。】说着,她举起怀里的洋娃娃。 这时,洋 娃娃一直半瞌半睁的眼睛完全睁开了,那眼珠子黑得碜人,但是一张嘴却红得似血,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开口用阴冷的声音道:【生死路,寄生死,魂魄入修罗,生死有命。】奚辞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好一个生死有命,可惜我向来不信命。”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鬼娃娃的红唇突然裂到耳后,嘴巴大张,变成一个血盆大口,那嘴里却是一种像动物一样的森森利齿,伸长脖子狰狞地咬过来。 这一幕太突然了,突然到郁龄根本反应不过来,然后就被奚辞推到身后,接着就见奚辞伸手掐住了那鬼娃娃伸过来的脑袋,咯啦一声,那脑袋出现裂痕。 红衣服的小女孩顿时大急,扑了过来。 郁龄头皮都炸了,手一抖,一把颜色浅红的短剑握在手中,快准狠地挥了过去。 【啊——】 小女孩尖叫出声,那短剑是一把浸过符水的桃木剑,对鬼祟的杀伤力非常大,她的手变成一种焦黑色,可爱的脸蛋瞬间狰狞起来,怨毒地看着他们,眼睛流下血泪,丢下了怀里的鬼娃娃,一边哭号着扑过来,一边说:【你们是坏人,我讨厌你们!】她的速度非常快,瞬息之间已经来到郁龄面前,五指化为利爪,朝她脸上抓去,郁龄挥剑斩过去,小女孩却诡异地笑了下,忽地一下退开,借此机会扭身朝着后头的江禹城扑去。 “汪汪汪汪!!!” 一阵凄厉的狗吠声响起,二哈威风凛凛地蹿过来,鼓起双眼瞪着扑过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迟疑了下,就这迟疑的空档,奚辞已经掐住鬼娃娃的脑袋甩到一旁,接着随手甩了一把桃木针在地上,桃木针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化为了一道屏障,挡在了那小女孩面前,让她无法再上前一步。 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对江禹城他们出手,小心地退回了角落里。鬼娃娃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模样,跳回了小女孩怀里,一双眼睛又变回了半瞌半睁,只是脸庞多了几道蛛丝一样的裂纹。 这一次交手,连一分钟时间都没到,却已是惊险万分,郁龄反手握住短剑,满头大汗,及时退到江禹城两人身边,两人都是普通人,不得不防着。 她看了一眼地上摆放凌乱的桃木针,一时间庆幸着奚辞早有准备。 李秘书已经风中凌乱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看了一部莫名其妙的哑剧,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 江禹城依然很镇定,只从他有些发颤的手指可以看出,他此时心绪并不平。 “你们没事吧?”郁龄一边警惕着周遭,一边小声地问身后的爸爸。 江禹城淡淡地道:“没事。” “……我也没事。”李秘书木木地道。 对方不出手,奚辞自然也不会费那心思,他恢复了温润贵公子的模样,声音温温和和的,“你们说吧,说了我就不为难你们。” 小女孩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们,一边呼着自己被桃木剑所伤的手,可爱的脸上是一行血泪泊泊而下,一边说道:【你问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奚辞一脸可惜,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只好……” 【这位大人,你要找的是谁?】一道空灵阴冷的声音响起。 郁龄抬头看去,就见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一个身穿血红色旗袍、撑着一把红伞的女鬼不知何时站在那儿。她长得却异常的美丽,肤色惨白,红唇鲜艳夺目,一眼看过去,会让人以为是一个格外美丽的女人,可再仔细看,发现她并非人类。 这女人和那小女孩子一样,虽然身上并没有什么鬼气翻腾,却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这样的鬼才是最可怕的,已经非厉鬼可言了。厉鬼虽然可怕,可到底被怨气影响,神智不清,没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全凭本能行事,比较好对付,不像这两只鬼,道行非常高深,倒是有点儿像鬼将。 修炼成人间鬼将的鬼,比厉鬼更让人忌惮。 郁龄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道:“我们要找的是十八年前死在这里的一个女人。” 那撑伞的女鬼看了一眼郁龄,然后又转头看向郁龄身后的江禹城,突然沉默了。 看到这一幕,奚辞眸光微闪,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当年郁敏敏的死亡,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说话!”郁龄喝了一声,神色冰冷,充满了戾气。 她这模样不仅让奚辞担心地看着她,也吓了李秘书一跳。 只有江禹城,神色冷酷,紧紧地看着前方,突然开口道:“奚辞,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奚辞转头看他,想了想,说了一声可以,伸手在他眼皮上一抹,同时也在李秘书眼皮一抹,并没有厚此薄彼。 李秘书只觉得眼皮一凉,等奚辞的手移开,再一睁眼,仿佛世界突然变了。 当看清楚面前突然多出的两个人时,差点没吓尿。 李秘书并不是笨蛋,相反他十分聪明。经过这一系列的事,他现在已经意识,这突然能看到的两人可不是人,而是鬼——啊啊啊啊!!!话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这是科学的世界吧?那面前这两只是什么啊啊啊!!! 不对,他现在还在人间么? 比起李秘书的吓尿,江禹城镇定得仿佛面前这两个非人类只是他的公司下属,他格外地镇定,甚至能谈判一样的理智冷静的声音说:“十八年前的五月,这栋楼还没有建成,我们恰好经过这里,当时正在下雨,外墙的钢架突然倒塌……其实那时的意外,是你们这些鬼干的吧?” 撑红伞的女鬼看了奚辞一眼,心里十分忌惮他,想了想,如实地道:【这里是修罗墓,很久以前就是了,是你们倒霉……】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奚辞,继续道:【那个女人,有人要她死!就算她逃过这一劫,以后也逃不开,她命中注定是要死的。】“是谁?”郁龄厉声问道。 【我不能说!】女鬼答道,【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能说!】江禹城突然闭了闭眼,眼前仿佛还是那个下雨的天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敏敏只来得及将他推开,就被压在钢架下,她的胸口被钢管穿透,当场死亡,血流了一地。 每个午夜梦回,他总梦到这一幕,常常让他忍不住痛哭出声,然后整夜整夜睡不着,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 那是他一生的恶梦,让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让他痛失了生命中最爱的女人,他甚至一度想要追随着她一起死,不想留在这个没有她的世界里痛苦。 可是到现在,他才知道,当初敏敏的死,却并非他的错,甚至不是一个意外,而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奚辞听后,目光转向角落里的红衣小女孩。 小女孩惊恐地看着他,尖叫一声就要穿墙逃走时,一排桃木针将她困住,每次她想要冲出去,就会被桃木针组成的阵弄得遍体鳞伤,只能一边呜呜地哭着,一边求救地看向撑红伞的女鬼。 女鬼脸色大变,叫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为难她!】奚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敛容道:“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们,我们要郁敏敏的残魂,她的一魂两魄,必须完完整整的。” 女鬼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道:【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保证不能对我们出手。】其他的人类他们不怕,就怕这只看不出深浅的妖。 妖一向避世而居,不管人类闲事,妖鬼两道更是各不相干。 可是现在这只妖却和人类混在一起不说,更是帮着人类对付鬼,让他们十分无奈。如果今晚不是这只妖出手,他们根本不惧怕这几个人类。 阴阳殊途,变成鬼后已经是另一个开始,修炼到他们这个级别,根本不必惧怕其他,就算是天师来了,他们也是不怕的。 可妖不同,妖天生就有克制鬼的本事,要不是妖鬼两道互不相干,他们鬼类根本没办法如此轻松地修炼就要被其逼得进阴间,无法停留在人间,导致人间根本没有鬼生存之地。 奚辞微笑道:“可以。” 郁龄和江禹城都沉着脸,这一刻,父女俩的神色非常相似,他们心里同样火烧火灼一般,却没有开口干涉奚辞的决定。 【不过今晚不能给你们……】 女鬼的话刚开口,就见其中的人类女人已经上前,桃木剑直指着她的心口,她的手腕露出来,也让她看清楚了那皓白的手腕上的东西,顿时大惊失色。 【镀厄铃?郁天竞是你什么人?】她惊声尖叫。 郁龄朝她微微一笑,声音冷冽,“他是我外公。” 女鬼听后,神色有些复杂,终于不再隐瞒,说道:【郁敏敏死后,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的魂魄分裂,无法成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魂魄损耗严重,留在这里的一魂两魄被镇在修罗墓里。】“修罗墓?”郁龄凝眉。 【对,修罗墓,在你们脚下。】 郁龄和江禹城都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脚下,不过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又看向那女鬼。 【我不能说再多了,两天后,你们可以自己去寻她的一魂两魄。】女鬼说道,然后不理在场的众人,撑着红伞飘了过去,红伞刮起一阵邪风,破开了那桃木阵,一把抓起小女孩,穿墙走了。 等两只鬼消失后,一直忽闪忽闪的灯顿时恢复正常,灯光明亮,整个入口纤毫毕现,没有先前的阴冷恐怖,就仿佛寻常不过的一个娱乐场所。不过可能是刚经历了先前的事情,众人看着一楼门后漆黑的地方,压根儿没有进去的欲望。 女鬼一走,李秘书便撑不住跌坐到地上。 这丢脸的一幕让他满脸通红,不过发现没人注意到,便直接坐着不起了,他现在还腿软呢,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正常人能接受的范畴。 郁龄眼睁睁地看着女鬼跑了,不仅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神经绷紧,扭头问奚辞:“她们会不会跑了?” “不会。”奚辞过去扶她,“修罗墓在这下面,跑不掉的。” 郁龄还是担心,“会不会骗我们的?” “不会,她不敢!” 是的,那女鬼不敢,鬼可以骗人类骗天师,但是不敢骗一只大妖,因为妖类有得是手段逼得他们无所遁形,上天入地,魂飞魄散。 所以只要是聪明的,自然不敢在一只大妖面前说谎。 郁龄点头,心弦一松,身体都有点发软,她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站在那里的爸爸,却见他低着头,泪流满面,哭得不能抑制,顿时木然。 爸爸,你是霸道总裁,别哭成这样好么? 第97章 不仅郁龄看到了江禹城哭得不能自抑的样子,奚辞和李秘书都看到了,两人顿时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 他们这一个是女婿,一个是给人打工的下属,看到岳父(老板)哭成这样子,知道这种事情给人看到了,挺丢男人面子的,担心他事后反应过来后,都要给他们排头吃。 最好的做法是装作看不到。 于是一个继续瘫在地上装作心有余悸爬不起来,一个扶好他老婆后,则往前走几步,一脚踩在地上散落的桃木针上,微微地碾了下,等他抬脚时,就见那些桃木针变成了一堆木屑。 李秘书正在乱瞄着,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出来了,此时再看奚辞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 奚辞以前给他的印象就和江禹城差不多,一个小白脸之类的,也不知道那个大小姐怎么就突然冲动地和他结婚了,大小姐到底看上他哪一点?真是让人纳闷。 直到经过刚才的事情,终于发现这位可不是什么小白脸,而是能通鬼神的大师呢,活生生的!这还没感叹完呢,又发现这人又给了他一个有力的视觉冲击,看到这么一个斯文俊秀的年轻人一脚就将桃木针碾成木屑,十分违和又惊悚啊。 惊悚之余,李秘书看着面前还有几根桃木针——这是先前奚辞为了挡住那个红衣服的小女鬼丢过来的。李秘书很冷静地拿了一根桃木针,用力一掰,发现它比正常的牙签还硬一些,根本不可能用脚就碾碎,顿时看向奚辞的眼神有些敬畏。 大小姐她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结婚啊?这简直不像人啊啊啊!! 算了,这世界都有鬼了,大小姐找个不是人的男人结婚好像也没什么吧? 那边的大小姐已经来到江禹城面前,拿纸巾给他擦脸,说道:“爸,你别哭了。” 江禹城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抽泣声,拿过纸巾盖住脸,肩膀有点耸动,嘶哑地道:“郁龄,一定要将你妈妈的魂魄都找回来。” “这是当然。” “找回来后,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安息。” “这是当然。” “到时候,就算她变成鬼,我也会一直陪着她,大不了和她做一对鬼夫妻。” “……还是算了吧。”郁龄说着,踮脚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发软,说道:“爸,别哭了,你是江氏的总裁,被人知道你这么爱哭后,会笑话你的。” 江禹城顿了下,抬起 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怒道:“你这孩子真不会说话,从小就这样。” “那是因为你以前总是三更半夜醒来搂着我哭。”郁龄一点也不给她爸面子。 虽然妈妈去世那年她过得不太好,后来爸爸终于恢复过来,将她接回去,父女俩住在一起后,倒是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那时候父女俩因为郁敏敏的原因,晚上都睡得不太好,特别是江禹城,每天晚上几乎都要被恶梦惊醒,然后就会抱着她哭,将她哭醒了。 等她长大一点后,她爸终于知道在孩子面前要点面子,晚上惊醒再哭后,都是一个人躲到卫生间里偷偷地哭。 以前并不知道男人哭成这样很丢脸的,长大后才知道,不过为了她爸的面子,她自然也不好让外人知道。所以,这些也算是她记忆中深刻的印象之一,她爸不管在外面怎么精明干炼,其实就是个爱哭鬼,以前这种爱哭的德行只有她知道,现在连外人也知道了。 李秘书惊悚地表示,他什么都没听到,江氏的总裁其实是个爱哭鬼什么的,他真不知道。 江总还是继续维持着霸道总裁该有的样子吧。 江禹城只尴尬了一下,马上就抛开了,压根儿不觉得自己这么哭有什么丢脸的,他擦去眼泪,很快便控制住情绪,不过一开口就是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我老婆为了救我死了,死后还不得安生,我就不能难过一下么?” 郁龄哦了一声,又拍拍她爸,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爸爸,不嫌弃。 江禹城看着闺女平淡的面容,不禁有些心酸,忍不住抱住她,低声道:“郁龄,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她妈妈,反而最后被她一个女人保护了。 虽然郁敏敏可能命中注定有死劫,就算躲过这一次,还有其他的死劫,但她依然在他面前死了,甚至为了不连累他及时将他推开。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冷冽。 郁龄又拍拍她爸的背,沉默了下,说道:“没关系,以后会讨回来的。”不管是被炼成鬼王的外公,还是差点被害得魂飞魄散的妈妈,幕后的那些指使者,她都会一个一个地讨回来的。 这时,一声咳嗽声响起来。 江禹城转头,就看到奚辞脸色不太好地看着自己。他也是男人,瞬间便明白这人的意思,顿时脸色同样也有点不好了。 这是他闺女,他抱一下又怎么了?他可是将她从一个刚出生的粉团团 抱到十岁,小时候没少给她洗白白,喂她吃饭,陪她睡觉呢。 臭小子就这么将他的闺女给娶走了,甚至不告诉家长一声,还不允许他生气? 不过没给他开口刺激人,郁龄已经推开他了,转头看向奚辞,问道:“还要进去么?” 刚到门口,就遇到两只鬼将级别的鬼,郁龄心里头也有点悬的,觉得里面可能会更可怕。 “没必要进去了。”奚辞摇头,看了一眼那半开的门,神色温和中透着一种淡漠,“我们走吧,回去再说。” 江禹城等人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楼通往尽头的那半扇开的门,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如果是平常时倒是不会让人多想,可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这个地方已经让在场的人都产生一种心里阴影,压力非常大。 比起江禹城父女俩,李秘书的心理压力是最大的,他明明就是个大公司的高级秘书,每年领着普通人羡慕的高薪,虽然忙得不可开交,可在经济上比很多人都过得潇洒,可为毛生活画风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古怪呢? 直到跟着他们一起退出娱乐场后,李秘书还有点浑浑噩噩的,直到一股不知哪里吹来的夜风刮过,整个人都打了个机灵,再定睛一看,却见到不远处几道飘飘忽忽的身影,顿时又僵硬了。 这这这……这是鬼吧吧吧吧?!!!! 李秘书心里有点崩溃,崩溃过后又觉得作为一个循规蹈矩了几十年的普通人,突然知道世界上其实还有鬼的,而且他还幸运地见识到鬼之类的,想想挺带感的吧…… “汪汪!”哈士奇龇着牙,凶狠地吠了一声。 郁龄下意识地往奚辞身边靠去,江禹城只挑了下眉头。 不过几秒钟时间,那几道飘忽的身影就来到他们面前不远处,周围的灯光不知不觉变得朦胧暗淡,一行人落到地上的影子也变得朦胧,只有那几道身影却是没有影子的,他们有男有女,肤色惨白僵硬,鬼气森森。 空气又变得阴冷起来,这七月份的天气,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炎热,反而冷得打了个哆嗦。 几个鬼见到奚辞等人时,明显地瑟缩了下,看向那娱乐场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敬畏,挤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 奚辞冷淡地看了这几只鬼一样,拉着郁龄离开。 江禹城和李秘书跟上,没有开口。 【这位大人。】其中一只鬼鼓起勇气开口, 【我们左天师、尹天师的鬼奴,你们是从那边出来的?】奚辞依然没开口。 几只鬼奴瑟缩地挤在一起,见那只大妖没有理它们,既是高兴又忐忑,直到奚辞等人离开,几只鬼奴又敬畏地看了一眼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室内娱乐场,不敢冒然进去,商量了下,便回去复命了。 “他们进去了?”尹昱棠惊讶地问,“然后不到十分钟就毫发无伤地出来了?” 鬼奴点头,从那一行人进去后,它们就听令负责在外头监视了,可谁知他们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这速度太快了,十分钟能进里面做什么? “十分钟时间,估计他们连一楼都没仔细看,能做什么?”娄情思索了下,伸出纤细白晳的手指轻轻地点着铺在桌前的地图上。 这是一份关于莫庄农家乐的地图,仔细看后,会发现莫庄农家乐只不过是其中一角,这份地图攘括的范围很大,附近还有几个山头、村子等都标出来了,所有的地形面貌在这里一清二楚。 “可能是刚进去就遇到什么情况了吧,有两种可能。”尹昱棠分析道,“一是当时情况很棘手,他们应付不来,只好先撤了;二是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没必要进去和那里守墓的东西死磕。不过对方既然是奚展王,应该是第二种可能。” 尹昱这分析非常符合逻辑,左逸和娄情都赞同,他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可能会将事情想得复杂一些,但是那掺和了一只妖,就不必想太复杂。 妖虽然比人类更诡诈奸滑,但也有自己恪守的准则,从不插手鬼的事情,这也是人妖鬼三方能在这片神洲大地中和平共处的基础,彼此互相制约,维持着一种平衡。 “也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会不会发现这里的异常了。”左逸皱眉猜测道,然后问尹昱棠,“你查清楚了和奚展王在一起的几个人类了么?” 尹昱比了个手势,“当然,不过可能要等到明天才会有消息过来。”和一只大妖混在一起的人类,可不能小觑,所以下午时他就打电话让人去查了。 可惜对方的身份好像不太一般,暂时那边没有消息过来。 不知怎么地,左逸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这次的任务可能会不太顺利,不顺利也没什么,最多费点心思,就怕到时候处理不好,祸及无辜。除此之外,他还要防着暗地里的那些作乱的非正道天师,就怕他们到时候也会出手。 这时,娄情开口道:“左叔,我觉 得,这鬼墓应该是在这山庄之下,只是暂时还找不到入口,鬼墓的守墓者实力一定非常强。” 左逸点头,对两人道:“我们明天再去找找,总能找出来的,你们也让鬼奴注意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那些非正道的天师混进来。” “知道了。” 娄情和尹昱棠同时应声道。 **** 另一边,郁龄一行人终于回到房里,都聚在郁龄他们的房中。 来回半个多小时,加上路上又耽搁了一些,所以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整个天地阴气越发的浓郁。这种时候,普通人只觉得夜间温度凉一些,正是好梦时期,而今晚饶幸能开眼的李秘书和江禹城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那些游荡的魂魄。 江禹城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平静得仿佛外面游荡的那些都是人类一样。 这也是个大胆的。 李秘书僵着有些发青的脸,他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又是一个能干的秘书,跟着老板的节奏走,只是心里缓不过,脸色僵硬一些。 见到江禹城如此淡定,李秘书俨然已经忘记刚才老板哭得不能自抑的样子,只觉得老板果然是要上天的节奏,心里承受力非一般人能比,一下子就恢复过来了,真是让人羡慕。 李秘书主动去烧水,正准备给他们泡茶时,就见奚辞从行李中拿出一包红糖,将红糖倒进壶里,然后一人一杯红糖水。 又不是女人,喝什么红糖水。 李秘书正想着,就听奚辞开口道:“刚才那两个鬼的实力已经是鬼将,你们虽然没受伤,但那里阴气重,对身体有些损害,红糖水可以补充一些元气。” 于是李秘书和江禹城都乖乖地喝了。 不过听到奚辞说刚才那两个同样穿着红衣服的鬼原来是“鬼将”时,李秘书头皮一麻,又有点儿发毛。 江禹城挑起眉,有点惊讶的模样。 只有郁龄是最平静的,她连鬼王都见过了,两个鬼将罢了,没事。 等众人都喝了红糖水后,奚辞才开口道:“这山庄地下应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墓,刚才那两个鬼将算是守墓‘人’一类的。” 哪有用鬼来当守墓人的?众人直觉这墓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就有一个鬼墓什么的,三个人类同时看他。 奚辞像是知道他们的心声一样 ,继续道:“这非人间之墓,是一座鬼墓,详细的我也说不清,我虽然知道有这种东西,但是也是第一次遇到。”说到这里,他目光微凝。 郁龄现在对他的情绪已经有些了解,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只怕这所谓的鬼墓非常棘手,虽然心里同样发悚,可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禁问道:“鬼墓是什么?” 江禹城也一脸好奇。 李秘书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他不想听这种东西,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画风转变太快了,他不太能适应。 哈士奇趴在奚辞腿边,爪子按着一根塑料骨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非常悠闲。 “人死后入土为安,修冢而眠,有多重意义,这些便是人墓,人墓从古到今的历史演变很多,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样的墓,这些不必多说。而鬼墓和人墓是一样的道理,不过鬼墓区别于人墓的是,并非一定是鬼死后的墓地,可能也有其他原因形成的鬼墓。”奚辞说着,朝他们有些抱歉地道:“其实对于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得问大米才行。” 米天师才是这方面的行家,要一只妖去琢磨这种鬼的事情,也特为难了。 郁龄不知道其中的区别,只以为奚辞只是天师辅助师,并不精通这些,便点点头,说道:“那明天有空就问问米天师吧。” 奚辞微笑点头。 这时,江禹城插嘴道:“米天师是谁?也是那个政府部门的人?”说着,看了看奚辞,从今天晚上的事情看来,这个女婿好像挺厉害的,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他一个外行人虽然看不出来,可也能从郁龄紧张的神态中得知一二。 还有离开时遇到的那几只鬼,它们走路都是飘的,双腿不着地,一看就让人能区别出是鬼,比那红衣服的女人和小孩都逊色多了,至少她们给人的第一感觉比较接近正常人类,就是看着一脸阴森的样子比较碜人。 “对,他的能力不错。”郁龄道,这种时候了,倒也不必再瞒她爸。 江禹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又问,“郁龄,你怎么能看到那些东西?” 在查到奚辞在异闻组的身份后,得知郁龄在干的事情,他只以为这孩子想念妈妈,才会让奚辞帮忙,他心里也是想再见到敏敏的,就算是鬼也没关系。可是经过今晚的事情才知道,压根儿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郁龄她自己天生就能看到那些鬼神之物。 江禹城整个人都 不好了,下意识地觉得,是不是有谁对他闺女做了什么,让她变成这样。 第98章 江禹城的洞察力十分敏锐,虽然当时的情况发生得非常突然,并且很危险,但他从头到尾都看着,并没有忽略什么。 这会儿想明白女儿身上的疑点,他的神色瞬间变得难看,恼怒中带着一种戾色,下意识地看向奚辞。 奚辞既然是异闻组的成员,证明他可能对郁龄的情况知道一清二楚的,不然他们怎么会就这么巧地在y市的医院遇到了呢,甚至勾得郁龄冲动地和他结婚,要是没有他特地制造机会接近,郁龄怎么可能认识他这个人? 奚辞平静地坐在那里,垂下眼睑,并不说话。 “这没什么。”郁龄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爸爸,我这是天生的,其实我从小就能看到那些非人类的生物了。”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不仅吓到了江禹城,也吓到了李秘书,李秘书这一刻甚至还能天马行空地想着,莫不是这位大小姐从小就有阴阳眼什么的? 很多小说里不是说,阴阳眼可以看到鬼怪之类的么? 江禹城的脸色更加不好了,“怎么会?” 如果自己孩子能看到那些东西,作家长的怎么可能没发现?从郁龄出生伊始,他可是从来没有缺席过她的童年,她就是他的小公主。在她五岁之前,他和敏敏一直都很细心地照顾她,小孩子是最藏不住话的,如果那时候她看到什么,一定会和爸爸妈妈说,不可能隐瞒得住。 “那是因为你们将我保护得很好,让我没有机会见到那些鬼怪之类的。”郁龄耸耸肩膀,“我以前也不知道我能看到那些东西,后来妈妈不在后,没有人一直陪着我,我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能看到很多不属于人间的东西,而你们都看不到。” 鬼怪出没的地方,一般是阴气比较重的地方,它们厌恶人类的生气,厌恶阳气,对这些地方避之不及。郁敏敏当初选房子时,就选了一个非常繁华的地段,人气兴旺,连鬼怪也避之,她在那里生活了五年,压根儿没有看过那些鬼怪。 而且妈妈在的时候,确实将她照顾得很好,从来不会让她一个人落单,去哪里都要带着她,就算她忙得没时间,也会将她安排好,有人照顾她。加上她还是小孩子,一到点了就上床睡觉,晚上也不会太晚出门,平平安安地活到五岁,根本不知道自己能看到那些非人类的生物。 直到妈妈突然不在了,爸爸差点疯了,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发现这个世界有多可怕。 江禹城听到这 话,自然也猜得出,眼眶一红,差点又忍不住飙泪。 “郁龄,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 江禹城心里又后悔又难过,敏敏就这样死在他面前,而且是为了救他,他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几欲崩溃,当时差点不想活了,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每天过得像行尸走肉,感觉不到生存的意义,整天整天将自己锁到房里,甚至忘记了基本的生存本能,有一次严重到被家人送去医院。 那时,要不是江老夫人时时派人盯着他,生怕他做傻事,可能他真的就这么死了。 后来弟弟江禹彬从部队回来,看不过去,亲自将他打醒,也让他发现他还有敏敏留给他的女儿要照顾。 去安茹家接女儿时,看到她的样子,他差点承受不住,才知道当自己放纵痛苦的时候错过了什么,而他的郁龄差点患上自闭症,变得沉默内向,不爱说话。 郁龄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信念。他一直想着,等郁龄长大了,安排好她的终身,给郁龄最好的一切、确保她一生可以平安顺遂后,他就自杀去地下找敏敏。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些年是在补偿她,也很努力地补偿了,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当初的行为,带给她的伤害有多大。敏敏一直说,既然决定将孩子生出来,孩子就是他们的责任,一生的负担,可是他那时候到底干了什么? 郁龄见他眼眶又红了,好像随时可能哭的样子,如果让那些曾经在商场上被他逼得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看到,一定会十分惊悚。可私底下,她爸确实是这副德行,直到妈妈死了,他才会变成了一个神经病。 心里叹气,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腾出另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算了,爸,说这个没意思。”过去的事情,她一向不爱提它。 江禹城抿了抿嘴唇,深吸了口气,说道:“等见到你妈妈……我就给她陪罪。” 郁龄:“……算了,你继续后悔补偿我吧。” 这时,奚辞探手过来,将郁龄被江禹城拉着的手拉开,微笑道:“岳父,已经很晚了,郁龄需要休息,你们也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可以么?” 江禹城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到底看在郁龄的面子上没有说什么,带着便秘脸一样的李秘书走了。 李秘书下意识地就听令行事,等跟着老板走到门口时,脸色就有点那啥了。 其实他还有很多事想问的,毕竟今晚发生的 事情太考验人的三观了,但既然老板已经走人了,只得跟上。作为一个优秀的秘书,老板的要求要第一时间满足——虽然这老板已经无情地打破了他的科学世界观,可仍得以老板的事为第一考虑。 只是,他觉得,如果生活画风以后都是这样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辞职之类的了。再优秀的秘书,也架不住这样吓。 江禹城不知道他的秘书因为今晚不科学的事情犹豫着要不要辞职,带着满腹心思回到楼下的房间,他心里还是抑郁不乐,想了想,对李秘书道:“你让人查一查这莫庄农家乐的资料,从它建成之前开始查,还有它的投资商有哪些。” 说到这里,他又皱了下眉头。 今晚发生的事情虽多,但缓过劲来后,心里已经大致地理出了一个头绪了。反正,那些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他是奈何不了,但还奈何不了人么?要是让他知道这农家乐建成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弄都弄死他们。 李秘书应了一声,忍不住又看向窗外,恰好和一个贴在落地窗玻璃上的小鬼的脸对了个正着,眉头跳了跳,突然道:“老板,要不要问问奚先生,咱们这眼睛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这么老是看到鬼,真是太吓人了,他宁愿当个无知的普通人。 江禹城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神色淡然地道:“其实这样挺好的。” 李秘书:t—t一点也不好!老板一定是想要看到他变成鬼的前妻,所以才会觉得挺好。 *** 郁龄确实已经很累了,但窝到被窝里后,却没有睡着。 她趴到奚辞怀里,整个人几乎都扒拉着他,要不是室内开着空调,按她这种扒法,两个人要热个半死不可。 闻到他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花香后,她的心才安定下来,问道:“奚辞,如果这一带的地下真有那什么……鬼墓,怎么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而且这里还建了农家乐,附近的村子好像也没什么异样。” 一般如果有什么邪祟作乱,人类作为生活在这片大地的生灵,首当其冲会遭殃,就如同几个月前在盘山公路发生的筮鬼作伥事件一样,死了好些人,连天师都惊动了。然而这里却是个农家乐,虽然这几年生意不景气,可人气也是足够的,除了她妈妈那个意外,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意外发生。 可要是这地底真有个鬼墓,鬼墓比人墓更可怕,想必这一带都会受到影响吧? “我也觉得很奇怪。”奚辞搂着她,手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她的背,轻声说道:“按理说,鬼墓这东西积累的秽气更多,普通人染上一点都要遭灾生病,可却没有听过这里出什么事,最多只会让来过这里的人感觉到心里不舒服,不想来第二次。” 还有异闻组的那三个天师,一下子派了三个人过来,现在奚辞已经能确定他们可能也是奔着这鬼墓来的。只是他们是怎么知道这地下还隐藏了一个鬼墓的?那两个守墓的鬼将应该不会随便说出去。 这些都是令人不得其解的地方,要不是当初郁敏敏的死劫发生在这里,一魂两魄还被拉进了鬼墓之中,哪里会想到这些? 从那两个鬼将的话中可以理解,这里的鬼墓又称修罗墓,那只鬼娃娃的话中另有隐喻,听着可不好相与。 在他沉思间,郁龄已经撑不住慢慢地睡着了,奚辞低头看她,清亮的眸色变得柔和。 直到她的呼吸更平稳时,奚辞在她眉心吻了吻,抽了一个抱枕放到她怀里,轻轻地起身。 感觉到他的动静,趴在床边的哈士奇突然抬起头,轻轻地呜了一声。 奚辞拍拍它的脑袋,轻声吩咐道:“守着,不准离开半步,知道么?” 哈士奇低低地嗷呜了一声。 奚辞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走到落地窗前,轻轻地拉开窗,悄无声息地从阳台跳下去,几个起跃就平安落到地上,避开路边的灯光,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 郁龄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就见到她爸坐在床边,一时间懵了下。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起床时就看到奚辞那张俊秀如玉的脸,这会儿看到爸爸的老脸,有点不习惯啊。 “醒了?起来吃早餐。”江禹城朝她微笑道,笑容英俊迷人,一身搭配讲究的休闲服,更是衬得他优雅贵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有钱有貌的豪门大少爷、高富帅、不务正业的霸道总裁。 这个豪门大少爷、高富帅、不务正业的霸道总裁昨晚可是哭得很惨呢。 所以说,她爸白天时就是个衣冠楚楚的神经病。 “爸,你怎么在这里?奚辞呢?”郁龄赖着床,一边嘟嚷道。 “听说他有朋友过来渡假,发生了点事,亲自去接了。”江禹城随意地道,摸摸女儿的头发,说道:“快点起来,等会儿咱们去摘水果。” 郁龄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赖了会儿床后,终于爬起身了。 洗漱好后,她披散着头发出去,就见一脸憔悴的李秘书将农家乐提供的早餐端过来了。 早餐还挺丰富的,而且是专门订做的,可见这农家乐的服务不错,怨不得这里的消费那么贵,能来这儿消费的,一般没有点底气的人,还真是舍不得。所以来这里消耗享受的,还真是有闲钱的人多。 郁龄坐下后,夹了一块金灿灿的鸡蛋葱油饼,一边吃一边看着李秘书,问道:“李秘书,你的脸色很不好,昨晚没睡好么?” 李秘书睁着一双熊猫眼看她,面对这位直脾气的大小姐,索性也不说违心的话了,苦笑道:“昨晚的事情……挺考验人的三观的,回想起来时仍是有点怕,根本不敢睡。” 其实李秘书现在恨不得直接就这样走了,省得还要面对那些不科学的事情,实在是太考验普通人的承受能力。可老板还在这里,作为一个尽职的秘书,只好继续陪着。 郁龄理解地点头,说道:“没事,三观碎了拼回来就没事了。” 李秘书苦笑。 “不过,这也没什么。”郁龄一边吃早餐,一边不在意地说道:“你别看这些事情很可怕,但是如果能清楚其中的门道,能防着以后被人算计呢。” 接着,她将葛滨的事情和他说了,最后总结道:“葛滨可是个超级怕鬼的,李秘书你比他强多了,至少你现在还挺淡定理智的,果然不愧是爸爸的秘书,超级厉害!” 说着,她朝他比了一个大姆指。 李秘书一点也不觉得被这位大小姐安慰了,反而有点哭笑不得。 那是他的作为秘书的职业素养,作为一个完美的秘书,就算怕到吓尿,也要在第一时间镇定下来,然后帮忙解决老板的第一需要——妈蛋!老板一定是知道他有这样的尿性,这次才会特地带他过来的吧? 更想辞职了肿么破? 第99章 吃过早饭,郁龄就被她爸拉出门往农家乐中的生态果园走去。 二哈见能出门,自然非常高兴,它得了奚辞的话,可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主人,守着她,不能让她遇到什么危险。摇着尾巴跟他们出门后,二哈不改跳脱的性子,一路跑前跑后的,尾巴甩得非常欢快。 李秘书跟在他们身后,一脸淡定自若,身上穿着浅色系的休闲服,脸上戴着细框眼镜,给人一种非常有内涵的淡定哥的感觉。 他抬头往远处看去,天空是一种很明净的尉蓝色,阳光明媚到刺眼,远处是环绕的山脉,阻挡了视线,身边是来来往往的游人,远处正在举办什么农家乐的游戏,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喧哗之声,整个世界是明媚灿烂的,充满了生气,也是熟悉的,仿佛昨晚那些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不过是幻想罢了,心头蓦然一松。 默默地转过头,看着那对父女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搭话——都是江禹城说,大小姐可有可无地应着,给人的感觉很冷淡的样子,十分不好亲近,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以为他们父女俩不合。 不过李秘书知道,这位大小姐就是这种脾气,对谁都这样,好像天生就是少根筋一样。 他们落榻的木屋建在山脚的平地上,两边种了很多观赏性的果树,在这炎炎夏季中投下一片树荫,山风吹过,说不出的舒爽,比城市里凉爽多了,确实是一个适合避暑渡假的地方。 直到走出主干道,没有树荫后,李秘书将准备好的太阳伞递给郁龄。 郁龄撑着太阳伞,遮住头顶的阳光,转头看李秘书,问道:“你要不要回去睡个觉?” 江禹城还算有良心,手下的得力干将这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便道:“你回去好好睡个觉,休息好了才能好好地玩。难得出来一次,就当作给自己放个假,放松一下。” 李秘书想呵呵他,什么休息好了才能好好地玩?谁他妈的渡假跑到这种危险的鬼地方?如果昨晚没有见到那么多鬼,他其实觉得来这里渡个假没错。 “不用了,回去我也睡不着。”李秘书拒绝了,决定还是跟着这对傻大胆的父女俩吧。 他现在对这家农家乐有心里阴影,再高级的享受也没法安心享受,一个人待着发毛,还不如跟着他们。 江禹城见状,也没有坚持,颇为大方地说:“回去就给你涨薪。” 李秘书:“……谢谢老板。”你以为涨薪水什么的,我就不知 道你的恶劣本性了么? 跟着这种任性的老板,还是好想辞职啊! 到了农家乐的生态果园,自有工作人员带他们进去体验。这个季节,刚好是西瓜、荔枝、火龙果、芒果、桃子等收获的季节,生态果园里种植的水果种类多,划分出几个区域,一条特地修的水泥路通往各个区域,想去哪里,自有游览车送去。 他们先是去了西瓜地,祸害了好些西瓜后,便又转去隔壁的荔枝园,又祸害了很多荔枝。 江禹城其实是个十分爱玩的,年轻时在b市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就因为这人喜欢玩,爱享受,玩起来花样很多,又是富二代,没有经济上的负担,整天游手好闲的,给人一种不务正业的感觉,久而久之,这纨绔之名就这么传出去了。 郁龄撑着伞站在一个由木头搭成的草棚下,喝着工作人员提供的凉茶,往果园看去,就见她爸穿着一身名牌像只猴子一般在果园里蹦跶,李秘书像个跟班一样跟着,二哈跟在他们身边,跑前跑后,跑了会儿,想起主人的吩咐,又赶紧跑过来守着她。 不过二哈是个定不住的欢脱狗,守了会儿,见郁龄坐在这儿根本不动,又定不住了,伸出狗爪子按了按她的鞋子。 郁龄喝了口凉茶,低头看它。 二哈朝她嗷呜了一声。 郁龄想了想,将系在包上的墨镜拿出来,架到二哈的脸上,说道:“行了,你去玩吧,不用守着我。还有,别走远了。” 二哈是快要开智的狗,根本不用担心它,所以郁龄很放心地让它去玩。 二哈得了墨镜,高兴得不行,自从昨天去机场,郁龄给它戴了一次墨镜后,它就喜欢上这个人类的东西,特别是在太阳大的时候,戴着更有趣,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对于一个喜欢冒险的狗来说,自然新奇。 于是二哈戴着墨镜跟着江禹城去蹦跶了。 李秘书看到二哈那狗脸上的墨镜,差点身体一歪摔了。 江禹城看得哈哈大笑,拍拍二哈的脑袋,说道:“不错,怪不得郁龄将你带回去,蠢得讨人喜欢。” 二哈甩了甩尾巴,不想鸟他。 它哪里蠢了?它可是威风凛凛的哈士奇,而且电视里演的那些什么港片黑道大哥不就是这样戴墨镜的么?它可是一条有追求的狗,以后要当狗老大的! 看二哈骄傲地抬头挺胸走了,李秘书嘴角抽搐,越发觉得这条狗又二又 蠢,一点也不威风凛凛。还有,戴墨镜的不一定是黑道大哥,也许可能是一条蠢狗。 郁龄看了一会儿果园那里的动静,然后继续拿手机和奚辞发短信。 奚辞去接朋友了,而这个朋友自然是米天师。 郁龄发现奚辞的朋友不多,平时比她更不爱和人联系,能和他频繁地联系的,也只有米天师一个人。 从奚辞这儿,她知道米天师昨天也来到s市了,是坐船从沿海过来的,在路上磨蹭了很久,自然不是为了享受,而是工作。 至于米天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需要奚辞亲自过去接应,奚辞没有明说,郁龄也没问,天师遇到的麻烦事大抵不过是那些,她觉得还是别问的好,省得自己到时候忍不住脑补,然后自己吓自己。 刚发了一条短信,抬头就见她爸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一串刚摘的荔枝,正和一个女人说话。 那女人戴着一顶漂亮的编织遮阳帽,身上穿着香奈儿的夏款裙子,外面罩着一件防晒纱衣,远远看去身段窈窕动人,气质优雅,染得微浅的头发编成一根辫子垂到胸前,为她添了一种夏日的明媚俏丽风情。 郁龄将手机收好,撑着伞慢吞吞地走过去,就听到那女人用一种矜持而喜悦的声音道:“没想到江总也来这里渡假,听说这地方确实不错,当初成建投资的时候,搞出来的声势挺大的。天气热了,我和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过来渡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江总,可真是缘份,江总如若是不介意,就让我们作个东如何?” 江禹城神色疏离又不失客气,说话时嘴角会微微翘起,为他增添了一种独特的魅力,反而心生几分亲切之感,会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的冷淡。 特别是他相貌英俊,身材修长挺拔,看起来还未到四十,加上事业有成,正是男人意气风发的时候,不管是不谙世事的小女生还是商场的女强人,只要见过他,少有不被他吸引的。 “周小姐客气了,我也是听说这里不错,陪着人过来的。”江禹城声音不变,不过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的宠溺。 周小姐目光微闪,正要再接再厉时,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走过来,就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已经走到江禹城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亲昵地靠着他,一双眼睛没有什么情绪地看过来。 周小姐看在眼里,觉得这是一种女人的主权宣告一样。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江禹城,发现他并没有拒绝那突 然出现的年轻女孩的靠近,而且脸上的笑容变得柔和,心中一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女孩。 二十出头,自然是年轻漂亮的,就是看起来有些冷淡,气质偏冷,可以称一声冷美人也不为过。 她见过江禹城的女儿江郁漪,和江禹城长得很像,很多业内的人都见过。而这女孩……和江郁漪同龄吧? 江禹城曾经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自从和赵家的赵馨梨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保持着单身。后来江氏在他手中蒸蒸日上,他的身价越来越高,很多女人不免都对他动心,可惜这些年来,听说他是个工作狂,行事非常低调,压根儿没和哪个女人传出过绯闻。 一个长相英俊、事业有成的男人,是非常吸引人的。 周小姐今年三十二岁了,一直没有对象,不是她不想结婚,而是看不上那些想要借她往上爬的男人。她是s市周氏的独生女,以后会继承周氏集团,去年江氏和周氏有一个项目合作,见过一次这男人后,她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这次被朋友邀请来莫庄渡假放松一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江禹城,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觉得这是一种缘份。可才高兴一会儿,就被打回现实。 “你怎么过来了?想要什么水果和我说,太阳大,别晒伤了。”江禹城一脸慈爱地说。 “我饿了。”郁龄声音平淡。 江禹城一听,自然不再待了,对面前的周小姐客气礼貌地道:“周小姐,你们继续玩,我们先走了。” 周小姐脸色僵硬了下,见他根本没有和她介绍他身边那小姐的意思,便明白这男人压根儿对自己没意思,心里有些可惜,只好撑着完美大方的笑容和他们道别,看着江禹城接过那把女式的太阳伞,殷勤地给她遮伞,便知道这女人对江禹城是与众不同的。 回到草棚那儿,郁龄说道:“爸爸的艳福真不浅。” 江禹城皱眉,唬着脸道:“别胡说,那是公司合作的客户,爸爸是当工作上的同性来看的。” 对于工作时遇到各种行行色.色的人,江禹城将他们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合作的,一种是不可以合作的,可以合作的对象,在他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压根儿是当同性来对待,一视同仁。 郁龄大概有点懂,不由笑道:“小心那位周小姐听到了要和江氏拆伙。” “你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江禹城笑着说。 李秘书端了凉茶过来,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听到了! 他老板优点没有多少,缺点却是一大堆,简直是令人发指,要不是他将江氏经营得太过出色,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作为江禹城身边最得力的秘书,又是当下属又是当保姆的,老板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要不是老板当年的知遇和栽培之恩,李秘书觉得自己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江禹城喝了凉茶,让人将他先前摘的水果送到他们住的木屋,一行人坐车下山,去餐厅吃饭。 “下午我们去划船,在水上也凉一些。”江禹城说道。 郁龄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李秘书压根儿不吭声。 二哈不甘示弱地汪了一声,好像在赞同。 三人同时看了它一眼,二哈脸上还架着墨镜,很淡定地蹲坐在郁龄身边,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淡定样,不仅看得江禹城和李秘书有点那啥,路边的人心里也有点那啥。 吃完饭后,因为肚子还饱着,所以三人散步回去当作消食。 江禹城看到什么都和女儿说一说,不同于在公司的不苟言笑,也不同于面对江家人时的轻佻恶劣,一路上都是笑着的,笑容英俊迷人,一身到处散发的男性荷尔蒙,周围经过的一些农家乐游玩的人,只要是女的,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李秘书已经习惯了老板的魅力,扶了扶眼镜,一脸淡定。 郁龄瞅了一眼她爸,说道:“爸,你别笑了,淡定点。” 江禹城僵硬了下,抿了抿嘴唇,说道:“听你的。” 郁龄见他眉宇间有几分阴郁,知道他虽然在玩,其实心情并不平静,不过是在借机宣泄心里的情绪,于是拍拍他的手臂,说道:“你不用折腾了,好好待着,等消息就行。” 江禹城心中微动,伸手揽着闺女的肩膀,小声地道:“郁龄啊,到时候,能不能将你妈妈给我?” “你又看不到鬼,给你做什么?”郁龄毫不客气地指明一个事实。 这话格外地犀利,江禹城憋了下,不放弃地说道:“不是有奚辞吗……” 奚辞昨晚在他眼皮上一抹,他就能看到那些鬼了,虽然一个小时后就看不到,可也证明奚辞的本事不错的。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对未来充满了期盼,整颗心都活泛了,心情一下子亢奋一下子又沉寂,根本平静不下来。 “你不是不认奚辞这女婿么?”郁龄十分不给面子地吐槽 。 江禹城噎了下,沉着脸不说话了。 郁龄也不理他,由着他使性子,反正最后他爸也使不过她,熊孩子就是辣么的自信! 刚回到木屋前,就见奚辞带着一个人同样刚到楼下。 “奚辞!”郁龄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等看清楚和奚辞站在一起的人,笑着打招呼,“米天师,好久不见了。” 米天师穿着一身很普通的休闲服,背着一个旅行包,头发长长了一些,直接绑成一个马尾束在脑后,虽然看起来有点儿那啥,但也不算太奇特。 “哟,美女,好久不见。”米天师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十分自来熟地和江禹城、李秘书都打了声招呼,仿佛他们是认识很久的人,并不是初见面。见到那只哈士奇后,他惊讶地说:“美女,这是你们养的狗?你家的狗挺有个性的。” 二哈觉得这是在称赞它呢,抬头挺胸地走过去,特别有款地嗷呜了一声。 郁龄:“……这是哈士奇,你知道的,它们都有一种又蠢又二又萌的属性。” 江禹城和李秘书看着米天师,昨晚就听郁龄说过他,是一个天师。这会见到时,不免打量他,发现这人给人的感觉非常地奇特,虽然长得并不算得帅气英俊,可却有一种非常独特的魅力,就算放到人群中,也没办法忽略的那种。 天师嘛,和普通人自然是不同。 两人很快便移开目光,觉得这人给人的感觉特别也是理所当然的。 见到奚辞,郁龄便不给她爸揽着了,跑过去抓住他的手,笑意满满地问道:“你们吃午餐了么?” 奚辞还没开口,米天师这吃货便抢着道:“没呢,一早就忙到现在,刚才才到这里,真是饿惨了。美女,有什么吃的?” 郁龄见现在已经是正午,太阳炎热,不想奚辞走去餐厅受罪,说道:“先上楼去,打电话叫人送餐过来就行了,这农家乐里的菜色还算不错的。” 不用她吩咐,李秘书自然贴心又迅速地打电话订餐了,简直是个合格的完美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