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江山梦》 第一章、城破·初见 北疆的秋天,已经渐渐的冷了。瑟瑟寒风,让北遥城的守将们不由地微微眯起眼睛。 城中无人敢出来行走,百姓们都窝在家中,瑟缩着,期待着他们的将军能够再现一次奇迹,将北遥城外的大楚士兵击退。 可任谁都知道,北遥城,危矣。 被围多日,却未有援兵,这北遥城,竟成了一座孤城。 北遥城城墙下,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人靠着城墙坐着,头发高高束起。 那人慢慢蜷起右腿,捂着左腹部,半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将军……” 走过来的人声音细腻,一听就知是女子。她穿着灰色铠甲,眉眼之间尽是担忧。 “云晞,药呢?” 那个倚靠在城墙旁坐着的人,甚至没有抬头,只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来。 玉手纤纤,绕是手掌中因常年握剑有了薄茧,却仍旧称得上手如柔荑。 听着声音,竟也是一位女子。 云晞蹲下身子,把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放在那位将军的手中:“将军,药。” 倚靠着的那位将军终于抬起了头。脸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了,混着灰黑,看起来颇为狼狈。 隐约间,能看出她秀美的容颜。 眉头紧紧的蹙着,额头上有冷汗流下。 她咬着牙,取了药瓶,将药倒在受伤的手臂上。 云晞为她拨开两边的衣服,有些哽咽的看着她,竟然啪嗒啪嗒的落了眼泪。 “哭什么?”那将军拿过云晞手上的布条,三两下包扎了伤口。 她扶着城墙,慢慢站起身。 云晞过去扶着她:“云晞求您了,您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云晞瞧着她刚刚捂着腹部的伤口,分明是疼的不行。 “回去休息,我怎能安心。”她眉头紧锁,话语中带着不容辩驳。 云晞瞧着她的模样,赶紧侧过头,不忍再看。 “走吧,去看看将士们。”她轻笑着,和云晞一起,上了城墙。 城墙上的状况更是惨烈,伤病们瘫在地上,哼哼呀呀的。 “沈将军。” “沈将军。” 有人看到她,纷纷挣扎着起来行礼。 她赶紧摆了摆手,每路过一个士兵,她都在他们的肩上拍一拍,理一理他们的衣裳。 北遥城中,铠甲不多,城墙上的许多士兵因为没有铠甲,受了致命伤,一命呜呼。 “沈将军……这城……是不是守不住了?” 她一怔,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快要合眼的士兵,他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的年纪。 “是啊,沈将军,援军怎么还不到。” “沈将军,我们想回家……” 他们的脸上有的是绝望,有的又带着不甘。 沈云倾抬起头,看着这些士兵的脸,轻叹一声,侧头看着城外,那里……有大楚的上万士兵…… “援军……”她缓缓开口,看着这些强撑着的士兵们,说道:“等不到了。” 她将这些士兵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扑灭了,她看到有人已经挨不住压力,偷偷的啜泣着。 “可我们不能退,我们多坚持一天,梁国就有一天的时间运送粮草,抵御楚军。”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只有身旁云晞知道,她如今的状况是多么差,冷汗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手臂的伤口处还有鲜血渗出。 她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将军!”云晞惊呼,赶忙扶住她。 “沈将军……” 那些士兵也是一惊,纷纷出声。 她摆了摆手,对云晞笑了笑,嘴唇苍白,却仍旧抬头看着城墙上的将士。 “我们若是降了,梁国北疆就是畅通无阻。” 她的目光扫过这些士兵,努力的记住他们每个人的脸。 “不能带你们打赢这场仗,是我无能。”她缓缓俯身,对着城墙上的士兵们,鞠了一躬。 “沈将军。” “将军。” “将军莫要这般说。”云晞咬牙,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我愿誓死追随将军,守卫北遥城。” “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守卫北遥城。”面前的士兵们皆是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伤兵们也是努力抑制着疼痛,一同说道。 沈云倾抬起头,抿了抿嘴唇。 她面前的这些个热血男儿,因着战争,来到这城墙上。已经有许多人,再也回不去了…… 而她…… 应该也会在城破的那天,长眠在这座城池吧…… 她是这大梁国唯一的女将军,就算是大楚和秦国,也难找出如她一般的奇女子。 父亲沈居正,也曾是梁国有名的大将军。 她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武艺,兵法。加上天资聪颖,十几岁就已经和父亲的旧部一同出征。 如今不过二十的年纪,经历的战争小到边境摩擦,大到几十万人的战争,也有数十起了。 战功赫赫自是不必多说。 只是如今这一战,沈云倾已然……没了办法。 “将军。”云晞走到她身边,抱拳道:“我们已经没有火油了……箭矢,滚石也不多了……” 她汇报着城中的军备情况。 沈云倾看着大楚军队驻扎的方向,不由叹息,问道:“第几天了?” “第九天了。”云晞黯然回应。他们已经坚守了九天了。 然而……援兵没有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昏君治国,奸臣当道,国将不国…… 楚军驻地。 已经燃起了篝火,将士们开始准备他们的晚餐。 “将士们,北遥城就要破了,王爷体恤你们的英勇,今天晚上吃肉,管够!” 这些士兵纷纷欢呼。 营帐中,他一袭戎装,站在桌案前,提着毛笔写着什么。 他的所作所为,看似与那戎装竟然是格格不入,可又觉得,理所应当是这样的。 丰神俊朗,面如冠玉,当是说他。 他就是名满大楚的建安王楚修琰。 虽是皇子,却常常出征在外,混迹军营,战功赫赫。 “王爷。”一人撩开营帐,走了进来。 同样的一身戎装,腰间佩剑,剑眉星目,自然算得上是俊朗。 他恭敬的站在那儿,抱拳道:“王爷……” “安寻,你来瞧瞧,本王这字写的如何?”楚修琰打断他的话,对他招了招手。 安寻一怔:“是。” 他走过去,侧头看着纸上的字:北遥 “王爷的字,自然是好的。” 说实在的,安寻实在不怎么懂这字的好赖。能识得,写得,不至于被笑话,也就是了。 楚修琰了解他,自然也不会为难他,本来让他过来看看,也不是为了一定要让的说出个所以然来。 “安寻,你须知,越是临近事成,就越要静下心来。”楚修琰笑着拿起毛笔,在纸上写着字。 “安寻明白了。”安寻恭敬的说道。 楚修琰抬起笔,侧头看着安寻,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说吧。” “王爷,锦城传信来了。”安寻恭敬的说道。 “说什么了?”楚修琰淡淡的问道。 “一切安好。” “父皇可有提及这边战事?” “皇上龙颜大悦,在宴席上下了口谕,若王爷攻得下北遥城,班师回朝,那赏赐便随着王爷挑选。” 楚修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本王可得好好想想,向父皇讨什么赏赐才行。” 安寻也笑了,这北遥城,早就是囊中之物了,攻下来也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底下准备的怎么样了?”楚修琰提着毛笔,蘸了蘸墨,问道。 安寻笑道:“王爷放心,底下都准备好了,明天,一定一举攻下北遥城。” “好!”楚修琰笑了,蘸了墨的毛笔落在纸上,写下了“城”字的最后一笔。 瞧着纸上的北遥城三个大字。 楚修琰一挥手,把毛笔扔在了桌案上。 “明日,这北遥城就该成为我大楚的边城了!”他转过身,看着挂着的地图,笑道:“沈云倾,本王看你还要如何抵挡。” 北遥城夜晚越发的清静了。 “呃……”沈云倾倚坐在床边,把腹部的布条取了下来。伤口勉强好了一些,只能算止了血。 她皱着眉,咬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将军……”云晞在一旁看着她,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只能等着沈云倾拆了布,她将药倒在伤口上。 沈云倾痛的直冒虚汗。 “给我……布……”沈云倾颤抖的伸出手。 云晞赶紧递上布。 “将军,楚军又派人过来了!” 沈云倾刚要起身。云晞赶紧阻止了她:“将军莫急。” 云晞正要离开,沈云倾抓住她的手,看着云晞:“我也过去。” “将军……” 沈云倾摆了摆手,制止了她。 云晞拗不过她,只能和她一起去了城墙。 不过百人的战斗,城墙上竟遍是尸体,有楚军的,更多的……却是大梁的将士。 一路走过去,这片刚刚发生过混战的地方,满是鲜血。 沈云倾走到城墙边,手扶着城墙,不住的喘息着。 “将军。”云晞赶忙走到她身边。 沈云倾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她缓缓抬起头,瞧着远处大楚的营地,一声长叹:“最多……明天……” 不出所料,天蒙蒙亮的时候,楚军就发动了攻击,冲车接连不断的被人推向城门,云梯也一架架的搭在了城墙上。完全是不要命一般的强攻。 “给我杀!”沈云倾提着红缨枪,将爬上城墙的大楚士兵挑下城墙。 “将军,守不住了。”面对楚军的四面围攻,北遥城在也没办法守着了。 沈云倾一枪刺穿一个楚军的身体,狠狠抽出长枪。 嘭的一声,长枪重重拄在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的头越发的昏沉。 突然,她看到云晞脚下一个趔趄。 沈云倾冲了过去,红缨枪向前已送,刺穿了云晞面前的楚军。 一手拉住云晞,拽着她站了起来。 “将军,城门要破了!”不知是谁喊的这一声。 沈云倾带着云晞,下了城墙。 城门被冲车猛烈的撞击着。 沈云倾一咬牙,翻身上马,红缨枪背负在身后,直看着城门,丝毫没有畏惧。 城门破开…… 他骑着高头大马,一众士兵如洪水一般从他身侧冲进了城。 沈云倾看着那个男人,微微皱起了眉。 这就是他们的初见…… 在这个哀鸿遍野的战场上…… 第二章、被俘 楚修琰看着眼前这位女将军,没想到这大梁国腐朽成这副模样,竟然还有这样一位令人敬佩的女将军。 沈云倾同样看着他,原来……这就是大楚的建安王,那个风姿卓绝,备受荣宠的大楚王爷。 城墙上的厮杀声,随着从城门进来的楚军的加入,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沈云倾侧头瞧了一眼,咬了咬牙,结局……已经无法改变了…… “还妄图有援军吗?”楚修琰看透了她的想法,驱马上前,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一刻,总算是胜券在握。 楚修琰轻笑一声,瞧着沈云倾,说道:“沈将军,不如……你归顺本王。本王定待你如座上宾,回朝后,请父皇给你封官加爵。” 安寻在他身边,对楚修琰这样优厚的待遇并没有什么惊讶,能在他们这般里应外合的算计下,苦苦撑到了第十日,实在是配得上楚修琰这般费口舌的留下她。 只是…… 沈云倾若是这般容易屈服,又何苦死守着这城九日。 “王爷确有诚意,不过……云倾不能领情。”沈云倾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她生于大梁,长于大梁。 如果今日战死沙场,那也是葬于故土,死于大梁,也未尝不是成全。 “昏君当道,你们这样,有何意义?”楚修琰只当她是愚忠,皱了眉。 这样的大梁,守住了,也不过让百姓多些苦日子罢了…… 沈云倾,原也是个古板守旧的人罢了。 谁知沈云倾竟摇了摇头:“我守这城,本也不是为了大梁的皇上。” 她轻笑,大梁皇帝的昏庸无能,她再清楚不过,大肆举办宴席,荒/淫无度。国库空虚,军备物资更是极度匮乏…… “何意?”楚修琰瞧着她,不由好奇,不为大梁皇帝,又为何? “自幼父亲就教我一句话。为君者昏庸,自不必事事忠君。但脚下土地,身后百姓,当拼死守护,绝对忠诚。” 沈云倾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男儿般的果决坚毅,让人不由地另眼相看。 楚修琰一怔,沈居正铁骨铮铮,女儿也这般巾帼不让须眉。 猎猎秋风,让这北遥城充满了悲凉肃穆…… “既然沈将军坚持,就当知,这坚持……是要付出代价的。”楚修琰缓缓抬起手,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毫不怀疑,只要他挥下手,这些大楚士兵就会一哄而上…… “我既然做了这个选择,自然也会承担这个代价。”沈云倾握紧了手中的红缨枪,缓缓抬起枪尖。 “可你怎知,你身后的将士们,愿意陪你送命。” 沈云倾一怔,竟不知如何反驳…… 这些大梁将士,会如何选择…… 楚修琰笑了,只听他说道:“将军战死,自是青史留名,可这些将士,不过白白葬送性命而已。” 沈云倾侧头,余光看见,有士兵已经在犹豫,甚至握着枪的手都松了一些。 “谁擒了沈将军,本王赐黄金十两,还会送他回到家人身边,尽享天伦。” 楚修琰看着这些士兵,循循善诱。 他料定……总会有人忍耐不住,成为这诱惑下的一个傀儡。 果不其然……有人提着枪,刺向沈云倾。 沈云倾甚至没有回头,她身旁的云晞提起手上的剑,扔向那个提枪的士兵。 一剑穿心,那士兵的长枪离着沈云倾不过几拳远,人却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沈云倾皱着眉,驱马走到那士兵旁边,取下云晞的剑,扔给云晞。 重赏之下,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了…… 沈云倾抬头看着对面的楚修琰,回头一瞧,一些大梁的将士已经是蠢蠢欲动了…… 曾经的并肩作战,如今也抵不过黄金十两…… “无论是谁,只要拿了沈云倾,本王赏黄金二十两,决不食言!”说罢,楚修琰一挥手,大楚的士兵们一哄而上。 沈云倾冷哼一声,手中红缨枪一个翻转,直刺向冲过来的楚军。 “她若生在大楚,当是我大楚的最出色的将军。”楚修琰似有一些感叹,说道。 安寻没有言语,看着沈云倾的目光,稍有敬重。 “安寻。”楚修琰看着云晞,说道:“去把她身边的女子擒了。” “是,王爷。”安寻领命,纵马直奔云晞而去。 他的加入,让沈云倾更是难以招架。云晞被他逼退到了一边。 “云晞!”沈云倾看着云晞被逼的节节败退,自己也是自顾不暇。 不只大楚士兵,就是大梁士兵,也有不少想要她命的人。 突然…… 一支箭射了过来,直中沈云倾握枪的右手臂。手臂吃痛,枪应声落下。 “将军小心!” 两个大梁士兵竟然将枪刺向沈云倾…… 听到云晞的声音,沈云倾赶忙侧头,却来不及了。 身上的伤早已撕裂开了,多时混战,让沈云倾的反应能力下降了不少。 本以为必死无疑。却突然飞来几箭,将两人射成了筛子。 沈云倾回过头去…… “都住手!”楚修琰一挥手,喝道。 大楚的士兵们很快聚在一起,围着剩下不足十人的大梁士兵。 云晞被俘…… 沈云倾捂着肩膀,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的楚修琰…… 他挺直腰杆,俯视着她,一挥手:“拿下!” ———————————————————————— 烛光跳动,一个身形消瘦的人躺在床上,他不住的咳嗽,握着沈云倾的手:“云倾,北遥城……” “爹爹放心,女儿一定死守北遥城,保大梁北境无忧。” 声音犹在耳边…… 沈云倾蓦地睁开眼,刚刚……是梦…… 她到底没能守住北遥城…… 抬起胳膊,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 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浑身无力,便是扶着床,也坐的十分艰难。 脚腕处有锁链锁着…… 没一会儿,就听到一声:“王爷……” 沈云倾皱了皱眉,心中暗暗叹息…… 楚修琰推门而入,看到沈云倾时,微微一笑,回身关上门。 “看来将军恢复的还不错。”楚修琰坐在凳子上,笑看着沈云倾。 “你留着我,到底什么意思。”沈云倾不想和他兜圈子。 她不会投降,那他这般,究竟为了什么…… 楚修琰像是料到了她会这般问,笑道:“本王若说,是本王惜才,所以留了你,将军可信?” 他并不急着听沈云倾的答案,倒了杯水,递给她:“喝了水再说不迟。” 沈云倾接过杯子,喝着水润了嗓子。 “沈将军,你可知北遥城为何迟迟等不来援军?”楚修琰瞧着她,笑问道。 沈云倾端着杯子的手一顿,微微握紧了手,为何没有援军…… “将军应该也猜得到。”楚修琰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大梁官员私通大楚的,不在少数。让北遥城的消息延误个三五天,本王还是做得到的。” 沈云倾的眉头皱了起来,果然……和她料想的,并无二致。 “将军既然早就明白,本王就直说了。”楚修琰渐渐收敛了笑容,看着她:“本王不需要将军带兵攻打大梁。” “你的意思,是让我交出都城的布防图?”沈云倾笑了,她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这布防图,沈云倾当然知道,这么多年,都城的布防,都是她在安排。 沈云倾轻笑,将手中的杯子仍在地上。 啪的一声,杯子碎裂。 楚修琰面色一边,冷眼看着她:“沈云倾,你莫要不识好歹!” 楚修琰的神情十分严肃,看着沈云倾的目光再无半点友好,连带着语气都充斥着冷冽。 “太过倔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楚修琰微微蹙着眉,看着沈云倾。 “不过一死而已。”沈云倾轻笑着说道。 眼神坚定,却特别从容。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碎裂的杯子,就是她的决心。 “死?”楚修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竟兀自笑了起来。 他瞧着沈云倾,渐渐敛了笑容,眼睛微微眯起:“那你也要死的了才行。” 沈云倾面色一变。 楚修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没有本王的允许,便是死,也由不得你。” 沈云倾竟然没有反驳的意思,缓缓低下头去。 楚修琰冷哼一声,伸手掐住她的下颌,迫得她抬起头。 楚修琰的手极为用力,沈云倾的身子本就虚弱,哪里挣得过他…… 轻咳一声,皱起了眉…… “咬舌自尽……这招,本王见的多了。”楚修琰笑着说道。 许是他太用力,沈云倾吃痛,手搭上他的手臂,想要他松开手。 楚修琰瞧着她苍白的脸,紧紧蹙着的眉头,手微微松了一些,不过沈云倾仍旧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你的副将跟你一样,想要寻死。本王对她……没有对你这般耐心。” 看到沈云倾没有反抗的意向,楚修琰松开了手,坐在她身边,笑道:“只要你配合,她不会有事的。” “你……”沈云倾瞧着他,好一会儿,撇过头去:“就算你杀了她……我也不会把布防图给你。” 楚修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反而伸手,拢了拢沈云倾的头发。 沈云倾有些厌恶,没有看他。 楚修琰也不在意,收回手,笑道:“梁国的水牢,你很熟悉吧。” 沈云倾嘴唇一颤,手微微的握紧。 那里……与其说是牢,不如说是……炼狱。进去的人,谁不是满腹的秘密,可真正能坚持到死都不吐露的,又有几人…… “大楚,也有那样的地方。等回了锦城,本王会带你去。” 沈云倾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她有些不安的频繁眨着眼睛,咬着牙,不肯让自己软弱。 楚修琰站起身,瞥了沈云倾一眼:“归楚的途中,你若是自尽,她,还有那些被俘的士兵,会有什么下场,你比我更清楚。” 他抬脚就要离开,手搭上门的时候,沈云倾突然叫住了他。 楚修琰转头看着她。 沈云倾喘了两下,问道:“是不是……我活着进了那里,你就会放过他们。” “不错。”楚修琰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你进了那里,如果能寻了死,也是你的本事了。” 第三章、归楚 第二日一早,楚修琰就带领着大楚的将士踏上了归途。 楚修琰对待沈云倾也算是很好了,给了她一架单独的车马,让她在里面养伤。安寻给她安排了一个婢女,陪她在马车中,照顾着沈云倾,顺便……也是看着她。 夜了……好不容易搭了营帐,可以躺着休息一下。 沈云倾皱着眉头,靠在床边,伤口处不时传来疼痛的感觉。 随军郎中到底是男子,换药这些,是那名唤紫苑的婢女处理的。 紫苑也是通医术的,包扎伤口这样的事情还难不倒她。 “给你起名字的人,是懂医之人吧?”沈云倾看她为自己包扎伤口时小心翼翼的样子,问道。 紫苑,本是药材,若不懂医,哪里会起这样的名字。 “奴婢自幼跟着师傅学医,这名字,也是师傅起的。” 提起那位师傅,紫苑满是感激,连带着语气中都满是恭敬崇拜。 “那你怎么成了……”沈云倾想问她,怎么成了家奴,可话到嘴边,却到底没问出口。 紫苑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在意,笑道:“师傅早早去了,乱世中,做人家奴,总活得下去。” 包扎了伤口,紫苑便吹了蜡烛,靠在床边歇着。 听着紫苑均匀的呼吸声,沈云倾侧头瞧着她,比自己还要小,如果她的师傅没有死,她也应该是被疼爱着长大吧。 像爹还在世的时候…… 帐外有窸窣的声音。 沈云倾撑着身子坐起来,瞧着外面似乎有人影…… 多年从军生涯,让她十分警惕。 她捂着紫苑的嘴,把她拍醒了。紫苑惊讶的看着她。 沈云倾指了指营帐外,摇了摇头。紫苑也看到了那个人影,点了点头。 她扶着沈云倾下了床,沈云倾的脚链发出了声音,帐外的人有所察觉,竟然直接冲进营帐,一刀劈了过来。 沈云倾推开紫苑,让她躲开那一刀,自己快速侧身,勉强躲了过去。 那人不依不饶,攻向沈云倾,看来他的目标,就是沈云倾。 “来人啊……”紫苑赶紧对着帐外喊道。 沈云倾重伤未愈,没有武器,又锁着脚链,哪里是那黑衣人的对手。 勉力躲闪着攻击。 紫苑话音一落,竟是又冲进一个黑衣人。 沈云倾心道不好,看来周围的士兵已经被解决了。 后进来的黑衣人直接挥刀砍向紫苑。 “紫苑!”沈云倾大惊,赶紧将紫苑护在身后,左右招架。 只是她如今一人都打不过,怎么能敌得过两人。 眼看着……这一刀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只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王爷。” 她听到紫苑恭敬的话语。 沈云倾睁开眼,只见楚修琰正握着那黑衣人的手腕,一用力,刀应声落地。 楚修琰一脚踹向那黑衣人,安寻的剑正穿透那黑衣人的胸膛。 安寻拔出剑,点了蜡烛,屋子中顿时明亮了起来。 “你的身手还真是不赖,被束缚着腿脚,还能撑到现在。”楚修琰回身看着沈云倾,笑着说道。 沈云倾看了看脚链,看着楚修琰:“看来大楚朝堂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不想让王爷得了这功劳。” 沈云倾越是笑的开怀,楚修琰就越是恼怒。 楚修琰看着她,她也毫不畏惧的看着楚修琰。 “沈云倾,本王早晚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后悔。”楚修琰瞧着她竟有些得意的模样,笑着说道。 “来人。”楚修琰回头瞟了一眼沈云倾,对进来的士兵说道:“把她带到本王的营帐,加派人手。” 他们带着沈云倾下去了。 安寻蹲下身,查看着两个刺客,想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别找了。”楚修琰摆了摆手,让安寻起来了。 宫里派出来的死士,怎么可能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徒劳而已。 安寻却没有起身,单膝跪地,十分严肃的抱拳道:“王爷,属下守卫不周,请王爷处罚。” 原是这事…… 楚修琰心中了然,刚刚他在营帐也遇刺了,安寻这是觉得自己护卫不周,才让刺客有机可乘了…… 楚修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扶起了安寻:“刺客想进来,有的是办法,你不必自责。” “王爷……”安寻看着楚修琰,尚来不及说些什么。 一个士兵快步跑过来,跪在楚修琰面前:“王爷,那女人晕过去了。” 楚修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皱了皱眉,对安寻说道:“处理了吧。” 说着,理了理衣袍,出了营帐。 沈云倾发起了高烧,情况有些不好,幸好伤口撕裂不大,不至于感染发炎,伤及性命。 楚修琰将自己的营帐腾出一张床铺给沈云倾,除了紫苑,还让两名随军郎中全程照顾。 “王爷……您这般……”安寻不大理解,以楚修琰这次的功绩,就算沈云倾没有活着回到大楚,也不会折损什么。 楚修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瞧着昏睡着的沈云倾…… 没有言语…… 沈云倾的用处到底有多大,那就要看回到大楚之后的具体形式了。 只要是有一分好处,楚修琰就不会让她白白死了的。 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水盆边洗了洗手:“下去休息吧。” “是。”安寻领着几个士兵,恭敬的退了出去。 楚修琰踱步到沈云倾身边,皱眉看着她,如果她愿意归顺。自己一定给她最好的待遇,更可以许她大楚第一位女子大将军王的位置。 “等到了死牢……” 男人都没有挺得过去的,最不过就是寻了机会自杀。 楚修琰不相信沈云倾扛得下去。 他坐在榻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沈云倾,手指拂过她的眉眼,却未意识到,自己的眼角眉梢竟也带了丝丝笑意。 —————————————— 眼看着离大楚都城越来越近。沈云倾知道,逃走是不可能了。 她担心云晞的安全,这些日子,她甚至没见过云晞,楚修琰万般推脱,不让她见到云晞。 也许云晞已经不在了…… 这样想着,趁着赶路休息的时候,她夺了一个士兵的刀。 反手就要抹了自己的脖子。 “想寻死?” 手腕被人死死拽住,刀刃离着脖子并不远,却再也没办法前进分毫。 两个士兵把沈云倾的手在身后绑了起来。那士兵踢了沈云倾的膝盖,她不得已跪了下去。 “逃不出去就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楚修琰笑着离开了。 没一会儿,他就带着随军郎中过来了。那郎中手里拿了一个碗。 再身后,两名士兵架着云晞,她被塞着嘴,看到沈云倾,焦急却说不出话。 “云晞……” 沈云倾看向楚修琰,他这是在警告自己。 楚修琰示意两边的士兵按住沈云倾。 他拿过郎中手里的碗。蹲下身,看着沈云倾,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云倾咬着牙,对他怒目而视。 楚修琰也不在意,甚至不理会沈云倾紧闭的嘴,伸手钳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另一只手将药碗凑了过去,硬生生给她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沈云倾呛得直咳嗽。 楚修琰将药一点不剩的灌进她的嘴里,满意的笑了:“这是软筋散,喝下后,你应该就没有力气自杀了。” 楚修琰站起身,挥了挥手,那两个士兵把沈云倾架了起来,然后松开了手。 “楚修琰,你卑鄙!”沈云倾咬着牙,撑着身子。 楚修琰不与她争论,让人把她带上了马车。 沈云倾浑身瘫软无力,在马车中,动弹不得。身旁的紫苑护着她,让她能稍稍舒服一些。 “将军。”她听到紫苑轻声唤着。 沈云倾睁开眼,看着紫苑。只见紫苑手中拿着一个小瓶子。 “这毒药……” 紫苑握着瓶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沈云倾知道,她这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会把这东西拿出来。 楚修琰一旦知道是她帮助沈云倾寻死,恐怕第一个杀了紫苑。 “为什么帮我……”沈云倾有些惊讶。 紫苑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药瓶,笑道:“将军从刺客手下救了奴婢,这恩情,奴婢不敢忘。” 沈云倾摇了摇头,笑了:“这算什么恩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 她已经见到了云晞,怎么可能再寻死,那岂不是连累了云晞。 “我不能死。”沈云倾闭上眼睛,笑道:“谢谢你,紫苑。” 紫苑不解,皱眉看着她:“到了死牢,可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 “我若是死了……云晞就没有活路了。”沈云倾长叹一声:“她自幼跟着我,总不能这时候还拖累她。” 大楚都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紫苑。”沈云倾睁开眼,笑道:“我想瞧瞧大楚的样子。” 紫苑赶紧扶她起来,让她倚在自己身上,撩起帘子,让她看着大楚的都城。 真是繁华…… 沈云倾看着外面,轻笑,比大梁的都城不知好了多少,百姓大多是喜笑颜开,看来……没有战乱的他们,真的很快乐…… 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下了。 楚修琰策马上前,下马,对着为首的人作了一揖:“太子殿下。” “六弟多礼了。”楚修邦笑容满面的说道。 他眼看着楚修琰作揖之后,才伸手扶他。分明只是做做样子。 “六弟这次可是为我大楚立下了大功。”楚修邦皮笑肉不笑,眼中多的是威胁。 他这个六弟功劳越大,他就越是不安心。 楚修琰也不在意,笑道:“大楚将士团结一心,忠君爱国,才会大败梁国。” 纵使楚修琰心中欢喜,面上却仍旧是云淡风轻。 楚修邦挑不出他的毛病,况且他风头正劲,楚修邦也不会出这个头。 只是笑了笑:“快回吧,父皇在宫中等着呢。” 楚修琰微笑应允,翻身上马,随楚修邦回宫去了。 第四章、赏赐 进宫后,楚修琰被卸去佩剑,随着楚修邦去了御书房。 “太子殿下,得罪了。”近卫统领徐安,在御书房外厅拦住楚修邦,恭敬说道。 楚修邦瞥着一旁的楚修琰,暗自不爽。 面圣,要经过严格的搜身。徐安是楚帝信任的心腹,皇子的身,便是他来搜查。 只是这其中,有一人例外。那便是六皇子,楚修琰。 他出入御书房等地,受楚帝召见,从来不用经过搜身。也就是说,楚帝对他,是没有防备的。 甚至于他若是想佩剑入宫,楚帝也是不会阻拦的,这种恩宠,便是太子楚修邦,都未有过。 心中不妒,怎么可能? 御书房中,楚世承正低头批阅奏章。 “儿臣,叩见父皇。” 听到声音,楚世承抬起头,看到楚修琰时,笑着放下笔。 “太子,你先下去吧。” 楚修邦听到这话,心中万般不愿,却不敢违抗楚世承,作揖:“诺。” 瞧着他退了出去。 楚世承起身,走到下方跪着的楚修琰面前,弯腰伸出手扶起他:“回来就好。” 楚世承看着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儿子,眼中满是欣慰。他坐在一旁的榻上,对楚修琰招了招手:“来,坐吧。” “谢父皇。”楚修琰毕恭毕敬,坐在榻的另一边。 “德安。”楚世承笑着说道:“去把北疆产的雪蓉茶泡上。” “遵旨。”德安赶忙领命出去了。 楚世承上下打量着楚修琰:“没受伤吧?” “谢父皇关心,儿臣不冲锋陷阵,哪里有伤。”楚修琰半低着头,说道。 他的淡漠,却没有影响楚世承的情绪,楚世承笑的开怀,看着他的目光愈发的和蔼。 德安恰泡了茶回来。 赶忙端了过来,放在楚世承面前一盏,然后把另一盏放在楚修琰面前。 德安对楚修琰,笑呵呵的说道:“王爷且尝尝,这茶不多,却对身子有益,陛下可常念叨,要让王爷您品一品呢。” 楚修琰轻笑一声,淡漠道:“既然这茶珍贵,还是留给父皇享用吧,给儿臣,岂不是浪费了。” “你……”楚世承皱了皱眉,瞧着他:“你非要这样气朕吗?” 楚修琰站起身,对着楚世承,不急不慢的作了一揖,说道:“儿臣不敢。” “不敢?你有何不敢!”楚世承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这个让他骄傲,却又无比烦恼的儿子。 到底如何做,才能弥补当年的事情…… “你下去吧……”楚世承长叹一声,只得挥了挥袖,让他退下了。 “儿臣告退。”一句话,再不多言,退出了御书房。 楚世承看着楚修琰退了出去,紧皱着眉,终是一声长叹。 “皇上……” 德安正要说什么,却被楚世承挥手制止了。他坐在榻上,看着案上的两个茶盏,久久不语。 对于这个儿子,楚世承没办法责怪他什么。 毕竟,那是他和宸妃的儿子…… “建安王还年轻,尚不知事,假以时日,定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的。” 德安躬了躬身,端起案上的茶盏,递到楚世承面前:“陛下。” 楚世承摆了摆手,没有接茶盏。他揉着额头,心中烦躁不已。 “你总这般说……”说到这儿,楚世承一声苦笑。 “陛下……” 楚世承挥手打断了德安的话,站起身:“好久没去看她了,走吧,去瞧瞧……” “诺。”德安躬身,跟在楚世承身边,出去了。 行至翎韵宫,楚世承径直去了翎韵宫中的一处二层楼台。 楼台上是铺着毯,旁边还有一席软榻。 楚世承走上楼台,坐在软榻上,轻轻抚摸着一旁的琴架。 “晚儿还在的时候,最爱在这里抚琴起舞。”似乎回忆起什么乐事一般,楚世承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宸妃娘娘的舞,当真是倾城之姿。”德安轻笑着附和。 当年,他有幸得见,惊叹连连。 楚世承在这楼台,一待就是一天,他不常过来,过来一次,就要待很久。 直到傍晚,楚修琰的庆功宴快要开始了,楚世承才离开了翎韵宫。 清正殿中,早是热闹非凡,文武百官都在互相寒暄着,等待着今天庆功宴的主角,楚修琰。 “皇兄。” 远远的,有人唤着楚修琰。 他抬头一瞧,笑了:“逸儿,今儿怎么想着过来了。” “皇兄的庆功宴,必须要来。” 来人丰神俊朗,只是看得出来,是个随性的人,头发半散着,披在肩上。 衣裳倒是穿的正式。 嘴角咧着大大的笑容,过来就和楚修琰来了个熊抱。 他是楚帝的第七个儿子,名唤楚修逸,是楚修琰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二人感情向来很好,是以一向不喜参加宴会的楚修逸,今儿也来了清正殿。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德安扯起尖细的嗓音。 帝后的到来,也就意味着庆功宴的正式开始。 “此次发兵梁国,大获全胜,琰儿,你功不可没。”说着,楚世承看向楚修琰,笑问道:“想要什么赏赐。” 楚修琰本是淡笑着,听到楚世承这句话,他渐渐敛了笑容,走上前,跪地作揖,说道:“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应做的,不敢讨赏。” “有功就该赏,皇兄何必推脱。”楚修逸在一旁,打趣说道。 末了,他起身,走到楚修琰身边,跪下作揖,看着楚世承,笑道:“父皇,皇兄这次大败梁国,这赏赐可由得皇兄随意挑选?” “这是自然。”楚世承笑着点了点头:“无论他要什么,都准。” “谢父皇。”楚修逸笑了笑,转头看着楚修琰,那眼神分明在说,父皇都准了,赶紧说吧。 楚修琰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六弟,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跟父皇说,父皇正在兴头上,都会应允的。”太子楚修邦怪声怪语的说道。 起码在楚修逸听来,这声音实在没什么善意可言。 “父皇。” 楚修琰一开口,楚世承便看向他,笑道:“可是想好了?” “儿臣想要一道口谕。”楚修琰作揖道:“日后,儿臣可向父皇提任何一个要求,这个口谕,父皇觉得可好。” 楚世承正要答应。 一旁的皇后叶浅夕按着他的手臂,小声道:“皇上,这如何使得……” “无妨。”楚世承摆了摆手,看向楚修琰,点头应允:“只要朕做得到,便应。” “谢父皇恩典。”楚修琰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歌尽舞来,好不热闹。 叶浅夕和楚修邦对视一眼,叶浅夕眼睛一转,计上心头。转头看向楚世承,轻唤:“陛下。” “嗯?”楚世承侧头,倾身过来。 叶浅夕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楚世承点了点头,看着楚修琰,笑着,连连说好。 一曲终了。 楚世承看向楚修琰,说道:“琰儿,刚刚皇后提醒朕了,你立下大功,那点赏赐可算不得什么。这样吧,朕……再下旨,为你指一门亲事。” 楚修琰一怔,转而皱起眉:“父皇,大楚正是开疆扩土之际,儿臣自然是要征战沙场,怎能被儿女情长束了手脚。” “正是这样,才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王府操持着。”叶浅夕轻笑一声,看着楚修琰,说道:“琰儿,你也不小了,府里就一个侍妾,那怎么行。” 楚修琰看向叶浅夕,知道定是她提议的这件事,怒从心头起。 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听楚世承说道:“皇后的侄女,知书达礼,朕明日就下旨,让她做你的王妃。” “父皇……” 楚修琰一皱眉,却见楚世承敛了笑容。 一旁的楚修逸赶紧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皇兄。” 楚修琰咬了咬牙,只好对着楚世承作揖,恭敬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宴席过半,表面上自然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楚世承兴致恹恹,歌舞没有新意,除了让他想起心头上的那个女子,实在没什么看头。 楚修琰借着透气的由头,出了清正殿。 没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从清正殿后进来,在德安耳边说了什么。 德安连忙凑到楚世承耳边。 叶浅夕好奇的瞥了一眼:“陛下,可是有要事?” “琰儿回府了。”楚世承叹了一声。 “琰儿他有些任性了,陛下可别为这气恼。”叶浅夕柔声说道。 楚世承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叹了一声:“你在这儿主持吧,朕乏了。” “陛下回去歇吧,这边有臣妾。”叶浅夕笑着点了点头。 楚世承这便带着德安离开了。 他没有坐肩辇,反而转到了清正殿侧殿中,一个不起眼的屋子中。 那屋子有烛光,里面几道人影。 “参见陛下。”门外的几个士兵单膝跪地,低下头。 德安推开屋门,楚世承走了进去,他便站在屋外,关了门。 “琰儿。”楚世承看到楚修琰,走到他面前:“德安说,你有事与朕说。” “父皇请随儿臣来。”楚修琰恭敬的引着楚世承进了内室。 楚世承一眼就看到了内室床边坐着的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虽然没什么粉饰,可是那一股英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脚上带着铁链,看到了楚世承,却恍若未见,丝毫没有跪拜的意思。 “父皇,此人便是大梁名将沈云倾。” 楚世承有些惊讶,走过去,细细看着沈云倾。沈云倾皱了皱眉,有些厌恶的侧过头。 “见了朕,为何不拜?” 沈云倾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不屑道:“我是大梁的臣民,只拜大梁君主。” 楚世承却不生气,反而十分欣赏沈云倾:“你若交出布防图,朕将你的家人接过来,封你为大楚的上将军,日后官拜大将军王,如何?” 沈云倾一言不发。 “罢了,送去死牢吧。” 楚世承不再多费唇舌,对楚修琰说道:“便由你主理。”说着,他摘下腰间的令牌,扔给了楚修琰。 “诺。”楚修琰恭敬的拿着令牌,说道。 临走时,楚世承回头看着沈云倾,笑道:“沈将军,只要你交出布防图,刚刚朕承诺的,一样都不会不少。” 说罢,不待沈云倾回应,便离开了这屋子。 第五章、死牢 楚修琰带人押着沈云倾去了死牢。牢中一片昏暗,只有烛火的光亮,看起来十分阴冷。 一进去,便能感受到这里的压抑。 沈云倾咬着牙低下了头。 “别紧张。”楚修琰笑了,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一旁的屋子。 守卫们押着沈云倾进去了。 跳动的烛火,柔软的床榻,还有一方水池。一切都显得这样与众不同。 如果不是在死牢,这样的地方真算得上一处好的住所了。 “备水。”楚修琰对身后的守卫说道。 他拿了令牌,这些守卫自然听他的,在水池中注了水。 楚修琰挥了挥手,那些守卫便退下了。 沈云倾皱了皱眉,看到楚修琰走了过来,解了她的脚链。 楚修琰转身走到水池旁,拨了拨水,笑道:“水温不错。” 沈云倾揉着手腕,恢复着体力。 “给你的特别款待,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舒服的沐浴更衣了。” 听了他的话,沈云倾咬着唇,没有言语。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直接去牢房。”楚修琰满不在乎的说道。 沈云倾看了他一眼,走到水池旁。楚修琰并没有做什么不耻的举动,退了几步,拉上了屏风。 没一会儿,沈云倾就穿着囚衣出来了。 她披散着头发,水珠顺着滴落下来。与前些日子见到那个满脸苍白的她不同。 现在站在楚修琰面前的,不是那个叱咤战场的女将军,也不是那个浑身带伤的俘虏,她就是一个刚过十八,豆蔻年华的女子。 “走吧。”她径直走到楚修琰身边,淡然道。 楚修琰一怔,竟有些冲动的抬起手,想要为她拂去鬓角的碎发。 只是终究克制住了。 “如果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楚修琰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沈云倾瞥了他一眼:“建安王不必多言。” 楚修琰摇头失笑,怎么还试图劝服她,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费唇舌了。 打开屋门,楚修琰一招手。 两个守卫过来,给沈云倾带上了手铐脚镣。铐着双手的铁链很长,直接拖在了地上。 初时,沈云倾不觉得如何。被守卫一推搡,向前挪步时,却异常费力…… 她有些吃力的皱起了眉头,咬着牙,向前走着。 “不过是见面礼。”楚修琰瞥了她一眼,做了请的手势,一挥手:“沈将军,请吧。” 死牢太大了,沈云倾走了许久,竟然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盘旋,迂回。 沉重的铁链磨着脚腕,初时疼的不行,现在竟然有些麻木了一般,便是移动一下,都觉得费力。 “快点!”身后的守卫推搡着。 沈云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楚修琰伸出手,扶住她:“让沈将军慢慢走。”楚修琰松开手,对着身后的守卫们吩咐道。 “诺。”那两个守卫自然恭敬的点头。 按道理,每个进去这里的人,都是要不停的在死牢中绕,经过小半天的折磨,一直到脱力了,才会命守卫把人拖进刑房。 楚修琰当先走着,直接带着沈云倾去了刑房。没有绕路,也没有太刻意的为难她了。 越是往里走,惨叫声,哀嚎声就越多。 沈云倾皱了皱眉,心中没由来的恐惧。 她除了是大梁的将军,更是一个女子,她曾去过大梁的水牢,见识过那里的人的惨状。 如今她成了大楚的阶下囚,竟被带来这死牢。 她咬着牙,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怯懦。 “见面礼就到这儿吧。”楚修琰笑了笑,命人打开面前刑房的门,说道:“进了这儿,就不是这般轻松了。” “多谢王爷提醒。” 沈云倾看着面前黑漆漆的路,不知道通向何处。 她不能软弱,更不能背叛大梁信任她的百姓。 咬着牙,走了进去。 眼瞧着守卫们押着她进去,越走越远。楚修琰皱着眉,不知该不该进去。 如果不是为了那张布防图,不是为了……楚修琰万万不会这般为难她,马革裹尸,也好过这样的折磨。 犹豫了一会儿,楚修琰还是进去了。 没有他的吩咐,那些守卫们自然不会动她。 “锁了吧。”楚修琰挥了挥手。 那两个守卫便上前去了沈云倾的手铐脚镣。换上另一副手铐脚镣,另一端链在牢房的墙上。 沈云倾的活动范围,就那么大而已。 她知道明天才是一切的开始,是以坐在地上,保留着每一分体力。 楚修琰也不介意,蹲在她面前,说道:“还是那句话,交出布防图,你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沈云倾似乎来了兴致,竟然这样问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当然。” “那……”沈云倾笑了笑,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冷冽:“我要你的命,王爷可愿给?” 楚修琰皱起了眉,站起身,看着沈云倾:“如果你有这个本事,便来取……” ———————— 在都城中,任何消息的传播都是很快的。第二天一早,沈云倾被俘,关入死牢便传遍了朝堂。 “母后。”下了朝,楚修邦赶紧去了皇后的凤和宫。 “邦儿,你怎么来了。”叶浅夕正在园中瞧花,看到楚修邦急急赶过来,便问道。 楚修邦四下瞧了瞧。叶浅夕会意,挥手让侍女们退下了。 “说吧。”她抚着花,等着楚修邦说。 “母后,那沈云倾未死。”楚修邦皱着眉,说道:“如今已经关入死牢了。” “什么!”叶浅夕一怔,抚花的手微微一顿,竟然掐断了花茎:“她竟然未死……” 叶浅夕将手中的花扔在一旁。 细细思量。 她派去的人虽未回来,但军中的探子却回报,沈云倾已死…… 怎么会…… “母妃……恐怕军中探子出问题了。” 不用楚修邦说,叶浅夕也想的明白。 她皱着眉,若是沈云倾说了什么有用的消息,恐怕楚修琰这功劳……就太大了。 “若是……我们能先知道楚修琰的行动……”叶浅夕嘟囔一声。 她让楚修邦先回去了。 而她……则急急去找了楚世承。 建安王府中。 楚修琰提着长剑,和一个人比划着。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谁一招。 楚修琰对面的人同样手持长剑,一招一式刁钻难破,当真缠人。 没一会儿,那人借力后退,收了剑,笑道:“不打了,休息休息。” “还以为你的武功多么精进了。”楚修琰笑了笑,收了剑。 那人摊了摊手:“谈何容易。况且……武功是我爹非要让我学的。” 楚修琰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严子殊啊,严子殊,你说这话,不知气了多少人。” 楚修琰知道严子殊志不在此,武功却能如此出类拔萃,若是勤学多练一些,不知要多厉害。 严子殊是大楚严将军的养子,却颇得宠爱,从小练就一身好武艺。 和楚修琰的关系可是打出来的好交情。 还不等歇一歇,便看到安寻便快步跑了过来:“王爷,圣旨到了。” 一道赐婚圣旨,赐封大楚皇后的侄女叶柔为建安王妃,择日完婚。 待的宣旨公公离开了,严子殊一把搂住楚修琰:“行啊,昨天才说的要赐婚,今儿圣旨都下来了。” 楚修琰看着手中的圣旨,皱着眉。 她的侄女…… 呵…… 楚修琰把圣旨交给了安寻,转头对严子殊说道:“你若无事,便随我去死牢走一趟吧。” “哦?可是去看那个大梁女将军?”严子殊有些惊讶,笑问道。 “当然。”楚修琰笑了笑,和严子殊一同去了死牢。 进了死牢,严子殊有些厌恶的看着这个阴森的地方:“还是这副模样。” 楚修琰看着他,撇了撇嘴:“前面那间,就是她。” 严子殊惊讶的看了一眼,最里面的牢房?那可是绝对的重犯。 走过去,本以为会看到那位人人称赞的大梁女将军。 “王爷,你是不是……记错了?” 楚修琰一怔,赶忙走过去。 一瞧……哪里还有沈云倾的影子,只有一条空荡荡的锁链。 “人呢?”楚修琰看向一旁的守卫,问道。 “已经带去刑房了。” 那守卫刚说完,楚修琰便直接去了刑房,一刻也没有耽搁。 心中不禁暗暗恼恨。 严子殊看着他着急的模样,笑道:“左右你也是要带她去刑房,急什么。” “要带,也是我亲自带过去。”楚修琰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 严子殊心中好奇,便先楚修琰一步,上前推开刑房的门。 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竟想也未想:“住手!” 楚修琰同样看到了这一幕,暗暗庆幸,自己赶来的这样及时。 那两个守卫见到楚修琰时,恭敬的站到了一边,只是手上还拿着那可怕的铁环。 沈云倾坐在椅子上,腿脚被牢牢的束缚着,手臂展开,束在横木上,左肩胛骨的地方,已经被刺破了,正流着血。 “谁让你们带她过来的!”楚修琰有些恼怒,上前夺过守卫手中的铁环,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若是再晚来,这铁环穿过她的肩胛骨,轻了说,这手臂再提不得枪,重了说……那可是废了一条手臂。 “王爷,这是死牢历来的规矩,凡是进来的,第二天一早都要被带到这来。” 楚修琰一怔,他竟然忘了,死牢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严子殊看了沈云倾一眼,从早上就被带过来了吗…… 一身的伤,她闭着眼睛,靠在木桩上,满是虚汗,头发润湿了一般,凌乱的贴在脸上。 严子殊皱了皱眉,走过去,伸手,为她擦了擦汗水。 沈云倾睫毛轻颤,睁开眼,她看向严子殊,怔了怔,撇过头去。 “沈将军,久仰大名,在下……严子殊。” 沈云倾轻笑一声,不予理会。 “交出来吧,让自己也好过些。”楚修琰踱步过来,看着她,问道。 楚修琰叹了一声,挥了挥手。 守卫们会意,正要拾起地上的铁环。 沈云倾咬了咬牙,却倔强的一言不发。 “王爷……”严子殊轻叹一声,对楚修琰说道:“她到底是位将军。” 楚修琰皱了皱眉,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般…… 沈云倾咬着牙,不允许自己有一丝软弱的模样。 楚修琰竟没办法再狠心…… “带下去吧,不许再动她。”楚修琰挥了挥手,说道。 那两个守卫领命,解了沈云倾的绳索,带着她就要离开刑房。 沈云倾被两人架着,侧过头,看向严子殊, 他也看着自己,淡笑着,向她微微点头。 她轻笑…… 被带离了刑房。 第六章、赐封安和公主 严子殊长于将门,对于沈云倾,他并不陌生。 这样的将军,只因生错了国家,如今,竟然要在这里……备受折磨。 到底于心不忍。 “修琰,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了。” 楚修琰侧头瞧着严子殊:“你何时这般心软了?” “心软?”严子殊轻笑一声:“我从不懂何谓心软。只是……她铮铮傲骨,何不给她个痛快。” “入了死牢,她的生死,便是我都做不得数。” 二人一同走出死牢,楚修琰回身瞧了一眼,心下暗暗叹息。 沈云倾……你怎就生的如此倔强。 “建安王。”不远处候着的一位小太监小跑过来,躬身道:“陛下在书房等着王爷。” “书房……”楚修琰看向那小太监:“可知是何事?” “这……奴才不知。” 楚修琰让严子殊先回去了,他跟着那小奴才去了书房。 “父皇。” 楚世承放下御笔,抬头看了一眼:“坐吧。” 他起身,和楚修琰一同坐到了旁边的榻上。 “你去死牢,她可说什么了?” 楚修琰摇了摇头:“她不会拿出布防图,儿臣便没有在动刑。” 楚世承看了他一眼,轻笑:“这都随你,朕今日唤你来,是因为大梁派了使臣过来。” “求和?” “不错,和亲。”楚世承喝着茶水,淡笑着。 和亲,向来是两国交好的手段,大梁兵败如山倒,如今,想要用这样的手段,让大楚不再发兵。 想的倒是好。 “儿臣以为,和亲并无不妥,毕竟将士们也需要休养。” 楚世承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楚修琰,笑问道:“你可知,是哪位公主和亲过来。” “大抵只有端宁公主适龄。”楚修琰想也不想,便回道。 楚世承轻笑,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茶盏:“是安和公主。” “安和?”楚修琰一怔,细细思量:“儿臣……并未听过这位安和公主。” “刚册封。”楚世承手臂搭在桌子上:“是沈云倾。” “沈云倾?”楚修琰嘟囔一声,没有言语。 好一会儿,楚修琰才站起身,颇为正式的作了一揖:“父皇,儿臣请旨,将沈云倾,许配给儿臣。” “胡闹!”楚世承皱着眉,瞧着眼前的楚修琰:“一个弱国的异姓公主,怎么做你的王妃。” “父皇,儿臣许她的是侧妃。”楚修琰轻笑一声:“侧妃之位,实在足够瞧得起她了。” 从书房出来…… 楚修琰径直去了死牢,凭着圣旨,他轻易提出了沈云倾,着人将她押送到了建安王府。 “安寻,把紫苑送过去,再找几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在跟前侍候。” “是,王爷。” 安寻领命,即刻去办了。 楚修琰站在屋中,瞧着躺在床上,昏迷着的沈云倾,轻笑。 她既是大梁最好的将军,那她出嫁,大梁的嫁妆,可少不得了。 多了不说,几座城池,还是不能少吧。 “你不是想回大梁吗?”楚修琰踱步,走到她身边,拨了拨她耳边的碎发,笑了:“本王便让你再无颜面回去。” ———————————————————— 沈云倾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 柔软的床榻,温暖的被褥…… 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上的伤口竟然已经被包扎好了。 手铐脚镣也被去除了。 这又是耍什么把戏。 房门被推开,几个婢女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将军,您醒了。” 紫苑走过来,将鞋子给沈云倾拿了过来,为她穿着鞋子。 “这是……哪里?”沈云倾怔怔的看着紫苑。 “是建安王府。”紫苑轻笑着站起身,让那些婢女为她梳洗。 沈云倾身子虚弱,坐在那儿被她们服侍着。 虽然不知道怎么出了死牢,但是能舒坦一分,便舒坦一分。 “这样就好。” 侍女要为沈云倾挽个发,沈云倾挥手制止了。 将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手撑着桌子站起身。 “醒了……” 闻声,沈云倾抬头看去。 只见楚修琰身着朝服,轻笑着走进来,挥了挥手,这一屋的侍女便恭敬的退下去了。 “王爷怎么把我从牢里提出来了?”沈云倾走到一边的桌子旁坐下,倒了杯水,润着喉咙。 楚修琰也不气恼,坐到沈云倾身边的凳子上,笑道:“你即将是本王的侧妃,自然……不该在死牢待着了。” “侧妃?”沈云倾惊讶的看着他,心中一颤。 看向楚修琰,只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拿过茶盏,倒了杯水。 沈云倾平静下来,转而轻笑一声:“王爷何必戏弄云倾。” “本王不喜玩笑话。” 楚修琰敛了笑容,放下茶盏,朗声道:“陈侯爷,进来吧。” 门被推开。 看到他的一刻,沈云倾蓦地瞪大了眼:“陈侯爷……” 来人深棕色衣裳,头发整齐的束起,几缕白发,容颜颇有些苍老。进门时,看向沈云倾的眼神中竟是诸多无奈。 他便是大梁侯爷陈言文,也算是大梁的肱骨之臣。 他走进来,手中拿了一卷明黄圣旨。 沈云倾站起身,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看向楚修琰,他仍旧淡笑着,喝着水。 “难道……是真的……”沈云倾不敢相信,轻声嘟囔着,看着陈言文 陈言文紧皱着眉,摇了摇头,展开圣旨:“沈将军。” 沈云倾动了动嘴唇,手握紧,又松开,最终……无奈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公之女云倾,婉娩天资,德仁孝顺,才明夙赋。今封安和公主……” 旁的话,沈云倾不需去听了。 这是大梁的一贯手段,随便选个王公贵胄的女儿封为公主,赴异国和亲…… 她在大梁朝堂那么多年,怎会不知。 “……今与大楚结秦晋之好,愿尔勿负朕意。钦此。” 结秦晋之好…… 沈云倾咬着嘴唇,低下头…… 她为了大梁,在北遥城苦苦坚守了九日,在死牢那般折磨,也没交出布防图。 如今……竟像弃子一般,封了公主,和亲大楚。 “沈将军,接旨吧……” 陈言文合上圣旨,看着沈云倾,无奈的递上圣旨。 沈云倾双手撑地,手握成拳,一声不吭。 “圣旨已下,若不接,便是抗旨不尊,将军还是……” 陈言文到底没有再说下去,若不是朝中无人,他也不愿做这个出使的人。 “臣沈云倾,领旨……谢恩。”沈云倾抬手接过圣旨,死死的握在手中。 她缓缓站起身,婆娑着手中的圣旨,一语不发。 抬头,看着楚修琰。 长留大楚……和亲……真是好计谋。 楚修琰轻笑,不理会她眼中的讥讽,就要和陈言文一同离开。 行至门前,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你的弟弟,很快也会到大楚了。” “楚修琰!” “安和公主,留步。”楚修琰笑的和煦,转身关上了门。 沈云倾咬着牙,眼圈微微泛红。 如今沈家还能让她重视的,也就剩下弟弟沈云染了。 楚修琰竟然让他也来了大楚。 这分明是让她永远也别想回去大梁了。 一辈子…… 她要在这大楚,一直到死。 “楚修琰,你够狠!”沈云倾的手撑着桌子,低下头。 看着手中的圣旨,心中更是生厌,将圣旨撇到一旁,拂袖打落了桌上的茶盏。 发泄过后,除了无力,再无其它。 沈云倾跌坐在凳子上,泪水萦绕在眼中…… 那日若是战死沙场,该有多好…… 当日,和亲的圣旨便昭告天下。 沈云倾被封安和公主,远嫁大楚建安王,世人皆知。 两人的婚事,就在十日后,和建安王妃一同嫁进王府。 楚修琰命人给她送了上好的绫罗锦缎,胭脂水粉。 派了人过来教她规矩。 “将军,该喝药了。”紫苑端着托盘走进来,放在桌上。 沈云倾摇了摇头:“下去吧。” “将军,您这伤可得小心养着,不能……” “无妨,下去吧。” 沈云倾摆弄着桌上的胭脂,随口说道。 “身上有伤,可得好好调养。” 紫苑尚未说话。 门外走进一女子,身姿款款,声音温婉。 她走进屋子,对着沈云倾福了福身:“妾身珺儿,听闻姐姐在王府,特来拜会。” 珺儿? 沈云倾皱了皱眉,来拜会她作甚? 紫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她是建安王的侍妾,很受宠。” 怪不得叫她一声姐姐。 沈云倾摆了摆手,笑道:“我尚未嫁进王府,这声姐姐可当不起。” “不过十日光景,姐姐是这王府的侧妃,如何当不起。”珺儿抿嘴轻笑,声音柔柔。 礼数周全,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沈云倾暗暗记住了她,想着以后在王府,终归有个说话的人了。 “姐姐身上有伤,不好一直拖着,就要大婚了,可别出了岔子。” 说着,珺儿回身关上门,过来扶着沈云倾去了床边坐下,让紫苑端了药来。 沈云倾心里烦躁,可看着珺儿一片好心,总不好直接赶人出去。 “这药太苦,一次不喝,也没什么。”沈云倾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打发了珺儿。 谁知那珺儿轻笑一声:“姐姐竟怕苦。” 她福了福身:“姐姐且等一会儿。” 珺儿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便端了一个盘子进来了。 “这是上好的蜜饯,姐姐喝了药,再吃两颗这个,便不觉得苦了。” 沈云倾心下暗叹,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生的眉眼如画,就连这性格也这般温婉。 楚修琰还真是有福气,找得到这样的女子陪伴。 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沈云倾拿过药碗,喝了药。 珺儿连忙奉上蜜饯,让她吃了解苦。 见她喝了药,珺儿才笑着坐在了一边。 她与沈云倾讲了许多王府的规矩,包括楚修琰的性情。 按着珺儿的话说,楚修琰是顶好的人,细心而且十分体贴。 沈云倾瞧着她爱慕的模样,轻笑一声。 看得出来,楚修琰很宠爱这个珺儿。 可即便宠爱,却连个名分也未给。 第七章、拜堂·侧王妃 几日光景,说过就过了。 楚修琰没有再来过,倒是严子殊,悄悄到沈云倾那儿去过。 沈云倾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起身走走早就没有大碍了。 “将军。” 这一大早,紫苑便打了房门,带着一众婢女进来。 “将军,今儿大婚,该起了。” 她扶着沈云倾下了床,梳洗打扮。 沈云倾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默默叹息,女子出嫁,一袭如火嫁衣,本该是心中欢愉的。 沈云倾不止一次想过自己的大婚,她想她会嫁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少年郎,那少年郎一定对自己千好万好,两人一定是琴瑟和鸣。 如今…… 却不过是两国交战的弃子而已。 “姐姐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沈云倾侧头一瞧,珺儿笑着走进屋子,拿起桌上的胭脂纸,递给沈云倾。 沈云倾轻笑着:“这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将胭脂纸放在唇间轻抿一下。 珺儿扶她站了起来,换着嫁衣:“姐姐大婚,珺儿理应过来。” 紫苑拿了盖头来,就要给沈云倾盖上。 “紫苑,不急。”沈云倾拂了拂手,坐在床边。 “姐姐,王爷过来看到就不好了。”珺儿接过盖头,柔声说道:“王爷向来喜欢懂规矩的女子,姐姐若要讨王爷欢心,规矩可不能破。” “我为何要讨他的欢心。”沈云倾毫不在意,接过盖头,撇在一边。 “姐姐……” “珺儿,你无需过来帮忙。” 闻声,珺儿回过身,看到楚修琰皱眉走进来,连忙福了福身:“王爷。” 楚修琰伸手扶起她,看向沈云倾:“过了今日,你就是本王的侧妃,讨本王的欢心,是你该做的。” 沈云倾也不气恼,轻笑着站起身,学着珺儿的模样,微微福了福身:“云倾在战场杀伐惯了,不懂得如何讨男子的欢心,王爷若不满意,休了云倾就是。” “姐姐。”珺儿讶异的看着她,赶忙出言提醒,走到她身边,看着楚修琰:“王爷,姐姐今儿大婚,难免紧张,口不择言……” “好了,珺儿,你不用为她说话。”楚修琰摆了摆手,让一旁的侍女带着珺儿回去休息。 瞧着珺儿走了,楚修琰整了整衣袖,走到沈云倾身边,轻笑一声:“你想要休书?那本王偏要和你纠缠不休。” “你……”沈云倾抬头看他,手刚一抬起,就被楚修琰抓住了。 “大婚之日就想打你未来的夫婿?”楚修琰抚着她的手,柔嫩的很,不由得包裹起来。 沈云倾一个机灵,抽出手。 “本王听说,大梁的女子,最是含蓄,但对夫婿,却热情至极。”他婆娑着手,笑道:“本王……很期待你今夜的表现。” “无耻!”沈云倾冷哼一声,侧过头去。 楚修琰挑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来日方长,本王不急。”他负手俯身,凑在沈云倾耳边,笑道:“以后……你有的是机会,用身子讨好本王。” 沈云倾蓦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他:“楚修琰,你……你……” 她气的不行,指着楚修琰。 楚修琰抬手,按下她的手:“沈将军,哦不,安和公主,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罢,他转身离开,再没有一丝停留。 沈云倾跌坐在床边,咬着牙,眼泪在眼中打转。 “将军……”紫苑方才就在身边,楚修琰的话她大致都听到了。 如今见沈云倾这样子,她也无法劝说,只能拿了手帕过来。 沈云倾摇了摇头,硬是将眼泪忍了回去。 她从不曾这般软弱。 战场杀伐,她都不曾这般,如今不过几句污言秽语。 沈云倾拿过一旁的盖头,轻笑一声,盖在头上。 不多时,她听到外面热闹了起来,锣鼓声不断。 不必说,这是叶柔到了。 她是叶皇后的侄女,也是今后的建安王府,自然排场大得很,楚修琰和她,是会行夫妻之礼的。 不多时,就有人过来,是个老嬷嬷了,看起来倒是很有礼数,一福身:“沈侧妃,王爷着奴婢带侧妃过去。” “将军,走吧。” 紫苑扶着沈云倾,出了屋子,跟在那老嬷嬷身后走着。 “原来这大楚,侧妃便唤作侧妃。”沈云倾轻笑,在大梁……侧妃称为孺人,没想到在大楚,竟然叫的这般生硬? 紫苑也是大梁人,自然懂得都是大梁的规矩。 笑道:“若是在大梁,将军现在该称一声孺人。” 若在大梁…… 沈云倾苦笑,幸而在盖头下的表情,紫苑看不到。 她的身份,在大梁,怎么会沦落成一个侧妃。 走了一会儿,好像觉得离着喧闹的地方愈发的远了。 沈云倾站住脚步,伸手掀开了盖头:“紫苑,这路不对。” 紫苑也意识到了,停住脚步看着那奴婢。 那嬷嬷回过身,福了福身:“沈侧妃,王爷让您在清荷院候着就是。” 她侧身,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院落。 看起来不大,甚至比不得一个侍妾住的地方。 “你们王爷不想我去拜堂礼?”沈云倾走到那嬷嬷面前,笑问道。 嬷嬷瞥了她一眼,轻蔑一笑:“王爷的意思,奴婢可不敢揣摩。” 瞧着她的模样,想来是王府的老人了,见风使舵的本事可是厉害的很。 “好了,你先过去清荷院吧。”沈云倾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要去正厅。 那嬷嬷连忙上前,拦住她:“沈侧妃,王爷交代了,今儿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您留在清荷院……” 她神态倨傲,仗着有建安王的令,便如此跋扈。 沈云倾不理会她,从她身侧走过。 那嬷嬷皱着眉,伸手要拽着沈云倾。 沈云倾冷哼一声,回身一把握住那嬷嬷的手腕,一个用力,将手臂拧了过去。 那嬷嬷疼的嗷嗷叫,顺着力气转过身。 沈云倾抬手,将那嬷嬷劈晕了过去。 “将军,这……一会儿如何交待啊。”紫苑看着倒在地上的嬷嬷,急的不行。 沈云倾看都不看一样,拉着紫苑,直接去了正厅。 她懒的和楚修琰拜堂。 不过若是不去,丢了大梁的脸面,可是万万不能的。 离着正厅近了,沈云倾盖上盖头,让紫苑扶着她过去。 “你还是来了。” 她听到楚修琰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楚修琰……你想让我在清荷院待着。”沈云倾轻笑一声:“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她听到楚修琰冷哼一声。 然后,抓住她的手腕,带她进了正厅。 周围很嘈杂,大都是大楚的臣子,建安王大婚,他们当然来凑凑热闹,恭贺一番。 “父皇,她来了。”楚修琰松了她的手,对坐在主位的楚世承作揖说道。 楚世承笑着点了点头:“好在没误了吉时。” 沈云倾微微皱眉,原来是楚帝来了,怪不得今儿来的臣子这般多。 她被楚修琰带到前面,与叶柔一起,拜了堂。 “夫妻对拜。” 这一拜,沈云倾只能站在一旁,等着楚修琰和叶柔,对拜。 她是侧妃,算不得妻,只是妾,所以这一拜,她没有。 拜堂后,叶柔被侍女扶了下去。 沈云倾站在原地,楚修琰竟然悠悠走过来,执着她的手,送她去了侧门。 “沈云倾,没想到,你这么想和本王拜堂成亲。”楚修琰压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沈云倾连忙侧过身,轻笑一声:“王爷想多了,云倾过来,只是不想让大梁再失了颜面。” 她被封为安和公主,和亲大楚,却成了侧妃,这已经让大梁丢了颜面。 若今日,她没有来拜堂,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大梁也会沦为笑柄。 这是她断不能见的。 沈云倾从来不计较旁人对她的看法,毕竟,她无愧于大梁百姓。 只是……若因她让大梁蒙羞,绝对不行。 “好。”楚修琰抚着她的手,笑了:“拜了堂,侧王妃便回清荷院吧。” 沈云倾抽出手,就要掀了盖头。 “侧王妃!”楚修琰一把抓住她的手:“这盖头,还得等本王亲自掀了去。” 沈云倾挣不过他。 轻笑:“王爷今儿得去关照王妃吧,恐怕也没空儿来我这清荷院。” 楚修琰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 安寻从正厅过来:“王爷,皇上等您过去呢。” 楚修琰松了手:“你若是掀了盖头,就再也见不到你弟弟了。” “你……”沈云倾果然慌了:“楚修琰,你别动我弟弟。”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楚修琰轻笑,转身离开了。 沈云倾的手抚着盖头,好一会儿,无奈的放下手。 她不能拿弟弟去赌。 她输不起。 “将军,回吧。”紫苑扶着她的手臂,说道。 沈云倾叹了一声,由着紫苑扶她去了清荷院。 这院落确实不大,像是荒废了一段时日,杂草已经稀稀拉拉的长了一些。 屋子也是匆匆收拾的,勉强住的进人。 床榻,桌椅,几个小摆件,恐怕王府的侍妾,都不至于住这样的屋子。 “将军,奴婢去拾掇拾掇。”紫苑扶她坐在床边,恭敬的说道。 沈云倾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既然想让她住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收拾出来,楚修琰也会再寻个同样的地方。 左右屋子整洁,不过陈设简单了点,不碍事。 沈云倾端坐在床边,闭眼休息,她不敢去了盖头,索性按着规矩,在这等着楚修琰。 免得惹他不高兴,连累了弟弟。 第八章、杀人了? 这一坐,竟然就是近一天的功夫。 沈云倾坐着累了,便靠在床边休息一下。 闭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将军,将军……” 朦胧间,似乎听到了紫苑的声音。 沈云倾皱了皱眉:“怎么了……” 她慢慢睁开眼,却发现……盖头被掀开,楚修琰就站在自己面前。 直起身,盖头滑落…… “下去吧。” 紫苑福了福身,带着一众婢女退了出去。 “侧王妃,还真是轻松。”关了门,楚修琰含着笑,坐在沈云倾身边。 沈云倾下意识的向旁边移了移,她不习惯和男人靠的这么近,况且……还是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 楚修琰也不恼,轻笑一声,勾起她的的下颌,仔细的瞧着她。 面容精致,如此打扮,少了几分英气,倒是多了些女儿家的柔媚。 抚着她的脸蛋,竟然有些冲动。 俯身过去。 沈云倾大惊,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这屋里十分清脆。 楚修琰被这一巴掌打的清醒了好些,皱着眉,眼中掩藏不住的怒火:“沈云倾,你这矜持的模样,做给谁看!” 他堂堂大楚建安王,除了皇帝,谁都不惧怕,今日居然被一个侧妃打了巴掌。 幸亏这屋子里只有他二人,不然,他的脸面往哪儿放! “王爷,你娶我,不过是两国和亲,如今堂都拜了,这些……就免了吧。”沈云倾回过头,不去看楚修琰。 “免了?”楚修琰轻笑一声,握着沈云倾的手臂,迫使她转过身来。 “免不免,是本王的事。”说着,楚修琰俯身,吻上沈云倾的唇。 沈云倾抬手,还不等碰到楚修琰。 楚修琰就伸手钳制了她的双手,用力一推,沈云倾躺倒在床上。 身上的伤口被碰到了,疼的沈云倾皱起了眉。 她用力挣扎,怎么也挣不过楚修琰。 楚修琰腾出一只手,就要扯了她的衣裳,抬眼一看,手上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 沈云倾连忙推开他,坐起身子,蜷在一旁。 楚修琰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衣裳。 沈云倾衣衫凌乱,她不住的拢着衣裳。 看着她惊恐的样子,楚修琰竟然……不愿再强迫她。 “你不愿,本王也不强迫你。”楚修琰倒了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有一件事,你应该会感兴趣。” 听着他的话,沈云倾抬起头,直觉告诉她,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 楚修琰拿起桌上的纸,递给她:“这是大梁为你准备的嫁妆,本王挑了几件重要的,写给你瞧瞧。” 他神色倨傲,嘴角的笑容,让沈云倾有些畏惧。 她接过那张纸。上面林林总总的东西,金钗,玉镯…… “北疆……十城!”沈云倾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纸。 这…… 这哪里是嫁妆,分明就是大梁为了求和,割让了十座城池。 楚修琰瞧着她的表情,笑道:“你可是大梁万民敬仰的将军,这些嫁妆,不过尔尔。” 沈云倾手微微颤抖,死死的握着这张纸,将它团了起来。 便是楚修琰离开,都没有注意。 紫苑进来时,沈云倾死死的握着那纸团,低着头,一声不吭。 “将军……”紫苑拿过那纸团:“夜了,将军早些歇吧。” 沈云倾摇了摇头:“你先去歇着吧。” 她来和亲,却叫大梁折损了北疆十城,十城啊…… 想要拿回来,简直难比登天。 况且……北疆要塞一让出来,想要直攻都城,再简单不过…… 大梁竟然只剩下都城一道关卡了。 她拼死守护北遥城,如今,到底成了大梁的罪人…… “将军,若非和亲,恐怕大梁要赔的更多,十城,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紫苑轻叹一声,说道。 沈云倾蜷着腿,低着头:“回去吧,一会儿我就睡了。” 之后,便一言不发。 紫苑只得退了出去。 沈云倾窝在床角,想的越多,越睡不着。 直到红烛燃尽,她才睡了一会儿。 —————— 紫苑来唤她时,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腹部有些疼,沈云倾掀开被一瞧,原来是腹部的伤口渗了几丝血。 “将军,怎么不唤人来包扎一下。”紫苑皱着眉,赶忙取来药。 包扎了伤口,梳洗打扮一番,沈云倾便出了清荷院。 按理,今儿她要向王妃请安。 紫苑扶着她,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去了王妃所住的春桉院。 那院子比清荷院大了许多,看起来服侍的婢女也多,院中假山溪流,装点繁多。 “这里比之清荷院还真是强上不少。”沈云倾四下看着,轻笑。 走进正厅。 竟然人都全了,沈云倾是最后一位。 “呦,这不是侧王妃嘛,怎么,今儿给王妃请安,来的这么晚。” 沈云倾闻声看去,说话的女子模样妖媚,打扮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 掩嘴轻笑,像是瞧见什么笑话一般。 沈云倾皱了皱眉,看着那人:“你一个侍妾,竟然对侧王妃这般无礼,这就是大楚的礼节吗?” 那女子哑然,看向王妃叶柔,却见叶柔喝着茶水,和身边的婢女聊着什么,丝毫不在意。 她身旁的一个侍妾连忙起身:“侍妾乐妍,见过侧王妃。” 沈云倾轻笑着,对那乐妍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最初说话的女子。 那女子脸色差得很,却不得不站起来,福了福身:“侍妾素汐,见过侧王妃。” 沈云倾这才不去理会她,走到正中,对着叶柔,盈盈一拜:“见过王妃。” 叶柔这才转过头,瞧着沈云倾,笑着抬手虚扶:“起吧。” 说是请安,其实就是见面熟悉熟悉。 让她们知道,这王府有了王妃。 叶柔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沈云倾在大梁,也见过许多位王妃。 多半是盛气凌人的,虽然对着沈云倾,她们收敛许多,但本身的脾性总是不容易掩盖的。 如今见到叶柔,真是人如其名,温婉柔情。 见沈云倾坐下了,叶柔便唤人给她上了茶。 “既然来了,我就说些个规矩吧,免得以后闹了不愉快。” 叶柔说话是个直来直去的主儿,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的。 “今儿以后,我们一同侍奉王爷,这请安的礼,就不必日日都过来了。” 叶柔轻揉着额头,目光淡淡的扫过那两个侍妾,还有沈云倾。 她这样说,沈云倾却明白,她也是怕麻烦的主儿,人多是非多,能少聚,就少聚吧。 “王府的规矩齐整,我也不多提什么,只希望妹妹们记得,这尊卑,该是有的。” 她言语间有意无意瞥了沈云倾,最后目光落在那素汐身上。 素汐当然听出了她话中的警告之意,颤颤不敢言语。 沈云倾低眉颔首,叶柔这是向她示了好吗?还是……这背后有什么说道…… 她不谙女人间的争斗,倒是吃亏了…… 出神间,只听叶柔笑问道:“侧王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沈云倾抬头看去,她笑容浅浅,似乎不像是喜欢玩弄权势的人。 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全凭王妃做主。” 她这话说的明白。 只见叶柔神色间很是满意,微微点头。 “既然都早起了,也别急着回去,陪我聊聊天吧。” 她素手拂过茶盏,托起轻抿了一口。看向在坐的女人们。 楚修琰的这些个侍妾,多是沉静的主儿。 倒是那个侍妾素汐,很能说,王府后院这些事,她说了许多。 乐妍在一旁,只淡笑着,听着。看来,这乐妍是个不愿意惹事的主儿。 旁的侍妾,偶尔说上一句,讨叶柔和沈云倾一笑。 沈云倾偷眼瞧了瞧外面的天儿,估摸着那个珺儿是不会来了。 她微微侧头。 紫苑会意,俯身侧耳过来。 “那珺儿怎的没过来?”沈云倾悄声问她。 紫苑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王爷特许,这请安,她向来是不必过来的。” 沈云倾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只是她到底没想到,楚修琰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听说……昨夜他宿在珺儿的琉珠院。 一并纳了王妃,侧王妃,最后却宿在了一个侍妾那儿。 想来,他也是为了告诉沈云倾和叶柔,这珺儿在他心中的地位。 正想的出神…… 安寻带侍卫闯了进来。 “安寻,怎么回事?”叶柔峨眉微微蹙起,有些不悦。 安寻自知失礼,连忙抱拳:“王妃,事关重大,王爷要属下即刻带侧王妃过去。” “带我过去?”沈云倾站起身,不知所云。 安寻走到她身边,恭敬道:“侧王妃,昨儿为你引路的嬷嬷死了,王爷让您过去。” 此言一出,殿中的人莫不是惊骇之极。 不因其他。 只是这王府,已经多年不曾出过人命了。 “那嬷嬷死了,与我有什么干系。”沈云倾拂袖,却不理睬安寻。 安寻微一福身:“侧王妃,得罪了。” 他一挥手,两旁的士兵直接押了沈云倾。 “将军……”紫苑过来,却也被押在了一旁。 “安寻,你敢这般无礼!”沈云倾怒斥。 安寻轻笑:“王爷吩咐,必要时,可以强行请侧王妃过去。” 第九章、三日为限 沈云倾被安寻一路押送到了王府的正厅,一同前来的,还有那些个妃嫔。 叶柔也跟着去了,不过……她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忧心沈云倾,还是忧心,楚修琰也会找个机会把她惩办了…… 到了正厅,只一抬头,沈云倾竟然有一瞬间的怔忪…… 那珺儿坐在楚修琰身边的椅子上,为他斟茶。 原来不是不早起,只是她在楚修琰心中这样特别,不去拜见王妃,是因为要陪在楚修琰身边…… “王爷。”安寻恭敬的抱拳。 楚修琰摆了摆手。 安寻会意,让那两个士兵松开了沈云倾。 沈云倾活动着筋骨,瞧着楚修琰。 他眉目间全然看不出喜怒,喝着茶水,仿佛忘记了沈云倾还在这一般。 “王爷……”珺儿在一旁悄声提醒着…… 楚修琰轻笑,放下茶盏,抬头看着沈云倾。 只一眼,沈云倾就明白了…… 他嘴角带笑,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戏谑,那嬷嬷的死,他分明已经心中有数。 “那嬷嬷的死,你知道了吧。” 楚修琰声音淡淡,随意拂弄着衣袖,似乎全然不在乎这事。 “知道。”沈云倾轻笑。 楚修琰看着她:“她昨儿给你们领了路。” “王爷的意思,是我杀了她?”沈云倾也不急,甚至不抬眼看着楚修琰。 “她的尸体,在了清荷院不远的假山后被发现。” “嗯,那又如何?”沈云倾反问。 她抬起头,神色间,泰然自若。 沈云倾身子乏了,索性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听到身后那些女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想来……没人敢对楚修琰这样不敬。 “谁准你坐了。” 果然……楚修琰眉目微微蹙起,看向沈云倾。 他话音一落,身旁的两个士兵就要去拿了沈云倾。 沈云倾轻笑一声,只是一个侧身,一脚踢出,便倒下了一个士兵。 再一伸手,握上另一个士兵的胳膊,一拧,那士兵被迫转身。 冲着膝盖处一脚,那士兵便跪了下去。 楚修琰微眯了眼睛:“侧王妃好功夫。” “王爷谬赞……”沈云倾轻笑一声。 那些女人们更是惊诧,连带着多少有些忐忑,已经有多久,没人这样触怒过楚修琰了…… 珺儿站起身,身姿款款,走到沈云倾身边:“姐姐,你这又是何苦,你是侧王妃,这杀了个人,也不过几天思过,可在这里动了手……” 她没再说下去,只侧眼看了看楚修琰。 那意思是要沈云倾服软,认个错吧…… “我没有杀人,自不会认下这个罪名。” 说着沈云倾轻笑,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楚修琰,行至他面前,轻声道:“王爷还不必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我死了吧……” 她的声音微微压低,除了一旁的安寻,旁人听不大清…… 楚修琰只扫了安寻一眼:“去吧。” 安寻领命,不多时,竟带了一个人过来。 看着他的笑容,沈云倾心下微微一颤,回头一瞧…… “云晞……”她快步走过去,握上云晞的手。 云晞抬头,看到沈云倾,眼神中难掩激动:“将军……” 云晞尚不知是怎么回事,沈云倾却明白了楚修琰的意思。 认罪…… 否则,云晞会死…… “楚修琰,你就只会拿她来威胁我了?” “是,又如何?” 楚修琰反问,丝毫不急,喝着茶水,好不惬意。 沈云倾呼吸一滞,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罪,你认是不认……” 楚修琰这话一出,云晞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快步挡在沈云倾身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为难将军。” “将军?”楚修琰轻笑,抬手指着沈云倾:“她,如今是本王的侧王妃。” 云晞一怔,回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脸色有些苍白,怒视着楚修琰。 “王爷……我们打个赌吧。”沈云倾轻笑一声,看向楚修琰。 见楚修琰没有说话。 沈云倾这才道:“给我三日,若我查出凶手,便放过云晞。若我查不出,便将自己的命还给那老嬷嬷,同样请你放了云晞。” “将军……”云晞尚没有说话。 就听楚修琰那波澜无惊的声音:“凭什么?” 说完,他抬头看着沈云倾,缓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抚着她的脖颈,却没有用力:“你拿什么跟本王讲条件。” 云晞在一旁,想要冲过来,却被安寻制服,交给一旁的士兵,带了下去。 “姐姐……”珺儿过来,抚着她的胳膊:“你就服个软,王爷他……” 话未说完,沈云倾轻轻推开她,看向楚修琰。 她轻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若我在和你拜堂的第二日就横死王府,你猜……北疆十城,会有多少人反抗……” 楚修琰握着她脖颈的手微微一紧。 沈云倾蹙起眉,却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叶柔在一旁,将这一切看的分明,不知道沈云倾说了什么,竟然有些激怒了楚修琰…… 未入王府前,听说……建安王城府极深,为人冷漠,却对男女事看的轻,不曾因女人发过脾气。 如今看来,沈云倾当真触了他的底…… 沈云倾这话,确实让楚修琰微微恼火……他当日不杀沈云倾,也是因为她在大梁的威望…… 若沈云倾死了,必定激起大梁子民的仇视,若想收服北疆,一定更难…… 不过……他也不会就这样被沈云倾威胁了去。 见沈云倾的呼吸渐渐困难,他松了松手。 “你以为,这样能威胁本王?”楚修琰的手向上一抬,勾着沈云倾的下颌:“最多不过是杀些人罢了。” 他的声音很轻,伏在她耳边,却带了浓浓的血腥气…… 杀些人,从他口中说出,竟然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楚修琰,你觉得,谁会支持一个只知道杀人的王爷……” 她侧头,同样的语调,返还给他。 楚修琰竟然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有些认同。 在一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直了身子,手不住的婆娑着沈云倾的下颌:“好,就给你三天。” “我要云晞跟在我身边。” “可以。” “不能有人阻碍我。” “可以。” 楚修琰看了安寻一眼:“这三天,他会听从你的调遣。” 说完,他带着珺儿,径直离开了正厅。 看到楚修琰离开了,那些个侍妾也纷纷离开。 只不过她们再看向沈云倾的目光中,多了些惊诧,还有……怜悯…… 谁不知道大梁女将军的威风,只可惜……三日过后,指不定就香消玉殒了…… 只有叶柔,还没有离开。 她同沈云倾一同回了清荷院。 “大楚……已经很久没有人改驳斥王爷了……”好一会儿,叶柔轻声说道:“你曾经是大梁的女将军,可如今,你毕竟是建安王的侧王妃。” 沈云倾瞧了她一眼,知道她也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忤逆了楚修琰。 “他不想要我好过。”沈云倾轻笑一声。 她认罪,只会死的更快…… 叶柔并不愚笨,知道沈云倾的身上,多半有楚修琰要的东西,她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 清荷院。 “将军。”紫苑连忙迎了过来:“您没事吧。” 沈云倾笑了笑:“没事。” “那嬷嬷……”紫苑没有说的太过直白。 沈云倾却明白,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他给了我三日,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话是这样说,沈云倾却没有急着去查案,反而坐在椅子上,喝着水,润润嗓子。 “将军……”紫苑不解,想催着她赶紧去查,却又觉得逾越,思来想去,竟把自己弄的好生焦躁。 “不急。”沈云倾让紫苑在一旁歇一歇:“等云晞过来,我一并解释给你们听。” 紫苑这才安静下来,站在一旁,侍候着沈云倾。 安寻很快就把云晞带到了清荷院,退了下去。 云晞泪眼婆娑的,看到沈云倾,直接扑了过来:“将军,您怎么能说那样的话……您……” “好了好了。”沈云倾笑着拍了拍云晞的背:“我同紫苑说,你是个顶坚强的姑娘呢,别让紫苑觉得我说了假话。” 云晞这才直了身,看向一旁的紫苑。 “我叫紫苑,是将军的婢女,我常听将军提起云晞姑娘。”紫苑也不怕生,过来脆生生的说道。 云晞一怔,转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大梁的女子。” 她这话,就是说,紫苑可信…… 云晞这才对着紫苑一笑:“将军信你,我便也信你。” 招呼打过了,云晞却是迫不及待的拉着沈云倾:“将军,今儿就算是第一天了,赶紧过去看那嬷嬷的尸体吧。” “云晞。”沈云倾摆了摆手,让她不要急躁:“这事,我们不必着急,等到后日去看看那嬷嬷的尸体就是了。” “将军……” 云晞和紫苑都一脸惊诧的看着她。 不懂她为何这般……胸有成竹。 似乎笃定了,后日一定会有结果…… 只听沈云倾不急不缓的说道:“若他硬要将这罪名按到我身上,也不会答应给我三日时间。” 言外之意,楚修琰还没想着让她死呢…… 毕竟……她还有那么些用处…… 第十章、盈盈一拜 “王爷,侧王妃仍在清荷院。” “王爷,侧王妃出去理了杂草。” “王爷,侧王妃和侍女在园中习武。” 只听啪的一声。 楚修琰把手中的书卷扔到面前一身黑衣的暗卫身上。 那暗卫惊恐,赶紧跪地:“王爷恕罪。” “王爷。”安寻进来了,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暗卫,走上前,躬身:“严公子来了。” “下去吧。”楚修琰挥了挥手。 那暗卫恭敬的将书卷递给安寻,落荒而逃…… “王爷,我去请严公子。”安寻躬身。 “不必了。”严子殊推门进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好似这建安王府是他将军府一般,说来便来了。 他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寻,倒茶。” 安寻无奈,只得拿了桌上的茶壶,要给他斟茶。 “这里是建安王府,要倒茶,你自个儿倒去。”楚修琰皱了皱眉,看着他,说道。 安寻一怔,这茶……倒是不倒…… 严子殊却是无所谓,接过茶壶:“得得,今儿你们王爷准是心情不好,我自个儿倒。” 说着,他自顾自的倒了茶。 慢慢的品着,也不理会楚修琰。 好似他来王府,不过就是为了一壶茶。 闲来无事,走走玩玩而已。 楚修琰今儿心情确实不好。眼看着两天了,沈云倾那边,竟好像不记得那件事了一样。 “要喝茶回你将军府喝去。” 严子殊无奈,放下茶杯,走到楚修琰的桌案前,打量着他,半晌,说道:“王爷可是被美人气恼了?” 楚修琰的眉头皱的更深,却没有说话。 严子殊了然,点了点头:“怪不得了……” 说着,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楚修琰对面。 安寻知趣,先退下了。 “我今儿来,可是大事。”严子殊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这才正眼看他:“你能有什么大事……” “姒锦传信过来了。” 严子殊话音未落,楚修琰便神色严肃,看向他。 只因听到了那两个字……姒锦。 “她……”好一会儿,楚修琰才说道:“她传了什么消息过来。” “五爷接了太子令,诛杀沈云染。” 初时,严子殊刚接到这信时,也觉得古怪。 与其大费周章的去查路途,杀一个孩子,为何不直接杀了沈云倾。 后来想了想建安王府发生的事,却隐隐有些明白了…… 沈云染一死,恐怕沈云倾费劲心思,也会让建安王府,不得安宁。 敲门声响起,却是建安王府的管家,常叔:“王爷,素玖请见。” 素玖……不过是王府中一名侍妾…… 楚修琰轻笑,看了严子殊一眼。 严子殊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将椅子放回原位,执起一旁的剑,拿在手中把玩。 楚修琰这才道:“进。” 这边门开,一个身着艳紫衣裙的女子翩然进来。 见到严子殊,她赶忙收敛一些,福了福身:“见过严公子。” 严子殊看向楚修琰:“王爷既有佳人在,子殊改日再来讨教。” 说着,他将手中的剑放回原处,看了素玖一眼,轻笑,点了点头,离开了。 素玖这才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王爷,这严公子前几天刚讨教完,听说可是输了,怎么……” “所以本王未理会他。”楚修琰浅笑,伸手环过素玖的腰身,用力一带,竟叫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今儿这身,好看。” 素玖掩嘴轻笑,转身拿过碗:“素玖特意给爷准备的,暖暖身子。” 这天……是冷了些…… 楚修琰笑着喝下,只是眼中分明带了些不屑。 他低头,似有意紧了紧抚在素玖腰身上的手。 “王爷……”她一声娇嗔…… “今晚,可别让本王失望……”楚修琰低声笑着,在她耳边逗弄着…… 素玖环着他的脖颈,娇笑不已…… —————————— 严子殊从书房出来,寻思着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倒不如…… 去看看那位将军…… 听说,她在这儿过的不怎么样。可今儿他在书房外,明明听到了楚修琰因何气恼。 这沈将军,可不像一般的女子。 轻笑一声,随意拉了个婢女,一打听才知道,她竟被安排在了清荷院…… 严子殊常来王府,倒是识路,没一会儿就到了清荷院。 “将军,紫苑来吧。” “将军,将军……” 还未进去,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听起来倒是热闹。 正要推门进去,看到一旁的黑衣守卫,想来,就是刚刚向楚修琰报告这里动态的那个暗卫。 正想着去安慰安慰那个暗卫…… “将军!” “将军!” 听到里面的动静,严子殊赶忙推开了门…… 看到沈云倾正倚靠在一个婢女身上,另一个婢女想来是懂些医术,执起沈云倾的手腕。 听倒门开的声音,几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 严子殊有些怔忪,看着沈云倾,这季节寒冷,穿的衣裳已经有些厚了,却有血从衣袖中透出。 低头瞧见她脚边的剑,了然…… “沈将军,身上的伤不将养着,反而跑出来习武,可是逞强了。” 严子殊走过去,看着她身边的两个婢女都如临大敌一般,不由好笑。 对着沈云倾作揖:“沈将军。” “严子殊……”沈云倾站直了身子,瞧着他。 听了她的话,紫苑面色大变,在沈云倾耳边说了什么。 沈云倾皱了皱眉,对着严子殊也作了一揖:“竟不知是严将军之子,失礼了。” “无妨。”严子殊俯身,捡起地上的剑,随意比划了一下:“沈将军,爱武是好,可你的伤若不好好养着,可是大患。” 说罢,将剑递给了一旁的紫苑。 沈云倾点了点头:“谢公子提醒。” 严子殊从怀中拿出一瓷瓶,交给紫苑:“这药治外伤,效果不错,给沈将军用了吧。” “多谢严公子。”紫苑福了福身。 严子殊轻笑,转身正要离开。 却听:“不如比试一番再离去。” 回身…… 沈云倾淡笑,拿过紫苑手中的剑,递给严子殊。 “你的伤……” “无碍。”沈云倾轻笑,扬了扬手。 “既如此,我们赤手空拳,比划一番吧。” 听他如此说,沈云倾也不推却。 云晞接过剑,同紫苑站在一旁…… 这是她的佩剑,清荷院,只这一把剑,想来……严子殊是猜到的。 严子殊左手负在身后,只用右手,与沈云倾较量。 沈云倾也不夸大,知道有伤在身,不与严子殊谦虚,一招一式,都是用足了力。 严子殊愈发的严肃,一只手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一拳过来,严子殊伸手握住。 又是一掌…… 严子殊不得不伸出左手,挡下来…… 沈云倾的手臂渐渐没了力气,软的厉害…… 严子殊赶紧扶住他:“沈将军。” “多谢严公子。”说着,她一伸手,云晞便已扶住她。 严子殊同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休息。 紫苑执着沈云倾的手腕,好一会儿,有些埋怨的说道:“将军,您这伤口又裂了,这几日莫再……” “好好好,我知道了,今儿回去,我就好好修养。”沈云倾无奈的点了点头。 严子殊在一旁瞧着,想到刚在书房,楚修琰听着暗卫的禀报,愤怒的模样,轻笑出声。 “严公子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了?” 他一怔,转头,瞧见沈云倾和她的两个婢女正看着自己。 连忙咳了一声:“确有一事,子殊不解,还请沈将军赐教。” “赐教谈不上,有什么不解,公子说出来就是。” “那嬷嬷的事,明儿就是第三日了,将军怎么不急?” 听到这事,沈云倾轻笑一声,看了他一眼:“他既给了我三日,自然不会让我这么早便死了,他是王爷,这是他的王府,自然他查起来更快,明儿晚了,我去尸体那瞧瞧,他一定一早就让安寻放了证据在旁边。” 简短几句话,却是对楚修琰个性的把握,还有……对自身的判断。 对楚修琰而言,她还有利用价值,这次死人的事,不过给她一个小小的警示。 这里……是建安王府,而她,是建安王的侧王妃。 “将军看的透彻。”严子殊颇为赞赏的看了看她。 来这里有段时间了,不好再待下去了。 遂起身告辞。 临走时,冷风拂过。 严子殊回头,看着她颇有苍白的脸色,竟不自觉的出言提醒了一句。 “沈将军,大楚天寒,多添件衣裳吧……” 不要说是他,沈云倾听了也是一怔,起身,盈盈一拜:“云倾多谢公子。” 不是作揖,不以将军身份,不以侧妃身份,而是一个女子对于他人关怀的谢意。 严子殊嘴角弯起一抹笑容,点了点头,离开了清荷院。 门关的一刻,严子殊不禁回头。 只见沈云倾和她的两个婢女站在那儿,正遥看着他。 见他转身,沈云倾似是一怔,轻笑着一福身。 严子殊竟有些慌张,连忙转身。 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沈云倾……”他嘀咕着,轻笑。 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刚刚和她肌肤相亲的温度,似乎还在掌中未散…… 有人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他吓了一跳,赶紧回身。 第十一章、将计就计 楚修琰也没想到严子殊竟然如此大的反应。 “你嘟囔什么呢,这么入神?”楚修琰打趣的看着他。 严子殊兀自摇了摇头:“你怎么过来了?和你那美人亲昵完了?” 楚修琰这边也不笑了:“你知道我为何与她亲昵。” “是是是。”严子殊轻笑,便没有再说什么。 素玖那女子有问题,他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已知的总好过未知的。 此时除了素玖,那背后的人还会派旁人过来,重新调查,费心费力,不如将就着不知道罢了…… 不过瞧着样子,做完这次的事,素玖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你打算怎么办?”严子殊倒是婆有兴趣的问道:“杀了她?” 楚修琰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有人替我杀……” 他似乎很期待一般的拍了拍严子殊的肩膀:“明儿早点来吧。” 严子殊不情不愿,他可向来不喜欢早起…… 楚修琰也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挑眉:“怎么,好戏都不看了?” “看……”严子殊叹了一声:“得了,我回去歇了,省着明儿起不来。” 说着,他摇了摇头,也不等楚修琰回应,就离开了王府。 楚修琰似乎习惯了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样子,没有说什么。 刚才他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压抑着步伐,严子殊没道理听不到他过来…… 刚才,他听到严子殊似乎嘟囔着沈云倾。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顺着刚刚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清荷院……”楚修琰嘀咕着,轻笑一声,竟抬脚向清荷院走过去。 “王爷。” 那暗卫看到楚修琰,连忙恭敬的跪了下去。 楚修琰摆了摆手:“这边有什么情况?” “严公子方才来过。” “他果然来了。”楚修琰毫不意外,挥了挥手,那暗卫便退下了。 看着清荷院的门,他有些犹豫。 其实推门进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不肯交出布防图,他自然也不待见她。 不知怎么想的,楚修琰竟然推开了门。 正看到她的丫头云晞端水过去,这也没办法退出去了。 索性进了院子。 “将军,王爷来了。”云晞推门进去。 楚修琰一瞧,沈云倾正靠在床边,涂着伤药。 刚才……她动武了? 往桌上一看,一个瓷瓶,拿起来凑在鼻子下,一下便知是上好的伤药。 “他给你的?” 楚修琰一看就知道这是严子殊给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只低头处理着伤口。 “怎么,在大梁,女子就是这样对待夫君吗……” 他轻笑,放下药瓶,走到沈云倾身边,抓住她的手臂,狠狠一捏。 伤口渗出血…… “将军!”紫苑和云晞不由出声。 “将军?”楚修琰闻言轻笑:“若是你们不记得她是建安王妃,就别待在王府了!” 云晞皱眉,就要上前。 紫苑却拽住她,对着楚修琰福了福身:“是,王爷,侧王妃,奴婢告退。” 沈云倾一侧头,看着云晞。 云晞这才不甘愿的福了福身,和紫苑一起退了下去。 “紫苑……”楚修琰轻笑:“那奴婢还算机灵。” 沈云倾抬眼看他:“不知王爷来此,所为何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了?”说着,楚修琰伸手勾着她的下颌,颇为调笑的看着她。 沈云倾有些厌恶的侧过头去:“王爷,青天白日,还是注意点好。” “你的命都是爷的,身子……自然也是。”楚修琰却松了手:“不过……爷不喜欢强人所难。”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停了步子:“侧王妃要是需要伤药,直接和常叔说就行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出了清荷院,楚修琰却是一怔…… 这是怎么了…… “不过一瓶药罢了……” 他兀自笑了笑,这是跟谁置气,动这么大的脾气。 他何时这样易怒了…… 摇了摇头,便回了书房。 —————————— 直到晚上,他都待在书房,没有离开。 婢女已经进来点过一次烛火了。 楚修琰有些乏了,却还没有等到该来的人…… 正要叫常叔进来…… “王爷,素玖请见。” 是常叔的声音。 楚修琰轻笑:“进。” 像白天一样,素玖款款而来,在桌案前向楚修琰请了安。 “王爷,夜了,回房歇吧……”她柔声劝道。 楚修琰揉了揉脖子:“等看完这些的。” 素玖便走到他身后,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 “不错。”楚修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笑说道。 素玖自是满面喜色。 楚修琰瞧了一会儿,故意将明天去接沈云染的路线图拿到了一旁,像是不经意一般,压在了别的书卷下。 又似乎疲累了一般,叹了一声。 “王爷,可是有烦心事了?”素玖问道。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引着她走到身边:“都是男人的事。” 素玖微微福身:“素玖多嘴了。” “无妨。”楚修琰淡笑。 却听门外,安寻敲了敲门:“王爷,属下有要事求见。” 楚修琰看了素玖一眼:“等着本王回来。” “诺。” 楚修琰这才抽手离开。 行至门前,他微微侧了目光,看到素玖正低头看着桌案。 他轻笑,开门出去了。 素玖见他出去,看到门外的身影。她赶紧翻出那张路线图,快速的记忆着。 一眼扫过去,大概便记了下来。 细细看了看,真正的烂熟于心。 “属下告退。” 突然听的这一声,素玖大惊,赶紧将路线图又压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到桌案的另一侧,收拾着书卷。 门开,素玖回身:“王爷。” 楚修琰皱眉看了她一眼:“这些活,自有下人收拾。” “左右无事,就收拾了。”素玖轻笑,走到楚修琰身边:“王爷,回吧。” 楚修琰点了点,让她先出去候着。 素玖装作告退,目光一瞥,却看见楚修琰在桌案上拿起那张图,放在烛火上点了,扔在一旁的火盆中。 她赶紧推开门。 没一会儿,楚修琰就出来了,带着素玖回了住处。 “王爷,睡吧。”素玖服侍他沐浴更衣,便要脱了自己的衣裳。 楚修琰搂过她:“明儿本王有事,要早起……” “素玖明白。”素玖浅笑,服侍楚修琰躺下,便也躺下了。 楚修琰搂着她,她就顺势窝在楚修琰怀中。 “素玖,本王买了你的梳拢,你进王府,确实颇合本王的心思。”楚修琰轻笑,说着…… 素玖点了点头,窝在他怀中:“王爷对素玖的好,素玖记得。” 她是青楼女子,梳拢……也是第一次接客伴宿,便叫这位常去的建安王买下了。 只因……她琴艺颇好。得了他的喜欢。 楚修琰叹了一声:“睡吧。” 这素玖,到底没明白他的意思…… —————— 第二日一早,楚修琰正用着早膳,却看严子殊已经过来了。 “正好我也没用膳呢,常叔。”严子殊看到桌子上的膳食,笑了对常叔招了招手。 常叔会意,添了一副碗筷。 楚修琰皱了皱眉,瞧着他这大咧咧不见外的模样,不由出声:“严将军礼教严苛,怎么……” “怎么教出我这样的儿子。”严子殊毫不在意,接过话来,末了,还看向楚修琰:“这话,我都听烂糊了。” 楚修琰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出声。 “你不是说有好戏。”严子殊一边吃着,有些纳闷:“戏呢?” “来了……”楚修琰轻笑。 抬头看着正过来的安寻。 他走进厅子,恭敬的说道:“王爷,严公子。” “免礼免礼。”严子殊赶紧摆了摆手:“可是戏开始了?” 楚修琰靠在椅背上,笑而不语。 安寻也笑了:“公子猜对了。” “素玖的丫头借着素玖给爷做饭食的名义,出府买些东西,将这情报传出去了。” “你知道这情报传到哪儿了,可是要端了那儿?”严子殊听了安寻的话,回身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摇了摇头:“不急。她身后的人还没出来呢。” 他索性我不吃了,站起身:“走吧,大戏要来了。” 严子殊也来了兴致,放下碗筷,与楚修琰一起离开了王府。 安寻跟在两人身后,一道离了王府。 几人骑着马,带了几个士兵一道出了城。 “你也不掩饰掩饰,一个王爷,亲自去接人质?”严子殊有些无奈。 楚修琰看了他一眼:“爷越重视,他们不越觉得他该杀嘛。” 严子殊点了点头:“也是。” 押着沈云染的人约摸着已经出发向这边过来了…… 两人在城门处找了个茶馆,要了壶好茶。 等着时间。 眼瞧着太阳起来了,约摸着差不多了。便带着人出城去迎了。 城外离着城门几里处,有一林间路,这路隐蔽,少有人走,却是条近路。 而且这是大楚都城,已经近在眼前了,押着沈云染的那些人也都放松了下来。 “你竟然让他坐了马车,真不容易。” 严子殊几人遥遥看到这一队人,笑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瞥了他一眼:“他是大梁送来的,又不是囚徒,当然坐马车。” 不过说起这沈云染,年纪尚小,办事却老成。 想起他在大梁临走之时所做的事,楚修琰不禁心头一叹。 第十二章、素玖离府 严子殊和楚修琰素来亲厚,是以楚修琰的密信几乎未曾瞒过他。 沈云染离开大梁时做的一件事当真让人感叹。 他捧了两捧大梁的泥土,放在袋中,这其中的意义谁人不知。 沈云倾作为和亲公主,这辈子都回不到大梁了,沈云染这一去,多半……也回不来了。 两捧土,一捧给自己,一捧……带给沈云倾。 “等他到了王府,我可得好好和他见上一见。”严子殊看着原处那个马车,轻笑。 楚修琰微微点头,想来对沈云染所做的那件事,也是颇为感叹的。 “沈居正……可惜他不是楚人。”楚修琰似乎有些遗憾。 自己忠肝义胆,还能教出一双这等好的儿女来,若他们生于大楚…… 想来……是顶好的事。 叹息间,目光向林中一扫,恰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子殊,来了。”说着,楚修琰纵马到严子殊身边。 严子殊也看到了,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那些黑衣人很快冲出林子,向那马车发起了攻击。 楚修琰一夹马腹,当先冲了出去,严子殊安寻紧随其后。 却突然,又一群黑衣人冲出,他们不管先前的刺客,不管押送的兵士,直接冲进马车,带着沈云染出来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沈云染,小小年纪,却是丝毫不慌乱。 刚刚成年的他,看向楚修琰,微微皱了眉。 他和后来的那些黑衣人抢了马匹,绝尘而去。 楚修琰和严子殊将将赶到,先一批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 倒是掩护沈云染撤退的黑衣人,留了一个活口。 楚修琰赶紧下马过去,那人被钳制着下颌,毒药已被兵士从口中取出。 “他去哪儿了?”楚修琰挥了挥手,让一边的士兵松开他的下颌。 士兵刚一松手,那黑衣人便要咬舌自尽,楚修琰冷哼一声,死死捏住他的下颌。 “唉……是死士。” 严子殊不急不慢的走过来,看了那人一眼,从一旁的尸体上撕了一大片布,塞进了那人嘴里。 那黑衣人挣扎,严子殊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 人晕了…… 楚修琰才松了手。 “绑了,带回去。” 说完,楚修琰翻身上马,脸色阴沉。 严子殊倒是不以为意:“你要威胁沈云倾,用她身边的丫鬟就是了,她弟弟……跑就跑了。” 楚修琰瞥了他一眼。 严子殊看他那模样,知道他气的不轻,也不敢再刺激他了。 赶紧让马慢了一些,退到他身后,和安寻一起走着。 楚修琰心下烦躁,大动干戈的搞这么一场戏,居然不慎让沈云染跑了…… 留下了一个死士……却很难让他开口。 唯一的安慰,就是这个死士似乎还比较重要,他被抓时,楚修琰看到沈云染频频回头。 想来,这人也算是与他和沈云染十分亲近的人了。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 那是刚刚沈云染仓皇逃走时遗落的,想来,骗骗沈云倾,找个人易容也就是了。 情况也不算太糟…… ———————————— 建安王府中,珺儿早早找了素玖,一同去了沈云染那儿,讨杯茶喝。 沈云倾这清荷院破败不说,她的身子也不大爽快。 不过珺儿来了,她还是给了面子。 几人在正厅坐着聊天。 珺儿带了好些糕点。 沈云倾嘴上不说,却觉得她这是早有预谋一般。 “昨儿王爷去姐姐那儿过夜,不知可与姐姐说了什么?” 几人已聊了好一阵子。 沈云倾有些乏了。 素玖借故正要离开,却被珺儿一句话,打断了。 她看着珺儿,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自然说了许多,只是……妹妹这般问起,姐姐也不知从哪儿讲了。”素玖复坐下,看向珺儿。 珺儿轻笑,看着沈云倾:“沈姐姐怕是不知素姐姐是如何进府的吧。” 沈云倾看了素玖一眼,她面色有些不快,想来,珺儿这话里是带了别的意思的。 沈云倾在战场杀伐果断,偏偏对女儿家那点心思有些琢磨不明白。 后院的这些个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懒得研究…… “左右已经进了王府,这如何进的,便也不重要了。”沈云倾本就不想生事了,只想着进去歇一歇。 毕竟……一会儿楚修琰得空儿过来了,她还得应付他,着实费心。 珺儿却不依不饶:“素姐姐,王爷昨儿想必提点了你吧?” “珺儿妹妹若想姐姐难堪,也不必拿这事折辱姐姐。”素玖敛了笑意,看着珺儿,后转头看向沈云倾:“素玖的梳拢,是王爷买下的。” 沈云倾一怔,原来……素玖是青楼女子。 “既是他买了你的梳拢,那你便是清清白白给了他。”沈云倾笑了笑,抚着素玖的手:“你能歌善舞,接你进府,也是他楚修琰的福气。” 她这话一出,不仅素玖,就是珺儿都是一怔。 能嫁给建安王,那是多大的福分,怎么到了沈云倾这儿…… 珺儿赶紧说道:“姐姐,这话可莫在王爷面前说起。” “有何说不得?”沈云倾瞥了珺儿一眼:“他有幸生在皇家罢了。” “姐姐……” “说得好!”一声长笑,屋里的门被推开。 严子殊笑的肆意,看着沈云倾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赞赏。 他前面的楚修琰,面容深沉,看起来心情不好就是了。 珺儿和素玖赶紧起身,福了福身:“王爷,严公子。” 倒是沈云倾,不紧不慢,起身瞧了楚修琰一眼,却对着严子殊福了福身:“严公子。” 这边完了,才不情不愿的对楚修琰说道:“王爷。” 楚修琰抿着唇,眯了眯眼,一个箭步冲到沈云倾面前,伸手掐住她的下颌,硬是叫她直起了身子。 “沈云倾,你当真以为,爷不敢杀你?” 沈云倾闭着眼,不理会楚修琰。 珺儿和素玖都不敢多说什么。 严子殊上前,拍了拍楚修琰的手:“先办正事吧。” 楚修琰冷哼一声,这才撤了手。 沈云倾赶紧喘了喘,看向严子殊,微微点了点头。 “谢谢……” 她没有出声,只做了一个口型。 严子殊看的分明,轻笑。 “素玖……”楚修琰看着一旁的素玖:“你可有话要说?” 素玖微微皱了眉头,却没有言语。 严子殊轻叹一声:“进来吧……” 安寻这便押着一个婢女进来了。那是素玖的贴身婢女。 “主子……”那婢女的手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手却不敢粘地。 沈云倾定睛一瞧……那婢女的双手,该是夹过了……一双玉手,怕是废了。 这伤就算养过来了,也不是曾经的那个模样了…… “竹儿……”素玖蹲下身,托起竹儿的手。 竹儿倒吸一口凉气,却赶忙笑道:“主子,没事……” 沈云倾冷眼看着,珺儿应该是奉了楚修琰的命令,今儿无论如何拖住素玖。 是怕她跑了吗?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吧,人没死。”楚修琰淡淡一声,挥了挥手,让人松开了竹儿。 素玖扶着她站起身:“王爷……不杀我们?”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楚修琰。 “你的主子不会放了你们。”楚修琰丝毫不掩饰的说道。 语气冷厉,对他而言,素玖不过是他身边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纵然这么多年,她一直很讨他的欢心,又如何…… 素玖低低的笑了:“王爷昨儿晚上……是故意的?” “不错。” 楚修琰轻轻点头,到底回头看了素玖一眼:“本王给过你机会,素玖……” 他拉着珺儿的手,对安寻说道:“给她银两,送她出府。” 再没有留恋,带着珺儿离开了清荷院。 严子殊看了沈云倾一眼,也随着离开了。 素玖,本王买了你的梳拢……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素玖轻轻一笑,是自己没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沈云倾叹了一声,出去叫来了紫苑:“给她包扎一下吧。” “是,将……侧王妃。”紫苑瞥了安寻一眼,连忙改了口。 她接过沈云倾手中的那个瓷瓶。 就要给竹儿上药。 “侧王妃……”安寻正要出声提醒。 “上个药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沈云倾对安寻福了福身:“不会让安护卫为难的。” 安寻连忙侧身,并未受这礼:“沈将军,折煞安寻了。”说着,他退到门外候着。 紫苑给竹儿上药,竹儿本不想,素玖却没有推脱,让她在一旁上药包扎。 “多谢。”素玖看着她,十分感激。 沈云倾摇了摇头:“我……不能救你们。” “嗯。”素玖瞧了竹儿一眼:“从进王府的那天,我们就知道会有今天了。只是……” 素玖眸光一暗,垂了眸,没有再说什么。 待的竹儿包扎好了,她们便被安寻带出去了。 沈云倾索性带了紫苑,一同去了。 “最后一程,我送你。”沈云倾握着素玖的手,轻笑着说道。 素玖一怔:“为什么……” 她自问,与沈云倾并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待她这么好。 沈云倾没有回她。只与她作伴,走到了王府门前。 跨出这个府门,她们也就离着死不远了…… “素玖,走的慢点,兴许……能等到我呢。”沈云倾拍了拍她的手,故作轻松。 黄泉路上……她说不准哪天也要踏上去。 素玖轻笑,扶着竹儿,走出了王府。 回眸间,她看向沈云倾:“沈将军,这路上……我和竹儿就够了。” 第十三章、比妾身顺耳多了 对于素玖,沈云倾不甚了解,进府几天,也不过在王妃那儿见过几面。 举止得体,进退适宜。 这就是沈云倾对素玖的全部了解…… 这样的女子,若不是旁人的眼线,估摸着也是能讨得楚修琰欢心的吧。 真是可惜了…… “侧王妃,恕属下冒犯……”安寻跟在她身边,突兀说道。 沈云倾瞧了他一眼:“安护卫有话直说就是。” “是。”安寻抱拳,说道:“您与素玖……可有渊源?” 不怪他这样问,若是不甚熟悉,怎么临死了,还要来送一送。 “渊源……”沈云倾轻声嘀咕着,却兀自笑了。 莫说安寻摸不着头脑。 就是一旁的紫苑,也是不明所以得看着沈云倾。 “只是觉得……她这下场,凄凉了些。”沈云倾微微蹙了眉头,转而轻笑,看向安寻:“说不准我以后也是一般下场,便来送送她……” 她说的洒脱,仿佛生死在她这儿,不过就是一句话罢了。 活着固然高兴。 死了……却也没什么。 安寻也是上过战场多次的人,可正是见惯了战场的杀伐,所以他对于活着……无比珍惜。 若让他像沈云倾那般,将死亡挂在嘴上,笑着说出,真是不大容易的事。 “既如此,就做些什么,去改变这下场。” 楚修琰从一旁走过来,刚刚的话,他是一句不落的听见了。 沈云倾过来送素玖,他是不曾想到的。 “王爷,严公子。”紫苑和安寻都见了礼。 沈云倾看到他,又见这里没有旁人,索性这身子也不福了,只对严子殊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然后看着楚修琰,说道:“我的下场,在北遥城破之时,便注定了……” 楚修琰的脸色淡漠,看到沈云倾眼中那点点嘲弄时,却蓦地皱了眉。 一句:不是。 差点脱口而出。 “你现在已经是建安王侧王妃,总不会落得素玖那样的下场。”严子殊轻叹一声,似乎是在安慰她了。 沈云倾嘴角勾起一抹笑,并未说话。 楚修琰正要说什么。 一个暗卫快步过来,抱拳恭敬的说道:“王爷,素玖和竹儿已死。” “看清楚是谁了吗?” “太子近卫,岑戎。”那暗卫恭敬的回道。 楚修琰有些意外,却很是开怀:“竟然是他亲自去的……” 他竟不知,这素玖有这么大的面子。临死了,竟然是岑戎送她们上路了。 两条人命,只为了看一个早就知道的结果。 这种做法,沈云倾不敢苟同。 带着紫苑就要离开。 “爷什么时候让你们走了!”楚修琰突然一声厉喝。 沈云倾停了脚步:“我累了,想回去歇了。” 楚修琰走到她面前,她侧过头,不去看他。 楚修琰却伸手勾起她的下颌。 “侧王妃应该还记得,今儿是最后一天了吧。” 沈云倾也不慌乱,直视着他:“王爷不是早就替我找好了证据,如今……这杀人的素玖,已经被赶出府了,不是吗?” 楚修琰一怔…… 沈云倾知道自己猜对了,轻笑,甩开楚修琰的手,带着紫苑,径直离开了。 严子殊看到楚修琰吃瘪,倒是高兴。 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早就看出你的心思了。” 沈云倾猜的不错。 楚修琰根本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这嬷嬷的死,素玖也不过是个替罪羔羊。 背后的人…… 至今也没查出来。 当真做的高明。 楚修琰心里烦躁,偏偏严子殊还在一边打趣。 不过……楚修琰看着沈云倾离开的方向,暗暗叹息。 她……很了解他…… 这样一个小把戏,她看得穿,比府上的任何人,都了解他的脾气…… 明明……她与他认识不久…… “走吧,去喝一杯?”楚修琰甩了甩脑中的念头,转头看向严子殊。 严子殊眼睛一亮,转而笑着点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像贪吃的狐狸一般。 竟然是个酒虫。 “一提酒你就来精神。”楚修琰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一旁的安寻摆了摆手:“安寻,你去拿几坛好酒来。” “是。”安寻躬身退下了。 “走吧。”严子殊乐的不行,勾搭着楚修琰的肩,就要离开。 却听一声:“公子。” 那声音温柔,一听就是女子的声音,却又带着坚决,绝对不许严子殊逃跑一般。 严子殊皱了眉,催促楚修琰:“快走快走。” 楚修琰看他的模样,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轻笑。 却也随了严子殊的意思,加快了脚步。 “公子,将军说了,您已经几天没好好练武了。”一个人很快过来,拦住了严子殊的去路:“您要是再不回,将军就亲自过来了。” 说着,她对楚修琰抱拳,躬身见礼:“王爷。” 楚修琰轻笑着点了点头,拿开严子殊的手:“回吧,一会儿严将军来了,我可没办法。” 严子殊看了那女子一眼,眼睛一转:“阿夙,你回去和我爹说,我一会儿就回,让他老别折腾了。” “阿夙奉命,带公子回府。” 她一袭蓝色衣裙,皮肤白皙,眼波流转间透着惹人怜爱的可人模样。 睫毛轻颤着微微垂眸,只是重复了严将军的命令,顺带不接受严子殊的一切求情的话。 本是极美丽的人儿,却板着脸,半点笑模样没有。 “你也别为难夙歌了。”楚修琰瞧着夙歌这严肃的模样,无奈说道:“苦了夙歌,要时时管着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主子。” 夙歌的态度更是谦卑,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她是严将军安排给严子殊的侍女,是将军府唯一一位,可以随意出入严子殊院落的侍女。 严子殊十几岁时,她差不多的年纪,便和他一起习武,一起读书。 陪伴他这么多年。 也侍候了他这么多年。 严子殊看着她,知道这酒是吃不成了。 夙歌虽然是将军府的下人。 可是严子殊却是极听她的话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儿时的陪伴,就为了她事事为他。 “罢了,这酒改天再吃吧。”说着,他执起夙歌的手:“回了。” 最后这句,却是对着楚修琰说的。 楚修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了。 安寻刚拿了酒过来,看到严子殊和夙歌离开,有些无语:“爷,这酒……” “拿回去吧。” “是……”安寻捧着酒罐子就往回走。 却听楚修琰一声:“等等。” 他立时站定,等着楚修琰的吩咐。 “送去清荷院,告诉沈云倾,今儿晚膳她来陪。” 听着楚修琰的话,安寻一怔,转身恭敬道了声是。 然后按着楚修琰的吩咐去办了。 他跟着楚修琰这么多年,唯命是从还是懂得。 想着刚从清荷院出去,却又跑了过来。 楚修琰看着清荷院的大门,也不知该不该推开。 蓦地想起,他似乎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可以整一整沈云倾。 拿出怀中的玉佩看了一眼,微微蹙了眉头。 叫那小子跑了,可不能让沈云倾知道。 不然……她准得意。 那可不行! 楚修琰没有犹豫,踏进了清荷院。 云晞和紫苑已经出来候着了,连同安寻。 只是……沈云倾却没见到人。 “人呢?”楚修琰颇为不悦的皱起眉,看向安寻。 安寻不禁瞥了瞥屋子里,小心翼翼的说道:“爷……侧王妃……在里面。” 说完低下头,闭了眼睛。 心里暗道:可别迁怒我……我一个侍卫,她不出来,我也没办法…… 楚修琰也不为难他。 初时有些恼怒,待看到一旁的紫苑和云晞时,便笑了。 摆了摆手。 身旁的士兵抓了紫苑。 “二十板。” “是!” 紫苑尚没反应过来。云晞却冲过来要救她。 安寻直接出手制住她:“不得无礼。” 楚修琰看着云晞,这冲动的脾气上来,和沈云倾不相上下。 扫了驾着紫苑的两个士兵。 那两个士兵心中一紧,赶紧取了破凳子来,早有人拿了棍子过来。 只一下,紫苑就痛叫出声。 “住手!”一声蕴含怒气的声音响起。 沈云倾自屋里走出来,恨恨的看着楚修琰:“有本事冲着我来。” 楚修琰看着她,却不急,只摆了摆手,让那两个士兵等一等。 然后看向沈云倾:“王府的规矩,侧王妃怕是忘了,爷是让你……想一想。” 说着,他贴身过去,抚摸着她的脸颊。 沈云倾测了头,垂了眸,却不敢真的离开。 紫苑的那一声惨叫,她听的明白。 楚修琰在警告她,再不听话,受罪的却是底下的人。 于是恭顺了些…… 福了福身:“请王爷饶了紫苑。” “饶了她……不难。”楚修琰扶着沈云倾的手臂,让她站直了身子,轻笑:“只是这王府的规矩,侧王妃怕是要重新学了。” “是。” “怎么,在爷面前,惜字如金?”楚修琰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沈云倾瞧了被押着动弹不得的紫苑一眼。轻叹一声:“云倾自然任凭王爷吩咐。” 楚修琰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不为了她的顺从。 只是因为……那声云倾。 这府里的女人多,侍妾们都妾身妾身的,听着不舒服,以前只有珺儿不同。 如今……又进来一位,倒是不错…… 云倾,比妾身顺耳多了…… 第十四章、有效的威胁 楚修琰没有再为难紫苑,直接进了屋子。 沈云倾心里烦闷,楚修琰一来,准没好事了。 她让云晞去备一壶茶。 云晞本来跟着她进了屋子,站在一边想要服侍着她。 却见沈云倾拂了拂手:“下去吧。” “将……王妃。”云晞皱了皱眉,看到沈云倾坚定的眼神时,无奈的福了福身:“是。” 正要出去。 楚修琰却叫住了云晞。 他看着沈云倾:“她要留下来就留,身边有人侍候也不是坏事。” 他这样说,沈云倾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对云晞点了点头,让她留下。 沈云倾起身,给楚修琰倒了盏茶。 楚修琰拿起杯盏,浅尝了一口,放下杯子,看向沈云倾,笑问道:“侧王妃应该还记得,今儿是你弟弟到府上的日子吧。” 沈云倾的身子一颤,终于看向楚修琰:“他……在府上?” 楚修琰轻笑,眼中透着得意。 他伸手拿出那块玉佩,递给沈云倾:“这是你弟弟的东西,你该认得吧。” 他以为……沈云倾看了这个,会跪下来,求他见她弟弟。 他却意外的看到,沈云倾眼中的那抹喜悦。 沈云倾来来回回的抚摸着玉佩,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 看到上面“安”字,她松了口气。 这算是她和弟弟的信物。 看到这个玉佩,就知道对方平安无事。 这玉佩平日都是揣在怀中,并不挂在外面,今日能被楚修琰拿过来,多半……是他故意留下的。 沈云倾想了想,还是决定试探一番的好。 “他根本不在府上,王爷何必骗云倾。”沈云倾抬头看着他,突然说道。 楚修琰微皱了眉头:“怎么,你弟弟的东西,认不得了?” “既然他在府上,王爷何不带过来。”沈云倾轻笑,收起玉佩,笃定了沈云染不在王府。 “带是一定要带的。不过……不是现在。”楚修琰转着桌子上的茶盏,瞥了沈云倾一眼:“布防图,换他的命。” 沈云倾轻笑出声,却没有再说话。 楚修琰这样推脱,摆明了,是手中无人。否则,让她看上一眼,不是更容易威胁一些。 拿准了这一点,沈云倾更是毫无顾忌。 “你就是杀了他,也拿不到布防图。况且……”沈云倾故意拖长了声音:“他根本不在王府。” 沈云倾越是笃定,越是轻松。 楚修琰就越是恼火。 伸手攥住沈云倾的手腕:“你不要试图惹火我。” 怒气冲冲下,竟然忘记了尊称。 一个“我”字脱口而出。 沈云倾只是皱了皱眉,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他这么握着,着实疼了些。 想起弟弟没有被抓,她仍旧笑的轻快。 “将军。”云晞看不下去,就要动手。 楚修琰一瞥,安寻立刻上前,按下云晞。 “这玉佩是他故意留下的。”楚修琰笃定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只是笑,不肯定,却不否认。 楚修琰冷笑一声,松开手:“既然你惹爷不高兴,今儿,就你陪爷睡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清荷院。 安寻就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 他知道主子怒着,可不敢去触霉头。 嬷嬷死的事,侧王妃看透了王爷的心思,已经让王爷有些没有颜面了。 如今……王爷本想拿着玉佩假装沈云染在王府,也被拆穿了。 看着楚修琰沉着脸。 安寻不禁暗暗叫苦,只想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谁知道楚修琰竟然蓦地停了下来。 安寻大惊,差点撞了上去。 “怎么回事!”楚修琰果然注意到了,语气冷厉。 安寻连忙恭敬的低头:“王爷恕罪。” “王爷,心情不好吗?” 柔情似水,听着声音就能让心中的怒火灭了一半。 珺儿的到来,就像救星一般。 “珺儿姑娘。”安寻心中舒了口气,连忙对楚修琰说道:“属下告退。” 楚修琰淡淡嗯了一声。 珺儿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王爷,您去清荷院了?” 楚修琰难得的笑了,抚着她的手:“素玖的事,让你难受了吧。” “没有。”珺儿低下头:“说到底……也是她背叛了王爷。” 珺儿和他在一起好些年了……最懂他。 可珺儿是平民,当不起王妃侧王妃。 只能入府做了侍妾。 即便这样,珺儿仍旧那样顺遂,对楚修琰的话,更是说一不二。 他不想在珺儿面前,显露太多的朝堂上的那些肮脏的事情,她就这样简单一些,挺好的。 “以后……保证不让你看到这些不干净的事。”楚修琰搂着她,向她居住的琉珠院走去。 珺儿紧紧握着楚修琰的手:“只要能帮王爷,怎样都好。” 她的声音坚定,仰头看着楚修琰的目光亦如声音,坚定。 楚修琰低头看她,想起刚刚沈云倾的不顺从…… 她和珺儿,没有一丝想像…… 太倔了些…… 楚修琰陪着珺儿待了一会儿,准备用了晚膳再离开。 “王爷,沈姐姐那事儿,您就别追究了,莫说人不是她杀的,就算是,她是您的侧王妃,也……算了吧。” 珺儿给他夹着菜,劝说时,倒有些苦口婆心的模样。 “这件事……不是她做的。”楚修琰擦了擦嘴,说道:“只不过给她点警告罢了。” 说着,楚修琰按着珺儿的手,眼含笑意:“也就是你,总为着别人考虑。” “珺儿是为了王爷考虑,她毕竟是大梁的安和公主。” 珺儿瞧着楚修琰的神色不大愉悦,赶忙岔开了话题。 夹了一块小糕点,递到楚修琰嘴边:“这是十里斋的厨子做的,味道不错,您尝尝。” 楚修琰当真给面子,吃了一口。 品了品:“确实不错。” 他抚着珺儿的手,让她放了筷子。 正要说什么。 只听门外:“王爷。”是安寻得声音。 楚修琰皱了皱眉。 珺儿轻笑着说道:“王爷,去吧,别误了正事。” 楚修琰点了点头,看着珺儿:“你总是这般懂事。” 他出了屋子。安寻就在外面等着他。 “怎么了?”楚修琰皱了皱眉。 安寻是个有眼力见的下属,如果不是重要的事,应该是不会来烦他的。 “王爷……”安寻有些吞吞吐吐。 被楚修琰目光一瞥。 他这才说道:“我们派去追踪的暗卫……只回来不足一半。” “人呢,找到了吗?” “这……”安寻的身子躬的更低了些:“彻底失去了线索。” “废物!”楚修琰冷哼,看着安寻:“那么多人,一点痕迹都没有?” 安寻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派去追踪沈云染的,都是暗卫里比较擅长追踪的。 只是如今,竟然线索全部断了。 这是他也不曾想到的。 “安寻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罢了。”楚修琰摆了摆手。 事已至此,惩罚什么的也没有意义了,何必再多此一举,还伤人心。 咬了咬牙,直接去了清荷院。 沈云倾,你弟弟有什么人护着,你总是知道的吧。 清荷院中。 沈云倾抚着那块玉佩,怔怔出神。 她来大楚,已经很多天了。 北遥城城破,直到今日,就好像是一场大梦一般。 曾经的大梁名将,打过最多的,就是大楚的将领。 如今,竟然成了大楚的建安王妃。 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染儿……”沈云倾抚着玉佩上凹凸刻着的平安二字,心里隐隐担忧。 也许……带有他的,也不是自己人呢,玉佩真的是无意掉下来的,这样……沈云染岂不是更加危险…… “将军,小公子足智多谋,肯定是平安脱身了。”云晞奉了晚膳过来。 看到沈云倾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担心了。 紫苑帮着摆饭菜,也帮腔说道:“是啊,小公子肯定是没事的。” 沈云倾笑了笑,没有说话。 抬头一看,却见楚修琰走了过来。 丝毫不客气,坐在她身边。 “王爷怎么来的这样安静。”沈云倾起身,微微福身:“云倾没有及时相迎,王爷恕罪。” “恕罪……”楚修琰轻轻一笑:“你弟弟,还真是有本事。” 他这样说,便是默认了,沈云染没有被他抓到。 沈云倾更是喜悦。 “能得到王爷的夸奖,也不是容易的事。”沈云倾更加放开了。 沈云染真不愧对他聪慧在外的名声。 “他跑不回大梁。” 迟早会被抓回来…… 沈云倾却不急:“王爷抓到了再说吧……” “看起来,你们将军府的护卫,都是个顶个的好手。”楚修琰冷笑一声:“不过若是通缉令下了……” 楚修琰没有说下去。 沈云倾却一怔。 通缉令……那可是各地方都会配合抓人的。 沈云染他们根本逃不掉。 看着沈云倾终于变了的脸色。 楚修琰心里欢愉,这让他觉得搬回一城。 “不过……若是你听话,说不准,爷就不下那通缉令了。” 楚修琰站起身,展开手臂。 沈云倾咬牙看着他。 “快点,胳膊酸了……” 听着楚修琰的话,她不得已站起身,走到楚修琰面前,颤颤伸出手…… 紫苑和云晞要过来帮忙。 “都退下。” 却被楚修琰一声,全部喝退,离开了屋子…… 沈云倾明白,他有意,让自己……为他宽衣…… 第十五章、突如其来的宠爱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楚修琰二人。 看着楚修琰的目光,她知道,怎么都是避不过的。 咬了咬牙,走上前去。 伸出手,触到楚修琰身上的衣服时,微微颤抖了一下。 楚修琰看着她这样羞涩的反应,竟然有些欢喜。 只展着手臂,也不着急。 沈云倾心中一叹,为他宽衣解带,想是第一次为男人宽衣,速度慢了些。 楚修琰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倒也没有责罚沈云倾。 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 伸手搂住沈云倾,就要上床去。 沈云倾有些抗拒,推开他。 “侧王妃。”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微微侧了头:“王爷不是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楚修琰轻笑一声:“爷……后悔了。” 他伸手一推,将沈云倾推到在床榻上。 沈云倾正要挣扎,他按住她的手腕。 “不想伤口再裂开,就别动!”楚修琰低声喝道。 沈云倾一怔,其实……她现在也挣不过…… 楚修琰给她脱着衣服时,清楚的感觉到她微微战栗的身子。 “楚修琰……”她唤着他的名字。 本该是不敬,楚修琰却觉得,她的声音十分舒服,他愿意被她这样唤着。 他看着沈云倾,想来……沈云倾是害怕的,却不愿意求饶。 咬着嘴唇,将目光移到别处。 她这般无助的模样,罕见的很。 楚修琰轻笑,脱了她的衣裳。 吹熄了蜡烛,躺在她身边:“睡吧,本王不缺你这一个女人。” 沈云倾蜷缩着身子,尽量靠着墙,离着他越远越好。 “怎么,你堂堂大梁第一将军,竟然也会怕?” 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楚修琰竟然真的笑出了声。 好一会儿,沈云倾才轻声说道:“只是厌恶。” 楚修琰皱了皱眉,转头看着她。 真是一个倔强的女人。 怕就怕了,嘴硬的很。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事。 如果……沈云倾爱上了自己,岂不是比让后院这些女人妒忌她,更好玩一些…… 这样想着,他轻笑,转过身,睡了…… 第二日,他上朝时没有叫沈云倾起来服侍,这可算得上恩宠了。 本来也没什么,毕竟,珺儿也有这样的待遇,大家也就认了。 谁成想,楚修琰下朝回来,竟然让叶柔去陪沈云倾说说话。 楚修琰说她脾气温婉,待人和善,让她去陪沈云倾多聊聊天。 叶柔再不济,可也是王妃。 怎么……竟然让她陪着侧妃去聊天…… 可谓是全府哗然…… 也让后院这些个侍妾,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叶柔倒是真的没什么脾气,楚修琰让去,她也不推脱。 “王妃,王爷此番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让您……” “好了,止盈。”叶柔拿着发簪,递给刚刚说话的婢女止盈:“帮我戴上吧。” “王妃……”止盈接过发簪,为她打抱不平。 她是叶柔带过来的婢女,一直服侍叶柔,自然亲厚。 叶柔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轻笑:“止盈,我不喜欢他,你知道的。” “小姐,您已经嫁进王府了,总要想办法,得了王爷的宠爱,才能好过一些。”止盈把发簪插在叶柔的发髻上,有些无奈的说道。 叶柔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施施然一笑:“他待我如何,我不在乎,嫁进王府,我已然不好过了。” 说罢,她领着止盈,离开了春桉院。 —————— 听到下人来报,叶柔到了清荷院。 沈云倾惊讶的站起身。 “将军,这,她怎么真的来了……”云晞也有些不可置信。 叶柔可是王妃,竟然真的来陪一个侧妃,这在大梁,也是不妥当的。 若是她自愿来的,自然没问题。 关键就在于,她是因着楚修琰的一句话,这可就是大问题了…… 沈云倾无奈,只好出去迎接了。 叶柔很会说话,聊的都是大楚的奇人异事。 她知道沈云倾曾经是将军,自然对于这些更感兴趣。 小女儿那些兴趣,她多半是不喜欢的。 “没想到王妃对这些还如此留心。”沈云倾笑着说道。 原以为,叶柔应该是大家闺秀的模样,离不开的无非是女红,琴棋书画这些。 叶柔笑了:“我向来不喜欢那些,只是生在叶家。没有人问过我想要什么,只有他……” 似乎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叶柔微微低了头,没有再说下去了。 沈云倾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大概猜得出……那个他是她的心上人。 叶家这样的家族,爱情实在是太奢侈的东西了。 叶柔和她口中的那个他,注定是……有缘无分罢了。 叶柔和沈云倾聊的十分投机,两个人都不愿意嫁进王府,如今,竟然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两人约着,以后有空了,互相多走动走动。 估摸着就是楚修琰都没能想到,叶柔和沈云倾相谈甚欢,算是有了些交情。 —————— 楚修琰似乎喜欢上了沈云倾一般,日日跑去清荷院,吃住都在清荷院。 除了每天用一定的时间处理事务,他几乎都待在清荷院。 用沈云倾的话来说,那就是一块膏药,甩都甩不掉。 这天,沈云倾正在清荷院中和云晞比划着,安寻过来,带着她去了书房。 沈云倾也不知道楚修琰打的什么主意,这几天,对她实在好了些。 书房中,楚修琰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 “王爷。”沈云倾福了福身,礼数周到。 楚修琰走过去,扶起她:“坐吧。” 沈云倾奇怪,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与其一天到晚的猜度,不如直接问了他。 “布防图……云倾不会给,王爷还是……” “无妨。”楚修琰打断了她的话:“那十里斋的大厨,做了好菜,索性让你过来尝尝。” 沈云倾挑眉看着他,有些惊讶。 楚修琰抬头,正看到她的目光。 两人一对视,沈云倾立刻侧开了目光。 “怎么不看着本王。” 听他这么说,沈云倾福了福身,恭敬有礼:“怕王爷说云倾冒犯,罚云倾的丫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 楚修琰轻笑,看来,她很在乎身边那两个丫头的命。 十里斋的厨子确实做了好菜。 吃饭时,他似乎有意多给沈云倾夹菜。 “王爷觉得……云倾长年行军,所以这食量,也大吗?”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夹菜都不懂的适可而止。 沈云倾低头看着碗中满满的菜,不由无奈。 听她这么说,楚修琰竟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行军可是体力活,吃的多也无可厚非,在本王面前,你不必拘束。” 他这几天反常的态度,让沈云倾有些摸不到头脑。 隐隐觉得该不是什么好事。 从书房出来,回清荷院的路上。 紫苑竟然打趣,说王爷是喜欢上她了,不然……也不会这样恩宠有加。 只是,这其中真真假假,沈云倾也不甚明白。 说起来也是巧,回清荷院的路上,正好碰到了素汐。 她看似恭顺的见礼。却在过去的一瞬,眼中带了一丝怨毒。 沈云倾没有错过她的神色。 她想……她有些明白了,楚修琰这连日来的所有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让王府的这些个侍妾……都恨她,排挤她,针对她…… 不过就是为了这个而已。 只是她也很佩服楚修琰。 做戏做全套的这个本事,也是让人叹服。 楚修琰让人送了暖炉去清荷院。 他说侧王妃是大梁人,可能不太习惯楚国的冷,于是提早给了暖炉。 还让人将清荷院拾掇了一下。 后院的这些个侍妾,越发的嫉妒了。每次到王妃那儿请安时,都有人酸溜溜的说着。 越来越多的侍妾看着她的眼神,像那天的素汐。 听说……珺儿受宠时,也不过是多了些体贴,总不至于不临幸她人。 而这么多天,楚修琰竟然没有去别人的地方那儿过过夜。 沈云倾有些痛恨自己看出他的把戏。 看穿了也是无可奈何,有什么用…… 他就是想让自己过得不好。 可这里是大楚建安王府,他楚修琰才是这里的主人。 —————————— 沈云倾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总是要顾虑太多,想的多了也就累。 她没想着自己能够安然的活着,只是既然还没死,总想能活的轻松一些。 楚修琰似乎就是不允许。 只是在王府和她恩爱就算了,竟然还要带着她出府游玩。 大楚这季节,已经是秋风瑟瑟,眼看着入冬大冷了。 他竟然还要出府,而且……点了名带她一人,一起去。 沈云倾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拉仇恨了,那些个侍妾要是知道了,估摸着杀了她的心都有。 楚修琰这招,真狠。 只是……她没办法忤逆他的话,到时候受罪的一定是她手下的丫头。 出府,自然一切从简,衣裳也都换上了便利些的。 颇有些以前习武时的衣裳的模样,袖口处扎起,干净利落。 楚修琰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英姿飒爽的打扮,却还是暗自点头。 红装,武装。 她似乎都很适合…… 第十六章、出府一游 楚修琰不曾见过哪个女子穿着这样的装束比她更好看。 一时间,竟然有些呆了…… 她仍旧低眉顺眼,恭敬的唤一声王爷。 楚修琰扶起她,扶她上了马车。 沈云倾坐不惯马车,有些晕。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靠着车子,稍作休息。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搂入怀中。 沈云倾一怔,身子僵了僵。 “不舒服就说,莫要硬挨着。”楚修琰的声音夹杂了些许温柔,似乎是真的小心叮嘱她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沈云倾真的以为……他是关心自己的。 怎么可能呢…… 沈云倾这样问自己。 轻笑,坐直了身子,离开楚修琰的怀抱。 看到他皱了皱眉头,沈云倾笑,垂了眼帘:“王爷,这里不是王府,不必做这些,让那些侍妾们怨妒了。” 楚修琰一怔,转而明白,她这般聪明,想必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用意。 “你……倒是不恼。”楚修琰兀自笑着。 “恼也没用。”沈云倾更低垂了头。 她不像是那个战场上意气风发的沈将军。 她似乎越来越习惯,只做一个建安王侧王妃。 沈云倾侧头,拨开帘子,去看外面的街道。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是……她不能任性,不敢任性。 生怕楚修琰一个不满意,拿云晞紫苑撒气。 更怕他拿那些大梁的被俘士兵来玩弄。 听说……那些人被他关在一起做着苦力。 不过能活着,也好…… 楚修琰见她看着外面的街道,以为她喜欢繁华,便命人停了马车,带她下去了。 “喜欢什么就买。”楚修琰和沈云倾并肩走着。 她似乎很喜欢那些个小玩意,总是用眼睛瞄着。却不向他讨要。 她停在一个首饰摊前。拿起一个玉镯子,说起来,这镯子当真特别。 断处以银修饰,接起来。 “断镯……”她低声嘟囔着,却分明喜欢。 那摊贩看得出她身份不凡,连忙过来:“这玉镯本是上好的质地,却不慎断了,这边有同样未断的,夫人不若看看这边的。” 沈云倾只是婆娑着接连断处的银,那上面刻着的纹路,是海棠花…… “夜深忽闻家音至,思乡唯有托海棠。” 她最爱海棠,如今远离故乡,那种感情就更深了些…… 楚修琰在她身边,听了她的话,方知,她喜爱海棠花。 “若是喜欢,就买下来。” 谁知他话音刚落。 沈云倾就放下了镯子,没有一丝留恋:“断镯而已,罢了……” 离开前,她偷偷一瞥…… 到底让他瞧见了。 楚修琰招了招手,身后一个侍卫上前。 “把刚刚的镯子买了。”他压低了声音,没让沈云倾听到。 明明喜欢,却不肯买下来,是因为他准她买,所以……她就要拧着来吗? 孩子脾气。 楚修琰轻笑一声。 与她一同向前走着。 “想要小马啊,好嘞。” 循声看去,一个做糖人的老人,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小孩子。 这糖人也算是大楚的特色。味道好,看着也有趣。 沈云倾瞧着那边,明显是喜欢。却硬是克制住自己,向前走着。 “等等。”楚修琰拽住她。 吩咐一旁的侍卫:“买两个糖人来。” 说着,他看向沈云倾:“想要什么样的?” 沈云倾微微皱着眉:“我……我不要。” “行了,就拿两个兔子模样的吧。” 楚修琰知道她不会说,索性就吩咐下去了。 那侍卫很快拿着糖人回来了。 “拿着吧,赏你的。”楚修琰笑了笑,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沈云倾。 另一个…… “安寻,爷赏你了。” 安寻苦着脸,接过那个糖人。 他一个大男人,拿着个糖人在这儿吃,实在是……太羞耻了吧…… “爷……这……” “嗯?有问题吗?”楚修琰瞥了他一眼。 安寻赶紧摇了摇头:“没……没问题。” 沈云倾看着手上的糖人,轻笑。心里其实很欢喜。 趁着楚修琰不注意,偷偷舔了一下。 真甜。 沈云倾笑了笑,转着手中的糖人。 很好吃。 和冰糖葫芦一样好吃。 她想,之后有机会一定要偷偷溜出来买着吃。 看着她的笑模样,楚修琰不由伸出手,握上她的手。 她一惊,条件反射般的瑟缩了一下。 楚修琰紧紧握住,不让她松开。 带着她,接着逛着。 安寻偷眼看去,楚修琰嘴角的那抹弧度,越发的明显了。 楚修琰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战场上的她和现在拿着糖人的她反差实在太大。 大的让他欢喜,让他这般失态,紧紧握了她的手。 他欣赏沈云倾骑着高头大马,手挥红缨枪的洒然。 却喜欢沈云倾眉眼含笑,拿着糖人不知所措的羞涩。 这是怎么了…… 楚修琰兀自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罢了。 不过如此…… 松开了手,走在她身边,给她买了好些小玩意,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只要他看上眼的,就都给她买了。 镯子,簪子,她……没有耳洞…… 是啊……她原本是将军…… 大婚那天,似有人向他禀告过这件事,他没有理会罢了…… “王爷,时间差不多了。”安寻走过来,提醒着。 楚修琰点了点头,叫住沈云倾,让她上了马车。 “醇香楼。” 他一声吩咐,便有人驾着马车去了醇香楼。 那醇香楼是都城中顶好的酒楼。 酒香,饭菜更甚。 比之十里斋,丝毫不逊色。 到了醇香楼,看到楚修邦时,沈云倾总算是明白了这次出府的意义。 恐怕不单是让府中的侍妾们嫉妒,更是为了掩护行踪吧…… “皇兄。”楚修琰带着她过去见礼。 “殿下。”沈云倾福了福身。 楚修邦看到二人过来时,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收起了惊讶的情绪:“六弟这是……” “云倾在府中闷得慌,况且……她还没见过大楚都城的风光。” 言下之意,只是陪着她出来逛逛。 至于……楚修邦信不信不要紧,只要有个理由过来这醇香楼就行了。 “如此,六弟陪着沈侧妃吧,哥哥就不叨扰了。”说着,楚修邦转身上楼去了。 楚修琰也没有留他。 左右,他也是二楼雅间,不急这一时。 “王爷今儿出来,是为了这醇香楼一行吧。”沈云倾不是疑问,而是十分肯定。 楚修琰没有否认,不过…… “也是为了让你看看大楚都城风光。”他吩咐小二上菜,打开了雅间的窗子,指着外面的街道:“这里的景象,就是大梁今后的样子。” 沈云倾走到窗前,她心知,大楚如今的繁华,如今的大梁是难以达到的。 楚修琰这话……暗里意思就是他也会善待大梁子民。 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回应楚修琰。 她曾是大梁的将军,如今作为大梁的和亲公主,她怎么能…… “大梁……亦有大梁的风光。” 半晌,沈云倾只无奈的说出这一句话。 连她自己也不信的话罢了…… 焦土遍地,民不聊生,这就是大梁如今的风光…… 楚修琰嗤笑一声,没有再和她说什么了。 安寻打外面进来:“王爷,摸清楚了。” 楚修琰点了点头,等着饭菜上来了,就和安寻一同出去了。 沈云倾这才回过身,看着门的方向,默默无言…… 这几日,严子殊与她说了许多大楚的风光,今儿亲眼看到了,更是羡慕大楚如今的国泰民安。 听说……哪怕是肃穆的边关,也是安居乐业的。 她这样的坚持,让大梁百姓一直生活在无能的君主的统治下,究竟是好是坏…… 如果……楚修琰攻进皇城,能够善待大梁百姓,那对于大梁子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楚修琰出去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他就回来了。 神色间十分轻松,坐在椅子上,看着沈云倾。 他招了招手:“过来。” 沈云倾心中轻叹,走了过去。 楚修琰一把搂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沈云倾一惊,就要推开他。 楚修琰的手臂一紧,低声道:“别动!” 他按着沈云倾的头,让她的头伏在他的颈窝。 “你……” “嘘……” 楚修琰轻轻吻上她的脖颈…… “楚修琰,你说过不会强迫我。”沈云倾推据他。 却听到敲门声响起。 看着外面人影的模样,沈云倾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连忙窝在楚修琰颈窝。 “聪明。”楚修琰低声笑道。 敲门声不时响起,楚修琰却不回应。 门外人冷哼一声,推门进来。 楚修琰勃然大怒:“滚!不要命……”他侧头,看到来人,赶紧推开沈云倾,站起身,恭敬道:“皇兄。” 楚修邦正皱着眉头站在那儿,想必是看到了两人恩爱的模样,转头看到椅子上放的几盒小礼物。 “六弟,这毕竟是酒楼,人多口杂,还是……收敛点吧……” “多谢大皇兄提点。”楚修琰客客气气的作揖说道。 沈云倾也款款上前,福了福身:“多谢殿下提点。” 楚修邦找不到旁的理由,只得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看来……楚修琰刚刚出去,是去探楚修邦那边的情况了…… 第十七章、必须赴宴 沈云倾没有蠢到去问楚修琰,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归,在楚修琰和楚修邦两人中,她怎么都会帮楚修琰。 她走到一旁,坐下,随便吃些什么。 出来这么久,她也有些饿了,索性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你就不问问,刚刚到底因为什么?”楚修琰颇有些惊讶的看着沈云倾。 他以为,她一定会问。 起码会旁敲侧击的说些什么。 “云倾问了,王爷便会说吗?” 楚修琰一怔。 “不会。”脱口而出。 沈云倾轻笑一声,放下筷子,看着楚修琰:“既然如此,云倾不会自讨无趣。” “你……甘心帮我?”楚修琰皱褶没有,有些拿不准他她的心思。 她该恨他。 可是,今天她明明可以推开他,不帮他。 结果,她陪着他演了戏,让楚修邦无奈离开。 他有些,看不懂她了。 沈云倾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恨你。” 楚修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恨?” “成王败寇,如果胜的是大梁,不见得比现在好。” 楚修琰拿下北疆十城,却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听严子殊说,楚修琰在北疆十城改善了条令法度,让平民百姓休养生息。 这些……大梁的皇帝早就懒得去理会了…… 他做了,他带给大梁百姓安居乐业。 “你曾说……脚下土地,身后百姓,当拼死守护,绝对忠诚。” 沈云倾点了点头:“不错。当日,云倾是大梁的将军,纵然一死,不能丢了北疆,不能让百姓被战火所害。” 说着……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繁盛。 似有些感慨:“如今,云倾为人妾,该想的,也不再是守卫疆土百姓了。” 况且…… 她不得不承认,也许让大梁就此覆灭,才能让大梁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 大梁的皇帝昏庸,朝堂之上的,更是奸臣当道。律令严苛,早是怨声载道。 当然……这些,她不会与楚修琰说。 那布防图,她也不会给楚修琰。 楚修琰就站在她身边,听着她的话,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异样。 就在她说,她为人妾时,楚修琰竟然有些后悔,没有将这妃位给她。 他被自己的这个荒唐念头吓了一跳。 不过是许久没有人像沈云倾这样忤逆过他,所以才会觉得她特别。 他这样安慰自己。 抬头时,看到沈云倾瞧着窗外的街道。 风拂过,她微微眯起眼睛,瑟缩了一下身子。 楚修琰伸手从一旁取过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沈云倾惊讶的看着他。 楚修琰十分自然的为她拢着披风,顺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 “谢王爷。”沈云倾微微福神。 她这一谢,楚修琰才恍然,原来自己竟然下意识的做了这些。 “吃完……便回王府吧。”楚修琰转头,看着窗外,却不知看着什么,只是淡然说道。 沈云倾轻笑,只是回去,独自吃着饭。 楚修琰偷偷转头,打量着她。 她不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她不会那样为难自己。 到底是长在在军营的人。 她吃东西的时候,还是很放得开的。 很大口,却是细嚼慢咽,并不粗野。 虽然披了披风,但她还是有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搓了搓。 她怕冷? 楚修琰想起,她身上有伤,是不能这样吹风的。只是……她为什么不说? 楚修琰回身关了窗子,走到她身旁坐下:“冷了怎么不说?” 沈云倾一怔,似乎没想到楚修琰会突然关心她。 摇了摇头:“没事,王爷喜欢,开着就是。” 楚修琰只是嗯了一声,就默默的坐在一旁,没有再说话。 回府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多说话,尤其是沈云倾,她窝在马车的角落,与楚修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十日后……皇后娘娘的寿辰,你也准备准备吧。” 下了马车,走进王府。 眼瞧着沈云倾福身就要告退,楚修琰赶紧对她说道。 沈云倾抬头看着他,愕然:“云倾是侧王妃。” 看到楚修琰点了点头。 她觉得这简直是在玩自己。 十日……那她岂不是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这皇后的寿辰,她倒是知道,但不曾想,这还要她一个侧妃出面。 那王妃怎么办? 楚修琰瞥了她一眼,笑:“你和王妃,一同去。” 对沈云倾而言,这是大/麻烦。 对楚修琰来说,却像是什么好事一般,嘴角带笑。 沈云倾微微皱了眉,福了福身:“王爷,云倾只会舞刀弄枪,怕是……” “无妨。”楚修琰扶起她:“父皇也喜欢看剑舞。” 看着颇为烦躁的沈云倾,他竟然十分想笑,忍了忍,赶紧先行离开了。 这可难为了沈云倾。 一路回了清荷院,竟然是顾不上和安寻说一句话。 —————— 书房中,楚修琰提笔,落在纸上,几个字鱼贯而出。 安寻进去时,看到楚修琰嘴角的笑容十分明显,写的那叫一个全神贯注。 走近一瞧…… 却是“沈云倾”三个字。 合着王爷这是红鸾星动了…… “看够了?” 安寻兀自笑着,突然听到楚修琰的声音,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楚修琰正看着自己。 赶紧收敛了笑容,轻咳了一声:“王爷……” “送回清荷院了?” 楚修琰放下笔,将桌案上的纸拿在手中,仔细的瞧着。 安寻点了点头。 “她可说了什么?” “额……侧王妃一路苦思冥想,未与属下说一句话。”安寻恭敬的回道。 本以为楚修琰会有一丝不悦。 偷偷抬头。 却看到他笑的更开怀了一些,看着手中的纸,兀自说了一句:“好……”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不成……看着自己写的字,也能自恋一番…… 安寻有些尴尬的站在那儿,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楚修琰似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沈云倾的态度,已经越来越温柔了。 —————— 因着楚修琰的一句话,沈云倾却是烦透了。 皇后的寿辰,这贺礼,自然是楚修琰去准备的。 这倒不用她操心。 只是……总得准备什么贺寿吧,别的女眷想必都是歌舞助兴。 沈云倾不想弄那些歌舞,只想着安静的坐在一旁,得过且过就算了。 只是……楚修琰似乎是摸准了她的心思一般,特意差人过来告诉她,一定要准备着,皇后寿辰那天,她是一定要上前去的。 “唉……” 云晞和紫苑对视了一眼,也是一声长叹。 从昨儿和王爷回来,沈云倾就这样,到今儿早上,竟然还是没有好转。 沈云倾转头看着她们:“你们叹什么气啊……” “您有心事,我和云晞自然也愁。” 说着,紫苑走到她身边,倒了杯水,递给沈云倾:“有什么愁的,您不妨说一说,让奴婢们也想想办法。” “就是。”云晞也走到沈云倾身边:“将军……” “是侧王妃。” 严子殊推门进来,直接纠正了云晞的话,他解了披风,交给一旁的下人。 看着愤愤的云晞,他笑了笑,说道:“要是让王爷听到了,你也不用留在王府了。” 天知道,刚刚他在楚修琰面前说了一句沈将军,差点让他揍了一顿,谁知道发了什么疯。 沈云倾见到严子殊,站起身,拍了拍云晞的手臂,安抚着她,看向严子殊,笑道:“云晞也是习惯了,慢慢会改的。” “别的习惯可以慢慢改,这个……不行!” 得,又来了一个。 楚修琰大踏步的走进来,直接到了沈云倾面前。 沈云倾心中暗暗一叹,伸手解了他的披风:“侧王妃这称呼……” 她不大喜欢。 可是话说了一般,沈云倾却怔住了。 她不过是他的侧王妃,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喜不喜欢。 是不是他几天的宠爱,让她都忘了……他的冷漠…… 轻轻抬头,楚修琰果然是抿着唇,微微蹙着眉。 他怎么会在乎……她的喜欢…… 正要说什么…… “那就唤小姐,主子,总归不能是将军。”楚修琰有些别扭的侧过头去。 这话他说的极快。 莫说是沈云倾,就是严子殊都有些愕然。 他这可是让步了?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对那个女子让步…… 就是那个珺儿,也不能…… 沈云倾将他的披风解了,递给紫苑。 笑说道:“既已嫁人了……小姐是不能了。” 紫苑到底服侍过人,十分有眼力见,接过披风,放在一旁,带着云晞就退了出去。 “王爷是和严公子一同过来的?” 沈云倾给两人倒了水,才坐在了楚修琰身旁。 严子殊笑着接过杯盏:“趁着他和安寻说话的功夫,我先溜进来暖和暖和。” 他说话一点也不避讳楚修琰,一是他脾气使然,二是,他与楚修琰的关系,不至于避讳什么。 楚修琰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在说什么。 转头看向沈云倾,问道:“想好准备什么了吗?” “这个……”沈云倾有些汗颜,一晚上了,也没想好。 楚修琰原也没指望她能想出什么,摇了摇头:“一会儿,常叔会给你带个舞娘来教你,能学多少就是多少吧……” “王爷……云倾觉得……” 觉得还是不去为好。 只是看着楚修琰的脸色,她有些犹豫。 严子殊在一旁看的乐呵。 只听楚修琰砰的一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本王觉得,侧王妃该去。” 第十八章、舞痴 沈云倾不知道楚修琰为什么盯住了她,偏要让她去不可。 别的皇子该是只会带着正妃去的。 他可到好,还想着带侧王妃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受宠一般,特立独行。 严子殊瞧着沈云倾,想着十日的时间可不能浪费了,笑着说道:“不如……我过来热闹热闹。” “你?”楚修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别过来添乱了。” “王爷,这您可是说错了,我来,那是帮你的侧王妃想辙的。”严子殊颇为得意的说道:“万一真要剑舞,我还可以配合一下。” “本王请了舞娘来教,自然不是剑舞,也用不到你。”楚修琰放下水杯,直接说道。 分明是不让严子殊再过来。 沈云倾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自己十分有礼。 她被吵的头疼,笑道:“严公子,这里……毕竟是女眷的住处,除了王爷,别的男子确实……不大方便。” “这倒是无妨,侧王妃曾是将军,子殊来此,只为讨教一二。”严子殊当然感觉的到,身边的楚修琰又要拒绝,当即说道:“当然了,要是王爷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你愿意来,就来。”楚修琰简直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他拿起桌子上的杯盏,一饮而尽,猛地放下杯盏,起身拿起一旁的披风,就离开了。 严子殊看了他一眼,回头看着沈云倾:“那我也告辞了。” “严公子慢走。” “侧王妃留步。” 两人互相见礼,严子殊这才离开。 他们这一走,紫苑和云晞才进来了。 “主子,您要去参加皇后的生辰宴。”紫苑颇为惊讶的问道。 云晞和她刚刚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楚修琰让她练舞,当然是为了宴会,最近,就只有皇后的生日宴了。 沈云倾点了点头。 云晞倒是很欢喜:“那您愁什么呀,主子,您的琴艺可是顶好的。” 紫苑也是刚刚知道,沈云倾琴棋书画中,琴棋尤精,书画次之。 既然如此,有何担心。 沈云倾微微低着头,手摆弄着桌子上的杯盏,叹道:“我已经好久不抚琴了,生疏倒是不怕,只是……我会的曲子大多是大梁的曲。” 大楚皇后的生辰,还是不太适合奏大梁的曲子……她曾是大梁的将军,如此一来,有挑衅的嫌疑。 况且……她也不想引起楚修琰的注意,最好是……他觉得她一无是处,也不再理会她了…… 紫苑清楚她的担忧,可是…… “主子,您……会跳舞吗?”紫苑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云倾无奈的叹了一声:“不会。” 云晞更是无奈:“不仅不会,学起来更是没有天赋。” 紫苑没见过,可云晞是知道的。 老将军还在的时候,给沈云倾请过舞娘,教她跳舞。 可沈云倾偏生学不会。 后来……也换过几个舞娘,最后……也都是无疾而终。 总之,沈云倾对于跳舞,当真是不在行的。让她舞刀弄枪,琴棋书画,她都可以,唯有跳舞…… “主子,不然……明儿试一试再说。”紫苑为沈云倾捏着肩膀,笑道:“听说大楚的舞蹈与大梁不同,说不准主子会这边的舞。” “紫苑,你就不必安慰我了。” 沈云倾叹了一声…… 她就不是学舞的人,楚修琰这样,反而是为难了她。 罢了,明儿学学试试,最不济,就是随便跳两下。 ———— 第二天一早,沈云倾刚醒来,还没等用膳,就听下人来报,严子殊过来了。 这大清早的…… 沈云倾还没吃上饭,却也只能让人请了严子殊过来。 这会儿,楚修琰上早朝去了,严子殊倒是不用去。 原来……严子殊手痒,想过来和沈云倾过过招,讨教一番。 沈云倾没有推却。 毕竟……严子殊不来,她也要和云晞比划一番的。 几番下来,身体舒畅。 “公子这么早出来,将军不会责怪于你?”沈云倾擦了擦脸上的汗,把布递给一旁的紫苑。 有旁的丫鬟服侍着严子殊。 他看着突然热闹的清荷院,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多丫鬟了?” “王爷吩咐的。”沈云倾坐在椅子上,笑着拿起筷子:“昨儿让常叔领过来,说是伺候我的,可这清荷院,也用不上这么多人。” 严子殊笑着点了点头,坐在沈云倾对面:“他这是对你上心了。” 看着桌上好几样菜色糕点的早膳,不由赞叹:“真是不错。” “王爷派了个厨子,负责我的膳食。”沈云倾指了指桌子上的糕点,笑说道:“公子也尝尝,味道还不错。” 严子殊也不与她客气,夹了糕点吃着:“别总公子公子的了,怪生疏的,叫我子殊就好。” 沈云倾一怔。 却听严子殊笑道:“以后,我便唤你云倾,如何?” “我若是不应,倒是矫情了。”沈云倾看着严子殊,摇头失笑。 用过了膳,还不等歇一歇。 就听丫鬟来报:“侧王妃,舞娘到了。” 得…… 舞娘来了,想歇着也不行了。 “歇一会儿再练吧,也不急。” 知道严子殊为了自己好,可是想想自己学舞的……笨拙…… “没事。” 沈云倾摆了摆手,便跟着舞娘去了清荷院中一个较为宽大的侧室。 舞娘教的动作倒是不复杂,沈云倾学的也快,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做的都十分到位。 毕竟……她武功好,柔韧度不成问题。 舞娘连连夸赞。 “不错。”严子殊在一旁,也不由赞叹。 身姿款款,婀娜多姿…… “严公子还是再看看吧……”云晞在一旁,低声嘟囔着。 严子殊一怔:“怎么?这样还不算好?” 紫苑也在一旁,她未见过沈云倾跳舞的模样,如今看了,当真是不错。 然而……只是一会儿,他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动作做的好,可是……真的把这些动作连在一起的时候,沈云倾却怎么也做不好。 不是记不住接下来的动作,就是手脚不够协调。 总之……手忙脚乱。 严子殊暗自摇头:“云晞,你刚刚的话,十分有理。” 紫苑也不禁点头符合。 几次下来,就连那个舞娘,都快要放弃了…… “就到这儿吧。” 看到沈云倾练的吃力。严子殊走过去,对那舞娘摆了摆手。 沈云倾长叹一声,走到一旁,坐下歇着。 严子殊给她倒了水:“依我看……这舞还是不学吧……” “连你也看出我没有这天赋吧。”沈云倾无奈的摇了摇头。 严子殊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谁都不可能样样精通。” 用过了午膳。 那舞娘还要教沈云倾。 沈云倾无奈,正要过去。 却被严子殊拦了下来。 “你学的不好,也不愿意学,不如和我练练剑。”严子殊站在她面前,将手中的剑递给沈云倾,笑问道:“可好?” 沈云倾想想,也是有道理的。 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过他的剑:“走。” “主子。”紫苑唤住她,有些担忧:“王爷要是知道……” “无妨,我担着。”严子殊保证道。 这样,沈云倾算是没有什么担忧的了,和严子殊在院中比划起来。 她的身子好的不利索,所以也没有真的用力。 两人多是比划比划招式,也算是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累了就回屋子歇一歇,聊会儿天,时间过的也快。 比上午跳舞不知有趣多少倍。 “你们倒是好兴致……” 沈云倾和严子殊正在屋里说笑…… 听到楚修琰的声音,一转头……他正站在门口。 沈云倾福了福身:“王爷。” “忙完了。”严子殊却是不愿起身,坐在那儿自顾自的喝茶。 楚修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盏。 “怎么了?” 严子殊有些不解,这又是抽什么风。 楚修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拽着沈云倾的手腕:“听说,你一下午没有练舞。” 语气笃定…… “是……”沈云倾当然不会否定,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她是和严子殊练剑来着…… “把今儿学的舞跳给我瞧瞧。” 楚修琰坐在沈云倾刚刚的位置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沈云倾有些为难,看了严子殊一眼。 严子殊咳了一声:“那个,修琰,还是别看的好。” “怎么?”楚修琰状似疑惑的问道。 严子殊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只好尽量委婉的说:“侧王妃她……不太习惯大楚的舞。” “嗯。”楚修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看向沈云倾:“跳一个瞧瞧。” 无奈……沈云倾只好摆了开始的姿势。 第一个动作,完美! 楚修琰皱了皱眉,怎么和舞娘说的不太一样? 很快……他就傻眼了。 因为……沈云倾动作转换之生硬,他算是见识到了。 “咳咳咳……” 喝着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沈云倾皱了皱眉,停了下来。 楚修琰竟然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跟舞娘说的……别无二致。” “王爷知道云倾跳的不好,还要云倾来跳,是诚心看云倾出丑?” 沈云倾无奈,怎么有人这么恶趣味。 “非也非也。”楚修琰赶紧摆了摆手:“本王只是……只是实在不信,还以为是你故意推脱……” 不怪他不信。 在大楚,像沈云倾这个身份的女子,从小都是会教她跳舞弹琴的。 弹琴…… “你……可会弹琴?” 第十九章、吃醋了? 会不会弹琴…… 沈云倾皱了皱眉头,这个回答,可得慎重点。 说会吧,弹奏下来,到时候抢了叶柔的风头可不好。 说不会吧,那就成了故意隐瞒。 看着她不回话。又看着她很是为难的表情。 楚修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练舞吧。” 他以为……沈云倾这是弹琴比舞蹈还不如…… 沈云倾暗自松了口气:“是,王爷。” 她走到一旁,静静的站在那儿,多说多错,不说总是没什么错的。 楚修琰瞥了她一眼,总是这样顺从,突然让他有些烦躁。 他不喜欢她这样…… 可也不想为难她。 这火,自然也就没地方撒了。 看到一旁的严子殊时,皱了皱眉:“你明儿别来了。” “为何?”严子殊有些惊愕,怎么就禁止他来了。 楚修琰想起这事儿,火气就上来了:“你来了拉着她去练剑,能不能有点正事?” “这个……”严子殊干咳了一声,确实……他是没让沈云倾去学舞。 他放下茶盏,看着楚修琰,语重心长的说道:“她不喜欢,也跳不好,我看,还不如不练了。” “不练?好啊。”楚修琰笑呵呵的答应了。 严子殊一怔,一旁的沈云倾也狐疑的看着楚修琰。 只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宴会上,严公子替她来跳,如何?” 严子殊一听,差点没跳起来,赶紧摆了摆手:“明天我肯定不拉着她练剑了,我保证。” 楚修琰笑着点了点头。 几人一同用了晚膳。 夜了,楚修琰留宿在清荷院。 沈云倾正要他宽衣,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你和子殊似乎关系很好……” 沈云倾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他对我,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尊敬,也不是鄙夷,只是将我当成朋友,所以我也愿意与他亲近。” “亲近!”楚修琰皱了眉,手上的力气大了一些。 沈云倾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抬头看着楚修琰:“王爷多虑了,我和他,是朋友关系间的亲近,并非其他。” 楚修琰看着她,似乎是想看看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好一会儿,他骤然扔下她的手,冷哼一声:“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说罢,拿起一旁的披风,披起来就走了。 ———— 第二天,严子殊依旧早早的来了,趁着楚修琰不在,舞娘也没来,他和沈云倾比划了两招,也就歇了…… 昨儿楚修琰说的话他可还记得,能不惹他还是不惹得好。 沈云倾按着舞娘的指导,学着舞,比昨天好上一点,但还是不多。 舞娘虽然无奈的摇头,但还是勉强指导着她。顺便把昨天没学完的动作都大概了解了一下。 跳了快一个时辰,累的不行。 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摔倒。 “主子。” “主子。” 紫苑和云晞惊呼,正要过去扶着。 却见严子殊更快的冲过去扶住她:“没事吧!” 沈云倾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手扶着他的胳膊。 “……没事。” 沈云倾意识到两个人亲昵的样子,微微红了脸。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既然没事,侧王妃就起来吧!” 楚修琰站在门口,抿着唇,眉头紧皱。看着她和严子殊颇有些暧昧的姿势。 紫苑和云晞连忙福身:“王爷” 沈云倾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福身道:“王爷。” 严子殊看到他来,也不见礼,只笑着说道:“今儿我可没阻止你的侧王妃练舞。” “嗯。”楚修琰淡淡的嗯了一声。 解了披风递给紫苑,走到一旁坐下。 他喝着沈云倾递过来的茶,想了想,看向严子殊:“明儿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末了,还特别看了沈云倾一眼。 严子殊笑,走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打趣道:“怎么,吃醋了?” 看到楚修琰立时黑了脸,他更是笑容满面。 摇头叹息:“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建安王竟然会吃醋。” 安寻在一旁……不敢吱声。紫苑和云晞,两人更是不敢出声。 楚修琰的面色……简直阴沉的吓人。 沈云倾偷偷瞥了紫苑一眼。紫苑会意,带着云晞和舞娘下去了。 安寻也很有眼力见,走到严子殊身边,抱拳道:“严公子,安寻有事请教。” 严子殊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见楚修琰目光一瞥,分明是警告他,再不出去,有他好看。 于是…… 这屋里就只剩下沈云倾和楚修琰了。 楚修琰不说话。 沈云倾叹了一声,他坐着,苦了她了。 严子殊把他彻底惹火了,结果却是她留下来…… 没办法,也不能由着氛围这样。 她只好走到楚修琰身边,福了福身:“王爷,云倾能坐吗?” 楚修琰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子,只是看了沈云倾一眼。 沈云倾知道……没戏。 跳了一上午的舞,现在想歇歇都不行。 沈云倾只能退在一边。 好在他也算是长年习武,不至于柔弱的晕了过去。 索性闭着眼睛,站在那儿养神。 咕噜…… 咕噜噜…… 楚修琰听着这声音,不由侧目。 只见沈云倾有些尴尬的看着他,手轻轻按上了肚子。 “饿了?” “额……嗯。”沈云倾想,还是承认吧,犯不着和自己的胃过不去。 楚修琰的脸色竟然好了许多。 他拿过一旁的披风,让沈云倾给他披上。 然后……看着沈云倾披上自己的披风,他不由伸手为她拢了拢。 出这侧室。 安寻已然在外面候着了。 “备膳。” “诺。” 安寻的速度极快,楚修琰和沈云倾到正厅没一会儿,就有丫鬟过来,上了一桌子的菜。 丰盛程度令人咋舌。 楚修琰看着身旁的沈云倾,笑道:“吃吧。” 沈云倾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她真的是饿了。也顾不得楚修琰还在身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却迟迟没有看到楚修琰动筷子。 转过头,看到楚修琰低头盯着什么,有些讶异:“王爷不吃?” 楚修琰却皱了皱眉,伸手掀起她的衣裙:“你腿上的伤口裂开了。” 沈云倾低头瞧了一眼,点了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不说?” “说了……就有用吗?”沈云倾放下筷子,抽出楚修琰手中的裙摆,裙摆飘落,伤口裂了透出的血也就盖上了。 楚修琰唤了紫苑进来,让她给沈云倾上药。 “你们主子这伤,怎么还没好?” 紫苑看了一眼伤口,拿出伤药,一边上着药,一边说道:“王爷,主子右腿和肩膀上的伤口深了些,愈合本就需要时间。况且……这两日练舞,伤口……有些撕裂发炎……” 紫苑没有说下去。 楚修琰却才知道,她的伤口竟然恶化了。 “你不知道疼吗?” 沈云倾一怔,低了头:“习惯了。” “你……”楚修琰看着紫苑为她上药,她分明疼的皱了眉头,咬着嘴唇。 这样倔强,何必呢? “你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话一出口,就是自己都吓了一跳。 沈云倾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抬头看着楚修琰,轻笑:“王爷莫不是忘了,这伤,都是拜王爷所赐。” 楚修琰想起了……这两处大伤,都是在死牢时留下的。 “王爷让云倾练舞,云倾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 她看起来处处顺从,说话时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有些像珺儿。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满满的责怪和恼怒…… 陡然想起,大婚那天…… 她刚从死牢出来不久,该是忍着怎样的伤痛…… 不知道是恼她不珍惜自己的身子,还是恼自己,这般对她。 楚修琰一句话也未说,径直离开了清荷院。 ———— 下午时,清荷院有些热闹了些。 叶柔过来了。 原是楚修琰知会了她,她来弹奏,要沈云倾舞蹈……就想着,过来一起商量商量。 沈云倾听说了她的来意,不由犯愁。 “不瞒姐姐,这舞,实在难学。” 沈云倾坐在一旁,手支撑着下颌,十分无奈,她就没有这个能耐。 “舞娘呢?” 叶柔进来时,可没看到舞娘。 沈云倾还没说话。 就听云晞抢着说道:“主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今儿没法再练了。” 叶柔担忧的看着她:“妹妹身上的伤……” “姐姐莫听云晞胡说。”沈云倾摆了摆手,说道:“是我实在没有学舞的天赋,怎么练也学不会,舞娘也失望了,估摸着也在想办法呢。” 受伤这事,沈云倾不愿意拿它来博同情。 叶柔叹了一声,抚着她的手:“妹妹可别大意,这伤可得好好调理,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沈云倾反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身上的伤疤不少,也不差这几道了。” “妹妹……” “没事。”沈云倾摇了摇头,不想再提这件事了,便转移了话题,笑问道:“姐姐精通音律,这大楚,可有奏江湖儿女的曲子。” 她想……舞,她是跳不好的。 不如想想别的招…… 比如……真的来一段剑舞,旁的女子学着柔弱,她确实柔中有刚,真真的舞剑。 第二十章、意料之中的冷落 不出所料,大楚果真有这样的曲子。 听到叶柔说的时候,沈云倾喜上眉梢。 “这就好了。”她轻笑一声,颇有些放松的倚靠着椅背:“这下,我也省得学舞了。” 叶柔看着她这模样,也觉得轻松不少,笑道:“我回去找找好的曲子,明儿过来,一起练一练。” ———— 下午,沈云倾索性不学舞了,楚修琰派来的舞娘也让她请走了。 她拿着云晞的剑,开始摸索着舞剑。 一招一式,尽量不太刚硬,却又不十分绵软。 虽然这也是费心思的事,但是好歹她还可以接受的了。 看着她练了好一会儿,严子殊赶紧劝她歇一歇。 拿着一旁的布给她擦了擦汗。 “你啊,舞剑还用下这么大的心思。”严子殊摇了摇头,倒了杯水,递给她。 沈云倾笑着说道:“做什么不得花心思,再说了,这比跳舞强多了。” 沈云倾喝着水,由着严子殊给她擦着汗,为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 严子殊把她鬓角的碎发小心的掖到耳后。 楚修琰站在门前,看到了这一切…… “王爷……”安寻在一旁,小声唤道。 楚修琰紧握着拳,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 甩袖而去。 “安寻,那人派人去将军府,告诉严将军,让夙歌把严子殊带回去。” “诺。” “告诉常叔,从后日起,不许往清荷院送暖炉,丫鬟也都撤了!” “王爷,这天儿开始凉了,侧王妃身上还有伤……” 安寻有些犹豫,想着起码留个暖炉过去。 却见楚修琰蓦地停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他赶紧低下头,恭顺的说了句:“属下明白了。” 然后便一路安静,随着楚修琰回了书房。 楚修琰自个儿不觉得。 安寻看着都急。 整个下午,楚修琰总是不时抬头,透过窗子瞧着清荷院那边。 “王爷,墨研好了。”乐妍在书房服侍着他。 楚修琰看着窗外,只轻轻嗯了一声。 提起笔,在纸上写着字。 只一下笔,楚修琰一怔,低头一瞧…… 竟然是一个“沈”字。 不过想写会儿字,打发打发时间,顺便静静心。 结果……反而更乱了。 安寻暗叹一声:“爷,要不……去清荷院瞧瞧吧……” 反正……清荷院离着这儿也不远。 只是这话,安寻没说。 楚修琰皱着眉头,瞧着桌上的纸。 好一会儿,他拿起纸,扔在一旁的火盆中。 “都下去吧。” 乐妍和安寻对视一眼,恭敬的退了下去。 楚修琰看着火盆中一点点烧没得纸,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了…… 本来不就是做戏,好让她爱上自己,好看着她出丑吗? 怎么反而自己先控制不住情绪了…… 吃醋? 亏严子殊想的出来。 他可是大楚风光无限的建安王,怎么会吃醋…… 可笑! 眼看着那张纸成为灰烬。 楚修琰闭上眼睛,良久,他睁开眼睛,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 当日,楚修琰没有去清荷院。 第二日。 楚修琰在书房待了一天,眼瞧着天都黑了。 常叔进来:“王爷,该歇了。” 楚修琰皱了皱眉:“再等等……” 等什么……他也不知道。 “爷……”常叔轻叹一声,他陪着这位主子长大,自然清楚。 他上前,压低了声音:“清荷院那边已经歇下了。” 楚修琰皱了皱眉头,很快侧了头,佯装不在意的样子:“谁在乎……” 这样说着,他还是拿过了披风,紧赶慢赶的去了清荷院。 看着清荷院中人确实已经歇了,他站在沈云倾的卧房门前。垂在两侧的手慢慢紧握……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沈云倾甚至没看到自己来了,又怎么可能去向自己解释。 他又在气恼什么…… “爷……”常叔轻声说道:“要不要,叫沈主子起来。” “不必了……” 楚修琰转身便走。 像来时一样,没人发现。 ———— 又是一天了…… 今儿,该去给叶柔请安了。 沈云倾早早起来,梳洗完了,带着紫苑便去了春桉院。 紫苑沉稳一些,云晞的性格,还是别让她总和后院那帮侍妾接触了。 今儿她来的还算是早,过去的时候,只有乐妍到了。 “妹妹今儿来得早了。”叶柔吩咐止盈给她上茶,笑道:“云晞那丫头怎么没过来。” “她啊,容易冲动,还是不带来了。”沈云倾接过茶盏,对着止盈轻声道谢。 止盈一怔,转而浅笑着福身退下。 没一会儿,这后院的侍妾们就陆续过来了。 素汐看到沈云倾时,福了福身,倒是学乖了些。 别的侍妾自然也不会特立独行。 只是楚修琰突然两天不曾去清荷院,也不过问清荷院的一切事情。 这事,早就在王府后院的这些女人中传遍了。 借着这次给叶柔请安,这些个侍妾也为了摸摸沈云倾的底儿。 “素汐姐……” 素汐身旁的一个侍妾,悄悄拍了拍她。 素汐侧头,笑道:“柳妹妹,怎么了?” 柳萤萱小心的瞥了沈云倾一眼,才小声说道:“不是说沈侧妃失宠了吗?怎么……不像啊……” 她瞧着沈云倾眉宇间尽是飒然,丝毫不像是被冷落后的幽怨模样。 “柳妹妹,这不过是装的好罢了。”素汐笑着说道。 她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淡然的看着沈云倾。 她就不信……王爷真的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素汐看向沈云倾身旁坐的侍妾,对她微微挑了挑眉。 那侍妾会意。 放下茶杯,看向沈云倾,笑问道:“沈姐姐,听说王爷常去清荷院,不知……我们能否也去姐姐那儿坐坐。” 沈云倾侧头看着她。 这位侍妾她记得……名唤刘婧媛,父亲是个地方小官员。 楚修琰出去游玩的时候,带回来做了侍妾。 她这话说的直白,虽然看起来不带敌意,却是处处针对沈云倾。 沈云倾明白,她这话是非答不可的。 “自然可以。”沈云倾笑看着刘婧媛:“只是王爷已经两日未去了,若妹妹想在清荷院王爷,恐怕是难以如愿了。” “见不到王爷,陪着沈姐姐聊会儿天也是好的。”说着,刘婧媛躬了躬身子:“如此,麻烦沈姐姐了。” 她这话一出,旁的侍妾也都跟着想去瞧一瞧。 素汐是个不省事的主儿。 她提议,不如大家一起去了,还特别请了叶柔。 沈云倾也不好拒绝了,索性就应了下来。 刚到了清荷院前,就看到侍女们收拾着东西,撤出了清荷院。 沈云倾微微蹙着眉,看向被侍卫擒着的云晞。 “放了她。” 看到沈云倾,那两个侍卫才放开了云晞。 “主子。”云晞走过来,有些恼怒,却还是福身。 沈云倾看到了一旁的常叔,便走过去,问了…… 原来……常叔只是按着楚修琰的吩咐,将清荷院的暖炉撤了,还把服侍的丫鬟一起撤了。 “常叔,真是王爷让的?” 素汐恨不得把嗓门拔高到人尽皆知。 常叔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看不出素汐的意思。 却只能点了点头:“是。” 素汐当即掩嘴轻笑,目光有意无意的瞥着沈云倾,却还是福了福身:“姐姐今儿怕是没空理会妹妹们了……素汐告退。”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了。 有人带头,就有好些人一起离开了…… 那些丫鬟们也都离开了清荷院。 这院子,又冷冷清清了。 “妹妹莫急,若是人手不够了,我让春桉院的丫头过来几人。”叶柔走过来,抚着沈云倾的胳膊,笑着安慰道。 沈云倾谢绝了她的好意:“既然是他吩咐的,自然是不会让人来伺候我,姐姐派多少人,他就会赶多少人。” 叶柔的笑容一滞,却不得不点了点头。 “姐姐。” 听到有人说话。 沈云倾和叶柔回头一瞧,才发现乐妍竟然也在。 “乐妹妹怎么留在这儿了?”沈云倾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妥,好像再赶她离开一样。 乐妍没有在意,走过来,福了福身:“妹妹过来和姐姐们说说话。” “王爷不会来这儿的。”沈云倾知道她的目的,索性明白说了。 她也看到了,现在的清荷院,真是又恢复了刚开始的冷冷清清。 乐妍却摇了摇头:“见不到就见不到吧,自姐姐进府,妹妹还没陪姐姐聊聊呢。” 见她这般执着,沈云倾也没有再推却。 毕竟……这时候还愿意来这清荷院的,大抵是真的没什么目的了。 说起来,这个乐妍给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叶柔也笑说,左右无事,便和她说说宴会上曲子的事。 几人结伴,进了清荷院。 初时,乐妍还有些拘谨,处处守礼。 聊到后来,竟是放开了一般,几人说说笑笑的,好生开心。 可是苦了在外面的安寻。 他站在楚修琰身后,眼看着楚修琰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摆明了是不高兴了。 楚修琰看着屋子里言笑晏晏的几个人,当真心里不快。 “沈云倾……你真是好本事!” 这么快,就能和王妃还有乐妍打成一片了…… 好…… 真好…… 第二十一章、意外的调情 还有五天就是皇后的寿辰。 楚修琰特地派了个小丫鬟过来,如果寿辰那天,沈云倾让他丢脸了,回来,就要惩罚紫苑和云晞。 沈云倾没办法,只能应了下来。她受罚不打紧,可不想连累了身边的丫头。 只是……大楚天寒。 没了暖炉,这日子实在是难熬了。 沈云倾的身子本就没好的利索,如今这么冻着,更是难好。 “主子,再歇一会儿吧。” 紫苑看她起的太早,想劝她歇一歇。 沈云倾只是摆手说自己没事。 便拿了剑在院子里比划着…… 寿辰上的舞剑一招一式都准备的完善了…… 沈云倾可算是松了口气。 心里一轻松,腿上的伤口撕裂的疼痛就明显了起来。 一个不稳,差点就要跌倒, 幸好云晞眼疾手快,赶紧过去扶住她。 “主子,您不能再练了。”云晞扶着她进屋,找来了紫苑。 紫苑将严子殊上次拿来的药倒了出来,却没多少了,根本不能治愈这伤。 只能简单处理止血。 “云晞,你先照顾着点,我去取药。” 紫苑去了王府的药房。 虽然最近沈云倾明显被冷落。但是恩宠这东西,谁说的准。 药房的管事的还不敢克扣,立马取了上好的伤药,就要给了紫苑。 “赵管事,这么好的伤药,可别浪费了。” 素汐带着侍女走过来。对着那药房管事的赵勇说道。 “素主子。”紫苑只能福身。 素汐取过赵勇手中的伤药,笑道:“正好儿,我那儿也少药,这么好的药,赵管事可别浪费了。” 赵管事也是老人,知道她不想给了紫苑这药。 “素主子,这……”赵勇也摸不准楚修琰的脾气,有些担忧。 “无妨。”说罢就要离开。 紫苑却拦住她,问她拿药。 素汐不给。 她趁着素汐不注意,夺了药,不等跑多远,就被抓回来了。 素汐的婢女燕彩左右开弓,几下子就把紫苑的脸打肿了。 “别说我刻薄,这药你拿回去交差吧。” 素汐将一包草药扔在紫苑脚下,扬长而去。 紫苑捂着脸,却只能捡起药,想着回去给沈云倾倒了倒,将就着也能用。 进了清荷院,还不等进屋。 就被等在门口的沈云倾抓了个正着。 “紫苑,你的脸怎么弄的?”沈云倾一把拽过紫苑,仔细瞧着她的脸。 “没事,主子。” “谁打的?” “没……没谁……”紫苑捂着脸,低头就要离开。 沈云倾夺过她手中的药:“你若不说,我自己去药房问。” 眼看着沈云倾就要出去。 紫苑才说,是素汐叫人打的。 沈云倾本就不喜欢那个素汐,如今,更是厌恶到了极点。拉着紫苑就要去讨个说法。 “主子,还是算了吧……”紫苑低着头,不肯去。 沈云倾回头看了她一眼,对着云晞招了招手:“你不去,我和云晞去。” 沈云倾从来不是冲动的人,但是她知晓,有些气不能咽下。 楚修琰既然不宠着她了,一切,就都要她自己面对。 如果这次不追究,下一次,旁人也会学着素汐,变本加厉的欺辱她。 ———— 红枫院。 沈云倾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进了正厅,让人上茶。 “姐姐。”素汐笑着迎了过来。 沈云倾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的关系也没好到这个程度吧。” 素汐的笑容一僵,转而福身:“素汐见过侧王妃。” “燕彩呢?” 沈云倾放下手中的茶杯,直接说了来意。 “侧王妃,燕彩她没得罪您吧,您……” “让她出来!”沈云倾一拍桌子,喝道。 素汐果真不再说了,让燕彩出来了。 “主子……”紫苑连忙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她怕是请了王爷来,咱们还是回吧。” 沈云倾摆了摆手,让她不必担心。 “她打了我的婢女。”沈云倾靠在椅背上,笑。 素汐一叹,盈盈福身:“侧王妃,王府尊卑分明,您的婢女从妾身这儿抢药,妾身这才让燕彩打了她一巴掌。” 沈云倾瞧着燕彩,说道:“奉茶。” 燕彩瞥了素汐一眼。 素汐点了点头。 她才端了茶盏过来,走到沈云倾面前。 燕彩递过来时,沈云倾却撤了手。这水哗的撒在了沈云倾腿上。 幸好天冷,穿的稍微厚了点。 沈云倾微微皱了眉:“云晞,掌嘴!” “侧王妃,这……” “尊卑分明,她冒犯了我,打她几巴掌,不应该吗?”沈云倾眼神凌厉,瞥向素汐。 素汐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 云晞的力气大,况且还是为了给紫苑出气,自然是卯足了劲。 “啊……” 一巴掌下去,燕彩的左脸已经见了巴掌印。 “住手!”素汐跑过来,拦住了云晞,对沈云倾说道:“侧王妃,您为报私仇,罚妾身的奴婢,您不觉得这样卑鄙吗!” 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卑鄙?”沈云倾轻笑:“你的奴婢打人的时候,你可想过卑鄙?素汐……你不过侍妾,敢说我卑鄙,该当何罪!” “不过一个侍妾,侧王妃好大的脾气!”一声饱含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云倾皱眉看过去。 一个小丫鬟领着楚修琰进来了。 他怒视着沈云倾:“从今儿起,你这侧王妃也不必做了,也做侍妾!” 沈云倾轻笑,却未说话, 素汐心头一喜,赶快投怀送抱,哭的更惨烈了:“王爷,王爷……您得为妾身做主啊……” 楚修琰顺势揽过她。 “沈云倾,见了本王,不知道见礼吗!” 沈云倾的手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扶手。 很快,她松开了手,撑着桌面站起身。 咬着牙,慢慢福身:“云倾……见过王爷……” 楚修琰看出她腿上的伤,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腿却不住的颤抖…… 想来……疼得很…… 突然有些后悔,刚刚竟然让她做了侍妾…… “回去思过,没本王的允许,不许出清荷院。”楚修琰侧过头,不去看她。 沈云倾也不解释,笑着福身:“诺。” “主子……”紫苑赶紧走过来,对着楚修琰跪下:“王爷,您别怪主子……主子她……” “紫苑!”沈云倾喝止她。 走到她身边,扶她站了起来:“回去吧……” 楚修琰看到了紫苑肿胀的脸颊,心中一惊,转头看了燕彩一眼,突然有些理解了沈云倾…… 只是……他眼睁睁看着沈云倾离开了这里,没有挽留…… 沈云倾的身子差,没有好的伤药,伤口的血只能将将止住…… 第二天,竟然发起了烧,咳嗽不断。 紫苑和云晞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一直到第二天,却不见好转。 “主子,喝点水吧……” 紫苑扶着沈云倾坐起来,把杯子递到她面前。 沈云倾撑着身子坐起来。 “主子……”云晞在一旁,咬着牙:“我去拿药。” 说着就要离开。 “回来!”沈云倾立刻唤住她。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 “主子……”云晞急切的看着她:“您……” “没事,挺挺就过去了。咳咳咳……”沈云倾捂着嘴,咳了两声:“犯不着……让别人再抓了把柄……” 好在叶柔过来看她的时候带了伤药。 吃了药,沈云倾的情况总算是略有好转。 烧退了,伤口也渐渐的恢复着…… —— 皇后寿辰的前一天晚上…… 沈云倾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她披着披风,在屋门口透着气。 却见一黑衣人蓦地冲过来,一把扣住沈云倾。 紫苑刚要出声,就被那人捂住了嘴。 摘了面巾,却是楚修琰。 他的左手臂垂着,显然是受伤了,还流着血。 王府的混乱声传了过来…… “紫苑,把血迹清理了。” 沈云倾虽然不大知道怎么回事,却赶紧拽着他进屋去了。 他的衣服肩膀处被血染红了一片。 “外面我留了侍卫,会拦着他们。”楚修琰咬着牙,撕开了衣袖,拿起布条随便缠着。 “谁的人?”沈云倾皱眉问道。 “太子。” 沈云倾大惊,立刻脱了楚修琰的衣裳。 “你要做什么?”楚修琰不解…… 却见沈云倾哆哆嗦嗦的解着自己的衣裳,吹熄了蜡烛。 “他的人,肯定会进来的。” 她不知道楚修琰怎么得罪了太子,让他的人闯进了王府。 但是眼下……她没办法。 大楚攻下大梁,不过时间问题,到时候若是楚修邦当政,恐怕……大梁的百姓,真的要活在水深火热中了。 她必须帮楚修琰对付他…… 沈云倾将两人的衣裳摆在地上,她的衣服压着楚修琰的衣裳,将有血迹的肩部剪了下来,和着黑色的夜行衣,藏在被褥里。 外面的侍卫显然已经拦不住了。 清荷院乱了起来。 沈云倾赶紧和楚修琰一起躺在了床上。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云倾有些紧张了起来,浑身都处在戒备状态。 突然…… 楚修琰抚上了她的肩膀。 肌肤之亲让她不由有些战栗。 想要说什么。 楚修琰却揽着她,吻上了她的唇,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唔……” 她挣扎着,不小心碰到了楚修琰身上的伤口。 只见楚修琰微微蹙了眉,轻轻咬了她的唇。 末了……又吮吸着刚刚咬过的地方…… 手渐渐的不老实起来…… 似是……调情。 第二十二章、神魂颠倒 沈云倾想要挣扎。 却听门外越来越杂乱的脚步,就在门被推开的一刻,沈云倾赶紧伸出手,搂着楚修琰的脖颈。 闭上眼,装作……沉溺在这个吻中…… 借着那些人手里的火光,楚修琰看到沈云倾闭着眼,睫毛轻颤的动人模样。 原来……亲吻,也可以是这种甜蜜的感觉。 不再是从前那种例行公事,一沾即离。 如果不是形势危急,楚修琰真的沉溺了。 脑中居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那天大婚,为什么没有要了她…… 他突然……后悔了。 冲进门的士兵手中拿着火把,自然是看到了楚修琰和沈云倾纠缠的模样。 慌乱跪下。 “啊……”沈云倾装作惊吓的模样,拉上了被子,还缩在楚修琰怀中,轻声道:“王爷……” 可谓是楚楚可怜,几分惊恐,几分害羞,还有……几分恼怒。 楚修琰怒视着这些个官兵,低喝一声:“滚!” 那些士兵自然是要走的。 只是为首的一人,站起身,恭敬说道:“王爷,太子府出了刺客,末将也是奉命……” “怎么?太子让你们强闯建安王府了?”楚修琰抱着沈云倾,抚着她的发,看向那个头领:“如果是这样,本王明日上朝,自会禀明父皇。” “王爷息怒,末将,末将也是为了王爷的安全……”那将领也不过是个小头目,自然不敢得罪楚修琰。 只是……太子那边,也不好交差。 沈云倾看着他们迟迟不愿意离开。勾着楚修琰的脖子:“王爷,让他们退下吧。” “听见了?”楚修琰冷冷的看着那将领。 “这……” “趁着本王心情好,赶紧滚!” “王爷,末将看到那黑衣人……” 话音未落,外面跑进来一个士兵,对那将领说道:“将军,那黑衣人捉到了。” 那将领挥手让他退下,对楚修琰抱拳道:“王爷,末将告退。” “告退?”楚修琰拢了拢沈云倾身上的被子,大喝一声:“安寻!” “王爷。”安寻本就被挡在门外,此时听令进来。 楚修琰安抚着沈云倾,指了指那个将领:“私闯王府,对本王和侧王妃不敬,杀了。” “王爷饶命……” 那将领立刻跪下来求饶。 安寻却拉着他,就要出去。 沈云倾心中一惊,叹道:“算了,他也是奉命行事。” 楚修琰竟然想也未想:“好,就依你。” 末了,看着那些士兵:“还不滚?” 那个将领对着沈云倾叩首:“多谢侧王妃。” 然后,带着那些士兵退下了。 看到他们离开,沈云倾推开楚修琰,就要离开。 楚修琰却压住她。 “他们已经……唔……” 话未说完,楚修琰已经吻了上来。 离开两个字,沈云倾尚未说出…… 他的吻带着十足的侵略意味,他完全忘记了,沈云倾愿意和他搂搂抱抱,只是为了演一场戏。 他似乎……沉溺了…… 安寻很识趣,关上门离开了屋子。 楚修琰的手臂虽然受伤了,但是力气仍旧大得很,将沈云倾压在身下,丝毫不是问题。 沈云倾推不开他,却又不甘心这样。 下了狠心,按上他肩部的伤口。 楚修琰皱了眉头,这才离开了沈云倾的唇。 “你就这么不愿意取悦我?”楚修琰按着肩膀的伤口,坐起身来 沈云倾擦着嘴,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在身上。 “王爷既然知道,就不要强迫云倾了。”她低着头,那样恭敬。 说出的话,却是坚决的。 楚修琰叹了一声,下床点了蜡烛。 沈云倾一眼看到了他赤裸的上身。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是很好的,有肌肉,却又不过分强壮。 肩部的伤口还流着血。 沈云倾取了水,为他擦了伤口,又给他敷了药。 “没有好药?” 楚修琰闻了闻这药,皱了眉,他好歹也懂一点医术,就拿这东西糊弄他? 沈云倾轻笑:“清荷院……只剩这药了。” 叶柔拿来的药,已经用完了。沈云倾的伤也好多了,不必折腾叶柔过来了。 楚修琰一怔,这才想到,前几日,他说了贬沈云倾为侍妾的话,所以……府中的下人,也开始苛待她了? “这几日你的伤……就是靠这个过来的?” “王妃送了好药来,不然今晚,云倾也没力气配合王爷演这出戏。” 沈云倾说的轻松,可前几日她下不了床,哪是这般轻描淡写就说得过去的。 楚修琰伸出手,抚着她的脸颊,有些心疼…… “王爷,这里没有外人,您不必可怜云倾。” 她微微侧过头,说道。 楚修琰的手一顿,转而放下。 沈云倾给他包扎了伤口:“等人都撤出王府了,王爷再让安护卫取好药吧……” 楚修琰点了点头,笑看着她:“你不问问……今儿我为何这般狼狈?” “王爷若是想说,不必云倾问。” 楚修琰轻笑,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笑道:“坐过来。” 沈云倾咬了咬唇,还是坐了过去。 “今夜,爷去太子府了。” 沈云倾无奈的叹了一声:“云倾不笨。” 这些她猜的到。 “嗯。”楚修琰点了点头,说道:“你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沈云倾想了想,却不清楚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她心中的那个宏愿。 也许……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吧…… 她不说话,楚修琰也不强迫她。 只是……她怕是不知道,她这样微微低着头,想着事情的模样,煞是好看。 蹙眉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她抱在怀中。 悸动……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一夜……楚修琰没有离开清荷院。 只是等那些士兵都走了之后,让安寻取了好药来。 包扎过后,他就和沈云倾同床共枕的睡了。 沈云倾侧着身子,尽量离他远一些。 楚修琰却不肯,偏要靠近她。 沈云倾禁了禁鼻子:“王爷,您今儿没沐浴……” 点到为止,余下的话,她不必说,楚修琰也懂了…… 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一把搂过她,不许她挣扎。 “你若是嫌弃爷,明儿你那两个小丫头也就不用活命了。” 楚修琰可是拿的准她的命脉。 果然,这话一出,沈云倾也就不挣扎了,由着他搂抱着。 好一会儿,只听她说道:“王爷能不能换个威胁云倾的法子?” 那话语在楚修琰听来,满是幽怨。 他心情好极了,连着伤口都不大疼了。 笑着说道:“这法子有效,自然不必换。” 沈云倾不与他理论,他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怎么,生气了?”楚修琰觉着她不说话,那一定是气了…… 竟然有一丝小紧张,松了手:“你若是觉着有味道,就转过去吧。” “没有味道,王爷多心了。” “那你刚才……” “只是不习惯靠的太近。”沈云倾的声音很轻。 楚修琰却听的分明。 原来,只是害羞了。 抚上她的脸颊,有些热…… 不由笑出声来。 竟然找了这样的借口来远离他,真是有趣……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个将军。”他笑着抚上她的发,说道。 沈云倾嗯了一声,竟然没有反驳。 好一会儿,就在楚修琰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 听她轻声说道:“我还是喜欢胭脂罗裙……” 在王府,她第一次这样,没有身份地位之别,自称“我”。 楚修琰一怔,侧头看着她。 刚才逢场作戏时,他摸上了她的身子,几道疤痕,那样明显。 是啊…… 她也是女子。 若不是大梁君主昏庸,让秦国大楚都想分一杯羹。 若不是大梁朝堂无人敢守边关。 若不是这样的世道。 她一身武艺,可以闯荡江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穿着罗裙,擦着胭脂,毫无顾忌。 她可以活的太自在,而不是成了和亲公主,远嫁异乡…… 这一夜,楚修琰突然心疼这个倔强却又聪慧的女子。 —————— 第二天,楚修琰早早去上朝了。 他命人给沈云倾送来了极好的衣裙,又派人过来清荷院服侍她。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几天前。 别人不知道。 沈云倾却清楚,不过是因为自己陪他演了一场戏,得到了回报而已。 楚修琰似乎很忙,只派了安寻过来,说下午会和她一同入宫。 云晞不会打扮,自然只能在一旁瞧着。 紫苑为她绾了好看的发髻,为她打理着衣裳。 沈云倾由着她摆弄。 第一次出席宫宴,还是不要太随意的好。 “侧王妃,王爷到了。”安寻进来,恭敬的说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随着安寻出了清荷院。 院外,楚修琰看到她时,嘴角的笑容更是明显,走过去扶着她,笑道:“你这样子,不知要让多少人神魂颠倒。” “王爷会吗?”问出这话,沈云倾一怔,赶紧闭了嘴。 楚修琰却是想也未想,便回了句:“会。” 两人都有些怔忪,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倒是叶柔试着调节一下尴尬的气氛。 虽然……没什么成效。 到了清正殿门前,楚修琰带着二人正要进去。 忽听一声:“六弟。” 这声音,分明是……楚修邦。 第二十三章、故人来 清正殿前,楚修琰停下了脚步。 沈云倾和叶柔站在他身后,看到楚修邦时,福身道:“见过太子,太子妃。” 楚修邦的身边站着的那位,身姿款款,笑容柔媚,正是太子妃卓依泠。 当朝宰相卓赋的三女儿。 在大楚也算得上是才女。 “建安王。”卓依泠也是福身见礼。 楚修邦走到楚修琰面前,笑道:“六弟今儿怎么带了两位美人儿过来?” “柔儿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自然该来。云倾初来大楚,臣弟也带她多走动走动,见见大楚的风光。” 楚修琰说的得体,有理有据,倒让楚修邦挑不出什么毛病。 “泠儿。”楚修邦让卓依泠上前来,指了指沈云倾,笑道:“这就是孤与你提起过的,那位赫赫有名的沈将军。” 卓依泠盈盈一笑,看向沈云倾,福身:“常闻将军传奇,终于得见了。” “太子妃说笑了。”沈云倾侧了身,避过这礼,待卓依泠起身了,她才上前,福身道:“这里只有建安王的侧王妃,并无将军。” 卓依泠一怔。 倒是楚修邦,反应过来:“沈侧妃说得不错,泠儿,你若是与沈侧妃投缘,日后便多走动走动。” “诺。” 楚修邦点了点头,轻笑,走到楚修琰身边,伸手搭着他的肩膀。 看似随意。 “两位美人,一位温婉,一位机敏,皇兄真是好生羡慕啊……” “皇兄说笑了。”楚修琰微微敛了目光:“太子妃二者兼具,岂不更好。” 楚修邦朗声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六弟,可要好好珍惜呀……” 说着,捏了捏他的肩膀。 那一下一下,看的沈云倾心惊。 这楚修邦一定是故意的。他怀疑楚修琰,却只能这样试探一番。 毕竟……昨儿夜里,楚修琰推出去替死鬼了。 就算他肩上有伤,又能证明什么? 只是……楚修琰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旧笑的和煦。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负在背后的右手已经紧握成拳。 沈云倾正要出言提醒,这宴席就要开始了。 却突然听到一声:“皇兄。” 沈云倾抬头看去,一眼便知,这人就是楚修琰同父同母的弟弟,楚修逸。 不因别的,只是两人实在是太像了一些。 他过来,看到楚修邦,笑道:“太子殿下。” 他这礼直接免了,说这话也是随意。 怪就怪在……楚修邦竟然不恼怒。还笑着接受了。 想来……也是习惯了楚修逸这样的随意。 “怎么不进殿,这宴席可是快开始了。”楚修逸笑看着二人,问道。 楚修邦点了点头,说道:“是该进去了。” 他带着卓依泠当先进了清正殿。 “我们也该进去了。”楚修琰终于松开了紧握着的拳,手臂微微垂下。 沈云倾虽然在他身后,却还是悄声问了一句:“王爷可还好?” 楚修琰甚至没有看她,只是嗯了一声。 楚修逸却是听见了,和善的看着沈云倾:“侧王妃还真是关心六哥。” 沈云倾一怔,转而低了头,一言不发了。 楚修琰却很是欢喜,特别慢了步子,执起沈云倾的手。沈云倾一怔,正要抽出,却被楚修琰牢牢握住。 她偷偷瞥了叶柔一眼。 却看到叶柔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轻笑。 突然……她想起……叶柔是有心上人的。 所以……她的确是该不在意的。 “六哥和侧王妃感情甚是和睦呀。”楚修逸笑着打趣道。 楚修琰瞥了他一眼:“你若是羡慕,也娶妃就是。我今儿就与父皇说,让他……” “别别别,六哥,我错了。”楚修逸连忙告饶:“我还没快活够呢。” “那就别多嘴。” “是,六哥……” ———— 清正殿中,热闹非凡。 除了皇帝和两国来使,便都来全了。 看到楚修琰进来,这些人又是一阵恭维,也不觉得他带着王妃侧王妃一同前来有什么不妥。 毕竟……他从来都是不同的。 皇上对楚修琰的放任,谁都是看得出来的。 是以,他的特立独行,都是被默许的。 楚修琰的位置很靠前,一眼看去,竟然不在太子之下。 这样的尊荣,可是难得的。 就连楚修逸这样无名无功的皇子,也只是仅次太子和楚修琰而已,足见皇上对他们两兄弟的偏心。 沈云倾和叶柔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 “听说,你在大梁,不常出席这样的宴席。”楚修琰喝着酒,却看向沈云倾,问道。 沈云倾一怔…… 转而想到他安插在大梁的细作,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点了点头:“云倾不喜欢这些虚伪客套。” “六哥,你这侧王妃倒是颇合弟弟的性子。”楚修逸笑看着沈云倾,举起酒杯,说道:“沈侧妃,本王敬你。” “云倾不敢。”说着,沈云倾拿起酒杯,与楚修逸遥遥相对,而后以袖掩面,喝下了酒。 没一会儿,皇帝楚世承就到了清正殿,他身边是大楚皇后,叶浅夕。 殿中众人皆跪拜在地,高呼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沈云倾心中讶异,这要是在大梁,那是要三呼万岁的,怎能如此一句恭迎皇上就算了。 待楚世承和叶浅夕落座。 楚世承低声说道:“宣。” 他身边的德安立刻扯了嗓子:“宣两国来使觐见!” 秦国派来的是一位臣子,带来了贺礼,礼数周到。 楚世承笑着赐座。 待到大梁使者觐见时,沈云倾特别留意,想看看是大梁哪位大臣前来。 她以为,会是那位宣读了她和亲圣旨的陈言文,却未料到,竟是他来了…… 看到他的一刻,仿佛有什么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怎么来了? 怎么是他…… “大梁二皇子梁意舒,见过楚皇。”他微微躬身,一挥手,身边的人便将贺礼抬了过来:“这是我大梁皇帝为楚后准备的寿礼。” “好,好。”楚世承喜笑颜开,大梁派了皇子前来,也算是诚意,他自然高兴。 挥手示意,将那寿礼抬了下去。 笑道:“二皇子远道而来,赐座。” 梁意舒仍旧那般不卑不亢,躬了躬身,带着随从退到了座位坐下。 他的座位在沈云倾的斜对面。 一抬头,两人的目光正撞在了一起。 沈云倾怔忪的看着他,心中涩然……端着酒杯的手也顿在了那里。 楚修琰冷着脸看着两人在他面前“眉目传情”。 “云倾……” 他轻唤一声,沈云倾竟然没有听到一般,目光仍旧盯着那梁意舒。 他心中不快。 提高了声音:“侧王妃!” 声音里已然是不悦。 沈云倾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垂了眼帘:“王爷。” “侧王妃可是遇到了熟人?”楚修琰明知故问。 都是大梁人,怎么可能没见过,况且……沈云倾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明显。 楚修琰不可能没看出来,却故意这样问。 “是。”沈云倾只好如实回答:“在大梁时,也算是把酒言欢过。” “是吗……侧王妃还真是好人缘啊……”楚修琰这句话意味深长。 “王爷,少喝些酒吧,一会儿宴席开始了,免不得敬酒。”叶柔出声提醒。 按下了楚修琰的手,让他放下了酒杯。 叶柔这样说,却对沈云倾使了使眼色,让她也劝一劝,把这话带过去。 沈云倾会意,笑道:“是啊,王爷还是莫多喝,酒多了到底伤身。” 楚修琰岂会看不出二人的心思,不过顺水推舟,也不再说了。 见状,沈云倾舒了口气,感激的看了叶柔一眼。 叶柔轻笑,摇了摇头,并不在意。 —————— 宴席开始。 各家女眷纷纷献艺。 歌尽舞来,好不热闹。 沈云倾看着她们跳舞的模样,不禁暗暗点头,她是没这天赋的。 “怎么,羡慕了?”楚修琰伏在她耳边,悄声问道。 沈云倾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羡慕。” 这倒是实话,她不会舞,却会武,如此,的确是不羡慕的。 楚修琰轻笑…… 卓依泠刚刚献上了琴曲,丝丝入扣的琴音,将这曲子展现的淋漓尽致。 饶是沈云倾,也不禁暗暗惊叹。 “六弟,今儿你这王妃侧王妃都来了,总是准备了贺寿的曲目吧。” 楚修邦笑着问道。 沈云倾看向叶柔,她微微蹙着眉。 沈云倾知道,她的琴艺是与卓依泠不相上下的,一个发挥不好,都是天差地别。 太子这样,无非就是逼的她不得不站出来,下一个献艺。 如此一来,两人要么平手,要么……她低人一等。 真是好算计。 不过……可惜了…… 楚修琰朗声笑道:“这是自然,王妃和侧王妃可是精心准备的。”说着,他看了沈云倾一眼。 沈云倾点了点头,和叶柔一同站起身,走向殿中央,跪下。 “父皇,母后,儿媳与云倾准备了歌舞,儿媳奏乐,云倾为舞。”叶柔施施然说道。 沈云倾也是叩首,说道:“权当搏父皇,母后一笑。” “你们有心了。”叶浅夕笑着说道。 楚世承也是笑着点头,挥手让二人站起来。 “父皇,云倾需带佩剑,请父皇恩准。”沈云倾恭敬的说道。 叶浅夕微微蹙了眉:“沈侧妃,这大殿之上,岂容你胡闹!” “无妨。”只听楚世承笑着摆了摆手,笑道:“朕准了……” 第二十四章、一曲众人叹 沈云倾下去换了衣裳。 除去繁琐的衣裙,换上利落的男装,袖口束起,蹬上靴子,俨然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年郎。 “好生俊俏。”叶柔走过来,笑看着她:“若你生为男儿,不知多少女子暗暗倾心。” “美人儿,不若我们私奔去吧。”沈云倾兴致来了,作势搂过叶柔,笑道。 叶柔赶紧躲开,笑骂:“哪里来的采花贼,快快拖下去。” 嬉笑过后,叶柔却紧紧拽住沈云倾的手:“妹妹可紧张?” 沈云倾感受到叶柔手中的冷汗,笑道:“姐姐莫怕,无非是弹首曲子,以姐姐的能力,定不比太子妃差。” 叶柔轻叹一声:“但愿不会出了差子。” “姐姐,您只管瞧着琴,瞧着云倾便是。”沈云倾安抚着她,笑着和她一同回了清正殿。 到了门前,叶柔进去了,沈云倾却是站在殿中最末的位置。 叶柔款款步入殿中,跪下:“陛下,已经准备妥当了。” “既然准备好了,就开始吧。”楚世承笑着挥手。 叶柔颔首,走到一边的琴架后,素手轻抬。 只一个音符,沈云倾知道,已经开始了。 这边叶柔的琴音正是轻声诉说时,沈云倾带着一位舞娘过去了。 看到沈云倾这般打扮,众人都是心中讶异。 楚修琰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只见沈云倾行至殿中央,腰间陪着剑,手中却拿着一朵花,走到穿着襦裙的舞娘面前,将花插在她的发髻上。 那舞娘做娇羞状,拂袖退开。 沈云倾却是不随她去。 反而在原地,伸手挽留,却默默无言,仰头间,拳脚已经打出,随着最后一点轻快的琴音,一拳打在地上。 琴音突然变得急促,整体声调都让人心中慌乱。 许多女扮男装的舞娘走上前来,围住沈云倾。 沈云倾拔出剑来,将之前练过的招式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周围的那些舞娘们随着她的出剑,倒下。动作衔接完美无瑕。 一套招式下来,沈云倾的剑陡然落地。 琴音咚的一声,停了下来。 就在众人以为,琴声了结时,却见最初的那位穿着襦裙的舞娘又回来了。 她手中是一朵花。 琴声悠扬,又奏了起来。 那舞娘将手中的花递给沈云倾,笑容甜甜。 沈云倾嘴角带笑,将花接过,插在她的发髻上。 那舞娘再次含羞跑开,沈云倾却立时跟了下去。 琴曲悠悠,终于停了下来…… 叶柔起身,跪在殿中央,沈云倾和那一众舞娘也都回来跪在殿中央。 “这是……侠隐曲?”楚世承看向叶柔,问道。 “是。”叶柔颔首:“只是为符合今日之境,最后的曲调,稍作改动。” 这侠隐曲,讲述的是一位侠士喜欢上了普通姑娘的故事,原本的故事是悲剧,曲调也是悲情的,只是让沈云倾和叶柔改成了圆满结局。 第一段,侠士不肯追去,是因为他尚有仇敌追杀,不敢连累姑娘,所以以手捶地,表达不甘。 第二段,他解决了仇敌,一身轻松,丢下了手中的剑,意味着他放下了江湖名望,决心归隐。 第三段,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找到他,向他表明心意。他再没有迟疑,随着那姑娘而去。 琴音由缓至急,却又欢快结束。 “儿媳与云倾思来想去,觉得侠隐太悲,倒不适为母后祝寿。”叶柔轻轻拉起沈云倾的手,笑道:“云倾妹妹便提议改了这结尾,以祝父皇母后琴瑟和鸣。” 一曲琴音,一段舞蹈,诉说着一段故事,一段情缘,却是……惊艳众人…… 叶浅夕不住的点头。 楚世承更是连连说好。 “赏……都赏。”楚世承笑容满面,看向楚修琰:“琰儿,你这侧王妃,真是玲珑心思啊。” 楚修琰作揖:“谢父皇称赞。” 语罢,却是看向沈云倾。 她原来有这般心思,哪怕伤还未痊愈,也能撑着身子来做这样的剑舞。 沈云倾和叶柔刚刚落座。 尚且来不及歇一歇。 就听三皇子楚修皓说道:“父皇,儿臣听闻,大梁女子能歌善舞,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是不知可有幸,听得沈侧妃奏上一曲。” 楚世承点了点头,端起酒杯的手一顿,看向沈云倾:“朕也甚是期待。” “这……”沈云倾有些为难。 却听一旁的四皇子,楚修合说道:“怎么,沈侧妃是不愿,还是……大梁女子这琴艺……上不得台面。” “四哥!”楚修琰蓦地出声:“今儿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你若是想挑衅,出了这清正殿,六弟奉陪。” 楚修琰受宠,楚修合可没这个待遇,只得悻悻闭了嘴。 “六弟,你这火爆的脾气总得收敛收敛。”楚修邦这时出声劝道。 楚世承却摆了摆手:“老六这性子直,老四的话也冲了些。” 他这明显的偏帮,沈云倾没有料到,如今一见……楚世承果然是对楚修琰不同旁人。 “沈侧妃,你可通琴艺?” 沈云倾抬头看向楚世承,想着刚刚楚修合的话,他说的是大梁女子的琴艺上不得台面。 这是沈云倾不能忍的。 况且……梁意舒还在那边坐着。 “别胡来……”楚修琰压低了声音说道。 沈云倾轻笑,站起身,行至殿中央跪下:“父皇,云倾通琴艺,愿意献曲。” “好,朕可要瞧瞧你的琴艺是否比得上刚刚的剑舞。”楚世承笑着挥手,立刻有人上了琴。 沈云倾端坐在殿中央。 轻轻抬手,拨弄着琴弦,那举动似有些笨拙,周围有懂琴的人低笑着。 楚修琰一见,更是脸色一沉。 楚世承也皱了皱眉。 沈云倾却不理睬,轻轻拨弄几下后,双手按在琴弦上…… 闭上了眼…… 只是一会儿,她便睁眼抬了手,拨弄了琴弦…… 低声婉转,愈渐高扬…… 似是无忧少女,翩翩而舞。 沈云倾的嘴角扬起笑容,似乎随着曲子,越发的欢快。 只是这欢快持续时间极为短暂。 几声下来,曲调转低,转缓…… 越发悲凉,越发无奈…… 如泣如诉,竟是声声质问,句句锥心。 一曲为歌,道出心酸悲切。 闻者垂泪。 便是楚世承,也不禁动容。 悲切渐浓,行至极点,却是急转直上。 高低曲调转圜,似是追忆,似是……不甘…… 最终曲调归于平静,逐渐释然…… 闭上眼,任泪水划过脸庞…… 沈云倾的双手重新按住琴弦,缓缓睁开双眼。 一曲终了……却惹人心头悲恸。 “这曲子……叫什么……”楚世承双眼有些迷蒙,看向沈云倾,问话的语气十分柔和,带着些许期待。 沈云倾跪在地上,低了头:“此曲……名惘然……” “惘然……”楚世承微微皱了眉头,细细琢磨,却是一声长叹:“旧景不常在,此情成惘然……” 此情……成惘然…… 楚世承想到了什么,想起了谁,沈云倾不得而知。 这是她与梁意舒一同写下的曲子,甚至来不及将它奏出,就前去了北疆。 这首曲子,她不曾弹过,今日只是脑中闪过这首曲子,便将它弹了出来…… 不想,却似勾起了太多人心中的“旧景”。 “这是何人谱的曲子?”楚世承看着沈云倾,问道。 沈云倾一怔,低着头:“是……云倾与一位旧友所谱,这曲子……也是云倾第一次弹奏。”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惊叹。 楚修琰的目光更是深邃,看向沈云倾。 桌案下的手却慢慢紧握了。 她竟然弹得一手好琴,可她,竟然瞒着他。 若不是楚修合那一句话,她是不是想永不在他面前弹琴。 —————— 经年后…… 史书记载下了这天。 言此为,一曲众人叹。 说的就是沈云倾这一曲“惘然”。 而她与大楚皇室的纠缠……也就此开始。 那些她愿的,不愿的……都再由不得她去决断。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 沈云倾回了座位,感受到楚修琰看过来的炙热目光,不由转过头。 “王爷……” “本王竟不知,你的琴艺这般了得。”楚修琰握上她的手,轻轻婆娑,带着贪婪,有着留恋。 楚世承听不清两人的话,却以为楚修琰是在说甜言蜜语。 笑道:“琰儿,这腻歪的话,留着回府说罢。” “诺。”楚修琰竟然也不作揖,只是低着头,恭敬的说了一声。 楚世承竟然是不在乎,挥了挥手,这边宴席也就继续了。 沈云倾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一直看着她。却苦于楚修琰,不得转头看。 好不容易楚修琰松了手去倒酒。 她才转头看了过去。 一下就看到太子楚修邦。 只见他遥遥举杯,沈云倾一怔,却只能拿起杯盏,回敬…… 另一道目光……却是来自身旁的楚修逸。 “没想到,六哥府中的都是这般好的女子。”他看向沈云倾,笑道:“沈侧妃这一曲,可真是足以为后人称道了。” 他这话不假。 能让楚世承难得失态,能叫这殿上的人,都为之悲伤,这样的琴艺,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自然……也会成为后人称道。 “王爷说笑了。”沈云倾颇为谦逊的说道。 却听楚修琰说道:“他这话不假,史册中,定是会留下一笔的。” 楚修琰可谓一语成谶。 却不知这一曲,给沈云倾带去了怎样的麻烦,怎样的纷纭。 第二十五章、要带你离开 宴会仍在继续,却在沈云倾这一曲之后,索然无味。 沈云倾知道,有一个人一直看着她,而她却不敢抬起头去。 楚修琰对她温声细语,她确实心不在焉。 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看向梁意舒,却在对上他目光的一刹那,低下了头。 梁意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可是却掩不住心中的那抹烦躁。 看到沈云倾目光的一刹那,他不禁有些躲闪…… 说到底,是他给不了沈云倾幸福,没办法让他留在大梁都城,才让她在北疆被俘,成了大楚的建安王府。 纵然他是大梁最受宠的皇子,又如何? 大梁君主软弱无能,三国中最是破败的就是大梁。 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是他无能…… 梁意舒苦笑,起身与楚帝说了一声,不胜酒力,想出去走走,便退下了。 沈云倾瞧他出了清正殿,便想跟出去,奈何她是建安王的侧妃,这会子出去,难保不叫有新人寻了说辞。 硬是坐了好一会儿,她才与楚修琰说,想出去走走,这里太烦闷了。 原以为楚修琰会为难她一番,却是没有,只说陪她出去走走。 沈云倾连连摆手。 “云倾只出去透透气就回。”说完,沈云倾赶紧福了身,退出了清正殿。 却没有发现,楚修琰一直盯着她,那满是愤怒的目光。 这里到底是皇宫,沈云倾自然是小心翼翼。 早知道刚刚舞剑过后,就不换衣裳了,那套衣裳利落,施展武功也方便。 如今身上穿着衣裙,拖拖拉拉,沈云倾只好放缓了步子,在清正殿这边寻找着。 她四下张望,梁意舒是大梁皇子,想必不会走的太远,这皇宫他也不熟悉,也走不远的。 果然,在清正殿不远处的园中,瞧见了梁意舒。 他正站在一处假山旁,目光瞧着沈云倾,似是料到了她会来一般。 沈云倾见到他的一刻,再不顾忌什么,提着裙摆,跑向梁意舒。 真的到了他面前,却是相顾无言。 “你……还好吗?” 好一会儿,梁意舒才开口问道。 想要笑一笑,却发现满是苦涩。 沈云倾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不好,很不好……” 相视一眼,却都是无奈的低下了头。 所谓……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就是这样吧…… 沈云倾轻笑一声,拉着梁意舒走到假山后。 “我们这样,也算是私会,还是小心点好。” 梁意舒看着沈云倾,微微皱了眉头,抚上她的脸颊:“你在大楚……性子收敛了不少。” “以前有你,我当然可以肆无忌惮。”沈云倾贪恋他手中的温度,笑着说道:“在大楚,我不敢放肆。” 说完,她抬手,抚上梁意舒的手。那手的温度,让她沉溺。 “楚修琰对你好吗?”梁意舒心疼的看着她,婆娑着她的脸颊。 沈云倾点了点头:“还好,总算……活得下去。” 活得下去…… 梁意舒的手微微一颤。 在大梁时,他把她捧在手上宠着,生怕她受了委屈,哪怕她已经是大梁最尊贵的将军,却也是他怀中那个娇俏明艳的女子。 如今来了大楚,他没办法再回护她。 她……已为人妻。 梁意舒本来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如今,却都说不出口了。 看着她笑容浅浅,哪怕见了他,也再没有往日的明媚,他心疼,却无能为力。 似是想起了什么。 梁意舒放下手,拿出了一封信,递给沈云倾。 “这是……云染写给你的,我本想去建安王府找你,不想今日碰上了。” 沈云倾一怔,看着信封上“家姐亲启”几个字,不禁激动。 她打开信封,上面的字,确实是沈云染的字迹。 沈云染写封信写的很是简单。 不过寥寥数语。 弟弟一切安好,得知姐姐住于建安王府,特托二皇子带信,姐姐万勿挂念,云染会循机潜进王府。 得知他一切安好,沈云倾笑了…… 这比什么都好。 弟弟安全,她没有什么挂心了。 哪怕有一天她真的死在了大楚,总算弟弟没事。 梁意舒看到她嘴角放心的笑容,他叹了一声,将一个小锦囊给了沈云倾。 “这是……”沈云倾接过锦囊,打开一看,却是土壤。 梁意舒拿回信件,说道:“这是云染给你带的,大梁的土壤。” 沈云倾系上了锦囊,小心翼翼的放在衣袖中。 “这信……还是给我吧,回去我就烧了。”梁意舒将那信放回衣裳口袋。 “好……” 沈云倾不知道再说什么。 这时候,说什么也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我走了……” 出来了这么久,的确是该回去了,省着楚修琰一会儿出来找她了。 转身正要离开。 梁意舒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云倾……” 她一怔,停了脚步。 心中的酸涩越发的无法压抑。 “云倾,我带你走吧……” 沈云倾蓦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一般,转过身看着梁意舒。 梁意舒抚着她的发,轻笑:“我带你回大梁,我们还像从前那般……” 他这话…… 多么孩子气…… 怎么可能呢…… “意舒,你明知道,我们走不了……”沈云倾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却还是红了眼眶。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梁意舒抱住沈云倾,说道:“我有办法带你离开,我们走小路,你不是会易容吗?我们就这样出关,我们……” “意舒,我总不能……易容一辈子。况且……”沈云倾有些迟疑的说道:“一旦被发现了,你在大梁的一切……就都完了。” 我不在乎…… 一句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梁意舒微微皱了皱眉,紧紧的抱住她:“不会的,云倾,这件事不会有人发现。” “二皇子从大楚带回去一个女子,正巧本王的侧王妃也失踪二皇子不觉得太巧吗?”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一惊,赶紧从梁意舒怀中挣了出来。 却还是迟了。 她回头一看,楚修琰站在她身后,神色淡漠,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梁意舒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啊,不过也是,大梁就要灭亡了,就算这事不被发现,二皇子也活不久了。” 楚修琰缓步走到沈云倾身边,握着她的手,用劲一拽,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沈云倾不敢拂了他的意。 楚修琰看着她,一把搂住她,笑着对梁意舒说:“二皇子,莫不是死了,还想拽着本王的女人陪葬。” “楚修琰,我和云倾的感情岂容你这样胡说。”梁意舒握着拳,怒道:“即便我真的死了,也会保云倾的安全。” “是嘛……”楚修琰轻笑,看着他:“二皇子应该是忘了,她为什么会在北遥城被俘,又为什么……会成为本王的妃子。” 梁意舒蓦地住了口。 沈云倾去北遥城,为了守护大梁,守护他。 她被俘,赐封安和公主和亲时,他也没有多加劝阻。 父皇只是斥责了他一顿,他就真的放任了……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样无奈的见面…… “你没有守护她的能力,就不应该带着她回去冒险。”楚修琰搂着沈云倾的手紧了紧,说道。 梁意舒咬着牙,却无法反驳。 楚修琰也不与他再纠缠。 “她的身子已经给了我,你就别再打她的主意了。” “你说什么!”梁意舒陡然出手,扣上他的左肩。 沈云倾吓了一跳。 看向楚修琰,正要告诉梁意舒真相。 却见楚修琰冷冷的瞥着她。 其中威胁,她看的分明。 便没有再出声。 反正嫁都嫁了,说身子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妥,正好……也断了梁意舒的念想吧…… “她不会把身子交给你,绝对不会!”梁意舒低吼。 却听楚修琰毫不在乎的笑了,松开搂着沈云倾的右手,一把打开梁意舒的手。 “二皇子,莫说她的身子该给我,就算是不该,也没办法改变了。” 沈云倾分明看到梁意舒的脸色一变。 “你……真的给他了?” 梁意舒不可置信的侧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轻笑,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给了……大婚当日……就给了。” 梁意舒垂下手臂,不再说话。 楚修琰见状,笑着执起沈云倾的手,离开了这里。 走了没多远,沈云倾甩开他的手,恭敬的福了福身:“王爷,戏演完了,不必再……” “沈云倾,你觉得爷都是在演戏?” 楚修琰怒气冲冲的打断了她的话,质问道。 “难道不是吗?”沈云倾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无奈:“王爷,您大可放心,云倾不会跟他离开,您也不需要污蔑云倾没了清白。” “污蔑……”楚修琰嘟囔一声,笑着走到沈云倾面前,伸手勾起她的下颌:“沈云倾你记着,嫁给爷的那天,爷虽没要你,但是你跑不掉,这清白早一天晚一天没,是没有区别的。” 说完,楚修琰拽着她,回了清正殿。 没一会儿,梁意舒也回来了。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看向沈云倾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沈云倾低下头,苦笑。 也是…… 大梁再怎么民风开放,到底也容不得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更何况…… 梁意舒是堂堂二皇子。 第二十六章、何以求凰 宴会上,楚修琰没有再给她什么好脸色,就连着回府的路上,他的脸色都是很阴沉的。 看着沈云倾时,更是一语不发。 叶柔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当是沈云倾瞒着他琴艺这件事,惹得楚修琰不高兴了。 当即劝着沈云倾。 “云倾,不若和王爷认个错吧,倔着,受苦的……是自个儿。”叶柔颇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 沈云倾感激的看着她,只是……她怎么去认错,这件事又那是认错可以解决的。 他是大楚风头正劲的建安王,怎么会容忍自己的侧王妃与人私会。 “多谢姐姐……这件事,怕不是一句道歉解决得了的。”沈云倾轻笑一声,伴着叶柔,跟在楚修琰身后。 楚修琰当先上了那车,沈云倾和叶柔才跟了上去。 三个人就一起挤在这个马车里,沈云倾是不敢侧头看他的表情的。 更是不敢和他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再得罪了他。 眼瞧着就要到王府了,沈云倾暗暗松了口气。 却听一声:“你曾经与他在一起,那般欢喜吗?” 沈云倾侧头看着楚修琰,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酸酸的? 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的错觉…… 沈云倾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起码有过一段轻松自在……” 叶柔听了楚修琰的话,就大概猜到了沈云倾是哪里得罪了他。 听了沈云倾这般回应,叶柔恨不得赶紧捂上她的嘴。 果然……那车一停下,楚修琰当即跳下马车,拂袖而去。 “云倾,你怎么能那么回王爷的话……”叶柔有些无奈,下了马车,和沈云倾一同往回走着。 说起来,她的春桉院和沈云倾清荷院离着不远,都是在楚修琰卧房不远的院子。 不过是春桉院较大,较好。清荷院差的多了些。 听着叶柔的话,沈云倾暗暗叹息:“姐姐知道是什么事了?” “怎会听不出。”叶柔摇了摇头,大梁来此的,配得上云倾喜欢的,也只有那位皇子了。 叶柔叹了一声:“云倾,莫怪姐姐多嘴,你与二皇子再好,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了,眼下……你再也无法摆脱建安王侧王妃这个身份了。” 沈云倾一怔,转而点了点头:“姐姐……我懂。” “如此最好。”叶柔拍了拍沈云倾的手,说道:“你与我不同,你的性子是王爷喜欢的,况且,你与大楚的势力没有关联,王爷还是在乎你的。” “在乎我……”沈云倾轻笑一声,不过是她救了他一次,他不想欠她什么吧。 不过……叶柔的话,她明白。 沈云倾与叶柔最大的不同,不是性子,而是……身份。 沈云倾是敌国的和亲公主,而叶柔,却是皇后的侄女,以楚修琰和太子势如水火的形式,他怎么会爱上叶柔…… 所以……叶柔也从来没抱过这样的希冀。 与叶柔告别后,沈云倾回到清荷院,想了许久,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叶柔的。 趁着楚修琰对她还不错的时候,认个错,然后让自己好过一些…… 她想了许久……却没有答案…… ———— 谁知道第二天,楚修琰下了朝,又屁颠屁颠的来了清荷院。 昨天明明气的甩袖而去,今天,却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怎么会有这么大忘性的人呢…… 沈云倾不禁扶额。 “王爷。” 虽然再不情愿,她还是得带着紫苑和云晞去给他行礼。 恭迎他的大驾光临。 楚修琰伸手扶起她,与她一同进了卧房,脱了披风,随手扔在一旁,坐下,笑着说道:“爷要听你弹琴。” 沈云倾微微皱了皱眉,这大白天的跑到清荷院,就为了听曲儿? 楚修琰看她犹豫着,不耐烦的喝了杯中的水,说道:“不愿意吗?” “额……”沈云倾有些怔忪的看了楚修琰一眼,指了指那个杯子,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那杯子,是云倾……” “嗯,我知道。”楚修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当然知道,这是她用过的。 不过……他不排斥。 “你还没说,愿不愿意为爷抚琴。”楚修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沈云倾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王爷,清荷院……没有琴。” “有琴你就会抚给我听?” 话说出口,楚修琰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在她面前,就不能有点威严? 说一个“本王”就那么难,总是“我”或是“爷”的自称,是不是太没架子了。 这些心思,却在看到了沈云倾点头时,化为乌有。 开心的挥了挥手。 安寻立刻出了屋子,也是一个招手,立刻有了暗卫,捧着琴出来了。 沈云倾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分明是……早就策划好了。 安寻捧着琴进来,恭敬的放在架子上,对沈云倾躬了躬身:“侧王妃,这琴是王爷送您的。” 沈云倾走过去,轻轻拨弄了琴弦,却是惊讶:“好琴。” “当然是好琴。”楚修琰有些得意,笑着说道:“此琴名求凰。” 只一句话,沈云倾一惊,仔细看着琴身,抬起一瞧,果然是“求凰”。琴内刻有有四个字。 “何以求凰……” 沈云倾轻笑,竟然是这把传世名琴。 “王爷将求凰赠与云倾,便不后悔吗?”沈云倾抚着琴,说道。 楚修琰看出了她的不舍,却突然不想调笑她。 说道:“求凰,求凰,送出了,自然不会讨回。你既是那般玲珑心思,却不知本王的意思吗?” “王爷莫要打趣……”沈云倾一怔,竟不知道作何回应。 看着她窘迫的站在那儿,楚修琰挥退了旁人。 起身走到沈云倾面前,看着她有些红的脸颊,十分认真的说道:“沈云倾,你该明白这把琴为何刻着那四个字,我将它送给你,刚刚的话,更不是调笑。” 沈云倾自幼学琴,对于这样传世的名琴,当然是知道其来历的。 相传制作这把“求凰”的工匠,是皇子。 传闻那位皇子作为质子在敌国时,喜欢上了敌国的小公主。 两人情投意合。 巧的是,这公主也是爱琴喜琴之人。 他变着法的讨公主开心,公主喜欢他这样的缠着他。 于是……一直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只说若是有一天,他送的东西足够让她心动,她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后来……皇子用珍稀材料打出这把琴,试了音色。 虽然好,却感觉总是少了什么韵味,即便这样却已经是上好的琴了。 他想将琴重新配弦,制作完美后,再送给那个小公主。却不曾想,这位公主已经被下旨和亲,远嫁异国。 这琴尚来不及取名……竟然成了她的新婚贺礼。 后来……皇子的国家灭亡,他以身殉国。公主听闻,悲痛不已。 弹琴时心绪不宁,竟将琴弦弄断了。 她派人换了另一种上好的琴弦。 由于怀念皇子,她弹奏的曲调一日比一日悲切…… 一曲听完,却是缠绵耳边,让人悲切不已。 于是……这琴竟然名声大噪。 公主这才晓得,这琴……竟然本就适合这种低沉悲凉的曲子,太过欢快,并不适合。 所以之前的琴弦,并不相配。 想起当初……那皇子试了许多琴弦,唯独她换的这一种,还没来得及试过…… 公主凄然,修琴时,却发现琴内刻着“何以求凰”四个字。 而后,公主便为此琴取名“求凰”。便是告诫后人,莫要因为一时的念头,错过了自己的姻缘。 凤有求凰意,愿凰可相惜…… ———— 只是此时,楚修琰这样说的意思……是在问她,她想要什么吗? 沈云倾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敢妄言。索性福了福身:“王爷想听什么曲儿?” 楚修琰看着她,却不回应,好一会儿,摇头轻笑:“罢了,这曲……今儿先不听了。” 说着,他执起沈云倾的手,走到床边坐下。 沈云倾想要抽出手,他却不许。 直到坐下,他还是紧紧的握着沈云倾的手。 “过一阵子,我带你去大楚的边关看看,如何?” 听着楚修琰的话,沈云倾有些惊讶。 “边关?” 楚修琰点了点头:“对,去边关。带你去看看那里百姓的生活。” 沈云倾突然明白了。轻笑:“王爷何必这般,子殊同我说过,百姓生活富庶,安居乐业……” “你相信?” “信……” 沈云倾低了头,她必须承认,大楚百姓的生活,远远好于如今的大梁百姓。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再去北疆看看吧。” 沈云倾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 “为何?” “王爷能带云倾过去,只能说明,北疆百姓生活也很好了……” 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她,心甘情愿的交出布防图。 “王爷不必费心了,这布防图,肯定一早就换了……”沈云倾叹了一声,说道:“况且,王爷安插在大梁的人,想要拿了布防图,其实不是难事吧……” 楚修琰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其实……在她被俘,送入死牢之时,就算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那布防早就会变了…… 只是……他不知道为何,仍旧执着着那张图。 也许……他在乎的不是那张图了,只是想要沈云倾低一次头…… 只是想要她心甘情愿一次…… 第二十七章、书房侍候 楚修琰不懂,自己对她的感情为什么会这般纠结,既想要了她,却又怕这样她会气,会恼。 于是就想着讨了她的关心,让她情愿把自己交给他。 楚修琰想,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在乎过一个人,哪怕是珺儿,也只是让他喜欢,让他带回府了而已。 他想要珺儿,珺儿是不会不从的。 从来……都是珺儿哄着他。 他还是王爷,珺儿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比较和他心思的。 可是沈云倾不一样,若不是有紫苑和云晞,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让她低头。 只有在清荷院,他能偶尔觉得自己不是王爷,沈云倾虽然低眉顺眼的唤着他王爷,却几乎不会讨好他。 所以……即便沈云倾让他气恼,他却仍旧愿意过来这边。 上午在清荷院时,沈云倾的那句话,他没办法反驳,也没办法给出回答。 布防图他拿的到,只是,他还是想要沈云倾手中的那一份。 楚修琰借故离开了清荷院,上午的对话却是无疾而终。 沈云倾也没有多想,其实……她现在拿出布防图,应该不会有事。 可是……这是她的底线,她不会去赌。 哪怕……大梁换了君主会更好。 可她既然曾经作为大梁的将军保卫北疆,既然皇帝将都城的布防交给她,她就不能辜负…… ———— 午膳时,安寻却过来了,原是楚修琰吩咐,让她下午去书房侍候。 沈云倾不想去,却又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正巧叶柔也过来了,听说沈云倾下午要去书房侍候,非得催着她去厨房做些糕点,一同带过去。 沈云倾自然是不想做这些。 却拗不过叶柔。 只能点了点头,过去做了。 叶柔在一旁看着她,她便认认真真的做了一些大梁有名的糕点。 让叶柔拿回去一些尝尝,剩下的,她去书房时,便带着了。 楚修琰吩咐了,她若是过来,不用通禀,直接进了就是。 于是…… 沈云倾进去的时候没有敲门,一进门,就撞上楚修琰惊愕的脸。 她看到楚修琰飞快地收拾着桌子上的纸。 沈云倾也不在意,抬脚就要走过去。 楚修琰赶紧摆了摆手,让她别过来。 看到沈云倾站住了脚步,他赶紧跑到屏风后面,放下了手中的纸张。 那上面画着一个女子,容貌清秀,穿着衣裙,却在袖口处束了起来。 头发松松垮垮的束起。 手持红缨枪。 却是沈云倾…… 楚修琰看着这幅画,偷眼看着门口的沈云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轻咳了一声,理了理衣袍,走了出去。 招了招手。 沈云倾这才走过去,把点心放在桌案上。 “这是你做的?”楚修琰惊喜的看着点心,又抬头看了看沈云倾。 她竟然……还会做糕点…… 看到沈云倾点了点头。 他心中欢喜,不知道……她还有多少“能耐”,是他不知道的。 楚修琰吃着她做的糕点,确实有大梁的风味,很好吃。 高兴之余,拉着她坐在了腿上。 沈云倾羞涩,就要站起来。 却被他按了下去。 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说道:“服侍爷吃。” “王爷……”沈云倾有些为难,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知道他是不会改变主意。 索性不多说了。 夹了一块点心,送到他嘴边,用手接着掉下来的渣子。 楚修琰吃的开心,也不忘给沈云倾夹上一块。 有那么一瞬间,沈云倾差点以为,他真的对自己动了情…… 差点以为,他就是这般温柔的…… ———— 楚修琰在书房中处理着事情。 沈云倾自然不能看,这样坐着,就实在是无聊透顶。 楚修琰命人给她拿了兵书来看。 沈云倾翻了几页,却有些看不进去了,这些……她几乎都看过了,而且,遵父亲的令,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看到一旁有棋,心中一喜。 过去坐在小桌旁,自顾自的下起了棋。 楚修琰处理事情,看书看累了,偶尔抬头看她,却看到她自己下棋。 不由奇怪…… 说起来,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下棋。 总觉得这东西没什么意义,不禁枯燥耗费时间,就算是真的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向来不愿意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就算偶尔和人下上一盘,也不会有太大的兴致。 索性放了手中的书卷,走过去瞧着沈云倾下棋。 棋局过半,每一步她都要细细考量。 “这东西……有什么好的?” 楚修琰随意拿起黑子,下了下去。 沈云倾却不回应,只执着白子又下了一步。 楚修琰突然觉得,陪着她下下棋,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便坐在了对面。 沈云倾却拂乱了棋盘,笑道:“王爷既然要下,自然要完完整整的下上一局。” 楚修琰点了点头,只说:“甚好。” 于是,楚修琰就坐在这儿,做着他平时懒得去做的事儿。 初时,他不怎么看好沈云倾的棋艺,却越来越心惊,也开始较长时间的思考落子的位置。 当他下完一步时,沈云倾这才笑说道:“下棋静心,若是棋逢对手,全神贯注的下上一局,可是浑身畅快。” “你似乎很喜欢下棋。”楚修琰有些好奇,放下手中的黑子,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点了点头,说道:“小时候不喜欢的,后来……被父亲逼着学,慢慢的就爱上了。” 楚修琰看着她落了子,想起她刚才的话,问道:“你是女子,沈老将军也逼你学棋?” 沈云倾嗯了一声,学着父亲的模样,很是严肃的说道:“云倾,你记着,棋局中的风云变幻,诡谲多变,是你必须要学会的。” 楚修琰听后,却笑不出了…… 他年少时,也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人……是楚世承。 他曾手把手的教他下棋,告诉他,这棋,最能让他学会何为权谋,如何运用权谋。 只是如今……他棋艺精湛,权谋更是运用的得心应手。 以前的那些日子,却再也回不去了。 沈云倾说,她父亲在的时候,告诉她,她可以不会舞,那是普通女子要学的,她却不同,她一定要会的,就是棋。 楚修琰理解沈居正的想法,他想让女儿熟悉兵法运用,熟悉算计人心。 只是却忽略了,她除了会是大今后梁的将军,却也只是个女子,也是应该被人保护的存在…… ———— 越是相处,楚修琰就越发的疼爱这样的她。 沈云倾似乎很畏寒,于是他便派人加了暖炉。 他热,她却暖和,舒服的坐在一旁,靠在暖炉旁边。 也许是大梁的天没这么凉,所以……她实在怕冷。 沈云倾看他额头冒汗,便说道:“王爷,要不将这暖炉撤了吧。” “不必。”楚修琰摆了摆手:“你暖和就好。” 他对她的照顾,恨不能是无微不至的。 沈云倾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她觉得,有些话告诉了楚修琰,也好…… 她将暖炉移远了一些,看向楚修琰,好一会儿才说道:“王爷,云倾有话……想跟您说。” 楚修琰压抑的抬头看她,嗯了一声,站起身,从桌案后绕出来,坐在沈云倾对面。 沈云倾给他倒了杯茶,才说道:“王爷,您改不满足做王爷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楚修琰微微蹙了眉头,看向沈云倾。 她似乎……不像是有诈。 “天家无父子,更遑论其他。”楚修琰微微敛了目光:“我不争,恐怕就会早亡。” 楚修邦登基……不会放了他的。 沈云倾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王爷,云倾可以帮您应付朝中的事。” 楚修琰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却没有多欢喜,只是问道:“条件呢?” 沈云倾咬了咬牙…… 说道:“云倾不会交布防图,哪怕这图已经没用了。” “可以。”楚修琰点了点头。 她愿意帮自己,这图,他自然会另想办法。 “还有……如果有一天,大梁被……”顿了顿,沈云倾才说道:“希望王爷能善待大梁百姓。” “这个自然,我不是残暴的人。” 楚修琰轻笑,这样的条件,他当然接受。 沈云倾松了口气,偷偷瞥了他一眼。 说道:“最后一个条件……” “说。” 沈云倾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唇,说道:“到时……留着他的性命。” 楚修琰看着她,目光变得沉闷起来。 沈云倾口中的那个他,当然就是梁意舒。 这个时候,还想着旧情人。 这让楚修琰十分气恼。 可是想了想,留着他的性命,只要让他再也见不到沈云倾也就是了。 “好……” 他到底是同意了沈云倾的条件。 只是他想,既然他这样让步,答应了她这许多条件,她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回报。 毕竟……她答应帮他应付的朝中的事情,也实在有限…… 如果沈云倾不能回报他什么,那这样吃亏的买卖,楚修琰还真就不愿意做。 于是……夜了……他同沈云倾一起回了清荷院。 唤人……准备给沈云倾打水沐浴。 第二十八章、战俘的命运 沈云倾要沐浴,楚修琰了不觉得自己应该避开,反而笑着看向她。 沈云倾不福身说道:“王爷,云倾要沐浴了。” “嗯。”他淡淡的点头,却仍旧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有些无奈,只好说的明白了一些:“王爷,您可否……回避一下。” “你是我的女人,为什么要回避?”楚修琰说的理所当然。 竟然让沈云倾一时无法反驳。 “快点吧,爷乏了。”楚修琰坐在一边,似乎兴致恹恹,闭着眼睛休息着。 趁着这功夫,沈云倾赶快跑到了屏风后面,脱了衣裳。 听着水声,楚修琰轻笑着睁开眼睛。 瞧着屏风,他有些忍不住,想要过去瞧瞧。 他向来不是拖沓的人,想到了,总要去做的。况且,他原本就打算,今天晚上,与她同眠。 于是便没了顾虑,蹑手蹑脚的走过了屏风。 沈云倾泡在水中,靠在那里,闭着眼睛。水珠在她的脸上,分外的惹人怜爱。 楚修琰轻笑一声,却忘了自己是偷偷摸摸进来的。 沈云倾回头看到他,一怔,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赶紧把身子都沉在水下。看着楚修琰的目光,满是警惕。 楚修琰也不在意,笑道:“有什么羞的,早晚都会被我看了去。” 沈云倾瞧着他,依旧警惕。 楚修琰走过去,伸手就要抓住她的胳膊。 沈云倾就要躲开,却忘了她要移动,是要站起身的。 下意识的起身…… 楚修琰随手拽过一旁的长布,裹住沈云倾时,用力将她带出了浴桶。 沈云倾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更紧的抱在了怀中。 “楚修琰……你……” “卑鄙?那你早就说过了。”楚修琰可不在意,抱着她直接走向床榻。 将她扔在榻上,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挣扎出来,盖上被子,楚修琰却压了上去。 沈云倾推着他,只说:“王爷不喜欢云倾,何必一定强迫云倾做这事。” “你是我的侧王妃。”楚修琰目光炯炯,盯着她。 沈云倾侧过头去:“我不喜欢。” “由不得你。” 想着她那日在大殿上时的从容自若,想到这些天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低头时发丝轻散的模样。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 沈云倾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却被他生生控制住了手臂。 “爷对你不够好吗?”楚修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有些愤怒,还有些……失落。 沈云倾瞧着他的模样,没有畏惧,只是觉得好笑…… “好……”她轻笑一声:“若是好,怎么会由着素汐的丫鬟欺负我的丫鬟,若是王爷真的待云倾好,怎么会那般偏帮她,让云倾做一个侍妾……” 她说话时,一直瞧着楚修琰的眼睛,似乎是诉苦,又似乎是……责怪。 楚修琰微微皱起了眉头:“所以……你是在怪爷?” 沈云倾看着他,好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云倾不敢……” “不敢?”楚修琰恨恨的握着她的手臂。 她痛呼出声。 “还有什么是你沈云倾不敢的!”楚修琰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沈云倾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是一声也不出。连看都不看楚修琰一眼。 楚修琰恼怒,起身整理了衣裳,摔门离开了…… 沈云倾拥着被子,缩在角落,直到蜡烛熄灭,她却没了睡意,转头看向一旁的求凰琴,不禁想起那个刚刚还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 第二天,楚修琰下了朝,却一直不知所踪,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他没有来清荷院,也没有去珺儿那儿…… 他似乎不在王府。 沈云倾乐的自在,轻轻抚着求凰琴,只是一会儿,却觉得没什么兴致。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是因为他没过来吗…… “主子,严公子来了。”紫苑走进屋子,说道。 沈云倾自然是请他进来了。 严子殊眉目之间满是焦急,看到沈云倾时,赶紧过来。 甚至没有接她手中的茶盏。 “云倾,大梁的战俘怕是出事了。” 听了严子殊的话,沈云倾一怔,赶紧放下茶杯:“他们怎么了?” “在城外采矿的那些战俘,有可能在秋狩时,成为大楚将士的训练对象。” 沈云倾一听就明白了。说什么训练对象,其实无非是不把人命当回事,让大楚的将士漫山遍野的追那些战俘,然后杀死…… 而在城外采矿的那些战俘,是城破时,与沈云倾一同在城门前抵抗楚军的士兵。 严子殊看着她微微低下头的模样,赶紧扶住她的肩膀:“云倾,你别这样……” “我没事。”沈云倾挣开他的手,轻笑一声:“有人能救他们。” 在严子殊惊诧的目光中,沈云倾拿起披风,出了屋子。 紫苑和云晞想要跟着她,她却不许,让她们两人都留在了清荷院。 严子殊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赶紧追了过去。 “云倾,你想去找修琰吗?他今儿也在朝堂上,没有反对。”严子殊微微皱了眉,看着她急急忙忙的赶向书房,出言提醒道。 沈云倾却是充耳不闻,只是笑…… 楚修琰这样,是在逼她…… 到了书房,她就知道了,这都是楚修琰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安寻就在书房外厅站着。 安寻见到了她和严子殊,拦住了沈云倾,说道:“王爷不想见侧王妃,还请侧王妃回吧。” “我有急事找王爷。”沈云倾知道是楚修琰故意吩咐下来的,却没有办法。 “对,我带侧王妃过来的,确有急事。”严子殊也出言相劝。 安寻依旧是摇了摇头:“严公子,爷说了,不见侧王妃。” 沈云倾咬了咬牙,竟是对着内室的门跪了下来。 “云倾……”严子殊皱着眉头,想要扶她起来。 沈云倾却摇了摇头:“他要的,不过是这样……” 严子殊听了她的话,颇有些愤怒的推开门进去了。 楚修琰就在里面,竟然是自顾自的下着棋。 “楚修琰!你怎么……” “别急,坐下说。”楚修琰连头都不抬一下,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说道。 严子殊怒气冲冲的走到他身边,拂乱了棋盘:“你为什么不见她?” “我见与不见,都与你无关吧。”楚修琰有些不解得看着他:“子殊,你竟然为她失态至此。” 严子殊一怔,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才呢呢说道:“她……毕竟是女子,常跪着不好……” 楚修琰也不急,只是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严子殊想要开口,楚修琰却让他先喝茶,若是再多说,沈云倾也就不必起来了。 严子殊没办法,只能喝着茶,焦急的看着外面。 “王爷,夙姑娘到了。”安寻推门进来,抱拳说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棋子,却见严子殊愤怒的看着自己。 “王爷这是何意。” 楚修琰也不回答,对安寻点了点头,安寻便带了夙歌进来。 严子殊自然只能随着夙歌回去了。 看到沈云倾跪在那儿时,他微微蹙了眉头,想要扶她起来,大不了明天他去面见皇上。 却被夙歌制止了。 “公子,若不想被将军责罚,就速与属下回去。” 夙歌看了沈云倾一眼,虽然觉得楚修琰这般有些不妥,却只能按着将军的吩咐,带严子殊回去。 沈云倾看了严子殊一眼,轻笑:“没事,他会帮我的。” 在夙歌的一再催促和沈云倾的推却下,严子殊只得离开了。 ———— 沈云倾不知道跪了多久…… 珺儿过来了,看到沈云倾时,惊讶不已。却不多问,直接进了内室。 听着里面传来的嬉笑声,沈云倾叹了一声,闭上眼睛,她累了…… 可是……不能起来。 好不容易,楚修琰发话让她进去了。 沈云倾站起身时,腿一软,幸亏安寻及时扶住了她,不然恐怕直接跌倒了…… “多谢。”沈云倾轻笑一声,走进内室。 却见到楚修琰怀里抱着珺儿,得意的瞥着她。 她不得不福身:“王爷。” 楚修琰不伸手扶她,也不免她的礼,她只能这样曲着膝。 腿微微颤抖。 楚修琰看着沈云倾额头的虚汗,他轻笑:“沈云倾,你要知道,在这王府,你不从,自有人从。” 他果然是因为昨天晚上,她的不配合。 沈云倾咬了咬牙,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厌恶看到楚修琰抱着珺儿,这样亲昵的动作。 “王爷,云倾今儿过来,是想求王爷,帮帮云倾……”沈云倾强忍着已经打颤的腿,说道。 楚修琰却不理她,只是与珺儿说笑。 珺儿瞥了沈云倾一眼,有些不忍,搂着楚修琰脖颈的手放了下来,说道:“王爷,不若听姐姐说完吧。” 楚修琰看了珺儿一眼:“有什么可听的。” “王爷……” 珺儿从他腿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也是一福身。 “王爷,姐姐这般,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您就听姐姐说一说吧。” 楚修琰摇了摇头,起身扶起珺儿,笑道:“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 他转头看了沈云倾一眼,唤了安寻进来。 让他送珺儿先回去了。 第二十九章、幸好来得及 珺儿走后,楚修琰仍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让她起身。 沈云倾实在支持不住了,跪倒在地上。 楚修琰看着她的模样,坐回榻上:“沈云倾,你想通了?” 沈云倾咬了咬牙,不点头,却也不否认,只是问道:“怎样才能救他们?” “谁们?”楚修琰明知故问,说道。 沈云倾低着头,说道:“采矿的战俘。” “哦,是他们啊……”楚修琰恍然大悟一般,看向沈云倾,有些讥讽的说道:“侧王妃,你求人办事,就是这个态度?” 沈云倾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只能俯首说道:“请王爷救救那些战俘,云倾……云倾……” 她无论如何说不出侍夜这两个字。 而且……她也没有下定决心,是不是真的要……侍夜…… 楚修琰见她这个模样,抓起她,叫安寻拉来马匹,把沈云倾扔上马,楚修琰也骑上马,一夹马腹,奔了出去。 安寻跟在他身后。 “要去哪儿……”沈云倾看着离城门越来越远的方向,问道。 楚修琰轻笑一声,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去一个……能让你下决心的地方。” 眼瞧着越来越偏僻,沈云倾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下决心……下什么决心? 只是很快,沈云倾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们一路纵马,去了城外采矿的地方。 他带着她上了一个山坡,让她看着坡下远处那些做着苦力的人。 楚修琰指着那些人,说道:“这些人就是随你奋战到最后的,他们的下场,就是在这里做苦力,而那些早就投降的,已经是大楚的士兵了。” 沈云倾看着远处的那些人,被鞭子驱使奴役,有些人……已经站不起来了…… 她侧过头,楚修琰就捏着她的脸颊,迫使她转过头看着。 “看着他们吧,等秋狩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楚修琰的话,像一把刀子插在了沈云倾的心口上。 她的坚持,都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沈云倾跪在地上,叩首说道:“恳请王爷……救救他们。” “救,可以。”楚修琰收敛了笑容:“那取决于你的态度。” 沈云倾一怔,没多久,又一叩首:“云倾愿意服侍王爷……” “沈云倾……你这样低头,这样顺从,却永远是为了别人吗?”楚修琰说不出来的恼怒,咬了咬牙,却又无处发泄这火。 沈云倾没有抬头,只是沉默。 楚修琰更是气恼:“好啊,你不是愿意为他们吗?爷的鞋脏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沈云倾已经用袖子给他擦着了。 他气,他恼。 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恼什么…… 立时向后退了一步。 拽着沈云倾,让她站起来,直接吻上她的唇。 她分明是不愿意的,身子僵硬不说,连目光都是看向别处的。 像是惩罚她一样,楚修琰咬着她的嘴唇。 沈云倾微微皱了眉头,却很快松开了。 楚修琰不满足于这样…… 他伸手抚上她的肩膀,只是一个犹豫,就扯了她的衣裳。 沈云倾感觉到肩膀一阵战栗,寒风中实在是太难熬了。 只是……她不敢挣扎,她没有忘楚修琰刚刚的威胁,她不敢忘。 这些与她战斗到最后的大梁将士,她不忍心抛却…… 睫毛轻轻颤抖,似乎有什么湿润了眼底。 楚修琰看着她的模样,一把推开她。 沈云倾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幸亏这里离着那采矿的地方算得上远,而他们地势高,那边的人看不到。 “你既然不情愿,为什么不反抗,不会反抗吗!”楚修琰大喝。 沈云倾拢着自己的衣裳,侧过头去,轻笑一声:“云倾……没这个资格。” 她从来就没有反抗的资格。 为将时,她是战败的将军,没有资格反抗胜利者的决定。 如今……她是建安王妃,更是没有反抗的资格了。 昨晚……不过是他连日的宠爱,让她失了分寸罢了…… 如今,她已经找回来了。 楚修琰看着她,想要骂她,却觉得最该骂的,也许是自己。 气恼着翻身上马,叫着安寻一起离开了。留着沈云倾在那个高坡上,自己一人。 沈云倾咬牙站起身,腿被石子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走路时就算是强忍着,也有不快…… 一瘸一拐…… 是要让她走回锦城,走回建安王府吗? 呵……恐怕……她会失血而亡吧…… ———— 离开没多远,看着渐渐有些暗的天色。 楚修琰勒停了马。 安寻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担心沈云倾。 “王爷,眼看着要天黑了,侧王妃一个人在那儿,怕是……怕是危险。”安寻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楚修琰责罚他。 楚修琰看着天色,心中的担忧确确实实的越发重了起来。 赶紧催马向回跑。 到底觉得自己过分了…… 楚修琰这样想着,怎么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没有分寸了,从锦城跑出来,就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屈服于他? 冷风吹在他的身上,他有些寒颤,想到沈云倾,更是焦急,只能不停的催马,希望能快些回去。 希望……你还在原地等我。 到了山上,楚修琰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以为她是在那里躲起来休息了。 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 而且……下去回锦城的路,就那么一条,他们原路返回,怎么会没看到沈云倾? 他下了马四下寻找未果,安寻那边也一无所获。 就在他准备上马再去别处找时。 却听到有人从那个小路走过。 他和安寻隐在草丛后…… 那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说战俘起个乱子,还得他们去处理。 楚修琰这才知道,他们是附近营地的士兵,这里有闹事的,他们过来协助几天…… “这可不是什么好活计。” “可不,处理不好可是要被罚的。” “不过啊,那个看守也算是机灵,准备了好东西给咱哥们们爽一爽。” “哟,是嘛!” “可不,说是不错的货,就等咱们过去了。” “那快点去吧。” “好,走!” 听着那几个士兵的话,楚修琰和安寻都没有在意,只想着赶紧找到沈云倾。 上马跑出了一小段距离后…… 突然,楚修琰身子一僵,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里……荒山野岭……哪里有什么东西给一帮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消遣。 若是有这种好东西,那定是女人…… 这里的女人……那不就是…… 楚修琰立时打马,火急火燎的往回跑。 刚刚的那些个士兵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安寻跟在楚修琰身后,一路狂奔。 若是沈云倾真的…… 楚修琰不敢想,他知道若是发生了什么,沈云倾恐怕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 搞不好……会轻贱自己的性命了…… 远远的,看到一处小屋子还亮着灯,那是看守们的屋子。 楚修琰策马过去,一刻也不敢停歇。直接推门而入。 他无比庆幸,他冲进来了。 真的很庆幸。 他看到沈云倾被扔在床上,手脚被绑了起来,腿上的伤口没有处理,只是绑了布条,却不止血。 她看上去虚弱极了…… 目光有些呆滞…… 眼瞧着最先扑过去的两个人就要占了便宜。 楚修琰大怒,拔出佩剑,杀了屋中的四个士兵,不费吹灰之力,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 他只嫌还不够狠,只是这样让他们死去,便宜他们了。 剩下的一个,是站在后面,没来得及过去的赵三。 他惊恐的看着楚修琰,跪下连连磕头:“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饶了你可以。”楚修琰在一旁尸体的衣服上擦拭着血迹,说道:“是谁把她送给你们的?” “是这的监工老陈。” 楚修琰点了点头,笑着扔给他一锭银子。 “带他去找那个老陈,到时候,他会给你金叶子。” 赵三接过钱,连连叩首,带着安寻就要出去。 楚修琰瞥了安寻一眼,眼神冷漠,安寻知道,这个赵三,也留不得。 眼瞧着他们走了,楚修琰赶紧给沈云倾松了绑。 沈云倾裹着衣服,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是肩膀微微抖动。 “好了,过去了……”楚修琰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沈云倾身上,搂过她,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还好赶过来了,还好……来得及。” 听着他的话,沈云倾抬起头,看着他。 泪眼婆娑,却咬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楚修琰伸出手,覆上她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手为她拂去脸颊上的泪水。 “别哭了……” 楚修琰有些不知所措,他厌恶女人哭,所以更不会去哄。 只是看到沈云倾哭,他竟然是心疼的,想要哄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平时那样伶俐的舌头,如今像打了卷一样,什么也说不明白。 只能不停的安慰她:“好了,没事了……” 沈云倾咬着嘴唇,扑进他怀中…… “都怪你……要不是你丢下我,要不是你丢下我……” “是,都怪我,我不该丢下你。”楚修琰赶紧点头,抚着她的背:“我回来接你,不会再丢下你了。” 第三十章、夜宿破庙 窝在楚修琰怀中,不知道为什么,沈云倾竟然感觉安心,可是安心过后,她蓦地想起……他是大楚的建安王,那个……骄傲尊贵的人…… 沈云倾一惊,赶紧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光着脚丫下地福身:“王爷……云倾逾越了。” “别光脚站着,会着凉的。”楚修琰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榻上。 沈云倾怔忪间,楚修琰竟然蹲下身,为她穿着鞋子。 她的脚瑟缩着,不敢伸过去。 “怎么了?”楚修琰抬头看她。 只见她一脸窘迫,看着楚修琰,迟迟不肯伸出去。 楚修琰竟然觉的这样子煞是可爱,是因为在意她,所以她的一切,都好吗? “王爷可知道,在大梁……碰了女子的脚意味着什么吗?” 鬼使神差一般,沈云倾说出了这句话。 楚修琰嗯了一声,抓住沈云倾的脚,为她穿着鞋子。 在大梁,愿意碰一个女子的脚,便是愿意娶了这个女子,那是实打实的喜欢那个女子的…… 他既然知道…… 怎么…… 沈云倾不敢细想,只好放下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等着楚修琰为她穿好了鞋子。 她这才敢站起身:“谢王爷。” 楚修琰看着她这样顺从的模样,除了叹息,竟然没有别的心思了。 她总是这样,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撩得他心神不宁,只是她自己却是兀自不知。 之后还能这样淡然的与他说话。 楚修琰没有再说什么,她刚刚那样无助,让他不忍心再说她什么。 一把抱起沈云倾,她挣扎,他却不放下。 见他这般坚决,沈云倾索性也不挣扎,由着他这样。 安寻回来了,他的神色仍旧那样,看不出喜怒,仍旧恭敬的看着楚修琰:“王爷,都处理好了。” “嗯,回去吧。”楚修琰扶着沈云倾上马,而后自己跨坐在马上。 已经是深夜,楚修琰没办法进城去,只能在城外的破庙凑合了一宿。 沈云倾也是行军打仗习惯了的,在这破庙里,也是不嫌弃的。 安寻寻了枯枝,生了火。抱了些枯草垫在沈云倾和楚修琰身下。然后到一边守夜去了。 沈云倾是真的累了,坐在枯草上,倚靠着柱子。 楚修琰拉起她的裙摆,腿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只是……绑着伤口的布与伤口黏连在了一起。 他微微皱了皱眉:“伤口得处理了。”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却不动弹。 楚修琰瞧着她的模样,侧着脸,不看伤口。 “你不是……怕疼吧?”楚修琰轻笑。 沈云倾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磕磕巴巴的说道:“谁,谁怕疼了。” 楚修琰低声笑着,招来了安寻,让他一会儿帮沈云倾解了那块布。 他走到沈云倾身边蹲下,卷起衣袖,把胳膊伸到她面前:“喏,疼就咬。” “我又不是小孩子。”沈云倾蹙了蹙眉,嘟囔着。 楚修琰也不与她争辩,手却仍旧伸着。 沈云倾颤颤的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 在楚修琰的示意下,安寻为她解了布。 与伤口黏连的地方,他用匕首小心的挑开,但即便这样,还是疼的。 沈云倾紧皱着眉,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她握着楚修琰的手臂,却没有太用力,死死的咬着自己的牙,将头靠在楚修琰的胳膊上。 似乎是寻求一点温暖, 楚修琰赶紧抱住她,对安寻说道:“轻一些。” “是,王爷,”安寻收起匕首,将布条缓缓从伤口处揭了下来。 伤口又开始流血。 楚修琰赶紧拿了水囊过来,给沈云倾冲了伤口,然后拿出随身带着的伤药,撒在她的伤口上。 “这样应该不会出问题了。” 楚修琰撕下自己衣裳的一条,给沈云倾重新包扎了。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再触碰到她的伤口。 这些都弄完了,他才坐在沈云倾身边,为她擦着额头的冷汗。 “疼怎么不咬胳膊?” “不习惯……”沈云倾微微低了头,她自己扛着,习惯了。 虽然怕疼,但是战场上,谁管你那些。 以前伤口发炎,她甚至割过肉,生生疼晕了。 她想……如果在痛一些,足以让她疼死过去。 楚修琰伸手搂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后,你要慢慢习惯了,总不能什么都自己扛着。” “人总是得靠自己活着的。”沈云倾微微敛了目光,看着地面。 “那是以前。”楚修琰轻笑着,抚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以后……你可以靠我。” 沈云倾一怔,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一般。 嘴角微微扬起:“王爷不是在打趣云倾吗?” “爷看起来……那么闲?”楚修琰抚着她的发,笑问道。 沈云倾低声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王爷,云倾累了……” 似是撒娇一般,声音中都有着慵懒。 楚修琰嗯了一声:“睡吧。” 沈云倾合上眼,靠在他的肩膀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楚修琰一直轻轻的拍着她。 确认她真的睡熟了,才抽出手,让她靠在柱子上。 看着她瑟缩着身子。 楚修琰脱下披风,盖在她身上。 她的眉眼其实是好看的,只不过平日里那双眼都太淡漠了,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楚修琰见过她神采奕奕的样子,看到梁意舒时,她有过那样的神情,看到求凰琴时,她也露出过那样的神情。 却没有对她有过那样的神情。 他想……她总会那样对他的。 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他蹲在沈云倾身边,抬手轻轻抚着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的脸颊,抚着…… 竟然不愿意离开。 刚才她哭的时候……他竟然那样不忍,把她抱在怀里,只想好好的疼爱。 站起身,走到安寻身边,让他去睡一会儿。 楚修琰睡不着,索性让他休息休息。安寻没有过去,只说他也不困。 他与安寻坐在一边,瞧着火堆,目光却又移到了不远处的沈云倾脸上。 “安寻,你说……她真有那么好吗?”楚修琰微微皱着眉头,怎么就能让他心绪不宁呢? 安寻看了沈云倾一眼:“王爷,您喜欢,自然就觉的好。” 他从小就在楚修琰身边,是下属,也是挚友。 楚修琰有很多话都会同他讲,包括安插在五皇子楚修皓身边的那位,楚修琰也没有瞒着他。 从沈云倾被俘,到如今,甚至不过一个月,却让楚修琰对她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 有时候,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 他没办法劝,也不愿意劝。 毕竟……他也很佩服沈云倾。 “安寻,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可觉得本王对她不一样吗?”楚修琰转头看着他。 安寻抿了抿唇,到底点了点头:“王爷,至少您对侧王妃,比珺儿更好上许多。” 他对珺儿千好万好,不过是疼爱她罢了,却不曾为她动了什么情绪。 或许……珺儿的顺从让他觉得舒服。 而沈云倾的倔强让他更心疼。 楚修琰默然,看着沈云倾,原来……他对她的不同,已经能让人看出来了。 ———— 这一夜,沈云倾睡的极其安稳。 第二日,楚修琰带他回了王府,命人给她梳洗一番,然后就让大夫给她换了上好的伤药。 “这两天少走动。”楚修琰坐在她的床榻边,笑着说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只说谢谢王爷。 不过一夜,不过是从破庙回到了王府,她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淡漠疏远却是愈发明显了。 楚修琰自然不想强迫她什么,可是总这样下去,忍得难受不说,心里也不爽快。 “今天晚上,我来清荷院睡。”楚修琰看到沈云倾明显紧张的神色,他摇头失笑:“只是睡觉。” “真的?” “自然是真的。” 沈云倾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沈云倾还没有同意他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不过能睡在一起,也是不错的。 他高兴的离开了清荷院。 到了书房,本应该处理公务,他却实在是想快些回清荷院去。 “王爷,严公子来了。”安寻恭敬的进来,说道。 还不等楚修琰说见不见,就听严子殊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可别想打发我。” 话音刚落,人已经站在门前了。 楚修琰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来都来了,坐吧。” 摆了摆手,安寻就关门出去了。 “有事?”楚修琰看着他,问道。 严子殊自顾自的倒着茶:“你今儿没上朝,皇上和我爹说了,让我来瞧瞧,你是怎么回事。” “瞧完了,你可以走了。”楚修琰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说的轻松,明儿早朝你自个儿解释去吧。”严子殊喝了口茶,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哼哼着曲子。 “父皇说过,上不上朝都由着我,怎么突然这么问?” 楚修琰想到这件事,不由奇怪。 自己上朝的随意性,楚世承该是知道的。 严子殊也是摇了摇头,猜测道:“大概是北遥之战后,你每天都上朝吧,今儿突然补上朝了,皇上肯定要问的。” 第三十一章、婧媛落水 严子殊话也带到了,就要去沈云倾那儿坐坐,却被楚修琰制止了。 “不是吧,你真的吃醋啊。”严子殊看着楚修琰,颇有些诧异的问道。 “吃什么醋。”楚修琰皱了皱眉,瞥了他一眼:“她身子不舒服,在休息,过两天你再去看她。” “身子不舒服?”严子殊皱了皱:“她的伤不是好的差不多了。” “新伤。” “新伤……你虐待她了?” 听着严子殊的话,楚修琰生生克制着自己打人的冲动。 严子殊看到他的脸色,也不再挑衅了。 起身就要离开。 楚修琰还特别叫了安寻,看着他出府。 严子殊遥遥看了清荷院一眼,想了想,还是等她伤好了再来吧。 ———— 楚修琰在书房中,怎么都静不下心,总想着去清荷院。 安寻瞧着他这模样,自作主张,请了沈云倾过来。 本以为怎么也要挨一顿责骂。 却没有。 楚修琰看到沈云倾时,十分欢喜。 沈云倾在一旁看书,下棋,不打扰他,不与他说话,可他就是能静下心了…… 从这天之后,楚修琰总是唤她到书房陪他,有时两个人根本不说话,就那样各做各的,却也觉的开心。 沈云倾也渐渐习惯了,不对他行礼,与他说话终于没那么多的讲究了。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最是让人互相亲近。 这天,沈云倾像往常一样,陪着楚修琰在书房,待了个把个时辰,才回了清荷院。 “姐姐。”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回过头,是那刘婧媛唤她。 心中虽然不待见这位侍妾,却还是没表现的太过明显,停了脚步看着她。 刘婧媛走过来,笑着福身:“见过姐姐。” 沈云倾摆了摆手,让她免礼:“妹妹可是有事?” “看到姐姐,便想着过来说说话罢了。” 刘婧媛这般说,沈云倾也不能一口回绝了。 索性与她在一旁的亭子中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天。 天气虽冷,但一人抱着个暖手炉,还说得过去。 眼瞧着天已经擦黑了,刘婧媛有些焦急,看到远处一个侍女冲她招了招手。 刘婧媛大喜,沈云倾背对那侍女,是以没看到这些。 “姐姐,天不早了,妹妹送您回去歇吧。” 沈云倾也累了,就没有推却。 走到小桥上时,刘婧媛突然说道:“姐姐。” 沈云倾转过头,却见她拔了头上的簪子,就要刺向沈云倾。 沈云倾皱了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推。 刘婧媛脚下不稳,直接跌进河中。 “快救人!” 听的这声音,看到跑过来的珺儿和她的侍女们。 沈云倾终于明白刘婧媛这么一出为了什么。 怪不得她不带侍女,怪不得突然与她攀谈。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珺儿跑过来,焦急的看着水中的刘婧媛:“这天这么冷,可别落下毛病了。” 沈云倾懒得附和,更不愿意看刘婧媛。 正要离去,却听一声救命。 却是去救刘婧媛的一个丫头,被她死死抱住,溺水了。 沈云倾心知刘婧媛这般不地道,索性救一救那个丫头吧。 沈云倾提气,纵身一跃,足尖轻点水面,抓起那个侍女,顺带踩了刘婧媛一脚,总算是救下了那个小丫头。 “姐姐,您也救救刘姐姐吧。”珺儿跑过来,焦急的说道。 沈云倾拍了拍衣裙,看着救上来的侍女没事了,才转头看着水中的刘婧媛:“急什么,会有人救的。” 沈云倾知道刘婧媛做这场戏就是要让她不好过,她怎么可能还饶了刘婧媛。 让她在这冰冷刺骨的水中多挨一会儿吧。 也算是她自作自受。 ———— 刘婧媛被那些侍卫救了起来,连忙送回了她的春和院。 有大夫过来诊治。 府中的侍妾都过来了,就是王妃叶柔,听了这事,也是匆匆赶来。 不理会众人行礼,她拉着沈云倾出了屋子,走了一段路,压低了声音,劈头盖脸就给沈云倾一顿骂。 “你怎么这么冲动啊,就算你不愿意救她,做做样子不行吗?” 叶柔气的不行,她听说了这事的时候,简直想给沈云倾一巴掌,打醒她。 “姐姐,我不愿意救,做做样子都是烦的。” “就是烦,你也得学。”叶柔握上她的手,说道:“一会儿王爷来了,你别说太多,我帮你说。” “姐姐……” “行了,就你的倔脾气,肯定只会惹王爷气恼。”叶柔叹了一声:“不过得了王爷几天的恩宠,就有人坐不住了。” 沈云倾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心中感动:“姐姐,你对我真好。” 叶柔一怔,转而摇头失笑:“你这丫头,不过这样就觉得好了?” 不过,她心里也是欢喜的,握着沈云倾的手紧了紧:“你的丫鬟我给你带过来了,省得她们太担心,自己溜过来。” 两人进了屋子。 转角处的楚修琰带着安寻走了出来。 看着叶柔和沈云倾离去,他心中有些讶异。 “安寻,王妃平日里,与云倾很亲近?” “回王爷,王妃和侧王妃来往密切,关系应该是亲近的。” 楚修琰有些惊讶,沈云倾这样的人,却对叶柔这般,可见叶柔的性子也是她喜欢的。 他倒是想瞧瞧,这位王妃怎么帮她。 ———— 屋子里,刘婧媛躺在那儿,一众侍妾在叶柔和沈云倾的带领下,站在一旁。 大夫正在那儿号脉。 楚修琰一进去,众人皆是福身行礼。 楚修琰摆了摆手,走到刘婧媛床边,她的样子虚弱极了,惹人怜爱。 珺儿是唯一看到经过的人,楚修琰问她,她知无不言,却说,天色暗了,是不是沈云倾推的,她看不清楚。 楚修琰这才转头看向沈云倾:“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沈云倾摇了摇头:“我推了她,却没有推她下水。” 楚修琰皱了皱眉,沈云倾却说,王爷信就信了,不信也请随意。 叶柔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眼神示意沈云倾,她却像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说着。 大夫诊脉的结果出来了。 那大夫跪在地上,说道:“刘主子呛水严重,加上这天寒地冻,身子受损严重,若是再迟了些许,怕是有性命之忧。” 这话一出,沈云倾又多了一条罪名,没有及时救起刘婧媛,差点害死她。 沈云倾不辩解,让楚修琰很是为难,总不能说……刘婧媛故意不要命,陷害沈云倾吧? 虽然他也不信,沈云倾会这样做,可刘婧媛也不像是不要命的人啊…… 素汐带着众人跪拜:“王爷,婧媛的脾气是大了些,可能触怒了姐姐,与姐姐起了些争执,还请王爷莫怪沈姐姐。” 她这话说的,相当巧妙,虽然看着将错误归于刘婧媛的脾气问题。 却明里暗里说着,就是沈云倾推她下水的。 沈云倾听了,轻笑,正要说什么。 叶柔拍了她一下,摇了摇头。然后跪下,对楚修琰说道:“王爷,可否听臣妾一言。” “说。”楚修琰凝着她。 只听她说道:“珺儿妹妹也说了,天色昏暗,看不清楚,怎么能断定她的落水是云倾所为?” 说着她抬头看了楚修琰一眼,楚修琰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臣妾以为,这事要细细调查,若真是云倾妹妹所为,自然是严惩不贷。可若不是妹妹所为,素汐刚刚的话,就是冤枉了云倾妹妹,以下犯上,也该严惩。” 叶柔说完这话,素汐的脸色明显变得十分难看。 楚修琰轻笑,瞧着她:“那王妃以为,这件事是不是侧王妃做的?” “绝对不是。”叶柔说罢就是一个叩首:“王爷当知云倾为人,若真看谁不顺眼,直接就去找她的麻烦了,不会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王妃倒是信任她。”楚修琰扶她站起身,看了一旁的沈云倾一眼。 素汐连忙说道:“王爷,当时桥上只有婧媛和姐姐二人,总不至于婧媛自己跳下去遭罪吧。” 沈云倾微微皱了眉,瞥着她。 云晞的脾气更是大得很,直说道:“我们主子可不是这样的人,若说你会推她,倒像是真的。” “你……” 素汐正要说话,却被楚修琰凌厉的目光吓到了,不敢出声。 一旁的紫苑赶紧拉住云晞,却也跪了下来:“王爷,主子的性子您是清楚的,决不会做这样的事,望王爷明察。” 楚修琰微一沉吟,看向珺儿,问道:“珺儿,今儿你为何路过那小桥?” 珺儿一怔,却是福了福身:“上午闲逛时碰到了素汐姐姐,就随她回去用了午膳,一直聊天了……” 楚修琰轻笑,这样的技俩,可是不明智的。 他看向素汐。 只见素汐微微蹙眉,低着头。 她这般,楚修琰更是十拿九稳。 看向床榻上的刘婧媛,他还有一个疑惑,她又为什么,演这一出戏,要知道一个不小心,可就是命丧黄泉了。 就算是现在救下来了,身子也算是完了,以后……关节处少不得疼痛了。 就为了冤枉沈云倾,可值得? 他不明白,这世上还有这般不珍惜身子的人吗? 第三十二章、招认 楚修琰不动声色,看了沈云倾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刘婧媛,目光最后落在了素汐身上。 “将侧王妃带回清荷院……幽禁。”楚修琰冷着脸,吩咐安寻。 沈云倾轻笑一声,没有争辩,说不出自己因为什么失望,只是觉得……是自己贪心了。 怎么能期望他对自己真的是不一样的呢? 沈云倾不禁觉得自己可笑,难道忘了之前他为什么对你好吗? 他不过是想让这些女人妒忌,让她们针对自己。 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怎么还会对她好呢?又凭什么相信她呢。 “侧王妃,请吧。”安寻走到沈云倾身边,伸手做请。 沈云倾点了点头,走到门前,却不禁瞥了一眼楚修琰,原来自己这样善变,有个人对自己好一点,自己就要动心吗? 可是她清楚,严子殊也对她好,可她对严子殊,却不是这样的感觉。 沈云倾带着云晞和紫苑回了清荷院,外面有士兵把守,真的幽禁了自己。 沈云倾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是凉的,她却不在乎,只想着这水可以让自己冷静一些。 “主子。”云晞有些担忧的走过来:“您该不会是……喜欢他了吧……” 沈云倾一怔,放下了茶杯:“不会……没有。” 似乎是让自己坚定这个想法,她摇了摇头,看着院子里,却不知在等待什么。 紫苑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轻叹,去倒了热水来,给她换上了。 “主子,就算心里不舒坦,也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紫苑将热水递到她跟前,说道。 沈云倾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我就是累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紫苑和云晞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 累了? 这样子是真的累,还是心里觉着累。 沈云倾叹了一声:“你们回去歇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紫苑和云晞无奈,只好离开了。 沈云倾站起身,想回去躺一会儿,转头时却看到架子上的求凰琴,突然觉得好笑…… “何以求凰……”沈云倾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亏我……差点信了你。” 扬起手,抚上琴,却是手腕一翻,就要摔了这琴。 “你就这么信不过他?” 突然,一只手按住琴,阻止了沈云倾。 “子殊……”看到严子殊时,她十分惊讶:“你是……怎么进来的?” 严子殊无奈的摇了摇头:“若不是他的意思,我哪能这么容易进来。” “他的意思?”沈云倾微微皱了眉,却是不解。 严子殊挪开她放在琴架上的手,说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听安寻说了。不过……他不是有意关你,不然我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进来。” 沈云倾看了他一眼,垂了眼帘:“你是他的朋友,自然向着他说话。” “这还真不是。”严子殊关上了窗子,说道:“夜里风大,别总开着窗,容易着凉。” 沈云倾嗯了一声,却是心不在焉。 “他对你真的很好。”严子殊看着沈云倾,笑道:“至少……我很少见他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 “很少,也还是有的。”沈云倾轻轻拨弄着求凰琴,说道。 严子殊微微蹙了眉,是啊……还有一个女人,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 那个女人……为他做的太多了,谁都不能取代她的位置吧…… 他不知如何让沈云倾欢喜起来,想要逃离这里。 “明日,你会明白他对你的心思的。” 就算楚修琰对她不是独一无二的好,起码……也不是那些女人可以随便挑拨的。 这点,严子殊十分的相信自己的判断。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派人来知会他,让他来与沈云倾说说话。 沈云倾只是笑,求凰琴在她手中,弹出的曲子更是婉转哀怨。 哀怨…… 沈云倾兀自停了手,不可置信的看着琴,她刚刚的曲中,竟然弹出了哀怨的味道…… ———— 严子殊的来去自如,说明这里明为幽禁,实际上想要出入并不难。 沈云倾很想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 她怕看到的和严子殊说的不一样。 这样的怕……毫无缘由。 她向交班过来的士兵打听了情况,说是刘婧媛那边闹哄哄的,听那边的人说,刘婧媛已经好些了,之后就哭哭啼啼的,惹得楚修琰很是不满。 估摸着,现在还在诉苦吧。 沈云倾想,这样爱哭爱闹,怪不得讨不了楚修琰的欢心。 “跟我有什么关系……”沈云倾微微皱了眉头,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想了这么多。 ———— 春和院。 楚修琰好不容易安抚了刘婧媛。 叶柔敲门进来,福身道:“王爷,素汐她想明白了,要见您一面。” 楚修琰坐在椅子上,喝着水,却瞄了一眼刘婧媛的反应。只见刘婧媛蓦地紧张起来,手也下意识的抓紧了被褥。 鱼儿上钩,他轻笑,装作不耐烦的模样,说道:“她想见,本王就要见吗?” “那王爷的意思……”叶柔试探着问道。 “去用膳吧。”楚修琰站起身。 刘婧媛柔柔弱弱的唤了一声:“王爷……” “刘婧媛,你最好也自己想明白了,省得像素汐那样……”楚修琰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让她伸出的手僵在那儿…… “婧媛不懂……” 楚修琰懒得听她的解释,一甩衣袖离开了。 ———— 楚修琰跟着叶柔,往春和院的侧室走了去。 他没有用膳,只是坐在那儿,静候。 “你是怎么看出这里有问题的?” 现在的这出技俩,全是叶柔的主意。 她袒护沈云倾,相信沈云倾,而且……还能想出解决办法。 虽然大局观不足,但是管理这后院是绰绰有余了。 叶柔在他身边,微微福身:“只因珺儿姑娘说了一句话。” “哦?什么话?”楚修琰来了兴致,指了指一旁的座位让她坐下。 叶柔轻笑,坐下说道:“珺儿姑娘说,云倾并未及时救下刘婧媛,却救了那个差点溺死的侍女。” 楚修琰看向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只听叶柔说道:“以臣妾对云倾的了解,若不是刘婧媛对不起她在先,她不会不出手。” “也许真的是刘婧媛激怒了她。”楚修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叶柔嗯了一声,微微点头:“有这种可能,不过……臣妾相信云倾,也相信自己不会错看她。” “你与她这般要好?” “脾气相投。”叶柔抿了抿嘴,说道:“除了相信,臣妾也知道,有些事情,巧合多了,那就不是巧合,而是……” “是预谋。”楚修琰接过话,看着她的目光愈发的赞赏。 叶柔点头,看向楚修琰,笑道:“其实……臣妾就算不多嘴,王爷也会查清真相,还云倾清白的。” 楚修琰不可置否,只是笑着喝水。 ———— 小坐了一会儿。 “差不多了。” “王爷,走吧。”叶柔站起来,福身说道。 两人这便回了刘婧媛的住处。 刘婧媛正窝在床上,看到楚修琰进来,赶紧下床,福了福身:“妾身见过王爷,王妃。” 楚修琰走到一旁,坐在椅子上,也不免了她的礼。叶柔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刘婧媛心里暗暗叫苦,却不敢动弹。 “婧媛。” “王爷……” “素汐比你聪明多了。”楚修琰看着她,轻笑:“希望本王用膳的这段时间,你也想明白了。” “妾身……妾身……”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看不出楚修琰的心思,想要看看叶柔的反应。却发现叶柔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 心中一惊,难道素汐真的……说了真相…… “王爷,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刘婧媛跪下,叩首说道。 她这是铁了心了,不留后路。 楚修琰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楚修琰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本王已经派送给你爹娘送信了,现在还是请他们来,若是你执意不肯说……本王就让士兵……押着他们过来。” “王爷……”刘婧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 “等你爹娘进了锦城,本王这里人证物证都在,说你诬陷侧王妃,恐怕……你们一家……” “王爷,求王爷别动妾身的爹娘。”刘婧媛连连叩首,一遍一遍的请求道。 “怎么,现在求本王了?刚刚不是很能撑吗?”楚修琰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刘婧媛咬了咬牙:“王爷,您没有证据,就算把妾身的爹娘带过来了,也不能怎样,只凭着素汐的一面之词……” “就算本王没有证据,但是费心找找,还是不难的。”楚修琰打断了她的话,直起身,靠在椅背上:“况且……本王让你们一家悄无声息的死了,也不是难事。” “王爷,您……您怎么能这样对妾身……”刘婧媛凄然说道。 “你今儿陷害侧王妃的时候,就该想到了。”楚修琰冷哼一声。 “王爷,您当初带妾身回来,您说,您会好好对妾身的。”刘婧媛做着最后的挣扎。 “当初……本王带你回来,只是因为一时兴起罢了。”说完,楚修琰站起身,就要离开。 行至门前,刘婧媛却蓦地抱住他的腿:“王爷王爷,妾身招了,妾身招了,您别动妾身的爹娘,求您了……” 第三十三章、惩戒 刘婧媛到底是妥协了。她不能,也不敢拿爹娘的命来冒险。 她跪在楚修琰面前,颇有些绝望的看着地面:“王爷,是不是妾身说了,您就能放了妾身的爹娘。” 楚修琰倒着水,笑了:“你在与本王讲条件?” “妾身不敢。”刘婧媛诚惶诚恐,赶紧叩首。 楚修琰让一旁站着的叶柔坐下。 叶柔福身谢恩,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刘婧媛。 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可偏偏,楚修琰不吃她那一套。 楚修琰转着茶杯,好一会儿才说道:“详细说说吧,最好不要让本王发现,你在说谎。” “妾身万不敢隐瞒王爷。”刘婧媛缓缓直了身子,看着楚修琰,说道:“这段时间,王爷对侧王妃宠爱有加,妾身等气不过,便想着找侧王妃的麻烦。” “是想挑拨王爷和侧王妃的关系吧。”叶柔看着她,说道:“也就是所谓的……陷害吧。” 她说话直来直去,不给刘婧媛留什么颜面。 刘婧媛一怔,好一会儿,只能点了点头。 “本来……妾身有这个心,却没这个胆子。” 刘婧媛轻叹一声:“前两天,妾身病了,身子虚弱。素汐过来看妾身的时候,提起了这事,说了一句,真想好好整一整侧王妃。” “放肆!”楚修琰一拍桌子,怒喝道:“这样的话,你们也说的出口!” “王爷息怒。”叶柔轻抚着他的背:“先听她说完吧。” 楚修琰冷哼一声,对着刘婧媛说道:“快说!” 刘婧媛哆哆嗦嗦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然后……然后妾身就和素汐商量了这个计谋。素汐说……她会想办法拖住珺儿,让她恰好看到妾身落水的一幕。” “她让你做,你就做?不要命了?”叶柔微微皱了皱眉:“你前两天既然身体不好,怎么还敢跳进水中。” “妾身也不想这一次这般凶险。况且……素汐说珺儿妹妹最是宽厚,她在场,一定命下人全力施救,妾身不会有事。” “这样拙劣的把戏,你居然同意了。” 叶柔颇有些无奈,看向刘婧媛的眼中多了抹同情。 在这个人心诡谲的后院,女人间的争斗这样狠辣,刘婧媛这样容易被挑唆,怎么生存。 刘婧媛默然,只是向楚修琰叩首:“王爷,王爷,您饶了妾身的爹娘吧,求您了,求您了……” 楚修琰抚着额头,看着刘婧媛:“你既然坦白了,本王就从轻处罚,你爹娘不会受牵连。”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刘婧媛哪里还有别的奢求,连连谢恩。 楚修琰起身,离开了屋子。 叶柔扶起刘婧媛,让她躺在床上。 “王爷会让大夫来给你诊病,以后,你就在这儿……安度余生吧。” 楚修琰能这样,其实已经是留情了。 刘婧媛不敢多要求什么,连连谢过叶柔。 —————— 叶柔一路出了春和院,才看到了楚修琰。他站在门口等着她,目光却分明看得是清荷院的方向。 “王爷若是想念云倾,不若过去瞧瞧。”叶柔微微福身,笑着说道。 楚修琰缓缓摇了摇头:“明天再过去吧,这么晚了,她该休息了。” 只有楚修琰自己知道,他是害怕看到沈云倾。 扪心自问,若是她刚进府时,被这样陷害,他根本不会在意真相,也根本不会选择相信沈云倾。 其实,素汐的计划虽然算不上高明,但是搁在以前,楚修琰不会深究下去,自然一切都顺理成章。 以沈云倾的性子,这件事只要不涉及到她的两个丫头,那她肯定是不屑解释,随着楚修琰怎么苛待她了。 他送了叶柔回春桉院,自己却还是没忍住去了清荷院。 看着灯火通明的清荷院,他有些怔忪。 “沈云倾……”楚修琰瞧着那里,轻声嘟囔着。 他不知道对她这样上心究竟是对是错。 喜欢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楚。 也许当初一面,已经注定了两个人的缘分。 他突然庆幸,相信了沈云倾…… ———— 第二天一早,楚修琰上朝回来,用着早膳。 “王爷,都交待了。”安寻恭敬的进来,不过一晚上,他抓了几个知情侍女。 威逼利诱,加点刑罚,也就都招认了。 楚修琰满意的点了点头:“素汐院里的人都抓了,侍女重罚,只留个贴身婢女就行了。” “是。”安寻领命,正要退下。 “等等。”楚修琰突然唤道。 他……想到了一件事。 那天,他想要沈云倾,沈云倾却不肯。 他恼怒时,问了一句:“爷对你不好吗?” 他记得沈云倾的回答。 “若是好,怎么会由着素汐的丫鬟欺负我的丫鬟,若是王爷真的待云倾好,怎么会那般偏帮她,让云倾做一个侍妾……” 对。 素汐的那个丫鬟燕彩,曾经打过了紫苑,而他却把她幽禁起来,还因为那件事恼了她,当众把她贬为侍妾。 虽然之后没有真的贬了她,但是却让她心中有了芥蒂。 后来……楚修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觉得自己确实处理的不妥。 那个时候,还不怎么喜欢她,自然什么都想拧着她来…… 如今想起这件事,楚修琰轻笑,这是一个不错的“讨好”沈云倾的主意。 —————— 第二天,刘婧媛自己去了楚修琰的住处,当着那些在侍奉的丫鬟的面,承认了,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是她的问题。 她故意拿出簪子,刺向沈云倾。 沈云倾只是推开她,是她自己故意向后仰,掉入水中。只为了陷害沈云倾。 于是,这件事牵连出了素汐。 王府中的消息传递一向快的很。 刘婧媛认罪后,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王府,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素汐和刘婧媛的阴谋。 不禁暗暗同情沈云倾。 不过好在,建安王圣明。 楚修琰带人去了素汐的院子。 素汐惶恐,跪在地上:“王爷……”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楚修琰冷笑,看着她:“素汐,你好大的胆子,敢向侧王妃下手。” “王爷,冤枉啊,您不能只凭着刘婧媛的话,就认定妾身……” “你院里的丫鬟下人,知情者也有那么一两个吧……”楚修琰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怎么,还要本王说出是谁吗?” 素汐一言不发,也不再辩解了…… 虽然知道这件事的,都是她的亲信,可是……楚修琰的手段,她也是明白的。 况且……她最信任的那个丫鬟,从昨儿起,就失踪了,多半……招认后……死了。 素汐只跪在那儿,不辩解,不言语,只是笑。 “素汐,你是聪明人,却不想这次这么蠢。”楚修琰看了她一眼,满是不屑。 素汐轻笑:“不是素汐的法子蠢,只是王爷……喜欢她罢了……” 楚修琰微微蹙了眉头…… 他喜欢沈云倾,已经这样明显了吗? 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楚修琰点头:“你说的不错。” 他挥了挥手,只见安寻进了屋子。 “把她带下去,掌嘴。” 安寻领命,有士兵带了燕彩出去,任凭燕彩怎么求饶,安寻的巴掌都没有轻下来。 “王爷……燕彩怎么也是妾身的丫鬟,求您……求您……” “她给过紫苑的巴掌,今儿,一丝都不会落下。”楚修琰低头看她,伸手拽着衣衫,从素汐手中抽出衣衫。 素汐的手无力的垂落,看着楚修琰的眼中,再没有一丝期待。 “妾身……明白了。”她的声音低沉。 原来……失望就是这个样子的。 楚修琰没有一丝的同情。 直看到燕彩的牙齿被打落,一张脸肿了起来。 “好了……” 听到楚修琰的声音,安寻停了手,对抓着燕彩的两名士兵摆了摆手。 燕彩直接趴在地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从今儿起,这院里的下人都分配到别处去。”楚修琰冷哼一声:“素汐降为婢女,与燕彩一起去洗衣院。” 洗衣院,那是什么地方…… 做的都是粗活,素汐曾经那样高傲的性子…… 如今,却没办法反抗什么。 “王爷,您就这般……不念旧情吗?”眼瞧着楚修琰就要离开,素汐仰头看他,对他说着。 声音凄凉,似乎夹杂着诸多无奈,诸多失望。 还有……隐隐的怨恨。 楚修琰停下了脚步。 她以为事情又转机,赶紧换上笑容:“王爷,妾身一定好好侍候您,一定……” “素汐,本王原以为,你是聪明人。”楚修琰打断她的话,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尔尔。” 说罢,便径直离开了,再没有理会素汐。 这件事终于算是尘埃落定。 刘婧媛知错悔改,又确实落了水,遭了罪,以后这身子可得将养着了。 阴天下雨,都免不了受罪了。 楚修琰只是下令,扣了她三个月的月钱,便没了别的惩罚,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他也确实履行了诺言,没有动刘婧媛的爹娘。 刘婧媛已经是感恩戴德。再不敢奢求什么了。 只是……这件事,带给沈云倾的,真的是好处吗? 看似荣宠不断的背后,真的是那般和谐美满吗? 第三十四章、唤他阿琰 刘婧媛的事情一过,建安王府中的这些个人,都知道了楚修琰对沈云倾的重视。 虽然不知道内里细节究竟如何,但是……以前楚修琰向来是不管后院女人们的事情的。 当日沈云倾嫁进王府,这些下人还道,她比不上那位珺儿主子,如今看来,大错特错了。 若说这王府,谁有可能压过珺儿,估摸着,就是她沈云倾了。 事情刚一结束,楚修琰便下令解除了清荷院一众人等的幽禁。 当日下午,他就派人请了沈云倾去书房。 说起来,不到一日的功夫,他已经有些想她了。 沈云倾这才明白了,严子殊的话。 如今,她明白了楚修琰的意思。 幽禁自己,做出不相信自己的样子,让那些人掉以轻心,暗中调查。 真是不错的法子。 沈云倾瞧着那求凰琴,轻笑,昨儿……她差点砸了这宝贝。 紫苑为她梳了发髻:“主子,今儿紫苑陪您过去吧。” 她怕再出了刘婧媛那样的事儿,身边有个人,也说的清楚些。 沈云倾知道她的心思。 转身瞧着她,笑道:“不必了,刚刚有过这件事,料想就算有人对我不满,也不会再用这样的办法了。” 说着,她起身,理了理衣裙,离开了清荷院。 ———— 书房中,楚修琰已经摆了棋等她过来。沈云倾进来时,他的眼中明显的喜悦起来。 “王爷。”沈云倾福了福身。 楚修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扶起她:“以后你我二人的时候,不必多礼。” 沈云倾抬头看着他。却见他很是认真的神色。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楚修琰这便笑了,拉着她走到榻子旁边,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 “陪我下棋。”他看着沈云倾,却是询问的语气。 沈云倾轻笑,点头说好。 楚修琰以前素来不喜欢下棋,如今,是真真的爱上了这东西。 不为别的,只因……沈云倾喜欢。 他也终于能从这样枯燥的东西里,找到一丝乐趣了。 沈云倾不与他客气,当先落了子。 楚修琰瞧着她的模样,有些不确定,试探的问道:“你……可是怪我了?” “没有。”沈云倾想也不想,笑着摇头。 末了,却微微皱起了眉。 楚修琰瞧出了她的口不对心,刚刚明明眉头皱的那样紧。 “我要听实话。”楚修琰索性放下棋子,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也放下了棋子,瞧着他:“无论云倾说什么,王爷都不会怪罪吗?” “当然不会。”楚修琰轻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相当的……没有水准。 沈云倾禁了禁鼻子,这才说道:“原本,云倾怪王爷的不信任,想要摔了求凰琴。” 她抬头,看着楚修琰的神色,只见他眉头紧了紧,瞧着似乎不是太高兴。 不过,他没说别的……看来,是还想听下去。 索性接着说了。 “后来……子殊过来了,他说……云倾该信王爷。”沈云倾盯着棋盘,顿了顿,才又说道:“直到今儿早上,一切明了,云倾知道王爷的心思,便不怪了,只是庆幸……没有真的摔了那琴。” 瞧着她嘴角的浅笑,楚修琰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心中的那块石头,也因她的一句,不怪了,放了下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把她看得这般重了。 “你见子殊可以自在往来,没想过去春和院瞧瞧?”楚修琰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信你,你还可以带着紫苑和云晞……离开王府。” 沈云倾看了楚修琰一眼,意外的,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 他是怕自己离开吗? 怎么可能…… 沈云倾笑了,却是摇了摇头:“王爷信,云倾活。王爷不信,云倾不过一死,那俩丫头却能活着。可若是云倾逃了,只要还在大楚,被抓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云倾和那两个丫头……都活不了。” 楚修琰微微皱了眉:“我不喜欢你事事都先为旁人考虑。” 沈云倾一怔,低了头,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她们不是旁人。” 她初入大楚,是紫苑陪着她,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时光。云晞更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 她们……都不是旁人。 楚修琰叹了一声,握住沈云倾的手,说道:“你刚进王府的那段日子……是我苛待你了。” 沈云倾没有说话。 更不会客套的说一句:没有。云倾不觉得苛待。 那段日子,她远嫁而来,夫君不喜,甚至想不让她拜堂,成为笑柄。 后来……还用那个嬷嬷的死来整治她。 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着。 还有那北疆十城的聘礼…… 沈云倾打心眼里觉得……他是苛待了自己的。 只是……她也知道,楚修琰没要了她的命,甚至保了投降的大梁将士。 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以后……不会了。”楚修琰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轻轻婆娑着她的手。 ———— 这一夜,他带着沈云倾回了自己的卧房。 用了晚膳。 沈云倾瞧着夜深了,想着回清荷院去。 刚起身…… 却被楚修琰拽住了手腕。 “我已经派人知会过你院里的两个丫头了,你今儿就宿在这儿。” “王爷,这……于礼不合吧……”沈云倾有些讶异。 这些日子,她自然了解透了王府的规矩。 大楚的男子,要是与自己的妻妾同房,都是去妻妾的院落。 楚修琰贵为王爷,他的卧房,自然从来没有女人可以过夜。 就是受宠如珺儿……也没有那样的待遇。 楚修琰拽住她手腕的一刻,自己也是一怔。 他没派人知会清荷院那边,也没有想到,自己为了留下她,竟然……让她睡在自己的卧房…… 可是意外的,他不后悔。 “在王府,我说了算。”楚修琰站起身,握着沈云倾的手:“我说你能留,你就能留。” “王爷……”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楚修琰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到了,她唤子殊时的那股子亲切劲儿。 沈云倾可看不出他的内心想法。 有些不解…… 有些……茫然…… “王爷喜欢什么样的称呼?”她想了想,这样问,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一紧,沈云倾的手吃痛,就要收回。 楚修琰直接抱起她,走到床边。 沈云倾本想着,肯定会把她扔在床上,她得准备好了,省得摔疼了。 却不料,楚修琰轻柔的放下她,俯身看着她,说道:“就像……你唤子殊那样的。”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般,他微微侧过头,不看沈云倾。 “修琰?”沈云倾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反正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却见楚修琰唇角带笑,起身叫了常叔进来,让他派人去清荷院知会一声,明日让紫苑和云晞过来侍候,今儿不必等了。 而后便熄了蜡烛,躺在沈云倾身边。 他怎么似乎情绪很好? 沈云倾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总是看不明白楚修琰。 “没睡吧?” “没有。”沈云倾如实回答。 楚修琰的武功可不低,当然听的出来,她没有睡着,呼吸不是那种熟睡后的均匀。 他轻笑,说道:“我听说,在大梁,女子都唤自己的丈夫,阿哥……” 沈云倾惊讶的转头看着他。 阿哥阿妹…… 这他都知道? 只好轻嗯了一声。 “你也这么唤我。”楚修琰转过身,手自然的搭在她的肩膀上。 沈云倾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亲昵,想要躲开,楚修琰却不给她这样的机会,抓着她的肩膀不松开。 沈云倾心中轻叹,却还是说道:“云倾不是王爷的妻,不能唤阿哥。” “不管……我就是要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 楚修琰这话说的,像极了一个讨糖吃的孩子。 沈云倾一怔,却不知道怎么说。 “你要是想不出,我就饿着你院里的两个丫头。” 听了楚修琰这又强势,又孩子气的话。 沈云倾竟然有些想笑。 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放肆。 “王爷……” “嗯?你想她们饿肚子?” 沈云倾还不等说什么,就听到楚修琰打断了她的话。 无奈…… 只好说道:“修琰……” “嗯……那就只给她们一顿饭。” 听了楚修琰的话,沈云倾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了好一会儿…… 却听楚修琰说道:“爷困了,明儿,你的两个丫头,只有早膳。” “别……”沈云倾赶紧说道,轻轻咬了咬唇:“阿……阿琰……” 阿琰…… 原来被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可以这样甜蜜。 楚修琰抱过她,轻笑:“你的丫头,以后都可以好吃好喝。” 沈云倾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有些累了,想睡了…… 楚修琰的下颌抵着她的头顶,说道:“再过几日,就是秋狩了,你与我一同去吧。” 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沈云倾微微皱了皱眉,却不回答。 “不愿意?”楚修琰看出了她的犹豫。 沈云倾轻轻点了点头:“云倾只是侧王妃……” “那又如何!”楚修琰冷哼:“我说带你去,就是带你去,我看谁敢多说什么!” 却不知,这次的狩猎,差点毁了两个人刚刚萌生的一点点好感…… 第三十五章、雪狐裘 沈云倾受宠的事情,可谓是在王府中人人都知道了。 素汐被罚,谁还会不知好歹的去自讨没趣。 索性都窝在自己的院落,不再出去“惹是生非”。 沈云倾也乐的清静。 这几日她晨起去见叶柔时,府中的侍妾个个恭敬的很,再不敢像从前,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这人啊……还真是实际的很。”沈云倾笑着端起茶杯,看着叶柔。 好不容易把那些个侍妾打发走了,叶柔正靠在榻上,止盈给她倒着茶水。 她瞧了沈云倾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里……不比朝堂中好过多少。” 叶柔虽然不曾亲自入过朝堂,但是……她听爹说过,朝堂的那些个人心险恶。 只是她觉得,女人毒起来……那些个男人,恐怕还都得退避三舍。 “后宫,向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叶柔揉着额头,说道:“女人狠起来,才让人心寒。” 沈云倾有些惊讶的看着叶柔,她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陌生,明明,她也是初入王府,怎么对于女人间的这些小九九了如指掌? 可她忘了…… 叶柔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她不是家中最受宠的女儿,娘亲也没有什么背景权势,她什么样的日子没有过过…… ———— 告别了叶柔,沈云倾便回了书房。她已经习惯了出入楚修琰的书房,卧房。 不用楚修琰说,她自个儿就过来了。 今儿书房的外室竟然没人守着? 沈云倾有些疑惑,不过这几日的习惯,让她直接走过去就要敲门。 抬起手时,却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她会找机会与你见面。” 是严子殊的声音。 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沈云倾摸不着头绪,甚至不知道他们要说的是什么事。 只听楚修琰说道:“姒锦的安全,交给你了。” “放心。” 姒锦…… 沈云倾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只是……楚修琰似乎很在乎她。 她才是楚修琰放在心尖上的人吧…… 沈云倾不禁摇了摇头,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正要离开,刚转身,却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怒喝:“谁!”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 沈云倾回过头,只见楚修琰皱着眉,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你怎么来了?” “我……云倾以为……王爷需要云倾在这儿。” 楚修琰恼怒,她又是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了。 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给自己露出笑模样来。 自己又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爷有事谈,你先回去吧。”楚修琰摆了摆手,就让她离开。 沈云倾福了福身。 转身时,却被他拽住了手腕:“算了,进来吧。” 也不管沈云倾愿不愿意,拖着她就进了内室。 严子殊有些惊讶:“王爷,你这是……”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怎么想就怎么办。”楚修琰看了他一眼,不等他说话,就说道:“就这样吧,剩下的事也不急,明儿再说吧。” 严子殊看了沈云倾一眼,明了些许,便无奈的摇了摇头,离开了书房。 ———— 沈云倾虽然不知道他口中那个姒锦是谁,但是她知道,那是女人,而且……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女人。 因为……严子殊刚刚看着她的目光,颇有些无奈。 又因为,楚修琰提起姒锦时的语气,那般不同…… 她不问,也知道楚修琰不会说。 楚修琰带着她坐在榻子上:“你总算习惯了自觉到这儿来。” 沈云倾正给他倒着茶,听了这话,手却是一顿:“王爷若是不喜……云倾自然也可以改了这习惯。” “我很喜欢。”楚修琰轻笑一声,抚上她的手。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放下茶壶。 “听说这段时间,那些侍妾,对你还算恭敬。”楚修琰端起茶盏,眼中含笑看着她。 沈云倾轻轻嗯了一声。 楚修琰见她情绪不高,想来……是因为刚刚的事。 轻叹一声,偏偏姒锦的事太过重要,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执着她的手,说道:“再有三日,就是秋狩了,我命人给你做了几套衣裳,一会儿试试,合不合身。” “王爷……” “这儿没外人。” 听着她疏离的称呼,楚修琰有些不悦,皱了皱眉,说道。 沈云倾抿了抿嘴,才说道:“阿琰……那些战俘……” 她分明感觉到,楚修琰握着她的手一紧。 “我与父皇说过了……”楚修琰咬了咬牙,看着沈云倾期盼的眼神,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好一会儿,说道:“他们……已经被四皇子讨走了……” “楚修合……”沈云倾一怔,转而苦涩一笑:“那就是没救了……” 四皇子楚修合为人心狠毒辣,到了他手里的人……还想活着讨回来…… 怎么可能…… “父皇说了,不准他用这些俘虏练兵。”楚修琰试着安慰她。 而他……也确实尽力去讨恩典了,只是楚世承说,人既然已经给了四皇子,也不好因他的一句话就出尔反尔。 “谢谢……”沈云倾轻声说着,侧头看她。 唇角的那抹笑容,让楚修琰不禁沉醉了…… 柔柔一笑,却是……万般风情。 楚修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眼神中的温柔,怕是沈云倾没有注意到。 ———— 三天转瞬即逝,秋天越来越短暂了…… 秋狩也如期而至。 这天,沈云倾被楚修琰叫醒时,已经是早膳时候了。 沈云倾赶紧跳起来梳洗打扮。 “王爷怎么不早点叫云倾起来。”她一边让紫苑梳着发髻,一边颇有些责怪娇嗔的说道。 楚修琰瞧着她的模样,轻笑着递上发簪:“你睡的熟,多睡一会儿没什么不好。” 沈云倾的发髻梳好了,不等说什么,就被楚修琰拉去用膳了。 结果……还不等吃完,常叔就进来了:“王爷,王妃和珺儿到了。” 楚修琰点了点头:“让她们先上马车。” “诺。”常叔作揖,便出去了。 沈云倾赶紧放下筷子,站起身:“王爷,云倾吃好了。” 她分明看到楚修琰早早放下了筷子,不过是在等她。她可不想落个恃宠而骄的名声。 楚修琰拗不过她,只好拉着她的手,出了院子。 他坚持与沈云倾一辆马车,无论沈云倾怎样说,他都不让步。 “王爷……” “怎么?想爷抱你上去?”楚修琰装作疑惑的看着她,伸手竟然就要抱她。 沈云倾赶紧退后两步:“不……不麻烦王爷,云倾自己上……” 说完,趁着楚修琰没再说什么,她赶紧跳上了马车。 直到了营地,沈云倾这才发现了,除了楚修琰,谁也没带这么多女子过来…… 她和叶柔还算好,楚修琰带着一名侍妾过来了,这就不免过分了些。 可是楚世承都不在乎,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姐姐,不若我们住在一起吧。”沈云倾下了马车,赶紧挽着叶柔的胳膊,说道。 叶柔一怔,却是看向楚修琰。 只见楚修琰皱眉看着沈云倾,吩咐安寻:“把侧王妃的东西搬到本王的营帐去。” “是。” 安寻领了几个士兵,直接拿了沈云倾的包裹,放在了楚修琰的营帐,连带着云晞和紫苑都被领到了楚修琰的营帐。 叶柔和珺儿各自一营帐。 好在两个人都不是那种能争风吃醋的主儿…… 否则……沈云倾的日子可是难过…… ———— 大楚狩猎,到达这里已是傍晚,会修整一番,明儿,才是狩猎真正开始的时候。 沈云倾怕冷,楚修琰就命人放了暖炉,他要是觉得热了,就出去走一走。 楚修琰出去,还没等走出几步,沈云倾却跟了过来。 “也不怕着凉,还不回去!”楚修琰微微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沈云倾摇了摇头:“云倾也想出来瞧瞧。” “大晚上了,有什么瞧的。”楚修琰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见她意思坚决,楚修琰摇了摇头,领着她进了营帐,吩咐安寻:“把本王的狐裘拿过来。” “王爷,可是……那件?”安寻有些拿不定的问了一句。 楚修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安寻取了件白色的狐裘来。 楚修琰接过狐裘,给沈云倾披上了:“这件狐裘最是保暖,明儿狩猎,你也穿着。” 沈云倾摸着身上的狐裘,只知道是上好的狐狸皮毛,穿在身上,也是极暖和的。 便点头答应了。 ———— 第二日,她穿着这狐裘与楚修琰一同面见皇上时,却听见周围的声声叹息。 楚修逸走过来,瞧着她身上的狐裘,好一会儿才说道:“侧妃真是好福气,皇兄竟连这个都送出去了……” 似是感慨,似是……讶异。 沈云倾抬头时,发现,就连楚世承,也是这样的惊讶。 “琰儿,这可是那件雪狐王狐裘?” 听了楚世承的话,楚修琰微微颔首。 沈云倾这才知晓,身上的这件狐裘,究竟多稀有。 雪狐的皮毛做出的已经是上好的狐裘,雪狐王,则是更甚…… 他竟然将这个……也给了自己吗? 沈云倾愈发的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对自己似乎……越来越好了…… 第三十六章、我记得你怕疼 秋狩向来是大楚皇室的传统,秋末时节,草木凋零,动物是没那么多隐藏的地方的。 除了九皇子身子不大好,在一旁游山玩水,十皇子还小,也在一旁等着哥哥们回来。 其余所有皇子严阵以待,等待着楚世承亲自射出一箭。 楚世承的第一箭,就是这场狩猎的开始。 “父皇,年年狩猎的彩头都是金银珠宝,今年,不若换换吧。”楚修逸看着楚世承,笑着提议。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楚修琰,还有他身边的沈云倾。 谁不知道沈云倾曾经的身份,射箭打猎这事,自然是颇为精通的,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楚修琰得了好处。 谁知楚修琰竟然颇有些不赞同:“父皇,这最后的彩头,也不过是为了高兴高兴,不必换旁的了。若是引起争斗,反而坏了兄弟情谊。” 楚世承却是摆了摆手:“谁若是因这事就坏了兄弟情谊,还能成什么大事!” 五皇子楚修珩当即附和:“父皇,儿子也觉得老七的话在理,换换彩头,儿子们也有冲劲儿。” 沈云倾有些惊讶的看了楚修珩一眼,怎么,难不成……他是楚修琰的人? 不,不是…… 楚修逸分明皱了眉头,看起来……他也没想到,楚修珩竟然出来赞同他的建议了。 “好,那今年就换个彩头。”楚世承只是想了想,便说道:“今日,谁打的猎物最值钱,就可以得到朕的一道口谕,凭口谕,朕会应允一件事。” 众皇子惊讶,纷纷准备挑选手下的高手。 却听楚世承说道:“只许带一个人进去。” 众皇子更是不再犹豫,挑选了好手,等待着狩猎开始。 楚世承一挽弓,想着林子的方向射了一箭,正中树干中央。 众皇子带了人,纷纷骑马冲进林子。 沈云倾跟在楚修琰身边,却是不急着进去。 他挑了一把弓,扔给沈云倾,笑问道:“没问题吧?” 沈云倾掂了掂:“这道口谕,云倾帮王爷拿下。” 说着,她将弓箭挂在马上,脱了身上的狐裘,交给紫苑,接过云晞手上的披风。 “怎么不穿狐裘?”楚修琰微微皱眉,就要拿回狐裘。 这披风可不如狐裘暖和。 沈云倾却按下他的手,笑道:“这狐裘太好,狩猎万一刮着了,云倾心疼。” “无妨,坏了,我就再给你打一个雪狐王,给你做一件新的。” “这雪狐王那是那么好找的。”沈云倾不禁摇头失笑,拿来了楚修琰的手,柔声说道:“况且……要猎雪狐王,也是危险重重……” 楚修琰心头一喜:“你在担心我?” “没有……”说着,沈云倾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 楚修琰笑着,也追了过去。 只是这一幕,看在楚世承眼中,却只剩担忧…… ———— 沈云倾与楚修琰的配合十分默契,你来我往,射了好些个猎物。 看着后面小太监一趟一趟的骑马来回送着猎物。两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这样的配合,想不赢,都是很难的。 却听一声:“姒儿,这边。” 沈云倾循声看过去,不禁惊讶,说话的是……五皇子楚修珩。 他身边的……也是一位女子。 姒儿…… 瞧着她弯弓射箭的利落劲儿,沈云倾不禁有些惊讶。 “五爷身边那位……似乎也是个厉害的女子。”沈云倾转头看向楚修琰。 却见他皱了皱眉,目光盯着那个女子。 楚修珩和那个姒儿也看到了他们俩。 楚修珩遥遥举了举手中的弓箭,便带着姒儿离开了。 想来,也是不想与楚修琰有什么冲突。 “王爷……”沈云倾唤他,他却仍旧瞧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她有些不解…… “阿琰。” “嗯?”楚修琰反应过来,看了她一眼,笑了:“怎么了?” 沈云倾想要问他为什么这样失神,却觉得……他不会回答。 便说道:“虽然猎了不少猎物,但是值钱的却不多。王爷,我们……” 却突然…… 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头熊…… “小心!”沈云倾赶紧出声提醒。 楚修琰一踩马背,飞身离开。这才避开了那熊的一爪子。 沈云倾也下了马,站在楚修琰身边。 “幸好是个小家伙,不然……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楚修琰虽然说的轻松,眉头却皱着。 想来,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这熊虽然不大,却也不是轻松能赢的。 两人一个对视,点了点头。施展轻功,将手中的弓箭对准熊。 那熊极为聪明,知道在树干后面躲藏。 两人走,它就追。两人追它,它就迎战,稍有不敌就会利用周围的树木,来回扰乱两人的弓箭。 耗了小一会儿,沈云倾不敢再拖,这周围肯定还有成年的熊,到时候就不好玩了。 最不巧的是那个小太监回去送猎物了,估摸着顺着他们的记号找过来且得等一会儿呢。 纠缠间,那熊生生受了楚修琰一箭,冲向沈云倾,上去就是一爪子。 “小心!”楚修琰一把拽过她,伸手护在她面前。 虽然已经尽力躲闪了,却还是被那熊德爪子擦过了手臂。 “阿琰!”沈云倾赶紧瞧着他的伤口,一摸,全是血…… “你……你怎么样啊……”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怕。 楚修琰却笑了:“你这么紧张,是不是喜欢爷了?” 沈云倾白了他一眼,还不等说什么,那熊又不安分的攻了过来。 “速战速决吧。”楚修琰严肃起来,说道:“我吸引它的注意,你想办法射它的眼睛。” 沈云倾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楚修琰也来不及看一看伤口,直接跃起,在那熊的面前来回晃悠。 那熊被他撩拨的愤怒起来,一声怒吼,就要冲过去。 沈云倾抓住了机会,抬手就是一箭。 那熊捂着眼睛,哀嚎…… 楚修琰又是一箭,只穿它的心窝。 没一会儿,那熊就不动弹了。 楚修琰跌坐在地。沈云倾赶紧过去扶着他。 送猎物的小太监回来了,吓得一动不敢动。 “叫几个人,抬回去。”沈云倾指了指那头熊,对那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怔怔的点了点头。 “怎么,不送我回去?”楚修琰一挑眉,分明是在问,你想让我在这儿……血流不止? 沈云倾扶着他站起来:“王爷回去吧。” “那你呢?”楚修琰皱着眉,抓住她的手腕。 沈云倾无奈:“我要是也回去了,你就赢不了了。” 楚修琰笑了,眼睛都眯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女人,真会为我考虑。” 说着,他撕了衣袍,让沈云倾给他包了伤口。便继续打猎了。 沈云倾几次让他回去,他都不肯,硬是挺到了傍晚一同回营地。 ———— 回到营地,本该在那儿瞧着清点猎物。 楚世承看到楚修琰受伤时,赶紧让沈云倾带他下去包扎伤口。 于是这清点猎物便没了他的份…… 沈云倾也没有客气什么,不管楚修琰愿不愿意,带着他就回了营帐。 叫来紫苑,拿了伤药和清水。 明明疼的厉害,楚修琰却还是笑着。 “笑什么啊……”沈云倾瞧着他的伤口已经和衣裳黏连在了一起,不由皱眉。 拿着剪刀的手一再小心谨慎…… 楚修琰瞧着她的模样,说道:“直接剪了就是。” 沈云倾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剪开了衣袖。 拿清水给他蘸了蘸伤口。 “为什么要挡那一下?”沈云倾给他包扎着伤口,犹豫了好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楚修琰的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满眼笑意,柔声说道:“我记得……你怕疼。” 沈云倾心中一暖,却知道……人心善变,现在这般的疼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厌恶……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付出感情。 她怕…… 有太监来报,楚修琰得到了皇上的口谕,可以求一件事。 “走吧,与父皇说吧。”沈云倾给他换了衣裳,笑着说道。 楚修琰却摇了摇头:“不急。” 他握着沈云倾的手,轻笑:“这道口谕,你记着就好,以后有事,你便与我说,我去向父皇求来就是。” “阿琰……”沈云倾想要说什么。 楚修琰却打断了她:“好了,回去吧,还有晚宴呢。” 这样的宠爱,自然该是……羡煞众人。 可是楚修琰握上她的手,带她走出营帐时,她却有些茫然。 她是大梁人,早晚有一天,大梁会被大楚除去。 那时,她与他,如何相处?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担忧,楚修琰侧头看着她,笑了:“你现在只是我的侧王妃,不该总忧心。” 沈云倾点了点头,却放不下心中的担忧。 也许……她的心思真的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 当他们这般甜蜜的回到晚宴的营帐时。 却未留意,楚世承眼中的那抹担忧。 他看着沈云倾,目光中充斥的,有一抹无奈,还有……坚定。 他最疼爱的儿子,绝对不能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楚世承握紧了手中的杯子,他太清楚那种滋味了。 求而不得,得而不能的无奈…… 他尝过了。 不能再让他的儿子也重蹈覆辙。 第三十七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这宴席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楚修琰带着沈云倾回了营帐。 “今儿早点歇着吧,换了药就躺下吧。”沈云倾给他处理着肩膀的伤口,再上了一次药。 楚修琰点了点头:“你说休息就休息。” 他笑呵呵的看着沈云倾,丝毫不在意肩膀上的伤口是不是疼痛。 沈云倾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凑过来的脸颊,轻笑着按了他的伤口。 楚修琰吃痛:“你真舍得下手啊。” 沈云倾连忙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为他包扎着伤口,语气却不肯软弱下来。 “有什么下不去手的。”沈云倾起身,端起带着血水的盆子,嘟嘟囔囔的说道:“我才不心疼。” 看着沈云倾侧过头去,楚修琰不禁笑出声来,明明在意,还非要别扭的不肯承认。 “大梁的女子都像你这般……羞涩吗?” 听着楚修琰的话,沈云倾回头瞧他,谁知道他已经悄悄到了她身后,伸手直接抱住沈云倾。 “我伤口还疼呢。” 看着沈云倾要挣扎,楚修琰赶紧说道。 果然…… 沈云倾端着盆子,由他抱着自己。 营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却是楚世承走了进来。 看到两人抱在一起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 沈云倾赶紧挣扎的了一下,楚修琰不情不愿,却不得不放开她。 “父皇……” 两人恭敬的看着楚世承。 楚世承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朕有事与琰儿谈。” “诺。” 沈云倾掀了帘子出去,楚修琰赶紧拿了狐裘,追了出去,给她披上狐裘:“外面冷。” “嗯。”沈云倾将盆子递给紫苑,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笑道:“赶快回去吧,父皇还等你呢。” 说完,她带着紫苑离开了。 楚修琰这才转身回了营帐。 楚世承坐在榻上,眉头禁皱,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让他坐下。 楚修琰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 “琰儿,你不该与她太亲近。”楚世承瞧着他,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她是儿臣的女人,亲近一些有又何妨?” 楚修琰毫不在意,从来……他与楚世承就不亲近。 “她曾是大梁的将军……” “可她现在是大楚的建安王侧王妃!”楚修琰蓦地出声打断了楚帝的话。 他的声音带着坚定,也带着不可转变。 楚世承微微皱了眉,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好一会儿,平静下来,才说道:“朕只是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楚世承叹了一声,站起身,就要离开。 宸妃的事,折磨了他半辈子了。 他一刻也不敢忘…… 宸妃死的时候,是何等的凄惨。 他不敢忘啊…… “父皇……” 听到楚修琰的声音,楚世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 只见楚修琰站起身,面容坚定:“儿臣喜欢的人,万不会落得母妃的下场,儿臣会让您知道,当初的事,是您错了!” 楚世承的手蓦地握紧,却又缓缓松开,他摇头苦笑,看着这个让他万般疼爱,却又万般无奈的儿子。 终是一声长叹,走出了营帐。 当年的事,错错对对,谁说的清楚呢? 每每午夜梦回,宸妃总是梨涡深深,向他走来,一拂衣袖,满目柔情。 只是……梦的最后,却永远是她颤抖着一双手,唤着他的名字。 “世承……” 原来……两情相悦不难……难的是……厮守白头。 —————— 沈云倾回到营帐时,楚修琰靠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情绪很是低落。 “怎么了?父皇可是说了什么?”沈云倾微微皱了眉,走上前去,问道。 楚修琰看到她,缓缓站起身。 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把她拥入怀中。 这一晚,两人躺在床上,却都没怎么睡。 楚修琰是心中有事,沈云倾却是怕他的伤口疼了,没人进来照顾着。 “怎么还不睡?” 楚修琰侧着身子看着她,轻声问道。 沈云倾摇了摇头,只说:“还不困。” “不困也闭眼歇着吧,明儿还得一天呢……” 楚修琰拨弄着她额前的发丝,笑说道。 “嗯。”沈云倾笑着点头。 楚修琰伸手搂着她,让她离自己近一些。 沈云倾不敢挣扎,便是动作大一些,也怕碰到他的伤口。 楚修琰感觉到她的顺从,感受着她的呼吸,轻笑着抚着她的发。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楚修琰的声音低沉,脸轻轻贴上沈云倾的头发。 沈云倾睁开眼,却是失笑:“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楚修琰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用了些力,却疼的不禁皱眉。 可他仍是坚持这样抱着沈云倾:“只有这时候,你会稍微顺从一些。” 沈云倾却不说话。 好一会儿,却笑出声来。 “笑什么?”楚修琰低头看着她。 沈云倾的手搁在他胸前,笑着说道:“云倾笑王爷,手臂受伤了,怎么好像人也不怎么精明了……” “嗯?你在嘲笑爷?”楚修琰故作威严,沉声问道。 沈云倾只是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靠在楚修琰怀中,渐渐有了睡意。 正迷糊时…… 听到楚修琰问她:“云倾,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沈云倾闭着眼,嘟囔着:“不信……” “以前我也不信。”楚修琰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却愈发温柔:“现在……我有些相信了……” 沈云倾困的不行,哪里在意他说了什么,迷糊着说道:“王爷,云倾困了……” 楚修琰嗯了一声,果然不再打扰她。 只是没过一会儿…… 沈云倾感觉有人掐着自己的脸颊…… “云倾,要不然……我们试一试吧……” “试什么……” 沈云倾明显的敷衍着。 楚修琰也不在意,吻着她的脸颊,凑在她耳边,说道:“试一试……两情相悦的感觉……” 沈云倾想都不想…… “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摆明了都要睡着了…… 楚修琰却不许她睡,拍了拍她的脸颊:“你说的是真的?” “嗯……”沈云倾嘟囔着:“是真的……睡吧……” 楚修琰看她困的不行,真的不再捉弄她,由着她睡的香甜。 ———— 第二天一早,沈云倾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楚修琰已经撑着身子瞧着她了。 “王爷……”她赶紧坐起身。 楚修琰也不阻止她,笑问道:“还记得昨晚答应我什么了吗?” “昨晚?”沈云倾一脸茫然…… 困成那样,哪还记得了…… 楚修琰非常“好心”的提醒了她。 然后……一脸笑意,下床穿衣收拾了…… 沈云倾有些怔忪…… “两情相悦……的感觉?”沈云倾微微皱了皱眉:“不会吧……” 然而……楚修琰刚刚的态度,又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她的记忆里,模模糊糊的,也确实……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天啊…… 早知道就清醒一点和他说话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排斥呢? 真的是因为少有人关心她,所以楚修琰对她稍微好一些……她就接受了吗? 沈云倾不知道,也怕知道那个答案。 ———— 第二天的狩猎就要开始了。 沈云倾和楚修琰过去的时候,其他人早早就到了。 楚世承来时,瞥了两人一眼,倒是也没说别的。 只是说,今儿的狩猎,楚修合有个不错的点子,便让楚修合站出来了…… 楚修合作揖,笑着说道:“父皇,请容儿臣带一些人上来。” “准。”楚世承一挥手,应了他的要求。 楚修合轻笑着吩咐身旁的人。他身旁的人领了命令下去了。 沈云倾感觉到一丝不安。她分明看到楚修合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向这边瞥了一眼。 她下意识的向楚修琰身边靠了靠。 楚修琰侧头看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会有事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心头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四皇子楚修合站在正中,对着楚世承作揖,笑说道:“父皇,人还未带过来,请容儿臣说说今儿狩猎的规矩。” “好,说吧。”楚世承点了点头,便由着楚修合说了。 楚修合朗声说道:“今天狩猎,只比猎物的多少。” 众人哗然。 沈云倾却微微猜到了一些。 她有些明白了,楚修合到底要怎么做…… 楚修琰也多少猜到了一些,微微皱了皱眉。 只听楚修合接着说道:“今天的猎物……是人。”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楚修合。 “老四!”楚世承低喝一声:“别忘了你当日是怎么说的?” “儿臣记得。”楚修合十分恭敬的作揖,笑道:“儿臣今儿让他们来,是给他们一个既可以活命,又可以不做苦力的机会。” 见楚世承没有出言打断。 他才继续说道:“如果天黑前,他们没有被抓,或者……他们自己翻过了这山,就可以得到这个机会。” 他的提议看似仁慈…… 实际上,根本就是逼死那些人罢了。 有几个人在那样高强度的劳动下,还能保持良好的体力翻山越岭…… 走不出去,就要一直逃,这样被抓住的几率……太大了…… 以楚修合的狠辣……怎会让他们活…… 楚修合的手下押着人上来了…… 果然是那些采矿的大梁士兵…… 第三十八章、救人 那些士兵大多是面黄肌瘦,疲惫不堪了。 他们看到沈云倾时,目光一亮,皆是肃穆,默默挺直了腰杆。 “别冲动!”楚修琰赶紧拽住沈云倾,阻止了她冲出去。 “放开……”沈云倾瞧着那些曾经与她一同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心中悲恸…… 她要为他们求情! 却被楚修琰死死拦住:“你若是上前,我就请通缉令,逮捕你的弟弟,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楚世承还在犹豫,他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可是楚修合这样似乎也没有违背当初的意思。 他说,不拿这些俘虏练兵,他做到了。 反而是给了这些俘虏一个机会,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些俘虏有人能得到这个机会…… 太子楚修邦站了出来,笑道:“父皇,儿臣觉得四弟这主意不错,给这秋狩增添些兴味。” 说着,他还示意一旁的三皇子,楚修皓。 只是……楚修皓似乎并不听他的话,只是皱着眉,却不说话。 太子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沈云倾想要让楚修琰说什么,哪怕只是稍稍的提个意见,说不定就能保下那些人的命…… “王爷,您只要说上一句话,皇上他会应了你的。”沈云倾颇有些哀求的说道。 楚修琰微微蹙眉。 昨儿楚帝的话,他还记得。 若是他此时站出来,楚世承定能看出,他是为了沈云倾,才出来求情。 到时候……怕是只会让那些俘虏死的更快。 只是内里缘由……他现在还没办法告诉沈云倾。 只好握住她的手:“我会尽力保住一部分人的性命,相信我。” 既然没人反对,楚世承自然也就应了,只说注意分寸,别太过了。便回去歇着了。 秋狩,楚世承并不会太过参与,毕竟也不年轻了,难免会累。 只好看着他的儿子们在这山林里,一争高下。 ———— 按着楚修合的规矩,每个皇子只能带上三个亲随,其余的人,就从普通士兵中挑选。 楚修琰带了沈云倾,安寻,还有云晞。 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进入山林,沈云倾一句话也不与他说,只顾着寻找早放进来的那群俘虏。 “你怪我不求请?”楚修琰寻了机会,与她并肩,问道。 不,几乎可以是肯定的说…… 他知道,沈云倾是在怪他。 沈云倾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侧头不去看楚修琰。 “云倾不敢。” 这话有多违心,楚修琰听的分明。 却无可奈何。 “我没办法反对楚修合,毕竟……他没有要那些人的命。” 楚修琰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他知道楚修合生性残暴,可是……这话却不能在楚世承面前说。 毫无证据,这是构陷…… 虽然他仗着楚世承的宠爱,一向无所顾忌,可这不代表,他真的可以一次又一次以下犯上。 沈云倾不再接话,楚修琰也不好再说什么,沈云倾正在气头上,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当做理由,借口。 索性他也安静下来。 只说了一句:“这个时候不能出头,你若是信,便交给我。” 沈云倾只是笑了笑,仍旧寻找着那些俘虏。 ———— 狩猎刚开始,那些俘虏第一次进到这个林子,自然是四散开来,寻找着栖身之地。 总是奔跑,先不说他们的体力已经很差了。就算他们跑的再快,也快不过马,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的换掩藏的地方。 如果能够躲过去,那自然是最好的…… 沈云倾一刻不停的策马找着他们。 正巧看到前方四皇子楚修合正和他的部下追着什么人。 沈云倾策马过去。 只见楚修合举起剑,向前掷了出去。眼瞧着就要杀了那个俘虏了。 沈云倾摘下身上的匕首,同样投掷出去,与楚修合的剑撞击在一起,落了地。 那俘虏见到沈云倾时,连忙跪下:“将军!” 沈云倾不顾他的脏乱,下马上前扶起他。 “沈侧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楚修合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沈云倾,满目愤怒。 沈云倾却不害怕,轻笑一声:“四爷似乎忘了,这人……只要抓起来就是,何必非要取他性命。” “他吓到了本王的马,不该死吗?”楚修合冷哼一声。 他身边的那个护卫立刻拔出佩剑。 “楚修合,你手下的人还真是没有规矩。”楚修琰带着安寻和云晞过来,瞧着楚修合,笑道:“怎么说……云倾也是本王的侧王妃。你手下的人,未免太放肆了!” 楚修琰话音一落。安寻的佩剑已然出鞘。 对于维护沈云倾这样的事,云晞向来是不落人后的,当下拔出佩剑。 楚修合微微皱了皱眉,他这边的人,除了一个侍卫,剩下的都派出去寻找俘虏了。 反观楚修琰…… 他们的人包括那十名普通士兵,都在这儿。 若是打起来……他们不占优势。 万一被楚修琰寻了机会,杀了他和他身边的侍卫…… 再杀了那十个普通的士兵……可真就是死无对证了。 楚修合虽然心狠毒辣,喜欢挑衅,却也知道进退…… 摆了摆手,他身边的侍卫就收起了剑。 “六弟莫要误会,既然沈侧妃要保这人,本王再找旁人就是。” 说罢,带着那侍卫迅速离开了。 楚修琰看着他走远了,才微微放松下来,颇有些责怪的看着沈云倾。 “你明知道楚修合是什么样的人,还冲过来,要不是我们这边人多,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楚修琰气的不轻。 倒不是他畏惧楚修合,只是这刚刚开始,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是没有的好。 “他是大梁的好男儿。” 沈云倾也不多解释,这些跟着她一起并肩作战到最后的将士,她会尽全力去保护。 楚修琰拗不过她,便让人带着这个俘虏了。 沈云倾继续寻找着剩下的大梁士兵。 一路上,也见到了一两具尸体…… 那尸体……分明少了一根手指……看来那就是证明他们抓住了那些俘虏的证明。 沈云倾心下着急,马儿跑的越来越快。 果真碰到了另一位皇子。 是五皇子,楚修珩。 他的身边,仍旧带着那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姒儿…… 他也在追一个大梁的俘虏。 沈云倾从他手下救下了那个人。 他却不像楚修合那般恼怒。只是笑着说道:“你若是想,便带他离开。” “五爷不阻止?”沈云倾似乎不敢相信这般轻松,出言问道。 不待楚修珩言语,他身旁的那位姒儿驱马上前,笑道:“爷本来只想抓了他,省得他枉死罢了。既不想伤他性命,交给沈侧妃又何妨。” “如此……那便多谢姑娘了。”楚修琰驱马过来,笑着说道。 姒儿福了福身:“见过王爷。” “五哥,这山林里刀剑无眼,你怎么带着姒儿姑娘进来了。”楚修琰与楚修珩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太剑拔弩张,还能笑着说说话。 只见楚修珩轻笑,说道:“姒儿要进来看看,况且……六弟不也带着佳人进来了。” 两人不过淡淡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 说到底,不算亲厚的兄弟,这时候,能不见面,谁也不愿意看到对方。 ———— 楚修珩离开后,沈云倾便和云晞又去救人了。 楚修琰想让她冷静一些,却发现林子中的尸体数量多了些。 鲜血更是随处可见…… 除了俘虏的尸体,竟然还发现了普通士兵的尸体,看起来,那些大梁的士兵也不是一点反抗能力都不剩了。 楚修琰轻叹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沈云倾这样到处救人,他除了跟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为了防止那些普通士兵出事,楚修琰不让他们分开,只跟在自己身后,保护着沈云倾救下来的俘虏。 ———— 沈云倾再去救人时,却是个瘸了腿的俘虏,正在寻找躲藏的地方。 那人见到沈云倾,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将军,将军……” 沈云倾上前扶起他。却突然被那人反勒了脖子。 “你……” “将军,对不起……我不想死……”那人的手紧紧的勒着她的脖颈。 沈云倾的手肘狠狠垂向那俘虏的腹部,那俘虏吃痛,松了手。 沈云倾挣脱出来,与那人缠斗着。 那人的格斗技巧不错,不知哪里来的匕首,竟然一时间与沈云倾对抗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沈云倾怒喝:“我是在帮你!” “将军……我若是不杀了你……我会死的很惨……” 那人完全不听沈云倾的话,一心想杀了沈云倾。 沈云倾有些恼怒,一个侧身,侧掌劈向那人的后颈。 那人应声倒下。 楚修琰正赶过来,远远的,看到沈云倾无事。 刚松了口气……闭了闭眼睛。 却突然,听到身旁的云晞大喊:“主子!” 睁眼一看…… 一只箭正射向沈云倾…… 他转头看去,楚修合一脸狠毒,手上的弓还微微的颤动着…… “楚修合!” 他大怒,想要阻止那支箭,却没办法。 任凭他如何厉害的夹着马腹,都没办法赶在那支箭前…… 沈云倾回头看到那支箭时,也是已然来不及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第三十九章、不该这个死法 楚修琰来不及出手,想要拦下来,却是无果…… “云倾……”他怒喝…… 却无可奈何…… 一瞬间,沈云倾觉得,自己离着死亡,也不过一步之遥了。 叮…… 一支箭破空而来,与楚修合射出来的箭撞在了一起。两支箭一同落下。 沈云倾诧异转过头去。 只见五皇子楚修珩手持弯弓,笑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当即福身:“多谢五爷相救。” “举手之劳。”楚修珩却不贪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楚修琰跑了过来,跳下马,走到沈云倾身边,作揖:“多谢五哥。” 楚修珩摆了摆手:“六弟,这林子里险恶,还需处处小心。” “多谢五哥提醒。”楚修琰颇为和善的说道。 楚修珩这人倒是极好的。救了人也不贪回报,带着一旁的姒儿,离开了这里。 他一走,楚修合冷哼一声,也要离开。 “楚修合,这件事,你不觉得该给本王一个交待吗?” “交待?”楚修合嗤笑一声:“你也配!” 说完,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了。 其实……倒像是落荒而逃。 楚修琰冷哼一声,却没有追过去。 他走到沈云倾身边,微微皱了眉:“别再自己乱跑了。” “嗯。”沈云倾只是点了点头…… ———— 两个人都上了马,在林中找寻着别的战俘。 这样安静着,着实有些尴尬。 “王爷,云倾有一事不明……” “问吧。” 她难得与他说了话,他自然不会回绝了去。 “五皇子……是太子党羽吧……” 对于大楚朝堂的形式,沈云倾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可今天,她真的有些看不透了。 先是楚修珩不是嗜杀成性的人,再者……他还救了自己的命。 这让沈云倾很难将他和太子,四皇子楚修合他们联系在一起。 楚修琰看出她的疑惑,笑道:“你觉得他不像?” 末了……不等沈云倾回应,他说道:“我也觉着不像……” 两人并肩策马走着。 楚修琰说……他不愿意与这些人称兄道弟,就算互道兄弟,也是敷衍。 但对楚修珩,他是打心眼里的不排斥他。 沈云倾惊讶的瞧着他,要知道,以楚修琰的性子,他说了不排斥,那已经算对一个人不错的评价了。 “你怎么看五哥这个人?”楚修琰笑看着沈云倾,问道。 沈云倾想了想,回忆着她对于楚修珩所有的认知和记忆。 好一会儿,才说道:“温文尔雅……” 其实这个词,远不足以形容他身上那股子淡然的感觉。 却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他虽然是太子党的,戾气却并不重,甚至……他算得上良善。 楚修琰也深以为然:“他与太子他们不同,甚至……他对于朝堂,兴趣算不上大。” “还有对那个位子不看重的皇子?”沈云倾显然是不相信的。 在大梁……就是梁意舒那样洒脱的人,对那个位子,也看的那般重。 似乎生于皇室,那个位子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楚修琰笑着点了点头:“楚修珩……他真的是一心一意想让太子即位的。” 沈云倾多少能够理解…… 听说,五皇子楚修珩的母妃,是个极美的人,善歌舞,原是皇后宫中的歌姬。 后来得了皇上垂青,封了妃子。 只是她死的早,年幼的楚修珩就被皇后收养了。 这么多年,楚修珩一直很听楚修邦的话,大抵也是因为皇后的养育之恩吧。 说起来也是让人唏嘘。 楚修珩想要帮太子,却又瞧不上太子党的狠厉…… ———— 说说话,也稍微缓解了两个人刚刚的不和谐。 楚修琰瞧着沈云倾,嘱咐她莫要再那般冲动了,他说他会想办法,尽力保住这些战俘的命。 沈云倾虽然着急,却又没有办法。 一路上,楚修琰也算是说话算话,碰到战俘,绝不伤害他们,反而给他们吃的,让他们被那十个普通的士兵保护起来。 “等回了营地,我会想办法尽量让父皇放过他们,让他们不再回去采矿。” 楚修琰没有把话说死,却给了沈云倾一丝希望。 虽然这些人没有逃出去,可好歹保住了命。 她终于稍稍安心了一些。 肯放慢了速度,让楚修琰跟上她的速度…… ———— 好景不长…… 沈云倾和楚修琰策马走在最前面。 沈云倾却蓦地一个哆嗦。楚修琰也皱起了眉头。 他们的前方,是一个死人…… 准确说……是一个姿势十分怪异的尸体。 手臂奇怪的扭曲,分明是活着的时候被硬生生折断了。 楚修琰微微皱了皱眉,他向来不是心软的人,却没有这样变态的嗜好。 沈云倾下了马,走过去。 她伸手抚上那具尸体,该是死去多时了…… 沈云倾咬着牙,伸手覆上那人的眼睛,合了上…… 他望着的方向……是大梁。 沈云倾单膝跪在他身边,心中除了酸涩,再无其他。 这些大梁男儿,都是铮铮铁骨,却在这里……受辱死去。 她恨,她怨…… 却更为自责。 如果她能够带领他们赢了那场战役,就好了…… 楚修琰也下了马,走到她身边,抚上她的肩膀,吩咐一旁的士兵:“埋了吧。” 说着,他扶起沈云倾,轻声安慰着。 “他不该死在这儿,也不该这个死法……”沈云倾任由他扶着自己,分明再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楚修琰轻叹一声:“云倾,你得打起精神来,还有许多人活着,他们在等你去救……” 沈云倾点了点头,好一会儿,直起身,机械的跨上马,一勒缰绳,就要离开。 楚修琰赶紧追到她身边:“你去哪儿?” “分开吧……这样能快一些。”沈云倾看着那个被掩埋的大梁士兵,心中酸楚。 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云晞要跟过去,却被沈云倾甩开了…… ———— 楚修琰让安寻跟着云晞,他则带着剩下的士兵,三路一起寻找活下来的战俘。 楚修琰一路上救了好几个人,可是也看到了几具尸体。 幸亏这些俘虏都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人,所以还能坚持着,等待着楚修琰他们去救。 安寻和云晞这边的状况却是不容乐观。好巧不巧的遇到了太子楚修邦,还有三皇子楚修皓。 楚修皓还好,本来就没打算杀人,把这些俘虏给了他们也没说什么。 太子那边就不好办了,他虽然不杀人,但也不愿意轻易把这些人给了安寻。 最后,安寻只能让云晞独自寻找,他留在太子身边,保护那些战俘。 “孤竟不知道,六弟竟对侧王妃这般好。”楚修邦笑看着安寻,似是无意的感叹。 安寻恭敬的低着头:“王爷只是不想看到侧王妃太过为难。” “是嘛……”楚修邦回过头,再不与安寻言语了。 安寻心中暗暗叫苦,楚修邦时不时与他说话,向他打听一些楚修琰的事情。 安寻嘴笨,不知如何应付…… 好在碰到了楚修逸。 他刚刚见到了楚修琰,便也知道安寻为何在此,笑着打发他回去找楚修琰了。 ———— 眼瞧着……已是傍晚。各位皇子都带着人回了营地。 楚修琰将还活着的战俘聚拢到了一处。 除了路上所见的尸体,还有十几个人不知所踪…… 不过……好在还剩下五十多人活着。 安寻和云晞也回来了。 楚修琰却更是焦急,这么久了,却没有见到沈云倾。 现在这时辰,已经是狩猎结束了,要不是遇到了危险,她该没理由不回来的。 “王爷,四下找过了,没有沈侧妃的身影,也没人瞧见侧妃。” 楚修琰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安寻:“再去找!” “是。”安寻领命下去了,云晞也跟着去找了。 “六弟找什么呢?”楚修合笑呵呵的走过来,瞧着楚修琰。 楚修琰没有理会他。 “莫不是……侧王妃不见了?” 楚修琰挑眉看向楚修合,心中蓦地一惊,莫不是……他的人与沈云倾照面了…… 一念至此,楚修琰冷哼一声,上马就要离开。 “琰儿,你去哪儿?”楚世承被簇拥着走过来,皱着眉头,看着楚修琰。 “请父皇赎罪,儿臣的侧王妃不知所踪,儿臣要去找寻。” “一个侧王妃罢了,没想到六弟这么在乎一个女人。”楚修合轻笑,走过来:“见了父皇,却不知行礼吗?” 楚修琰怒视着他,却见到楚帝此时不悦的目光,当即下马,作了一揖。 他正要说什么,却听一声:“保护皇上!” 是严子殊的声音。 他是护卫首领,此时这样说…… 楚修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伤痕的年轻人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裹,出现在众人面前。 严子殊看到这人,便知是那大梁战俘,不知该不该放箭。 “严统领,还不放箭!”太子楚修邦呵斥道。 严子殊瞧着楚世承没有反应,便要下令。 “别放箭!” 沈云倾从林中出来,身上满是鲜血,一支箭从林中射出…… 追着沈云倾而来…… 严子殊看到是她,立刻从一旁侍卫手中夺过箭,射向沈云倾的身后。 第四十章、两情相悦的感觉 沈云倾回头的一瞬间,严子殊的箭与她身后的箭一同落地。 沈云倾护着身前的那个大梁士兵,一路过来。 楚修琰赶紧护着她。 追杀沈云倾的那群人这才住了手。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刺杀本王的侧王妃!”楚修琰厉喝一声。 那些士兵立时跪下,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道:“属下们……只是,只是想追回那个士兵……那是四爷的猎物。” “猎物?以人为猎,动辄玩弄致死,你们以此为乐吗?”沈云倾不只是气的,还是身上的伤严重,竟然浑身颤抖。 楚修琰不顾她身上的血污,赶紧扶着她。 “怎么回事?”楚帝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尤其看到沈云倾狼狈的模样时,眉头更是紧锁。 沈云倾直起身,对着楚世承跪下,他身旁的那个大梁士兵也跪了下来。 “父皇,这些人……虽然是战俘,但他们也都是英勇之人,如果不能放过他们,恳请父皇将他们发配,或让他们回去充军。” 沈云倾抬头看着楚世承,语气中满是悲愤:“父皇,别让他们回到矿场,别让他们这般屈辱的死去了。” 说罢,沈云倾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楚世承理解沈云倾话中的意思,可是……这是他下的旨意,沈云倾竟然这般不满意,让楚世承有些恼怒。 “父皇……”沈云倾抬头,悲戚的看着他:“您是大楚几代一来被人称颂的君主,如今……他们被大楚所俘,也算得上大楚的臣民,求父皇开恩。” 楚世承的目光落在沈云倾身上,又转到那些大梁战俘的身上。 他们的身子挺的笔直,剩下的这些,竟然是个个傲骨。 看着沈云倾的目光中,尽是尊敬与……感激。 一时间,有些心软。 楚世承没有说话,沈云倾以为他不同意…… 她回头看着身旁的那个大梁战俘:“何肃,打开……” “保护父皇!”楚修邦赶紧护在楚世承身前,警惕的看着何肃。 “太子殿下,父皇还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楚修琰走过来,看着楚修邦,丝毫不退让。 楚修邦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未说话。 楚帝拍了拍楚修邦的肩膀,让他退到一旁。 沈云倾站起身,接过何肃手中那个十分大的袋子…… 摊开一看,才发现…… 里面竟是……一个残缺的……尸体。 那包裹也不是包裹,而是沈云倾的披风…… 何肃看着那具尸体,却是咬着牙,流着眼泪, 楚世承自然是看到了,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沈云倾跪在地上,目光却瞥向了四皇子,楚修合。 “父皇,这件事……您不妨问问四爷……”沈云倾看着楚修合的目光满是憎恨,语气中的愤恨更是不加掩饰。 楚帝转头看着楚修合。 楚修合却是一声冷哼:“他们两人伤了本王的马,难道不该杀吗?” “伤了马,就要他们陪命?四爷觉得他们命贱,可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将他这般残忍的杀了。”沈云倾说到激动处,竟是愤怒的瞪视着楚修合。 楚修合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沈云倾转头看着楚帝,指着那具尸体:“父皇,躺在地上的……是何肃的兄长,是为了保护何肃,伤了四爷的马。于是便被四爷的人抓起来,当着何肃活活虐待而死。”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何肃却哭得不像样子。他紧紧握着双拳,跪在兄长身旁。却不敢放声大哭,只能低声的呜咽着…… 楚帝冷冷的瞥了楚修合一眼:“这就是你说的……给他们的机会?” 楚修合正要反驳,看到楚帝冰冷的目光时,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他们若是死在战场,马革裹尸,也算是好的……可如今却在这儿东躲西藏,戏弄致死……”沈云倾声音低沉。 却让楚帝心中微微一涩…… 他知道楚修合是什么样的人,却因为不喜欢沈云倾,所以就要让这些无辜的大梁战俘死去…… 楚世承知道,自己是自私了…… 只是现在……他哪里有台阶下。 若是每个人都向沈云倾这样求情,若是每个人都这样有理,君无戏言岂不成了笑话。 “父皇,云倾所言,亦是儿臣所想。”楚修琰跪在沈云倾身边,作揖说道:“儿臣昨日得了一个愿望,如今,儿臣恳请父皇,将这些战俘赐给儿臣。” 这一跪,楚修琰毫不犹豫,说出这个请求时,也是十分干脆。 楚帝轻叹一声,只是挥了挥手:“罢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楚修琰领着沈云倾谢恩。 却听楚帝说道:“四皇子带去的下属,一律杖责八十。” “父皇!”楚修合一怔,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惊愕的看着楚世承。八十杖下去,有几人能活下来? 楚世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老四,回了都城,你就闭门思过吧……” 这话中的意思是……他不必上朝了,也不必在掺合朝中的事情了…… 楚帝这招,绝对是大惩戒了…… ———— 楚修琰让安寻去安排那些战俘,让云晞也过去帮忙了。 沈云倾身子虚弱,他让紫苑为她仔细的处理包扎过了。 如今这帐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沈云倾犹豫好久:“今日……多谢王爷相助……” 楚修琰瞧了她一眼,坐在床边,笑问道:“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沈云倾一怔,不知如何回应。只是讷讷的低下头。 楚修琰轻笑出声,凑上前去,感觉着沈云倾愈发紧张的身子,他不仅起了兴致。 吻上了沈云倾的嘴唇…… 依旧那样柔软,还带着生涩。 沈云倾实实在在的一个激灵,想要后退,却生生忍住了。 她以为……这是楚修琰要的报答…… 楚修琰自然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皱了眉,离开了她的嘴唇。 “王爷……”沈云倾有些惊讶,抬头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为她整理着头发:“我说过……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沈云倾咬了咬唇,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楚修琰轻叹一声,说道:“不过……你还是要报答我的。” “王爷想要云倾做什么?” “还没想好……”楚修琰站起身,握住沈云倾的手,一把抱起她,笑说道:“带你去看一处好风景。” 他早早让安寻背了马车。 沈云倾畏寒,缩在他怀中。 楚修琰抱着她上了马车,车中有个小暖炉。楚修琰拿过一旁的狐裘,给她披上。 “王爷不觉得云倾今儿太过冲动吗?”沈云倾倚靠在他怀中,轻声问道。 “嗯,是冲动了些。”楚修琰轻抚着她的发,为她拢了拢狐裘:“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重情重义…… 这在皇室,太难得了…… “如果……如果云倾没有这么做,王爷是不是也会拿那个愿望换这些将士的平安?” 沈云倾侧头看着楚修琰,她突然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如果他的回答不是她想的那个,该怎么办? “是。” 好在……楚修琰的回答,没有让她失望。 楚修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的问题问完了,该我问了。” “嗯。”沈云倾倚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楚修琰轻笑,搂着她:“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沈云倾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天晚上,他问她,愿不愿意试一试两情相悦的感觉…… 沈云倾不知道自己这样,对不对。 只是她觉得,她没有那么讨厌楚修琰,甚至开始学着……依赖他。 “如果王爷觉得好,那就试一试吧……” 她没有拒绝,却也不是过分的迎合。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却让楚修琰的笑容更大了…… 他开心,正要说什么,马车却停了。 ———— 楚修琰让安寻掀开了帘子,他却没有抱着沈云倾出去。 “这片平原,几乎没人会来,很清静……”楚修琰握着她的手,轻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沈云倾回握了他的手,柔柔的笑着,看着面前的平原。 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大秦那边的平原。 “听说大秦的平原更为广袤。”沈云倾似乎很是向往:“云倾一直想去看看那个赫赫有名的穆然平原,听说……那片平原一望无际,最能让心归于平静。” “你想看?”楚修琰轻笑,似乎问了一个蠢问题。 沈云倾点了点头。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似乎是承诺一般,他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攻破大秦。到时候……我将那个平原送给你。” 沈云倾却不回应,只是低声笑着。 “怎么,你不信?”楚修琰侧头看着她。 沈云倾摇了摇头,拢着身上的狐裘,说道:“攻下秦国岂是易事……” 况且……她不觉得自己的恩宠,可以持续那么久。 不是她不自信。只是她一直都知道,在楚修琰的心中,她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她曾在严子殊的话中,多少听出一些眉目。 有一个女子,在楚修琰的心中,地位甚高…… 也许时间到了,梦就该醒了…… 只是……沈云倾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个梦,醒的这样快。 第四十一章、迷香 楚修琰对她很是温柔,至少,不似她刚入府时那般冷漠,甚至是想要戏弄她。 沈云倾想,如果她不曾是大梁的将军,只是一个普通臣子的女儿,被封了异姓公主,远嫁大楚。 楚修琰如果也这般喜欢她,那就好了。 两人中间没有国仇,她的心中不必有大梁百姓,可以像寻常女子那样,学着争宠,学着讨他的欢心…… “想什么呢?”楚修琰看她想的出神,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问道。 沈云倾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王爷,明儿是最后一天了吧?” “嗯。”楚修琰给她拢着狐裘:“等回了锦城,我再带你出府逛一逛,去吃糖葫芦,怎么样?” “好啊……” 沈云倾轻笑着点头,她喜欢那些小吃。 如果这样好的心情,配上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那真是十分好的。 这样想着,沈云倾窝在他怀中,闭着眼睛,休息着…… —————— 回了营帐,楚修琰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吃些东西再睡……” 沈云倾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楚修琰轻叹,只好抱起她,下了马车。 营帐中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食。 楚修琰将沈云倾放在椅子上。 许是下马车时吹了冷风清醒了,此时的沈云倾已经拿起了筷子,准备用膳了。 只是碍着楚修琰在这儿,一直也没敢吃上一口。 “吃吧。”楚修琰给她夹着菜,笑道:“不必非要等着我动筷子。” 沈云倾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吃了起来,她确实有些饿了。一天都在林中,只用了些干粮,还受了伤,是以现在十分需要补充体力。 “云倾。” “嗯?”沈云倾赶紧抬起头,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瞧着她,轻笑:“你的那个回报……我想好了。” 沈云倾等着他接下去的话。只要他想要的,她都会尽量的满足。 “等回了王府,你给我做一顿饭,就当是回报了。”楚修琰的嘴角扬着一抹笑容。 沈云倾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可是…… “云倾……不会做饭。”沈云倾颇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那日做的大梁的小点心,是她唯一会做,并且拿得出手的点心了…… 做菜,她更是不会。 “不会?”楚修琰有些惊讶,问道:“行军打仗也不曾自己做过野味?” 沈云倾摇了摇头,说起来,她不是没有做过。 而是…… “王爷,云倾行军打仗时,只烤了肉,洒上盐就吃了。” “无妨,盐乃百味之祖。”楚修琰将凳子向沈云倾身边挪了挪:“只要是你做的就行。” 他这样说,沈云倾当然是不好再拒绝,索性就应了下来。 “王爷……”沈云倾有些犹豫,却还是唤了他。 “怎么了?” “那个……云倾想求王爷的一句话。” 楚修琰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索性问道:“什么话,说吧。” “无论云倾的饭做的如何……都不能责罚紫苑和云晞。” 瞧着沈云倾那般的小心谨慎,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也满满的这种情绪。 楚修琰不禁摇头失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小气的人?” 再说了…… 就算是责罚,也轮不到那两个丫头吧…… 难道是以前这样威胁沈云倾的次数太多了?导致他在她心中的印象……这样……不好? 沈云倾倒是没再说什么,可是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表情,分明再说:对啊,你就是小气! ———— 楚修琰对于沈云倾偶尔流露出的小女儿姿态无法拒绝,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想在她面前高高在上,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像现在…… 两个人躺在床上,他拥着她,却不敢放肆而为,更怕碰到她的伤口。 沈云倾也许是太累了,静静的窝在他的臂弯中,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实在是太安静了些。帐外偶尔传来巡逻的士兵的声音,却很快归于平静。 “王爷……” “嗯。”楚修琰示意他在听。 沈云倾想了想,这话问出去,是不是不太合礼数。 后来想想,在他的心中,自己的礼数本就不周全吧…… 索性就问了:“王爷,你为何……对云倾这般……” 这般好? 可是楚修琰对她,只谈得上不差罢了。 若是说好,那太过了些。 对她这般宠溺? 那更是谈不上的。 所以,她便没有再说下去,但她相信,楚修琰明白了。 果然…… 楚修琰轻轻的抚弄着她的发,笑着说道:“大抵是因为……很少有人敢像你那样吧……” 他做了大楚的建安王这么多年了,凡是他的女人,都觉得他喜欢顺遂,温柔的女子。 因为得他宠幸的,都是那样的女子。 也许起初,每个男人都会喜欢那种顺从。 可是楚修琰却觉得厌倦,那些女子畏惧他的地位,贪恋他的权利,对他恭敬有加。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吧…… “只是因为云倾敢做别人不敢做的?” 楚修琰侧头看着她,拂了拂她耳边的碎发,笑道:“还有……你倔强的样子……很好看。” 有时楚修琰也觉得奇怪,怎么就喜欢一个这样倔强的女子。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区分的很明显。 战场上杀伐果断,偶尔流露出的小女儿姿态让楚修琰喜欢。 其实最初吸引他的,大概就是那股子倔强劲儿。 他还记得……沈云倾听说自己要进死牢时的样子,明明怕的不行,却要强作镇定,咬着下唇的模样,至今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沈云倾枕着他的手臂,心中却是一声轻叹,这是什么喜欢的理由…… 只能说……他对她真的是一时新鲜罢了…… 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就选择沉默。 楚修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困了。拍着她的肩膀:“睡吧……” 沈云倾嗯了一声,挪了身子,躺在枕头上,睡着了…… 楚修琰翻身看她,呼吸均匀,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有反应。 看来……睡熟了。 楚修琰下了床,给她掖了掖被子。 离开了营帐。 ———— 沈云倾并没有睡着…… 楚修琰刚离开,她就睁开了眼睛,侧头看着不远处点着的香…… 她知道,楚修琰一直等着那迷香起效呢…… 下了床,灭了那迷香。 “果然还是要瞒着我。”沈云倾轻笑,摇了摇头。 那天她在书房外,听到了楚修琰和严子殊的对话。那个唤姒锦的女人……会找机会与楚修琰见面。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她以为会在狩猎之前,不过并没有…… 楚修琰向来不喜欢燃香…… 今儿却特别燃了一根,说是安神香,可以让她缓解疼痛,容易入眠。 实际上……就是迷香罢了…… 沈云倾早早就向紫苑讨了迷香的解药,今儿趁着楚修琰不注意,她已经吃下了。 她并不在乎姒锦与楚修琰之间到底怎么样,只是……沈云倾也有私心。 她要看看那个人是谁,如果今后楚修琰真的厌倦她了,这也是一个筹码,一个可以保命的筹码…… 她唤来紫苑,在营帐中陪着她。 紫苑的鼻子灵,一进营帐,就感觉到了迷香…… “主子……”她惊讶的转头看着沈云倾。 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想来……她没有唤云晞过来,也是不想让她多想。 “主子,您早就知道王爷要对您用迷香?” 沈云倾虽然向她讨要了解药,紫苑却未想到,是为了对付楚修琰的迷香。 沈云倾没有否认,只是坐在床边,算着时候…… 楚修琰刚走没一会儿,她偷偷看到了他离开的方向…… 只要等一会儿,顺着那个方向找一找。 从她决定叫紫苑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楚修琰回来后,肯定会知道迷香没用的事情。 到时候……多半会觉得她别有用心吧…… 不过……沈云倾也懒得去想这些了,毕竟……她就是别有用心了…… “主子,您真的……要去跟踪王爷?” 听了沈云倾的想法,紫苑差点没吓个半死。 沈云倾瞥了她一眼,只是点了点头。 瞧着过了一会儿了。 沈云倾嘱咐紫苑:“若他问起解药的事,只要把你自己摘干净就是。” “主子……” “放心。”沈云倾拍了拍紫苑的肩膀,离开了营帐。 紫苑正忧心的等待。 没一会儿,就见沈云倾溜了回来。 “主子。”紫苑赶紧迎了过去。 沈云倾立刻握上她的手,嘱咐道:“紫苑,你立刻回营帐,只要没人伤害你们,万不可出去。”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紫苑看着沈云倾微微皱起的眉头,有些不安。 沈云倾摇了摇头,轻笑:“一会儿,你看好了云晞,别让她出来找我。” 紫苑还想问些什么,却见沈云倾匆匆离开了。 紫苑赶紧回了营帐,守着云晞。 营帐外,微微乱了起来。 士兵们正快速的集合,并且追捕着什么人。 沈云倾不得不施展轻功,东躲西藏的寻找着楚修琰。 她有预感,这次的事情……不小…… 第四十二章、他身边的女子 沈云倾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楚修琰却没有回来。 不会……这件事因他而起吧…… 难道……他与那个姒锦,被人撞破了? “不会的……”沈云倾四下寻找。 身上的伤口经不住这样频繁的动用内力,微微裂开,渗出丝丝鲜血。 沈云倾疼的皱起了眉头,却找不到楚修琰。 想来,他藏的很隐蔽。 沈云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着急,是真的关心他的安危吗? 不,不是。 不过是因为他保护过自己罢了。 沈云倾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不曾停下脚步。 ———— 好在,她碰到了返回的安寻。也确认了楚修琰现在安然无事。 安寻见到他,大惊:“沈侧妃,您不是……” “王爷呢?”沈云倾将他拉到一旁,躲开了士兵。 安寻支吾着不肯说出口。 沈云倾一把推开他:“你不说,我自己去找!” 既然见到了安寻,那他也就在不远的地方吧…… 正要离开,安寻拦住了她:“沈侧妃,您不能过去!” 沈云倾正要动手,看到安寻坚定的目光…… “现在的混乱……是王爷挑起的。”不是疑问,沈云倾现在已经能够肯定了。 安寻这样不急不慌的,跟自己在这里耗着,说明他对这件事,也是一样的成竹在胸。 所以……不必急。 安寻一怔,不置可否,只说道:“太子私见游牧部族首领莫乘风,被发现了,现在正追捕莫乘风,侧王妃还是回营帐吧,外面不安全。” 好一会儿,沈云倾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安寻刚松了口气。 沈云倾蓦地回头,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安寻来不及阻止,只好快速追了过去。 沈云倾的轻功本就不低,虽然受了伤,但是安寻想追上她,且得费些功夫。 ———— 沈云倾很快就找到了楚修琰,他果然什么事都没有,甚至丝毫不受这边的混乱影响。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女子,斗篷遮面,看不清长相。 不过……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她看的分明。 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可是建安王,怎么会那么没有城府。 就算一会儿有人发现他们,想必,他也有应对之策吧…… 今夜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查到楚修琰这儿来…… 沈云倾有些后悔来了这里,可是却仿佛着魔了一般,向前移动着脚步。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看到那个女人的脸。 说什么给自己留一个筹码,都是借口。 不过是想看看,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是谁罢了…… 沈云倾……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对你好一些,你就忘了他之前对你的羞辱吗? 她这样想着,却逐渐靠近…… “别再过去了,你不该来这里。” 突然,有人拦住沈云倾。 沈云倾侧头一看,却是严子殊。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追捕那个游牧部族的首领吗? 哦……不对……今天约见的这个女子如果是姒锦的话……那么这场见面,应该是楚修琰授意,严子殊来安排的才是。 “如果我过去,会怎么样?”沈云倾反问。 其实她多少猜出那个答案,却还是想听一句实话。 严子殊一怔,却是没能说出口。 “看到了不该看的,你觉得会怎么样?”楚修琰已经发现了她,走了过来。 他身旁的那个女子,似乎离开了,又或许,只是躲了起来。 沈云倾一声轻笑,这就是刚刚在马车中许她穆然平原的人,这就是刚刚还对她万般温情的人…… “只有死人不会多话……”沈云倾丝毫不避讳死这个字眼,说的十分轻巧。 楚修琰的目光一沉,连声音都淡漠了许多:“那你还敢过来!” “嗯,王爷不是说了,喜欢云倾这样的大胆。”沈云倾迎上他的目光,轻笑。 “云倾,别说了。”严子殊生怕她再说什么话,惹怒了楚修琰。 转头看向楚修琰,他明显的不耐烦了。 “有时候……不顾后果的大胆,是要命的。”他伸手,轻抚着沈云倾的脸颊,声音缓缓,似是提醒,又像是责怪。 “嗯。”沈云倾似乎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迷香的劲儿上来了,云倾困了。” 说完,不顾楚修琰僵了的手,她转身离开。 严子殊看向楚修琰,原以为他是不忍心对沈云倾用迷香。 却不想,用了,却没有迷了沈云倾。 楚修琰放下手,却不气恼,亦不阻拦,只觉得,她这样耍起小性子,找的理由也这样蹩脚。 “安寻,去看着太子,别让他玩什么把戏。” “诺。” “子殊,你也回吧。” “好。” 严子殊只是点了点头,他确实该回去了,否则,免不得引起怀疑。 沈云倾刚走出不远,这些话她自然听到了。而楚修琰……也确实没想着避着沈云倾。 沈云倾兀自摇了摇头,这些,她才懒得理会。 运起轻功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那个女子……果然没有离开。 她是姒锦吧……楚修琰心中那个真正独一无二的女子…… 说什么试一试两情相悦的感觉,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两情相悦的人,不是吗? 只怪自己天真…… 王侯将相,哪个真的看重感情,哪怕是梁意舒,不也是将权位放在首位,对她,同样也逃不过利用。 利用她在大梁的权势,巩固他的皇子地位。 利用她的军法谋略,保护他大梁平安。 只不过她对他真的有好感,所以这些,她不计较…… 如今……楚修琰口口声声的喜欢,也不过觉得自己与那些柔弱的女子不同罢了。 都是一样的…… ———— “修琰……” 沈云倾已经离开了,楚修琰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语不发。 直到听到了这声呼唤。 他才回过头:“姒锦,你还没走?” “为什么放了她?”姒锦仍旧带着斗篷,声音中却带着不解。 楚修琰一怔,转而说道:“她没有看到你的长相……” 这理由……实在是有些敷衍。 曾经……有一个人,因为看到了姒锦的背影,看到了她和楚修琰在一起,便被杀了…… 不是楚修琰残忍,只是……他不能赌,也不敢拿着姒锦的命去赌。 可如今……他竟然在为沈云倾开脱,找理由…… 这是怎么了…… 他甚至不敢转头,看着姒锦,他怕看到姒锦眼中的失望…… ———— 安寻和严子殊也有他们的事情要做,所以没有跟着沈云倾。 沈云倾也乐得自在。 她有些累了,伤口的疼痛,让她想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的歇一歇。 可是……不行…… 附近不断有士兵来往。 沈云倾想要避开他们已经要花费很大的精力了…… 本来想着,也许绕过这段路,就没有那么多士兵了。 却发现越来越多的士兵向这边汇聚。 沈云倾好奇,索性在旁边躲藏了一会儿,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况且……楚修琰也在那边,沈云倾走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安全脱身。 后来想了想,跟她有什么关系…… 正要离开,却见一个蒙面人急速过来,想来就是那个莫乘风,他的手中胁迫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 沈云倾本不愿意多事,这样的晚上,还是回到营帐置身事外的好。 可是……不能! 因为……莫乘风手中挟持的那个人…… 是叶柔! 她猜到了楚修琰应该会给自己留退路,自己不回去也没什么。可是看到了叶柔,她就知道,自己不能不管不顾的离开了。 叶柔对她好,她知道。 虽然不是那些生死与共的交情,可是在王府,能够有一个真心相待的姐妹……难能可贵。 那些士兵本来想围了莫乘风,可看到他手中的叶柔,他们不敢上前。 若是建安王妃死了…… 那他们到底如何向皇上,向建安王交待? 于是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 沈云倾看莫乘风带着叶柔不断向楚修琰那个方向移动。 她走了出来,拦住了他。 莫乘风微微皱眉,紧了紧手上的刀:“赶紧闪开,不然……” “不然你就杀了她?”沈云倾轻笑一声,倒是有些不在意。 莫乘风一怔,只好点了点头。 “没用的。”沈云倾轻笑一声:“你若是用她威胁建安王,也许还有用,可是……皇上可不会在乎。” 莫乘风紧紧的盯着沈云倾,生怕她会突然出手:“你是谁?” “我?”沈云倾轻笑:“建安王侧王妃。” 莫乘风冷笑:“都是他的女人,却不争宠,反而想方设法,让我放了这女人?” 他显然是不信的。 沈云倾微微皱了皱眉。 “我不管你是谁,立刻让开,否则我就杀了她!”说着,他的手用了力气,就要割破叶柔的皮肤。 沈云倾赶紧摆了摆手:“这样,不如你也带着我。” 莫乘风更加警惕。 沈云倾叹了一声:“王妃于我有恩,我不能不顾她的安危。” 她上前一步,莫乘风带着叶柔连忙后退。 “你带着我,等你安全了,你走,我护着王妃回来……”沈云倾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莫乘风的一举一动。 如果莫乘风真的死了心,一定要走,她也没办法,只能让开…… 第四十三章、就在这陪着你,可好? 莫乘风微微权衡,他若是不带着沈云倾,到时候皇上他们也未必信自己会放了王妃。 到时候……杀了王妃,恐怕自己也活不了了…… “好,你过来!”莫乘风权衡好一会儿,才说道。 沈云倾正要过去,却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瞧,楚修琰不知何时过来的。 他抓着沈云倾的手腕:“你不能过去。” “王爷。”沈云倾赶紧福身。 楚修琰转头看着那首领:“莫乘风,你今儿逃不出去,若是放了王妃,本王给你一条生路。” 莫乘风紧了紧手中的刀:“楚修琰,让你身边那个女人过来,我把王妃还你。” “不行!” 楚修琰想都没想,直接回绝了。 莫乘风一怔,却是嘴角泛起轻笑:“想不到……你竟然对这个女子这般维护。” “莫乘风,你若再不放人,就别怪朕不留情面。” 楚世承被严子殊等人簇拥着走过来,站在楚修琰身边。 他一抬手,士兵纷纷举起弓箭,一时间,竟只剩肃杀。 ———— 莫乘风知道今儿多半是走不出去了。 果真……这个王妃的命,没什么人在乎。 叶柔也是勇敢,这样也不求饶,只是目光始终瞧着地面,一言不发。 “父皇。” 闻声,沈云倾回过头,惊讶至极。 只见来人一袭青衫,披着披风,头发散在身后,俊朗的面容,带着满目的淡泊,就这样走了过来。 沈云倾知道他…… 楚帝的二儿子——楚修誉。 淡泊世事,似乎没有什么入得了他的眼…… 沈云倾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宫中宴席他向来不出席。 只是前两日狩猎,见过两面…… 只见楚修誉对着楚帝作揖:“她到底是六弟的王妃,还请父皇三思。” 众人大惊,竟不知道一向淡泊的二皇子,竟然也会为了谁来求情? 只听楚修誉接着说道:“今日若王妃死了,世人定会说……父皇和六弟如何凉薄,这情景……想必父皇并不乐见。” 有理有据,一番苦心,皆为了皇上和建安王…… 叶柔颇有些苦涩的低下了头,轻轻咬着下唇。 他还是来了…… 莫乘风同样听到了这番话,正暗暗庆幸,以为有了活命之机。 楚帝却是迟迟没有反应。 好一会儿,他还是摇了摇头:“今日朕若是放了他,那便是对大楚百姓凉薄。” 莫乘风若是回了部族,肯定会煽动那些游牧民族的人,扰乱大楚。到时候治理起来,不知又要费多大的功夫。 楚帝这话,说的极为坚决,甚至不给任何人求情的机会。 楚修誉微微垂首,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莫乘风冷哼一声:“既如此,那就让建安王妃,为我陪葬吧……” “且慢……”沈云倾连忙出声,她一个闪身,远离了楚修琰,向着莫乘风走过去:“我做你的人质,护你出去!” “你疯了!”楚修琰立时大喝,想要追回沈云倾。 莫乘风见此,一个闪身,就要将刀架在沈云倾脖子上。楚修琰既然对她这么在乎,想必不会让她死在自己手里,到时候……自己就能逃出去了。 莫乘风想的非常美好,却不想沈云倾一挥手,抵住了他握剑的手。 “你会武功!”莫乘风大惊:“你当真是沈云倾!” 那个大梁女将军,谁没听说过…… 沈云倾轻笑:“如假包换。” 莫乘风当机立断,舍了她,砍向叶柔。 沈云倾大惊,赶忙过去救叶柔。 一手推开莫乘风,却换来了手臂被狠狠的划了一刀。 沈云倾捂着手臂,站在原地,再来不及躲闪。 莫乘风冷笑,一刀就要劈下去…… 哐当…… 刀落在地上。 他的右胳膊插着两只箭。 楚修琰和楚修誉持着弓箭,一左一右,却都命中了莫乘风持刀的右臂。 莫乘风哀嚎一声,被围过来的士兵拿下了。 沈云倾终于松了口气,皱着眉,叶柔扶着她:“云倾,你……你怎么这么傻……” 沈云倾看着叶柔没有受伤,轻笑:“姐姐没事就好。” “你就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楚修琰满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他抱过沈云倾,颇有些责怪的看着她:“你可知……我的箭若是射偏了……” “王爷的箭法那么好,怎么会射偏……”沈云倾的手臂疼的冒了虚汗。 楚修琰赶紧抱起她:“我带你回营帐包扎。” 他抱着沈云倾,只与楚帝匆匆说了一声,就带着沈云倾回去了。 他的焦急,楚帝看在眼中,却是皱紧了眉头…… ———— “紫苑!”楚修琰进了营帐,唤来紫苑给她包扎。 紫苑赶紧提了药箱过来。 沈云倾靠在楚修琰的身上,疼了,就皱一皱眉头,咬着牙,一声不吭。 “疼了就喊出来……”楚修琰握上她的手,想让她分散些注意力。 可沈云倾到底不是那些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轻笑一声:“喊出来也一样疼……” 她说的轻描淡写…… 楚修琰怔忪的看着她。 末了,只能抱着她,想要减轻她的伤痛…… ———— 包扎了伤口,沈云倾站起身,对着楚修琰福身:“王爷还是赶快去父皇那儿吧。” 如今这当口,怕是每个皇子都在楚世承身边,邀功的邀功,请罚的请罚。 都为了让楚世承能够看重他们。 可楚修琰就这样抱着她回来了,恐怕楚帝心中已是很不高兴了。 况且,沈云倾现在真的很累了,站着都嫌耗费体力。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楚修琰却以为她是气了,恼了,才一次一次的推开自己。 他嚯的站起身,不由分说:“沈云倾,你到底知不知道好赖。爷在这儿陪你,你还不愿意了?” “王爷既然知道,就该离开!”沈云倾微微低着头,袖中的手却是紧握着。 “当真是爷对你好了,你就无所顾忌了!”楚修琰气的不行,不住的喘着粗气。 沈云倾没有说话。她只想躺在一处,好好的休息休息,她没力气在与楚修琰争辩什么了…… 她越是沉默,楚修琰越是恼怒……正要说什么…… 却见沈云倾微微一个踉跄,就要倒下…… “云倾!”楚修琰赶紧伸手扶住她。 让她躺回床上。 “我不说话了,就在这儿陪着你,可好?”楚修琰坐在床边,为她掖了掖被子。 他想……有什么话,等沈云倾好起来再说吧,她现在太虚弱了…… 沈云倾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上他的手:“王爷若是还想着那个位子,就该过去。” 楚修琰一怔,瞧着她:“你不是生气,要赶我走?” “自然不是。”沈云倾努力扬起一抹笑容:“这个时候,你得在皇上身边,不然他只会觉得你没有分寸……” 楚修琰反握住她的手。 只听沈云倾说道:“王爷快去吧,早些回来就是,云倾等你。” 楚修琰知道,若是不去,沈云倾才是真的气恼。 于是站起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说完,离开了营帐。 他步履匆匆,他要早些回来陪着沈云倾。 ———— 楚帝的营帐前,没了巡逻的士兵,只跪着一个人…… 太子楚修邦。 楚修琰走过去,到他身边站住了。 “怎么,来看孤的笑话?”楚修邦冷哼一声,声音中满是不屑。 楚修琰低头看他,扬了扬嘴角。 蹲下身。 “太子殿下……”说着,楚修琰轻笑出声:“弟弟可是好心过来看看你。” 楚修邦冷眼看着他,末了,闭上眼:“你不必得意,不到最后……你不算赢。” 是啊…… 楚帝没有退位,就没有谁是真的赢了。 楚修琰也不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赢家,不过……他已经有了很大的优势了。 “太子殿下……”楚修琰轻笑着伸出手,给他理了理衣袍,笑道:“希望……你还有翻身的机会。” 楚修邦的拳蓦地紧握。 “不然弟弟赢得实在太轻松了。” 楚修琰站起身,不再理会太子,径直走进了营帐。 楚帝本是眉头紧锁,看到楚修琰的一刻,总算有了点好心情…… 他还没被那个女子迷的神魂颠倒,还知道过来顾一顾他这个父皇…… ———— 楚修琰回去的时候,沈云倾似乎是睡着了。 他悄悄的走过去,轻轻的坐在床上,脱了靴子。 却不想,还是惊醒了沈云倾。 “你回来了……”她睡的迷迷糊糊,呢喃道。 楚修琰却很喜欢她这样的“不守规矩”。 笑着抚着她的脸颊:“嗯。” 他躺在沈云倾身边,侧身看着她。 沈云倾仍旧闭着眼睛…… 好一会儿,楚修琰以为她睡了…… 她却攀上了他的手臂。 楚修琰还来不及高兴,就听沈云倾说道:“王爷……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愿意让云倾知道的事,明白的告诉云倾就是,云倾绝不会再跟过去了。” 声音满满的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全然是失望…… 她还说…… “以后只要王爷说了,这事不想云倾知道,云倾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待在一处,不必再用这种手段了。” 楚修琰咬了咬牙,想要握上她的手,告诉她不会了…… 却发现沈云倾已经转过身,离开了他的怀抱,也松开了攀着他胳膊的手。 沈云倾转过身,却再也没了睡意。 刚才她睡的糊涂,竟然下意识靠近了楚修琰,攀上了他的胳膊。 清醒后,她暗暗恼怒,于是……便说了那些十分没有分寸的话…… 第四十四章、你……在等我? 一夜过去,看似风平浪静…… 太子楚修邦似乎没有受到惩罚,只是……却没有看到他。 就连太子妃,也没能进了他的营帐。 不知道是楚帝的授意,还是……他暂时闭门谢客。 想来无论是哪种可能……太子楚修邦都会在一段时间内……远离朝堂了…… 大部分人……都是乐意看到的。 ———— “我们出去走走吧。”楚修琰看着沈云倾用完了早膳,笑着说道。 沈云倾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云倾累了,想歇一歇……” 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累了,还是只找了个借口躲着楚修琰。 “我们还像那天一般,坐在马车上,不会累的。”楚修琰觉得,他似乎是在哄孩子一样,可是……他竟然不觉得厌烦。 沈云倾垂了眼帘:“王爷,云倾是真的累了……” 楚修琰握着拳,沈云倾叹了一声,索性坐在了床边,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紫苑和云晞也不敢多说什么…… 最后,还是云晞大着胆子:“王爷,主子这两天新伤旧伤一直不断,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楚修琰咬着牙,冷哼一声:“好,你不去,爷和王妃一同去!” 像是赌气一般,楚修琰掀开帘子,出了营帐。 ———— 紫苑叹了一声,拿过药箱:“主子,您何必与王爷置气。” “紫苑……主子怕是与自己置气呢。”云晞脱着沈云倾的衣裳,准备给她换药。 “主子,您为大梁,已经做了太多了。”云晞拿过布和水盆,轻轻的沾着沈云倾的伤口。 她与沈云倾一起长大,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与自己较劲。 “王爷若是对您好……您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云晞瞧着她,笑着说道:“主子,您现在不是大梁的将军了,您不必再这么累着自己。” 紫苑虽然没有说话,却一直笑看着沈云倾,表示自己的支持。 沈云倾沉默的低着头,这些……她都知道。 只是…… 他们不知道,她不是为了什么大义,那些……她可以自私的不去考虑。 昨天晚上…… 她亲眼看到了,他的那个两情相悦的人…… 他们交握的手,她看的分明…… 她想……既然成不了唯一,她宁愿不要。 当初在大梁,她迟迟不愿意嫁给梁意舒,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有太多的女人…… 王妃侧王妃,他早早就有了…… 沈云倾知道,自己想要的那种感情太难得了。 她阴差阳错的成了楚修琰的侧王妃。 叶柔不喜欢楚修琰,而楚修琰对她确实是很好的。 她以为,她要的感情,就是这一份了。 就算知道了姒锦的时候,她也自欺欺人的装作不知道。 只是现在……她没办法装下去了。 ———— 沈云倾的拒绝让楚修琰很是恼怒,他觉得是自己太纵容她了,让她对自己越发的放肆。 他去了叶柔的营帐…… 叶柔一怔,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来。 连忙起身:“王爷。” 楚修琰扶起她:“陪本王出去走走吧。” 叶柔虽然惊讶他为什么没有带着沈云倾,却还是福身应了声是。 路过珺儿的营帐,楚修琰思虑良久,还是没有叫上她。 “王爷,云倾的伤怎么样了?”叶柔与他走着,想起沈云倾的伤势,便顺口问了一句。 楚修琰微微蹙起了眉头:“无碍。” 叶柔自然瞧得出他现在的不耐烦。想来……是与沈云倾闹了些不愉快。 叶柔是女子,明白女儿家那些心思,多半又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罢了,就让她帮她说说话吧。 叶柔轻笑,侧头看着楚修琰,又故意说道:“王爷,这几日可与云倾下过棋?” 楚修琰果然更加不耐烦:“不曾!” “王爷,云倾说过,喜欢看着草原风光呢……” “王爷,一会儿回去,臣妾也与您一起去瞧瞧她吧……” “王爷……” “够了!”楚修琰蓦地出声打断叶柔的话,他转头瞪着叶柔,却见她嘴角含笑。 皱着眉:“你是故意的?” 叶柔轻笑,点了点头。她微微福身:“王爷,云倾脾气倔,可最不擅长的,就是掩饰自己的情绪。” 叶柔虽然不知道两个人因为什么产生了隔阂。 却知道,多半又是沈云倾的固执。 “她根本不在乎本王的感受!”楚修琰恼怒。 他唐唐大楚建安王,风光无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她沈云倾偏偏对他那样冷淡。 叶柔笑了笑:“王爷可是错怪了云倾。” 她执起楚修琰的手,与他一起去了沈云倾的营帐。 远远的,她停了下来:“王爷,云倾她若是真的不在乎您的感受,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 叶柔与沈云倾相处了这么久,对她的性格多少了解了一些。 初时,沈云倾对她也是爱答不理,只是后来接触的多了,才慢慢的多了话。 “理由越多,只说明她越矛盾。” 叶柔笑着福了福身:“王爷,您现在若是过去,说不准能听到什么。” 有些话,点到为止,不必多说。 叶柔的话说完了,便福身离开了…… 叶柔本想着回自己的营帐去,却没有料到,碰到了一个人。 一个……自己想见却不敢见的人。 ———— 叶柔离开后,楚修琰皱着眉头,想着她刚刚的话。 似乎……却是是这样的。 之前沈云倾看到他,除了一句王爷,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如今虽然是在推脱,却总是找些个理由来搪塞。 难不成,昨天的事……她是……吃醋了? 楚修琰轻笑出声,竟有些兴奋的走向沈云倾的营帐。 还未到营帐边,楚修琰却停下了脚步。 自己是在做什么? 原来……她的一举一动,已经可以左右自己的情绪了吗? 难道自己已经……爱上她了? 楚修琰的眉重新皱了起来。 他可以宠一个女子,可以疼一个女子,甚至可以喜欢一个女子。 却不能爱…… 他要的……是帝王的位子。 到时候后宫三千,最忌讳的就是独宠一人。 况且……母妃的死,尤在眼前。 楚帝曾经最爱的女人,却是死的最惨的…… 楚修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生生克制住想要上前的冲动。 ———— 他在外面漫无目的走着。 到了午膳的时候,也不回营帐,反而去了珺儿那儿用了午膳。 “王爷。”安寻走进营帐,看到珺儿时,立刻住了嘴。 楚修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一会儿再说吧。” “诺。”安寻恭敬的退出了营帐。 楚修琰看着珺儿,笑道:“来,尝尝这个。”说着,夹了菜放在珺儿的碗中。 珺儿却是轻笑着放下了筷子,说道:“安护卫怕是有要紧的事,王爷还是去瞧瞧吧。” “能有什么要紧事。” 虽然这样说了,楚修琰还是起身离开了营帐。 而这一走,他便没有再回去。 安寻已经打探清楚了,太子营帐前的几个护卫,都是楚帝的亲信。 不是太子不见客,而是……楚帝不许了…… 看来……昨晚的事,让楚帝十分气恼。 楚修琰很是高兴,直接去了楚修逸的营帐,后续的事情,他要与楚修逸详细计划一番。 ———— 这一聊,却是快一下午的时间。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他却想着沈云倾用没用膳,休息的怎么样…… 这样的心思一起,就压不下了。 他带着安寻,回了营帐。 本是慢悠悠走着的楚修琰,却蓦地加快了脚步。 “怎么站在外面?”他走过去,颇有些责怪的看着沈云倾,为她拢着身上的狐裘。 握上她有些凉的手,楚修琰看向一旁的云晞和紫苑:“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主子的!” “不怪她们。”沈云倾笑了笑,说道:“在里面待久了,就出来走一走。” 楚修琰连忙带着她进了营帐。 原来……还是没办法假装不在意。 楚修琰命人上菜,和沈云倾一同坐下。 “透透气怎么站那么久。”楚修琰握着她的手,为她暖着。 沈云倾只是笑,不说什么。 云晞却是看不下去了,对着楚修琰福了福身:“王爷,您要是再不回来,主子指不定还要站多久呢。” 那语气,分明的埋怨。 “云晞!”沈云倾有些慌乱,赶紧喝止了她。 楚修琰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紫苑见状,也福了福身:“王爷,主子她……” “紫苑,你也不听我的话了?”沈云倾打断了她的话。 紫苑一怔:“紫苑不敢。” 楚修琰更是迷糊,索性看向沈云倾:“你若是不让你的丫头说,那我就去问门外的侍卫。” “别……”沈云倾制止着他,却说不出个理由。 只是低下了头, 脸颊分明红了些许。 楚修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云晞实在看不下去,无奈的叹了一声,福身道:“主子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在外面站上一段时间。” “而且还在寻着什么。”紫苑适时的补了一句。 楚修琰一怔,转而惊喜的看向沈云倾。 “你……你在等我?”他握着沈云倾的手。 沈云倾没有回答,只是……头更低了一些…… 第四十五章、一眼万年 沈云倾的沉默,却让楚修琰十分高兴。 他虽然不知道沈云倾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可终归……是好事。 夜了,他躺在沈云倾身边时,突然发觉,有她在身边的时候,总是这样安心。 原来……感情真的是没办法控制的。 ———— 原本三天的狩猎,却不知为何,到了第四天,楚帝还没有下令回锦城。 没人知道缘由,却也不会去问。 楚修琰正和沈云倾用过了早膳,正在屋子里下棋。 “王爷,皇上让您过去。”德安进了营帐,躬身说道。 楚修琰微微蹙眉,却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本王这就过去。” 德安便在一旁候着了。 沈云倾站起身,为他拿过了披风披在身上。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可别偷偷挪了子。”楚修琰指了指棋盘,笑说道。 沈云倾连连点头:“王爷放心,赶快过去吧,别让皇上等了。”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好一会儿才松开,随着德安一起去了楚帝的营帐。 ———— 楚帝在营帐中喝着热茶,看到楚修琰时,摆了摆手:“坐吧。” 楚修琰坐在一旁,等着楚帝的话。 只听楚帝说道:“昨晚,太子的事,来龙去脉你可清楚了?” 楚修琰微微点头:“游牧部族的首领,与他私自见面。” “不错。”楚帝放下手中的茶盏:“太子如何想,朕不愿再理会。只是游牧部族近两年太过猖獗,不得不防。” “父皇的意思是……”楚修琰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是很肯定。 只听楚帝说道:“朕要你带人去游牧部族,去查一查他们究竟有什么动作!” 这几年游牧部族一直不够安分。如今,与当朝太子私下见面,意图再明显不过。 楚帝防着他们,也是有道理的。 楚修琰领了命,放下便点了人手,准备动身。 ———— 本来应该立刻出发,楚修琰却先回了趟营帐。 “明儿回锦城,我不能陪你回去了。不过,我已经与七弟说过了,他会照顾你。”楚修琰瞧着为他准备东西的沈云倾,说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将他的佩剑递给他。 “莫要逞强,孤军深入。”沈云倾微微低着头,为他拢着披风。 楚修琰蓦地伸出手,把她抱入怀中:“云倾,等我回了王府,你可得对我好一些。” “王爷觉得云倾现在对你不好?”沈云倾靠在他怀中,微微挑眉。 楚修琰轻笑,却是点了点头:“好,却不是我要的那种。” 沈云倾不解,抬头看他。却被楚修琰吻上了脸颊。 楚修琰促狭一笑:“我要的,是最真的你。” 说罢,他松开了手,朗笑着离开了营帐。 沈云倾伸手抚着自己的脸颊,却发现热的厉害,走到铜铃前一瞧,竟然是羞红了一片。 幸好……他没看到…… 沈云倾坐在那儿,长舒了一口气。 ———— 楚修琰刚走不久,沈云倾闲着无事,便让紫苑请了叶柔过来。 叶柔瞧着她的模样,就知道她与楚修琰的事情,定然已经解决了。 笑着打趣她。 沈云倾轻笑:“还不多亏了姐姐开导。” 原来……昨儿叶柔得知楚修琰没有回营帐,便特别过来与沈云倾聊了聊。 她也没说旁的。 大概是那句珍惜当下,让沈云倾颇有感触吧。 叶柔最为后悔的……就是当初没能好好珍稀那段快乐的时光。 若是她能早些放下那该死的矜持,她现在……也会很幸福吧…… “姐姐……” 听到沈云倾唤自己,叶柔赶紧收敛了这些思绪。 问道:“妹妹刚才是在与王爷下棋?” 沈云倾点了点头,坐在那儿,笑道:“姐姐,不如……我们来下完吧。” 叶柔便坐在了沈云倾的对面,与她一同下着棋。 却不料楚帝召见了沈云倾。 ———— “德安公公,您可知父皇召见,所为何事?”沈云倾试探的问道。 德安恭敬说道:“沈侧妃去了便知,老奴不便多嘴。” 他的嘴十分严实,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出来。 沈云倾只好进了楚帝的营帐,跪在楚帝面前:“父皇。” 楚世承看见她,竟然笑了:“朕初次见你的时候,说什么你都不肯跪。” “父皇说笑了。”沈云倾恭敬的低着头:“那时云倾是大梁的将军,自然不跪。如今……云倾是您的儿妾,自然要跪。” “你倒是礼数分明。”楚世承轻笑:“坐吧。” 沈云倾这才起身,坐在椅子上,瞧着楚世承。 楚世承看着手中的书,却不急着与她说话。 沈云倾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楚世承招呼自己。 正有些昏昏欲睡…… 却听德安来报:“皇上,七爷求见。” “让他进来。”楚世承说道。 德安退出去没一会儿,楚修逸就跑了进来。 看到沈云倾时,楚修逸一怔,然后才想起来,对着楚帝作揖:“父皇。” “嗯,老七,你来的正好,朕正要找你。”楚帝对着他招了招手。 楚修逸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信件。 “重阳城?”楚修逸看着信上的内容,微微皱了眉:“太守贪污媚上……” “重阳城就是附近的城,你去一趟。”楚帝仍旧瞧着手中的书:“那个太守,废了吧。” 楚修逸合上书信,作揖道:“诺。” 说罢,他便退下了。 临走时看了沈云倾一眼。 他这样离开,便只能让严子殊来照顾着沈云倾了。 君命难违,他不得不立刻动身,前往重阳城。 ———— 楚帝一直看着手中的书卷,眼看着快要午膳了,沈云倾微微皱着眉。 德安进来,在楚帝耳边说了句什么。楚帝点了点头,看向沈云倾:“云倾。” “父皇。”沈云倾恭敬的站起身。 楚帝示意德安,德安接过楚帝手中的令牌,递给沈云倾。 “你立刻动身,押着莫乘风回锦城。”楚帝直接下了令。 沈云倾惊讶的抬起头:“父皇,这……这不妥吧。” 虽说她曾是将军,但如今,她只是一个侧王妃,怎么却让她做这样的事情。 “无妨。”楚帝笑着摆了摆手:“对外,朕只说让你提前回去养伤。” 沈云倾想要找个理由回了楚帝,却见他眉眼间的坚定。 沈云倾可不会真的相信他是一番好心。 这莫乘风顺利押送回锦城还好,若是半途被人截了,她恐怕也难逃罪责。 可偏偏……她没办法不接旨。 抗旨不遵,可是直接砍头也不为过的。 沈云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突然有些明白了,楚修琰和楚修逸为何都在这时离开了…… 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只是楚帝的一个局罢了…… 可她不明白,楚帝为何这样针对她。 ———— 午膳时间,正是严子殊换岗的时间。 楚帝让德安跟着她,即刻出发,不得耽搁。 沈云倾只好换上稍微利落的衣裳,披着披风,带了一队士兵押送着莫乘风回了锦城。 她与莫乘风,各自一辆马车。 在士兵的护送下,离开了大营。 沈云倾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她,只是……她觉得,楚帝既然这么大费周章,那这件事情一定不会简单。 ———— 叶柔见沈云倾迟迟没有回来,派去的人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于是赶紧去找了严子殊。 严子殊负责士兵的巡防。 有人看到了沈云倾已经上了马车,随着一队士兵回了锦城。 严子殊大惊…… 这个时辰,恐怕沈云倾已经接近了最近的一座城池了。 他赶紧派人去通知楚修琰了,他是侍卫统领,他不能走。 可是……这么久了,恐怕有什么事,也来不及阻止了吧。 “严公子,你可派人出去了?”叶柔听说沈云倾已经被人带回了锦城,心中不安。 “我已经派人通知王爷了。只是……”严子殊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久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了。” 叶柔想着今天楚世承的态度…… 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么巧……楚修琰不在,楚修逸也不在,然后……楚帝就让沈云倾回了锦城…… 不对…… 不会这么巧的…… “严公子,我想起一个人,也许能帮到云倾。”叶柔颇有些焦急的说道:“若是王爷回来了,公子一定让王爷快马加鞭的过去。” 说完,叶柔来不及等严子殊的回应,急急离开了…… ———— “爷……建安王妃在外求见。” 二皇子楚修誉正在营帐中看着书,他身边的侍卫沐风过来禀报。 楚修誉微微皱了皱眉…… “爷……”沐风试探的唤着他。 楚修誉摆了摆手,合上了手中的书,久久不语…… “她可说为何而来?” 沐风摇了摇头。 楚修誉轻叹一声…… 这个时候,跑过来找他,想来……是有要紧的事情吧…… 站起身,拿过一旁的披风,披在身上,走出了营帐。 他站在营帐前,皱眉看着叶柔。 叶柔站在他面前,凝视着他…… 一眼万年,当是如此。 寒风凛冽,两人却都不舍得眨一眨眼睛…… “你……” “你……” 两个人一同开口…… 却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第四十六章、去死吧 叶柔也知道,这样明目张胆的来找他,实在是不太好的。 她也想过,也许沈云倾没有事情。 也许……是她多想了。 可是万一有事呢?万一……她没有想错呢? “二皇子……”她向着楚修誉,福了身。 楚修誉轻轻点了点头,掀起营帐的帘子:“进来说吧。” 叶柔仍旧福着身子:“这样于礼不合。如果二皇子不嫌弃,可否与叶柔走一走。” 楚修誉笑了,放下帘子:“自然是好。” 说罢,让沐风就在营帐,而他则与叶柔一同离开了。 离着营帐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楚修誉才看向叶柔,颇有些讶异:“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 叶柔抿着唇,没有说话。 “让我猜猜……”楚修誉嘴角噙着笑容,看着叶柔的目光十分温柔:“是不是……为了那沈云倾。” 叶柔惊讶的看着楚修誉:“你如何知道?” “柔儿,我同你说过,有许多事,我不管,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晓。”楚修誉侧头瞧着叶柔。 一声“柔儿”,却叫叶柔蓦地顿住了脚步。 “前日种种……还是忘了吧。”叶柔摇头轻笑,笑容却满是苦涩无奈。 如今……她已是建安王妃了,哪里还敢记得过往…… 楚修誉的手在袖间缓缓握紧,只是面上仍旧不露声色。 他看着叶柔,舍不得眨一眨眼睛。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她的哪个神情。 “什么都可以忘……”楚修誉微微侧身,为她挡着风,满目柔情:“唯独相思……不可忘……” 叶柔一怔…… 楚修誉的手搭在她的披风上,为她轻轻拢着披风。 这个动作,小心翼翼,却满含关心。 如今……却是逾越了。 叶柔连忙躲开,福身道:“多谢二皇子。” 楚修誉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其中的兴奋喜悦,在一时间,都成了失落。 他的手僵在那儿,然后……缓缓收回了袖中。 楚修誉轻笑一声:“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一回锦城,不知何时再相见了…… 楚修誉虽然不说,叶柔却也清楚,回头看他。 “你也一样……”她的声音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柔和温婉。 楚修誉多想听她这样与他说一辈子的话…… 不再犹豫,转身大步离开…… ———— 沈云倾这边走走停停,速度实在算不上快。 负责押送的头领过来催促。 沈云倾拿出楚帝给她的令牌。 于是那头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按着她的命令,走一段路就休息一下。 之所以总是休息,不只是因为沈云倾心中有些疑虑。实在是因为……她的伤口太疼了。根本没有办法再这样颠簸。 可是皇命难违,她必须回锦城。 一直舟车劳顿,纵然她带了上好的伤药,也没有什么作用。 “侧王妃,再不走,天黑前就到不了最近的城了。”那头领又过来了。 沈云倾靠在角落,轻叹一声:“走吧。” 没一会儿,马车又嘎吱嘎吱的走了起来。 沈云倾明知道前面也许会有危险,可却不能逃离。 楚帝表面上……送她回去养伤,说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可是实际上……恐怕是不怀好意。 沈云倾可不觉得,楚帝真的是关心她,准许她早点回去。 况且……今年的秋狩特别多留了一天,怎么看……都是为了让她自己回锦城作准备呢。 沈云倾掀开帘子,看着周围的情况,似乎太过安静了……就算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来来往往,也不至于这么冷清吧…… 沈云倾微微皱了皱眉,刚要喊那个头领。 一瞥间看到了一旁树林中的一个黑色衣角。 “停!”沈云倾大喝一声。 那士兵头领颇有些恼怒,回头看着沈云倾。 却听她接着喝道:“注意警戒!” 话音刚落,两旁的树林中有利箭射出。许多来不及防范的士兵都中了招。 沈云倾赶紧出了马车,帮忙抵抗。 一轮箭雨过后,剩下的人数不过三分之二。 两边的人冲了出来。 看着他们的服装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莫乘风的部下。 沈云倾自然不能让这个莫乘风跑了去,否则……她也没办法交差了。 她领着士兵,将莫乘风的车驾围了起来。 这样……那些劫囚的人一时半会儿冲不进来。 他们这样的抵抗方法,还可以等一等援军的出现。 ———— 人数上的差距,让沈云倾他们抵抗的愈发的费劲。 她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剑。刺向冲进来的游牧部族的人。 可是因为人数较多,竟然全是徒劳。 沈云倾身上的旧伤本就不少了,如今行动稍微有些迟缓,应对起来,颇有些吃力。 看着周围的士兵一点一点的倒了下去。 沈云倾举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这样下去,别说留下莫乘风,她自己能不能安全离开都是问题。 看了一眼周围所剩无几的士兵,沈云倾一咬牙跳上马车:“所有人,上马,撤!” 她驾着莫乘风坐着的那驾马车,当先向大楚营帐的方向跑着。 从这里到最近的城池虽然不远,但是想要进去却是不容易的。 沈云倾驾着马车,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身后的士兵们一个个的倒下。 “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怎么样?”有声音从身后传出来。 却是在马车中的莫乘风。 沈云倾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的机警,要不是出来之前,她多了些心眼,把莫乘风绑在了马车中,此刻……怕是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驾!” 沈云倾尽一切能力,想要甩了后面的游牧部族的人…… ———— 身后已经……没有士兵了。 没有人的拖累,沈云倾的马车根本甩不开那些游牧部族的战马。 “你放了我,皆大欢喜,何必苦苦撑着。”莫乘风的声音中充满着得意,他猜得出现在的情况,不然……沈云倾不会这样仓皇逃窜。 沈云倾咬了咬牙,颇有些恶狠狠的说道:“莫乘风,你若是再多说一句,我先杀了你!” 果然……马车中没了声音,莫乘风也不说话了。 沈云倾抽出匕首,一狠心,甩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长嘶,顿时疯狂的跑了起来。 “你疯了!” 马车中的莫乘风感受到了马儿的疯狂。他从小长在马背,自然知道马儿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当即大喝。 沈云倾却是不管那许多,她甚至很难掌控马车的方向。 “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你死的。” 沈云倾的手已经被缰绳勒出了血痕,但是她不敢放松,一不小心,可能就是车毁人亡了…… ———— 也许是流血太多了,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沈云倾心下焦急,却没有办法。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追了过来。 一刀攻击在了马腿上。 马跪倒在地。 马车翻了…… 沈云倾被摔在了一边,她趴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莫乘风被人松了绑。他的药效还没过,现在整个人没法运功。 沈云倾没办法招架这么多人的攻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人擒住了。 她的双臂被拧在身后。 “沈将军,哦不,沈侧妃。”莫乘风走过来,看着沈云倾:“怎么样,是不是……非常不甘心?” 沈云倾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侧过了头。 莫乘风却笑得得意:“刚刚不是挺厉害的?” 他伸出手,就要摸上沈云倾的脸颊。 沈云倾冷笑,抬起脚,揣在他的小腿,莫乘风当即跪了下去。 “不年不节的,跪什么?”沈云倾瞧着他铁青的脸色,笑的肆意。 既然跑不了,那就死了好了, 这么多年战场的生活,对她而言……生死已经没有那么可怕了。 能活着,自然要活着。 但是落在了莫乘风手中,生不如死,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沈云倾,我给你脸面,你不要,就休要怪我了。”说着,莫乘风抽出身边下属的佩剑。抵在沈云倾的胸口处。 “本来……还想留你玩玩,要是伺候的好,说不定就放了你。” 莫乘风一句话说完,直接挥剑,划伤了沈云倾的胳膊。 他非常小心,没有伤了沈云倾的筋骨,只是穿了她的肉。 沈云倾的两个胳膊疼的抬不起来。 莫乘风示意手下,给她上了镣铐。钳制着沈云倾的两个游牧士兵松了手。 “给你一个机会,跑得了就跑,否则……你就只能死。” 莫乘风看似仁慈的给她留了生路。 实际上……不过是戏弄她罢了。 沈云倾的手臂哆哆嗦嗦的抬了起来,却又狠狠的跌了下去。 “哦?手都抬不起来了?” 莫乘风并不急,沈云倾跑一步,他就走上一步。 沈云倾看着他狰狞的笑容,除了气恼,还有无奈。 落到这样的境地,真的无奈…… 她努力的跑,却被铁链束缚住了腿脚,莫乘风快走了两步,一把抓住她:“很可惜……” 他笑看着沈云倾,一挥手,两个人抓住了沈云倾。 莫乘风走到她面前:“看起来……你是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莫乘风狞笑,抬起手中的长剑。 对着沈云倾的胸口,狠狠刺下:“去死吧!” 第四十七章、落萍卿尘 一瞬间,沈云倾觉得自己和死亡不过一线之隔。 长剑刺入胸口的痛难以忍耐。 莫乘风似乎有意玩弄沈云倾,第一次并没有直接刺穿胸口,疼痛却是丝毫不少的。 沈云倾皱着眉头,胸口的血微微渗了出来。 “怕了?”莫乘风轻笑一声,提起长剑,再一次刺了过去…… 沈云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闭上了眼睛。 砰…… 一声闷响。 她的胳膊被松开了。 沈云倾睁开眼睛,看到莫乘风捂着胸口,躺在地上,该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还没来得及细细看一看,就被拥进了一个怀抱。 “杀!” 她听到一声厉喝。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沈云倾轻笑一声,靠在他怀中。 “你来了……”沈云倾的声音满是疲惫,她好想现在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啊…… 楚修琰蓦地收紧了手臂:“我来晚了。” 沈云倾看着那些游牧部族的士兵死的死,被抓的被抓。 莫乘风一脸惊恐,被大楚的士兵抓了起来。 “我以为我要死了呢。”沈云倾想,现在她就算在他面前用了我这个自称,楚修琰也不会怪她吧。 谁想……楚修琰竟然一场恼怒:“别胡说!” 沈云倾轻笑……靠在了他的怀中,不再言语。 ———— 楚修琰让人押着莫乘风,他拿着布,给沈云倾止血。可是胸口的伤还是不停的流血。 楚修琰有些慌乱。 沈云倾握住他已经沾了血的手:“没事,真的……” 楚修琰点了点头,按住了她的伤口:“这里离落萍城不远了,我带你去。” 楚修琰赶紧带上她,快马加鞭的向着落萍城赶去。 他不敢再停留。 虽然沈云倾胸口的伤不是贯穿上,可是一般的药止血效果实在不好。 他给沈云倾吃了药,能够保她的心脉,也仅此而已。 路上,沈云倾强撑着睁开眼睛,她颠簸的难受,伤口更是疼的厉害。 “王爷该回秋狩的营帐去。” 听着沈云倾的话,楚修琰微微低头,看着她。 却不敢停下,更加急切的催促着马儿。 “皇上……会怪你的。”沈云倾忍着疼痛,抬起手,攥上她的衣襟。 楚修琰轻笑:“等回了锦城,我会向父皇交待这件事的,你不必忧心。” 沈云倾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有些累了,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 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可是身上的疼痛,让她没办法完全的睡下。 她想……偶尔任性一次,也不错。 就让楚修琰带着她去落萍城吧。还没有哪个男子,会为了她做这样的事情呢。 为了她,违抗了楚帝的命令…… 她想……楚修琰大概也是唯一可以这样做的人吧…… 楚修琰已经用了快马,速度很快,却还是有些来不及了。 沈云倾渐渐的松开了手,整个人的意识都在模糊的边缘了。 “云倾……” 没有人理会他…… 楚修琰低头看着她:“倾儿……” “嗯……”沈云倾终于有了些反应,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楚修琰:“王爷……” 楚修琰微微放松了下来,柔声安慰着她:“别睡,我们就要到了。” 沈云倾笑了,点了点头。却还是闭上了眼睛。 “倾儿……”楚修琰再唤她的名字,她却没有了回应。 楚修琰微微皱着眉,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沈云倾微微侧了侧头,示意自己还能感受到他的触碰。 ———— 一路策马狂奔。 楚修琰终于来到了落萍城。 沈云倾模糊中,知道已经到了地方,那种颠簸的感觉没有了。 “倾儿,我们到了。”楚修琰抱着她下了马。 进了一家医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救不了…… 又一家医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又离开了…… 沈云倾的伤势不轻,胸口的那处伤口,虽然经过了处理,但是流的血也太多了。 最大的医馆,都去过了。 落萍城的大夫,最好的都在这里了。 沈云倾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唤着楚修琰。 突然明白……原来……珍惜当下,是这么不容易的事情。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错过了。 而她……也许会因为这次错过,再也没有机会了…… ———— “阿琰……”沈云倾突然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裳。 “我在听。”楚修琰贴着她的脸颊,笑说道。 沈云倾费了好大的力气,开了口:“如果……这次我还能活下来……回到王府,我想……忘了那一晚……” 她的话,听起来不明所以…… 可是,楚修琰明白了。在秋狩营地时,她看到了他和姒锦在一起的那一晚。 楚修琰抿着唇,点了点头:“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沈云倾笑了,闭上了眼睛。 楚修琰皱起了眉头,到哪里去找人救她。 正此时…… “六弟!”楚修誉下了马,快步走到楚修琰身边:“沈侧妃情况如何?” 楚修琰摇了摇头:“该看的大夫……都看过了。” 楚修誉微微蹙眉。他伸手搭上沈云倾的手腕,脉息微弱…… “随我来。”楚修誉松了手,说道。 楚修琰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可是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沈云倾的情况愈发的差了…… 楚修琰跟着二皇子楚修誉,快马加鞭到了落萍城一处偏僻的院落。 一进门,楚修誉不顾童子的阻拦,直接喊道:“卿尘!” 那童子阻拦着楚修誉:“王爷,师傅正在休息。” 楚修誉微微皱眉:“本王有急事。” 说着,上前敲了门。 力度很重,他就不信,这样也睡得着。 果然……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披散着头发,一身青绿衣袍敞开着,里面的衣襟都不曾好好的系着。 “王爷,就算是您,也不能无缘无故跑到草民家来,扰了草民清梦吧。” 那人生的俊朗,却是不修边幅。对着楚修誉也没有什么恭敬可言。 楚修琰带着沈云倾上前来:“二哥,这位是……” “他叫卿尘,对医术极有研究。” 楚修誉指了指沈云倾:“卿尘,这是建安王侧王妃,如今受了重伤,这落萍城,也只有你能救了。” 卿尘一挑眉,看向沈云倾。 她被楚修琰拥在怀中,这样看去,已经失去了意识。 胸口处的伤口十分明显。 卿尘也不急躁,直接伸手搭上她的手腕,感受着她的脉搏。 “你的话不假,这落萍城……也就是我救得了。” 卿尘丝毫不谦虚的说道。 楚修琰一喜:“如此,那就多谢……” “王爷先别忙着谢我,且听我把话说完。”卿尘摆了摆手,打断了楚修琰的话。 不顾及楚修琰难看的脸色,他直接说道:“人,我能救,但是……我不会救。” “卿尘,这是为何?”楚修誉挡住有些烦躁的楚修琰,看向卿尘,问道。 卿尘却不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进屋。 楚修琰却是不理会这些,拔了剑,架在卿尘的脖子上:“你救是不救!” “王爷不必用这方法威胁我。”卿尘却是转身都不肯,只是站在那儿,轻描淡写的说道。 楚修琰不了解他的性格,二皇子楚修誉却是了解的。 他让楚修琰放下剑,转头看着卿尘:“就算你不肯救,起码也给一个理由吧。” 卿尘转过身,看着沈云倾,一声轻叹:“救了又能怎么样,左不过是活上几年,然后心有怨恨的离开罢了。” “此话何意?”楚修誉不解的看向卿尘。 卿尘伸手一指楚修琰,说道:“这位,是大楚的建安王。” 他又指了指沈云倾:“她,却是大梁的将军,纵然今日她成了建安王侧王妃,她日国破,作为和亲公主的她,如何自处?” 楚修誉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但是细细想来,却有一定道理。 沈云倾作为和亲公主,大梁国破的那天,她如何自处尚且不论。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皇上偏爱楚修琰。他也是唯一可以与太子一争且占据上风的人。 这样的人,他的妻妾,都要是大楚的世家之后,如果爱上了一个亡国的和亲公主…… 先不说旁人,楚帝那关,他们就…… 楚修誉蓦地一惊,难不成这件事……楚帝授意,却是为了楚修琰好。 “先生之言,未免绝对了些。”楚修琰的声音低沉,他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看着卿尘说道:“倾儿无愧大梁,自她嫁本王起,她就不再是大梁人了。先生所言,本王和倾儿都已经有了决定。” “草民可否听听王爷的决定?”卿尘挑眉看着他。 楚修琰搂紧了沈云倾,说道:“今后如何尚不得知,可本王认定的人,本王自会护她周全。” “王爷可知,众口铄金。” “本王只知,君子一诺,今生当践。” 楚修琰的声音坚定。 他曾对沈云倾许诺,送她秦国广袤的穆然平原,他会说到做到。 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他偏偏不信。 江山,美人,他都要。 他不是他的父皇,不是那个窝囊的皇帝…… 自己最爱的女人快死了,他都没有勇气去看一眼。 甚至……眼睁睁看着她破开了自己的身体…… 他不是楚世承。 沈云倾……也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宸妃! 第四十八章、弟妹 许是楚修琰坚定的语气和神情打动了卿尘,许是那句……君子一诺,今生当践触动了卿尘。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侧身让出路来:“将她放进去吧。” 楚修琰抱着沈云倾走进屋中,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为她整理着凌乱的发。 卿尘带着女徒弟走进来,看着楚修琰的动作,有些惊讶,原来……建安王也有这样小心翼翼的神情。 “王爷,有些话,草民还是要讲好。”卿尘微微躬身,对楚修琰说道:“沈侧妃这伤势不轻,几处伤口流血都很严重,能不能救过来,草民不能保证。” 楚修琰转头看着他,理解的点了点头,起身对着卿尘作了一揖:“麻烦先生了。” “草民定当尽力而为。” 听到卿尘的保证,楚修琰再不犹豫,离开了屋子。 楚修誉看到他出来,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太担心,卿尘这个人,医术很高。” 楚修琰点了点头,笑道:“若是没有这档子事,我还真不知道,她在我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 ———— 个把时辰过去了,屋子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卿尘还没有出来…… 楚修琰颇有些焦急的皱着眉头,却强迫自己坐在石凳上,强作淡然。 楚修誉看着他的模样,不走觉得好笑,原来……他和曾经的自己那般像。 不由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明明关心,为何要故作淡然。” “我……”楚修琰颇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楚修誉轻笑一声:“你总是这样,她只会以为,你是不在乎她。” 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楚修琰的肩膀:“遇到喜欢的女子,就好好珍惜吧……” 如果他能早点懂得这个道理,今日……他与她何必要走向陌路…… ———— 门开,卿尘和他带进去的女徒弟一起出来了。 楚修琰连忙起身:“如何?” “幸不辱命。”卿尘作揖,对楚修琰说道:“沈侧妃已无性命之忧了,只是这身子要好好调养,不然落下咳疾,可就难办了。” “多谢先生,修琰记下了。” 这时,楚修琰已经不在用王爷来称呼自己,对于这样的能人异士,是不应该太倨傲的。 礼贤下士,楚修琰懂得。 卿尘对楚修琰的尊敬很是高兴,作揖:“王爷快进去看看吧。” 说罢,他便与二皇子楚修誉一同离开了。 ———— 楚修琰进入屋子,关上了门。 沈云倾看起来就很虚弱,面色发白。 楚修琰坐在床边,伸出手,手指停留在她的脸颊上。 “你来大楚这么久,一直就没好好的休息过吧。” 他轻声的嘀咕着,却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苛待她了。 她也不过是一个女子。 当初,他却那样威胁她,甚至将她投进了死牢,要不是她作为和亲公主嫁给了自己,是不是……就错过了这段姻缘。 ———— 沈云倾醒转时,已经是晚上了。 一睁眼,就看到烛火跳动。 楚修琰在一旁看书,见她醒了,放下书就走了过来。 “醒了,哪里不舒服吗?”楚修琰俯身问道。 沈云倾微微蹙眉:“想喝水……” 楚修琰倒了水,扶她坐起身。 沈云倾喝的很快,楚修琰抚着沈云倾的背,笑道:“慢点,这么急做什么。” 沈云倾也不说话,把水杯递给了楚修琰,然后靠在他身上,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伤口疼吗?”楚修琰看着她,轻声问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像是撒娇一般,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疼的厉害。” “我让卿尘过来给你瞧瞧。” 楚修琰有些焦急,就要起身去找卿尘。 沈云倾赶紧握住他的手:“逗你的。” 楚修琰感觉到沈云倾似乎对他没有那么冷漠疏远了…… 他很欣喜,笑拥着沈云倾:“我很担心你……” “王爷……” “嗯?”楚修琰低头看着她的眉眼:“怎么?” “你不回去与皇上说吗?”沈云倾微微抬头,看着楚修琰。 她不是为了赶楚修琰离开,她是真的怕楚帝为此责难楚修琰。 “没事。”楚修琰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伸手抚上了沈云倾的眉眼,说道:“云倾,有些话,我想该与你说。” “好……”沈云倾窝在他怀中,等着他的话。 “你出事了,我很担心。”楚修琰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下颌抵着沈云倾的发:“我想……我是爱上你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云倾反握着他的手,轻笑一声:“爱上了就爱上了呗,我又不讨厌你。” 楚修琰轻笑一声,挂着她的鼻子:“你啊……我可是很认真的。” “云倾也是认真的。” 沈云倾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样的安宁。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人生短短几十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 沈云倾这样想着。 她为了大梁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了,也该为了自己活一次了。 她想……她想要好好的活这一次。 ———— “王爷。”安陆走了进来,抱拳道:“王爷,皇上命人传信过来了。” “嗯,拿过来吧。” 楚修琰一抬手,安陆就将信放在了他的手上, 然后便退了出去。 “他也是王爷的暗卫吗?”沈云倾瞧着安陆离开,有些惊讶。 楚修琰点了点头,说道:“他是安陆,也是安字暗卫。” “王爷的暗卫分很多吗?”沈云倾有些好奇:“在王府……只有安寻。” “他……算是暗卫的首领吧,”楚修琰与她依靠在窗边,笑道:“安字是暗卫中的佼佼者,安寻……是安字中最好的。” 沈云倾没有再多问什么,他肯将这些告诉她,说明他没有之前那样的防备了,她已经觉得足够了。 “皇上的信里说了什么?”沈云倾想起这档子事来。 回头一看,却见楚修琰已经把信件放在了一旁。 “都是训斥的话,不看也罢。”楚修琰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看这煞风景的信。 沈云倾却不愿意,直接拿了信:“王爷真懂皇上。” 她看着书信上这算得上“潦草”的字迹,想来……楚帝写下这段话的时候,肯定是愤怒之极的。 楚修琰夺过信,扔在一旁:“明天他到了落萍城,肯定会宣我觐见。现在……就不看这些唠叨了。” 沈云倾好不容易与他这么亲近,可不能让这信搅和了。 “游牧部族的事情,王爷不调查了吗?” 沈云倾知道他去游牧部族的调查肯定是没有结束的,怕是都没有走到那儿吧…… 楚修琰拥着她,将被子向她身上拢了拢:“本来留了安寻在那儿查,卿尘为你医治时,我已经给他传了信,让他明日回来。” 楚帝压根不是让他查什么游牧部族,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把他调开罢了…… “王爷。” “嗯?”楚修琰低头看着她,示意自己在听。 “皇上……不喜欢我吧……”沈云倾微微低下头,她很笃定。 楚修琰一怔,抚着她的发,轻笑一声:“没有……” 其实……他心中清楚,这件事……全因自己而起。 是自己对沈云倾的喜欢害了她。 楚帝不让他与沈云倾太过亲近。 他不听…… 于是,有了今天的事情。 沈云倾握着他的手,虽然明知道他是在骗自己,却也不觉得气恼。 她有些累了,合上眼,轻声嘟囔着:“云倾累了……” 楚修琰起身,让她躺在床上,为她掖了掖被子:“睡吧。” “王爷不在这儿睡吗?”沈云倾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瞧着他。 楚修琰却是欣喜非常:“你愿意让我睡在这儿?”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抿了抿唇。 楚修琰轻笑,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沈云倾的脸颊:“倾儿,等下再睡。” “唔……怎么了?”沈云倾睁眼看着他。 “起来吃些东西再睡。” “我困了……” “那也吃一些,对身体恢复有好处。”说着,楚修琰直接拿过一旁的狐裘,掀开被子,将狐裘裹在沈云倾身上。 “安陆,去拿些吃的。”楚修琰对着帐外喊了一声。 安陆应声,没一会儿,就拿了吃的过来。 “王爷,都是温热的。”安陆颇有暗卫的自觉,送了吃的立刻退了出去。 楚修琰抱起沈云倾,坐在椅子上。 沈云倾吃不下,他就只喂她喝一些粥,让她垫垫肚子。 “王爷,二皇子来了。”安陆进了营帐说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沈云倾颇为惊讶:“二皇子也来了?” 话音刚落,楚修誉已经进来了,看到沈云倾坐在楚修琰腿上的暧昧姿势,微微一笑,坐在了一旁:“弟妹醒了。” 楚修琰也不避嫌,紧紧的搂着沈云倾:“多亏二哥的朋友出手相救,倾儿,谢过二哥。” 沈云倾虽然不知两人为何这般亲近…… 却被那句弟妹吓了一跳。 “云倾多谢二皇子。”她还是颇为恭敬,恪守礼仪。 “倾儿,与二哥不必拘礼。”楚修琰喂她喝粥,笑着说道。 沈云倾不知怎么回事,却来不及问上一句。 只听楚修琰问道:“二哥怎么也赶来了这里?” 楚修誉一怔,好一会儿,笑道:“是叶……王妃请我过来的。” “叶柔?”楚修琰颇为惊讶。 沈云倾也没有料到,叶柔与二皇子……竟然有交集。 第四十九章、他愿意跪,就跪着吧 楚修誉只说,叶柔和他说了这件事,让他帮忙。之前有些私交,所以这件事就没有拒绝。 他只是来看看沈云倾的情况,然后便离开了。 沈云倾这才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么拘谨?”楚修誉笑看着她,把她抱回了床上。 沈云倾微微咬着嘴唇:“二皇子……他刚刚叫我弟妹,王爷怎么不解释一下。” 还以为是什么事。 楚修琰轻笑,坐在她身旁:“有什么解释的,你是我的侧王妃,是我爱的人,二哥他自然是叫你弟妹的。” “王爷与二皇子……”沈云倾不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会不会让楚修琰不高兴,可是话一出口,是收不回来的。 于是……她赶紧说道:“如果……如果王爷累了,那就睡吧。” 果然……楚修琰吹了蜡烛,躺在了她的身边。 沈云倾并不是一个多么好奇心强盛的人,只是……看到楚修誉这样的拒绝,心里还是隐隐的难过。 楚修琰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道:“二哥的母妃与我的母妃亲厚,我与二哥自然也是要好。” 原来是这样…… “那你们现在……”沈云倾奇怪,既然是要好的兄弟,怎么平日里不见怎么说话。 楚修琰笑了笑,说道:“那是默契,心照不宣。” 其实……私下的来往……不少。 沈云倾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是自己误会他了…… ———— 一夜好眠,沈云倾醒来时,只是伤口疼痛。 她见到了楚修琰口中的那位神医,卿尘。 “多谢先生相救。”沈云倾虽然没办法抬手臂,但还是道了谢。 卿尘为她把脉,笑道:“医者救人,不为谢。” 他起身,将熬好的药递给一旁的楚修琰,作揖:“王爷,侧王妃已无大碍,草民会开一个方子,每日喝药,月余即可痊愈了。” “多谢先生。”楚修琰当即派人送了卿尘出去。 他坐在窗边,将药盛在勺中,吹的凉了些才送到沈云倾嘴边。 “苦……”沈云倾微微蹙眉,喝了一勺,满脸的苦不堪言。 楚修琰也没办法,又吹了一勺,递到沈云倾嘴边:“喝了药,一会儿给你吃蜜饯。” 连哄带骗,总算是让沈云倾喝了药。 蜜饯倒是吃得够快。 一会儿功夫,就吃了好几个了。 “不能吃了。”楚修琰一把夺过蜜饯的碗,笑道:“这东西不能吃太多。” “王爷……你不会是……舍不得吧。”沈云倾颇有些委屈的说道。 “胡说!”楚修琰将蜜饯放在一旁:“不管你怎么说……都别想吃了。” “哦……”沈云倾无奈,只能靠在床边,眼看着安陆把蜜饯端了出去。 ———— 楚帝很快就到了落萍城。 不出所料,他召见了楚修誉。 “王爷……”沈云倾有些担心,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没事,我去去就回来了。” “皇上不会为难你吧……”沈云倾微微皱了皱眉,瞧着他。 楚修琰笑着俯身,亲了她的脸颊:“放心吧,等我回来。” 说完,他便离开了。 临走时,吩咐今日刚到落萍城的安寻好生照顾。 ———— 楚修琰到了楚帝那儿时,楚帝正闭着眼休息。 “父皇。”楚修琰作揖,恭敬的行礼。 楚帝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仍旧闭着眼。 德安在一旁,眼神示意楚修琰。 楚修琰却不是省心的主儿,直起身说道:“父皇若是无事,儿臣便告退了。” “站住!” 楚修琰刚刚向后退了两步,就听到一声怒喝。 他抬头看去,只见楚帝睁开眼睛,正瞧着他。 “游牧部族的事情,你可调查清楚了?”楚帝的手搭在旁边的桌案上,转着杯盏。 楚修琰微微低着头,回道:“儿臣……尚未查明。” “尚未查明……还是,根本没查。” 楚修琰微微皱眉,如实回:“未查。” “混账!”楚帝大怒,手拍在桌案上。 砰的一声,让一旁的德安一个激灵。 楚修琰却是没怎么样,只是笑了笑:“父皇,您本来也没打算让儿臣查清楚吧。” 楚帝微微皱了眉头。 德安在一旁一直用眼神示意着楚修琰,别再惹怒楚帝了。 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楚修琰并不理会德安已经快要飞起来的眉毛。 “越发的放肆,朕的话,你也不放在心上了!”楚帝大怒,看着他,眼中的愤怒丝毫不掩饰。 楚修琰却是不觉得自己有错,直视着楚帝:“父皇,若不是儿臣担心倾儿,回来瞧了瞧,是不是现在……儿臣的侧王妃就没了。” “是,又如何!”楚帝冷眼看着楚修琰,见他倔强不肯服软的模样。 楚帝愈发的愤怒,一挥袖:“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进来见朕!” 说罢,楚帝拿起杯盏,喝着水压着心中的怒火。 楚修琰作揖:“诺。” 他二话没说,直接跪在了门外。 如今正是寒风彻骨的时节,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楚修琰只披了一件披风,说不冷,那是骗人的。 他咬着牙,跪在那儿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楚帝在屋中,等着他认错。却迟迟等不到他过来。 “这个逆子!”楚帝气恼,不停的喘着粗气。 德安赶紧奉了茶,劝道:“皇上,王爷也是一时没想明白。这么冷的天,还是让王爷进来吧。” “没想明白……他分明是在埋怨朕!”楚帝冷哼一声:“他愿意跪,就跪着吧。” 只是……他仍旧放下茶盏,走到了窗边,看着门外的楚修琰。 已经冻的有些哆嗦了,却还是跪在那儿,不肯认错。 这样的脾气,和他的母妃,那般像…… 一样的刚烈,一样的倔强。 ————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了。 楚修琰还是没有认错的打算。 楚帝到底是舍不得,松了口,让德安唤他回来。 却见沈云倾进了院子。 “德安。”他唤住德安,在窗边瞧着。 只见沈云倾的手臂上,搭着一件狐裘,正是楚修琰给她的那件。 她走到楚修琰身边,吃力的为他披上了狐裘。 楚修琰冷的只哆嗦,哪有心思去细听脚步声,况且……沈云倾走路极轻。 直到狐裘搭在了身上,他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沈云倾。 “你怎么来了!”他大惊,问道。 沈云倾笑了笑,跪在他身旁。 “倾儿……”楚修琰看着她身上一件厚披风,却还是不及自己身上的狐裘暖和。 当即就要脱下来。 “王爷若是脱了这狐裘,云倾就脱了身上的披风。” 听了她的话,楚修琰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向手中呵着气,想要为沈云倾暖暖手,可是近两个时辰的跪着,他的手已经冷透了。 沈云倾笑着伸出手,为他暖着。 “倾儿……” “王爷这么久还没回去,云倾不放心。” 说着,沈云倾向他身边凑了凑。 她的胳膊伤口还疼的厉害,抬不起来多少,只能靠在他身边,才能用上些力气。 楚修琰赶紧伸出手扶住她:“你先回去,这样跪着,身子还要不要了。” 他有些气恼,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沈云倾笑着说道:“没事,行军打仗的时候比这苦多了,没那么娇气。” 楚修琰拗不过她,索性随着她。 他伸手解了身上的狐裘。 沈云倾微微皱眉,就要脱了披风。 楚修琰伸手按住她的披风,笑着说道:“一起披着。” 他将狐裘张开,将沈云倾也包了进来。 两个人的温度,还是比一个人好多了的。 他想……沈云倾这个时候来陪她,肯定是咬着牙,硬撑着过来了。 可是她那样的倔脾气,怎么劝得走…… 楚修琰只好一直撑着她的身子,只觉得她的身子越发的沉了。 沈云倾不想给他压力,虽然扶着他,却一直不用力的支撑。 如今……意识渐渐不怎么清楚了,这身子的重量,渐渐的也就都压在了楚修琰身上。 楚修琰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倾儿……”唤着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回应了。 虽然两个人抱在一起,但是……她的伤还是太重,这样的天气,出来跪着,到底是太为难了。 楚修琰不敢再跪下去,带着她站起身,左不过一顿责骂罢了…… 沈云倾用尽了力气起身,却一个踉跄,倒在了楚修琰身上。 “倾儿!” 楚修琰看着她,发现她已经闭了眼睛。 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很是痛苦 楚修琰抱起她就要走,德安赶忙走出来,拦在楚修琰面前,躬身道:“王爷,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您还是……” 楚修琰看了德安一眼,知道他也是为着自己着想。 当即对着屋子的方向微微躬身,朗声道:“侧王妃伤重,儿臣送她回去,自会回来接着领罚,望父皇恩准……” 说完,再不理会德安的阻拦,更是没有等楚帝的回应。 德安回到屋中。 只见楚帝坐在椅子上,紧紧的皱着眉头。 “德安……” 听到楚帝唤着自己,他连忙上前,躬身听着。 只听楚帝声音淡漠:“是不是朕太纵着他,让他愈发放肆了。” 德安一惊,更不知如何回话…… 第五十章、他中毒了? 楚修琰抱着沈云倾,一路回了院落,派人请了卿尘过来。他将沈云倾安置在床榻上,给她掖好了被子。 卿尘过来,看着沈云倾的样子,微微皱眉。 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感受着她有些微弱的脉搏。 像是有些责备的对楚修琰说道:“王爷,沈侧妃的情况需要静养,这般下去,就算活着,也会落下病根子。” “劳烦先生了,是修琰处置不当,以后绝不再犯。” 卿尘点了点头。开始为沈云倾施针换药。 卿尘的手法娴熟,紫苑也到了落萍城,她来打下手帮忙换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处理完了。 “先生,她没有大碍吧?”楚修琰微微蹙眉,有些担忧的问道。 卿尘摆手:“王爷放心,沈侧妃目前没什么事。” 他走到桌子旁,拿过纸笔,写了一个方子。 “王爷,这方药,一定要坚持服用,直到沈侧妃痊愈为止。”卿尘特别嘱咐道:“万不可再让王妃着凉。” “修琰记下了,多谢先生。”楚修琰点了点头。 他请卿尘先照顾一下沈云倾,他还要回去面见楚帝。 虽说楚帝对他比对别的皇子更好,可刚才他擅自回来,楚帝怕是十分恼怒了…… “先生,若一会儿她醒了,请千万不要让她过去。” 卿尘点头:“王爷放心。” 楚修琰出门时,特别交待了安寻,若是沈云倾执意要去,就打晕她。 ———— 楚修琰回了楚帝那儿去。料想楚帝现在一定是恼怒非常的,只是……他不后悔。 到了屋门前,楚修琰正要跪下,却见德安走了过来,躬身道:“王爷,皇上让您进去。” 楚修琰微微皱眉…… “王爷。”德安轻叹一声:“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王爷万勿再顶撞皇上了。” “多谢公公提点。” 楚修琰轻笑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 楚帝坐在椅子上,见他进来,跪在地上问安。 若在往日,楚帝早就让他起来了。 如今,却是不发一言,只看着他。 楚修琰心中有些烦躁,面上却是没有丝毫不满。 “心里有怨?”楚帝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低着头:“不敢。” “这些个儿子里,朕最器重的,最偏爱的,就是你了……”楚帝轻叹一声:“你怎么就不懂……” “父皇,您口口声声说的器重,偏爱,就是要杀了儿臣的侧王妃吗?”楚修琰抬起头,看着楚帝。 有些话,他要说的明白一些,宁可冒着得罪楚帝的风险,可是当初母妃的事情,他绝对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你若是想要走得更高更远,有些东西……要不得。”楚帝微微皱眉,看着他。 “所以……您眼睁睁看着母妃被人陷害,让她在冷宫中惨死!” 楚修琰看着他,毫不畏惧,直接站起了身,握紧了拳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留着那处宫殿,假惺惺的去祭拜母妃!” “混账!”楚帝起身,一巴掌打在了楚修琰脸上。 这巴掌极重。楚修琰的头一偏,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怎么……儿臣说的不对吗?”楚修琰伸手擦了擦嘴角,看着楚帝,甚至更加放肆:“娘的尸体,父皇也看到了,那种惨状,儿子每每想起,遍体生寒……” 他失态了…… 笑的放肆,泪水流出来,他也不在乎。 与楚帝之间,最大的矛盾,也是永远解不开的结…… 就是他母妃的惨死。 一声娘…… 让楚帝没办法再去责怪他什么。 多久以前……皇宫中,他曾抱着楚修琰,到处的玩耍,楚修琰也最是依赖他。 总是抓着他的龙袍,也叫着他寻常人家的称呼。 “爹,琰儿要抱。” “爹,儿子要快快长大,为您分忧。” 过往种种,尽皆浮上心头。 “爹……你还是儿子的爹吗?” 那是他最后一声爹…… 多少年了, 宸妃死后,他再没听到过了…… 如今…… 他唤着宸妃娘……却再不肯叫他一声爹。 “你……你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楚帝的手微微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楚修琰。 这才多少时间,从当初的玩弄之心,竟然已经爱上了…… 楚修琰没有否认,轻笑着点了点头:“是又怎么样?父皇还要杀了她吗?” 楚帝怔怔无言,看着楚修琰,良久……轻轻摆手:“你先回去吧。” 也许……当初他做不到的事情,他的儿子可以做到。 也许……他不用像自己一样,非要做出个选择吧…… ———— 第二日,班师回朝。 却是一场轩然大波。 楚帝直接下了两道圣旨,将大楚最为耀眼的两名皇子,一并处罚了。 一是太子楚修邦,囚禁于太子寝宫,不得出。 一是建安王楚修琰,除了每日上朝,其余时间,闭门思过,没有圣旨,不得出。 一时间,朝野上下无不震惊。 一位是太子,一位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六皇子,如今却是都落了这个下场。 一场秋狩,竟然有这么大的动荡。 跟着过去的大臣多半知道缘由,无人敢再亲近太子,但是楚修琰那边,却是没有改变。 楚帝既然还让他来上朝,估摸着也就是一时气恼,过段时日自然就好了…… 至于楚修琰,更是不在乎这些,只是闭门思过,对他而言,实在不算是什么惩罚。能在府中清闲,他可是乐不得的。 哪怕是有别的惩罚,他也不觉得如何。 “王爷不该这般。”沈云倾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大氅披在他身上。 冬季已经到了,天冷的不像话。 楚修琰这样开着窗子,坐在那儿,不感染风寒才怪。 沈云倾实在看不过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才上前去了。 楚修琰握住她的手,笑道:“我被皇上处罚了,不该这般,那该如何?” “云倾知道,王爷不是因为被罚才这般。”沈云倾给他倒了热茶,递到面前,笑道:“无论怎样,不该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她不问缘由,只是陪在他身边。 楚修琰笑着接过茶,只喝了一口,便放在桌子上,将沈云倾揽入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只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抚着沈云倾的发,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这样……才能安心一些。 这段日子的修养,沈云倾身上的伤已经渐渐好转了。 伤口也结痂了。 手臂恢复的很快,已经可以活动了,只是还不能舞刀弄枪。 看起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 这天,沈云倾窝在清荷院的榻上,楚修琰早上匆匆过来看了一眼,就离开了。然后便一天都没见到人。 一点不像往常。 而且……也没有宣她去书房陪着。 沈云倾觉得奇怪,索性自己去书房寻他。 反正,她的心思他也知道了,没必要这样为难自己。 她披上了那件狐裘,就要出门。 “主子,云晞陪您一起去吧。” 云晞过来,想要扶着她。 沈云倾轻笑,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好,你和紫苑在屋里暖着吧。” 不等云晞再说话,她就拢了狐裘,出了院落。 虽然手臂一动,还会牵扯到伤口,微微疼痛,但是好在,她能够忍受。 不像初时,动一动手臂,感觉都是奢望。 她一路去了书房。 因着天冷,她的步子稍微快了些。 却发现,书房门前没有下人侍候,安寻也不在…… 推门进去,书房静悄悄的,不像有人。 看了一圈,果然没人。 估计着他是出府去了。 沈云倾轻笑,索性瞧一瞧他在书房还没来得及拿走的画。 画中人一袭狐裘,挽着手中的弓箭,却是自己。 她轻笑一声,抚着画作,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沈云倾本不想躲起来,却听到一声安寻说了一句:“王爷情况不好……”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躲在屏风后,想着细细听一听。 安寻和一人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沈云倾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今儿就是毒发的时候了,刚刚王爷下去,暗卫有事进去通禀,却没有出来。”安寻得声音有些低沉。 听起来,楚修琰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只是沈云倾竟然不知道,他中了毒。 怎么会?她与他在一起也有一段日子了,再正常不过。 气色,行为都与一般人别无二致。 “那暗卫下去多久了?”与安寻一同进来的人说道。 沈云倾觉得这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偷偷从缝隙中看了一眼,却发现,是楚修逸。 也对,他是楚修琰的弟弟,若是楚修琰有事,叫他来是再稳妥不过的法子。 安寻如实回答:“已经……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楚修逸嘀咕了一声:“多半是……出不来了。” 沈云倾不禁皱了眉头,到底是什么毒?为什么那个暗卫出不来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楚修逸说道:“从现在起,别让任何人进去,把密道的出入口都派人守着。” “诺。” “还有,书房也不要有人进来,我去下面看看。” 第五十一章、阿琰,你清醒一点 楚修逸走到书架前,拿下了两本书,推开里面的一个夹层,按下机关。只听另一边的书架轰隆隆的向旁边移动了些许。 原来……密道的暗门在另一个书架后。 沈云倾偷偷看过去,若不是知道,想要看出破绽实在是不容易的。 就在沈云倾以为密道的门是在墙上时,楚修逸看着墙面上的几个方块,有顺序的按了其中几个,地上突然打开了。 楚修逸直接掉了下去。 原来……这就是密道。 沈云倾惊叹于这样细密的工艺,却也知道,这肯定是费了大力气的。 她暗暗记下楚修逸的所有步骤。 期间安寻站在密道入口旁边,手却按着墙壁。 难道……这入口进去了,若是没人按着,便会关上? 没一会儿,沈云倾听到一声怒吼,然后楚修逸就出来了。 他出来的一刻,安寻立刻松手,果然密道关上,一切……恢复如初…… “逸王爷。”安寻过来,正要询问。 却见楚修逸摆了摆手:“那个暗卫已经死了。” 安寻一怔。 楚修逸微微皱眉:“这一次六哥发病比较严重,铁链不一定锁的住他,无论何事,都等到明日再说。” “诺。”安寻躬身。 待的两个人都出去了,沈云倾才敢出来。 安寻去送楚修逸了。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打开密道,下去看看。 可是听着楚修逸刚刚的话,怕是……情况不好…… 权衡了好一会儿,现在她的手臂已经可以活动了,只是没有什么力气,但是招式没有问题。 她咬了咬牙,听起来楚修琰的情况很是不好,她有些担心,与其回去夜不能眠,不如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她学着楚修逸的手法,打开暗门。 看着黑漆漆的入口,她轻叹一声,跳了下去。回头一看,暗门竟然没有关上,她松了口气。 借着上面的光,她向里面走过去。 越向里走,越是黑暗,只有墙壁上隐约跳动的烛火,却让这里更多了一层诡异。 沈云倾有些怕了,她强忍着自己的害怕,向里面走去。借着烛火……她看到了点点血迹。 看来,这就是那个暗卫的。 果然,不远处伏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看上去十分凄惨。 还不等沈云倾仔细看一看。 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怒吼着。 一抬头,一双骇人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沈云倾吓得一个踉跄。 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是楚修琰。 他正看着自己,只是面容邪佞。 在沈云倾的印象中,他最重视自己的仪容,绝不会让自己这般的。 头发蓬乱,身上到处是伤痕,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王爷。”她试着唤他。 却只是换来他挣扎着,向他扑过来。 要不是身后的铁链子束缚着他,恐怕他整个人就要扑上来了。 看得出来,他整个人并不清醒了…… 究竟是什么毒,竟然这般厉害,沈云倾微微蹙眉。 束缚着他的铁链子十分粗大,他被绑着手脚,却仍旧向自己这边挣扎着。 只需一眼就知道……他现在除了杀人,没有别的念头。 手腕被勒出了血痕,楚修琰也不在乎,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睛死死的盯着沈云倾。 沈云倾想过去安抚他,看着他满身伤痕,她突然明白了,这都是他自己伤害自己弄的。 真不让人省心。 沈云倾叹了一声,无奈的走过去。 他只会伸着手,想要掐上沈云倾的脖子。 沈云倾哪里挣得过他,自然也不敢太靠前去。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种狼狈模样了。”沈云倾微微皱眉。 这里本来就黑,她看的就不是很清楚。楚修琰这样乱动,她想看看他的伤口都做不到。 楚修琰猛烈的挣扎着。 沈云倾微微皱眉,这铁链子看起来并不是多么牢固了,照着楚修琰这般不要命的挣扎,断开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情了。 “楚修琰……” 她微微皱眉,唤着他的名字。 楚修琰现在哪里听得到。 怒吼着想要杀了她而已。 沈云倾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去了,铁链一旦断了,恐怕她也好不了。 可是……要任由他在这里伤害自己吗? 犹豫的功夫,铁链子断了。 楚修琰疯了一般的向她冲过去,只看掌风,就知道他是神志不清,招招用了全力的。 沈云倾赶忙跳到一边躲闪着。 身上的伤口被牵动了,疼的她不得不在一处停下来喘息一下。 沈云倾抚着胸口。 她落地的声音极轻,视线这样不好的地方,楚修琰应该不会很快找到她。 再这样,胸口的伤怕是要裂开。 像楚修琰这么严重的症状,可不是一般的毒可以造成的。 她闭着眼睛,轻叹一声。 却突然感觉到掌风袭来,她下意识的后退。果然……楚修琰正在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 他不再给沈云倾一丝一毫的喘息时间,一招一式,都带着狠辣。 沈云倾提起一旁暗卫的匕首,和他比划着。 “楚修琰,你醒一醒!”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不过没什么效果。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微微裂开了,很疼…… 楚修琰只用手腕上留着的铁环抵抗着她的匕首。 一下一下,不退返进。 沈云倾快步向来的方向跑着,却发现没有一点光亮。 不会吧…… 沈云倾想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事。 她不敢想,鼓足了力气跑过去。 却发现……来时的那道暗门,已经关上了。 看来……这个机关还是要有人在外面守着,否则打开一会儿就会自己关上。 如今……沈云倾算是到了绝路,她的身后,就是墙壁。上方的暗门打不开,她出不去。 这里……就是死路。 眼看着楚修琰扑了过来,她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由着他掐上自己的脖子。 沈云倾的呼吸一滞…… 楚修琰并没有一下子扭断她的脖子,她还是应该庆幸的。 她握着手中的匕首,微微颤抖着手臂,却牢牢的握住匕首。 沈云倾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他。抬起手中的匕首,扎在他的手臂上。 没有扎的太深,只是让他疼得松了手。 楚修琰捂着手臂。 沈云倾的手颤抖着,松开了匕首。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阿琰……” 沈云倾唤着他的名字,抚上他的手。 楚修琰的身子蓦地一僵,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的手臂很疼,疼的她不停的吸血凉气。 她伸手抚上楚修琰的脸颊:“阿琰,你清醒一点。” 楚修琰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猛地摇了摇头,狼狈的离开了。 沈云倾瘫坐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楚修琰的样子,吓到她了。 她放松了手臂,靠在墙壁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找他?可是万一,他又神志不清了,再来一次,她绝对没办法这样侥幸。 不找他?她也没有出去的办法,而且,他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一定很难受。 如果他再伤害自己怎么办…… 沈云倾轻叹一声,要是以前,她肯定不会管,可是现在……既然知道了彼此的心意,她想……她该去看看。 沈云倾挣扎着站起身,捂着胸口,走到密室里。 ———— 只见楚修琰整个人缩在冷水中,这已经是冬天了,他冻的瑟瑟发抖却不肯出来。 看到沈云倾的时候,他的眼睛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柔情,他想要过来,到沈云倾面前。 却有些畏缩,只能伸手指了个方向:“出口在那边,机关……在右边墙上。” 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脱下鞋子,用脚试了试水的温度。 “真冷……”沈云倾轻叹一声,下了水。 寒冰一般,一进去就是刺骨的冷。 “倾儿……”楚修琰冷的直哆嗦,看到沈云倾下来,走到他身边。 他想推开沈云倾,却没有力气。 他的清醒,维持不了多久。 到时候疯起来,他还是会想杀了沈云倾。 沈云倾笑了笑,坐在他身边,靠在他的手臂旁:“阿琰,这池子的高度不错。” 她坐在池子,也不会被淹到。 “快走……”楚修琰皱着眉头,已经是极尽忍耐了。 沈云倾若是再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阿琰,别被那东西左右了。”沈云倾牢牢的握着他的手,她的伤口竟然因着水中的冰冷,疼痛减低了不少。 已经……麻木了…… “阿琰,你可要挺过去,不然……明天你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 “别胡说。”楚修琰极力忍耐着自己的不适。 沈云倾点了点头,伸手抱着他。 沈云倾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想要让他清醒一些。 “阿琰,你说……在这里面坐一晚上,会不会冻死?” “不会,肯定……” 话未说完,楚修琰却再不敢出声,紧紧的攥着拳头。 似乎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沈云倾抱住他的胳膊,想要让他安静下来。 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 楚修琰挣扎的力气很大,撞到了她的胸口。 这样的力度,伤口肯定是裂开了…… 沈云倾疼的蜷缩起身子。 “阿琰……” 她看到楚修琰猛地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这一次……果然逃不掉…… 第五十二章、岂在朝朝暮暮 沈云倾眼睁睁的看着楚修琰伸手抓住她的脖子。 感觉着脖子上越收越紧的的手。 越来越少的空气,让她不得不张开嘴勉为其难的呼吸。 “阿琰……”她艰难的呼喊着他。 而他……无动于衷。 沈云倾看着他,抬起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用尽最后的力气:“阿琰,我很痛……” 楚修琰浑身一震。 她感觉到脖子上的力气轻了一些。 沈云倾胸口的伤裂开了,血滴答滴答的流下来,在这个安静的密室中,格外清脆。 楚修琰终于松开了手。 他的手颤抖着…… 看着沈云倾无力的倒下。 楚修琰赶紧伸出手,扶住沈云倾:“倾儿……” 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看着沈云倾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我弄伤你了……” “没有……”沈云倾抬起手,搭在他的臂弯。 楚修琰抱着她坐在岸边,本来想带她出去,却一下子跌坐下去。 “休息一下吧。”沈云倾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楚修琰摇了摇头,却感觉自己的又再疯狂的边缘。 只好坐下来,调息一番。 沈云倾依偎在他怀中…… 他清醒了,真好。 意识渐渐模糊,沈云倾只觉得胸口的伤……已经疼的麻木了…… 好一会儿,楚修琰睁开了眼睛,那眼中已经尽是清明了。 “倾儿,我们走吧。”他揽着沈云倾,想扶她起来,却发现…… 她全部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倾儿……”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却没有回应。 楚修琰赶紧抱起沈云倾:“你千万别有事,倾儿……” 他急急跑了过去,打开了密室出口的门,回了他的卧房。 此时不过丑时,安寻没有料到楚修琰竟然恢复了神智,自己出来了不说还带了沈云倾…… “王爷。”安寻赶紧迎了过去。 楚修琰不敢停下脚步:“去广誉王府,请卿尘大夫过来。” 说罢,他将沈云倾轻轻放在床上。 安寻不敢耽搁,直接去了二皇子的广誉王府。 楚修琰坐在床边,为她换下湿衣服,将她的身子擦了擦,去发现伤口的血根本止不住…… 楚修琰不懂太多的医理,只能拿了上好的止血药,给沈云倾敷上。 他不敢去给自己换一套衣裳,就在这守着沈云倾。 ———— 安寻得速度极快,也亏的广誉王府和建安王府距离不远。 楚修誉二话没说,直接派人请了卿尘,与他一同去了建安王府。 幸亏在落萍城时,他再三邀请卿尘来锦城游玩一番,不然此刻,真不知找谁去。 到了建安王府,卿尘不敢歇息,直接去了楚修琰的卧房。 沈云倾虽然昏迷,却是眉头紧锁…… 小脸煞白…… 都不需要把脉,卿尘就知道,她的状况极差。 “先生快来瞧一瞧。”楚修琰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请卿尘过来。 卿尘当即过来,走到沈云倾身边,执起她的手腕,不过短短功夫, 便是摇头轻叹。 “伤口应该被冷水浸泡过,而且是外力撕裂,加之……受凉时间长……” 卿尘站起身,看了楚修琰一眼:“王爷,沈侧妃的咳疾怕是落下了。” “没有别的法子了?”楚修琰走上前,看着沈云倾,又转头看着卿尘:“先生,您的医术也治不好吗?” “王爷,医术再好,也是有限的。” 卿尘摇了摇头,伸手遥指沈云倾胸口的伤,说道:“王妃此处的伤,几次三番这般折腾,纵是国医圣手,也是无奈。况且……” 他微微皱眉,没有再说下去。 楚修琰看着他,问道:“先生,况且什么?” 瞧着卿尘的犹豫,楚修誉说道:“但说无妨。” 如此,卿尘才作揖说道:“沈侧妃的身子,似乎不算好,之前在王府……该是受过伤。” 楚修琰一怔,这般想来…… 她到了王府,似乎身上的伤就没好利索过,旧伤每每要好,就有新伤添了上来…… “是修琰的疏忽,先生可有调理的法子?”楚修琰轻叹一声,作揖问道。 卿尘微微蹙眉,让楚修琰将紫苑唤了过来帮忙。 他开了新的方子,除了疗伤的药,还有调理身子的。 卿尘特别嘱咐,一定要每日服用这两副药,等到伤好了,这调理身子的药,再服用半月即可。 如此,这咳疾也能得到一定的减轻。 他与紫苑开始为沈云倾疗伤。 他处理胳膊上的伤,由紫苑处理胸口的伤。 两人配合,处理过后,给沈云倾喂了药。 ———— 楚修琰寸步不离,生怕自己离开了,沈云倾醒来时看不到自己。 衣服不肯换,身上的伤也不理会。 还是紫苑胆大,跪地说道:“想必主子也不愿见到王爷这般,王爷不如移步更衣,包扎伤口,如此,也不枉她一番苦心。” 她虽不知沈云倾为何受伤,不过想来,与楚修琰脱不了干系就是。 沈云倾哪一次受伤,没有这位王爷的“功劳”。 众人都未劝动,却不想紫苑的一番话,竟然让楚修琰听了进去。 他去包扎了身上的伤口,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梳洗整齐,这才回来了。 ———— 楚修誉皱眉看着这一切。 他从不觉得痴情是坏事,可是在帝王家,痴情从不是好事。 他挥退众人。 “六弟,你今日清醒甚早,可与沈侧妃又关?” 楚修琰毫不隐瞒:“二哥,你相信吗?真的有心有灵犀这一说。” 楚修誉微微皱眉。 楚修琰坐在床边,执起沈云倾的手,轻笑着:“她握着我的手,唤我名字的时候,我能听到,我听到她说,让我醒一醒……” 他这般“疯”,不是一两年了,每年总会有那么几天……毒发时……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只有沈云倾的那一句“阿琰”,他听的分明。 仿佛在他心中敲响了一面鼓,震碎了周围的靡靡之音。 他克制住了自己的疯癫,却将她伤成了这般模样。 早知如此,为何不让他疯癫着。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 “你对她……是认真的……”楚修誉看着这情景,一眼就看穿了楚修琰对沈云倾的感情。 他也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一个女子。 只是……楚修琰这般,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日在落萍城的一声“弟妹”,他说出口时,尚没有考虑那么多。后来回了锦城,细细思量了沈云倾押送莫乘风回锦城的事情。 再明显不过了…… 楚帝不想让她活着…… 因为楚帝看出来了,楚修琰爱上了沈云倾。 楚修琰转头看着楚修誉,笑道:“二哥,起码现在,我对她是爱的。” 他不敢说有多长久,可是这一刻,他真的爱了…… “哪怕父皇不肯留她?” “我会护着她。” 楚修琰信誓旦旦,握着沈云倾的手,像是许诺…… 楚修誉不知道如何劝说这个固执的六弟。 与皇上拼权势,拼算计? 可实际上,帝王最是无情,当年宸妃的事情,还没能让他长了教训吗? 楚修誉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六弟,你斗不过父皇。你若是执意这般,根本是推着她去送死罢了。” “那依二哥的意思……”楚修琰焉能不知其中道理。 只是……他已因此与楚帝起了争执…… 楚修誉看着躺在床上的沈云倾,心头的那句话却是迟迟不忍说出口。 “二哥?”楚修琰抬头看他。 他轻叹一声,罢了,早晚是要让楚修琰做出抉择的。 “六弟,不若……你借着这事,冷落她一段时间吧。” “二哥!”楚修琰微微皱眉:“你些话是何意?” 沈云倾如今受了伤,却反而要被冷落…… 到时她心中该是何等悲恸。 “你也知她需要静养。”楚修誉拽着楚修琰站起身。 指着沈云倾:“你若不疏远她,以父皇的手段,投毒暗杀,你觉得她能挺过几关?” 楚修琰咬着牙,却不说话。 建安王府中有皇上的探子,他当然知道,但是……他不确定有几人, 更不敢拔除这些人。 他也明白楚修誉的意思,与其将她置身危险之中。 不如冷落她,让楚帝不再针对她,给她足够的时间养伤。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他看着沈云倾,俯身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他舍不得让她难过…… 可若不这样,他真的能在楚帝那儿……保下沈云倾的命吗? 即便他这样做了,楚帝就会放了沈云倾吗? 他不知道。 可是总要试一试。 “二哥,我知道了,明儿起……我就让人将清荷院囚起来……” 楚修琰直起身,手离开了沈云倾的脸颊。 “不可……”楚修誉摇了摇头,说道:“你要寻个别的理由让她闭门思过就是,一定让父皇知道,你为什么关了她。” 沈云倾被关的这个结果,楚帝不会在乎,他在乎的是……沈云倾为什么被关。 她被关起来这件事,是不是真实的…… 楚帝在乎的,无非是楚修琰对她还上不上心罢了…… 楚修琰点了点头,微微握紧了拳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想,他和沈云倾只要挨过了这段时间。 他一定找机会清算楚帝的眼线……将他们严密的监视起来。 只是,他的这个念头,却差点让这段刚刚有了苗头的感情,毁于一旦…… 第五十三章、保护她 这一夜,楚修琰坐在床边。他瞧着沈云倾的容颜,握着她的手。 “倾儿,你会怪我吗?”楚修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闭着眼睛。 他不知道,接下来他要这样冷落沈云倾多久。 也许是十天半月,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 直到他能够保护她的时候,他才会光明正大的,把所有的宠爱都给她。 “倾儿……” 烛火跳动,映着楚修琰微微蹙起的眉头。 楚修琰不敢相像,明天早上,要如何面对沈云倾。 如果……她责怪自己,自己又当如何? 真的忍得下心,将她……关回清荷院吗? 这么多年,他都快忘了矛盾,纠结,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如果这样,能让她安稳的养伤,也是好的。 今夜……就让他在这里陪着她吧。 ———— 第二天一早,沈云倾醒来时,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晚……不是梦。 昨晚,她曾迷迷糊糊的醒来,楚修琰就坐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可是想起昨天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沈云倾不禁轻笑,看起来,她在他心里,不是那般无足轻重的。 她撑着身子下了床。 一开门,刺骨的冷风吹了进来,她捂着嘴,轻轻的咳了两声。 “主子,您起了。”紫苑赶紧过来扶着她进了屋子,唤了婢女来给她梳洗打扮。 “王爷呢?”沈云倾坐在铜镜前,由着紫苑给她束着头发。 紫苑将发钗插在沈云倾的发髻中,笑道:“王爷下了朝就回去书房了。主子,昨儿晚上,王爷陪了您一夜呢。” “是嘛……”沈云倾低着头,抿嘴轻笑。 她起身,过去用了膳食。 用膳后,紫苑将药端了过来,福了福身:“主子,紫苑去知会王爷一声。” 沈云倾本觉得药苦,却怕一会儿楚修琰来了担心。 索性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而后赶紧倒了水漱口…… ———— 左等右等,却不见楚修琰过来,紫苑也没有回来。沈云倾便披了衣裳,去书房找楚修琰。 好在书房与卧房相距不远,沈云倾微微哆嗦着身子,小跑着过去。 只是……这一路上,竟然是畅通无阻,连个暗卫都没有。 不过沈云倾也习惯了,之前她去书房,就算是有暗卫,也没有人阻拦她。 所以……她也没有多想。 习惯性的直接推开书房的门:“阿……” 琰字尚未出口,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赶紧福了福身:“云倾见过王爷。” 这书房中,竟还有别的人在。 那人身子挺的笔直,看起来就是一身风骨,傲气凛然。 楚修琰紧紧蹙着眉头,看向沈云倾,神色颇为不耐:“放肆!” 他呵斥道:“愈发不懂规律了!” 沈云倾一怔,竟不知如何得罪了楚修琰。向来最讨厌她循规蹈矩的,不是楚修琰吗? 如今有外人在,她自然不会傻到直接问出口。 不过愣神的功夫,只听楚修琰喝道:“没看到本王正与曹大人议事吗,还不退下!” 沈云倾赶忙福身:“云倾知错,云倾告退。” 正要退出去,转身的一刹那,只听楚修琰唤住了她。 “等等。” 听了这声音,沈云倾转身,福了身子:“王爷。” “你有多久没去向王妃请安了?” 沈云倾抬头看他,他明知道自己和叶柔的关系,而且……这几日她的身子差,不去请安,不也是他的吩咐。 看到一旁的曹大人,沈云倾轻叹,福身:“云倾知错,明儿就去请安。” 正此时,安寻奉了茶回来。 看到沈云倾时,十分惊讶。 连忙对着楚修琰跪下:“王爷……” “本王让你在门外守着,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楚修琰一甩衣袖:“将侧王妃带回清荷院,面壁思过!” 沈云倾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他。这般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口吻…… 沈云倾苦笑,福身:“臣妾告退。” 安寻正要跟着一起退出去,只听楚修琰说道:“回来自己去领罚。” “诺。”安寻躬身退了出去。 那位曹大人曹平津看向楚修琰:“王爷,这般对侧王妃,是不是……” “宠归宠,却不能让她逾越了。”楚修琰摆了摆手,坐回椅子,笑看着曹平津:“曹大人,继续吧。” ———— 沈云倾被禁足清荷院,闭门思过。 “主子,您这般为他,他却不知好歹!”云晞气不过,拍着桌子,颇有些恼怒的说道。 紫苑赶紧捂了她的嘴:“云晞,祸从口出,你总是这般,会连累了主子的。” 云晞这才不情不愿的住了嘴。 沈云倾却是不以为意,喝着水,笑道:“不过是闭门思过,云晞,你该学学紫苑,别总这般冒失。” 云晞向来听沈云倾的话,如今,更是讷讷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咳咳……”沈云倾的胸口一阵疼痛,她捂着胸口。 “主子。”紫苑赶紧过来,将水杯递给沈云倾,然后给她顺着后背。 沈云倾喝了水,喘了喘,眼神却瞥着门的方向。 “你们先下去吧,我想歇一会儿。” 云晞正要说什么,紫苑拉住她的手,带着她下去了。 沈云倾撑着桌子站起身,走到琴架后坐了下来。 伸手抚上求凰琴。轻轻拨弄,这琴的声音低沉,不似一般琴的清亮明快。 沈云倾拨弄着琴弦,琴音却是婉转明亮的。 “咳咳咳……” 沈云倾突然停了手…… 摇头苦笑,这身子还真是不争气,不知道是不是骄纵了,竟然一道剑伤就受不住了。 “伤还没好,不休息,抚琴做什么!” 一声满含愠怒的声音响起。 而后,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背,为她渡着内力。 “我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了。”沈云倾轻笑,侧头看着一旁的严子殊。 严子殊看到她狡黠的笑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你故意引我出来?”虽然这样说,严子殊却并没有收回手,仍旧用内力调养着她的身子。 沈云倾按住他的手,站起身:“不必费力了,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严子殊微微蹙眉:“我可是听说,你这咳疾,怕是要一直将养才行。” “不就是咳嗽吗,我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沈云倾摆手,转身时,却忍不住抚着胸口,喘着气,舒缓着刚刚咳嗽牵引的疼痛。 严子殊无奈,走到一边,拿起自己带过来的食盒,将里面的药碗端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像上次一般,想要摔了这琴。” 严子殊将熬好的药递给沈云倾。 沈云倾微微蹙眉,接过药碗:“子殊,你帮我把紫苑叫过来吧。” 严子殊点了点头,出了屋子。 沈云倾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就要将这药倒进花盆。 谁知……这药碗刚要倾斜,严子殊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喝药。”说完,严子殊夺过药碗,放在桌子上。 按着沈云倾坐在床上,拿了勺子来喂沈云倾。 “苦……” “楚修琰说了,这药,要看着你喝完。” 严子殊十分郑重,勺子举在沈云倾嘴边,就等着她喝下去。 沈云倾知道自己逃不过了,索性夺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不就好了。”严子殊放下药碗:“你不怪他?” 沈云倾倚靠在床边,笑道:“我多半猜得到,无非是皇帝想要我的命。王爷故意疏远我,也是想保护我吧……” “看来,他是白白担心了。”严子殊微微耸肩,看着沈云倾:“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沈云倾看着他:“在察觉到你来的那一刻。” “我?”严子殊竟不知,是自己让沈云倾宽了心。 沈云倾点了点头,闭着眼睛,笑说道:“他若是不在乎我,要禁足我,你怎么可能进得来。” 严子殊一怔,站起身,收着药碗:“若是……我偷偷溜进来的,不是他许的,你会不会很失望?” “当然……”沈云倾很快就回了严子殊的话。 如果是他自作主张过来的,最多说明楚修琰真的不在乎她了。 可是……那又如何? “无论他在不在乎我,我都得活着,不是吗?” 严子殊一怔,将药碗放回食盒,转头看着沈云倾。 闭着眼睛,靠在床边,轻松惬意的模样,就知道她刚刚所言非虚。 这般豁达,当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 有云晞和紫苑的照顾,还有严子殊不辞辛劳的看着她喝药,沈云倾的伤势好了大半,伤口结痂,好起来也不过是时日问题了。 楚修琰派了人过来,将紫苑带去了珺儿那儿。 听说珺儿病得很厉害,紫苑过去照顾着也方便。 好在沈云倾也没什么大事,紫苑也能放心的过去。 这清荷院,除了沈云倾和云晞,便只有一些个婢女伺候了…… 眼瞧着身子一点点的好起来,云晞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 却还是没料到,沈云倾突发高热…… 这病来得很突然,沈云倾陷入昏迷,让云晞措手不及…… 第五十四章、入宫面圣 沈云倾突发高热,这症状来得突然,紫苑不在身边,云晞过去找她,却被告知,她陪着珺儿姑娘出府去了。 云晞只能找了府中的大夫,过来诊治的结果,却都是毫无头绪,甚至有人说,沈云倾这是中了邪,需要驱邪。 云晞自然是不信的,大夫用了药,沈云倾的症状却没有丝毫的改善。 沈云倾躺在床上,额头的虚汗更是不断。 “主子……”云晞一边擦着她的额头,却更是无奈,她不懂什么医术,如今……更是没有能力做什么。 不得已。 云晞只好去请楚修琰。 清荷院还在禁足,可是云晞管不了这许多了。她运了轻功,出了清荷院。 却被外面的士兵围了起来。 云晞本不想惹事,可是想到了沈云倾如今的情况,她没办法再这般拖沓下去。 直接提了剑冲了出去。 好在她知道分寸,并没有伤人性命。 楚修琰正在书房提笔写着什么,却听外面一阵嘈杂。 接着,刀剑声音响起。 “王爷,主子情况危机,云晞特来求见!” 他听到云晞在外面大声喊着。 微微皱了皱眉头,放下笔,开门出了屋子。 云晞正与安寻缠斗,看到楚修琰出来时,大喜,不顾安寻的剑,直接跪在了楚修琰面前。 安寻这一招是用了六成力的,想收手已是万难。 楚修琰伸出手,直接握住了安寻得手腕,他的剑离着云晞的身子,不过分毫。 “王爷,主子高热不退,从昨夜到如今,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云晞赶紧叩首:“求王爷去看看我们主子。” 楚修琰赶紧扶起云晞,问道:“可请府中的大夫看过了?” “请了,可是……大夫们的药,都没有什么用。”云晞焦急不已。 楚修琰再顾不得什么,直接和云晞回了清荷院。 心里头的在乎,原是掩盖不住的。 ———— “这就是你说的……高热不退?” 楚修琰看着沈云倾的脸色,除了些许红润,别无大碍。 他伸手,抚上沈云倾的额头,却是正常的温度。 楚修琰冷冷的瞥着一旁的云晞。 云晞却是无暇理会。 因为……沈云倾竟然悠悠醒转了…… “主子!”云晞赶紧跑到床边,看着沈云倾,带着激动,带着欣喜:“您醒了……” 沈云倾有些茫然,看到云晞担忧的目光,她轻笑。 看到楚修琰的时候,有些意外:“王爷,您怎么来了?” “沈云倾……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快,就学会争宠了吗?” 从书房到这里,最多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沈云倾的烧就退了。没有人来医治,一夜都好不了的病症,一炷香就好了? 楚修琰冷笑,看着沈云倾,竟不知她还有这样的心思。 沈云倾刚刚醒来,身子还虚弱,却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王爷,云倾若要争宠,也不用这等手段。” 楚修琰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起,原来……他竟然忍不住想要扶她起来。 那日严子殊回去的时候,告诉他,他的心思,沈云倾都明白。 那时,楚修琰高兴的想要立刻跑去清荷院。 可是他生生忍住了。 如今……看到她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不屑用这样的手段…… 楚修琰打心眼里相信她。 可是……他想……无论他做什么,怕是都迟了…… 楚帝恐怕借着这次试探,已经知道了他对沈云倾的心思。 楚修琰想着法子,怎么样才能稍微挽回一些……却发现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改变了…… 他只得装作冷漠,甩袖离开了清荷院。 这里……有楚帝的眼线,希望自己这样的反应,能稍微打消一些楚帝的疑虑,让他别这么快对沈云倾下手。 ———— 这次的事情过后,清荷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楚修琰不来这里,更不让别人进来。 沈云倾的面壁思过,似乎没有个结束的日子。 叶柔常常过来清荷院,两个人却只能隔着门,聊上一会儿。 沈云倾的身子调养得不错,咳疾虽然落下了,却并没有什么大碍。若不是沈云倾受凉时,偶尔咳嗽两声,已经与普通人并无二致了…… 至于胸口和手臂的外伤,却是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完全愈合了…… 沈云倾并不觉得烦闷,清荷院虽然冷清,但是每每看到这把求凰琴,想到楚修琰将她禁足在此的意图,她就能够安心的待在这里。 除了不能舞刀弄枪,其余的,也算是不错的生活了。 原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会多上两天…… 却不想,楚帝的召见,来得这样快。 ———— 这一日,楚修琰刚刚下了早朝,回了王府,还不等用完早膳,就等来了一道圣旨。 宣沈云倾下午进宫面圣的圣旨…… 楚修琰不能抗旨,却也知道,沈云倾这一去,少不了诸多麻烦…… 到底是圣意难违。 下午,沈云倾还是去了皇宫,楚修琰不能阻拦,甚至不敢去送送她。 他怕楚帝因此动了杀心,直接将沈云倾留在宫中…… ———— 沈云倾不是第一次进大楚的皇宫,除了被俘的那次,大婚之后,也曾进来过。 只是这次她自己进宫,终于可以仔细瞧瞧大楚皇宫的模样。 巍峨雄壮。可以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毫不为过。 这样的奢华,毫不逊色于君主昏庸的大梁皇宫。 可是很快,沈云倾就知道自己错了。 外面看起来的奢华,是因为建筑实在恢宏,而殿内,却并不是这般。 她被楚帝直接唤去了书房。 书房中却是十分素雅的,除了象征身份的明黄,其余的皆是书卷,看起来,倒不像是皇帝的御书房。 沈云倾并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实在是太过压抑,可是……她却是没办法说什么的。 她向来不喜欢皇宫,却似乎,总也逃不开这个地方。 见到楚帝时,他正在批改奏章。 “云倾,拜见父皇。” 沈云倾跪在正中的地上,微微低头。 却没有任何回应。 德安侍奉在楚帝身旁,为他研墨。 她看得出来,楚帝就是故意为难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跪在那儿,一跪就是近半个时辰。 身体不曾好好恢复,如今,实在难捱…… 批阅了好些个奏章,楚帝直起身,揉了揉脖子,似乎才注意到沈云倾。 “起来吧……” 本应是如蒙大赦的话,在沈云倾这儿,却是十分无奈…… 如今,她跪了这么久,腿酸软的厉害…… “谢父皇。” 她吃力的站起身,却因跪着的时间太长,刚刚起身,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楚帝瞧着她的样子,蹙眉严肃的训斥道:“这般没有规矩,琰儿没有让嬷嬷教你吗?” 沈云倾心知楚帝是故意为之,却没有别的办法。 “云倾知错,是云倾没能好好学习规矩。”沈云倾赶紧福身,说道。 “本该让你在宫中调教一番。”楚帝的神色明显的不耐烦,看着沈云倾。 末了,摇了摇头:“罢了,你尚在禁足,就让你回王府学习规矩吧。” 楚帝一抬手,德安就凑了过去:“陛下。” “找个人同沈侧妃回王府,好好教教她规矩。” “诺。” 德安躬身,只等着一会儿沈云倾走时,领个嬷嬷就是。 沈云倾无奈,福身谢恩。 心中却是苦笑,明面上的教习礼数,可是暗地里,怕是没安好心。 即便知道楚帝这般别有用心,沈云倾却不得不谢恩,领着人回府。 本想着,楚帝的目的达到了,会让她回王府去。 却见楚帝起身,走到一旁榻边坐下,对着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沈云倾只得走了过去。 “听说你会下棋,棋艺了得。” 只是一句话,沈云倾就知道,楚帝绝对是老谋深算。 她会下棋且精通棋艺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只因她并不喜欢与太多的人过招。 在这大楚建安王府,平日她只与楚修琰下棋,楚修琰从未与楚帝提过的事情,楚帝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说明……建安王府中,楚帝的人着实不少…… 沈云倾抬眼看了楚帝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笑道:“云倾确会下棋,不过棋艺当不起了得。” 楚帝也不在乎,只让德安奉了棋盘来,笑道:“与朕下一盘,如何?” “这……” 沈云倾正犹豫,却听楚帝说道:“若你赢了,朕就免了教你礼数的事。” “如此,云倾便放手一搏了。”沈云倾这般,心中却是更加无奈。 除了苦涩,再无其他。 楚帝这意思,是摆明了,不会让她赢,她也不能真的赢了楚帝。 若是赢了,那不是明摆着说,她不服楚帝,不肯这般妥协。恐怕不必等她回建安王府,直接扣押在宫中了,到时,恐怕更是千难万难。…… 沈云倾坐在楚帝对面,与楚帝各执黑白二子。 楚帝瞧了她一眼:“你先。” “多谢父皇。”沈云倾执着黑子,当先落子。 不过几十步,沈云倾就看出来了,楚帝有意相让。 她却更是烦躁,若是她按着楚帝的意思,赢了……那似乎不妥,可若是这般,她再输了,就摆明了她看透了楚帝的用意,那样……楚帝岂会留她。 如今是进难,退……亦难。 这般境地,却是她不曾想到的…… 第五十五章、你是要欺君吗! 沈云倾一边稳步下棋,一边思虑对策。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决定,发起猛烈的进攻。 不为别的…… 若是赢了让楚帝怪罪,她可以说想免了学习礼仪的麻烦。 可若是这样还是输了,不就说明了……她明白楚帝的意思,也知道这件事推脱不了…… 在她发起攻势的一瞬间,楚帝的棋路也发生了改变,没有再让着她,反而一步一步深思熟虑。 沈云倾心中轻笑,看来是赌对了…… “布防图……你可交给琰儿了?”楚帝突然发问。 沈云倾一怔,持子的手也顿在那儿,她抬头看了楚帝一眼,连忙低下头:“并未。” 艰难的落下一子,她猜想楚帝肯定是有别的为难她的法子。 “怎么,想要愚忠到底?” “云倾既然和亲到了大楚,自然……大梁都城的布防一定早就被换了,云倾交了也是没有意义。” 沈云倾恭敬的说道。 末了,抬头看着楚帝:“况且……王爷也是有能力拿到新图的。” 楚帝瞧着她的样子,竟是笑了:“瞧你的神情,竟然是不担心?” “为何担心?”沈云倾笑着说道。 “你不坚持守护大梁了?”楚帝落子,饶有兴致的问道。 沈云倾低头轻笑,看着棋盘:“父皇,如今那里已经不是云倾该守护的地方了。” 嫁到大楚,她就是楚人了…… 况且…… 她要守护的,只是大梁百姓,大梁国土。 可大梁君主昏庸,只凭她,如何守卫国土,况且……被楚国拿下的北疆十城,百姓安居乐业,她为何再作无谓的反抗。 “你不为梁帝?” “不为。” “那你当初,为何不肯跪朕?”楚帝微微蹙了眉头:“这般自相矛盾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沈云倾见楚帝稍有愠怒,连忙放下手中棋子,跪在地上,说道:“父皇,云倾当日被俘,仍是大梁人,国未破,自不拜二君。如今,云倾嫁到大楚,自然该跪拜父皇。” 如今……她来了大楚,嫁给了楚修琰。弟弟也来了大楚,她亲近的家人……没有在大梁的了…… 如果大楚攻下了大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许是父亲的耳濡目染。沈云倾的思想并不是多么教条的,从来也不是愚忠的人…… 大梁的百姓安居乐业,她就没有什么再与大楚作对的理由。 她向来不忠于那个皇室。 “你倒是很能狡辩……”楚帝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沈云倾微微低头:“云倾所言,句句属实。” 她尽量让自己放低身份,不为了别的,只是不想被楚帝寻了什么莫须有的错处。 楚帝也真的没有再为难她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她起来,接着下棋。 这一次楚帝用心许多,每一步,都压制着沈云倾。 ———— “陛下。”没一会儿,德安回来了,他走到楚帝身边,轻声道:“皇后娘娘求见。” 沈云倾自然也是听到了,想来,是为了太子的事情。 楚帝微微蹙眉,让她进来了。 沈云倾有些惊讶,当日,她第一次见到叶浅夕时,不说是风姿绰约,却也是端庄秀丽,雍容华贵的。 如今一瞧,竟是憔悴了许多。 沈云倾连忙起身,站到一旁,微微福身:“皇后娘娘。” 叶浅夕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楚帝,跪了下去:“陛下……” “皇后,你该知道,朕不是很有耐心,几次三番,朕非常不喜欢。”楚帝直接打断了皇后的话。 看起来……皇后也不是第一次来求情了…… “陛下,臣妾跟了您也有几十年了,自然知道陛下的脾性,只是……臣妾除了是大楚皇后,还是太子生母……” 叶浅夕说话时,声声如诉,听者动容…… 只是……沈云倾暗自叹息,对着楚帝,用这样的手段,根本没有用处。 楚帝已经明摆着很不高兴了。 “德安。”楚帝皱着眉,唤来德安:“让宁妃过来吧。” “诺。”德安看了皇后一眼,离开了御书房。 沈云倾知道这位宁妃,她是三皇子楚修皓的母妃,据说是端庄典雅的人。 平日里颇为淡泊世事,有些宁静致远的感觉。 于是……赐封了宁妃。 听到宁妃的一刻,皇后的脸色似乎更差了一些。 “陛下,您何必……”皇后苦笑一声。 她一直没有起身,楚帝没让,她自然是不敢的。 沈云倾瞧着皇后的苦笑越发的明显。 瞥了楚帝一眼,只见楚帝也看着自己。心中一凛,连忙收回了目光。 没一会儿,宁妃就过来了。 她的样子就是那种大家闺秀般的典雅,淡然…… “臣妾参见皇上。” “起吧。” “谢皇上。” 宁妃起身,又对着皇后微微福身:“皇后娘娘。” 她没有因为皇后如今的落魄而有一丝的轻视,依旧礼数周全。 沈云倾似乎明白了,皇后为何在听说了她来时,那般苦笑。 像宁妃这样心性的人…… 想要为难她,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蓄满力量打出一拳,却打在棉花上,一丝力也用不出。 那感觉……大概就是皇后面对宁妃的感觉吧…… 想要为难她都提不起力气来。 “你先退下吧。”楚帝冷冷的看着皇后。 “诺……” 皇后起身时,偷偷瞥了楚帝和宁妃一眼,满眼苦涩,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宁妃来了,楚帝也不再下棋了,叫德安将棋盘撤到了一旁。 “沈侧妃,你的棋艺不错,不过显然是琴艺更好,你便来弹奏一曲吧。” 楚帝让宁妃坐在他身边,然后对沈云倾说道。 “诺。”沈云倾当然是不能拒绝的。 只是……这宫中会歌舞的伶人多了去了,却偏偏要让她一个侧王妃做这样的事。 “陛下,今儿臣妾过来陪您说说话就是,这琴不听也罢了。”宁妃看了沈云倾一眼,说道。 楚帝却不放过她,让德安拿了琴过来,笑着说道:“爱妃有所不知,沈侧妃的琴艺可是相当出众的。” 宁妃怎会不知。 当日皇后寿辰,沈云倾一曲众人叹,她是听说了的。 沈云倾知道一定是要弹的。 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只是……她的身子情况算不上太好,若是中途除了差错,琴音乱了,可是犯上大罪。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云倾献丑了。”沈云倾的手抚上琴弦…… 曲音起,楚帝还是不由惊叹了。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沈云倾的琴音,却还是觉得让他惊艳。 宁妃更甚,她是第一次听到,更觉得沈云倾的琴艺了得。 沈云倾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弹奏,只是……天不遂人愿。 弹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每一首曲子,都有它的灵魂。 若要弹出其精髓,是很费心力的。 “咳咳……” 一声轻咳,却将曲子所有的意境打破得一干二净。 其中韵味,更是半点不剩。 沈云倾无奈起身,跪在一旁:“父皇恕罪。” 楚帝明显的不悦,看向沈云倾的目光颇有些恼怒。 宁妃见状,连忙抚上楚帝的手臂,笑道:“陛下,沈侧妃也是无心之举,不如,让沈侧妃也坐下,一起说说话吧。” “爱妃啊,你真是……”楚帝拍了拍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如今你在这儿,她却一首曲子都弹不成……” 宁妃正要说什么。 却听楚帝说道:“不若这样吧。”他看着面前跪着的沈云倾,说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弹着。” “诺。” 沈云倾心中暗叹。 在王府密室那一晚,让伤势加重了许多,这些楚帝不知,恐怕以为是自己有意敷衍吧…… 沈云倾只得重新抚琴…… 仍旧是刚刚的曲子。 韵味,曲调,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云倾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这次再出什么错处。却是胸口隐隐作痛,连着曲子也微微受到影响。 眼瞧着楚帝皱起了眉头。 沈云倾咬了咬牙,继续弹奏着。 不料……胸口猛地一痛…… 一个音直接弹错了…… 沈云倾心中轻叹,这顿责罚,怕是免不了了。 她的手按下琴弦。无奈起身走到一旁,跪下。 这一次,她索性是什么都不说了,让楚帝责罚吧,早些结束算了。 果然…… 楚帝大怒! “沈侧妃,你是故意弹错吗!”楚帝伸手拍着桌案,看向沈云倾。 沈云倾一怔,叩首:“父皇,云倾身体尚不算好,刚刚也是不得已,请父皇原谅。” “身体尚不算好?”楚帝冷笑一声:“你的伤愈合的这般慢?沈云倾,你是要欺君吗!” “云倾不敢。”沈云倾赶紧说道:“请父皇责罚。” “到殿外跪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起来!”楚帝冷哼一声,说道。 “陛下。”宁妃有些惊讶,不知怎么竟然让楚帝愤怒成这个模样,忙说道:“沈侧妃也是身体抱恙,不如……” “沈侧妃!”楚帝冷眼看着她。 沈云倾只得领命。 “诺……” 她退出了御书房。 现在的天气,已经是极冷了…… 沈云倾轻叹一声,跪在御书房门外。 寒风吹过。 她皱了皱眉头,轻轻打着冷战…… 第五十六章、结拜姐妹 沈云倾不知道自己在外面跪了多久……身子已经被冻的麻木了。 初时还能感受到膝盖刺骨的疼,到了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她知道,这时候是万万不能倒下的。否则……楚帝肯定还有别的责罚等着她。 如果再这样下去,沈云倾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王府了。 苦苦的支撑,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楚帝收手…… 沈云倾闭着眼睛,轻叹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向一旁倒了下去。 “坚持住,现在倒下了,之前的一切就白费了。”二皇子楚修誉过来了,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的身子直了起来。 “等我。”楚修誉拍了拍她的肩。 沈云倾看着他,轻轻点头,咬牙支撑着。 楚修誉松开手,她的身子微微一晃。 见她没有倒下,楚修誉轻笑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让在外面的小太监通报。 没一会儿,小太监就出来了,让楚修誉进去。 沈云倾虽然难熬,但是看到总算是有个头了,心里轻松了不少……能让楚修誉过来求情的人,不是叶柔……就是楚修琰…… 还有人关心自己,真好…… 想来,让楚修誉出面,也是因为实在太担心了一些。 楚修誉进去的时间不短,沈云倾算得上度日如年一般。 好在……楚修誉出来的很快,而且……德安就跟在他身后。 看起来,楚帝被他说服了…… “知道该怎么做吧?”楚修誉扶起沈云倾,对着德安说道。 德安微微躬身:“老奴明白。” 德安走了过来,对沈云倾躬身说道:“沈侧妃,且随王爷前去偏殿等候,老奴去安排车马。” “有劳公公。”沈云倾轻笑一声,说道。 ———— 沈云倾随着二皇子到偏殿休息。 刚一进屋子,楚修誉就为她寻了椅子坐下。 “多谢王爷。”沈云倾知道自己的状况,也没有勉强起身,只是拱手道谢。 楚修誉摆了摆手,笑道:“且不说你是小六喜欢的人,叶柔开口……本王也不会拒绝。” 沈云倾有些惊讶他对于楚修琰的亲昵称呼,况且他对叶柔…… 犹豫良久,她还是问了出口:“王爷……可是叶姐姐的心上人?” 楚修誉一怔,看了沈云倾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她的心上人……不该是我了……” 一个不该,道尽了多少心酸无奈…… 从秋狩那晚,叶柔被挟持,楚修誉出现在那儿,沈云倾就看出了些不寻常。 后来种种,都可以证明,叶柔和楚修誉,实在是关系匪浅。 一向淡泊的楚修誉,鲜少有人能让他出面。 楚修琰和他私交甚好,自然可以。 那么……叶柔呢? 除了爱慕,沈云倾想不到别的理由。 想来……楚修誉也是位用情极深的人…… 德安的办事效率很高,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过来请楚修誉和沈云倾了。 沈云倾撑着桌子起身,却是腿一软,倒了下去。 ———— 沈云倾不记得自己怎么回了王府,只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实在不争气,不过站起来的一瞬间,却晕倒了…… 沈云倾撑着坐起身子,靠在床边,拥着被子。却还是微微有些凉意,想来……在皇宫真是冻坏了…… “主子,您醒了!”紫苑捧着暖手炉进来, 看到沈云倾醒了,颇为惊喜,赶快过去,将手中的暖手炉放在沈云倾手上。 手里抱着小暖手炉,总算是暖和一些了。 “紫苑,你怎么回来了?”沈云倾微微皱眉,这个时候,她该在珺儿那儿吧。 不会是偷偷跑回来的吧? 紫苑看出了她的担忧,笑道:“主子,您放心吧,是王爷让紫苑回来的。” “是他……”沈云倾微微低了头,看着手中的暖炉:“他……还说什么了?” 紫苑一怔,摇了摇头。 沈云倾颇有些失望,突然想起,还没见到云晞呢: “云晞呢?” “她在给主子熬药呢。”紫苑轻笑,端了水过来:“主子,您先小口喝一些润润嗓子,紫苑去唤尘先生来。” “尘先生……”沈云倾嘟囔了一声,还不等问上一句,紫苑已经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带了一人回来。 头发松松垮垮束在身后,随意的样子,一看就知是卿尘。 “卿尘先生。”沈云倾拱手,说道:“多谢先生多次相救。” “相救谈不上,你的伤并不致命。”说着,卿尘伸出手。 沈云倾也配合的将手伸了过去。 卿尘感受着她的脉搏,没一会儿就松开了手: “紫苑,药可熬好了?” 紫苑正要回应,只听一声:“好了好了。” 云晞端着药碗进来。 “主子。”云晞将药碗递给沈云倾:“这是卿尘先生为主子开的药。” “多谢先生。” 沈云倾知道现在的身子不喝药实在是不好。 于是接过药碗,直接喝了下去。 卿尘也不谦虚什么,乘了她的谢意。 末了,特别告诫沈云倾,一定要好好保暖,切莫再受寒。 不用沈云倾回应。 紫苑和云晞已经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让沈云倾受寒的。 沈云倾瞧着两个丫头的模样,竟觉得心中很暖。 ———— 出乎意料的是…… 第二天一早,楚修琰就解除了她的禁足,而且,特别嘱咐了叶柔,常过来看看。 沈云倾在清荷院闲着无事,却并不是多么无聊的。叶柔常来陪她说话,两人偶尔下棋取乐,也算是不错的日子。 除了叶柔,还有一位……却是府中那位名唤乐妍的侍妾。 她也时常来看沈云倾。而且,她常常让府里的丫头出府买一些小玩意,给沈云倾带过去,也算是解解闷。 这段时间,几个人的关系倒是好了许多,沈云倾和叶柔都不是那种居高自傲的人,对待乐妍也是十分友善的。 “难得投缘,不如,我们结拜个异性姐妹吧。”这一日,沈云倾拉着叶柔和乐妍,说道。 叶柔自然是没什么。 乐妍却是扭捏不肯,好半天,才说:“乐妍身份微贱,不过是侍妾……” “我和云倾,从未将你当做侍妾。”叶柔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你莫要自己轻贱自己。” “叶姐姐说的对。” 沈云倾让云晞取了三坛好酒。将三坛酒各取出一碗,放在三人面前。 然后,又将酒坛子封死了。 “云倾在大梁长大,学的是大梁的规矩。”沈云倾看着乐妍,说道:“在大梁,不问出身,只要是脾气相投,结拜就是。” 说着,三人捧着坛子,端着三碗酒水,来到院子中。 沈云倾放下酒坛子,将碗也放在面前。 她跪下去。 叶柔和乐妍也有样学样的跪了下去。 “我们结拜,是对天起誓的。”沈云倾看着二人,伸出右手,五指并拢,掌心朝前,指着天空。 叶柔和乐妍也学着她的模样,举起右手。 “今日,请万物见证,蒙上苍福泽,我沈云倾,愿与叶柔,乐妍,结为异姓姐妹,同甘共苦,荣辱与共。” 沈云倾的话音一落,叶柔和乐妍也一一说了这话。 “若违此誓,万物同弃,上苍责罚!”说完,沈云倾叩首。 “若违此誓,药物同弃,上苍责罚!” 三人叩首,起身却是相视一笑。 沈云倾带着她们走到一棵树下,接过云晞手中的铲子,递给叶柔和乐妍。 三人在树边挖了坑。将三坛子酒埋了进去,然后填了土。 沈云倾端起盛着酒水的碗:“将这酒水倒在土上,就成了。” 说着,她当先,将酒水洒进土壤。 叶柔和乐妍也没有犹豫,皆是将手中的酒水倒进了土壤。 “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叶柔起身,笑看着沈云倾和乐妍:“云倾,你和乐妍谁大?” 沈云倾看了乐妍一眼,她虽然进府的时间长,但是……自己却是年长的。 “我比乐妍年长,我也是姐姐。”说着,沈云倾看向乐妍。 乐妍笑着福了福身:“乐妍见过两位姐姐。” ———— 在清荷院的日子,平淡,却是有趣的,只除了……楚帝派来的那位嬷嬷…… 自从沈云倾的伤好了,她就开始教沈云倾礼仪。 严子殊暗地过来提醒过,那个嬷嬷很有可能目的并不单纯,要小心防备。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除了教礼仪,那个嬷嬷平时很少出侧室。多半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子。 沈云倾的身子渐渐好转,外伤也愈合了很多了,她觉得,那个嬷嬷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自己的身子恢复的很快。 叶柔和严子殊也多次过来,确实没发现问题。 沈云倾只笑着说,许是他们多心了。 即便那嬷嬷没有别的动作,紫苑也不敢放松警惕。 沈云倾每日用膳前净手是一定的,还要银针验毒。 除此之外,她喝的药,紫苑也要一点一点的辨认味道,之后才会给沈云倾用。 “紫苑,也许真是我们多心了。”沈云倾接过紫苑手中的药,说道。 紫苑摇了摇头:“主子,王妃和严公子交待了,膳食用药,务必慎重。” 说着,将确认无事的药递给了沈云倾。 “谁!”沈云倾突然看向门外。 没一会儿,一个人开了门,微微福身:“侧王妃,是奴婢。” “嬷嬷。”沈云倾轻笑:“您这是……” “奴婢今儿回宫,琢磨着……还是过来与侧王妃辞个行。”那嬷嬷恭敬的说道。 微微低头的瞬间,眼神中……却满是得意。 第五十七章、她就是姒锦 沈云倾修养的日子不短了,伤口也已经渐渐愈合了。 许是闲散的时间太长了,身子也愈发的疲惫。 这段时间没能练习枪法,不知道有没有退步。 沈云倾瞧着一旁立着的红缨枪,想来现在的身体也没什么事了。 索性下了床,拿起那杆枪。 “主子,您怎么起来了?”紫苑进来送药,看到沈云倾拿起了枪,不由惊讶。 沈云倾看到她手上的药碗,赶紧提着枪出去了。 “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有点乏,我起来锻炼锻炼。” 只不过……紫苑可不是云晞,那么容易被转移了话题。 紫苑追了出去:“主子,您要锻炼可以,先喝了这药。” 沈云倾故作恼怒:“紫苑,你现在愈发放肆了。” 紫苑轻笑,福了福身:“是,紫苑放肆了,无论您怎么说,这药都是要喝的。” “紫苑……”沈云倾瞧着摆架子的法子不行,就笑着说道:“放在屋里吧,我一会儿喝。” “主子,您这样可不行。”云晞也过来了,夺过沈云倾手中的红缨枪:“您要是不喝,云晞就扔了这枪。” “云晞!”沈云倾正要故作严肃的说话。 云晞却是一声轻叹:“主子,云晞跟了您十几年了,您那招数,云晞闭眼睛都知道了。” 说着,云晞举起手中的小盒子:“一盒子蜜饯,主子可以喝药了吧?” 沈云倾轻叹一声:“反了……反了你们了……” 她拿过药碗,喝了药,拿过蜜饯盒子,压着口中的苦涩。 然后她便和云晞比划了起来。 两人不用内力,只是比划招式。 初时,沈云倾的身形灵活自如。 原以为好的差不多的身子,却突然不争气了。 沈云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红缨枪支地,没有倒下去。 “主子!”云晞赶紧扶住她。 紫苑也过来了,执起沈云倾的手腕:“主子,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腿软了一下,瞧你们紧张的。” 沈云倾直了身子,笑着抽回手,看着两人紧张的样子,沈云倾索性也不再练习了。 回了屋子好好的休息。 ———— 自从皇上派来的嬷嬷离开了之后,沈云倾的日子可是再好过不过了。 这两日,她已经可以去叶柔和乐妍那里走动了,伤口也基本痊愈了。 虽然是留了疤痕,不怎么好看。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不用学那些繁文缛节,她可懒得要求其他了。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指不定就想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这不……沈云倾这般闲着的,拨弄着求凰琴,自然想起了送她琴的人。 他在做什么呢? 沈云倾单手撑着下巴,瞧着求凰琴,怔怔出神。 已经半月不见了,他不想自己吗? 初时,他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冷落自己。可是现在呢? 沈云倾也不确定。 说不准,时间长了,热乎劲儿过去了,他就不喜欢自己了。 “主子!” 沈云倾一转头,就看到云晞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 想来……她唤自己有一会儿了。 “怎么了?” 云晞瞧着她的模样,自然知道她的心思。 “主子若是想他了,为何不去看看?” 云晞为她收了求凰琴,递了水:“您这样,可不是云晞熟悉的样子。” 别说云晞…… 沈云倾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这般模样。 犹犹豫豫…… 哪是从前果敢的自己。 沈云倾放下杯子,站起身。云晞说得对……若是想,就去看看。 楚帝若要她的性命,怎么躲都没有办法的。 她带着云晞和紫苑去了厨房。她还欠楚修琰一顿饭呢…… 紫苑和云晞的手艺都不错,有她们在旁边指导,沈云倾虽说不会厨艺,也能做出些差不多的糕点。 “咳咳咳……”沈云倾的胸口猛地一疼,却很快就好了。 以为自己是被烟呛到了,她也没有在意。 楚修琰不在卧房,向侍卫打听过,他也没有出府。 想来……是在书房。 沈云倾带着云倾和紫苑过去,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进书房。 正不知如何是好。云晞拿出丝巾捂住脸颊,快速跑出去。 “什么人!” 两个守卫大喝一声,跟着跑了出去。 紫苑无奈:“主子进去吧,紫苑去接应云晞。” ———— 沈云倾赶紧进了书房。 本想给楚修琰一个惊喜,却没有人在…… “不会是又毒发了吧……”沈云倾提着食盒,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么离开,要么……去暗室看看。 云晞拖不了多一会儿,必须要当机立断。 沈云倾想……上一次他能认出自己,这一次应该也没什么事。 一咬牙,打开了密室的门。看着里面点着的火把,沈云倾轻笑,他果然在里面…… 瞧着手中的食盒。 他会喜欢吗? 沈云倾有些紧张,向里面走了过去。 不同于上一次,这次进来,她已经可以按着记忆走进去了。 知道了这条路并没有危险,沈云倾更是没有停留,直接向里面走着。 眼瞧着就要到了密室最里面的地方。 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王爷,您不该推了这次前去大梁的机会。” 沈云倾赶紧贴着墙壁站好。 这个声音,分明是一个女人,而且沈云倾非常肯定,自己听到过这个声音。 不过……她不记得那个人是谁。 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她也不甚清楚。 “姒锦,你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 这是……楚修琰的声音。 那个女人就是姒锦吗?她是什么模样? 沈云倾想知道,却突然不敢走出去,如果……她见到了姒锦的模样,他会放过她吗? 以前不爱,不在乎,他怎么对自己,自己都不难受。 现在呢? 沈云倾不敢确定,除了握紧手中的食盒,再没有别的动作。 “六哥,这件事,你确实不该推,姒锦也是担心你。” 七皇子楚修逸也在? 沈云倾没有料到,这似乎是一次大型的……密会…… 而且……大楚已经派人前往大梁了吗? 是为了什么?更多的好处,还是……直接攻打大梁…… 楚修逸的话音落了,没人说话。 好一会儿,才听到了严子殊的声音。 “这件事三皇子去了也抢不到什么功劳,倒也没什么。”严子殊似乎是帮着楚修琰,而且是按着他的心思在说。 姒锦却不这么想。 “功劳是小,威望是大,况且……这件事若是不推,不就顺理成章解了禁足。” 姒锦的声音中满是责备,甚至是不理解。 “修琰,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件事……我自有考量。”楚修琰话里话外,都是不想再讨论这件事。 沈云倾没想到,楚帝竟然还没有解除他的禁足,这似乎不太合理。 “这件事,他要功劳就给他。”楚修琰似乎对于这件事的功劳不怎么感兴趣。 由着三皇子楚修皓抢了风头。 “修琰!”姒锦的声音再度响起。 “好了,我有别的计划,这件事,先搁下吧。” 说完,楚修琰便没了旁的话。 ———— 沈云倾现如今的处境十分尴尬。 出来吧……不像话,好像她故意偷听一样。 不出来吧……万一有人过来,被发现了更是尴尬。 谁知道他在密室,竟然是和这么多人会面,这样的密谋,不都应该选在晚上吗…… 沈云倾现在是有苦说不出。 合着她是怎么样都不对。 虽然他们商量的事情和大梁有关系,可是对于沈云倾而言,她没什么意见。 她唯一在乎的亲人,她的弟弟,已经在大楚了。 等到安稳的那一天,她会接他来王府。 可是现在还不行。 沈云倾在大楚,只知道依靠楚修琰,她这么远嫁到这里,也只有楚修琰。 所以……她没有根基,更谈不上希冀。 如果一定要选个人,去得到这份攻下大梁的荣耀,她宁愿是楚修琰。 以前不喜欢他,自然希望他处处不如意,不顺心。 如今喜欢了,便像所有陷入爱情的女子一样,希望他能更好一些。 本想着……等到他们从另一边离开了,她再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凉了,还是站得久了…… 沈云倾的胸口猛地一疼,比在厨房时更厉害。 她皱着眉,捂上胸口,却到底出了些声音。 “谁!”话音落,就听到利刃出鞘的声音。 沈云倾轻叹一声,知道是藏不住了。 胸口的疼痛好了些。 她放下食盒,直起身子,走了出去:“是我……” “你怎么来了?” 密室中心不同于外面的通道,这里面算得上明亮了。 起码…… 楚修琰脸上的惊讶,沈云倾看的分明。 沈云倾轻笑一声,想都没想,就福了身子。 “云倾见过王爷,见过二爷,七爷,严公子。”沈云倾逐一福身。 剩下的那个,一身素白衣裙,却披着火红狐裘,花容月貌,却是那般熟悉。 尤记秋狩林中,弯弓骑马,英姿飒爽的姒儿。 原来……她竟然就是姒锦…… 沈云倾不由苦笑,她有的,姒锦全都具备,她没有的容颜,姒锦也有。 自己……似乎是比不过她的。 “修琰,她看到了我的脸,不能留!” 绝美的人儿,说出的话,却如冰锋,字字冷到心里去。 第五十八章、你要杀了我吗? 一句“不能留”,让楚修琰一怔,他看向沈云倾的目光,实在是复杂。 留……他似乎对不住姒锦。 不留……似乎对不起沈云倾,也对不起自己…… 沈云倾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目光温柔,没有任何解释或者求饶。 似乎,只是在等待他的决定,如此简单…… 楚修琰犹豫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听姒锦的话。 这么多年,见过他和姒锦在一起的人,都死了…… 不是他不信那些人,只是……以防万一。 姒锦在五皇子楚修珩身边,可以说算得上如履薄冰,不能出任何差错…… 沈云倾不知道他的想法,于是转头看着周围的这几个人。 楚修逸的目光中分明是觉得姒锦说的没错。 二皇子楚修誉呢?似乎不怎么在乎这件事,也许因为叶柔,他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 只有严子殊……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担忧,是对沈云倾的担忧…… 他微微上前,看着楚修琰,说道:“云倾她不会出卖你,更不会说出姒锦的身份,不必非要杀了她吧。” 楚修琰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二皇子楚修誉看了沈云倾一眼,他们在讨论的是她的生死,可是她并不是那么的惧怕,只是她似乎很在意楚修琰的决定,想来,她不愿意听到那个决定从楚修琰的口中说出来。 “我不想让你冒险,但是六弟……也别让自己遗憾。” 楚修誉只是拍了拍楚修琰的肩膀。 他尊重楚修琰的决定。 沈云倾看着楚修琰,他迟迟不肯说话,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没有相信过自己,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也不能让自己知道。 ———— “王爷,容小姐到了。” 从那一边的暗门进来了两个人。 安寻走在前面。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女子。 容颜姣好,却是位恬淡安宁的女子。 容小姐…… 沈云倾多半猜到了她的身份。 大楚排的上数的容家,那就只有容忠将军所在的容家了…… 他的女儿容瑶,据说更是聪慧, 素有才女之名。 如今一看,学识才艺暂且不提,这气质确实是可以。 这样的女子,竟然是帮着楚修琰的,这岂不是说……容忠将军,也是亲近楚修琰的。 这本来是好事。 不过沈云倾此刻,实在是笑不出来。 毕竟……这样一来,她又知道了一个秘密。 容瑶她也看到了,等于说,沈云倾现在握住了楚修琰的两个秘密。 楚修琰会相信她吗? 她真的没办法肯定了…… ———— 容瑶刚过来,还不知道情况,看到沈云倾的一刻,微微皱了皱眉。 转头看向楚修琰:“王爷,这位姑娘……是您请来的?” 言语虽然恭敬,但是却并不赞同。 见楚修琰不说话。 她又问道:“王爷,这位是……” “她是王爷的侧王妃。”姒锦似乎和她的关系不错,直接回了她的话。 容瑶惊讶,看着沈云倾:“你就是那位沈将军?” “曾经的将军,如今不过是一位侧王妃。”沈云倾轻笑一声。 往日的事,何必再提。 “王爷,是您让她参与这件事的吗?”容瑶的态度似乎好转一些。 对于这位女将军,她一直想要与之一见,切磋切磋。 楚修琰摇了摇头:“并未。” 听了这回答,容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所以……她不该知道这些……” 楚修琰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容瑶轻叹一声,看向姒锦。 两人点了点头,互换目光,然后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沈云倾既然知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自然……也不能留了。 沈云倾并不在乎她们,她的心中,只在乎那么一个人,他的决定,才是她最想要的。 “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了。”楚修琰看着她,竟然问了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 沈云倾没有隐瞒,轻笑一声:“你没在卧房,也没有出府,书房也看不到你…我怕你又毒发,所以……下来看看。” 她的声音淡淡。 却是字字句句,恳切无比。 楚修琰听着这话,只觉得更加为难,到底该如何做…… 沈云倾想,早晚是要知道答案的。索性看着他,笑问道:“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没有王爷,没有云倾。 只有你和我。 不是王爷要不要杀云倾。 只是……你要杀了我吗…… 如今……她的笑容,看在楚修琰眼中,却是那般刺眼,让人心疼的。 她终于不带着那该死的恭敬,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他不忍再看,索性转过身,想要逃避那么一瞬间。 “修琰,不能放了她!”姒锦的声音中满是焦急,她看着周围的人:“你们说话呀,她知道了这么多,怎么能活着离开。” 容瑶无奈的摇了摇头,福身道:“王爷,这件事……容瑶觉得姒锦的话有理。” 安寻也是附和。 他们,只忠于楚修琰而已。凡事,只要对楚修琰有益,就够了…… 七皇子楚修逸也觉得不该放了沈云倾。 只有严子殊和楚修誉还在犹豫…… “六弟,她担心你,不该为此送命。”楚修誉轻叹一声:“不过她到底是知道了秘密,不如……将她先关在这里吧。” “二皇子,您这还不如要了云倾的命。”严子殊摇了摇头,直接驳了楚修誉的想法。 于是……一切又归于平静。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 “修琰,你要为站在这里的我们考虑一下,一旦这件事泄露了,到时候,我们都活不成了。” 姒锦皱着眉头,她不知道楚修琰为什么要这么犹豫,只要像对以前的那些人一样就好了。 姒锦的话还在耳边,楚修琰也知道这其中利害,可就是……做不出决定。 也许……自己真的爱上了沈云倾。 他轻笑一声。这件事早晚是要有一个了断的……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 姒锦就让安寻拔了剑。 看得出来,姒锦对于楚修琰而言的特别,只有她可以随便的指使安寻。 安寻直接拔出了剑。 “安寻,你的主子是建安王,不是她姒锦!”严子殊直接喝止了他。 安寻持剑的手一顿,剑架在了沈云倾的脖子上。 “严子殊!”姒锦有些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实话实说……”严子殊耸了耸肩。 沈云倾却是没有反抗,任由安寻这样持刀对她。 不是不想反抗,而是……胸口突然疼的让她喘不过气。 她恐怕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在这里耗下去了。 也不想在这里耗费什么时间了。 “要杀,就痛快些吧。”沈云倾皱着眉,忍受着胸口的疼痛。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楚修琰。 生怕漏了他的哪个神情。 可是楚修琰没有回头,他背对着沈云倾,竟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你不是说……你喜欢上我了吗?”沈云倾轻笑,就要拿过安寻手中的剑。 安寻自然是不给的。 严子殊直接夺过剑,递给了沈云倾。 “多谢……”沈云倾接过剑。 趁着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将剑指向楚修琰的背, 剑尖抵着楚修琰的衣裳。 “沈侧妃!” “沈云倾,你敢!” 安寻…… 姒锦…… 楚修逸…… 都害怕她手抖,直接刺进去。 楚修誉和容瑶皱了皱眉,没有喊出声音。 只有严子殊,一点也不觉得慌张。 “你怎么不躲开。”沈云倾虽然没有唤他的名字。 但是楚修琰知道,她在和自己说话。 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刺进来。” 沈云倾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她收了剑,笑道:“你来动手吧,别犹豫了,杀了我就是。” “你就那么想死!”严子殊大喝一声。 沈云倾耸了耸肩:“能活着,谁会想死,不过……非要死的话,我总能选一个杀我的人吧。” 沈云倾的话听起来颇为淡然,似乎看破了许多。 但是仔细想想,却是悲凉…… 最后,只能选一个杀死自己的人吗…… 楚修琰握着拳,不肯回头。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不想被别人看出来,于是拼命的缩在袖子里,不敢伸出来,不敢让这里的人看到。 越是了解沈云倾,越想要保护她。 楚修琰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去接过剑,杀了她…… “修琰,你不会是真的爱上他了吧?” 姒锦的责问让他没办法回答,只是内心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答案竟然应该是……肯定的…… “你要是再犹豫,我可就不想死了。”沈云倾轻笑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剑:“我拿不动了。” 楚修琰的心似乎随着这一声响落了地,她似乎要离开了。 他不阻止,只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吧…… 楚修琰这样安慰自己。 “咳咳……” 沈云倾轻轻的咳了两声,喘了喘,身体似乎越来越疲惫了。 她笑看着楚修琰的背影,福了福身,说道:“王爷既然不杀云倾……云倾就告退了。” 不知为何,楚修琰知道她的离开,竟然松了口气。 本以为这件事结了。 却突然听到严子殊突然一声:“云倾!” 楚修琰连忙回过身,看到的一幕,却让他惶恐不已…… 第五十九章、情不知所起 楚修琰回头的一瞬间…… 只见沈云倾的嘴角满是鲜血,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整个人似乎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她捂着胸口,站立不住,向后倒去…… 楚修琰想都没想,赶紧冲了过去,抱住沈云倾。 这样的动作,仿佛是下意识的一般,丝毫没有考量,没有犹豫…… “倾儿!”楚修琰赶紧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感受着她的脉相。 虽然他不懂医术,可是脉相好坏,他诊得出来。 如今……沈云倾的脉相虽然微弱,但是却是平稳的,看不出太大异常的。 “怎么会这样……”楚修琰低头看着沈云倾:“哪里不舒服吗?” 沈云倾靠在他的肩膀上,勉强的挤出一丝笑:“这里……疼……”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伤口疼吗?”楚修琰甚至不敢碰一下她的伤口:“怎么会……不是已经治好了……” 沈云倾的意识在一点点的消失。 楚修琰轻轻摇着她的肩膀:“倾儿,别睡!” 他有些慌张:“我带你去找卿尘,他能救你!” 沈云倾只是勉强的嗯了一声,甚至睁开眼睛都困难。 楚修琰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倾儿,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你不能食言!” “做饭……太难了。”沈云倾的声音很小,楚修琰贴在她耳边,才能勉强听得清楚。 “我……只会做一些糕点,放在那边了……” 沈云倾抬了抬手,没有力气,只能动了动手指。 楚修琰一抬眼,安寻当即过去,拿出了沈云倾放在那儿的食盒。 楚修琰瞧着那食盒,除了对自己刚刚犹豫的悔恨,还有的……就是对沈云倾的怜爱…… 他一把抱起沈云倾:“倾儿,你再等一等,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卿尘。”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六哥!” “修琰!” 姒锦和楚修逸他们都赶忙过来阻拦,眼中满是焦急。 楚修琰却是不想理会,他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沈云倾的状况,耽搁不起了…… “让开!”他一声厉喝,径直走向出口。 “卿尘已经回了落萍城。”二皇子楚修誉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如……唤太医过来吧。” 楚修琰摇了摇头:“那我带她去落萍城。” “你疯了!”楚修誉看着他,惊讶至极。 为了一个女人…… 原来他这个六弟,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失态…… “二哥,这一辈子就这么长,我也想不顾一切,疯上一回。”说完,他就抱着沈云倾离开了。 他叫了安寻出来,又带了十几暗卫。 到了府门前,却被楚修逸拽住了。 “六哥,你不能出府!”楚修逸微微皱眉:“你尚在禁足,若是这般出府,父皇知晓了……” “那就不让父皇知晓!”楚修琰不再让楚修逸说什么,这个时候,耽搁一会儿都不行。 严子殊挡在他面前:“我带她去吧,你不能再惹怒皇上了。” “无妨,大不了,他就杀了我吧。” 楚修琰直接上了马车,让安寻驾车离开。 他刚刚的话,并非冲动。 沈云倾为什么会这样,他猜多半是楚帝的主意,既然如此,就连他一起杀了算了…… 省得有一天,他要做那乱臣贼子! ———— 一路上,楚修琰都很护着沈云倾,生怕她磕了碰了。 她畏寒,却没有披着那件狐裘…… 楚修琰敞开身上的大氅,和她一起披着,两个人的温度,怎么也比一个人好太多。 即便他已经给沈云倾服了护心药,她的脸色却还是越发的差了……整个人像是大病一场一般,脸色煞白…… 嘴唇已经没什么血色了。 整个人轻微的颤抖,紧紧蹙起的眉头,让楚修琰不禁心疼。 许是太疼了,沈云倾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手下意识的捂着胸口。 “安寻,快一点!”楚修琰催促着安寻,他想这马车再快一些,早些到了落萍城,她就早点得救…… 安寻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楚修琰伸手轻轻抚着沈云倾的脸颊,上面尽是虚汗…… “倾儿……” 原来……他已经这样在意沈云倾而不自知……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就是如今的模样吧…… 在她被禁足在清荷院的日子,他每天晚上都要偷偷溜过去,遥遥的看上一眼。 那时候沈云倾伤重,总是早早就睡了。 后来……烛光灭了越来越晚,他似乎也有了盼头,总要看到烛火灭了,才肯离开。 本想着有一天光明正大的接她出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却不想,等来的竟然是她的身体这般差的情形。 ———— 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是赶到了落萍城。 楚修琰抱着沈云倾下了马车,安顿在卿尘院落的客房中。 却听那童子说:“师傅上山采药去了,怕是要几天才会回来。” “安寻!” “王爷。”安寻躬身过来。 楚修琰为躺在床上的沈云倾掖了掖被子。 “落萍城只靠一座山,立刻派人去找,天黑之前,本王要见到他!” 楚修琰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不可商量的强势。 安寻领命,当即召集人手,直奔落萍城外不远的那座山。 不得不说,安寻的办事效率很高,在他的带领下,暗卫的搜寻很有规律。 总算是找到了卿尘。 他们带着卿尘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卿尘在路上时,已经听安寻说了所为何事。 回来之后,直接走到沈云倾身边,查看着她的身体状况。 他抬手,搭在沈云倾的手腕上,微微皱眉。 “脉相这样平稳,按说,身子也不该这样……”卿尘嘟囔了一声。 这样的情况,他很久没有看到了。 古怪…… 在脉相中,竟然窥探不到什么…… “正因为脉相平稳,我才更忧心她的身子。” 楚修琰自然知道她现在身体的严重性,只是……若是症结都找不到,如何医治。 卿尘再一次搭上了沈云倾的手腕,细细感受了一番,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侧王妃调理有问题,这分明是……” 他的话停了。 楚修琰却不敢出声。 只见卿尘闭上眼睛,感受着沈云倾的脉搏,微微皱起了眉头。 “果然是芳华……” 良久,卿尘一声轻叹,看着楚修琰,无奈的摇了摇头。 “何为芳华?”楚修琰不解。 “是毒。”卿尘的语气淡淡。 却让楚修琰一惊,既然是毒,恐怕多半是楚帝的手段了…… 卿尘微微蹙眉:“芳华,取自刹那芳华,是说这毒,毒发时极快,不过之前,却是静悄悄的,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这样厉害的毒…… 楚修琰想不出除了大楚皇宫,谁能说拿就拿,还是为了害一个建安王侧王妃。 “先生以为,这毒如何下到这里的。” 楚修琰想不明白,按说,以紫苑的本事,还不至于悄无声息的被下了毒吧…… 卿尘点了点头:“这芳华与侧王妃用的伤药有着极大的冲突,加速了她伤口的恢复,却也是致命毒药。” ———— “请先生放手施救。”楚修琰当即作揖说道。 “这……”卿尘无奈,摇了摇头:“王爷,草民能力有限,最多给侧王妃几天时间罢了……” “只要能救活她,什么名贵的药物我都能弄来。”楚修琰看着卿尘,他的医术能被楚修誉那般推崇,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他不相信,连他也救不了沈云倾。 如今沈云倾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重要,楚修琰明白了。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姻缘吧。 情不知所起。 不知何时,就爱上了。 就像刚刚说的,一辈子就那么长,总要疯一回。 而沈云倾,就是值得他疯一回的人。 楚修琰的焦急,卿尘看在眼里,只是…… 他仍旧摇了摇头。 “王爷,这不是草民说救就能救得。”卿尘苦笑一声,伸手抚了抚沈云倾的额头,不热…… 却尽是虚汗…… “芳华这毒,是几种药物混合多少不同,效果解药都是不同的。” 卿尘无奈走到一旁,写下了几种草药,指给楚修琰看:“草民知道侧王妃中的芳华,是这几种草药的混合,可是用量不知晓,贸然施救,反而害了侧王妃。” 楚修琰想,他知道到哪里去找解药,只是……他能将解药带出来吗? 为此……他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这些,他不得不考虑。 卿尘看出了他的为难,纵然沈云倾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也没有过多催促。 “先生最多可保她几日无忧?” 卿尘略一沉思,郑重说道:“五天绝对没问题,损耗侧王妃身子,可以延到八日,如果运气好……最多不过十日。” 卿尘说的,是他能够保证的。 不靠其他,没有命数一说,仅仅靠着他的医术,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好,我想办法去拿解药。请先生一定抱住她的命。” “草民定当尽力而为。” 得了他的承诺,楚修琰立刻离开了落萍城。 他得回到大楚皇宫去。 那里绝对有沈云倾所中芳华的解药。 无论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得去闯一闯! 第六十章、贤妃季如湄 楚修琰赶回去的时候,锦城的大门肯定已经关了。 “王爷,这个时辰,不拿出令牌进不去了。”安寻回头,对着马车里的楚修琰说道。 “去碧波寺。”楚修琰掀开马车的帘子,说道。 这碧波寺,因着寺庙四周环有碧波,故名碧波寺。山水迤逦不敢说,却绝对是静修的好地方。 “王爷可是要去见……贤妃娘娘……”安寻没有想到,楚修琰竟然要去碧波寺。 “嗯,许久未去了。” 楚修琰放下帘子,靠在那儿,微微皱了眉头。 希望……贤妃可以给他一个答案吧…… 贤妃季如湄……是二皇子楚修誉的母妃,她与楚修琰的母妃宸妃黎晚是故交好友。 当年在宫中……人们是宁可得罪皇后,也不愿意得罪她二人的。 只因为二人一心,得罪了其中一人,那另外一人也肯定不会置身事外。 两人都是宠妃,可以说一时间,风头压过皇后也不为过…… 宸妃死后,贤妃季如湄就一直留在这碧波寺,她说……她要在这里静修,为宸妃祈福…… 如果说,当今世上,谁还能摸透楚帝楚世承,恐怕只有她一人了…… 别人不知,楚修琰却知晓。 若说当年,楚帝爱的是宸妃,那么季如湄可算得上他的红颜知己。 如果不是因为宸妃,恐怕如今后宫做主的,也不是皇后…… 楚修琰连夜过来采访。在门外守夜的小丫鬟赶紧过去通禀。 说起来,季如湄在这碧波寺,勉强算得上是带发修行。 严格来说,她是这寺中常住的香客。 对于季如湄来说,这里清静,比后宫干净,所以……她留在了这里。 小丫鬟进去通禀的时候,楚修琰就像是孩子一般,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等着召见。 “主子请您进去。”小丫鬟出来了,带着笑容,开门请楚修琰进去。 她不知道楚修琰是谁,只是当她拿着楚修琰交给她的一个手帕,交给季如湄时。 季如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从蒲团上起身,招他进来。 ———— 楚修琰带着安寻进了内院,只见一位穿着普通衣裙,披着大氅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随意的挽着,一支木簪是全部的装点…… “湄姨。”楚修琰见到她时,颇为恭敬的作揖说道。 这就是季如湄,朴素的衣裳,却是端庄典雅的气质。 丝毫看不出,她已经这般年纪…… “湄姨,您仍是这般风华绝代。” 楚修琰和她一同走进屋子,笑着说道。 由于母妃的关系与季如湄亲如姐妹,所以他对季如湄,也十分亲切。 季如湄让丫鬟给他倒了水,笑道:“这世上……我见过的女子,还没有谁比你母亲,更当得起风华绝代这几个字……” 似是追忆了往事,总有些哀伤的情绪。 季如湄摇了摇头,轻笑:“上了年纪,总是想着以前了……” “湄姨,您还年轻呢。”楚修琰十分不赞同季如湄的话,说道。 季如湄摇了摇头:“琰儿,你今儿来这碧波寺,可是遇到麻烦了吗?” 她看着楚修琰长大,他若不是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跑来麻烦她的。 果然…… 楚修琰点了点头。 他在斟酌着这件事要怎么说出口。 好一会儿才说道:“湄姨,我想……我爱上了一个人。” 季如湄有些惊讶,却带了些肯定:“是那位沈侧妃?” 楚修琰转头看着她:“您怎么知道?” 季如湄摇头失笑:“我是在这里静修,可不是真的与世隔绝。” “湄姨……我第一次觉得,我不想她离开我,是打心底里不想她离开。” 楚修琰想,这和他对珺儿的感觉不一样。 之前……他可以对珺儿百依百顺,却永远不会为她花太多的心思。 对沈云倾,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甚清楚,如今,却是不得不清楚了。 今日密室中,沈云倾倒下的一瞬间,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想的却是,哪怕她要背叛自己,也要先救了她…… 瞧着他的神情,季如湄轻笑着摇了摇头:“阿晚的儿子大了,已经知道去爱了……” 她的语气中,满是对楚修琰的宠溺。 她将楚修琰视为亲子,与楚修誉,一样重要。 所以如今,更是欣慰…… 楚修琰没有反驳,而是与她说了许多自己和沈云倾的事情。 大到秋狩和密室的事情。 小到他带着沈云倾出府的那次,她拿着糖人雀跃的模样…… “湄姨,您觉得……我和她之间,是爱吗?” “你是不是爱了,该问你自己。”季如湄转动着桌子上的杯盏,笑道:“不过依我看,沈丫头,怕是爱上你了。” 她的一句话,却让楚修琰开心了半天…… 若是季如湄都说了,那么……他想,他和她,真的是合适的。 “湄姨,倾儿她中毒了。”楚修琰直接与她说了这件事。 而且没有一丝避讳,直接告诉她,基本可以肯定,这是大楚皇宫中的毒药。 季如湄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毒,多半是楚帝授意的。 ———— “他还是那么固执……”季如湄轻笑一声,颇有些怀念的意味:“他和你母妃,有时候真的很像,都很固执……” 楚修琰微微皱眉:“湄姨,他不是固执。” 对于楚帝,他除了憎恨,似乎再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他只会把自己的无能强加在别人身上!”楚修琰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是他……” 季如湄看着他,竟然已经陷进去了吗?怪不得楚帝那么着急解决了那个沈云倾。 原来……她已经能左右楚修琰的想法了…… “琰儿……” “湄姨。”楚修琰抬头看她。 只见她喝着水,然后看向他,笑问道:“你觉得,你能保护好她?” 楚修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他不是楚帝,他不会那样窝囊…… 这样想着,他也这样说了出来。 窝囊…… 季如湄怔住了,多少年了,没有听过有人说楚帝窝囊…… 他似乎永远是杀伐果断的人。 多少年前,他还是年轻君王的时候。 曾犹豫着要不要改变大楚一些地方的税收和律法,却怕大肆改革会让贵族发生大乱。 那时,那个巧笑嫣然的姑娘拍着那个君王的肩膀,说他畏首畏尾的,太过窝囊。 彼时,她在一旁,轻笑着附和。 那个年轻的君王,如今是铁血帝王,那个巧笑嫣然的姑娘……却已经故去多年。 想当年,楚帝楚世承,曾是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是何等的宠爱,羡煞世人…… 可这种爱,在经年后,却成为了笑谈。 那个得宠多年的姑娘,到底死在了阴险诡谲的后宫…… 再也没人为她冲冠一怒…… 这些往事,季如湄已经尘在了心中,多年不曾提起。 如今……看着楚修琰,脑中的这些记忆,全部在一瞬间,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儿子,也是这般自信,最厌恶的,也是窝囊。 阿晚,这果然是你的儿子。 季如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办法不是没有,而且这法子,绝对行之有效。” “什么办法!”楚修琰赶紧看向季如湄,问道。 眼中的那一抹焦急,十分明显。 季如湄微微垂了眼帘:“这法子凶险……” “湄姨!”楚修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您说吧,我要听。” 季如湄轻叹一声:“你也服下那毒药就是了。” 楚修琰一怔,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办法。 这摆明了是逼着楚帝交出解药。 要么……让自己的儿子这样死去,要么……拿出解药,解了两个人身上的毒。 这样的方法……楚帝自然看得出来,可会妥协? “怎么了,不敢?”季如湄看着他,轻笑一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也只是提议。” 楚修琰抿了抿唇,说道:“湄姨,不是琰儿不敢,而是……不能。” 楚帝的狠心,他早在那个充斥着孩子啼哭的院落中,看清楚了。 “湄姨,他……不会救我的。” 他的狠心,他领教过,不会自讨苦吃。 “你担心他不救你,任你自生自灭?”季如湄笑了,似乎感觉这个回答并不怎么好。 她看了楚修琰一眼:“他也许会打你,骂你,但是,他绝对不会杀了你。” 季如湄的回答十分的坚定。 她说不会,那么……楚帝是真的不会杀了楚修琰。 “琰儿,有些事,我不能多说,你要记得,你如今还能好好的做着建安王,之所以还能在朝堂风生水起,是有人给你铺了路的。” 季如湄的话,颇有深意。 他如今还能好好的做着建安王,在朝堂风生水起,确实也不全是他努力的结果…… “湄姨,你觉得有人在帮我?”楚修琰微微皱眉,有些不敢置信。 季如湄轻叹,点了点楚修琰的额头:“琰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压根儿不想明白。” 帮他的人,除了楚帝…… 哪还会有别人…… 看楚修琰不搭话,季如湄轻叹一声:“罢了……琰儿,你记着,若是要用那法子……有什么后果,可全要自己担着的……” 第六十一章、威胁楚帝 贤妃的法子算不得冒险,楚帝会给楚修琰解药,只是这毒会不会给身体造成损伤,他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还是未知的。 如果真的对身体有什么损伤,真的付出了代价,后悔是肯定来不及了…… 到时候,一切后果都由自己承担了。 “湄姨,我明白。”楚修琰轻笑。 他现在无比清楚自己的诉求,只是想要她活下去。 况且……季如湄说的没错,在这皇宫中,楚帝比任何人都想让他活着。 他的母妃……永远是楚帝的悔恨。 所以……楚帝对他,满是亏欠。 这么多年,仗着这份亏欠,他一直是肆无忌惮的…… 这一次……他便再借用一次这份亏欠吧…… ———— 于是第二天一早,楚修琰就与安寻启程,回了城。他甚至来不及回府,径直去了皇宫。 他可以休息,可以等。 但是沈云倾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多耽搁一会儿,对她而言,都是麻烦。 楚修琰进宫时,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 他没有去上早朝,想必,楚帝如今,定是恼怒的。 说不准儿一会儿,他要先承受一番责骂了。 楚修琰径直去了御书房。 德安赶忙进去通禀:“皇上,建安王回来了,正在外面求见。” 楚帝微微蹙眉,让他进来了。 楚修琰进了御书房,看到楚帝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自己。 想来,等着自己已经有段时间了。 “父皇。”楚修琰跪在地上。 “你还知道回来见朕!”楚帝的声音中满是恼怒:“早上为何没来早朝?” 楚修琰抿了抿唇,叩首道:“儿臣着急救人,连夜离了城。” “说实话了?”楚帝轻笑一声:“逸儿还说……是你身体不适。” 只见他摇了摇头:“觉得朕好糊弄吗?” “儿臣不敢,逸儿不知个中缘由,也是怕儿臣身体抱恙,请父皇原谅。”楚修琰仍旧是神态恭敬,语气淡然。 “你去救什么人?”楚帝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楚修琰低着头,恭敬说道:“是儿臣的侧王妃,她中毒了。” “又是那个女人。”楚帝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看着楚修琰,说道:“她对你,这般重要?” 竟然不上早朝,也要去救她。 “儿臣对她的在乎,父皇是知道的,何苦再问。” 楚修琰的手搭在腿上,身子挺的笔直,看着楚帝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你……”楚帝一怔……竟是不知如何再与他说下去。 “你现在回来,是救了她了……” 好一会儿,楚帝才说道。 楚修琰摇了摇头,看着楚帝:“父皇,您明知道……儿臣过来,为的是解药。” 他不想再兜圈子了,他不说,楚帝也一直不提。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请父皇赐侧王妃解药。”楚修琰叩首说道。 他不问这毒是不是楚帝下的,只说赐药,分明是知道,这毒就是楚帝命人下的。 楚帝拿过一旁的奏章:“没有解药。” 说罢,就看了起来,不再理会楚修琰。 “父皇……” “好了!”楚帝打断了他的话:“禁足期间擅自出府,朕是太纵着你了。” 说罢,他唤来德安,让他带人将楚修琰押送到乾明宫的一处偏殿,关起来。 德安领命,带了禁军,押了楚修琰。 “父皇!”楚修琰不肯离开,看着楚帝:“您就这么看不惯倾儿吗?” 楚帝看着他,竟是摇了摇头:“朕很欣赏她。” “那您为何……” 楚修琰的话未说完,就见楚帝摆了摆手,他当即就被禁军带了下去。 楚帝起身,走到窗边。 没一会儿,德安就回来了。 “陛下,您这样……王爷岂不是更加恼怒……” 他跟随楚帝几十年,楚帝对楚修琰的疼爱,他看在眼里,怎么如今…… 楚帝皱着眉头,打开了窗子,寒风凛冽,他却不在乎。 “过几日……就该下雪了,去翎韵宫瞧瞧吧……” 楚帝望着窗外快要绽放的寒梅,轻笑…… 无论楚修琰怎么想,最多六七天,沈云倾也就无药可救了。 到时候……再放他出来吧…… 楚帝轻叹,他的心也许狠了一些,但是……总好过以后两个人历尽磨难…… ———— 宸妃生前所居的翎韵宫,如今……仍旧是旧时风景。 院中寒梅,一切都是旧时模样。 楚帝走进主室,抚着屋中仍旧干净整洁的桌子。 “都让人按时打扫了?”楚帝看向一旁的德安。 德安躬身:“每日晨起,都会有人过来仔细打扫,每过两三天,老奴也会过来查看。” “嗯……”楚帝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这里的摆设,都是她活着时候的样子。 物是人非…… 当年……她在这里为他跳着倾城舞…… 如今,进献的美人虽多,能歌善舞的也不再少数,可却没人能跳出她的韵味来。 那个沈云倾…… 虽然她不会舞,但那一曲……却让他隐隐记起了当年的宸妃,一舞惊鸿…… 往事如烟…… 楚帝坐在榻上,开着门,由着冷风吹进来。 他却固执,不肯离开。 一旦有什么事,他做不出决定,总愿意在这里坐一坐。 “陛下,别冻坏了身子。”德安拿着让人取来的大氅,盖在楚帝腿上。 楚帝轻叹一声,看着德安,说道:“德安……你说,朕的儿子,也要重复朕的老路吗?” “陛下……” “宸妃的身份,朕纵然千般隐瞒,还不是落得这般结局。”楚帝摇了摇头…… 谁不曾年少轻狂过…… 他也曾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曾为她大开杀戒…… 可换来的,不过是天人永隔。 每每午夜梦回,她惨死的样子,犹在眼前…… “陛下,老奴看着,那位沈侧妃,确实不会为了大梁,与王爷反目。” 他以为楚帝担忧的,无非是怕日后,大梁真的被大楚攻下后,沈云倾会怨楚修琰,因爱生恨,不是没有可能…… 楚帝轻笑一声:“若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她曾是大梁的将军。 这样的身份,不比当年的宸妃好多少…… “也许……王爷可以做到……”德安看着楚帝,劝慰道。 “总要有取舍的……” 楚帝这话,不知说的是楚修琰和沈云倾,还是说他与宸妃的曾经。 爱一个人,哪舍得她受一丝委屈,自然是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 到时候,他楚修琰纵然是权倾天下又能如何? 权势再大,大得过天下悠悠众口吗? 权利滔天,也要顺应民意,否则……只会让天下纷争四起…… 莫说沈云倾,怕是他自己,也保不住。 所以……楚帝即便欣赏沈云倾,却也不得不杀她。 ———— 眼瞧着日头一点点下去了。 楚世承站起身,看着这屋子,哪还有平日的半点威风。 “走吧,回去吧……” 一声长叹。 他带着德安,离开了翎韵宫。 楚世承坐在轿中,闭着眼睛休息着。 轿子停了下来。 “陛下。”德安在外面轻唤着他。 “什么事?” “王爷中毒了,此时在乾明宫偏殿,来人说,情况十分不好。”德安恭敬却带着一丝焦急。 楚帝心中一惊,中毒了? “回乾明宫。”楚帝赶紧说道。 “诺。” 德安领着轿子回了乾明宫偏殿。 楚修琰确实是中了毒,而且这毒,十分的霸道,来势汹汹。 他已经卧床,起不来了。 太医院的院判正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怎么样?”楚帝走过去,瞧着楚修琰的模样,问道。 那院判跪地,说道:“回皇上,建安王这是中了芳华之毒,毒发之时,十分迅猛,有如……” 之后的话,楚帝没有仔细听了…… 芳华之毒…… 他竟然为了得到解药,自己服用了这毒药。 楚帝轻笑,原是真的爱上了。 难道……只能重复老路了吗? 难道……一切真的是注定的了…… 楚帝挥退了太医院的人。 屋中只有他和楚修琰。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般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楚帝看着他,眼中除了不可置信,还有……心疼 是对楚修琰如今虚弱的模样的心疼…… “父皇,儿臣在乎自己的身子,但是……儿臣实在需要解药。”楚修琰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楚帝。 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可是……沈云倾也需要解药,他得拿着解药回落萍城去。 “父皇……您要给儿臣解药,还是看着儿臣这般……” 楚修琰的声音淡淡,苍白的嘴唇,让楚帝不由皱眉。 他这摆明了是在威胁楚帝,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只是为了解药。 这样的要挟,让楚帝恼怒,却更是无可奈何。 为了沈云倾,他竟然连命都赌上了吗?他们才认识了多久,竟然这样爱了吗…… 楚帝无奈…… 最后只能甩袖:“既然你要陪着她一起,那就都不用解药好了。” 说罢,楚帝冷哼一声,离开了偏殿。 只留楚修琰在这儿。 踏出殿门的一刻。 他听到楚修琰咳嗽的声音,不禁心疼…… 可是他生生克制住了转身的冲动,离开了这里。 他不会真的让楚修琰死。 只是,也要让他受一些罪,不能让他总是这般放纵了。 第六十二章、窝囊 楚帝楚世承气恼的回了御书房,既然他要用毒伤害自己,那就让他好好的受受罪,省得只知道祸害自己的身子。 他拿过奏折,却迟迟没有动笔。 楚世承看着奏折,根本无心处理政事。 想着楚修琰的身子,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才能让他稍微顺从一些,不要永远都要和他拧着来…… 楚世承不禁摇了摇头,扔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一旁。 德安奉了茶进来:“陛下。” 他将茶呈到楚世承面前,楚世承接过茶盏,叹了一声,放了回去。 “陛下,您担心王爷,何必……” 德安瞧着楚世承心不在焉的模样,无奈的低了头,退出了御书房。 之后一连两日,都这样过去了。 楚帝不肯妥协,却在御书房焦急担心,想去探望,却又怕自己心软。 楚修琰更是不肯服用任何药物,摆明了是给沈云倾解药,他才肯用药。 已经是第三日了…… 楚世承站在御书房窗边,瞧着外面,不知道想着什么。 德安推门进来,躬身道:“陛下,贤妃娘娘回来了。” “贤妃……”楚帝微微皱眉。 她回来了…… 终于肯从碧波寺回来看看了…… “宣她进来吧。” “诺。”德安恭敬的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陛下,娘娘说……她在翎韵宫等您。” 德安有些小心的看了楚帝一眼。 果然,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贤妃为何去翎韵宫,他如何不知晓。 那里,是他和贤妃都永远怀念的地方…… 翎韵宫中,三人最美好的岁月,都在那里了…… “摆驾吧。”楚帝轻叹,走出了御书房。 ———— 翎韵宫外,楚帝驻足,竟是有些不敢进去了。 往事历历在目。 欢喜的,忧愁的,幸福的,憎恨的…… 往日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 “你就是这样爱着阿晚的吗?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宸妃离去的那天,贤妃季如湄就在这宫中,这样问他。 那凄厉的诘问,仿佛还响在耳边。 楚世承长叹一声,走进了翎韵宫。 他的脚步十分沉重…… 主室中,果然有人站在那儿,抚着屋中的物件,似乎在怀缅。 仍旧是普通的衣裳。 她回过头,嘴角的浅笑未曾消失过。 恍惚间,仍旧是相遇时的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子。 那年,她与宸妃一同在梨花树下,缠着他,与他玩闹…… “朕以为……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回来见朕了。”楚帝走进屋子,坐在一旁,看着季如湄。 “我来,是为了沈云倾。”季如湄侧头看着楚帝,说明了来意。 一句话,却叫楚帝变了脸色…… “琰儿去过碧波寺。”楚帝笃定的看着季如湄。 只见她轻笑着点了点头:“皇上应该猜到了,是如湄的主意。” “你竟然让他这样逼朕,如湄……你这是为何……”楚帝不明白,为何要这样…… 他一番苦心,还不是为了楚修琰。 “琰儿……他爱沈云倾,我感觉的出来,自然要帮他。”季如湄没有丝毫畏惧,迎上楚帝的目光。 她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笑道:“阿晚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黎晚的死,让她一辈子都无法放下,她无法弥补黎晚,那么……他的儿子想要的,她会尽一切可能去给。 “你既然不想,就应该知道,朕为什么要除了她。”楚帝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当年他有这样的觉悟了,也许就不必这么多年一直折磨自己了。 季如湄轻叹一声:“琰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路要走。” “在朕眼中,他永远是孩子……”楚帝轻笑。 这么多皇子,他对楚修琰和楚修逸最好,又对见证了当年惨状的楚修琰尤为放纵。 许多事情,只要他想,楚帝极少反驳。 季如湄点了点头,似乎赞同他的这句话。 好一会儿,笑说道:“听说……皇上准备废了太子?” 楚帝微微皱眉:“只是囚禁。” “你要把皇位留给楚修邦吗?”季如湄瞧着楚帝,不让他逃避这个问题。 楚帝的手握紧,放在腿上。似乎在犹豫,怎么回应这个问题。 “皇上……” “后宫不得干政。”楚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如湄,就算是你,也不该问这个问题。” 楚帝似乎有些不愉快。 可季如湄不理会这些,低了头:“臣妾不愿意管,左右……誉儿不想在宫里待着,皇上把皇位传给谁,都是皇上的权利,” 说着,季如湄站起身,声音中有一丝无奈:“只是……千万别将皇位传给太子和四皇子。到时候,您的这些个儿子,怕是活不下几人。” 太子和四皇子的性子,一个多疑,一个残暴…… 最忌讳的……就是这样的帝王。 说完,季如湄转身,福了福身:“臣妾告退了。” 行至门前,听到楚帝唤着她的名字。季如湄停住了脚步,转身看他。 楚帝也站起了身子:“你还在怪朕……” “臣妾不敢。”季如湄福身,然后说道:“当年的事情,臣妾知道其中来龙去脉,只是……阿晚当年确实有一句话说对了。” “什么话?”楚世承皱着眉头,问道。 季如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太窝囊了……” 她看到楚帝脸色大变,却丝毫不在意。 楚帝怔怔的站在那儿,当年阿晚不过一句玩笑话,却没说错什么。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周全,不是窝囊又是什么…… 季如湄看着他的模样,只是笑…… “这么多年,臣妾在碧波寺,常常想起阿晚,想起你还是皇子的那段日子。”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那段时光,短暂,却终归是真心以待,没有算计的。 终归是快乐多一些的日子。 只是她和楚世承都知道,回不去的。 莫说黎晚已经死了,就是她还在,几人的身份变了,一切也都在悄悄的变了…… “如湄,是不是朕当初不该争这个位子……”楚帝有些犹疑了…… 如果当初他不争,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是不是他和黎晚之间……会好过许多…… “阿晚说过,你是帝王,注定要舍弃很多东西。”季如湄看着他,轻笑,说道:“她说她不怨你。只是若有来生,也不要再遇见你了。” “不遇见……”楚帝坐在榻上,竟是笑着点了点头:“不遇见也好,不遇见好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她也许已经重新来过了…… 如她所愿,再也不会遇到他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解脱了。 ———— 季如湄离开了翎韵宫。 楚帝独自站在那儿,没一会儿,竟然逃也似的离开的…… 好像这翎韵宫中有什么让他畏惧的…… “德安,去拿几坛酒来。”楚帝回了乾明宫,挥手让德安去拿酒。 德安虽然不知为何,却仍旧恭敬的下去了。 没一会儿,就带了几坛酒回来。 楚帝就坐在乾明宫中,不吃糕点,只是喝酒。 喝的多了,就靠坐在榻上,自己在那儿傻笑。 看得德安有些忐忑不安…… “德安!” 听到楚帝唤他,他赶紧过去:“陛下。” “再去拿酒。” “诺……” 于是……楚帝在乾明宫,喝了一整夜的酒。 第二日,更是免去了早朝。 楚世承抚着疼痛的额头,说道:“去把芳华的解药拿来。” “诺。”德安从一个盒子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呈到楚世承面前。 “给琰儿送过去。”楚世承轻叹一声:“一定要看着他,吃下解药。” “诺,老奴这就去办。”说完,德安便退下了。 他不知道楚世承何以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是想来,是贤妃娘娘的功劳吧。 也就是她,能让楚世承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了。 ———— 德安赶忙去了偏殿,将解药给楚修琰服下了。 “王爷,这瓶中还有一粒解药,可解侧王妃的毒。”德安恭敬的说道。 楚修琰撑着身子坐起来:“多谢公公。” “陛下说了,王爷一会儿即可自行离宫,无需通禀了。” 德安微微躬身:“王爷,莫怪老奴多嘴,皇上对您,真的是很用心。” 说罢,德安便告退了。 楚修琰微微皱眉,唤人传膳。 匆匆用了膳,恢复了些体力,便让人备了马车。 他拿着手中的解药,只想再快一些到落萍城。 如今,刚刚到五日,沈云倾的毒,应该还抑制着…… 总算来得及…… “咳咳……咳……”楚修琰虽然吃了解药,到底没有休息,还有些吃不消。 “王爷,前面有个茶肆,不如……”安寻掀了帘子…… 楚修琰摆了摆手:“尽快回去吧。” “是。” 安寻无奈,只能抽着马,加快了速度。 宫中…… 楚帝窝在榻上…… 手撑着头,闭着眼睛。 “世承,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儿子,取名为琰,如何?” “当然好,修琰……楚修琰,他一定是个能为朕分忧的好儿子。” 当年的话,犹在耳边…… 阿晚,朕错了吗? 当年……是朕太窝囊了吗…… 第六十三章、不要错过了 落萍城中,沈云倾披着大氅,坐在院中。 寒风凛冽,她却不愿意回去。 头发散在身后,脸色苍白。 她遥望着锦城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人,正在为她求着解药。 “咳咳咳……咳……”沈云倾弓起身子,手抚上胸口,皱着眉头咳嗽起来。 “侧王妃,回去歇歇吧。”卿尘走到她身边,为她抚着背,顺着气。 这天越发的冷,她却固执,总坐在这里,不肯进屋去…… 算起来…… 已经是第五日了。 楚修琰从落萍城走的那天,是第一日,如今……沈云倾的身子实在是不大好了。 若是楚修琰今儿再不回来。 他只能下猛药,让沈云倾损耗身体,再拖上两三日…… “谢谢。”沈云倾看着他,轻笑。 然后又转过头,仍旧望着锦城的方向,笑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呢……” 沈云倾轻叹一声。 她撑不住了,可是坐在这里,想着楚修琰若也出了屋子,虽说他远在锦城,可两个人也算是在同一片天空下了…… 况且……整日闷在屋中,她更是没有精气神,出来透透气,还能精神一些。 卿尘坐在她身边,也随着她,望着锦城的方向。 轻叹一声:“王爷也许……拿不来解药了。” 沈云倾丝毫不觉得意外,也没有什么失望,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嘴角仍旧一抹浅笑:“我若是他,就不回去了。” 楚帝不想让她活着,楚修琰就算回去了,也没办法改变楚帝的决定。 何必再去触怒楚帝。 她不是大梁的将军了,只是大楚建安王侧王妃。 楚帝的一句君要臣死,她就必死无疑了…… “若他不回去,侧王妃一点活着的可能都没有了。” 卿尘不明白,她年纪轻轻,怎么就对生气这样不在乎了…… 难道真的是在战场看惯了杀伐? 沈云倾只是笑,却没有回应他的话。 活到现在……她其实没什么遗憾。 除了一直没有弟弟沈云染的消息…… 她低下头,说道:“云倾想麻烦先生一件事。” “请说。” 卿尘有些惊讶,这么多天,沈云倾从不麻烦他,哪怕半夜疼的睡不着觉,也不打扰他。 “可不可以……给二皇子传个信……”沈云倾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托二皇子带个信给他……我想……见见他。” 沈云倾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天,她想见见楚修琰。 如今弟弟不知道在哪里,于是……就只有他一个牵挂了…… 卿尘却是一怔…… 前两日,二皇子楚修誉确实传信过来,信中内容,却是楚修琰被困在宫中,一时间无法脱身的消息。 不然,以楚修琰对她的担忧,一定早早回来了…… 如今沈云倾这样的请求,他到底该不该答应…… “不然……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去见见他也好……”沈云倾笑着,抬头看着锦城的方向。 嘴角的笑容明媚。 “你这样想我,我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沈云倾猛地回过头。 只见楚修琰一脸苍白,站在院中。他的发被风吹的颇有些凌乱,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站起身,微微红了眼圈,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向楚修琰走过去。 刚走了两步,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她扑到楚修琰怀中,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 “你第一次这样主动……”楚修琰笑拥着沈云倾,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 她也知道自己第一次这样袒露心声,也许不够矜持…… 可是,她管不了这许多了…… “我很想你……” 沈云倾闭着眼睛,这几日所有的担忧,全部放下了。 见到他,就觉得安心了许多。 ———— 卿尘给沈云倾服了解药,然后又陪着针灸等方法,给她调理了身子。 眼看着她躺下睡了,楚修琰才放下心来。 “王爷,草民也为您调理一番吧。”卿尘给他号了脉,一看就知刚刚经受过芳华的痛苦。 楚修琰本不想调理,卿尘却说,服了解药,若不加以调理,是会有后遗症的。 楚修琰便躺在沈云倾身旁。 让卿尘为他调理着…… 他再醒来时,卿尘已经离开了,屋中只有他和沈云倾。沈云倾躺在他身边,还没有醒来。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这解药是有效果的,加上卿尘的调理,看上去应该没有大碍了…… 楚修琰侧过身,一手抵着头,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在大楚皇宫的几天,他整日整夜忧心她的身子,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她睡的很安稳,想来也有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沈云倾醒来时,已经很晚了,天色都暗了下来。 看到楚修琰这样近距离的看着自己,她不由羞红了脸颊…… “老夫老妻了,害羞什么……”楚修琰促狭的笑着,手指轻轻点着她的鼻尖。 “什么老夫老妻,王爷……” 沈云倾正要说什么,楚修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 “唤我阿琰。”楚修琰的手却是不老实的抚着她的嘴唇。 沈云倾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只能颇为羞涩的侧过头去。 听到楚修琰低低的笑声,脸颊不由得更红了些。 “那天……你不是唤我阿琰了……”楚修琰欺身过来,看着沈云倾。 他的呼吸打在沈云倾的脸颊,温热…… “阿琰……”她低声唤着。 “我听不清……”楚修琰促狭一笑,说道。 沈云倾抿了抿唇,鼓足了勇气一般:“阿琰。” 她转过头,刚对上楚修琰的目光,就见楚修琰俯身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她大惊,还不等反应过来,却觉得唇齿间的辗转反侧…… 很快,楚修琰就离开了她的唇,笑道:“这个时候,你应该闭上眼睛,而不是这样惊慌的看着我。” 沈云倾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她本就没有经验,与梁意舒在一起时,最多不过牵牵手,哪里有过这样的举动…… 如今更是只能侧过头去,掩饰自己的慌乱。 看着她这样生涩,倒是让楚修琰很开心,看得出来,她并不会取悦男人的手段…… “你……你是怎么要到解药的?”沈云倾抚着胸口,压下心头的紧张,看向楚修琰。 看出她想转移话题,楚修琰没有戳破她的心思。 靠在床边,搂着沈云倾。 笑道:“我也用了芳华,父皇若是不想我死,当然会给我解药。” 他说话的语气淡然。 却让沈云倾大惊。 原来……他是用这样的方法取得了解药。 沈云倾微微皱眉,仰头看着他:“为了给我讨解药,值得这么冒险吗……” 其实……她从来不知道,楚修琰竟然对她这般疼爱…… 楚修琰抚着她的发,轻笑一声:“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吧……” 沈云倾伏在他的胸口,她想…… 如今的他们,是可以敞开心扉了…… ———— 楚修琰没有在落萍城多停留,第二天他就要返回锦城了。 他安排安寻带着暗卫留下照顾沈云倾,等她的身体稳定些了,再回去就是。 沈云倾取了大氅,披在楚修琰身上,笑着说道:“路上小心。” 楚修琰回头看她,终是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等到你回去了,我们要好好弥补之前的日子。” 那些错过的时间回不去了,那么今后,都不要错过了…… 沈云倾笑着点头,抬起手,回抱着他。 楚修琰侧过头,轻轻的吻着她的脸颊:“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好啊,等我回去了,带我去吃糖葫芦吧。”沈云倾抬头看他。 她记得,楚修琰说过,等到了冬天,带她出府,陪她吃糖葫芦,让她去瞧瞧冬天银装素裹的锦城。 楚修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笑道:“等你回去了,我带你出府玩。” 沈云倾送他出了院落,直到看着他骑马离开了院落,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贸然回去,反而让他担心。 索性安心的在卿尘这里养伤。 ———— 楚修琰非常有心,回了锦城的当天,就让信鸽带了信过来,报了平安。 “安寻……”沈云倾唤了安寻进来,将手中写好的信交给安寻。 安寻躬身,又让信鸽送了回去。 这几日,两人经常这样飞鸽传书,聊一些琐碎的事情,倒也不觉得太无聊了。 眼瞧着五天过去了。 沈云倾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归心似箭,早就想着回王府去了。 “我想回去了。” 她提笔,写下几个字,看着旁边站在那儿吃食的信鸽。 突然想给他一个惊喜。 将手中的纸团了团,扔进了火盆子。 她让安寻备了马车,只想着尽早回到锦城去。 卿尘过来为她诊脉,笑道:“沈侧妃身子大好,可以回去了。” 安寻这才领命去备车马了。 一路上,他与暗卫一同护送沈云倾,平安到达了锦城。 过城门时,马车停在那里。 沈云倾掀起帘子,瞧见外面竟飘了雪花。 这是她入大楚的第一场雪,也是今年……大楚冬天的第一场雪…… 第六十四章、初雪与她 进了锦城,一路向王府走去。 沈云倾不禁想到一会儿与他见面,那该是怎样的场景。 沈云倾掀起车中的小帘子,也不知道一会儿,他会不会觉得惊喜。 如今已是初雪,再过两日,等他得空了,应该就可以出来逛逛了吧…… 沈云倾想,也许是时候,见一见弟弟云染了…… 正要放下帘子,却看到一旁的云锦阁…… 虽然沈云倾来锦城的日子尚短,可也听府中的人提起过这云锦阁,是上好的衣裳铺子。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衣裳,似乎……不太衬自己…… 沈云倾想了想,唤了安寻过来,问道:“你身上……可有银两。” 安寻一怔,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拿出了腰间的钱袋子:“沈侧妃有何吩咐?” 沈云倾也不回话,只让他停了车…… ———— “王爷,侧王妃回来了。” 王府管家常叔敲门进了书房,恭敬的说道。 楚修琰正与严子殊和楚修逸商量事情,听到这消息,惊喜的站起身,竟是直接出了书房,甚至没来得及与两人说上一句话。 好在严子殊和楚修逸都理解他,也跟着一同出去了。 楚修琰出来的匆忙,没有想起披大氅,他的步履极快,竟然让刚出来的严子殊和楚修逸落后了许多…… “难得见到他这个模样。”严子殊打趣说道。 楚修逸微微皱眉,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沈云倾对他的影响,未免太大了些。 楚修琰可不管他们是如何想的,径直去了王府大门。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云倾。 长发披散在背后,随着风微微扬起,头上发钗装点,不过分朴素,且美得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艳丽。 少一分则寡淡。 眼角眉梢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嘴角扬起的弧度煞是好看。 她看着楚修琰,启唇轻唤:“阿琰……” 那声音淡淡,却叫他再也移不开目光。 沈云倾站在马车上,向他伸出手。 再不顾及那些规矩,礼数。 雪花飘扬,落在她身上,快速融去…… 初雪,她的轻笑,就这样刻在了楚修琰的心中,再也无法抹去。 楚修琰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 沈云倾轻盈一跃,跳下了马车。 楚修琰抱住她,笑问:“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惊喜。”沈云倾也回抱着他,仰头,笑看着楚修琰:“喜欢吗?” “喜欢……”楚修琰伸出手,拂着她耳边的碎发:“你这样……真好看……”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曾经她觉得,自己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她就是喜欢利落的衣裳,更不会喜欢那些小女子的物件。 如今,沈云倾明白了。 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想他所想,念他所念。 楚修逸见到这样的沈云倾,惊讶之余,也不由感叹。 严子殊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笑,侧过头去。 她来大楚也有一段日子了,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第一次看到。 竟是如沐春风…… 可他也知道……他不该奢望什么。 她是建安王侧王妃,也只能是他的侧王妃。 一见钟情…… 他比楚修琰更早。 楚修琰用了这么久爱上她。 可他,不过一面…… 死牢中,她侧头的一抹轻笑,竟让他没办法再忘怀…… 于是他每每来到建安王妃,都要到清荷院去瞧一瞧…… ———— 楚修琰带着沈云倾回了王府。 他让人泡了热茶,给沈云倾暖暖身子。 “子殊,逸儿,你们先回吧……” 严子殊和楚修逸相视一眼,都非常知趣的退下了。 沈云倾看着他:“看来我回的不是时候,耽误了你的事情。” “无妨,我们不过闲聊,没什么大事。” 楚修琰一点也不在乎这些,走到桌案旁,对着沈云倾招了招手。 沈云倾乖乖过去。 他一伸手,将沈云倾抱在自己腿上。 “阿琰……”沈云倾有些惊讶,就要起身。 楚修琰却是不许。 拿起桌案上的各种信件消息看了起来。 “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沈云倾不过是随意一瞥,就看到了许多大楚的国事,这些……她似乎不该看到。 楚修琰不松手,反而将手中的信件递到她面前,笑道:“无妨,你可以看。” “阿琰,你……” “我没有什么需要瞒着你。”楚修琰轻笑,看着沈云倾。 趁着她惊讶的功夫,凑上前去,亲了她的脸颊。 正此时,安寻进来了。 颇有些尴尬的低着头。 沈云倾有些惊慌,红着脸侧过头去。 “没规矩,看把侧王妃吓得!”楚修琰笑骂。 安寻当即躬身:“属下只是来送糕点,其余的,看不到,也听不到。” 说的那叫一个恳切。 沈云倾伸手拍着楚修琰的胸膛。 娇羞的动作引得楚修琰笑出声来,挥了挥手,让安寻退下了。 桌子上放着刚刚端来的点心。 “喏,省得你在这里没事做。”楚修琰拿起一块点心,送到沈云倾嘴边,像是哄孩子一般,张着嘴:“啊……” “我不是孩子,不用这样哄。”沈云倾无奈,接过糕点,吃了一口:“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说着就要伸手拿另一块新的糕点。 楚修琰却不肯,直接吃着沈云倾咬过的那块糕点。 “确实不错。” 他唤了安寻进来。 “王爷。”安寻这次长了记性,直接低着头进来了。 “做这糕点的厨子,就留在侧王妃那儿了。” “诺。”安寻领命,低头出去了。 沈云倾有些惊讶:“不用吧……再好吃也有吃腻的时候……” “无妨,你不喜欢了,再让他走就是了。”楚修琰笑着拿起桌子上的信件看了起来。 沈云倾也不打扰他,只坐在那儿,吃着点心。 好一会儿,她才唤道:“阿琰……” “嗯?怎么了?”楚修琰看着她,问道。 “我想……想见见云染……” 自从来了大楚,真的是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 她就这一个弟弟了,自然十分上心,如今……楚修琰既然对她这样好,总不会为难一个孩子吧…… 楚修琰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是该见一见。” 他放下纸笔,搂着沈云倾,笑道:“我已经命人去寻了,本来……想等找到了,再给你个惊喜的。” 沈云倾轻笑,大了胆子,伸手抚着他的眼角:“那……若是以后我犯了错,你不会拿云染来威胁我吧……” “自然不会。”楚修琰握着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着。 末了,他笑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呀?”沈云倾颇有些好奇。 听楚修琰的意思,那人肯定不是沈云染…… 那会是谁? 楚修琰抱着她站起来:“去了就知道了。” 楚修琰为她披上大氅,竟然是带着她去了地牢。 不过还好,他们去的是地牢比较靠外侧的牢房,看起来还算是干净。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环境也算是可以了。 床上盘膝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牢房大门,头发散落着。 除了看起来比较潦倒,没有别的伤。 “我不会交代少爷的下落,你们不用费力了。”那人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 他没有转身,腰杆挺得笔直。 听着声音,不像是年纪多大的人。 “洛渊?”沈云倾看着熟悉的背影,不确定的唤道。 那人听了这两个字,立刻转过身来。 沈云倾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俊俏的脸上,却有着一道伤疤,不大的年纪,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坚韧。 果然是洛渊…… “将军!”洛渊惊讶的看着沈云倾,赶紧站起身,走到牢房门前,对着沈云倾跪下:“属下洛渊,见过将军。” 沈云倾看着楚修琰,楚修琰挥了挥手,有人打开了牢门。 沈云倾冲进去,扶起了洛渊。 “你是怎么抓到他的?”沈云倾看到洛渊身上没有伤,就知道楚修琰对他还不错。 楚修琰轻笑:“上一次出城抓你弟弟,他最后挡下来,让你弟弟跑了,从你弟弟的神情来看,他似乎很重要。” 楚修琰走到沈云倾身边,说道:“本来想审一审,后来……因为你,我没有再动他。” “谢谢……”沈云倾看着他,笑着说道。 洛渊与云染,就像她与紫苑一样,都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早就想让你见见他,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就耽搁下来了。”楚修琰看到沈云倾高兴的模样,也许……早点让她来见这个洛渊,会好一些…… 沈云倾看向洛渊:“你和云染……能联络吗?” “这……”洛渊看了一旁的楚修琰一眼,不敢贸然说出。 楚修琰便要离开。 沈云倾拽住他,摇了摇头,笑看着洛渊:“他是我的……我的夫君,不需避讳。” “将军……”洛渊惊讶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云倾:“你们……” 他自然知道沈云倾与楚修琰成婚了,只是……他们竟然感情这般好了吗? 不过……他自然不会隐瞒沈云倾,当即说道:“洛渊在这儿有段日子了,不知道联络方法有没有改变。” “太好了……” 无论变与不变,沈云染看到了,肯定会来见他。 高兴之余,回头看着楚修琰。 发现……他也笑看着自己。 第六十五章、听云 沈云倾与沈云染自幼一起长大,除了她随爹上战场时,与他偶有分离,其余时间,两个人都是在一起的。 姐弟感情很好。 如今分离这么久,除了想念,也实在是担心。 “少爷身边有怀景他们,将军放心。”洛渊看出她的担忧,赶忙说道。 他们都是沈居正收养的孩子,从小陪着沈云染和沈云倾长大。 有他们照顾,沈云倾真的放心不少。 “走吧,我们先回去,让他也收拾收拾。”楚修琰拉起沈云倾的手,笑道:“我让人一会儿带他去你那儿。” 沈云倾这才点了点头。 让洛渊随着楚修琰安排的人去就好。 洛渊虽然并不信任楚修琰,不过对待沈云倾,还是十分听从的,当即躬身。 沈云倾随着楚修琰离开了牢房,却没有回清荷院去。 这方向…… 分明是回书房的方向吧…… “阿琰,我还是先回清荷院吧。”沈云倾不想一直打扰他。 楚修琰却不以为然,笑道:“马上就到了。” 没一会儿,他在一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院落,紧挨着楚修琰的院子。 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沈云倾有些不明所以,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也转头看她,轻笑:“我们离着近了,见面更方便了。” 沈云倾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楚修琰伸手点着她的鼻尖,笑道:“还不明白,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清荷院就不要回去了。” “我的住处……”沈云倾侧头,瞧着门上的两个字:听云。 “听云院……” 这个名字并不晦涩…… 她的名字中,恰有“云”字。 听云,听她说吗…… 楚修琰为她理着被吹乱的发,笑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这听云院,地方极大,而且紧挨着楚修琰的院落。 可以说,近水楼台。 楚修琰拉着她走进听云院。 院中,紫苑和云晞正安排着这些下人,拾掇着什么。 “云晞,紫苑。”沈云倾笑着唤她们的名字。 两个人看到沈云倾,连忙过来:“主子,您回来了。” 说着,两人带头领着院中的婢女,对着沈云倾和楚修琰福身。 “云晞。”楚修琰唤着她。 她会意,笑着退下去了。 沈云倾瞧着云晞嘴角的笑容,就知道……楚修琰肯定是交给她什么事了…… “你还有事瞒着我?”沈云倾转头看着楚修琰,言语中颇有些娇嗔。 楚修琰不置可否,只说:“等等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云晞领着身后的人过来了。 一眼看过去,竟然有几十人。 “这些,都是你救下的人。” 楚修琰话音刚落。 他们随着云晞过来,对着楚修琰和沈云倾跪下,齐声道:“属下拜见主子,拜见王爷。” 沈云倾记得他们,秋狩时,被楚修琰讨来的那些俘虏。 原以为,楚修琰将他们送走,或是发到别的地方了。 没想到,竟然都在王府。 “他们是你的护卫了。”楚修琰笑道。 “我的护卫?”沈云倾颇有些惊讶。 楚修琰点了点头:“他们放弃了本来的名字,成为了你的云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放弃了本来的名字,这…… “你们……”沈云倾看着跪在院中的这些人,一时间竟不知的说什么。 “主子,属下们都是没什么牵挂的了,如今,愿意追随主子。” 其中一人抬头说道。 沈云倾记得他,那个眼睁睁看着兄长惨死的何肃…… “何肃,你……” “主子,属下名云一。”何肃恭敬的低着头,没有一丝不甘愿。 沈云倾还想说什么。 楚修琰过来,搂住她,笑道:“他们的至亲,大多都不在了……我给了他们银两,他们却不愿意离开。如今你面前的这些,都是对你最衷心的护卫。” 沈云倾看着面前几十个铮铮男儿,鼻尖微微酸涩。 当即抱拳:“沈云倾在世一天,必对你们不疑、不弃。” “属下誓死效忠。”几十人齐声说道。 云晞带着他们下去了。 沈云倾这才看向楚修琰:“你不怕……我带着他们逃离大楚?” 楚修琰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竟然是一怔。 沈云倾轻笑一声:“逗你的。” 说完,也不理会楚修琰,径直进了屋子。 却发现楚修琰很快跟了进来,关上了门,瞧着自己。 他的表情……非常郑重。 “你……你怎么了?”沈云倾有些忐忑,什么情况啊…… 楚修琰快步走过来,低头看她:“倾儿,若有一天,你想离开,一定要告诉我。” “为什么……” “别让我像疯子一样,到处去寻你……”楚修琰的手抚上她的肩膀。 沈云倾不禁笑出声来:“其实,你没必要让他们成为我的护卫。我在王府,能有什么事。” “以防万一。”楚修琰抱着她,说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总要有忠心的人护着你。” 沈云倾想……除了爹……难得有楚修琰这样为她考虑,什么都帮她打算好了…… 这院子还没拾掇好,所以婢女们都在外面忙活。 沈云倾和楚修琰坐在屋中,享受着两个人的日子。 好不惬意…… “这里的丫鬟,你随便使唤。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与常叔说。若是常叔不在,你就去找安寻,”楚修琰嘱咐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若是不喜欢谁,直接与你说岂不是更直接。” “那也好。”楚修琰可不在乎这些,搂着她说道:“你欢喜就好。” 楚修琰唤了安寻进来。 “以后,暗卫同样听从侧王妃的命令。” “诺。”安寻虽然惊讶,却仍旧服从楚修琰。 “阿琰,他们是你的暗卫。”沈云倾看着楚修琰,这样的恩宠,太过了吧。 楚修琰轻笑:“我有的,你全都会有。” ———— 沈云倾就这样住进了听云院,云晞领着一众云卫,安排他们守卫着这里。 紫苑不会武功,所以负责这里的婢女。 沈云倾只要安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听雨院离着楚修琰的院落也不过几步路的事。 是以……这院子实在是没什么用处的。 楚修琰时常让她去书房或是卧房陪着他。 听云院反而不常回去。 回来已经有两三天了,沈云倾就没在听云院睡过。 每到夜里,楚修琰就唤她去自己的卧房。 “阿琰,我总过来,不好吧……”沈云倾坐在他身边,说道:“你已经有段时间没让人……让人……” 侍寝这两个字,沈云倾是说不出口的。 楚修琰却是了然,笑道:“你是侧王妃,夜夜承欢也没什么。” “谁……夜夜承欢了……”沈云倾侧过头去,红了脸颊。 楚修琰对她很好,甚至没有强迫她。 而且……她现在的身子还虚弱,不宜行房事。 楚修琰就真的只是亲亲抱抱,然后搂着她睡,没有得寸进尺的举动。 “阿琰,我还是觉得……” 沈云倾还是想劝他陪陪那些侍妾…… 叶柔心有所属,她自然不会再让叶柔来侍寝…… 话未说完,楚修琰凑到她耳边:“倾儿,别人都巴不得留着我,你怎么总把我往外推。” “没……没有……”沈云倾总是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楚修琰轻笑:“我就是想要你陪着。” 沈云倾叹了一声,转过身来,笑说道:“你不觉得腻歪就好。” “当然不腻。”楚修琰俯在他耳边:“到了初春,我带你去碧波寺,见见二哥的母妃。” “贤妃娘娘?”沈云倾有些惊讶。 她倒是有所耳闻,传闻这位贤妃,颇得楚帝关心,却一直不愿回宫,一定要待在碧波寺。 “她待我与逸儿极好,母妃走后,她待我们,比待二哥还好。”楚修琰说这话时,语气中尽是温柔…… “你这样说,我也会好好孝敬她。”沈云倾说道。 楚修琰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 “早些休息吧。” 楚修琰吹了蜡烛,躺在沈云倾身边。 “明儿……我想出府去。”沈云倾抱着他的胳膊,轻声道:“阿琰明天有时间吗?” “你想出府,我自然有时间。”楚修琰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胳膊:“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出府,你看重的那个镯子。” “嗯,记得。”沈云倾轻笑:“那海棠镯子甚是好看,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看到了。” 楚修琰起身,去一旁盒子中拿了什么,然后回了床上。 借着月光,能看出那是一个修补后的断镯…… “你买下来了?”沈云倾惊喜的接过镯子,笑说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给她带上了。 “夜深忽闻家音至,思乡唯有托海棠……”他握着沈云倾的手,笑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带着云染,回去看看。” “好啊,我等着。”沈云倾伏在他的胸口:“你可不许食言。”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本来,第二天想出府去瞧瞧锦城的模样。 这边都已经准备离府了。 却突然传来了消息。 德安带了一道圣旨,将沈云倾召进了宫。 圣意难违,可……之前的事,就在眼前…… 第六十六章、何不改嫁 沈云倾梳妆打扮,将身上的常服换了下去。 无论如何,进宫……免不得。 王府门前,楚修琰正在那儿等着她。 见她出来,直接握住她的手:“我与你一同进宫。” 他的不放心,都表现在了脸上。想来……“芳华”的事情,让他后怕至今。 德安微微躬身:“王爷,陛下的旨意,宣侧王妃入宫觐见。” “本王进宫面见父皇也不许了吗?”楚修琰微微皱眉,却是不太高兴了。 德安立刻噤声。 若是楚修琰以进宫面见楚帝为由,跟着一同前去,倒是也并无不妥。 “阿琰,我不过是进宫面见父皇,你别这样。”沈云倾抚上他的手臂,说道。 楚修琰正要说什么。 叶柔走过来,笑道:“臣妾也有日子没去拜见父皇母后了,此番,便让臣妾陪着妹妹去吧。” 楚修琰并不同意,只有自己去了,才能放心。 叶柔微微福了福身:“王爷莫急,若是有事,臣妾自会知会王爷。” 说着,叶柔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切莫平白惹得皇上烦心。” 沈云倾也拍着他的胳膊:“姐姐说得对,切莫再惹恼皇上了。” 不等楚修琰再说什么。 沈云倾与叶柔已经当先随着德安出了王府。 两人乘着马车到了皇宫。 叶柔握上沈云倾的手,叮嘱道:“一会儿进了书房,无论如何不要顶撞皇上。”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沈云倾轻笑,拍了拍叶柔的手。 中毒的事情,沈云倾没有瞒着叶柔,一来没有必要,二来……她信得过叶柔。 她与二皇子关系近,与卿尘关系自然也是可以的,这件事她早晚是知道的。 ———— 楚世承仍旧在御书房召见了她们。 德安进去禀报。 楚帝并没有让叶柔在外面等着,让她也随着一起进去了。 沈云倾与叶柔一同跪在地上:“儿媳(儿妾)见过父皇。” 楚帝放下笔,看着二人,免了礼。 “沈云倾……”楚帝看着他,轻笑一声:“朕没想到,你已经可以左右琰儿的想法了。” 沈云倾没有想到楚帝说的这样直白。 叶柔也是吓了一跳。 楚帝竟然不避讳她一下吗?难不成,楚帝真是要将沈云倾留在宫中? “所以……父皇今儿宣云倾进宫,是为了永绝后患吧……” 沈云倾轻笑,抬头看着楚帝,毫不畏惧。 楚帝轻笑,摇了摇头,却不理会沈云倾。 反而转头,看着一旁的叶柔。 “琰儿颇为宠爱她,你心中……就没有一丝怨怼吗?” 叶柔一怔,完全不明白楚帝这话的意思。 不过还是非常恭谨的福了福身:“父皇说笑了,叶柔与云倾,都是王爷的女人,自然该共同帮着王爷。” “你倒是识大体。”楚帝点了点头。 “多谢父皇夸奖。”叶柔低头说道。 只是心中不禁疑惑,楚帝这番话,究竟意欲为何…… “你与誉儿……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叶柔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一旁的沈云倾也不由微微皱眉,楚帝可是看出什么了? 只见叶柔面无异常,笑道:“相识而已。” “相识而已……”楚帝喝着茶,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为你说过话……还以为朕看不出来吗!” 茶盏砰的落在桌案上。 叶柔和沈云倾皆是跪了下去。 叶柔不慌不忙,叩首道:“儿媳与二皇子,不过几面之缘罢了。” 楚帝不说话。 叶柔就不敢起身,一直叩首。 好一会儿,楚帝轻笑:“你与誉儿还真是心有灵犀,便是说的话,都相差不远。” 叶柔苦涩一笑,心有灵犀,原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云倾与叶柔战战兢兢。 楚帝却似乎并没有继续找茬的意思,挥手让她们起身。 “今儿宣你们进宫,是为了碧波寺祈福的事情。” 楚帝瞧着二人,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件事?” 沈云倾与叶柔相视一眼,均是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重阳城太守贪污媚上,七皇子楚修逸前去调查,却牵连出了一连串的事情。 其中涉及的太守,就有五位之多,下属官吏数不胜数。 被他们压下的饥荒流民,不知何其多…… 据楚修逸回来说,重阳城远离锦城,本是饿殍众多,却在听说皇上亲临后,转移城郊,死伤无数。 于是才有了这次的祈福。 为那些枉死之人祈福。 “建安王府也要前去吗?”叶柔抖着胆子问道。 “朕和皇后也会去。” 楚帝这话一出,摆明了,他和皇后都去了,你们怎可不去。 沈云倾与叶柔都不愚笨,自然明白楚帝的意思,叩首领命。 “沈侧妃,你的身体情况如何?若是无碍,一同前去吧。” 楚帝瞧着沈云倾。 其中意思,分明是,无论如何,祈福你都该去。 沈云倾怎会不明白。 叶柔正要为她说什么。 沈云倾叩首:“云倾自然是该去。” 她这般说了,叶柔再说什么都是枉然…… ———— 离了御书房,叶柔瞧着沈云倾:“刚才在书房,你为何直接应下!” 她颇有些气恼的说道。 沈云倾知道叶柔也是为了自己好,不过刚刚的情况,是由不得她的。 “姐姐,皇上的意思摆明就是要我去碧波寺。”沈云倾挽着叶柔的手臂,笑道:“就算我说身体有碍,也是要去的。” 叶柔微微皱眉,也知道这是事实,可是沈云倾一点也不为自己争取,直接领命,却实在让她气恼。 “姐姐,我此行,要去见一个人。” 叶柔惊讶,看向沈云倾。 她却凑了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相信二皇子,也想让你去见见贤妃娘娘。” 叶柔一怔,不再言语。 二皇子的母妃在那儿……她一早就知道。 楚修誉也的确……早早就想带她去见一见他的母妃了…… “姐姐也可借此机会见见他,不也是好事嘛。”沈云倾轻笑一声,调侃的看向叶柔。 叶柔微微皱眉:“妹妹提这些做什么,前尘往事而已。” 说话间,两人已上了马车。 正徐徐回了建安王府。 “姐姐此言差矣。”沈云倾轻笑:“在大梁,女子改嫁,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云倾……”叶柔有些感叹,正要说什么。 只听沈云倾说道:“大楚民风,不至如此封闭,姐姐何苦……” “云倾,你不明白。”叶柔虽是笑着,却更是无奈。 她拢着身上的大氅,说道:“我是叶家的女儿,嫁的……是大楚最得盛宠,风光无限的皇子……而我喜欢的……” 她的语气愈发的低沉。 良久,苦笑:“若是改嫁给另一位得盛宠的皇子……那该是怎样的风波。” 这样的事,若是真发生在大楚,不为人知便罢了,若是被人知晓,怕是千难万难,这大楚也再容不下她了…… “姐姐……”沈云倾一时间没有想那么多,却不想自己的一点心思,叶柔竟然想的这般多了。 刚刚一席话,叶柔语气中的苦涩,她听得分明。 “若是……不为人知呢?” 若是没人知晓,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沈云倾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 叶柔嘟囔一声,好一会儿,轻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柔撩起马车的帘子,瞧着外面的景象。 眼瞧着到了建安王府。 “盯着我的人那样多,这事瞒不住,到时……除了自己没有活路,怕还要连累了他。” 说罢,叶柔起身,下了马车。 她那苦涩一笑,沈云倾微微低头,竟不知如何再说。 此事若是成了,自然是好。 若是不成,天下皆知,那就是逼死她和楚修誉了…… ———— 楚修琰在书房外一圈圈的走着。 “怎么还不回来……”他嘟囔着。 安寻在一旁瞧着,不禁想笑…… 还没见过楚修琰这样。 向来冷静的他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要笑就笑,别在那儿憋着!” 安寻正在那儿低头偷笑,却突然听到了楚修琰的话。 赶紧憋住笑,抬头看着楚修琰,摇了摇头:“属下……属下不敢。” “不敢……”楚修琰走到他面前,正要说什么。 却听常叔过来,说道:“王爷,王妃与侧王妃回来了。” 楚修琰连忙往府门口走去。 “倾儿。” 大老远的,楚修琰就唤住了沈云倾。 叶柔识趣,福身退下了。 沈云倾瞧着叶柔的模样,这时候也实在不好去打扰她了。 索性就由着她离开了。 “你今天入宫,他可有为难你?”楚修琰看着他,问道。 沈云倾摇了摇头:“皇上只说了去碧波寺祈福的事,皇上与皇后同去,我和姐姐自然也免不了。” 楚修琰微微皱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今年大楚天灾不少,又出了那么些个贪官污吏。 自然是要给那些枉死百姓一个交代。 除了整治贪官污吏,祈福也是不可避免的。 皇上都去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 “是福不是祸。”沈云倾轻笑,靠在他身上。 楚修琰长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我会护着你。” 只希望……到了碧波寺后……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好。 第六十七章、拜托您照顾倾儿 沈云倾没有去过碧波寺,却听说过那里风景甚好。 楚修琰与她坐在马车中,笑说道:“碧波寺春暖花开之际,最是美丽,后山的景致也是不一般的。” “等到春暖花开了,我们再过来吧。”沈云倾瞧着他,眼中的期盼丝毫不加掩饰。 楚修琰直接答应了下来,搂着沈云倾,将身上的大氅盖在沈云倾身上。 “你若是想去,我与湄姨说一声,何时去都随你。”楚修琰低头吻着她的脸颊,笑着说道。 沈云倾侧头看他:“你不陪我去吗?” “自然陪着。” 得了这个回应,沈云倾才心满意足的转过头去。 “我想看看外面。”沈云倾靠在他身上,撒娇一般说道。 楚修琰掀开帘子,与她一同看着大楚的街巷。 “等你从碧波寺回来,我就带你出来。”楚修琰笑着说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 楚修琰瞧着她兴致恹恹的模样,当即唤了安寻过来。 “去买一串糖葫芦来。” “诺。” 安寻领了命,没一会儿,就买了串糖葫芦过来。 楚修琰接过来,给了沈云倾。 沈云倾接过糖葫芦,吃了一颗,然后递到楚修琰嘴边:“你也吃。” 楚修琰拗不过她,索性张口,也吃了一颗。 “上一次你让安寻吃糖人的时候,我就想着该有一天也轮到你。” 沈云倾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楚修琰。 他不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小玩意,也许是从小锦衣玉食,他的膳食颇为讲究,自然对民间小吃,不怎么懂。 楚修琰瞧着她俏皮的模样,笑道:“其实……味道还不错。” 沈云倾笑着与他分吃着…… “阿琰……” “嗯?” 楚修琰一回头,却看到沈云倾皱着眉头。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楚修琰伸手抚着她的脸颊。 沈云倾瞧着手中的糖葫芦:“皇上……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吧。” 不怪她不安心,实在是……楚帝对她的印象实在是不好。 楚修琰微微皱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没事,不会有事。” 虽然这样说,可是他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次祈福,他甚至没有办法守在沈云倾身边。 碧波寺的特殊……还在于不会留宿男香客,所以……他和一众皇子,都会在今日傍晚,随着楚帝离开碧波寺。 他只希望,自己之前冲动服下“芳华”的事情,能够让楚帝明白,她对自己到底是多么特别的存在。 眼下,说是在安慰沈云倾,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 ———— 碧波寺就在锦城外不远的地方,因着贤妃的关系,山脚下,有兵士守卫。 平日他们不会干扰来碧波寺的祈福上香的人,只是为了有突发事件的时候,守护贤妃罢了。 这山谈不上高,却是要自己爬上去的。 楚修琰一直扶着沈云倾,叶柔也在另一边扶着她。 “咳咳……咳咳咳……”沈云倾停了脚步,弓着身子咳嗽着。 不是累,只是受寒,一下子激到了。 楚修琰却赶紧给她顺着背:“我背你上去。” “不用。”沈云倾瞧着前前后后的人,若是让他背了,成什么样子。 他是建安王爷,无论再怎么宠爱,她都是只是侧王妃,若是她让他背了,岂不是让他成了笑话。 楚修琰皱眉,不想理会那些,就要背起沈云倾。 叶柔赶紧拦了下来:“王爷,您这样,不是逼着皇上除了云倾吗……” 这样不顾面子,去宠爱一个女人,皇上就是越是器重楚修琰,就越会将沈云倾视为眼中钉。 沈云倾也直了身子,笑道:“我好歹也是当过将军的人,哪有这么娇气。” 说罢,与叶柔携手向上爬着。 楚修琰只得跟在她身边。 ———— 到了碧波寺门前,沈云倾瞧着周围的景象,才发现,虽然入冬了,可是这里也仍旧别有一番风味。 没有了碧波环绕,却多了些苍凉庄重。 因着楚帝到来,碧波寺今儿这几日都没有香客,除了本来在寺中的尼姑,没有旁人了。 住持领着寺中的人站在门前迎接着楚帝和一众皇子王妃。 沈云倾四下看去,低声问道:“哪个是贤妃娘娘?” “她没过来。”楚修琰搂着她,说道。 “没来?”沈云倾惊讶,楚帝来了,她也敢不过来吗? 楚修琰点了点头:“她……应该不想过来吧。” 足以看得出,贤妃究竟是如何的得宠。 楚帝来了,她可以不出来接驾,这本身就是一种特殊待遇。 住持为一众女眷安排了房间,叶柔与沈云倾同住在一起,两人的丫鬟住在旁边的屋子。 楚帝领着后妃去上香祈福。 楚修琰则领着沈云倾去见了贤妃。 他们过去时,贤妃正看着桌子上的一支玉钗,怔怔出神。 “湄姨……” 季如湄闻声转过头来,却是红着眼眶。 看到楚修琰与沈云倾时,连忙起身,收起那支玉钗:“坐吧。” 沈云倾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便随着楚修琰坐在一旁。 季如湄看着沈云倾,笑道:“你就是沈云倾?” “是。”沈云倾连忙站起来福身:“见过贤妃娘娘。” 季如湄过去扶起她,笑道:“这里没有什么娘娘,你就随着琰儿,唤我一声湄姨,如何?” “湄姨。”沈云倾自然是愿意的,当即唤道。 季如湄轻轻点头,让她坐在一旁。 楚修琰与季如湄并不见外,直接说道:“湄姨,琰儿想拜托您照顾倾儿。” 季如湄直接应了下来:“这次祈福,皇子都要提前回去,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 楚帝上过香,一众皇子过去上香,而后……他们就要离开了。 沈云倾出来送送楚修琰,心中隐隐有一抹不安,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总觉得……碧波寺不似表面的这般平静…… 楚修琰离开后,她便随着皇后叶浅夕一众人,在佛堂上香祈祷。 整个下午,都在佛堂。 “各位娘娘,请随贫尼移步膳房。”寺庙住持过来,请她们过去用膳。 叶柔扶着沈云倾起来:“你这身子,跟这儿跪了一下午,怕是乏了,不然……回房用膳吧。” 沈云倾微微摇头,笑道:“左右也没多久了,姐姐,走吧。” 两人一并去了膳房。 碧波寺的膳食都是素食,沈云倾与叶柔同座。 “倾儿。”季如湄带着丫鬟过来,唤着沈云倾的名字。 一众妃嫔,皆是福身:“贤妃娘娘。” 便是宁妃,也是福身唤一声姐姐。 只有皇后叶浅夕没有福身。 季如湄淡笑着一拂手:“这里是碧波寺,没有贤妃娘娘,不必如此。” 她亲自过去,扶起了宁妃,笑道:“多年不见,可还好?” “谢姐姐挂念,一切都好。”宁妃恭敬说道。 两人瞧着,感情竟然还是不错。 季如湄转头看着叶浅夕,嘴角的笑容更是放肆:“既是寺庙,也更没什么皇后可言了,妹妹这礼,就免了,请姐姐见谅。” 贤妃在大楚,只有楚修誉一个儿子,楚修誉得盛宠,封广誉王,不插手政事。 她没什么顾忌,就算是面对皇后,也是毫不畏惧。 叶浅夕微微眯了眼睛,末了,却是轻笑一声:“妹妹这话有理,你我姐妹,不必拘礼。” “姐姐还是这么善解人意。”季如湄瞧着她,上前一步:“阿晚的事,妹妹日夜不忘,不知姐姐还记不记得,永华的生辰……” 叶浅夕的脸色明显一变,似乎难看了许多。 “自然是记得。”叶浅夕勉强一笑,点了点头:“下月初,永华也该回了。” 两人说的话,并不算隐晦。 可那个阿晚,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宁妃是一位,叶柔是一位,还有……沈云倾也是知道的。 那是楚修琰的母妃。 据说……宸妃黎晚死的那晚,正是永华公主楚韵出生的那天……宸妃是……难产而亡。 可沈云倾知晓,真相不是如此,每每提及此事,楚修琰神色间的愤恨,她看的分明。 贤妃与皇上的分离,也是在那之后…… 这件事的背后,不是一句难产就能说得过去的。 如今瞧着贤妃与皇后的样子,怕是这件事,与皇后也脱不开干系。 不过季如湄显然也没想如何,与皇后说了两句,就各自坐下用膳了。 “湄姨。”沈云倾笑着拉过叶柔,说道:“这是叶柔,是……” “我知道她。”季如湄打断了沈云倾的话,看着叶柔,竟是没有再说什么。 叶柔一怔,连忙道:“娘娘……” “我听誉儿提起过你……”季如湄轻叹一声:“你……也唤我湄姨吧。” 叶柔哪能不懂她的意思。 楚修誉与她提起时,定是说他们二人如何好,那时哪料到,叶柔竟会嫁给建安王…… 如今终于见了他的母妃,却是换了身份,再不能像之前的心境了…… “湄姨……” 叶柔苦涩一笑,低下头,这一声湄姨,也是贤妃在告诉她。 她与楚修誉……怕是没有结果了…… 季如湄瞧着她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世上,总没有什么……是完满的……” 是说叶柔与楚修誉,又何尝……不是在提点沈云倾…… 第六十八章、合欢散 在碧波寺祈福的日子并不是很难熬,转眼间,已经是第五天了。 这次祈福,不过十天,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到王府了。 沈云倾想,还有五天,没有多久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都是提心吊胆。 贤妃季如湄与叶柔,常常告诫她,千万要小心谨慎。 每次用膳,紫苑总是要检查一遍的。 除了去佛堂,其余的时间,沈云倾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今儿,她像往常一样,去了佛堂。 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主子……”紫苑可是记得她,而且是印象深刻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没想到……她竟然跟着过来了。” 素汐……那个曾经的侍妾,如今的婢女…… 她随着建安王府的人过来侍奉,一直低眉顺眼……若不是沈云倾这次百无聊赖,多看了一眼,还发现不了她。 不过她到底已经是一个婢女了。沈云倾也没有太在意,想来……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云倾。”叶柔带着婢女止盈走过来,笑着唤她。 前日,她搬去了皇后叶浅夕的院子。 叶浅夕说好久未曾与她说说体己话了,叶柔不好回绝,只得与沈云倾分开了。 沈云倾与她一道向佛堂走去,顺口说了素汐的事。 叶柔听后,颇有些不解看向止盈:“她是洗衣房的婢女,怎么会随着来这儿?” 止盈恭敬说道:“洗衣房确实也抽调了几名婢女,过来为主子们洗衣。” 原来是这样……看来,她是被抽调过来的。 虽说如此,叶柔还是提醒她,小心为上。 沈云倾知道叶柔是为了她好,不与她争辩,点了点头:“姐姐放心吧。” 进佛堂前,她特意看了素汐一眼,发现她也瞧着自己,目光有些躲闪,福了福身。 沈云倾微微皱眉,也就留意了一下…… ———— 夜了,沈云倾回了自己的屋子,心中的不安挥之不去,尤其是见了素汐之后…… “云晞。” “主子。”云晞过来,瞧着沈云倾。 沈云倾转着桌上的茶盏,说道:“你去侍女房那边瞧瞧。” 云晞知道她话中的意思,领命下去了。 “主子担心素汐捣鬼……”紫苑走过来,为她奉上暖炉。 沈云倾没有否认。 对于素汐,她还是有些担忧,那双眼中,藏着太多愤恨。 云晞很快就回来了。 素汐在的那间侍女房,今儿除了她,只有一个人在,而且……也是个熟人——燕彩。 她曾经是素汐的婢女,如今倒也是忠心的跟着她。 “她也来了……”沈云倾嘀咕一声,心中不安难道是因为她们? 这一夜,恐怕不会安稳了。 沈云倾仍旧睡在屋里,她向紫苑讨了清神醒脑的药,以防万一。 “主子,云晞与你换吧。” 云晞不放心沈云倾,万一她那边出了叉子,沈云倾岂不是落于危难了…… 沈云倾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没事儿,这不还有紫苑的药嘛,一会儿若是她真的来了,你只管见机行事。” 不容她多说,沈云倾直接躺在了床上。 紫苑与云晞只得福身,熄了烛火,退了出去。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猎物上钩了…… 不出所料……素汐果然来了。 而且……还带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过来了。 沈云倾仍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看不到外面,可云晞却是看得分明。跟着素汐过来的,竟然是一个男人…… 离着屋子尚有一段距离,素汐领着那人在屋子一侧躲着。 “你的家人,主子会照顾好,一会儿,你只需要快一些就是。”素汐对那男子说道。 男子点了点头:“您放心。” “一会儿你进去,拿这个绑着她的手脚。”素汐递给他两条绳子。 “这……”那男子犹豫。 素汐瞪了他一眼:“她的功夫可不赖,你不小心被抓了不要紧,可别连累了我们。” “是,是是。”那男子赶紧躬身。 素汐这才点了点头,过去,正要向屋子里吹迷香,云晞出来,直接打晕了两人。 推开了门:“主子。” 沈云倾已经坐起身,穿了鞋子,走出了门。 看到素汐与那个男子时,不由轻叹一声。 这一计,当真是歹毒。 若是让他们成事了,明儿一早,被人发现,她与一个男人躺在屋里。不明不白。 不洁事小,无非是被休出王府,担个荡妇之名。 可这是在哪儿,在碧波寺,这可是对佛不敬,是大罪,不可赦。 要了她的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沈云倾蹲下身,摸了摸素汐的身子,在衣裳里发现了迷香,还有……一包药。 “紫苑,你瞧瞧。”沈云倾将它递给紫苑。 紫苑刚刚赶过来,接过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主子,这是合欢散。”紫苑惶恐的说道。 合欢散……与名字一般,服用后,就是与男人欢好…… 沈云倾皱了皱眉,她与云晞一起将二人抬上了床,顺便,给两人脱了衣裳。 “紫苑,用药,让她们明早再起。” 沈云倾微微眯了眯眼…… 她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在战场,也不全是光明磊落的算计。 这一刻,她可不愿意做什么好人,素汐既然想要这样,那就让她自食恶果吧。 紫苑点了熏香,关了门。 “主子,都妥当了。”紫苑轻笑,她用药,还是有把握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意外,明儿一早,那个燕彩,就该带着人来“捉奸”了吧…… ———— 第二日一早,沈云倾与云晞和紫苑待在屋里,没有出去。 这会儿,已经是用膳的时间了。 果然……没一会儿,那燕彩就带着一位尼姑过来了。 “止盈。”沈云倾瞧着燕彩身边的那个人,微微皱眉。 她也来了,幸亏昨儿没有中计,否则叶柔都没办法帮她。 打开门,那尼姑吓得退了出来。 没一会儿,里面响起了一声尖叫…… 看来……素汐醒了。 沈云倾带着云晞她们走了出去,看着被带出来的素汐和那个男子。 笑道:“意外吗?” 素汐瞪着她:“你怎么知晓……”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沈云倾看着她,走到她面前:“如果我所料不错,今儿躺在里面,被捉奸的,本来该是我吧。” 素汐咬着牙,一句话说不出来。 “沈侧妃,先去面见皇后吧。”止盈提醒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与她们一同去了皇后处。 ———— 皇后叶浅夕本是等她过来用膳,谁想……竟然等来了这等事。 “说吧,怎么回事。”她瞧着堂下的素汐与燕彩,还有……旁边哆哆嗦嗦的男子。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素汐与燕彩都是叩首。 “奴婢一醒来,就在沈侧妃的房中了。”素汐叩首道。 云晞轻笑一声:“不知道……那你身上和屋子里,怎会有合欢散!” 说着,她将那药扔在了素汐面前。 “这……这……奴婢奴婢……”素汐磕磕巴巴解释不出来。 叶浅夕抚了抚额头:“把他交给山下守卫,严刑。”她指了指那男子,说道。 几个太监上前,押了那男子。 “皇后娘娘饶命,饶命啊……”那男子一个劲儿的求饶:“都是她让的,她说……她说会给小人家人荣华富贵。” 叶浅夕挥了挥手,让人带他下去了。 看了看素汐和燕彩:“把她们也押下去吧,如实禀报皇上,谋害侧王妃,不敬佛祖。” 谋害侧王妃是死罪,不敬佛祖,却是祸及家人的大罪…… 素汐立刻磕头求饶:“娘娘,娘娘切莫连累奴婢家人,奴婢也是受人指使……” “谁!”叶浅夕不耐烦的看着她。 “是……是……”素汐支支吾吾。 “拉下去吧!”叶浅夕挥手。 素汐赶紧说道:“是王妃!” 满堂哗然……全部转头看向叶柔。 叶浅夕也是一脸惊愕,看向素汐:“你莫要胡言乱语。” “奴婢没有胡言……”素汐惊慌说道:“王妃知晓奴婢与侧王妃有些过节,于是……于是找到奴婢,想借此……杀了侧王妃。” 叶柔微微皱眉,沈云倾更是觉得好笑,看向素汐:“你说是王妃,可她为何针对我?” “因为……因为王爷太过宠爱侧王妃。”素汐说道。 叶柔轻笑…… 她早已有了心上人,怎么会在意建安王的宠爱。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能说出口的。 “怎么,还要诬陷王妃?”沈云倾笑,看着素汐。 素汐抿了抿唇:“这合欢散和迷药……都是王妃给奴婢的。” 她不理会沈云倾,反而看着皇后。 皇后微微皱眉,看向叶柔:“柔儿,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叶柔起身:“回皇后,不是。” 叶浅夕点了点头:“去,搜一搜建安王妃的屋子。” 几个宫女太监去搜了叶柔的屋子……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东西。 “娘娘,这是在建安王妃屋中搜出的。”有人将东西呈给了皇后。 叶浅夕唤了医女过来。 医女仔细辨认后,躬身道:“此药……名为合欢散……” 第六十九章、我等着看你的下场呢! 合欢散三个字代表的意思是什么,谁不知道。 这不就是说……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是叶柔嘛…… 在场的妃子们都瞧着叶柔,这样的好戏,没有人愿意错过。左右是建安王府的事,与她们没有关系,看看热闹就是了。 医女恭敬的退了下去。 皇后叶浅夕颇有些无奈的看向叶柔。 叶柔皱了眉,走到堂前跪下,恭敬的叩首:“皇后娘娘,这事,不是柔儿所为。” 皇后张了张嘴,却是犹豫…… 她自然是相信叶柔,这件事若是叶柔脱不开关系,她这个皇后自然是受牵连。 太子楚修邦的事情还没过去,她自然不希望再有别的事情了。 只是……这么多人看着,素汐指证叶柔……她虽然是皇后,也不能太明显的偏袒叶柔。 好在…… 沈云倾也站了出来,跪在叶柔身边:“皇后娘娘,此事绝非王妃所为。” “为何?”叶浅夕心中高兴,却是没有表露,看向沈云倾。 沈云倾一怔,怎么说叶柔有心上人,不会在乎楚修琰宠爱谁…… 只好说道:“云倾相信姐姐!” “就是王妃指使,奴婢与燕彩才能随着来这碧波寺。”素汐赶紧说道:“不然……以奴婢与燕彩的身份,根本不能过来。” “素汐,你害不得我,就要诬陷王妃吗!你该当何罪!”沈云倾回头,冷眼看着素汐。 素汐一哆嗦,拿出一封书信,举过头顶:“皇后娘娘,这是……这是王妃给奴婢的,让奴婢看过后烧毁,奴婢还没来得及……” 叶浅夕皱着眉,让身旁的丫鬟接了过来。 那封信上的内容很是简单,若是失手,赶紧退,别留下把柄。 这字迹……分明就是叶柔…… 皇后瞧着跪在下面的叶柔,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只能让人将信递给叶柔。 叶柔看过后,轻叹一声:“娘娘,这不是柔儿所写。” 可除此之外……她什么也解释不出来了。 皇后无奈,只能让人将叶柔与身边的婢女止盈,一同关押在一处小屋。 这件事,皇后说会查下去。 实际上……她哪里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回锦城后……交由皇上…… 沈云倾带着紫苑和云晞出来了。 “主子,这事……怎么会是王妃做的……”紫苑不明白,她相信叶柔,却不懂怎么变成了这样。 沈云倾皱着眉…… “这件事……定不是姐姐所为,其中缘由……我还得去查一查……” 想到叶柔被关着的那个小屋。 沈云倾看向紫苑:“这几日,王妃的膳食,你一定要一一看过再给王妃用。” “诺。”紫苑躬身。 沈云倾转头看着云晞,说道:“云晞,你也与紫苑同去,你去护着王妃。” “是。”云晞领命,与紫苑一同过去了。 季如湄过来时,恰看到紫苑与云晞离去。 “倾儿……”季如湄走过来,微微皱眉:“你身边,不留个人怎么行。” “湄姨,我会武功,又有紫苑给的药,没事的。”沈云倾笑着说道。 季如湄轻叹一声:“今儿的事,我听说了。” 沈云倾并不觉得惊讶,这样的大事,季如湄确实是会知道的。 “这件事……开始针对的是你。”季如湄瞧着沈云倾:“只不过害你不成,这才有了之后诬陷叶柔的事。” 沈云倾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亦是想到了。 只是她心中不安。 “湄姨,这事……可会是皇上的授意?”沈云倾有些犹豫,看向季如湄。 季如湄摇了摇头…… 沈云倾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 她既与楚帝说过了,自然是不会动手,起码……不会在碧波寺为难沈云倾。 那会是谁…… “难道……是她……”季如湄微微嘀咕,她以为是皇后。 可很快……她就自己否了…… 这件事里,针对皇后的点也并不少,单是拉着叶柔下水……就不可能是皇后所为。 她如今因着太子的事,已经是焦头烂额。 断不会在此时,这般挑起事端。 这背后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季如湄送了沈云倾回去:“这件事,我来查,你只需小心照顾好自己,莫要让琰儿担心。” “知道了,湄姨。” 沈云倾笑着点头,回了屋子,一整天都待在院中…… 临近傍晚……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沈云倾开了门,却见地上一团纸。 捡起纸团,扔了里面包裹的石头。 纸上寥寥几字:我要见你,素汐。 沈云倾本不想去,可想着这时候素汐要见自己,多半是为了早上的事。 若是……能让她说出叶柔是被冤枉的,事情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她披了大氅,去了关着素汐的地方。 ———— “你果然来了。”素汐见到沈云倾,笑了…… 她坐在榻上,丝毫没有起来福身行礼的意思。 连看着沈云倾的目光,都没有一丝尊敬。 沈云倾知道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更是不在乎身份。 沈云倾坐在她对面。 素汐笑道:“你既然来了,我就告诉你一些事吧。” “大抵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沈云倾笑,要拿过茶杯喝水。 素汐夺过杯子,笑道:“这里……没有备侧王妃的水。” 沈云倾轻笑,也不与她争论什么。 收回手,瞧着素汐:“你想告诉我什么?” “这件事里,叶柔的确是被冤枉的。”素汐得意的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而且……背后的人,安排的每一步,都让你们无法反抗。” 沈云倾听后,微微皱眉。 听她的意思……还有后手…… 沈云倾眯了眯眼睛:“你害我可以,你我有过怨仇,为什么要害王妃。” “为什么……”素汐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好一会儿,笑道:“只要是能让你不好过,连累了谁我都不在乎……” “素汐,你这样……不觉得太歹毒了吗?” “沈云倾,你没有来王府之前,珺儿再得宠,也不至于像你一般。”素汐向前探了探身子,瞪着沈云倾:“你不是聪明吗?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素汐,你现在罢手,我会让你和燕彩留得性命。”沈云倾皱眉,看向素汐。 素汐却笑了。 “性命……”她将杯盏扔在桌子上:“只要能让你不好过,性命我不在乎!” 沈云倾皱着眉头…… 竟不知她是这样的人…… “不过……我还真是有一个疑问,想问问你。”素汐歪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不置可否。 素汐直接说道:“你就一点不羡慕那个位子?叶柔在一天,你就不可能是王妃。” 她轻笑,伸手搭上沈云倾的手臂:“我这是在帮你啊。” 沈云倾反手拍着她的手:“我不需要!” 无论叶柔会不会是她的威胁,都没关系。 她和楚修琰,若是因为一个王妃的位子生疏了。 只能说……两个人不够爱…… 失了,也不觉得可惜。 素汐轻轻摇了摇头:“沈云倾啊沈云倾,你太清高了……” 沈云倾抽出手,站起身:“你若是没别的话,我就走了。” “急什么……”素汐的手撑着桌子,微微喘息:“还有戏……需要你呢……” 话音刚落,素汐的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 沈云倾蓦地瞪大了眼睛。 “我服了毒。”素汐撑着身子站起身,走到沈云倾身边,攥住她的衣裳:“致命的毒。” 沈云倾伸手抚上她的手腕,知道她所言非虚。 “你……”沈云倾突然明白了,素汐为什么要约她过来。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用自己的命,换这样一个结果,值得吗?” 沈云倾常年征战沙场,虽听说后宫女子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却不想……比沙场的你争我夺更加残酷。 素汐笑的狂妄,反手抓住沈云倾的手臂,握的非常用力。 “当然值得!”素汐狰狞的看着沈云倾,控制不住的流着血,却一直在笑。 她死死的盯着沈云倾:“我在那边等着你。沈云倾……我等着看你的下场呢!” 她一直大笑…… 燕彩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大喊:“啊!快来人!快来人呐!” 守着的婢女进来,看到素汐死死的抓着沈云倾,又眼睁睁看着素汐松了手,倒在了地上。 沈云倾瞧着周围的人…… 蹲下身,将手搁在素汐脖颈上,确实死了…… 如今……这么多人看着,沈云倾却是百口莫辩了…… 都以为……是她杀了素汐吧…… 她被带去了皇后那儿…… 燕彩指证,一众婢女也如是说…… 于是……她成了杀死素汐的人。 似乎一切,顺理成章。 原来……素汐等的就是毒发的这一刻…… 沈云倾又一次成了杀人犯,那么多人见证下的杀人犯…… 她没有办法反驳什么,最后……只有一句:“皇后娘娘,云倾并没有杀她的必要。” 苍白无力…… 一旁的燕彩哆哆嗦嗦:“您……您明明说了,您说了……只要将王妃诬陷一番,您就同王爷说,放奴婢和素汐主子出府,您说过的……” 她的一番话,将沈云倾置于众人目光下,再逃避不得…… 第七十章、捡来的奴婢 燕彩的一番话,将全部的矛盾转移到了沈云倾身上。 皇后瞧了沈云倾一眼,微微皱了眉头。看向燕彩:“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侧王妃说……她说……奴婢和素主子与她的过节,她都记得。”燕彩有些惶恐的看了沈云倾一眼,那眼神满是慌乱。 沈云倾心中轻笑,做戏做的真是不错。倒真有那么几分被逼迫的意思。 被沈云倾这么一瞧,燕彩一个哆嗦,赶紧移开了目光。 “沈侧妃。”皇后出言提醒。 沈云倾收敛了目光,微微低头。 燕彩的声音颤颤:“侧王妃说……若是配合她,她就放了奴婢和素主子……若是……若是不配合……奴婢们,就别想活着出了王府。” “她这样说,你们就这样听了?”宁妃觉着好笑,看向燕彩:“你可莫要欺瞒!” 燕彩连忙叩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沈侧妃得王爷宠爱,更甚王妃,这事儿不是秘密,她的一句话……要奴婢们死,奴婢们断然活不下去的。” 沈云倾轻笑出声:“若是这样,以我的武功,直接害了王妃不是更容易。” 燕彩讷讷的低了头。 皇后冷哼一声:“沈云倾,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沈云倾微微皱眉,叩首,对皇后说道:“娘娘,云倾的话不入耳,可云倾若是有心害王妃,不必这般费周章。” 她抬头瞧着皇后,又看了看一旁的宁妃:“云倾擅长带兵打仗,对于这些弯弯绕绕,却是不擅长的。” “不擅长……”皇后有些愠怒,看着沈云倾,言语冷厉:“本宫瞧着……你是藏的极好!来人,将她带下去,审……” “慢着!”有人推门进来,声音中满是强硬。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季如湄。 季如湄走到沈云倾身边,不管皇后已经十分难看的脸色。 “姐姐。”季如湄微微福身,说道:“这事就算是要管,那也轮不到我们,说到底,这是建安王的家事。” 在坐的都是各个王府的王妃侧王妃,如今见了贤妃这般不由惊讶。 她见到皇后,不跪不拜也就算了。 微微福身,竟然不等皇后免礼,直接就直了身子。 她们不知,皇后与宁妃却是心知肚明的。 宸妃还在时,皇帝曾下令……她们二人见到任何人,都可以不跪不拜。 虽说只是一道口谕,但是……却已经可以看到二人在楚帝心中的地位了。 只是那时,宸妃与贤妃,都不是恃宠而骄的人,自然对皇后,十分尊敬。 如今……宸妃去了。 其中缘由,只有宫中的老人略知一二。 宁妃虽然不知详情,却大概猜的出来,与皇后叶浅夕有关。实在是因为……宸妃死后,季如湄再见皇后,都是傲慢无礼,只想找她的不痛快。对着别人,却是以礼相待的。 “贤妃,这件事,燕彩既然交待了,沈侧妃怎么都要审问一番的。”皇后微微蹙眉,这件事,若不推给沈云倾,让叶柔担了罪,怕是会连累她了。 可偏偏,季如湄不如她的意。 “姐姐怎知,倾儿不是被诬陷的。”季如湄上前一步,说道:“若是被冤枉,岂不成了姐姐不分青红皂白!” “你这是偏帮!”皇后冷哼。 季如湄也不否认:“琰儿托我照顾她,我便要尽力护她周全!” 皇后正要与她争论。 只听季如湄笑说道:“姐姐,这事儿交给琰儿,陛下满意,我们也省心不是?” 这话……用楚帝压她,却又似乎给她一个台阶下。 叶浅夕面色一变。 一旁的宁妃也赶紧说道:“是啊姐姐,这事儿由着建安王自个儿处理,咱们也好静心祈福。” 她顺着贤妃的话,给了皇后台阶。让众人知晓,皇后不是退缩,只是不愿意多生事端,潜心祈福。 叶浅夕瞧着季如湄,知道今儿无论如何,动不得沈云倾了。索性点了点头,让人将沈云倾带下去,暂时关了起来。 云晞和紫苑闻讯赶了过来。 “主子,咱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云晞是个急性子,她可不愿意在这儿干等着。 而且……楚修琰不在这儿,她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沈云倾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主子,咱们冲出去找王爷吧。”紫苑也有些不放心,提议道。 一旁的季如湄赶紧制止了她们。 “如果这时候你跑了,也就坐实了燕彩的指证。” 沈云倾不跑,事情再闹,也算不上大事,毕竟……这件事里,死的只有素汐一人。 若是沈云倾跑了,岂不是畏惧了燕彩的指证? 除此之外,没有跑的理由。 沈云倾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对……我不能走,走了……就是承认了……” 季如湄拍了拍她的手:“还有几日祈福就结束了,千万坚持过去。” 回了王府,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 另一边…… 皇后领着贴身婢女芳若回了院落。 “娘娘,王妃的事……您打算这样罢手吗?”芳若扶着她,向屋子走了过去。 她跟着皇后几十年,皇后对她,也没什么避讳。 叶浅夕轻轻摇了摇头:“不罢手,又能怎样……季如湄这样护着她,本宫能如何……” 她的语气满是无奈。 芳若推开门:“娘娘,这事,不是王妃所为,那沈云倾也是力保王妃,就算是回了府,也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叶柔亦探不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叶浅夕摇了摇头,进了屋子。 “娘娘。”屏风后走出一人,斗篷加身,看不见容颜,只从声音听,柔声细语,是个女子。 “你怎么来了。”叶浅夕皱眉,看了芳若一眼。 芳若点了点头,赶紧回身关了门。 叶浅夕坐在椅上,瞧着那穿着斗篷的女子。 那女子对着叶浅夕跪下:“奴婢有事拜托娘娘。” 叶浅夕并不愚笨,看向那女子:“这件事,是你做的!” 她现在的恼怒,不言而喻。 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不小,她竟未想到,是自己的奴婢做得这件事。 “回皇后,是奴婢做的。”那女子叩首,说道。 “混蛋!”叶浅夕拍着桌子,怒极,站起身,指着那女子:“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差点连累了本宫,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娘娘息怒。”芳若扶着她,让她坐了下来。 那女子跪着更加恭敬:“娘娘,这件事,奴婢已经准备妥当,万不会连累娘娘。” “不会连累本宫……”叶浅夕轻笑…… 她看着那女子,越发的恼怒:“你现在……越发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自作主张!”叶浅夕将芳若递过来的杯盏重重放在桌案上。 “奴婢也是为了娘娘好。”那女子毕恭毕敬,说道:“除了沈云倾,在那建安王府,才有王妃的立足之地。” “有王妃的立足之地?”叶浅夕轻笑一声,看着那女子。 那人没有说话,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说话。 叶浅夕伸出手,芳若扶起她。 她走到那女子面前,俯首看她:“你……怕是为了自己在王府能有立足之地吧!” “奴婢……”那女子正要说话。 只听叶浅夕低声说道:“别想着骗本宫!” 那女子讷讷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叶柔蹲下身子,瞧着她,笑道:“你爱上他了……对吧……” “奴婢不敢。”那女子赶忙说道。 叶浅夕冷笑,手搭在那女子的肩膀上。那女子猛地一个哆嗦,显然怕极了叶浅夕。 “本宫警告你,爱上不该爱的人……没什么好下场!”叶浅夕拍了拍她的肩膀,是警告,更是威胁。 那女子不敢抬头,唯唯诺诺的说了句“是”。 “本宫当日捡你回来为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奴婢记得,记得……”那女子的声音中带了些颤抖…… 叶浅夕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坐回了椅上。 瞧着那女子:“说吧,想要本宫,怎么配合你?” 那女子向前爬了两步:“只要娘娘送王妃和沈云倾下山回锦城就是。” “送回去……”叶浅夕皱了皱眉,喝着水,放下了茶盏:“你可有把握?” “自然是有。”那女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叶浅夕点了点头。 让她下去了…… ———— 季如湄坐在屋中,皱着眉头…… 正此时…… “主子。”丫鬟阿越匆忙进来,躬身道:“主子,建安王妃被带走了,说是先带回去保护。” “保护……”季如湄不禁犹疑…… 这事……到底为何,她心中……没了把握。 “阿越,你再去留意一下,看看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诺。” 季如湄的心中隐隐有些不踏实,总觉得……漏了什么…… 阿越离开没多久,院门又被推开。 紫苑急急过来:“娘娘,娘娘……主子被人带走了!” 季如湄嚯的站起身来,同紫苑一同出了院子。 云晞在那边缠着追着他们的婢女太监。 “住手!”季如湄一声令下,云晞这才脱身。 “娘娘,主子被皇后的人带走了,说是要尽快带下山,送回锦城。” 云晞过来,来不及喘息,直接说道。 第七十一章、一样的脸 云晞与紫苑本是被人看管,是云晞拖住了那些看守,才让紫苑得以来找季如湄。 好在守卫都是太监婢女,没有功夫好的。 “皇后的人……”季如湄嘀咕着。 若是回锦城,让她与叶柔一同回去不就是了,何必费这二遍事。 出了碧波寺……不远就有士兵…… 季如湄赶紧带着云晞和紫苑赶出了寺庙。 “他们走了多久了。”季如湄看向二人,问道。 紫苑粗略估计,说道:“不过盏茶的功夫。” “赶得上……”季如湄急急的走着。 待的出了寺庙大门,正看见宫人将沈云倾交给士兵,而且吩咐着什么。 季如湄过去,令牌递上。宫人士兵皆是行礼:“贤妃娘娘。” 她挥了挥手,士兵松开了沈云倾,站在一边。 沈云倾低声咳嗽着。 “主子……”云晞和紫苑赶紧过去。 沈云倾对着季如湄福了福身:“湄姨……” 季如湄扶她起来,颇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季如湄吩咐云晞,将她的佩剑给了沈云倾。 “你拿着防身,若有意外,也容易脱身。”季如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件事,她虽然贵为贤妃,但是帮不上什么。燕彩的话即便得不到证实,也没办法证明沈云倾的无辜。皇后让人押送她回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若是强行出头,反而会让沈云倾陷入两难。 “这一路上,你们需对侧王妃礼敬有加,否则……后果你们清楚!”季如湄冷眼看着那几名士兵。 几人躬身:“请娘娘放心。” 沈云倾这边下去。 云晞和紫苑留在了季如湄的屋子。 季如湄则是急急去找了皇后。 “你这是什么意思!”季如湄推开门,看到叶浅夕时,半分恭敬都没有。 “贤妃娘娘,您失礼了。”芳若姑姑微微皱眉,说道。 季如湄轻笑,瞧着芳若:“在大楚,除了陛下,我无需向任何人行礼问安!” 她本不是狂妄的人…… 只是对待叶浅夕,她一定要尽一切办法,找她的不痛快。 叶浅夕做了皇后,不是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嘛…… 那她偏偏不如她的意。 叶浅夕也明白她的意思,两个人的嫌隙也不是一天两天落下来的。 “芳若,你先下去吧。” “诺。” 芳若福身,退了出去。 “坐吧。”叶浅夕笑着说道。 “不必了。”季如湄摇了摇头,瞧着叶浅夕:“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太了解彼此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叶浅夕嗯了一声,喝了水,抬头看她:“那我也直说了,叶柔是叶家的女儿,我自然要庇护她。” “不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吧。”季如湄的笑容颇有些讥讽,她对于叶浅夕的了解,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季如湄也不与她理论什么了,直说道:“我离宫,不是因为怕,而是厌倦。如今……我决定回宫了。” 叶浅夕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季如湄若是回宫,除了圣宠,还有一样是叶浅夕最担忧的。 那就是太子之位…… 楚帝身体康健,太子就算是换了,也不会动摇国之根本。 季如湄若是回宫,无论她决定扶植楚修琰,还是楚修誉,对叶浅夕而言,都是不乐见的。 “季如湄,这么多年过去的,你为什么偏偏跟我过不去!”叶浅夕微微皱眉,站起身,走到季如湄面前,心中的不悦全都写在了脸上。 季如湄毫不畏惧,迎着她的目光:“你欠阿晚的,该还了。” “是她先迷惑陛下,她咎由自取!”叶浅夕大喝一声。 季如湄也不争论:“那么就看看这一次……我和你是谁咎由自取吧。” 说罢,季如湄转身离开了。 她带着阿越回了屋子。 “主子,不用阿越再探一探吗?”阿越有些不解。 季如湄摇了摇头。 她与叶浅夕,总是要有一个了断了,这么多年,她逃避那个地方。 如今……该回去讨债了…… “主子,刚才……奴婢见了一个人从皇后的屋子出来,径直下山去了。” 季如湄脚步一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阿越一怔,低了头:“奴婢以为……是芳若姑姑,直到刚才看到了芳若姑姑出来……” “坏了……”季如湄微微蹙眉,若是叶浅夕真的要对沈云倾不利。 那个离开的人……也许就是传信的。 季如湄赶紧回了屋子:“云晞,你即刻下山去找倾儿。” “诺。”云晞二话不说,拿了季如湄递过来的匕首就离开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季如湄坐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紫苑,阿越,跟我出去看看。”季如湄带着两人,急急去了关押燕彩的地方。 她想到了素汐的死。 若是……她们还想要陷害沈云倾,那么燕彩……注定是活不了的。 眼瞧着关着燕彩的屋子就在不远处了。 却见一个蒙着面纱的人冲了过来,手中的剑直刺向季如湄。 阿越上前,踢开那人胳膊。伸手一拽,将面纱揭开了。 那人反应极快,伸手按上面纱逃跑了。 “主子!”紫苑整个人都怔住了。 虽然只是一眼,但是她确定,刚刚看到的,分明就是沈云倾。 她的话一出口,那个蒙着面纱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离开了。 有士兵追了过来。 看到贤妃,其中一人出来,他是这队士兵的头领。 只见他抱拳道:“娘娘请速速回房,这里并不安全。” “你们……为何要追她?”季如湄问道。 那头领恭敬说道:“那人刺伤了王妃,还杀了燕彩和一众宫人。” 说罢,那头领和几个士兵护送着季如湄回了屋子。 看样子,这些士兵……还不知道刚刚的人……是沈云倾? “娘娘……”紫苑压低了声音,正要说什么。 季如湄立刻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 这几件事一闹哄,祈福迫不得已提前结束了。一众嫔妃都整装准备离开碧波寺了。 “情况如何?”季如湄看着匆匆回来的云晞,问道。 云晞不发一言,直接跪下:“求娘娘救救主子。” “怎么回事?”季如湄扶起她,让她坐下慢慢说。 云晞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她下山的时候,并没有接到沈云倾,却看到了几具士兵的尸体。 等回了碧波寺,才听说了,沈云倾刺伤王妃叶柔,更是杀了燕彩。 “娘娘,主子无辜,请娘娘一定帮帮主子。”紫苑同云晞一起跪下。 季如湄轻叹一声:“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伸手扶起紫苑和云晞。 说实在的……她也不信沈云倾会做这种事。可刚刚,也分明是沈云倾的脸。 突然……季如湄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若是刚刚的沈云倾,是别人易容的……那么……这样做,岂不是说……真正的沈云倾可能危在旦夕了…… “云晞,你立刻回锦城,把这里的事一一告诉琰儿。阿越,你去唤平日守着碧波寺的亲兵过来。” 季如湄也没闲着,她立刻去了皇后的屋子。 总不能让皇后有机可乘了。 ———— 季如湄所料不差。 沈云倾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 下山的路上突然冲出一群人杀了士兵,然后要取她的性命。 她好不容易逃脱,正要回碧波寺,却被人堵了去路。 她只能绕开了碧波寺,向后山跑了过去。 本来一群黑衣人已经够让她无奈了。 身体刚刚好转,如今,仗着云晞的那柄剑已经是苦苦支撑了。 又出来一队士兵,也要捉拿她。 她想着放了剑,与那些士兵回去。 可是……那些黑衣人一直纠缠,还攻击士兵,让沈云倾根本不能放了手中的剑。 她若是放了武器,怕是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路狂奔,却是慌不择路,到了后山断崖处。 一脚踏空,就可能粉身碎骨。 沈云倾回头看了眼断崖,碎石滚落…… 她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握紧了手中的剑:“你们是谁派来的!” “等你死了,去问阎王爷吧。” 一道女声响了起来。女子以纱蒙面,身上的衣裳却与沈云倾相差不大。一眼看去,似是无差的。 那女子手中的剑已经指向了沈云倾。 沈云倾知道她不会说,索性也不再问。 两人你来我往。 那女子似乎有意戏耍她一般。知道她身上添了新伤,却还是不急着取她的性命。 “大人,他们追来了。”有一人对那女子说道。 那女子轻笑:“既然如此……沈云倾,你该死了!” 她急急退后,一挥手,黑衣人一起挥剑刺向沈云倾。 沈云倾瞧着后面的深渊…… 若是跳,极小的可能活下来。 若是不跳,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怎么,想跳崖?”那蒙面女子,挑衅说道。 沈云倾微微皱眉,索性咬着牙,退后了一步…… 能不能活…… 全凭天命吧…… 沈云倾闭上了眼睛,由着身子落下去。 “大人!”一黑衣人看向蒙面女子。 那女子蹲下身,捡起地上沈云倾掉落的簪子。 “你们去约定好的地方等我。” “诺。” 那些黑衣人撤退的极快,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那蒙面女子却是一直等到了士兵过来,摘下了面纱,跑向更远的山…… 那脸……赫然……也是沈云倾。 第七十二章、生死未卜 建安王府中,王妃被送回来救治。 如今,乱做了一团。 叶柔的屋中不时进出太医和医女。楚修琰站在庭院中,瞧着那扇门…… 叶柔此刻,情形并不好,可他……偏偏担心的是沈云倾此时如何。 叶柔昏迷前,抓着他的袖子,说不是云倾。 那……真正的沈云倾呢?她去哪儿了? 楚修琰的手在袖中微微握紧,不行……他得去看看。刚一转身,安寻和楚修逸一左一右的拦住他。 “哥,你不该去。”楚修逸微微蹙眉,这个时候,王妃正在救治,他怎么也不该走。 楚修琰侧头看他:“她还没回来,我为何不该去!” “沈侧妃刺杀了王妃。”安寻比楚修逸直接。 他跪在楚修琰面前,低着头说道:“王爷,您这个时候出府去寻沈侧妃,就是和叶家过不去,皇上也不会由着王爷胡来。” 楚修琰如何不知……叶家势大,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楚修琰此时去找侧王妃,等于打了叶家的脸面,他们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正此时,二皇子楚修誉赶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瞧着叶柔的屋子,却是生生停下了脚步,再没有向前。对于叶柔的情感,他深埋心底,不敢多说。 楚帝已经注意到了他与叶柔的不寻常的感情。 许是秋狩,叶柔被劫持时,他心中慌张,露出了破绽吧…… 如今……他不能给楚帝伤害叶柔的理由了。 他走到楚修琰身边…… “沈云倾呢?”楚修誉四下看了看,没有她的身影。 听说,是她刺杀了叶柔? 楚修琰皱着眉摇了摇头:“她没有回来……碧波寺那边……也还没有消息……” 楚修誉垂了眼帘,他与叶柔相识相知多年,自然知道,她肯掏心掏肺的人,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况且……他也见过这个沈云倾几面,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你别急……等到碧波寺的人回了,再做决定不迟。”楚修誉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一下。 楚修琰无奈,安寻和自己的弟弟拦着,他如今是想走也不容易。 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传个信。 楚修琰急的不行,常叔却领了人过来。 “紫苑……”楚修琰赶紧走过去。 她被士兵押着。 “王爷,求王爷……救救主子。”她不顾自己的安危,第一件事……竟然是说沈云倾。 “她怎样了?”楚修琰让两旁的士兵松手。 那几名士兵却是不听,他们……是楚帝的亲兵,自然只听从于楚帝。 紫苑微微垂了头,悲戚道:“主子……主子落了崖,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楚修琰不能相信。 碧波寺是什么地方,不过是祈福,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况且……沈云倾不是会武功的吗?不是还有贤妃的庇护吗?怎么会… 眼瞧着紫苑被带走。 楚修琰再不能冷静。不顾安寻与楚修逸的阻拦,竟然是要与二人大打出手。 “王爷!” “六哥,你这样,会毁了自个儿的!” 楚修逸与安寻左右持剑,竟然是不退半步。 “安寻,你也要拦我!”楚修琰怒喝一声。 安寻咬着牙,躬身:“王爷,此事一了,安寻任凭处置。” 楚修琰武功虽好,可是……楚修逸也不差。加上一个安寻…… “让他去吧。” 楚修誉走到楚修逸身边,硬生生拦下了他持剑的手。 “你们这样拦他,他也不会安心,不如去看个究竟。” 易地而处,今儿若是落崖的是叶柔。楚修誉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 云晞躲开士兵,进了王府,却碰到了严子殊。她来不及与他细说,只说了沈云倾坠崖,此刻……不知行踪。 严子殊甚至来不及问问详细的情况,出了王府,快马加鞭,直奔城门去了。 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 云晞却被士兵发现了,她赶紧去找了楚修琰。将这几日碧波寺的事情大致说给了楚修琰。 末了…… 她跪下身子:“王爷,这一次……云晞与紫苑……不知还能不能出来了,只求王爷,找到主子和小少爷,好生照顾。” 一旁的士兵正要押着她离开。 “放手!”楚修琰喝道。 “王爷莫要为难末将。”一声中气十足,却带了些许沧桑的声音传了过来。 楚修琰看到他,面色一变:“严将军……” 竟然是严子殊的父亲亲自过来了…… 他一身盔甲,虽然须发有些花白,一身气势却是不改的。 眼中的锐利,丝毫不减当年。 面对楚修琰,他虽然恭敬,却丝毫不惧怕。 楚修琰正要说什么。 严将军说道:“皇上有令,即刻抓捕沈云染,请王爷配合!” “严将军,沈云染他……不在王府。” “王爷,陛下早就知道了,您还是……莫要抗旨。”说着,严将军拿出圣旨,递到楚修琰面前。 “王爷,沈云倾谋害王妃,此事,陛下自有定夺。”他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冲进王府,只一会儿的功夫,沈云染就被抓了起来。 严将军这才让押着楚修琰的人松了手。 “陛下有旨,封锁建安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楚修琰咬了咬牙,这时候,就是二皇子楚修誉,也不让他出府了。 抗旨……比什么罪过都严重。 楚修琰不管这些,他可以不出府,但是……他得保下沈云染。否则就算是沈云倾平安回来了,也不会原谅他。 他提着剑,拦下了严将军。 “王爷这是为何!”严将军颇有些不解,微微皱眉。 楚修琰却是不理会这些,拉过沈云染护在身后:“本王可以不出府,但是沈云染,你们不能带走!” “如果……朕偏要带呢?” 楚修琰蓦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严将军单膝跪地:“陛下。” 赶来的楚修誉,楚修逸等人作揖:“父皇。” 楚修琰转身,看到楚帝的一刻,心下轻叹,只得作揖:“父皇……” 楚帝看着他:“你若执意留下他,就弑君弑父。” 楚修琰怔住了…… 他恨楚帝,可是……弑君弑父…… “父皇,您莫要逼儿臣!”楚修琰咬着牙,看向楚帝。 楚帝负手轻笑:“大楚无君,社稷倾覆,你也不在乎?” 楚修琰一怔,拽着沈云染的手臂微微松开了…… 楚修誉与楚修逸一同上前,拦下了他。 楚帝长叹一声,走到他面前,拿了他手中的剑:“莫忘了,你母妃对这家国天下的期许……” 沈云染到底被楚帝带走了。 楚修琰被困在王府,无令,不得出! ———— 严子殊快马加鞭,在城门封锁前离开了锦城,奔向碧波寺。 他找了士兵来,带他去沈云倾落下的山崖。 按着他们追沈云倾的路,他一路看了过去,途经一片山崖时,看到凌乱的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 “回公子,侧王妃曾在这里停留。” 追兵过来留下的脚印…… 严子殊没有多想,直接到了沈云倾落崖的地方。 “你们回吧,若是明早我未回来,就派人来寻。” 严子殊匆匆下了崖,四下寻找……却是连个身影都没有。 只有一片凌乱的脚印,看起来……是守护季如湄的亲兵下来寻找时留下的…… “云倾……你到底在哪儿呢?” 严子殊皱着眉头,天寒地冻……她怎么受得了…… ———— 沈云倾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想来……时辰不早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嘶……” 沈云倾想站起来,双腿剧痛之下,到底只能作罢……想来……是跌落悬崖时,摔断了双腿。 沈云倾侧头瞧着一旁的断剑,轻笑一声。 落下来的时候,用剑缓冲,竟是折了剑,手臂也因着剑的这段,被崖边的石头刮了一条大口子。 瞧着这血流不止……能活下来,还真是奇迹了。 “咳咳咳……”沈云倾费力的弓了身子:“咳咳咳咳……” 胸口疼的厉害。 沈云倾抬起手,抚上胸口。 她哆嗦着,挪动着身子,落崖这么久,没人过来,想来……也是那些黑衣人扰乱试听。 怕是没人知道她在这。 她的时间……应该也是不多了。 不过……总是要努力活下去的。 沈云倾伸出手,拿过断剑,虽说是断剑,可到底比人手锋利的多。 她用手臂艰难的挪着身子。 “嘶……”每动一下,腿就疼的厉害…… 竟然落到这个地步。 沈云倾不禁苦笑,比在战场之上,还要惨一些…… 她爬到一块大石之后,这石挡风,她窝在里面,拢着身上的大氅…… 她靠在石上,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放在嘴边,呵着气……搓了搓手,想让自己暖和一会儿…… “阿琰……”她轻笑,低声嘟囔着……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了。 沈云倾撕了衣裳,裹着伤口。好歹……不能再让伤口流血了。 可是她也知道,没有食物,没有伤药。 挺不了多久的…… 是明日?还是后日?或者是……连今儿晚上都挺不过去了。 沈云倾皱着眉头,好想闭着眼睛。 好累…… 可是,她不敢睡过去,这一睡,恐怕也就是长眠了…… 第七十三章、幸好你来了 风声呜咽,沈云倾瞧着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身上的大氅是好,可是这么久了,也抵不住冷风。身子微微哆嗦,手已经有些冻僵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不用等着饿死渴死…… 明儿一早,说不准就冻死在这儿了。 她靠在石上,轻笑,这时候,她突然庆幸,这里没有野兽,她不必承受撕咬之苦死去。说起来,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点仁慈。 沈云倾努力的蜷缩着身子,腿摔断了,很疼,但是为了自己能暖和一些,她只能忍着疼,挪了挪腿。 身体的体温一点点的降低,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眼皮越发的沉重了。 这样下去…… 沈云倾微微皱眉,但愿能挺到明儿早上,起码她能看得到方向。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了,如果能挺到了明儿早上,就算自己命好吧。 这样想着,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声响。像是……踩断了地上的枯枝的声音。 有人吗…… 沈云倾微微挪了挪身子,让耳朵对着那边,仔细听着。 那人似乎很谨慎,小心…… 脚步声并不大…… 沈云倾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咣当…… 沈云倾看向身旁的断剑,刚刚的声音,应该是那人去查看了断剑的另一部分,扔下时发出的声音…… 这样小心翼翼探查,若是说……他单单是来找人,为什么不出声喊一喊…… 沈云倾蓦地想到了一个可能,瞬间一身冷汗。知道她落在这里的……只有那群黑衣人,会是他们吗? 若是他们……沈云倾不敢想了……那她多半,是会被杀的…… 沈云倾伸出手,拿过断剑,握紧了剑柄。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果然有人过来了…… 沈云倾看不到人,但是听到脚步声渐渐的接近了。 脚步声并不杂乱,一下一下…… 应该是一个人。 沈云倾的手在地上摸索,捡起一块石子,向着斜前方掷了出去。 那黑衣人向前探身,正背对着沈云倾。 沈云倾用尽力气,将手中的断剑掷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应声倒下。 沈云倾靠在石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应该是没有同伙在附近。 沈云倾微微松了口气,咳嗽出声,刚刚好不容易压抑着咳嗽的感觉。 好在……她赌对了。 如果他有同伙,恐怕想活着就不容易了。 沈云倾的胳膊撑着身子,挪到了黑衣人身边,她伸手抚上他的脖颈。 没有跳动…… 确认他已经死了,沈云倾扒下他身上的大氅,将他拖拽到大石后。 一会儿如果他有同伙过来,她如法炮制,还可以活一命…… 在那个黑衣人身上,沈云倾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好在他的大氅也可以御寒。 “咳咳……”沈云倾伸手抚着胸口。 将他的大氅盖在腿上,果然暖和了不少。颇有些僵硬的身子也得到了缓解…… 他的同伴总会找到这里,一两个人她还能应付,人若是多了……怕是没办法了。 沈云倾轻笑,也不多想,一切听天由命…… 下一次,也许自己运气好,还能活下来呢。 这样想着,她轻叹一声,拢着身上的大氅。 却突然……一声闷哼,在这个寂静的夜,格外的明显。 沈云倾握紧了手中的断剑,侧耳倾听。 剑刃划过身体的声音…… 然后一声闷响,应该是被杀的人倒在了地上。 沈云倾十分感谢爹爹对她的敲打,让她练就了一副好耳朵…… 有人走了过来…… 脚步轻盈,只这一下,沈云倾就知道,来人武功不低。 因为……她听不到脚步声了。 那人肯定没有离开。 也就是说,他的轻功是顶厉害的…… 也许是多年来的机警,她知道,那人已经走过来了…… 她轻轻咬着下唇,死死的握着剑柄。 “云倾……” 她听到有人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是谁…… 沈云倾微微蹙眉,这个声音,实在耳熟…… “云倾,是你吗?” 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 声音中,有温柔,有庆幸,唯独没有杀意…… 沈云倾知道,她该是得救了…… 是他…… 沈云倾蓦地响起这个声音,一如在死牢时,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的名字。 那般好听…… 那人停下了脚步,没有贸然过来,温声细语:“云倾,你在那儿吗?” 沈云倾轻笑一声:“我……我在……” 她哆哆嗦嗦的说着…… 咳嗽声响起,沈云倾放松了下来,手中的断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人冲了过来,看到沈云倾的一刻,似乎很是激动,扔下了手中的佩剑。笑着抱住她:“终于找到你了……” 沈云倾由着他抱着,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 她很累……伏在他的肩膀上,来不及看一看,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就已经昏了过去。 ———— 她似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漆黑的夜里挣扎,有个人向她伸出了手,拉了她一把。 对……自己得救了…… 沈云倾微微蹙眉,缓缓睁开眼睛……周围不再是漆黑一片,有光亮…… 侧头看过去。 他背对着自己,没有大氅,在火堆边,冻得缩成一团。 不时抬手呵着气,然后搓着身子,让自己暖和一些。 再看看自己…… 果然……他的大氅在自己身上盖着。 这个身影,她果然是没有认错的。 沈云倾轻笑,瞧着他,唤道:“子殊……” 那人身子一僵,然后转过身,看到沈云倾醒来时,神色惊喜,果然是严子殊…… 他挪到沈云倾身边:“醒了。” “你怎么来了?”沈云倾将身上的大氅递给他。 他想要推却。 沈云倾指了指洞口展开挂着的两件大氅,笑道:“那两件大氅挡风,我没那么冷了。” 亏得严子殊想的出来,在洞口展开两件大氅,硬是做了个帘子出来,挡了大部分的冷风。 严子殊扶着她坐起来,笑道:“听说你落崖……我就过来了。” “幸好你来了……”沈云倾靠在一旁的山壁上,笑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幸好我来了。” 严子殊脱下大氅,盖在沈云倾的腿上。 “你的腿我只是简略的固定了一下,等到回去了,还得好好的治疗才行。” 他将大氅仔细的掖在沈云倾腿下:“你的腿痛得若是太厉害,感觉不到凉,冻到了,就不好办了。” 沈云倾知道,劝不动他。索性,也不费劲了。 掀开自己身上盖着的大氅,笑道:“你要是不嫌弃,我们挤一挤吧。” “这样……不和礼数……”严子殊微微低头:“你是他的王妃。”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沈云倾轻笑,拍了拍身边的地,说道:“要不然,你就披着你的大氅。” 严子殊犹犹豫豫的靠过去:“失礼了……” 他只搭了一个边。 沈云倾轻笑一声:“怎么像个孩子。” 她伸手,给严子殊盖了盖大氅。 两个人这样,终归是暖和一些。 许是渐渐习惯了。 严子殊放松了些:“杀你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沈云倾摇了摇头:“不知道,身上也没什么可以追查的物件。” “这几日在碧波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原原本本的说与我听。” “好……”沈云倾点了点头。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从素汐的事情开始,一直到她坠崖…… ———— 火堆噼啪作响,沈云倾的话音落下,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严子殊十分肯定的说道:“这件事……针对你,也是针对楚修琰。” “针对我们?”沈云倾微微蹙眉。 严子殊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针对建安王府。” 严子殊一声轻叹,这件事情,他微微梳理,突然惊觉,楚帝竟然是未卜先知一般,阻止了楚修琰来碧波寺。 “你坠崖的事情传了回去,你想……他会怎样?”严子殊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微微蹙眉,猜测:“他……会来找我?” “对!”严子殊点头,说道:“他来找你,势必让叶家不满,毕竟受伤的,是叶家女儿。” 不等沈云倾说话。 严子殊又说道:“他若是真的来了,那么……楚帝没办法这般偏袒,定会责罚他,而最直接的责罚,是惩处你。” 严子殊看着沈云倾,见她不解,便为她疏离脉络。 “楚帝惩处你,楚修琰会尽力保你,父子二人因此争执,落败的一定是楚修琰,建安王府的势力,怕是要一落千丈……” 沈云倾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样一来……就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不用费一兵一卒,甚至都不需要出面,只要看着,楚帝和楚修琰,父子不和就是了。 “我们赶紧回去!”沈云倾握住严子殊的手臂。 严子殊的手一僵,转而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他轻咳了一声:“现在外面正黑着,错了方向就不好了。” 看着沈云倾担心的模样。 严子殊拍了拍她的胳膊:“放心吧,我能想到的,皇上自然也想到了。他已经下令,封锁了建安王府。” 沈云倾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只是她还不知晓……沈云染和云晞紫苑,已经被抓了。 第七十四章、一力承担 沈云倾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严子殊瞧着她,轻叹一声。 他不知道怎么与沈云倾说这件事,锦城那边,现在是什么模样,他不甚清楚。可是……楚帝下达的命令……他听得分明。 若是沈云倾这时候也被抓回去了,恐怕会直接下狱,太医院那些人……哪肯屈尊去牢房。 况且……在那里养伤也不好。 沈云倾靠在山壁上,睡得正熟。只是微微皱着的眉头,看得出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严子殊抬起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托住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虽然仍旧不是多么舒服,好歹,比冰冷坚硬的石壁强上许多。 平日里,严子殊不敢这般放肆,过多亲近的话都不会说。 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俩…… 她睡着…… 严子殊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将大氅向上拽了拽,盖住她的身子。 火堆噼啪作响,倒是让这个夜,不那么寒冷难熬了。 “咳咳……” 严子殊一惊,侧头看去,沈云倾轻声咳嗽着,眉头紧蹙。 想来……睡得很不安稳。 这样冷的天,她的腿还断着……疼成这样,却不与他抱怨。太过坚强,也太倔强了些。 严子殊坐在那儿,歇了一会儿,站起身,将挡风的大氅取了一件下来,用剑划开。 划开的大氅轻轻束在沈云倾的双腿上。腿断了,除了疼痛,别的感觉会迟钝许多。 严子殊怕她冻着,索性也包裹严实些。 他取过自己的大氅,披在身上。 给沈云倾拢了拢大氅,小心翼翼的将她背在背上。 从这里走出去,怎么也要清晨了…… ———— 沈云倾醒来时,天还没有大亮,却发现自己在严子殊的背上。 很暖和…… 低头一瞧,竟然是腿也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醒了……”严子殊的声音有些喘,应该是走了好久了…… 地上微微覆了一层雪,竟然是下过了小雪。 “幸好是小雪,不然大雪封山,想走出去就难了。”严子殊笑着说道。 “怎么不叫醒我……”沈云倾瞧着他。 距离本就远,这样冷的天气,再好的大氅都要冻透了……他的耳朵已经冻得通红了,却还笑呵呵的和她说话。 沈云倾伸手覆上他的耳朵,为他捂着。 “没事……”严子殊怔了一下,笑道:“我不冷。”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速度已经不似刚开始那样快了。 “再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没那么疼了。” 沈云倾搓了搓手,暖和些了,又轻轻捂着他的脸颊。 “你上去叫人下来不就好了,这样背着我……” “没事,一来一回的,也费时间。”严子殊似乎逃避着什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沈云倾并不愚笨,看得出来,他有事瞒着她。 “是不是……我被通缉了?”沈云倾犹豫了一下,问道。 其实那天……她被那些士兵追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自己肯定又是摊上了什么事。 严子殊知道……这件事是瞒不过去了。 “没有那么严重。不过……”严子殊抿了抿唇,说道:“确实下令抓捕你了。” 沈云倾一怔,轻轻嗯了一声:“我猜也是……” 那天……押着她下山的士兵被杀,接着她逃命…… 她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回去禀报的士兵……说你刺伤了王妃,杀了燕彩……” 严子殊没有一丝隐瞒,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沈云倾。 沈云倾轻笑,伏在他的肩膀上。 做了这些事的人,根本不是她。 可是偏偏……押送她的士兵都死了…… 她怎么洗脱罪名。 “云晞和紫苑呢?”沈云倾知道,自己被抓,她们……恐怕也是幸免不了的。 “她们……”严子殊犹豫了,没有说下去。 沈云倾却是猜出来了:“她们被抓了吧……” “嗯。”严子殊点了点头,笑着安慰她:“不过到底怎么惩处,是要等你回去才会定,这几日,她们会安全的。” 沈云倾知道这些,只是……关在牢狱,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她还是害怕云晞和紫苑在里面受了委屈。 许是走的时间太久了,严子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子殊……”沈云倾就要下来。 严子殊却是牢牢的托着她,笑道:“没事,就是被绊了一下。” “别这么急,歇一会儿吧。” “我告诉了他们,早上不见我,就下来找我。”严子殊喘了喘,才说道:“怪我,没想到你伤的这么重。” 这个时候,若是让士兵看到了沈云倾,他根本没办法保住沈云倾。 楚帝下了圣旨,见到沈云倾,是要即刻抓捕的。 “你这样……可是抗旨。”沈云倾颇有些担忧的看着严子殊:“把我交上去吧。” “不行……”严子殊真的有些走不动了,喘息越来越重。 一个不稳,竟然摔倒在地。 他护着沈云倾,虽然摔倒,沈云倾摔在他身上,倒是没什么事。 “子殊!”沈云倾看着他的手被划出了血,惊呼。 “太久没有好好习武了。”严子殊摇头失笑,抱着沈云倾,到一旁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他急的倒不是别的,沈云倾的腿,越早医治就越好。 耽误的时间久了,以后恐怕会有影响。 他拿出干粮,递给沈云倾:“出来的匆忙,只带了这个。” 沈云倾接过来,笑道:“有吃的就不错了。” 她和严子殊坐在一起,吃了些干粮。 “一会儿,到了山脚那边,我先过去,牵了马,直接带你回锦城。” 严子殊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虽然很冷,可是……他和她也算得上肆无忌惮了。 并肩而坐,心中欢喜…… 严子殊侧头看她,她却吃得不多,微微蹙着眉头,这么冷的天,她的额头竟然有汗…… 严子殊心中一惊,该不会是发热了吧…… 他伸手抚上沈云倾的额头。 果然…… “你怎么不告诉我!”他颇有些气恼,扔下手中的干粮。 背起沈云倾。 沈云倾伏在他的肩上,却还是笑着:“没事……发热要不了命的。” 严子殊却是无心听这些了。 摔断了腿,还在这时候发热,哪里是什么好的状况。 他身边没有什么伤药,不能这样拖着了…… 他与沈云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起初,沈云倾还会理理他,有时只是嗯一声。 到了后来……竟然是没了声音…… 严子殊加快了脚步,眼瞧着转过这个弯,就是山脚了。 他放下沈云倾,拢着她身上的大氅。 快步跑了过去。 本来他还想着怎么支走守在那儿的士兵。 远远的,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大氅女子。 心头一喜。过去一看,更是确定。 “阿夙!”严子殊快步过去:“怎么是你来了?” “公子。”夙歌转过身,头发束起,腰别佩剑,一如往常的利落打扮。 她看到严子殊时,瞥了眼远处的拐角:“公子此行,没找到沈侧妃?” “没有……”严子殊毫不犹豫的说道。 夙歌也不与他争执,只说道:“公子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了。” 她转身,吩咐一旁的属下:“去告诉上面的守卫,我们护送公子回去了,叫他们不用下崖去了。” “诺。” 一旁的人领命,连忙上山去了。 夙歌不急不慌,却见严子殊急的慌。 “公子,还不过去接人。”夙歌环视四周,只剩下严子殊的几个死士了。 严子殊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夙歌看透了…… 他也不觉得多意外,夙歌跟了他这么久,对他的了解,怕是彻彻底底的。 严子殊牵了马,转身去接了沈云倾。 回来时,夙歌与一众死士已经上了马。 “公子可知道,留了她是多危险的事。”夙歌黛眉微蹙。 沈云倾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冤枉,她懒得理会。她自幼跟着严子殊,想的念的,只是希望他好。 如此而已。 严子殊只是点了点头,为沈云倾拢着大氅。 “去落萍城,让卿尘给她诊治。”严子殊夹了马腹,当先冲了出去:“之后的事,我会与王爷商议。” 夙歌咬了咬牙,打马追了上去。 看着严子殊,说道:“此事若是被发现了,公子想过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严子殊没有说话。 他看着怀中的沈云倾,此时,就算知道后果多严重,他怕还是会义无反顾吧…… 夙歌轻叹一声:“若是皇上知道了……” “我担着!”严子殊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夙歌的话。 “公子……”夙歌不可置信的看着严子殊,又看了看他怀中的沈云倾,了然…… 却是不能同意他的做法。 “您这样,会连累将军府,连累……” “我说了,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严子殊瞥了夙歌一眼:“她现在……不能进牢房。” “公子……” 夙歌看得出来,沈云倾的腿怕是摔断了。 只是……若不送进牢房,他们又能瞒得了几日…… 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岂是一句一力承担就可以说得过去的…… 一声轻叹。 夙歌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由着严子殊。 与他一道去了落萍城。 第七十五章、落萍城疗伤 严子殊只想着,快点带着沈云倾去落萍城。 大楚像卿尘这样,愿意给妾诊病的好大夫不多…… 太医院那群人,给妾看病,都是十分不愿的,若是让他们到大牢里去给妾诊病,怕是他们宁死也不会顺从的。 严子殊不能送她回去,否则,这双腿,一定是废了。 她的武功不赖,游龙惊凤一般的枪法,若是这样再耍不出来,实在是可惜了。 况且,她如今的年纪,如果站不起来,那是天大的哀痛了…… “子殊……” 一声柔柔的呼唤,沈云倾抬起手,马儿渐渐慢了下来…… 严子殊看到沈云倾拉上了缰绳…… “你这是做什么……”严子殊微微蹙起眉头。 沈云倾侧头,她刚才……清醒着,却睁不开眼睛。 严子殊和夙歌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带我回去吧。” “嗯,回去。”严子殊像是哄着孩子一般,说道。 沈云倾摇了摇头,轻声咳嗽着。不得已抚着胸口,弯了腰。 “云倾……”严子殊看到她这个模样,赶紧为她拢着衣裳:“好了,你在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到。” “我想……回锦城。”说着,沈云倾拉着缰绳,就要转路去锦城的方向。 “不行!”严子殊夺过缰绳。 沈云倾轻叹一声:“我不能连累了你。” “说什么呢。”严子殊夹着马腹,让马儿慢悠悠的走着。 他帮着沈云倾整理着碎发,笑道:“阿夙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当真了。” 夙歌正跟了上来。 严子殊瞥了她一眼,笑问道:“阿夙,你说是吧?” 夙歌垂了眼帘,轻声嗯了一声:“公子说的,自然是对。” “子殊,她说得对,我不该连累你。”沈云倾拍了怕他的手臂:“带我回去吧。” “没什么连不连累的。”严子殊感觉得到,她现在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他笑着说道:“云倾,你现在,需要修养,身上的伤总是要治的吧……” “子殊……你的身后,是将军府。” 沈云倾非常清楚,严子殊这样做,无异于将将军府拖下了水。 若是楚帝发现了,怪罪下来,将军府如何逃脱得了。 如今这个时候,藏着她,就是抗旨。 严子殊如何不知。 说起来,他比沈云倾更了解楚帝。 只是…… “嗯,我都知道。”严子殊催着马跑了起来:“可是现在……我必须把你送到卿尘身边去。” “我真的没事……”话音一落,沈云倾就捂着嘴咳了起来。 严子殊轻叹一声:“别逞强了。若是现在不带你去……你以后……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现在过去,我就一定能站起来吗?”沈云倾低了头,她自己清楚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已经很幸运了。 “你现在送我回锦城,也会有人救治我,而且,皇上会嘉奖……” 沈云倾的话,戛然而止…… “公子!”夙歌惊呼出声。 严子殊咬了咬牙。 沈云倾的坚持,他明白。 可是他更知道,这个时候送去落萍城,她的腿还有保全的可能。 若是……没有送过去,回了锦城被那些太医一耽搁,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眼瞧着沈云倾倒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严子殊放下了手。 他打晕了她,这一下,不知她醒来,会不会怪他…… 严子殊小心的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道:“我能担得起……” ———— 他带着沈云倾,一路快马加鞭,赶到落萍城时,也不过午时。 一路去了卿尘的住处。 “尘先生!”严子殊抱着沈云倾进去,大喊着。 卿尘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沈云倾时,颇为惊讶。 伸手搭上她的手腕,身体情况,算不得好。 “她的腿是怎么断的?”卿尘让严子殊将她放在床上,问道。 严子殊丝毫没有隐瞒:“摔下崖,断了腿。” 卿尘,解了沈云倾腿上的大氅,轻轻按压,然后换了地方,又是轻轻一按。 “尘先生……”严子殊心有些慌,看着卿尘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侧王妃的腿,怕是很难治好。”卿尘走到一旁,唤了医女过来准备。 “先生一点把握也没有?”严子殊微微蹙眉,他急急过来,为的……不是这样一句话。 “三成。”卿尘接过医女手中的药箱,颇为郑重:“最多三成。” “三成……”严子殊嘟囔一声:“三成也好,三成也好。” 严子殊对着卿尘作揖:“请先生,放手施为。” 说罢,他退出了屋子,将这里,留给了卿尘和他的医女。 ———— 沈云倾醒来时,双腿没有知觉。 心中一惊,不会是…… 沈云倾掀开被子,看了过去。 “还在……”她轻叹一声,幸好,幸好…… 腿还在…… 沈云倾坐起身,轻声咳嗽。 这里不是王府,严子殊到底,还是送她来了落萍城。 她还能回忆起昏迷前的事,严子殊把她打晕…… 沈云倾不责怪他,只是……如此一来,严子殊已经算是抗旨不遵了…… “沈侧妃醒了。” 门开,卿尘端着药碗进来了。 看到沈云倾坐起身。卿尘笑着过来,将药碗放在桌子上。 “卿尘先生。”沈云倾颇有些恭敬的说道。 说起来……卿尘救过她几次了,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了。 卿尘坐在凳子上,笑道:“唤我卿尘就是了。如今,我与建安王也算是相识相交,侧王妃……” “既如此,卿尘也无需唤我侧王妃了。”沈云倾轻笑一声,打断了卿尘的话。 卿尘似有些惊讶她的随性。笑问道:“那……该如何称呼。” “便同子殊一般,唤我云倾就是。” 在大梁,她常年在军营,看惯了等级森严,却也看惯了士兵们的豁达,直爽。 对于称呼名讳,她倒是不甚在意。 “好,卿尘斗胆,此后,便唤侧王妃名讳了。”卿尘轻笑一声,递了药碗过来:“喝药吧。” 沈云倾点了点头,接过药碗。 “子殊呢?” “他啊……”卿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把他迷晕了。” 沈云倾惊讶。 只听卿尘说道:“你不醒来,他不肯休息,我便迷晕了他,让他休息一番。” “也对。”沈云倾喝了药,轻叹一声:“他还是送我过来了。” 卿尘知道沈云倾初时不愿意过来。 也知道她怕连累了严子殊。 可是…… “若不是他执意送你过来,你的腿,定是废了。”卿尘瞧了眼她的双腿。 “如今呢?会好吗?”沈云倾伸手,抚上自己的腿。 那里……没有什么感觉…… 卿尘不敢说的绝对,只是微微侧头:“也许会好,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沈云倾知道,卿尘想说的,是她这辈子,多半是这样了。只是为了安慰她,才说……可能会好吧。 他接过沈云倾递来的药碗,放在桌案上。 “这么久了,我似乎……没断过药。”沈云倾看着那药碗,似乎有些感叹。 自从来了大楚,似乎快要把一辈子的伤痛经历了。 卿尘默然。 只说…… “是药,到底是有着毒性的。”卿尘虽然用药救人,也只不能长久这般服用。 他瞧着沈云倾:“能早停,还是早些停吧。” “不过,也因着如此,才有了我们的相遇。”卿尘起身,笑道:“说起来,也是缘分。” 沈云倾也颇为赞同,点了点头:“确实是缘分。” “我去唤子殊过来吧。”卿尘为沈云倾把脉,说道。 沈云倾摇了摇头:“让他休息吧。” “也好……”卿尘点头,笑说道:“之后的日子,只管静养,总还是可能站起来的。” 沈云倾还不等说上一句话。 门被推开。 严子殊已经冲了进来。 “云倾!” 他看到沈云倾坐着的时候,眼中的担忧终于消失了。 他快步过来,走到床边,看了看她,又看向卿尘:“情况如何?” “身体尚好,双腿需静养才可有转机。” 卿尘起身,没有过多停留,将这里,留给了沈云倾和严子殊。 不过,严子殊懂得避嫌。 没有让卿尘关门。 “我已经让阿夙回去了,她见到王爷后,自然就知道如何做了。”严子殊坐在床边,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知道严子殊为了让她宽心。 所以也不多过问。 “等到夙歌回来了,与我说说锦城的情况吧。” “好。” 严子殊都依着她。 笑着拿了披风过来,披在沈云倾身上:“屋里不冷,可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沈云倾笑着点头。 伸手拢着身上的披风,心中却隐隐期盼,夙歌快些回来。 ———— “什么!他是这么说的!” 屋中,严子殊惊讶的站起身,看着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夙歌。 夙歌也是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王爷的确是这般说的。” 严子殊在屋中踱着步…… 他真的不明白,楚修琰怎么会这样说…… “立刻回锦城……”严子殊闭着眼睛,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这时候回去…… 难道……他有了可以保下沈云倾的证据。 夙歌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公子,夙歌此番打听到……楚帝似乎……要以处死沈云染,逼迫侧王妃现身。” 第七十六章、为她辩解 夙歌带回来的消息。 他没有一丝隐瞒,全部告诉了沈云倾。 楚修琰决定让沈云倾回到王府的事情,他也与沈云倾说了。 沈云倾这才知道…… 云染……原来已经被找到了,本来在建安王府,如今……却进了牢狱…… “带我回去吧。”沈云倾看着严子殊,目光坚定。 无论是为了沈云染,还是相信楚修琰,她都要回去。 她不了解楚帝,可也知道,孤家寡人…… 能坐上帝位的……没有什么所谓的慈悲心肠,杀了云染,不是不可能的。况且……云晞和紫苑,也不该被连累。 严子殊知道她的担忧,也知道,让她在这里等着,她怕是爬也要爬回去的。索性叫人备了马车,放了暖炉。 “把暖炉撤了吧。”沈云倾坐在马车中,将暖炉递给严子殊。 严子殊微微皱眉:“这样的天气,你不备暖炉,怎么行?” “到了锦城,把我带去皇宫,交给陛下。”沈云倾拽了拽腿上的被子,说道。 严子殊不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送你回王府。” “我要见我弟弟,还有云晞和紫苑。”沈云倾的语气坚定。 严子殊也同样坚定:“见她们的前提,是你要安好。” 他不肯将暖炉撤了,也不肯将沈云倾交到楚帝手中。 “子殊,你以为夙歌和阿琰为什么能听到那些话。”沈云倾蹙着眉头。 这件事怎么就那么巧,他们都打听到了。 “你就一点不怀疑吗?”沈云倾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微微侧过头去。 他怎么会不怀疑…… 楚修琰难道也没有怀疑? 不是。 只是他们都宁愿装作不知道,把沈云倾送回去,护她周全罢了…… “陛下早就知道了,不过……是试试你们的反应。”沈云倾轻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左右也这样了,还有什么怕的。” 严子殊抿了抿唇…… “若是你连暖炉都备下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就是抗旨,就是要保我。” 沈云倾拿过严子殊手中的暖炉,给了外面的夙歌,笑道:“麻烦姑娘,将这东西丢了吧。” 夙歌就在马车旁,自然听到了这番话。 对于沈云倾,她从不厌恶。 如今……倒是觉得,她看得开,是个洒脱的人。 接过暖炉,微微福身,退下了。 严子殊握紧了拳,终究是没有阻止,只说……一切到了锦城,再做决定吧。 ———— 一路回了锦城,进城门时,士兵十分恭敬的说道:“严公子,陛下有命,立即送侧王妃入宫觐见。” 严子殊微微皱眉。 不等说什么…… 只听那士兵说道:“严将军正在宫中,候着公子。” 这下……无疑让严子殊没了选择…… 严将军在皇宫候着他? 怎么可能。 无非是……他将她带进了皇宫,才能换出自己的爹…… 马车缓缓地向前走着…… 沈云倾瞧着一直不出声的严子殊,说道:“不让我过去,严将军,回不来……” 严子殊怎会不知。 可是沈云倾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我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放心吧。” 听她这样说…… 严子殊无奈,只能命人,将马车驾到了皇宫门前…… 他让夙歌,快马加鞭前去王府通报。自己与宫人搀着沈云倾,坐上了轿子,随着禁军,去了御书房。 她身子不便,楚帝让她坐在椅子上,抬进了御书房。 沈云倾仍旧恭敬的俯身:“云倾见过父皇……” 楚帝瞧着她的腿,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 “严将军,您与令公子,先回府吧。” 一旁的严将军起身,同严子殊一起作揖,离开了御书房……等他们离开了,这御书房,就只有他和沈云倾了。 “朕以为……你会回建安王府,去寻求庇护。”楚修琰放在手中的奏章,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微微低头:“父皇想让云倾进宫,云倾岂敢回去。” “嗯,说得不错。”楚帝起身,走到沈云倾面前,笑道:“就算你回去了,朕的人,也会押着你过来。” “云倾不会那般不识抬举。”沈云倾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一点不像在战场时的威风凛凛。 楚帝踱着步,微微皱着眉:“朕猜猜……你来这儿,是想让朕……放了你的弟弟吗?” “是。”沈云倾毫不犹豫,甚至有些得寸进尺的说道:“还有云倾的两个丫头。” “你刺伤王妃,杀了那么些人,就这么算了?”楚帝似乎觉得这事好笑,嘴角竟然带着笑容。 “父皇相信这事是云倾所为?”沈云倾抬头,看着楚帝,笑说道:“况且,就算云倾杀人,祸不及家人,更不应该殃及两个丫头。” “祸不及家人……”楚帝微微蹙眉,末了竟然点了点头…… “你说……这件事你是冤枉的。”楚帝瞧着她:“可有证据?” 沈云倾不禁犹疑了…… 可有证据…… 押送她的士兵,死了……很多人看到,是她杀了燕彩。 所以……她哪里来得证据。 “这样吧,你与朕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楚帝坐回椅子上,瞧着沈云倾。 楚帝唤了德安进来,给沈云倾一个暖手炉,还有一杯热茶。 沈云倾一怔,简略的说与楚帝。 这件事情,其实她也说不太明白。 从素汐要诬陷她开始,这件事她就看不太懂了。 末了,沈云倾说道:“父皇,云倾还是那句话,云倾没有动机杀王妃,况且……云倾若真要杀王妃,也不必这般麻烦,落人口实。” “一面之词。”楚帝轻笑。 “父皇,这也可能,是恶意构陷。” 楚帝点了点头,似乎有些赞同她的话…… 正要说什么,德安推门进来,躬身道:“陛下,建安王与王妃求见。” “谁让他们过来的!”楚帝微微皱眉。 “这……王爷带着王妃,说是……王妃求见。”德安也知道,如今楚修琰这般太过了些。 禁足时,却硬是过来求见皇上。 楚帝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 楚修琰扶着叶柔进来了。 他听说了沈云倾直接去了皇宫,就明白了沈云倾的意思。她自己过来皇宫,有什么事,都是一力承担,不需要连累任何人。 如今……看着沈云倾这样,他想冲过去,瞧瞧她到底怎么样。 可是……不行。 叶柔唇色苍白,看到沈云倾时,轻笑,点了点头。 她与楚修琰一同叩拜了楚帝。 “你们过来做什么?”楚帝微微皱眉,让他们起来。 “父皇,云倾无辜。”楚修琰却是不起身,叩首说道。 “说说,她如何无辜。”楚帝似乎不急,笑着说道。 “回父皇,儿臣问过回来的士兵,也检查了押送云倾士兵的尸体。”楚修琰直起身子,说道:“父皇,那些人的伤口,皆是刺穿心口毙命。这样的确最为稳妥,可是……以云倾的身体,她没有这样的气力,每一次都是刺穿心口。” “她曾是将军。”楚帝笑着说道。 楚修琰微微抿唇:“父皇,云倾的身子,一直不好,这点,王府的人都是知晓的。” 见楚帝没有说话。 楚修琰又是一个叩首:“父皇,云倾的胸口曾落下毛病,有咳疾,可追捕她的士兵,从头至尾,没有听到咳嗽声,那样的情况下,除非……不是她,否则不会一声不出。” “嗯。”楚帝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知道,这事……拿不出什么证据。 而且,他也不关心这件事的真相,只要……这火……没烧到建安王府,他就不会大动肝火。 “父皇,媳妇也愿意为云倾求情。”叶柔恭敬的叩首。 在大楚,这样叩首自称媳妇,这是无比郑重的话了。 楚帝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一旁的沈云倾:“你觉得,朕应该如何责罚你?” “父皇如何责罚,都有父皇的道理。”沈云倾从接过暖炉的一刻,就知道,楚帝不会杀了她。 至于如何责罚,她就没办法干预了。 “琰儿。”楚帝喝着茶水,沉思一会儿,说道:“你去处理,给个交代也就是了。” “父皇的意思……” “带她们回去养伤吧。”楚帝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就这样吧……” “诺。”楚修琰终于放下心来,叩首:“多谢父皇。” ———— 待得她们离开了。 楚帝轻叹一声:“都听见了,出来吧。” 一人从侧门进来。 一袭素衣,头发束起,一根玉钗。 “陛下。”她福身,恭敬说道。 “朕……按着你的意思,没有为难她。”楚帝起身,走到她面前:“如湄……朕不明白,你为何……” 此人……正是刚刚回宫不久的贤妃季如湄。 她福了福身:“陛下,琰儿不会让她死,那……不如让她承了琰儿的情,日后……以她的本事,能帮得到琰儿。” “你倒是一点不隐瞒。”楚帝摇头轻笑。 季如湄也不反驳,抬头看着楚帝:“陛下知道……臣妾之所以回宫,为的是什么……” 楚帝默然…… 他自然知道。 贤妃此番回宫,为的……就是打压皇后一脉。 第七十七章、谁说你是残废! 马车中,沈云倾靠在楚修琰身上,终于敢闭上眼睛歇一歇了。 每一次面对楚帝,都是充满着压迫感。哪怕他是笑着的,也觉得他那样威严。 沈云倾想,那也许就是上位者的气势吧,九五至尊…… 楚修琰呢?若是他做了皇帝,也会这般吗?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楚修琰的手搭在她的腿上,眼眸中满是心疼懊恼。 沈云倾睁开眼睛,瞧着自己的腿:“嗯……从悬崖摔下来,断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 楚修琰侧头看着她,竟有些不敢问下去。 沈云倾握上他的手。 “会好吗?”叶柔在一旁,皱着眉问道。 沈云倾低头轻笑:“谁知道呢……” 卿尘说会好,可是……真的会好吗?她其实……不相信…… 叶柔轻轻抚着她的腿,苍白的脸色,却仍旧满是自责:“若是……当时我能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不怪姐姐。”沈云倾轻轻拍着她的手:“你已经为我说了许多话了。” 那种时候,纵然她是皇后的侄女,也不能说得太多。毕竟,那么多双眼睛下,皇后不能有失偏颇。 叶柔还要说什么。 沈云倾抚着她的手,告诉她,姐妹之间,不该这般见外。 叶柔这才沉默了下来。 沈云倾侧头看着楚修琰:“阿琰,我……我想见见染儿和云晞她们……” 她好久没见到沈云染,听说他在牢狱中,没有受什么罪。可她还是担心。云晞和紫苑也是,不知她们如何了。 楚修琰想都未想就答应了下来:“明天就把你的两个丫头接回府,过两日这事结了,我立刻让人接云染回王府。” “好……”沈云倾点了点头,靠在楚修琰身上。 最后的那点担忧顾虑也不在了。 疲惫,紧张后蓦地放松下来。 沈云倾入睡的极快。靠在他身上,竟然不到王府就睡着了。 楚修琰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了沈云倾。 叶柔为她拢着大氅,将暖炉往沈云倾怀中送了送。 马车停下时。 安寻扶着叶柔下了马车。 楚修琰尽可能轻柔的抱起沈云倾。她睡得安稳,却到底是醒了。 “到王府了。”楚修琰吻着她的脸颊,笑道。 沈云倾迷糊的看了楚修琰一眼,然后又耷拉着脑袋,窝在他怀中睡着。 楚修琰无奈,只得跳下马车。 “安寻,送王妃回房。” “诺。” 安寻领命,看了楚修琰一眼,说道:“王爷,属下叫人抬着侧王妃回吧。” “不必了。”楚修琰看着怀中的沈云倾,眼中满含柔情。 他想这样抱着她,这样他心中才踏实。 他一路抱着沈云倾,回了自己的卧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沈云倾就要顺势躺下。 楚修琰无奈的摇了摇头:“倾儿,听话。” 不知道沈云倾听没听到,闭着眼睛咕哝一声,仍旧想要躺下。 好不容易给她脱了大氅和衣裳。 沈云倾才能如愿的躺在了床上。 楚修琰坐在床边,瞧着她睡熟的模样,轻轻抚着她的发梢。 这样的她,真的让人怜爱不已。 “王爷……” 楚修琰看向安寻,安寻了然,噤声退出了屋子。 楚修琰为她掖了掖被子,才跟了出来。 “明儿,派安字暗卫去碧波寺查查这件事,能查到多少是多少,不要节外生枝。” “诺。”安寻躬身,问道:“王爷,明儿去,怕是很难找到线索了……” “做做样子罢了。”楚修琰微微蹙眉,说道:“明面上查,找个人顶罪,暗地里能查到多少,就是多少。” “安寻明白。”安寻这便恭敬的退下了…… ———— 沈云倾醒来时,已经是清晨了…… 楚修琰就坐在一旁的桌案上看着书。 沈云倾一动,他立刻抬了头,走过来,笑了:“醒了。” “怎么没去上朝?”沈云倾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楚修琰过来扶着她:“想陪着你。” “你这样,父皇只会更责怪我。”沈云倾靠在床边,无奈的看着他。 怎么可以这样任性…… 只见楚修琰轻笑一声,说道:“父皇准了,这几天的早朝,我都可以不去。” 说着,他唤了婢女进来,亲自端了水盆,给沈云倾梳洗。 “我自己来就好了……”沈云倾不习惯他这样……侍候自己。 楚修琰却笑:“我是你的夫君。” “你只是王妃的夫君。” 沈云倾不是要争什么,只是……她是侧妃,是妾。王爷王妃,才算得上夫妻。 楚修琰将水盆放在一旁,拧了湿手巾递给沈云倾,笑道:“那我就让你做王妃。” “别胡说。”沈云倾微微皱眉,很是郑重的说道:“姐姐在,王妃之位,倾儿不会要。” 楚修琰无奈,却知道她与叶柔要好,索性不再说。 洗漱后,楚修琰唤了婢女传膳。他端着粥过来,试好了温度,才递到沈云倾嘴边。 吃了饭,喝药时,沈云倾却是无论如何也不配合了。她嚷嚷着苦,一会儿再喝。 正此时,安寻进来,说都准备好了。 楚修琰笑着说道:“我给你准备了惊喜,想不想看。” “什么惊喜?”沈云倾来了兴致,直起了身子。 “吃了药,我就让你看。”说着,楚修琰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 沈云倾无奈,捏着鼻子,咕嘟嘟的喝了下去。 楚修琰回头看了安寻一眼。 安寻会意,开了屋门。 楚修琰给沈云倾披了狐裘,这才抱她到了外面的轮椅上,笑道:“这样,你自己也可以在外面透透气。” 沈云倾正摆弄着轮椅。 楚修琰教她,一下一下的挪动,转弯,停下…… “过门槛的时候,让人抬一下就是。” “嗯。” 沈云倾低着头,瞧着轮椅,是可以代步…… 这东西也颇为灵活,是花了心思的。 可到底……不是自己的腿,不如自己的腿听话…… 楚修琰明白她的苦恼,也看得出她心情的低落。 走过去,伸手握着她的手,笑道:“现在天冷,我推着你。” “没……没事。”沈云倾咬着唇,就要收回手。 “怎么了……”楚修琰看出了她的抗拒。蹲下身看着她。 沈云倾瞧着自己的双腿:“我这样……你也要我吗?” “你什么样了?”楚修琰装作不明白的说道:“我觉得你很好。” “阿琰……”沈云倾微微皱着眉:“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她看到楚修琰没有言语。便说道:“我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楚修琰嬉笑着,看向沈云倾:“我是大楚的建安王,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养的起。我们……” “阿琰!”沈云倾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你的侧王妃……不该是个残废。” “谁说你是残废,我杀了他!”楚修琰握上她的手,神情严肃。 似乎在告诉沈云倾,他没有开玩笑。 “阿琰……” “好了,倾儿。你怎么就知道,站不起来了。” 说罢,楚修琰起身,推着轮椅:“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 沈云倾摇头失笑,靠在轮椅背上:“哪能永远黏在一起。” “可是……你照顾不好自己。”楚修琰推着她,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沈云倾轻笑…… 先前的那些年,她不也是自己一个人。似乎那个时候,她自己也过得不错。怎么就给楚修琰留下了这样的印象,离开了他,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了。 到底是在大楚,太过依赖他了吧…… “王爷……”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安寻。 沈云倾索性没有回过头去,只说道:“你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不是我的事。”楚修琰俯下身,轻轻吻着她的脸颊:“是有人想要见你。” “见我……”沈云倾惊讶的侧头。 只听一声:“阿姐。” 楚修琰直了身子,让沈云倾的轮椅转了过来。 沈云倾这才看到他…… 头发冠起,丰神俊朗的模样…… 一身玄色大氅,笔挺的身姿。 “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啊……”沈云倾轻笑,伸出手,对着面前的人招了招手。 眼中满是欣慰。 只是眼眶,却微微泛红。 眼前这人,不是沈云染,又是何人…… “阿姐,您……您怎么……怎么这样了……” 沈云染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握住沈云倾的手,泪眼婆娑。 长姐如母……在沈云倾面前,他到底,是个孩子。 他抬头瞧着沈云倾, 那一双桃花眼,与她的眼生的极像。 一看便知,是亲姐弟。 沈云倾轻笑,抚上他的脸颊,安抚着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 “快起来,快起来吧……”沈云倾将他脸颊的泪水拂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云染却是摇了摇头。 跪在她面前,低头瞧着她的双腿:“阿姐……” “好了。”沈云倾笑着说道:“这腿不过断了,又不是不好了。” “真的?”沈云染抬头,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沈云倾重重地点头。 “当然了,阿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着,沈云倾扶着他:“快起来,见过王爷。” 沈云染起身,躬身正要说话。 只听楚修琰笑说道:“唤我姐夫就是。” 第七十八章、岭南三公子 沈云倾与沈云染许久未见,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楚修琰也理解,是以这两日,都没怎么打扰沈云倾。 除了夜里和她睡在一起,旁的时候,都是让沈云染推着她出去走走。 沈云染在这王府,也有几日的时间了。 “阿姐,他对你……似乎不错。”沈云染推着轮椅,笑着说道。 原以为阿姐会受苦,他曾经派人来过王府,只是这里守卫森严,他便没有冒进。秋狩时,随行人数众多,更是无法动手…… 如今看来,没他想的悲观。 沈云倾点了点头:“他对我……很好。” “姐姐喜欢大楚吗?” 虽然是问,可是沈云染这语气分明带了些许肯定。 沈云倾没有反驳,只说:“大楚的皇帝,比大梁的好。” 皇帝好,百姓的生活好,才会让一个国好起来…… “阿姐,这里……没有战乱,鲜少饥荒,是你一直想给大梁的景象。” 沈云倾没有反驳他的话。 这里……确实是她想看到的景象,大楚的一切,都是她曾经对大梁的期许…… “染儿,把你带来的部下安排好,继续隐蔽着。”沈云倾微微侧头,看着沈云染。 “阿姐是想……”沈云染不解。 沈云倾微微蹙眉:“阿姐可以没有退路,但是……你不能。” “阿姐……” 沈云染不明白,最受宠爱的阿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明白,沈云倾心里却是清楚的。 莫说这宠爱会不会给她一辈子,楚修琰注定不甘心只做建安王,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断不会离开。 到时候,便要靠着那些忠心的部下,护送沈云染安全离开了。 “染儿,洛渊呢,他不是像你的影子似的。”沈云倾笑着问道。 在大梁时,哪里有沈云染,哪里就能看到洛渊。 怎么今儿没见到。 “将军,洛渊在呢。”洛渊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沈云倾侧头看他:“你与染儿功夫有没有进步啊,去比划比划我看看。” “阿姐……” “去吧,正好到这儿了。”沈云倾指着前面的比武台,笑着说道:“让阿姐瞧瞧。” 沈云染点了点头,与洛渊一同上了比武台,互相作揖,然后赤手空拳的比划起来。 沈云倾轻笑着点了点头。 自己常年在边境,沈云染也没有让自己的功夫落下,不错…… 她微微垂眸,抚着自己的腿…… “心里不舒坦就说出来,别一个人逞强。”楚修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抚上她的手。 沈云倾一怔,没有说话。 楚修琰招呼了云染他们下来:“我和你阿姐有事要说,你们先回去吧。” 沈云染和洛渊这便退下了。 楚修琰起身,握上轮椅的推手,笑道:“走吧,我们去救人。” “救人?” “嗯。”楚修琰点了点头:“刚刚夙歌过来了,她说,严子殊如今被禁足府中,实在是无事,让我们过去解救他,脱离苦海。” “他被禁足了?”沈云倾有些惊讶:“是因为我的事吗?” “他那个性子,禁足几天也是好的。”楚修琰怕沈云倾自责,索性转了话题,抱起她,向王府大门走去。 来来往往的下人这样多。沈云倾有些害羞,躲在他怀中不肯出来。 “阿琰……”她轻唤。 楚修琰笑的肆意:“那天晚上也是我抱你回来的,可不见你这样。” “那天……那天我不是睡着了吗……”沈云倾小声的嘟囔着。 楚修琰心情大好,吻着她的脸颊。 一跃上了马。 “以后,我就是你的腿,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说罢,楚修琰一甩鞭,与沈云倾一同去了将军府。 繁华的街道上,他与她同乘一马,奔向将军府。 楚修琰怕沈云倾着凉,抱着她,为她紧紧裹着大氅。 到了将军府门前,他勒马下来,却没有抱着沈云倾。 严将军出来迎接,作揖道:“建安王,沈侧妃。” 楚修琰也是回了一礼:“严将军。” 沈云倾坐在马上,微微倾身,表示恭敬。 “拜子殊照顾,倾儿才能平安回来,今日小王与倾儿,特来答谢令公子。” “王爷客气了。”严将军这便要引着两人入了府。 沈云倾没有下马,楚修琰为她牵着马。 “抓着这个。”楚修琰拍了拍马鞍上的铁圈。 沈云倾瞧了瞧周围的人,俯身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吧。” 楚修琰摇了摇头,笑着牵起缰绳,带着沈云倾进了将军府。 严将军见状,示意一旁的侍卫过来牵着。 楚修琰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回头瞧着沈云倾,笑道:“倾儿腿不好,怕颠簸,这马素来听本王的话,还是本王牵着吧。” 本是随口说来的一句话。却不想很快传遍了将军府。 人人都道,建安王与侧王妃,琴瑟和鸣。 于是这恩爱越传越甚,竟是成了一段佳话。 很久之后,大楚盛行的玲珑节,因建安王疼爱建安王府之事,多有男子牵马,女子坐在马上的习俗…… ———— 严子殊被严将军打的一身是伤不说,如今躺在屋中,实在是无聊的紧。听人通禀,建安王来了时,他兴奋了好半天。 出来见到楚修琰,压抑着兴奋,作揖道:“见过王爷。” 楚修琰知道他的心思,看向严将军:“将军,小王与子殊有事相商,不知可否与他出府一叙。” “但请王爷做主。”严将军瞪了严子殊一眼。 严子殊却已经没空理会,牵了匹马,随着二人出了王府。 “你们再不来,我爹非关死我不成。”严子殊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骑着马与楚修琰并行。 楚修琰瞧了他一眼:“今儿本也要出府,顺便带上你。” “出府……去哪儿?”严子殊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叹了一声:“去质子府,找他要些好东西。” 严子殊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可是出了名的抠门,怎么会给你……” 楚修琰胸有成竹一般,笑道:“自然会给。” 瞧着两个人在这儿不指名不道姓的,沈云倾实在猜不出来。只是质子府这地方,住的都是各地封王的世子。 “要见谁啊?”沈云倾握着楚修琰的手,问道。 楚修琰也不瞒她:“岭南三公子,萧羽寒。” “萧羽寒……”沈云倾嘀咕一声。 说起来,这个人她有所耳闻。 他的爹爹,是岭南镇南王的三公子,也是家里的小儿子,却是质子府中,唯一一位,不是世子的人。 岭南世子是他的大哥。 楚帝与镇南王萧昊是至交,过命的交情。特别允许镇南王世子留在岭南。 可到底礼不可废,才让小儿子萧羽寒来了锦城。 也因着这层关系,萧羽寒在锦城的日子可以说是十分舒坦的。 不说可以肆意妄为,也是没什么可约束他的。 楚修琰低头,吻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说道:“岭南多奇药,治疗腿伤的药也是有的。” 原来,这一趟质子府之行,也是为了她的腿伤…… “其实……”沈云倾转过头,正要说话。 楚修琰却直接吻上了她的唇,虽然一沾即离,但是到底吻上了。 “咳咳!”严子殊在一旁,故意咳嗽了一声:“王爷,到了……” 沈云倾哪里还有空机会到了哪里,埋着头,不肯抬起来。 楚修琰大笑,下了马,牵着马进了质子府。 —————— 院落中,萧羽寒正摆弄着他养的鸟儿。在石桌上撒着食,两只鸟在上面啄食。 看到几人过来,萧羽寒一拂手,两只鸟飞了起来。 他起身过来,轻笑:“哟,今儿怎么来了贵客。” 这是沈云倾第一次见他。 墨绿大氅,头发束起,倒是一表人才。 薄唇微抿,嘴角微微扬起,丹凤眼轻眯,竟有些妖孽的感觉。 “这位,就是沈侧妃吧。”末了,萧羽寒还补充了一句:“那位大梁的沈将军。” 沈云倾笑着倾身道:“云倾见过萧公子。” 严子殊走过来,一把捏上萧羽寒的脸,笑嘻嘻的看着沈云倾:“他哪是什么萧公子,叫他羽寒就行了。” 说着,又捏了两下。 萧羽寒也不反抗,待得严子殊放下了手,他才揉了揉脸颊:“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好了,你们两个都正经一点,别吓到倾儿。”楚修琰微微皱眉,说道。 “你们来这儿……也为了看看那位落魄的皇子?”萧羽寒看向楚修琰,问道。 “落魄皇子?”严子殊惊讶的问道:“谁啊?” “还能有谁。”萧羽寒像看着白痴一样,看了严子殊一眼,这才说道:“大梁的皇子,梁意舒。” 梁意舒三个字…… 让沈云倾大惊。 他竟然来了锦城做质子?大梁的皇子,竟然沦落到了大楚质子的地步…… 不等她问什么。 只听萧羽寒说道:“喏,来了。” 回头看去。 梁意舒仍旧是月白大氅,虽然舟车劳顿,到底注意仪容。 除了脸上偶尔透露的疲惫,再看不出他竟然是跋山涉水赶路而来的。 他抬头,看到沈云倾时,眼中突然生起的光彩,让人无法忽视。 只是……他这样,却让沈云倾的呼吸一滞,慌乱的低下了头。 第七十九章、讨药 梁意舒是被押送到了质子府。他的身后,是三皇子楚修皓。 “六弟,严公子,你们也在……”他过来,轻笑一声。 楚修琰和严子殊也过去客套了一番。 看到沈云倾时,楚修皓下意识的看了她的腿,想到萧羽寒住在这里,而岭南多奇药…… 顿时了然:“都说六弟与侧王妃恩爱,如今一见,果然……” “三皇兄与皇嫂,不也一样恩爱。”楚修琰轻笑一声,说道。 楚修皓也不否认,看了梁意舒一眼:“我还要进宫面见父皇,改日到你府上,讨杯酒喝。” 说罢,他带着梁意舒过来,安排他的住处。 梁意舒看着沈云倾,心中酸涩,终究垂了眸,随着楚修皓离开了。 “倾儿……”楚修琰瞧着她。 沈云倾轻笑一声,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终究忍不住的看着梁意舒……那背影,早没了当初那般意气风发。 他是皇子,却被迫……来了异国他乡,成为质子。 曾经的雄心壮志,想要一展宏图的抱负,终究是一场空了。 楚修琰抚上她的腿:“走吧。” 沈云倾点了点头,将手递给他。 楚修琰抱着她下了马,进了屋子。萧羽寒和严子殊也一同进了屋子。 楚修琰让沈云倾坐在一旁,给她倒了热茶,递到她手上。末了,还为她捂着耳朵。 “知道你们恩爱,也不用跑到我这孤家寡人面前吧。”萧羽寒微微一叹,坐在两人对面。 严子殊也是附和。 楚修琰也不反驳,直说道:“今儿我们来这,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萧羽寒倒着茶水,摇头失笑:“没好事啊……没好事。” “猜到是什么事了?”严子殊夺过他手中的茶壶,笑说道 萧羽寒打量着沈云倾:“知道,怎么可能猜不到。不过……我以为你们会早些过来。”说着,他起身进屋,不知道翻着什么。 没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小药瓶回来了。 “嗯?你这突然不吝啬了,我还有点不适应了。”严子殊看着他手中的药瓶,笑着说道。 楚修琰也是有些惊讶,这么快就答应了。 岭南奇药,功效好,自然也是因为用的药草都是上好的药草。以前……都是只有给楚帝的时候,他才会这样大方的。 萧羽寒坐下,笑道:“对别人自然不能太大方,但是对沈将军,我还不会这般。” 沈将军…… 曾是三国中最为有名的女将军。 “我听爹说过,沈将军在北疆的那几场战争。”萧羽寒笑看着沈云倾:“将军若是生在大楚或是秦国,最后一战也不会输。” 楚修琰竟然是没有反驳。 在北遥城的那一战,若不是大梁有叛徒,帮着他们,他们不可能攻破北遥城。 沈云倾的防守,算得上固若金汤了。 而且……她在城头一站,就是一种鼓舞,将士们的心不倒,城自然也守得住。 “生在大梁,云倾不曾遗憾,丢了北遥城,到底是云倾指挥不利。”她不找客观因素,输了,就是输了。 楚修琰不说那些,直接伸手过去就要拿药。 却见萧羽寒一缩手。 楚修琰微微皱眉:“怎么,反悔了?” 萧羽寒轻笑,摇了摇头:“如今,沈将军是建安王侧王妃,况且有伤在身,动手是不好。不过……都说下棋是不见血的战争……” 她这话说得直白。 想与沈云倾下一盘棋。 围棋中,处处充满谋略算计,说是不见血的战场,也说的不过。 “如果将军赢了,这药,在下双手奉上。” “羽寒,别过分了。”严子殊白了他一眼:“侧王妃身子还不怎么好,下什么棋。” “下棋用手,如何不能?” 严子殊一滞,却是不知如何说下去。 楚修琰索性一甩手:“唉……瞧着你这不情不愿的模样,我还是与萧叔去讨要吧。” 说着,站起身,就要带着沈云倾离开。 严子殊也站了起来。 萧羽寒不禁扶额:“你们……不至于吧,这么护着她?” 楚修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下棋可是耗费心力的事情,你若是不愿给药,那就算了。” 他瞧了萧羽寒一眼,貌似不经意的说道:“唉……到时候我得和萧叔说说,早点给你定门亲事。” “好好好,不下棋了。”眼瞧着楚修琰给沈云倾拢着衣裳。萧羽寒赶紧站起身:“那弹琴总行了吧。” 他这逍遥日子还没过够呢,才不要娶媳妇。 不能下棋,听说她的琴音也是绝妙,若是能听到,也不亏…… “弹琴也费心力。”楚修琰皱着眉头,很是无奈的说道。 严子殊拍了拍萧羽寒的肩膀:“他有多宠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你们……”萧羽寒颇为无奈的看着两人。 却听沈云倾笑说道:“弹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楚修琰一怔,低头看她,正要让她别说,她却伸手握上楚修琰的手。 楚修琰清楚,她该是有了什么主意。 只听沈云倾说道:“云倾的琴声,定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萧公子的药如何。” “什么意思?”萧羽寒微微皱眉。 沈云倾指了指他手中的药:“你的药,可能保证治好我的腿?” 萧羽寒无奈摇头。 药自然是好药,可是能不能治好沈云倾的腿,不好说。 毕竟……凡事没有绝对。 “我的琴声,能取悦你,你的药,却不能保证治好我的腿,我岂不是吃了大亏。”沈云倾似乎很是遗憾的说道。 末了,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这样的不平等待遇。 严子殊与楚修琰瞧着沈云倾带着狡黠的笑容,就知道,她肯定埋了了坑,让萧羽寒跳下去。 果不其然…… 萧羽寒问道:“你如何肯定,你的琴声一定会取悦我?” 沈云倾颇为得意的说道:“陛下曾为一曲惘然而动容,可见云倾的琴艺讨了陛下欢心。萧公子莫不是觉得,比陛下更懂琴?” “这……”萧羽寒话语一滞。 所谓术业有专攻,楚帝的琴艺算不得顶尖,自然比他懂琴的大有人在。 只是……谁敢这般说。 尤其是……当着楚帝的儿子。 到底,萧羽寒只得说:“我这药,亦是治好了许多人的。” 严子殊却是不买账,帮着沈云倾说道:“云倾的琴讨了陛下的关心,你的药,总要治好过陛下才行。” “我爹曾将这药给陛下用过。” “萧叔是萧叔,你拿的药,可给皇上用过?”楚修琰也是帮着沈云倾说道。 萧羽寒看着三人联合起来,“欺负”他。 不由无奈。 摇了摇头:“强词夺理,强词夺理啊……” 沈云倾但笑不语,看着萧羽寒。 萧羽寒无奈,坐下:“那你说如何。” “这个简单,我先用药,若是有了现货,我再为公子抚琴,下棋,如何?” 萧羽寒暗暗盘算,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况且他若是不答应。 楚修琰只要一封书信过去,爹爹肯定会派人来送药。 既然如此…… “好。”萧羽寒将药放在沈云倾面前,说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沈云倾轻笑,收起了桌子上的药瓶。 萧羽寒又取了一个药瓶过来:“这是安神香,用过了药,腿会痒痛,这香助眠。” “多谢。”沈云倾拿了药瓶,谢过萧羽寒。 严子殊却是想到了什么。 “羽寒,之前……你是没打算给这安神香,难不成,就让她痛着?” 楚修琰也是看向了萧羽寒。 萧羽寒赶紧摆了摆手:“不是……不是……” “萧公子估计是觉得王府会有安神香,才没拿出来,对吧。”沈云倾笑着为他开脱。 萧羽寒赶紧点了点头:“正是,正是。” ———— 讨了药,楚修琰就要带着沈云倾离开了。 萧羽寒跟在两个人身后,一个劲儿的嘟囔,平日不找他来逍遥,用到他了,才想起来质子府还有个人。 严子殊勾搭着他的肩膀,说他想多了。 楚修琰将沈云倾拖上马,回头看着萧羽寒:“过两日,韵儿回来,你便没时间说我们了。” 只见萧羽寒脸色一变,赶紧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得赶紧出去躲几天。”说着,转身回了屋子。 瞧着整个人都是十分紧张的。 “你妹妹……怎么把他吓成这样?”沈云倾有些不解,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牵着缰绳,笑道:“她啊,从小就愿意找羽寒的麻烦。” “说起来,韵儿和他最玩的来。”严子殊也附和着说道。 沈云倾轻笑一声,目光却是下意识的看向梁意舒离开的那个方向。侧头一看……才发现他竟然就站在那边,看着自己。 沈云倾微微蹙眉,差点叫了他的名字。 梁意舒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云倾有些失落……转过头…… 楚修琰打着马,离开了质子府。 出府的一刻,沈云倾回头瞧着那里…… 梁意舒果然已经没了踪影。 严子殊看她频频回头,知道她怕是有什么心事,顺着目光看过去,想起那是梁意舒院落所在的方向。 心下了然…… 原来……她竟然有这样的心事。 第八十章、小人之心 回了王府,楚修琰将她抱进屋中。 “你先歇着,我去让人给你捣药。”楚修琰为她脱了大氅,递上暖手炉。 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 严子殊坐在一旁的瞧着楚修琰走远了,才转头看了一眼沈云倾。 他拿起茶杯,喝了茶,状似无意的说道:“过两天,我还去质子府,那里清静,羽寒也有趣,你要不要……也去坐坐。” 沈云倾一怔,看向严子殊:“你……” “嗯,我明白。”严子殊抬头,看着她轻笑。 她想得是什么,他清楚。 沈云倾却没有立刻答应,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说道:“你不怕……他发现了怪你?” “无妨。”严子殊笑着说道:“我只说带你去见羽寒,他不会戒备。” 沈云倾没有反对,就算是默许了严子殊的提议。 楚修琰回来时,两人默契的说着锦城近来有趣的事情。 谁也没有再提及质子府的事。 ———— 过了两天,严子殊果然应约前来…… 出奇的,楚修琰没有怎么阻拦。 听说她要去质子府,只问了一句什么事。 严子殊连忙说道:“羽寒说,他有个好药,那天忘记给云倾了,今儿本让我过去取。你朝中的事情多,索性我推她出去走走。” 楚修琰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将沈云倾抱上了马车,还吩咐人带着沈云倾的轮椅。 “若是她想瞧瞧锦城的风景,就推着她出去转转。”楚修琰回头看着严子殊,嘱咐道。 严子殊连连点头:“放心吧。” 沈云倾坐在马车中,心中却不安宁。总觉得……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刚刚……他抱着自己上了马车,那眼神,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却仍旧不动声色,让她宽心。 沈云倾伸手扶着心口,总有一种冲动,告诉他自己的意图,可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他对自己再好,也终究是王爷,他的骄傲……不会允许她和别的男人……尤其是和有过感情的男人见面…… 沈云倾靠在马车中,没有再多想,只等着马车到了质子府。 ———— 严子殊推着他,从后门进了梁意舒的院落。 他穿着大氅,站在院中,望着大梁的方向…… 沈云倾鼻子酸涩,他这样……实在让人心疼。 严子殊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意舒……”沈云倾转着轮椅,从房后拐了出来。 梁意舒浑身一震,转身看着沈云倾,一脸欣喜。却在看到她坐在轮椅上时,全化成了心疼惊讶。 “你的腿……怎么回事……”梁意舒走过去,低头瞧着她的双腿。 难怪那天她骑在马上,不曾下来…… 沈云倾抚着双腿,低头轻笑一声:“断了……不碍事。” “你受苦了。” “没有……”沈云倾抬头看着他,说道:“他……对我很好。” “很好?”梁意舒似乎有些愤恨:“对你好,为什么会这样!” 梁意舒蹲下身,手搭上沈云倾的手,紧蹙着眉:“你这样……以后如何提枪,如何……” 他再说不下去,满是苦涩。 沈云倾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女子……本来不就是三从四德……我……” “你不该是这样的人。”梁意舒意识到了她的疏离,除了苦涩,还有一丝心痛…… “那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你……你该是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巾帼英雄。你该是大梁……” 话未说完,沈云倾伸手,抚上他的唇:“大梁的那个沈云倾,已经不在了。” 她放下了手,看着梁意舒,十分郑重的说道:“如今,我不为国,不为百姓,只为这个小家活着……” 这个小家……有那些为她留在大楚的云卫,有洛渊,有云晞,紫苑,有沈云染,还有……楚修琰…… 梁意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爱上他了?” “应该说,是喜欢,是依赖……” 可是……喜欢和依赖之后,那就是爱了…… “云倾……” “对不起。”沈云倾轻叹一声。 梁意舒缓缓起身,这才多久。 上次他来大楚,距现在才过了多久,她就变了…… 上一次,她口口声声的推开他,可是她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他。 如今……她的眼神中,除了愧疚,没有那种不舍,没有那种无奈。 “从我嫁给他的一刻……我们……就再不可能了,之前是痴心妄想,如今……算是放下了。”沈云倾的手缩进袖中,紧握成拳。 “你放下了……那我呢?”梁意舒俯身看着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道。 “那时我失身,不是让你接受不了吗……如今……”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了……”梁意舒看着她,摇晃着她的肩膀,说道:“只要你还愿意……” “我不愿意。”沈云倾没有半分犹豫,抬头看着梁意舒,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曾经的雄心壮志,忘了吧……若他事成了,我会求他放了你,去过你想过的日子……” “求他放了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输!”梁意舒直起身子,咬着牙,问道。 沈云倾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是你会输,而是大梁……会输。” “云倾,我……”梁意舒拉起她的手,想要同她说什么。 沈云倾狠心抽出手,侧头过去:“如今……我是建安王侧王妃,请二皇子,自重!” “你……” 梁意舒的眼中,满是震惊,还有……恼怒…… 却突然……门被踹开。 “你们在做什么!”四皇子楚修合领着人闯了进来。 他看着沈云倾与梁意舒,眼中满是得意。 “沈侧妃,你与人私会,可想过六弟的感受。” 沈云倾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梁意舒上前一步,看着楚修合:“永合王……你擅闯我的院落,于理不合吧。” “那又如何?”楚修合挑衅一般的看着梁意舒:“落魄皇子,还敢与本王说理。” “楚修合,你别太得意了。”萧羽寒的人未到,声音却已经过来了。 一个士兵倒飞进院落。 严子殊与萧羽寒一同冲了进来。 “严公子,萧公子,这就是你们拦着本王,不让本王进来的原因吧。”楚修合扬着头看着二人。 萧羽寒,他惹不起,严子殊,也不好对付,可如今,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证据确凿。 他们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本王要让父皇瞧瞧,沈侧妃是如何不守妇道。”楚修合走上前,让人拿了沈云倾,将她整个人架了起来:“本王……要让你这荡妇的模样,人尽皆知。” 萧羽寒和严子殊要上前,也被拦了下来。 梁意舒更是直接被人押了。 沈云倾顿时变了脸色。 若是到了楚帝面前,她真是百口莫辩,这就暂且不说……只说楚修琰,他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放。 “本王……本是来瞧瞧皇子,如今……请皇子随本王一同进宫吧。” “楚修合,这质子府,还不至于你在这里放肆!”萧羽寒冷哼一声,说道。 楚修合却是不理会,只笑道:“带走!” “舒兄,可是这瓶药?”屋中穿出一道声音。 众人侧头看去,竟是楚修琰从屋中走了出来。 “修琰……”严子殊一怔,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沈云倾则是惊讶,看着那屋子,又看了看楚修琰。 他手中拿着药瓶,看到沈云倾这般被架起时,恼怒的冲过来:“滚开!” 那两个士兵乖乖松手。 楚修琰扶着沈云倾坐下:“没事吧……” 沈云倾摇了摇头…… 于是,这次恼怒的,变成了楚修合:“这不可能,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大吼。 楚修琰却不理会他。 笑着走到梁意舒面前,问道:“这瓶药就摆在里屋盒子里,不知,可是这瓶。” 梁意舒一怔,转而反应过来:“琰兄寻得不错。” 一旁的萧羽寒也帮腔道:“修琰,你若再不出来,侧王妃可就要被带走了。” “我看谁敢!”楚修琰转身,怒视着楚修合:“怎么,四皇兄等不及,要挑衅我的底线了?” “六弟一直在这里?” “不然呢?”楚修琰轻笑一声:“我可是比四皇兄来得早上许多。” 楚修琰这般说,沈云倾心下了然,他其实……早就看穿了…… 楚修合冷笑:“好样的……自己的侧王妃与人私会,六弟竟然能做到无动于衷……真是圣人心啊……” “于公,意舒兄是大梁皇子,倾儿该来拜会。于私,两人曾经是同朝为官,有些交情,也该来。”楚修琰笑着看向楚修合:“怕是四皇兄,小人之心了。” “你……”楚修合咬着牙,末了冷哼一声,就要离开。 萧羽寒和严子殊却是直接拦下了他。 “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楚修琰踱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四皇兄这样对弟弟的侧王妃已是不该,还对大梁二皇子这般,更是有失礼。” 他笑着,说的话,却是句句针对楚修合。 楚修合微微抿唇:“六弟想要如何?” “面见父皇!”楚修琰轻笑,看着楚修合,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句话。 萧羽寒与严子殊,也是一同坚持,面见楚帝。 第八十一章、如何处罚? 楚修合到底是不得已,与他们一同去面见楚帝了。 一路上,楚修合很是憋屈。 楚修琰骑马带着沈云倾在前,严子殊和萧羽寒像是防贼一样,一左一右的在他身边,生怕他跑了一般。 明明是来找楚修琰不痛快的,怎么最后,成了自己栽了…… ———— 楚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似乎还有些争吵。 “德安,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诺。” 没一会儿,德安就回来了,他福着身说道:“陛下,建安王和侧王妃,永合王,萧羽寒,严子殊求见。” 楚帝微微皱眉,这么多人? “问清楚什么事了吗?” “这……”德安微微一怔,回道:“说是……永合王,诬陷沈侧妃和大梁二皇子私会,还出言不逊。” 楚帝放下奏章,叹了一声:“宣吧。” 几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几乎是推搡着走进来。 楚帝冷眼看着他们:“吵够了没有!” 几人连忙不再互相瞪眼,跪下道:“参见父皇(陛下)。” 楚修琰本要扶着沈云倾跪,楚帝挥了挥手,算是免了她的礼。 他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个人:“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几个人一站起来,好嘛,又是那副模样。 “说说吧,怎么回事。”楚帝颇有些不耐烦。 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能像孩子似的,把喜怒都表现在脸上。 “父皇,儿臣与倾儿,前去质子府,探望二皇子……” 楚修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了一下。末了,又说道:“儿臣无意与四皇兄如何,只是他如此辱骂倾儿,是为长不贤,此番构陷二皇子,更是有失大楚颜面。” 一字一句,都将矛头转向楚修合。 楚帝也将目光移向了楚修合:“老四,是这样吗?” “这……儿臣……儿臣……”楚修合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辩驳。 他这个人,心狠毒辣,偏偏,十分畏惧楚帝,而且言语表达,实在不如楚修琰锋锐。 楚帝也懒得听他这样的解释,直接问道:“是谁给你传的消息,让你去质子府的?” “这……”楚修合微微咬牙:“是听别人那么一说……” “谁?”楚帝蹙着眉,不让他这样蒙混过去。 “父皇,儿臣也是听下人那么一说,寻思着,总不能让六弟……” “老四!”楚帝猛地拍着桌案:“你是要朕派人去查,还是,朕亲自去质子府走一趟!” 楚帝并不是小题大做,他最忌讳,兄弟争斗还死不承认。 之前楚修琰和太子楚修邦的争斗,他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两个人的斗争,平衡着朝堂的局势。 如今楚修合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不仅有辱大楚颜面,还会成为大楚对大梁不屑的表现。 纵然大梁气数已尽。 可若是大梁上下,同仇敌忾,恐怕再打,就难了。 楚修合不打算说。 楚帝冷哼一声:“德安,带人,去质子府查!” “父皇……”楚修合没有办法,说道:“是……质子府的守卫说的。” “守卫……”楚修琰轻笑:“启禀父皇,质子府的守卫多在门外或是主院巡视,若说是守卫,总得找到那个人才行。” 楚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楚修琰的说法,问道:“那个人,是谁,负责那个院落的巡视。” “这……儿臣也不知道……”楚修合无奈的说道。 那里的守卫,一个个死板的很,当然不是他们传的信。 只是,这个消息的来源,他是绝对不能说的。 楚帝也不为难他。 “老四,你长本事了,敢骗朕了。”楚帝点了点头,厉喝一声:“来人!” 御书房外的守卫进来:“陛下。” “将永合王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父皇!”楚修合惊诧的抬头。 竟然这般严苛…… 他以为,几日禁闭,最多不过几日不上朝,罚些俸禄,也就是了…… 他跪下,悲切道:“儿臣不服。” “欺君罔上,有失国体,你还觉得朕罚的重吗?”楚帝看着他,说道。 楚修合立刻低头:“儿臣不敢。” 于是,这件事,随着楚修合惨败,落下了帷幕。 ———— 楚帝瞧着楚修琰,严子殊和萧羽寒。 笑道:“你们三个……还真是齐心协力啊……” 三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楚帝轻笑,喝了口茶,说道:“你们说说吧,这件事,朕该如何罚?” 没人开口。 楚帝点着萧羽寒:“羽寒,你说。” “嗯……”萧羽寒颇有些无奈,作揖道:“陛下,这件事,虽说永合王失礼在先,可到底……事情没有波及太广,没有失了皇家颜面。” “你的意思,从轻处罚……”楚帝点了点头,又看向严子殊:“子殊,你呢?” 严子殊作揖,说道:“子殊也是同样的想法,永合王是陛下的儿子,修琰也是陛下的儿子,兄弟之间的误会罢了。” “误会……”楚帝摇了摇头,看着两人:“你们啊……”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让两个人退下,去处理楚修合带过去的那些士兵了。 封口,必须要有。 至于能封到什么地步,那就不得而知了。 待得两人离开,楚帝看向楚修琰:“你可满意了?” “儿臣不懂父皇的意思。”楚修琰恭敬的说道。 “不懂……”楚帝失笑:“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用掩饰什么了,打击了老四,还明白了,这两个人是真的与你交心。你是赢了。” “儿臣与子殊,羽寒,一直真心相待,至于四皇兄,儿臣无意对他如何,是他挑衅在先。”楚修琰不卑不亢,作揖说道。 沈云倾在一旁,瞧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楚帝,分明是看明白了这件事。 刚刚……萧羽寒和严子殊,表面上是为了楚修合求情,从轻处罚。 实际上,却不然…… 话里话外,都表明着,纵然楚修合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能免罪。 楚帝看穿了,却不说穿,只问道:“那你觉得,朕应该怎么罚他?” 楚修琰看了沈云倾一眼,作揖道:“儿臣以为,此事,不可从轻处罚。” “理由。” “此事会不会外传还不得而知,若是没有外传,固然是好。”楚修琰轻笑一声:“这样,算是家事,关起门来处理就好。四皇兄这般做,不过是与儿臣不和睦,几大板子也就过去了。” 楚帝竟然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此事,传出去了呢?” 楚修琰仍旧笑着:“若是传出去,父皇从轻发落,则会落下袒护儿子的口实。自然,也不该草草了事。” 沈云倾知道,今儿楚修合的做法,对她极为轻视。这才让楚修琰动了怒火,一点也不肯让步。 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裳。 楚修琰回头看着她,轻笑,摇了摇头。 楚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末了,长叹一声:“琰儿,这件事你固然占理,可事实如何,你也该明白。” “儿臣……不明白。”楚修琰直接回道。 楚帝摇了摇头:“朕是上了年纪,可也不是老眼昏花的时候。” 楚修琰微微蹙眉。 沈云倾也是心惊胆战,抬头看着楚帝。 楚帝缓缓起身,目光却一直盯着楚修琰。 他走过来,没有说话,只是笑着…… 楚修琰一动不敢动,只能低着头,恭敬的等着楚帝接下来要说的话。 楚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做的事,朕不是不知道。今儿给老四通风报信的人,在建安王府,而非质子府。” 沈云倾心中一惊,这件事刚刚发生,楚修琰就与他们一同过来面圣。 这么短的时间,楚帝却全部都知晓了……那……恐怕也知晓了,她与楚修琰不是一同去的质子府。 没有一丝遗漏,刚刚……对楚修合的那些问话,也不过是……试探。 “他是你的兄弟。”楚帝的话,颇有些语重心长。 他年轻时,争权夺势,与兄弟手足相残……不希望儿子,也走了他的老路。 楚修琰的头更低了一些,语气愈发恭敬:“父皇多虑了,儿臣此番,只因四皇兄伤了倾儿,儿臣,只为倾儿出一口气。” “无关其他?” “无关其他。”楚修琰毫不犹豫。 这一次,不是因为楚修合是太子党羽,不是为了皇位。 只是为她讨公道。 “你们争,朕管不住了。”楚帝轻叹一声,说道:“但是……你们怎么争,朕不能视而不见。” 楚修琰作揖:“儿臣明白。” “你下去吧,朕……有事与她说。”楚帝瞧着我,对楚修琰说道。 “父皇!”楚修琰微微蹙眉,抬头看向楚帝。 楚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道:“怎么,不放心?” “儿臣不敢。”楚修琰连忙说道。 这皇宫还是楚帝的皇宫,这大楚,还是他的大楚。 楚修琰再受宠,也不能事事过火。 况且…… 他侧头看着沈云倾,沈云倾冲他笑着摇了摇头。 让他安心。 楚修琰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出去等着。 若是这时候……强行留下,楚帝未必不让。 只是,这笔帐,恐怕又要算到沈云倾身上了。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于是,楚修琰恭敬的退出了御书房。 第八十二章、为他穿衣冠发 御书房中,只剩下沈云倾和楚帝。 她心中忐忑。 楚帝瞧着她,说道:“你和琰儿,不是一同去的质子府。对吧……” 沈云倾心下了然,楚帝全然清楚。惊讶之下,竟忘了礼数,抬头看了楚帝。 又慌张低下了头。 楚帝轻笑:“质子府的守卫,总不会连这都不清楚。” 那里的守卫……都是直属他的人…… “那……父皇刚刚,为何……” “为何不拆穿你们?”楚帝看透了沈云倾的想法,拿过茶盏,喝着茶。 末了,笑道:“老四这招,朕觉得不妥,自然……不能助长。” 楚帝将一切都了然于心。 沈云倾无奈,只能说一句:“父皇英明。” 楚帝放下茶盏,瞧着沈云倾,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你与那梁意舒……是何关系?” 沈云倾正要扯个谎。 却听楚帝说道:“朕要听实话!” 语气淡然,更是带着笑容。 可只是一眼,沈云倾就知道,自己若不说实话,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轻笑一声:“前世今生罢了。” “前世今生……”楚帝垂眸嘟囔一声,摇头轻笑。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抬眼看着沈云倾:“那首惘然……是你和他所做。”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沈云倾也不隐瞒。 她与梁意舒的关系,楚帝既然已经知晓了,这首曲子他们一同所作,也没什么隐瞒的。 “爽快。”楚帝轻笑,看着沈云倾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欣赏:“你与他曾有情,如今……私下去探望,就不怕朕处置你?” “怕。”沈云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看着楚帝,笑说道:“云倾怕,但是也知道,父皇不会为难云倾。” 若是楚帝会为难她,就不会将四皇子楚修合下狱。 这一点,她本不肯定,看到楚帝坐在她面前,笑着的模样,她才稍微有了点把握。 果然…… 楚帝点了点头,说道:“你与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朕不再过问。不过今后……” “父皇放心,云倾明白。”沈云倾微微躬身,说道。 楚帝能够这般,已是意外,她是万万不会得寸进尺的。 楚帝低头,瞧着她的腿:“本想着……让你去碧波寺,见见贤妃,却不想竟成了祸事。” “父皇,人各有命,这是云倾的劫数。”沈云倾轻笑。 “若有一天,你的腿好了,你可愿为他……上战场。”楚帝收敛了笑容,郑重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微微蹙眉,上战场……她不敢再想,这腿……也不敢奢望好起来…… 半晌,轻笑一声:“与大梁的……不行。” 言下之意,与秦国交战,她会帮忙。 “好。”楚帝竟然颇为欣喜。 起身走回案前,拿了一个药瓶过来,递给沈云倾:“这药内服,配合岭南外用的药,有奇效。” “多谢父皇。”沈云倾连忙上手举过头顶,接下了药。 大楚与秦国一战,迟早是要有的。 到时,楚修琰若为皇帝,她为他打江山稳固局面。 楚修琰若为皇子,她为他夺帝位增加筹码。 “记住你的话。”楚帝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如今,你俩一荣俱荣,你帮他,也是帮你自己。” 沈云倾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楚帝,更像是父亲……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似乎……将一切都替楚修琰打算好了。 沈云倾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只是……真的有帝王,这样希望扩大儿子的势力吗? “父皇都和你说什么了?”楚修琰推着她,向宫外走着。 沈云倾笑道:“没什么,就是问问我的腿。” “真的?”楚修琰微微蹙眉,他的父皇,他了解…… 怎么会这么……仁慈? “真的。”沈云倾无奈的笑了笑,她拿出楚帝给她的那瓶药:“你看,这是父皇给我的,说是配合羽寒给的药,有奇效。” 楚修琰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楚帝这样“明目张胆”的给了她药,那就真的是伤药而不会是毒药了。 “回家吧。”沈云倾侧头,笑着说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抚着她的肩膀:“回家。” ———— 夜了,两人躺在床上。 楚修琰搂着她,手却不老实,一直抚着她的脸颊,偶尔捏一捏她的鼻子。 沈云倾本来困得不行,硬生生被折腾的睁开了眼睛。 既然醒了,索性就把心里的疑惑都问了。 “你知道我和意舒见面……生气了吗?”沈云倾握着他的手,柔声问道。 楚修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刚开始,生气。后来……听到你说的那些话,就不气了。” “那……如果日后,你可以决定他的生死了,你会饶他一命吗?”沈云倾有些忐忑的问出这句话。 能决定质子死活的,只有皇帝。她这般问,是有些逾越的。 “好。”楚修琰竟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看着沈云倾,低头吻着她的额头,轻笑:“只要这么做,你会开心。” “阿琰……” “以后,我就守着这个小家,守着你。”楚修琰将手指覆在沈云倾的唇上,笑道:“倾儿,我们以后,要好好的……” 沈云倾伸手,握上他的手:“嗯,好好的……” 沈云倾靠在他怀中,与他十指紧扣,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拍着自己的脸颊。 沈云倾不耐烦的伸手隔开那个拍着自己脸颊的手。 “什么时辰啊……” 咕哝一声,就要转过身去。 “倾儿,我听说,大梁那边……都是妻子为夫君……穿衣冠发。” 听了这话,沈云倾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不过……失败了,太困了。 “别闹了……”沈云倾微微蹙眉,嘟囔着。 楚修琰却坐在床边,俯身在她耳边,呵着气:“我也想要。” 撒娇一般,像是讨糖吃的孩子一般。 沈云倾无奈的睁开眼睛,坐起身,看了楚修琰一眼:“我够不到。” 楚修琰抱着她,让她坐上了一旁的桌案,将手中的木梳递给她,笑道:“这回可以了吧。” 说着,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沈云倾,微微蹲下身,让沈云倾为他冠发。 沈云倾拿着木梳,有些无奈,她从来就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子,这冠发,自然也不是多细致。 虽然冠的不错,可这过程,楚修琰倒是疼得龇牙咧嘴。 结束后,楚修琰摸着自己的头发,感叹道:“真疼。” 沈云倾将手中的木梳扔在一旁:“那以后,我就不给王爷冠发了。” “别呀。”楚修琰赶紧过去,笑着取过衣裳,递给沈云倾:“以后啊,冠发穿衣,都要你为我做。” 沈云倾也不拒绝,接了衣裳,为他好好打理着。 若是……腿脚恢复了,就不必让楚修琰这样迁就她了。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 沈云倾睡不了懒觉,不过却是甘之如饴。 他是她的夫君,幸运的是,他也将她……当作妻子。 ———— 这天,沈云倾仍旧像往常一样,为他穿衣冠发。 “我想吃糖葫芦。” “好。”楚修琰轻笑:“下了朝,我给你带糖葫芦回来。” “嗯。”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 楚修琰将她抱到轮椅上,亲了她的额头,然后离开了。 沈云倾自己在房中,没什么事情,这两日,叶柔也在养伤,不便走动。 是以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时间在一起说说话。 左等右等,也不见楚修琰回来。眼看着,已经是下朝的时间了。 没等到楚修琰,安寻倒是回来了。 “请侧王妃先用膳吧,王爷怕是要午时后才能回来。” “出什么事了?”沈云倾皱着眉,问道。 安寻也不隐瞒,挥退了下人。这才说道:“太子的禁足令,被解除了。” “什么!”沈云倾大惊。 勾结游牧部族,竟然……这样就放出来了? 楚帝到底怎么想的…… 蓦地,她想到了前两天受罚后,被禁足在府中的四皇子。 他被打了几板子,禁足府中。四皇子的势力,也因此散了一些。 太子禁足时,势力去了小半。 如今楚帝这样做,是告诉朝臣,太子还没废,别急着……拥立他人。 而这个他人……也只有楚修琰和三皇子,楚修皓了…… 平衡朝中势力,为君者必须考虑的事。 想来,楚修琰今儿也回不来太早了。 沈云倾在屋里闲着无聊。索性让云晞带着自己,出府逛逛。 为了方便,只带了云晞和云卫中的云一。 出府的路上,正巧遇到了珺儿。 她恭敬的福身行礼。 沈云倾看着她,心中颇有些感叹。 大婚那日,珺儿来看她时,满心满眼都是欢喜雀跃,因为那时,楚修琰最宠爱她。 如今……沈云倾却是取代了她的位置。 “姐姐这是要出府吗?”珺儿笑问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看妹妹这方向,也是出府,不如……同行吧。” 两人结伴而行,珺儿对这大楚比她了解的多,也可以多听听大楚的风土人情。 “如此,打扰姐姐了。”珺儿仍旧毕恭毕敬。 与沈云倾一同出了建安王府。 却不知……这一次等着她的,是何等险境。 第八十三章、临危不惧 出府后,沈云倾坐着马车,瞧着锦城的风光。 虽说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但是到底不如腿脚利索的时候。 过过眼瘾也就是了。 她与珺儿一同出门,买了些东西。珺儿和她的丫鬟常常下了马车进去店铺挑挑拣拣。 回来的时候总是给她带了好些。 “姐姐怎么不买些胭脂水粉。”珺儿将刚刚给她买的胭脂水粉给沈云倾瞧了,笑道:“这儿都是铺子里刚上的,用着不错。” “有用的也就是了,谢谢妹妹。”沈云倾笑着接过这些东西,既然买了,她也不好推却的。 瞧着珺儿要回府。 沈云倾问道:“你今儿出来,不是要买镯子吗?” 珺儿的镯子断了,今儿出府,也是想挑一个好镯子。 珺儿笑了笑:“还是不买了,那地方偏,珺儿自个儿也就算了,如今与姐姐一同出来,还是不去了。” 锦城虽说一直太平,可是到底沈云倾是王妃,出了差错,她担不起。 沈云倾知道了她的想法,轻笑一声:“无妨,走吧。” 说着,她让云晞驾车,去了珺儿说的那家铺子。 看得出来,珺儿很喜欢那家的镯子,一气买了三个不同的镯子,还给沈云倾挑了两个簪子。 “姐姐不是喜欢海棠花吗,这是新做出来海棠簪子,我瞧着好看,就给姐姐买了。”珺儿兴冲冲的将簪子给沈云倾带上了。 沈云倾瞧着也好看,就随着她了。 说起来,珺儿这脾气还真是不错的,不争不妒,所以楚修琰对她,一直算不上差,吃穿用度,也都是好的。 两人正聊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求求您,给点银子吧。” “求求您……” 云晞本不想听,摆摆手:“去那边讨吧。” 云一也勒马过来。 珺儿掀开帘子:“怎么了?” 她的丫鬟回道:“主子,是来讨钱的。” 沈云倾也瞧了过去:“云晞,给些银两吧。” 云晞未说什么,珺儿已经从自己的钱袋拿了些银两出来,递给丫鬟:“给他们吧。” “诺。”那丫鬟接过银两,给了两个讨钱的人。 那两人感恩戴德的接过银两,却突然……一扬手,将手中的粉末撒向沈云倾等人。 沈云倾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珺儿的口鼻,自己也是连忙闭气。 只是……还是有些来不及了……仓皇间,吸进了些迷药。 那两个讨钱的人从袖中抽出匕首,刺向云晞和珺儿的丫鬟。 云晞将将躲开,可怜珺儿的丫头,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一个不留神,被匕首刺中了胸口。 云晞和云晞两相配合,杀了那二人。 很快,围过来了一群人。 黑色夜行衣,蒙着面,看着就是有预谋的。 珺儿有些害怕,微微缩了缩身子,看向沈云倾:“连累姐姐了。” “说什么傻话。”沈云倾强撑着,拍了拍她的手。 马车已经被团团围了起来。 沈云倾赶紧唤了云晞:“带着珺儿,回去。” “主子!”云晞持剑,护在马车旁,颇有些惊讶的看着沈云倾。 “姐姐……”珺儿一个劲儿的摇头,却是不肯的。 沈云倾叹了一声,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说道:“我的腿脚不行,中了迷药,带着我,你们跑不出去。” “上!”那些人持剑,冲了过来。 沈云倾将珺儿的手交到云晞手中:“回去,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都留在这里就坏了!” 云晞犹疑间。 云一一把拉过云晞:“主子保重!” 说罢,将珺儿扔在云晞马上,狠狠的用剑刃打了马。 那马长嘶一声,冲了出去。 云晞咬牙,提剑挥退逼近的黑衣人。 云一也随后骑马离开了。 看着那些黑衣人只是分出少部分去追,沈云倾心下苦笑。目标……果然是她。 那些黑衣人极有组织,将同伴的尸体抬了起来。 一人过来,掀开帘子。 沈云倾拔下头上的簪子,刺了过去。 可惜腿无法支撑,只能用手臂阻挡。 那人也是武功不错的,况且沈云倾中了迷药,那人很容易就挡下沈云倾的簪子…… 迷药劲儿上来了,之后的事情,沈云倾没了记忆。 只知道,他们似乎没有想要她的命。 至于把她带到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张大床上,侧头看着周遭的布置,还算是奢华。 虽然同王府比不得,可是比寻常百姓家,好上太多。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还有些迷糊。 因着腿断了,所以……那些人竟然连绑都没有绑,直接把她扔在了这里。 没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是个婢女,带着面纱,手中端着茶盏。看到沈云倾醒了,她福了福身,给她倒了水,递给她。 “这是哪里?” 那婢女摇了摇头,福身离开了。 没一会儿,那婢女带了几个人回来,看衣着,也都是婢女,同样轻纱覆面。 她们将沈云倾抬到了软轿上,带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途中,沈云倾与她们说话,她们最多转头瞧瞧,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她们带沈云倾去的那个屋子,更是奢华,只是主位上笼着纱帐,里面坐着的那人,面容却是看不清楚。 帐外站着一个人,带着铁面。 “沈侧妃。”那铁面人挥了挥手。 软轿被放下。沈云倾正对着主位。 “你是谁。”沈云倾微微皱眉,看着主位的那个人。 他……才是主子。 帐外这个,不过是他的下属罢了…… 那铁面人道:“沈侧妃不该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好。”沈云倾点了点头。 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他们会暴露身份。 她笑着说道:“你们抓我来,却不杀我,是有事要我配合吧。” “不错。”那个铁面人,真是言简意赅,多余的话,一概不说。 沈云倾索性靠在软轿的背倚上:“别卖关子了。” 她听到,主位那个纱帐中,传来一丝轻笑。 这声音,倒是好听的。 “你笑什么?”沈云倾抿了抿唇,问道。 纱帐中没了笑声,只见那人拿起笔,写了几个字,递了出来。 铁面人恭敬的接了过来,展开看过后,说道:“主子说,笑沈侧妃临危不惧。” 沈云倾竟然颇为认真的抱拳,说道:“多谢阁下夸奖。” 于是纱帐中又传出了低笑。 那人又递出一张字条。 沈云倾微微皱眉,只这一会儿的观察,这个纱帐中的人,绝对是心思缜密之人。 到了现在,沈云倾除了听到他的两声笑,对他再无所知,就连伸手,递出字条,也是将手拢在大氅中的。 “只要侧王妃给建安王传信一封,就可以在这里,安然无恙的等着被放出去。”铁面人看了字条,说道。 沈云倾也不犹豫,直接问道:“信上写什么。” “午时,谪仙居。”铁面人接过字条,说道。 “你们让王爷赴约,怕是没什么好事吧。”沈云倾摆明了一副,我不想配合的模样。 其实,她这是明知故问了。 若是他们找楚修琰是好事,直接去见楚修琰不就是了,何苦要通过他,弄这么一出。 “你们这么兴师动众,抓我一个女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沈云倾笑着说道。 “沈将军过谦了。”铁面人仍旧一丝不苟的重复着字条上的内容。 “你们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被查出来?” “谁能查到,我们……”铁面人刚要说什么。 “咳……”纱帐中穿出一声轻咳。 铁面人回头,看着纱帐,立刻躬身:“属下知错。” 沈云倾本以为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如今……却是一点也没有。 “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若是没了价值,也就不必留了。” 铁面人似乎很惧怕那位主子,不过刚刚被主子制止了一下,如今转身说话,竟然愈发的恭谨了。除了字条上的,是多一句都不肯说了。 “你们杀了我,就什么都得不到。”沈云倾故作轻松:“也别想着我求饶,毕竟……你们也没想放过我。” 纱帐中的人似乎不想和沈云倾再纠缠下去了。 他挥了挥手。 铁面人躬身:“属下明白。” 他唤了那几个婢女进来,抬起沈云倾的软轿,带她离开了这屋子。 “去哪儿?”沈云倾的手在袖中微微攥紧,天知道她刚刚多紧张。 “沈侧妃,既然不畏死,何必在乎去哪儿。”铁面人似乎很乐意气她,笑着说道。 沈云倾轻笑一声,若不是腿脚不好,她铁定一脚过去。 ———— 那铁面人领着她弯弯绕绕,到了另一个不怎么好的房间。 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牢房。 房门带着锁不说,这房间一进去,哪里是个房间,除了床,都是刑具。 “侧王妃好好想想吧,不然……她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铁面人轻笑,让人扶着沈云倾进去了。 沈云倾看到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女子一抬头,她才看清楚了…… “珺儿……” 沈云倾被扔在床上,她抱着珺儿。 珺儿一身的伤,看到沈云倾时,轻笑一声:“姐姐……” “你怎么……怎么没回去……”沈云倾瞧着她身上的伤,怒视着铁面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铁面人轻笑:“侧王妃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什么吩咐,让这两个丫头去做。” 铁面人离开了,这房门,也没有再关上。 只是外面,多了几个人把守。 第八十四章、妥协 沈云倾抱着珺儿,在这个小床上,两个人也算是互相有个依靠。 “你怎么被抓回来了,云晞她们呢?” “姐姐放心,云晞她们没事。”珺儿轻笑,窝在她怀中:“我们跑的时候,被他们的人截住了。我不会武功,不能拖累他们……” 沈云倾轻叹一声。的确……若是珺儿不这么做,怕是三人谁也跑不了。 “姐姐,是我连累你了。”珺儿喘着气,声音微微有些抖。 沈云倾拍着她的肩膀,轻笑:“不怪你……” 谁能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沈云倾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想她平日里没受过累,细皮嫩肉,如今,一定痛极了。 “很疼吧……”沈云倾为她擦着汗,心疼的说道。 珺儿笑着摇了摇头,硬撑着抬头看着沈云倾:“珺儿这苦没什么,若是姐姐不肯配合他们,吃的苦头才多。” “好了,别说话了。”沈云倾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抬头看着站在屋子中的两个婢女:“我要伤药。” 那两个婢女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谁也不肯说话。 “你们……不能说话?”沈云倾微微蹙眉。 “姐姐莫问了。”珺儿轻咳了一声:“她们……都是被毒哑了嗓子的人。” 沈云倾惊愕,竟然有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反应过来,看向珺儿:“你……如何知晓?” 珺儿轻笑,瞧着那两个婢女:“刚才,我也同姐姐一般,与她们说话。门外的守卫……让我车痴心妄想。她们说不出话,也不会帮我们。” 沈云倾抿了抿唇,瞧着那两个婢女。 她们眼神很是迟钝,对这种呼来喝去,没有尊严的生活,都已经习惯了,跑不了,自然,学会了绝对的服从。 “姐姐……” “嗯?” “我们还能出去吗?”珺儿垂着眼帘,低声说道。 沈云倾抚着她的发:“珺儿,你得相信,他会找到我们的。” 末了,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她轻声笑道:“他会找到的……” 只是……沈云倾心中,也没有把握。 她们被劫持,没有一点痕迹可循。 万一,他没能找到。又或者,找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呢…… 沈云倾不敢再想下去,这些,她也没有把握,只能希望,她们还能等到他…… ————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里……除了火烛,什么都没有,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按着沈云倾的直觉,本能推算个大概,可她昏迷的时间不知道有多长,没办法估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过来,带着她们离开了。 沈云倾坐在软轿上,珺儿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她被两个士兵拖着。 从一间牢房,到另一间牢房。 沈云倾心下轻叹,这封信,她怕是不得不写。心下暗暗盘算,应该如何让自己稍微占据主动。 这间牢房中,站着一个铁面人,和几个士兵,都看不到模样。只能从衣着和铁面的形式上分辨。 沈云倾进去,那铁面人直接问道:“侧王妃考虑的如何了?” “考虑好了,我呢,有一个条件,你们答应了,我就配合。”沈云倾看着那铁面人,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谪仙居,我也要去。” 那铁面人正要说话。 沈云倾直接说道:“我知道你做不得住,去吧,问问你的主子。” 他不是上午的那位铁面人,只一说话,沈云倾就知晓了,是以,让他去请示他的主上。 没一会儿,那铁面人去而复返。 “主子说了,不会带你们去。”铁面人冷声说道。 沈云倾无奈,叹了一声:“苦命鸳鸯也不行了……” 铁面人不再理会她,递上纸笔:“侧王妃,主子说了,你写信,并且交上来一件信物,就可以。” 沈云倾轻笑一声:“我的条件,你们不答应,还想让我配合?” 铁面人撤了纸笔,一挥手,牢中的士兵将珺儿绑了起来。 “打!”铁面人一声令下。 其中一人拿了鞭子,抽打着珺儿。 珺儿凄惨的声音,让沈云倾没办法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可是……她该写吗? 该给楚修琰传信吗? 牢房外,墙边倚着一个人,黑色大氅,脸上带着银色面具,嘴角挂着一抹轻笑。 “苦命鸳鸯……”那人闭着眼睛,笑出了声。 转头瞧着牢房:“沈云倾……我改主意了,就算是苦命鸳鸯,也不让你们做。” “主子,建安王府乱成一团了。”铁面人躬身说道。 若是沈云倾在,便会知道,穿着黑色大氅的这人,就是刚刚她在屋中,坐在主位纱帐中的人。 “嗯,告诉监视的人,撤了吧。”那人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离开了这里。 铁面人恭候的福身,也跟着离开了。 ———— 牢房中,珺儿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铁面人让人停了手,回头瞧着沈云倾:“侧王妃,您要是看不下去了,就写吧。” 沈云倾看着那铁面人,说道:“我要和你们主子谈一谈。” 铁面人轻笑:“别想了,主子不想见你。” “如果连面都不见不到,凭什么让我配合!”沈云倾冷哼一声,说道。 她的心中很紧张,她知道手上没有筹码,实在是难以谈下去了…… 果然。 那个铁面人走过来:“侧王妃,你要明白,主子不是要和你谈,而是,你必须同意。” “你的主子原话是这样说的?” “这重要吗?”铁面人招了招手,正要再打。 “大人,主子有令。”有人推门进来。 那铁面人看了沈云倾一眼,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笑着回来了。看着沈云倾:“侧王妃,有个有趣的玩法,请您试一试。” 沈云倾知道,怕不会是什么好事,只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有士兵过来架起她。 看到他们准备的那东西时,沈云倾顿时明白了。 心中隐隐害怕…… 她和珺儿都被绑着双手,吊了起来。双腿并拢,后面绑着木板,这样……双腿就没有办法弯曲了。 她们的脚下,是一块木板。 沈云倾的这边木板上什么都没有,高高翘起,沈云倾被吊着的高度,脚尖刚好够到木板。 珺儿那边,脚下的木板上,有一个铁刺,木板在地上,珺儿现在的高度,铁刺碰不到脚。 铁面人走过来,让婢女给珺儿脱了鞋子。 他仰头看着沈云倾:“侧王妃,她以后能不能站起来,全都在侧王妃一念之间。” 沈云倾现在没有力气说话了。 铁面人一个挥手,她这边的绳子被放松了很多。 沈云倾只能紧紧的握着绳子,让自己的脚不去压木板。 如果她这边的木板压了下去,珺儿那边的木板就会抬上来,那根铁刺,就会刺进珺儿的脚,连着脚筋,怕是都要不了了。 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不敢让自己坠下去。 沈云倾咬着牙。好在常年习武,支持一会儿没什么事情。 珺儿哆嗦着嘴唇,泪眼朦胧,可是没有办法,她只能祈求,沈云倾坚持的下来。 沈云倾对着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珺儿咬着唇,低了头。 “啧啧啧……”那铁面人笑着过来,看着沈云倾:“侧王妃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扬起手中的匕首,比划了两下。 冷笑一声:“这样呢!” 匕首刺下,沈云倾的手臂立时涌出了鲜血。 沈云倾闷哼一声,手向下滑落了一些,眼看着珺儿那边的板子向上翘了,她赶紧用力抓住了绳子。 铁面人有些惊讶,收了匕首:“现在……我有些佩服您了。” 沈云倾无暇再理会,手臂上的力量越来越小了。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向下滑落的时候,沈云倾眼看着珺儿那边的铁刺渐渐逼近珺儿的脚。 她努力向上攀。却没有任何效果。 “好,我同意!”沈云倾无奈,说道。 她和珺儿都被放了下来。 已经伤了一条手臂,没必要再搭上自己另一条手臂,和珺儿的双腿。 他们拿了纸笔过来。沈云倾哆嗦着手,写了信。 铁面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信物。” 沈云倾将那只海棠镯子摘了下来,递给那人。 “把这个给他看,他会信的……” 这个镯子,是他买的,断镯接续的,他会认得,自然也会相信的。 那铁面人非常满意,拿了东西,让人带我们回去,好生照顾。 “我需要伤药。”沈云倾看了眼珺儿,说道。 铁面人点了点头:“放心,都有。” ———— “主子,东西拿到了。”铁面人恭敬的将沈云倾的镯子和信,交给一身黑色大氅的主子。 那人接过东西,瞧了眼信。 “明日午时,谪仙居……”他点了点,瞧着镯子:“这是她的信物。” “是,她说见了这个,建安王就会相信。” “海棠……”他轻笑一声,细细抚着上面的花纹。 这海棠,倒是他喜欢的。 不过……他不会因为这个,心软。 “你倒真是给了我不少惊喜……”他瞧着这镯子,轻笑:“沈云倾……” 他轻笑着,久久不语。 那铁面人有些忐忑:“主子……您……” “把这封信,派人送去建安王府。” “诺。” “记住了,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属下明白。” 第八十五章、但求无悔 建安王府中,楚修琰已经着急好久了。 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这……已经是沈云倾失踪的第二天了,眼看着……第二天也要过去了。 昨儿,听说沈云倾被人劫持,他大发雷霆,派了所有能动用的人马去找。 可是……没有。 今天,也是一样。 楚修琰坐立难安,沈云倾如今在哪儿,她的咳疾好不容易好了许多,这两天断了药是小,若是再遭受什么…… 他不敢想下去了。 “爷……您别这样,侧王妃和珺儿吉人天相,会没事的。”常叔奉了茶进来,劝慰道。 楚修琰一惊,对啊……一同被劫持的还有珺儿。可是……他的心中,全都是沈云倾,再容不下其他了…… “常叔,派人去找,府中的下人都派出去,暗卫也都派出去找!” “爷……这已经找了两天了……” “去找!” 常叔无奈,叹了一声:“诺。” 严子殊就与他同在一个屋子中,看着他这模样,不由摇头苦笑。再找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 “能派的人,常叔他们早就派出去了。”严子殊叹了一声,说道:“如今再这样下去,也没有意义。” 将军府能动用的人,严子殊也都派出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最多有人看到了那架马车,再之后,那架马车去了哪里,是什么人劫持的,一概不知。 “有没有意义,都得试试。”楚修琰叹了一声,看着外面,天色渐渐的暗了,今天,怕又是个无眠夜了…… 她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再找不到,可怎么办…… 锦城这么大,不过一天半的功夫,他们都翻遍了,还是没有。 严子殊猜测道:“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不会!”楚修琰很肯定的说道:“他们出城,肯定会引起注意……” 他闭着眼睛,想着什么。 “可是,锦城已经翻遍了。”严子殊无奈的说道。 “没有……”楚修琰转过身看着严子殊:“还有大臣府,皇子府没有搜过。” “你疯了……”严子殊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他。 “我没疯。”楚修琰咬着牙,侧王妃失踪,这件事不能声张。 毕竟,若是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对她的名誉是有影响的。 他不敢告诉楚帝,就是因为……害怕楚帝担心她的名节有失,将她赶出王府。 “这件事,针对侧王妃,普通的人,谁有这个胆子。”楚修琰坐在严子殊对面:“这朝里,有几个人敢这样做。” “可是敢做这件事的人,你也是不能无端得罪的。”严子殊皱着眉头。 沈云倾被劫持,他也很着急,可是他也知道,楚修琰这招,实在是下下策。 没有楚帝的支持,这事难办。 可若是真在哪个大臣皇子的府中大张旗鼓的搜出来了,沈云倾这个侧王妃也就不用做了。 两人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 常叔急急进来了:“主子,有人送了信过来。” 楚修琰接过信件,看了一眼,又瞧着袋子里的镯子。 “人呢!”他将信件塞回袋子,站起身,看着常叔。 “留下了,留在院里。” 楚修琰赶紧去了院子中。 院中,一个铁面人被押着,跪在地上。 楚修琰过去,伸手就要摘下他的铁面。 “王爷想好了,摘了这铁面,侧王妃的命,也就没了。” 那个铁面人的声音,他不熟悉,也就是说,看到了他的脸,也是不认得的。 况且,沈云倾的命,他不敢赌。 于是收回了手:“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明日午时,本王一定赴约。” “主子的意思,是王爷……一人赴约。” 楚修琰微微蹙眉:“好!”说罢,挥了挥手,押着那人的士兵松了手。 那铁面人轻笑,抱拳离开了。 常叔走到楚修琰身边:“爷,要不要派个人跟着。” “不必了……”楚修琰轻叹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派人跟着……只要那人进了屋子,换了衣裳出来,谁还认得,跟不住的…… “修琰,你要去赴约?”严子殊听了刚刚那铁面人的话,一听就知道是陷阱。 楚修琰侧头看他,目光满是无奈:“不去,她怎么办……” 严子殊一怔,苦涩一笑,低下了头。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劝楚修琰,不可为儿女私情牵绊,可是……他心里,其实是希望楚修琰能够救回沈云倾的。 他没办法……劝楚修琰不管她…… ———— 终于入夜了…… 楚修琰看着天空的月亮,很快,他也许就能见到沈云倾了。 “王爷,都齐了。”安寻过来,恭敬说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书房。 一开密道,与安寻一同进去了。 楚修琰看着密室中的这些人,不由皱眉,都是来劝他,不要去赴约的吧…… 果然…… 姒锦和容瑶直接跪在地上。 姒锦说话直白:“王爷不应该因为儿女私情,不顾自己的性命。” “王爷,您宠爱侧王妃,这是您的家事,容瑶不会多嘴。可是也请您想想,我们追随您,是为了什么?您若是倒了,我们又是什么下场。” 容瑶说话间,看起来恭敬,实际上,句句在理,让楚修琰没办法一意孤行的去赴约。 楚修逸自然不必说,他当然不希望楚修琰赴约。 唯有二皇子楚修誉,神色淡然,好像事不关己。 为一个女子,这般冒险,在他们眼中,楚修琰若是这样做了,好像就是大错特错。 可是……楚修琰看着他们,只觉得恼火…… “所以……不救她了?”楚修琰轻笑,看着跪在地上的姒锦和容瑶,又看了看楚修逸。 似是询问,又似乎,是责问。 “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楚修逸看着他,说道:“明儿,就算是要去,也必须要有人保护你。” “带着人去?”楚修琰看着他,走到他面前:“七弟,你这是逼着他们,杀了倾儿。” “六哥……” 容瑶起身:“王爷,至少……让人埋伏在那儿吧。” “不必了。”楚修琰直接回绝了:“他们既然选了地方,也就有十足的把握,派人埋伏,只是激怒他们而已。” “你疯了!”姒锦不顾其他,站起身,看着楚修琰,目光中满是失望。 楚修琰也看着她,轻笑一声:“我只是不想她出事。” 他知道自己这样,也许是自私了,也许太不顾一切了。 他看着二皇子和严子殊,眼神中带着询问。 严子殊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可是一个眼神,楚修琰就明白,他支持他的做法。 楚修誉笑了笑:“但求无悔,虽死无憾。” 因为失去过,所以……明白楚修琰此刻的煎熬。楚修琰这情况,最不济,也就是同死,总好过可能的阴阳相隔。 “不行,你不能去!”姒锦拽着他的袖袍,说道:“修琰,你总要想想我们,你……” “你和容瑶,没有暴露。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可以辅佐二哥,他也不会亏待你们。”楚修琰轻笑。 他不成,还有二哥。 楚修逸生性不喜宫闱,更不稀罕那个皇位,只能拜托了二哥。 “修琰!”姒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容瑶也是微微蹙眉。 楚修琰抽出手臂:“当然,若是不想,你们大可以过回自己的生活去。” “修琰……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让太子走了这一步,如今,你要自己毁了这步棋吗!”姒锦走到他面前,喝道。 “这件事……是你的主意?”楚修琰此刻,心中的怒火,已经是燃到了最高点。 莫说是他,在场的人,全都是一脸惊愕。 姒锦这话的意思,他们都明白,正因为明白了,才不理解她这般的用意。 唯有容瑶,眼中带了些许了然,还有……失望…… “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楚修琰冷冷的看着姒锦:“你这样对她,却说……是为了我好?” 姒锦微微哆嗦着,这样子的楚修琰,她不曾见过,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可更多的,却是气恼。 凭什么……他会为了一个入府不久的女子,这样对她。 “我以为,沈云倾她宁死不会配合他们,这样……太子恼怒下,会杀了她。”姒锦咬着唇:“陛下严查,我们只要放出一点点线索……” “姒锦,你记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楚修琰的声音淡漠,更是不屑再看着姒锦:“往后,本王不希望,你再自作主张。” “修琰……” “明天本王会去赴约,若是本王死了,你也就满意了。”楚修琰冷眼看着她。 “我……我现在回去,求太子放了她,我……” 姒锦有些害怕,不是怕楚修琰责怪他,只是因为……她不想楚修琰死…… “姒锦,这样你岂不是暴露了。”容瑶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她这般不冷静,怎么可以回去。 楚修琰拽着姒锦的手臂:“这件事,你不要再帮倒忙了,如果你还想跟着本王,现在就回去,好好去做你的姒儿!” “修……修琰……”姒锦的声音带了些乞求:“我真的……只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说罢,楚修琰不再理会她:“安寻,送她回去!” 第八十六章、真正的两难 建安王府的密室,姒锦的离开,让这里归为沉寂…… 众人散去。 只有严子殊陪在他身边了。 楚修琰站在窗边,看着太子府的方向,笑道:“如果,明天我回不来了……” “那就按你说的,我们会辅佐你二哥。”严子殊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吹着冷风,笑着说道。 “嗯。”楚修琰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所想,严子殊……懂他。 这个夜晚,他夜不能寐,不知道……沈云倾会如何难捱。 ———— 沈云倾与珺儿依偎在一起,好在,有了伤药,珺儿身上的伤口也都得到了处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姐姐今日为了我,也许会害了王爷……”珺儿窝在她怀中,说道:“珺儿的命不值钱……” “没有谁的命不值钱。”沈云倾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明天他真的……我就陪他去。” “姐姐……” “我们如何,那都是后话。”沈云倾为她整理着头发,笑道:“我知道站不起来的滋味,不该让你也受着……” 况且……若不是因为她,珺儿也不会被连累,抓到了这里,受这些罪。 门开,沈云倾侧头看去。 一袭黑色大氅,脸上银色面具。正是她那日见到的,坐在纱帐中的主子。 他仍旧如那日一般,一句话不说,只是这样看着她。 走到床边,看着她,好一会儿,指了指她的手臂。 沈云倾看了一眼,轻笑一声:“你的属下,给我玩的新花样,这不是你授意的吗……何必在这儿装模作样。” 她话音刚落,那人便摇了摇头。 沈云倾有些惊讶,这些……这位主子不曾授意? 只见那位主子看向身旁的铁面人。 铁面人哆哆嗦嗦的弓着身子:“主子……” 那主子冷哼一声,甩袖出了屋子。 铁面人咬着牙,瞪了沈云倾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 听到主子的呵斥,铁面人立刻跪在地上:“这……来人说,是主子说的,只要是可以让侧王妃妥协,什么法子……都可以。” “所以……你伤了她?” “是有人拿了盖着主子玺授的信过来,说是传主子口令,用这法子的。” 铁面人头磕在地面,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是谁传的令?”他声音漠然,问道。 那铁面人一时语塞:“属下……属下未曾过问。” “拉出去,砍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看都不看一眼那个铁面人。 铁面人爬到他脚边,不住叩首:“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有士兵过来,就要拉起那铁面人。 铁面人拽着主子的衣裳:“主子……” “如果不想连累你的家人,就放开!” 不过一句话。 铁面人的手一僵,转而缓缓松开,他不再言语,甚至不挣扎,任由两个士兵将他带走。 “岑戎。” 那位黑色大氅的主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楚修邦,伸出手。 岑戎立刻拿了手帕,递给他。 楚修邦擦了擦手,将帕子撇到了一边:“送她们过去吧,记住了,小心伺候着。” 他冷眼看着岑戎。 岑戎明白,像今天这个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当即躬身,小心问道:“主子,明儿……可是派个人去打发了?” “不。”楚修邦轻笑一声:“明日,孤亲自去谪仙居。” “可是……主子……” “放心。”楚修邦抚着手:“这件事,就算叫他知道,他又能如何?二选一,怎么着,孤都不亏。” “主子英明。”岑戎躬身,笑着说道。 “去吧,明儿让你弟弟岑思随我去。” “诺。” 楚修邦瞧着不远处那间关着沈云倾和珺儿的房间,轻笑一声:“不知过了明日,你还有没有命在了。” 摇了摇头,突然间,还觉得这样少了个她这样的女子,也是挺无趣的一件事。 楚修邦低头,笑了一声,离开了这里。 ———— 第二天,谪仙居。 楚修琰非常守诺,午时,一人前来。 包厢中,楚修邦一袭深蓝衣袍,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 “主子,他来了。”铁面人进来,恭敬的站在他身边。 这人,正是太子近卫岑戎的弟弟,岑思。 楚修邦放了茶盏,拿起桌上的银色面具,带在脸上。 门开,楚修琰走了进来,看到这两位面具人时,微微皱眉。 楚修邦轻笑,一挥手。 岑思说道:“主子请王爷坐下一叙。” “不知……阁下是谁,与倾儿,有何仇怨?” 楚修琰的态度算得上客气,怎么说,他也是大楚的建安王,总不至于上来自乱阵脚。 仇怨…… 楚修邦仔细想了想,哪里有什么仇怨。 若说是有,也不是和他的。 楚修邦不说话,只是倒着茶水,他给楚修琰也倒了一杯。 楚修琰接过茶杯:“阁下找我来,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总不会只是过来喝喝茶吧。” 岑思笑道:“王爷守诺,让主子很满意,所以……愿与王爷饮一杯茶。” “既然我守诺了,阁下是不是也该……放了倾儿。”楚修琰直截了当的说道。 “王爷放心。”岑思轻笑:“主子今儿,自然会给王爷,侧王妃的下落。” 两人喝了茶。 楚修邦不动声色,观察着楚修琰,这个平日里十分得父皇宠爱的六弟…… 他自己一个人过来谪仙居,算是有胆量了,还能这样镇定自若,真是有过人之处。 不怪母后也时常感叹,楚修琰的能力出众。 他今儿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早点结束吧。 楚修邦从袖中拿了信,放在桌子上。 楚修琰伸手拿了过去。看过后,除了不可置信,再无其他。 “永合王府!”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姒锦已经同他说了,抓走沈云倾的人,是太子楚修邦。 所以他一来到这里,其实就知道,对面坐着品茶的人,该是楚修邦。 只是他没有料到,沈云倾她们竟然在永合王府。 这怎么可能呢…… “阁下莫不是在耍我,陛下已经下了禁足令,他如何还敢这般。”楚修琰微微皱眉,想要套出什么话来。 楚修邦轻笑,起身。 岑思直接说道:“侧王妃与那个珺儿就在这个地方,王爷若是信,就去,若是不信,谁也没有逼着您。” 楚修邦又拿出一封信,却是交给岑思。 岑思看过后,看向楚修琰:“主子说了,王爷的时间不多了。今儿若是没能救她们出来。明儿可是要换地方了。” 说罢,他就随着楚修邦离开了。 楚修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纸。 上面只有四个字:永合王府。 就算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难不成,他真的要大张旗鼓的去搜王府? 若是这样,岂不是落人口实,等着楚帝去责罚他。 可若不这样…… 沈云倾怎么办……岂不是要这样错失救她的机会了…… ———— 回到了王府,严子殊正等着他。 看到他回来,兴奋的过来:“你回来了,怎么样?” 楚修琰摇了摇头:“难啊……”说着,他将手中的字条给了严子殊。 看到永合王府四个字时,严子殊的惊愕丝毫不比楚修琰刚刚好到哪里去。 “这……”严子殊不禁无奈。 这告诉他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救还是不救…… 严子殊叹了一声:“走吧,先去和大伙说一声吧。” 两人去了密室。 除了姒锦,大伙都在那儿等着。看到楚修琰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六哥,你可回来了。”楚修逸提了半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二皇子楚修誉却是皱了眉头:“知道人关在哪里吗?” 楚修琰点了点头。 严子殊将手中的字条递给楚修誉。 几人传阅过后,各个哑然……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她们在太子手里吗?她们……”楚修逸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住了。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如果……如果这是太子故意而为呢? 如此一来,才真是两难。 楚修琰若是直接闯了永合王府,楚帝那里,他该如何交代。若是不闯,沈云倾就一定不会在楚修合手中幸存。 毕竟因着秋狩的事情,两个人也算是有些仇怨的。 这个时候,看似告诉楚帝是最好的办法,的确…… 楚帝会下令搜查永合王府,可是这样一来,沈云倾的清白就解释不过去了,纵然能证明她处子之身,又如何再去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太子这么做……摆明了是舍了楚修合。”容瑶轻叹一声:“真是够狠。” “岂止是够狠,若是我所料不错,楚修邦这步棋,不仅仅是为了舍弃楚修合。”二皇子楚修誉轻笑一声,说道。 “二哥此话怎讲?”楚修琰看向他。 其实……他的心中,也隐隐有一种想法…… 只听楚修誉问道:“你是否一定要为沈云倾讨一个公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那就是了。”楚修誉叹道:“父皇总会派人查明,到时候,老四被罚已是必然。太子势力折损,怕是会让父皇觉得……是你有意为之。” 楚修琰轻笑一声,他也是这样想的……楚修邦这一招,真是够狠,够毒! 恐怕……楚帝会觉得,他甘心用沈云倾做饵,做了一出好戏。 第八十七章、疯狂的举动 救还是不救…… 在这个时候,似乎是一个难以选择的事情。 太子楚修邦派人,将永合王府的密道图送来了,只是这图的真假,或者说……沈云倾是不是真的在那儿,谁也说不好。 楚修琰不知道如何是好,是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不管不顾的冲进永合王府。还是这样什么都不做等着她被转移。 “还没决定好?”严子殊走进院子,看到他这模样,轻笑一声,问道。 楚修琰瞥了他一眼:“怎么没回府。” “总得看看,你的决定是什么。”严子殊坐在石凳上,瞧着天空:“今儿月亮倒是挺圆。” 楚修琰也抬头看去,确实…… “月圆……人却不得团圆。”严子殊摇了摇头:“可惜了……” 楚修琰微微皱眉,看着严子殊:“你希望我救她?” “难道你不想救?”严子殊不回答,反而问道。 楚修琰一怔,沉默…… 安寻进了院子,躬身道:“王爷,沈云染带云晞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楚修琰负手而立,该来的……还是要来。 沈云染与云晞进来。 行礼过后,沈云染直接问道:“王爷,阿姐可有下落了?” 楚修琰微微蹙眉,犹豫好一会儿,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沈云染当即跪下,一旁的云晞,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楚修琰瞧着他们这样,连忙上前扶起他们。 沈云染二人却是纹丝不动。 “阿姐至今未归,王爷这般……显然知道她的下落。”沈云染抬头看他,语气中满是肯定。 楚修琰微微蹙眉,直了身子:“知道……如何?” 沈云染也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他知道楚修琰这样是因为什么。当即说道:“若是危险,王爷只管告诉我们,我们去救。若有罪责,云染一力承担。” 他没有逼迫楚修琰去救人,只是想知道下落。 严子殊并不意外,当日他与楚修琰一同到城外接沈云染时,遥遥一面,那种胸有成竹般的卓卓风姿,就知道他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如今……果然。 云晞也是一样的态度,她叩首:“王爷放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连累王府,更不会连累王爷。” “你们……”楚修琰瞧着分明是视死如归的二人,心中惭愧…… 他的侧王妃,他认定的妻子,如今危在旦夕,他却犹豫不决…… 荒唐啊……荒唐! 他没有言语,沈云染以为他仍不想告知。 焦急之下,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臂:“无论什么地方,我们去闯就是。姐夫……阿姐的命,就在你的一句话。” 一句姐夫,让楚修琰抛却了心中的担忧。 是啊……他是沈云倾的夫君……保护自己的妻子,不是应该的吗…… 楚修琰伸手,拍了拍沈云染,又扶起一旁的云晞。 严子殊见状,起身到他身边:“决定了?” 楚修琰点了点头,看向沈云染:“救你阿姐,可以。但是今天,你们必须听我的吩咐。” “没问题!”沈云染与云晞没有丝毫犹豫,应了下来。 楚修琰让他们下去准备一下。 严子殊与他一同回了屋子:“想到最坏的结果了吧。” “嗯。” “那也义无反顾?” “云晞不过是她身边的丫头,都可以为她舍命,我是她的夫君,自然该去。” 龙潭虎穴,都要去闯一闯。 严子殊长叹一声,摇头轻笑:“既然如此,我也与你闯一闯吧。” ———— 王府院中,楚修琰召集了暗卫,除了安字暗卫没有到。 “王爷,人都到齐了。”安寻领着一众暗卫,说道。 这些暗卫,穿着王府普通士兵的甲胄。只有安寻穿着夜行衣。 严子殊领着沈云染和云晞过来了,他们也都穿着夜行衣。 “都吩咐下去了。”严子殊过来,瞧着楚修琰。 楚修琰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一众暗卫:“以后……怕是都不会有这么疯狂的举动了。” “偶尔疯狂一次,也没什么不好。”严子殊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吧……” 楚修琰点了点头。 沈云染一人,径直离开了王府。 “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楚修琰看着云晞和安寻。 两人点了点头。 “好,现在,你们两个去放火,随便烧王府的几个屋子。” “王爷,这……”安寻惊愕。 楚修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记住,现在就去,然后出府,立刻向广誉王府去,不要进府,等我们搜查了之后,再去永合王府。” “诺。”两人抱拳,离开了。 楚修琰拿出匕首,递给严子殊:“来吧,你帮我。” “怎么,自己下不去手?”严子殊接过匕首,轻笑。 楚修琰叹了一声:“自己下手的角度和力度,不真实。” 严子殊点了点头,颇为认同:“那,一会儿我帮你划。” 话音一落,严子殊挥了匕首,划伤了楚修琰的手臂。 楚修琰咬着牙,捂着伤口:“你还真是……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 严子殊撇了撇嘴,装模作样,大喊一声:“抓刺客!” 那些暗卫早就接到了命令,如今,随着楚修琰和严子殊,冲出了王府。 安寻和云晞已经放了火,向广誉王府跑去。楚修琰和严子殊带着一众暗卫,追向了广誉王府。 强行搜查广誉王府,到底惊动了楚修誉。他看到楚修琰和严子殊的一刻,就知道他们的决定了。 “你还是这样做了。”楚修誉叹了一声,说道。 楚修琰轻笑:“我没别的办法了。” 一切都按照计划,先是广誉王府,接着……就是永合王府了。 ———— “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严子殊勒马,看向楚修琰。 他们现在,就在永合王府门前。只要踏出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后退了。 “不悔。”楚修琰下马,就要冲进王府。 永合王府门口的守卫,已经被暗卫拿下了。 只要踏出这一步…… “六哥!”楚修逸闻讯赶了过来,正拦下了楚修琰:“你不能进去。” “你回府去。” “如果不是我担心,又折返建安王府,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直到明儿早上,我听到这个消息。”楚修逸很是愤怒。 他一直都以为,他的六哥,会为了那个位置,一直努力,不管有什么阻碍他。 可是如今…… 他不敢这样想了。 他的六哥,好像变了…… “是。”楚修琰毫不隐瞒。 “六哥……你这是自毁前程。” “那又如何……”楚修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救她。” “你糊涂!”楚修逸皱眉,绝不让步。 楚修琰轻笑,抬眼看着他的弟弟,说道:“就算是吧。” 说罢,就要带着那些暗卫扮的士兵,直接冲进了永合王府。 楚修逸拔了剑,站在那儿:“六哥,今日,弟弟在这儿,你就不能进去。” “老七!” 楚修誉跳下马,走到他身边,按下楚修逸的手。 “二哥,你怎么也……” “让他去吧。”楚修誉拉着他,走到了一边。 于是,这一路……真是畅通无阻了…… 楚修琰与严子殊,一路冲了进去。 精心培养的暗卫开路,王府精兵紧随其后。 楚修琰这阵仗,四皇子楚修合想不知道都难。 “六弟,你这是做什么。”楚修合眉头紧蹙,看着面前的楚修琰。 “深夜过来,打扰皇兄休息了。”楚修琰轻笑,恭敬作揖:“弟弟府上出现了刺客,而这些刺客,逃到了四皇兄府上。” “笑话!”楚修合上前一步:“楚修琰,你就是想扳倒我,也用不着这样拙劣的手段吧。” 楚修琰轻笑一声,也不多言,直接让人冲进去搜查。 楚修合拔了剑,却被楚修琰和严子殊合力制服,交给了一旁的暗卫。 “四皇兄,今日之事,你我都讨不得好处,但是,我别无他法。”楚修琰看着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楚修合皱着眉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摇头失笑:“枉费四皇兄一心辅佐他,到头来,你却是他先扔下的棋子。” 说罢,他带着严子殊,按着密道图,直接找了过去。 他们带了几个暗卫,一路下去。 ———— 沈云倾与珺儿都在这屋中。 自从被转到这儿来,她实在是不怎么好了…… 被绑着不说,还被抽打了一顿。 如今,她已经没有力气抬头,挣扎。 屋子外面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倾儿……” 有人冲过来,将她放了下来。 很快,她跌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倾儿…,没事了,我们回家……”楚修琰抱着她,满眼的心疼。 幸好……他还是来了。 沈云倾看着他,伏在他怀中:“阿琰……我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 楚修琰不敢多停留,给她披了斗篷。交给了严子殊。 另一名暗卫抱起珺儿,跟在严子殊身边。 “带着她们从后门回府吧。” 严子殊点了点头:“她会安全回到王府。” “多谢。”楚修琰轻笑。 他知道严子殊既然这样说了,沈云倾一定会平安无事了…… 第八十八章、可值得? 严子殊带着沈云染,一路从后院出去。安寻和云晞接应,护送他们出了王府。 后门处,沈云染驾着马车,正等在那儿。看到他们出来,赶紧迎了过来。 “安寻,回去告诉他,一切顺利,万勿担心。”严子殊看向一旁的安寻。 安寻躬身,换了马车中的甲胄,转身进了王府。 “走。”严子殊将沈云倾和珺儿抱进马车,然后和云晞跳上车。 带了三两暗卫,赶回了建安王府。 ———— 楚修琰并没有离开,他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楚帝肯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如果……他这个时候回了王府,楚修合一旦反应过来,处理得当了,他这次就真的亏大了。 到时候,楚帝怕是一心以为他是为了争权夺位才这样做的。 安寻过来,凑在他耳边说道:“王爷,严公子让属下传信,一切顺利,万勿担心。” 楚修琰笑着点了点头。 她平安,这一次,也总算是没白忙活一场。 看着一旁被关在屋中,因不得出来而愤怒不已的楚修合。 他轻笑一声:“四皇兄,我们就一起等着父皇过来吧。” 说着,他进了屋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茶。 “楚修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楚修合冷冷的看着他的这个弟弟。 虽然不清楚他玩的什么把戏,但是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事。 楚修琰轻笑一声,却是毫不急躁:“四皇兄莫急,一切……等父皇来了,自有定夺。” “楚修琰,你以为,就凭这两个刺客,就能治我的罪?”楚修合看着屋中两具尸体。 的确是他的暗卫,是他派去建安王府的卧底……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 楚修琰也没指着这两个死人如何,这两个人……不过是他闯府,给外人去看的由头罢了。 “四皇兄误会了。”他看着楚修合,倚在椅背上,笑道:“四皇兄的问题,比这个……大多了……” “楚修琰!”楚修合站起身,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裳:“你别太过分了!” “四皇兄说的哪里话,明明是你兄弟过分在先!”楚修琰冷冷的看着他,说道。 楚修合一怔:“我兄弟……” 还不等他问问楚修琰。 只听一声:“皇上驾到!” 两兄弟一起出了屋子,跪在院中:“恭迎父皇。” 楚帝的脸色很差,至少,情绪是非常不好。他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 在他的身后,是二皇子楚修誉。他的府邸,也被楚修琰“光顾”过了。 楚帝让二人起身。 他走到楚修琰面前,看着他:“做得不错……” “父皇……”楚修琰惊愕间。 楚帝抬了手就是一巴掌。 楚修琰被打的头一偏,他一声不吭,知道这个时候,该让楚帝出气。 楚帝看着他,笑了:“你真是朕的好儿子啊……搜府……还是搜了你两位皇兄的府,谁给你的胆子,啊?” “父皇息怒。”楚修琰作揖。 楚帝看着他,瞥了眼屋中的两具尸体:“琰儿,你是以为父皇老了,看不明白你这点心思了,是不是……” 楚修琰的身子躬得更低了:“父皇,儿臣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心思,实在是因为儿臣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楚帝皱眉。 楚修琰看了楚修合一眼,说道:“父皇请随儿臣来。” 楚帝不知他这是何意,到底还是跟了过去。 楚修誉和楚修合紧随其后。 ———— 楚修琰带着楚帝到了地牢,那里遍地的尸体。 “六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楚修合看到自己王府的地牢被毁成这样,蹙眉责问。 楚修琰却是不回应,引着楚帝,遥遥的看到了最里面的房间,也就是刚刚关着沈云倾的房间。 那里面,血迹未干,绑着两个人,身上倒是干净。他们俩被蒙着眼睛。 “里面两个,可是四皇兄的忠心下属?”楚修琰看向楚修合。 楚修合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楚帝也看向他:“老四,你这是默认了?” “父皇,他们确实是儿臣的下属。”楚修合躬身道。 楚修琰压低了声音:“父皇,一会儿过去,儿臣想请四皇兄说一句话,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楚修合正要说话。楚帝点了点头:“准。” 楚修琰转头,看向楚修合,笑着作揖:“请四皇兄进去直接问,沈云倾人呢。” “你这是何意?”楚修合问道。 楚修琰轻笑一声:“四皇兄自个儿做的事,还是别再狡辩了。” 说罢,他伸手作请。 楚帝带着几人,走向了最里面的屋子。 楚修合看着两人,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两人虽被蒙着眼睛,却能听到脚步声。大喝:“谁!” 楚修合心中暗暗骂着,看到楚帝的目光时,却不得不按着楚修琰的话问。 “沈云倾人呢!”楚修合这话一出口。 其中一人哆哆嗦嗦的说道:“王……王爷……” 不等楚修合再说什么。 另一人说道:“沈侧妃……沈侧妃被建安王带走了。” “混账,你说什么蠢话!”楚修合大惊,连忙跪地:“父皇,儿臣不知什么沈侧妃,儿臣……” “四皇兄怕是不敢认吧。”楚修琰冷笑一声,也跪在地上:“父皇,倾儿失踪几日,儿臣得了消息,她就在四皇兄的王府地牢。” 楚帝看着楚修合:“老四,你说你不知道这件事?这里可是你的王府!” “这……这……”楚修合蓦地拔出剑,指着那两个下属:“定是这二人受人胁迫,才这样诬陷儿臣,儿臣……” “四弟,他们不是你忠心的下属吗?”二皇子楚修誉笑道:“刚刚在外面,四弟可是承认了的。他们身上无伤,能有什么胁迫。” 楚帝冷眼看着楚修合:“怎么,上一次朕不过打了你几板子,你竟然这般报复沈云倾吗?” “儿臣不敢。”楚修合跪下,叩首道:“儿臣这几日一直在府中,不曾与沈侧妃有过照面,父皇,这是有人陷害儿臣。” 楚帝微微皱眉。 楚修琰立刻跪下,说道:“父皇,若不是儿臣来的及时,倾儿怕是活不过今夜了,请父皇为倾儿做主。” “她受伤了?”楚帝蹙眉,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点了点头,叩首:“若父皇与儿臣前去王府,便知儿臣,所言不虚。” 楚帝瞥了眼二皇子楚修誉:“处理了吧。” “诺。” 楚修誉拔出佩剑,杀了那两个被绑着的下属。 “父皇!”楚修合大惊。 楚帝低头瞧着他:“朕先去建安王府,回来再处罚你。” 楚修琰带着楚帝和楚修誉,去了建安王府。 “沈云倾被抓到这儿,还有谁知晓。”楚帝坐在马车中,闭着眼睛,问道。 楚修琰低着头,回:“知情者,刚刚已被二哥处决了。” “嗯,做的不错。”楚帝点了点头:“你是如何得知,她在老四府上。” “这……”楚修琰哑然,不知如何回应。 楚帝睁开眼,看着他。 楚修琰只能如实说道:“是一蒙面人交给儿臣的。” 他拿出地图,还有那张写着永合王府四个字的纸。 楚帝看过后,收了这两样东西,没有多问。 ———— 建安王府,楚修琰的卧房中,灯火通明。 沈云倾躺在床上,紫苑和卿尘正为她处理伤口。 卿尘调药,紫苑敷药。 沈云倾眉头紧蹙,看起来很是痛苦。 严子殊和沈云染守在外面。见到楚帝时,跪地道:“参见陛下。” 楚帝点了点头,坐在外厅等着。 没一会儿,卿尘和紫苑就出来了。 看到楚帝时,二人惊讶,跪在地上:“奴婢(草民)参见陛下。” “起来吧。”楚帝瞧着二人:“她情况如何?” 卿尘躬身道:“侧王妃的情况,比珺儿的更差一些。” “珺儿?你的那个侍妾。”楚帝看向楚修琰:“她也被抓了?” “是,她与倾儿一同出去买镯子,回来的途中,被人劫走了。”楚修琰恭敬的说道。 楚帝点了点头,起身,进了屋子。 沈云倾身上到处缠着伤药,脸色苍白。 楚修琰看到她这样,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朕……会处置老四。”楚帝看向楚修琰:“不过这件事,朕也没办法轻饶了你。” “儿臣明白。” “知道最坏的结果吗?”楚帝笑看着他,问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知道。” 很有可能,和楚修合差不多的罪名。发配边关或是……更差…… 总之这个结果,对于争位,肯定是不利的。 楚修琰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楚帝轻叹一声:“可值得?” “值得。”楚修琰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楚帝看着他,微微握紧了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云倾。 有些话,他不想说,可是……这个坏人,他还是得做。 “琰儿,她被抓了,也就不能……” “父皇,她的身子……儿臣还没碰过……”楚修琰跪在地上,低声道。 楚帝惊愕的看着他。 末了……长叹一声:“过几日,她的身子好了,让她入宫……查一查吧。” “诺。”楚修琰叩首:“多谢父皇。” 第八十九章、甘之如饴 楚帝离开后,建安王府恢复了久违的宁静。楚修琰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了。 他回了卧房,坐在床边。 沈云倾似乎还昏睡着,楚修琰为她掖了掖被子,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阿琰……”沈云倾轻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楚修琰赶紧应了一声,笑道:“我在这儿。” 沈云倾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楚修琰时,笑了…… 她的左手臂,几乎动弹不得,一动,伤口就疼得厉害。 沈云倾皱着眉,将手伸出了被子:“我想坐起来。” 楚修琰点了点头,扶着沈云倾坐起来,然后自己靠在床边,让沈云倾靠在自己身上。 “这样舒服吗?”楚修琰低头看她。 沈云倾靠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楚修琰握着她的手,愧疚的说道。 沈云倾摇了摇头:“是我非要出府去走走的,不怪你。”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没有说话。 “阿琰。” “嗯……” “等我好了,我们在锦城走一走吧,你陪着我,在锦城好好的玩一玩。”沈云倾笑着说道。 她一直想和楚修琰,好好的在锦城逛一逛。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好啊。”楚修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再过不久,韵儿就回来了。” 楚韵,他的亲妹妹。 “她……会喜欢我吗?”沈云倾有些忐忑。 楚修琰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她心思细,楚修逸对她的不满,她虽然不说,可是心里却一直是个疙瘩。沈云倾是怕……他的至亲妹妹,也会像楚修逸那样,不喜欢她。 “你这么好,韵儿当然会喜欢。”楚修琰贴着她的脸颊,笑道:“她呀,特别有趣,肯定能陪你解闷儿。” 沈云倾知道楚修琰是在哄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春节时,我能站起来,我们就出府去玩吧,那时候的锦城,是不是特别热闹。” 春节啊…… 楚修琰轻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过过这个节日了。 “那时候的锦城,是最美的。” 楚修琰怔怔出神,当年,也是春节。 他的父皇……抱着他,拉着他的母妃,一起逃出宫去,像平常人家那样,一家人其乐融融…… “阿琰。” 听到沈云倾唤他,楚修琰低头看她。 “你是在哪儿发现我的?” 楚修琰微微蹙眉,叹了一声:“永合王府……” 他不想告诉沈云倾,不想让她担心。可是,今天的事情闹的这么大,沈云倾一定会知道的。 既然瞒不住,索性告诉了她。 沈云倾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会是在那里。 好一会儿,她才问道:“父皇……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父皇……让你闯府的?”她听到了打斗声,楚修琰他们定是硬闯进去的。 楚修琰没有回应她。 于是……沈云倾知道了,楚帝是并不知道楚修琰要闯永合王府。 怕是楚修琰,自作主张了。 “父皇……来过了吧?”沈云倾握着他的手,问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怎么罚你?” 怎么罚…… 楚修琰为她弄着头发:“还不知道。” 沈云倾低着头,叹了一声。 好一会儿,才问道:“为了我……值得吗?” 楚修琰吻着她的脸颊,笑道:“他们都觉得,我这样做不值得。” 沈云倾微微抬了眼,侧头看着他。 楚修琰与她的距离很近。他的呼吸,就打在她的脸上。 只见他笑着说道:“可他们不是我,我觉得……值得。” 沈云倾垂眸,红着眼圈,转过头去,轻声嘟囔着:“傻子” 可是她的手,牢牢的握着楚修琰的手。 “那你爱上了一个傻子,你也不聪明。”楚修琰笑着,抱着她。 沈云倾靠在他怀中,没有说话。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就算这辈子站不起来了,他在身边,也很幸福。 “你去看过珺儿了吗?”沈云倾想起被自己拖累的珺儿,侧头看着楚修琰。 “没有。” “阿琰……” “明儿再去吧。”楚修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她伤的不重,大多是皮外伤,而且,她的身子骨比你好,放心吧。” “这次……是我连累了她。”沈云倾闭着眼睛,说道:“阿琰,绑我的人,应该不是楚修合。” “确实不是他。”楚修琰也不瞒着沈云倾:“是太子,楚修邦。” “是他?”沈云倾惊讶。 那个玄色大氅,带着银色铁面的主子,是他吗…… 那一声轻笑……与他似乎不太相同,可那样挺拔的身姿,的确是久居高位的模样。 “他这招,一箭双雕,我与老四,都讨不得好处。” “是我拖累你了。”沈云倾轻叹一声。若不是她出府,太子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楚修琰将手放在她的唇上:“说什么傻话。” 沈云倾侧头看他:“若是因此……害的你与那个位子无缘,唔……” 不等她说完。 楚修琰低头,吻上她的嘴唇。 沈云倾没有抗拒,惊讶过后,闭了眼睛,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些。 楚修琰的手轻轻婆娑着她的脸颊。 好一会儿,沈云倾有些喘不过气,楚修琰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就算与那个位子无缘……”他的额头抵着沈云倾的额头,笑道:“我……甘之如饴。” ———— 第二日,楚修琰照常去上朝了。只是,他舍不得叫沈云倾起床为他穿衣冠发。 楚帝果然没有轻饶了他和楚修合。 不过这些,他不会让沈云倾看出来。 回到建安王府时,他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笑。 他看向一旁的安寻:“怎么样,看不出什么不对吧?” 安寻躬身:“回王爷,好得很。” “那就好。”楚修琰这才回了卧房去。 沈云倾已经起了,正等着他回来用膳。 “明日用膳,不必等我了。”楚修琰坐在她身边,伸手点着她的鼻尖,笑道。 沈云倾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怎么了?”楚修琰为她夹了菜,递到嘴边:“来,尝尝这个。” 沈云倾抿着唇,推开他的手,问道:“父皇……如何罚你了?” 楚修琰笑了笑,放下筷子,握着沈云倾的手,说道:“放心吧,父皇只是让我在府中闭门思过,这几日的早朝,也一并省了。” “真的?”沈云倾狐疑的看着他。 楚修琰连忙点了点头:“真的。” 于是沈云倾没有多问。 一连几日,楚修琰除了陪她,就是在书房忙着什么。 沈云倾虽然不出院子,可是叶柔和乐妍时常过来看她。她问两人这件事,两个人都摇头,只说禁足几日,不用担心。 看来,楚修琰已经吩咐过了。 沈云倾让云晞和紫苑留意着进府的人。这两日到王府中拜访的人,竟然少了许多,这样的变化,实在是不正常的。 “你是不是被重罚了?” “真的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避她的问题,楚修琰经常在书房,白天让叶柔她们过来陪她,到了晚上,才回来陪着她,却也从来不会提起这件事。 ———— 这一日,沈云倾正在屋中躺着,突然有人开门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揪着沈云倾的衣裳:“沈云倾,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沈云倾定睛一看,却是姒锦。 “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几乎毁于一旦……你就是这样做他的侧王妃?”姒锦看着她,声声质问,让沈云倾不知如何回应。 “发配边关……”姒锦瞧着她,冷笑:“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惩罚吗?” “发配……边关……”沈云倾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楚帝竟然……这般决绝。 发配边关,意味着中心斗争,没了楚修琰的一席之地。 “你可知,王爷这一去,朝中势力去了大半!” “姒锦!”楚修琰厉喝一声,带着安寻,进了卧房。 他冲进屋子,抓了姒锦的手臂,甩开她。 严子殊和楚修逸紧跟着进来了。 楚修琰赶忙到沈云倾身边:“你没事吧……” “你被……发配边关了?”沈云倾看着他,目光满是焦急。 楚修琰咬着牙:“是她告诉你的!” “修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她毁了。”姒锦走到他身边,抚着他的肩膀。 “出去!” “修琰……你……” “本王的话,你没听到吗?”楚修琰直了身子,转身看着姒锦,喝道:“出去!” 楚修逸皱着眉头过来拦着他:“六哥,你别这样。” 楚修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姒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吗?” 姒锦哆嗦着嘴唇,向后退了一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手臂。”楚修琰伸手指着沈云倾被刺伤的手臂:“是你让人去做的吧。” “修琰……” “倾儿与我说过,这件事,楚修邦并未让人伤害她。知道她在楚修邦手上,还与她过不去的……”楚修琰冷笑,走向姒锦:“你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姒锦摇了摇头,被楚修琰的模样,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他的这一席话,让屋中的所有人,惊愕不已。 除了沈云倾,他们都与姒锦共事多年,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第九十章、楚帝的良苦用心 楚修琰的话,让屋中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几人都瞧着姒锦。 她却抿着唇,低头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云倾瞧着她,姒锦也看了过来,目光中带了憎恶,还有一丝怨毒。 沈云倾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姒锦冷眼看着她。 楚修琰移了脚步,挡住了姒锦的目光:“姒锦,她的手臂没事,你应该庆幸。” “不然呢,你想如何对我?”姒锦看着他,上前一步:“王爷想如何?” “如何……”楚修琰嘟囔了一声,笑着,上前抚着她的脸颊,说道:“总归……不会留你在身边了。” 一句话,姒锦变了脸色:“你……” “六哥!”楚修逸上前一步,怕也觉得这件事不妥。 不用说他们,沈云倾也是知道的。姒锦跟了楚修琰多少年了,为他潜伏在五皇子身边。 楚修逸对姒锦的印象一向是不错的,而且他对沈云倾没什么好感,两相对比,自然觉得楚修琰这样不公平了。 他拦在姒锦面前,严子殊却走上去。 “难道……现在该留着他?”严子殊看了眼姒锦,又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没有说话。 楚修逸拍了拍严子殊的胳膊:“子殊,你干什么?” 严子殊轻笑一声,却看向他身边的姒锦,说道:“你若再这样,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姒锦微微咬着唇,没有说话,却一直瞧着楚修琰。 楚修琰推开楚修逸,上前拍了拍姒锦的肩膀:“别再挑战我的底线,姒锦,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姒锦轻笑一声,看着楚修琰,点了点头,福身道:“姒锦明白了,姒锦告退。”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 楚修琰看着她离去,微微蹙眉,摆了摆手:“七弟,去看看吧。” 纵然再是埋怨,姒锦到底跟了他这么长时间,到底为他做过那么多事。 严子殊看了沈云倾一眼,拍着楚修琰的肩膀:“你陪她吧,我去处理一下锦城各个据点的安排,明日,你去看一看吧。” “拜托了。”楚修琰点了点头,说道。 严子殊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楚修琰长舒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沮丧。 关了门,转身看着沈云倾,笑着走到她床边:“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沈云倾蹙眉看着他:“你要去边关?” “伤口还很疼吗?”楚修琰自顾自的说着,握上她的手:“我叫卿尘和紫苑过来再看看吧。” “你要去边关,是不是。”沈云倾握着他的手,不让他起身。 楚修琰看着她那模样,若是不回应她,怕是这件事过不去了。只能点了点头:“是。” “什么时候去。”沈云倾看着他,目光满是担忧。 楚修琰拍了拍她的手:“韵儿的生辰过后,还早呢。” “还早……”沈云倾咬着唇:“不过半月,你就该走了。” “你会想我吗?”楚修琰颇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沈云倾却不回答,反而看着楚修琰:“去哪边?秦国,还是……大梁?” “大梁……” 沈云倾松了口气:“还好是大梁。” “怎么,你想让我去那边?”楚修琰有些惊讶,原以为,沈云倾应该想让他去秦国那边。 沈云倾笑道:“大梁那边不会贸然出兵,自然没有太大的危险。” “你担心我?”楚修琰笑着,抱住沈云倾:“你担心我啊。” “嗯……我怕自己年纪轻轻……成了寡妇。”沈云倾笑着,伏在他的肩膀上。 楚修琰第一次觉得,发配边关,也不是……太差劲的事。 ———— 几日过后,沈云倾的身子有了起色,手臂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了,可以做一些轻巧的事情了。 楚修琰带她进了皇宫。 他与沈云倾说起,要查验清白的事情,沈云倾竟然没有一丝恼怒,只说,该有这样的查验。 楚帝放心了,就是了。 入宫后,楚修琰没能待上多久就被带出了皇宫。沈云倾被德安推去了贤妃娘娘的宫殿。 季如湄的身边,跟着两位老嬷嬷,看起来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模样。 “倾儿。”季如湄过来,看向一旁的德安公公,微微福身:“德安公公。” “娘娘折煞老奴了。”德安躬身:“老奴就在外面候着。” “公公先回吧,一会儿本宫派人送她回府。”季如湄轻笑着说道。 德安含笑:“娘娘,陛下在御书房等着沈侧妃。” 季如湄一怔,无奈,只得侧了身:“阿越,给公公泡茶。” “诺。”阿越福身,请了德安进了侧室。 季如湄推了沈云倾进屋去,两个嬷嬷将沈云倾扶上了台子。 季如湄拍了拍她的肩膀:“倾儿,别怕,这两位嬷嬷都是在宫里多年的老人了,配合她们就是。” “云倾明白。”沈云倾点了点头。 季如湄关了门出去了。 那两位嬷嬷确实有礼数。对着沈云倾福了福身:“侧王妃,奴婢得罪了。” “烦请两位嬷嬷了。”沈云倾躺在那儿,也不挣扎。 虽然过程也许不是她想要的,但是结果,她乐见,那么,自然会配合。 两位嬷嬷掀了她的衣裙,开始了所谓的查验。 沈云倾没有失身,所以并不担心什么。只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她从来不喜欢委曲求全,可是如今……为了楚修琰,她得忍。 两位嬷嬷的速度很快,为她整理了衣裳。 “侧王妃,请吧。”两位嬷嬷开了门,扶她坐上轮椅,推她出去了。 沈云倾微微有些忐忑:“两位嬷嬷,请问……” “侧王妃莫急。”其中一位嬷嬷说道。 季如湄识趣的没有再问什么,带着两位嬷嬷,还有沈云倾,去了侧室。 德安公公起身:“娘娘。” 那两位嬷嬷对着德安福身,其中一人点头说道:“公公,善。” 德安长舒了口气:“明儿,你们便自行出宫去吧。” “诺。”二人福身,离开了屋子。 德安推着沈云倾:“娘娘,老奴告退了。” “有劳公公。”季如湄轻笑着,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让她宽心。 沈云倾点头。 德安便推着她,去了御书房。 ———— 楚帝在那里喝着茶,看到德安进来,连忙放了茶盏:“怎么样?” “回陛下,善。”德安笑着说道。 善,也就是……沈云倾还是清白的。 楚帝宽了心:“让她进来吧。” “诺。”德安推了沈云倾进来。 沈云倾见到楚帝时,楚帝摆了摆手,免了她的礼。 “朕今儿让你过来,你可知,所为何事。”楚帝笑看着沈云倾。 德安为她奉了茶,然后关了门退了出去。 沈云倾并没有隐瞒,直说道:“云倾以为,父皇该是为了阿琰被发配边关一事。” “不错。”楚帝点了点头,嘴角带笑,看着她:“你可知,朕让楚修合也去了北疆。” 沈云倾蓦地瞪大了眼睛。 “父皇……”她紧紧的蹙着眉,不懂楚帝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末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了头,不再言语。 楚帝抿了抿唇,转着桌上的茶盏,好一会儿,才说道:“琰儿他……军中威望不足。老四带兵太过残暴,若是这样,琰儿还不能被拥护,朕也无能为力。” 沈云倾惊诧的抬头看着楚帝。 原来…… 他最在意的,还是楚修琰。 原来…… 楚帝还是最疼爱建安王。 “父皇,若想给他兵权,何不直接给他……”沈云倾不明白。 楚帝轻笑:“朕给的,和他自己凭着本事争来的,不一样。” 控制军队不难。 难的……是众将士归心。 有的将军,带的出铁血军队,士兵非他不可。 有的将军,却只带的出庸兵,士兵更是不服不顺。 兵符再有用,不如威望。 北疆那边的士兵,对楚修琰本就敬重,如今,再去驻守一段时间,有着楚修合的对比,一定会对楚修琰更加信服。 “父皇为何不与他说这些。”沈云倾看着楚帝。 她突然觉得不甚了解楚帝。 对于楚修琰,他到底是宠爱的,那……当年,楚帝怎么会让他的母妃死,又怎么会让楚修琰那样恨他。 只是这些,沈云倾不敢问。 楚帝摇了摇头:“朕,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沈云倾俯身,恭敬的等待着楚帝的问题。 楚帝喝着茶,抬眼看她:“如果……他成了皇帝,这江山和你,只能选一个,你猜……琰儿会选哪个?” “这……”沈云倾低着头,叹道:“自然是……该选江山。” “可朕觉得,他会要你。”楚帝站起身,走到沈云倾面前:“朕不会看错。” “父皇,云倾不过一介女流,怎么能与江山并重。”沈云倾谦卑的说道。 摸不准楚帝的心思,自然……也不能胡乱回应。 “一介女流……”楚帝笑着,嘟囔一声,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你在他心中,怕比江山更重。” “父皇……” “朕这样说,可能对你不太公平。”楚帝看着她。 沈云倾也抬头,正对上楚帝的目光。 “当他可以将江山摆在首位的时候,这江山,才会是他的。” 言外之意……当他不再这么看重沈云倾的时候,这江山……就是楚修琰的了。 第九十一章、只宠你的昏君 “如果……朕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害了她,也能……让自个儿好过一些。” 德安推着沈云倾,出了御书房。 只是……沈云倾的脑海中,仍旧回响着楚帝的这句话。 楚帝的悔恨,自责,那样懊恼却又无奈的样子,沈云倾想……她这辈子忘不了。 她不想做宸妃,也不想让楚修琰,成为如今的楚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沈云倾总觉得楚帝与宸妃之间,不只是因为当初那一桩案子而生分,这其中,到底牵扯了多少…… 德安唤了宫人,驾着马车送了沈云倾回王府。 楚修琰该是去看锦城的那些个铺子了,这时候还没有回来。 沈云倾左思右想,心中烦乱,唤来了紫苑。 “紫苑,推我去书房。” “诺。” 紫苑瞧着沈云倾的表情,知道她是有要事,二话不说,推着她去了书房。 “侧王妃。”常叔看到沈云倾正要进书房,以为她是来找楚修琰,就走了过去,躬身道:“王爷还未回府。” 沈云倾笑道:“我在屋中待着无聊,阿琰说,他这书房里讲奇闻杂谈的书颇多,我便过来瞧瞧。” “哦,老奴帮着侧王妃将那些书取下来。”常叔一听,连忙开了门,让沈云倾进去了。 沈云倾坐在一旁,假装翻着书籍。常叔离开后,沈云倾让紫苑将门插上了。 “紫苑,若是有人过来,提醒我。” “诺。”紫苑福身,站在了门口。 沈云倾在书架上找着什么。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那本书。 这是……鼎和元年的记载,也就是楚世承刚刚登基直到如今的记载。 她也是偶然看到过这本书,没想到如今派上用场了。 沈云倾翻着这书。 越看,眉头蹙得越紧,这疑惑,也是越来越多。 楚帝最宠爱的妃子,除了宸妃,其实还有一人,就是……在她之前亡故的黎妃,也就是黎国的小公主。 鼎和三年,黎国屡次挑衅边关,杀戮楚国百姓,于是楚帝率军,踏破黎国。 同年……黎妃流产,死亡。 而楚帝恰好在这一年,遇到了宸妃。 “黎国故地重游,带回黎国女子,封宸妃,生下六皇子。”沈云倾看着这记载,心中的疑惑更深。 所以……宸妃其实是黎妃的……替代品? 只是……替代品竟然会让楚帝愧疚一辈子…… 向后翻过去。 “鼎和五年初,生下皇七子。七年中……宸妃因谋害皇子,锒铛入狱,后打入冷宫,免死……”沈云倾看着这段记载。 其中曲折没有详细道出。 只是……这印证了楚修琰的身份——罪妃之子。 楚帝何以对他这般宠爱,甚至为他步步铺好了路。 沈云倾低头,翻着记载。 “八年近末,宸妃怀孕。楚帝恰亲征大梁,因此折返,将冷宫重新修建……” 沈云倾记得这事。 她的爹爹沈居正,对她提起过这件事。 “陛下……倒是十分重情的。”紫苑不知何时过来了,看着这记载,有些感慨。 沈云倾点了点头:“当年……我爹也是这样说的,若不是楚帝因此折返,怕是大梁挺不到今日。” 鼎和九年,也就是……永华公主出生那年,宸妃难产而亡…… 再向后翻,至今……楚帝都没有为宸妃平反。 所以……她仍旧是罪妃? 沈云倾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她一刻也等不得了。 “紫苑,备马车,我要入宫。” 紫苑将书摆放回去,推着沈云倾出了王府。 ———— 沈云倾去而复返,倒是让季如湄有些惊讶。 “紫苑,下去吧。”沈云倾看向紫苑。 紫苑福身,离开了屋子。 季如湄知道她有话说,摆了摆手,阿越领着一众宫女,退下了。 季如湄坐在沈云倾身旁,笑道:“有什么话,说吧。” “湄姨,我想……听一听宸妃的故事。”沈云倾瞧着她,直接说道。 季如湄微微蹙了眉头:“怎么突然想听这个?” “她是阿琰的母妃。” 季如湄抿了抿唇,抚着手镯,叹道:“陈年旧事了,知道……也没什么好的。” “湄姨……”沈云倾握上她的手,瞧着她。 季如湄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既然唤我一声湄姨,我不该瞒着你,只是我也不方便多言。” “湄姨能说多少,云倾便听多少。” 季如湄垂了眸,似乎在想当年的事情。好一会儿,才说道:“宸妃的死,怪他怯懦……怪我沉默……” 季如湄的话,说的并不清楚,为什么怪,她并没有说。但是……季如湄口中那个他,沈云倾知道,是楚帝。 沈云倾轻轻抚着她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 季如湄笑着摇了摇头:“宸妃,是个顶好的人。只是……爱错了人,信错了人。死了死了,也不过是妃。” “湄姨……”沈云倾微微皱眉,看来……宸妃当年的死,除了难产,还有别的原因…… 季如湄大抵是回忆着从前的事情,竟然有些失态。 嗤笑一声:“什么红妆十里……宠冠六宫……到头来,生死都不由自己。” “红妆十里……”沈云倾嘟囔一声,红妆十里绵延锦城,这样的盛大的情景,似乎……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 而那个人,不是宸妃……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季如湄赶忙说道:“都是些年轻的承诺,感慨一番罢了……” “湄姨,宸妃的死,可与皇后……” 话未说完,季如湄的手抚上她的唇:“这是宫里,有些话,还是说不得。” 沈云倾点了点头,季如湄才收了手,她看着沈云倾:“这个问题,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是。” 沈云倾心下了然…… 楚修琰既然要争那个位子,阻碍的是楚修邦的路,也就是阻碍着皇后的路。 加上……季如湄对皇后的态度实在不好,几次言语间,沈云倾也能推测出来。 宸妃的死,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季如湄看着沈云倾,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你记着,只要琰儿争,这皇位,一定是他的。” “湄姨……这样说来,他是罪妃的儿子,是不可能……” “只要他不再有出格的举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季如湄看着沈云倾,眼中的情绪,沈云倾看得分明。 出格的举动…… 是说楚修琰这次被发配边关的事情吧…… 怕是除了楚修琰,旁人都觉得,是她连累了他…… 这也不怪……就连沈云倾都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 —————— 沈云倾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过……贤妃的一席话,让她心中安定了不少。 楚帝对于楚修琰的重视,让沈云倾惊讶。 紫苑推着她出了宫门,却发现楚修琰已经在宫门外等着她了。 “常叔说你刚刚回府了,怎么又进宫了。”楚修琰将她抱上了马车,笑问道。 沈云倾摇了摇头:“与湄姨聊聊。” “只是聊聊?”楚修琰显然是不相信的,低头瞧着沈云倾。 沈云倾点了点头:“嗯,真的。” 楚修琰也不多问,抚着她的发:“睡一会儿吧,到王府了,我抱你进去。” 沈云倾嗯了一声,闭着眼睛,靠在他怀中。 她一直权衡着,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个问题。 楚帝跟她说的话,她记在心中了,她想看看,楚修琰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怎么问,于是,一直憋在心里,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 直到他抱着她进了屋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沈云倾睁开眼睛,拽住楚修琰的衣袖。 楚修琰正要离开,沈云倾一拉扯,他回头,看到沈云倾正瞧着自己。 “醒了。”楚修琰笑着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阿琰……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沈云倾抿唇,看着他。 楚修琰点了点头:“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皇位。可你的江山,我的性命,只能保全一个……” “我要你!”楚修琰毫不犹豫,他握着沈云倾的手,说道:“我只要你。” “你该要江山。”沈云倾起身,微微蹙眉:“否则,我岂不成了祸水……” 楚修琰抚着她的脸颊,笑道:“你若是祸水,那我就做昏君,只宠你的昏君……” 沈云倾心下感动,看着楚修琰,眼圈微微红了起来。 她看着楚修琰,他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婆娑。 沈云倾抬手,抚上他的手:“可我想看四海升平,繁华盛世。” 楚修琰笑着,却不说话。 他伸手将沈云倾搂进自己的怀中,抚着她的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你就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看着我为你造那四海升平。” “好……”沈云倾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心中,却有了隐隐的担忧。 楚帝担心的事情是对的。 楚修琰……还没把自己当作皇帝,还没有做好成为帝王的准备。 他的那句……你若是祸水,我就做昏君…… 实在太让人沉醉了…… 古往今来的情话这样多,沈云倾却觉得,这句……大概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了。 她想真的做一回祸水,让六宫粉黛无颜色,让君王日日不早朝。 只是…… 阿琰,我不愿让你做那昏君,不愿让你被世人唾骂。 第九十二章、永华公主 王府的日子总是安逸的…… 楚修琰就要被发配边关了,平日里没事,就在王府。 有时与严子殊他们在书房研究什么,有时出府去安排些事情,不过更多的,却是留下来,陪着沈云倾。 沈云倾的身子不太好,楚修琰说,等他从边关回来,就该是大年了,那时候,带她去瞧瞧锦城最热闹的模样。 坐在轮椅上的时间长了,沈云倾已经不觉得自己能站起来了。不抱有希望,也就没什么失望了…… 这日,她闲着无事,索性出了屋子,在回廊处待着。 今儿外面正飘了雪,景好,空气也好。 楚修琰今儿有事情,一直没空儿过来。他不在身边,沈云倾倒是有些无聊。 想来想去,还是去书房瞧瞧吧。 若是楚修琰在那儿,她还能帮帮忙;若是楚修琰不在,她就在那儿看看书,等等他吧。 “云晞,紫苑,去书房。” 云晞和紫苑一起,推着她去了书房。 刚进了院子,就看到二皇子楚修誉关上了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看到他的一刻,沈云倾轻笑:“云晞,请王妃到听云院去,快一些。” 云晞虽然不解,还是福了福身:“诺。” 楚修誉看到她,走过来,笑道:“来找六弟?他与子殊在里面议事呢。” “本来是找他,不过现在,改了主意。”沈云倾笑看着楚修誉,说道:“云倾有些音律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二哥。” “哦?音律方面,还有你不懂的?”楚修誉笑着点了点头:“自然不胜荣幸。” 沈云倾带着他回了听云院。 紫苑将卧房中的求凰琴取了出来,放在主厅中。 “弟妹有什么问题?”楚修誉瞧着眼前的求凰琴,笑问道。 他伸手轻轻抚弄着,偶尔弹出几个音,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求凰琴虽好,云倾却总觉得不得要领。”沈云倾看着楚修誉:“今儿请二哥来,为的也是这事。” “不得要领?”楚修誉微微蹙眉。 却见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 正此时,云晞回来了,她俯身在沈云倾身边说了什么。 “二哥先坐,云倾有事要出去一下。”说罢,沈云倾领着云晞和紫苑离开了。 楚修誉在这屋中,抚着求凰琴。 这琴……最能显露何为声声如诉。 他抚着琴,许是一时技痒,许是心绪不宁,没一会儿,竟弹起了曲子来。 本是逍遥自在,淡泊世事的楚修誉,弹出的曲子却是悲伤婉转,似有万千愁思。 闭上眼,诉不尽相思苦。 听到有人进来,他一怔,竟不知不觉,深陷其中,未曾察觉有人来了。 楚修誉睁开眼,看向来人,琴声却戛然而止。 沈云倾坐着轮椅,在门外,叶柔在她前面一步,恰是刚刚跨过了门槛。 只是一眼,叶柔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就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楚修誉嚯的站起身,叶柔连忙转身就要离开。 沈云倾拽住她的手腕:“姐姐,你既然想他,如今他就在眼前,你却没勇气过去吗?” 叶柔轻咬下唇,没有言语。 沈云倾轻轻推着她,叶柔低头看着沈云倾。 “柔儿……”楚修誉轻唤着她的名字,过去握上她的手。 沈云倾看向一旁的云晞,云晞会意,关上了门。 门合上的一刻,沈云倾看到楚修誉将叶柔,拽入怀中…… ———— “柔儿……”楚修誉搂着叶柔,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肯松开手。 “放开……”叶柔的声音颇有些哽咽,挣扎的力气,却是越来越小。 末了……伏在他的胸口,呜咽出声。 楚修誉本来有好多想说的话,如今……却全都说不出口了。 他松了手,看着叶柔。 “对不起……”他抬手,轻轻抚上叶柔的脸颊。 千言万语,全都抵不上这一句……对不起。 叶柔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初时,楚修誉惊讶的看着她,当惊讶转为惊喜时,他托着叶柔的脸颊,在她的唇齿间,辗转反侧…… 他对叶柔,满是怜惜。 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楚修誉蹙着眉头,伸手为她拭去。 “我想好了……”楚修誉看着她,轻声说道。 “什么?”叶柔看着他。 “等到我辅佐六弟事成了,你可愿意嫁给我……随我一起离开这里。” 叶柔惊讶的看着他,竟然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楚修誉为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笑道:“我辅佐他那么久,他不会为难你我。” 他相信自己的六弟会给他这个面子,他也相信,叶柔会愿意随他离开。毕竟……叶家对她本来就不好,后宫的勾心斗角,也实在不适合她。 谁知,叶柔却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楚修誉惊讶的看着她。 叶柔低着头:“你的妻子,该是身份与你相配的,我……” “配不配,是我说的算。”楚修誉低头看着她,笑道:“我说你配,就只有你配。” 这么多年,他与叶柔,两情相悦。 只是他一直表现的不理政事,所以叶家并不重视他这个二皇子。也不准备把叶柔……嫁给他。 本来他已经准备好了,向楚帝求一道圣旨…… 却没料到,终究是晚了一步。 一步之差,却差点错过了彼此…… 他明白了沈云倾的意思,那个不懂求凰琴要领的,其实是他楚修誉。 沈云倾是要他看清自己的心,别再畏畏缩缩,让两个人都不得幸福。 ———— 沈云倾与云晞在院中,她瞧着屋子的方向。 “主子,您早就知道了?”云晞俯身,问道。 她并不知道叶柔与楚修誉竟然是彼此相爱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碰巧知道了……” 沈云倾看得出来,两个人都在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思念。 可是她也看得出来,叶柔受伤的那段日子,总是遥望着广誉王府的方向,分明是想念的很,却偏偏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一个婢女走进院子,手中托盘上,放了一个汤盅:“侧王妃,这是常叔吩咐给您的羹汤,天寒补身子的。” 云晞正要接过去,沈云倾摆了摆手,瞧着这婢女:“王爷呢?” “王爷出府去了。” “出府?”沈云倾微微蹙眉:“刚刚,王爷可是还在书房,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出府去了?” “听说是永华公主回来了。”那婢女恭敬的福了福身子,笑道:“公主大闹了质子府,刚刚啊,萧羽寒萧公子派人来了府上,一定要请王爷过去。” “是嘛……”沈云倾轻笑,瞧着眼前的这个婢女:“你是十天前那批新入府的婢女吧,瞧着面生。” “回侧王妃,奴婢正是十天前入府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招了招手:“这羹汤是谁做的?” “是……常叔吩咐厨房做的。” “拿过来我瞧瞧。” “诺。” 那婢女上前两步,轻笑,将手中的托盘扔向云晞,手拿着匕首,刺向沈云倾。 沈云倾一点不觉得意外,双手抓着轮椅的轮子,一用力,将轮椅向后移了几步,一个侧身,伸手握住了那婢女的手腕。 “好功夫!”那婢女笑道。 沈云倾握着她的手腕,一掌拍出,那婢女飞退。 云晞拔了剑,护在沈云倾身前:“你是什么人!” 楚修誉开门出来了,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他让叶柔一会儿从侧门绕出来。 他看到那婢女的时候,竟是一怔,转而皱了眉头,喝道:“韵儿,别闹了!” 那小婢女转过身,笑看着他,扔下手中的匕首,跑向楚修誉:“二哥哥。” 她一把抱住楚修誉,笑道:“二哥哥还能认出韵儿来。” “你呀,就是涂成花,二哥哥也认得。”楚修誉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笑道。 沈云倾带着云晞过来。 “云倾见过永华公主。”沈云倾微微躬身。 云晞也是福身道:“见过永华公主。” “免礼免礼。”楚韵笑看着沈云倾:“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云倾无奈的笑道:“普通的婢女哪里会知道那么多王爷的行踪,况且……十日前,没有奴婢入府。” “原是这样。”楚韵嘟囔一声。 叶柔从侧门正绕了出来,楚修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了?”叶柔装作不解的瞧着沈云倾。 其实刚刚在屋中,她都听到了。 只是,她不想让楚韵知道,刚刚她也与楚修誉一同在屋中。 沈云倾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姐姐,你来得正好,这位就是永华公主。” 叶柔连忙福身:“见过公主。” “嫂嫂快起。”楚韵扶起叶柔。 却有些迷糊了。 她看着沈云倾,又瞧了瞧一旁的楚修誉:“二哥哥,王妃是韵儿的六嫂,那韵儿如何称呼她呢?” 楚韵有些迷糊,一个是六哥的王妃,一个是六哥最宠的侧王妃。 可难倒了她。 楚修誉笑了笑,看向叶柔:“这位是你叶嫂嫂。”而后,又指了指沈云倾:“这位是你沈嫂嫂。” 楚韵嘟囔着:“叶嫂嫂,沈嫂嫂……好,就听二哥哥的。” “别听你二哥哥的。”沈云倾笑着拉过楚韵:“公主的嫂嫂是王妃,至于我,公主直接唤我的名字就是了。” “这可不行。”楚韵直接摇了摇头:“你们是六哥的王妃,侧王妃,韵儿不能直呼你们的名字。” “韵儿说的没错,嫂嫂就该是嫂嫂。”楚修琰不知何时过来了,他走进院落,瞧着沈云倾,笑道:“别太纵着她了。” 第九十三章、质子府选妾 百闻不如一见。 听楚修琰说了那么多她的事,不如今天的这一面。 沈云倾见过不少像她这样娇俏的公主,可是却都比不上她。 性子像她这样活泼的,没几个有她这样守礼数,多半是刁蛮任性。 而且,她不是个拿架子的人,穿着下人的衣裳,把脸涂的花花绿绿的,也能嘻嘻哈哈的,倒是有些活宝的感觉。 怪不得她这么闹,这几个哥哥还都宠着她。 她来得是时候,王府正准备用膳了。叶柔带她下去梳洗。 楚修琰瞧着楚修誉:“二哥不是先回府了?” 楚修誉一怔,正要说话。 沈云倾连忙笑道:“是我有些音律方面的问题,请教二哥,二哥才过来的。” 楚修誉摇了摇头:“分明是我向弟妹学了不少,真正琴艺不精的,该是我。” 沈云倾明白,他这不是谦虚,而是与叶柔……说开了,坦白了。 看着他的神情,看来结果也是好的。 那就没有白费她的一番苦心。 “你们两个都精通音律,就别谦虚了。”楚修琰推着沈云倾,笑道:“索性,二哥留下来用膳吧。” “用膳就不必了。”楚修誉叹了一声,抿了抿唇,说道:“韵儿回来了,今儿我就出去躲躲清静。” 楚修琰轻笑一声:“二哥这话也不怕韵儿听了去。” “听了去那丫头也不会改。”楚修誉拍了拍楚修琰的肩膀,笑道:“用了膳,就让韵儿进宫吧。” “放心……” “二哥哥!” 楚修琰还不等说什么,楚韵已经跑了过来。 她一把搂住楚修誉的手臂:“二哥哥又嫌韵儿烦了,是不是?” “没有……”楚修誉赶紧笑着说道。 “那二哥哥留下来用膳!”楚韵笑看着楚修誉,分明是说,你要是走了,就是嫌弃我了。 楚修琰乐得有人留下来陪着他:“留下吧,韵儿难得回来。” 别人不明白楚修誉为什么这样推脱,沈云倾却是知道的。 楚修誉……分明是怕和叶柔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难免有情绪流露的时候…… 好在,两个人坐的位置并不近,也没有说什么话。 用膳时,全是楚韵再说,她说了许多她在外游历的事情,说她到哪里的见闻。 倒不顾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看得出来,楚韵是被宠大的孩子,说话什么的,都没有什么顾忌,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用了膳,她就进宫去了。 楚修琰推着沈云倾。在王府里转悠:“觉得韵儿怎么样?” 沈云倾靠在椅背上,笑道:“孩子心性,在皇家,难能可贵。” “嗯,孩子心性……”楚修琰笑着说道:“可若是有一天我们败了,她这样的心性,就是大祸患。” 成王败寇。 如今楚修琰和楚修邦他们尚没有分出胜负,所以……楚韵这个永华公主,自然是尊贵的。 若是有一天……他们败了…… 这个永华公主,便是个空壳子,这样的孩子心性,只会让她过得更惨。 沈云倾侧头,笑看着楚修琰:“那你们就不要输。” 楚修琰摇了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会赢的。”沈云倾笑了笑。 谋事在人不错,成事……却不在天。 而是在楚帝。 他想让谁赢,谁就不会输。 楚帝也好,贤妃也好,都没有瞒着她的一件事,就是对于楚修琰的偏爱。 只要楚修琰不再有出格的事情…… ———— 这日,沈云倾在屋里抚着琴。 楚修琰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习惯这样打发时间。 其实……她更喜欢耍一耍红缨枪。 自从她的腿伤了,楚修琰再不让她的屋子里有兵器,怕她触景伤情…… 沈云倾拨弄着求凰琴,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有些怀念在沙场的那些日子了。 “嫂嫂!” 听着这声音,沈云倾停了手。 门开,楚韵走了进来。 她今儿穿得倒是正常了许多,身上披着披风,头发也梳的齐整,披在身后。 楚韵蹦蹦哒哒的进来了,正要到沈云倾身边去。 云晞赶紧拦住她:“公主,主子身子不好,您还是别太亲近了。” “嫂嫂,你瞧云晞,我不就是那天回来时,与你开了个玩笑嘛。”楚韵委屈的看着沈云倾:“云晞不至于次次都这样防着我吧。” 沈云倾拍了拍云晞的手臂:“云晞,放下。” 云晞这才放下了手,只是目光仍旧不怎么友善。 楚韵蹦蹦哒哒的到沈云倾身边,挑衅似的看着云晞。 云晞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沈云倾抚着楚韵的手,笑道:“怎么了,宫中无聊,所以跑出来了?” “嗯,宫里的人太虚伪,还是嫂嫂这里好。”楚韵看着云晞:“还有云晞能陪我过过招。” 说起来,楚韵和云晞也算是打出来的交情,两个人的功夫差不多,你来我往,今儿你输了,明儿她输了。 两个人都不甘示弱,一直和对方较着劲儿。 至于和沈云倾…… 打从她知道沈云倾就是大梁的那位沈将军起,就一直想回来看看了。 按着她的话说,回锦城第一件事,是去质子府“看了看”萧羽寒,然后就火急火燎的过来,看看沈云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了,嫂嫂,听说今儿质子府可热闹了,咱们去瞧瞧吧。”楚韵笑嘻嘻的看着沈云倾,说道。 沈云倾无奈的摇了摇头:“韵儿……” “哎呀,嫂嫂……去吧,去吧。” 还不等沈云倾说什么拒绝的话,楚韵就摇着她的胳膊,磨着她。 “好好好,去,去。”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只能答应了楚韵。 楚韵推着她的轮椅,就要带她出去,云晞赶紧跟了过去。 ———— 还没到质子府,远远的,沈云倾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沈云倾掀开帘子一看,嚯,怪不得热闹。 质子府前停着几架马车。 还有穿着衣裙,披着披风的女子下来,走进质子府。 楚韵笑着说道:“怎么样,嫂嫂,我说的没错吧,质子府热闹着呢。” 沈云倾不禁扶额:“韵儿,你我同为女子,这质子们选妾,还是不要掺合了。” 这些女子,穿着谨慎,一瞧就不是烟花女子。 这些,怕是给质子府的质子们送的女子,要他们选一选侍妾。 沈云倾不太想凑这个热闹。 韵儿却是笑着说道:“这些啊,不是给质子们的。是萧叔叔给萧羽寒选的侍妾。” 沈云倾微微蹙眉:“萧羽寒的侍妾?他身边没见有哪个女子啊。” “他啊,就喜欢逗逗鸟,前几年萧叔叔送过来的,他都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了。” 楚韵下了马车,和云晞一起把沈云倾扶了下来。 楚韵推着沈云倾进了质子府,笑道:“今年,听说是为了那个大梁的二皇子。” “梁意舒?”沈云倾有些惊讶。 楚韵点了点头:“对。这一次萧羽寒让这些女子入城,就是给这个梁意舒选妾。” 沈云倾没有说话,微微低了头,原来是给他选妾…… 楚韵推着她,直接去了梁意舒的院落。 这个时候,萧羽寒肯定也在那儿呢。 不过到了门口,沈云倾倒是有些想笑,还真是梁意舒的做法,关着院门。 这些女子,连门都进不去,更别说选妾了。 怕是梁意舒根本没这个意思,萧羽寒倒是枉费了这番心思。 楚韵撇了撇嘴:“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呢,结果……也和萧羽寒一样……” “羽寒往年也是这般?”沈云倾有些惊讶。 看着那萧羽寒倒是风流倜傥,不想还是个不好女色的主儿? “何止这样。”楚韵摇了摇头:“往年,这些被选来的女子是连质子府都进不了的,去年萧羽寒更是挡在城门外,直接将那些女子打发回去了。” 沈云倾无奈的笑了,自个儿的儿子这样抗拒,做爹的还急着往这儿送。 推门进去。 萧羽寒和梁意舒正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看到两人时。 萧羽寒的眉头紧紧蹙起:“韵儿……你怎么又来了……” 他站起身,一个“又”字让沈云倾不禁想笑。 这永华公主到底是怎么萧羽寒了。他看到楚韵时,就仿佛看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梁意舒还好,起身作揖道:“永华公主。” “你就是大梁的二皇子?”楚韵走过去,仔仔细细的瞧着。 末了,点了点头:“看着比萧羽寒正经多了。” “嗯?我怎么就不正经了?”萧羽寒听着这话不对劲,赶紧为自己正名。 梁意舒无意理会二人的争斗,微微退了两步,给两人留出地方。 他遥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也看着他,微微躬身。 这样疏离的举动,让梁意舒蹙起了眉头。 他看着沈云倾,目光中除了失望,便再无其他。 沈云倾微微侧过头去。 周遭的喧闹,似乎外与她无关。 尽管早就说了,要放下梁意舒。可是看他如今的模样,却觉得心酸。 在大梁,他也如同楚修琰一般意气风发。 除了梁帝,他不用,也不曾对任何人,俯首作揖。 可刚刚,沈云倾与楚韵推门进来,分明看到他对萧羽寒,也带了些许恭敬。 知道楚韵身份的一刻,梁意舒那匆忙的起身,到底是刺了她的眼。 原来……质子府的日子这样难熬…… 第九十四章、细作 梁意舒…… 他不该是这个模样的……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不敢再迎上他的目光。 “好了,韵儿!”萧羽寒喝了一声:“今儿是给梁兄选妾,别闹了。” “我闹?萧羽寒,要不是你和本公主顶嘴,本公主才懒得理你!” 萧羽寒冷哼一声,坐在那儿不再理会楚韵。 楚韵撅着嘴,跑到沈云倾身边:“嫂嫂……” “好了,韵儿。”沈云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今儿……是给二皇子选妾……若是想在这看着,就别捣乱了。” “是……”楚韵不听萧羽寒的话,但是对沈云倾,倒是有些言听计从。 她推着沈云倾到了萧羽寒那边。 梁意舒看着沈云倾,笑问道:“沈将军很想我选妾?” “二皇子说笑了,远离故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到底是好的。”沈云倾低着头,微微躬身:“云倾一介女流,如今远嫁大楚,当不起这将军二字了。” 给他选个知冷热的人陪着,慢慢的,也就该忘了她了。 梁意舒唤她沈将军,是想告诉他,他仍旧念着旧时在大梁的日子。 沈云倾拒绝了这个称呼,也就是告诉梁意舒,回不去了,该放下的,就该放了。该忘的,也别再时时提起了。 “哦?”梁意舒挑眉:“那该如何称呼?” 他看出沈云倾的意图,看似笑着,眼神中却满是失望,尽是讽刺。 沈云倾一怔……微微侧头:“二皇子……” “不若……我也唤你云倾如何?”梁意舒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萧兄他们都是这样唤你,你我也算旧相识了,不必太拘泥于礼数吧。” 沈云倾不知如何回应。 楚韵已然笑道:“我嫂嫂自然不是拘礼的人。是吧,嫂嫂。” 沈云倾轻叹一声,只得点了点头。 她分明看见,梁意舒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满满的嘲讽。 “公子,这些女子都在门外等候多时了,您看……”有士兵进来,请示萧羽寒。 萧羽寒看向一旁的梁意舒,笑问道:“梁兄,这美人儿都送到门口了,可没有不要的道理吧。” 沈云倾微微蹙眉,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萧羽寒的这句话,实在是不怎么友好,甚至……有些不像询问。 梁意舒却好似没有这样的感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道:“既然美人儿都来了,也不能全遣了回去,不若……萧兄帮我挑一位吧。” “好。”萧羽寒轻笑一声,吩咐那士兵:“琴棋书画皆会,且精通二种以上者,带进来。” “诺。”那士兵躬身,出了院落。 楚韵微微蹙眉:“琴棋书画皆会,且精通二种以上,这也太苛刻了吧。” 萧羽寒瞥了她一眼:“你以为这些官家女子,都与你一般任性。” “我怎么任性了?喜欢什么就学什么,不好吗?”楚韵微微蹙眉,毫不犹豫的回击。 “那你问问你嫂嫂,是从小喜欢练武吗?”萧羽寒看着楚韵,笑道。 楚韵看着沈云倾:“嫂嫂当然是从小喜欢吧?” 沈云倾一怔,摇了摇头:“我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习武。” “啊?为什么啊。”楚韵不理解,沈云倾这一身武功, 若是不喜欢,不勤加练习……根本不可能啊…… 沈云倾轻笑,打趣着说道:“小时候……怕死。” 她说的轻巧…… 一旁的梁意舒却皱了眉,他看着沈云倾,想到的……却都是在大梁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他是二皇子,她是个小丫头。 “你明明都知道招式,为什么不好好习武?” “为什么要习武。” 彼时,小丫头扬着头,看着他笑:“若是练好了功夫,我就得随着父亲去北疆了,到时候,就要好久见不到你了。” 她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因为……第一次上战场,她就杀了人。 将门虎女,这话不假…… 沈云倾微微侧头,看了梁意舒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云晞。” “主子。” “去瞧瞧外面选的怎么样了。” “诺。” 云晞出去了。 没一会儿,领了九位女子走进院落。 “萧公子,这些是符合您要求的女子。”说罢,云晞走回沈云倾身后,不再言语。 萧羽寒打量着眼前的几位女子,而后看着梁意舒,笑道:“梁兄,这里可有不满意的?” 梁意舒只是扫了一眼,指了三个人:“这三个,我不喜欢。” “你们三个,下去领赏吧。”萧羽寒挥了挥手。 院里,就剩下六位女子了。 “琴棋书画,梁兄要试哪个?” 梁意舒皱着眉,瞧着这些个女子:“萧兄,这大楚的女子,习武的多吗?” “梁兄……为何这样问?”萧羽寒笑问道。 沈云倾侧头看过去,可以肯定,不是她的错觉。 萧羽寒刚刚的语气……分明是带了些不耐烦的,就算是笑着,也隐隐藏着不满。 她都看出来了,梁意舒怎么好似未见一般,笑道:“没什么,只是大梁女子习武的不少,突然想到了,也就问了。” 他看着面前的几个女子,站起身,走过去,笑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人是庶出?” “回二皇子,民女是。” “民女也是庶出。” 只有两人…… 梁意舒看着她们,笑着点了点头:“庶出好,没有那么娇气。” 他转身看着沈云倾:“云倾,你精通音律,不如帮我听听,谁的更胜一筹,如何?” 沈云倾点了点头:“全凭二皇子做主……” ———— 留下了的那名女子,名唤阿翎,是岭南一个小县的县令贺逢舟的女儿。 说起来,她的琴技并不见得比另一个女子好,不过是她的心态更胜一筹,弹琴时中间没出岔子。 于是,她留了下来,成了梁意舒的侍妾。 热闹看完了,楚韵觉着无聊,就去缠着萧羽寒。萧羽寒被她缠得烦了,起身就走了。 楚韵也追了出去,临走前,与沈云倾说,不必等她了。 这院中,便只剩下四个人。 沈云倾和云晞,梁意舒和那位名唤阿翎的侍妾。 “云晞,我们回吧。”沈云倾转了轮椅。 云晞点了点头,推着她就要离开。 “我送送你。”梁意舒笑着走过来。 正此时,院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瞧着模样倒是年轻。 他径直走到梁意舒面前,抱拳:“殿下。” 看到沈云倾时,他颇有些高兴,笑着道:“将军,您也在。” 他是梁意舒的护卫,洛成。说起来,也算是熟人了。 梁意舒拍了拍洛成的肩膀:“你带着阿翎在熟悉熟悉这里,她是我的侍妾,以后,也住在这里了。” “是,殿下。”洛成躬身。 梁意舒便随着沈云倾出了院子。 “你不想要侍妾,为什么……”沈云倾侧头看着梁意舒,她不明白……为什么梁意舒这样委屈自己。 梁意舒垂了眼帘:“你以为……那个阿翎……是什么人?” 沈云倾一怔,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意舒嗤笑一声:“她是萧羽寒派过来的细作。” “细作……”沈云倾惊愕。 推着轮椅的云晞也是惊讶不已。 梁意舒抿了抿唇:“或者说,她会来,是建安王授意的。” “不会。”沈云倾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 楚修琰向她保证过,不会为难梁意舒。 “你就这么相信他?”梁意舒看着沈云倾,轻笑。 沈云倾咬着唇,没有说话。 眼瞧着就要到了质子府门口。沈云倾挥手,示意云晞停下。 她看着梁意舒:“你知道她是细作,为什么……还留下她。” “为什么……”梁意舒理着自己的披风,笑着说道:“为了他们能够放心一些,为了……我能活着回去。” 他的语气中满是苦涩。 梁意舒遥遥的看着大梁的方向,活着回去,怕是……千难万难。 ———— 沈云倾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回了建安王府。 只知道,梁意舒在质子府门外,与她遥遥相望时,再没有意气风发。 他到大楚,才多少日子。 竟然已经开始磨平了棱角…… 明知道萧羽寒为他选妾,选的是一个细作。 可他还是要“欣然接受”。 沈云倾蓦地恍然,原来在质子府时,梁意舒问的那句:这大楚的女子,习武的多吗? 他是要告诉萧羽寒,他看出来这些女子是细作了,可他还愿意配合。 梁意舒在向萧羽寒表明,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想安身立命,如此而已。 “云晞,去书房。” “诺。” 云晞推着她,向书房走过去,还不等进了院子。 就看到楚修琰出来了,他看到沈云倾,笑着走过来:“我刚想着,要去质子府接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接过轮椅,推着沈云倾,向卧房走过去。 沈云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羽寒为梁意舒选侍妾的事,你知道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楚修琰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沈云倾已经猜出了答案。 她伸手,握上轮子,硬生生让轮椅停了下来。 “你知道,对吧。” 楚修琰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对。” 沈云倾咬着牙,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了…… 她其实,多半都清楚了…… 美其名曰选妾……不过是安插个眼线…… 自己却傻到,还让梁意舒找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第九十五章、你还是忘不了他 朝堂的这些事,沈云倾虽然不喜欢,可是她好歹也曾是大梁的将军,自然也是明白的。 细作这东西,人人不耻。可是,却又都争着抢着去用,为的就是争权夺利。 “阿翎,你知道吗?”沈云倾没有回头,坐在轮椅上,轻声问道。 楚修琰抿了抿唇:“知道,倾儿……” “是你派去的,对吗?”沈云倾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轮椅的扶手。 沈云倾咬着牙,生怕楚修琰的答案,会让他们刚刚建立的信任,就这样坍塌…… 楚修琰还是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对,是我派去的。” 沈云倾轻笑一声,手蓦地松开。 她知道不该问出来,她知道……也许有些话,心照不宣才是最好的。 可还是没忍住…… “倾儿,我没有害他的意思。”楚修琰的手抚上她的肩膀。 沈云倾低着头。 梁意舒说……他想活着…… 那个神情,一直在沈云倾的脑海中,无法抹去。 “阿琰。” “嗯。” “你还记得那天回府,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吗?”沈云倾轻笑一声。 那天她和梁意舒见面,和楚修合一起去面圣的那次。 回府之后,她想了很久,到底为梁意舒讨了些“好处”。 沈云倾伸出手,抚上楚修琰的手,轻轻抚摸,笑道:“你说……你不会为难他,你说……你会让他在质子府好好的。” “我不会食言。”楚修琰俯身,吻着沈云倾的脸颊:“只是一个细作,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沈云倾侧过头,躲开他的唇,手一用力,将轮椅转了过来。 楚修琰微微皱眉,直了身子。 “只是一个细作?”沈云倾轻笑一声,看着楚修琰:“阿琰,我不是只知道三从四德的女子。培养一个阿翎那样的细作,要费多少功夫,你我都清楚。” 费尽心思,给阿翎一个岭南县令女儿的身份,培养她琴棋书画,培养她武功,这其中花费了多少年的心血。 若不是她走步的轻盈和那样的好心态,怕是很难看出,她是一名细作。 只为了监视梁意舒,犯不着让阿翎这样的好细作来。 “你还要骗我吗?”沈云倾轻笑一声,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抿了抿唇:“倾儿,你也知道阿翎是这样出色的细作,那你就应该能够想到,梁意舒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我想让他看出来。” 沈云倾微微皱眉。 楚修琰走向她,看着她,说道:“我就是为了提醒他,别给我动手的理由。” 沈云倾抬头看着他,笑问道:“如果……他不做让你无法容忍的事,你是不是会让他平安。” 楚修琰抿着唇,却不说话。 梁意舒到底有多大的用,谁不知道。 大梁如今委曲求全,割地赔款,又是和亲,又是送了质子。 若是这样,楚国还是执意攻打大梁,师出无名。 要想顺理成章,梁意舒就成了可以利用的人,之所以让阿翎在他身边,就是为了那么一刻…… “阿琰,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努力习武吗?” 楚修琰蹙眉:“为了他?” 沈云倾笑着,抚上楚修琰的脸颊:“我爹离开的时候,沈家差点完了……是他一直照顾我和弟弟。他要争位,手中却没有兵权,所以……我练武出征,我愿意为他,去接虎符……” “够了!” 楚修琰蓦地拍着轮椅的扶手,俯着身,看着沈云倾。 他气,他恼…… 他不想沈云倾时时刻刻想着那个人,明明……他才是她的夫君。 沈云倾闭了眼睛。 遇到楚修琰,她才明白了…… 她与梁意舒,算不得爱。 应该这样说,她一直想尽办法,帮着梁意舒,是因为他曾是她唯一的温暖。 爹爹离开的突然,弟弟幼小,沈府上下,再无人问津,门可罗雀,亦不为过。 只有梁意舒,不管旁人的目光,照顾着他们。 于是……她想尽办法,让他如意。 也因为这样,她想要在楚修琰这儿,为他求一个平安。 可是她忘了,楚修琰再怎么爱她,也终究是大楚的建安王…… “你还是……忘不了他。”楚修琰扣着她的肩膀,喝道。 沈云倾微微蹙了眉头。 云晞见她这样,赶紧走过来:“王爷……” “滚!”楚修琰大喝一声。 他抱起沈云倾,就要进卧房。 云晞想要跟过来,却突然跳出来两个暗卫,将她擒住了。 “楚修琰!”沈云倾看着云晞:“放了她。” 楚修琰也不理会,径直进了屋子,关了门。 其实……沈云倾完全不需要担心。 那些是他的暗卫,没有他的命令,不会伤害云晞。 不过是押着她回听云院去罢了…… 许是沈云倾挣扎的厉害,他愈发的气恼,直接将她扔在床上。 看着她疼得直皱眉头,他也不好过。 心疼的不行,却还要装作漠不关心。 沈云倾也是倔强,坐起身看着他。 楚修琰蹲在她面前,良久,才问道:“你真的愿意做我的侧王妃吗?”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沈云倾低着头,皱了眉头,却没有说话。 她想点头,想告诉他…… 可是想到他对梁意舒做的事,想到……梁意舒的神情…… 沈云倾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你放不下他,你就去找他吧。” 沈云倾蓦地抬头看着他。 楚修琰以为她是欣喜的,轻笑一声:“沈云倾……” 他看着沈云倾,手握成拳。 好一会儿,站起身:“明天,你就离开王府,去找他吧。” “阿琰……” “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进入质子府。” 说罢,楚修琰垂了手臂,就要离开。 “阿琰……” 沈云倾想要追上去,想要告诉他,不是这样…… 楚修琰却没有回头,径直出了内室。 沈云倾咬着唇,直接站起身…… 咚…… 楚修琰正要开门的手一顿…… 他听见屋子里传来了声音。 接着……又是一声。 咚…… “咳咳咳……” 他听到沈云倾的咳嗽声。 楚修琰连忙转身回了内室。 沈云倾趴在地上,抚着胸口,紧紧的蹙着眉头。 “倾儿……”楚修琰赶紧把她抱到了床上。 正要出去唤卿尘过来。 一起身,却发现沈云倾的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 “别走……”沈云倾睁开眼,看着他。 楚修琰心下轻叹…… 她不过一句话,自己就真的……再也狠不下心,竟然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坐在床边,为她抚着胸口:“我去叫卿尘过来给你瞧瞧。” 沈云倾固执的不肯松手。 楚修琰就一遍一遍的安抚她。 ———— 好不容易才让人请了卿尘过来。 卿尘诊脉后,竟然蹙了眉头,抚上沈云倾的腿:“侧王妃的腿,可是有感觉了?” “有一点。”沈云倾点了点头。 楚修琰却是十分惊喜,侧头看着沈云倾:“真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刚刚……站起来了,不过……用不上力气。” 卿尘笑着说道:“这是正常情况,你的腿已经在好转了,恢复也是时间问题了。” “还要要多久……”楚修琰急着问道。 卿尘起身,开着药方:“这个不好说,不过……半年之内,不敢说恢复如初,站起来是没有问题的。” ———— 夜了…… 沈云倾坐在床边。 楚修琰蹲下身,为她脱了鞋袜。 “别……”沈云倾伸手,就要阻止他。 楚修琰笑着将她的脚放进水盆中:“卿尘说了,泡脚按脚,对于恢复有很大的帮助。” “你是王爷……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是你的夫君。”楚修琰轻笑。 他撩着水,为她暖着脚。 “明日就不是了……”沈云倾故作伤感。 楚修琰惊愕的抬头。 只听沈云倾说道:“明日,我就得听王爷的令,离开王府了……” 楚修琰颇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倾儿,你也知道,我那都是气话。” “那……阿琰还要赶我离开吗?” 楚修琰轻笑,为她按着脚:“你不想走?” “自然是不想的。”沈云倾笑看着他:“我的夫君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楚修琰只顾着笑,也不说话。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开心。 “阿琰……” “嗯?”楚修琰抬头看着她。 沈云倾促狭一笑,俯身对上楚修琰的目光:“你今天……是不是吃醋了?” 楚修琰一怔:“谁……谁吃醋了!” 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瞧着他这反应,还有这磕磕巴巴的样子,沈云倾就知晓,自己是没猜错了…… 楚修琰低着头,像是被人说破了心事,不敢瞧着沈云倾。 “阿琰。” “嗯。”楚修琰抬头,看向沈云倾。 却见沈云倾蓦地俯下身,吻上他的嘴唇。 楚修琰惊愕不已,还不等反应过来,沈云倾已经直起了身子。 “倾儿……你……”楚修琰愣在那儿,竟有些喜出望外的模样。 沈云倾抚着他的脸颊,笑道:“阿琰,我帮意舒,只是因为,他曾经是我和弟弟的光明。我想他平安,无关其他,只是为了他曾经给过的那份温暖。” “我明白……是我多心了。”楚修琰拿了布,为沈云倾擦了脚。 他起身净手,回来时,坐在沈云倾身边。 拥着她,轻声道:“我向你保证,无论将来怎样,我都会让他活下来。” 第九十六章、秦子轩 自从卿尘说,沈云倾的腿就要好了的那一刻起,楚修琰对她的照料可谓是无微不至。 每天陪着她不说,为她按腿,还专门命人给她做了拐杖。 有了时间,就陪着她,在院子里溜达。 “最近感觉好一些了吗?”楚修琰扶着她,在院子里走着。 沈云倾点了点头,支着拐杖,艰难的走着:“嗯,好歹……也算是能走路了。” 虽然慢一些,不过好在,是在恢复了。 那天……梁意舒的事情,楚修琰最后给了她一个承诺,于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起这个事。 没人提起梁意舒,甚至……没有人提起质子府。 也许是不想恢复的感情再出现什么波折,两个人都在默默的维护着这段感情。 “明日……就是韵儿的生辰了,礼物准备的怎么样了?”沈云倾侧头瞧着他,笑问道。 楚修琰却不急着回应,抬起手,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要是累了,就歇一歇,卿尘说了,恢复也是要循序渐进的。” 沈云倾低头瞧着自己的双腿,笑道:“我想在大年前好起来……” 这样……她可以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尽锦城繁华。 楚修琰取了她手中的拐杖,把她抱回了房间,笑道:“明日韵儿的生辰,早点沐浴吧。” 他命人打了水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帮沈云倾脱衣服了,可她还是害羞的微微低头。 “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楚修琰抬眼瞧着沈云倾,调笑着说道。 沈云倾拽着自己的中衣:“男女有别。” “我是你的夫君,以后……你的身子都是我的,这有什么。”楚修琰抚着她的脸颊,促狭的看着她。 沈云倾瞥了他一眼,侧头躲开他的手:“还是……叫紫苑她们进来吧。” 楚修琰站起身,轻笑,这样害羞的模样,与战场上那个威风凛凛的沈将军,实在是相去甚远。 不过……倒是可爱的很。 他也不为难沈云倾,笑道:“我也去沐浴了,一会儿回来,你要是没有结束,我可就来帮你了。” 说罢,他出了门,叫了紫苑和其他婢女们进来。 沈云倾合着中衣,想着楚修琰刚刚的话。 身子……也是他的…… 想想也是,嫁给他这么久了……太过亲近的行为都没有……也是为难他了。 ———— 夜了,两个人躺在床上。 楚修琰转过身,轻轻拍着沈云倾。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哄着我睡觉。”沈云倾握着他的手,笑着说道。 楚修琰嗯了一声,握上她的手:“倾儿,明日的宴会,你还去吗?” “去啊……”沈云倾窝在他怀中,嘟囔道:“韵儿头几天特意过来了,说一定要让我去。” “韵儿的话,你也放在心上。”楚修琰拍着她的肩膀,笑道:“你若是不愿意去……” “韵儿是你的妹妹,她的生辰,我自然是愿意去的。”沈云倾抬头瞧着楚修琰:“你准备的什么礼物啊,刚刚我问你,你都没告诉我。” 楚修琰故意卖关子,笑道:“明儿你就知道了。” 沈云倾看他这模样,倒是也不再问下去了。 “对了,今天大梁和秦国的使臣你都见到了吧。”沈云倾抬头瞧着他,问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大梁派了大臣来,不过……秦国却是三皇子过来的。” “秦子轩?” “不错,秦子轩,也是秦国目前最战功赫赫的皇子。”楚修琰叹了一声,显然也知道,这其中……不是什么好事情。 沈云倾微微蹙眉:“秦国如今,国泰民安,兵力也是不差的。此时派秦子轩前来为韵儿送生辰礼,只怕……有所图谋。” “你觉得他图的是什么?”楚修琰低头,吻着她的额头,问道。 沈云倾伏在他的胸膛上,轻笑一声:“那秦子轩,战功赫赫,据说还是位翩翩佳公子,只是……至今,没有王妃。” 不过大楚永华公主的生辰,至于他秦子轩,千里迢迢的过来吗? 他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些…… ———— 第二日,大楚永华公主,楚韵的生辰,宫里可是热闹非凡。早早的开始布置,宫人们也因为领了赏钱,欢天喜地的忙活着。 “父皇,今儿韵儿的生辰,您肯定准备了特别的礼物吧。”楚韵挽着楚帝的手臂,笑着问道。 楚帝轻笑,宠溺的拍了拍她的手:“韵儿,从小到大,你想要的,哪一样,父皇没给过。” “那……父皇这次送韵儿什么?” 楚帝微微蹙眉,好一会儿,说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若……父皇送你一位夫婿,如何?” “夫婿?父皇这么想韵儿离开皇宫吗?”楚韵撅着嘴,摇了摇头:“韵儿不要!” 两人正到了贤妃季如湄的宫殿。 楚韵送开了手,直接跑去了主殿。 楚修琰带着沈云倾和叶柔,正陪着季如湄说话。 就见楚韵一溜烟的跑过来,一下子扑在季如湄的怀中:“湄姨。” 这声音,那叫一个委屈。 季如湄微微蹙着眉头,扶起楚韵:“来,与湄姨说说,怎么回事。” “是朕说,她年纪不小了,该找位夫婿了。”楚帝带着一众宫人过来。 季如湄几人连忙起身,福身见礼:“陛下(父皇)。” 沈云倾因着腿脚的伤,一直以来都是免礼的。 楚帝摆了摆手,让几人起来了。 他坐在一旁,瞧着满脸都写着不情愿的楚韵,招了招手:“韵儿,过来!” 楚韵磨磨蹭蹭的坐在楚帝身边,皱着眉头:“父皇,韵儿不想嫁人,韵儿就侍奉您和湄姨,不好吗?” “韵儿,寻常人家的女子,像你这般年纪,也该出嫁了。”楚帝伸手,抚了抚她的头:“父皇为你寻个好夫婿,也算是放心了。” “陛下。”季如湄轻笑着,说道:“韵儿毕竟您最疼爱的女儿,这选婿,还是得看韵儿自个儿的意思吧。” “是啊,父皇。”楚修琰也点了点头,附和道:“这事,还是看看韵儿的意思吧。” 他与沈云倾,昨儿刚说了这件事,没想到今日,楚帝就有这个意思了。 说句实在话。 那秦子轩,人中豪杰不错。秦国与大楚目前确实没有冲突,可是日后大梁覆灭,秦国与大楚必有一战。 那时,叫楚韵如何自处。 楚帝看了楚修琰一眼,心下了然:“猜到了?” “是。”楚修琰毫不隐瞒的说道。 楚帝点了点头:“你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想想法子,若是宴席上,你能给朕一个两全的法子,朕……就让韵儿,留在宫中。” 楚修琰作揖:“儿臣明白。” 两人看似打着哑谜,实际上,在场的几人,沈云倾知晓,看着贤妃和叶柔的模样,分明也是料到了几分,也就唯有楚韵,还不明白罢了…… ———— 宴席就要开始了,楚修琰也带着沈云倾一同去了大殿。 殿中还真是热闹,满朝文武,几乎都过来了。只因为,今儿这宴席,是为了永华公主。 这位……皇上宠爱到骨子里的公主。 从她出生的一刻,就是楚帝一直捧在手心的,这么多年,就没让她受过旁人的委屈。 赐封永华公主,要她永享荣华,可不是每位皇子公主都有的待遇。 至少,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这么一位敢同楚帝顶嘴的公主。 殿外…… “阿琰……”沈云倾窝在他怀中,红着脸颊:“放我下来。” “为何?” “殿中那么多人都会看到的。”沈云倾偷眼瞧着大殿。 天知道她现在什么心情,若是可以,恨不得找了地缝,钻进去。 最尴尬的,莫过于……叶柔还在一旁,而且,用一种非常赞许的目光,看着二人。 楚修琰不肯放下,沈云倾索性伏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你若是放我下来,我就……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哦?先给我奖励,我才放。”楚修琰促狭的笑着。 叶柔瞧着两人甜蜜的模样,倒也高兴,只是心里到底有些黯然神伤,若是她当初勇敢一些,她也该是这般幸福的模样。 沈云倾拗不过楚修琰,偷偷瞧了瞧四周,低头吻了他的脸颊,然后飞快地离开了…… 楚修琰轻笑一声,倒也不为难她,放她下来了:“下次,可不能这么敷衍我了。” 叶柔在一旁轻笑,与楚修琰一同扶着沈云倾进了大殿。 没一会儿,两国使臣也进了大殿,大梁的使臣,不过普通大臣,前来送个贺礼罢了。 可这秦国的使臣一进殿,却让这大殿,安静了许多…… 秦子轩……谁人不知。 那可是有着秦国战神之名的皇子,说起来……这秦国皇子虽多,却至今未立太子。 哪怕秦子轩已经是战功赫赫,朝中支持者也是甚多,可是秦帝,却是迟迟没有下旨的意思。 有传言称,秦帝想立长子为太子,却忌惮秦子轩的兵权,于是迟迟未立。 也有传言说,秦帝是在等着四皇子病情好转。 那秦国四皇子,深居简出,却听说,他十分聪慧,只是身体不好,故而……鲜少有人见过他。 总之…… 秦子轩不是秦帝中意的太子人选,这是人人都看的出来的事情。 而今,秦子轩千里迢迢来到大楚,为永华公主送上生辰礼的用意,也就昭然若揭了。 第九十七章、求娶永华公主 楚帝的到来,让大殿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他看到秦子轩时,竟然是十分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再看向一旁的永华公主,精心打扮不假,可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我不开心。 众人瞧着楚帝,再瞧瞧永华公主楚韵,心中都犯了嘀咕,难道楚帝……已经决定将公主,许给这秦子轩了? 大楚的国力如今绝对是三国之首,既和大梁联姻了,似乎……与秦国的联姻就有些没有道理了。 虽然是这般想法,可是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也不会让自己的猜测流露出半分。 楚帝身边的贤妃季如湄,看向楚修琰,目光中满是询问。 楚修琰轻笑,点了点头。 他的婚姻,已经不由他自个儿做主了,他的妹妹一定要自己选择。 沈云倾抚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楚修琰侧头看她,笑了笑:“如果……我用了那个,你会不会生气。” “你赢了我,得来的赏赐,说起来,韵儿的事若是成了,也有我的功劳。”沈云倾扬着嘴角,说道。 楚修琰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对,也有你的功劳。” ———— 宴席开始,上到皇子王妃,下到文武大臣,都送上生辰贺礼。 楚韵在一旁,闷闷不乐,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父皇的态度,让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无论是什么生辰礼,都提不起她的兴致来。 “韵儿,你的生辰,怎么兴致恹恹的?”楚帝瞧着一旁的楚韵,笑着摆了摆手。 德安会意,将一旁的酒壶端到了楚韵那儿去,笑道:“公主,这是陛下特别吩咐下去,为您酿的果酒。” 楚韵撅着嘴:“我不要。” “公主,这……”德安颇有些尴尬,不知道这酒是放下,还是不放。 于是,他回头看着楚帝。 楚帝无奈,点了点头,德安便放下酒,回了楚帝身边。 楚帝低头轻叹。 季如湄给他倒了酒,笑道:“也不怪韵儿,你突然给她说择夫婿,还偏偏是生辰这天。” 楚帝微微蹙眉,瞥了眼底下正给楚韵生辰贺词的大梁使臣,说道:“那个秦子轩,朕其实……早就想过了。” 季如湄颇有些惊讶的看着楚帝。 楚帝垂了眼帘,瞧着桌案上的酒盏:“梁国,不足为虑。秦楚之间,孰胜孰负,难说啊……” 他的声音不高,除了一旁的季如湄,也没人听得清。 那大梁使臣送的贺礼,也无非是些书画玉器,楚帝不觉得这东西稀奇,楚韵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也不欢喜。 季如湄瞧着楚帝:“陛下的意思,韵儿嫁给那秦子轩,大有益处?” “若是大楚赢,朕自会保韵儿,若是秦国胜,以秦子轩的为人,也不会难为韵儿。” 楚帝转着桌案上的杯盏,看向一旁的楚韵,微微蹙眉:“若是她能有了子嗣,不说母凭子贵,亦是不会太差了……” 季如湄瞧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心中暗叹,到底是自个儿,错怪他了。 韵儿到底是他和阿晚的女儿,他是每一步,都为她打算好了…… 这边说着,大梁的使臣已经进完了礼,躬身。 “免礼吧。”楚帝笑着抬了手:“梁帝的心意,朕知晓了。” 大梁的使臣恭敬的退了下去。 秦子轩放下手中酒盏:“大梁的礼送过了,便该是我大秦来送上贺礼了。” 说罢,他起身,走到殿中央,笑着作揖:“秦国秦子轩,见过陛下。” 楚帝笑着点了点头:“秦国之战神,屡战屡胜,朕早有耳闻,如今一见,年少英才。” “多谢陛下。”秦子轩不骄不躁,微微躬身,而后笑说道:“子轩不远千里前来大楚,一为将玉容膏等贺礼送于公主。” 一个玉容膏,就足以让殿中的女子们趋之若鹜了。 这玉容膏,是用秦国特有的百年冰莲为主料,辅料更是多大数十种。 女子用了,不能说永葆青春,却也能让容颜好上许多。 便是秦国,也鲜少有人有资格用这玉容膏,只因这百年冰莲,实在难得。 如今,竟成了献给永华公主的生辰贺礼,着实是出手大方。 众人赞叹之际。 秦子轩笑着说道:“子轩来此,一为送上贺礼,二,却是为了……结秦楚之好而来。” 殿中一静,紧接着,一片哗然。 虽然早早猜到了秦子轩来此的意图,可见他这样不加掩饰,直接说出来意,还是让众人惊讶不已。 楚修琰在一旁瞧着,却是暗自点了点头。 “怎么,突然觉得,他做你妹夫,也可以?”沈云倾调笑着说道。 楚修琰竟然不否认,笑道:“举止得体,面容俊朗,如此翩翩公子,若他不是秦国皇子,说不准……我会很支持他。” “如果韵儿自个儿选了这秦子轩,王爷怕不会因为这理由阻止她吧。”叶柔在一旁,轻笑着,掩面喝着酒水。 楚修琰瞧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她自个儿选了,那便随了她吧……” 楚帝能够想到的利害关系,他也想得到。 只是……他对这个妹妹的疼爱,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若是楚韵自个儿同意了,他自然……不会阻拦。 ———— 殿中间的秦子轩并没有任何尴尬,施施然站在那儿,仿佛众人的惊讶,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楚韵,楚韵也皱着眉头瞧着他。 秦子轩微微点头见礼,轻笑一声,移开了目光。 楚帝没有立时回应,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此番来楚,是为联姻?” “不错。”秦子轩作揖:“子轩此番,正是前来求娶永华公主。” “韵儿是朕最疼爱的女儿,你只凭这三言两语,怕是敷衍了些吧……”楚帝微微蹙眉,瞧着秦子轩。 秦子轩自然明白楚帝的意思,无非就是,聘礼。 “子轩求娶永华公主,自然诚意十足。”秦子轩笑着躬身,说道:“公主嫁给子轩,秦国愿以边境五城,作为聘礼。” 楚帝在桌下的手蓦地收紧,边境五城,这可不是小数目。 秦国向来重视边境城镇,所以,秦国边境五城,绝不亚于大梁的北疆十城。 一旁的季如湄也是蹙起了眉头,显然,这个聘礼让她也觉得惊讶。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楚帝,心微微悬起,楚世承到底是帝王,若是为了十城,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和亲,并不是多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陛下……”她出声轻唤。 只见楚帝轻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秦子轩:“五城,的确是大手笔啊……” 他的目光转向楚修琰,这个时候,他身为楚国国君,能说的能做的……都是有限的。 他是楚韵的父亲,自然希望她自己做主。 只是他还是大楚的帝王,如今这边境五城,他是万万没有拒绝的理由的。 楚修琰知道,该是他出场了。 站起身,走到殿中央,看着秦子轩,说道:“三皇子,此事怕是要问问韵儿的意思。” 楚韵也十分配合,起身跑到楚修琰身边,跪下:“父皇,韵儿要侍奉您和贤妃娘娘,韵儿不嫁。” “韵儿,你也不小了,该择夫婿了。”楚帝颇为“苦口婆心”的劝说着,目光却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轻笑,一掀衣袍,跪在地上:“父皇,当日儿臣大胜归来,您曾允诺儿臣一个愿望,今日,儿臣就恳请父皇,让韵儿自己做主。” 殿中……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楚修琰,公主和亲,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按说这永华公主被捧在手心这么多年,也不亏了。 如今送出去和亲,换来边境五城,简直是太划算了。 只是楚修琰这么一说,谁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毕竟……当日他得胜归来,楚帝确实允诺了他,如今他讨了这个愿望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六哥……”楚韵惊讶的转头。 生在皇家,她自然知道,父皇许下的一个愿望,那可是十分可贵的。 楚修琰却因着自己,用掉了这个愿望…… 秦子轩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这人间烟火的感觉。 他没有想到,皇家中,竟然也有这样的感情…… 秦子轩轻蹙了眉头,转瞬松开,仿佛刚刚的那丝情绪起伏,不过是个错觉…… 楚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六儿子,心里颇有些感慨,骨肉亲情,到底是这世上最割舍不下的。 “琰儿,你可想好了?”楚帝看着他,说道:“如果你现在反悔……” “儿臣想好了。”楚修琰叩首,说道:“儿臣愿用这愿望,换韵儿一个自由。” 楚帝看向秦子轩。 秦子轩知道,这和亲,算是没什么可能了,索性也不强求。 “子轩初来乍到,公主有所排斥也是情理之中。”秦子轩笑着躬身,说道:“陛下,请容子轩在锦城多留些时日,若是届时,公主仍不愿嫁给子轩,子轩即刻离开大楚。” 于是,这一场和亲,在楚修琰的“牺牲”下,成全了楚韵的自由。 只是……秦子轩会善罢甘休吗? 过了今日永华公主的寿辰,那些老臣,会对那边境五城,无动于衷吗? 到时,需要应付的,岂是用这一个愿望就能搪塞过去的…… 第九十八章、看这锦城繁华 殿中歌尽舞来,好不热闹。 沈云倾却是觉得无聊,楚修琰不许她喝酒,看着这歌舞,也着实没什么意思。 不过楚修琰送的贺礼,倒是特别。 是一把名为灵水的软剑,那软剑,由数十种材料炼制而成,最适合女子用。 楚韵见到这礼物,才真的欢喜了许多,她向来喜欢舞刀弄枪,自然这个贺礼最和她的胃口。 楚修琰侧头瞧着沈云倾,笑道:“你想不想要一把?” “我?”沈云倾笑着摇了摇头:“一把红缨枪胜过万千兵器。” “等你的腿好了,我要好好与你比试比试。”楚修琰握着她的手,说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瞧着宴席上的歌舞,她提不起兴趣,从前在大梁,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是不会来这样的宴席的。 她侧头,看着一旁静静自斟自饮的叶柔,笑问道:“姐姐,可觉得闷了?” 叶柔轻笑,点了点头:“早想着出去走走了,止盈,去把侧王妃的拐杖拿来。” “诺。”止盈去取了拐杖回来。 叶柔扶着沈云倾站起来,楚修琰也跟着起身:“我也陪你们去走走吧。” “韵儿的生辰,都走了算怎么回事。”沈云倾笑了笑,手支着拐杖:“你看,我自个儿能走,况且还有姐姐陪着,没事的。” 说完,她随着叶柔,一起离开了大殿。 ———— 皇宫虽大,可也不敢乱走,纵然沈云倾和叶柔对这皇宫都不算陌生,可是小心着点,总是没错的。 皇宫里什么最多? 秘密…… 走的地方多了,听的见的说不准就多了。 知道的太多了,不一定就是好事情。 “这御花园虽好,可这个季节,也别指着它多好了。”叶柔与沈云倾一同慢悠悠的走着。 沈云倾额头微微见了汗水,她瞧着叶柔,笑道:“过了冬季,百花齐放时再来就是。” 叶柔轻笑,正要说什么。 却听一声:“聊什么呢?” 两人侧头看去,只见二皇子楚修誉笑着走到了叶柔身边。 叶柔微微皱眉,而后福了福身:“你怎么来了?” 这里毕竟是皇宫,该做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楚修誉扬着嘴角,却没有说话。 沈云倾轻笑着,瞧了楚修誉一眼,一猜就是想念叶柔了,这才巴巴的跑了过来。 几个人在一个小亭子坐了下来。 沈云倾稍稍能够体会到……她和楚修琰在一起时,叶柔在一旁的心理了。 如今……她就是这种情况。 沈云倾坐在一旁,假装瞧着别地方的风景。 “云倾。”叶柔轻唤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云倾回过头,看着两个人都瞧着她,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了,你们聊,就当我没在这儿。” “云倾。”楚修誉过来,十分郑重的对着沈云倾作揖,说道:“多谢……” 沈云倾怔忪间,只听楚修誉笑道:“若不是你,柔儿不知道要疏远我到什么时候。” 沈云倾摇了摇头:“也不是我的功劳,是姐姐心里放不下你,也是二哥心里记挂着姐姐。” 楚修誉坐在两人对面,三人有说有笑,倒是比大殿中的氛围好上许多。 “二弟。” 循声看去…… 沈云倾和叶柔连忙起身:“见过太子殿下。” 楚修誉微微皱眉,可还是起身,作揖道:“皇兄。” 楚修邦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好兴致,不在殿中享乐,却出来与两位弟妹闲聊。” 他这话说得可谓是心机啊…… 先是讽刺楚修誉与弟弟的两位王妃单独相处,并不好。 再者,沈云倾是侧妃,他却叫一声弟妹,分明是也不给叶柔什么面子。 好在,叶柔并不在乎这些,他这个挑拨,算是白用了。 “皇兄不也是舍了殿中歌舞升平,跑出来寻个清静吗。”楚修誉笑着说道。 楚修邦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了沈云倾。 沈云倾微微蹙眉,对上他目光的一刻,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上次被他抓走的时,她还是心有余悸的。 楚修誉也是微微蹙眉,向沈云倾身旁移了移。 这是皇宫,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还叫沈云倾出了什么事,他对六弟,可是没法交待了。 “沈侧妃的腿,看起来是好些了。”他低头打量着沈云倾,笑说道。 沈云倾赶忙微微躬身,愈发恭敬的回道:“已经可以勉强走动了,多谢太子殿下挂心。” “六弟呢,怎么没随你们一起出来?” “云倾和姐姐待得闷了,就出来走走,有姐姐陪着,王爷自然放心。”沈云倾轻笑,只是始终不愿抬起头来。 “前段时间……六弟府中遇刺,让四弟也受了连累。”楚修邦微微眯了眼睛,看着沈云倾,笑道:“此事,侧王妃也是知晓得吧。” 沈云倾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那件事的内幕……楚修邦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他看出来了什么? 沈云倾尚未说话。 叶柔已经轻笑着说道:“殿下,永合王派刺客行刺,那是自讨苦吃了。若说连累,刺客闯入广誉王府,王爷被迫入府搜查,广誉王,才该是被连累的人。” 楚修邦微微蹙眉:“看不出,六弟的王妃,也这般……牙尖嘴利。” “皇兄此言差矣。”楚修誉上前一步,将沈云倾与叶柔回护在身后,笑道:“四弟的事,的确是他有错在先,不过如今,六弟也即将远赴边关,说起来,父皇并无偏颇,皇兄也不必如此。” 楚修邦轻笑一声…… 那声音…… 沈云倾蓦地抬起头,果然是他,这个声音,她忘不了……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 假装站立不稳,一个踉跄。 叶柔赶紧扶住她,颇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沈云倾看着她,抿了抿唇:“许是出来的时间久了,腿用不上力气。” 叶柔当下会意:“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楚修誉对着楚修邦作揖:“皇兄,我们……先行告退了。” 楚修邦笑着点了点头,没有为难他们,伸手作请。 楚修誉带着沈云倾和叶柔离开了亭子,返回殿中。 楚修邦站在亭中,看着几个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刚才……沈云倾的反应,他看得分明。 那一声轻笑,是他故意卖给沈云倾的破绽。 一个颇有威名的将军,对于细枝末节的东西也不会忽略的。 他刚刚的笑声,沈云倾分明是认出来了,惊讶之下,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这只能说明,她早就知道了,那个人……就是他楚修邦。 这也侧面证实了,自己这边……是有细作的…… “六弟……你比孤想象的……有本事的多啊……” 楚修邦轻笑一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离开了亭子。 ———— 楚韵的生辰过后,楚修琰便再没有了留在锦城的理由。 与他一同被发配边关的四皇子楚修合,在楚韵的生辰前就离开了锦城。 如今,楚帝下了令,楚修琰也要即刻启程,出发去北疆了…… 为了赶路,他早早就起来了。 本想着不打扰沈云倾,悄悄的离开,谁知道刚一起身,沈云倾就醒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楚修琰扶着她坐起来。 沈云倾什么都没说,只是环着楚修琰的脖颈。 楚修琰轻叹一声,抱着她到了桌子旁,让她坐在桌子上,而后取了木梳递给她,转过身去。 沈云倾拿起木梳,为他梳着发。 “你突然这么温柔,我还有点不适应了。”楚修琰笑着说道。 沈云倾为他冠着发,一下一下,十分轻柔:“这样……你只会记着我的好,就会早点回来了。” 楚修琰转过身,沈云倾放下木梳。 他抱着沈云倾:“我会早些回来,好好在家里等我。” 匆匆离去,只来得及用了早膳。 沈云倾心中万千不舍,可是……她知道不能说。 说了,也没有用,反而让两个人都更难过。 她送楚修琰出了府,楚修琰轻笑着,转身为她拢着披风:“等我回来。” “嗯……”沈云倾说不出别的,只想多看他一会儿。 楚修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前后不过几十天,我就回来了。” 沈云倾点了点头。 楚修琰松开手,转身跨上马,离开了。 沈云倾看着他的身影,微微咬着下唇。 她其实……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他。 说不上是女儿家的矜持,还是旁的什么,竟然没能说出口。 “阿姐……” 沈云染牵了两匹马过来。 沈云倾回头瞧着他,只见沈云染笑着说道:“阿姐,去吧,把你想的都告诉他,” 沈云倾轻笑一声,拄着拐杖的手运了内力,微微用力,加上沈云染的帮助,纵身上马…… ———— 一路追赶,终于在城外,追上了楚修琰。 听到马蹄声,楚修琰回过头。 看到沈云倾时,他目光中满是惊讶:“倾儿……” “阿琰……”沈云倾策马到了他身边,勒马道:“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 沈云倾轻咬着唇,伸出手去,笑说道:“大年夜,我等你回来,看这锦城繁华。” 楚修琰一怔,转而轻笑,看着沈云倾微微红着的眼圈,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说定了……” “嗯,说定了。”沈云倾抿着唇,松开了手。 瞧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沈云倾轻笑一声,轻声道:“等你平安归来,我就把自己……交给你……” 第九十九章、你答应我了啊 “明日,我就到北遥城了。你呢,还好吗?” 沈云倾看着手中的信件。 这是楚修琰前几天的信件,想想日子,前两日他就该到了北遥城了。 想来……今儿,就会有新的信传回来了。 “你到了吧,也该来信了吧……”沈云倾抚着信,嘟囔着说道。 “云倾,你呀,如今是越发的不知道掩饰了。” 沈云倾回头看去。 只见叶柔笑着进了屋子,看到沈云倾这模样,不禁调笑一句。 “姐姐……”沈云倾放下手中的信,转过身来。 这才看到,沈云染也跟着过来了。 “叶柔姐,以前阿姐不说自个儿的心思,藏着掖着,您说她太矜持,如今……您又说她不掩饰了。”沈云染回身关了门,笑道。 叶柔摇了摇头,看向沈云染:“云染,你可是太向着你阿姐说话了。” 沈云染扬着头:“那是,阿姐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 “好了,染儿,给叶姐姐倒茶去。” “是,阿姐。” 叶柔坐在沈云倾身边,抚着她的腿:“今儿更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用拐杖,也能走一走了。”沈云倾笑了笑,看向叶柔:“乐妍呢?怎么没跟姐姐一起过来。” “她啊,估计是在屋里逗弄猫儿呢。”叶柔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你让常叔买了猫儿给她,她就成天抱在怀里宝贝着。” 两人正说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沈云染开了门。 “云染公子。”常叔躬了躬身,走进来:“王妃,侧王妃,王爷传信儿回来了。” 说着,他将书信呈了上来。 叶柔接过书信,与沈云倾一同看着。 “太好了……”沈云倾看着信件,侧头与叶柔对视一眼。 这么快就到达了北遥城。 楚修琰一定是快马加鞭过去的。 算算日子,这也不过是半月时间,竟然到了那里。 “姐姐……你有什么话,要说与他吗?” 叶柔摇了摇头:“你给他回信就是了。” “那……姐姐带着染儿,先去侧室可好。”沈云倾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瞧着叶柔。 叶柔摇头失笑:“好好好,我与染儿先出去,你在这里理着自个儿那腻腻歪歪的感情吧。” 说着,叶柔站起身,笑着催促沈云染离开了屋子。 屋中,就只剩下沈云倾自个儿了。 她提起笔:我很好,府里的一切都好。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吗? 沈云倾瞧着纸上的字,好一会儿,团了团纸,扔在了一旁。 有好多的话想与他说,可是……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最后…… 提起笔:等你回家。 她相信,他看到这四个字,就明白了她的心意。 不是等他回府,而是……等他……回家…… 沈云倾缓缓起身,挪到了门边,开了门将信件交给了常叔,让他将这信送出去了。 ———— 一天一天……沈云倾都在与他传信,等他回信的日子中度过。 偶尔抚琴,偶尔与叶柔,乐妍说说话。 自从楚修琰离开锦城,楚修誉和楚修逸撑起了锦城属于楚修琰的势力。 严子殊也变得忙碌起来,来王府与沈云倾下棋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了。 一转眼,过了已经快一个月了。 “就要回来了吧……”沈云倾轻笑着,看着桌子上的这些信件。 这么几十天,他们俩来来回回的信,沈云倾都留着,时不时翻出来看看,也觉得欢心。 她第一次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了一些。 “嫂嫂,嫂嫂!” 听到楚韵的声音。 沈云倾赶紧收了桌子上的信件,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下一刻,楚韵就冲了进来。 “韵儿……你怎么又来了?” 天知道,楚韵这几天有多缠人,只要来了王府,没有几个时辰,是不会离开的。 楚韵也不在乎沈云倾这样“嫌弃”的态度,笑嘻嘻的跑过来,坐在沈云倾身边。 “嫂嫂,我……我想问你一个事儿。”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太对,抿着唇:“不对,是一个人。” “谁呀?” 沈云倾微微皱眉,谁能让楚韵这般感兴趣了…… “嗯……”楚韵抚着沈云倾的手臂,笑道:“梁意舒。” “嗯?他……”沈云倾惊讶的看着楚韵:“怎么想起问他?” 楚韵眼睛一转,笑道:“这段时间,我去质子府的时候,萧羽寒总去找他,我也常去他那儿。” “只是这样?” “嗯……他似乎对他那个侍妾阿翎……很好。”楚韵瞧着沈云倾,说道。 “你喜欢他?”沈云倾拍了拍她的手臂,笑问道。 楚韵一怔,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是……是那个阿翎,与我还挺合得来的。” 沈云倾瞧出了她眼神中的躲闪,言辞间也是听的出来的。 沈云倾也没有藏着掖着。 笑着说道:“他是大梁二皇子,大梁皇帝本来很器重他,还把丞相的女儿许配给他做正妃了。” “哎呀嫂嫂,我问的……我问的……是他这个人怎么样。” 楚韵低着头,低声的嘟囔着。 沈云倾无奈的摇了摇头:“韵儿,无论他是怎么样的人,你都不要想了。” 楚韵抬头看着她。 沈云倾抚着她的脸颊,说道:“你的身份,非正妃不可嫁。” 大楚备受宠爱的永华公主,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二皇子,还是做侧王妃。 楚韵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她躲开沈云倾的收:“嫂嫂,你说什么呢……” 沈云倾也不继续说下去。 她站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楚韵。 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小丫头春心萌动不是坏事,梁意舒那样的人,也确实容易让人心生喜欢。” 楚韵笑了笑,喝着水,却不说话。 沈云倾低了头,瞧着她,说道:“要我觉得,其实萧羽寒也不错。” “他?”楚韵立时抬头,将杯子放在桌上,看着沈云倾,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他就只知道和我拧着来。” 沈云倾坐下来,瞧着她那愤愤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两个人啊,明明青梅竹马配的很,却都看不清自个儿的心思。 不过……好在两个人都还有时间。 楚韵年纪不大,萧羽寒也在慢慢成熟了,两个人,早晚是会明白的。 “侧王妃,王爷来信了。”常叔进来,呈了信过来。 沈云倾微微皱了皱眉,前日刚刚来了信,她昨儿回了信,按理说,楚修琰是不会这么快回信的。 沈云倾接过信件一看,一声长叹,果然…… “嫂嫂,怎么了?”楚韵瞧着她这模样,问道。 常叔也凑了过来,他也没看这信呢。 沈云倾摊开信:“北疆有人寻衅滋事,到处抢掠,阿琰……带人去镇压了。” 本来……楚修琰前天的信上,说是可以提前回来。 现在看来,怕是年前能赶回来,已经是极好的情况了。 “这……王爷若是赶不回来过年可怎么办……”常叔皱了皱眉。 沈云倾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没办法……” “常叔,嫂嫂,你们就放心吧。”楚韵笑着站起身:“六哥的能耐你们还不知道吗。” 她一脸笑意,显然是十分信得过楚修琰的。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还是拿起了笔,给他写了回信。 ———— “已经……第五日了……”沈云倾站在院中,瞧着北疆的方向。 紫苑和云晞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主子这腿脚好多了,已经可以站着了,她们放心了不少。 只是……已经五日了,王爷还是没给回信…… 沈云倾的心,越来越不安。 她微微蹙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的感觉……一向都很准…… 常叔过来奉茶。 沈云倾回头看他:“常叔,有信传回来吗?” “还没有。”常叔摇了摇头,将茶放回了屋中。 再出来时,看着沈云倾,躬身道:“侧王妃,外面天气冷,还是进屋……” “嫂嫂,嫂嫂!” 常叔的话未说完,就被跑过来的楚韵打断了。 她红着眼圈,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直接握上沈云倾的手臂,哽咽道:“出……出事了!” 沈云倾抚着她的背:“你别急,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楚韵摇了摇头,看着沈云倾,眉头紧蹙…… “刚刚……宫里急报,六哥以及六哥带去的人,遭到了伏击。” 沈云倾蓦地瞪大了眼睛。 常叔和云晞,紫苑,也惊讶的看着楚韵。 沈云倾抿着唇,看着楚韵,好一会儿,才问道:“他……他呢?” “不知道……”楚韵摇着头,求助一般的看着沈云倾:“嫂嫂,六哥不会出事吧……他们说六哥带去的士兵死了好多,六哥到现在都没找到,嫂嫂……” “韵儿!”沈云倾哆嗦着伸出手,抚上楚韵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六哥的能耐,你还不清楚吗?他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嫂嫂……” 沈云倾抱着楚韵,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只是……这个时候,谁能让她稍微依靠一下。 一下就好了…… 沈云倾抬头,看着北疆的方向…… 阿琰,你不会有事的,对吧…… 你说……你会回来陪我看这锦城的繁华盛景…… 我们这样说定了…… 你答应我了啊。 第一百章、用情至深 “阿姐,你休息一会儿吧。” 沈云染看着院中的沈云倾,皱着眉头,却又不敢走过去。 沈云倾在院中,不断的比划着拳脚,把以前练武的时候的基础招式都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她把云晞和紫苑都支开了。 沈云染陪她在这儿,无论他怎么说,沈云倾都不肯停下来。 距离楚修琰出事的那封信回来,已经过了两天了。 沈云倾一直是这个样子,除了用膳和晚上的休息,她一刻也不肯停下来。 哪怕腿已经疼得受不了,哪怕……每次停下来的时候,她的腿都哆嗦着,无法控制…… 沈云倾拿起红缨枪,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如今……虽然能站起来,能拿起红缨枪,可是,却没有欣喜的感觉。 因为……楚修琰如今……仍旧下落不明。 她紧紧握着红缨枪,向前踏出两步,将红缨枪送出。 一套枪法除了手臂的力量,最重要的,就是脚下的灵活转动。 双腿已经开始疼痛了。 几天下来,虽然腿脚的灵活性好多了,可是……疼痛却没有好转。 本想坚持着打完一套枪法。 却不想,脚下一软,一个踉跄。 “阿姐!”沈云染大惊,正要跑过去。 却见沈云倾已经被人扶住了。 “小心……” 沈云倾抬头一瞧:“子殊……” 严子殊低头看着她,笑了,心中舒了一口气,幸好赶上了。 很快……他反应过来,如今……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是…… 严子殊连忙松了手,对着沈云倾作揖道:“子殊失礼了。” 沈云倾捡起红缨枪,笑着摇了摇头:“我该谢谢你,要不然,这一下子,怕是摔的不轻。” 沈云染跑过来,前前后后看着沈云倾,确认她没事了,赶紧说道:“阿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没事,我刚刚就是一不小心……” “云染说得对。”严子殊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就算你不想休息,你的腿也需要修养的。” “不行……他还在等我。”沈云倾咬着唇,摇了摇头:“我熟悉北疆,我去……我会找到他的,我会找到他的。” “你自己去,没有用的。”严子殊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我认识修琰这么久了,他的能耐,不会有事的。” 沈云倾低了头,没有说话。 “嫂嫂!”楚韵跑了过来,看到严子殊时,笑了笑,也来不及说别的。 沈云倾看着她:“有消息了?” 楚韵点了点头。 只是……她的神情,实在看不出是什么好消息。 “还是……没找到?”沈云倾抚着楚韵的肩膀,犹疑着问道。 楚韵点了点头:“又发现了几十个士兵的尸体,还是没有六哥的下落。” 沈云倾皱着眉,松开了手。 “你们别这样。”严子殊笑了笑,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又拍了拍楚韵的肩膀,说道:“这个时候,找不到,就说明他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虽然……沈云倾也知道,严子殊的话是有道理的。 可她还是等不了了。 她早去一天,也就多了一分希望。 哪怕……哪怕最后只能带回他的尸首,也要是她亲自去接夫君回来。 沈云倾将红缨枪放回屋子,收拾了行装,配了剑,就走了出来。 严子殊拦住她:“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再自己去长途跋涉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沈云倾忍着泪,摇了摇头:“与其在府中日夜担忧,还不如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听我说。”严子殊轻笑一声,低头看着她:“你自己不能长途跋涉,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子殊……”沈云倾惊讶的看着严子殊。 “阿姐,我也要和你们去。”沈云染凑过来,笑着说道。 “不行!”严子殊直接拒绝了,他看着沈云染:“你好好待在王府,北疆,你就别想了。” 严子殊轻笑着看向沈云倾:“锦城这边,有二皇子,七皇子,还有萧羽寒和容瑶他们,就算我不在,也没有什么影响。” “这话没错,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听到这声音,几人侧头看过去。 卿尘慢悠悠的晃荡过来,看着沈云倾和严子殊,笑着说道:“左右我也是闲人一个,索性也跟着去北疆瞧瞧。” 他的身后,是二皇子楚修誉。 楚修誉走过来,看着沈云倾:“我猜到,你会去找六弟。” “所以二哥请了卿尘来照顾我。”沈云倾心下感激。 卿尘看向一旁的严子殊:“你先回去收拾行装吧,一会儿,我们在城门处碰面。” 严子殊点了点头,这便离开了。 沈云倾对着卿尘福了福身:“多谢。” “是我自己也想去看看,你不必放在心上。”卿尘伸手扶起沈云倾:“去换上男装吧,出门在外,方便一些。” 沈云倾点了点头,进了屋子去。 沈云染去准备马匹和盘缠了。 楚修誉与卿本站在院中。 楚修誉作揖道:“我六弟妹,就拜托你了。” “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说这些就见外了。”卿尘摇头失笑,摆了摆手道:“有我在,她只要不立刻就死,肯定没事。”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嗯,回吧。” “一会儿见到子殊,记得告诉他,到了北疆,什么人都不可信。”楚修誉神情严肃:“哪怕是六弟这边的将领,也不可信。” 卿尘微微皱眉:“你怀疑,有人叛变?” “不……”楚修誉摇了摇头:“也许,从来就不是我们的人。” 也就是……细作! ———— 沈云倾和卿尘在城门处与严子殊汇合后,踏上了去北疆的路。 一路上风餐露宿,自不必说。 为了尽快赶到北疆,他们从来不会休息太久。 哪怕是夜里,只要是在官路,几个人也会不停歇的赶路。 若是后半夜之前,还在荒郊野外,那就只能找个稳妥的地方,休息休息。 没到驿站,就抓紧换一匹快马。 如此这般,不足半月,就到了北遥城外,竟然比楚修琰当时,更快了几天。 如今,三人到了北遥城外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城门落锁还没开。 “今儿在这儿休息吧。”严子殊弄好了火堆,说道:“明儿一早,我们再进城去。” “嗯。” 沈云倾坐在火堆边,这个时辰,也没有办法了。 卿尘坐在沈云倾身边,低声道:“得罪了。” 说着,他掀起沈云倾的披风,隔了衣裳,抚上她的腿:“今天疼痛感还强烈吗?” 沈云倾摇了摇头:“好多了,除了偶尔没什么力气,已经没别的反应了。” “太好了……”卿尘点了点头:“一会儿再上药就是了。” 严子殊看着卿尘认真的模样,轻笑一声:“听修誉说,你并不是什么人都救,达官显贵更是不会救,怎么对云倾破例了?” 卿尘一怔,看着火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的师妹……名唤卿儿。” “卿儿?”沈云倾反应过来:“可是……你的那个卿?” “嗯。”卿尘点了点头。 严子殊凑过来,问道:“她人呢?” “死了。”卿尘耸了耸肩:“死了很久了……” 沈云倾和严子殊对视了一眼,都知道问了不该问的话。 这下,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一时间,这里陷入了寂静。 良久,沈云倾侧头看着卿尘,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卿尘拿着木棍,拨弄着火堆。 “被我们的师傅杀的。” 卿尘此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云倾愕然,严子殊微微蹙眉,也不明白…… 卿尘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从小跟着师傅,我本来叫阿尘,卿儿是我的师妹。” 他将过去的事情,讲给了沈云倾和严子殊。 原来……他的医术,多半是师傅教他的。 他的师傅,是毒医,最擅长以毒攻毒,交给他的,也尽是这样的法子。 直到后来他离开了师傅,才接触了正经的医术,也就是怎样用药治病救人。 卿儿不喜欢以毒医治,所以不认真学习。 倒是他,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于是……师傅把他当作传承人,悉心教导。 “那之前,我同师傅……情同父子。”卿尘长叹了一口气,却一直笑着。 他看着面前的火堆,似乎目光有没有焦距。 “后来,我和卿儿的事,他知道了,师兄妹,礼法不容……” “就因为这个?”严子殊惊愕不已,天下间还有这样荒唐的师傅。 卿尘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站起身:“不早了,睡一会儿就得起来进城了,休息吧。” 沈云倾和严子殊相视一眼,都默默的躺了下来。 他们都不曾想,卿尘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阿尘和卿儿,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卿尘一人…… 沈云倾躺在来,偷偷看了卿尘一眼,他的矛盾,她能理解。 一边想为师妹报仇,可另一边,仇人,却是自己视作父亲的师傅…… 所以……卿尘之所以一开始就对她比较照顾,只是因为,她的名字中,也有一个倾字…… 谁都会用情至深……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厮守白头…… 第一百零一章、重回北疆 天蒙蒙亮,城门就开了…… 沈云倾三人赶着最早一批进城去了。 却不想……北遥城的城门处,检查的这般严格。 每个士兵手中都拿着一幅楚修琰的画像。 沈云倾微微蹙眉,这哪里是寻找楚修琰的意思,分明是要缉拿归案的模样。 严子殊和卿尘也不想惹是生非,配合着检查完了,赶紧进城去了。 “这架势,就差贴在城墙上通缉了。”严子殊蹙着眉头,回头看了眼城门处的士兵,说道。 卿尘点了点头:“看来,修誉也是料到了这边有变化,才让我告诉你,什么人也别相信。” 严子殊抿着唇,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顺便,了解了解北疆现在的情况。” 说着,他看向沈云倾。 沈云倾点了点头,表示支持他的想法。 沈云倾对北遥城算是了解,带着两个人去了一家客栈。 按着沈云倾的话说,这家客栈在北遥城是不错的,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有穷有富。 所以……想知道什么事,这里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北疆如今仍旧是十分安定的,这个时间,除了客栈酒楼,这个时候,小商小贩也陆续出来了。 楚修琰失踪的事情,似乎没有影响这里什么…… 沈云倾带着两个人进了客栈。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把该知道的,打听清楚了,比盲目的去找强的多。 “几位住店吧。”小二迎上来,笑问道。 严子殊点了点头:“三间房。” “好嘞,几位爷里面请。”小二引着几人上楼去了。 三个人点了饭菜。 严子殊拿出一锭银子,向上一抛,眼瞧着那小二,眼睛都直了。 “住店,饭菜,剩下的,都是你的赏钱。” 啪的一声,严子殊将手中的银锭子拍在桌子上。 那小二乐呵呵的拿起银子:“几位客官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这北疆如今的时节,去哪里赏景最好?”严子殊净挑了没用的问。 那小二笑呵呵的说道:“这季节,过了北遥城,向里走走,风光都好。” “最近北遥城可是出事了,怎么查的这么严。” 两人一个对视,沈云倾了然,问那个小二。 那小二点了点头:“您这么一问,还真是有。前阵子,听说城外出了些事。” “出事了?”严子殊微微蹙眉:“我们一路过来,怎么不曾听说?” “也就是在这北遥城里传的,这几日,与建安王一同出去的那些士兵,啧啧,发现一批死一批,尸体运回来,城里最近传,建安王啊,不是出事,就是叛国了。” “胡说!”沈云倾蹙眉喝道。 小二也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也是这么觉得,可是,这每天运回来的尸体,也是明摆着的。建安王若真没事,也未叛国,怎么就不回来呢。” 沈云倾还想问什么。 严子殊赶紧说道:“行了,这几天若是还有什么事,我们再找你。” “哎,好嘞,几位爷随时吩咐。” 没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 “如今这情况,怕是不大好了。”严子殊搓着手,说道。 卿尘也是点了点头:“我们从锦城出来,已经十多天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变化。” 沈云倾蹙着眉头。 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你去哪儿?”严子殊拉住她:“这个时间,城里还不热闹,你这样,很容易引起注意的。” 卿尘也是一个意思,等到城里热闹了,再办事才好。 在两个人强烈的要求下,沈云倾到底躺在床上休息了近一个时辰。 直到外面渐渐人声鼎沸,严子殊才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走吧,我在北遥城,还有些信得过的部下。”沈云倾起身,拿起佩剑。 卿尘也站起身:“子殊,你与云倾一同过去吧,我去城中打听打听最近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 ———— 沈云倾与严子殊在城中看似闲庭信步的走着,实际上去的地方都是有讲究的。 茶庄,首饰店,看似没什么联系,可每到一个地方,沈云倾总与掌柜的说上两句话。 最后……两个人来到一个院落。 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家。 沈云倾上前敲了敲门,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开了门。 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小,四十岁左右,看到沈云倾时,颇有些惊讶:“将……将军……” “何叔。”沈云倾轻笑着:“终于找到你们了。” 何叔侧开身:“将军,快进来。” 沈云倾点了点头,进去了。 严子殊正要跟进去,却被何叔拦住了。 “何叔,他是我的朋友。” 听了沈云倾的花,何叔半信半疑的瞧了严子殊一眼,让他进来,关上了门。 “小伙子们,瞧瞧谁回来了!”何叔进去一招呼。 好几个小伙子站起身围了过来,看到沈云倾的时候,都惊讶的不行。 “将军!” “将军,您可回来了!” 那几个小伙子惊喜的看着她,恨不得立刻上去抱住她。 只是男女有别,况且他们是下属,更不能以下犯上。 沈云倾走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一个个的走过去:“你们都是好样的。” 她笑着,看着这些还在等她回来的下属…… “将军,您这次回来……可是为了……建安王的事?”何叔过来,颇有些肯定的问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何叔,您可是知道些什么。” 何叔请沈云倾借一步说话。 他带着沈云倾和严子殊,进了密室,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说道:“因着建安王是将军的夫君,属下就派人留意了这事。” 何叔推开暗室的门。 里面的人看到何叔,笑着打了招呼,看到他身后的沈云倾时,都瞪大了眼睛。 然后,站的笔直:“将军!” 何叔笑道:“这些人……等着将军,等了太久了。” 沈云倾抿了抿唇,好一会儿,说道:“一会儿回去了,我给你们拿笔银两,以后……都散了吧。” 何叔尚未说话。 这些个下属径直跪了下去:“将军三思。” 看着这些个年轻人,沈云倾微微蹙眉。 严子殊不禁感叹,她的兵,还真是忠心。 何叔也跪了下来。 沈云倾赶忙伸手去扶:“何叔……” “将军,我们都是您的影子,曾经是,今后亦然。” “我已经……不是大梁的将军了。”沈云倾微微侧过头去,说道, “那我们就是建安王妃的影子。” 一旁的一个小士兵笑着说道。 沈云倾还未说话,只听何叔点了点头,说道:“十二说得不错,从今后,我们就是建安王妃的影子。” ———— 从那院落出来,沈云倾颇有些感慨。 严子殊看着她,轻笑一声:“你的下属,个个忠肝义胆。” 刚刚在密室中,何叔带着他们去见了一个人。 那是和楚修琰一同出去,侥幸活着的士兵。 不过……身受重伤。 按着何叔的话,他昏迷前一直重复:永合王…… 何叔让那个十二,带着沈云倾和严子殊去了找到那个士兵的地方。 就在北遥城外的荒山。 “十二,你确定,就是这里?”沈云倾瞧着十二,问道。 十二点了点头:“确定。” 这里……一片荒芜,除了些许打斗得痕迹,再没有什么了。 一看就是打扫过了,只不过不太彻底。 想要查看出什么,实在是太难了。 “十二,还有别的发现吗?”沈云倾直起身,瞧着这周围的山脉,问道。 十二指了指另一边的山脉:“那边,还发现过一批士兵,不过没有活口。” 严子殊过来,瞧着十二指的那个山脉:“这边什么样,估摸着那边也是一样,不会有什么线索。” “可惜救回来的那个士兵还昏迷着,不然……让他说说发生了什么就是了。”沈云倾微微蹙眉,四下瞧着。 若是那士兵醒了,甚至可以带他回锦城,让楚帝派其他人,出兵搜寻楚修琰。 严子殊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先回客栈吧,说不定,卿尘那边有什么发现呢。” “也只能这样了。”沈云倾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便带着十二下山回城了。 ———— 卿尘早沈云倾和严子殊一步,回了客栈。 瞧着两人回来,他关了门窗,示意两人坐过去一些。 “有发现了?”严子殊过来,笃定的问道。 卿尘点了点头,低声道:“听说,昨儿发现的那批,还有一个活口。” “楚修合绝不会让那些士兵有活口。”沈云倾十分肯定的说道。 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楚修合有关,他不会让活口进城。 卿尘点了点头:“没错,这批士兵,是北遥城与落云城间的山脉发现的,落云城的樊将军,将那些士兵安葬,活着的那个,如今应该在落云城将军府。” “既然如此,我们今夜,就去将军府探一探。”严子殊放下决定道。 沈云倾也点头附和:“在那之前,先让卿尘去看一下密室里的活口。” 如果那个人也能活过来,对他们,绝对是有着莫大帮助的。 第一百零二章、一路追寻 落云城城门处的检查虽然不如北遥城的严格,可到底,也是在搜寻楚修琰的。 沈云倾一行人进城时低调,倒也是很顺利的。 几人找了离着将军府最近的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已经快要入夜了,今儿想去将军府,怕是太冒失了。 “你歇着,我与卿尘去城中探一探。”严子殊给沈云倾要了饭菜,摆在桌上,笑着说道。 沈云倾起身:“我与你们一起去吧。” “你的腿伤,还需要休养,这几日已经是过于劳累了。”卿尘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笑道:“打听消息,我们俩就够了。” 说罢,也不等沈云倾拒绝,两人就离开了客栈。 沈云倾刚刚用了晚膳,没多一会儿,卿尘就回来了。 “这位樊将军,似乎与楚修合,并非一丘之貉。”他坐下,将手中的纸张递给沈云倾。 沈云倾接过一看,竟然是……征召神医的告示。 卿尘指着这告示,说道:“樊将军此举,多半是为了救那名侥幸活下来的士兵,明日,我便去将军府走一趟。” 卿尘的想法,虽然不一定是真的,可是到底是有可能的。 樊将军樊战家中没什么重要的亲人了,他是一介平民将军,父母早亡,如今张贴布告,多半是为那位重伤未死的士兵了…… “我也与你同去。”沈云倾笑道:“我身子相比男子,瘦弱许多,扮作小医童,问题不大。” “也好。”卿尘笑了笑:“今儿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就得去将军府候着了。” “子殊呢?他不与我们同去?” “他今夜要监视将军府,明儿我们进将军府,他便要回来歇歇了。” 分工合作,谁也不会太过劳累。 沈云倾点了点头,卿尘离开,她就和衣而睡了。 明天……可得打起精神。 ———— 第二天一早,沈云倾和卿尘收拾了行装,前去了落云城将军府。 那里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 大多是为了赏银,医术好坏的,都来博博运气。 卿尘与沈云倾,随着这些人一起被带进了将军府。 他们都被带进了一个屋子,带他们来的人说,樊将军现在有事处理,等他过来,才可以去给那人瞧病。 “看起来,樊将军对那个人很重视。”沈云倾微微蹙眉,她心中有些打鼓,万一不是,可就白白耽误功夫了。 卿尘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没一会儿,那位樊将军就过来了,且不说他这人立场如何,单是那不怒自威的模样,就颇有将军风范。 他的手背处,有一道蜿蜒狰狞的伤疤,大半隐于袖中。 经历过生死之战的人,身上总不会是白白净净的。 樊战进来,吩咐一旁的管家,一位一位的带进旁边的屋子。 他就在旁边的屋中坐着。 轮流看诊,最大的好处,就是每个医者的意见,都不会受到旁人的影响。 卿尘毫不担心,他自问,医术方面,能比他强的,当世并不多。 “你们,进去。” 管家带着卿尘和沈云倾进了旁边的屋子。 沈云倾低着头,随着卿尘进去。 她背着药箱,站在卿尘身旁。 卿尘号脉,微微蹙眉,对着沈云倾伸出手:“银针。” “诺。”沈云倾将药箱递过去。 卿尘银针入体,号脉,没一会儿,拔出银针,交给沈云倾,轻轻摇了摇头。 他起身到樊战面前,躬身道:“将军,草民医术浅薄,这毒,解不了。” 沈云倾惊讶的看了卿尘一眼,想到樊战还在这儿,赶紧低下了头。 “下去吧……”樊战摆了摆手。 看得出来……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卿尘领着沈云倾,退出了将军府。 “卿尘,那人是真的救不得了?”沈云倾微微蹙眉,这可是为数不多的线索了…… 卿尘笑看着她,摆了摆手:“放心,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回头,瞧了将军府一眼,与沈云倾一同回了客栈。 “那人中的毒,与之前在北遥城被他们救下的那人一样,想来,他也是王爷带出去的士兵。” 卿尘推开屋门,与沈云倾一同进去了。 严子殊看到两人回来,笑道:“怎么样?” “确定了。”卿尘点了点头:“我去配制解药,事不宜迟今夜就行动。” 沈云倾拉住卿尘:“我进将军府时,留意了一下,想要悄无声息的劫人,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严子殊笑着摇了摇头:“简直是不可能。” 卿尘微微蹙眉:“为何一定要悄无声息?” “正是。”严子殊点了点头,拍了拍卿尘的肩膀,说道:“我们直接抢人。” “抢人!”沈云倾抿着唇,那样,无异于与樊战为敌。 虽然后果不至于那么严重,可是如今樊战立场不明,若是因此事,连累了楚修琰,可是得不偿失了。 严子殊招手,让两人到桌旁来,他指着桌子上的一张图,笑道:“你们进了将军府,看看大概的地形,是不是这样。” 沈云倾与卿尘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图,确实与他们看得一般无二,只是缺少一部分。 “昨夜,我也没闲着,换岗的时间,我计算过来,我们可以趁着这个空隙,带人出来。”严子殊指了指桌上的图空白的地方:“这里,需要你们补上,今夜我们就见机行事。” ———— 临近傍晚,沈云倾几人穿上夜行衣,蒙着面,一路去了将军府。 “我进去劫人,卿尘在府中接应,云倾,你在外面接应我们。” “好。”沈云倾握紧手中的佩剑,埋伏在一旁的小巷中。 他们的马匹,也在小巷中拴着。 严子殊和卿尘进了将军府。 没多长时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来了。 严子殊背着那士兵,卿尘断后。 沈云倾将卿尘事先准备的药粉洒了出去。 趁着樊战的人乱了阵脚,沈云倾几人骑马,连忙向城门处跑去。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严子殊侧头看着卿尘:“这人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出了城就差不多了。”卿尘抽马。 几人快速奔向城门。 “城门有士兵。”沈云倾扬起马鞭,重重抽马:“冲出去!” 沈云倾当先冲过去,事发突然,这些士兵尚来不及反应,就被剑鞘砸的晕头转向。 卿尘武功不高,却是最为轻松,一把药粉不要钱一般洒出去,周围的士兵甚至来不及过来,就在那儿不停的咳嗽。 冲出城门,严子殊回头瞧着那些士兵的模样,惊讶:“你用了什么毒?” “我哪有那么多的毒。”卿尘轻笑一声:“是辣椒末。” “真有你的。”严子殊摇头失笑。 却听一声咳嗽声响起。 严子殊惊喜的说道:“他醒了!”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令牌,给了那士兵:“我是严将军府的严子殊。” “严……严公子……”那士兵颇有些虚弱的说道。 严子殊收起了令牌,问道:“王爷人呢?” “王爷……受了重伤,向……向落梅山方向去了。” “他受伤了?”沈云倾连忙问道。 那士兵点了点头:“王爷带兵镇压,却被人下毒暗算……” 他紧紧的蹙着眉头,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返回北遥城的路上,我们……我们遇到了埋伏,死伤大半,王爷还未醒。不得已,我们……撤到了荒山,一路逃亡。” “都有谁知道你们从那条路回锦城?” “只有……永合王……”那士兵抚着腹部的伤口,大口的喘息,说道:“落梅山就是我们下一个休整的地方。” 听着身后马蹄声越发的繁乱。 沈云倾和卿尘回头一瞧,竟然是樊战带着人过来了。 “把他留在这里!”沈云倾对着严子殊说道。 严子殊点了点头,一勒马,将那士兵留在了路边:“这个是解毒的方子,刚刚的话,千万别再告诉旁人,就是樊战,也不行。” “是,属下……明白……” 严子殊翻身上马,立刻离开了。 ———— 他们留下了这个士兵,樊战自然是不会咬死,一直追着他们。 樊战不追了,几个人也是好过许多。 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前往落梅山必经的一个路口。 远远的,沈云倾就看到两个人骑着马,等在那儿。 只是天色有些暗了,看不清楚。 近了一看,才发现…… “云晞,紫苑……你们怎么……” 她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严子殊和卿尘。 两人非常默契的相视一笑。 严子殊策马过来:“昨儿我们到这儿不久,我就瞧见她们了,与其让她们一直乱找,不若带上她们。” 卿尘也是附和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就是。”云晞笑着说道:“若不是广誉王一直派人看着染公子,怕是他早就过来了。” 紫苑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瞧着模样,也是铁了心的,非要跟着沈云倾了。 “好……”沈云倾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们争取今儿夜里到落梅山山脚。” 说罢,一夹马腹,当先冲了出去。 她紧紧的握着缰绳,心中的念头却从未有过的清楚…… 阿琰……我就要到了,你怎么样? 我不要你陪我去看锦城繁华了…… 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们还能在一起,这样就好了…… 第一百零三章、终相见 落梅山下,沈云倾勒马停下。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时,到了这里。 这落梅山,山势险峻,这样的山势,易守难攻且地势复杂,以楚修琰的心思,选在这里,也是经过了反复考量了。 已是入夜,前几日,北疆大雪,这落梅山真真是大雪封山,极难上去。 如今,马儿上山,也不比人快上多少。 沈云倾骑着马,沿着路上了山去了。 卿尘与严子殊等人也随着他上去了。 走到半山腰,道路愈发难行,马的速度已经是越来越慢了,若是快一些,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山崖去。 “云倾。”严子殊上前去:“这路越发难走了,不若我们在这里歇一歇,等到天擦亮了,再走吧。” 沈云倾瞧着前面的路,一眼望不到头,而且……已经过了这么久,楚修琰他们到底还在不在这里了,没有人知道。 可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得上去看看。” 她不能在这里等着了,那个活着的士兵,说他中毒了。 他如今怎么样了…… 若是他不在落梅山了,沈云倾还是要早点到其他地方去找。 万万不能在这里耽搁了。 沈云倾下马,牵着马,向前走着。 “云倾!” 别说是严子殊,就是卿尘,云晞他们,也觉得,该停一停。 夜里上山,还是踩着积雪,实在是危险。 可沈云倾如今根本是听不进去的,她只想快些找到楚修琰。 哪怕快上盏茶的时间也好。 突然,脚下一滑,竟然踩空了。 沈云倾一个趔趄,就要跌落下去。 严子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卿尘眼疾手快,抓住严子殊。 云晞与紫苑也一边一个,拉住卿尘。 这才稳定了沈云倾的身子。 她借着力,上来了。 “多谢……”沈云倾看着他们,轻笑一声。 其实……他们没必要陪着她来冒险…… 她看了眼前面的路,没有灯火,没有声音,前方,会不会有楚修琰和他的部下……没有人知晓…… “其实,你们没必要……” “好了,夜里风寒,赶紧上去找找吧。”严子殊直接打断了沈云倾的话,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 回头看去。 卿尘也好,云晞和紫苑也罢,都笑看着沈云倾,没有丝毫怨怼的模样。 沈云倾抿了抿唇,一声轻笑。 严子殊轻声道:“走吧。” “嗯。”沈云倾转身,向着山顶走去。 ———— 眼瞧着就要上了山顶。 突然冲出来十几人将沈云倾他们围住了。 沈云倾微微蹙眉,这些人……穿着甲胄,一看就知道是士兵。 “安寻可在?”沈云倾环视这些人,大声问道。 无人应声。 严子殊和卿尘相视一眼,不由上前一步,护在沈云倾左右。 云晞和紫苑也在一旁戒备着。 沈云倾又问了一遍:“安寻可在?” 终于,有一个士兵问道:“你们是何人?” “安寻过来,自然知道我们是何人。” 沈云倾没有说他们要见楚修琰,那样怕是会被认为是有心之人。 而安寻是楚修琰的近卫,若是他过来,带着他们过去找楚修琰,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有士兵退了出去,想来是去找安寻了。 “云倾,你可确定,这些人是他的部下。”严子殊凑过来,问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这些人身上有伤,虽然气势不减,实际上真的打起来,也不过强弩之末。” “云倾说得不错。”卿尘看着周围的这几个士兵:“应该是连日不得好好休息,身上的伤一再拖拉,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除了楚修琰带出来的那一些士兵,实在不会再有谁是这般狼狈模样了。 没一会儿,安寻就过来了。 他微微蹙眉:“是谁要找我?” “安寻!”沈云倾连忙过去。 安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沈云倾,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严子殊等人,久久说不出话。 末了,跪下身去:“属下见过侧王妃,严公子。” 其他的士兵也纷纷跪下。 沈云倾连忙扶起安寻。 严子殊等人扶起了其他士兵。 “阿琰呢?”沈云倾看着安寻,问道。 安寻连忙引着他们,去了藏身的地方。 说起来,若不是被这些士兵围住,找到这里,怕是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这是一处天然的山洞,周围杂草丛生,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忽略,尤其是黑夜,很难看到。 里面燃着火堆,一为取暖,二为明亮。 借着这火光,沈云倾才看到,这些士兵如今的模样,如何惨烈。 山洞中的士兵,不足百人,却是个个身上都带着伤,有轻有重,用布条止血,却苦于没有伤药,只能忍痛支撑着。 “怎么……” 她侧头看向安寻,才发现,他如今是何等模样,腹部的伤口被布条绑着,就着火光一看,那布条已经是殷红一片。 “紫苑,你可带了伤药来?”沈云倾连忙回头,看向紫苑。 紫苑点了点头:“带了。” 她将身上的伤药都拿了出来,十几个瓶瓶罐罐,放在地上。 “子殊……”沈云倾看向他,还不等说什么。 严子殊笑道:“放心,这里交给我们,你和卿尘快进去吧。” 沈云倾点了点头,连忙跑进了山洞深处,那里……有她朝思暮想的人。 ———— 她不曾想过,堂堂建安王,竟然沦落到了如此模样。 脏乱的山洞,只有他躺着的地方,是被收拾过的。 那里铺着几件衣物。 楚修琰的身上盖着狐裘,只是,仍旧是面色苍白,他闭着眼睛,紧紧的蹙着眉头。 显然……痛苦极了。 “安寻,是什么人找你。” 楚修琰听到脚步声,眼睛都没有睁开,虚弱的问道。 沈云倾咬着唇,忍着眼中的泪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握上他的手:“阿琰……” 她声音轻轻,生怕吵到了楚修琰一般。 楚修琰睁开眼,看到沈云倾时,不敢置信,定睛看了看,想要笑。 却终是皱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似是责怪,可语气分明是欣喜的。 眼中的留恋,还有紧紧握着沈云倾的手,都是骗不了人的。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 沈云倾连忙伸手扶着他。 楚修琰甩开她的手:“谁准你来的,赶紧回去!” 他的声音很虚弱,却带着不容商量。 沈云倾却不畏惧,只是笑着倾身到他怀中,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想你了,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楚修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再赶她离开。 “倾儿……”他唤着她的名字,抱着她的手,愈发的不舍得离开。 沈云倾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不许,紧紧的抱着她。 沈云倾吻着他的脸颊:“你伤的很重,先让卿尘看看,好不好?” “嗯。”楚修琰点了点头,都依着她。 沈云倾这才离开了他的怀抱。 她站起身,看着卿尘。 卿尘笑着过来,对着楚修琰作揖道:“见过王爷。” “麻烦先生了。”楚修琰伸出手腕。 卿尘执起他的手腕,没一会儿,解开他左臂的布带,细细的看着伤口。 末了,问道:“王爷这毒,已经有日子了吧。” 楚修琰一怔,转而点了点头,笑道:“没救了吧……” 卿尘蹙眉:“难,却有药可解。” 正说着,云晞跑了进来,她的手中那些一个纸条:“主子,北遥城急报!” 沈云倾连忙接过纸条:将军府调兵。 北遥城将军府这个时候集合士兵,调兵…… 调到哪里去? 按着如今的形势,大梁是不会出兵的,大秦战神秦子轩此时不知回没回大秦,若是开战,也不太现实。 那么……他调兵,一定是为了楚修琰。 沈云倾连忙走到楚修琰身边,将手中的纸条交给他:“楚修合这个时候调兵,肯定是为了围捕你,我们必须转移。” 楚修琰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沈云倾看着他:“你想怎么走?” “从北遥城回去,是不现实了。”楚修琰叹了一声。 沈云倾抿了抿唇:“他这样出兵,肯定是有由头的,你的玺印呢?” “在楚修合手中。”楚修琰握紧了手,想来,到了北遥城,楚修合没少找他的麻烦。 沈云倾心中却暗道不好。 怪不得之前,北遥城到处都有人传,楚修琰叛国了。 如今,他的人在这落梅山,根本没办法立刻返回锦城。 玺印在楚修合手中,想要楚修琰叛国的证据,岂不是易如反掌。 随便找一个模仿字迹的人就是了。 然后……将这所谓的“证据”送回锦城。 而在此期间,他只要想方设法,杀了楚修琰,就算是为国除害,一切……都是那样合情合理。 就算是楚帝到时候大发雷霆,木已成舟,一切都为时晚矣。 “现在就离开,尽快到大梁都城,带足伤药,粮食,到大秦去。” 楚修琰艰难的站起身,沈云倾连忙扶起他。 从大秦走,虽然千山万水,可是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只要走出了北疆十城,就到了大梁的地界,楚修合就没办法带兵过来了。 到时候……也算是安全些了。 第一百零四章、三生有幸 给那些士兵包扎了伤口,楚修琰几人决定,连夜下山,一刻也不耽搁。 寒冬腊月,夜里更是冷的让人忍不住打颤。 可是……他们不能停,不敢停下。 楚修合虎视眈眈,就等着楚修琰先倒下,这样,他就可以拿着他的项上人头,回到锦城邀功。 届时……楚帝就算想给他正名,怕是都没了办法…… 安寻和严子殊跟在楚修琰左右。 沈云倾故意落后一些,和卿尘走在一起。 “你说他身上的毒可解,需要什么药?” “刺香草,有这药草必能解这毒。”卿尘瞧着前面的楚修琰,轻声道:“王爷中的毒名为无忧,你可听过?” 沈云倾点了点头。 无忧,这毒乍一听,像是酒的名字。这毒,毒性不强,更是不急。 不过……这毒有一个绝佳的优点,那就是……一月左右,若是没能解了这毒,就会像突发死亡一样,再查不出体内有毒。 若不是沈云倾她们突然过来北疆,以楚修合对楚修琰及其部下的围剿力度,肯定是没人能进城去买药出来的。 到时候,楚修琰的死,就会成为一个突发事件,他“叛国”后突然死亡,就会成为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楚修合的算盘打的真好。”沈云倾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卿尘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也应该告诉你。” “什么?”沈云倾侧头,看着卿尘。 卿尘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体内,不止无忧一种毒。” 沈云倾一惊:“还有?” “对,还有一种毒……”卿尘左右瞧了瞧,悄声在她耳边说道:“这毒……毒发时,会使人神志不清。” 沈云倾蓦地握紧了手。 这毒……原来是还没解…… 虽然卿尘没说出具体的症状,可单单是神志不清,沈云倾就知道,多半是上次在王府密室时的那种毒吧…… “若是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可能解那毒?”沈云倾握着卿尘的手臂,目光中满是期望。 卿尘的医术,她所见之最,若是他也解不了…… 卿尘哭笑,摇了摇头:“我的医术,若想解毒,很难。” “等我们过了北疆十城,你再仔细瞧瞧。” “云倾,我是毒医出身,这毒我能不能解,一眼就知道了。修誉也早早便与我说过这毒的症状,不过我如今才知,原是建安王中了此毒。” 卿尘的话,让沈云倾不由得有些绝望,可是想想也是,若是这毒这么容易解了…… 凭借楚修琰的地位,大可以暗中寻觅名医,也不会这么久,还没有个结果。 她知道,卿尘不会骗她,也犯不着骗她。 “等到天亮,我去城里给他买药。”沈云倾笑了笑,便什么也不说了。 卿尘低头,瞧着她的双腿,刚刚恢复不久,如今这样长途跋涉,怕是……容易伤了腿。 只是如今他们带来的马匹,一个给了楚修琰,剩下的,都给了伤重,实在走不下去的士兵。 如今,她自己这般,却还想为楚修琰再做些什么,不知笑她傻,还是说她痴情。 ———— 眼瞧着天蒙蒙亮了。 他们已经过了落梅山,翻过眼前的山,离开北疆十城,也就指日可待了。 楚修琰下令,稍微休息一会儿。 再这样走下去,这些受了伤的士兵根本支撑不下去的。 楚修琰的精神头很不好,进闭着眼睛,靠在树干上。 “我会想办法,带回来马车和药物,在这儿等我们。” 沈云倾带着云晞和紫苑离开了。 这里最近的城池并不大,在北疆十城中,是最小的一座。 所以,这城门的防守算不上特别严格。 沈云倾三人身上都没有什么伤,加上三人扮男装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也不想是那些士兵。 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云晞,你和紫苑去买药。一会儿,我们在城门驿站见面。” “是。” 紫苑识得药,云晞过去保护她,要是有什么变故,也好照应一些。 沈云倾直接去了附近的客栈和驿站。 她的运气不错,有一队大梁的商队,看样子,应该是北遥城那边的。 沈云倾过去搭讪时,商队的头领说他们正要出城。 “这些,都是你的,出城后,马车给我留下。”沈云倾拿出银两,拍在桌子上。 那头领拿过去瞧了一眼,惊讶的看着沈云倾:“这些……都是我的?” “是。”沈云倾看了他一眼:“多买一些食物,我用得到。” “放心,放心。”那头领笑呵呵的说道。 沈云倾给他的这些钱,别说是这些马车和粮食,就是买他们护送一趟,也是绰绰有余的。 沈云倾粗略的算了算:“再给我们加一架马车。” “好嘞,好嘞。”那头领不住的点头。 云晞和紫苑回来的时候,看到眼前“浩浩荡荡”的车队,不由得吃惊。 这车马…… “主子,您也太厉害了吧。”紫苑走到沈云倾身边,不由感叹。 沈云倾却是摇了摇头:“这些……也就够一半人的。” 他们还有近百人,就算粮食是够的,可这些车马实在是不足。 “走吧,早点回去。” 沈云倾三人出了城,带着这车队去了山脚下。 那头领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除了两架拉着粮食的马车外,剩下的马车,马匹,都留了下来。 接应的士兵驾着马车,已经向着楚修琰那边去了。 沈云倾下了马车,把药给了卿尘,扶起楚修琰:“不能休息了,我们出城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士兵向着城门这边过来了,多半是冲着我们来的。” 楚修合还真是有能耐,这么快就联合了北疆十城的将领,除了那个樊战,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是向着他们的了。 沈云倾扶着楚修琰上了马车。 卿尘将刺香草捣碎,用汁液搀着别的药,喂着楚修琰喝了下去。 沈云倾给他裹着身上的狐裘。虽然破烂,总归是能让他暖和一些的。 她探头看着外面,后面的士兵,腿脚有伤的,都坐在马车上。 剩下的,走路的速度却是不快。 虽然已经尽力的跟着马车的速度,但是到底多天风餐露宿,没办法保持速度了。 速度是越来越慢。 沈云倾跳下了马车,一遍一遍的给这些士兵们打气。 转过一个山头,身后的马蹄声却突然清晰起来。 沈云倾回头,惊骇。 这么快,就已经有先头兵追过来了。 她一边催促着士兵,一边来到了最末。 严子殊和卿尘也都和她在最后走着。 那些先头的士兵,也看到了他们,打着马就过来了。 沈云倾,严子殊等人带着身子还算可以的士兵,在后面厮杀。 这些先头兵只过来了一部分,没一会儿就全军覆没了。 剩下的那些,转头打马就跑回去报信了。 沈云倾大口的喘息着,将手中的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子。 腿肚子微微颤抖。 她回头看着这些士兵:“再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她也知道,这有多强人所难,只是,那些先头兵回去,没一会儿,就会有更多的人杀上来。 到时候,全军覆没的,就该是他们了。 “侧王妃,放下我们吧。”一个士兵从车上爬下来。 之所以是爬,因为他的腿受了贯穿伤,根本没办法走路。 他跪在沈云倾面前:“我们的腿脚伤了,与其带着我们,不如让其他的弟兄上了马车,还能活下来。” 沈云倾看着他,怔怔不知说些什么。 她也知道,该这样做,才能保全剩下的人,可是……她就是说不出这个好字,也没办法点头。 “不行!” 她抬头看去,楚修琰不知何时下了马车,他扶着安寻,挣扎着走过来。 “要走一起走。”他的手,紧紧的扣住那个士兵的肩膀。 “承蒙王爷不弃,请王爷……照顾好属下的家人。”那士兵轻笑,叩首。 又有人从车上下来,跪下,叩首。 于是……更多的人过来,跪下叩首。 楚修琰咬着牙,看着面前跪着的这些人,这些……他一手带出来,留在北疆守卫大楚的士兵。 “别犹豫了……”沈云倾过去,抚着他的手臂。 她看着面前的这些士兵,又看着周围,尚能站着的士兵们:“好好看看,这就是为了我们牺牲的兄弟,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 周围一片沉默。 这些平日里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一个个的侧过头去,偷偷的抹着眼泪。 “都哭什么!”沈云倾红着眼眶,喝道。 她环视着站着的士兵。 末了,看向面前跪着的士兵们,躬了身子,一语不发。 于是,周围还站着的士兵都学着她的样子,躬下身子。 楚修琰也好,严子殊也罢,都放下尊荣,躬下身子。 寒风凛冽,却没办法动摇这些人的铮铮傲骨。 很快,沈云倾直起身子,侧头看了楚修琰一眼,点了点头。 楚修琰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大喝一声:“上马车,立刻出发!” 他站在雪中,拍着每一位士兵的肩膀。 “能领着你们这样的士兵,我楚修琰,三生有幸!”他紧蹙着眉头,郑重道。 那些士兵抬头看他:“吾等亦然。” “若有来生,再并肩作战!”沈云倾紧握着楚修琰的手,这话,说与自己,说与他,也说与这些士兵。 这些人纷纷抿了唇,低头叩首,恭送二人离去…… 第一百零五章、相生蛊 逃亡的路上总是充满了无奈与低落。 沈云倾从不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幸存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她还活着,楚修琰还活着,还能在这里感受逃亡辛苦的士兵们,他们也还活着。 不过是因为,有人为了他们死去了,有人为他们铺了路。 “阿琰,你要打起精神来。”沈云倾抚着楚修琰的脸颊,说道。 楚修琰轻笑,转头看着沈云倾:“他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 沈云倾微微蹙眉,她也曾是将军,那种感觉,她明白…… “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楚修琰仍旧笑着,只是那笑声中的话,却是声声悲戚。 沈云倾一遍遍抚着他的脸颊:“我们活着,就得把他们的那份,一并活出来。” 楚修琰微微红了眼眶,咬着牙低下了头:“是我……对不起他们。” 沈云倾蹙了眉头,伸手胡乱的拂着脸颊的泪水,她一把扣住楚修琰的肩膀,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正因为这样,你必须好好的活着。”沈云倾一瞬不瞬的看着楚修琰,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你要让楚修合,付出代价!” 楚修琰浑身一震,握紧了拳。 沈云倾向前倾了身子,抱住他:“你可以的。” 她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背,温柔却带着坚定的说道:“你能做到。” ———— 昼夜往复,他们却不敢多停留,只有马儿累了,才勉强休息休息。 马若是累坏了,他们就真的跑不出去了。 沈云倾不敢再进城去买马,一来耽搁时间,二来,楚修合不傻,这个时候,个个城门的检查都会严格起来的,商队想要出城肯定是不容易了。 好在,他们绕过城池,翻山越岭的,总算是到了最后一个山头。 这十几天,又有几次,被追兵追上,幸好山路狭窄,而且追过来的基本都是先头兵,人数不多。 这一路上,很多士兵留了下来,沿途设卡,利用山势滚石,阻挡了那些追兵。 这才让楚修琰他们得以逃了出去。 沈云倾仿佛又恢复了大梁时的意气风发。 一次又一次,她用最少的士兵,拖住了那些人。 那个战无不胜的沈将军,回来了…… ———— 眼看着,再翻过这座山,他们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只要过了这座山…… 沈云倾起身,出了马车,站在赶车的安寻身边。 她瞧着前面的路,总算看得到尽头了…… “侧王妃……”安寻抬头看她:“后面的追兵紧追不舍,我们的马,就快跑不动了。” 沈云倾回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这样逃下去,还会被追上。 这是最后的山脉了,翻过去,柳暗花明,最后这一关,硬闯也得闯过去! 楚修琰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比平时虚弱一些,可是“无忧”之毒已经褪去了。 沈云倾心中暗暗估量着。 却已经抬起手,让安寻停了下来。 他们的马车一停,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沈云倾跳下马车,楚修琰也从车中下来。 二人并肩,到了最后方。 “这里的山路,不过容纳两架马车,他们人再多也是冲不上来的。”沈云倾笑着拔出佩剑:“这些人,还不在话下吧。” 看着身旁的严子殊,卿尘等人。 楚修琰轻笑一声:“自然没问题。” 说着,他也抽出佩剑:“我们一定会回到大楚去的!” 于是,身后的士兵,也都纷纷站起身。 ———— “一队退回去,二队上来!”沈云倾挥着手中的佩剑,又划过一个追兵的脖颈。 卿尘领着在前面厮杀的十人退了下来。 严子殊立刻带着后面的十人补上。 “三队准备!” 云晞领着十人过来,在严子殊的人身后,帮助他们攻击。 沈云倾和楚修琰一直与最前方的士兵一同杀敌。 山路狭窄,沈云倾的这一招,很有效的阻挡了这些先头的追兵。 况且楚修琰这边剩下的士兵,尽是精锐,武功自然不必说。 一时间,竟然压制这些先头兵。 “三队上来!”沈云倾一招手:“四队准备!” 云晞带人上来,接替卿尘的人。 交替时,全仗着沈云倾和楚修琰挡着。 却突然,楚修琰一个踉跄,一口血喷了出来。 “阿琰!”沈云倾举剑,挡开刺向楚修琰的长矛。 云晞的人顶了上来。 沈云倾连忙带着楚修琰退了回去。 楚修琰靠在她身上,紧蹙着眉头。 “倾儿,放开我……快……”楚修琰努力的直了身子,想要离开沈云倾的怀抱。 沈云倾看到他的模样,哪里敢放开。 卿尘过来为他把脉,手刚刚搭上楚修琰的手腕。 却突然,严子殊扣住卿尘和沈云倾的肩膀,飞身后退。 楚修琰突然狂性大发,冲上前去,直接扎向那些追兵中,剑刺出,挥下,尽是一片血腥狼藉。 沈云倾的眼前,又回忆起密室中的场景。 那两个死状凄惨的暗卫…… 还有……楚修琰那神志不清的模样。 一如今日…… 严子殊立刻让所有人撤了下来。 他和卿尘冲过去,在楚修琰左右护着。 楚修琰此刻,根本是狂性大发,只想着挥剑杀人,而且手段血腥。 地上哀嚎的追兵,让还活着的追兵不由得后退,再不敢过来。 沈云倾去楚修琰身边,楚修琰却猛地转身,将手中的剑对准了她。 “阿琰……”沈云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毒发,这样对着她,可是她是清醒的,她不会也与他刀剑相向。 “上马,走!”严子殊突然高喝一声。 话音落,楚修琰手中的剑落地,人也倒了下去。 卿尘快速扶住他,带着他奔向马车。 那些追兵反应过来,正要冲过来。 严子殊回身,牵了一架马车,调转了马头,剑刃猛地拍在马屁股上。 马儿长嘶一声,向着那些追兵跑过去。 严子殊挑起地上的剑,甩向马屁股。 马儿吃痛,更是不管不顾得冲了过去。 严子殊他们赶紧打马离开了这里。 一番折腾。 剩下的士兵,已经不足三十了…… ———— 沈云倾给楚修琰绑着身上的伤口,她这才发现,楚修琰的头上有一根银针。 她抬头看向卿尘,这应该是卿尘的功劳,不然,刚刚楚修琰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安静下来。 卿尘为他诊着脉,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他……他怎么样……”沈云倾不敢再瞧着卿尘,总觉得,他接下来的话,会让她无法接受。 卿尘抬头,看着沈云倾:“不是毒。” “怎么可能?”沈云倾明明记得楚修逸的话,他是中毒了。 “准确的说,不只是毒。”卿尘抿了抿唇,说道:“而是蛊毒。” 蛊毒…… 沈云倾低头看着楚修琰,他的眉头紧蹙,沈云倾伸手为他抚着眉头。 卿尘拔了他头顶的针:“这蛊毒,是金蚕蛊中,最棘手的一种,名为……相生蛊。” “相生蛊?”沈云倾微微蹙眉:“蛊毒发作不是都很快吗?” 据她所知,楚修琰种这蛊毒,不是一年两年了。 若是蛊毒,一年就该差不多了,怎么还能活到现在,而且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这不太可能啊。 卿尘放在楚修琰的手腕,摇了摇头:“相生蛊不同,这种蛊毒,与宿主共生,毒性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强,使人迷失理智,宿主本身的情况越差,它就越强。” 楚修琰这几天身体虚弱,所以动用了内力,这蛊虫也就活跃了起来。 “你会解蛊毒吗?” “别的蛊毒可以,这相生蛊,若不能让它先行沉睡,它的反抗就能让王爷有生命危险。” 沈云倾抱着楚修琰:“你刚才的那根银针,不是已经可以控制住他的情况了吗?刚刚……他安静下来了。” “这法子,只能用一次。”卿尘抿了抿唇,看着手中的银针,抬起手让沈云倾看着,说道:“这上面有药,一次已经需要时间恢复了,不能再冒险,而且……这相生蛊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同样的方法,第二次对它就没有用了。” “那……那就只能由着他……看着他这样痛苦着?”沈云倾摇了摇头:“卿尘,你,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卿本低了头,没有说话。 沈云倾也知道,这问题太傻了。 若是这蛊毒这么容易就解了,也就不能被称为金蚕蛊中最棘手的一种了…… “侧王妃!”安寻掀了帘子,颇有些焦急的说道:“后面的兵追过来了。” 沈云倾走出马车,回头看了一眼,追兵都是骑着快马的。 真是狗皮膏药一样,没完没了了。 沈云倾掀开帘子,凝视着楚修琰,好一会儿……她转头看向卿尘:“阿琰就交给你了……” “你要去哪儿?”卿尘皱了眉头,探身过来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轻笑一声:“去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 “云倾!” “都死了,不是白跑了这么多天。” 沈云倾看着楚修琰,这一眼,说不准就是最后一眼了。 她轻笑一声,拍了拍严子殊的肩膀:“之后,靠你们了。” 说罢,沈云倾握紧手中佩剑,跳下马车…… 第一百零六章、接踵而至 沈云倾瞧着后方越来越近的追兵。 士兵们也都下了马,跟在沈云倾身边。 “身体无恙的,立刻上马,护送王爷离开!”沈云倾回身,瞧着这些士兵。 可是……没有人动一下,他们都围在沈云倾身边,握紧了手中的剑。 “你,你,还有你,立刻上马!”沈云倾点了几个受伤不多的士兵。 他们的身体,还能支撑着护送楚修琰离开这里。 可是……谁也没有动,都挺直了身子。 “你们……” “沈将军,我们愿意留下来,和您并肩作战!” 沈云倾微微蹙眉:“想好了?” 她环视着这些士兵:“死了也不后悔吗?” 这些士兵都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更是笑着说道:“死得其所,不悔。” 沈云倾轻笑,看到走过来的云晞和紫苑,她立刻收敛了笑容:“回去。” “主子……”云晞想要说什么。 沈云倾侧过头去:“回去!” 于是再多的话,都再说不出来。 紫苑过来,抚着沈云倾的手臂:“主子,让我们留下吧。” “你们都留下,那我在这儿的意义又是什么?”沈云倾拽着紫苑和云晞,拖着她们到了马边上:“如果还当我是主子,就上马。” 云晞和紫苑相视一眼,咬着牙翻身上马。 沈云倾回头,看着一旁站着的严子殊:“你……” “别。”严子殊赶紧摆了摆手:“我孤家寡人一个,我爹的儿子也不止我一个,我留下总行了吧。” “你也走。”沈云倾微微蹙眉,说道。 严子殊叹了一声:“你不是我的主子,你的命令,我可不听。” 他执意留下,沈云倾也没有办法。 只见严子殊走到楚修琰的马车边,拍了拍安寻的肩膀,将剑鞘狠狠拍向马屁股。 马儿吃痛,狂奔而去。 沈云倾见样学样,也用这法子,打了云晞和紫苑的马。 于是,她们连选择的可能都没有了。 这里……就只剩下沈云倾,严子殊,还有这几十名士兵了。 楚修琰身边,有他们照顾,沈云倾可以放心了。 沈云倾握紧了手中的剑,站在前方,她心里忐忑极了…… 从前在战场上,不曾贪生怕死,只因没有什么牵挂……如今,有了放不下的,就总想着,在他身边,多一会儿都好。 严子殊轻笑着,走到她身边,笑问道:“怕吗?” 沈云倾侧头看着他,反而问道:“你呢,怕吗?” “我?”严子殊一怔,转而摇了摇头:“怕,也不怕。” 他瞧着沈云倾,有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他怕,他怕他死了,没人护着沈云倾平安。 可他也不怕,因为……若是能和沈云倾死在一起,也算是不枉此生。 说话间。 那些追兵已经近在眼前了。 沈云倾提起剑,大喝一声:“杀!” ———— 这是一场没有优势,没有策略可言的打斗。 严子殊和沈云倾仗着不错的功夫,也算是能够勉强支撑。 加上他们这边活着的士兵也都是精英,竟然一时间稳了下来。 这一次,没有狭窄的山路作为倚仗,完全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搏杀。 沈云倾的剑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每一次挥剑,追兵都会倒下一个,可是……那之后,还有太多的人补上来。 她的腿微微哆嗦着,很疼,可是她不敢倒下。 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少,从开始的几十,变成了十几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已经大大小小,受了很多伤。 她提剑,刺出。 脚下一个踉跄,被人抓了空子,手臂结结实实的被划了一道口子。 “云倾!”严子殊赶紧冲到她身边,为她挡下了其余的长矛。 严子殊伸出一只手扶着她:“你怎么样?” “没事。”沈云倾蹙着眉头,强忍着疼痛直了腿。 严子殊一看她略有迟钝的反应,就知道她的腿又出了问题。 “咳咳……”沈云倾整个人如遭重击,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捂着胸口,艰难的支撑着。 严子殊为她挡着这些长矛刀剑,直接向后退去。 “上马,撤!”严子殊将沈云倾扶上马,打了马,将她送了出去。 严子殊翻身上马:“快撤,撤!” 他们拖了这么久,体力也有些跟不上了。 他不怕死,可是,不想沈云倾真的死在这里。 严子殊持剑,护着剩下的几个人上了马,狂奔离去。 沈云倾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先跑了这么久,却很快,就被严子殊他们追上来了。 沈云倾握着缰绳,胸口的疼痛,让她不得不缩着身子。 “云倾……” 严子殊的声音,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努力侧过头去。 严子殊向她伸出手:“把手给我!” 沈云倾哆嗦着伸出手去,搭上严子殊手的一刻,用力一跃。 严子殊将她抱到自己的马上。 “这样……我们都跑不了。”沈云倾明显感觉到,马的速度慢了下去。 严子殊轻笑一声:“碧波寺悬崖下,我能保你平安,这次,也一定可以。” 身后的追兵,已经很近了,严子殊咬着牙:“下了山,我们就可以摆脱他们了。” 如今……他们这边的士兵,只剩下五个人了…… 严子殊咬着牙:“抓紧了。” 沈云倾尚没有反应过来,严子殊将剑刺进马屁股。 马儿长嘶。 严子殊紧紧握着缰绳。 马开始狂奔,追兵离着他们,稍微远了一些。 他的手被缰绳勒出了一道血痕。 “子殊……” “没事。”严子殊轻笑一声,却突然闷哼一声。 沈云倾回头看去,他的胳膊上插了一支箭。 后面的追兵开始放箭了。 他们想逃,太难了…… 严子殊遮了她的眼睛,笑道:“我没事。” 又是一批箭矢过来,严子殊挥剑,艰难抵挡。 这样下去,不被射死,也被耗死了。 “要是……我不幸战死了。你就带着我的尸体跑,我可以给你挡箭。”严子殊轻笑一声,还不忘说着玩笑话。 沈云倾咬着牙摇了摇头:“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你死了,我多半也活不了了……” 严子殊正要说什么。 却听山头上轰隆巨响。 大量的山石滚落下来,将后面的追兵砸了个人仰马翻。 突然就得救了,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沈云倾惊讶的抬头看去,隐约间,总觉得是有人在上面的。 “看什么呢?”严子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沈云倾微微蹙眉:“上面的会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什么人都好。”严子殊不停的催着马:“只要平安就好了……” 是啊……只要平安就好了…… ———— 一路狂奔,感觉不到还有追兵。 眼看着翻过了山,已经到了大梁的地界。 严子殊终于松了口气。 马儿也已经筋疲力尽了,腿一曲,严子殊和沈云倾就被摔了出去。 严子殊紧紧的抱住沈云倾,垫在她身下。 好在是冬季,穿得都厚,不然,这背怕是要上一层药才行。 如今,也是火辣辣的痛。 经过这么一折腾,还跟着他们的士兵,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叫赵羽,另一个叫董邑,都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上也负伤多处了。 如今……已经是夜晚了,城门已经关了,他们在城外不远的林子里生了火。 “明天,我进城买些衣物和药。”严子殊给几个人发着干粮,笑着说道:“吃了就赶快休息吧。” 几个人就在这里将就了一晚。 沈云倾到底是个女子,严子殊将自己的大氅给了他。 然后三个男的在一起挤着取取暖。 这一夜,也就这样过去了。 ———— 第二日,严子殊早早起来,他从出城的人那里买了衣裳,穿在身上,掩盖了原本的血迹。 这才顺利的进城去了。 买了药物,衣裳,再给城门的士兵一些银钱,一切也就再顺遂不过了。 他早早的带了这些东西回来,却发现,沈云倾他们都不见了。 “云倾!”严子殊扔下包裹,大喊。 没人,附近都找了,除了丁点儿打斗得痕迹,什么都没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子殊细细的查看,有血迹,但是……不知道是谁的。 赵羽和董邑也都失踪了。 这来回不过个把时辰,怎么就都没了踪影。 除了那堆篝火,似乎再没有什么证明他们来了这里。 他蹲下身,细细查看,突然有人抚上他的肩膀。 严子殊微微蹙眉,回身就是一拳。 “是我。” 定睛一看,却是卿尘。 他的嘴角带着血迹,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严子殊赶紧扶着他,坐了下来。 卿尘轻咳了两声:“王爷,被大梁的兵抓走了。” “什么……”严子殊以为自己听错了。 卿尘抚着胸口:“他们知道建安王来了大梁,所以,在城门大肆搜查,凡是穿着大楚服饰的,一律抓了起来。” 严子殊一惊,看来……今天他买下一件衣裳,倒是帮了大忙。 “云倾呢?”卿尘四下看去,却没有看到沈云倾,不由疑惑。 严子殊一怔,转而摇了摇头:“我刚从城里回来,他们……都不见了……” 卿尘皱了眉头,叹了一声。 麻烦的事情,总是这样,接踵而至…… 第一百零七章、赎金 沈云倾再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绑着。 实际上……就算让她跑,她现在都是没有力气的。 早上严子殊离开没一会儿,就冲出这么一群人,二话不说,一把迷散,沈云倾他们就没了意识。 沈云倾挣扎着坐起身子,微微蹙眉,赵羽和董邑都不在,她自己被关在这里。 这个屋子的环境还算是不错,有桌有床,总比柴房好过太多。 不过,想想自己最近的遭遇,颇有些不顺遂的感觉。 在大楚时,隔三差五受个伤,还得有着生命危险。 没想到好不容易回了大梁,还是被绑了,说不准又有什么危险呢。 难道自己最近犯了什么忌讳? 沈云倾叹了一声,鼓弄着自己身后的绳子,不过就算是她想解开,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先不说绑她来的人会不会给她这个时间,就算她解开了绳子,真的能逃出去吗…… 沈云倾无奈,怎么偏生这个时候身子差劲的要命。 突然,门被打开。 沈云倾赶紧侧过身,警惕的看着来人。 走进门的是一位大汉,看起来就是那种山野武夫。 “你醒了。”那汉子笑着将手中的吃食放在了桌子上,看着沈云倾警惕的样子,摆了摆手:“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这汉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歹人,不过看这一身行头和那一身的江湖习惯,估摸着,是山匪强盗吧…… 沈云倾笑了笑:“这位兄弟,你们抓我们过来做什么啊?” 那汉子看着沈云倾,好一会儿,大笑道:“小娘子,与我们称兄道弟,真是稀罕。” 沈云倾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模样,洗的白白净净不说,头发也梳了起来。 “你们……”她蹙眉,难道是这些五大三粗的人,给她…… 那汉子也是老实,赶紧板了脸,摇了摇头:“是我婆娘给你换的衣裳。” 那汉子对沈云倾不错,给她松了绳子:“过去吃饭吧,郎中给你开了药,吃了饭就送过来。” 沈云倾坐在椅子上,拿起碗筷,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们……是山匪?” “是啊。”那汉子竟然也不隐瞒,爽朗的笑道:“我们不害命,不过,谋财。” 沈云倾这便明白了,只要钱财那倒是无所谓了,她的夫君堂堂大楚建安王,还会缺了银钱? 她笑道:“我们的钱都在你们那儿了,我们也不讨要,你们什么时候放我们离开。” “你们身上的银子,不够。”那汉子蹙着眉:“来人。” 又两个汉子进来了,他们放下手中的笔墨纸砚,退了出去。 “我们二当家说了,你给你的家人写封信,让他们呢,赎人。” 沈云倾不由得抬头看着这汉子,看起来山野莽夫,实际上说话条理分明。 先是好意的与她说话,然后,就直接摆出了他们的意图。 看起来,人不可貌相,是真的。 沈云倾拿过笔,看向那大汉:“还不知道兄弟如何称呼。” “王栋。” “我那两个兄弟呢?” “他们俩,好吃好喝,在旁边屋子呢。” 沈云倾提着笔,却是久久没有落下。 王栋点了点桌子:“怎么,不想给赎金?” 沈云倾当然希望可以破财免灾,不过,眼下到哪里去找严子殊呢…… “要写没问题,赎金也不是问题,只是……我要看到他们两个人没事。” 王栋冷哼一声:“你不要得寸进尺。” “如果我死了,赎金可就一分没有了,只要让我看到他们两个人,我二话不说,肯定写这信。” 许是沈云倾的态度太强硬,又或许这帮山匪真的缺钱,总之这个王栋很快就带着她去见了董邑和赵羽。 两个人虽然没有被束着手脚,可是瞧着那模样,应该是喝了药的。 “赵羽,董邑。”沈云倾赶紧进了屋子。 两人看到沈云倾,连忙站起身。 “将……”赵羽正要说话。 董邑立刻单膝跪地:“小姐赎罪,董邑护卫不力。” “是,请小姐赎罪……”赵羽也跪了下去。 沈云倾赶紧扶起两人:“放心吧,他们没有为难我们的意思。” “小娘子,你看到了,他们没事。你是不是该给你的家人写信了。”王栋过来,递上纸笔。 沈云倾知道不能再拖沓了,索性写了书信。 简单的几句话,沈云倾就放下了笔,将信给了王栋:“抓我们的地方,还记得吧。” “当然。”王栋笑着接过信件,说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那个海棠镯子给他,他就会相信了。” 王栋很是满意。 沈云倾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可以……和他们在这边用膳吗?” “没问题。”王栋对于她的配合很满意,让人添了碗筷,临走时撤走了屋里的山匪。 待得他们离开了。 赵羽赶紧过来:“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沈云倾让两人坐下:“你们两个呢,恢复的怎么样。” “他们给我们喝了药,内力……用不出来。”董邑摇头苦笑,看了眼自己的手,就连用力握上,都费劲。 “将军……是我们没用。”赵羽低了头,说道。 沈云倾站起身,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笑道:“情况没有那么糟,兄长会拿钱来赎我们的。” 说罢,沈云倾微微低了头,轻声说道:“子殊和王爷会来救我们的。” 沈云倾不适合在这里多停留,只是用了膳,就离开了。 王栋的婆娘给她送了药,然后带着她回了房间。 沈云倾知道这药中有抑制内力的药,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让自己的身体尽量好起来。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一定会进来找她。 ———— 入夜,沈云倾睡不着,她一直留意着这周围的声音,打开窗子一看,周围就有两个山匪,看起来,喂了药,这些山匪就放松了警惕。 哐当一声。 “什么人!” 沈云倾看到两个山匪都循了声音冲了过去。 “云倾。” 门开,严子殊闪身进来,关了门,看向沈云倾。 “子殊。”沈云倾笑着过去。 严子殊捂上她的嘴,躲在帘子后。 没一会儿,那两个山匪就回来了:“估摸着是野猫碰着了。” “也是。” 两个人敲了敲门,沈云倾答了一声,他们也就没多心。 沈云倾熄了灯,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你们俩也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那两个山匪奉了王栋的命令,沈云倾休息,就退出院落,在外围守着就是。 严子殊这才走了出来,他执起沈云倾的手腕:“你这个情况,今儿硬闯,怕是不行了。” “这是自然。”沈云倾点了点头:“你见到王爷了吗?他们怎么样了?” 严子殊一怔,转而笑道:“明天,我会想办法来看你们。” “你见到王爷了吗?”沈云倾意识到他的反常,于是上去抓住他的手臂,问道。 严子殊咬了咬牙,知道这事也是瞒不住。 “王爷……被抓了。”严子殊将卿尘的话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沈云倾。 沈云倾在屋中来回的走着,心里的不安原来是这么回事。 按着严子殊的意思,楚修琰被抓,纯粹是因为穿了大楚的衣裳。 楚修合将楚修琰逃往大梁的消息放了出来,却没有交出画像,是怕大梁抓了人,立刻送回大楚吧…… 那样,楚修琰见到楚帝后,楚修合的阴谋,就都白费了。 如今大梁边城这样搜查,却不知哪一位是建安王,如此在牢中折腾一番……楚修琰回到大楚岂会轻易放过大梁,大梁又怎么敢放他回去。 真是算计的面面俱到。 “当务之急,先救你们出去,然后再想办法救修琰。” 严子殊拉着沈云倾的手,坐在凳子上。 他十分郑重:“这个,是卿尘给你的,明天,你的病情会加重,这样,我来的时候,会想办法把卿尘留下。他懂药,会帮你们恢复内力。” “我明白。”沈云倾点了点头。 严子殊又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了一个药丸,交给了沈云倾:“这个是调理你身子的药,明天,你的吐血情况会很严重,别怕。”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沈云倾点了点头,吃下了药丸。 严子殊站起身,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到了门前,严子殊转身,看着沈云倾,笑道:“如果事不可为,我会想办法筹到钱,你们都会没事的。”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笑道:“离开的时候小心一些。” 严子殊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沈云倾抿着唇,坐回床上,她握紧了严子殊给他的另一种药丸,明天早上她就要吃下那颗药丸…… “希望一切顺利……” 沈云倾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她必须保持很好的精神去应付明天的一切。 而等到卿尘进来的时候,她片刻都不能放松。 她必须出去,楚修琰在牢中,多一刻都多一分危险。 这里的守备,她最清楚…… 这个时候,一步都不能踏错,否则,不仅她死,赵羽,董邑也一样活不成。 楚修琰怕是都难踏出监牢…… 第一百零八章、柳暗花明 清晨的时候,沈云倾吃了严子殊送来的那个药丸。 她不知道一会儿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不过,只要能出去,怎么样都认了。 沈云倾靠在床边,撑着身子坐起来,想到桌边喝水。 刚一下地,手扶上桌子的一刻,咳嗽了几声,喝了水,坐下没一会儿,就吐出一口血来。 身体倒是不难受。 沈云倾微微蹙眉,这个时辰,估摸着也没人过来,不用现在就装晕吧。 沈云倾坐在凳子上,仔细听着外面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沈云倾坐的有些困了,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 沈云倾叹了一声,赶紧将茶杯放倒,凳子放倒,然后倒在地上。 门开…… “这……这是怎么了……”一个人过来,拍了拍沈云倾,看她没有反应,赶紧站起身:“赶紧叫二当家过来。” 二当家……沈云倾微微一怔,她还不知道这个寨子里,那个二当家是谁。 沈云倾不敢动,由着他们将自己扶到床上。 “怎么回事!”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吓了一跳。 “二当家。”那些人的声音恭敬。 那个二当家过来:“阿如,你给她瞧瞧。” “嗯。” 有人执起沈云倾的手腕。 沈云倾心中惊讶,阿如……是王栋的妻子,名唤宋如。 那这么说……这个寨子的二当家……就是王栋。那个给沈云倾医治过的郎中……就是宋如…… 沈云倾想睁眼看看,却硬生生遏制住自己的这点好奇。 宋如很快就摇了摇头:“昨儿还好好的,如今……不知怎么,体内气息紊乱……” “不会有生命危险吧?”王栋颇有些焦急的说道:“今天她兄长可是要过来看人的。” “这……”宋如也没了办法:“我先熬些药给她,看看能不能好过来吧。” 没一会儿,宋如端了药来,给沈云倾喝了下去。 不过他们不知道,这醒不醒来,是全看沈云倾的。沈云倾不想醒过来,他们也是无计可施。 王栋和宋如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有人来报,严子殊来了…… “让他在屋里等着。”王栋转身看着宋如:“怎么样了?” “怕是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来。”宋如叹了一声:“我的医术一般,这样的情况,我处理不了……” 王栋让她坐下来,给她倒了水:“没事,再等等,没准儿她一会儿就醒了。” “二当家,那人等的不耐烦了,说是您再不让他见人,他立刻就走。” 王栋没了办法,只好让严子殊进来了。 严子殊进来时,直接冲向床边:“妹妹。” 他唤了沈云倾几声,却不见她有反应。 严子殊立刻转身,看向王栋:“你不是说她很好吗?你不是说找郎中看过吗?” “这个……”王栋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挠了挠头。 严子殊揪着他的衣领:“你们要银两,我给,可是你们就这样对待我的妹妹吗?” “公子,公子。”宋如过来,拉着严子殊,笑道:“这妹子这样,我们也没想到……” 严子殊摆了摆手:“我要让我们府中的大夫过来。” “不行!”王栋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 严子殊微微蹙眉:“你要的银两不少,如果不能保证我妹妹平安,那就是鱼死网破,我也在所不惜。” “栋,让他们府上的大夫过来吧。”宋如抚着王栋:“我的医术,你也知道的……” 王栋看了宋如一眼,微微蹙眉,好一会儿才不得不妥协:“送人来可以,不能带兵器。” “没问题。”严子殊点了点头,很爽快的说道。 他很快就将卿尘带上了山,而且非常遵守约定,只让卿尘带了银针和一些常用药。 还有一些银两,如果有什么药寨子没有的,就拿着钱到城里去买。 ———— 卿尘给她把了脉,好一会儿,故作深沉的说道:“小姐这是旧疾复发,若是不好好医治,怕是性命堪忧。” “这,可有补救的法子。”宋如赶紧问道:“我们……我们没想过害她。” 卿尘摆了摆手,把药箱中的药给了宋如:“这是小姐以前喝的药,请帮忙熬一下。我在这给小姐施针,稳定情况。”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抓。” 宋如带着王栋离开了屋子。 说起来,这些山匪都不坏,只是想要些钱财罢了。 若是在进城,严子殊他们哪里需要这方法,直接拿了钱给他们就是。 可是如今……他们是在逃亡,本来银两就不算多,且不说不够赎金,就算是够,也不能全都给出去,以后的路还长,总要留一些傍身。 卿尘拍了拍沈云倾,压低了声音,笑道:“好了,醒来吧。” 沈云倾这才睁开了眼睛,看到卿尘时,赶紧挪了挪身子。 天知道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多难受。 “一会儿熬好的药,喝下去就好了。”卿尘看着沈云倾:“不过,你还是要装着昏迷。” “还装……”沈云倾微微蹙了眉头。 卿尘点了点头:“打消他们防备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对他们没有威胁。” 卿尘给她倒了杯水,坐在她身边,说道:“明日,我们什么也不做,我会想办法做出解药,让董邑他们恢复内力。” 沈云倾点了点头:“董邑他们住在左边院子的正中的屋子。” “嗯。”卿尘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听到了院里的脚步声,卿尘立刻站起身,装作刚刚治疗结束,收拾东西的模样。 沈云倾嘟囔一声,躺了回去,装作昏迷。 宋如给沈云倾喂药,卿尘与王栋说了他还需要的一些药物,写在纸上,交给了王栋。 王栋也是略懂药性,看到其中解迷药的药,便问道:“这几味药是做什么的?” “小姐一直昏迷,这几味药,是提神之用,配合其余几味药,有妙用。”卿尘不慌不忙的答道。 王栋点了点头,将这药方交给下面的人,让他们去城中开药了。 卿尘请求住在沈云倾旁边的屋子,王栋没有为难他,直接同意了。 不过这个院落的外围,看着的山匪更多了一些。 卿尘配好了药,趁着夜色,给董邑,赵羽送了过去。 ———— 第二日,沈云倾从“昏迷”中醒来,身子虚弱,下床都是不容易的。 卿尘装模作样的给她瞧了脉,然后又装模作样的开了药。 王栋和宋如这才放了心,原来这卿尘真的是过来瞧病的。 于是,第二日,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 第三日,也就是……严子殊与王栋约定,交赎金的日子。 王栋带了兄弟们,出了寨子去见严子殊。 卿尘就趁着这个功夫,与沈云倾一起放倒了院外的山匪,直接去救了赵羽和董邑。 几个人凭着不错的武功,在这寨子逃跑的也算是顺利。 可是到了寨门前,想跑就难了。 “寨子门前空旷,我们过去,根本没办法躲藏。”董邑看着眼前空旷的院子,傻了眼。 沈云倾也是微微蹙眉。 卿尘给了沈云倾几小包药粉:“这是迷药,等山匪聚过来,就洒出去,解药我提前给你服用过了,无妨。” 沈云倾接过药包,说起来,这件事算是她们卑鄙了一些,利用了王栋宋如夫妇对他们的信任。 但是,毕竟是他们绑架在先,他们还要赶出去救楚修琰,耽搁不得了。 卿尘四下瞧了瞧,指了一个方向,对赵羽,董邑说道:“那边就是马厩,去牵马。” “是。”两人应声道。 为了不引人注目,沈云倾直接起身,冲了过去。将山匪的目光吸引过来。 赵羽和董邑两人趁乱去了马厩。 卿尘冲过来,按着计划,冲着山匪洒出了迷药,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赵羽和董邑就牵着马回来了。 几人上马,冲出了寨子。 本以为逃出生天,只等着与严子殊汇合了。 谁知破空一箭射向卿尘。卿尘不得已,弃马翻身而下。 “你们快走!”卿尘大喝一声。 沈云倾却立刻勒停了马,跑到卿尘身边:“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卿尘微微蹙眉:“你们不该停下来……”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赵羽和董邑,却见两人都咧着嘴笑,丝毫不觉得留下来有什么问题。 寨子里的山匪冲了出来,将沈云倾几人团团围住。 “看来是跑不了了。”卿尘直了身子,握紧手中的剑。 沈云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准能冲出去呢。” “到了我的山寨,还想逃走。” 一道颇有些嚣张的声音响起,伴着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沈云倾微微蹙眉,总觉得这声音熟悉,蓦地想起,原是个旧相识了。 转头看去,果不其然。 那人骑着马,一脸桀骜,摆弄着手中弓箭,竟然不屑抬头看一眼沈云倾等人。 “大当家。” “大当家的。” 周围的山匪恭敬的让出路来。 沈云倾看到他,听到山匪们唤他大当家,就知道这一次,总算是柳暗花明了。 “阿荣!”沈云倾笑着唤道。 那大当家的手一顿,讶异的抬起头来,看到沈云倾的一刻,惊喜万分。 竟然直接扔了手中的弓箭,下马快步走来,单膝跪地:“关荣,见过沈将军。” 第一百零九章、狱中相见 说起来,沈云倾他们也算是幸运的,在这儿竟然遇上了老部下。 这位关荣,也是一位非常得力的战将,之前沈云倾镇守北疆的时候,关荣在北疆任职,后来被派去了其他地方任职。 “你怎么落草为寇了?”沈云倾看着关荣,颇有些惊讶。 关荣笑了:“这年头,官不为民,我无权无势,说不上话,如今落草为寇,劫富济贫总还算为百姓做了些事儿。” 关荣十分崇拜沈云倾,北疆一战,他没能跟在沈云倾身边杀敌,已是稀罕,如今一见,可是不肯轻易让沈云倾离开的。 “将军,我们进去详述吧。”关荣笑着说道。 沈云倾正要回绝。 却听杂乱的马蹄声传了过来,侧头看去。 王栋气冲冲的下了马,拿着鞭子指着沈云倾,看向一旁的关荣,颇有些气氛的说道:“大哥,亏得你回来了,这些人……” “跪下。” 王栋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关荣打断了。 王栋一怔,愣愣的放下了鞭子:“大哥……你……你这是……” “跪下!” 看着关荣这样郑重,王栋也是不敢再说什么了,直接就跪在了沈云倾面前。 “关荣,你这是做什么。”沈云倾微微蹙眉。 关荣笑着说道:“他呀,整日和我念叨着如何如何想见见你,如今真的见到了,这般不敬,当然要跪来谢罪。” “大,大哥……你说,你说她就是沈云倾沈将军?”王栋立刻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沈云倾。 沈云倾没有否认。 王栋看到关荣点了点头,激动的看向沈云倾:“沈将军,多有得罪,请恕罪。” 说着,就要叩首。 沈云倾赶紧扶他起来。 却见关荣又跪了下去,于是周围的山匪也都跪了下来。 “诚风寨上下,见过沈将军。” 关荣一带头,这些山匪也都这样,一时间倒让沈云倾不知道怎么办了。 卿尘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子殊还等着我们呢。” 沈云倾点了点头,扶起关荣和王栋:“我们要去救我夫君,如果还能活着,回来再叙。” “建安王果然来了。”关荣微微蹙眉,嘟囔了一声。 卿尘颇有些惊讶:“连你们也听说了?” “哦,是我以前的一个弟兄,现在在城里的牢狱当差,昨儿告诉我,说他见着云晞大人了,开始我还不敢相信,如今一想,却是明白了。” 说着,关荣走近沈云倾,低声道:“将军,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若进寨一叙。” 关荣到底是长时间在这城周围活动的,与他商量商量还是有必要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 关荣一挥手,这周围的山匪就撤回了寨子。 “那我去接子殊过来吧。”卿尘笑着说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关荣瞥了王栋一眼,王栋立刻翻身上马,带着几个弟兄,护送着卿尘过去接人了。 ———— 沈云倾坐在椅子上,思虑着刚刚关荣的话。 如果贸然去救楚修琰,怕是得不偿失,就算诚风寨的人都算上,劫狱都是件费劲的事。 更何况,这件事原本就不该扯上诚风寨。 “你的意思是,不能劫狱?”严子殊微微蹙眉。 沈云倾也看向关荣,她心里也忐忑的很,若是楚修琰在这里出了事,楚帝爱子心切,出兵伐梁是肯定的了。 只是若梁国以楚修琰性命要挟,很容易占据主动不说。 大楚境内,还有楚修邦对着皇位,虎视眈眈。 关荣摇了摇头:“不是不可为,具体安排,还得去一趟才知道了。” “如果可以劫狱,需要多少人。”沈云倾微微蹙眉,问道。 关荣站起身,对着沈云倾作揖:“将军,属下怕是得去一趟城中牢狱,只是……属下不识得建安王。” “我与你一同去。”沈云倾站起身,毫不犹豫的说道。 “还是我去吧。”严子殊也起身:“你的身子不大好,还是我去吧。” “我会诊脉,还是我去吧。”卿尘也是一同说道。 沈云倾摆了摆手,轻笑:“我想去看看他,你们就不要与我争了。” 她拍了拍关荣的肩膀:“走吧。” 关荣点了点头,看向卿尘和严子殊,躬身道:“两位放心,我关荣以性命保证,沈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 说罢,便与沈云倾一同去了城中牢狱。 ———— “委屈将军了。”关荣引着穿上小厮衣裳的沈云倾,进了监牢。 这里到底是梁国的边城,还是一个小边城,这监牢也没什么重犯,看管的也不严。 由于关荣常来这儿找他们的狱长喝酒吃肉,他们也都不会阻拦,而这关荣也十分会做人,每一次来,都会给这些看门的狱卒带些赏钱。 这些狱卒自然乐呵的放他进去。 “宁子。”关荣带着沈云倾进了监狱,远远的看到一人,笑着招了招手。 那人跑过来,笑道:“今儿什么风把荣哥您吹过来了。” 关荣接过沈云倾手中的食盒,笑道:“喝酒,吃肉!” “哈哈,走!” 他带着沈云倾和关荣进了个还算肃静的屋子。 关荣瞧着周围没有旁人,这便给沈云倾让了椅子:“将军,您请。” “荣哥,你这是……”那宁子微微一怔。 “赵宁,太久不见,不认得我了?”沈云倾笑着抬起头,看向赵宁。 赵宁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惊讶的站起身:“将……将军。” 沈云倾摆了摆手:“坐吧,都坐下。” “诶。”赵宁笑着坐下:“将军,您怎么来了?” “我想见一个人。”沈云倾看向赵宁。 赵宁一怔,随即了然,笑道:“将军请随我来……” 说着,赵宁引着两人去了关押楚修琰的牢狱。 “属下识得云晞大人,多少猜到了一些,给他们的牢房还算是干净的。”赵宁笑着用钥匙开了一个门:“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将军放心。” “多谢。”沈云倾笑道。 赵宁请沈云倾进去了:“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没一会他就带着楚修琰过来了。 ———— “阿琰……”沈云倾抚着楚修琰进了屋子。 赵宁和关荣识趣的退了出去。 沈云倾看着楚修琰如今的模样,颇有些手足无措。 楚修琰看到她时,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声音中充满了疲惫,看起来在狱中的日子,让他的身体颇有些吃不消。 只是好在,现在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起码,站起来走动没有问题了。 沈云倾恍然想起什么,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药瓶子:“这个是卿尘给你的药,调理身子的。” “你们……还好吧?”楚修琰想抚着沈云倾的脸颊,举起的手却蓦地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颇有些脏的手,就要放下。 沈云倾连忙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倾儿……”楚修琰抿了唇,手指轻轻婆娑着她的脸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沈云倾笑看着他:“我很快就救你出去。” 说着,沈云倾给了楚修琰一把匕首:“我们现在的人手虽然不多,可是劫狱,里应外合还是可以的。” “倾儿……” “这几天,一定要好好的调养身子,卿尘的药也得按时服用。” “等等,倾儿。”楚修琰扶着她的肩膀:“劫狱,你们哪儿来的人手?” “是关荣,他的诚风寨人手不少,而且对他都很忠心。” 沈云倾抬头看他,笑道:“你呢,就安心养伤,告诉云晞他们,这几天都好好的休养,等我们商量好了,会想办法进来告诉你们的。” 楚修琰微微蹙眉,看着沈云倾,心中却愈发的自责。 “看到你平安,我就知足了。”他握紧了手中的药瓶,看着沈云倾,摇了摇头:“别再为了我冒险了……” 最不过……他被杀。 可是,他不舍得看着沈云倾一次又一次为他不顾性命。 “没事,这里的狱长是我以前的部下。”沈云倾上前一步,投入楚修琰怀中,笑道:“等你出来了,我们去大秦。你还记不记得,我最想去哪里?” “穆然平原。”楚修琰柔声说道。 那时,她也是这样,依偎在他怀中,笑着说,穆然平原如何如何的好,她那般渴望。 他还曾许下……攻下秦国,一定将那片平原送与她。 却不想在北遥城的一个不慎,竟然让自己落到这个境地,还连累了这许多少。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阿琰,你陪我去穆然平原,好不好?” “好……”楚修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他紧紧的抱着沈云倾:“如果我能出去,一定陪你去。” 天知道,这个时候,他有多恨自己。 恨自己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反而要她屡次冒险来救自己。 恨自己大意,连累了这么多人…… 沈云倾伏在他怀中,心中前所未有的踏实,这几日的担忧,终于放下了。 “这次,你可不能再食言了。”沈云倾轻声说道。 “不会了……”楚修琰心疼的抚着她的发,吻上她的脸颊。 大年夜去看锦城繁华,已然是不可能了,时间上也是来不及了…… 这次去穆然平原,他一定不会食言。 沈云倾笑着点头,由着眼泪在眼中打着转。 说什么要去穆然平原,实际上,她现在只希望楚修琰能够平安无事。 别的,她不奢求。 第一百一十章、白书炎 “按计划行事。” 城中大牢外,沈云倾低声对着周围的人说道:“万事小心。” “是,将军。”王栋点了点头,领着一队人后退隐蔽着。 严子殊和卿尘走到她身边。 王栋领着诚风寨的山匪,在沈云倾身后待命。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沈云倾看了关荣一眼,关荣会意,领着沈云倾,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守着大牢门口的两个士兵看到关荣,颇有些惊讶。 “我来找赵宁。”他笑着走近两个士兵身边。 沈云倾一个闪身:“动手!” 咔嚓两声,那两个士兵就软倒在地。 沈云倾一招手,严子殊和卿尘就带人过来了。 “赵羽,董邑,这里交给你们两个了。” 两人点了点头,换上士兵的衣裳,站在监牢门外。 关荣带上面巾,推开门,引着沈云倾他们进去了。 由于事先进来探查过,加上这里的狱长赵宁的事先知会,一路上,算得上畅通无阻。 这些狱卒平日里懒散惯了,如今看到这么多蒙面的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招架的力气。 沈云倾等人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他们。 他们和赵宁有过约定,只要狱卒没有看到他们的脸,他们就不会要了那些狱卒的命。 而今儿在外头守着的两个人,都是欺男霸女的主儿,赵宁不护着他们,沈云倾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不顾周围犯人的惊讶和哀求。 沈云倾一剑斩开牢房的门,放了云晞等人出来。 “走!” 楚修琰已经得救了,不必恋战。 这场劫狱,怕是速度最快,也是最没有反抗的一次劫狱。里应外合,永远都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还有不要命的狱卒想要冲过来拦着他们。 卿尘冷笑,一把药粉洒出去,急急退后。 “快走!”眼看着狱卒接连倒下,卿尘低声道。 于是,一众人安全的撤出了监牢。 “将军,起火了。”在监牢外的王栋笑呵呵的迎了过来,指着城中将军府的方向,说道。 沈云倾远远看过去,轻笑一声,便带着楚修琰他们离开了。 “这火是你安排人放的?”楚修琰看向沈云倾,颇有些惊讶。 沈云倾点了点头:“将军府着火了,一时半会他们顾不上这边。” 这样,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藏匿。 楚修琰嘴角微微扬起,越是这种时候,越让他觉得,当初玩乐心起娶了沈云倾,当真是没错的。 这样聪慧果敢的女子,竟然愿意不顾性命,劫狱救他。 叫他怎么再放下…… 今后,怕是对她凶一些,都是罪过了。 沈云倾却是没有发现他的这些心思,她一心带着众人撤离,哪里还会看到楚修琰这样的神情。 好在诚风寨不少山匪压根儿就是这城中的百姓,都有自己的院落。 而且,院落中大多有密室存在。 只要一个转弯就到藏身的地方了。 沈云倾刚要转过去。 却听一声:“城门加派兵力,挨家挨户的搜查!” 沈云倾立刻顿住了脚步,这个声音…… 她探出头去,只见一个身着盔甲的人骑在马上,身姿挺拔,不过一个背影,沈云倾却是微微蹙眉。 难道……真的是他? 沈云倾一个嘀咕,不等看清,那人已经带着士兵离开了。 “怎么了?”楚修琰看她这模样,有些担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云倾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 他们在密室中藏了一晚上,挨过了全城搜捕。 说起来,这件事能成,多亏了关荣。 第二日一早,沈云倾他们就准备分批出城去了。 沈云倾驾车,到了城门时,看到这里的检查,竟然十分的严格, 他们的马车中,坐着楚修琰和紫苑,而且……上面还有刀剑,怕是不容易过去。 沈云倾摸上腰间的钱袋,实在不行,就只能打点打点了。 眼看着,就要到他们了。 “将军。” 城门处的士兵忽然对着沈云倾的身后微微躬身,语气中满是恭敬。 沈云倾回过头,蓦地瞪大了眼睛,白书炎……果然是他。 昨晚,不是她多想。只是……他怎么会来了边关…… 白书炎勒马,亲自检查了沈云倾的马车,楚修琰也好,紫苑也罢,他都看到了,就连马车中的兵器一样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抬头看了沈云倾一眼。 沈云倾怔忪间,却见他摆了摆手:“放行。” 驾着马车出了城门,沈云倾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白书炎也侧头看过来,正对上沈云倾的目光。 沈云倾连忙回了头,一声轻叹,驾着马车回了诚风寨。 待得云晞他们都出来了,沈云倾提缰就要离开。 关荣却唤住了她。那神情……分明是也想跟着离开。 沈云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诚风寨的山匪。 无奈的摇了摇头,下马走到关荣身边。 沈云倾拍了拍他的肩膀:“诚风寨,比我更需要你。” 他是诚风寨的大当家,这些人,有多少是为了他留下来的。若是他这样一走了之,又让这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怎么办…… “看看他们。”沈云倾抚着他的肩膀:“关荣,回头瞧瞧。” 关荣身后,以王栋为首,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渴望,他们想要让关荣留下,却又不想左右他的决定。 良久…… 王栋当先跪下,之后……山匪们一个个的跪下。 他们不说话,若是关荣留下,就当他们表达对关荣的感激,若是关荣离开,这就是他们对关荣的送别。 关荣自然看到了这一切,他轻笑一声,指了方向,笑道:“将军,沿着这条路,翻过两座山脉,就是前去都城的小路了,将军保重……” 沈云倾知道,他还是决定留下了。 “山高水长,终会再见的。”沈云倾翻身上马,与楚修琰等人,离开了诚风寨。 ———— 到了岔路口,有人骑着高头大马,似是专程等着沈云倾他们。 “白大哥……”沈云倾一怔,下马走过去。 云晞也是跟了上去,抱拳道:“云晞,见过白将军。” “云晞……好久不见了。”白书炎轻笑一声,转头看着沈云倾:“想来想去……还是过来看看你。”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大哥……怎么来边关了?” “皇上让来,我便来。”白书炎说得轻描淡写。 沈云倾知道,他性子耿直,不讨权贵喜欢,不过一身武艺,忠肝义胆,皇帝这样对他,也算是发配吧…… “你嫂子想你想得紧……你肯为他这般冒险,想来,你们很是恩爱。”白书炎看着沈云倾,笑着说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如大哥与嫂子一般。” 白书炎与他的妻子恩爱有加,曾让沈云倾羡慕不已。如今……她也有了这样的爱情。 白书炎的笑容看起来很欣慰,他抬起头,看向后面的楚修琰,大喝一声:“小子,你过来!” 楚修琰见他与沈云倾亲昵,便没有说什么,下马走了过去。 “我妹子这样对你,你可要有些良心,别伤了她。” “大哥……” “大哥放心。”楚修琰竟然笑着说道:“我一定照顾好倾儿。” 白书炎这才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知道你过得好,回去和你嫂子说说,她也能宽心了。” 白书炎跨上马,握着缰绳,看向沈云倾,郑重道:“今日一别,再见面,也许我们就是敌人了。” “我永远不会是大哥的敌人。”沈云倾挺直身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无论如何,白书炎,永远是她的白大哥。 白书炎摇头失笑:“妹子,你记着,你已经是大楚的建安王侧王妃了,当初,是大梁的皇帝,舍了你!” 他不愿沈云倾为难,说这话,就是让她明白,她没有对不起大梁,大可以领兵出征,再成那大楚的英雄。 谁知楚修琰却搂着沈云倾,看着白书炎,目光坚定:“对大梁的战争,倾儿不会带兵出征,领兵打仗,是男儿的责任,而她,只该与我共看繁华。” 白书炎轻笑一声,看向楚修琰:“希望你永远记得今天的话。” 说着,白书炎拿出一个令牌,扔给楚修琰。 “就冲你刚才的那句话,这个给你们了。” 白书炎一勒缰绳,打马离开,再未回头。 楚修琰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然后看向一旁的沈云倾。 却发现她怔怔的瞧着白书炎离开的方向。 旁人不知这是什么,沈云倾却是知晓的。 有了这令牌,别说是进城了,若是她想,凭着白书炎的这令牌,到那儿都是备受尊敬的。 若是他们这一路,惹出了什么事,也是要白书炎担着了。 因为这令牌,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白书炎。 沈云倾低头,看着楚修琰手中的那块令牌…… 她的好多牵挂,都在大梁,从军打仗的那些朋友,都在这片土地上…… “倾儿……如果你不希望我攻打大梁,我可以……” 沈云倾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你的抱负,我明白。” 其实,话一出口,楚修琰自己也吓了一跳,刚刚的话,竟然是自己说的。 原来,她在自己心中竟然已经重要到,比自己从小的抱负,更重要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初到大秦 沈云倾不知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这哪里是曾经的那个大梁啊…… 饿殍遍地,哪里有人管这些百姓的死活…… “倾儿……”楚修琰拿着长衫,过来递给沈云倾:“快去马车中换了吧。” 沈云倾笑了笑,心里却愈发的不是滋味。 爹爹辅佐当今大梁的皇帝,一生鞠躬尽瘁,为国为民…… 却不想,如今的大梁,早就是一塌糊涂了。 那个糊涂天子,也该到头了…… 沈云倾握住楚修琰的手,楚修琰一怔,回过身看着她。 “阿琰,我……”沈云倾微微蹙眉,轻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快步走上马车,垂了帘子,隔绝了楚修琰的视线。 沈云倾抱着衣裳坐在马车中,她想让楚修琰早些攻下大梁,救救这些无助的百姓。可是……她曾是大梁的将军,到底说不出这句话。 索性换了长衫,出了马车。 进了眼前的这座城,他们就到秦国了。 楚修琰与她坐在马车中,云晞和紫苑在外面驾车。严子殊,卿尘,安寻,赵羽和董邑骑马护在周围。 进城并不难,大秦并不知道,楚修琰他们来了大楚,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 守城的士兵只需要稍微打点一下,就笑着让他们进去了。 大秦城中,与大梁截然相反,处处繁华。 而且秦国天气暖和,即便是这个季节,也是花开遍地,暖风拂面的。 这里少有乞丐,而且……听说这里的店家,夜里也敢不插门,不怕有贼。 国泰民安,看起来这位大梁君主,倒是颇有些明君风范。 “大秦暴政,想来也是有些作用。”严子殊四下看着,笑着说道:“听说这里作奸犯科的,一律杀无赦。” 沈云倾看了过去,这件事,她也知道,大秦与大梁相去不远,她也曾守卫过大梁对着大秦这边的边关。 听说过许多大秦的事情。 这里的律令,十分的严格,所以这里,很少发生什么案子。 太平是好,可是…… “久暴必乱。”楚修琰轻笑一声,揽着沈云倾,走在大秦的街道上。 这话不假。 只是大秦这位君主上任的时候,正是大秦的动乱时候。 “这任秦国君主登基的时候,秦国风雨飘摇,上任君主无力治国,这暴政,虽然不是长久之计,可是也是最快整肃国家的办法。” 沈云倾微微蹙眉。 秦国如今法度严格,所以,军队十分服从,训练的也是很好。 如果今后,要在战场碰面,以大楚的军队,也不一定能够占什么便宜。 几人进了客栈。 沈云倾趁着空了,把卿尘拉到了一边去。 “阿琰这几天……情况怎么样?” 卿尘一怔,摇了摇头:“不好。” 沈云倾抿了唇…… “这几天,还会毒发,对吧。” 她看得出来,这几天往秦国来的时候,楚修琰整个人都很虚弱,偶尔还能看到他窝在马车的角落,皱着眉头,额头尽是冷汗。 卿尘也没有瞒着她,点了点头:“如果没有别的情况,大概还有五天吧,这蛊虫的活跃期不定,不过……宿主的状态越差,就越容易毒发。” 沈云倾看着他:“除了下蛊的人,真的……没别的办法吗?” 卿尘犹豫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云倾握着他的手臂:“卿尘,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 卿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沈云倾正要问下去,严子殊过来了,看到两个人这样,笑道:“怎么了,这是。” “是……修琰的蛊毒。”卿尘微微摇了摇头:“我……先上去收拾房间了。” 沈云倾知道,卿尘不想说,她怎么说也是没用的。 严子殊过来,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这么多年了,也都维持住了,不会有事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但愿吧……” ———— “还有八天就大年了。”沈云倾窝在楚修琰怀中,笑道:“我们不能赶回大楚,那就在秦国看看吧。” “好啊。”楚修琰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沈云倾注意到了他的模样,担心的看着他:“胸口疼了?” “没有……”楚修琰逞能的说道,末了,却疼得蹙起了眉头。 沈云倾赶紧抚上他的胸口:“阿琰……” “没事儿。”楚修琰握着她的手,轻笑一声:“这么多年了,都习惯了。” 沈云倾闭着眼睛,躺在他身边,为他揉着胸口,说道:“你的蛊毒……到底是怎么留下的。” 楚修琰拍着她的手:“陈年旧事,不提了。” “是叶浅汐下的吧……” “猜到了。” “嗯……”沈云倾闷闷的点了点头:“她与宸妃是对头,她的儿子与你更是水火不容……” 如果说这个后宫中,谁最希望楚修琰死,那估计着,也就是叶浅汐了。 楚修琰没有否认。 沈云倾就明白了。 她听严子殊提过这个蛊虫,以楚修琰的身子骨,能够扛这么长时间,多亏了楚宫里的那些个好药。 从一开始的一年发作一次,到如今……已经差不多半年一次的频率了。 如果碰上像现在这样的伤,蛊毒就已经压制不住了…… “倾儿……”楚修琰轻唤一声。 沈云倾没有应声。 楚修琰以为她睡着了,轻轻的抚着她的发,长舒了一口气,压抑了许久的疼痛,终于从口齿间溢出了一丝叹息。 沈云倾睁开眼睛,咬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知道,楚修琰这个时候已经够难了,自己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了。 不能再让他分心来哄自己了…… 一晚没怎么睡,沈云倾睁开眼睛,看着楚修琰。 他眉头紧蹙,躺在床上,额头的冷汗不停的冒出来。 “阿琰。”沈云倾推了推他,唤着他的名字。 他却没什么反应。 沈云倾赶紧坐起身,又推了推他:“阿琰,阿琰你醒醒。” 楚修琰微微睁开眼睛,嗯了一声:“倾儿……” “阿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沈云倾紧张的瞧着他。 楚修琰摇了摇头:“没……事。” 说罢,便撑不住,又闭上了眼睛,无论沈云倾怎么唤他,都没了反应。 沈云倾连忙穿了鞋子,去找了卿尘过来。 卿尘看着她这模样,就知道事态的严重,直接就跟了过来。 瞧着楚修琰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不好。 伸手搭上他的手腕,脉相那叫一个糟糕,连日的伤病,让他的身子没有得到好的休养。 这相生蛊虫,也因此变本加厉,活动的越来越频繁了。 “怎么样……”沈云倾在旁边,不敢说的太多,这好久才问了一句,带着忐忑不安…… 卿尘将楚修琰的手放回了被子。 起身看着沈云倾:“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可是修琰如今这个情况……” “很糟糕……是吧。”沈云倾笑了笑,不用他说,也就猜到了。 卿尘点了点头:“这一次,蛊虫的活动很激烈,如果不能控制住,怕是撑不过去了。” “你有解决的办法,对吧。” “嗯。”卿尘点了点头。 沈云倾看着他。 他颇有些为难,在窗前走过来走过去,显然是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 “卿尘,说吧。”严子殊推门进来,脸色竟然十分不好,他看了楚修琰一眼:“多难,都得试试不是……” “你早上去哪儿了?”卿尘微微蹙眉。 严子殊摇了摇头:“出去走走,没事。” 说着,三人坐在桌边。 卿尘抿了抿唇,问道:“你们……听说过镇蛊丹吗?” “镇蛊丹?”沈云倾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严子殊也是摇了摇头。 不过听着字面的意思,也明白这东西是治蛊虫的。 卿尘叹了一声:“这东西,是几乎所有蛊虫的克星,就算是相生蛊,也可以治。”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严子殊恍然:“只是,这东西……怕是难得。” “的确。”卿尘点了点头:“这东西,若说哪里能有,这世间唯有大秦皇宫了。” 卿尘这话一出。 沈云倾低了头,严子殊也蹙起了眉头。 秦国皇宫,想要进去,可是千难万难。 他们的人手不够是一;而且对大秦皇宫地形不够了解,进去的难度极大,这是二;其三,没人知道这镇蛊丹搁在了哪里。 “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严子殊看了沈云倾一眼,问道。 卿尘抿了抿唇:“要想彻底解毒,要么用镇蛊丹,要么要下蛊的人来解。” “如果……不用彻底解毒呢?”严子殊犹豫了半晌,才问道。 这镇蛊丹这么珍贵,怕是很难拿到,就算是在秦国,这药怕也是没有几颗。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能被他们拿了去。 卿尘还未说话。 沈云倾抬起头,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进去走一趟。” “不行!”严子殊直接拒绝了:“云倾,大秦尚武,皇宫里更是个顶个的好手,你要是这样进去,哪里出得来。” “总得试试吧,如果真的拿到手了,他就不用再受这份折磨了……” 沈云倾轻笑一声,再没有任何犹豫,站起身…… 第一百一十二章、秦国皇宫 很多事情,明知道结局可能不如人愿,可是还是奋不顾身的去做了。 这或许就是飞蛾扑火,至死方休的执着吧…… 楚修琰昏迷着,时而清醒,醒来时便要找到沈云倾才行。 “倾儿……”他轻轻一声呼唤。 沈云倾赶紧过来,笑着握上他的手:“还难受吗?” 楚修琰摇了摇头:“害你担心了。” “说什么呢。”沈云倾握着他的手,伏在他胸口,笑着说道:“还有七日了,你得快些好起来了。” 她没有说的明白,可是楚修琰明白她说的七日是什么意思。 再有七日,就是大年了。 他曾答应她,等着大年了,就回锦城,与她共赏锦城繁华。 如今已是失约,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楚修琰轻轻抚着沈云倾的发,笑看着她。 如果……他没有这蛊毒,他不是建安王爷,是不是,两个人可以非常轻松的活着,也不用卷进这些事情…… 不,不对。 如果……他不是建安王的话,也不会遇见沈云倾,沈云倾……也不会成为他的女人。 楚修琰闭着眼睛,抚着沈云倾的脸颊,他第一次这样感谢自己的身份…… “阿琰。” “嗯?” “听说秦国有许多好吃的,一会儿我就去买些回来。”沈云倾拍了拍楚修琰的脸颊:“你先休息吧。” 沈云倾俯身,吻上了楚修琰的唇,笑道:“等我回来。”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屋子。 屋外,严子殊递给她一把剑:“走吧,早去早回。” 卿尘微微蹙眉:“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卿尘,阿琰这边离不开人。”沈云倾轻笑一声:“你在这儿,我放心。” 她拍了拍卿尘的肩膀,和严子殊一起离开了。 客栈外,赵羽和董邑已经牵了马,等在那里。 “将军,严公子。”两人微微躬身。 “你们两个,现在尽快从这边,回到大楚去。”沈云倾将手中的玉佩交给了赵羽:“这个,给广誉王送过去。” 然后,将手中的镯子交给了董邑:“这个,交给建安王妃。” “将军放心,属下记下了。”赵羽和董邑都点了点头。 正要翻身上马。 沈云倾唤住两人:“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们,然后跟他们说王爷的事情,让他们务必派人接应。” “将军放心。” 说罢,两人跨上马,一路狂奔着离开了。 沈云倾看着两人离开,微微松了口气。 楚修誉认得楚修琰的玉佩,叶柔认得她的镯子,两样东西合在一起,他们就不会怀疑了。 到时候,二皇子楚修誉一定会想尽办法,派人过来接应他们的。 毕竟……楚修琰如今的情况,不能再折腾了。 若是拿到镇蛊丹,固然是好,若是拿不到……怕是难办了…… ———— 大秦宫墙外,严子殊,沈云倾和云晞躲在这墙边儿上。 “你决定了?”严子殊仰头,看了看宫墙:“进去了,可就不一定出得来了。” “以我的功夫,只是去探探地形,还是没问题的。”沈云倾轻笑一声,低了头:“再说了……我不进去,他怎么办呢……” 说罢,沈云倾看向一旁的云晞:“这外面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只是……您可小心一些。”云晞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沈云倾。 沈云倾点了点头,一个跃身,跳上墙,蹲下身四下看了一圈,确认没事了,招了招手。 严子殊也是一跃,上了墙。 两人一同跳进宫中,悄悄的摸了进去。 “这里的防卫不错,士兵来回的时间也都是接的上的,没有多少空隙时间。” “大秦尚武,果然是不错。”严子殊四下瞧着,看了看天色,说道:“我们两个一起太慢了,分开走吧。” “嗯。”沈云倾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当先选了一个方向离开了。 待她离开了。 严子殊抿了抿唇,从躲藏的地方走出了。 “出来吧!”他喝了一声。 一道人影蓦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主上。” “你认识云倾吧。”严子殊看着面前这人,身着黑色夜行衣,头发束起,手中提了一把长剑。 脸上一道伤疤,神情刚毅。 “是。”那人微微躬身:“文昊认识。” “好,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严子殊冷着脸:“如果她出了问题,你明白后果。” “如果属下保她安全,王爷会留在秦国吗?”文昊抬头,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微微蹙眉:“你在与我讲条件?” “属下不敢。”文昊赶紧躬身,恭敬的说道。 严子殊回头看了眼沈云倾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叹了一声:“今儿夜里,我们还会过来,到时候再说吧。” “是。” 说罢,文昊就离开了,一如他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严子殊摇了摇头,希望这样,可以保得沈云倾平安吧。 他在大秦皇宫中穿梭着,倒是按着文昊的指点,寻到了这大秦皇宫中储药的地方。 这里的防备……太过严格了…… 若是想进去,不难。 但是想要在这些守卫的眼皮子底下,不弄出声响的找药,实在是不容易啊…… 严子殊叹了一声,这件事,还是回去好好的商量商量吧。 他把这路线图和来回巡视的士兵的时间间隙大概的记了记,这才回去城墙那儿去与沈云倾汇合了。 ———— “云倾,这件事,不能冒进。”严子殊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道:“大秦皇宫的守卫,我们见的,不过冰山一角。就凭我们几个,怕是……” “夜里进宫,他们警惕性不会太高的。”沈云倾拍了拍严子殊的手臂,笑道:“你和云晞在外面接应我就好。” “云倾,你知道的,我不是害怕,只是不想让你枉送性命。”严子殊微微蹙眉。 “什么……枉送性命啊……” 门开,楚修琰扶着门框进来,不住的喘着气。 沈云倾赶紧转过身,挡在桌子前面,把手背在身后,一个劲儿的摆着。 严子殊和云晞会意,悄悄的将桌子上的地图折了起来。 “阿琰,你怎么过来了。”沈云倾走过去,抚着他的脸颊,笑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说着,也不管楚修琰的意思,扶着他出了屋子。 临走时,回头看了严子殊一眼。 严子殊点了点头,把地图放进了自己怀中。 楚修琰不傻,看到云晞和严子殊那副紧张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有事情瞒着他。 在院中走了走,正要进屋去。 “倾儿。” “嗯……”沈云倾侧头看他。 “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楚修琰握住沈云倾正要开门的手,问道。 沈云倾的手一僵,赶紧笑着摇了摇头:“你说什么呢,没事……” 说着,沈云倾伸手推开房门,扶着楚修琰走进去,让他躺在床上。 沈云倾走到香炉旁,用手扇了扇,确实是“安神香”。 “这是什么香啊,味道还挺好的。”沈云倾笑着侧头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笑着摇了摇头:“卿尘点的香,说是可以安神的。” 沈云倾嗯了一声,吹灭了蜡烛,躺在楚修琰身边。 楚修琰习惯性的伸手搂着她。 沈云倾伏在他怀中:“感觉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楚修琰抚着她的手,笑道:“你在我身边就好。” 沈云倾闷声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楚修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熬不过去了……” 沈云倾伸出手,抚上他的唇,不允许他再说下去。 沈云倾抬头看着他:“没有如果……阿琰,你会好好的。” “倾儿……” “我会让你好起来的。”沈云倾直了身子,抚着楚修琰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上去。 楚修琰一怔,总觉得沈云倾有些怪。 主动不说,总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而且……他这一天断断续续的醒来,就没看到过赵羽和董邑。 “倾儿,你……是不是……” 话未说完,已经迷迷糊糊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楚修琰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沈云倾。 只见沈云倾轻笑着,从他怀中坐起,手指在他脸颊轻轻婆娑:“等我回来……” 她起身的一瞬间,楚修琰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却又无力的落了下去。 “这安神香,会让你美美的睡到明儿早上。”沈云倾不舍得看着楚修琰,末了,轻笑一声:“明儿早上,我就回来了……” “倾……倾儿……” 声音渐弱,楚修琰终于支撑不住,合上了眼睛。 沈云倾为他掖了掖被子,离开了房间。 房间外,大家都在。 “卿尘,紫苑……他就交给你们了。”沈云倾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轻笑道。 “云倾。”卿尘蓦地拽住她的手臂,说道:“如果找不到镇蛊丹,这纸上的药材,能寻得两样回来,我就能暂时保住他的命。” “我明白了。”沈云倾点了点头。 这便带着严子殊,云晞和安寻离开了。 这一夜,对他们至关重要…… 如果事成,楚修琰的性命无忧,而且说不准以后都不用受这镇蛊丹的影响了。 如果不成,她会护着其他人推出去,也就是赔上她的性命罢了。 怎么样,似乎都不亏…… 第一百一十三章、华服男子 秦国皇宫外,沈云倾看着一队队士兵过去,招了招手。 严子殊带着安寻和云晞跃上墙头,随着沈云倾一同进了皇宫。 “一会儿无论事情成不成,都按着原路线离开。”沈云倾看向云倾和安寻:“我和子殊进去找药,你们在外面放哨。” 严子殊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发生了什么意外,别犹豫,立刻离开。” “可是……”安寻正要说什么。 严子殊立刻摆了摆手:“行就跟我们一起去,不行,立刻回客栈。” 安寻讷讷的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沈云倾拍了拍云晞的肩膀:“好了,抓紧行事吧。” 几个人趁着夜色,摸进了皇宫。 沈云倾和严子殊按着原计划,摸进了御药房。 夜里的御药房只是几个士兵在外面象征性的守着,毕竟敢想沈云倾他们这样溜进来的,少之又少…… 沈云倾和严子殊对视了一眼。 “云晞,你和安寻在这儿守着。”沈云倾抽出手中的匕首:“一切,以自个儿性命为重。” “主子……” 云晞正要说什么,严子殊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有我呢。” 他与沈云倾一同走进御药房。 里面烛火幽暗,是为了夜里,宫里的主子身体有恙,取药之需。 两人翻进内院,看着眼前这锁,沈云倾微微蹙眉:“想要不弄出动静,可不容易了。” “放心吧。”严子殊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细针:“我都准备好了。” 说着,严子殊拿着小细针在锁孔里捅了捅,咔嚓一声,这锁就开了。 “子殊,你可以啊。”沈云倾惊讶的看着这锁头。 “那是。”严子殊颇有些得意的打开门,和沈云倾一起进去了:“在锦城那会儿,修琰练武,我就鼓弄旁门左道,时间久了,溜门撬锁,不说精通,也是差不多了。” 严子殊关了门,收敛了笑容,收起了针。 沈云倾也不与他玩笑,在这里翻找起来。 本来就昏暗,还要不发出什么动静,实在是不容易。 “这么找下去,怕是找不到。”严子殊翻过了一排药,走到沈云倾身边,说道。 沈云倾也停了手,叹了一声,这样下去,实在是没办法的。 “这么重要的药,想也不在这里。”沈云倾瞧着手中的袋子:“先拿一些解毒的药,多控制一天也好。” 装好了药,沈云倾微微低了头:“镇蛊丹……我也就是抱了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罢了……” “别说的这么悲观……”严子殊正要说什么。 突然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 “糟了!”严子殊赶紧握上沈云倾的手腕:“从后门出去。” “嗯。”沈云倾赶紧和他一同出去了。 外面灯火通明。 严子殊带着她翻了墙,却见外面的士兵正赶过来。 “这么多人。”沈云倾微微蹙眉。 “主子。”云晞赶了过来:“这边。” 她带着严子殊和沈云倾,一路后退。 有士兵追过来,三个人提着手中的匕首应付着,且战且退。 “安寻呢?”严子殊转头问道。 云晞的剑划过一个士兵的脖颈:“他在院外接应。” 几个人好不容易逃出了院子,却见追兵越来越多的围过来了。 “这样下去,我们都逃不了。”沈云倾一边挡着前面的士兵,一边将手中的药袋子塞给一旁的严子殊,说道:“你带着他们先走。” “云倾。” “主子。” 沈云倾护着几个人后退:“我们都就在这儿,阿琰就完了。” “可是……”严子殊微微蹙眉:“我们走了,你就完了。” “我有办法脱身。”说完,沈云倾直接推着他:“赶紧带他们走!” 严子殊微微抿了抿唇,与安寻不顾云晞的反对一同携着她离开了。 沈云倾挡在那些追兵的面前,顷刻就被围了起来。 三两下,就被抓了起来。 不是他武功不精,实在是……寡不敌众…… ———— “严公子,您明知道,以主子的身份,落在这大秦,是什么下场。” 云晞挣着身上的绳子,瞪着严子殊。 沈云倾身为大梁将军的时候,戍守边疆,也与大秦诸多交手。 大秦的人,对于抓住沈云倾,一度是十分热衷的。 这大秦宫中的将士这么多,一定有能认出沈云倾的,到时候,她怕是性命难保…… 严子殊皱着眉,坐在凳子上,一语不发的喝着水。 “严子殊!枉费主子那样信任你……” “闭嘴!”严子殊蓦地喝道。 他侧头看着一旁的云晞,幸而拿着绳子给她绑了,不然怕是直接就冲进宫去了。 他们进宫的时候,穿了夜行衣,还蒙了面,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样,就算是全程搜捕,也认不出他们,还有逃跑的机会。 正此时,门被推开了。 卿尘走了进来,看到云晞被绑着的时候,一怔:“这是……” 蓦地,他意识到…… “云倾呢?”他冲到桌边,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微微蹙眉,没有言语。 云晞冷哼一声:“主子让他带我们撤回来,自己就在那儿挡着追兵了。” “她让你撤,你就撤回来了?”卿尘惊愕的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摆了摆手,将桌子上的药袋子扔给卿尘:“这是一些解毒的药,你先给修琰用了吧。” 卿尘闻了闻药袋子的药,然后捏出来一些,细细的瞧了瞧,叹道:“这些……最多也就能缓个三两天。” “两三天也好。”严子殊转着桌上的杯子:“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门开…… 安寻走了进来,他的样子颇有些警惕。 “严公子,皇宫那边乱了,不过还没有搜城的意思。”他走到严子殊面前,躬身道。 严子殊紧蹙着眉头,站起身,拍了拍卿尘的肩膀:“修琰这边,一定拖住了,给我两天时间。” “你去哪儿?” “自然是去想办法。”严子殊看向一旁的云晞,又看向安寻:“云晞就交给你了,别让她胡乱的跑出去。” “诺。”安寻躬身:“严公子,万事小心。” 严子殊点了点头,这便离开了客栈。 他径直去了另一个客栈,四下的看了看,跃进了窗子。 “谁!”一把匕首横在了严子殊的脖颈上。 严子殊轻笑:“是我。” “主上。”那人赶紧收了匕首,躬身道。 严子殊瞥了他一眼:“文昊,你知道宫里的事了吧。” “是。”文昊躬身:“听说了。” 严子殊点了点头:“我要见他。” “这……属下做不得主。”文昊颇有些犹豫的说道:“一切,还得看那位的意思。” “好。”严子殊和衣躺在床上:“你去知会他吧,告诉他,我明天就要见他。” “这……是。”文昊恭敬的退了出去。 严子殊躺在床上,微微蹙眉,希望明儿……一切顺利吧…… ———— “主上,那位就在里面等您,属下不便进去了。”文昊躬身,为严子殊推开了门。 严子殊微微蹙眉,叹了一声,进了门。 屋里,一桌子美食。 一华服锦衣的中年男子坐在桌边,头发冠得齐整,面容严肃,不怒自威。 另一人,站在那中年男子身边。他的身子微微躬着,显示出他对这位中年男子的恭敬。 “你先下去吧。”那中年男子眼神一瞥。 他身边的人立刻恭敬的退了出去。 严子殊冷哼一声,直接坐在那华服中年男子对面。 “听文昊说你有事找我。”那男子喝着一旁的酒,笑着问道。 严子殊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昨晚宫里抓的那名女子,放她出来。” “哦?”那男子一挑眉,看向严子殊,调笑道:“她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严子殊侧过头去。 “不是?那你为何要我放了她。”那男子摇了摇头,喝着酒,却不再说什么。 严子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她已经嫁人了。” “看你这模样,还是喜欢她的。”那男子摇头失笑:“既然如此,抢过来就是,我的儿子,喜欢谁还不是她的荣幸……” “我不是你的儿子!”严子殊拍着桌子站起身:“大楚的严将军的才是我爹!” 那男子却不着急,也不挽留严子殊,甚至一挥袖,让他离开。 严子殊微微蹙眉,咬着牙坐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那男子拿起一旁的酒壶,倒着酒,没有一丝急躁。 严子殊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恼怒:“放了她。” “没问题。”那男子轻笑一声:“文昊说你急着见我,就为了这件事?” “还有,我要镇蛊丹。” “不可能!”那男子直接拒绝了严子殊,说道:“这东西,整个皇宫,也不过两颗。” “给我一颗又如何?”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看着他这个模样,严子殊知道多半是没戏了。没什么希望了索性也不多费唇舌。 从袖中拿出一张纸,走到那男子身边,递给他:“这上面的几味药,可以给我吧。”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我身边来。”那男子抬头,看向严子殊。 严子殊微微蹙眉:“把她送回家,我就回来。” “可以,”那男子接过来纸张,只是一打眼:“下午,文昊会把这些给你送过来。” 他看了严子殊一眼,严肃的神情中多了一丝笑意。 严子殊却是恍若未见,径直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逃不开的劫 沈云倾被关在牢房中,周围都是黑漆漆的,看不到光亮,待过大楚的死牢,看过大梁的水牢,这秦国普通的监牢,她也没有太过害怕的感觉了。 这牢房没有灯,唯一的一点光,就是墙上的小窗。 这窗离着地面也很高,也极小,就能透过几缕光罢了…… 沈云倾曾试着从这儿出去,不过刀剑被收了,手脚也被绑上了铁链子。 想要出去,怕是难比登天。 沈云倾坐在床上,她这牢房,看不到旁边的牢房什么样儿,不过这声音是可以传过来的。 惨叫声基本是每个牢房必备的了,好在沈云倾并不惧怕这些。 从昨儿晚上被抓紧来,到今儿下午了,还没有人来理会她,一不问她是谁,二不问她为什么闯入皇宫。 沈云倾仿佛被遗忘了一样,索性她就坐在床上,调理着内力。 “咳咳咳……咳……” 沈云倾抚着胸口,连日赶路,到了大秦又是一个劲儿的运着内力。 咳疾好像是严重了一些。 看着牢房门口那碗没动的馊饭,沈云倾微微蹙眉,这饭,她真是咽不下去。 虽说从小习武,但是膳食上从来没受过苛待,就算是行军途中,也吃的是正经的饭食,起码……馊的是不会有的。 “还挺有骨气的。” 有人开了牢房的门,走了进来。 这门一开,外面的光就投了进来,沈云倾微微眯了眼睛,看清了来人。 不过一个士兵头头,也敢这么嚣张了。 沈云倾懒得理会他,闭上眼睛。 “带走!”那士兵头子冷哼一声,一挥手。 他身后的士兵冲上前来,架起沈云倾就带着她离开了牢房。 沈云倾也没有反抗,直接跟着他们离开了。 看着模样,她还是在大秦皇宫中,不过是在外围,如今瞧着走的方向,应该是……向宫外去的。 这什么情况…… 沈云倾尚未摸清楚情况,就看到一个黑衣人冲了出来,用剑柄敲晕了那个士兵头头。 押着沈云倾的士兵们都冲了过去,又一个黑衣人偷偷过来,一剑斩断了沈云倾手脚的镣铐。 那黑衣人将腰间的匕首扔给沈云倾:“走!” 他一出声,沈云倾惊讶的抬起头:“子殊……” “快走!”严子殊带着她就离开了。 沈云倾回头看着还在和那些士兵缠斗的黑衣人:“子殊,他还在那儿呢。” “放心,他有办法脱身。”严子殊拽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直接离开了皇宫。 皇宫外,正有两匹马在那儿。 严子殊扶着她坐上马,然后自己也上了一匹马。 “子殊,那个人是谁?”沈云倾侧头,看向严子殊。 严子殊一怔,好一会儿,笑了笑:“那个……他……他是我的故交,恰好也在大秦,就找了他。” 严子殊没有再说下去,沈云倾知道,这怕是他的秘密,索性也没有再问了。 两人一同回了客栈。 沈云倾跳下马,看着严子殊,笑道:“谢谢。” “你我之间,说这两个字就生分了。”严子殊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她进去了。 沈云倾担心楚修琰的身体,赶忙推门进了屋子。 屋里的窗户开着,楚修琰正扶着窗,躬着身子咳嗽着,听到门开的声音,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安寻,有他们的下落了吗?子殊呢?回来了吗……” 他的声音虚弱,整个人似乎全凭着手臂扶着窗子来支撑着。 沈云倾瞧着他的模样,颇有些心疼的走过去,颤抖着伸出手去,却又不敢搭在他的身上。 她走路虽然习惯性的放轻了,可是……按着楚修琰的能耐,不会听不出的。 除非……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在意这脚步了。 “安寻,你怎么不说话,你……”楚修琰回过身,看到近在咫尺的沈云倾,蓦地瞪大了眼睛。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阿琰……” 还不等她再说什么。 楚修琰直接抱住她,紧紧的抱着她…… “谁给你的胆子,沈云倾,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闯大秦皇宫!” 他带着责怪,更多的,却是担忧。 他的手紧紧的环着沈云倾,生怕一松手,她就又离开了。 沈云倾伏在他的肩膀上,抬起手,抚上他的背:“你都知道了?” “卿尘都告诉我了。”楚修琰抚着她的发,紧张道:“倾儿……再也别这样吓我了,再也别这样了……” “阿琰……对不起……”沈云倾抿着唇,将头埋在他的胸膛,眼圈酸涩着:“对不起……” “倾儿,你这是……怎么了?”楚修琰一时慌乱,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忙抬头看向门口的严子殊。 严子殊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离开了这里。 于是……楚修琰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 末了,他轻轻的抱着沈云倾:“倾儿,是我不好,我不该吼你,是我的错……” “我没能把镇蛊丹取回来……我……” 听着沈云倾的话,楚修琰松了口气,原来,她是在自责这件事。 楚修琰一把抱起沈云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不顾沈云倾的惊呼。 楚修琰将她抱到了床上,沈云倾正要起身,楚修琰却是没了力气,直接趴在了她的身上。 “阿琰……” 沈云倾颇有些手足无措,两个人脸对着脸,距离近的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打在自个儿的脸上。 楚修琰瞧着她,好一会儿,低头吻上沈云倾的唇。 沈云倾没有反抗,甚至环上了他的腰,微微的回应着。 好一会儿,楚修琰才“放过”了她,笑看着沈云倾:“以后,别在为了我,做这些危险的事了。” 沈云倾点了点头。 楚修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还让卿尘用安神香迷晕我,倾儿,你这样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 沈云倾初时还有些尴尬,末了,她环上楚修琰的脖颈,笑着,理直气壮的说道:“还不是和你学的。” 楚修琰这才想到,上次秋狩,他为了去见姒锦,也是用迷香迷晕了沈云倾。 “你还记得呢……”楚修琰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云倾轻笑一声,只是瞧着楚修琰苍白的脸色,沈云倾心中轻叹。 没有镇蛊丹,就连着那些卿尘说得珍贵的药材,也没取来。 ———— 夜了,沈云倾“哄”着楚修琰睡着了。 她悄悄的从屋里出来了。 屋外的月色正好,沈云倾抬头看着天空,心里的担忧总是放不下。 卿尘调配的药,最多也就撑过明天一天了。 “怎么,还想进皇宫去?” 沈云倾正要带上蒙面的面巾,突然听到这句话。 转过头去,只见严子殊悠哉悠哉的过来了。 沈云倾没有说话,她沉闷着,显然……被严子殊猜对了心思。 低头一瞧,严子殊的手中拿着一个酒壶,走近,闻着严子殊满身的酒气。 沈云倾微微蹙眉:“你……喝酒了?” “嗯。”严子殊点了点头,搂着沈云倾,直接跃上了房顶。 沈云倾叹了一声,还是坐在了他的身边:“子殊,你这是……” 严子殊指了指外面清楚可见的火光,笑道:“昨儿去了皇宫,今儿的戒备肯定更是严了,你这时候去,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自投罗网。”严子殊冷哼一声,侧过头去。 沈云倾一怔,笑着低下头:“可是我不去,他挺不下去了……” “云倾。”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严子殊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壶,拿起来猛地喝了一口。 偷眼看着沈云倾。 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没有他……你会……喜欢我吗?” 沈云倾惊讶的转头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赶紧站起身,却是一个不稳,踉跄着,差点摔下去。 沈云倾赶紧扶住了他:“子殊!” 严子殊不敢看她,只能抽出手来。 提着酒壶就要离开。 “子殊……”沈云倾出声唤住他。 严子殊没有停下,跃下屋檐,就要离开。 沈云倾也追了上去,抓住严子殊的衣袖。 严子殊握紧了手,停了下来。 沈云倾轻笑一声:“子殊……能遇到他,是我的幸运。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再世为人的机会,只是这一世,我的选择……是他。” 她不是傻子,严子殊的心思,她察觉的到。 只是……人这辈子总有许多不得不做的选择。 严子殊之于她,是难能可贵的朋友。 至于楚修琰……那是注定放在心尖的人了。 严子殊回身看着沈云倾,她轻笑,眼角眉梢,都在月色下,泛出丝丝欢喜。 她是真心爱着楚修琰的…… 沈云倾轻笑,便要离开。 “云倾……”严子殊唤住她,握住她的手腕:“修琰的药,我有办法弄来。” “你……有办法?”沈云倾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嗯。”严子殊轻笑着,点了点头:“我有办法……” ———— 看着沈云倾离去的背影,严子殊瞧着手中的酒壶,末了哭笑一声,原来,哪怕借着醉意问出了这句话来,还是心里堵得慌…… 为什么会遇到她呢…… 严子殊好恨,恨当初在死牢,偏偏侧头看了那一眼。 她一瞥间的轻笑,不想,却成了他逃不开的劫…… 第一百一十五章、做一次交易 第二天一早,严子殊就把药交给了卿尘。 卿尘问他这药哪里来的。 他只笑了笑,说是在这边托人高价收购的。 卿尘在院子里给楚修琰熬药。 严子殊就坐在一边。 昨晚,他借着喝醉,与沈云倾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真有过不好的想法。 如果……沈云倾昨儿的态度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他都有可能……不拿出这些药来。 现在想想,还真是混蛋。 严子殊轻笑一声。 卿尘刚给楚修琰送了药,如今端了空碗出来,正听到他的笑声。 卿尘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严子殊摇了摇头,起身拍了拍卿尘的肩膀:“我去找她过来。” 说完,不顾卿尘,直接离开了。 他没有去找沈云倾,反而找了一个酒馆,喝着酒。 “小二,再来两壶好酒。” “好嘞。” 严子殊拿着酒壶,索性也不用杯盏了,直接拿起酒壶喝着。 桌上的菜没几样,他也是一口不动,只顾着喝酒。 “公子……” 严子殊抬起头,看向来人,细细的辨认着。 好一会儿,轻笑一声:“你怎么来了……” 夙歌叹了一声,坐在了严子殊对面:“公子……您……见过他们了吧。” 严子殊一怔:“阿夙,你也知道……你也是他的人……” 不是疑问,而是十分的肯定。 夙歌抿着唇,点了点头:“公子,我……” “别说了。”严子殊摆了摆手,轻笑:“原来……你在我身边一直忠心耿耿,也是因为他。” “公子……” 严子殊站起身。 小二正拿了酒过来,刚放在桌子上,严子殊扔下钱,径直离开了这里。 夙歌跟在他身后。 他去哪里,夙歌就跟着去到哪里。 严子殊尝试很多办法甩下她,可是都没有奏效。 “别跟着我!”严子殊蓦地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夙歌。 夙歌被吓了一跳,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公子在哪儿,夙歌就在哪儿。” “夙歌……”严子殊走近她,伸出手,抚着她的脸颊,手指在她脸颊停留着。 末了,他嗤笑一声:“二十年了,你做夙歌做了二十年了……” 夙歌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严子殊松开了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他从小被严将军收养,将严将军视若亲爹。 夙歌比他晚一年来到将军府,成了他的“侍女”,与他一起练武学文。 本来以为,他和夙歌是最不需要有任何隐瞒的…… 如今……却都成了笑话。最信任的人,到头来,却是骗他最深的,连那些凄苦的身世,都是编出来的吧。 她是那个人派来的,也就是那个人的死士,恐怕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 怎么能在那么小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可怜,只想在将军府干活,求着活下去…… ———— 楚修琰在屋子里喝着水,养着神。 沈云倾在他身边坐着,面前一把琴。 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琴,不过听听曲儿,问题还是不大的。 “再过两日,你的身子差不多好了,我们就回大楚去吧。”沈云倾轻轻的拨弄着琴弦,笑着说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好。” 他站起身,走到沈云倾身边,搂着她,抚上她的手,笑着说道:“不过呢……明天大年,我们过完再走,也不迟吧。” 沈云倾靠在他怀中,只是笑着。 好一会儿……她抬头看着楚修琰:“你不打算去见见秦子轩吗?” 楚修琰没有说话,微微蹙了蹙眉头。 “如果就这样回了大楚,怕是没办法和楚修邦他们抗衡的。”沈云倾轻站起身,将琴放在了一旁,笑道:“明儿,我陪你去见秦子轩。” 说罢,不理会楚修琰的意思,便出去取药了。 沈云倾出了屋子,合上门的一刻,叹了口气。 她知道,楚修琰本来是想要明儿陪着她在大秦好好的走走逛逛,看看秦国大年的模样的。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不趁着走之前,与秦子轩谈一谈,结成同盟,怕是回了大楚,日子也不好过了。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他们还有很多的日子能够走走逛逛,明日……就去办一些正事吧。 她摇了摇头,想着去找卿尘,看看药好没好。 正要下楼去,却看到严子殊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正走上来。 “子殊。” 这几天,都没看到他,卿尘都没有他的消息,知道他有朋友在这边,好歹安心一些。 如今看到他这个模样。 沈云倾赶紧过去,夺过他手中的酒壶:“这几天你都做什么去了?” “云倾……”严子殊抬头看着她,眯着眼睛,末了,笑着说道:“真的是你啊……” 沈云倾正要再问他什么。 严子殊一把搂住她,沈云倾怎么推都推不开。 “如果……如果我不是我了,你还不会不会原谅我。” “子殊……你说什么呢?”沈云倾推着他,微微蹙眉:“什么……你不是你……” 严子殊却不松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嘟囔着:“别怪我,别怪我……” “子殊……”沈云倾正要说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沈云倾一怔…… 严子殊的手臂也是一僵,转而松开了。 沈云倾转过头:“阿琰……” 楚修琰微微蹙着眉头,脸色并不是太好的样子。 沈云倾正要说什么。 严子殊笑着走过去:“修琰,修琰……” 同样是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了楚修琰。 楚修琰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沈云倾,还不忘指一指严子殊,目光中满是询问。 沈云倾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 好一会儿,严子殊才松开手臂,摇摇晃晃的就要向回走。 楚修琰这才走到沈云倾身边。 “合着这是喝醉了。”楚修琰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云倾回头看了严子殊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 沈云倾确定,她看出了那双眼中的清明。他没醉……这样的目光,不是一个醉鬼会有的目光…… 所以刚刚他抱着楚修琰,只是为了……帮她解围…… 如此而已…… 那他刚刚抱着自己,说得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我不是我了,你还不会不会原谅我……” 如果……我不是我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云倾不明白,只是再看向严子殊的时候,却发现他又垂了眸,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刚刚……好像错觉。 可是沈云倾明白,那都不是错觉,严子殊心中有事,却又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吧…… ———— 大年这天,秦国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每家每户都置办着。 沈云倾他们住的这间客栈,也充满着大年的“味道”。 今儿住店的,都送好酒一壶,一桌美味,连着住店的钱,都便宜了许多。 眼瞧着一上午过去了,这热闹的氛围却是一点没有减少。 “云倾。” 沈云倾回头,看到卿尘时,笑了笑:“一会儿我和阿琰去见秦子轩,你带着云晞她们出去走走玩玩吧。” “嗯,没问题。”卿尘点了点头:“到时候,我把子殊也拽过去吧,这几天他都不太对劲。” 沈云倾微微蹙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呢,就和修琰一起去秦子轩那儿吧,子殊那边,交给我了。”卿尘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笑着说道。 正此时,楚修琰出来了。 沈云倾与他一同离开了客栈。 ———— 秦子轩的府上,也因着大年,热闹非常。 楚修琰正要登门拜访,沈云倾拽住了他,带他到了附近的茶馆,要了一壶茶,让他在这里等着。 “倾儿……” “他府上难保没有什么耳目,还是小心一些。” 沈云倾这便去了秦子轩的府邸。 她自然没有大摇大摆的走正门,一溜烟从墙边翻了进去。 没一会儿,就见秦子轩从府中出来了。 他径直走向楚修琰这边的茶馆。 沈云倾在他之后,也回了这茶馆来。 “修琰兄。” “子轩兄。” 两人互相抱拳,客套一番,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居然带着沈侧妃,一同来了秦国。”秦子轩笑了笑,看向楚修琰:“修琰兄怎么不早些送个信过来,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楚修琰笑着摇了摇头:“明人不说暗话,我在北疆出了些问题,无奈从大秦借路回楚。” “北疆的那回事,我倒是有所耳闻。” “既然如此,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楚修琰轻笑,抚着桌上的酒盏:“这次回大楚,我是什么样的境地,子轩兄也该是知道的。” 秦子轩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沈云倾瞧了楚修琰一眼,这便转头看向秦子轩:“二皇子,我们不若,做一次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父皇在位时,楚修邦自然翻不出水花,若是不幸,一定要走出那一步,我希望,子轩兄,可以给我兵力上的最大支持。” 楚修琰轻笑一声,看向秦子轩:“作为回报,攻下大梁后,靠近秦国的十城,拱手送上!” 秦子轩微微蹙眉,如今楚帝尚在世,楚修琰不需要他的帮忙。 若是……楚帝不在了,楚修琰起兵,需要他的援手时,他完全可以去大楚捞一些好处,再不济……大梁的十座城池,也是好的。 这个买卖……好像怎么样……他都不亏。 第一百一十六章、好不快哉 大秦尚武,于是这秀丽山水,鸟语花香,反而少有人欣赏。 穆然平原是一处静谧的地方,却久违的迎来了一队人马。 “前面就是穆然平原了。” 马车中,楚修琰轻笑着,低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靠在他的肩膀上,握上他的手。 这一路上,楚修琰都这样让她歇着,虽然窝在马车上,不过这样子,沈云倾到底能轻松一些。 楚修琰为她掀开帘子,笑道:“你不是一直想来这里吗。” 沈云倾瞧着穆然平原的风光,却是是好看的很。 天空是湛蓝的,草地更是生机盎然,微风吹过,带过来丝丝泥土青草的芬芳…… 沈云倾直了身子,看着外面的景色。 她本来想着……早些回大楚去,哪怕是提早一刻都好。 楚修琰却觉着,反正都过来了,那不如就过来看看。 已经几个月没回大楚了,如今迟那么两天回去,也没什么。 左右,也没绕多少路。 沈云倾拗不过他,想着他也是为了哄自己开心,自然是高兴的过来了。 马车停下,楚修琰扶着沈云倾下来。 沈云倾不禁吸着这里的空气,比锦城中那种压抑的空气,不知好上多少…… 暖风吹得游人醉…… 虽然她们不是游人,不过……忙中偷闲,来这穆然平原走走看看,倒是别有一番感觉。 楚修琰拉着她的手,走在这穆然平原上。 严子殊和卿尘在身后,他们牵着马,也是悠然自在。 安寻和云晞坐在马车上,驾着马车,慢悠悠的跟着几人身后。 云晞靠在马车边上,晃悠着不知道哪里拽来的草,搁在手里摆弄着。 “我还没见过主子这么小女人呢。”云晞瞧着沈云倾,笑着嘟囔了一声。 安寻拿着马鞭,一只腿放在车上,另一只随意的伸出马车,轻轻晃悠着。 他无奈的看了云晞一眼,叹道:“我还没见过王爷这么宠谁呢……” 天知道他现在又多没辙…… 王爷不以皇位为重,为了侧王妃,宁可晚回去两天,也要跑到这个穆然平原来看看。 他倒不是反对王爷宠爱女人,只是这个时候,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不过呢,他也就是个下属,是不能多说什么的。 沈云倾回头看了一眼,秦子轩派来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说起来……秦子轩对于他们提出的这个交易,答应的非常痛快。 不过他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最多能够借出大秦边关附近的五万兵马。 他说,这是他目前能调动的最多的兵马了。 楚修琰他们当然是满心欢喜,关键时候,五万兵马,可是不小的数目。 也许……这五万人,就能扭转局面。 沈云倾正想得出神…… “倾儿。” 听到楚修琰唤他,沈云倾赶紧回头瞧着他。 只见他过去牵过卿尘和严子殊的马,将其中一条缰绳给了沈云倾。 笑道:“上马,比试比试?” 沈云倾看了手中的缰绳一眼,二话没说,直接翻身上马,挑衅的看着楚修琰,笑道:“来就来。” 楚修琰抬头看她,踩着马镫,上了马:“走!” 说罢,竟然没等沈云倾,扬起鞭子抽向马屁股,当先冲了出去。 “阿琰,你耍赖!”沈云倾赶紧夹了马腹,追了上去。 楚修琰回头瞧着沈云倾,得意的说道:“快点过来追我。” 沈云倾微微抿唇,还真的追了过去。 两个人骑着两匹马,一同在这穆然平原跑着。 沈云倾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楚修琰如今的身子,看起来与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沈云倾握着手中的缰绳,如果……他不是大楚的建安王,他们不会被追杀,也不用急着回大楚去。 他们可以在这里策马奔腾,可以在这里看星星月亮…… 可是现在不行。 沈云倾勒马,停在那儿。 楚修琰一怔,也勒了马:“倾儿,怎么了?” 沈云倾抿了抿唇,抬头,笑对着楚修琰:“已经耽误很久了。” “急什么……”楚修琰抬头瞧了一眼太阳,骑着马,走到沈云倾身边,笑道:“时间还早呢。” “阿琰……” 沈云倾正要说什么,却见楚修琰下了马,走过来,将沈云倾也扶了下来。 他与沈云倾一同躺在草地上,让沈云倾枕着他的手臂。 笑道:“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岂不快哉。” 沈云倾瞧着天空,轻笑…… 这样的感觉,确实是好…… 蓝天白云,身边躺着自己爱的男人。 闭着眼睛,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感觉,那叫一个惬意。 沈云倾侧头看着他:“我们……该回去了。” 楚修琰轻笑,一翻身,将沈云倾压在身下,笑道:“倾儿,这么好的时候,说这话,太煞风景了吧。” “阿琰……唔……” 沈云倾刚要说什么,楚修琰却是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眼中满是促狭。 楚修琰微微撑起身子,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倾儿,这个时候,要闭上眼睛……” 沈云倾脸颊通红,哪里想到,楚修琰说的竟然是这话。 她赶紧闭上眼睛,却蓦地想起楚修琰刚刚的话,睁开眼,果然看到他眼中的促狭,连带着嘴角的笑都带着几分调笑。 这一次,楚修琰没有急躁,慢慢的俯下身去。 吻上沈云倾嘴唇的一刹,沈云倾环着他身子的手臂微微一紧,竟然真的慢慢闭上了眼睛。 从开始的浅尝辄止,到如今的辗转反侧。 楚修琰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抚上沈云倾肩膀的一刻,向下带了下去。 如今的大秦,正是温暖时节,一层单衣,都不觉得冷。 更何况,沈云倾如今,满脸通红,哪里会觉得出冷。 楚修琰吻着她的脖颈,渐渐向下…… 沈云倾喘息不自觉的重了些,她微微睁开眼睛,瞧着楚修琰。 如果就这样给了他,好像,自己并不排斥。 以天为被…… 以地为席…… 爱的人就在眼前…… 这大概,也算得上一种幸福吧…… ———— “主子,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看到沈云倾和楚修琰回来了,云晞赶紧跳下马车,迎了过去。 被云晞这么一说,沈云倾的脸不禁更红了一些。 “都怪你。”她禁着鼻子,嗔怪的说道。 楚修琰笑着搂过沈云倾,对云晞笑着说道:“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明白你主子为什么脸红了。” 说罢,他搂着沈云倾回了马车。 他们……就要回大楚去了。 “刚刚……你怎么……怎么停手了。”沈云倾窝在他怀中,微微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红着脸,问道。 楚修琰轻笑一声,抚着她的脸颊:“我想……给你最好的。” 沈云倾一怔,低了头,握紧了楚修琰的手。 刚刚,他们在草地上…… 最后的最后,楚修琰撑起身子,为她拢好了衣裳,吻了她的额头,就拽着她起来了。 想给她最好的…… 沈云倾想,这样的情话,实在是俗不可耐的,但是偏偏,她很受用。 他们跨马加鞭,一路向着大秦的边关过去了。 几天过去,白天赶路,夜里休息。 眼瞧着,就到了边关的城门了。 出了秦国,秦子轩派来保护他们的人,也就会离开了。 也就是说,从这里出去,一路上,都要看他们自己了。 楚修琰与沈云倾也骑了马,一切都是为了更快的回到大楚。 卿尘他们都刻意的不打扰沈云倾和楚修琰,之前在马车中,两人也勉强算是二人世界。 如今骑着马,几人都故意落下一段距离,给他们两个人一定的空间。 出城的一刻,沈云倾回头,看着这城门,轻笑一声,没想到,在大秦这段时间,有苦,却更甜…… “倾儿。” “嗯?” 沈云倾侧头看去,只见楚修琰紧握着缰绳。 “倾儿,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放了梁意舒,让他带着你……” “你不想要我了吗?” 话未说完,沈云倾就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楚修琰赶紧摇了摇头,犹豫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个局势回了大楚……跟着我……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沈云倾知道他的心思,轻笑一声。 “只要你还要我,我就跟着你。”驾着马,走到他身边,握上他的手:“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我了,就明白的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 楚修琰毫不犹豫的回握住她的手:“不会有那一天的。” “啧啧啧,大白天的,可注意点。” 严子殊过来,咳了一声。 沈云倾抬头看他,只见严子殊眼神示意。 她回头一看…… 好家伙,卿尘,安寻和云晞,一个个的都憋着笑,看着她和楚修琰。 脸一红,甩开楚修琰的手,一夹马腹,当先跑了出去。 楚修琰瞪了严子殊一眼,咬着牙:“多嘴!” 严子殊耸了耸肩,回了卿尘那边去。 楚修琰赶紧去追了沈云倾:“倾儿,等等我。” 沈云倾回头瞧着楚修琰,轻笑…… 如今,清风拂面,暖阳照人…… 春光正好。 与夫君,三两友人,策马扬鞭,好不快哉…… 第一百一十七章、树林伏击 回大楚的旅途并不顺遂。 好在一路上,大家伙一同说笑,许多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严子殊再也没有提过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沈云倾偶尔想起这些,看向严子殊,却不知道怎么问他,于是,一直埋在心底。 楚修琰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和沈云倾黏在一起,按着他的话说,处境艰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意外。 所以……要珍惜一切,在一起的时间。 “再过三天,应该就能到大楚境内了。”沈云倾抬头,瞧着方向。 她们刚刚过了一处树林,照着这个速度走下去,三天到达大楚境内,还是可以的。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都围坐在一起,燃着篝火休息着。 “总觉得我们这一路太顺了。”严子殊用树枝捅咕着火堆,微微蹙着眉说道。 卿尘也是点了点头,他也觉着……这一路太平静了,偶尔的山匪,看起来也真的只是山匪。 难道……楚修邦他们,没有在这个方向派人,没有人阻碍他们回到大楚吗? 楚修琰四下看了看,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 “我们现在在的这个位置,如果想要最快的速度回到大楚,就要路过前面的一片树林。”说着,楚修琰画着我们接下来的路线图。 好在,以前他对这边特别的了解过。 几个人都凑过来,看着楚修琰画的地图。 云晞微微蹙眉,问道:“如果我们绕路呢?” “绕路,就要过了这座山。”楚修琰又在我们的另一方位画了山脉,他叹了一声,说道:“且不说这里有没有人埋伏。从这里回大楚,一,需要费至少五天的时间;二,山中这个季节,万物复苏,指不定有什么危险。” “没错……”沈云倾点了点头,微微蹙眉:“最重要的是,从这里走,一定会错过二哥派来接应我们的人。” 一时间,大家陷入了沉默。 林子中肯定是有埋伏,这样一来,岂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没办法,只能希望……修誉的援兵,早点到咯。”严子殊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卿尘也是点了点头:“这件事呀,靠缘分吧,强求不得。” 说得……好像是挺在理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楚修琰画的地图。 突然觉得,有那么些好笑…… “阿琰,你这用树枝画的……可真不怎么样。”沈云倾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就要找个地方窝着睡了。 楚修琰也跟着站起身,搂住沈云倾,笑道:“哪有嫌弃自个儿夫君的。” 沈云倾笑着靠在他怀中。 楚修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不顾卿尘他们的目光和啧啧的声音,直接走到了一边树旁休息去了。 沈云倾靠在他肩膀上,笑道:“要是我们过不去那个林子可怎么办呀……” “我一定会送你过去的。”楚修琰搂着她,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笑道:“你不会有事。” 沈云倾微微蹙眉,抬头看他,说道:“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我选同生。”楚修琰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回到大楚的。” ———— 夜色静谧…… 火堆偶尔啪啪作响,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小虫的鸣叫。 沈云倾蓦地睁开眼睛,只见楚修琰也警惕的看着四周。 转头看去,云晞和安寻也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卿尘的手伸进怀中,那里……都是他的宝贝药。 严子殊倒是好,还是躺在那儿,只是手已经紧握成拳,整个人都在警戒状态了。 沈云倾就知道,自己听得没错,这周围……除了他们,怕是还有一伙不速之客…… 沈云倾正要说什么,楚修琰一把拽住她,将她拽了一个趔趄。 一支箭,正钉在沈云倾刚刚靠着的树上。 沈云倾翻身而起,楚修琰护在她身边,卿尘他们也都起来了。 一群黑衣人,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卿尘洒出一把药,严子殊十分配合,随手捞过来一个人,将他扔在了火堆上。 火烧着那人的身子,那人扑腾着的时候,这火堆的光就更弱了。 楚修琰他们趁机上了马。 “主子。”云晞和安寻赶到沈云倾和楚修琰身边。 楚修琰当先向林子方向跑过去。 那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埋伏,不过,总是要过的。 林子中,黑灯瞎火的,一片寂静,只能凭着感觉,向前冲着。 “大家都跟住了。”沈云倾喝了一声,回头瞧了一眼。 一个不注意,脚下的绳子绊了马腿。 楚修琰一勒缰绳,拽住沈云倾的手臂,一用力,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 四周飞出来许多暗器。 沈云倾赶紧抽出剑,抵挡着。 “这样下去不行。”严子殊冲着楚修琰大喊一声。 楚修琰当然也知道。 卿尘的胳膊中了暗器,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就有些无力的趴在马背上,吃了解毒的药,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将手中的解药递给严子殊。 严子殊微微蹙眉,赶紧将这药分给其他的人。 “我们不能在马上了,目标太大了,而且容易逐个击破。”沈云倾微微蹙眉,说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下马,我们给他们也来一个措手不及。” 几个人下了马,将马沿途留下。 之后……他们每两个人藏在一棵树后,静静的等待着。 “人呢……” “马都在这儿,估计着人也在这附近了。” “都仔细搜一搜。”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几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剑都紧握在手中,只要是他们来了,一定会打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眼瞧着……那些蒙面人是越来越近了…… 楚修琰拔出剑,众人轻笑,也都拔出剑,冲了出去。 他们突然出现,加上这些黑衣人搜查时站的很是分散。 竟然真的被楚修琰他们杀了一个人仰马翻。 “撤!”楚修琰低声轻喝。 占了便宜就赶紧撤退,这样的夜色,在这个林子里,他们才是真正占着优势的人。 ———— “头……那有两个人。” “过去看看。” 听着身后的动静,沈云倾侧头,瞧着身边的严子殊。 严子殊轻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赶紧拽着沈云倾向前跑着。 他们身后的黑衣人看他们跑了起来,也赶紧跟了上来。 “幸亏我跑得快,不然不等跑到那儿,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严子殊一边跑着,一边调笑道。 沈云倾笑着摇了摇头,瞧着身后的那群黑衣人。 说真的,这些人的功夫也不赖,要不是碰到他们了,还真是能成事。 而且……他们实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黑天动手,不仅对这些黑衣人有好处,对沈云倾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毕竟月黑风高的,树林子里找人也实在是不容易的。 若是他们白天动手,光是这么多人手,都能让他们疲累不堪。 说起来,杀手常常在夜里行动的固有想法,竟然成了他们这次刺杀的败笔…… 沈云倾和严子殊引着这群黑衣人到了他们设好的埋伏地点。 楚修琰领着卿尘,云晞和安寻埋伏在那儿。 卿尘手中的迷药一撒,几个人一拥而上。 又是一次成功的行动。 树林里伏击,啧啧啧,还真是漂亮! “他们的支援到了。”严子殊从树上跃下来,冲着还在战斗中的几个人笑道:“我们该撤了。” “明白。”卿尘轻笑一声,又拿出他手中最特别的“毒药”,向那些黑衣人洒了出去。 “咳咳咳……” 一时间,喷嚏声,咳嗽声,此起彼伏。 楚修琰带着人撤退了。 “又是辣椒末?”严子殊瞥了卿尘一眼。 卿尘颇为得意的点了点头:“那是,我可是感受这风向洒出去的。” 两次完美的伏击,让他们都稍微安心了一些。 “天就要亮了,我们赶紧出林子吧。”楚修琰笑着说道:“没办法伏击了。” “对,我们该撤了……”沈云倾也是笑着说道。 ———— 眼瞧着,天蒙蒙亮了。 楚修琰他们眼看着就要走出林子了…… “他们没有追上来,看起来,我们……” 严子殊话音未落,就突然住了嘴,因为……他的胳膊上插着一支箭。 紧接着,是更多的箭射了过来。 他们围城一圈,背对着背,抵御着周围的箭雨。 “小心!”沈云倾眼疾手快,推开楚修琰,手臂被箭射中了…… “你怎么样……”楚修琰正要瞧瞧她的伤口,却不得不抵御着射过来的箭。 “建安王,恭喜你们坚持到了这里。” 林子出口的地方,又出来一群黑衣人,为首一人,眼神中都透露着倨傲。 “不过,你们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楚修琰微微蹙眉,侧头一看,如今,一点伤没有的,就只剩下他和安寻两个人了。 对方的人,明面上二三十,算上刚刚射箭的,还在暗地的人,起码也再有二三十人。 这下…… “王爷,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那为首的人嗤笑着说道。 楚修琰微微蹙眉:“什么交易……” “你的项上人头,换这些人……平安离开……” 第一百一十八章、参见父皇 寡不敌众,还没有任何办法。 大概就是沈云倾他们如今的处境了。 楚修琰不相信那个黑衣人的话,就算他真的自杀了,那些人也不见得会放过沈云倾他们。 毕竟他们大多身上有伤,都是待宰的羔羊,要想冲出去,不容易。 “王爷,你相信我,他们还可能活,你要不要赌一赌,我会不会信守承诺!”那蒙面的黑衣头领说道。 楚修琰微微蹙眉,握紧了手中的剑。 正要上前时……沈云倾握住了他的手。 “倾儿……”楚修琰瞧着她:“别闹了。” 沈云倾摇了摇头,瞧着那黑衣人的头领,笑着说道:“喂,你说他死了,你就放了我们,是吧。” “没错。”那头领想都没想就说道。 沈云倾非常满意,收起了手中的脸,笑道:“那好,我们把他留下,你们让开路,给我们……五匹马,让我们离开,怎么样?” “侧王妃!”安寻瞬间变了脸色:“您怎么……怎么能这样……” “活一个,算一个。”沈云倾瞥了安寻一眼,转头看向那个黑衣人:“怎么样?” “这么痛快……就不要他的命了?” “不要了。”沈云倾笑着说道:“马呢,牵过来吧。” “主子……”云晞过来,微微觉得有些不妥当。 沈云倾摆了摆手,看着那黑衣人的头领。 好一会儿,那黑衣头领都没有说话。 沈云倾这才拔出手中的剑,另一只手,握上了楚修琰的手:“你们就没打算放了我们,所以……这个交易,其实本来就是不可能成的,对吧。” “你在试探我?”那黑衣人头领微微眯了眼睛,冷声道。 沈云倾轻笑一声:“我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是在死人堆里爬起来的。就你……配得上我来试探?” 她侧头看着楚修琰,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些。 “左右都不会被放过,可以让我们留下来了吧。” 楚修琰一怔…… 他的心思,沈云倾都明白。 于是费劲了心思,不怕被安寻他们误解,也要让他明白,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离开。 沈云倾不像一般的女人一样。 别的女人,这个时候,会说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而沈云倾……却会用这样的方法告诉她,她不想走,也没办法走,必须留下。 “倾儿……”楚修琰微微抿唇,好一会儿,轻笑一声:“连累你了。” “侧王妃,对不起。”安寻也是躬身道歉。 云晞更是一声不吭,站在沈云倾身后,提着剑,随时守护着沈云倾。 沈云倾和楚修琰握着手中的剑,对着那些个黑衣人。 “杀出一个口子,能出去一个……是一个。”严子殊晃悠悠的走上前来,站在楚修琰和沈云倾前面,笑道:“幸亏没把紫苑带回来,她的功夫可是挺不过去的。” “这样说起来,我们就算都折在这儿,这一行人,也不算全军覆没不是。”卿尘也过来,走到严子殊身边,笑道:“你说是吧。” 严子殊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不错。” 说着,他回头看了安寻和云晞一眼:“后面交给你们俩了。” “是。” “明白。” 安寻和云晞都笑着应了下来。 “杀!” 严子殊和卿尘提了剑冲了上去。 他们两个人,既然打头,就一定会受到最强烈的攻击,这一点……他们不是不清楚。 可是他们更清楚,楚修琰必须活着。 抱着必死的信念冲上去。 一番冲杀,卿尘的功夫虽然不如严子殊,但是手里的那些药洒出去,一时间,竟然比严子殊受的伤更少一些。 六个人相互配合,倒是没有很快落了下风…… 不过寡不敌众,还是很快被围了起来。 这一次……人人身上都带了伤。 尤其是严子殊,因为打头阵,身上的伤口不住的流着血,手臂已经颤抖的,有些握不住剑了。 卿尘趁着对峙的功夫,把一颗丹药给严子殊服了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严子殊喘着粗气,微微抬眼看着周围的这些黑衣人:“卿尘,把你的迷药,都给我……” 严子殊握住手中的药包,他提着剑,正要冲上去。 沈云倾直接拽住他:“子殊!” 她知道严子殊想要怎么撕出缺口。 他是想自己冲过去,把这药洒在剑上,这些药进入了血液,自然就会更快的生效…… 只是这样一来,严子殊会被更多的人围攻,怕是不死也得重伤。 就算有他们掩护,也是很难再护他周全。 “死一个,活五个,怎么都是值得的。”严子殊看着沈云倾,确实想说……为了她,就已经值得了…… 严子殊甩开她的手,冲了出去。 却突然听到一片喊杀声…… 一眼看过去,成百上千的士兵杀了过来。 那些黑衣人都乱了阵脚。 “撤!撤!” 头领一声令下,这些黑衣人就要离开。 却见林中也冒出了不少士兵。 “援兵到了……”楚修琰看着这些人的甲胄,就知道……是大楚的士兵了…… 沈云倾轻笑一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严子殊的腿一软…… 卿尘赶紧扶住了他:“还能撑得住吗?” “当然……”严子殊笑了笑,将剑支在地上,站了起来。 ———— 树林里的黑衣人,尽数被剿灭了。 严子殊伤重,实在不适合再赶路了。卿尘留在这里,给他治伤,调养身子。 于是楚修琰留下了几百士兵,护卫着他们,慢些回去。 楚修琰和沈云倾带着云晞和安寻赶着回了大楚去。 这一路上,楚修琰和沈云倾一点不敢歇着,马不停蹄的向大楚的都城锦城赶了回去。 亏了守着边关的是容瑶的父亲容将军,这才能调动那么多的兵马去接应楚修琰等人。 由于在树林中的那群黑衣人没有活口,所以没人回去给楚修邦他们去报信。 回锦城的这一路上,倒是安生了许多。 “照着这个速度,今儿傍晚,我们就能到锦城了。”楚修琰坐在马上,从山顶眺望着锦城的方向,笑道:“不知道他们见了我,是什么心情。” “自然不是好心情。”沈云倾策马到他身边,也看着锦城的方向:“楚修邦他们费尽了心思,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修琰握紧了缰绳。 这一次他回到锦城,一定要让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和他一起出去的士兵,几百人,最后就剩下赵羽和董邑两个人活了下来。 那些,都是楚修琰精心培养的士兵。 “边关的将士们,有你多少人?”沈云倾问道。 楚修琰微微蹙眉:“半数以上。” “那足够了。”沈云倾一勒缰绳:“早点回去吧,明儿早朝,就是我们反击的开始了。” 楚修琰冷眼看着锦城的方向,也调转了马头,一夹马腹离开了山顶。 他不仅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还要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弟兄,讨回公道…… ———— “皇兄!” 大殿外,四皇子楚修合唤住了太子楚修邦。 眼瞅着就要早朝了。 楚修邦微微蹙眉:“怎么了?” “还是没信儿……”楚修合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楚修邦蹙了眉头,赶紧拉着楚修合走到一旁,低声问道:“一点消息没有?” 楚修合四下瞧了瞧,摇了摇头,在楚修邦耳边说道:“派去的人目前还没回来,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是不是,别让那个人出来了。” 楚修邦冷哼一声:“怕什么,别自乱阵脚。” 说着,他当先进了大殿。 楚修合也无奈的跟了进去。 楚修邦是太子,自然是不怕,可是他楚修合不一样,他刚刚被赦免,从边疆回来了。 如今若是楚修琰回来,再翻出那些事情,怕是……他自身难保了。 楚修合咬着牙,看着楚修邦的背影。 上一次沈云倾出现在他府邸的事情,他细细想过,只有楚修邦能出入那里,把沈云倾安排在那儿。 明明是设计了他,却还在事后跟他说,这件事都是为了瓦解楚修琰的势力…… 不过……楚修合是皇四子,军功一般,才智不突出,又不是嫡长子,自然夺不到皇位,这才只能忠心辅佐楚修邦…… 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也没办法。 大殿中,楚帝坐在龙椅上,瞧着底下的大臣,和自己的这些个儿子。 “太子。” “儿臣在。”楚修邦走到殿中央,作揖。 楚帝笑问道:“建安王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这……” “叛国传言,可是证据确凿?” “父皇,这件事,儿臣派人曲北疆查过了,除了之前找到的给大梁的一封盖着六弟令玺的信件外,倒是有个人,说他知道六弟与大梁使节私下见面的事。”楚修邦躬身作揖,神态严肃的说道。 楚帝微微蹙眉:“人呢?” “在殿外候着。” “宣。” 一声令下,一个穿着甲胄的士兵走了进来,跪在殿中:“属下王班,参见陛下。” “你说,你见过建安王和大梁使节,私下会面。”楚帝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知道欺君的下场。” “是,是,属下明白。”王班叩首:“属下确实见过。”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大殿,欺君罔上!” 听到这声音,众臣回头。 楚修邦和楚修合也回过头,相视一眼,俱是惊愕不已。 只见楚修琰从殿门进来,行至殿中央,掀起衣袍跪地恭敬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第一百一十九章、放火 楚修琰的归来,楚帝的欣喜,让朝堂的众人不禁重新审度形式。 之前四皇子楚修合来报,六皇子楚修琰下落不明,而且还有可能……与大梁私下有往来。 一时间,六皇子楚修琰的势力变得极其不稳定,几个月过去,大家都以为楚修琰凶多吉少了,他的势力也因此散了近半。 可是如今,楚修琰竟然回来了,而且,看起来仍旧和从前一般模样,带着笑,好像之前锦城各皇子间势力的更迭,都是梦一般。 楚修琰如今正跪在大殿中央,楚帝一脸欣慰,笑看着楚修琰:“回来就好……” “父皇,儿臣此番,历尽艰辛回得锦城,不仅为了给自己讨一个公道,更是为了儿臣的那几百将士,给他们一个公道。”楚修琰作揖,叩首,郑重说道。 楚帝微微蹙眉,看向一旁跪着的王班,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太子。 太子楚修邦紧紧的抿着唇,低着头,不敢言语。 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楚修合,眼中的怒火,恨不得把他给烧了。 楚修合更是讷讷的低下头,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楚帝看向一旁的德安。 德安会意,唤了侍卫进来,把那个王班带了下去。 “琰儿,你先去御书房歇一歇吧。”楚帝笑着吩咐德安,带着他下去了。 楚帝一直冷着脸,没一会儿,也就退朝了。 楚帝站起身,冷眼看着太子,而后离开了大殿。 楚修合走到楚修邦身边,正要说什么,却听德安轻笑着唤道:“太子殿下。” “公公……”楚修邦回过身,笑看着德安。 德安微微躬身:“陛下让太子殿下随奴才去御书房一趟。” 楚修邦一怔,转头看向楚修合,眼神中满是冷厉,语气却是出奇的温和:“既如此,四弟,你先回去吧。” 说罢,他便随着德安去了御书房。 ———— “陛下,太子殿下到了。”德安推门进了御书房,躬身道。 楚修邦作揖道:“儿臣,参见父皇。” 楚帝看着他:“朕让你查这件事,可你给朕的情报,和琰儿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楚修邦赶紧躬身说道:“儿臣也是派人去查,那王班那么说,儿臣也就让人带他回来了。” 他看了一旁的楚修琰一眼,轻笑一声,又看向楚帝。 楚帝让人带了王班来了御书房。 “你说,你见过建安王和大梁的使臣私下会面?” 王班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跪在地上:“陛下,属下真的是亲眼所见……” “你是哪天看到的?”楚修琰走过来,扶起王班,笑着为他整理着甲胄:“在哪儿看到的?” “这……时间太久了……具体哪天……”王班支支吾吾,不敢抬起头。 楚修琰摆了摆手:“无妨,那就说说在哪里看到的。” “在……北遥城的将军府……将军府的……花园。” “花园?”楚修琰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在北遥城的时候,可是寒冬腊月的,若真要与大梁使臣私下会面,怎么会在外面?” 楚帝也是一声轻笑。 王班颤着嘴角,好一会儿才说道:“大抵,大抵是属下记错了……” “没事,你慢慢想。”楚修琰拍着他的肩膀,看着他。 王班浑身都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楚帝微微蹙眉:“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不说实话……”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王班立时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的叩首。 太子瞪着他,微微咬了牙:“说!为什么诬陷建安王!” 王班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看向楚帝,说道:“陛下……都是属下,都是属下一时贪财,看了告示上提供证据者会给赏钱,这才……一时鬼迷心窍了。” “提供证据者……”楚帝的手微微握紧,蓦地张开,拍在桌案上:“太子,这就是你查事情的方法,还未查清事实,就定了你六弟的罪吗!” “父皇恕罪……”楚修邦连忙跪下,叩首道:“父皇,这件事,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儿臣也是为了查清这件事……” “罢了罢了……”楚帝摆了摆手,让人将王班带了下去。 楚帝瞧着楚修邦:“那封盖着琰儿印章的信件,还是交给你去查。” “儿臣遵旨。”楚修邦作揖道。 说罢,他就要退下去。 楚帝却唤住了他:“太子。” “父皇……” “朕的耐心,并不是很好,同样的事情,朕不想再看到。”楚帝抬眼看着他,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 楚修邦连忙躬身作揖:“诺,儿臣明白。” 出了御书房,楚修邦抬手,拂去额头的冷汗。 ———— 御书房中,楚修琰站在那儿,瞧着楚帝。 楚帝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你不在锦城的这段时间,你的几个兄弟,斗得可是很厉害啊。” 楚修琰微微蹙眉:“父皇这话,可是在提醒儿臣?” “是,也不是。”楚帝起身,走到楚修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该怎么做,相信你心中有数。” “父皇,您是希望儿臣什么都做,还是希望……儿臣什么也不做。”楚修琰直视着楚帝,毫不畏惧。 楚帝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摆了摆手:“退下吧,朕乏了……” 眼瞧着楚修琰离开了御书房。 德安奉了茶过来:“陛下。” 楚帝结过茶盏,喝了一口,叹道:“德安,那封信,您派人去查一查吧。” “陛下……可是不放心太子殿下。” “不是不放心。”楚帝将茶盏放在桌案上,笑道:“这件事从头到尾,太子都是知情的。” “陛下,那您为何……还让太子殿下去查这件事……” 这些……德安不明白,他不知道楚帝心中的考量…… 楚修邦和楚修琰小时候就是不对付的,两个人斗文比武,很多事情都要分出一个高下来。 这么多年,一直是楚修琰压着他,所以楚修邦心中不服气,更是看不惯他。 楚帝都是知道的。 “还不是时候啊……”他轻叹一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德安虽然疑惑,什么不是时候,可看到楚帝这个模样时,他就明白,不该再问下去了。 索性闭了嘴,站在一旁,静静的陪着楚帝。 ———— 建安王府中,众人都在欢庆着建安王回府。 一群人围坐在密室中,好酒好菜,好不热闹。 只等着楚修琰过来了。 二皇子楚修誉,七皇子楚修逸,连着容瑶和姒锦,也都过来了。 严子殊先行下来,招呼着他们。 没一会儿,楚修琰就带着沈云倾下来了。 看到沈云倾的一刻,姒锦冷了脸:“修琰,你怎么带了她过来。” 满脸的不情愿,连着声音中,都是不满意的。 “姒锦。”容瑶拉着她的手臂,唤住她。 却听严子殊调笑,略带讽刺的说道:“姒锦,你如今可是越发像这建安王府的女主人了。” “严子殊!”姒锦咬牙看着他。 正要说什么。 楚修琰拉着沈云倾走到桌边,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这一次带着倾儿过来,是想告诉各位,从今儿起,对她,我没有秘密。” “修琰,你……你糊涂了?”姒锦简直是不敢置信。 “姒锦!”二皇子楚修誉微微蹙眉,喝道:“你逾越了!” 姒锦微微抿唇,这才没再说什么。 沈云倾轻笑一声,看向姒锦:“姒锦姑娘,说句不当的话,就算是阿琰真的糊涂了,有我照料,也是不劳你费心的。” “你……” “好了姒锦!”楚修琰冷声道:“要么坐下吃饭,要么,立刻回去吧。” 姒锦咬着牙,容瑶抚着她的手臂,笑道:“哎呀,好了好了,这不是为了庆贺修琰回来吗,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这顿饭,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是多数的,愁的人,其实也就是姒锦一个人,他看着楚修琰和沈云倾恩爱的模样,咬牙切齿…… 正要用膳的功夫。 安寻下来了,躬身说道:“王爷,都办妥了,这会儿,火势已经大了。” “好。”楚修琰轻笑一声,点了点头,让安寻也坐下来一起吃饭。 “六弟,你让安寻去放火了?”楚修誉皱了眉头:“放的哪里的火?” “永合王府。” “什么!”楚修琰惊得站了起来,楚修逸也是一样的反应。 容瑶和姒锦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惊呆了一般,看着楚修琰。 “六哥,你这刚刚回锦城,就做这样的事,父皇怎么会放过你!”楚修逸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还想要说什么。 严子殊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别急。 沈云倾笑着说道:“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告诉这些大臣,我们……没有和太子抗衡的能力了。” “不错。” 楚修琰点了点头,看向二皇子楚修誉:“二哥,这段时间,我们的势力还剩下多少,您是最清楚的吧。” “剩下……十之五六吧。”楚修誉轻叹一声:“若不是你今儿回来了,怕是早朝那么一闹,连半数也是剩不下了。” “这就对了。”楚修琰站起身,环视着众人,笑道:“这把火,一要烧一烧太子他们的锐气,二要长一长我们的势头。” 最重要的,楚修琰还想要试一试……楚帝的态度。 第一百二十章、大闹建安王府 “混蛋,混蛋!”楚修合咬着牙,看着府中的几个房屋烧过后,留下的这一片灰烬。 他拽过管家的衣领:“说清楚,怎么回事!” “王爷,王爷……这,这这这火……”那管家涨红了脸,话都说不利索了。 楚修合气的不轻,推开那个管家,微微眯起了眼睛。 楚修琰刚回来,他的府邸就起火了。 还真是够巧的。 他不过在太子那儿待了一会儿,再回来就这个模样了。 正要转头去太子那儿再去商量商量。 那管家颠颠儿的跑过来:“王爷,这有封信。在回廊的柱子上,用箭扎着的。” 楚修合接过信,看了一眼,眼神中已经是充满了愤怒:“楚修琰……” 他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信,对着管家喝道:“备马!” “诺……”管家瞧他这模样,自然是不敢再多说什么的,赶紧去牵了马过来。 ———— 沈云倾正陪着叶柔聊天,说着这些日子的经历。 “若是我也会武功就好了。”叶柔笑着摇了摇头:“这样……说不准就能和你们一起出去瞧瞧了。” “姐姐若是想出去瞧瞧还不容易。”沈云倾握着她的手笑道:“等着锦城这边安稳下来了,我们就出去走走,带着二皇子,带着子殊和卿尘,若是阿琰有时间,也带着他一起。” “哪儿那么容易啊。”叶柔轻叹一声,眼中带着憧憬,可是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时,沈云倾还不大能理解叶柔的反应,直到后来……叶家事变,她才明白了,叶柔这句话的意思。 两人正说着话。 常叔赶着过来了,见到沈云倾和叶柔,躬了身:“老奴见过王妃,见过侧王妃。” “常叔,您怎么过来了?”叶柔赶紧扶起他,笑着问道。 常叔抬眼看了叶柔一眼,转头看向沈云倾:“永合王来了,吵着要见王爷,老奴不敢擅作主张,也不知,该不该去知会王爷。” 沈云倾知道,常叔是不知道该不该下密室去,这才来请示自己。 便笑着站起身,看向叶柔。 叶柔点了点头:“快去吧。” “姐姐先歇着,明儿我在过来。”沈云倾笑了笑,这便带着常叔,过去了书房。 沈云倾推开书房的门,转头看着常叔:“常叔,您吩咐个人过去,惹惹楚修合。” “额……侧王妃的意思是……”常叔有些惊讶,一时间,没有明白沈云倾的意思。 沈云倾笑了笑,说道:“常叔,记住了,一定找一个笨手笨脚的,能惹恼楚修合的。” “诺。”常叔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还是没有多问。 沈云倾点了点头,这便进了书房。 常叔没有跟着进去,赶紧去安排了。 沈云倾独自下了密室,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笑声,似乎自己不在,他们聊的很开,大概是因为他们都认识了很久了吧,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摇头苦笑,真不想这个时候过去打扰他。 不过没办法,楚修合还在等着呢。 “阿琰。”沈云倾轻笑着走过去:“楚修合来了,就在正厅等着你呢。” “终于来了。”楚修琰站起身,颇有些高兴,他拉着沈云倾的手,就要离开。 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来。 笑着转过去,看着在坐的人,说道:“一会儿我和倾儿……” “知道了知道了。”严子殊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俩呀,就回去恩爱吧,我们吃完就散了。” 楚修琰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那表情分明写着:还是你了解我。 他握着沈云倾的手离开了。 却没有看到……姒锦略带着恨意的目光。 楚修琰牵着沈云倾的手,一路出去,特意在王府中走了走。 “你真是了解我的心思。”楚修琰搂着沈云倾,笑着低头看她。 沈云倾握着他的手:“我知道……你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楚帝的态度。” 想要把这件事名正言顺的闹到楚帝那儿去,还是需要些由头的。 正这时,常叔过来了,他微微躬身:“王爷,永合王打伤了王府的那个下人。” “伤的如何?”沈云倾微微蹙眉,问道。 常叔一怔,赶紧答道:“断了腿,要休养一段时间了。” 楚修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常叔,你找个人给他瞧伤,提些银两给他的家人。” “诺。” 眼看着常叔下去了,楚修琰看向沈云倾,两人相视一笑。 如今,沈云倾吩咐常叔安排的那个人,就是导火索。想必……楚修合的火气,已经燃了起来了。 “差不多……也该我出场了。”楚修琰低头看着沈云倾,带着她去了正厅。 行至正厅外时,他笑看着沈云倾:“回去等我吧。” “我想跟你一起进去。”沈云倾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有些事情,一起面对,总觉得比自己躲起来,要好得多。 楚修琰瞧着她这样坚定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握着她的手,一同走进了屋子。 两人刚刚进屋,还不等说上一句话,楚修合就冲了过来,上来就是一拳。 沈云倾正要伸手拦下来,楚修琰却伸出手,一把把她推出老远。 他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嘴角带了一丝血。 他抬头看着楚修合:“楚修合,你要疯,别在我建安王府发疯。” 楚修合将手中的纸团扔在地上,冷笑一声:“楚修琰,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敢放火烧我的王府,还留下这东西挑衅我。” 楚修琰正要弯腰捡起那纸团。 沈云倾赶紧握住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她蹲下身,捡起那张纸团,展开了递给楚修琰。 楚修琰接过纸张,抬头看了一眼沈云倾,轻笑一声。 他装作仔细的看了这封信,而后抬头,看着楚修合:“就凭这几句话,你就跑到我府上来,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吧。” “楚修琰,你装得还真像啊。”楚修合微微眯着眼睛,冷笑一声。 只见他抬起手,握成拳,正要再打下去。 沈云倾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永合王,适可而止,不然……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你一个侧王妃,也敢教训本王!” “是又如何。”沈云倾轻笑一声,握着他手腕的手却是一点也不放松。 她看着楚修合:“不是云倾说笑,只是凭四皇子您,还不能无故闹这建安王府。” 楚修合微微眯了眼睛:“沈云倾……” “凭着一张纸,你就在我府上胡闹。楚修合,你先是打断我府上下人的腿,后又打了我,就用一张纸,就想打发了我!” 楚修琰冷哼一声,他好歹也是大楚的建安王,在大楚可是风光无限的,忍气吞声,也是有限度的。 “你派人烧我府邸,我打断你府上下人的腿,再给你一拳,那也是我亏了。”楚修合说得自己多么大度希望,轻笑着说道。 楚修琰冷眼看着他:“来人!” “在!”门外的几名士兵冲了进来,握紧腰间的佩剑,只等着楚修琰一声令下。 “楚修琰,你敢抓我!”楚修合似乎并不相信,他敢这样抓了自己。 楚修琰轻笑:“有何不敢。” 说着,他抬手,挥下。 身后的几个士兵冲上前,就要拿了楚修合。 楚修合冷笑,就要出手。 冷不防,一旁的沈云倾伸手控制住了他的手臂,他挣扎间,那几个士兵已经押住了他。 “楚修琰,你敢对兄长不敬!” “我已经命人押了你,你说,我敢是不敢。” 楚修琰伸出手,沈云倾会意,将手递到他手中。楚修琰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出了王府。 他命人准备了马车,让楚修合坐在里面,将他带去了皇宫。 楚修琰命人将他扔在了皇宫门口,把那张纸交给了守城门的士兵。 然后,他就带着沈云倾离开了。 刚回了王府,沈云倾颇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问道:“阿琰,那张纸上,到底写得什么啊?” “想知道?”楚修琰侧头看她。 沈云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楚修琰轻笑一声,执着她的手,说道:“不过就是:这是六弟给四哥的见面礼,六哥不必挂怀。” 沈云倾这便明白了,难怪楚修合生气,府邸被烧,还成了见面礼?搁谁谁不生气。 楚修琰放火烧了府邸,但是却留下了这封信。 他知道楚修合肯定会受了刺激,跑到建安王府,与他理论。 而楚修琰只要一口否认,楚修合再拿不出任何证据,到时候,这件事就变成楚修合不查事实,冲动而为。 那时,楚修琰对他的任何行为,都算不得过份。 楚帝一定会处罚楚修合,这样,既挫了太子党的锐气,也让自己这边威风了一些。 ———— 果不其然,楚修合府邸被烧,到建安王府大闹的事,在锦城的官宦间,是穿得沸沸扬扬。 楚帝因此勃然大怒,甚至在早朝的事情提起这件事,都冷着脸,把楚修合好一顿训斥。 之后,楚帝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到朝堂上说。 第二天,就没在朝堂上看到楚修合了。 大臣们都猜测,是不是楚帝将这两个儿子都惩罚了一番。 结果看到楚修琰穿着朝服,走进大殿的一刻,众人心中都是微微一凛,看来,楚帝到底还是宠着建安王的。 这站队,也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柳园 上朝下朝,没事在书房待一待,处理一些朝堂的事。 说起来,回到锦城已经快一个月。 楚帝对楚修琰仍旧是十分的好,不仅让他管理锦城守兵的训练,还让他去处理一些天灾人祸的事情。 沈云倾看在眼里,更高兴在心中,别看这都是小事,可是这都是楚帝的一番心思。 练兵,可以提升楚修琰在军中的威望,处理天灾人祸,更是容易让楚修琰,民心所向。 锦城仍旧是热闹的,每天街市上都是来来往往的百姓。 沈云倾想与楚修琰一同出来,可是他最近都太忙了。 于是……沈云倾只能和楚韵一起出来了。 这不,眼瞧着天都要黑下来了,楚韵才和她坐着马车,回了王府去。 两个人坐在马车中,沈云倾靠在边上,无奈的看着车中这些个大包小裹。 “嫂嫂,明儿我们再出来吧。”楚韵坐在一旁,笑着说道:“明儿啊,那个柳园选花魁,嫂嫂,我们也去看看吧。” 说着,楚韵凑到沈云倾身边去,攀着她的手臂。 沈云倾叹了一声:“韵儿,柳园那地方,我要是带着你去了,你二哥和你六哥,肯定饶不了我。” “哎呀,嫂嫂……” “韵儿。”我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这件事呢,没得商量。” “嫂嫂……”楚韵眼巴巴的看着沈云倾。 她听说柳园那个花魁选拔的时候很是热闹,几天前就动了这心思,眼瞅着日子就要到了,怎么可能这样就这样放弃呢。 沈云倾无奈的抚着额头,天知道这事是多大胆的决定。 这事儿要是没被发现,那还好,顶多就是带她去玩玩。 若是这事儿,被人发现了,她们的身份被人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沈云倾的名声暂且不说,楚韵以后可怎么嫁人。大楚就算再是民风开放,也没有女子去青楼这一说吧…… “韵儿,这样吧,一会儿回去,我和你六哥商量商量,若是他也同意……” “嫂嫂,你明知道六哥不会答应的。”楚韵微微撅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正要说什么。 楚韵赶紧笑着说道:“嫂嫂,我们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不就好了。” “韵儿……” “嫂嫂……”楚韵摇晃着沈云倾的手臂:“听说明儿柳园特别热闹,我们扮了男装进去,没人能认出来的。” 正这时,马车停了下来,看来是到了王府了。 沈云倾赶紧笑了:“韵儿,今日出来这么久,也够累了,这件事呢,明儿再说。” 说着,沈云倾下了马车,让车夫把马车里的东西搬进王府,搁在楚韵的屋中。 说起来,楚韵常常往建安王府和广誉王府跑,偶尔也回去楚修逸的逸王府,所以这三个哥哥,都给她在王府收拾出来了一处院落。 这不,今儿眼瞧着夜了,楚韵也就宿在建安王府了。 下了马车,楚韵随着沈云倾进了王府,一路上,还不忘记求着她,带她去柳园瞧瞧。 “韵儿。” “嫂嫂。” “韵儿,这样吧,我去和阿琰商量商量,若是他有时间一起去,那我们就一起去,怎么样?”沈云倾笑看着楚韵。 楚韵看着她那坚决的模样,知道再磨叽下去,也是没什么结果的。 沈云倾回头看着常叔,问道:“常叔,阿琰呢,还在书房吗?” “是。”常叔微微躬身,笑着说道。 “他……用膳了吗?” “还没。”常叔笑呵呵说道:“王爷说,要等您回来,一同用膳。” 沈云倾轻轻一笑,侧头看向一旁的楚韵。 “是,韵儿明白,韵儿回去用膳了。”楚韵了然的看向沈云倾,笑嘻嘻的跑开了。 沈云倾摇了摇头,笑着看向常叔:“常叔,您去照顾韵儿吧,阿琰的膳食,我去取。” “麻烦侧王妃了。”常叔恭敬的说道。 “没事。” 沈云倾笑着去了膳房。 王府的膳食不错,不过沈云倾和楚修琰都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吩咐过下人,这晚膳不用太繁杂,十个碟八个碗着实没有必要,三两小菜一碗汤,加上些主食,也就是了。 沈云倾将膳食装进食盒,过去了书房。 天色已经不早了,抬头瞧着,月亮已经爬上来了。 书房外,安寻正在那儿候着,看到沈云倾过来,正要通报。 沈云倾摆了摆手,笑着推开门,直接进去了。 楚修琰正在看着手中的书,听到门开的声音,甚至没有抬头,笑道:“这么晚才回来,真是和韵儿那丫头玩的疯了些。” 沈云倾微微撇了嘴,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案上:“阿琰,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不敲门就能进书房的,只有你。”楚修琰站起身,扶着沈云倾坐下。 他接过沈云倾手中的食盒,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桌案上,笑着说道:“怎么样,今儿玩的如何?” “韵儿这丫头,太疯了,这给我累的。”沈云倾揉着自己的肩膀,叹了一声:“简直比练武都累。” 沈云倾这话倒不是矫情。 说起来,她对于衣裳胭脂这些的,有的用就可以了,还真是没有楚韵那么能逛。 “我给你按按。”楚修琰走到沈云倾身后,给她按着肩膀,揉着手臂,笑道:“舒服吧。” “嗯,舒服……”沈云倾笑着握上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用膳吧。” 楚修琰这才坐下,看着沈云倾,说道:“明日,我可能……要离开王府。” “去哪儿啊?”沈云倾微微蹙眉。 楚修琰从桌案上拿了一个账本递给沈云倾:“南城那边,去年修的水坝,出了点问题,父皇让我过去看看。” “这种事情……是父皇派给你的?”沈云倾颇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楚修琰点了点头:“当然。” 沈云倾放下那个账本,摇了摇头:“父皇别有用心。” “怎么说?” “这个账本,明摆着是有问题的,去年,这个水坝是谁主导修建的?”沈云倾微微蹙眉,问道。 “是楚修合。” 沈云倾一急,正要说什么。 楚修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知道父皇的意思,不过,我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太子党,断一只手臂!” 沈云倾微微蹙眉…… 楚修琰那封“私通”大梁的信件,已经被太子他们查的“水落石出”了。 他们找了一个替罪羊,而且还是一个与每个皇子都没什么关联的替罪羊。 楚帝其实知道其中是非曲直,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太子的势力是一分没有损失。 “父皇……还是很纵容太子他们。” 沈云倾想提醒他,别太过了,楚帝这摆明了,只是想试试楚修琰的态度,没想着要他用这件事,把楚修合拉下水。 可是看着楚修琰的模样,完全是我知道,可我还是一意孤行的模样。 沈云倾还想说什么。 楚修琰直接夹了菜,递到沈云倾嘴边:“啊……” 像是哄孩子吃饭一样。 沈云倾无奈,只能吃了菜,不再说这件事。 ———— 夜了,沈云倾沐浴更衣,躺在床上。 没一会儿,楚修琰就躺在了她身边:“睡吧。” “阿琰……” “嗯?” “柳园……你听说过吗?”沈云倾环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青楼,怎么,你要去?” 沈云倾尴尬的笑了笑:“那个……明儿是柳园的花魁选拔,听说十分热闹……” “所以,你想扮了男装,带着韵儿混进去,对吧。”楚修琰想都不想,就知道这件事是楚韵的主意了。 沈云倾也没有解释,点了点头,靠在他的怀中。 楚修琰抚着她的头发,沉默了。 好一会儿,楚修琰叹了一声:“倾儿,换个地方吧。” 沈云倾轻笑一声,闭着眼睛,说道:“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你们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妹妹。”楚修琰握住沈云倾的手,低声道:“我不想你们的名节有失,哪怕这种可能是万分之一……我也……” “我明白。”沈云倾睁开眼,抬头看着楚修琰,笑着说道:“你放心去南城吧。” ———— 第二日一早,楚修琰起来,沈云倾为他冠发穿衣,陪着他用了早膳,送他出了王府。 楚修琰拽着缰绳,回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走到他身边,笑着为他理了理衣裳:“我会看着韵儿的,你放心去吧。” 楚修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倾儿,还是你懂我。” 瞧着楚修琰骑马离开了。 沈云倾站在府门前,遥看着他离开。 转身瞧着常叔:“常叔,云染在府上吗?” “这个时间,该是在的。”常叔微微躬身。 沈云倾轻笑一声:“常叔,一会儿他醒了,让他去韵儿那儿找我。” “诺。”常叔躬身,去了沈云染的院落。 “主子。”云晞跟在沈云倾身后,微微蹙眉:“您还真打算硬看着她一天呐。” “韵儿孩子心性,肯定是吵着闹着要过去的。”沈云倾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楚修琰这刚走,可不能让楚韵跑去那柳园,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挑起矛盾 “嫂嫂,您就让我出去吧。”楚韵站在房顶上,穿着男装,看着对面的沈云倾。 沈云倾看着楚韵,笑了笑,问道:“真想出去?” “嗯嗯嗯。”楚韵连连点头,笑着凑到沈云倾身边去,握上她的手,说道:“嫂嫂,您这是同意了?” “出去可以。” 沈云倾看着楚韵兴高采烈的模样,轻笑一声:“但是!但是,要让染儿和洛渊跟着你出去。” “嫂嫂,您这不是摆明了,不让我去柳园吗……”楚韵微微撅起了嘴。 那沈云染是谁啊?沈云倾的弟弟啊。 他自然是听沈云倾的话。 那洛渊是谁呀?沈云染的忠心下属。 他自然是听沈云染的话。 如此一来,沈云倾不让她去柳园,沈云染和洛渊自然是都不会让她去柳园了。 况且她的功夫,还不如洛渊和沈云染,甩又甩不掉……要是她硬要进柳园去,怕是直接就被押回来了。 沈云倾也不否认,她就是不想让楚韵去那柳园。 “云倾,韵儿,你们俩在上面做什么呢?”叶柔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房顶上的两个人。 楚韵一看叶柔,赶紧跳了下去,跑到叶柔身边,攀着她的胳膊,笑道:“叶柔嫂嫂,韵儿想出府走走。” “出府走走?”叶柔颇有些惊讶,楚韵可是一位公主,她想出府,这事不是再简单不过了。 不过,瞧着两人刚刚的架势。 叶柔也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转头看向沈云倾:“云倾,韵儿这是……” “姐姐。”沈云倾过去,与叶柔一同进了屋子。 即便是这样,她也没忘了看着楚韵。 楚韵趁着她不注意的一个回头,赶紧跑步两步跑了出去,刚刚出了院落的门。 “公主,请回吧。”洛渊直接拦下了楚韵,恭敬的说道。 楚韵一回头,看到沈云倾正站在那儿,笑看着自个儿。 楚韵叹了一声,耷拉着脑袋走回了沈云倾身边。 她都不知道自个儿失败了多少次了。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她都试过了,每次都是,刚刚见了曙光,就被拦在来了。 沈云染,洛渊,云一,云晞,一人一个方位,还领了几个云卫。 楚韵根本就跑不出这个院落。 叶柔与沈云倾坐在屋里,听了这件事的原委,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楚韵,叹道:“韵儿,今儿呢,我和你沈嫂嫂就在这儿陪你,柳园就别想去了。” 楚韵握着茶杯,低着头不说话了。 她现在可是没辙了。 叶柔拉着沈云倾在那儿聊天,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根本没空儿理会楚韵。 眼瞧着就要傍晚了…… 楚韵趴在桌子上,刚刚还是还是走不出这个院落,如今,却是出这个屋子都难了。 “主子。”云晞过来了,她给楚韵和叶柔见了礼,而后走到沈云倾身边:“主子,宫里边来人了。” 沈云倾微微蹙眉。 叶柔也是一怔:“宫里边的人,可是有事?” “那位公公奉陛下的令,请您进宫去。” 沈云倾抿了唇,这个时辰,得,估摸着又不是什么好事了。 可是既然楚帝让她进宫,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去啊。 站起身,瞧着楚韵那明显窃喜的表情,沈云倾看向一旁的叶柔。 叶柔了然的点了点头,站起身,笑道:“放心吧,我会看着韵儿的。” 沈云倾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 这一路上,沈云倾都在琢磨着楚帝的意图,眼瞧着到了御书房前。 沈云倾一叹,要面对的,迟早是要面对的,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 “德安公公。”沈云倾笑着与德安打了招呼。 德安微微躬身,恭敬的说道:“沈侧妃,请随老奴来吧。” 说着,他在前面引路,竟然是带着沈云倾进了后宫。 沈云倾微微蹙眉:“德安公公,我们这是……” 她瞧着眼前的这宫殿……这分明是贤妃季如湄的宫殿,怎么?难不成,是季如湄找她? 德安引着沈云倾走进宫殿,笑着说道:“陛下就在里面等着您呢。” 说着,德安推开了殿门:“陛下说,您来了直接进去就是。” 沈云倾这便进了宫殿。 这里面倒是亮堂,走进内殿,却只见到楚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沈云倾跪在地上,恭敬的叩首:“云倾见过父皇。” 楚帝一挥袖,让她起身,坐在自个儿对面。 德安领了宫人进来,饭菜齐全,这时辰也确实是该用膳了。 只是楚帝不动筷子,沈云倾是万万不敢动的,索性坐在那里,瞧着桌上的菜,心中暗叹一声。 “怎么不动?”楚帝笑着问道。 沈云倾微微躬身:“父皇不动,云倾自然是不该动的。” “用膳吧。”楚帝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菜。 他没有让德安进来服侍着,也没有让贤妃在宫中,想来,肯定是有事与她说的。 瞧着楚帝动了筷子,沈云倾这才敢吃上几口。 她夹了菜,正要吃下去。 却听楚帝笑着说道:“这几个月,你都没在王府,去哪儿了?” 沈云倾的手一顿,筷子上夹着的菜差点没掉下去。 确实她失踪了几个月,作为一个侧王妃而言,实在是不好的。楚帝这么问,大抵也是知道了,她去了北疆的。 抬头看着楚帝,只见楚帝的嘴角微微扬起。 沈云倾这便放下了筷子,笑着回道:“父皇该是知道的。” 楚帝瞧着她:“琰儿与我说,若是没有你,他大抵是回不来的。” “父皇,这次虽然凶险,不过阿琰能够平安回来,也算不上云倾的功劳。”沈云倾微微低了头。 说起来,她没帮上什么忙,要说楚修琰能过活下来,平安回到大楚,最大的功劳,该属于严子殊,他弄来了药,这才让卿尘救下了楚修琰的命。 沈云倾这样,也算是实话实说。 楚帝轻笑着:“琰儿如今,是愈发的在乎你了。” 楚帝笑着,可是沈云倾却分明听的出他语气中的冷厉。 沈云倾想起上一次楚帝见她时说的话:当他可以将江山摆在首位的时候,这江山,才会是他的。 楚修琰越是在乎她,怕是楚帝越是不安心。 她的沉默,让楚帝微微叹息。 “知道这一次,朕为何派他去南城吗?” 沈云倾蹙了眉头…… 南城那件事,明白了是楚修合贪赃枉法,只要是有心查下去,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 难不成……楚帝是故意的? 沈云倾抬了头,惊讶的看向楚帝。 楚帝喝了酒,看向沈云倾,说道:“以琰儿的性子,肯定是会将这件事如实禀报,你说……他与太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沈云倾抿了唇,若是楚修琰将这件事递了折子上来,楚帝肯定是要惩戒楚修合的。 如今,楚修琰和楚修邦还能维系着表面的平和,可是如果楚修合被楚帝关了起来,太子的势力势必也会受到牵连。 到时候,他还愿意和楚修琰维持着这样的平和吗? 楚帝这分明是要挑起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父皇,您……您不是说,不希望他们手足相残吗,怎么……” 沈云倾简直不能相信,刚刚的话是从楚帝口中说出来的。 只是……那分明又不是她的幻觉。 “他们生在皇家,兄弟相争,不可避免。”楚帝站起身,拿出了一张纸,递给沈云倾。 沈云倾接过一看,竟然是那封楚修琰“私通”大梁的信件。 “太子他们的这种举动,让朕明白了,他们得势,琰儿就活不下去。既然如此,朕就该做出选择了。” 楚帝将信件放在烛火上,燃尽了那封信。 楚帝的良苦用心,沈云倾实在是不懂,都是他的儿子,他对楚修琰,怎么会那么疼爱? 那个宸妃,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那……父皇今儿唤云倾过来……”沈云倾没有再说下去,她隐隐明白了楚帝的用意。 “总有一天,你会是他最大的阻碍。”楚帝走到她身边,低头瞧着她:“这件事,全看你的意思。” 沈云倾抬头看着楚帝:“父皇想要云倾如何做?” 楚帝轻笑一声,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沈云倾的呼吸一滞,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正此时,德安进来了。 “陛下,建安王府派人过来,说是……永华公主不见了。” “什么!”沈云倾蓦地站起身,瞧着德安。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沈云倾赶紧对着楚帝福了福身:“父皇,云倾怕是要赶回王府一趟。” 楚帝蹙着眉头瞧着她:“韵儿怎么了?” 沈云倾没有一丝隐瞒,将这件事全部告诉了楚帝。 果不其然,楚帝冷哼一声,一拍桌子:“荒唐!” “父皇息怒。”沈云倾赶紧福身:“韵儿尚是孩子心性……” “德安,派人去柳园,把韵儿带回来。” “诺。” 沈云倾福身:“云倾告退。” 楚帝挥了挥袖,让她退下了。 沈云倾正要退出去时,楚帝唤住了她。 “朕刚刚与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沈云倾轻轻咬着牙,低下了头。 她福了福身:“诺,云倾明白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寻找 夜了,本是该准备入眠的时候,建安王府却是灯火通明。 沈云倾紧紧的蹙着眉头,在屋门前走来走去。 “云倾。”叶柔快步过来,止盈跟在她身边,直说让她慢着些。 瞧着沈云倾满头的汗,焦急的模样。叶柔实在是愧疚…… “云倾,对不起。” 沈云倾临走时,把楚韵托付给她,结果她没看住人,听止盈说,已经这个时辰了,还没见到楚韵。 沈云倾虽然焦急,但是看到叶柔时,还是笑着迎了上来:“姐姐,您醒了……韵儿那丫头把你迷晕了,等她回来,非让她面壁思过不可。” 说起楚韵逃出王府的过程,可谓是连蒙带骗。 先是迷晕了叶柔,然后骗了沈云染进来,连带着敲晕了沈云染。 一溜烟儿的跑出了王府。 再之后,王府也就没人见过楚韵了。 沈云倾瞧着这时辰,云晞去宫里禀报这事的时候,楚帝就派人去寻了。 然而……柳园并没有楚韵的身影。 如今,楚帝已经派人全城暗中搜捕,沈云倾也已经把王府的人都派出去了。 “阿姐。”沈云染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沈云倾赶紧看向他:“怎么样?找到了吗?” 沈云染摇了摇头。 又一会儿,洛渊他们也都回来了,还是没有。 只剩下常叔他们那一队没有回来了。 沈云倾紧紧的握着拳,若是楚韵真的失踪了,她怎么向楚修琰交代…… “没事的,没事的。”叶柔抚着沈云倾的手臂,安抚着她:“说不准啊,常叔已经带着她往回赶了。” 沈云倾笑了笑,点了点头,只是心还是悬着的。 沈云染和云晞他们面面相觑,都是没了主意。 这锦城虽大,可也就那么大。只是为了楚韵的清誉,他们不敢大张旗鼓的搜查。楚帝的人加上建安王府的人,把这锦城已经翻的七七八八了。 若是常叔回来…… “王妃,侧王妃……”常叔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沈云倾站起身,看到常叔的模样,苦笑一声,跌坐在凳子上。 这下……如何是好。 楚修琰回来了,她说什么,告诉他,我没看住你妹妹,她去了哪儿,我不知道…… 当初在王府门前,沈云倾信誓旦旦的说,让楚修琰放心的去南城,难不成就是这样让他放心的? 正这时,楚修逸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沈云倾!” 沈云倾微微蹙眉,只是该面对的,也是跑不了的。 她站起身,就要过去。 楚修逸走进来,正要到她面前去理论一番。 沈云染二话没说,挡在沈云倾面前,拦住了楚修逸。 “你敢拦我?”楚修逸微微眯了眼睛,看向沈云染。 “七皇子,这里是建安王府。”沈云染轻笑一声,看向楚修逸:“您才应该收敛一些。” “染儿。”沈云倾过去,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让他别太冲了。 沈云染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听沈云倾的话。 于是,便听话的退后一步。 楚修逸冷哼一声,还不等说话。 叶柔已经拦了上来。 楚修逸索性不再上前,指着沈云倾,怒道:“如果韵儿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楚韵到底怎么跑出去的,你不知道吗!”沈云染嗤笑一声:“这也就是我阿姐,要是换了别人,怕是半天都看不住。” “染儿!”沈云倾微微蹙眉。 还不等说什么。 只听一声:“云染说得不错。” 循声望去,严子殊步履匆匆,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楚修逸:“楚韵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吗!” “严子殊……”楚修逸微微抿唇,拳头已经握了起来。 “七弟!”二皇子楚修誉一声厉喝,快步过来,握住楚修逸的手腕:“韵儿失踪,大家都很着急,有时间争吵,不如抓紧想想办法。” ———— 密室中,沈云倾和姒锦,容瑶坐在这里。其余的人都出去寻人了她们三人,在这里等着消息。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 姒锦已经数落她好一会儿了。 沈云倾何时这样被训斥过,不过这件事,她确实是疏忽了。楚韵的性子,她是了解的,应该带了她一起进宫才是。 楚韵的身份毕竟是大楚的公主,若是大张旗鼓的搜查,对她的清名实在是不好的。 这时辰,城门已经落锁了,她没有回来,多半是出事了,不过,相应的,她应该也没有被带出城去。 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抬头,姒锦还在那儿说着。 沈云倾微微蹙眉:“你说够了没有!” 姒锦一怔,转而更是气恼,指着沈云倾:“永华公主若是回不来,修琰放不了你!” “他放不放过我,那就是我们之间的事了,不劳烦你这个外人费心了。” 沈云倾刚刚脑中有那么些个思路闪过,她要安静的想一想,姒锦在这儿,实在是聒噪不堪。 “你……”姒锦拍了桌子笑起来。 一旁的容瑶赶紧拦住了她:“姒锦,别说了,当务之急,是怎么找到公主。” “不错。”沈云倾站起身,就要离开,行至转弯处时,她转身看向容瑶,轻笑一声:“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容瑶一怔,这便走了过来:“沈侧妃……” “韵儿如今肯定还在城内,你应该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顺理成章的封锁城门。”沈云倾看着她,低声说道。 容瑶微微蹙眉:“这个……” 要想封锁城门,还要不被人知道是为了寻找公主,那就必须是…… “锦城中若是有大事发生,那就……”容瑶惊讶的看向沈云倾:“沈侧妃,您是想……” 她微微看出了一些眉目。 沈云倾怕是想要人为的做出什么事吧…… 果不其然…… 沈云倾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容瑶大惊,瞪大了眼睛,转而摇了摇头:“不行,如此一来,若是这事被查出来了……” “若是被查出来,我一人承担,不会连累王爷。” 沈云倾轻笑一声,拍了拍容瑶的手:“我得去准备准备,一会儿,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就好。” 说罢,她不再理会容瑶,直接转身离开了密室。 ———— 沈云倾回了房间,换上了夜行衣,腰间别了一把匕首。 她这个打扮,不用说也知道,是要偷偷出府去了。 云晞也换上了相同的装扮:“主子,这种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两个人总是更有把握些的。”沈云倾把桌子上的蒙面巾递给云晞。 转身出门,刚刚踏出门槛,差点撞上一个人的怀抱。 “子殊……” 沈云倾抬头,吓了一跳。 严子殊沉着脸,看着沈云倾:“沈云倾,你是不是疯了!” 他是第一次这样凶沈云倾。 沈云倾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也知道严子殊这样说,没有什么问题。 她就是疯了。 “明天城门不能开,我不能让楚韵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带出锦城。”沈云倾十分坚决的说道。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让楚帝下令封锁城门。 锦城就这么大,挨家挨户的搜查,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就能翻个底朝天。 可若是让他们带着楚韵出了锦城,那就是天高皇帝远,一切,都是难上加难了。 严子殊抚上她的肩膀:“还有办法的,如果……如果明早之前找到了韵儿,你岂不是白做了那事。” “我不敢赌……”沈云倾轻笑一声,推开了严子殊。 严子殊拽住了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踏出这一步,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 岂能不知…… 今夜,她若是做了那件事,就回不了头了…… “子殊,谢谢……”沈云倾轻笑一声,回头看着他,说道:“可是……我答应了他,绝不会让楚韵出事。” 说着,沈云倾甩开严子殊的手。 她去密室见过了容瑶,然后带着云晞,离开了王府。 ———— 刑部尚书府。 沈云倾与云晞二人悄悄的摸了进去。 这里面的守卫并不算严密,两个人进去也十分的顺利。 沈云倾推开尚书卧房的门,两人抬脚,轻轻的进了屋子去…… 一声闷哼响起…… 沈云倾抽出匕首,手捂着床上那人的嘴,却是不肯松开。 她没有让云晞动手。 这件事,她一定要“亲力亲为”。 若是时候追查起来,不关云晞的事情。 眼瞧着躺在床上的男子抽搐两下,瞪着眼睛,然后无力的侧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沈云倾身后抚着那人的脖颈,好一会儿,才放心的松开了手。 “主子……”云晞微微蹙眉。 沈云倾刚刚杀的,可是大楚的刑部尚书,天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 谋害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 只见沈云倾将匕首在那位刑部尚书的被上蹭了蹭,这才收了起来。 “回府吧。”沈云倾轻笑一声:“明儿……这城门,是不关也得关了……” “主子,您费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这个……” “算是吧……”沈云倾叹了一声。 封锁城门是一,有了借口挨家挨户的搜查,是二。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 沈云倾今天做的事,也算是给楚帝一个答复了。 沈云倾摘下身上的玉佩,趁着云晞不注意,直接扔到了床上去。 楚帝既然要她做出一个决定,那么……这就是她的决定。 第一百二十四章、他们的怒火 沈云倾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严子殊冷着脸,在王府中等着他。 不仅是他,二皇子楚修誉也在这儿。 他的神情颇有些复杂,大概是……他一方面希望沈云倾这样做,然后寻回楚韵。一方面又不希望沈云倾出事吧。 瞧着两人的模样,沈云倾轻笑着过去:“都办妥了,明儿一早,这城门肯定是开不了的。” 严子殊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进了屋子。 楚修誉一瞧严子殊的模样,皱着眉,看向沈云倾:“没人发现吧?” “二哥放心。”沈云倾摘下面巾,握在手中:“就算出事了,也是我一个人担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修誉摇了摇头:“你和韵儿,对六弟而言,都很重要,谁出了事,对他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 他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 “明儿……我就不过来了,早些把韵儿带回来,也能早点安心了。” 说罢,楚修誉离开了建安王府。既然城门开不了了,那么,剩下的就要看他们的了。 沈云倾这才进了屋子去。 严子殊在屋里等着她。 沈云倾想让他坐下,两个人好好的谈一谈。 可严子殊却是不理会她,神情满是恼怒。 “子殊……”沈云倾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太欠考量了些。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不能那么多计较的。 “这件事……” “沈云倾!”严子殊蓦地打断了她的话,转头瞪着她:“你就不为自个儿想想!” 沈云倾一怔,她离府之前,严子殊虽然沉着脸,可到底说话的语气还好。本以为这么些功夫过去了,严子殊的气儿也就消了。 却不想,他似乎更生气了些。 “子殊,你怎么了……”沈云倾颇有些怯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严子殊紧紧的蹙着眉头:“这件事要是走漏了风声,谁都保不住你……” “我知道。”沈云倾轻笑着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我和云晞很小心,不会有事的。” “谋杀朝廷命官,亏你想的出来。”严子殊摇头失笑。 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抬起手,搭上沈云倾的肩膀,低头看着沈云倾:“楚韵的命是命,你的命呢?难不成就可以这样肆意挥霍?” 严子殊的语气中满是无力,手却是紧紧的扣着沈云倾的肩膀。 沈云倾疼得微微蹙了眉头。 严子殊看着她,末了,轻笑一声,松开了手。 直接就要离开,眼瞧着要出了这屋子,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看着沈云倾。 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都化为一声长叹。 沈云倾没想到严子殊这么担心自己,更没想到,他对这件事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她坐在椅子上,转着桌子上的杯盏…… 眼瞧着,天已经蒙蒙亮了。 沈云倾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云晞那边的行动怎么样了。 “主子……” 正想着云晞,云晞就回来了。 她气喘吁吁的进来,笑着点了点头:“主子,都办妥了。” “他的尸体,被发现了吧。”沈云倾微微低了头,揉着自己的额头。 一夜未睡,还忧心忡忡的,头有些晕,胸口也闷闷的。 云晞应了一声,说道:“刚才,刑部尚书府已经有人去宫里报信了。这会儿,估摸着楚帝已经知道了。” “这便好。”沈云倾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刑部尚书死了的事,一定要在城门开之前,传到楚帝耳中。 沈云倾便让云晞去了刑部尚书府,惊动了守卫,他们前去通知尚书时候,尸体也就会顺理成章的被发现了。 沈云倾松了口气,冷不防的却咳嗽出来。 “主子,您歇一歇吧,有消息了,我再知会您。”云晞笑着打开香炉,给沈云倾燃了一根安神香。 沈云倾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她坐在椅子上,微微蹙着眉头,瞧着外面的天色。 没一会儿,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瞧见来人,沈云倾一怔:“卿尘……” 卿尘走进屋子,笑道:“城门被封了,修誉他们已经带了人,全城搜查了。” “太好了。我也去……”沈云倾轻笑一声,站起身。 却突然腿一软,差点跌坐在椅子上。亏了她手快,按在桌子上,艰难的支撑着。 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眼前越发的模糊。 刚刚坐着,她还以为是一夜未眠的缘故,如今却觉得不对劲了。 沈云倾侧头看向云晞,瞧着她讷讷的低下头,便是全然明了了。 她苦笑,看向卿尘:“安神香,是你给她的……” 卿尘并不否认,笑着过来:“你得休息休息了。” 他让云晞扶着沈云倾躺在床上。 沈云倾起不来,却十分焦急的看着卿尘:“我得去找韵儿……” “你啊,就在王府好好休息吧。”卿尘低头瞧着她:“我都听子殊说了,这件事,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永华公主的命了。” 说罢,他带着云晞离开了屋子。 沈云倾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是白费力气,只能再跌下去,直到最后,失去了意识。 ———— “嫂嫂。” “嫂嫂……” 朦胧间,沈云倾好像听到了这个声音。 是韵儿吗?她回来了吗? 总不会是幻觉吧…… 沈云倾慢慢的睁开眼睛,模糊的看到一个人坐在她的床边。 “韵儿……”她轻声唤道。 只见那人连连点头:“嫂嫂,是我。” 果然是楚韵。 沈云倾终于看清了楚韵,撑着身子坐起身来,瞧着外面已经擦黑的天色。 已经一天过去了吗? 沈云倾皱着眉头,看向楚韵,颇有些气恼:“韵儿,你也不小了,做事之前,不知道考虑后果吗!” “嫂嫂,对不起……”楚韵低着头,嘟囔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为你担心?”沈云倾咬了咬牙,想要再说什么,看着楚韵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到底是没说出口。 看起来,她没受什么苦,那么这一切,倒也是值得的。 楚韵也知道自己太不懂事了些,低着头,由着沈云倾说着自己。 沈云倾摇了摇头,也不忍心再说她什么了。柔声说道:“平安回来就好……” “嫂嫂,对不起……”楚韵握住她的手,低了头:“我让你们担心了。” “好了,你昨天也没休息吧。”沈云倾抚着她的头发,笑着说道:“回去歇着吧,以后可别这么任性了。” “知道了,嫂嫂。”说着,楚韵站起身,笑道:“嫂嫂醒了,韵儿就安心了。” 她转身离开了内室。 沈云倾撑着身子坐起来,走到桌边,正要喝水。 就听到楚韵磕磕巴巴的声音传了过来:“六……六哥……” 楚修琰回来了? 沈云倾赶紧放下了杯盏,出了内室。 果然,楚修琰站在门前,冷冷的看着楚韵。 楚韵委屈巴巴的站在他面前,一声不吭。 “楚韵,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进建安王府。”楚修琰冷冷的看着楚韵。 不顾楚韵惊呆的神情,他直接走到沈云倾身边,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沈云倾身上。 那里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暖暖的…… “六哥,韵儿知道错了。”楚韵转过身,怯懦的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冷哼一声:“知道错了就行了?” 他唤了安寻进来。 “把公主送回皇宫,禀报陛下,给她请一位教习嬷嬷,好好的教教她规矩!” “六哥……”楚韵想要过来求求情,却被安寻拦了下来。 她眼巴巴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叹了一声,看向楚修琰就要求情。 “你的事,我们一会儿再说。”楚修琰瞥了沈云倾一眼,淡漠的说道。 他转头看着楚韵,说道:“明儿我会同父皇说,让你在宫中禁足。你就好好的反省一下吧!” 说罢,他示意安寻。 安寻会意,带着楚韵离开了屋子。 ———— “阿琰,韵儿已经知道错了,你……啊……” 沈云倾想要给楚韵求求情。 还不等说完,楚修琰就把她抱了起来,直接进了屋子,将她扔在了床上。 沈云倾缩着身子坐起来,看着他。 看起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火急火燎的从南城赶回来,瞧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儿,应该还没来得及休息吧…… “谁给你出的主意?”楚修琰低头看着她。 “是我自个儿想的。”沈云倾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想着,这样能封锁城门,也有个搜城的由头……” 她特别像容瑶询问了,这朝廷命官中,哪个与楚修琰最过意不去。 杀了这个刑部尚书,楚修琰的一些事情,都可以方便许多了…… “沈云倾,你真是长本事了。”楚修琰伸手重重地拍了床栏,咬牙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知道,他多半是真的很生气了。 “阿琰,没事的,我很小心……” “万一呢,万一被查出来了,你知道那是什么罪名吗?” 沈云倾一怔…… 转而低头苦笑,她一直说自己做得缜密,可是他也好,严子殊也好,都冲她大发脾气,担心的很……哪怕是一直好言好语的卿尘,语气中也分明是恼火的,带着怒意的。 他们都那样担心自己…… 可他们还不知道…… 她故意把自己的玉佩落在了那里,为的,就是让楚帝知道,刑部尚书,是她杀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追查 因着沈云倾的这件事,楚修琰与她陷入了冷战。 他舍不得再说沈云倾,可是想到她擅自杀了刑部尚书,就觉得实在不能这样由着她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一旦东窗事发,谁能保得住她…… 就是因为楚修琰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才越发的生气。 气沈云倾的冲动。也气自己的无能…… 沈云倾坐在屋子中,楚修琰离开听云院后,眼瞧着天都黑了,也没有再过来。 “主子。”云晞过来了,端了一碗汤药过来,递给沈云倾:“这是调理身子的药,趁热喝吧。” 沈云倾接过碗,却犹豫着……不想喝。 叹了一声:“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再喝。” 到底还是不想喝。 沈云倾笑着将药碗给了云晞。云晞无奈的接了过来。 “对了,紫苑那边有消息吗?” “派去接紫苑的云卫传信回来了。”云晞笑着给沈云倾燃了香:“一切顺利,大抵下个月就回来了。” 沈云倾瞧着她的动作,微微蹙眉:“云晞……” “主子您放心吧。”云晞合上了香炉,轻笑一声:“这是真的安神香。” 沈云倾这才放心下来了:“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回去歇吧。” “主子,这药……” “一会儿我会喝的,放心吧。”沈云倾站起身,取了一旁的披风给云晞披上了:“初春夜里凉,多注意点儿……” “嗯。”云晞微微低了头,拢着自个儿身上的披风,笑着点了点头。 沈云倾送她离开了屋子。 倚在门框上,瞧着楚修琰卧房的方向…… 她想去看看,看看他在做什么。 “咳咳咳……” 夜里的风确实是冷的,吹过身子的一刻,沈云倾微微缩了缩身子,抚着胸口轻咳着。 她这样穿着单薄的衣裳,实在是太冷了些,只是这样,瞧着他卧房的方向,就觉得安心。 其实……她连那里是不是亮着灯,都看不到。 隔着围墙,还有这么远的距离,却觉得,能想象出来,他在卧房的模样。 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夜里这么冷,不回屋子,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侧过头去。 果然是楚修琰。 他微微蹙着眉头,伸出手,抚上沈云倾的肩膀。 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他手上的凉意,看起来……他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云倾抬头看着他。 “我……刚来。”楚修琰与她一同进了屋子,有些别扭的侧过头去:“我……我可不是担心你,我也没消气……” 两人走进内室。 “阿琰……”沈云倾突然唤了他的名字。 楚修琰回过头来。 沈云倾蓦地欺身过来,搂上他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唇。 楚修琰一怔,惊讶之后,一手环住沈云倾的腰身,一手抚上她的发。 皱着的眉头松开…… 心中再有气恼,也都这样散了去。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楚修琰瞧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感受着唇齿间的温暖。 心中轻叹…… 他微微直了身子,离开了沈云倾的嘴唇。 “好,好了,快喝药吧。”楚修琰拿过药碗,看到沈云倾目光的一刻,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沈云倾看着他那模样,轻笑一声,故意耍着脾气,坐在床边:“我不想喝。” 楚修琰微微蹙眉,正要说什么。 沈云倾的嘴角扬起一抹窃笑。 “咳咳……”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生怕楚修琰听不见一样,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楚修琰赶紧坐在她身边:“倾儿,先喝药,身子要紧。” 沈云倾抚着胸口,抬头看他:“那……你还怪我吗?” “不怪,不怪。”楚修琰连连摇头,哄着孩子一般,把药碗端到沈云倾面前,试探的说道:“要不……我给你拿些蜜饯……” 瞧着他那模样,当真是不生气了。 沈云倾这才明目张胆的笑了出来,她接过药碗,在楚修琰讶异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好啊,你骗我。”楚修琰这才意识到沈云倾刚刚的咳嗽,分明就是骗他的。 颇有些郁闷的叹了一声。 到底还是接过空碗,脱了衣裳,与沈云倾同床而眠了…… 怎么偏偏对她,如何都不觉得过火。 “以后,不许再这样自作主张了。”楚修琰搂着沈云倾,将头抵在她的头上,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多怕那天来了,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刑部尚书的事,肯定是要追查到底的。 要么,有人顶罪,要么,真的会追查到沈云倾这儿来。 沈云倾窝在他怀中,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真的保不住她,才好…… “阿琰。” “嗯?” “你今天对韵儿说的话,是不是太过了些啊?”沈云倾轻轻的拍着他的手,说道:“再说了,韵儿也是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还是别……” “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皇宫。” 楚修琰抚着她的发,楚韵也是他的妹妹,他怎么忍心对自己的妹妹。 只不过,昨儿楚韵确实是被人绑架了,要不是今儿封城,怕是她已经被带出了锦城。 绑架楚韵的人,楚修琰能猜到一个大概。 楚韵若是被绑架了,他也好,楚修誉和楚修逸也好,怕是都无心朝堂之事了。 到时候,谁会得利…… 只是,到底会是楚修邦他们,还是三皇子楚修皓他们呢…… ———— 楚修琰虽然回来的早,不过还是搜集过了足够的证据。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他就把搜集的证据以奏章的形式,呈给了楚帝。 楚帝大发雷霆,将四皇子楚修合发配封地,不许再踏足锦城一步。而且,他的封地颇有些偏僻,民风不开化,可以说是穷乡僻壤了。 连带着太子楚修邦,也受到了一些牵连。 刑部尚书死了,自然要选出新的刑部尚书来。 各个皇子都争着抢着推荐自己的人。 毕竟刑部尚书的位置实在不低,谁要是能抢到这个位置,那在朝中许多事情,都方便了…… 这一次,不仅楚修琰和楚修邦,甚至是三皇子楚修皓和五皇子,八皇子他们都争了起来。 一旁的二皇子微微蹙眉,果然他还是不喜欢朝堂。 啰啰嗦嗦,争来争去。 要不是今儿兹事体大,他才不来上这个朝。 苦笑一声。 楚修誉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楚帝躬身作揖,恭敬的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朝堂该有些新的面孔了。” 他并没有推荐任何人,只是说出了人选的大概范围。 新鲜的血液,年轻的面孔,这就是楚修誉的意思。 “好。”楚帝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誉儿,这件事就由你去办了。” 楚修誉笑着作揖:“诺。” 提拔新的刑部尚书的事,楚帝交给了楚修誉,而刑部尚书的死因,楚帝竟然交给了楚修琰, 这事,在楚修琰看来,是苦差事,可是在旁人眼中看来,实在是楚帝的偏爱了。 楚修合被发配封地,太子这边就算是折了一只臂膀。 而且,原来的刑部尚书也算是亲近太子的,如今,他死了,楚修琰哪里会尽心尽力的查这件事,等到新的刑部尚书上任了,还不是随便找一个替罪羊…… 他不去冤枉太子,已经是天大的好人了。 这件事的主动权,分明是掌握在了楚修琰的手中了。 太子自然是想到了这点。 他瞥了楚修琰一眼,心中愤恨,却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 下了朝。 楚修琰紧锁着眉头,走出大殿。 二皇子楚修誉跟在他身边:“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楚修琰叹了一声:“能拖就拖,不能拖……就只能找个顶罪的了。” 说得简单,以楚帝的心思,怎么可能轻易蒙骗过他…… 可是,真相,楚修琰又该怎么说出来。 杀了刑部尚书的,就是他的侧王妃,他知道真相,可是却宁愿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也不想被楚帝知晓。 二皇子楚修誉正要说什么。 却听一声:“二弟,六弟。” 楚修琰和楚修誉回过身,只见太子楚修邦和五皇子楚修珩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二人都是作揖说道,礼数周全。 “六弟,刑部尚书的事,父皇既然交给了你,你可要早些查清真相,莫让生者难过。”楚修邦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楚修琰的肩膀。 楚修琰不准痕迹的躲开了太子的手,笑道:“此事,我定然会尽心尽力,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了。” 太子楚修邦微微眯起了眼睛,抿了抿唇。 好一会儿,轻笑着摇了摇头,径直离开了…… 五皇子楚修珩却是没有离开。 他看着楚修琰,又看了看二皇子楚修誉。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最近……切莫让韵儿……独自出宫了。” 楚修珩微微咬了咬牙,垂眸离开了这里。 楚修琰和楚修誉相视一眼。 “五弟既然这么说,看来韵儿在柳园失踪,果然是太子的主意。” 楚修琰点了点头,与二皇子一同出了皇宫。 临上马车前。 楚修琰郑重看向二皇子,作揖道:“二哥,今儿多亏了您,这刑部尚书之位,才未落到他人手中。” “你我之间,如此便生疏了。”楚修誉扶他起身,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好了,赶紧回去陪着云倾吧,这次韵儿的事,多亏了她。” 第一百二十六章、把自己交给你 大楚的春,带了丝丝凉意,不过到底是比冬天好过了许多。 来大楚的日子久了,沈云倾已经能够渐渐的适应这里的寒冷了,多穿一些,也就好过多了…… 朝堂上风云变换,楚修琰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少有时间能在府上好好的休息休息。 沈云倾每天都宿在楚修琰的卧房里。 离着楚韵失踪,楚修合被发配封地,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了。 白日,楚修琰都很少陪着沈云倾,不过用膳是一定要与她一起的。 夜了,沈云倾若是睡得早了,楚修琰就蹑手蹑脚的上床躺在她身边,搂着她睡着。若是沈云倾睡得晚,楚修琰就笑着过来,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与她说说话。 沈云倾一日不主动,他也不会强求什么,只是有一件事,他一定会强迫沈云倾。 那就是吃药。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在哪里,都不忘了派人回来看着她喝药。 若是恰巧楚修琰在府上,就会亲自过来,喂她喝药。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 沈云倾常常坐在外面,虽然冷,却觉得自在。 有时,她会去书房,远远的看上一眼。 她明白楚修琰如今的为难,刑部尚书的事情尚没有查清,又有太子的不断刁难。 楚韵还不老实,常常让他烦心…… 沈云倾自然不会再去耽搁他的时间了。 ———— “如今虽然是春天了,可到底不怎么暖和。”叶柔进屋取了披风出来,披在沈云倾的身上,坐在她身边。 沈云倾侧头瞧着叶柔,握上她的手,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自己在屋中实在是无聊,乐妍也有事,我就只好过来瞧瞧了。” 叶柔叹了一声,望着远处的天空,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感慨了。 沈云倾一瞧她看的那个方向,就知道了,她大概是又想着二皇子呢…… 这时候,就算是想,也没有什么由头过去广誉王府的。 沈云倾也没办法帮她什么,只好站起身,笑道:“姐姐,不若我们去花园走走吧。” 一来散散心,二来,春暖花开,也确实适合去那儿走走的。 叶柔晓得她的心思,也知道自己不该由着自己想这些,索性与沈云倾一同去花园走走,说不准能暂时把这些抛诸脑后。 两人走在花园中。 这建安王府占地大,花园建的也是不小,按着两人这速度,估摸着且得一会儿功夫能走完这花园了。 “云倾。” “嗯?”沈云倾正抓了些鱼食,喂着湖中的小鱼。 听了叶柔的声音,她回过头。 叶柔拿过她手中的鱼食盒,放在一旁的栏杆上,笑道:“你知不知道,快到什么日子了?” 沈云倾颇有些疑惑的看着叶柔。 什么日子…… 这沈云倾倒是没有想出来。 “你呀。”叶柔笑着摇了摇头:“再过些日子,可就是王爷的生辰了。” 楚修琰的生辰……是在春季。 对了……宸妃是在鼎和四年春,诞下皇六子楚修琰…… 那么她怀孕的时候,其实就是鼎和三年中…… 在宸妃之前,那位颇为得宠的黎妃,似乎是在鼎和三年……流产而亡了…… 好像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 沈云倾正要细细想下去。 却听叶柔轻声唤道:“云倾……” 沈云倾赶紧侧头看着她:“姐姐。” “你想好送他什么了吗?”叶柔笑着问道。 送什么…… 沈云倾微微蹙眉。 送的轻了,旁人看着,不免有些寒酸,哪怕他并不需要贵重的礼物。 送的重了,怕是太过于俗气,他从不缺银两,自然不在乎贵重这一说。 最终,沈云倾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怕是要好好想想了……” 只见叶柔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沈云倾蓦地红了脸颊:“姐,姐姐,你……” 她说话颇有些磕磕巴巴,想来是紧张的不行,她轻轻推开叶柔。 叶柔掩嘴轻笑:“见你害羞,还真是不容易。” 沈云倾抚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深呼吸一口气,与叶柔继续走着。 却不想叶柔总是调侃她刚刚害羞的模样。 两人正嬉笑着,远处竟走过来几个人。 沈云倾和叶柔赶紧恢复了“正常”,嘴角的弧度也规矩了许多,至少总算有了些王妃和侧王妃沉稳的模样。 近了才发现……竟是珺儿和乐妍,两人看起来倒是颇为聊得来,身后的宫人恭敬的跟着她们。 见到沈云倾和叶柔时,两人快步过来,福了身子:“妾身见过王妃,侧王妃。” 叶柔自然直接扶起了乐妍,笑道:“自家姐妹,无需多礼了。” 沈云倾也扶起一旁的珺儿。 说起来,她有日子没见这个珺儿了。 她入府后,珺儿渐渐也与普通的侍妾一样了,楚修琰总是与沈云倾在一起,去珺儿那儿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 沈云倾和珺儿也知道,她们俩见面免不了尴尬,索性……能不见就不见了。 如今一面。也不过是见了礼,说了三两句敷衍的话,也就过去了。 只是沈云倾总觉着,珺儿看着她的眼神中,有那么些不友善,甚至是……恼恨的。 难道是她看错了? 可是刚刚擦身而过时,珺儿分明瞥了她一眼,虽然极快,可沈云倾还是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情绪…… 与她刚刚入府,大婚那日见到的珺儿,着实天差地别,好似不是一个人。 ———— 眼瞧着……楚修琰的生辰就到了。 建安王府可是热闹的不得了。 与楚修琰亲近的官员,如今自然要过来庆贺一番。 与他关系一般或是关系不好的,得知楚帝来了建安王府,他们便也跟着过来凑凑热闹。 总之,楚修琰生辰这天,建安王府简直喧闹的不成样子。 这一次,贤妃季如湄也随着楚帝一同过来了建安王府。 她特地与叶柔和沈云倾聊了聊,末了,握着沈云倾的手,告诉她,很多事情,不要再等了…… 沈云倾初时尚不明白,但一抬头,看到季如湄眼角眉梢都是调笑,便明白了。 她指的……与那日叶柔所说的,竟然是同一件事。 当然,那也是沈云倾一直想着的事情。 楚帝事情繁多,自然没有留太久,贤妃也与他一同回宫去了。 一直到了傍晚了,王府中才消停了一些。 按着楚修琰的意思,这晚上的宴席,其实就是建安王府的这些人坐在一起聚一聚罢了。 沈云倾与叶柔坐在首位,也就是楚修琰的一左一右,剩下的侍妾,分别坐在下手边。 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的贺礼,或是琴曲,或是舞蹈,或是刺绣。 五花八门,却是大相径庭的。 那个珺儿……送的东西稍稍特别一些,是一面护心镜。 说实在的,沈云倾也在他身边瞧了这么久,也就这面护心镜,还不错。 只是瞧着楚修琰,也没有多高兴的样子。 叶柔的礼物甚是敷衍,不过倒是贵重,她是不在乎楚修琰怎么想,所以……也不费脑筋想着送他什么。 一圈下来。 楚修琰侧头看着沈云倾,那神情分明是问:你的礼物呢? 沈云倾笑着说道:“王爷莫急,今儿回房时,自然就看到了。” 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是以这屋里的人都听得到。 楚修琰一怔,更是好奇,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甜蜜的模样,让这些侍妾颇有些不爽,可是……又不敢说出什么来。 宴席的时间没有太久。 用过了膳,楚修琰还有事情处理,早早离席…… 他一走,谁还愿意坐下去,于是……这宴席,也就早早的散了去。 ———— “到底……要不要啊……”沈云倾坐在池子中,把身子埋进水里,只露出脑袋。 如今她的面容满是纠结,看也能知道,她现在有多为难。 想起叶柔那天对她说的话……又想起贤妃今儿走前,拉着她的手,那般说…… 沈云倾也觉着,不该再拖下去了。 一股子冲动的劲儿上来,沈云倾擦了身子,穿上纱衣。 披散的发在背后贴着衣裳,水珠打湿的地方,更是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她足够动人的曲线…… 楚修琰刚一进内室,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不禁一怔,连带着手半抬着,竟然忘了放下。 沈云倾瞧着他的模样,轻笑一声,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 他的身上还带了些凉意,让沈云倾不禁有些寒颤。 她伸出手,带着楚修琰走到床边,手也拽到了他的束腰。 轻轻一抽,束腰落地。 手指游移在他的衣襟处,向两旁挪动,脱下他的外袍。 楚修琰何时这么被动过,只是如今瞧着沈云倾这样主动,竟一时间喜不自胜,只知道笑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常扮男装,对于男子的衣裳自是不陌生的,可是如今真的到她动手…… 却突然笨拙了许多。 楚修琰轻笑,抬手握上沈云倾的手,柔声问道:“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 “嗯。”沈云倾红着脸,却抬头看着楚修琰:“那……你喜欢吗?” 楚修琰的笑容更大了些,他没有说话,却直接将沈云倾扑到床上,吻上了她的唇…… 沈云倾伸出手,环着他的脖颈…… 如今……她不想再等,也不再推拒了。 “阿琰……”她离开他的唇,轻声呢喃着,挺了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把自己……交给你了……” 这就是她送他……生辰贺礼。 第一百二十七章、红烛帐暖 衣衫尽褪,青纱帐落…… 楚修琰的唇落在沈云倾的脸颊上,渐渐向下游移。 沈云倾环着他的脖颈,一切都由着他来主导。 “倾儿……”他在她耳边,唤着她的名字,轻轻逗弄着她的耳垂。 沈云倾颇有些怕痒,微微瑟缩了身子。伸出手,就要推开楚修琰的唇。 楚修琰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沈云倾也不挣扎,索性随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感觉到身下的触碰,那是不同于他手上的温度,纵然沈云倾再不经事,也知道那是什么了。 早就羞红的脸颊,更是红晕了许多…… 楚修琰瞧着她的模样,竟然笑出声来,抚上她的脸颊,竟然比身子还要热一些。 沈云倾瞧着他,环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挺了身子,吻了他的脸颊,笑道:“今儿生辰,可满意?” 她埋首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喝着气,而后松了手,躺回床上,带着笑,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舔了舔嘴唇,痴痴的点了点头,终是忍不住俯下身去。 沈云倾却突然伸手,隔开了他的唇。 楚修琰一怔,看着她促狭的笑容,顿时明白了…… “倾儿,你这是在惹火……”楚修琰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一旁,握上她的手,按在床上:“惹了火,你可要负责一辈子了。” 他俯身低头,略带着霸道的吻上她的唇,辗转反侧。 轻轻的啧啧声传出,沈云倾更主动的配合他,甚至,不再逃避身下的那处温暖。 唇分的一刻,楚修琰的呼吸已经渐渐粗重了起来。 四目相对时,他看着沈云倾,没有玩笑,颇有些郑重的问道:“倾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沈云倾垂了眼帘,微微点了点头,梨涡深深。 让楚修琰再没有任何犹豫,他的娴熟,很快撩拨起沈云倾…… 她睫毛轻颤,许是有些紧张,她甚至不敢正眼看着楚修琰。 “倾儿……” 楚修琰的声音颇有些沙哑,唤着她名字时,微微一动…… 沈云倾蓦地紧张起来,唇也微微抿起,环着楚修琰的手臂也用了些力气。 楚修琰顿时不敢动弹,直到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 初时,他颇照顾沈云倾的感受,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渐渐的,沈云倾的身子也热了起来,眼中带了丝丝迷蒙…… 床幔中,偶尔传出一声娇喘。 “阿琰……” 初入府邸,从冷落到不怀好意的恩宠,走到今天,一路而来,多少坎坷。 全都湮没在在这一声声轻唤中…… 一夜春宵,红烛帐暖…… ———— 沈云倾再醒来时,身上细密的吻痕,还有颇有些酸痛的身子,都提醒着她,昨夜,是多么疯狂的…… 起身的一瞬间,腿一软,差点坐回床上去。 紫苑正端着水盆,开门进来。看到沈云倾时,低头抿着嘴轻笑。 把盆子放在一旁,笑着过来扶起沈云倾:“主子,您起了,唤我和云晞进来不就是了。” 沈云倾赶紧拢了拢衣裳,掩饰着身上的吻痕。 虽然云晞和紫苑都不是外人,可到底还是有些害羞的。 坐下身子,紫苑给她洗漱时,云晞正进了屋子,看到沈云倾的模样,笑着过来。 沈云倾和她从小一同长大,没有外人时,云晞从来不是那么规矩的。 “主子……昨儿晚上……没怎么睡吧。”云晞轻笑着拿起一个簪子,递给紫苑。 沈云倾更是羞红了脸颊,侧头不去看云晞。 梳洗打扮一番,沈云倾特别选了一脸衣领高的衣裳,掩饰着脖颈上的吻痕。 坐在椅子上,不过盏茶的功夫,早膳就备好了,端了上来。 常叔微微躬身:“侧王妃,用膳吧。” “阿琰呢?”沈云倾侧头看着常叔。 常叔不等说什么。 就见楚修琰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笑着把汤放在桌子上。 摆了摆手,一众下人就退了出去。 楚修琰坐在她身边,笑道:“你平日里,不是不喜欢这样的衣裳吗?” 他抚着沈云倾的衣领,拨开一看,吻痕格外的明显。促狭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沈云倾赶紧拢了衣领,白了楚修琰一眼:“还不是你昨儿……” 话未说完,想起昨儿的疯狂,沈云倾微微红了脸颊,低了头。 楚修琰轻笑着搂着她:“老夫老妻了,害什么羞啊。” “谁……谁跟你老夫老妻……”沈云倾的声音愈发的低了。 楚修琰也没再说什么,拿了碗筷过来,和沈云倾一同用着早膳。 沈云倾知道,不该这个时候问他,可是到底……她得明白才是。 “刑部尚书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楚修琰一怔,笑着夹了菜:“这个菜味道不错,你尝尝。” “阿琰。”沈云倾微微蹙眉,明显看出了他在转移话题。 当然,她是不吃这一套的。 楚修琰只好放下筷子,说道:“我已经让七弟去找替死鬼了。” “父皇不会相信的。” 沈云倾无奈的摇了摇头,况且,自个儿的玉佩,如今肯定已经落在了楚帝的手中。 别说有这玉佩,就算是没有,随便找一个替死鬼,也是瞒不过楚帝的。 楚修琰却是不管这些,只说:“父皇信与不信,那是他的事情了。” 沈云倾瞧着他。 他还没有脱了朝服,刚刚下朝回来,就过来陪着她用早膳了…… 她站起身,笑看着楚修琰:“我帮你换了朝服吧。” 楚修琰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沈云倾轻笑,拿过一旁的常服:“用膳,总不能穿着朝服吧。” 说着,不顾楚修琰的疑惑,拽着他站起身,帮他换了衣裳。 楚修琰便没有多想,趁着她给自己换衣裳的时候,微微俯身,吻上她的脸颊。 “别闹……”沈云倾轻轻推开他,笑着说道。 楚修琰穿上常服,搂过沈云倾:“倾儿……” 他的额头抵着沈云倾的额头,抚上他的发,吻了她的唇。 沈云倾面颊一红,却被他抱着,没办法脱身。 “王爷,宫里……”安寻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低下了头,便要退出去。 沈云倾赶紧推开了楚修琰:“安……安寻。” 她唤住安寻,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上。 楚修琰瞧着她强作淡定的样子,轻笑,而后看向安寻:“说吧,什么事?” “额……”安寻颇有些尴尬的低着头:“王爷,宫里来人了,请王妃和侧王妃用过早膳,入宫陪着贤妃娘娘说说话。” ———— 用了早膳,沈云倾与叶柔就结伴进了皇宫。有宫人带着她们去了贤妃的宫殿。 贤妃果然颇有些喜悦的看着二人,让阿越给两个人倒了茶。 看到沈云倾今儿的穿着,季如湄掩嘴轻笑:“瞧这模样,昨儿我说得话,你是听进去了。” 沈云倾正喝着茶,听了这话,差点没呛着。 “湄姨……”沈云倾颇有为不好意思的看着季如湄。 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正这时,德安进来了,他躬身说道:“娘娘,陛下请沈侧妃往御书房一趟。” 沈云倾心中一叹,该来的,到底是会来的。 楚帝找她有什么事,她是一清二楚的。 于是起身,便要与德安一同去了御书房。 出了贤妃的宫殿,就见楚帝已经站在那儿等着她了。 “父皇。”沈云倾福身道。 楚帝扶起她,笑道:“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诺。” 沈云倾跟在楚帝身侧,与他一同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如今倒是颇有些风光。 春暖花开时,走在这里,微风拂面,若是与楚修琰一同走在这里,会是更好一些吧…… 正想着,却听楚帝唤了一声。 “这东西,是你故意留下的吧?”楚帝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沈云倾。 沈云倾接过来看了一眼,确实是自个儿那天故意留在刑部尚书府的…… 四下无人,只有她和楚帝。 沈云倾轻笑一声,呈上玉佩:“父皇觉得是,那便是。” 楚帝微微蹙眉,迎着她目光的一刻,便是明白了。 她已经决定了…… 是不是她故意留下,并不重要……沈云倾这是在暗示楚帝,只要楚帝觉得时机适合,她就会认罪,绝不会为自己辩解。 楚帝接过玉佩,放回袖中。 他看着沈云倾,苦笑着转过头去。 至高的权势,却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你若是现在反悔,这块玉佩,永远不会再出现。”楚帝瞧着眼前的一汪湖水,平静的说道。 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说出这句话。明明……最应该坚定的人,是他。 沈云倾走到楚帝身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父皇,已经决定了的事,何必再拖下去呢。” 她真怕再来一次,自己就没办法下这个决心了。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是放不下了…… 若是这次再不做决定,怕是今后,都不会再这样果断了…… 楚帝久久没有言语。 末了,轻叹一声:“你需要多久?”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双手微微紧握:“父皇能给多久?” “朕……不在乎多久,你要想的,是太子……能给你多久。” 沈云倾蹙了眉头,微微福身:“云倾……明白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朝堂局势 楚帝的话,沈云倾都记在心上了,她也明白,这件事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再后悔了。 丢下玉佩的一刻,在皇宫点下头的那一刻,沈云倾就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 回到王府时,沈云倾回了卧房,没看到楚修琰,想来这个时辰,他该是在书房了。 沈云倾直接去了书房,到了门前,那两个暗卫正要见礼。 她摆了摆手,悄悄的靠近了书房。 这王府里谁不知道,沈云倾得建安王恩宠,所以,她在书房这,也没有人拦着她。 “二哥,这件事还是拜托你了。” 二皇子也在里面? 沈云倾微微一怔,站在书房外面,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二皇子楚修誉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太子在朝堂的阻挠暂且不提,五弟那边……” “五弟那边的行动,我会让姒锦送过来。” 楚修琰的声音并不是很轻松。 沈云倾听的出来,也知道,这次太子他们的反扑必然是猛烈的。 且不说四皇子楚修合被发配封地,让他们损失多大,就说刑部尚书死了,这刑部尚书一职被楚修誉的人顶上来后,太子他们就想尽办法,找那个新的刑部尚书的毛病。 太子和楚修琰,如今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会放了谁的。 这件事,楚帝的态度,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若想要两个人的争斗尽快落下帷幕,除非楚帝插手进来…… 沈云倾微微抿了抿唇,看向两旁的暗卫,低声道:“别同他说我来过。” “诺。” 见着两个暗卫躬身,沈云倾这才离开了书房。 她回了卧房,心思却静不下来,手抚着琴,拨弄两下,竟然愈发的烦躁。 索性推开琴,靠在椅子上。 “主子,该喝药了。”紫苑端了药进来,笑着将药递给了沈云倾。 每天的调理,她的身子倒是好的利索,若不是偶尔受凉咳嗽两声,当真看不出她有哪里不对。 眼瞧着天色黑了下来,楚修琰这才回了卧房,脱下外袍,坐在沈云倾身边。 “回来了怎么不去书房找我。”楚修琰搂着她,笑问道:“有没有乖乖喝药?” 沈云倾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笑道:“怕去书房扰了你……” 楚修琰的脸轻轻的蹭着沈云倾的脸颊,新长出来的胡茬让沈云倾颇有些不适应,笑着推开了他。 云晞进来,看到两个人的模样,干咳了一声。 楚修琰这才正襟危坐,看向云晞。 云晞抿嘴轻笑,福身道:“晚膳热好了。” 楚修琰挥了挥手,瞧着沈云倾尴尬的模样,他倒是很窃喜。 沈云倾心中有事,吃不下什么。不过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楚修琰索性也放下了筷子,让人撤了这些东西。 楚修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怎么了,就吃这么一点?” “太子那边,有什么行动吗?”沈云倾看着他,问道。 楚修琰一怔,笑了笑:“能有什么行动,没事儿……” 说着,他坐下,拿起一旁的杯子,赶紧喝着水,掩饰自己那点心虚。 沈云倾了解他,自然也看的分明。 “朝堂上……一切都好吗?”沈云倾也没有戳穿他,笑着问道。 楚修琰一怔,咳了一声:“挺好的。” 他不再说什么,沈云倾也没有再问下去。 她知道,无论她怎么问,楚修琰若是不想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她的。 她起身去准备沐浴的热水了。 他回来的这么晚,就知道太子那边肯定是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了。 “阿琰,快去沐浴吧。”沈云倾过来,就要为他脱了衣裳。 楚修琰握住她的手,笑着给她脱了衣裳,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一起来吧。” 说着,他将沈云倾抱进了池中。 自个儿也跟着下去了。 沈云倾赶紧离着他远了些,伸手挡在自己胸前:“你,我……阿琰,你,你先别……” “夫人。”楚修琰轻笑着过去,一把拥住沈云倾。 沈云倾惊叫一声,红了脸,不敢看他。 楚修琰轻笑着,轻轻向她身上撩着水。 许是有了先例,楚修琰十分没有耐心,抱着沈云倾的时候,手特别的不老实。 没一会儿的功夫,直接吻上了沈云倾的脸颊。 “阿琰。”沈云倾伸手挡住他的唇,笑道:“别闹了。” “倾儿……”楚修琰唤着她的名字。 沈云倾却是浑身一僵…… 她感受到了他的些许变化,还有他颇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哗啦”一声。 楚修琰拽了一旁的衣袍裹在身上。 沈云倾一瞧他那架势,也赶紧拽了衣袍,站起身的一刻裹在了身上。 正踏上了台阶,想要跑出去。 楚修琰一把抱起她,笑道:“倾儿,王府可就这么大,能跑哪儿去啊……” 他抱着沈云倾,一路进了卧房内室,将她放在了床上。 猴急似的扑在她身上,笑着就要吻上她的唇。 沈云倾微微蹙眉,撒娇一般:“阿琰……还疼呢……” 楚修琰一怔,连着动作也是一顿。 他抿着唇…… 好一会儿,满是无奈的躺在沈云倾身边,将沈云倾搂在怀中:“睡吧……” 他的声音闷闷的,沈云倾轻笑一声,窝在他怀中。 “阿琰。” “嗯?”楚修琰低头看她,笑着问道:“怎么了。” 沈云倾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你会不会对我一直这么好啊?” “当然会。”楚修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要是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呢?” 楚修琰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笑道:“那我就把你关在府邸里,天天让你看着我,天天烦着你。” “真幼稚……”沈云倾轻笑一声,心里却暖暖的。 真希望,他永远都能这样“烦”着自己…… ———— 一连几天,沈云倾与楚修琰,都这样甜甜蜜蜜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多了,就不想有什么改变了。 沈云倾遥遥的看着书房的方向,就怕再过一段时间,这样近的望着,也是奢望了…… 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 云晞就在这里等着她:“主子,回吗?” “去质子府走走吧。”沈云倾轻笑一声,去马厩牵了马。 两人骑了马,去了质子府。 沈云倾来这质子府,一为了看看梁意舒,二……却是特别来找萧羽寒。 朝堂的那些事,楚修琰不与她说,二皇子和七皇子也都听了他的话,不说与沈云倾。 本来,严子殊应该是会告诉沈云倾的。 可是……这么久了,难得见到他几面,这才知道,他对朝堂的事,也没怎么关心,只知道锦城的各个势力都沉寂了下来,因为……太子和楚修琰的商铺,都开始了竞争。 听说,一些大臣已经开始做出选择了。 要么是太子,要么……是建安王了。 再多的,严子殊也是不知道了。 到了质子府,沈云倾带着云晞下马进去,刚要去找梁意舒。 却听一声:“嫂嫂。” 回头看去,楚韵这丫头跑了过来,抱住沈云倾的手臂,笑着说道:“嫂嫂,您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好久没来了,就过来看看。”沈云倾轻笑着问道:“韵儿,你是来找羽寒吧?” “不是。”楚韵摇了摇头:“谁要找他呀。我是来找梁意舒的。” 沈云倾微微蹙眉:“韵儿。你还对他……” “哎呀,嫂嫂,您想哪儿去了……”楚韵笑了笑,说道:“我呢……是过来提醒他,最近小心一些。” “小心?” “嗯,是啊。”楚韵微微蹙眉,惊讶的看着沈云倾:“嫂嫂,您还不知道吗?” 沈云倾赶紧拉着楚韵到了一旁的小石凳那儿坐了下来:“什么事啊?” 云晞也跟着坐了下来。 “大梁那边出了些问题,边关都已经兵刃相向了。” “什么!” 楚韵话音刚落,沈云倾惊讶的站起身。 大梁哪有这样的胆量,分明是背后有人撑腰,若说,北疆那边……四皇子的封地,离着倒是算不上远。 沈云倾瞧着楚韵:“你还知道什么事?” 楚韵微微蹙眉,想了想:“倒也没什么旁的了。” “只是边关有些摩擦?”沈云倾颇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楚韵点了点头:“现在……好像就是这样。不过……太子一派,都主张攻下梁国。” “哦,所以你才跑过来提醒二皇子。”云晞了然,看向楚韵。 沈云倾也明白了…… 楚韵是怕,太子借着梁意舒的事情,向梁国发难。 到那时候,两国交战,且不说秦国虎视眈眈。大楚如今,朝堂局势可还不稳,哪经得起大规模的战争…… 也难怪楚韵火急火燎的就过来了。 “嫂嫂,您是不知道,太子……” “楚韵!” 听到这一声冷喝,楚韵一怔,回过头去。 只见萧羽寒怒气冲冲的过来,瞪了楚韵一眼,而后笑看着沈云倾:“这些事,修琰既然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多想,你又何必……” 楚韵这才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气:“嫂嫂……这些事儿……六哥从没向你提起过?” 沈云倾轻笑着点了点头。 楚韵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自己的六哥那样隐瞒朝堂的事情,就是不想沈云倾为这些事操心。 这下好了……都让她说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逃出锦城 质子府平日来人不少,可到梁意舒这儿来的,不过几人罢了。 如今,梁意舒的院落倒是热闹了起来了。 沈云倾坐在椅子上,喝着水,瞧着一旁的萧羽寒。 萧羽寒正数落着楚韵。 楚韵自知有错,低着头在那儿不说话,偶尔委屈的嘟囔一声。 “羽寒,如今我都知道了,你再说韵儿,也没什么意义了不是。”沈云倾给萧羽寒倒了水,笑道:“说起来,也算是我套了韵儿的话。” “还是嫂嫂好。”楚韵赶紧靠在沈云倾怀中,笑看着她。 好不容易有人为她说话了,她可是赶紧投入沈云倾的怀抱了。 萧羽寒微微蹙眉,这才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听洛成说,梁意舒这功夫在书房,与阿翎一起呢。 他退下去没一会儿。 梁意舒就带着阿翎过来了。 虽说阿翎是细作,不过看起来,如今两个人的感情倒是不错的。 不说恩爱有加,琴瑟和鸣,也是相差不远的。 起码,面上是这样的。 看到沈云倾的时候,梁意舒有些吃惊,很快,他轻笑一声,带着阿翎给几个人见了礼。 他的锐气,早就在大楚,磨尽了…… “你们怎么来了?”他坐在萧羽寒身边,虽然是问着他们,却一直看着阿翎,握着她的手。 沈云倾没有对上他的目光,不知他这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若是他真的与阿翎情投意合,那真是一桩好事。 “大梁那边的事,你都知道了吗?”沈云倾微微蹙眉,看着梁意舒。 梁意舒毫不在乎,轻笑一声:“大梁的事,我知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沈云倾。 眼中除了颓唐,再无其他。 沈云倾一怔,好久不来质子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能让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意舒兄这话不对。”萧羽寒放下杯盏,笑着说道:“有没有意义那是后话,知不知道,还是重要的。” 萧羽寒的语气中,带了些不分明的情绪。 沈云倾虽然听不太明显,可是看到梁意舒明显变了脸色,就明白了,他变成这样,怕是和梁意舒脱不了关系吧。 她微微蹙眉…… “意舒,有些话……我想和你单独聊聊。”沈云倾站起身,看向梁意舒。 梁意舒一怔,站起身时,阿翎想要松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拽住。 沈云倾有些惊讶。 萧羽寒听出了沈云倾话中的意思,也知道刚刚自己的情绪实在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楚韵看向沈云倾,笑道:“嫂嫂,别忘了提醒他。” “好,嫂嫂知道了。”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 她与梁意舒,还有阿翎,一同离开了屋子。 梁意舒这院落不小,后面就是一个小的花园。 阿翎挣脱了梁意舒的手,福身道:“二皇子与沈侧妃既有话说,阿翎还是……” “无妨,没什么听不得的。”梁意舒拉着她的手,走在沈云倾身边。 沈云倾摇了摇头,无奈:“你知不知道……边关的事。” “知道。” “是阿翎告诉你的?” “是。” 沈云倾有些惊讶的看着阿翎。 这才多久的功夫,她竟然就这样帮着梁意舒了。 梁意舒明明知道……她已经是建安王的侧王妃了,还对她没有丝毫的防备…… “你不怕……我告诉王爷。”我看着阿翎。 “怕……”阿翎笑着:“可阿翎喜欢和他在一起。” 细作大多从小训练。 看似最是冷血无情,实际上,内心中总有一处是最细腻柔软的。 也许她们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可对于给过她们温暖的人,却也是永远放不下的。 “边关的事,你既然知道了,那想必,你也猜到了永华公主的来意。”沈云倾看着梁意舒。 他的聪慧,不会想不到那点。 梁意舒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太子既然主战,自然需要宣战的由头,而我,就是那个由头。” ———— 回到王府,沈云倾坐在卧房,心中越发的烦乱。 梁意舒都明白。 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自己今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主子……”云晞进了屋子,给沈云倾送了羹汤进来,放在桌子上:“您从质子府回来,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 何止是魂不守舍。 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反应。 沈云倾轻笑一声,仍旧自顾自的想着。 梁意舒和阿翎,真的是真心相爱,真的是缘份使然? 阿翎是一个优秀的细作。 梁意舒又是一个那样骄傲的皇子。 怎么短短几个月的功夫。 阿翎背叛了楚修琰,将边关的战争,朝堂的局势,都说与了梁意舒。 梁意舒怎么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恭敬顺从了……甚至对自己的命运,也不在乎半分了。 这样的转变,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主子……主子!”云晞趴在她耳边,微微提了声音,唤道。 沈云倾回过神。 云晞无奈的扶额:“主子,您要是再想,这羹汤可就凉了……” 沈云倾正要反驳…… “云晞说的不错,你这走神未免太入迷了些。” 侧头一看,严子殊轻笑着进来。 脱下披风,随手放在了一旁,坐在了沈云倾身边。 云晞福了福身,离开了屋子,不过却特意开了门,免得有人搬弄是非。 严子殊把羹汤端到沈云倾面前:“抓紧喝吧,想不明白的事情,要么说出来与人一同商量,要么,干脆不要自寻烦恼。” 沈云倾端着羹汤。 严子殊的话,她明白。 只是…… “子殊,我能相信你吗?”沈云倾喝了一口汤,便放在了桌子上。 她没有半分笑容,更不带一丝玩笑,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也收敛了笑容:“你若是信我,我便是能相信的。” 沈云倾轻笑,索性也不自个儿想得难受。 梁意舒的事,她与严子殊说了。 严子殊听后,微微蹙眉:“梁意舒真的这么说?”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 她也不相信,可是梁意舒确实是这么说的。 沈云倾问他,打算如何防着太子他们。 梁意舒却说,为何要防,求之不得…… “坏了……”严子殊赶紧站起身,就向外走去,甚至来不及和沈云倾解释什么。 沈云倾一怔,追了出去:“子殊,怎么了?” 严子殊紧皱着眉头:“今儿有几批大梁和秦国的商队从锦城离开。” 沈云倾一听,一下便明白了严子殊的意思。 若是所料不差…… 梁意舒怕是会随着这几个商队,离开锦城。 到那时,太子主战,肯定是会借着这个由头,向大梁发起进攻…… “云晞,赶紧去叫云染过来。”沈云倾走到云晞面前,压低了声音:“你们两人,一个去东城门,一个去西城门,记住了,看到梁意舒,无论如何,把他拦下来。” “诺。”云晞微微躬身,赶紧去找了沈云染。 严子殊和沈云倾他们先去了质子府,却发现萧羽寒正在屋中,已是不省人事。 唤了守卫进来照顾他。 两人去了梁意舒的院落,果然是人去楼空…… “我去南城门。”严子殊翻身上马。 沈云倾点了点头,也上了马,向北城门过去了。 ———— 锦城城门处进出的人都是不少的。 沈云倾站在城门处,她身为侧王妃,自然是不便随便抛头露面的,于是便带了斗篷。 她拿着侧王妃的令牌过来,守卫们自然也是让她一同检查的。 梁意舒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城门处,人来人往。 沈云倾看过一辆有一辆马车,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沈云倾心下焦急…… 拉过一旁的守卫:“之后再有商队过来,一律扣下,等我过来。” “是,大人。”那守卫唯唯诺诺的说道。 沈云倾连忙骑了马,去了南城门…… 与严子殊汇合时,两人相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没有…… 这个时辰,怕是……没有可能了。 两人一同去了东城门和西城门。 云晞和沈云染都没有看到梁意舒。 “来不及了。”严子殊摇头轻叹:“他既然能出了锦城,定是有人背后相助,到时山高水长,哪有可能截下他了。” 沈云倾苦笑…… 原来,梁意舒的求之不得,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要的,就是大梁和大楚……兵戎相见。 “回王府吧。”沈云倾遥看着大梁的方向。 不知梁意舒是否一路回了大梁。 也不知……这大楚和大梁这一战,结果如何。 一路上,锦城已经可以看出一些不同了,不时有士兵来去。 严子殊拉过来问,却得知他们不过奉命行事,不知为何。 直到回了王府。 看到楚修琰阴沉着脸色的一刻,沈云倾知道,梁意舒逃跑的事情,怕是楚帝已经知道了。 书房中,楚修琰大发脾气。 严子殊进去夺过他正要摔的瓶子:“就这么大点的事儿,你就这么沉不住气。” “这么大点的事儿?”楚修琰摇了摇头,手撑着桌子:“且不说大楚如今不适合打仗,就说楚修合的封地,可是在边关附近,一旦和大梁开战,他大发国难财,到时……” 末了,楚修琰一怔,侧头看着严子殊:“你……知道他逃跑了?” 严子殊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楚修琰又看向沈云倾。 沈云倾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能低了头,默然不语。 第一百三十章、让他误会 建安王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过了。 每个从书房经过的人,都是大气儿不敢出一个。 “珊儿,王爷怎么样了?”安寻拽过刚从书房奉茶出来的侍女,低声问道。 珊儿特意回头看了书房一眼,这才悄声说道:“王爷正烦心呢。” “侧王妃,没有过来?” 珊儿摇了摇头:“不仅没过来,侧王妃还领着几个丫头,回了听云院了。” 安寻不禁扶额,完了,一会儿进去免不得又是一顿骂了。 摆了摆手,让珊儿先去忙了。 叹了一声,走到书房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敲了敲门:“王爷……” “进来!” 听到楚修琰的声音,安寻赶紧推开门,然后又轻轻的关上了门。 他走到桌案上,微微躬身:“王爷,萧公子身体没有大碍,不过是中了迷药,如今已然大好了。梁意舒那边,已经派人去追了。” “人都出了进城了,往哪里追!”楚修琰一拍桌案,喝了一声。 安寻吓了一跳,多久没有见过楚修琰这样大发脾气了。 他干咳了一声,试探的说道:“王爷,陛下已经下令,通缉梁意舒,另外……” “通缉……”楚修琰冷笑一声,起身看着安寻:“太子主战,好不容易有了由头,你觉得,他会让梁意舒被抓回来吗?” “王爷,左右这一战也是避免不了的。”安寻试着劝说,他走到桌案前,瞧着楚修琰,说道:“王爷,这大梁不住出兵,怕也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楚修琰微微蹙眉,手撑在桌案上。 这件事,他已经派人联系了大梁那边的人,若是没有意外,肯定是能压下这场战争的。 大楚打大梁,没有问题,可是,在那之后呢? 秦国分一杯羹事小,若是……他们贪得无厌呢? 楚修琰最气的是沈云倾和严子殊。 他们两个明明知道了梁意舒逃跑了,若是他们早一些回来告诉他,派人去追,多半是能够追回来的。 一个是他最信任的朋友,一个是他最爱的枕边人…… 他们的关系倒是亲近,他们倒是心意相通。 越想越生气。 楚修琰咬着牙,差点折了手中的笔。 安寻吓得不敢出声。 好一会儿,看着楚修琰差不多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才出了声:“王爷,事已至此,也……也别怪侧王妃了吧……” 楚修琰抬头看着安寻。 目光……非常的不友善。 安寻赶紧低了头:“王爷,我……我先下去了。” 说罢,离开了书房。 楚修琰微微蹙眉,坐在椅子上,说实在的,他是有些后悔的。 刚刚知道沈云倾和严子殊他们瞒着梁意舒的事情时,他是真的气恼的,还对沈云倾发了脾气,质问她是不是还念着梁意舒。 现在想想,还真是混蛋…… 明明她把最好的都留给可他,明明,她为他受了那么多的伤,忍了那么多的委屈。 左思右想,还是不想自个儿一个人在这书房,心神不宁的坐着。 楚修琰站起身,打开书房的门。 安寻说得不错,既然有人在背后挑唆,这一战,无论如何,都是免不了的。 既然如此,那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责怪沈云倾呢,明明是自己这边没有留意到…… ———— 一路到了听云院,楚修琰搓着手,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如今,沈云倾该是在气头上吧。 她生起气来,可不是一般的“吓人”,楚修琰想想那场景,就颇有些无奈。 沈云倾最气时,不怒不恼,不理人才是真让人无奈的。 不过怎么样都是要进去的不是吗…… 楚修琰微微蹙眉,刚刚怎么就没收敛一点,现在怎么哄她呀。 推开听云院的门,走到屋门前。 却听屋中传来啪的一声,怕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搭在门上的手一顿。 楚修琰一怔,索性抬了手,站在门前。 “主子,您别气了……” 沈云倾冷哼一声:“我是气,不过是气梁意舒,竟然一声不吭离开了这里。” 沈云倾的语气满是恼火。 楚修琰再笑不出来,她说,她气的是梁意舒的不告而别,那她心中…… 云晞轻声问道:“主子,您今儿这般做,难不成,还是没放下二皇子?” 楚修琰不得不承认,他到底还是在乎这个的,所以,他想听听这个答案。 “放下……” “哪儿那么容易,放不下的……” 听了这些话,鬼使神差的,楚修琰推开了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如果说,他已经后悔了听到刚刚的话,那么如今,他更恨自己推开了门,让两个人如今这样尴尬。 沈云倾大惊,直接站起了身子:“你……怎么来了?” 楚修琰哪里有话说。 不过已经推开门了,他索性走进屋子,摆了摆手,让云晞下去了。 云晞纵是千般不愿,也只能离开了屋子。 楚修琰抿了抿唇,看着沈云倾,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沈云倾一怔,没有说话。 只是低了头,坐在了椅子上。 “你忘不了他……那为何,还与我……” “我放不下他,可又得接受你是我夫君的事实。”沈云倾抬头拦着他,笑道:“对吧。” 楚修琰坐在她对面,蹙着眉头,柔声道:“倾儿,你是骗我吧,你是不是还在恼我。我承认,刚刚是我不好,是我……” “我没必要骗你,刚刚,我不知道你在外面,不然,我不会说。”沈云倾轻笑着侧过头去。 “倾儿……”楚修琰伸手握住她的手:“昨儿还是好好的,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 他不相信,之前的几天,都是幻觉吗? 沈云倾对他的好,难道都是骗他的吗? 那些温存,那一夜夜的缠绵,到头来,就是一场空? 沈云倾却是直接甩开了他的手,站起身:“这件事,我不曾后悔,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放了梁意舒。” 楚修琰咬了牙,嚯的站起身。 他的双拳紧握,看着沈云倾的目光恨不能喷出火来。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从我进来,到现在,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吗?” 沈云倾抬头看着他:“是。”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连着目光,都变得冷漠了很多,没有温情,没有依恋。 楚修琰缓缓摇了摇头:“我不信……” 沈云倾要说什么。 他摆了摆手,只是自顾自的摇着头:“我们……我们都冷静一下,过两天,过两天我再过来。” 说罢,他离开了屋子。 门关上的一刻,沈云倾蓦地站起身,手臂微微一动,抬起了些许。 她明明不想这样,他是她最想挽留的人,到头来,却被她推的更远了… “主子……”云晞推门进来,看到沈云倾时,快步过来:“主子,您……” 沈云倾蹙着眉头,瞧着门外,却慢慢红了眼眶。 “我累了。”沈云倾低了头,叹了一声:“云晞,你去歇着吧。” 云晞想要留下,却硬生生的被打发走了。 沈云倾坐在房中,瞧着角落的求凰琴,轻叹,本来,想再拖一拖的。 今天的事情一出,她就知道,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一个不错的,让楚修琰和她疏离的机会。 ———— “何必这般为难自己呢?”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一惊,连忙站起身,看向窗子的方向:“谁!” 只见窗外的人影渐渐移动,走到门外,推门走了进来。 “子殊……”沈云倾一怔:“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严子殊关了门,坐在椅子上,看着沈云倾:“你是故意惹恼他的。” 沈云倾正要否认。 “你到底是向着楚修琰的。”严子殊轻笑一声:“如若不然,你不必管萧羽寒,那么梁意舒逃跑的事情,陛下怕是明儿才会知道。” 这点,倒是真的。 萧羽寒被迷药迷晕了,若没有解药,这药效足以撑到明天。 严子殊倒着水,笑着说道:“还有……修琰进院子的时候,你的窗子是开了的,你知道他在门外,所以,故意说了那些话。” 沈云倾微微蹙眉,一句话也没说。 说什么呀,都被严子殊说完了。合着刚刚,他都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瞒不过他的。 “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做。”严子殊转着手中的杯盏,笑着侧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并不想说,思虑再三,还是沉默了。 严子殊也不以为意,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嘟囔着说道:“哎呀,我可得和修琰好好谈谈,可别让他一直冤枉了你。” 他这话,分明是要到楚修琰面前去揭露沈云倾刚刚的“谎言”。 沈云倾赶紧拦住他:“别……别告诉他。” “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误会你。”严子殊收敛了笑容,侧头看着沈云倾。 “我只是不想害了他。”沈云倾轻笑一声,低了头。 严子殊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怕自己成为他的拖累?” 沈云倾默然。 严子殊便明白了。 即便他们再想努力忘记,沈云倾终归曾是大梁的将军,她终究是杀过太多大楚人…… “子殊,你……愿意帮我吗……” 严子殊过去,抚上沈云倾的肩膀,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只要你想,我一定帮……” 此时,严子殊还不明白,沈云倾要的是什么。 他以为沈云倾不过是让楚修琰疏远她。 却不想,他到底低估了沈云倾…… 第一百三十一章、上战场 大楚的天儿,愈发的暖和了。 偶尔在外面小坐一会儿,喝一杯清茶,享受了微风拂面的感觉,好不自在。 如今的听云院,终于热闹了些。 沈云倾住回了听云院,常常在院子里走走,偶尔还会拿起红缨枪,比划几下。 叶柔和乐妍她们总是过来这边,与她说话。沈云染,严子殊他们也总是过来,所以听云院,倒是出奇的热闹一些。 “主子,歇会儿吧,我去给您熬药。”紫苑扶着沈云倾过来,为她擦着汗,笑着说道。 云晞接过沈云倾手中的红缨枪。 沈云倾拉过紫苑,笑道:“紫苑,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这药就不喝了吧。” “主子,这药啊,卿尘可是特别嘱咐的,断不得。”紫苑轻笑一声,福了福身,离开了院落。 沈云倾坐在凳子上,端起桌子上的杯盏,喝着水。 有人为她披上了披风。 沈云倾回头一瞧:“染儿,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陪陪阿姐。”沈云染坐在她身边,笑着说道:“阿姐,自从我过来,还没和您一起出去走走呢。” “你想出去?”沈云倾笑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会儿啊,我让常叔找个人,带你在锦城到处玩玩。” “阿姐……” 沈云染微微蹙眉,他来锦城也是那么久了,不需要别人带着,也能找到地方,不过是想带着沈云倾出去散散心。 “阿姐,你以前可不会这样。”沈云染嘟囔了一声:“他不珍惜你,你也不用总这么闷着吧。” 沈云倾瞧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染儿,我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闷着自个儿。”沈云倾转着茶盏,笑着说道:“下午子殊要过来,我在府中等他。” 听她这么说了,沈云染才没再坚持,让她留在府上了。 ———— 下午,沈云倾在屋中抚琴时,严子殊果然过来了。 他带了些外面的小吃,包的严实,带了进来,放在桌上。 “好了,休息一会儿吧。”严子殊抚上她的手,拉着她站了起来。 沈云倾微微一怔,抽出手来。 严子殊的手一顿,笑容也是一涩,转而打开那小吃的袋子:“云倾,你若是想让他对你死心,总得习惯这样的。” 若是这样微微有些亲密的接触,她都不能适应,如何能骗的过楚修琰。 沈云倾低着头,不知如何回应严子殊这句话。 严子殊笑着说道:“得了,这事以后再说,来,你先尝尝这点心,吃过的,都说不错呢。” 说着,拿起一块点心,送到沈云倾嘴边…… “你们在做什么!” 门突然被推开,楚修琰的眼中带着怒意,一步跨进屋门。 他看着沈云倾,末了,转头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赶紧收回了手,笑道:“想着正好到你的王府来,就买了些给她带回来。” “你对倾儿,倒是关心的紧。”楚修琰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 沈云倾与严子殊相视一眼,便都没了言语。 这屋中,竟然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紫苑端着茶,和云晞正从外面进来。 “主子,您和严……” 云晞正要说什么,看到屋中的三个人时,赶紧住了嘴。 她看了紫苑一眼,两人非常默契的福身:“王爷。” 楚修琰的神情,明显就是:我很不高兴! 紫苑心中暗叹,与云晞偷偷瞧着,却都是不好说话的。 沈云倾轻咳一声,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 “诺。”两人如蒙大赦,端了茶盏就要出去。 楚修琰却唤住了紫苑,让她把杯盏都端过来。 紫苑无奈,只得端了过去,将杯盏放在了桌上。心中却满是不安。 退出门去的一刻,她明显看出楚修琰那差点喷出火的眼睛…… “早知道……多拿两个杯盏了。”紫苑压低了声音,瞧着云晞。 云晞也是无奈,只得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 屋中三人,坐在那儿,谁也不肯说话,更是没人先动手。 桌子上,一壶茶,然而……就两个杯盏。 沈云倾叹了一声,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严子殊面前,一杯,放在了楚修琰面前。 站起身,笑道:“子殊,你来不是有事找阿琰吗,你们聊,我先……” “有什么事,也不用避讳你。”楚修琰握着她的手腕,硬是让她坐了下来。 “你喝吧,我……”严子殊拿起面前的杯盏,正要放在沈云倾面前。 “不必了。”楚修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顺带着直接截过杯盏,放回了严子殊面前的桌子上。 他握着沈云倾的手,笑道:“我和倾儿用一个杯盏就是。” 严子殊轻笑着摇了摇头:“得了,我今天来呢,主要是因为,姒锦传了消息回来。” 听到严子殊说起姒锦,楚修琰这才郑重起来,瞧着他:“她说什么了?” “太子他们主战的奏折已经递上去了。” “结果如何?” “陛下准了。”严子殊低了声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楚修琰:“这是姒锦给你的。” 楚修琰看过后,咬了咬牙,起身走到一旁的火盆处,烧了那封信。 “信上怎么说?”沈云倾起身,走到他身边,抚上他的胳膊,柔声问道。 严子殊也走到他身后,瞧着他。 楚修琰将信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叹了一声:“五弟的母妃……可能没死。” 沈云倾一怔,五皇子的母妃,不是早就确定死亡了,怎么今儿又说…… 严子殊也觉得奇怪:“楚修珩的母妃可能没死?那她……如今又在哪里……” “姒锦说……她在皇后宫中的暗牢里,瞧见了一个女人,毁了容貌。”楚修琰抿了抿唇,说道:“她当时走得匆忙,只是隐约听着声音像。过一段时间,她再去探一探。” 皇后的宫中…… 若是确定了那个女人是五皇子楚修珩的母妃。 岂不是说,皇后不是五皇子的恩人,而是……仇人! ———— 严子殊的话带到了,自然也就没有再留下来。 沈云倾起身,笑着就要去送送。 楚修琰咳了一声,明显是很不高兴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笑着握着他的手:“怎么说,也该送送子殊把。” 楚修琰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和沈云倾一同出去送了送严子殊。 当然,这一路上,也都没什么好脸色了。 严子殊也不恼。出府时,回头看了沈云倾一眼,这才骑马离开了。 楚修琰微微蹙眉,看着沈云倾嘴角带笑的模样,更是吃醋了些。 “倾儿,你是我的侧王妃。”楚修琰拽过沈云倾,瞧着她,颇有些别扭的侧过头去,说道:“你……你能不能……” “阿琰,我和子殊,不过是交情好一些,你想多了。”沈云倾轻笑,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颇有些贪恋,不舍得离开。 楚修琰将她抱在怀中:“之前的事,是我不好……” 沈云倾窝在他怀中,轻轻摇头。 楚修琰一把抱起她,走向卧房…… 沈云倾环着他的脖颈,偷眼看着他,心中暗叹…… 阿琰,我不知道这么做,将来会不会后悔。也不知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我会怎么面对…… 可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是一定会后悔的。 ———— 大楚和大梁的战争,终于一触即发了。 两国的边关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锦城虽然仍旧是那样平静,可是也是因着边关的战争,少了几分欢笑…… 楚修琰每天上朝回来,都是冷着脸。 边关不时有消息传回来,损失多少兵马…… 听说,楚帝每天也冷着脸,上朝时,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这天…… 楚修琰下了早朝,竟然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回了卧房。 沈云倾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还没用早膳吧,我们一起……” “倾儿,我要上战场了。”楚修琰打断了她的话,笑看着她。 沈云倾一怔…… 上战场,也就是要去北疆,和大梁开战了…… “什么时候走?” “很快。”楚修琰抚着她的脸颊:“和你告了别,就走。”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没有言语。 她走到一旁,取了楚修琰的盔甲,为他穿着…… “战场上,小心些。”沈云倾为他系上盔甲,递上头盔。 楚修琰看着她,好一会儿,接过头盔,才说道:“这一次……和我对战的大梁将军……是白书炎。” 沈云倾一怔,赶紧笑着说道:“你得带着药,不然到了北疆……” “倾儿。”楚修琰握住她的手腕:“你希望我和他,谁能赢……” 沈云倾低了头,没有说话。 “倾儿……” “阿琰,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沈云倾轻笑一声,抚着他的手,瞧着他点了点头,沈云倾才离开了卧房,赶回了听云院…… ———— 她从听云院卧房的盒子中取出一对耳坠子…… “主子,这是……白书炎将军给您的那个……”云晞瞧着这耳坠子,颇有些惊讶:“您要把这个……给了他?” 沈云倾微微抿唇看着手中的耳坠子……轻笑一声。 如果可以,真希望楚修琰和白书炎,都能平安无事。 可是刀剑无眼,战场上的事,谁说的准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请命北疆 沈云倾把那对耳坠子给了楚修琰。 战场上,刀剑无眼。 若是死在战场上,沈云倾别无怨言,一个是她的大哥,一个是她的夫君。生死皆是命。 可若是被生俘了,那两个人是都可以活下来的。 若是白书炎被俘了,沈云倾自然会保下他,哪怕楚修琰不许,她也能从楚帝那儿,讨得白书炎活命。 可若是楚修琰被俘了,把这对耳坠子给了白书炎,白书炎一定拼死,保了他的命。 眼瞧着楚修琰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夺目盔甲,一路恭送,离开了锦城。 这一去,山高水长,不知结果如何。 沈云倾站在王府门外,瞧着渐行渐远的他,微微抿唇。 “主子,您可还记得,白将军给您那对耳坠子时,说了什么吗?”云晞站在她身旁,微微压低了声音,问道。 沈云倾一怔,低下头,轻笑一声:“忘不了……” 她与白书炎的交情,是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打下来的。 白书炎的夫人,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儿。 她与沈云倾也算是颇有些交情,十分聊得来。 有人给白书炎一块上好的玉。白书炎给了他的夫人,他的夫人命人打了两对耳坠子,其中一对送给了沈云倾。 她说:若是遇到了自个儿喜欢的人,就让他,给你带上。 那时,白书炎也在边上,他接过耳坠子,给了沈云倾。 告诉她,无论何时,何事,只要拿着这耳坠子给他,他一定不问因由,不管艰辛,帮她办到。 如今,沈云倾把这个给了楚修琰,白书炎见到这东西,就会明白沈云倾的意思了。 ———— 转眼间,大楚的夏季,就要来了,楚修琰到了北疆,已经有半月了。 他传信回来,与白书炎交战几次,各有胜负,两人都在各自试探,没有实质性的突破。 不过以沈云倾对楚修琰的了解,他说这话,也就是说,他准备真的开始进攻了。 沈云倾每天都到佛堂礼佛,祈求两人平安…… 这天,她跪在佛堂中,双手合十,而后叩首,潜心叩拜。 严子殊过来时,正是她俯首的时候。 他轻笑一声,悄声走进佛堂,到她身边,跪了下来。也是双手合十,闭了眼睛,片刻,叩首而拜。 再直起身子,睁眼时,沈云倾正侧头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说着,沈云倾站起身,拿起一旁的三柱香,燃着后,恭敬的插在那里。 严子殊也是跟着她一起,插了香。 两人拜了佛,一同离开了佛堂。 “也没什么大事。”严子殊轻笑一声,瞧着沈云倾:“今儿朝堂上,楚帝已经准了修琰的奏折,十日之内,粮草全部准备充足,人马完备。” “粮草,人马……”沈云倾嘟囔了一声,蓦地反应过来,这分明是要开战了。 而且……应该是要决战了吧…… “我要进宫去。”沈云倾瞧了严子殊一眼,直接去找了常叔。 常叔为她备了马车,严子殊驾了车,送她去了皇宫。 眼瞧着,就要到皇宫门外了,严子殊却勒马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云倾掀开帘子,瞧着他。 严子殊握着缰绳:“你要去北疆。” 语气中满是肯定,想来,他是猜中了沈云倾的想法。 沈云倾没有否认,的确,这一战,她不想缺席。 “他们……对我而言,都很重要,无论谁有事,都不是我乐见的。”沈云倾垂了眼帘,声音低沉。 严子殊微微抿唇:“可就算你去了,就能够改变什么吗?” “能不能……总要去了才知道。”说着,沈云倾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子殊,走吧。” 严子殊无奈的摇了摇头,扬起马鞭,驾着马车,过去了宫门口。 有人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就放了他们入宫。宫中有小太监过来接他们,一路去了御书房。 严子殊并没有进去。 沈云倾自个儿一个人,进了御书房去。 楚帝正在里面等着她,早就命人给她留了椅子,奉了茶。 “朕就猜到了,你会来。” 沈云倾刚一进屋,楚帝就挥了挥手,免了她的礼,给他赐了坐。 沈云倾也没有客气,坐在一旁,微微低头,不与楚帝对视:“父皇,云倾此番过来,是有件事,要求父皇应允。” “说吧。”楚帝一副了然的模样,他拿起一旁的茶盏,喝着茶。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微微躬身:“父皇,云倾想……去北疆。” “你莫要忘了,如今你该做的是什么。”楚帝微微蹙眉:“前些日子,你与他生了误会,朕以为,你是下定决心了。” 沈云倾叹了一声,起身走到中央,对着楚帝跪下,恭敬说道:“父皇,云倾该做的,从未忘过,只是这一战,也是云倾计划的重要一环。” 楚帝瞧着她的神情,那郑重的模样,实在是不像是再说谎。 他曾与沈云倾约定,沈云倾一定会履行承诺,相应的,楚帝也不会干涉沈云倾。 这件事,完全由沈云倾来主导。 只是这一次…… 楚帝轻笑一声,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蹲下身,扶着她站了起来。 “朕不想管,你心里到底如何想的。不过……” 楚帝话锋一转,连带着眼神中也多了些冷厉。 “若是你不能下定决心,那么……朕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沈云倾惊讶的抬头,看向楚帝,他怎么突然,这样急了起来。 “岭南那边,最近不怎么安稳,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楚帝拍了拍沈云倾的肩膀,轻笑一声:“朕……会派人护送你,平安去北疆。” 说罢,楚帝摆了摆手。 沈云倾微微福身,离开了御书房。 楚帝的话,让她不由蹙眉。 岭南不太安稳,可是岭南镇南王萧昊起了什么事端,若是那么说起来,萧羽寒岂不是也没有置身事外。 若是萧家想要谋夺皇位,那萧羽寒与楚修琰,如何自处。 两个人本是手足兄弟,到时又该如何相见。 如果岭南那边的问题,不是萧家挑起,那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无论如何,楚帝既然和她提起了,也就是说,岭南那边的动作不小。若是她不能尽快的让楚帝满意,那么楚帝也许会选择,扶植另一个皇子也未可知。 毕竟……楚帝除了是楚修琰的父皇,更是大楚的皇帝,他要为太多的人做出选择…… 沈云倾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时间,越发的紧了。若是可以,早早做了了断吧…… 严子殊就在宫外等着她,见她出来,笑着扶她上了马车。 “陛下同意了。” 他没有丝毫的怀疑,看到沈云倾嘴角的笑容时,他就知道,这一趟,没有白来。 沈云倾定是得到了她想要的。 只是……这却不是他想要的。 “我想,今儿下午就走。”沈云倾片刻也等不了了。 从锦城走,快马加鞭,到了北疆也要半月多,那时两国战事应该正是白热化的时候。 “这么赶?”严子殊惊讶的回头看她。 见沈云倾点了点头。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了。索性送了沈云倾回了建安王府。 沈云倾要收拾行囊,就没有留他。 严子殊刚从建安王府出来,就看到了门外的夙歌。 他赶紧拉着夙歌离开了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边传信来了。”夙歌微微低了头:“您……该回去了。” 自从严子殊知道了夙歌的真实身份,就与她生疏了不少。 夙歌不想为难他,也不想让他不快活,只是自个儿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她没办法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 况且,严子殊的身份,也是不容逃避的。 他既然生的尊贵,就必然……要承担相应的重量…… “我现在,还不能走。”严子殊看着夙歌:“你传信回去吧。” “公子……” “该是我的,我不会逃避。”严子殊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叹了一声:“等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自然会回去。” “公子,她是建安王侧王妃,您不应该再和她有什么纠缠了,您可是……” “夙歌!”严子殊侧头瞪着她:“你逾越了。” 夙歌张了张口,轻笑,默然低了头:“诺,属下知错。” 严子殊一怔…… 他与夙歌,是多少年的相知相伴了。 他不知道身份之前,最信得过的,是夙歌。最放任的人,也是夙歌。 夙歌是他的下属,可他却从来没有把夙歌当成过下属。 他何曾这样呵斥过夙歌。 如今这语气,确实是太重了些。 “对不起。” 严子殊轻叹一声,抬起手,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 末了,摇了摇头,离开了这里。 夙歌没有跟过来,他也没有去寻她。 回到将军府,收拾了行囊,眼瞧着已经是下午了。 严子殊留了一封信,放在桌案上,偷偷溜出了将军府。 他骑了马,一路去了建安王府。 没一会儿的功夫,沈云倾就出来了,她的身边,跟着紫苑和云晞。 云染跟在她身后,一直求着她,想要与她一同去北疆。 “云倾!”严子殊轻唤一声,跳下马,走到沈云倾身边:“我和你一起去。” 阳光正好,他与她相视一笑。 还记得几个月前,恰是隆冬腊月,她的腿刚刚好转,好不容易能够站起来,却得知楚修琰下落不明。 她不顾阻拦,一定要去北疆。 建安王府中,他同样这般轻笑,说着,我和你一起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沙场再见 去北疆的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哪里有人再往那边去。 北疆的百姓,但凡是有点能力的,都拖家带口的,离开了北疆。 北遥城已经愈发的冷清了,沈云倾几人跋山涉水而来,途经的村落,却大多是人迹罕至的。 偶尔能看到几处炊烟升起,过去一瞧,也都是老弱妇孺,真的走不动了,索性,就不走了,老死故土,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楚帝……真是好算计啊……”严子殊瞧着路过他们的一伙儿迁移的百姓,轻笑一声。 沈云倾微微蹙眉:“此话何意?” “北疆的百姓,都被迫进了大楚原来的地界,与大楚百姓混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大楚人,大梁人,还有什么分别了。” 严子殊抬头瞧着远处,照着这个速度,再一个昼夜,他们就能到战场了…… 沈云倾心中暗叹。 楚帝到底是楚帝,这场战争,他究竟完成了多少计划…… 一步一步,竟都在楚帝的算计之下。 包括这次北疆百姓被迫迁移,也都是他早早就算好了的。 不怪他是大楚的皇帝。 每个人,都是他的棋子,却是不自知的…… 而自己,明明知晓棋局走向,却还得义无反顾的走进来。 说不出到底是悲哀还是无奈,生而为人,本就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吧…… 眼瞧着,太阳已经落下了…… 沈云倾一行人坐在树下,稍事休息。 “主子,我去猎些野味儿回来。”云晞提了剑,笑着起身。 紫苑也笑着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我去生火。” 于是,这树下就剩下沈云倾和严子殊了。 两人都是沉默着。 严子殊侧头看着她,瞧她低头拿着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就明白当日的事,她还是放不下。 那日沈云倾请他帮忙时,心中大抵是有些忐忑的,严子殊看得出来,她不想利用自己对她的感情。 所以……她问:“子殊,你……愿意帮我吗?” 那时,他不曾有半分犹豫,想到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只觉得满心欢喜。 当然,他的心中,也不是一点私心没有的…… 他早晚是要离开大楚的,也早晚会是楚修琰的敌人,既然如此,早些撕了这份兄弟情义,也是好的,免得到时,谁也下不去手。 “你不必觉得利用了我。”严子殊这样想,也这样说了。 沈云倾拿着树枝的手一顿,轻笑一声:“觉不觉得,这都是事实,我是利用了你。” 严子殊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她的倔脾气上来了,还真是认死理。 不过也好,这样,她算不算是欠了自己一个情。 轻笑一声,严子殊站起身,拉着沈云倾站起身:“云晞回来了,看起来收获不少。” 一眼看过去,果然,她的手中提着两只兔子,正走了回来…… ———— 喊杀声,渐渐清晰起来。 沈云倾勒马,看着远处跑过来的一个人,他看起来落魄极了。 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伤口还流着血,可他不敢休息,一直跑着。 嗖…… 长箭破空,将他的身子穿透了。 严子殊向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不让她看到这些。 沈云倾策马过去,笑着说道:“子殊,惩治逃兵这样的事,我也见过不少了。” 严子殊一怔,点了点头。 是啊……她曾是将军。 与她相处久了,才发觉她也同一般女子那样,也有软弱的时候,也需要人照顾。于是差点便忘了,她曾经,是一位人人敬仰的将军。 下意识的,想要为她挡去一切可能的伤害。 他们正要向前走时,却被那几个士兵拦住了:“什么人!” 沈云倾拿出一块令牌,交给领头的那个士兵。 这块特使令牌,是楚帝给她的。 那士兵见了,立刻抱拳,单膝跪地:“见过大人。” 沈云倾点了点头:“带我们去见王爷。” “诺。” 那些士兵留下了三两人,将刚刚的逃兵葬在了不远处的树下。曾经,他们也是战友,如今,权当是送他的最后一程。 沈云倾微微蹙眉,她从来不喜欢战争,可似乎,她永远也逃不开的……就是战争。 那些士兵带着沈云倾几人回了营地,安排了营帐。 “大人,王爷此刻正在督战,还请大人在此稍后。”说罢,那士兵退出了营帐。 沈云倾瞧着帐外,守在那儿的事几个士兵,楚修琰的兵,还真是规矩。 明摆了,若不是楚修琰回来,沈云倾他们是绝对别想离开这个营帐的。 沈云倾坐在椅子上,心中却早就挂心战场那边的情况了…… 瞧着她紧蹙的眉头,严子殊端起茶盏,笑道:“看这情形,修琰用的,是围困之法。” 沈云倾也是明白的。 大梁现在开战,根本是毫无抵抗之力的,加上楚修琰在大梁安插的人。断了他们的粮草不成问题,想要他们的增援迟迟不到,也不是难事。 只是,她同样了解白书炎,他肯定,是会死守到底的…… 沈云倾站起身,走到营帐门外,她没有再走远,所以这些士兵,也没拦着她。 纵然楚修琰不在,军营中的一切也是井井有条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巡防与增援的士兵都各司其职。 眼瞧着快要傍晚了,伙夫们都开始忙活起来了。 “倾儿,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抬头一看,楚修琰正下了马,扬着笑容,向她走过来。 他一身戎装尚未褪去,径直过来,抱住沈云倾。 沈云倾不太适应这样冰冷的盔甲,轻轻推开了他,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头盔:“我向父皇请了令,父皇,也准了我过来。” “他们说有特使来了,我还道是谁……”楚修琰与她一同进了营帐,看到严子殊时,微微一怔,转而笑道:“子殊也来了。” 严子殊知道,那日在沈云倾屋子中的事,虽然他与楚修琰都不再提起,可到底是心中有了些许疙瘩在。 轻笑一声,拽过云晞和紫苑:“你们聊吧,我带她们去瞧瞧住处。” 于是,这营帐中,只剩下了沈云倾和楚修琰。 楚修琰不再掩饰自己的相思之情,一把搂住沈云倾,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着与她亲热。 沈云倾也不拒绝,搂着他的脖颈,由着他吻着。 “阿琰。” “嗯?”楚修琰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发,笑看着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攻下那座城。” 沈云倾微微咬着下唇,她知道,这不该她问,可到底,事关他和白书炎,沈云倾不得不问。 楚修琰丝毫没有恼怒,抚着她的脸颊,轻笑:“明日。” “你有把握?” 楚修琰只是点了点头。 也是,若是没有把握,他怎么会打…… “阿琰……” “我知道。”楚修琰伸手抚上她的唇:“我不会动白书炎。” 从在锦城,沈云倾将那对耳坠子给他时,他便知道,白书炎对她,是多么重要…… ———— 许是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这一觉,沈云倾睡得很熟。 醒来时,楚修琰早就离开了营帐。 梳洗一番,她也换上了戎装,头发只高高扎起,便出了营帐。 虽然……楚修琰与她说,他会保下白书炎。 可她明白,今日,怕就是白书炎与她的诀别了…… 不顾严子殊的阻拦,仿佛心中有什么指引一般,沈云倾牵了马,直接向着战场过去了。 严子殊只得跟在她身后…… 战场离着营帐有那么些距离,眼瞧着就是战场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云倾总觉得,她已经闻得见血腥气了。 呜…… 呜…… 号角声传来,沈云倾一怔,勒马停了下来。 两军交战,号角声自然会有,只是刚刚的号角声,分明是大梁的号角…… 她想不该是错觉…… 于是更是疯了一般打了马,奔赴战场。 “云倾!”严子殊唤她,她也不理。 只好叹了一声,扬起马鞭,随她一同过去了。 ———— 楚修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听着不远处的杀伐之声。 “报……” 听到这声音,他握着座椅扶手的手微微一紧。 “城门开了,白书炎带人冲出来了。” 楚修琰蓦地睁开眼睛,站起身:“备马!” “诺。”安寻躬身,立刻牵了马过来。 楚修琰翻身上马,干脆利落。 他要赢,可也记得,答应沈云倾的事情。 白书炎,绝对不能出事。 “王爷,特使带人去了战场。”有士兵来报。 楚修琰一惊,赶紧策马往战场赶过去。 可惜……到底是晚了些…… 从白书炎打开城门,带着人冲出来,不过盏茶的功夫…… “大哥!” 他赶到战场时。 只看见沈云倾策马冲进了人群。 只是……战争早已结束……士兵纷纷让开路。 看到白书炎时,沈云倾勒马…… 马儿慢慢停下。 四周,尽是肃穆…… “大哥,嫂子……”她呢喃一声,似乎不敢看到的一切。 下了马,踉跄着过去。 白书炎手中的枪杵着地,艰难的撑着身子。他的胸膛、腹部,伤口不住的流血,旁的伤,不提也罢…… 看到沈云倾时,他轻笑一声:“妹子……” 他的另一只手,揽着一个女子,女子的白衣被血染红,地上落了一个软鞭…… 第一百三十四章、再无人唤她妹子 战场是个残酷的地方,两相争斗,有死伤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然而,白书炎的一声妹子,却叫沈云倾蓦地红了眼圈。 沈云倾看得分明,白书炎另一只手揽着的,正是他的夫人…… 也曾是巾帼不让须眉,也曾叫白书炎醉卧她膝。 她爱穿白衣,是因白书炎喜欢白衣。 有一次……白书炎喝醉了,偷偷告诉沈云倾,那是战场落下的毛病。 早年,白书炎的夫人常与他一同征战沙场,她怕白书炎担心,常常瞒着自己的伤。 后来,白书炎将她的衣裳都换成了白色,血迹若在上面,最是扎眼,她再有伤,就很难掩饰了。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白衣。 只是如今,白衣染血,却是佳人长辞。 “妹子,别哭啊……”白书炎想要给沈云倾拂去眼泪,可是却腾不出手来。 咬着牙,松开扶着枪杆的手,却是一个踉跄,向前倒去。 “大哥!”沈云倾赶紧扶住他,却经不起他与他夫人的重量,连带着一同跪倒在地。 白书炎的呼吸很重,一下一下,像是打在沈云倾的心上一般。 他艰难的将他的夫人安置好,让她平躺在地上。 若是平时,再轻松不过的举动,放在今时今日,竟然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一般。 沈云倾扶着白书炎,他才勉强撑着身子,没有再倒下去。 “大梁皇帝那般待你,你又何必……” “我做的是大梁百姓的将军,若不能保一城安稳,自然……也要与这城池,共存亡的。” 白书炎抬手,想要抚上沈云倾的脸颊,眼瞧着就要碰到时,他看到自个儿满是血污的手,于是,生生停了下来。 他垂了手臂,笑看着沈云倾:“妹子,你可……别怪他。” 沈云倾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眼泪却是控制不住的啪嗒啪嗒落下来。 她早就知道,城破的一刻,也就是白书炎与她诀别的一刻。 明明都知道,她还是做了全部的准备,她还是让楚修琰放过白书炎。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她还抱有一丝幻想…… 白书炎一心为国为民,却被世家排斥,远离朝堂,来了这苦寒边疆。他既不愿意看到山河破碎,也不愿意看到昏君当道,祸国殃民。 那么,一个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你穿着戎装的模样,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白书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想当年边疆纵马,真是快活……” 沈云倾更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她不想让白书炎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模样。 努力的让自己扬起一个微笑,却被白书炎奚落一番。 白书炎握着她的手:“就把我们……葬在这城中……” “好……” 沈云倾点了点头,抬手用力擦了擦脸颊的泪,笑着看向白书炎。 白书炎轻笑…… 微风拂过,和着谁的呜咽…… 大梁的战俘中,有人悲戚跪下,没一会儿,哗啦啦跪下了一片…… 沈云倾放下白书炎的身子,让他躺在夫人身边。 她挺直了身子,高喝一声:“恭送白将军!恭送白夫人!” 于是,便听这战场上,一片高呼:“恭送白将军!恭送白夫人!” 就连大楚的士兵,亦是挺直了身板,跟着高呼。 他们的心其实很纯粹,敬仰宁死不降的英雄,唾弃临阵脱逃的孬种。 一双手搭上沈云倾的肩膀,楚修琰蹲在她身边:“倾儿,白将军……” 话未说完,沈云倾站起身,回头看向一旁的严子殊:“子殊,我想要一架推车。” “好。”严子殊点了点头,立刻去找了。 一旁的楚修琰微微蹙眉,搭上沈云倾的肩膀:“倾儿,我知道你怨我……” “王爷多心了。”沈云倾转过身,恭敬的福了福身:“战场上,生死各安天命,这点道理,云倾明白。” “你若真这般想,又怎会……”楚修琰蹙着眉头,她明明生气,为什么偏偏这样,让他好生难受。 沈云倾却是不理会他,只站在那儿,看着白书炎夫妇的尸体,怔怔出神。 没一会儿,严子殊就回来了,手中推着一架推车。 沈云倾扶起白书炎,艰难的将他移到推车上。 “我帮你。”楚修琰就要过来。 沈云倾侧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笑道:“不劳烦王爷了。” 她将白书炎安置在车板上。 “我帮你吧。”严子殊过来,就要扶起白夫人。 沈云倾摇了摇头,笑道:“我自己来就好……” 眼瞧着她拒绝了严子殊的帮忙,楚修琰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沈云倾将白夫人的尸体也扶到了推车上。 她再没有力气推车子,索性将绳子搁在肩膀上,拉着车向城中走去。 这里离着城门不远,可就是这么点距离,沈云倾停下来歇了好几次。 她不要任何人帮助,她的哥嫂,她亲自埋葬。 士兵们当然知道沈云倾的身份,大梁的士兵,更是明白沈云倾与白书炎的交情。 两个大梁大名鼎鼎的将军,如今一位远嫁大楚,几乎远离了战场,另一位,如今却是马革裹尸。 着实悲凉…… 粗糙的绳子将沈云倾的肩膀磨出了血痕,即便这样,她也不肯松手,依旧紧紧的攥着绳子。 她将白书炎夫妇拉到了一处老树下,这地方离着城墙算不上远。 总归,是他用生命守护的地方。 她将推车放在一旁,跪在地上,伸出手,挖出泥土。 “倾儿……”楚修琰过来,递给她一个铲子。 楚修琰的手中也有一个铲子,想来,他是要和沈云倾一起挖的。 沈云倾的手按上他的手,笑道:“王爷,这种活,想来你是适应不来的。” “沈云倾,你是诚心惹我生气吗?” 楚修琰瞪着她,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铲子,显然已经很是气恼了。 “王爷逼死了我的哥嫂,如今来埋葬他们,不觉得可笑吗?” 沈云倾索性转过身,自顾自的挖着坑。 楚修琰看了看一旁的严子殊,冷哼一声,撇下了铲子,离开了这里。 城破,到处都是大楚的士兵,他们或是处理尸体,或是看守战俘…… 任凭城里如何乱,沈云倾在的这片地方,都安静的很。没有人过来打扰。 严子殊在她身边,陪着她,给白书炎夫妇挖着埋葬的地方。 “云倾,你该知道,用这样的方法,你们之间产生的裂痕,怕是不可消磨的。”严子殊看着她,善意的提醒着。 沈云倾也是常年在战场的人,岂会不知生死各安天命这回事,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推开楚修琰罢了。 若是楚修琰真的爱她,真的懂她,早晚会反应过来,她如今的反常举动。 沈云倾挖着土的手一顿,咧着笑容,却分明是悲戚的说道:“求之不得……” 若是裂痕不可消除,等到那天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好过一些。 严子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声轻叹,她的脾气,终究是太倔了一些…… ———— 沈云倾和严子殊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挖好了一个坑。 “侧王妃,这是王爷让属下送来的。”安寻微微躬身。 一口棺椁…… 沈云倾点了点头,与严子殊一起,将白书炎夫妇抬进棺椁。 盖棺的一刻,沈云倾只觉得此时此刻,活下去实在需要太大的勇气。 眼瞧着土一点一点的填上。 “侧王妃,今儿的事,您不该这般对王爷,他……” “好了,安寻!”严子殊喝住他,让他赶紧离开。 “无妨。”沈云倾却是笑:“让他说罢。” 安寻微微咬了咬牙,离开了这里。 沈云倾遣散了所有人,包括严子殊。 她为白书炎夫妇插了墓碑。在上面一下一下的刻上两人的名。 “云倾,我留下陪你待一会儿吧。”严子殊蹲在她身边。 沈云倾摆了摆手:“你也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云倾……” “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那样祈求的语气,让严子殊在也没办法坚持自己的想法。 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行至不远处,严子殊还是转过身瞧了一眼。 只见沈云倾坐在那儿,双手颜面,肩膀的抖动根本是控制不住的。 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严子殊心疼的看着她,自己什么都帮不上…… 若是他有能力救下白书炎夫妇,若是他有能力阻止这场战争,是不是,她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她如今无助的样子,却叫严子殊,自责不已。 ———— 沈云倾看着眼前的墓碑,还没有刻完字,只是双手颤抖,无论如何,刻不下去了…… 从今后…… 再也没有人唤她一声妹子了…… 她用力的抹去脸颊的泪水。抬手刻下了未完的字。 这墓是简陋了些,确实衬不起白书炎夫妇。 可这是他们誓死守卫的地方,葬在这里,也不算可惜了…… “大哥……嫂子……” 沈云倾抬手抚上墓碑,似乎两人还在一般,泪眼朦胧中,轻笑一声:“很快……我们还会一起边疆纵马……” 她颇有些自说自话…… 不过确实,很快了。 快到……都不用等到这场战争结束。 第一百三十五章、不可见的裂痕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侧王妃,王爷让属下接您回去。”安寻带了人过来,走到沈云倾身后,恭敬的说道。 沈云倾已经在墓碑前坐了很久了,楚国的士兵已经将这城占领了,楚修琰他们,也已经住在城中将军府了。 她不知回去后,怎么强做冷漠的面对楚修琰…… 大哥……我该怎么办呢……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沈云倾心中轻叹,站起身,与安寻一同回了将军府去。 楚修琰正在府门前等着他。 “倾儿……”他迎着沈云倾过来,笑着正要说什么。 沈云倾福了福身:“王爷,妾回来晚了,请王爷……恕罪。” “妾?”楚修琰的手一顿,看向沈云倾,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 沈云倾拢在袖中的手渐渐紧握。 回了句:“是,云倾是侧王妃,自然是妾。” “倾儿,白书炎的事,我……” “是妾的错。”沈云倾更是放低了姿态:“妾不该怪王爷,妾……没那个权利。” 说罢,再不理会楚修琰,直接进了王府大门。 云晞和紫苑正在将军府中等着她,如今,都不敢说什么,直接扶着她进了王府的屋子。 “主子,白将军的事,我知道您难受,可是……” “云晞。”严子殊从屋外进来,打断了云晞的话。 他摆了摆手,让云晞出去了。 严子殊看向沈云倾:“要关门吗?”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做戏做全套,当然要关门。” 严子殊关上了房门,坐在沈云倾对面:“云倾,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是了,何必为难现在的自个儿。” 他想了很久…… 还是希望看到沈云倾开心幸福。 楚修琰对她很好,既然如此,何必想那么多以后,也许,她的身份没有那么多的非议,也许……他们的路会很顺畅。 沈云倾轻笑…… 帝王之路,谁人敢赌? 一招错,满盘皆输。 沈云倾不会让他冒着个险,何况,这简直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我和他,政治联姻可以,可是……他若是爱上了我,这便是不可以的。” 沈云倾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或者说,这些她看得很透彻…… “我杀了多少大楚人,又有多少大楚人因我而死……若是将来,他为帝,我与他,又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沈云倾明白的。 如今,她是侧王妃,楚修琰是王爷,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的。 她与楚修琰的一点恩爱可以被传颂,她只要拿出一些曾经统军的威风,就会被底下的士兵心甘情愿的唤一声沈将军…… 等到他们的身份改变了以后,有心人的挑唆,只会让曾经的一切甜蜜,都变成磨难…… “云倾……”严子殊心疼的看着她:“你不会后悔吗?” “也许会吧。”沈云倾笑着低了头:“可我更希望他好。” 严子殊无奈的叹了一声:“你固执起来,还真是……”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沈云倾看向严子殊。 严子殊明白了她的想法,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握上了沈云倾的手。 楚修琰推开门时,便看到…… 严子殊握着沈云倾的手,正柔声安慰着她,而她呢,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听到门开的声音,严子殊转过身,看到楚修琰时,十分自然的站起身:“修琰。” “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严子殊装作不解,伸手就要拍上他的肩膀。 楚修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喝道:“出去!” 说罢,一甩手。 严子殊微微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楚修琰,你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冷哼一声,他便离开了。 ———— 沈云倾微微蹙眉,站起身:“王爷。” 楚修琰抿着唇看着她,好一会儿,转身关了门,走到沈云倾面前:“倾儿,我想,我们该好好的谈一谈。” “王爷,有什么吩咐您说就是了。”沈云倾仍旧谦卑,笑着福了福身。 楚修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扶着她坐在椅子上,拿了水壶就要给他倒水。 “王爷,还是妾来吧。”沈云倾起身,夺过了水壶。 “沈云倾!”楚修琰冷哼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最讨厌他这样的谦卑,最讨厌…… “你若是不痛快,你就说出来,喊也好,骂也好,能不能别这样……”楚修琰俯身看着她。 沈云倾默然的站起身,对着楚修琰微微福身:“王爷……” “别唤我王爷!”楚修琰按上她的肩膀:“我不喜欢!” “那王爷喜欢妾如何唤您?”沈云倾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生怕自己一点的情绪波动,被他看出来了。 楚修琰咬着牙:“白书炎的事,谁也不想看到……” “对王爷而言,这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过去了。”沈云倾蓦地抬起头,看着他:“可是对我而言,过不去!” “那你想如何?”看着她泛红的眼圈,楚修琰微微蹙眉:“你要如何?” “如何……”沈云倾轻笑一声:“王爷觉得呢?” “若是你想为他报仇……”楚修琰直了身子,过去抽出一旁的剑,交到沈云倾手上:“你也给我两剑,可以吗?” “妾不敢。” 只听咣当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沈云倾低了头,又是那般恭顺。 “妾不过是……唔……” 话未说完,楚修琰蓦地吻上了她的唇。 那些话,也都被噎了回去。 沈云倾没有挣扎,不是不想,只是觉得,再沉溺一次,也好…… 让她再贪恋一会儿吧…… 可这在楚修琰眼中,却是太过顺从,太过谦卑…… 她不该是这个模样…… 楚修琰离开了沈云倾的唇,将她推倒在床上。 沈云倾赶忙坐起身。 楚修琰却是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回了床上。 “既然你是我的妾,就该随时服侍我!”说着,楚修琰伸手就要撕去她的衣裳。 他明白不该这样做,为的,也不过是想逼着沈云倾和他发发火。 一切都说出来,让她发泄一下,也许才能让她好过一些。总是憋在心里,怎么能行呢。 只是…… 沈云倾却是轻笑一声:“今儿妾的哥嫂亡故,王爷还要妾服侍您吗?” 楚修琰的手刚刚碰到她的衣裳,却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他直了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远离了沈云倾。 摇了摇头,他再说不出什么。 好一会儿,他叹了一声:“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下一座城池……” 说罢,不等沈云倾说什么,他就离开了屋子。 沈云倾瞧着门关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蜷起腿,坐在床上,手不住的抹着脸颊。 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沈云倾死死的咬着下唇,偶尔哽咽的抽动着肩膀,她与楚修琰,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 一夜未睡,沈云倾坐在床上发呆…… 云晞和紫苑推门进来,看到她这个模样,不由相视一眼…… 紫苑示意云晞把脸盆放在一旁,她走到沈云倾身边:“主子,要起身梳洗吗?”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轻笑一声,下了床。 洗漱过后,她坐在椅子上,紫苑为她梳着发。 “云晞。” “主子。”云晞过来,到她身边俯了身。 “收拾一下,今儿就走。”沈云倾摆了摆手,示意紫苑这样简单的挽上就好。 她拿起桌上的发簪,带在发髻上。 “主子,您是要……”紫苑试探的问道。 “回锦城。”沈云倾轻笑着起身,看向紫苑:“去告诉子殊一声,今儿……就走。” 说罢,她就转身去一旁收拾行囊去了。 ———— 眼瞧着,大军就要开拔了。 楚修琰等着沈云倾,却久久没见她过来。 好一会儿,安寻才匆匆过来,躬身道:“王爷,侧王妃说,她要回锦城去。” 楚修琰微微蹙眉,跳下马,直接去了沈云倾的院落。 刚刚过去,就见沈云倾同严子殊他们出了院落,瞧着几人身上的行囊…… 他就明白了。 “你要回去……” “除了白大哥,这大梁,再无几人是王爷的对手了。”沈云倾微微福身:“妾就不在这边……碍事了。” 楚修琰轻笑一声,冷眼看着沈云倾:“好,你要回去,便回去吧。” 说罢,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这里。 沈云倾站在院落中,看到他走远了,就带着几人去了马厩,牵了马…… 府门外,鼓声响起,大楚的将士,都随着楚修琰向着大梁的下一座城镇去了……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 “云倾……”严子殊过去,想要安慰她一下。 沈云倾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着,她牵了马出了王府,翻身上马,就向着城门外走去。 严子殊几人相视一眼,也赶紧追了上去。 出城时,沈云倾看到了白书炎夫妇的墓,心又是微微一沉。 “大哥……我走了。”沈云倾轻笑一声,低声嘟囔道:“你和嫂子,再等等。” 她上了一捧土,凝视着墓碑。 她与楚修琰之间,已经产生了一道不可见的裂痕,无法修补了。 这道裂痕,只会随着时间,随着她的意愿,愈演愈烈…… 第一百三十六章、楚帝的算计 建安王府中,是感觉不到边疆战争的阴霾的,这里仍旧是歌舞升平的模样。 沈云倾回到这里,已经有近十日的功夫了。 每日,有什么情况,严子殊都会过来与她说一说。 尤其是边疆那边。 楚修琰简直是势如破竹。 这天,严子殊照常来了建安王府。 “很快,他就会攻打到都城了。” 他说的,明明是喜讯。 毕竟这意味着,楚修琰立下了大功,到时候班师回朝,可就是无上荣宠。 只是沈云倾却是高兴不起来的,且不说大楚如今这般安静,只说梁意舒…… “昨儿晚上,有人把这封信送到了王府,交给了我。”沈云倾起身拿了信过来,递给严子殊。 严子殊打开信,看了一眼,然后惊讶的看着我:“梁意舒……要与修琰一决高下?” “嗯。”沈云倾的手不安的搅弄着衣袖:“我的心里不是太踏实,总觉得,梁意舒是话里有话。” 沈云倾足够了解他,若不是有把握的仗,他是万万不会说的这般绝对的。 梁意舒在信中说,这一仗,他一定会赢,一定会夺回他失去的。 沈云倾总觉得,他这样自信,总归是有原因,他从来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 严子殊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许是你多虑了,如今的形势,最多也就是攻不下都城,不会有别的情况的,这点你大可放心。” 说着,他将信递给了沈云倾,让她别留着这东西了,若是被发现她与梁意舒有来往,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正这时,门被推开了。 却是七皇子楚修逸,他的身后跟着的人……是乐妍…… 沈云倾站起身来:“逸王爷。” 严子殊也起身,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取东西的,听乐妍说你也在这儿,我就过来看看。”楚修逸笑着看了眼身后的乐妍。 沈云倾也看向她,微微蹙眉。 乐妍赶紧福了福身:“姐姐……我……我也是不小心……” 她的神情慌乱,满是愧疚。 沈云倾叹了一声:“没事,乐妍,你先回去吧。” “诺。” 瞧着乐妍退了下去。 楚修逸才坐在椅子上,说道:“这个乐妍,倒不像是她的面相那样天真无辜。” 严子殊也是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沈云倾也明白,只是到底是对着天地发过誓的结拜姐妹,还是再信她一次吧。 坐下身,给楚修逸倒了水,笑问道:“逸王爷可是还有事?” 楚修逸看了严子殊一眼,那神情分明是……闲杂人等,退避…… 严子殊耸了耸肩:“正好,我还有事,走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这里。 瞧着他离开了,楚修逸放下手中的杯盏,颇有些严肃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被他看得一怔。 “逸王爷……” “六嫂,我知道,上次韵儿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所以你一直不愿意唤我一声七弟……” “逸王爷……”沈云倾正要说什么。 看到楚修逸目光的时候…… 沈云倾一怔,这才改了口:“七弟……” 楚修逸这才有了笑模样。 沈云倾叹了一声:“上次韵儿的事情,你做得没错,换了我,我也会急的……” “六嫂,今儿我过来,实际上,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楚修逸抿了抿唇,这才说道。 沈云倾一怔,这才明白了,楚修逸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来,白书炎的事,他是知道了,而且,也知道她和楚修琰闹别扭的事了。 “你想来劝我。”沈云倾笃定的说道。 楚修逸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说句实在的,他可以理解沈云倾的心情,毕竟她和白书炎的交情匪浅。 只是楚修逸到底是楚修琰的弟弟,这件事,他总是要帮忙的。 况且上次楚韵失踪,沈云倾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也认可了她这位六嫂了。 沈云倾站起身:“这是我和你六哥的事情。” 摆明了,她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楚修逸无奈的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说道:“六嫂,有句话,也许你不爱听……” 沈云倾瞧着他。 只听楚修逸说道:“六嫂是六哥的侧王妃,与旁的男子,还是要有些分寸的。” 说罢,他微微躬身:“修逸告退。” 沈云倾瞧着他离开了听云院,轻笑一声。 现在……他们都觉得,自己与楚修琰之间不和,与严子殊的关系太近了吗…… 这样,再好不过。 ———— 楚修琰那边,每次传回来的消息都是非常顺利。 楚帝龙颜大悦,直说他班师回朝,一定要大力嘉奖。 沈云倾在建安王府中,整日瞧着大梁都城的方向。 距离楚修琰准备攻打大梁都城的信儿传回来,已经快十日了,中间一直没有新的消息回来。 “云晞。”沈云倾唤住了过来倒茶的云晞:“大梁那边有信儿吗?” “还没。”云晞摇了摇头:“主子,您要是真的担心,不如传信过去问问。” “不必了。”沈云倾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屋外阳光明媚,不知道,大梁是不是也是这般风景。 “主子……”紫苑走进了院落,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沈云倾:“严公子送来的。” 沈云倾接过来,打开一看…… “云晞,备马,我要入宫。” 云晞一怔,福了福身:“诺。” “主子,怎么了?”紫苑过来,微微蹙眉,颇有些担心的问道。 沈云倾握紧了手中的心,叹了一声:“梁国都城……竟然守住了。” 信中说,楚修琰率领的大楚士兵几次攻城无果,大梁士兵在梁意舒的率领下,竟然异常英勇。 楚修琰本想继续攻城。 却不想,之前攻下的大梁城池,总是不断有事情发生。 楚修琰不得不延缓攻城,领着士兵退了回去。 ———— 沈云倾一路进宫面圣。 楚帝听说是她来了,直接宣她进了御书房。 “云倾见过父皇。”沈云倾跪在御书房中,对着楚帝叩首。 楚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德安,赐座。” “诺。”德安请沈云倾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奉了一杯茶:“沈侧妃,请。” “多谢公公。”沈云倾微微颔首。 德安轻笑一声,退出了御书房。 楚帝看向沈云倾:“大梁的事,你都知道了?” “父皇,这一切,您都清楚,是吗?”沈云倾微微蹙眉,抬头看着楚帝。 她的目光中没有畏惧,只是带了丝丝不解。 楚帝淡然的模样,让她明白,这件事,从头至尾,楚帝都是知情的。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想不明白。 楚帝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这件事,是朝中有人作乱,朕知道是谁做的,只是,还没有证据。” “父皇,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攻下大梁都城……”沈云倾简直是肯定的说道。 可如果不想攻下都城,那这一次的出兵,又有什么意义呢? 楚帝摇了摇头,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沈云倾身边。 “没有回报的事,朕轻易不做。”楚帝端起桌上的茶盏,递给沈云倾:“有些事情,不要只看一个方向。” 沈云倾接过茶盏,放在一旁。 她福了福身:“请父皇赐教。” 楚帝走到桌案旁,对沈云倾招了招手:“来。” 沈云倾这才过去。 只见楚帝从一旁拿了一张地图:“这是大梁。” 说着,楚帝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这里,是老四的封地。” 沈云倾一看楚帝,试探着说道:“父皇,您的意思,那些阿琰攻下的城池出了问题,是四皇子的授意?” 楚帝不置可否,笑了笑:“那些城池如何,攻不攻得下大梁的都城,都是为了岭南……” 说着,楚帝将手指到地图岭南的位置,笑道:“岭南萧家,才是一切的核心。” “萧家……”沈云倾微微蹙眉,蓦地,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若是大梁再攻不下,楚帝就会调兵北疆……南境边关要防止大秦,能动的兵力本就不多。 若是这时,萧家突然发难。 南境士兵抽出的人数势必不够对抗萧家的,北疆的士兵又会被大梁和四皇子牵绊。 到时仅仅是锦城的守卫,根本不足以对抗岭南萧家…… 可是很快,沈云倾反应过来。 “可是……萧羽寒尚在锦城,他如何狠心出兵。”沈云倾道出心中疑惑。 萧羽寒也不是不得宠的儿子,怎么会被舍弃…… 楚帝轻笑一声,侧头看着沈云倾:“谁说他还在锦城。” 沈云倾一怔…… 难不成,质子府那边,出事了? 德安推门进来:“陛下,质子府的守卫有要事通禀。” “宣。” 一个士兵慌张进来,噗通跪下:“陛下,岭南萧羽寒……逃离了质子府。” 沈云倾惊讶的看向楚帝。 只见楚帝摆了摆手,让那士兵起来:“立刻全城搜捕,下放通缉令。” “是。”那士兵领命,退了下去。 沈云倾心中对于楚帝的畏惧,更是深了一些。 原来,这一切……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父皇……” 楚帝瞧了她一眼,笑道:“讲。” 沈云倾微微抿唇,好一会儿,才问道:“梁意舒出逃的事,也是您的授意吧……” 质子府中的质子若是出门,都是有人暗中看着的,怎么可能轻易逃脱。 如今萧羽寒的事,让沈云倾更加笃定,这一切,都是楚帝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或不是,到了如今,也没什么意义了。” 楚帝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浅尝一口……那模样,分明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波澜不惊…… 第一百三十七章、祸起岭南 萧羽寒逃离锦城,楚帝没有压着这件事,第二天早朝,就说与了众大臣。 说起来,这件事仿佛是一块大石头扔在了湖水中一般,将原本平静的一汪湖水激起了一大层浪花。 原本平静的锦城,如今也开始暗潮汹涌了起来。 如今,除了几位皇子仍旧按兵不动外,旁的大臣,却都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划后路了。 “嫂嫂。”楚韵放下马车帘子,看向一旁的沈云倾:“去二哥府上做什么呀?” 沈云倾仍旧看着锦城的街道,听到楚韵的话,笑道:“有事与二哥商量。” “什么事啊?”楚韵仍旧刨根问底的问着。 沈云倾一怔,楚韵的纯粹,还是不要接触这些事的好。 她与二皇子楚修誉要商议的,是岭南萧家的事,更是梁国那边的事情,说到底,是国事。 都是些弯弯绕绕的阴暗事。 “去问问大梁的形势罢了。”沈云倾笑着说道。 楚韵却是理解错了:“嫂嫂……还是放不下大梁?” “嗯。”沈云倾索性点了点头,顺着楚韵的意思说了下去。 楚韵赶紧安慰沈云倾,沈云倾心里烦躁,可知道楚韵是好意,便没有阻止她。 好在,马车很快停了下来,这便到了广誉王府。 沈云倾赶忙下了马车,广誉王府的人没有阻拦,带着两人去见了楚修誉。 “云倾,韵儿,你们怎么来了?”楚修誉迎着她们出来,笑着问道。 沈云倾福了福身:“二哥,这次来,云倾是有事相商。” 楚修誉看了楚韵一眼,这便知道了,楚韵怕是又在宫里无聊,这才跑了出来。 他唤来管家,让他奉茶。 “韵儿,你自个儿去玩。”说罢,不理会楚韵,直接与沈云倾去了书房。 关上书房门。 沈云倾福了福身:“二哥,云倾今儿来,是想问问岭南的情形。” “岭南……”楚修誉轻笑一声,让沈云倾先坐下,他将茶盏放在沈云倾面前的桌子上。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沈云倾,问道:“你觉得,岭南如今是什么情况?” “最坏的情形,不过是镇南王自立为王。”沈云倾微微蹙眉:“只是镇南王如今当真有起兵的实力吗?” “镇南王与父皇的交情,你可知晓?” “听过一些。”沈云倾点了点头。 镇南王与楚帝也曾是兄弟相称的,一起南征北战,当年可是所向披靡的。 楚修誉叹了一声:“因着这层关系,岭南的事,父皇皆放权给了镇南王。久而久之,镇南王在岭南的势力究竟多大,却是无法想的。” “这却有些当年诸侯国的意思。”沈云倾嘟囔了一声。 楚修誉点了点头:“不错。” 他站起身,展开桌案上的地图,沈云倾也跟着过去了。 “岭南这地方,靠山可守,又有良田,想要攻下,谈何容易……”楚修誉指着这地图。 “二哥,大梁那边,如今是何情形?” “大梁……”楚修誉微微蹙眉:“说来也怪了,梁意舒这都城,倒是守的牢固。” “那……父皇如何打算的?” “太子一派主张战,父皇……也同意战,便让六弟……暂时留在大梁,等待时机再战。”楚修誉摇头一叹,分明是不赞同楚帝的做法,却又是无可奈何。 ———— 广誉王府之行,让沈云倾了解了所有她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对楚帝如今的举动,更是佩服。 她特别向王府的管家常叔要了一份地图。 若是仔细的看着这几方的联系,联想到楚帝之前的话。 他明知道太子主战,为的是岭南起兵,却仍旧让楚修琰留在了大梁。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楚帝还有足够的实力对抗岭南,也就是说,南境的士兵可以调动,那前提就是……大秦不会出兵。 可要大秦不出兵,除非楚帝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而楚帝又绝对不会割地求和,所以大秦自然也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楚修琰如今,根本就不在大梁…… 想到了这一点,沈云倾仔细的看着地图…… 大梁那边,山川多,若是从山林中穿行而过,直去南境,既不用经过四皇子的封地,也不会惊动镇南王…… 这样说来,楚帝这一次……不仅是要大梁,也是要一举,除了岭南。 当真是好计谋。 从广誉王府回来,不过半日光景,傍晚时,便听说,秦国的使臣到了大楚。 当晚,楚帝便大设宴席,迎接秦国使臣…… 楚修琰不在锦城,沈云倾自然是不在受邀之列的。于是这宴席上是什么情况,沈云倾是不得而知的。 “嫂嫂。” 沈云倾坐在屋中,坐立难安时,听到这声音,兴奋的站起身,看向进来的楚韵。 “韵儿,怎么样?” 她今儿与楚韵从广誉王府回来时,特别嘱托她,若宫中有大事,一定要来建安王府找她。 如今,楚韵夜里过来,想来事情不小。 “嫂嫂,秦国使臣得知了萧羽寒逃离锦城的时,要以南境六城换取这次不出兵的条件。”楚韵颇有些焦急的看着沈云倾:“嫂嫂,萧家真的会反吗?” 沈云倾看着楚韵,白日里,楚韵还装作没事人一样,还笑说萧羽寒不过是一时贪玩,出去走走,过段日子就回来了。 如今,大秦使臣的到来,让她彻底不再抱着这个幻想。 她明白了,萧家与她楚家,已经是势不两立了…… 沈云倾安抚着楚韵,让她将宴席的事细细说来。 原来,大秦使臣的来意十分简单,要么六城换取两国边境平安,要么……岭南反,大秦必定出兵攻楚。 宴席上楚帝没有明说,不过话里话外,都是不愿意妥协的。 再之后,楚帝单独见了那位使臣。 说的话,却被楚韵偷听到了些许。 秦国使臣说,大秦若是趁岭南作乱时出兵,攻下的,定不止南境六城。之所以派使臣前来,就是为了让两国都减少损失,和平解决。 听楚韵的话说,楚帝当时是盛怒,拍案而起,直接把大梁使臣轰出了宫。 沈云倾听罢,却是微微蹙眉。 楚帝,向来不是冲动莽撞的人,若非有把握对抗大秦的同时,也能对抗岭南,他是断不会这般大的火气。 ———— 第二日一早,大秦的使臣灰头土脸的离开了锦城。 再之后,不过三日的功夫,大梁挑衅大楚,双方出兵交战。 又两日,岭南萧家……反了…… 得知岭南萧家反了的一刻,沈云倾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明显了。 大梁那边,没什么得力干将,楚修琰一个人在那边,她也放心。 只是……大秦本就尚武,更是鼎盛的时候,能人辈出。 单单一个秦子轩,就让人头疼。 若是楚帝决心除了岭南,那么南境的留守士兵,定然不会太多,必要的时候,怕是会牺牲南境边城…… 想到这儿……沈云倾不由心惊。她连忙备马,进了皇宫。 楚帝似乎料到她会来,竟然直接命德安带她去了御书房。 “父皇。”沈云倾福了福身。 楚帝扶她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稍安勿躁。 沈云倾岂能安心,焦急的看向楚帝。 楚帝笑着摆了摆手:“你的来意,朕多少猜到了些,不错……这一次,朕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 “父皇的意思……”沈云倾不敢再想…… 若是她想得都是真的,那楚帝这一次,还真是一场豪赌…… 江山为注,天下有几人,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的气魄。 楚帝轻笑一声:“若这次胜,大楚昌,若败……大楚亡。” 他说的似平日谈笑,好不轻松。 “父皇,您大可以答应了大秦使臣的要求,若是攻下大梁,解决岭南,南境倒也不算损失。”沈云倾实在不解。 六城若能换了大梁,实在是值得的。 楚帝轻笑一声:“若是大梁的后盾,就是秦国,朕这六城,可就是白白割让了。” 沈云倾蓦地抬起头,看向楚帝:“父皇的意思,梁国都城迟迟攻不下来,是因为……秦国相助?” 那可就意味着……大梁开放了城门,迎了秦国的士兵……进城。 岂不是说,大梁都城与秦国之间的城池,大梁已然割让与秦国了。 “不错。”楚帝叹了一声:“原本朕也不信,不过前两日交兵,大梁主动出击,且兵力足够,若非秦国相助,他们怎有这般能耐。” 这样看,这场战争无论结果如何,秦国都是有赚头的。 “父皇可是让阿琰领兵去了南境?”沈云倾看着楚帝,问道。 “你猜到了?”楚帝轻笑一声:“朕确实让琰儿去了南境,不过很快,他就会领兵,前去岭南。” 沈云倾一怔,确实……楚修琰是楚帝最疼爱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去往最危险的地方。 况且,在战场上亲手斩断他与萧羽寒的兄弟情分,也免得日后犹豫,下不去手。 沈云倾这便起身,福了福身:“请父皇准云倾前去岭南。” “你想去帮他?” “是。”沈云倾连忙道:“请父皇放心,这一行……云倾定不会以真面目示人,阿琰……也不会知晓。” 第一百三十八章、将军云琰 岭南,原本该是一片风景甚好的地方,沈云倾听过这里不少的故事。 这里产药,自然也是到处的生机盎然。 只是如今镇南王起兵,这里经过了几场战争,如今已经是生灵涂炭。 别说药田了,连人都见不到几个。 沈云倾勒马,看着眼前荒凉的模样,微微蹙眉。 “这样的情形,沈将军见的多了吧。”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侧头看着一旁的人,轻笑一声:“阿启,你怕是忘了,如今,我是将军云琰。” “是,多谢云将军提醒。”阿启微微躬身。 沈云倾这便没有说什么了。 这位阿启,是楚帝身边的暗卫,在暗卫中,也算是头领了,楚帝派他来帮着沈云倾。 沈云倾这次前来岭南,不能叫别人知道她的身份,想要在这里立得住脚,自然要有个有威望的人,帮助她。 而阿启,手中拿了楚帝的圣旨,就是帮沈云倾,立威的人。 沈云倾拿出一个银色的面具,带在脸上,这面具将她的嘴唇以上的部分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 等到了大楚的军营,她就是云琰,再不是沈云倾。 ———— 大楚的军营中,一片肃穆。 楚修琰在营帐中,看着沙盘,对着周围的将领们说道:“明日之战,赵勇,你从左侧攻城,刘卫,你从右侧攻城,程峒,你从正面佯攻。” “是。”三个将领出列,恭敬的抱拳答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萧羽寒的习惯我了解,他并不会这么快的把全部力量压过来,他……” “王爷!”安寻进来,抱拳道:“陛下派人前来,带了圣旨。” 楚修琰赶紧离开了营帐,带着众将军,一同去恭迎圣旨。 “臣,恭请圣旨。”楚修琰跪下。 身后一众将士也跪了下去。 圣旨的内容十分简单,不过是体恤儿子辛苦,特别派了云琰将军,前来辅佐。 “臣接旨,谢主隆恩。”楚修琰接过圣旨,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那位阿启,他识得,也算是楚帝身边的近卫了。 只是那个蒙面束发的女子,他却好似没什么印象。 “云琰将军……竟未听过将军大名,失礼。”楚修琰对着云琰作揖说道。 云琰轻笑,也回了一礼。 阿启过来,笑道:“王爷,云将军不能言语,请王爷担待了。” “是本王失礼了。”楚修琰连忙又是作揖。 那个云琰摇了摇头,看向阿启。 阿启会意:“王爷,不知我们的住处……” “安寻,你去安排一下。”楚修琰吩咐了安寻,一侧身,让云琰与阿启同他先回营帐。 因着明儿有一场硬仗要打,楚修琰也没有与二人谈太多,在云琰的强烈要求下,他到底是把云琰安排到了右侧攻城。 她成了右侧攻城的将领,而刘卫与阿启一样,成了她的副将。 云琰与阿启先行回了住处。 刘卫皱着眉头看向楚修琰:“王爷,她一介女流,更是刚来军营,凭什么接替末将……” “女子如何?本王的侧王妃,也是女子,可却曾是威名赫赫的将军!”楚修琰的双手撑着沙盘的台子,抬头打断了刘卫的话:“父皇既然让她以将军的身份过来,自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可是……” 刘卫还想说什么,楚修琰摆了摆手。 “王爷,末将以为,这么冒然将这位云琰将军升为攻城主帅,实在是……太过冒险了。”程峒也站了出来,躬身说道。 楚修琰微微蹙眉,低头看着沙盘,他虽然不了解这位云琰将军,可是楚帝并不是昏庸的君主,他推过来的人,自然不会是无用之人。 安寻在他身边,轻声道:“王爷,这攻城战,也是讲究一个配合的。那位云琰将军,毕竟刚来,若与我们的路数不和……” 楚修琰叹了一声。 他知道安寻说的,不无道理。 于是,离开了营帐,他还要去找那位云琰将军好好的谈谈。 若是她真的有两下子,楚修琰还真是交定这个朋友了,将来带她回去,与沈云倾相见,说不准,这位云琰,能与沈云倾相谈甚欢呢…… ———— 云琰…… 也就是沈云倾。 她坐在营帐中,摘下面具,哭笑一声,明明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却是不能相认…… 沈云倾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也许是对自己最残忍的,但是对他,一定会是好的。 他会成为大楚的一代明君,说不准,他能够还这三国分立的天下一个久违的太平。 若真的能达成所愿,此生足矣。 沈云倾轻笑一声。 正要放下面具,却听外面一声:“王爷。” 他来了…… 沈云倾赶紧抓起面具,带在了脸上。 “云将军。”楚修琰掀了帘子走进来,看到沈云倾时,轻笑。 沈云倾站起身,作揖。 她的声音,楚修琰一定是熟悉的,不能被他听到,所以,就只能用这个最笨的方法……来欺瞒他。 沈云倾请他坐下,给他倒了茶。 楚修琰笑问道:“不知云将军对明日攻城,有什么见解。” 沈云倾一怔,下意识的就要说话,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 站起身,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摊开在桌案上…… 临行前,她特别练了练自己的字,给身边的几个人都看过了,云晞和紫苑她们也都没认出来,沈云倾这才放心下来。 如今,她提了笔,写下几个字:强攻不易,巧取为上。 “如何巧取?”楚修琰饶有兴致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轻笑,又写下几个字:声东击西,也可不断扰乱。 楚修琰明白她的意思了,笑着说道:“扰乱他们,对我们的消耗也是不小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又写道:王爷若心狠,可在河道下毒。 “此法有违人道。”楚修琰蹙眉,神色间颇有不悦。 沈云倾轻笑,写道:所以,末将并未率先提出。 一番交谈下来,楚修琰倒是对这位云琰将军,颇有些刮目相看,她虽然是女子,可是对于战场这些事,她并不陌生。 看得出来,她不是一个初次上战场的人,对于排兵布阵,她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与将军交谈一番,不胜荣幸。”楚修琰起身,作揖说道。 沈云倾看着他,也是起身,作揖回礼。 “夜深了,将军歇息吧。”楚修琰这便要离开。 临到营帐门前,他转过身,看着沈云倾:“云将军,若有机会,一定要到府上一坐,您与本王的侧王妃,一定很投脾气。” 沈云倾一怔,轻笑着点了点头。 眼看着他离开了营帐。 沈云倾轻叹一声,过去插上了营帐的门。 为了以防万一,她也不敢摘下脸上的面具了。 吹熄了蜡烛,合衣躺在床上,沈云倾不知道,明天一战结果会如何…… 岭南萧家,不容小觑啊。 ———— 第二天一早,沈云倾早早起了,她梳洗一番,束发就离开了营帐。 营帐外的气氛十分的肃穆,这一战每个人都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 楚修琰穿着盔甲过来时,看到沈云倾已经出来了,笑着迎了过来:“云将军。” 沈云倾微微躬身。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安寻过来,躬身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 正此时,阿启也出来了,他走到沈云倾身边。 楚修琰翻身上马。 沈云倾与阿启也上了马,跟在楚修琰身后。 只见楚修琰抽出腰间的佩剑,高举佩剑,大喝:“出发!” “是!” 响彻云霄的回应声从每一个大楚将士口中喝出。 在楚修琰的带领下,一众大楚将士随着他,离开了营帐,向着城池出发。 “云将军。”阿启骑马在沈云倾身边,低声唤道。 沈云倾侧头看他。 还不等阿启说什么。 “云琰!” 沈云倾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戎装,看起来有些瘦弱的人,骑马走到沈云倾身侧,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客气。 沈云倾记得他,就是那个被迫降为她的副将的那个刘卫将军。 “虽然你是主将,我是副将,可是今天攻城事宜,你要与我商量再做决定。” 这个刘卫,看起来十分嚣张,时至今日,还能在楚修琰手下带兵,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只是…… 沈云倾看向一旁的阿启,点了点头,按了腰间的剑柄。 阿启会意的点了点头:“刘将军,你是副将,你只要服从云将军的命令就是。” 沈云倾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走在最前面的楚修琰,最后一指刘卫。 阿启笑了,看向刘卫:“刘将军若是不服从,云将军会请王爷,将你调离这边。” 刘卫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便要打马离开。 沈云倾摘下佩剑,直接拦住了刘卫。 “云琰将军这是何意!”刘卫微微皱眉,颇有些不悦了。 阿启低头一笑,看向刘卫:“刘将军怕是礼数都忘了。” 刘卫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末了…… 抱拳,说道:“末将告退。” 说罢,一勒缰绳,落后于沈云倾,让她先行离去。 沈云倾轻笑一声,倒也没有谦让。 这种时候,若让刘卫占了上风去,今日这一战,也就成了刘卫主导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攻城 兵临城下,沈云倾跟在楚修琰身边,能与他一起征战沙场,这种感觉真好…… 如果这一刻,她不是云琰,就好了…… 她可以摘下面具,可以与他说话,若是夜晚回营时,还能依偎在他怀中,与他言笑晏晏一番。 如今……她既不能说,也不能摘下面具,甚至,在那道圣旨中,云琰不是云琰,而是……云妍…… 怕的,就是楚修琰认出她。 少时不知情滋味,如今,才真明白了,若动了情,当真是生死无悔…… “云琰将军……” “王爷唤末将云琰就是。”沈云倾躬了躬身,笑着说道。 楚修琰轻笑一声:“云琰,按着昨天的计划,等本王的令。” “诺。”沈云倾一勒缰绳,转头看着刘卫,阿启会意,笑道:“刘将军,若是你随云将军走,就要听命令,不然,云将军不敢劳烦将军。” 说罢,他骑着马,随着沈云倾带了一万将士,绕去了城池右侧…… 楚修琰自然听到了阿启的话,回头看着刘卫:“去向云琰将军道歉,今天攻城,全听她的。” “王爷……” “若是你执意留在这儿,此战结束便离开岭南,去收南境边疆吧。” 说罢,楚修琰勒马,吩咐安寻,备战。 刘卫咬着牙,脸色十分难看。 他是将军,不在乎到哪里打仗,只是追随谁,他是很在乎的。 他在楚修琰麾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命,是被楚修琰救下来的,自然忠心于楚修琰。 如今…… 他叹了一声,调转马头,追随着沈云倾而去。 ———— 沈云倾坐在马上,遥看着城门的方向,城中的弓箭手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一场恶战……”阿启叹了一声,策马到沈云倾身边。 沈云倾看了他一眼,轻笑:“打下这座城池,前面一直到镇南王那儿,就再没有天险了。” 萧羽寒也明白这一战的重要性,不知……他会不会来这城池亲自领兵。 “南境局势紧张,容将军带兵守着,怕也支持不了多久,岭南,还是要速战速决。”阿启看向沈云倾。 沈云倾点了点头:“不仅是南境,北疆那边,陛下派了二皇子,三皇子和七皇子去,为的,也是抵御一阵。” 他们这边攻城的速度越快,对大楚,越是有利。 沈云倾早就吩咐下去,检查兵刃,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一切,只等着楚修琰的号令了。 沈云倾瞧着楚修琰在的方向,微微蹙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他迟迟不下令? 正犹豫时…… 焰火令起,鼓声喊声震天。 “众将士听令。”沈云倾拔出佩剑:“攻城!” 大楚将士纷纷听令,向城门攻了过去。 几波冲锋过后。 “再这么冲下去,根本就没有意义。”刘卫冲过来,冷哼一声。 分明对沈云倾的指挥,十分的不赞同。 沈云倾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刘将军,这里的主将是云琰将军,不是你!”阿启微微眯了眼睛,看向刘卫。 刘卫一挥手:“你们不把将士的性命当回事,可我不能!” 沈云倾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犹豫不决间…… 她抬手,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阿启。 阿启一瞧,轻笑一声,举起令牌喝道:“建安王令在此!” 沈云倾身后的两个士兵再不犹豫,上前拿了刘卫。 沈云倾拔出剑,在地上写: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阿启会意,当即躬身:“依建安王带兵规矩,以下犯上,二十大板。” “你敢!”刘卫大喝。 沈云倾轻笑,起身,一拳打在刘卫腹部。 刘卫吃痛,蓦地瞪大了眼睛。 沈云倾摆了摆手,让人将刘卫带了下去,二十大板免了,但是今日一战,他也不必参与了。 沈云倾转头看着城门下的大楚将士,她微微蹙眉,用剑写下几个字。 阿启点头,下令:“遁甲护着冲车,搭云梯!” ———— 喊杀声渐渐停歇,沈云倾看着战场上的尸体…… 躺在地上的,都是大楚将士的尸体,很多……多的……数不过来了。 战争就是这样残忍。 她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甚至不敢看这样的场景,睁开眼睛看的那一刻,她扶着树,吐了好久…… 一连几十天,都从噩梦中惊醒。 后来,经历的战争多了,一次又一次的看到,也就习惯了,偶尔皱一皱眉头,再也没有当初那样青涩的反应了…… 这一战,不过是双方的一个小试探罢了…… 攻城的损失总是要高于守城的一方。 沈云倾下令鸣金收兵。 她一勒缰绳,带着阿启去找了楚修琰。 夜幕降临,今日的战争,终于到此为止了。 大楚损失不小,同样的,城中的损失也是不小。 楚军多次从云梯攀上城墙,城中的损失,怕是不比他们少了。 最重要的是,楚修琰带的几万将士,各个精锐,还有原本守着锦城的精锐士兵,也都被楚帝派给了楚修琰。 沈云倾很佩服楚帝,敢作敢为,这一赌,要么奠定大楚盛世,要么……大楚亡。 ———— 几个将领聚在营帐中,商议着明儿的攻城。 沈云倾却是懒得进去,想也知道,进去之后,那个刘卫,肯定又该看她不顺眼了。 她从来不愿意听别人啰嗦。 战场上的事情,她门清儿,所以自然不会听别人的指手画脚。 如今,阿启在营帐中,有什么,他代为转答就是了。 反正,她与楚修琰的默契,还是足够的。 以她对楚修琰的了解,今天这个夜晚,他是不会让城中的人安宁的。 果然…… 营帐中有人出来,却是程峒。 他看到沈云倾时,抱拳道:“云将军。” 沈云倾起身,回礼。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这点道理,她明白。 程峒离开不久,沈云倾隐约听到一阵阵敲锣打鼓,呐喊声起。 这一夜,城中的人,怕是睡不安稳了。 轻笑一声。 “云琰。”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回过头去,只见楚修琰在她身后,正笑看着她。 沈云倾正要说话,张口的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抿了唇,对着楚修琰微微躬身。 楚修琰扶起她:“方便去你的营帐吗?关于明日一战,有些话,要与你商量……” ———— 又一日…… 大楚的士兵疯狂的进攻下,面前的这座城池……已经有些颓败的感觉了。 按着沈云倾的估计,明日,也就是这座城池的最后一日了。 楚修琰手下的士兵多,所以用起来也十分肆无忌惮。 夜里,士兵们轮番到城池下,敲锣打鼓,大声呐喊,扰得城中的人无法入眠。 入夜时,沈云倾坐在营帐中,看着沙盘。 她总觉得,楚修琰今天的情绪,颇有些不对劲。这般想着,她拿起桌上的佩剑,就要离开营帐。 打开门的一刹,正看到要推门进来的楚修琰。 两人都是一怔。 沈云倾侧身请他进来。 两人相对坐在桌案前。 沈云倾在纸上写道:末将正要去找王爷。 楚修琰看后,轻笑:“本王也有事,与你商量。” 不知为何,楚修琰总觉得,他愿意与云琰亲近,而且,是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上的亲近。 他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对不起沈云倾。 可是今日的事,让他不得不过来,因为……这有可能,关系明儿的战争。 沈云倾伸手作请,等着楚修琰的话。 她给楚修琰倒了水,笑看着他。 楚修琰握着水杯,长叹一声:“你可知……萧羽寒。” “镇南王的儿子,从锦城逃跑的那个质子。 沈云倾写在纸上,给楚修琰看。 楚修琰点了点头:“他与本王,曾经是兄弟。” 沈云倾微微蹙眉,她想……她大概能够猜到了,究竟是什么事。 她提起笔:他……亲自领兵守城了? “嗯。”楚修琰无奈的低下头:“今儿,我看到他了,他就站在那座城的城墙上。” 沈云倾蹙着眉头,抿了抿唇。 她想要握着楚修琰的手,给他一些安慰,可是……她不能。 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将军,他的下属。 一切逾矩的举动,都是不应该的。 她清楚楚修琰如今的矛盾。 大楚经不起拖拉,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 所以才会不惜三面攻城,用最快的速度攻克这座城池。 而今,萧羽寒来了。明日,怕是一场恶战。 萧羽寒一定不会让出城池,相应的,楚修琰一定要攻下城池。 到时…… 曾经的兄弟战场相见,何等残忍。 ———— 第二日攻城。 程峒和安寻领着两队士兵,前往两侧城门辅助进攻。 沈云倾跟在楚修琰身后,从正面攻城。 兵临城下的一刻,却发现,城门被打开了。 一人骑着马,身后跟着两个士兵,这便出了城门。 他带着两个士兵到了城下,正是城墙上的士兵箭矢够不到的地方。 那两个士兵将带来的桌子和杯盏放下后,牵着马,远远离开。 只见那人施施然坐在桌案旁,摘下头盔…… 沈云倾轻笑,果然是萧羽寒。 楚修琰一声轻叹:“驾!” 萧羽寒在等他一叙,他岂能不去。 沈云倾也是一夹马腹,跟了过去。 她牵着楚修琰的马,远远的等在那儿。 沈云倾可以过去,可她云琰,是没有任何理由过去的。 第一百四十章、桑柳城破 一切事情,都要有一个开始,也都要有一个结束。 而今天,就是楚修琰与萧羽寒兄弟情尽的时候了。 不是谁的错,也不是谁先背叛了这份兄弟情义。 万般皆是命…… 楚修琰是大楚的六皇子,而他萧羽寒,是镇南王的儿子。 镇南王不甘心做一个藩王,即便楚帝与他关系再好,也不会将这江山,拱手相让。 两人为了各自的父亲,自然也会倾尽全力。 如今战场相见,摆茶一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一分情面了。 两人相对而坐,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倒了茶,在这种满是肃杀之气的地方,也似乎喝不下去了…… “你愿意打这一仗?”楚修琰不愿意再这样沉默下去了,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 他抬头,看着萧羽寒。 萧羽寒轻笑一声:“我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打仗这样的麻烦事,我懒得做。” 他的笑容,看似轻松,却是几分无奈,几分忧虑。 他怕麻烦,可是……他的父亲不怕。 他的父亲有野心,有谋略,已经不甘屈居人下了。 离开锦城的那一刻,一切,无法回头了。 楚修琰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也知道,如今的情形,他与萧羽寒,都没办法控制了。 他们如今,不仅是为人子,更是人臣,他们奉命打这一仗,那么,谁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今天一过,孰胜孰负,也就有定论了。”萧羽寒拿起杯盏,放在嘴边,轻笑着喝下去,他抬眼看着楚修琰:“你知道这桑柳城对岭南的重要吧。” “过了这城,可谓一马平川。”楚修琰毫不隐瞒,他抬起手,指着城池的方向,说道:“这个天险,你们靠不住了。”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委婉。 萧羽寒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看着楚修琰身后的大楚将士…… 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骑在马上,带着面具的沈云倾身上。 “云倾也随你一同来了?” 楚修琰回头一瞧,笑着摇了摇头:“她唤云琰,哪里都好,只可惜……不会说话。” “是嘛……那真是可惜了。” 萧羽寒拿着杯盏,眼神却一直看着那位云琰将军,他微微蹙眉,总觉得她有些熟悉。 垂眸时,看到楚修琰面前一动未动的杯盏…… “你信不过我?”萧羽寒放下杯盏,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明白他的一起,伸手抚上面前的杯盏,婆娑了一会儿,笑道:“如今,你我是敌人,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萧羽寒点了点头:“是该小心一些……” 两人沉默了,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既如此……便不要浪费时间了。”楚修琰站起身,看着萧羽寒,说道:“早晚,都要有一个结果。” 萧羽寒也是站起身来:“修琰。” 楚修琰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他。 “对不起。”萧羽寒微微蹙眉:“这一战,是我萧家,对不起楚家,我阻止不了我的父亲,可也不能看着你们这样马踏岭南……” “羽寒,这一仗后,若我们都还活着,再促膝长谈一次,如何?” 楚修琰轻笑着,躬身拿起桌案上的杯盏:“以茶代酒。” 萧羽寒微微抿唇,也是拿起杯盏:“以茶代酒。” 喝尽了杯中的茶。一甩手,摔碎了杯盏…… 两人躬身,互相作了一揖。 沈云倾牵马过来,将缰绳给了楚修琰。 楚修琰翻身上马,看着也坐在马上的萧羽寒。 两人都没有再犹豫,各自转身…… 桑柳城上,岭南的弓箭手已经挽好了弓箭。 桑柳城下,大楚的将士也握紧了长矛…… ———— 桑柳城一战,激烈程度从后世的史书中也可以窥见一斑了…… 从早晨攻城的一刻,直到傍晚时,这场战斗才接近了尾声。 云梯架在城墙上,大楚的士兵攀着云梯,上了城墙…… “王爷,城门冲开了!”安寻骑马过来禀报。 楚修琰当即带着一众将士,前去了城门…… 岭南的将士当真是英勇,城门已经破开了,却还是不肯投降,在萧羽寒的带领下,岭南的士兵们还在做最后的反抗。 楚修琰一挥手,大楚的将士就将他们围了起来:“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多少岭南士兵都放下了武器。 沈云倾看向阿启,阿启会意,领着一队大楚将士将岭南投降的士兵带了下去。 她骑马到了楚修琰身边,看向还领着士兵反抗着的萧羽寒,心中轻叹。 一伸手,旁边的士兵递过来弓箭。 沈云倾弯弓对着萧羽寒,她的箭法不差,这一箭过去,萧羽寒手中的兵器,肯定是握不住了。 “等等。” 沈云倾已经弯弓搭箭,就要松手的一刻,却被楚修琰拦了下来。 楚修琰微微蹙眉:“再等等。” 沈云倾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她侧头看着楚修琰,他的矛盾,她懂…… 只是迟早要有一个决断,让她替他做这个决断,不好吗? 楚修琰看到她的目光,轻笑:“他这个样子,让本王想起了一个人。” 他不在乎沈云倾是不是在听。 自顾自的笑着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北遥城破的那天……也是这般。” 沈云倾一怔,低了头。 北遥城破的那天,他们的初次相见,是在那个充斥着肃杀之气的地方。 “她也是这般……宁死不降。”楚修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沈云倾想……楚修琰大概是怕,这一次,他没办法劝的萧羽寒停手。 北遥城那次,他以大梁将士的性命相威胁,所以沈云倾活了下来…… 可如今,萧羽寒没有什么顾虑,抓住他的那一刻,也就是他亡的那一刻了…… 楚修琰没有把握留下他的性命,所以……也不想让这场战争,太快的结束。 “王爷……”程峒走到楚修琰身边:“别再犹豫了。” 楚修琰长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抬手的一刻,他紧紧的咬着牙,却是迟迟挥不下去。 “停!” 终于,他还是握紧了拳,大喝一声。 号角声响起,大楚的将士为了岭南士兵,都没有再动手。 岭南士兵将萧羽寒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大楚将士。 楚修琰驱马上前,眼瞧着,面前就是萧羽寒。 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并不远,可是,却再也跨不出那段距离了。 ———— 夜已经深了,桑柳城如今已被大楚将士占领,战场早已打扫完毕了。 桑柳城将军府中,沈云倾站在楚修琰的门外…… 他的屋中,灯火通明,这个时辰他却还不休息,想来今天的事情,他还是没办法这样放下。 沈云倾想进屋陪陪他,想去劝劝他,可是……她不能。 “云将军。” 侧头一看,却是阿启走过来。 “你来了……”沈云倾的声音中颇有些落寞。 她又转过头,看着楚修琰的屋子。 这一次岭南之行,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看到他这个模样,自己却是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阿启明白沈云倾的无奈,可他是楚帝的臣下,自然,以楚帝的利益为先。 “今天的结果,还不算太坏。”阿启叹了一声,走到沈云倾身边。 “是啊。”沈云倾点了点头,轻笑一声:“萧羽寒重伤却未死,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在城门处…… 楚修琰最后劝了萧羽寒,然后……下令格杀。 看似绝情。 可沈云倾却分明看到,安寻领兵的那处,故意露出破绽,让岭南的士兵护着重伤的萧羽寒逃离了这里。 楚修琰下令停止追击,这才让萧羽寒顺利的被护送,离开了桑柳城。 这一次,他尚能保他一命。 可到了最后的决战呢? 当楚修琰与镇南王相对而立时,那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沈云倾没有办法,只能这样默默的陪在他身边,这样的深夜,哪怕隔着屋门,能够这样陪伴,也不算太过孤单。 沈云倾让阿启先回去休息了…… 本以为,过一会儿,楚修琰也就歇息了。 却不料,楚修琰的房门打开了。 他穿着便服,打开门看到沈云倾时,一怔:“云琰……” 沈云倾轻笑,索性走过去,微微躬身。 “你也睡不着吗?”楚修琰看着她,笑问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 楚修琰关了房门,走出来:“一起走走吧。” ———— 两人一同漫步在园中。 其实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偶尔说说话,也都是楚修琰说,沈云倾或是点头或是摇头的回应。 也许是夜里容易多愁善感吧。 楚修琰与她说了许多关于萧羽寒的往事。 他们在锦城,曾是最肆无忌惮的公子哥儿。 曾几何时,他,严子殊和萧羽寒,纵马驰骋,品茶点兵…… 末了,两人停了脚步。 楚修琰抬头看着月亮,不说话。 沈云倾也停了下来,与他静静的站在一起。 夜色静谧,却带了几分安宁。 好一会儿,只听楚修琰笑着嘟囔了一声:“倾儿……你在做什么呢?” 沈云倾站在他身边,偷偷看了他一眼,轻笑着抬起头,与他一同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轻柔,洒向大地…… 她心中轻笑:阿琰,我正与你比肩而立,共赏着月光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楚家的江山 桑柳城破,这一路往镇南王所在的万岭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了。 再无天险,攻下岭南,指日可待了。 大楚自然是士气大振。 岭南镇南王那边,可是一团糟。 镇南王萧昊在屋中,蹙着眉头,看着沙盘…… 这几天传回来的尽是不好的消息,让他根本没办法安心的在这边等下去了。 “报……王爷,三公子回来了。” 萧昊赶紧出了屋子。 只见萧羽寒脸色苍白,他看到萧昊时,推开士兵,对着萧昊作揖:“父亲。” 说着,就要跪下去。 萧昊赶紧扶住他:“好了,寒儿,你快回去养伤吧。” 说着摆了摆手,让士兵们送萧羽寒回去了。 他看着一旁的侍卫:“去,把世子请过来。” “是。”那侍卫这便下去了。 萧昊回了屋子,没一会儿,世子萧羽斐就过来了。 他进来,作揖:“父亲。” “斐儿,过来。”萧昊招了招手。 萧羽斐走了过去。 只见萧昊指了指沙盘,将桑柳城沿途直到万岭城的路线画了出来,其中城关,还未被攻陷的,也不过三座了。 最多一日,这万岭城也就不得安生了。 “斐儿,你觉得这万岭城,守,还是退。” 若是选择进山,那就是依靠天险来防守。可那也意味着,再没有可退的地方了。 萧羽斐微微蹙眉:“父亲,如今的形势,若是秦国大梁迟迟没有进展,我们或守或退都没有用了……” “嗯。”萧昊点了点头,这点,他也明白。 他看着萧羽斐:“秦国还没信吗?” “父亲,秦国在南境边城遭遇了顽强的抵抗,迟迟没有进展。” “梁国呢?” “梁国那边,三位皇子领兵,也没有办法前进一丝一毫了。” 萧昊一拳垂在沙盘的边上,发出嘭的一声:“废物……” “父亲息怒。”萧羽斐退后一步,作揖说道。 萧昊不住的喘着粗气,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秦国那个秦子轩,还敢说是战神……”萧昊冷笑着,负手走到窗边:“亲自领兵,南境还不是久攻不下!” “父亲,南境边城本就是易守难攻,纵然秦子轩有再大的本事,也很难……” 萧羽斐没有再说下去,原本……这就是一步险棋。 按着他们的估算,桑柳城怎么也能拖上十天半月。不料短短几天,桑柳城就破了…… “楚军兵分两路攻城,除了楚修琰,另一个带兵的是何人?”萧昊蹙眉问道。 大楚军队兵分两路,却是势如破竹,更是加快了行军速度,不日可就到万岭城了。 萧羽斐躬身回道:“父亲,打听清楚了,是一位女将军。” “沈云倾?” “不,那位将军名唤云琰,总是带着面具,不能言语。” 萧昊微微蹙眉,大楚如今,又得干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梁国那边,三位皇子驻守,大楚将士士气大增,梁意舒的几次猛攻,都被挡了下来。 萧昊微微眯起了眼睛:“斐儿,立刻给楚修邦传信,锦城如今正是防守薄弱的时候,让他们别再拖下去了,不然一损俱损,本王……” “父亲,别再错下去了!”萧羽寒推开门,闯了进来。 他看着萧昊…… 竟然从未想到,原来自己的父亲,最后还留了一手,与太子楚修邦他们联手……谋逆。 “寒儿,你应该好好的养伤。”萧昊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父亲,这江山,是楚家的。”萧羽寒扶着桌子过来,抓住萧昊的手臂:“我们这般已是……” “够了!” 萧昊一甩手。 萧羽寒一个站立不稳,就要摔倒。 “三弟。”萧羽斐赶紧扶住他,转头看向萧昊:“父亲,三弟伤重,难免说了些……胡话。” “大哥,我很清醒。”萧羽寒咬着牙,看向父亲萧昊:“父亲,陛下对您的信任,这么多年,放心让您镇守岭南,再不过问,您为何……” “信任?”萧昊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让我镇守岭南,不让我再回朝堂……这就是信任吗?” 他看着萧羽寒。 萧羽寒一怔……微微低了头:“父亲,我与修琰在桑柳城下……闲谈了一会儿。” 萧昊微微蹙眉。 萧羽斐也是有些惊讶,看起来自己的这位三弟,在锦城时,真的交了那么些真朋友啊。 “父亲,我与修琰,皆不愿意开战。”萧羽寒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劝父亲,不要一错再错了。 他看着萧昊,蹙眉说道:“父亲,我们夺位,名不正言不顺。” “他楚世承能夺下这个皇位,是因为有我一直为他出生入死!”萧昊冷哼一声:“若不是我,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如今,我拿下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有何不可!” “父亲……” “够了!”萧昊瞪着萧羽寒:“来人,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父亲三思……” 被带走前,萧羽寒仍旧坚持着想要萧昊改变想法。 萧羽斐跪下:“父亲,寒儿与建安王在锦城颇多往来,如今也不过是为了那份兄弟情义,还请父亲原谅。” “好了……”萧昊摆了摆手:“给楚修邦传信去吧。” “是……” 萧羽斐这便离开了屋子。 ———— “王爷,明日,我们就能到万岭城了。”安寻进了营帐,躬身作揖。 楚修琰点了点头,轻笑:“好……传本王命令,再过一个时辰,全军开拔,前往万岭城。” “诺。”安寻躬身离开了营帐。 楚修琰看着地图,笑着点了点头:“万岭城……” 他掀开帘子,离开了营帐。 将士们都在歇息,楚修琰过去与他们见面,为他们系着甲胄,安抚着他们。 一抬头,不远处竟然看到了两个人…… “云琰。”楚修琰笑着过去。 他面前的正是阿启和带着面具的沈云倾。 沈云倾轻笑,躬身作揖。 阿启也是一样,恭敬道:“王爷。” 楚修琰微微点头:“你们怎么也来了?” “云琰将军说,明日即将有一场恶战,她理应过来看看。”阿启笑着说道。 楚修琰轻笑,看向沈云倾:“看起来,你不仅善于用兵,也善于安抚人心。” 沈云倾笑了笑,伸手请楚修琰一同去走一走。 岭南这边,可以说是尘埃落定了。 万岭城再难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只要大楚兵临万岭城时,秦国与梁国便会撤兵,因为……再打下去,就有可能,得不偿失了。 秦国一定会尽快撤出大梁,免得被大梁瓮中捉鳖,相应的,大梁也会很快关闭城门,休养生息。 “岭南之战这么快结束,真是多亏了你。”楚修琰负手,与她一同走着,笑着说道。 沈云倾摇了摇头,抽出佩剑,在地上写道:万岭城之战,有何打算? “打算……”楚修琰微微蹙眉:“按着正常的法子来说,攻下万岭城也不算难。” 损失大。 看着沈云倾写下的几个字。 楚修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如果强行攻城,以镇南王的能耐,怕是大楚要损失三倍的兵力,才能攻下万岭城。 那不是他想要的。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楚修琰看着她,笑着说道:“你既然这样问了,当然也不会没有主意吧?” 沈云倾颇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提剑写道:入城。 “入城?” 楚修琰不解。 沈云倾却已经将如今的地形图画了个大概,来回一指,楚修琰就明白了。 她的意思,是从山中过去,找机会进城…… “你想里应外合?” 沈云倾点了点头。 进了城,一把火,制造一点慌乱,然后趁机做点别的事情,完全可以减少大楚的兵力损失。 楚修琰也觉得可行,不过…… “进城可不容易。” 沈云倾轻笑,写下:我进去。 楚修琰正要说什么。 她又写道:放心。 说罢,她让楚修琰给了她几个人。 沈云倾回去叫上了阿启,带着这几十位精锐的士兵,快马加鞭,去了万岭城。 她不顾楚修琰的阻拦…… “你可知,这一去可能无回了。”楚修琰蹙眉看着她。 沈云倾只是微微点头,就上马离开了。 险中求胜。 这个道理,沈云倾从来都是明白的。 她没有任何犹豫,带着阿启直奔万岭城而去。 按着计划,他们会比大军提前近一天到达万岭城。 想办法进城后,她会在得到楚修琰攻城令的一刻,在城中四处放火,引起混乱。 还会想办法,再引起别的慌乱。 这样,城中多处不安,城门必然调兵过去…… 若是镇南王不在乎城中霍乱,坚持不调兵,那么,沈云倾他们,就会前去城门,弄出更大的霍乱…… ———— 夜幕降临,沈云倾看着近在眼前的万岭城。 “进了这里,生死可就是听天由命了。” 阿启勒马,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轻笑一声,若是攻下了万岭城,这江山,将来就是楚修琰的了。 如果她能帮上什么忙,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沈云倾不再多想,一夹马腹…… 这江山,还是姓楚的好啊。沈云倾轻笑一声,她能做的不多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速之客 夜里的万岭城,颇有些寂静,还留在这里的人,不多了。 到了夜里这个时候,更是不敢出来走动了,都缩在屋子里,紧关着门窗。 沈云倾他们进城并不难,这万岭城身后的山,既是天险,却也是偷偷进城的捷径了。 一路上,除了躲一躲巡防的士兵,便再没有什么顾虑。 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将军府了…… “将军,我们在这边,有几个机密处。”阿启在一边提醒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 阿启这便领路,带着沈云倾去了这边的机密处。 说起来,楚帝真是够小心的,这机密处的位置就在将军府旁不远处的酒肆边上。 那机密处的人见到阿启手中的令牌,这才信了他们,让他们进去了。 沈云倾与阿启坐在屋中,桌案上展开的,正是这万岭城的地图。 “等到夜深了,我们就行动。”沈云倾低头看着地图,点了点粮仓的位置,笑道:“阿启,你带着四个人,与我一同去粮仓。其余的人,按着之前的安排,六个人到将军府周围待命,其余的人,分散在城中各处。” “是。”阿启抱拳,离开了屋子。 这一夜,他们要好好的准备一番,只要算准了时间,离着胜利,也就不远了。 沈云倾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她有些累了…… 连日征战,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她到岭南的事情,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吧…… 楚帝知道,严子殊知道……旁的人,只知道她被唤进宫中了。 这件事,越少的人知道,就越好啊。 沈云倾明白楚帝的用心,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在登基称帝的时候,不会被任何不必要的感情牵绊。 多想看看他做皇帝时的模样,该是何等的威风。 他若是成了皇帝,一定是大楚不世出的明君。 沈云倾这样想着,轻笑一声,他会是一位好皇帝的…… ———— 万岭城的粮仓,果然是镇南王萧昊十分看重的地方,守军数量之多,不禁让沈云倾微微蹙了眉头。 “这里的人太多了,若是硬冲进去,怕是还不到粮仓,就得交待在那儿了。”阿启也是蹙了眉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位将士,纵然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最多也不过以一当十。 沈云倾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她示意那四个将士原地等着,然后拽着阿启,走到一边去。 “你挑一个士兵摸进去,我和其余三人,会想办法给你们做掩护。”沈云倾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阿启直接摇了摇头:“你带人进去,我留在这里。” “阿启……” “你们想要给我们做掩护,肯定是有去无回了。”阿启轻笑一声:“我还不至于,这都看不明白。” “我们既然进了万岭城,就都做好了死的准备,不是吗?”沈云倾拍了拍阿启的肩膀,笑着说道:“你知道,我就算回了锦城,也没多少日子了。” 说罢,沈云倾离开了这里。 阿启侧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他跟在楚帝身边已经很多年了,对于楚帝的心思,他是能猜到几分的,至少他看得出来,楚帝不想让沈云倾活着。 轻叹一声,他回到了沈云倾身边。 他们在这边,等了许久,眼瞧着,天已经擦亮了。 算着时间,如果楚修琰他们快马加鞭的过来,等到天完全亮了,也就能够赶到城下了。 沈云倾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摆了摆手:“阿启,一会儿,你们见机行事。” 说罢,她带着其余三人,去了粮仓门前。四个人,两人一组,分别引开了一部分守兵。 阿启带着另一个士兵,趁乱混了进去…… ———— “这边……” “追!” 身后的追兵已然不远了。 沈云倾微微蹙眉,她与身边的士兵王杨,都挂了彩,身上的血滴在地上,简直是主动给后面的追兵提供了痕迹…… “将军。”王杨包扎好了手臂的伤,看向沈云倾。 沈云倾捂着左肩的伤口,唇色苍白…… “将军,您何必救属下……”王杨颇有些内疚,连带着声音都低沉了下来。 沈云倾拽着他,步伐丝毫没有慢下来。 如果刚刚,她不救王杨,确实可以毫发无伤的跑到这山中来。 只是,她能救,就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咬着牙,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身后偶有箭射过来,沈云倾他们不时的闪避着…… 突然,王杨一声闷哼,一个踉跄就向前栽了过去。 “王杨!”沈云倾赶紧扶住他,就要带着他向前一同走。 王杨震惊的看着沈云倾:“将军……您……您能说话。” 沈云倾叹了一声,没想到,一时着急,竟然说出话来。 他拖着王杨,向前跑着。 “将军,别带着属下了。”王杨微微低了头,握紧了手中的剑,他从来没有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活下去。 自己跑不动了,可别再拖累旁人了。 沈云倾却是不听。 王杨又说了一遍,却被沈云倾呵斥了。 “我是将军,我让你跑,你就跑!” 她咬着牙,不肯放下王杨,却被王杨,一把推开了。 他指着身后的追兵:“这样下去……谁也走不了了。” 那些追兵,离着这里……愈发的近了…… 沈云倾也明白了,她也是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莫说是王杨,她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未知…… 微微咬牙,犹豫不决的时候…… “将军,属下……可以瞧瞧您的真容吗?”王杨轻笑着,看向沈云倾:“军中的兄弟们都猜测着您的容貌,若是死前,属下能瞧见,也算是……” 沈云倾没有半分犹豫,拿下了面具…… 王杨惊讶的看着沈云倾,末了,赶快低下了头:“沈侧妃……” “是我。”沈云倾带上面具。 王杨摇头失笑:“也对,除了您,怕是也没有几位女子,能配得上这一声将军。” 他抬头看着沈云倾,再没有半分犹豫,抱拳躬身:“恭送沈将军。” 沈云倾微微蹙眉,却见王杨已经转过身,向着追兵走了过去。 轻叹一声,沈云倾赶紧离开了这里。 没多远时,她听到了王杨的怒吼声,沈云倾不敢回头,不敢去看…… 咬着牙,撕了一条衣裳,将左肩的伤,紧紧的勒上了。 ———— 一路逃亡,沈云倾不敢停下…… 幸亏这是在山林中,虽然被拦住了一次,不过依仗着山林的优势,总算是冲了出来。 沈云倾身上的伤又多了一些,虽然都没有左肩的贯穿伤严重,可是腿上的上,却让她没办法再摆脱这些追兵了。 抬头看着天空…… 那是……楚修琰的攻城令。 没一会儿的功夫,万岭城中的粮仓处就燃起了大火。 那些追兵撤去了大半的兵力。 沈云倾回头时,却是未留意脚下,竟顺着一个坡滚了下去。 “她往这边跑了!”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踉跄着跑到坡下的岩石处躲了起来。 许是万岭城中出了事,这些追兵的搜索也没有太仔细,草草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这里。 沈云倾长舒了一口气,却有人围了过来。 她咬着牙抬起头…… “云将军。” 是安寻,他带着士兵过来了。 见到沈云倾时,他赶紧过来扶起她:“王爷命属下来迎将军。” 他扶着沈云倾上了马,一路前往万岭城下…… 沈云倾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如今,这一战结果尚没有定论,她还不能倒下去。 楚修琰见到沈云倾时,微微蹙眉,赶紧派人请来了御医。 沈云倾只是草草包扎了伤口,就赶到了楚修琰身边。 “云琰,你的伤需要休养。”楚修琰站起身,赶紧让她坐了下去。 沈云倾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这个位置,只有主帅可以坐,也就是说,这里,只能是楚修琰坐,再怎么说,礼不可废。 楚修琰无奈,只得让人给她加了座位。 他们的计划十分的成功。 不仅成功的把大楚士兵的损失降到了最低,也让这场战斗的时间,缩到了最短。 从早晨到夜幕降临,这场战争,已然快要落幕了…… 万岭城的城门,再经不起冲车的撞击了,这一波攻城,就能拿下这万岭城了。 万岭城粮仓与将军府起火,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万岭城中守卫的秩序。 守城万岭城的士兵慌乱,自然是应对不了大楚的秩序井然。 本是万无一失,只等着城门破开的一刻了,却不想,营地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安寻匆匆跑了过来:“王爷。” “怎么回事?”楚修琰微微蹙眉看着他。 安寻犹豫一下,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永华公主……来了。” “什么!”楚修琰立时站了起来:“胡闹。” 他单身上马,立刻赶回了营地。 沈云倾也跟着翻身上马。 心中不仅一叹,楚韵果然是来了。 在万岭城即将破开的时候,她到底还是赶到了。 平日里看不清的感情,真到了这样可能的生离死别的时候,就全都藏匿不得,浮出水面了。 若是此番,萧羽寒死了,那就是天人永隔。 若是……萧羽寒未死,楚韵的身份,怕是也很难与他在一起了。 当真是命运弄人。 可……若没有这命运,楚韵能否看清自己的心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落下了帷幕 喊杀声越来越远了…… 营地离着万岭城,有一段距离,这里……看不到战场的惨烈…… 沈云倾随着楚修琰快马加鞭,赶回了营地。 楚韵就站在营地前,身旁的两个士兵牵着她的马,沈云倾一看就明白了,估摸着是安寻吩咐的,先扣下楚韵,等着楚修琰回来。 看着楚韵气呼呼的模样,就知道,她对安寻的擅作主张很不满意。 楚韵看到楚修琰过来,赶紧迎了上来,拽着楚修琰的袖子,说道:“六哥,你管管安寻,他现在居然敢……” “居然敢什么?”楚修琰冷哼一声,打断了楚韵的话,他侧头看着楚韵:“你偷跑出来,还有理了?” “六哥……” “别说父皇知道此事!”楚修琰的语气并不怎么好。 楚韵如今也不敢说谎,委屈的低下了头。 沈云倾在一旁看着,心中轻叹一声,楚修琰这下肯定是气的不轻了。 好在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情,这要是出事了…… “安寻,派人送公主回宫。”楚修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安寻躬身…… 沈云倾正想着,要不要帮一帮楚韵。 却见她直接跪在了地上,唤道:“六哥。” 楚修琰回头,看到她这样,微微蹙眉。 楚韵抿着唇,看着他,末了,说道:“六哥,韵儿既然孤身来了岭南,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他。” “他是逆贼,你是大楚的公主。”楚修琰叹了一声,伸手就要扶起楚韵。 楚韵甩开他的手:“六哥,韵儿从小到大,除了父皇,就没有真的求谁。如今,韵儿求你了,让韵儿见见他,一面也好。” “回去!”楚修琰咬着牙,甩袖直了身子。 “六哥……”楚韵唤着他。 他却充耳不闻,就要离开。 却不料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臂。 楚修琰微微蹙眉,侧头看着沈云倾:“云琰,你这是做什么?” 沈云倾看着他,瞥了眼楚韵。 “你想让他们见面?”楚修琰只是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云倾点了点头,抽出佩剑,在地上写道:见一面无妨。 楚修琰犹豫不决时。 楚韵赶紧跪着过来,拽着他的衣袍:“六哥,韵儿来都来了,就让我去看看吧……” 沈云倾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楚修琰皱眉闭上了眼睛。 萧羽寒的命,他若是能保,自然会保…… 可是萧羽寒活着,不代表楚韵就可以和他在一起。 要知道镇南王的儿子,和谋逆的乱臣贼子,这身份可是云泥之别。 何必再让她有什么念想呢? 可楚韵的请求,他没办法就这样忽视,云琰的阻拦,竟然也让他动摇起来了。 末了,他睁开眼睛:“上马吧。” “六哥,你答应了?”楚韵惊喜的站起身,笑着说道。 楚修琰冷着脸,点了点头:“不过一会儿到了万岭城,你必须听我的。” 楚韵赶紧应了下来,骑了马跟了上来。 ———— 万岭城的城门,已经被冲车撞开了。 楚韵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却被楚修琰拦了下来。 直到城门处的争斗渐渐平息了下来,他才扬起了鞭子,打马往城门处去了。 沈云倾跟在楚韵身后,也不知,他们见面时,会是怎样的情形…… 万岭城中,镇南王与他的两个儿子萧羽斐和萧羽寒都已经被围了起来。 “韵儿……”萧羽寒惊讶的看着楚韵。 楚韵跳下马,就要过去。 楚修琰拦住了她,冷眼看着镇南王萧昊。 “六哥。”楚韵握着他的手臂:“让我过去吧。” 沈云倾知道楚修琰的担心,萧羽寒当然不会伤害楚韵,可是萧羽斐和镇南王萧昊呢?他们与楚韵,可没什么交情可言。 楚修琰死死的握着楚韵的手腕,不让她上前一步。 楚韵侧头,目光始终落在萧羽寒身上。 萧羽寒轻笑着走过来。 楚修琰一挥手,有人擒住了镇南王和世子萧羽斐,却没有人拦着萧羽寒。 萧羽寒过来,看向楚修琰:“你让她过来的?” “是她要来见你。”楚修琰微微蹙眉。 楚韵挣扎着,想要从楚修琰的手中挣脱出来。 沈云倾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帮她一把好了。 如今周围混乱的很。 沈云倾向后退了两步,俯身捡了一颗小石子。 运了内力,弹向楚修琰的手臂,而后,赶紧离开了原地。 楚修琰的手臂吃痛,反射一般松开了手。 楚韵挣脱出来,直接跑到了萧羽寒身边去。 她握上了萧羽寒的手,轻笑着,刚想说什么,却是脸色一变。 萧羽寒一把掐着她的脖子,让她面对着楚修琰,然后……一把匕首横在了楚韵的脖颈旁。 楚修琰大惊,也顾不上刚刚手臂的疼痛是怎么回事了。 “萧羽寒,你做什么!” 他大喝一声,就要上前去。 萧羽寒的手更是用力了一些:“别过来!” 沈云倾在一旁看着,心中轻叹,楚修琰关心则乱啊…… 刚刚萧羽寒掐着楚韵脖颈的手虽然用力了,可是楚韵吃痛的一瞬间,他就松了手上的力气,连带着神情中,都有些紧张了。 看到他对楚韵这般,沈云倾便是放下心来了,萧羽寒,可不怎么会演。 楚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中的匕首,轻声说道:“我以为我过来,你会很开心,我以为……我过来了,你会抱一抱我……” 楚韵慢慢抬起手,放在萧羽寒的手臂上,轻抚着…… 萧羽寒微微咬着牙,抬头看向楚修琰:“放了我的父兄,我就放了你的妹妹。” 楚修琰握紧了拳:“萧羽寒,你有没有良心……你可知韵儿她……” “良心救不了我的父兄!”萧羽寒微微眯着眼睛:“我的耐心不太好……” 他威胁着楚修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楚修琰尚未说话,却听到楚韵轻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萧羽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一些。 可是似乎没有什么用。 楚韵抬起手,碰到了匕首,不过是轻轻一划,手上已然有了一道血痕。 “真疼。”她微微蹙眉,嘟囔一声。 “韵儿……”楚修琰紧张的唤着她,生怕她做什么傻事。 楚韵将头靠在萧羽寒的胸膛上,轻笑一声:“你说,这匕首要是划过了脖子,我还有没有救了。” 萧羽寒一怔,下意识的将匕首远离了她的脖颈。 沈云倾在一旁看着,轻笑,看起来,楚韵察觉到了…… 果然…… 楚韵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她的手抚上萧羽寒握着匕首的手,直接向自己刺了过来。 楚韵也是练过武功的,这真的用了力气,萧羽寒想要挣开也不容易。 电光火石间,萧羽寒只能用另一只手臂挡下了匕首。 他蹙了眉头,闷哼一声。 “羽寒……”楚韵转过身,扶住萧羽寒。 一旁的士兵就要冲过去,拿了萧羽寒。 却听楚韵大喝一声:“退下!” 她看着萧羽寒。 萧羽寒却是一声轻叹:“我若是……没有挡下来,你怎么办?” “你若是没挡,那我就愿赌服输。”楚韵抱着他,笑着说道:“还好……我赌赢了。” ———— 岭南的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镇南王一家会被押送至锦城,关进天牢…… 至于他们谋反的惩罚,只要楚帝没有发话,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楚修琰到底是念及着兄弟情分的,除了必要的枷锁,他没有给镇南王一家任何的约束。 甚至特别备了马车,让他们乘坐。 楚韵一直黏着萧羽寒,不愿意离开他。 那天……萧羽寒本想让楚韵别再对他抱什么念想,却不想,反而被楚韵绑牢了。 返回锦城的途中,每次用膳,楚韵都要与萧羽寒一起吃。 楚修琰只能摇头无奈的笑一笑,他对这个妹妹,从来都是没什么办法的。 沈云倾看着两人,如今……一个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另一个,却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可身份的差距没有让两个人生分,反而更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候了。 “韵儿,我吃不下了。” “那……换你喂我。”楚韵笑着把筷子递给萧羽寒。 萧羽寒无奈的看着她,只得接过筷子,夹了菜,送到她嘴边。 楚韵笑着张开嘴,吃了筷子上的菜。 这样真好…… 沈云倾坐在一旁,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却听身旁的楚修琰一声轻叹:“韵儿总是这样任性,一点不叫人省心。” 沈云倾侧过头去。 只见楚修琰也瞧着楚韵那边,末了,摇了摇头。 沈云倾捡起一旁的树枝,写道:她喜欢他,没什么不好。 “以前自然没什么,镇南王的小儿子,和大楚的公主,自然是门当户对……”楚修琰靠在树干上,抬头看着天空:“如今……再喜欢,有什么用。” 王爷觉得,陛下会杀他们吗? 楚修琰看了一眼地上的字,而后抬头看着沈云倾。 末了,摇了摇头…… “父皇的心思,谁看得明白呢……” 沈云倾叹了一声。 也是啊…… 楚帝的心思,谁能真的看的明白啊……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能够为萧羽寒一家……留下一命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佳人在怀 眼瞧着,锦城就在前方了…… 近一个月风尘仆仆的赶路,所有人都已经颇有些疲惫了。 楚修琰率众人进了城,为了保护镇南王一家,他让士兵将马车围了起来,一路护送到了皇宫。 眼瞧着就要进入宫城了。 沈云倾勒马停下了…… 楚修琰本与她并肩而行,如今瞧着她停下了,便也勒马停下,微微蹙眉:“你不与本王一同入宫?” “王爷,属下与云将军皆是为助王爷而去,如今任务完成了,直接向上头复命就好,不必面圣了。”阿启打马过来,抱拳恭敬的说道。 楚修琰看向云琰,见她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直接骑马进了宫城。 眼瞧着他的身影消失…… 沈云倾轻叹一声,看向一旁的阿启:“我得回王府了。” 阿启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属下送送您吧。” 阿启微微垂了眼帘,慢悠悠得跟在沈云倾的身后。 过了今日,这世上再没有云琰这个人,自然……阿启也再不是她的属下了。 如今这一程,就让他来送送吧。 行至严将军府门前,沈云倾驻足良久…… “阿启……” “将军。”阿启瞧着她。 “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好。”沈云倾轻笑一声:“你回宫禀告陛下吧,就说……云倾已经准备好了。” 阿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索性摇了摇头:“属下……领命。” ———— 建安王府,仍旧是那个模样。 听云院中,也是一片祥和。 云晞和紫苑已经可以把这里打理得好好的了。 推开房门,进去的一刻,沈云倾微微蹙眉:“你可以离开了。” 那人回过身,容貌与沈云倾,似乎如出一辙。 只见她轻笑,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对着沈云倾福了福身:“诺。” 说罢,她打开门,离开了这里。 沈云倾换了衣裳,将属于云琰的戎装和面具藏了起来,而后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 楚帝算的真不错。他们今日回城,楚帝派人易容成她的模样,先行回王府,省得惹人怀疑。 沈云倾摇头轻笑,她是楚修琰的枕边人,楚帝是楚修琰的父皇,如今……两个人却合起伙儿来,骗了楚修琰。 “主子。”云晞推门进来,笑着说道:“喝药了。” 沈云倾点了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而后笑说道:“云晞,你和紫苑歇着吧,我身子乏了,下午就在屋里睡了。” “好。”云晞拿着碗:“您呀,这段时间在皇宫肯定是没休息好,今儿王爷还有庆功宴,怕是夜了才能回来了,您也别等了。” “知道了。”沈云倾拍了拍云晞的手,一扬头:“去吧。” “诶。”云晞关门出去了。 她前脚刚刚离开,门就重新打开了。 严子殊走进屋子,关上门,对上沈云倾目光的一刻,轻叹一声。 “来了……”沈云倾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他坐下。 “他有庆功宴,回来怕是要晚上了……”严子殊微微蹙眉:“你再考虑考虑吧,这一步踏出去,再说什么,可都没用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回头了。”沈云倾端起茶盏,悠闲自在的喝着茶。 她敢肯定,楚修琰一定会在庆功宴前赶回王府,而且……一定为了来听云院看看她。 严子殊坐在椅子上,一边倒着茶,一边说道:“我来的时候,按着你的话,特意让那个珺儿看到了。” 沈云倾点了点头。 刚刚回府途中,路过严将军府,她悄悄进府找了严子殊,让他稍后去王府,如果可以,一定要让珺儿看到。 “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看到?”严子殊微微蹙眉,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沈云倾看着严子殊,说道:“我觉得她有问题。” “她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沈云倾轻笑一声:“直觉而已。” 不过是那次在王府花园见面时,她的那个目光而已。 女人的直觉,虽然没什么道理,可是总是准的。 沈云倾不相信那些玄而又玄的事,不过这直觉,曾经在战场救过她的命。 两个人坐在这屋子中,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偶尔抬头,目光对视,却是相顾无言。 好一会儿,院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严子殊抬头,看向沈云倾。 沈云倾也看着他,微微抿了抿唇,若是她没有猜错……这进来的人,就是楚修琰了。 他的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珺儿。 “你不后悔吗?”严子殊轻声问道。 沈云倾轻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问道:“你呢,后悔吗?” 严子殊低了头,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把揽过沈云倾,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佳人在怀,何来悔?” 这一次,严子殊没有压低声音,甚至,他故意大声的说出来。 沈云倾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门被大力的推开了。 楚修琰一身戎装,还来不及换下来,走进王府院中时,他满心欢喜的想要来见见沈云倾。 却被珺儿拦下。 珺儿同他说,严子殊来了府上,他恼,可是却不想无故的怀疑沈云倾。 于是,他与珺儿一同去了听云院。 行至屋门前,他还犹豫要不要进去,突然听到了严子殊的声音…… 佳人在怀…… 佳人……在怀?佳人是谁,又在谁的怀,这简直是不言而喻了。 楚修琰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愤然推开门。 眼前的一幕,却差点叫他失去了理智。 “姐姐!”珺儿惊呼一声。 沈云倾惊慌失措的站起身,看到楚修琰的一刻,微微蹙眉,侧过头:“你怎么回来了?庆功宴呢,不参加了吗?” 楚修琰握紧了拳头:“你料定了……我有庆功宴,回不来,所以就与他,在这里卿卿我我吗?” 刚刚沈云倾坐在严子殊怀中时,那慌乱中的一抬头,竟然让他心中一颤。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一瞬间,是愤怒,是失望,更多的,是心痛吧。 是啊……她在自己心中这么重要。 从岭南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为的,不过想早些回来看她。 回了王府,甚至来不及脱下戎装,只想赶紧把她煲仔怀中,只想好好与她说一说,这么久的离别,他忍着不给她写信,多么难熬。 可她呢?她心中,究竟有没有他楚修琰的位置了…… 沈云倾沉默不语。 楚修琰冲过去,一拳打在严子殊的脸颊上。 严子殊不闪不避,硬挨了这一拳…… “滚蛋!” 他咬着牙看向严子殊,末了,垂了手臂,说道。 严子殊看着他,好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怪我,你别为难云倾。” “严子殊你记着,她是我的侧王妃,只要我一天不放手,就不容你打她的主意!”楚修琰冷哼一声,喝道。 严子殊还要说什么,沈云倾过去,抚上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在沈云倾的授意下,严子殊这才离开了屋子。 这一切,楚修琰看在眼中,气在心里…… 严子殊离开后,楚修琰对着珺儿,冷声道:“你也下去。” “诺。”珺儿抬眼看了沈云倾一眼,就要离开。 “等等!”楚修琰唤住她。 珺儿赶紧停下,福身道:“王爷……” “今天的事情,如果让本王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本王要了你的命!”楚修琰看着珺儿,目光阴沉。 珺儿吓了一跳,赶紧福身称是,离开了听云院。 ———— 沈云倾早早让云晞和紫苑下去歇息了,于是,这屋子发生的事情,也就没有人注意了。 楚修琰回手关上了屋门,然后解下腰间的佩剑,扔在地上。 然后沉默着。 沈云倾看了一眼,袖中的手紧握着…… 好一会儿,她上前去,蹲下身,拾起地上的剑。 楚修琰一把拽着她站了起来。 沈云倾却不愿意看他,侧过头去。 楚修琰板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你还在为白书炎的事情怪我,所以才与他合起伙来骗我,对吧?” 沈云倾蓦地蹙起眉头,推开楚修琰的手臂,怒道:“你捏疼我了。” 这倒不是沈云倾故意气他。 她的肩膀有伤,楚修琰这一下,她真真痛的要命。 楚修琰摇了摇头,又抬手握上沈云倾的手腕:“倾儿……” “我和他,是真的。”沈云倾轻笑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常与他来往,本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 “找个合适的时候,告诉我?”楚修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目光中仅剩的一点柔情,如今都变成了恼怒:“你觉得,我会成全你们?” 沈云倾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站在一旁。 楚修琰轻笑,躲过沈云倾手中的佩剑,扔到一旁,拽着她的手臂,拉着她走到床边,把她推到了床上。 而后,楚修琰冷笑着,拽下了身上的戎装。 扔在地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沈云倾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楚修琰一把推回床上。 “你现在还是本王的侧王妃,跑什么呢?” 楚修琰身上的戎装尽数除去,只一身中衣。 沈云倾坐起身,他直接按着她的手臂,将她按在床上,吻上了她的唇。 带了些惩罚,也带着怒火…… 第一百四十五章、我可以……既往不咎 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愤怒的他了…… 沈云倾微微蹙眉。 他的力气很大,没有了以往的的温柔…… 她挣扎着,想要侧过头去,楚修琰就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没办法转头。 沈云倾捶打他,他也是全然不顾。 突然……楚修琰的手抚上她的肩膀…… 沈云倾吃痛,下意识的咬了他的嘴唇,楚修琰紧紧的蹙着眉头,却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手抚着她的肩膀,就要拨开她的衣裳…… 沈云倾大惊,肩膀有伤,绝对不能让他看到。 她忍着痛,抬手推开楚修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啪…… 楚修琰不可置信的侧着头,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沈云倾缩在了床的一边,疏离的目光让楚修琰一怔…… 他直起身子,看着沈云倾。末了,轻笑一声:“你……不想我碰你?” “王爷既然看出来了,又何必再问。”沈云倾拢好了自己的衣裳,微微蹙眉,看着楚修琰。 她将左手收进袖中,肩部的疼痛让她的手轻微的颤抖着,她不敢让楚修琰看出来,只能咬着牙,尽力掩饰着。 可在楚修琰看来,她那副模样,分明是排斥自己的表现…… 楚修琰握紧了拳头,这就是他满心欢喜回来的结果,就等来这么一个结果。 沈云倾已经无暇顾及他是怎么想的了,如今她的额头有了细密的冷汗。 “沈云倾!”他看着她,冷笑一声:“我就再给你两天,你好好的想一想。” 楚修琰的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声音渐渐柔和了许多:“如果你想明白了,去找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王爷不必如此,妾……不需要。”沈云倾垂了眼帘,不看他,尽量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楚修琰的笑容一滞,他看着沈云倾,收回了手,直起身:“需不需要,过两日你再告诉我。” 他蹙眉,转身离开…… 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慢。 他多希望,沈云倾能有一些挽留,哪怕只是唤一声阿琰也好啊…… 可是没有。 从头至尾,沈云倾除了毕恭毕敬的几句话,再没有同他说什么,一句迎接他回来的话都没有。 楚修琰抱着最后的希望,转头看着她。 只见她低着头,竟然看他一眼都觉得吝啬…… 打开门,再没有一丝留恋,离开了听云院。 沈云倾听着院子里的声音渐渐远了,她这才下了床,开了窗子,院子里没人了…… 她这才脱了衣裳,脱的时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将肩膀的衣裳脱了下去。 伤口果然流血了,裹着伤口的布已经染上了一些血色。 贯穿伤本就不容易好,从岭南回来,一路颠簸,也没能好好的休养。 伤口好不容易结痂快好了…… 被楚修琰刚刚那一抓,又裂开了。 轻叹一声,沈云倾有些不敢揭开伤口上的布,她很怕疼,而且……屋子里没有伤药。 还是得去弄些伤药才行啊。 正要穿上衣裳,敲门声响起。 “主子。” 是紫苑的声音。 沈云倾慌乱中,赶紧拉上了衣裳,稍微整理一下,过去开了门。 “紫苑,怎么了?” 紫苑微微蹙眉,瞧着沈云倾,末了,才说道:“主子,您在宫里……受伤了?” “没……没有啊。”沈云倾赶紧摇了摇头,笑道:“宫里,能有什么事……” 紫苑不顾礼数,握上沈云倾的左手腕。 沈云倾一个不妨:“嘶。” “主子,您的肩膀伤了?”紫苑伸手就要查看。 沈云倾知道肯定是瞒不过她了,索性拽着她进了屋子:“紫苑,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再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了。” “主子,您在宫里受了伤,王爷知晓吗?”紫苑心疼的瞧着沈云倾肩膀的伤。 紫苑出府采买刚回来,云晞就拉着她,与她说沈云倾的脸色不太好,让她去瞧瞧。 紫苑便拎了药箱过来了。 如今,竟然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沈云倾微微低了头,不知道怎么再与紫苑说下去,这么久以来,她压根儿就不在锦城…… 这伤在战场所受,自然不能与紫苑说。 “这伤是我不小心弄的,如今他刚从战场回来,就不用与他说了。”沈云倾轻笑着…… 紫苑上药向来都是仔细轻柔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沈云倾。 她微微蹙着眉头:“主子,紫苑自幼学医,这伤是利器穿过留下的,怎么个不小心,才能弄成这样。” “是……” “主子,您可知道,这伤若是不好好养着,落下了病根儿,以后提剑都是要受影响的。”紫苑为她包扎好了伤口,将衣裳给她穿好了。 沈云倾怎会不明白,也知道再说什么,以紫苑的医术,也是瞒不过去的,索性就不再说什么了。 紫苑福了福身:“主子您先歇着,我去熬药。” “紫苑这件事千万不要与任何人提起,包括云晞也不行。”沈云倾再三叮嘱。 直到紫苑福身应了才好…… ———— 夜了…… 沈云倾站在窗前,遥望着楚修琰卧房的方向。 今天,楚帝为他办了庆功宴,这个时辰也该散了,他……回府了吗?歇了吗? 沈云倾想去看看他,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主子,云晞回去歇了,您也换药吧。”紫苑提着药箱进来。 沈云倾这才点了点头,让紫苑关上了门。 “他回来了吗?”沈云倾侧头看着紫苑,问道。 紫苑点了点头:“刚回了。” 沈云倾嗯了一声,就再没有说什么了。 换了药就让紫苑回去了。 沈云倾站起身,走到求凰琴旁…… “凤有求凰意,愿凰可相惜……”她轻笑一声,手指在琴弦上拂过:“愿凰……可相惜。” 珍惜有什么用。 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有的不过是舍与得的选择罢了。 楚修琰选不出来,那就让她帮她选择吧。 “也不知,还能在这里几日了。”沈云倾轻笑一声。 走到桌旁,吹熄了蜡烛。 躺回床上,合上眼睛却是迟迟不能入睡。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上,沈云倾睁开眼,侧头看着月光。 其实什么都没想,可是就是觉得心里有太多的事,压的她睡不着觉。 ———— 第二天,楚修琰果然没有过来,也没有派人过来听云院。 可这日子,还是要过的不是吗? 沈云倾用过了晚膳,领着云晞和紫苑去王府的花园走了走。 “王爷今儿都没来听云院。”云晞在她身后,嘟嘟囔囔的说道。 紫苑赶紧打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别多嘴。” 云晞瘪了瘪嘴,低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建安王府的花园,到了如今的这个季节,真的是不错。 风景好,地方也够大,在这里走一走,心情倒是好了些。 “主子,永华公主刚刚差人送了信过来,说是明儿要过来找您,与您一同出去走走。”紫苑轻笑着,这便岔开了话。 沈云倾正低了头,嗅着花香,听到紫苑的话,点了点头,笑道:“好,我知道了。” “主子,明儿我陪您一起出去吧。”紫苑微微蹙眉,上前一步,说道。 她知道沈云倾身上有伤,才想着跟在她身边,有什么变故也好应付。 云晞可是不知道的。 她拍了拍紫苑的手:“主子的武功高着呢,咱们去了还不够拖累主子的。” 沈云倾笑着直起身,正要说什么。 却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 笑容渐渐收敛,身前交叠的双手微微握紧了些。 “王爷……” 云晞和紫苑都是福了福身,对着楚修琰恭敬的见礼。 “沈侧妃。”安寻躬身道。 “姐姐。” 这一声,却是楚修琰身旁的珺儿,向她福身见礼。 沈云倾没有做声,刚刚,楚修琰是牵着珺儿的手过来的。 还真巧…… 楚修琰微微蹙眉,看着沈云倾:“见到我,却不知行礼吗?” “妾失礼了。”沈云倾连忙福身:“妾,见过王爷。” 楚修琰冷哼一声,甩了一句:“侧王妃的礼数还记不清楚,就不要随处走了。” 说罢,握起珺儿的手,在珺儿惊讶又带了些甜蜜的目光下,离开了这里。 安寻颇有些惊讶,可还是跟了上去,没有多言。 “主子,他怎么这样对你……”云晞颇有些不忿的走上前来。 紫苑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这里到底是建安王府,云晞,你这脾气该收敛收敛了。” 云晞正要反驳。 却听沈云倾说道:“紫苑说得不错,云晞,这件事,你不要问,也不要管。” “主子……” “好了,回去吧。”沈云倾打断了云晞的话,带着她们一同回了听云院。 ———— 远处的假山后,楚修琰走了出来,看着沈云倾离开的背影,紧紧的蹙着眉头。 安寻站在他身后:“王爷……” 珺儿已经被打发走了,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安寻!” “属下在。”安寻躬身。 楚修琰眯着眼睛,咬着牙说道:“从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侧王妃以及其亲近的人离开王府!” “王爷,这……”安寻颇有些惊讶。 不让沈云倾出府他尚能理解,这还牵连了那么多人? “听不懂吗!”楚修琰蓦地大喝一声。 安寻赶紧躬身…… 第一百四十六章、都是真的 “嫂嫂,嫂嫂……” 第二天一早,沈云倾刚刚用过了早膳,在院子里耍着剑。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了楚韵的声音,一侧头,她才刚刚推门进来。 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沈云倾站定,将手中的剑递给了一旁的紫苑,笑着迎了过去:“韵儿。” 楚韵一身男装打扮,故意压低了嗓音:“瞧这位姑娘,身姿曼妙,二八芳华。这湛湛蓝天,日丽风和,不知姑娘可否赏光,与在下同游锦城。” 说着,她微微躬身,伸手作请,笑着看向沈云倾。 沈云倾无奈的摇了摇头:“韵儿,莫闹了。” “嫂嫂,我学的像不像?”韵儿笑嘻嘻的攀着她的胳膊,问道。 “像……”沈云倾叹了一声,笑道:“韵儿,我进去换一身衣裳。” “好,嫂嫂去吧。”楚韵笑着应了下来。 沈云倾这才带了紫苑进屋去。 紫苑回身关了门,为沈云倾脱下了衣裳,微微蹙眉:“主子,还是我跟您一同去吧。” “没事,不必了。”沈云倾摆了摆手,换上一身利落裙装。 女扮男装,旁人也不是看不出来,就不必费那功夫了。 她走到床边,看着院中的楚韵,脸上哪里有刚刚的活泼劲儿。 一个人坐在那儿,落寞的很。 “主子……” “紫苑,再准备一套衣裙。”沈云倾笑着吩咐道。 紫苑微微躬身,应了下来。她找了衣裙,放在椅子上。 沈云倾出去,将楚韵拉进了屋子…… “嫂嫂,您这是……” 沈云倾关了门,为她脱了衣裳,笑着说道:“小小年纪,别的不学,女扮男装倒是学的利落。” “男装出门,总是方便许多。”楚韵笑了笑。 这笑容并不十分的走心,甚至看得出有些勉强。 “韵儿,说实话,你今儿找我,可不止出去走走那么简单吧。” “嫂嫂……” “你呀,那点担心都是写到脸上了。”沈云倾笑着摇了摇头,为她理着衣裙。 虽然楚韵进门时,故作轻松,可到底是太天真了些,眼底的担忧是抹不去的。 萧羽寒一家如今尚没有论罪…… 她该是心里烦乱,所以今儿,才要与沈云倾出去走走吧…… “什么都瞒不过嫂嫂。”楚韵叹了一声,微微低了头,拽了拽身上的衣裙。 楚韵带来的马车就在府门口等着,两人这便一路去了王府大门。 沈云倾与楚韵刚刚跨出王府大门,就被守卫拦了下来。 “让开!”楚韵蹙眉,喝了一声。 那守卫果然让开了。 可是楚韵拽着沈云倾要出去时,沈云倾却被拦了下来。 “沈侧妃,王爷吩咐,您不能踏出王府大门一步。”其中一个守卫毕恭毕敬的说道。 沈云倾心中轻叹,果然是他的吩咐。 也对…… 若不是他,这王府,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拦下她来。 “六哥,怎么可能!”楚韵嘟囔了一声,就要拉着沈云倾出去。 沈云倾拽住了楚韵:“算了,别为难他们了。” 他们是奉命行事罢了。 若是硬要出去,怕是会累及他们这些侍卫了。 楚韵却是不依了:“我要找六哥问个明白。” “韵儿……”沈云倾伸了手拽住楚韵去:“别去了。” 楚韵回头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嫂嫂,你与六哥,闹别扭了?” “没有……”沈云倾笑了笑,让她不要多想。 楚韵还想问什么。 沈云倾抚着她的肩膀,笑道:“韵儿,对不起,今儿嫂嫂不能与你一同出去了。” “嫂嫂,您说这些做什么。”楚韵冷着脸:“分明就是六哥的不是,白将军的事,他怎么也不体谅体谅嫂嫂。” 沈云倾一怔,这孩子……还当他们是为了白书炎的事闹别扭吗…… “嘶……” 冷不防的,楚韵拽起她的左手,就要去找楚修琰。 却不慎牵动了沈云倾的伤口。 “嫂嫂,你怎么了?” 沈云倾缩着左臂,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没什么……” 楚韵将信将疑。 不过因着要去找楚修琰,她也没有太过纠缠这件事。 带着沈云倾就去了书房。 ———— “王爷,您再吃一些吧,身子要紧。” “好……” 这样宠溺的声音…… 沈云倾走到书房门外,竟是硬生生的定在了那里。 楚韵就在她身旁,自然也听到了。 她转过头,看着沈云倾:“嫂嫂……” 早知如此,就不该带沈云倾过来。 沈云倾摆了摆手,轻笑一声。 只听屋里穿出几声轻笑,末了,娇嗔一声:“王爷……” 沈云倾抿了唇,微微低了头。 却不料楚韵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于是……纵然沈云倾再不乐见,也是没办法逃避了。 他的腿上,坐着珺儿,珺儿正笑着,与他言语…… “六哥,你……你怎么能……”楚韵微微蹙眉:“你这样对得起嫂嫂吗!” “韵儿,别胡闹。”楚修琰站起身。 珺儿赶紧上前,对着沈云倾和楚韵福了福身:“妾身见过永华公主,见过沈侧妃。” “哼。”楚韵白了她一眼,皱眉看向楚修琰:“六哥,你这般对嫂嫂,可是过分了。” 她言语间,皆是向着沈云倾。 楚修琰更是恼怒:“楚韵,你是我的妹妹,不是她沈云倾的妹妹!” “六哥……” 楚修琰叹了一声,放轻了声音,说道:“珺儿,你先下去吧。” “诺。”珺儿关了屋门,离开了书房。 于是,这屋中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楚修琰和沈云倾看着彼此。 楚韵则是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像一夕之间,就都变了呢。 屋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沈云倾心中暗叹,就知道不该来的…… “王爷,为何不许妾出府。” 其实这答案也是明摆着的了,沈云倾这不过是没话找话,问完了寻个由头就回去了。 楚修琰微微蹙眉:“你是我的侧王妃,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沈云倾无奈,这话还真是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索性福了福身:“妾明白了,妾告退。” 楚修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来,就为了这事?”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如今问完了,妾也该回去了。” “沈云倾!”楚修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他昨儿就知道了。 昨儿他在花园的时候,听到了她们的话,知道了楚韵要来,所以……他故意让守卫拦下沈云倾。 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来找自己的理由。 为的……不过是她能够与自己来说说话。 只要她认个错…… 哪怕她只说一句,她的心里有他。 他就可以放下一切,不计前嫌。 可是……她不肯。 “明天,最后的日子。”楚修琰咬着牙,看向沈云倾,他的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妾没什么要说的。”沈云倾恭顺的福了福身。 楚修琰气的不轻,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 沈云倾紧紧蹙着眉头,挣扎开来。 苦了楚韵,在一旁看着,云里雾里的。 “六哥,你是不是误会嫂嫂了,到底怎么了?” “误会?”楚修琰轻笑一声:“她是我的侧王妃,却与严子殊亲近,既然是误会,她为何不解释!” 楚韵一怔,仿佛不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转头看向沈云倾,却见她低着头,一声也不反驳。 楚韵有些茫然,这个时候,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的六哥,她自然是相信的。 可是她也绝对不相信,她的嫂嫂会做出那样的事。 况且,严子殊是楚修琰的好兄弟啊…… “嫂嫂,你怎么不说话呀,告诉六哥,这不是真的……”楚韵赶紧走到她身旁,抚上她的胳膊,焦急的说道。 沈云倾轻笑一声,侧了身子,从楚韵手中抽出手臂:“都是真的……” 说罢,她再不停留,快步离开了书房。 留下愤怒的楚修琰,还有左右为难的楚韵…… ———— 沈云倾握着左手臂,回了听云院。 她关上房门时,额头已经满是冷汗了。 脱了衣裳,揭开包扎的布,拿起一旁的药瓶,向伤口上倒了药,换了干净的布包上了。 一瞧镜子,她的脸色已经是苍白的很了。 楚修琰什么时候添了这样的毛病,总喜欢按着她的肩膀说事。 看来……伤好之前,还是尽量不去到他面前晃悠了吧。 窗外,有黑影一闪而过。 沈云倾站起身,开了门。 一个黑衣人走到门前,摘下面巾,正是阿启。 “你怎么来了?”沈云倾笑着请他进来。 阿启抱拳:“陛下命属下前来,问问侧王妃,一切可顺利?”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回禀陛下,就说一切顺利,随时可以开始了。” 阿启躬身:“属下记下了。” 说罢,他蒙了面,就要离开。 临走时,看到沈云倾苍白的脸色,微微蹙眉:“您的身子不好,受了那么些伤,好好休养才是。” “谢谢……”沈云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目送阿启离开。 沈云倾关了门,收起了桌上的伤药和换下来的布。 最难熬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不会放了你 大楚的夏天,带了些沉闷燥热。 听云院这地方,却颇为清静了,若不是叶柔和云染,这里怕是鲜少有人过来。 沈云倾已经有几日没有出去了,不过这听云院的下人们也是碎嘴,总能听到他们嘟囔着楚修琰的事情。 听说……前日,珺儿去了书房,里面总能传出他们嬉笑的声音,由着珺儿怎么说,楚修琰都是那样柔声细语。 又听说……今儿,楚修琰带着珺儿出府去买首饰了,回来的时候,他搂着珺儿,脸上的笑让旁人好生羡慕。 沈云倾站在那儿,捂着嘴,轻声咳嗽着。 今儿觉得身子疲累的厉害,这才带着云晞在院子里走走,不想回卧房的途中,竟又听到那两个丫头在一起说这些。 “这两个臭丫头。”云晞微微蹙眉,就要走出去。 沈云倾拽住她的手腕,笑道:“让她们说吧。” 不过是两个小丫头罢了。 况且……她们说的也都是事实,有什么说不得的。 沈云倾靠在一旁,她抬手扶着自己的胸口,不知怎么,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来了。 可是偏偏……她想听一听她们的话,她想听听,楚修琰究竟在做什么呢。 强撑着站在哪里。 却听…… “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下人的议论了!”叶柔从沈云倾身后走出去,直接走向那两个小丫鬟。 沈云倾一惊,竟然不知道叶柔什么时候过来的。 抬脚就要跟过去,却是腿一软就要倒下。 “主子。”云晞赶紧扶住她。 沈云倾摆了摆手,笑道:“没事。” 她走到叶柔身边,轻声道:“姐姐,算了,她们也是不知道我在那儿。” “云倾……”叶柔看着她,满是无奈,末了,一甩手:“罢了。” 那两个丫头赶紧叩首:“奴婢谢王妃,谢沈侧妃……” 说罢,便紧忙紧的离开了院子。 沈云倾笑着抚上叶柔的手臂:“姐姐,如今院里的花都开了,我们到亭中坐坐吧。” “好。”叶柔这便与沈云倾去了亭子。 沈云倾强打着精神,挨到了亭子去,手撑着桌子要坐下,却是一阵眩晕…… 这是怎么了…… “主子!” “云倾!” 她们……是在呼唤她吗…… “叫紫苑来……”沈云倾不清楚她们是不是听清了自己的话。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这是哪里…… “倾儿。” 谁在呼唤她…… 沈云倾侧头看过去,楚修琰正向她伸出手,笑着说道:“快来,为我冠发穿衣。” 沈云倾拿过侍女手中的木梳,为他冠发,为他……换上龙袍。 “阿琰,别为我为难。” 不知为何,她自然而然的说出这句话。 楚修琰轻笑,抚着她的头:“如今,我是皇帝,我说你是我的皇后,你就是我的皇后……” 说罢,他没有停留,离开了屋子…… 沈云倾瞧着他离开,却是不得安心。 竟然也追了出去。 一脚踏出屋门,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朝堂之上…… 没有人看到她,哪怕她就站在大殿的中央…… 楚修琰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这些大臣。 “陛下三思。”为首的老臣一个个跪下去,高呼。 “朕身为一国之君,立后还需得你们同意吗!”楚修琰拍案大喝。 “陛下,她曾是梁国将军,杀戮我大楚万千将士,若立她为后,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将士啊。” “陛下,梁国覆灭,她乃是大梁余孽,怎可将这等人置于身边,听之信之!” “陛下……” “陛下……” 群臣进谏,百官同言。 沈云倾看着殿上,他紧蹙着眉头,手紧紧握成拳头。 “够了!这个皇后,朕立定了!”楚修琰站起身,甩袖就要离开。 一位老臣却站起身:“陛下执意如此,不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中。当是老臣辅佐无功,老臣……愧对先皇,再无颜苟活于世,只盼陛下莫要一意孤行。” 他颤抖着身子,一字一句,却是掷地有声。 言罢,撞柱身亡。 楚修琰尚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殿外一声大喝:“楚修琰,你罔顾忠言,沉迷女色,如今……你何德何能,再当此大任!” 沈云倾转过头,太子楚修邦带着士兵冲进大殿,一挥手,弓箭手将箭射向楚修琰…… ———— “阿琰!” 沈云倾蓦地睁开了眼睛,叶柔坐在床边,正瞧着她。 看到她醒了,这才笑问道:“做噩梦了?” 沈云倾点了点头,握上她的手:“姐姐……没唤旁人来吧。” “放心。”叶柔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紫苑去给你熬药了,你啊,身子不好就好生养着,不该想的事,莫去想了。” “多谢姐姐,云倾明白。”沈云倾坐起身,接过叶柔递过来的杯盏,喝些水润了润嗓子。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紫苑就回来了,她将手中的药给了沈云倾。 瞧着沈云倾喝了药,叶柔让她好生休息,这就带着止盈离开了听云院。 “紫苑,我这是怎么了?”沈云倾靠在床边,看向紫苑。 紫苑叹了一声:“主子,您这就是普通的伤寒发热,吃几服药,也就好了。” 她拿了药过来,为沈云倾换着肩膀伤口上的药:“这肩膀的伤您得多留意着。” “会留下疤痕吗?”沈云倾也不怎么的,突然就想问一问。 “这……”紫苑一怔,没有说话。 沈云倾轻笑,等着紫苑为她包扎了伤口,拢上了衣裳。 怎么可能不落疤…… 反正一身的伤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疤。 又是清静的一天啊…… 屋中只有她自己。没有人来打扰。 沈云倾靠在那儿,瞧着窗外,轻笑,这个时辰,楚修琰一定在书房,处理朝堂上那些琐碎的事情吧。 说不准,他也正…… 门被推开。 侧头看去,却是他。 “你病了?” 楚修琰过来,看着沈云倾,抬手就抚上了她的额头。 与沈云倾总是冰凉的手不同,他的手总是那么暖。 沈云倾笑着侧过头去:“不过受了些风寒,劳烦王爷挂心了。” 楚修琰蹙着眉头,收回了手:“你是决定,一直这样下去吗?” 沈云倾沉默了…… 她也很想窝在他怀中,很想撒娇的告诉他,肩膀的伤口很疼,吃的药却又太苦了。 可是想到刚刚昏迷时做的那个梦,让她没有这个勇气。 那个梦,她知道不会成为现实,可是……大梁覆灭的那天,她就是大梁余孽,她就是那个曾今斩杀大楚万千将士的罪人。 这一点……她洗脱不了。只要有心人加以利用,她的身份,终归是隐患…… “你若还是因为白书炎的事而气恼……” “王爷多虑了,那件事,妾早就忘了。”沈云倾打断他的话,笑着扬头看着他:“王爷是大楚的王爷,您做的没错。” 楚修琰咬着牙…… 末了,却是轻笑出声:“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要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 沈云倾一怔…… 蓦地想起来,那时,她与他正是恩爱有加的时候…… 她曾问:“那要是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呢?” 那时……不过以为一句戏谑之言罢了。 楚修琰抬起手,婆娑着沈云倾的脸颊,笑着说道:“如今,你既不喜欢我了,就莫怪我……” 他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冷着语气的。 “安寻。”他唤了一声。 安寻便推门进来了。 楚修琰的目光却是没有离开沈云倾半分,他就这样瞧着沈云倾…… “从现在起,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这听云院。她……也不许出去。”他笑着,却是语气淡漠。 “诺。”安寻赶紧躬身。 “还有,将听云院所有下人,杖二十,贬去浣衣院去。” 安寻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怎么,听不明白吗?” “诺,属下明白。”安寻毕恭毕敬的答道。 沈云倾的手搁在被子里,微微握紧了衣角,那是不过是一句随口的话罢了。 如今……他还真打算这样做吗。 沈云倾故作轻松的看着他:“王爷也要责罚云晞和紫苑吗?您……不打算在妾身边,留个人照顾?” 楚修琰竟然很是认真的想了想…… 末了,他点了点头:“云晞和紫苑,送去王妃那儿当差吧。安寻……往后,侧王妃的膳食,你来送。” 说罢,楚修琰微微蹙眉:“倾儿,我不会放了你的。我说过的话,没有玩笑……” 他垂了手臂,带着安寻离开了这里,连着这听云院的所有下人,都一并带走了。 “主子……” 沈云倾挣扎着站起身,走出了屋门…… 云晞和紫苑看到她,想要过来,却被硬生生的拖走了…… 这偌大的听云院,除了沈云倾,再无旁人…… 院子里,更冷清了…… 他把她关在这里,只有他可以进来。除了他,沈云倾再见不到任何人。 彼时…… 楚修琰也是那般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笑道:“那我就把你关在府邸里,天天让你看着我,天天烦着你。” 他还真是一个认真的人。 如今,真的将她关了起来。 沈云倾走出去,听到了院门落锁的声音,没多久……就听到几声脚步,想来,是那些负责看守她的暗卫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解药 “咳咳,咳……” 又是夜了。 沈云倾抚着胸口,打开门,走出了屋子。 真是安静啊。 她走到围墙旁,跃至围墙上,便看到两个暗卫出现在她身边。 沈云倾也不硬闯,索性就回了院子,笑了一声:“过来与我说说话吧。” 没有回应。 沈云倾叹了一声,想来也是,他们是楚修琰的暗卫,可不会听她的…… 她折返到屋门前的藤椅旁,坐在上面,扬头看着星空。 直到眼睛颇有些酸涩了。 她就闭上眼睛,由着微风拂面,缓缓睡去…… 过了好久,她听到门开的声音,有人走到她身边,为她盖上了什么。 沈云倾睁开眼睛,低头一瞧,身上盖了他的衣裳…… 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 “已经过去八日了。”楚修琰微微蹙眉,说道:“你还要与我置气到何时?” 沈云倾笑着站起身:“是王爷硬要与妾置气罢了。” 她将身上的衣服还给楚修琰,转身便要进屋去。 楚修琰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沈云倾不得已站在那儿,却仍旧固执的背对着楚修琰,不肯转过身。 他咬着牙,连带着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些。 沈云倾吃痛就要挣脱,楚修琰不许,反而更大力的握着她的手腕。 “既然没想好,就再想想吧。”说罢,楚修琰松了手。 沈云倾揉着手腕,笑道:“无论多久,妾都不会变,王爷,何不放了妾……” “放了你,成全你们吗?”楚修琰冷笑一声:“绝无可能!” 他离开了…… 沈云倾听到他愤怒离去的声音,门又关上了。 她微微低头,轻叹一声,回了屋子。 每晚都是这样…… 他会来听云院看她,开始两个人总是很平静的说着。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不欢而散了。 沈云倾关了屋门,靠着门坐在了地上…… 好想让他知道,她如何的委屈。好想再窝进他温暖的怀抱,唤一声阿琰。 好想啊…… ———— 第二日一早,沈云倾被楚帝宣进了宫中,说是永华公主想她了,让她入宫陪伴。 她这才被楚修琰放了出来,不过……也是被一路送去了皇宫。 这一次,楚帝没有在御书房召见她,而是让德安将她带去了御花园的凉亭去。 “云倾见过父皇。”沈云倾福了福身。 楚帝笑着招了招手,示意沈云倾坐到他身边去。 沈云倾恭敬的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 “听说……最近你和琰儿,并不太好。”楚帝示意德安给她倒了茶。 沈云倾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楚帝摆了摆手,德安便带着一众侍女退下了。 “朕的身子也不太爽利了,这传位的事,也该准备了。”楚帝抬手拿起杯盏…… 沈云倾大了胆子,侧头看着楚帝,他的鬓角,生了些许白发…… 虽然他整日操劳,可是以太医们的能耐,不至于让他这般衰老吧。 沈云倾微微蹙眉,她与楚帝,不过几月不见,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若是正常情况下,这怎么可能。 楚帝看到了她的目光,轻笑一声:“怎么?” “父皇……您最近,可是哪里不适……”沈云倾委婉的问道。 楚帝瞧出了她的心思:“朕……时日无多了。” 沈云倾蓦地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楚帝,竟然一时忘了礼数。 楚帝放下杯盏,摆了摆手:“不必那么惊讶。” “父皇,您如今的年纪,怎么会……” 沈云倾想不明白,楚帝如今虽然不算是春秋鼎盛之年,可也不算垂垂暮年,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短短几月,就时日无多了。 “是毒。”楚帝笑着,半分畏惧的模样都没有。 沈云倾沉默了,下毒的人,她大抵……知道了。 她被关起来之前,就听说太子他们的动作颇有些频繁,想来,这几日楚帝体内的毒越积越深,他们……该是忍不住要动手了。 “朕今儿唤你过来,是想问问你,若是因此担了骂名……”楚帝侧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一怔,转而笑道:“那就担着吧。” 她转动着桌上的茶盏:“有骂名如何……反正听不到了。” 楚帝看着她这样洒脱,倒真是很欣赏她了。 不过欣赏归欣赏,一切计划,最迟后日,都会落下帷幕了。 “走吧,随朕去见一个人吧。”楚帝站起身,带着沈云倾离开了御花园。 他们一路去了御书房。 楚帝屏退了旁人,开了暗室的门,带着沈云倾进了暗道。 “历代君王,都会给自己留下后路,这暗道,可以一路通到城外荒山。”楚帝带着她向里面走去,摸着墙壁,开了另一扇门。 楚帝并没有带着她走去城外荒山。 他们进了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并不小,十分明亮,该有的吃穿用度也是不愁的。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虽然脸上有几道刀疤,青春不在,可是看得出来,年轻时,也该是个顶美的人。 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床边坐着的人听到声响,起身看向楚帝…… “五皇子……”沈云倾惊讶的看着他,末了,又看了看楚帝。 五皇子楚修珩连忙向楚帝躬身作揖:“儿臣参见父皇。” 楚帝扶他起来:“你母妃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偶尔清醒。”楚修珩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 “会好的。”楚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珩儿,给她吧。” “诺。”楚修珩从一旁桌子上拿过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沈云倾:“这里面的药,可以暂时解了六弟的相生蛊。” “暂时?” “下蛊的人……并没有来得及炼制完解药,就被皇后杀了。这里面的解药,只能让相生蛊沉睡……至于还会不会醒来,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沈云倾接过瓶子。 哪怕是让蛊虫沉睡也好,总比一点办法没有的好。 “我会想办法给他服下。”沈云倾对着楚修珩福了福身:“多谢五皇子。” 沈云倾低头看着手中的瓶子,原来,楚帝连这个也知道。 从头至尾,他都将一切捏在手中,他不说,可是他什么都清楚。 楚修琰也好,楚修邦也好,他们所作的任何一件事,都在楚帝的眼皮子底下。 只不过……他们还是自作聪明罢了。 这就是大楚的皇帝…… 怪不得大楚的国力蒸蒸日上。 前朝掣肘,后宫干政,都在他的算计下被一点点化解。 沈云倾离开皇宫前,见到了楚韵。 她真的是孩子心性,纯粹的很。 她说,她相信嫂嫂,相信六哥没有看走眼。 沈云倾轻笑一声,上了马车,离开了皇宫。 楚韵到底是太善良了。 ———— 是夜…… 沈云倾坐在椅子上,开着门,靠在那儿似乎等着谁。 过了好久……院门果然开了。 哪怕昨儿又是不欢而散,他也还是来了。 看到屋门开着时,楚修琰颇有些惊讶的走进来:“你在等我?” “嗯。”沈云倾点了点头。 就见楚修琰惊喜的坐在她身边:“想通了?” 沈云倾没有回应,将手中的药碗推到了楚修琰面前。 楚修琰微微蹙眉。 沈云倾轻笑一声:“若妾说,王爷面前的是一碗毒药,王爷会不会觉得荒唐。” “你想如何?”楚修琰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 沈云倾靠在椅背上,神态轻松自在:“这毒药,若是喝了,死状可怖,过程也是苦不堪言。” 楚修琰的手伸向药碗,却被沈云倾拦住了。 她直了身子,看着楚修琰,手却搭上了药碗,笑着说道:“若是……妾与王爷,定要有一人喝下这毒……” 她没有再说下去,拿起药碗。 楚修琰咬着牙,夺过她手中的碗:“若是毒药,我来喝。” 沈云倾半点也不紧张,反而笑看着他。 楚修琰低头看着手中的碗,末了……扬头喝尽了碗中的药。 若是两个人必须有一个人喝下去,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他。 把空了的碗扔在桌子上,坐在那儿瞧着沈云倾…… 好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是毒药。”楚修琰蹙眉,十分肯定的说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不是。” “王爷每天都叫安寻看着妾喝药,可妾觉得药太苦了。”沈云倾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笑着说道:“王爷每晚这时都会过来,妾就略施小计,让王爷替妾喝了,全当……补补身子。” 楚修琰听后,不仅不恼怒,竟然还笑了。 他起身走到沈云倾身边去,笑着说道:“你总算……又有些从前的模样了。” 虽然她是骗他,可楚修琰还是觉得很开心。 这么多天,他来这听云院,看的最多的,就是她无喜无怒的模样,听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叹息。 今儿,竟难得看到她耍起小聪明的模样。 只是还不等他再高兴高兴,沈云倾就又下了逐客令。 “王爷,妾要休息了。” 楚修琰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时辰,是该休息了。” 说罢,就离开了这听云院。 沈云倾看着桌上的空碗,轻笑…… 五皇子给的解药,就这样被他毫无查觉的喝下去了。 沈云倾想着刚刚他笑起来的模样…… 他真的很好哄…… 若她不是大梁人,若是大梁与大楚,不是敌对的关系…… 她与他,该是另一番景象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崇正门之变 楚帝身子不好,竟然免了早朝…… 当天楚帝便宣了建安王入宫,听跟前侍候的宫人说,楚帝竟然与他商量了立储的事情。 待建安王离宫后,楚帝又宣了三皇子楚修皓。 于是,这立储风波,在锦城愈演愈烈。 大楚皇子中,也就是三方势力。 其中太子楚修邦与建安王楚修琰斗得不相上下。三皇子楚修皓虽然并不惹人注目,但是他却是最孝顺的一位,而且,带兵打仗,处理朝政,他都是一把好手。 如今,楚帝召见了楚修琰和三皇子,却独独不召见太子。 前几日,楚帝刚刚呵斥了太子,难不成,太子要被废了? 流言四起,百官心思不定,惶惶不安。生怕一个不慎,选错了皇子,葬送了性命。 入夜…… 建安王府听云院中,沈云倾半躺在藤椅上……仍旧那样的波澜不惊。 她闭着眼睛,嘴角泛起一抹笑…… 今夜……他没有过来,想来今儿楚帝宣他入宫,也就代表着……楚帝已经决定动手了。 这锦城的天……就要变了。 夏季的大楚,夜里也凉不到哪里去,沈云倾也不急着进屋去。 不知明天……这锦城的月是否如今夜一般圆了…… 明天的这个时候,她会在哪里呢。 沈云倾轻叹一声,起身正要进屋去,却听院门被打开了。 他…… 一身戎装,却还是来了这听云院。 不等沈云倾说什么,楚修琰一把就将她搂入怀中。 沈云倾想要抬手抱他,可是……她不该再给他留下任何的美好了…… “放开!”沈云倾冷漠的说道。 楚修琰却是不肯,他紧了手臂:“若是明日我回不来了,就还你自由……” 沈云倾轻笑:“既如此……王爷便不要回来了。” 楚修琰怔忪的松开了手臂,他看着沈云倾:“你竟这样恨我……” “若妾杀了二皇子,王爷会不会想着杀了妾……”沈云倾抬手,抚过他的眉眼…… 楚修琰一把甩开她的手,看着沈云倾,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离开了这里。 沈云倾咬着牙,低了头…… 原来这个时节,也会觉得冷。 她抬手,拂去脸颊的泪水,走进了屋子…… ———— 这一夜…… 锦城翻天覆地。 太子率领亲卫,包围了宫城,欲从崇正门攻入皇宫。 皇宫禁军拼死护卫皇城。 皇后一脉的叶家,太子妃一脉的卓家,都领了兵前来支援太子。 于是,崇正门很快被攻破。太子领着一众人,从崇正门入,直去了内宫。 宫中灯火通明,禁军拼死守护楚帝。 楚帝竟然也是一身戎装,在议政殿前,等候着楚修邦。 “父皇……”楚修邦看到楚帝时,微微蹙眉。 不过以为胜局在握的他,不以为意。 下了马,走过去。 楚帝咳嗽了两声,看着楚修邦,说道:“若是你就此罢手,朕……会给你封地。” “封地?”楚修邦轻笑一声,上前一步:“父皇,儿臣不只要一块封地。儿臣要的……是这大楚江山。” “为了这皇位,你要弑父?”楚帝冷眼看着他。 楚修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父皇要罢黜太子,所以儿臣反了,可儿臣也不是忤逆不孝的人,过了今夜,就请父皇移驾行宫吧。” “邦儿,你还是太天真了。”楚帝笑着摇了摇头。 退后两步,一挥手,暗卫上前,护住楚帝。 楚修邦蹙着眉:“父皇,别逼儿臣。” “邦儿,今夜,朕便再教你两个道理,切莫太过冲动了,切莫太过自信。”楚帝话音刚落。 一个士兵跑到了楚修邦身边:“殿下,二皇子与三皇子率兵进攻扬武门。” “让卓家顶上去。” “诺。” 楚修邦冷哼一声,看向楚帝:“父皇,您还是小瞧了儿臣。” 他一挥手,身后的士兵都向着楚帝冲了过去。 只要拿下了楚帝,就算他们攻进来又如何? 在暗卫的守护下,楚帝从容不迫的退进了议政殿。 楚修邦提着剑,领着兵冲向议政殿。 眼瞧着……只要上了这个台阶,就能进了议政殿去…… 有士兵急急过来:“殿下,六皇子率兵攻下了崇正门。” “什么!”楚修邦伸手拽着那个士兵的衣领:“叶家的人呢?五弟带的守卫呢!” “叶家的人,死的死降的降……楚修邦,你败了。” 听到这声音,楚修邦侧头看过去。 四周围过来许多士兵,将楚修邦他们团团包围。 楚修琰勒马,看向楚修邦。 “败?”楚修邦冷笑:“就凭你?” 话音刚落,他蓦地瞪大了眼睛:“五弟……” 五皇子楚修珩骑马过来,走到楚修琰身边,冷眼看着太子。 “大哥。”他开口,唤着太子。 “你背叛我?” “我甘心辅佐你这么多年,却不想,我的母妃,竟然被你的母后关了起来,不见天日。”楚修珩紧蹙着眉头。 他恨,他怒,可与楚修邦之间的兄弟情,却也是真的。 楚修邦一怔:“你都知道了……” “是。”五皇子楚修珩轻笑一声:“大哥,你我的兄弟情分……只能到这儿了。” 他与楚修琰下了马,进入议政殿,恭迎楚帝。 楚修邦还妄图反抗,哪怕被人绑了,仍旧不肯屈服。 “父皇,四弟的兵马就要到锦城了,您以为,锦城这点兵力,抵挡的住吗?” 楚帝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合儿的兵,到不了这里了。如今皓儿的兵该是已经围了他了。” “您……都知道……”楚修邦怔怔的看着楚帝。 楚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大楚,是朕的大楚。只要朕想知道,没什么瞒的过朕。” 楚修邦再没有说一句话…… 如今,他确实是败了。 本以为……仗着叶家,卓家,还有他的亲兵,快速攻下宫城,易如反掌。 就算楚修琰他们反应过来,想来救驾,那时候,他们也早就挟持了楚帝。 却不想短短的功夫,一切都逆转了。 楚帝就在这议政殿,等着他谋反,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 “父皇,儿臣……还有最后一个筹码。”太子咬着牙,看着楚帝。 这个筹码,也许,能让他安然离开这里…… 楚帝点了点头:“说。” “季如湄,在儿臣手中……” 太子笃定,楚帝一定会妥协,一定会的。 果然,楚帝微微蹙了眉头…… “你们将湄姨如何了!”楚修琰快步过来,拽着他的衣领,喝道。 太子却是不恼,笑着说道:“父皇,不若与儿臣一同去那边瞧瞧吧。” 楚帝摆了摆手,士兵们纷纷让开路。 他们一路,去了贤妃的宫殿。 外面的宫人还是一如往常,并没有看出贤妃出了什么事。 太子楚修邦不可置信的环顾着四周的宫人,怎么可能……他明明安排的万无一失。 楚帝亲自过去,推开了殿门,牵着季如湄的手,出了宫殿。 “这……”楚修邦看着他们,呢呢道:“怎么可能……” “带上来。”楚帝一声令下。 锁链声响起,两个士兵驾着一个黑衣女子走过来。 楚帝过去,揭下了那女子脸上的人皮面具。 “珺儿……”楚修琰一怔。 易容术。 她在自己身边,又懂得易容术,原来,她是太子的人。 楚帝看着太子,轻笑一声:“你母后培养的人,还真是不错。” “您连这个都知道……”楚修邦不甘心的低了头。 事到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当初在碧波寺,那个妄图陷害沈云倾的人,就是她,对吧。”楚帝十分肯定的说道。 太子咬着牙,没有说话。 楚修琰走到珺儿身边,微微蹙眉。 珺儿不敢抬头看他,只能怯懦的唤一声:“王爷……” 楚修琰抽出剑,珺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剑挥下,珺儿的手铐脚镣被斩断了:“天高海阔,再也别回来了。” “王爷……” 珺儿不知该不该离去。 她自由被皇后收养,这么多年潜伏在楚修琰身边,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帮助太子。 可她偏偏动了情……爱了楚修琰。 今日,她凭着楚修琰侍妾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进了贤妃的宫殿,与贤妃闲话家常。更是留在了这里,歇息一晚。 她本该在太子叛变时,绑了贤妃。 可是……她下不去手了。 她知道,季如湄之于楚修琰,是堪比母妃的存在…… 她不想对不起他。 于是,落了匕首,心甘情愿的被抓…… “五弟……”楚修琰转身看着五皇子。 五皇子楚修珩上前,将一个小瓶子给了珺儿:“吃下这个,你身体里的毒也就解了。这么多年,你为叶家,做的够多了。” ———— 一切……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皇后和太子妃在城外寺庙,楚修邦本来想,若是败了,也能安然护着她们离开。却不想,楚帝已然将她们牢牢围住,楚修邦造反失败,她们也被带回了宫中。 一夜之间,叶家、卓家倒了…… 太子被废…… 四皇子楚修合因私自带兵回锦城,被三皇子楚修皓抓回,关进大牢…… 后世博览史书之人,观到这一战,莫不感叹楚帝的睿智英明,深谋远虑。 因此战起于崇正门。 故,史称崇正门之变…… 第一百五十章、押入大理寺 因着太子谋逆,这件事牵扯甚广,处理起来并不轻松。 几位皇子都留在了宫城中,帮着楚帝处理之后的事情。 叶家,卓家,几百口人全部抓了下狱,等候发落。 锦城落了城门,与叶家,卓家关系密切的人,也都没能逃过去。 建安王府中,沈云倾坐在铜镜前。 已经过了午时了…… 安寻拎了食盒进来,恭敬的说道:“沈侧妃,该用膳了。” “放那儿吧。”沈云倾头也不回的说道。 安寻点了点头,正要离开…… 沈云倾唤住了他。 “昨儿夜里,发生什么了?” 她虽然出不去这听云院,可是从这院中高台望去,却能看到皇宫里彻夜明亮…… 安寻也没有隐瞒她,躬身道:“太子造反,王爷与各位皇子前去镇压了。” “看这模样,太子败了。”沈云倾起身,走到桌边,笑看着安寻。 安寻点了点头:“王爷正在宫中善后。”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沈云倾摆了摆手,安寻这便离开了院子。 沈云倾走到一旁,打开柜子,看着里面躺着的戎装和面具。 若是……她真的是云琰,那便好了。 她若是云琰,是大楚的将军,那她与楚修琰,该是天作之合吧。 过了午时,他还在宫中,想来……楚帝已经与他说了许多事了。 那些事,足够淹没楚修琰对她的信任了。 沈云倾打开食盒,端了菜出来,还不等坐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两声闷响。 她拿了剑,出了屋子。 “子殊……”沈云倾看到他走进院子时,颇有些惊讶:“你怎么进来的。” 严子殊笑着过来…… 周围又响起了几声闷响。 沈云倾跳上围墙,看到楚修琰布下的暗卫都倒在了地上。那些暗卫的身边都各站了一个黑衣人…… 严子殊过来,一挥手,这些人躬身,快速离开了。 于是沈云倾明白了,这些,就是严子殊的亲卫了。 “你要带我离开……”沈云倾十分肯定。 她看着严子殊,似乎能够看透他的心思。 严子殊也并不隐瞒,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想要沈云倾看出他的想法,然后跟他离开的。 “太子败了,你再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了,不是吗?”严子殊过来,握上沈云倾的手,笑着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子殊,我已害的你与阿琰。兄弟生分,万不能再让你们反目了。”沈云倾抽出手,跳进了院落,就要进屋里去。 “若是我与他,必定反目呢?” 沈云倾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也跟了过来,走到她身边:“我与他,迟早有一战。” “为什么……” “你随我离开,我便告诉你。”严子殊看着沈云倾,笑着为她掖好了鬓角的碎发。 沈云倾轻叹一声:“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做完了,我就走。” “那我等你。”严子殊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沈云倾想要说什么…… 却听院外一声怒喝:“安寻,这是怎么回事!” 他回来了…… 沈云倾抓住严子殊的袖子:“屋中的柜子里有一件戎装,还有一个面具,等这院子周围没有暗卫了,把它取出来,毁了。” 然后,她便推着严子殊,让他赶紧翻墙离开这里。 严子殊还不等问什么。 院子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楚修琰的戎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看得出来,他刚刚忙完,就赶了回来。 沈云倾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愤怒,推着严子殊,让他赶紧离开。 严子殊不肯,就要挡在沈云倾面前。 沈云倾握住他的手腕:“子殊,走!” “可是……” “他不会对我如何。”沈云倾轻笑一声:“快走吧……” 严子殊咬了牙,这才退到围墙旁…… 楚修琰快步走向严子殊,想要拦住他。 “站住!”沈云倾拔剑对着楚修琰:“王爷还是不要往前了。” 沈云倾没有回头看严子殊,只要楚修琰不去追他,没人敢动他。 “你为了他,竟然这般对我。”楚修琰蹙着眉头,又上前了一步。 沈云倾当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看到他上前,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太子败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沈云倾也是云淡风轻的回应了一声,嗯。 楚修琰步步紧逼,眼瞧着,就要贴上沈云倾的剑尖了。 “我迫不及待的回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本以为你会与我一样欢喜,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沈云倾握紧了手中的剑:“若是王爷败了,妾就会欢喜了。” 说罢,沈云倾提了剑,向楚修琰刺去。 楚修琰侧身避开她的剑。 “王爷……”安寻拔了剑就要过来。 楚修琰一挥手:“退下。” 他看着沈云倾,紧紧的蹙着眉:“你当真,希望我死?” “是。”沈云倾生怕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手中的剑直送向楚修琰的胸膛。 这一剑……就是斩断两人过往的最后一下了…… 楚修琰没有受这一剑,他侧身,伸手抓住了剑刃。 沈云倾蓦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收一收力道,却发现他出奇的用力,这剑,便被他握在手中,没能前进分毫了…… 她怔忪间,楚修琰松了手,直接握上她持剑的手腕,用力。 沈云倾吃痛,手中的剑应声而落。 “安寻。”他声音淡漠。 安寻带着身后的侍卫过来,押着沈云倾。 楚修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打开后举到沈云倾面前:“这是你给楚修邦的,对吧。” 笃定的语气,让沈云倾轻笑出声。 “笑什么……”楚修琰勾起她的下颌,冷眼看着她。 沈云倾扬着嘴角:“只可惜楚修邦也是个没用的人!” 她这便是……肯定了这件事。 “除了白书炎的事,我还有哪里对不起你……”楚修琰摇头苦笑,看着沈云倾的目光,有着诸多复杂的情绪,他退后了两步,手中的信被他握成了一团。 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相爱的人,会走到今天。 为什么……她这样想他死。 沈云倾看着他,也不回答,只是笑着问道:“如今,王爷要如何处置妾。” 楚修琰的呼吸一滞,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她。 在皇宫时,楚帝就同他说了。 在东宫,太子的书房中,搜到了沈云倾的书信。 初时,他不相信,甚至跪在楚帝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这一切肯定是有心人的故意陷害。一定不是真的。 可是当他急匆匆的赶回了王府,看到的却是沈云倾与严子殊在一起…… 他推开院门时,她护着严子殊离开,甚至对严子殊露出那样温柔的笑。 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侧王妃,对别的男人那般好,却独独对他,那样漠然。 他没有去追严子殊,他想与沈云倾好好的聊一聊,却等来了她的剑。 如今……都明白了。 东宫太子书房的那封信,是她写的,那就是她与太子谋反的证据…… 楚修琰捡起地上的剑,将剑横在沈云倾的脖颈上。 沈云倾仍旧笑着,没有半分的怯懦,更是没有求饶。 她闭着眼睛,脖颈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楚修琰咬着牙,颤抖了手。 末了……笑着摇了摇头,垂下了手臂:“押入大理寺。” “王爷……”安寻惊讶的看着他,见到他投过来的冷冽目光,这便明白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恼了。 轻叹一声,与那两个侍卫押着沈云倾离开了听云院。 楚修琰回身,看着她离开…… 被剑割破的手微微颤抖,却仍旧紧紧握着她写给太子的信。 手很疼,可是如今,却抵不过心中的疼痛。 他是大楚威名赫赫的王爷,不说风流快活,也是潇洒不羁的。 却倾心于她,自此,旁的女子都成了庸脂俗粉。 一心一意的待她好,宠着她,捧着她,却不想,还是留不住她。 白书炎的事,到底成了两人之间的疙瘩…… 可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这么快就变了吗…… 曾经,楚修琰不相信,可如今,她对着严子殊的笑,还有对他的绝情,让他不得不信。 她确实是变心了…… 押入大理寺,也就是说,她也会被论罪。 楚修琰轻笑一声,松了手,剑落地…… 他抿了唇,离开了听云院。将那封信交给暗卫处理了…… 还不等走出几步,云晞和紫苑就跑了过来,跪在他面前。 她们唤着他,想求他放过沈云倾。 楚修琰低头看着在他面前不停磕头的两个人,一语不发,只是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卫架起两个人,就要带她们下去。 云晞却是不肯,挣脱了侍卫。 楚修琰过去,一掌劈在她的后颈:“你若是管不住她们,本王就把她们也扔进大理寺。” 叶柔站在一旁,一句求情的话也说不出了。 ———— 楚修琰出了王府。 她正在马车旁等着他。 安寻没有强行带她走,楚修琰看到了,也没有责怪他。 走上前去,看着沈云倾。 “我有事,想请你答应。” 她总算不再唤他王爷,也总算,不再自称妾。 若是……她早些这样…… 楚修琰点了点头:“说吧。” “别为难任何人。”沈云倾看着他,说道。 自从她被关在听云院,弟弟沈云染也被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连同一众云卫,都没能离开王府。 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不放心的,也就只有那些一直在她身边的人了。 “好。”楚修琰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沈云倾看着他,末了……福了福身。 垂首时看到他带着血的手,微微蹙了眉头,抿了唇,决然转身上了马车…… 第一百五十一章、爱了不该爱的人 大理寺天牢,关押的尽是些要犯。 或是穷凶极恶之徒,或是当朝要员…… 都说大理寺卿关壑是一个极为铁面无私的人,甚至敢于犯颜直谏。 楚帝偶有愠怒,不过却从未因此,对他有过一句抱怨。他也算是楚帝最倚重的官员之一。 如今,沈云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 颇有些苍老的容颜,看起来却是慈祥的,须发间带了些花白,除了眼中的锐利外,倒是看不出,他就是那传闻中的铁面阎罗。 “关大人。”沈云倾福了福身,看着牢门外的关壑。 关壑打开了牢房的大门,走进来。恭敬的作揖:“侧王妃。” “大人不必这般。”沈云倾赶紧扶起关壑:“如今,云倾是戴罪之身,当不起大人这一揖。” 关壑直了身子,看向沈云倾:“侧王妃不拘于儿女私情,老臣佩服。” “大人过誉了。”沈云倾伸出袖子,擦了擦一旁的长凳,笑着说道:“这里也没什么太干净的地方,委屈大人了。” 她请关壑坐下。 关壑的目光中满是欣赏,他与楚帝,虽是君臣,可也是患难的交情。 楚帝有什么事,都会找他商议,是以,沈云倾的事他也知晓。 如今沈云倾在大理寺,他便特别赶来,与这位沈侧妃,好好的聊一聊。 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罪,又会是什么下场一般,坐在那儿,笑着倒水,再送到他面前。 他想告诉她,楚帝已经给她定了罪,谋害朝廷官员。 明日早朝圣旨一下,午时,一杯毒酒,便要送她上路了。 关壑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心软过,惩治贪官污吏,他向来是铁石心肠,可如今,面对沈云倾,他除了叹息,竟然全无办法。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吧。”沈云倾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说道。 关壑苦笑一声:“明日午时,老臣会过来,与侧王妃道别。” 沈云倾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云倾明白了,多谢大人相告。” “侧王妃不在乎……是何罪名?”关壑微微蹙了眉头。 沈云倾笑:“是什么罪名,不重要了,只要结果一样,就好。” 关壑不知如何形容沈云倾给他的印象,只觉得,在这世间,有许多男儿尚不如沈云倾分毫。 他站起身,冲着沈云倾又作了一揖:“老臣替圣上,替太子殿下,谢过侧王妃。” 沈云倾受了这个礼,她低下头,轻笑…… 原来,他已经成为太子了。 牢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沈云倾抬头,透过高处的那个小窗子,看着外面投进来的阳光,心中宁静极了。 每个人,都有一种活法,之前的二十年,她为了大梁,征战沙场,只因为她生为大梁将军的女儿,她要替父亲守着那片土地。 如今……她总算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了一回选择。 真好…… ———— “陛下,沈云倾带到了。” 德安带着沈云倾到了翎韵宫的一处二层楼台,对着站在栏杆旁的楚帝躬身说道。 楚帝一抬手,德安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这二层楼台,便只剩下沈云倾和楚帝二人了。 沈云倾福了福身:“陛下。” 她想,如今,她该这样称呼楚帝,毕竟……她应该已经被皇室除名了吧。 岂料楚帝竟转了身,笑看着她,问道:“为何不唤一声父皇?” 沈云倾没想到楚帝会这样问,也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也只能恭敬的唤了一声父皇。 楚帝招了招手,沈云倾便走到了他身边去。 沈云倾没有说话,她想,楚帝找她来,该不只是陪陪他而已。 果然…… “朕想了好久,也不知如何处罚他们。若是轻了,这谋反就成了儿戏,若是重了,又是朝堂动荡。”楚帝侧头看着沈云倾,笑道:“你觉得,朕该如何?” 沈云倾万万没想到,楚帝竟然问她这朝堂之事。 当下福了身:“父皇,云倾不过一介女流,岂敢……” “这里只有朕和你二人,朕让你说,你直言就是。”楚帝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沈云倾轻叹一声。 既然躲不过去,索性就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说得不好也无妨,左右明儿就要死了,还怕什么呢。 沈云倾也不再犹豫,当下便说道:“云倾以为,卓家,叶家,要有杀有留。” “杀谁?又留谁?” “叶家,留皇后,还有当今太子妃叶柔及其母亲,卓家,留前太子妃。” 沈云倾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徇私。 楚帝看着她,问道:“你的意思,前太子和四皇子,都留?” “是。” “不怕他们威胁琰儿?” “他们没有这个能力。阿琰也不会给他们那个机会。”沈云倾笑着说道。 她十分肯定,若是楚修琰称帝,也是一位好皇帝。他不会有那样的疏忽。 楚帝轻笑一声,又问道:“萧家,你觉得又该如何?” “萧家……”沈云倾犹豫一下,便说道:“该留。” “因为韵儿?”楚帝一眼就看出了沈云倾心中所想。 沈云倾没有否认。 楚帝没有再问什么……他瞧着沈云倾,这些问题,今天他同样问过了楚修琰。 楚修琰的回答,与她竟是一样的。 徇私也徇的理直气壮。 不过楚修琰有一句话,让楚帝颇有些感慨…… 谈及楚修邦和楚修合时,楚修琰直说,留下他二人的性命,只是不想因着这个,让后人说楚帝是铁石心肠,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杀。 虽然宸妃的死,让他与楚帝间有了隔阂,可到底,他们是父子…… 沈云倾站在楚帝身边,不知再说什么,可是若是直接告退,似乎也不是很好。 于是便只好站在楚帝身边,与他一起吹着夜风了。 好一会儿,楚帝轻声问道:“知道这是谁的宫殿吗?” 沈云倾侧头看去,他正抚着栏杆,看着远处。 沈云倾点了点头:“翎韵宫,宸妃娘娘的寝宫。” “若是阿晚还在,你也是要唤她一声母妃的。”提起宸妃,楚帝的眼角眉梢都带了些温柔。 沈云倾心中的疑惑更甚,看得出来,楚帝……很爱宸妃。 爱到她死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忘了她一分一毫,爱到他费尽了心思,也要让他们的儿子当上太子。 只是楚修琰为何说,他的母妃死的那般凄惨…… 左右是要死了,沈云倾没有任何的顾虑,索性看向楚帝:“父皇……母妃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楚帝侧头看着她:“琰儿没有同你说过……” 沈云倾摇了摇头。 “是啊,他还那么小,就看到了……”楚帝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却低沉了下来:“阿晚生韵儿的时候,是难产……”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着牙,似乎也不愿意想起那段痛苦的回忆。 末了,他笑:“她……破开了肚子,让产婆把韵儿取了出来。” 沈云倾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楚修琰从不愿意提起这段过往,不仅是因为母妃的死让他接受不了。 更是因为……宸妃的死,实在是太惨了一些。 永华公主……原来是这样,活了下来…… 楚帝微微握紧了拳:“她死前很长时间,朕都没有去见过她,所以……琰儿恨朕,如湄也恨朕……” 沈云倾曾在记载中看到过,宸妃死前的很长一段日子,都是在冷宫度过的。 “您不是很爱她吗?” 她怔怔的看着楚帝,既然爱,又为何……为何会落得那般下场。 楚帝笑着,可那笑声,实在是凄凉了些。 多少无奈,多少心酸,都藏在在这一声笑里…… “你可知道……黎妃。”他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点了点头,却蓦地瞪大了眼睛,她想,她明白了什么。 黎妃流产死亡的那年,正是楚帝前往黎国故地重游的那年。 记载中说,楚帝往黎国故地重游,带回黎国女子,封宸妃,生下六皇子。 而按着记载所言,宸妃被带回宫时,就是有身孕的…… “黎妃与宸妃……是一人。”沈云倾不敢置信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楚帝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不错。” 许是觉得,沈云倾是将死之人了,楚帝对她倒是没什么隐瞒,一切缘由都告诉了沈云倾。 所以……那时楚修琰对沈云倾有了些心思的时候,他才会万般阻拦…… “朕一手覆灭黎国,而她……却是黎国的公主。”楚帝微微蹙了眉头,看着沈云倾,说道:“琰儿他……是乱世君王,最要不得的,就是这儿女情长。” 沈云倾明白的。 她与黎妃,楚修琰与楚帝,是何其相像…… 爱了不该爱的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黎国一战,大楚损伤亦不算轻。后来,皇后不知如何知道了她的身份,与朕说,只要朕不再见宸妃,这件事她永远不会再提了。”楚帝笑着,不住的摇着头。 他抬起头,看着夜空,半晌,叹道:“到底是朕窝囊,不敢冒着内忧外患的风险……这才将她……打入了冷宫。” 过往的事情,似乎已经随风逝去,可在今天,在这一刻,又无比清楚的出现在楚帝面前。 他与宸妃,纠缠了那么些年,他用尽了心思,费劲了手段,也没能让两人有一个好的结果。 好在,他多年忍耐,终于打垮了叶家,终于能够扶着楚修琰,入主东宫,接手帝位了…… 千辛万苦,他都不在乎。 只是他决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再走他的老路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她……死了 清晨的光总是带了些慵懒,沈云倾坐在床上,扬头看着监牢那扇小窗。 昨夜,楚帝跟她说的事情,让她夜不能寐。 宸妃的事情,竟是这样的真相,楚帝原来是这样的宠爱楚修琰,他恨不能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宸妃的这三个孩子。 也许楚修琰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真相,也许……他会永远恨着他的父皇吧。 天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午时,也并不远了。 今儿午时一过,前尘往事,就都可以放下了。 若是有下一世,要怎么活呢…… 她轻笑一声,只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一些,到底……这些她都做不了主了。 ———— 建安王府中,楚修琰坐在书房中,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他没有去上早朝,也不让任何人进来。 他拒绝听到任何有关沈云倾的消息,不许旁人来打扰。 敲门声响起。 他转头看去…… “王爷。” 是叶柔的声音,楚修琰叹了一声:“你回去吧。” 门却被推开。 叶柔进来,福了福身。 “谁让你进来的!”楚修琰有些愠怒,他不想看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人。 叶柔……与沈云倾最是亲近。 他不想见。 不想想起她。 “王爷,有些话,您可能不爱听,可是您想想,云倾当真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吗?”叶柔微微蹙了眉头:“您就当真信不过云倾?” 楚修琰不看叶柔,听了她的话,却是一声轻笑。 信不过? 有多少次,他只想要她一句解释,可她没有。 多少次,他都想冰释前嫌,想要和她像从前一般,可是……是她不肯。 “叶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在本王这儿给她求情,你们还真是好姐妹。”楚修琰摇了摇头,他不知如何接下叶柔的话,便只能错开了话题。 “臣妾只在乎娘亲,至于叶家如何,臣妾不在乎。”叶柔走到楚修琰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王爷可知,过了今儿午时,您就是想见她,怕也见不到了。” 楚修琰蹙了眉头,他怎能不明白叶柔话中的意思…… “她的事……本王不想听。”楚修琰站起身就要出去。 叶柔快步上前,拦在他面前:“王爷,紫苑告诉了臣妾一件事。” 楚修琰甩开她的手,就要离开。 叶柔不管不顾得挡在他面前:“她受伤了,是利刃穿过肩膀造成的,王爷可知道,可曾关心过!” 楚修琰一怔:“肩膀的伤?” “是。”叶柔看着楚修琰,说道:“王爷往岭南时,云倾便被唤进了宫中,直到王爷回来的那天,她才回了王府。” “……本王不在的时候,她……也不在王府。”楚修琰心中隐隐浮起一抹不安。 这件事,回来有人禀报过他,只不过那时他正在气头上,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如今再被叶柔提起来…… 他总觉得他漏了哪里,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陛下传了旨来,说让云倾在皇宫陪着永华公主,她回来时,肩膀就有了伤。”叶柔不知这伤如何来的。 只是听紫苑说,这伤的事,沈云倾不让她告诉任何人,叶柔觉得有问题,这才过来,与楚修琰说起。 如今看到楚修琰的反应,想来真的是有用的。 “韵儿……”楚修琰嘟囔了一声,赶紧出了书房。 牵了马,直奔宫城去了。 有些事,他似乎猜出了一些,可是又不敢肯定。 若是……他猜的是对的,云琰就是沈云倾,也就是说,她从来没有生他的气,更谈不上恨他。 那么……她与严子殊的私情,与楚修邦的书信往来,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她为何要让他误会,为何一句也不解释。 许多事情在眼前浮现…… 他愤怒时,曾抓着她的肩膀,那时,她紧皱着眉,他只当那是沈云倾恼怒的模样,现在想来,却是伤口疼痛难忍。 他回府的那天,与沈云倾亲热,也是要脱下她衣裳的一刻,她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是为了掩藏肩上的伤口,为了掩藏她就是云琰的事实吗? 若他猜的不对,她不是云琰,那为何……肩膀会有伤? 太多的疑惑,只要见到了楚韵,就都明白了。 楚修琰拿出太子令牌,顺利进了宫。 如今,他虽未住进东宫,可是这太子的身份,已经是事实了,守卫当然不会拦着他。 楚修琰径直去了楚韵的宫殿,打开门时,楚韵也正要出来,两人正对上。 楚修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韵儿,我去岭南的这段时间,你嫂嫂可是与你在宫中?” 楚韵微微蹙了眉头,似乎有些听不明白楚修琰的话。 “嫂嫂确实来过宫中,不过当日,她就离开了。”楚韵想了想,这才确定:“就是岭南萧家反了的那天。” 楚修琰不禁后退了一步:“果真……是她。” 楚韵颇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六哥,你怎么了……” “除了她……还能有谁。”楚修琰摇头失笑。 她为了不让他认出来,装作不能言语,又换了左手写字…… 更是提出,分兵两路,前往岭南万岭城。 返程时,能与阿启在一起时,更是不怎么与他说话。 这样有意的躲着他,原来都是怕他认出,她就是沈云倾。 原来,圣旨上的不该是云妍,而是……云琰。 云倾与阿琰…… 楚修琰抬头看了看时间,就要……午时了。 他转了身,赶紧离开了这里。 “六哥,你去哪里!” “御书房。”楚修琰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停留,直接冲去了御书房。 ———— 楚帝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或者说,这个时候,瞒着,不瞒着,都没有意义了。 “你看看这封信,看过了,也就明白了。”楚帝起身,将手中的信交到了楚修琰手中:“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所以留了这封信。” 信上写着:阿琰亲启。 果然是她的字。 封蜡还是完好的,看得出来,这封信还没有人看过。 楚修琰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取了出来。 确实是她的字迹…… 信中说了一些事情,大多是零零散散的,看得出来,她是想到了哪里,便写到哪里了。 楚修琰微微抿了唇。 信中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至于这件事的过程,不过是寥寥数语,没有过多赘述, 多的,是她想与他说的话…… 她说了曾经的那些过往,说了在王府那段快乐的时光,更说起楚修琰生辰的那天…… 她说:我无法与你再战沙场,更没办法白头,对不起…… 末了,她说:阿琰,你会是一位好皇帝吧。 她说:阿琰,繁华盛景,锦绣江山,是倾儿所望,你可愿给…… 楚修琰能够想象,她写下这些话时目光中的温柔,能够想象她对以后的向往与憧憬…… 如今想来,竟然都没来得及,与她好好的在这锦城中走一走。 楚修琰收起信,起身就要冲出去。 “拦住他!”楚帝一声令下。 门外的守卫直接横跨一步,拦住了楚修琰。 楚帝看着他,轻叹一声:“你不该去。” “她为儿臣做了这么多,父皇既然知道,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楚修琰跪在地上:“父皇……” 他不住的叩首,一声声的唤着父皇。 “你还知道她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楚帝咬着牙,看向楚修琰,喝道:“你若真是爱她,就不要让她死了还要对你失望!” 楚修琰不住的摇头,他抬头看着楚帝,紧紧的握着拳:“父皇,您为什么就不相信儿子,您曾经办不到的事,为什么觉得儿子也办不到!” 楚帝看着他,竟然再说不出一句话。 正是不想让楚修琰重复他的老路,所以才这样做。 楚修琰还年轻,他不懂那种千百般努力过后,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滋味。 “长痛不如短痛。”楚帝咬牙闭了眼睛,转过身,不再看楚修琰:“毒酒早已经送去了大理寺,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拦不下来了。” 话音刚落,听到两声闷响,转头看去,却见楚修琰已经打伤了侍卫,冲了出去…… ———— 大理寺天牢中,难得的“热闹”了起来…… 楚修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犹疑,抓了一个向外跑的狱卒,让他带着自己,去了沈云倾的牢房。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她躺在严子殊的怀中,地上倒了的空酒杯,还有她嘴角的鲜血让楚修琰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她……死了。 这天牢中,有一些蒙面的黑衣人,地上躺着几具狱卒的尸体。 严子殊来劫狱了…… 可到底也是没赶上。 楚修琰走进牢房,看着沈云倾苍白的脸颊,那鲜血愈发的刺眼。 他蹲下身,伸手想要去抚一抚她的脸颊。 “滚开!”严子殊握住他的手腕,扔向一边。 严子殊站起身,看着失魂落魄的楚修琰,轻笑…… 那笑容满带了讽刺。 “听云院,她屋中的柜子里……回去看看吧。” 说罢,他抱着沈云倾离开了这里。 “把她留下!”楚修琰站起身,不等冲过去,就被几个黑衣人围住了。 于是……他没能追上严子殊,更没能讨回沈云倾。 ———— 阳光明媚的午后…… 几个商人打扮的人骑着马,护着一辆马车,离开了锦城。 帘子被风拂动,有人掀开帘子,轻笑:“云倾,我们去大秦,不再回来了,可好?” 怀中人静静的躺在那儿,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第一百五十三章、若再来一次…… 大楚经历了一番动荡,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权倾朝野的叶、卓两家,被处斩的近百人,余下的也都尽皆发配了边疆苦寒之地,不得回来。 御书房中,楚帝示意德安,将奏折都给了一旁的楚修琰。 “这些折子,多是上书旱灾一事,琰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事。”楚帝看着楚修琰。 如今,楚修琰每天跟在他身边,学习处理朝政之事,帮他批阅奏章。 离着沈云倾死去,已经近半月了,他这个儿子总算是肯将心思放在了政事上了。 楚帝也算是欣慰一些。 楚修琰看过了奏章,对楚帝作揖道:“父皇,此事儿臣以为,应派人前往旱灾地,调查治理旱灾的官员。” “继续……”楚帝点了点头。 楚修琰这才说道:“救灾银两早就发放了下去,旱灾得不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儿臣以为,不是灾情加重,而是有贪官中饱私囊。” 楚帝正端着茶盏,嗅着茶的醇香,闻言抬眼看着楚修琰:“派谁去?” “二哥可当此大任。”楚修琰恭敬说道。 楚帝点了点头:“好,这件事便交给你处理。” 说罢,他将杯盏凑在唇边,悠然自在的品着茶。 肃清了朝野,后宫那边也跟着清静了不少,楚修琰的能耐不小,很多事情交给他,楚帝也放心。 于是到了如今,终于能够稍微卸一卸肩膀的担子,偷的几许清闲了。 “陛下,贤妃娘娘到了。”小太监在外室恭敬的通禀。 德安瞧了楚帝一眼,便过去迎贤妃了。 季如湄拎了食盒进来,她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将里面的羹汤端了出来,一碗给了楚帝,一碗给了楚修琰。 “政事重要,可也别熬坏了身子。” 楚帝对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笑问道:“这几日,后宫可还安稳。” 季如湄点了点头:“一切都好。” 曾经她一直觉得楚帝窝囊,宸妃被皇后逼入冷宫,蒙冤惨死,楚帝却一直没有给她报仇的意思。 如今……她才明白。 原来楚帝也在等待,等待楚修琰羽翼丰满,便一朝除去叶家…… 原来,一直以来,最难的,是他。 “叶浅夕呢?可还老实。”楚帝喝着她送来的羹汤,笑道:“你的手艺还是这般好……” 季如湄笑了笑:“若是觉得好,下次便多做一些。” 楚帝点了点头,笑着说好。 ———— 流霜殿荒凉的很,杂草丛生,院落也是破败不堪的模样,在这皇宫,实在是太凄惨了些。 如今,叶浅夕已经从皇后的宫殿出来,住进了流霜殿中。 太子被废,与四皇子一同被关入了念悔阁,叶家几乎是满门抄斩,剩下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叶浅夕坐在凳子上,借着窗外的光,仔细的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 她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发髻,许是觉得梳的并不齐整,于是便拿起木梳,认认真真的梳着头发。 她的容颜苍老了许多,不过短短十几日,她却觉得,过了一辈子一样。 抚着脸颊,眼泪却是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明明是盛夏,可叶浅夕却觉得,这流霜殿冷极了。 她怕黑,夜了,这流霜殿内外都是黑漆漆的。 她不敢入睡。 只能紧紧的闭着眼睛,拥着露出棉絮的被子,轻轻的抖着身子。 就算勉强的睡去,也总是梦到叶家人被砍头的一幕。 她怕极了…… 可是没人会理会她。 院中响起脚步声,紧接着:“陛下驾到!” 她惊喜的转过头,放下木梳的一刻,却听到一声,贤妃娘娘到。 叶浅夕轻笑…… 对着铜镜,擦干了脸颊的泪水,她虽然已经成了废后,可她不能被那个女人,看到自己的一丝落魄。 她的骄傲,不许她这样。 叶浅夕起身,端起手臂,双手交叠在身前,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若不是那微微泛红的眼圈,当真看不出她有一丝的悲恸。 步出内室时。 楚帝与季如湄正进了屋子。 叶浅夕笑着迎上去,半蹲下身,对着楚帝俯首道:“臣妾……恭迎陛下。” 她是罪妃,可那又如何?她偏偏要自称臣妾,最多不过一死,还有什么怕的。 楚帝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去理会一个称呼的问题。 他伸出手,就要扶起叶浅夕,可是想到宸妃……便生生止住了手臂。 季如湄看到他的模样,轻叹一声,也没有说什么。 楚帝手握成拳,负在身后:“朕来这儿……” “陛下心中可是痛快了?”叶浅夕没有让他说完,反而自个儿直了身子,抬头看着楚帝。 楚帝微微蹙了眉头…… 只见叶浅夕笑着说道:“如今,她的儿子成了太子,叶家完了,邦儿,合儿被囚禁,这就是陛下要的结果,对吧。” 她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的怯懦,于是一直忍着泪水,语气中却满是不甘,满是悲戚。 楚帝看着她,竟然一时语塞。 末了,他微微蹙眉:“朕看中的太子……从来不是邦儿。这一点,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叶浅夕的眼圈愈发的酸涩,终于还是侧过头去,流下了眼泪。 她从出生,就是高人一等的。 她本可以嫁给一个喜欢自己,追求自己的人,可是……她偏偏爱上了楚世承。 费尽心思进了皇宫,费尽心思,成了他的皇后,可到最后,她却成了他费尽心思也要除去的人。 “是朕毁了你。” 楚帝轻叹,许多想说的话,在看到叶浅夕的一刻,也都收了回去。 他转身就要离开。 叶浅夕抖着双唇,看着楚帝:“陛下对臣妾……可曾有过一丝眷恋……” “朕当初娶你,是父皇的意思,封你为后,只因你背后……是叶家。” “没有……别的理由?”叶浅夕抬手拂去脸颊的泪水,期盼的看着楚帝。 楚帝转过身,微微蹙了眉头:“朕,不想再骗你。” 叶浅夕的强颜欢笑,因着楚帝的这一句话,终于全部崩塌。 她低了头,以手掩面。 她刚刚入宫时,不过豆蔻年华,哪怕初时他只愿意给她妃位,哪怕她知道他心有所属。 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楚帝看着她耸/动的肩膀,有些许不忍,可是想到宸妃死的时候,他便不许自己有一丝的心软。 执着季如湄的手,就要离开屋子。 跨出门槛时…… “殿下……” 听到这呼唤,楚帝蓦地停下了脚步。 曾几何时,她不过是个缠人的小丫头,那时,她笑容甜甜,常常黏在他身边,声声唤着殿下。 “求殿下,赐臣妾一死。”叶浅夕双膝跪地,对着楚帝叩首说道。 楚帝一怔,转头看着她,迟迟不应。 理智告诉他,应该留着叶浅夕,让她日日在这冷宫中,孤独终老。 可是几十年的情分了,纵是再恨,也不过一死罢了…… 犹豫间…… 季如湄抚上他的手臂,轻叹一声:“陛下,准了吧。” “如湄……”楚帝低头看着她的手,轻笑,她还是这般善良。 他让德安准备了毒酒,送到了流霜殿。 叶浅夕接过毒酒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畏惧,更是没有犹豫,扬头喝尽了这杯酒。 不过片刻的功夫,毒发…… 叶浅夕跪在楚帝面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子,对着他叩首。 她曾经……也是那般善良啊。 最看不得旁人欺凌弱小,最瞧不上阴谋算计。 她也曾不谙世事,一心只盼着……只盼着嫁给她的殿下啊。 只是,这宫闱太黑,也太深了。 她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出口。 每天都满心欢喜的梳洗打扮,而后便是在宫中等着,盼着。 日复一日…… “若再来一次,臣妾不想进宫了,夕儿不要进宫了。” 叶浅夕直了身子,扬头看着楚帝,笑了…… 鲜血从嘴角流出,她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跌在了一旁。 眼睛闭上的一刻,再未睁开…… 楚帝紧握着双拳,低头看着叶浅夕,良久……却是一声苦笑…… ———— 翎韵宫中,楚帝站在二层楼台处,瞧着流霜殿的方向。 “陛下……”季如湄走到他身边。 “如湄。”楚帝微微蹙了眉头:“朕……是不是太心软了。” 季如湄知晓他说的是叶浅夕的事情。 “陛下,叶家已经为她犯下的过往赎罪了。”季如湄抚着他的手臂,安慰道。 叶家覆灭,宸妃的儿子成了太子,这一切,已经是最好的报复了,不是吗…… 况且,这一切,原本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宸妃的死,不仅因为叶浅夕,更是因为她与楚帝间,隔的是国仇家恨。就算没有叶浅夕,也没办法改变。 而叶浅夕的改变,也不是因为她的心有多么险恶。毕竟年少时,她也是那般天真的小丫头…… 若是真的要怪,也该怪这皇宫,是这皇宫,太冷了。 后宫的这些个女子,有几个能够像初进宫闱一般…… 就连她与宸妃,也做不到吧。 “如湄。” 季如湄转头看着楚帝。 楚帝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她:“这个……是阿晚留下的,给你和琰儿他们。” 季如湄打开信封,抽出其中的信。 那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 一字一句,莫不是对于曾经美好岁月的怀念。 没有埋怨,没有憎恨,有的,只是遗憾和无奈罢了…… “陛下,为何不早些拿出来。若是琰儿早些看到这封信,也不会……”季如湄微微抖着双手。 楚帝轻笑:“不灭叶家,朕……不该被原谅。” 如今……叶家覆灭。 他终于有了些勇气,让楚修琰浅窥那些往事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楚帝的慈悲 建安王府,再也没有过那样温暖的时候了。 楚修琰环顾着这里的模样,过了今天,他就要搬去东宫。这建安王府,也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了。 有时候,他常常在想,如果那时,他选择了相信沈云倾,那么如今会是什么结局呢? 若她还在,每日这时,他下了早朝,回到王府屋中,应该能看到她笑着迎上来,为他脱去朝服,给他递上碗筷,笑着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自己吃了。” 楚修琰笑了笑,推开了听云院的门。 这里,已经没有人在了,屋子里冷冷清清的。 在屋中的柜子里,静静的躺着一个面具。那是楚修琰再熟悉不过的面具。 在岭南时,带着面具的人率领将士,帮了他大忙。 万岭城之战,若不是她,想来要颇费一番功夫。 若是能够早些认出她来,是不是现在的她们会幸福许多。 “殿下,该走了。”安寻在一旁,轻声提醒。 楚修琰拿起那面具,轻笑:“走吧。” 屋门重新关上,这一次,不知多久,才会打开了。 王府门前,许多人都在那等着楚修琰。 楚修琰上前去,看着叶柔,笑问道:“找好安顿的地方了吗?” “嗯。”叶柔点了点头,说道:“在锦城买了处别院,我与娘会住在那儿。” “二哥可知道?” “知道。”叶柔轻笑,福了福身:“多谢王爷。” 楚修琰看着面前的叶柔,颇有些感慨,她与二皇子楚修誉的事情,他并非毫不知情。沈云倾曾经隐晦的向他提起过,他也只装作不明白。其实,他知道沈云倾的心思,沈云倾想要成全叶柔。 于是,趁着这次叶家覆灭的机会,他向楚帝提出,休了叶柔。 如今,叶柔不再是建安王妃,稍加时日,就算是换了身份,嫁入广誉王府,也并非不能。 “云染他们……”楚修琰微微蹙了眉头,叹道:“便也交给你了。” “好。”叶柔笑着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沈云染、云晞、紫苑和一众云卫:“我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殿下放心吧。” 那些人,从得知沈云倾死的一刻,便想要杀了楚修琰,若不是叶柔的劝阻和沈云倾留下的信,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虽然不再时时想着杀了楚修琰,可是到底不会再和睦相处了。 索性,让他们也随着叶柔离开吧……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楚修琰轻叹一声,翻身上马,便带着安寻离开了建安王府。 ———— 大楚通往秦国的路上,有一队商人模样的人,正在赶路。 “咳咳……”马车中,传出轻咳的声音,听得出,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她似乎压抑着自己的不适,咳嗽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马车帘子被掀开:“原地整顿。” “公子,若是不加紧赶路,天黑之前,可就进不了城了。”驾着马车的人回过头来,却是夙歌。 她转头看着掀开帘子的严子殊,微微蹙了眉头。 严子殊瞥了她一眼:“云倾需要休息。”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严子殊冷哼一声,看向夙歌:“城门关了,就再打开。若是这都办不到,这秦国,不回也罢。” “公子……”夙歌还想要说什么。 严子殊已经落了帘子。 夙歌无奈,一摆手:“停!”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勒马停下,跳下马,走到马车边:“夙歌,怎么了?” “文昊。”夙歌跳下马车,与那男子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是公子让的。” “又是为了那个女子?”文昊蹙了眉头,看向夙歌:“再休息……关城门之前,可就进不去了。” 夙歌叹了一声:“公子说,城门关了,就再打开,若是办不到,这秦国不回也罢。” 文昊一怔,转头看了马车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便走到一边去休息了。 马车中,严子殊拿了水,送到怀中人的嘴边:“云倾,喝些水吧。” 怀中人脸色颇有些苍白,抚着胸口,看起来虚弱的很,却正是死而复生的沈云倾。 她伸手接过水囊,喝了水,看向严子殊:“子殊,赶路吧,我没事。” “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该歇一歇了。”严子殊拿过水囊,拿出手帕,为沈云倾擦了擦嘴角,笑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沈云倾点了点头,笑着说好。 严子殊看到她露出了笑模样,便也高兴的不得了,当即掀了帘子,抱着她离开了马车。 沈云倾的身子很不好,这一路颠簸,也没有好好的休息,即便是靠在严子殊怀中,也会不住的咳嗽。 严子殊抱着她,坐到河边。 “等到了城里,我就给你找更好的大夫,给你疗伤。”严子殊将披风披在沈云倾身上。 如今虽是盛夏,可是沈云倾的身子骨弱,经不起风。 沈云倾瞧着眼前的河流,笑着拾起一颗石子,扔向河中,这样孩子气的玩意,她也能玩的很开心。 严子殊就这样看着她,瞧着她将石子扔到河中,竟然也看得入迷,嘴角微微扬起…… “子殊。” “嗯?”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沈云倾侧头看着他,笑道:“前些日子,我总是迷迷糊糊的,身子难受的紧,也没顾得上问。” 严子殊也不打算瞒着她,笑道:“我去见了楚帝。” “你去见了楚帝?” “嗯。”严子殊笑了笑,低下头:“与其说是我去求楚帝赦免你,不如说……楚帝打一开始,就没想让你死。” 沈云倾心中有许多疑惑,她想要问问严子殊。 严子殊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若是想知道,等到我们安顿下来,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 严子殊搂着她的肩,看着她又开始投着石子玩,他想让沈云倾对大楚再不抱任何念想,他本该说,是他求着楚帝,饶过了沈云倾。 这样,沈云倾感激他,应该会一直陪着他留在秦国了。 不让她再回到大楚,这本来,也是楚帝的意思。 可是看着沈云倾,他突然发现,自己骗不了她,一句谎言,也不想对她说。 ———— 那日……严子殊得知沈云倾被送入了大理寺,就知道这件事并不像沈云倾说的那般轻松。 进了大理寺,那只能说明,这件事不仅仅是沈云倾与楚修琰之间的私事了。 到了第二日,早朝过后,才知楚帝竟是要赐死沈云倾。 严子殊虽然还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他知道,他若是再沉默着,便真的没有人会去救沈云倾了。 他不顾夙歌的劝阻,进宫面见了楚帝。 御书房中,他请求楚帝屏退了旁人,而后,表明了身份。 楚帝似乎并不是十分的惊讶。 “朕早就觉得你的身份有问题,只是没想到,你竟是……”楚帝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严子殊:“你想朕赦免沈云倾。” 严子殊既然表明了身份,自然是要说明白自己的来意,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 看到严子殊点了点头,楚帝轻笑:“若是……朕不准呢。” 他的话轻描淡写,连着语气都是那般淡然。 严子殊微微蹙眉:“陛下,莫不是想看两国开战,白白让大梁捡了便宜去。” 楚帝抬头看他,却仍旧是不慌不忙,端起一旁的茶盏喝着茶,末了,笑说道:“无妨,若真要战,那便战。” 严子殊咬着牙,不知该如何再劝,只觉得楚帝根本不会妥协。 索性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既然楚帝不能够赦免沈云倾,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救。 “你想劫狱。”楚帝的话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严子殊转过身,只见楚帝站起身,走了下来。 “且不说你能不能成,就算成了,大楚这样辽阔,你觉得,你能安然回到秦国吗?”楚帝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别这么着急。话,要听全了。” 严子殊皱了眉头。 他知道楚帝所言不虚,就算他救出了沈云倾,就算他有人接应,可是这大楚,是楚帝的,他若要抓人,不难。 “这是毒酒的解药,把她带出了天牢,服下这个,她会醒过来。”楚帝将手中的瓶子给了严子殊:“服过这东西,身子会弱一些,加以调养就是了。” 严子殊惊愕的看着楚帝:“陛下没打算杀了她。” “曾经想过。”楚帝轻笑,到底是没忍心吧。他转过身去,长叹一声:“带她往秦国,再不要回来了。” 楚帝自问,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当初与众兄弟争夺皇位时,他从没有一刻心软,他利用过很多人。 如今,不过是再利用一个沈云倾,本不该有什么不同。 也许是老了,再也没办法那么淡漠生死,再也没办法铁石心肠了。 而且,她又尽是为了楚修琰。于是无论如何,楚帝都不能看着她去死…… 说起来……她与宸妃,真的很像。 都那么傻,付出时,从不奢求着会得到什么,只是认准了一个人,就把心都给了那个人。 楚帝的手搁在身前,微微紧攥了衣袖。他满手鲜血,本不喜慈悲。如今,就对那个与阿晚一样傻的丫头,留一丝慈悲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他的身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荒郊野岭,几乎没有人烟。 严子殊坐在马车中,沈云倾在他身边,好在这马车宽敞,可以让她半躺着休息。 她的胸口又隐隐作痛了…… 想来那杯毒酒很是伤身体,眼瞧着半个多月过去了,她的身子还是不怎么好。 浑身没有力气不说,胸口的那处旧伤,也在这时候出来捣乱了。 她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生怕再惹得严子殊担心。 原本借着夜色,严子殊不该看出端倪。 可是胸口的疼痛,让她不自主的蜷缩了身子,还压抑不住的咳了几声。 “云倾……”严子殊低头看了她,微微蹙了眉头:“停下来歇一歇吧。” 沈云倾赶紧摇了摇头:“早些进城吧。” “可是……” “到了城里,再歇着就是了。”沈云倾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娇气的。” 严子殊叹了一声,抚着她的发:“好,你睡一会儿吧,到了城中,我再叫你。” “嗯。” 沈云倾窝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她很累,很难受,马车虽大,可是晃晃荡荡的,根本无法入睡。 沈云倾不想再耽搁进城的时间了,这段日子,为了她,已经减慢了行进速度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 “什么人。” “陛下亲卫,文昊。” 马车又向前走了起来,想来,是城门开了。 陛下亲卫,秦国皇帝的亲卫…… 严子殊到底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让皇帝的亲卫不远万里去接应…… 沈云倾睁开眼睛,艰难的直了身子,掀开帘子。 严子殊赶忙为她披了披风,笑道:“我们到了。” 城门处,守卫们整齐有序,在两旁恭迎他们进城,一位将领模样的人,正与文昊说着什么,十分恭敬。 想来那个文昊,在亲卫中也是头领人物吧,不然……怎么会让一位守城将领如此恭敬的对待。 沈云倾放下帘子,靠在车中,看着严子殊。 不知……该不该问他。 严子殊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笑问道:“怎么了?” “这次来秦国,真的……只是为了看看你的故交。”沈云倾微微蹙眉,她本是相信他,可如今,实在没有办法不怀疑。 严子殊轻笑:“当然。” 他的笑容不似往日,有些许紧张,又带了些不自在。 “你的故交,是在大秦皇宫,救我的那位吗?” 严子殊连忙点了点头,再不敢看她。 果然在她面前,说谎这样难。 严子殊微微侧过头去。 沈云倾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不再靠在他身上,静静的坐在一旁…… 严子殊不想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她知道了之后,就再也不想留在自己身边了。 有时候,他也憎恨自己的那个身份,如果……如果他只是普通人,他与沈云倾大可找一个地方隐居,过着逍遥日子。 到了客栈后,严子殊扶着她进屋休息,他不敢离开沈云倾身边,生怕她在难受的时候,找不到人。 于是,他就歇在她房中。 她躺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 一路,多是这样过来的。 沈云倾不曾对他有什么防备,而他,也从未有什么非分之想。 今夜,严子殊坐在椅子上,却一直瞧着沈云倾,只因,他看得出来,沈云倾没有睡。 沈云倾躺在床上,明明疲惫的很,可是想到了严子殊的身份,她就没办法安然入眠。 严子殊对她说,他来看看在秦国的故交,在大秦打算停留一阵子,做做小买卖,等到闲了,就与她一同游山玩水去。 沈云倾信他。 可是过城门时,她知道了,严子殊确实不是一般人。 秦国皇帝的亲卫,亲自护送他到秦国,这该是何等的待遇啊。 ———— 他们在边城休息了两天,沈云倾的身子倒是调养了一些。 她没有问过严子殊的身份。 严子殊与她在一起时,也小心翼翼,不去提及这些,甚至不让沈云倾看到文昊。 第三日一早,他们就出城,往大秦的都城去了。 眼瞧着,他们离着大秦都城愈发的近了。 沈云倾的身子也好了许多,若只是出来走走,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偶尔比划比划拳脚,也是能的。 “公子,若是不出意外,明儿我们就能到都城了。”文昊拿了水囊过来,递给严子殊。 他们刚刚用过了午膳,在一片树荫下休整。 文昊转身要走时,沈云倾却叫住了他。 “姑娘,有何吩咐?”文昊微微躬了身,问道。 沈云倾站了起来,笑着走到文昊面前:“你与子殊,谁的武功好一些。” “这……”文昊看了严子殊一眼,便说道:“自然是公子的武功更高。” 沈云倾也看向严子殊。 严子殊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与文昊的功夫,大抵是不分伯仲的。” 沈云倾看着文昊,说道:“我要与你比试比试。” “姑娘,您的身子还未大好,再说……” “怎么,你怕打不过我,丢人吗?”沈云倾笑了笑,看向严子殊,问道:“子殊,你不会不同意吧。” 严子殊叹了一声。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想,他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文昊,你便与云倾比划比划吧。”他站起身,走到沈云倾身边:“别太逞强了,要是累了,就过去歇着。” 沈云倾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这便与文昊相对而立。 她率先出手,文昊自然是不敢太过认真,权当是哄着她玩玩。 可是不过几招,文昊就察觉了,她的基础很扎实,虽然因着身子虚弱,很多招式的力度并不够,可是文昊知道,自己不能再这般玩笑的态度了。 认真起来的文昊,自然不是沈云倾能够对抗的。即便是她没有受伤,对上文昊也不见得能胜。 如今,不过几招,文昊就将她擒住了。 沈云倾不甘心,便要求再来一次。 这一次,沈云倾从侍卫身上拔了剑,断了两根树枝。 她与文昊一人一根树枝,笑道:“刀剑无眼,这样再来比试比试,如何?” 文昊笑看着手中的树枝,只觉得眼前这女子点子倒是不少,看到严子殊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便点了点头。 与沈云倾一番较量。 结果,自然是沈云倾败了。 她洒然扔下树枝,说道:“我输了。” 而后对着文昊一个抱拳,便走到一旁,休息去了。 文昊也没有在意,只当是休息时的调剂罢了。 “你呀,身子刚好一些,就又不老实了。”严子殊过来,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汗。 沈云倾却握住了他的手腕:“子殊,你真的是来看你的故交吗?” 她看着他。 于是,这一次,严子殊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云倾,我……” 他微微蹙了眉头,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末了,摇了摇头,站起身,笑道:“我们该走了……” 他带着沈云倾上了马车。 沈云倾看着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其实,她的心里,多少有了答案了。 记得那次她闯大秦皇宫被抓,严子殊曾带了一位故交前来救她。 初时,她只觉得,文昊的背影与严子殊的那位故交,很是相像。 如今交了手,才发现那位故交的武功路数,与这个文昊,相去不远。尤其用剑时,那一招一式,如出一辙。 ———— 第二日,他们顺利的到达了都城……站在城门处迎接他们的人,是秦子轩。 秦国的战神,秦帝的第三个儿子。 严子殊当先下了马车,秦子轩也下了马,与他说着什么。 没一会儿,他便反身回了马车。 夙歌驾了马车,将他们带去了一处别院。 严子殊扶着她下了马车,秦子轩看到沈云倾时,一怔。 他去过大楚,自然是见过沈云倾的…… 不过,他并未多言。 严子殊带着沈云倾进了屋子,笑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一会儿……” “你还要瞒着我吗?”沈云倾站在那儿,回头看着严子殊,笑了:“子殊,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谁?” 严子殊蹙起了眉头,试图转移话题:“云倾,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如果你不回答我,我现在就离开。” 沈云倾看他不应声,这便要离开。 “云倾。”严子殊一把拽住她,苦笑:“知不知道我的身份,就那么重要吗?” 沈云倾没有回头,但也没有挣扎。 严子殊明白,若是不能给她答案,便阻止不了她的离开。 末了,他轻笑一声…… “我是大秦的皇四子,秦子殊。” 说罢,他松开了手,他不敢再握着沈云倾的手臂,他怕感受到她要离开的坚决…… 良久……他抬起头。 只见沈云倾已转过了身,笑看着他,说道:“早说出来不就好了。” “云倾……”严子殊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愿意留下来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与修琰,今后注定是敌人……”严子殊微微低了头。 “那若我说,你与他的战斗,我两不相帮,你可会怪我?”沈云倾笑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连忙摇了摇头。 “子殊,是你告诉我,这世上,再没有沈云倾了。”沈云倾为他理了理衣裳,笑道:“如今活着的,是云倾。” 既然沈云倾已经死了,那么楚修琰的事,她就不该再过问。 她能为他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大秦与大楚之战,若严子殊与楚修琰注定要领兵出征,那么她能做的,便唯有两不相帮了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无规矩不成方圆 大秦的风俗,与大楚有很大的不同。 秦国民风开放,是三国之最。 若说楚国是婉约之美,秦国则是豪放之美。而大梁,介于二者之间,应当算是中规中矩的。 秦国尚武,在这个国家,便是女子也可以从军,不过即便如此,能够真正从军的女子,也是寥寥无几。 这里对于房屋的构建并不讲究美观奢华,只要住着舒坦就好。 沈云倾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觉得很新鲜。 严子殊每日都很忙,不到了晚上,根本就见不到人。 每次回来,他都是紧蹙着眉头,想来,他刚刚回来,并不容易融入这边…… 沈云倾站在别院大门前的假山后,看着严子殊进了府,她便迎了上去:“用过晚膳了吗?” 严子殊看到她,连忙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笑着点了点头:“你呢,用过了吗?” 沈云倾嗯了一声:“今日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顺利。”严子殊笑着举起手,将拎着的两包东西举到沈云倾面前:“他们都说这家糕点好吃,你尝尝。” 沈云倾笑着接过来,与他一同进了屋子。 严子殊每次回来都是这样…… 没看到她之前,明明是满面愁容,看到她之后,便总是笑着,与她说些旁的事,不让她忧心。 严子殊带回来的糕点确实是好吃的,不似大楚糕点的甜腻,这里的糕点带着淡淡的醇香,软糯可口。 “你也尝尝。”沈云倾捏了一块糕点,送到严子殊嘴边,瞧着他吃了下去,这才笑眯眯的收回了手。 严子殊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总觉得若是这样一直到老,也没什么不好。 朝堂的事,他不愿意与沈云倾说,不只是因为大秦朝堂形势纷乱,不想她忧心。 更是因为,秦帝对沈云倾的态度,让严子殊看不清楚,不敢贸然的做什么决定。 沈云倾看向一旁服侍她的丫头,笑道:“青竹,去为殿下备水沐浴吧。” “是。”青竹恭敬的福了福身,这便下去准备了。 这屋中再没有旁人,沈云倾也不再避讳什么,她瞧着严子殊,说道:“朝堂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严子殊赶忙摇了摇头。 “子殊,你不善说谎。”沈云倾叹了一声,拿起茶盏,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你不告诉我,我只会更担心。” 严子殊皱着眉头,看着她递过来的杯子,末了,苦笑一声:“过几日,有一场围猎……” 他没有再说。 可沈云倾明白了。 秦国的皇帝,定是知道了她的存在,也一定与严子殊说了,要他带着她去。 “明天早点回来吧。”沈云倾笑着说道。 严子殊微微一怔,抬头看着她。 “既然是围猎,总要有一件利落的衣裳吧。” 沈云倾抬了抬手,看着自己宽大的袖子,说道:“若是穿这样的衣裳去,怪累赘的。” 严子殊却无心听那些,他瞧着沈云倾,微微蹙了眉头:“云倾,你可知……若叫有心人知道了你的身份……” “无妨。”沈云倾笑了笑:“这世间相像的人多了。楚帝下令杀了的人,哪里活的下来。说出去,有谁会信。” “可是……” “子殊,有些事,若不会来,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若是躲不过,费多大的心思,都没有用。”沈云倾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正这时,青竹回来了,她站在门外,恭敬的说道:“姑娘,都备好了。” 沈云倾起身,过去开了门。 严子殊无奈的跟了过去。 “沐浴过后早些休息,别忘了明儿早些回来。”沈云倾嘱咐着严子殊。 “好。”严子殊自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对他而言,沈云倾说了,他一定是会去做的。 ———— 大秦的规矩不若大楚那般繁杂,狩猎时不必固守着身份的规矩,无论是正室侧室,只要跟着这些皇子去了狩猎场,有实力的,便会受到尊敬。 沈云倾并不想在狩猎时多么出风头,只要中庸一些,不惹人注目,却也不会给严子殊丢面子就是了。 前往狩猎场这日,沈云倾早早起来收拾了一番。 青竹过来时,见到沈云倾已经梳洗齐整了,惊讶道:“姑娘,您怎么起了这么早。” “睡不着,索性起来收拾收拾。”沈云倾笑了笑,问道:“青竹,去准备早膳,请殿下过来。” “是。”青竹躬身退下。 没一会儿的功夫,严子殊就过来了。 他瞧着沈云倾,笑着过来,说道:“如今你这模样出去,不知多少人要为你倾心了。” 严子殊坐在她身旁,与她共用着早膳。 沈云倾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她的胃口不怎么好,早膳时,更是吃不下多少。 许是毒酒的影响,有或许是因为吃的药太多了一些,身子负担不起吧。 严子殊知道她的情况,却还是给她盛了粥,让她一定要喝一碗才行。 沈云倾用勺子搅着粥,看向严子殊,问道:“你与秦子轩接触也有段日子了,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秦子轩?”严子殊微微蹙了眉,说道:“他与楚修皓……很像。” 楚修皓,大楚的三皇子,战功赫赫,也极为孝顺。 他与楚修琰和楚修邦,曾经代表着大楚皇子的三股势力。 却没有起过什么歹毒的心思,楚修皓看得通透,与他二人间的争斗,也多是光明磊落的。 楚帝与沈云倾曾说过一些关于楚修皓的事。 那时,楚帝颇有些感慨的说,若是没有楚修琰,这皇位,他定是要传于三皇子的。 秦子轩既然与他相似,想来,也并不是一个争权夺利之人。 “怪不得秦帝肯将兵权放给他。”沈云倾不由得轻叹一声。 外界都说秦帝不过中庸君主,这秦国全依赖两位皇子。 一主战,是三皇子秦子轩。 一主政,是大皇子秦子翰。 而这自古掌兵权者为重,秦帝怕也是再三思量,才对这秦子轩,委以重任。 这秦帝,也是睿智的很啊…… 如今,严子殊这位秦国的四皇子回来了,这朝堂的局势,怕就要一变再变了。 也不知谁会笑到最后…… 用过早膳,严子殊便与沈云倾离开了别院。 沈云倾坐在马车中,偶尔掀开帘子,看一看大秦的景色。 秦帝出行的排场很大,道路两边,皆是这都城的百姓。 一直绵延到城门前,夹道相送。 ———— 沈云倾不是第一次参加狩猎,自然不觉得新鲜,只是没想到,大秦的狩猎,似乎颇有些不一样。 从她下马车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了。 严子殊扶着她下了马车时,她不过一瞥间,就发现了,在坐的女眷的桌案上,都放着一顶斗笠,想来是遮挡容颜的。 只是……她怎么不知道? 她侧头看向严子殊,还不等问上一句,就听到一道轻蔑的声音响起:“四皇兄不一般,怎的四皇兄的女人也不一般,竟是坐着马车过来,还真是金贵。” 沈云倾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瞧着模样倒是不错,神情傲慢…… “六弟此言差矣。”秦子轩放下手中的杯盏,笑看着六皇子秦子靖,说道:“听闻四弟身边这位姑娘身子不太好,若是一路骑马过来,未免劳累,乘车也是一样的。” 沈云倾有些惊讶,上一次城门相见,这秦子轩还对她颇感意外,如今,竟仿佛没有见过一般。 看来,他有意与严子殊交好。 他话音刚落,便又有人说道:“三弟,无规矩不成方圆,来这狩猎场的人,哪个不是骑马而来,若是身子差到这般,又如何狩猎。” 沈云倾这才明白,原来入这围猎场,就连女眷,也是要骑马过来。 想来是严子殊顾及她的身体,才备了马车。 她侧头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对着她笑了笑,而后看向刚刚说话的人,道:“如今,我们来也来了,大哥还想如何?” 沈云倾这才知晓,刚刚接了秦子轩话的人,就是这大秦的大皇子,秦子翰。 也不是一个善相处的人。 秦子翰微微蹙了眉头,看着严子殊及沈云倾,说道:“既然这位姑娘身子不好,那就该退出围猎。” “好。”严子殊想也不想的就应了下来。 秦子翰颇有些意外。 严子殊却不管这些,拉起沈云倾的手,带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殊儿,你要去哪儿?”迎面过来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玄色华服,看向严子殊的目光中,满是慈爱。 严子殊当即领着沈云倾对这男子行礼问安:“父皇。” 沈云倾一听,连忙低了头,唤了一声陛下。 这在坐的皇子,女眷,也都尽数起身向楚帝行礼问安。 “免礼吧。”秦帝摆了摆手,瞧着严子殊,笑问道:“你要带着她去哪儿啊?” “父皇,大哥说云倾没有骑马前来,也便没资格参加围猎。既如此,儿臣便带着云倾先回去了。” “翰儿。”秦帝蹙了眉头,看向秦子翰:“可是真的?” “这……”秦子翰一怔,当即站起身:“父皇,骑马前往围猎场,这规矩可不曾有人例外……” “是朕准她乘马车前来的。”秦帝冷哼一声,看着这几位皇子:“怎么,这规矩,朕也改不得吗!” 他的目光扫过这几位皇子。 他们莫不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在秦帝面前,也都不再找严子殊的麻烦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比试 大秦的围猎,与大楚的并不相同。 在这里,不仅仅是比试狩猎。射箭,骑马,甚至是刀剑功夫,都是可以比试的。 皇子之间,以和为贵,不可伤了和气,能不亲自动手,都是不会亲自比试的。 可是女眷就没这么多说法了,亲自动手比试,若是胜了,也是给带她们来的皇子长脸的。 沈云倾对这些不感兴趣,严子殊更是不会要她出头,做那些事。 秦帝坐在上方首位,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至少只看着面相,还算是慈祥。 他看着在坐的儿子们,听着他们说一些阿谀奉承的话,倒也是笑眯眯的全部点头说好。 不过刚刚他呵斥这些皇子的一幕,沈云倾还记在心上,能让这些皇子对他颇为畏惧,可不是一般的能耐。 只是一句平淡带了一丝愠怒的话,就能让这些皇子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他若真像外面传言的那般温和,无能,才真真是笑话了。 “先吃些点心。”严子殊夹了一块点心,递到沈云倾嘴边,瞧着她吃了下去,才笑着说道:“一会儿狩猎时,可不要逞强,身子不舒服,我们退出就是。” 说着,他又将水杯递到了沈云倾面前。 沈云倾接过杯子,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若是不舒服了,我一定同你说。” “四弟与这位姑娘,还真是恩爱。”大皇子秦子翰笑看着沈云倾二人,说道。 这时,众人目光皆转向严子殊和沈云倾。 而此时,严子殊正拿着帕子,给她擦着额头的汗…… “啧啧,捡一个野丫头回来,还当个宝贝啊。”六皇子秦子靖嗤笑一声,说道:“四皇兄,你若是缺了女人,弟弟给你寻些好的,如何?” 他这一笑,便有几位皇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严子殊突然出现,成为秦国四皇子。 秦帝对外只说,之前四皇子多病,于是一直在外游历,如今,病愈归来。 而沈云倾,严子殊只说,是他在途经大梁时,遇到的一位姑娘,父母不在人世,便与他一同回了大梁。 所以,秦子靖才说她是野丫头。 “你找的那些个庸脂俗粉,给云倾做洗脚丫头,怕都不够资格。”严子殊冷哼一声,一点面子也不给六皇子。 那六皇子当即变了脸色。 却听三皇子秦子轩笑着说道:“四弟有所不知,六弟平日最喜寻花问柳,看得上眼的,也多半是头牌,做个洗脚婢女,该是勉强够了。” 看似驳了严子殊的话,实际上,却是处处讽刺着六皇子。 一说他常常去青楼,逛窑子,二说他寻个头牌已是觉得得了大好处,眼光堪忧。 这一番话下来,若六皇子秦子靖反驳,则是故意曲解秦子轩的意思,可不反驳,便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不过看起来,这位六皇子,可没什么魄力,在秦子轩面前,是不敢太过放肆的。 沈云倾对这些皇子如何,不感兴趣,她侧头,看着坐在首位的秦帝,仍旧气定神闲,喝着酒,瞧着儿子们在这儿争论。 似乎对这些口舌争斗,不愿意多打扰。 大皇子与六皇子向来同气连枝,秦子轩如今与严子殊摆明了要一个鼻孔出气。 大皇子怎能看着六皇子受气,索性笑着打了圆场:“四弟,六弟也是好意,虽说这话不甚入耳,可总归是为了四弟着想。”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大皇子秦子翰如今这样说,按理严子殊是不该说什么了。 可偏偏,严子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旁人说沈云倾一句不是。 当下,不顾沈云倾的劝阻,笑着站起身,走到六皇子面前:“云倾是我请来的,六弟如此说她,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六皇子秦子靖站起身,微微蹙了眉头,看着严子殊:“四皇兄何意?” “向云倾道歉。” “笑话!我堂堂大秦的六皇子,岂能向一个野丫头道歉。”秦子靖冷笑一声,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严子殊也不恼怒,笑着抬手,拽住了秦子靖的衣襟:“我的耐心,有限……” “四弟……”大皇子微微蹙了眉头,看着二人。 秦帝依旧那般淡然,也不加阻拦,乐得看热闹。 眼瞧着,严子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沈云倾一声轻叹,站起身,唤道:“子殊。” 严子殊松了手,转头时,却见沈云倾已经走了过来。 她站在六皇子秦子靖的面前,笑着对他说道:“听说大秦围猎,女眷也可互相比试,六皇子,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六皇子秦子靖轻蔑的看着沈云倾,说道。 “好。”沈云倾笑了笑,转身,径直走到一旁,对着秦帝跪下:“小女子云倾,斗胆想与晋王妃比试一番,望陛下恩准。” 秦帝笑看着她,末了,目光转向一旁的严子殊,点了点头:“准了。” 秦帝看向六皇子和他身边的晋王妃,摆了摆手。 六皇子微微蹙眉,正要说什么。 沈云倾却已经站起身,笑道:“秦人尚武,比试的内容便简单一些,自选武器比试,晋王妃以为如何?” 晋王妃苏妙如,也算得上是颇有功夫,她对沈云倾的这个提议,自然是求之不得。 要知道她的琴棋书画,可是向来不好的。 “云倾。”严子殊微微蹙了眉头,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我知你功夫不错,可若不可为,万不要逞强。” 沈云倾笑着抚上他的手臂,说道:“从来是你护着我,如今,我怎能让你这般丢了面子。” 她的手轻轻握了握严子殊的手臂,示意他放心。 这便看向了晋王妃。 六皇子,也就是晋王秦子靖对着苏妙如点了点头:“去吧,别给我丢人。” 苏妙如恭敬称是,站起身,冷眼看着沈云倾。 秦帝招了招手,有士兵将兵器架抬了过来。 “你们二人,各自挑选吧。” 秦帝用手撑着头,惬意的看着沈云倾和苏妙如。 每年狩猎,各皇子间明争暗斗,看惯了,如今看着刚刚回宫的儿子为了沈云倾,这般强势,他便也想瞧瞧,沈云倾到底有何本事。 ———— 苏妙如选了剑。 沈云倾拿过长枪,拎了拎重量,想到自己肩膀的伤…… 好是好了,可如今想要耍好枪,还是不容易的。 索性换单手的武器吧。 拿起鞭子,她挥舞了两下,不过是最基础的鞭法,可是……明眼人已经能够看出来,她是有功底的。 那晋王妃苏妙如微微变了脸色。就连晋王秦子靖,也蹙起了眉头。 沈云倾这么一瞧,心里便有谱了。 放下长鞭,走到一旁,拿起一个匕首,走回晋王妃面前,笑道:“晋王妃,请吧。” “你确定,要用匕首?”苏妙如有些惊讶,匕首对剑,这本来就吃亏啊…… 却见沈云倾耍了耍手中的匕首,轻笑:“足够了。” 她本不想出什么风头,却也不想让严子殊被别的皇子看不起。 她故意用匕首与晋王妃比试,若是这样能赢,那就是狠狠抽了晋王一个大嘴巴。 他的王妃,竟然比不过一个“野丫头”。 严子殊这般维护她,总不能让他成了众皇子口中的笑话。 沈云倾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看向苏妙如。 苏妙如也知道这若是输了,意味着什么。 是以也没有什么谦让,提了剑,刺向沈云倾。 到底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一招一式,并不实用,倒有些花架子的感觉。 沈云倾觉着好笑,却也不想露出太多的能耐,索性陪着她缠斗了一会。 苏妙如的每一剑,在沈云倾眼中,都甚是绵软无力,出手的角度也不算刁钻,很容易就化解了。 她一边躲闪,一边寻着时机。 眼瞧着苏妙如又是一剑此出,没有回手防御的能力时,沈云倾侧身躲过长剑,手中匕首猛地挥出…… 苏妙如的脖颈一凉,立时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微微低头,只见沈云倾的匕首已经贴在了她的脖颈处,只要她有任何的动作,就是性命难保。 “晋王妃,承让了。”沈云倾笑着放下手,转身看向严子殊。 刚抬了脚,要向他走过去时。 严子殊突然大喝一声:“云倾!” 沈云倾下意识的侧身躲闪,堪堪避过了苏妙如的剑刃。 她回头冷眼看着苏妙如,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屈膝踢了她的腹部。 苏妙如疼的一声哀嚎,倒在地上…… 沈云倾的脚踩在苏妙如的右手腕上,并不是很轻的踩着。 苏妙如痛的松开了长剑。 “你要做什么!”六皇子秦子靖大喝一声,就要上前。 严子殊直接挡在他面前:“六弟,你的王妃已经坏了比武的规矩,如今当着父皇的面,你还要以多欺少不成。” 秦子靖恨恨的看着他,便不敢上前。 沈云倾握着匕首,轻笑一声,也不多言,直接将匕首向苏妙如掷了过去。 匕首正擦过苏妙如的肩膀,划破了肩膀处的衣裳,却没有伤到她半分。 沈云倾抬起脚,看着苏妙如,再没有一丝恭敬,说道:“你输了。” 苏妙如的脸色很难看,她站起身时,肩膀处露出雪白的肌肤,她赶紧拉拢衣裳。 在坐的女眷莫不掩嘴轻笑。 苏妙如看向六皇子:“王爷……” 秦子靖也是咽不下这口气,走到她身边,看着秦帝:“父皇……” “丢人丢的还不够吗。”秦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冷冷的看向秦子靖和苏妙如。 末了,他放下酒杯,说道:“既然不守比武的规矩,这围猎场,晋王妃也不必留了。” 秦子靖大惊,当即就要求情。 “若是多说一句,你也不必留下了。” 秦帝话音落。 秦子靖便老老实实,再不敢说话,垂首站在那儿,恭敬的很。 第一百五十八章、我愿意等 与晋王妃比试的结果,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沈云倾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实实在在的上升了不少。 大秦是一个尚武的国度,沈云倾的功夫不低,自然,这些人,也不会再把她当做乡野丫头去看待。 严子殊可不管这些,对他而言,沈云倾如何,都是好的。 他扶着沈云倾回了座位,连带着下午的狩猎,也没让她参与。只把她留在了营帐,要她好好休息。 沈云倾并不拒绝他的好意,对于狩猎,她也并不喜欢。 那一些触景生情的事,她不愿意去做。 在这狩猎场,已经可以让她想到太多与楚修琰的过往了…… 临近傍晚,严子殊才回了营帐。 “云倾,我打了些野味,一会儿我们烤着吃了如何?”他笑呵呵的坐在沈云倾对面的椅子上,征求着她的意见。 沈云倾倒是不反对。 只是…… “一会儿的晚宴,皇子该是不能不去吧。” 她虽然不清楚大秦的一些规矩,可是这晚宴不能缺席,她还是懂得的。 严子殊却是不理会那些,笑问道:“你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沈云倾想都不想就回了,她当然是喜欢清静了。 话音一落。 就见严子殊笑着起身:“这就好。” 说着,他拽着沈云倾的手,离开了营帐。 他只在乎她愿不愿意,不在乎原本的规矩是如何的。 如今……严子殊虽然贵为皇子,可还是喜欢亲力亲为,便是烤肉,也是他自己来做的。 按着他的话说,就是越活越小心了。 秦国国君尚未立储,各皇子明争暗斗,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严子殊初来乍到,没有根基,自然成了谁都看不顺眼,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 除去一个人,可以用什么阴险的手段呢…… 谁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可至少……严子殊能信得过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他烤着面前的肉,与沈云倾坐在树下。 这里离着营地尚有些距离,倒是清静的很。 马儿在一旁悠闲地吃草。 两个人便在这里,谈天说地。 “子殊。”沈云倾转头看着他,有一个问题,她想问好久了。 严子殊笑看着她,等着她的话。 “你……想不想做太子?”沈云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严子殊似乎早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反问道:“你呢,你希望我做太子吗?” 沈云倾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说希望,他做了太子,便注定与大秦朝堂纠缠不休。 若说不希望,他不争,又如何在这一群兄弟中好好的活下去。 “肉好了,尝尝。”严子殊也没有非要听到她的回答,眼中微微有些失落。 不过天色渐暗,她应该看不出来了。 沈云倾接过木棍,上面串着的肉很香…… 她只是嗅了嗅,便将木棍插在了泥土中。 “现在还不晚。”沈云倾站起身,拽着严子殊也站了起来。 “云倾……” “等到你做了大秦皇帝的那天,再过来这里,请我尝尝这野味,如何?” 沈云倾笑看着严子殊,不顾他的惊愕,弄灭了燃的正旺的篝火…… 生在皇家,该争,一定要争。 不要等到被逼入绝境,才后悔曾经没有争取。 ———— 沈云倾做出这样的决定,严子殊面上不说,可是心里却很高兴。 她也是在为他考虑了,那是不是说,他终于在她心中,有那么一丝位置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 严子殊带着沈云倾一起去参加了晚宴。 他的迟到,让众皇子找到了由头来调笑一番。 “四弟佳人在怀,竟乐得忘了时间啊。”大皇子当先笑着说道。 他遥遥举杯,对着严子殊说道:“既是来的晚了,这酒,可不得不罚。” 严子殊便也笑着接了话来:“大哥说的是。” 说着,他走到那张空的桌案处,拿起上面的酒杯,倒了酒。 对着秦帝,对着在坐的各位皇子举杯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这一次,那位六皇子也没有再说什么,中午时,他的王妃被赶出了围猎场,他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 若再有了错处,怕是连他也要被赶出这围猎场了。 “殊儿,你身边的这位云姑娘身子不好,可要传御医瞧瞧。” 严子殊带着沈云倾刚落了座,就听到秦帝这般问了。 严子殊微微蹙眉,可还是作揖道:“回父皇,云倾这身子是大小落下的毛病了,多谢父皇挂心,不必麻烦御医了。” 秦帝也没有执着这件事,点了点头,便也就不再提了。 严子殊与沈云倾心中都清楚,若是让御医瞧了,那假死药的事情,就未必瞒得过去。 虽说这东西不常见,可是宫里的御医自然是见多识广,还是不要冒这样的险了。 宴席间,沈云倾偷偷抬头看了秦帝一眼,却发现他也正瞧着自己。 那目光,看不出喜怒,他笑着,可沈云倾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秦帝……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女人的第一印象,往往都是可信的。 她总觉得,秦帝是知道了什么。 突然……沈云倾想到那时她在大秦被抓,严子殊把她救出来的事情。 那是不是说……秦帝,其实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子殊,我的身份……” 严子殊蓦地握上沈云倾的手,轻轻的捏了捏,笑道:“别多想,没事的……” 他的声音轻柔,安慰着沈云倾。 严子殊给她倒了水,笑着递给她:“就算有事,还有我呢。” 沈云倾接过水杯,轻笑一声,微微低了头。 一切风雨,他都挡在了外面。 明知道她心中有一个人了,可严子殊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这样……不值得。 ———— 推杯换盏,用过了晚宴。 严子殊正要领着沈云倾离开,却被文昊唤住了。 “四爷,陛下请您过去。” 严子殊蹙了眉头,看向沈云倾,他不放心,让沈云倾一个人回去。 “没事,你快去吧。”沈云倾笑了笑,又把她当做一般的柔弱女子了…… 文昊明白他的心思,躬身道:“四爷放心,属下会护送云姑娘回去,一直守到四爷回。” 在沈云倾的一再催促下,严子殊这才去了秦帝的营帐。 秦帝坐在椅子上,看到严子殊进来时,直接摆了摆手,免了他的礼。 严子殊也是懒得向他行礼。 径直坐在了一边。 秦帝对他的无礼似乎有些无奈,而且并不气恼。 “朕让你过来,是要问你一件事。”秦帝笑着拿起酒杯,看着严子殊:“云倾到底是谁。” 严子殊微微蹙了眉头。 “云倾就是云倾,是我在路上碰到的姑娘。” 秦帝笑着摇了摇头:“殊儿,你也以为,朕是容易蒙骗的昏君吗?” 严子殊没有说话。 他自然不会这样以为。 只是,秦帝这样说,怕是沈云倾的真实身份,瞒不住了。 “那陛下要如何?”严子殊抬头看着他,问道。 那声音中没有一丝恭敬,态度更是。 秦帝叹了一声:“没了旁人,你便是一声父皇,也不想唤吗?” 严子殊咬了咬牙,侧过头去。 “殊儿,你过来。”秦帝招了招手,让严子殊过去。 严子殊却是不肯,站起身,看着秦帝:“陛下若是无事,我就告退了。” “沈云倾的身份若是被人知晓了,你觉得,她还能再活一次吗?” 一句话,让严子殊蓦地抬头看着秦帝。 他可以对秦帝不敬,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秦国人,更不觉得秦帝是自己的父亲。 他可以在这里任意妄为,左右不过一条命,无所谓。 可他不能让沈云倾再陷入危险。 沈云倾的身份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她可是再不能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陛下要如何!”严子殊的声音中有丝丝怒火,可是又能感受到他的辛苦忍耐。 秦帝喝着酒,笑道:“朕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严子殊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只听秦帝又问:“你不介意她嫁过人?” 严子殊轻笑一声:“嫁过人又如何。” “既如此,为何不娶她为妻?” “云倾不愿。”严子殊微微低了头:“我也不会强迫他。” 秦帝放下了杯盏,站起身,走到严子殊面前,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爱她,朕不觉得是错。她嫁过人,朕也不觉得如何。只是你记着,她做不得正室。” 严子殊退后一步:“若是她愿意嫁给我,那她便是我的正妃。若她不愿,我等她。” “若朕要将这皇位传于你,你是不是要将后位给她?” “是。” 严子殊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抬头看着楚帝,目光中没有一丝退让。 若是沈云倾肯嫁给他,他觉得他是修了几世的福气,珍惜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她做妾。 楚修琰不懂得珍惜,他不会。 “朕会给你择一位好夫人。”秦帝看着他,说道:“你初来大秦,没有根基,娶对了妻,会帮你在这里站稳脚跟。” “我说了,她若不愿嫁给我,我愿意等。” 秦帝还想要说什么。 严子殊却已经转身,离开了营帐。 秦帝握紧了拳,皱眉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 他可以对任何人狠。 可是对于这个他从小遗弃的孩子,他没办法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围猎场之变 在围猎场的日子,沈云倾过得着实不错,有严子殊护着她,她完全是可以任意妄为的。 不过她也不是小孩子,该守的规矩她明白,也不曾给严子殊惹了什么麻烦。 秦帝对严子殊疼爱有加,闲暇时,也会传他过去说说话。 沈云倾便会在营帐中等着他回来。 这天……严子殊去了秦帝的营帐。却有一个人,突然拜访。 “三爷……”沈云倾连忙站起身,对秦子轩福了福身。 “我可当不起这礼。”秦子轩笑着扶起沈云倾。 他也不见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沈云倾微微一怔,却明白了。秦子轩今儿来,定然是有要事找她。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一直没有说出去,该是有事找她帮忙。 索性坐下来,听一听无妨。 沈云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问道:“三爷今儿来的不巧,子殊不在。” “我不找四弟。”秦子轩笑了笑,看着沈云倾,说道:“沈将军并非一般女子,我也不与你说那些弯弯绕绕,直白一点,如何?” “甚好。” 知道了他是为了找她而来,又是有事相商,心里也算是走了准备。 明人不说暗话,是她喜欢的风格。 秦子轩果真也不啰嗦:“我想与你们结盟。” “结盟?”沈云倾微微蹙了眉头:“直接与子殊说就是了,为何要找我。” “他刚回来时,我就与他说过这件事。”秦子轩摇了摇头,叹道:“不过他似乎不打算参与夺嫡。” 沈云倾心中有些感叹,他这么急着结盟,看来他在大秦也不全如表面那般风光。 “我不能左右他的决定。”沈云倾笑着说道。 她不是在拒绝秦子轩的决定,只是这件事,决定权在严子殊,纵然严子殊对她近乎百依百顺,可沈云倾并不想任意妄为,罔顾他的意愿。 秦子轩微微蹙眉:“你只需要劝说一番便可,决定权还是在四弟手中。” “三爷,您明知道,只要我劝了,他一定会同意。”沈云倾笑着摇了摇头:“您若是真有诚意,不妨改日亲自说与他。” 瞧着沈云倾的模样,也知道不可能让她改变主意了。 秦子轩也不再多费劲,站起身,笑道:“过了今天,我相信,你们会改变主意的。” “三爷很自信?”沈云倾也站起身,与他一同出了营帐。 秦子轩轻笑一声。 他侧头看着沈云倾,问道:“你不觉得,今儿……太清静了吗?” 说罢,他不再理会沈云倾,径直离开了这里。 沈云倾瞧着营帐四周…… 士兵们还是往日的模样,巡逻防守。 若说今儿清静,那大概是,没见到大皇子与六皇子吧。 就连今早用膳时,也不见二人。 难不成…… 他们二人是有什么密谋? 沈云倾并没有什么头绪,索性,也不为难自己。 转身回了营帐。 琢磨着,等着严子殊回来了,同他说说这件事。他总是出入朝堂,说不准,会有什么消息。 只不过……她未曾想到,等来的,却不是严子殊。 ———— 秦帝营帐中,严子殊与他一同下着围棋。 他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 “下完这局棋,我便回去了。”严子殊落了子,淡漠的说道。 秦帝看了他一眼,并不反驳,只笑着说道:“急着回去陪她。” 严子殊点了点头。 秦帝轻笑,落了子,说道:“她既不喜欢你,你这般做,岂不是白费功夫。” 严子殊没有说话。 秦帝叹了一声:“朕可是听说,她与楚修琰,曾经十分恩爱,他们……” “不过是修琰先娶了她罢了。”严子殊颇有些不忿的说道。 他拾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 秦帝微微蹙了眉头,低头看着棋盘上明显已呈败相的白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提起她,你就没办法静下心来。” 严子殊也低头看着棋盘,末了,站起身:“我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还不等离开营帐,就看到一个秦帝的暗卫冲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秦帝瞧着那人,眼中微微有了愠怒。 那人恭敬的跪在地上:“陛下,营地被围了。” 他不敢有半分迟疑,说出了这句话。 秦帝一怔,连忙站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大皇子,六皇子领兵围了营地,大皇子请陛下,当面一叙。”那暗卫恭敬的转述大皇子的话,末了,叩首。 严子殊转头看着秦帝。 只见他紧蹙着眉头,在营帐中踱着步,焦急,却并不惊慌。 营帐的帘子掀开又落下,却是秦子轩走了进来,他躬身道:“父皇,儿臣从四弟营帐过来,如今这营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秦帝瞧了他一眼,低了头。 似乎是在考虑着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 严子殊却已经待不住了,沈云倾如今是自己在营帐中。 他得回去…… 留沈云倾一人在营帐中,他不放心。 秦帝没有阻拦他。 严子殊一点不敢停歇,回到营帐,看着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他舒了口气。 “云倾。” 掀开帘子,营帐中却是空无一人。 “云倾!”他环视着营帐,确定了……没人。 她在大秦,没有熟人,能去哪里? 出了营帐,他拽过一个守卫:“营帐中的人去哪儿了?” “还在里面。”那守卫颇有些迷糊,说道:“没见有人出来。” 严子殊松开了手。 能够从这里,带着她离开的人。 武功一定是不低的,而且怕是极为熟悉守卫换岗的情况…… 会是谁? “四爷,陛下宣您去营帐。”文昊过来,带着严子殊回了秦帝营帐去。 ———— 谁也不曾料到,大皇子秦子翰与六皇子秦子靖,竟然谋反了。 趁着秦帝领着一众皇子在围猎场时,他们率领亲兵,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别说人冲出去报信,就是只鸟从空中飞过,怕都是要被打下来。 营帐中,秦帝坐在椅子上。 外面的喊杀声震天。 他蹙着眉头,闭着眼。 严子殊走进了营帐,看着秦帝:“秦子轩已经领着人冲出去了,能不能突围,就要看他的能耐了。” “你给了他多少兵?” “近半。” 秦帝蓦地睁开眼睛看着严子殊:“你给了他那么多兵!” “秦子翰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会带那么多人突围,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出去送信。” 秦帝倒了水,起身送到他手中,问道:“你有多少把握,守住这里。” “你说过,会将秦子靖和秦子翰交给我处置,可还算数。”严子殊却是反问一句。 秦帝微微蹙了眉头:“君无戏言。” 昨日沈云倾失踪,严子殊颇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细想之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沈云倾的人,定然是这些皇子,这其中,只有六皇子,与沈云倾颇有些仇怨。 他特别向秦帝求了旨,拿了秦子翰和秦子靖,就要交给他处置。 他就不信,找不到沈云倾。 “陛下,叛军行动了。” 有暗卫进来报告,秦帝的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他们没能拦住秦子轩。 所以,恼羞成怒,发起猛攻了。 严子殊紧握了腰间的佩剑:“外面交给我了。” 秦帝点了点头,让文昊出去帮着严子殊。 这一战,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死伤惨重…… 大皇子秦子翰却率领了士兵,一直不停的攻打着营地。 他不敢停。 秦子轩在大秦的威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直以来,大秦皇子一文一武,可是……秦子轩却可以称得上是文武全才,论起朝政,不见得在他之下。 他手中有兵符,如今冲出重围,调兵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若是他们再不能攻下营帐,擒了秦帝,怕是输的一塌糊涂了。 秦子翰领兵在阵前,紧蹙着眉头。 只要他一声令下,便又是一场恶战了。 他的对面,骑在马上领兵的,正是严子殊。 “四弟,你刚刚回来,还不了解朝堂的情况,若你现在回头,还不迟。” 秦子翰试图劝说严子殊。 久攻不下,他必须试着换一种方式了,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严子殊紧握了缰绳,向前走了两步:“把云倾放了。” “什么意思?” 秦子翰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抓了云倾,如今,还要装糊涂吗?”严子殊瞧着他,冷哼一声:“放了云倾,我可以带着她离开,绝不碍你的事。” “我们不曾抓过她,如今,也交不出。” 秦子翰话音刚落,秦子靖便骑马过来了。 “大哥,你与他废什么话,直接……” “六弟!”秦子翰打断了他的话,喝道:“你是不是派人抓了云倾姑娘。” “云倾?他身边那个野丫头?” “子靖!”秦子翰喝了一声,瞪了秦子靖一眼,问道:“抓还是没抓?” “没有。”秦子靖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回道。 严子殊冷哼一声:“你们不必在这里装模作样了,见不到云倾,你们就休想从这里过去。” 秦子翰微微蹙了眉头,却不得不拔出剑来…… “既然如此,四弟,就别怪为兄不讲兄弟情义了。” 严子殊一勒缰绳,拔出剑,冷眼看着秦子翰和秦子靖。 他不在乎皇位更替,只在乎沈云倾的下落。 既然好说好商量的不行,那么……就抓了他们,慢慢的审! 第一百六十章、直到苍颜白发 大秦的地牢中,时时回荡着惨叫,这里是秦国关押重犯的地方,谁若是到了这里来,也不要想着能够完好无损的出去了。 严子殊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六皇子秦子靖。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秦子靖被绑在架子上,听到了严子殊的话,他也只是侧过头去。 “你的父皇,不会来救你。”严子殊站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桌案上的鞭子,用力的抽在地上。 那划过空气,抽在地上,发出的啪啪的声音,着实让人胆寒。 严子殊笑看着秦子靖,看着他双手紧握成拳,紧张的模样。 “我护驾有功,你们……是他赏赐给我的。” 严子殊面上一派淡然,可是心中却是焦急很,沈云倾失踪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音讯。 秦子靖一口咬定,他没有抓沈云倾。 严子殊自然是不信的。 他提了手上的皮鞭,抽在秦子靖身上。 秦子靖疼的躬了身子,发出一声闷哼。 “我没有抓她!”秦子靖咬着牙,说道。 严子殊微微蹙了眉头:“若是说了她的下落,我让你们活命。” 秦子靖无奈的摇了摇头。 谁不想活命? 他若真的抓了沈云倾便罢了,关键是…… “我确实派人过去抓她了。” 听到秦子靖的这句话,严子殊赶紧看着他,扔了手中的鞭子。 秦子靖叹了一声:“我的人过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营帐了。” 严子殊皱着眉头,看着他。 秦子靖不像是在说谎。 若是他真的抓了沈云倾,大可以这个时候拿沈云倾与他谈条件。 难道……沈云倾真的不在他们手中。 那会是谁? 在大秦营帐来去自如,还了解守卫的情况。屋中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严子殊蓦地反应过来。 也许那个人……并不是武功多么高强。 也许……仅仅是因为,沈云倾认识他,所以,没有防备。 “把他带回去,严加看管。”严子殊吩咐一旁的守卫。 而后匆忙离开了地牢。 原来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 秦帝躺在书房榻上,闭着眼睛休息着。身旁两个侍女为他揉捏着身子。 却听外面一阵吵闹。 “怎么回事?”他微微蹙了眉头,睁开眼。 文昊走进书房,躬身道:“陛下,四爷嚷着要见您。” “宣吧。” 秦帝一抬手,身边的两个侍女识趣的退下了。 文昊领着严子殊进来,顺带关上了书房的门。 严子殊也不管这里还有一个文昊。 “她人呢?”严子殊皱着眉头,看向秦帝。 秦帝轻笑一声:“谁?” “云倾到底在哪儿!”严子殊大喝。 文昊在一旁颇有些不满:“四爷,您失礼了。” “失礼?”严子殊侧头看着他,轻笑一声:“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失礼。” 说话间,他伸出手拔出了文昊腰间的佩剑,直接冲向正从榻上下来呢秦帝。 文昊立时上去拦住他:“四爷!” “无妨,让他过来吧。”秦帝笑呵呵的看着严子殊,说道:“你杀了朕,这辈子都别想见她了。” 严子殊举着剑,却生生站在那里,一步也没有上前。 秦帝拍了拍文昊的肩膀,让他退下。 只见秦帝走到严子殊身边,硬是从他手中抽出了剑,扔给文昊。 “殊儿,你的武功确实不错,可到底太年轻,对上朕,你赢不了。” 这倒不是秦帝自傲,大秦几乎是人人习武,就连女子,都会一些基本的防身功夫。 他既然是大秦的皇帝,不敢说武功卓绝,但是也不至于落了严子殊的下风。 秦帝笑着摇了摇头:“跟朕来吧。” “去哪儿?” “去见你朝思暮想的人。” 严子殊这便与他一同离开了书房。 秦帝走在前,他便紧随在他身后。 一直到了秦帝的卧房。 秦帝走进内室,严子殊也跟了进去。 秦帝移开墙上花卷,打开暗格,将身上的令牌摘下来,放在凹槽中,一转。 床榻移开了一些,这才看到,那下面是空的…… “下去吧。”秦帝说道。 严子殊微微蹙眉,当先跳了下去。 这洞中的墙壁处并不平整,每隔着一段距离,就有一处十分明显的石台,想来是为了方便出入留下的。 秦帝下来之后,这暗室便又原封不动的关了回去。 这里面幽暗,可是却并不是看不清路,两旁的石壁上有蜡烛架子,瞧着蜡烛的模样,想来是有人每天换过的。 “刚刚朕是怎么开的密道,你可记得?”秦帝瞧着严子殊,问道。 严子殊点了点头。 秦帝领着他到了一处石壁前,抬手抚了抚,摸到了机关时,特别看着严子殊:“记住这些机关的位置。” 说罢,用力一按。 这石壁竟然转了过去,里面是一间屋子,打理得很干净。 秦帝当先进去。 严子殊进随其后,他快步走到床榻旁,那里躺着的,正是沈云倾。 她闭着眼睛,睡着了一般。 “她怎么了?”严子殊坐在床榻边,轻轻的抚上沈云倾的脸颊…… 秦帝轻笑:“这一次,她先遇到的人,是你了。” 严子殊正蹙了眉头,不知何意时,床榻上的沈云倾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严子殊的一刻,她微微瑟缩了身子,躲开了严子殊的手。 “云倾……”严子殊一怔,正要道歉。 却听…… “你……是谁?” 于是,他的手僵在那儿,不知所措…… ———— “四子子殊,天资粹美……” “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系四海之心……” 这日早朝,秦帝一道圣旨,封了严子殊为皇太子,即日入主东宫。 朝堂之上,百官议论纷纷。 大皇子翰,六皇子靖谋逆不成,如今,却为四皇子殊做了嫁衣。 三皇子秦子轩不争不抢,竟乐得看到旁人做了太子,也不让自己一派的大臣推举。 于是……严子殊这个刚刚回到大秦不久的四皇子,护驾有功,资质聪慧,竟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太子之位。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无人有异议,自然,便退朝了。 严子殊被一众官员围着道喜,这些人势力的很,如今,都赶着过来巴结他。 他厌恶应对这些,却也不得不笑脸相迎,好声好语的说道:“多谢各位大人。” 笑的脸都要僵了,这才从殿中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 严子殊侧过头去,看到秦子轩时,笑着摇了摇头:“你也来打趣我了?” 两人一同出了宫。 严子殊笑着说道:“若是我不回来,这东宫该是你的。” “我的能耐,都给了带军打仗,这太子,我做不来。”秦子轩笑着摇了摇头。 “难得皇家也有你这样的人。”严子殊笑了笑。 秦子轩活得这样明白,不争不抢,却也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闯出一番天地来。 这样的人,才真的没有白活。 “云倾如何了?” 眼瞧着出了宫门,秦子轩想起这事,便问了一嘴。 严子殊嘴角微微扬起:“挺好的,每天都在府中等我回去。” 说起沈云倾的事,严子殊丝毫不避讳秦子轩。 毕竟这件事,秦帝也并没有瞒着他。 大皇子和六皇子的事,也算是都在秦帝和秦子轩的掌控之中。 周边城池的兵马早就整装待发,只等着秦子轩的号令。 哪怕秦子轩没能冲出去报信,过了傍晚,这周边城池的人也会发兵解围。 如今……严子殊入主东宫,主朝政。 秦子轩手握重兵,掌军事。 他们两个的结盟,还真是要长久的维持下去了。 ———— 别了秦子轩。 严子殊坐着马车回了都城的别院。 刚进了院门,就看到了坐在院中石凳上的沈云倾。她站起身,迎了过去。 “在这里等多久了?”严子殊握着她的手,笑着为她掖好了耳边的头发。 “我刚来,你就回来了。”沈云倾笑眯眯的瞧着他。 严子殊微微蹙了眉头:“又说谎。” 每日她都这样说,可严子殊问过管家,几乎日日他去上朝,沈云倾就坐在这里等着他了。 他与她进了屋子,一同用了早膳。 而后,便带她入宫了…… 他们去了书房,面见了楚帝,而后从书房进了暗室。 里面有一个人,见到严子殊时,微微躬身:“太子殿下。” “文砚,施针吧。” “是。” 文砚取了箱子过来,将针袋打开。 沈云倾乖乖的坐在一旁的榻上,由着文砚在自己的头顶施针。 施了针,沈云倾的意识渐渐模糊,严子殊扶着她躺在榻上,为她盖好了被子。 “殿下,以后每隔半月,再带着云姑娘过来就是。” “从前的事,她不会记起了,对吧。”严子殊坐在榻边,凝视着沈云倾。 文砚微微低了头:“按时施针用药,就不会记起。” 严子殊伸出手,婆娑着沈云倾的脸颊…… 几天之前,也是在这里。 秦帝告诉他,沈云倾的记忆,被封住了。 她不记得任何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于是严子殊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她叫云倾,与他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知道……这样封着她的记忆,实在是太自私的决定。 可是他想试一试。 这一次,是他先到了沈云倾的身边,沈云倾会爱上他的。 一定会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私心,如今的沈云倾,只依赖他…… 云倾,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过去的那些伤痛,不要再记起了,好不好…… 严子殊的目光轻柔,瞧着她熟睡的模样。 好想就这样,直到苍颜白发…… 第一百六十一章、锦城……是哪里 踏入东宫的一刻起,严子殊便成了这大秦的太子。 他有很大的权利,他可以做太多的事情。 可是……他却对一个人,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的逾越。 “我们不回家了吗?” 严子殊牵着沈云倾的手,在这东宫中走着。 眼瞧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云倾侧头看着他,问道。 严子殊笑着说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不回别院了?”沈云倾看着他。 严子殊点了点头,笑道:“不回了。” 他拉着沈云倾的手,与她一同进了屋子,传了晚膳。 沈云倾失忆之后,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了。曾经爱吃的菜,仍旧爱吃,却总是叫不出名字来。 严子殊便一样一样的陪着她吃,让她重新认得这些。 “云倾。” “嗯?”沈云倾正吃着东西,听到严子殊说话,便抬了头,放下筷子看着他。 她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严子殊,她想……严子殊该是她最亲近的人。 严子殊拂去她嘴角的饭菜残渣,笑着问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太子妃?” 沈云倾一怔,倒不是因为严子殊的话。 只是觉得,这个动作好熟悉,曾经好像也有一个人,对她做过这样的动作。 那样温柔,那样宠溺。 “云倾。” 她缓过神来,看着严子殊:“我……” 她微微蹙了眉,低下头去。 沈云倾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对严子殊的印象很好,就是那种打心底里觉得是亲近的关系。 其实在她睁开眼睛看到严子殊的时候,除了本能的畏缩了一下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今天听到严子殊说……要娶她。 不知怎么的,她没办法点头说好。心里,似乎很是抗拒。 于是,严子殊明白了,轻笑一声:“是我唐突了。别想那么多了,用膳吧。” 沈云倾抬起头。 只见严子殊夹了她喜欢的菜放在她的碗中。 沈云倾看了看,而后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严子殊一怔,微微抿了唇。 笑着放下筷子:“好,既然吃饱了,就歇歇吧,一会儿喝了药,让青竹服侍你沐浴,早些睡吧。” 沈云倾随他站起身,送了送他。 行至门前,她看着严子殊,到底还是说了一句:“你也早些休息,别太累了。” 严子殊笑着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这里。 沈云倾看着他离开,微微蹙了眉头。 她看得出来,严子殊并不是很开心。她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只是知道归知道,她没办法答应严子殊,没有原因,只是心里有些抗拒。 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云倾靠在床边,看着窗外,发着呆。 “姑娘,该喝药了。” 青竹推门进来,将手上的药碗递给了沈云倾。 这药……很苦。 沈云倾瞧着碗中的药,严子殊说,她生了一场大病,曾经的事,都忘的差不多了。 刚刚的抗拒……是和自己忘掉的过去有关吗? 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沈云倾喝尽了碗中的药,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 忘了过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 这几日,严子殊很忙。 青竹说,他刚刚成了太子,需要做的事很多,一时半会儿的,没办法清闲下来。 沈云倾便每日只能在东宫这里等着他。 她想出去走走,可是她人生地不熟,怕给他惹了麻烦。 索性就只能日日待在这东宫中,偶尔登上二层楼台,瞧瞧周围的景致。 “姑娘,殿下回来了。”青竹上了楼台,福身说道。 沈云倾赶紧下了楼台。 严子殊刚进了大门,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甲胄的人。 瞧着那一脸的刚毅,便知道该是在大梁也是举足轻重的将军了。 沈云倾轻叹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她不想扰了严子殊的正事。 “云倾。”严子殊却是快步过来,走到沈云倾身后,拽住了她的手臂。 沈云倾回头看着他:“你先去忙吧。” 严子殊笑了笑:“每天都是忙不完的事,偶尔忙里偷闲才好。” 说着,他让管家领了那两位将军去了书房。 他握着沈云倾的手,与他一同在东宫花园走着。 “怎么没精打采的。”严子殊微微低了头,瞧着沈云倾,笑着问道。 沈云倾赶忙摇了摇头,末了,说道:“我想出去走走,每日都在宫里,闷得慌。” “好啊……”严子殊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等我忙过了这几天,我就带你去看看都城繁华。” “真的?”沈云倾很开心。 可以出去走走,总比闷在这里强的多。 严子殊答应了下来,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带着她去都城走走的。 “大年夜,我等你回来,看锦城繁华。” “说定了……” “嗯,说定了。” 一刹那,沈云倾微微蹙眉,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片段。 不分明,可是确实是存在过的。 “子殊……” “怎么了?”严子殊笑着问道。 沈云倾皱着眉头,颇有些犹豫的说道:“我……我去过锦城吗?” 严子殊一怔,握着她的手一紧:“你想起什么了?” “没有。”沈云倾摇了摇头:“只是刚刚……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些事,锦城……是哪里?” “锦城……是大楚的都城。”严子殊叹了一声,到底还是说了。 “我去哪里做什么了?”沈云倾的眼神有些迷茫:“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严子殊拥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锦城啊……是我遇见你的地方。” “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那时候……”严子殊侧头看着她,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过去的事。 他感觉自己对不起沈云倾。对不起她曾经的信任。 可是……若是告诉了她,她可还会原谅自己。 沈云倾看到严子殊的神情,知道他有些为难了,索性不再问下去。 严子殊叹了一声:“我先去书房了,等到闲下来了,我给你讲过去的事情。” “好……” 沈云倾看着逃也似的离开的严子殊,也是一声轻叹。 她确实想要想起过去,可若是严子殊真的不愿意告诉她,她真的不会再问下去。 因为……如今的她,只有严子殊了。 ———— 转眼间,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严子殊又带着她去了秦帝的书房,从那里进了密道。 “子殊,还要多久我才会恢复记忆?”沈云倾坐在床榻上,看着他。 严子殊笑着抚着她的发,还不等说什么。 文砚走过来,躬身道:“姑娘放心,只要您配合属下,总会好的。” 沈云倾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文砚像上次一样,为她施了针。 而后,他收起了药箱。 “殿下,之后的药,属下会再加一些量,殿下切莫忘记让姑娘服下。”文砚嘱咐道。 严子殊微微蹙了眉:“不会对她有什么伤害吧?” “殿下放心,只要姑娘不运内力,不过分喜悲,不会有事的。”文砚躬了躬身,这便离开了密室。 严子殊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沈云倾,轻叹了一声。 他到底又自私了一回。 上一次,沈云倾说,她想起了锦城…… 那一夜,严子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生怕沈云倾会想起什么来。 好在……她再没有说想起过什么。 可是严子殊不敢赌,他怕沈云倾恢复了记忆,就不会与他再这样亲昵了。 于是…… 他让文砚加了药。 “云倾,对不起……”严子殊握着她的手,咬了咬牙。 我会对你好的。 我会比任何人都爱你,护你,宠你…… “我会成为你的依靠。”严子殊微微低了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 遥远的大楚。 楚修琰骑马走过锦城的街道。 这里正是繁华的时候,这样的好天气,街道两边都是卖力吆喝的商贩。 记得沈云倾刚嫁入建安王府时,他带着她到锦城转悠。 那时候,他不爱她,所以也没有特别的珍惜…… 如今想来,却是弥足珍贵的回忆了。 眼瞧着出了城门,楚修琰回头看去,却没有人骑马追过来,唤着他的名字了。 “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大年夜,我等你回来,看锦城繁华。” 彼时,她羞红着脸,却还是骑马追过来,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如今,再没有一个她会这样了。 楚修琰轻叹一声,自她走后,自己真的愈发多愁善感了。 “父皇的身体不太好,你这次去大秦,早些回来吧。”二皇子楚修誉策马到楚修琰身边,叹了一声,说道。 楚修琰点了点头。 “等从秦国回来,我一定会做好大楚的太子。”楚修琰看着躺在手中的海棠镯子,笑道:“我再陪她去看看穆然平原……” 沈云倾走时,就只剩下这一个手镯。 这是他在锦城,为她买过的,最和她心思的东西了。 如今……他带着这海棠镯子,就好像他还在身边一样…… “安寻,走了。” 楚修琰拽着缰绳,一夹马腹,当先离开了这里。 安寻对着二皇子楚修誉微微躬身,便也打马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陪她看过锦城的繁华,如今……他不顾一切,也想要再去那里看一看。 记得很久前……他们路过穆然平原,不过短暂的停留,她却开心的紧。 倾儿,如今再陪你去看看那里的风光,我就要回到大楚,为这大楚的百姓而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出东宫 东宫的生活很好。 每天锦衣玉食,身后一帮婢女服侍,累了有人为她揉肩,饿了有人奉上糕点。 按说沈云倾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可是她却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好。 严子殊每天都要处理很多很多的政事,沈云倾每次去书房找他,都只会看到他蹙着眉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想出去玩。 严子殊也会抽出时间,陪她出去,可是不过小半天的光景,就有人来找严子殊,附耳与他说些什么。 而后,他就带着她又回了东宫去。 “青竹,他在做什么呢?” 沈云倾坐在二层的楼台,手搭在围栏上,趴在手背上,瞧着别处的风光。 青竹福了福身:“殿下这会儿,想来是在书房吧。” 沈云倾没有说话。 青竹便试探着问道:“姑娘可是要去找殿下?” “不了……”沈云倾摇了摇头:“让他忙吧。” 她整日无所事事。 坐在东宫,也不知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没有朋友,甚至在这大秦,除了严子殊,便只有青竹是她熟悉的人。 哦,还有严子殊身边的一个女侍卫,好像叫夙歌。 她的武功很好,所以能成为严子殊的近卫。 沈云倾也想像她一样,常常跟在严子殊身边,可是……她不会武功。 沈云倾站起身。 坐的久了,颇有些困顿。 “回吧。” 她带着青竹,下了楼台,正要回去休息时。 有个人冲了过来,她低着头,不知道在躲着什么。 正撞到了沈云倾怀中。 沈云倾一个踉跄,幸好青竹扶住了她。 “你是哪儿的丫头,怎么冒冒失失的。”青竹蹙着眉,喝道。 那人跌倒在地,听到青竹的声音,抬起头来,眼睛一直打量着沈云倾。 一身丫鬟衣裳,瞧着却是面生。 “你是新来的丫头吗?”沈云倾蹲下身扶起那个小丫头,笑着说道:“东宫很大,别乱跑。你去哪儿,我送你去吧。” “姑娘……”青竹微微蹙了眉:“奴婢去送她就是了,您回去歇吧。” “无妨。”沈云倾笑了笑,说道:“左右回去也是待着。” 她看着那个小丫头,问道:“你要去哪里?” “你就是云倾?”那小丫头不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 沈云倾点了点头。 青竹赶紧喝道:“谁招进来的丫头,竟敢直呼姑娘名讳。” “没事。”沈云倾摆了摆手:“你要找我?” 那小丫头连连点头:“太子哥哥把你保护的真好,要不是我聪明,还真溜不进来。” “您是……清逸公主。”青竹蓦地想起,眼前的这个丫头,与太子称呼亲昵,怕也就只有一个清逸公主了。 那丫头扬着小脑袋,瞧着青竹:“好你个青竹,当初可是本公主救的你,你却不记得本公主了。” 青竹好忙福了身:“是奴婢有眼无珠,奴婢……” “哎呀,好了好了,我又没要治你的罪?” 沈云倾侧头瞧着那个穿着丫鬟衣裳的丫头。 清逸公主……严子殊同她说过,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名唤秦芷,年纪不大,调皮的很。 如今一见,倒真是有趣。 “既然是他的妹妹,便回屋里说话吧。”沈云倾笑着与秦芷说道。 秦芷点了点头,与沈云倾一同回了屋子去。 她是一个单纯的丫头。 沈云倾这样想。 第一眼的印象,其实很重要。 她问了秦芷许多过去的事,可是秦芷也并不知晓。 甚至在严子殊光明正大的回到大秦之前,秦芷都不知道她的亲哥哥是什么模样的。 有时候,沈云倾会自己暗暗的纳闷,按说……子殊该姓秦,可是偏偏,他对自己说,他叫严子殊。 这是为什么呢…… 她不清楚,也没去问过他。 反正她唤他“子殊”,姓什么,倒是也没什么所谓。 沈云倾与秦芷还算聊得来,秦芷不过是孩子脾气,总是在宫里闷得慌,便跑来这儿看看,被自己的太子哥哥放在手心疼爱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明天我带你去都城转转吧。”秦芷与沈云倾聊的热闹,笑着说道。 沈云倾点头说好。 她也想去看看大秦的风景,如今,正好和秦芷一起出去吧。 “秦芷。”严子殊推门进来,微微蹙了眉,看着秦芷:“你莫要带坏了你嫂嫂。” “子殊……”沈云倾看到他,笑着起身。 却听秦芷惊讶的说道:“嫂嫂?太子哥哥,你要娶她吗?” “嗯。”严子殊握着沈云倾的手,看向秦芷:“以后,你便唤她嫂嫂。” “可是……”秦芷微微蹙了眉,嘟囔道:“父皇不是要你娶洛姐姐吗?” “秦芷。”严子殊瞪了她一眼。 秦芷自知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什么。 严子殊侧过头,对着怀中的沈云倾解释道:“云倾,我不会娶洛嫣,我……” “我知道。”沈云倾笑看着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 严子殊这才放了心。 “青竹,明儿不准让秦芷带姑娘出去,明白吗?” “是,殿下。”青竹福身道。 秦芷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太子哥哥真小气,我又不会把嫂嫂弄丢了。” 她一跺脚,便跑了出去。 ———— 沈云倾很听严子殊的话,不过听归听,她总在东宫闷着,早就想出去了。 不过是苦于出不去皇宫,也不想给他惹麻烦。 如今……秦芷过来找她,她自然是乐不得的。 秦芷考虑的很周到,银两也带的很多,足够她们出去玩了。 沈云倾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衣裳,与秦芷一同出去了。 “姑娘。”青竹赶忙拦下了两人:“姑娘,殿下吩咐了,今儿无论如何,不能让公主带您出去。” “青竹,我是不是救了你的命。”秦芷拽着青竹的手,笑着说道:“那你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对吧?” 青竹怎么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只是…… “公主,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您……您也别为难奴婢了。”青竹苦着脸,她就是一个奴婢,她能怎么办…… 沈云倾瞧着这样,又是出不去了,索性拍了拍秦芷的手,笑道:“你自个儿去玩吧。” 说罢,她转身进了屋子。 秦芷白了青竹一眼,青竹只好赔笑。 “那我也不出去,我在这儿陪着嫂嫂。”秦芷看了青竹一眼:“去给我端盘点心来。” 说罢,秦芷转身进了屋子,嘭的关上了门。 青竹无奈,只得下去准备点心了。 沈云倾回到屋中,却瞧着秦芷也跟了进来。 “嫂嫂。”秦芷笑眯眯的坐在沈云倾身边:“待会青竹进来了,您就假装留她说话。” 沈云倾不解,问秦芷为什么。 秦芷故作深沉,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青竹端着点心进来的时候,沈云倾也就拉着她过去,装作与她说话。 秦芷悄声走到青竹身后,伸手劈在她的后颈处。 青竹软倒在地,沈云倾赶紧扶住她:“秦芷,这……” “嫂嫂,快,换了青竹的衣裳,我带你出去。” 秦芷帮着沈云倾把青竹抬上了床,而后扒下了她身上的衣裳,给沈云倾换上了。 “你这一下,青竹不会有事吧?”沈云倾颇有些担忧的看着青竹。 秦芷笑着拽过沈云倾的收:“哎呀,嫂嫂,我下手有轻重,你就放心吧,肯定没事。” 她让沈云倾装作自个儿的婢女,竟然一路光明正大的出了皇宫。 ———— 大秦的都城很热闹。 有许多沈云倾不曾见过的小东西。 不知道失忆之前的自己,见没见过这些。 秦芷带着沈云倾买了两套男子的衣裳,换上了男装。 而后,两个人就在这都城逛了起来。 沈云倾看着小摊上的镯子,簪子,东瞧瞧西看看。秦芷也喜欢这些东西,陪着沈云倾一起挑着。 “嫂嫂……”秦芷习惯的叫着沈云倾。 看到那小摊老板疑惑的眼神,秦芷蓦地反应过来,如今两人穿的是男装。 于是赶忙说道:“嫂嫂会喜欢这个簪子吧。” 沈云倾接过来一看,这演绎确实不错,上面雕刻着的,是一朵花。 “这是……”沈云倾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花。 小摊老板笑呵呵的说道:“这是海棠花,公子真有眼光,这簪子是我们这儿卖的最好的,每个看过的姑娘,都……” “夜深忽闻家音至。思乡唯有托海棠……” 沈云倾兀自嘟囔了一句,全然没有理会那老板说了什么。 “什么?”秦芷凑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的唤着她:“嫂嫂……” 沈云倾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 说着,她拿出了些银子,放在摊子上:“这个我要了。” 这海棠……她熟悉的很,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好像曾经说过的一般。 她与秦芷一同走着,却一直想着这事,只是任凭她如何努力去想,都没有一点印象了…… “嫂嫂,我们去这吧。” 沈云倾刚刚回头,看了一眼秦芷,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被秦芷拉了进去。 这里面大多是男子,一个个气势汹汹,坐在那里比比划划,不时大喝着什么。 瞧着桌子上那东西,沈云倾吓了一跳:“秦芷,这可是赌坊,快走吧。” “哎呀嫂嫂,来都来了,玩玩吧,没事的。” 秦芷笑嘻嘻的拽着沈云倾,坐在了一张桌子旁,笑着掏出了银袋…… 第一百六十三章、有你在 已经入夜了,东宫中却是灯火通明。 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严子殊站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 “哥……” 严子殊回头瞪着秦芷:“亏的你嫂嫂没什么事,以后,你不要来东宫了。” 秦芷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了,小脸脏兮兮的,头发也颇有些蓬乱。 “芷儿。” 听到这声音,秦芷连忙回头,颠颠儿的跑了过去:“父皇。” 那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秦帝看了严子殊一眼,拍了拍秦芷的手:“朕都听说了。芷儿,你确实太胡闹了。” “是,芷儿知道错了。”秦芷偷眼看着严子殊,小声嘟囔着:“父皇,您劝劝哥哥吧,她不让芷儿再来东宫了。” 秦帝摇了摇头,走到严子殊身边:“文砚怎么说?” “没有大碍,不过他得重新施针了。”严子殊蹙着眉,却一直盯着屋子的方向。 秦帝这也放下心来:“没什么大事就好,芷儿也不是故意的,别怪她了。” 严子殊瞥了秦芷一眼:“不管怎样,这东宫,她不能再进了。” “殊儿……” “我不会再让秦芷带她出去了。”严子殊蹙着眉头,看向秦帝:“如今她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我不敢再赌了。” 房间的门被打开。 文砚走到严子殊与秦帝面前,躬身:“陛下,太子殿下,云倾姑娘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一晚,明儿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的记忆呢?” “殿下放心,一切如常。” 听到文砚这样说,严子殊才放下心来。 秦帝知道他心思已经飞进了屋子了,索性也不多留,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陪陪她吧。” 说罢,他带着秦芷和文砚当先离开了。 严子殊却迟迟没有进去。 他的手中,攥着一支簪子,是沈云倾买下的那支海棠簪。 天知道他得知沈云倾不在东宫时,急成了什么模样。他将所有的暗卫都派了出去,在都城中四处搜寻。 好在……他赶到的时候不算太迟。 沈云倾虽然受了些伤,不过总算没有大碍。 他抱着她回来,却清楚的听到,她声声唤着阿琰…… 那一刻……严子殊慌了,他怕沈云倾想起了楚修琰,他怕沈云倾不愿意在像从前一样,牵着他的手,与他说笑。 严子殊抬起手,看着手中的海棠簪子,秦芷与他说,在买这簪子的时候,沈云倾嘟囔了一句话…… 虽然秦芷没有听真切,可是严子殊大概猜的出来,又是与楚修琰有关的。 曾经她的手腕总会带一个海棠镯子,可他从牢中救她出来时,没有看到那个镯子。 海棠…… 她喜欢海棠,所以……他不会再让她看到海棠。 “夙歌。” “殿下。” “把这簪子扔了吧。”严子殊抬手,将簪子给了夙歌。 夙歌躬身离开了。 严子殊轻叹一声,走进了屋子。 沈云倾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她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看到严子殊时,唤了他一声:“子殊。” 严子殊本想着故作生气的与她说说这件事,可是看到她这模样,再大的气都提不起来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在床边,给她递了水杯:“身子感觉怎么样?” “就是胸口有些疼。”沈云倾按着自己的胸口,笑了笑:“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严子殊微微垂了眼帘,她的胸口落下的毛病,文砚也没办法治,不过好在用上好的药维持着,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 “以后……不要再与秦芷出去了。” 沈云倾一怔:“为什么?” “这次我能赶到赌坊去,下次就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严子殊握着她的手,微微蹙了眉:“云倾,别再让我这样担惊受怕了。” 沈云倾知道他担心自己,便点了点头:“以后不会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杯盏,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 她与秦芷进了赌坊之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也就是下注,赌钱。 秦芷并不是第一次来赌坊,不过之前都是文昊护着她,所以也都是平平安安的。 说起这赌坊,里面的人自然是来路各异。 沈云倾不喜欢这样嘈杂的地方,不过跟着秦芷出来了,自然也就进来玩一玩。 她与秦芷拿了相同的银两,一同押注。 沈云倾没什么经验,只能靠着猜测,规矩都不太清楚的她,只能糊里糊涂的下注。 秦芷就不一样了,她不仅懂得规矩,还懂得捣鬼的规矩。 是以不长的时间,沈云倾的银子就花的差不多了。 她回了秦芷身边去。 秦芷这边的形势可是一片大好,赢了一堆银两不说,看那架势,还能赢下更多。 “不玩了不玩了……” 眼瞧着她们这边的银两越来越多,秦芷却赢得失去了兴致,一拍桌子站起来,收拢着银两。 包里装不下的,就大把大把的撒给在坐的人。 这一趟赌坊之行,两人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从赌场出来,秦芷挽着沈云倾的手臂,笑嘻嘻的说道:“嫂嫂,走,我们去寻些好东西。” “你是怎么赢得啊……”沈云倾颇有些好奇。 要知道她输钱输的那叫一个利落。 秦芷颇有些得意的扬着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嫂嫂,这个呢,不能靠这里。” 沈云倾微微蹙眉。 只听秦芷一抬手,运了内力,对着路上的小石子一弹,那小石子滴溜溜的转了个儿。 沈云倾这才明白了……合着还有这么一招。 “大秦会武功的人也不少吧,你就不怕被人识破?” “怕什么,去赌坊的哪有什么功夫好的。”秦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的功夫在哪里就算不错了。” “小丫头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两人刚进了一个小胡同,打算穿了小路去吃些东西。 却突然被人拦住了。听着这话,这男装算是白扮了…… 沈云倾拽着秦芷转了身,刚跑出去一步,也被人拦住了。 这胡同不常有人来,偶尔进来的人看到这架势也都会默默的退出去。 那几个壮汉一个个笑的猥琐。 其中一个块头最大的笑着走出来:“赢了银子就想跑?留下来陪哥几个儿玩玩吧。” 以秦芷的功夫,自然是不会在乎这几个人的,哪怕是带着沈云倾,也不该有什么事。 不过那些个赌坊打手,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身上带了些失魂散。 那东西一撒出来,秦芷也没防过去,缠斗了一会儿,就已经头脑发昏了。 沈云倾跟在她身后,眼瞧着一个大汉一拳打向秦芷背后,她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下意识的移动,伸手握住大汉的手臂,用力一个鞭腿,那大汉嘭的撞在墙上,半天哼哼呀呀的爬不起来。 沈云倾扶住秦芷,与她一同拼杀,没一会儿,就放倒了两个大汉。 眼瞧着就要闯出去了。 沈云倾的胸口蓦地一痛,脑中似乎涌进了什么一般,头也疼的厉害,当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人也委顿起来。 眼前一点点的暗下来,沈云倾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前倾倒。 她看到剩下的几个壮汉围了过来。 而后……她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在严子殊赶到了…… ———— “子殊,我以前,是会武功吗?” 沈云倾微微蹙了眉头,她想那个时候下意识的动作,很熟悉,仿佛她本就会的一般。 严子殊知道瞒不得她,便点了点头:“你的功夫很好。” 他握着沈云倾的手,轻轻的婆娑:“云倾,别多想了,我问过文砚,他说他会再想办法,总会让你恢复记忆的。” 沈云倾笑着点了点头。 她相信严子殊。 “就算恢复不了,也没关系。”沈云倾笑看着他,柔声道:“反正有你在。” 严子殊一怔,而后点了点头:“嗯,有我在……” ———— 严子殊身为大秦的太子,却实际没有什么威望。 秦帝有心锻炼他,让他去平遥城处理贪腐。 一为树立威望,二是为了考验他一番。 严子殊此去,怕需要个把个月的时间,与沈云倾说后,沈云倾便也要与他一同前去。 想到若是不带她去,秦芷一定是会拉着她跑出宫去…… 再者,这次去没什么危险,也可以忙里偷闲的陪她出去走一走。 想到这些,严子殊就痛快的答应下来了。 沈云倾欢喜的不得了,想到不用整日闷在东宫,她赶快收拾了行李,就等着出发了。 这天一早,严子殊下了朝回来,两人用了早膳,便一同出了东宫。 这次出行,严子殊只带了几个随从。 夙歌,文昊文砚兄弟,还有青竹。 青竹照顾沈云倾的起居,文砚既要帮着严子殊,又要看着沈云倾的身子不出问题。 夙歌和文昊则是纯粹的帮着严子殊来办正事了。 在沈云倾现有的记忆中,她没有去过大秦的其他地方,便是都城,她也没来得及仔细走走。 是以走到哪个地方,她都觉得新鲜,都要掀开帘子瞧瞧看看。 遇到好吃的好玩的,也会让严子殊给她买回来。 只要她说了,严子殊总是会满足她。 然而严子殊并未料到……他小心翼翼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倾儿 平遥城在秦国算是一座比较繁华的城池,这里离着大秦的都城并不算远。 远离战乱的地方,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的。 严子殊这一次来,算是秘密出行,事先并没有知会这城中的官员。 几人寻了间不错的客栈住下。 听说平遥城有家不错的酒肆,里面的酒醇香,菜也是美味。 严子殊便带着沈云倾过去了,连着夙歌他们,几个人围坐在一桌,好不热闹。 青竹只是照顾着沈云倾。 严子殊几人便在一旁谈论着这平遥城的事。 他并不是多难相处的性子,与文昊文砚兄弟也熟络了起来,倒也没什么顾及。 “小二!”文昊招了招手。 店小二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谄媚的笑道:“客官,您吩咐。” 文昊一扬手,一锭银子落去那小二手中:“我们爷赏你的,问你话,你老实答。” “是,是。”店小二瞧着手中的银子,乐开了花,哈这腰看着严子殊:“爷,您问。” 严子殊轻笑,指着这外面的街道:“你们这平遥城,也不算是富庶,怎么街上一个乞丐都没有?” “客官……您打听这个……”那小二颇有些犹豫,显然这是他也是不敢乱说的。 “问这么多做什么!”文昊微微蹙了眉头。 严子殊摆了摆手,笑道:“我们是商人,商人重利,自然得了解清楚了这平遥城的大抵情形,才能决定要不要在这里落脚。” “客官要在这边长留了?”那小二问道。 严子殊点了点头:“有这想法。” 那小二这才笑着说道:“客官,您这上头可有什么人?” 严子殊微微蹙了眉头,示意文昊又拿出了一锭银子。 那小二笑嘻嘻的接过银子,压低了声音:“这街上的乞丐都被上头抓起来了,客官要是没有相熟的人,还是莫要过来了。” “抓起来了?”严子殊颇有些惊讶:“抓他们做什么?” “上头说……他们影响城中百姓生活。” 那小二俯身在严子殊身边,低声说道:“客官若是在这儿做生意,上头没人,可是要交不少银两的。” 正说着…… 却听一声:“小二!” 那声音,别提多嚣张了。 店小二赶紧转身跑了过去,神态更加恭敬:“您几位里面请。” 回头看过去,他招呼着那几个士兵过去了。 “这平遥城还真不安生。”严子殊摇了摇头。 怪不得秦帝要他下来整治一番,这平遥城的官员,实在过分了些。 “公子,一会儿我们再到别的酒肆打听一番,看看能不能探听些什么。”夙歌笑着说道。 严子殊点了点头:“随便找些证据就是,把他们抓起来容易,不过谁来顶替他们,却要仔细琢磨琢磨。” 沈云倾在一旁默默的吃着东西,她与青竹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她听说这里离着穆然平原不远,想着过两天去看看。 青竹自幼在都城,哪里见过平原是什么模样,自然应了下来。 “聊什么呢?”严子殊凑到她耳边,笑问道。 沈云倾抿着唇,握住他的手,笑道:“过两日,我想与青竹去穆然平原看看。” “怎么想去那里?” “不是都说穆然平原景色好嘛。”沈云倾搂着他的胳膊:“你要是不许,那我就不去了。” 见她不过是好奇,想去看看。 严子殊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抚着她的手背,让她小心一些就好。 沈云倾她们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也就准备要走了。 “夙歌,你送云倾回客栈,而后去城外找我。” “是,公子。”夙歌躬身。 沈云倾瞧着他:“你们要去做什么?” 严子殊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说道:“我们出城找些流民问问情况。” 瞧着沈云倾担心的眼神。 他开心极了。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严子殊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忘了我是大秦的太子,没人敢动我。” 看着沈云倾露出了一丝笑模样。 严子殊这才执起她的手,扔在桌子上一锭银子,带着沈云倾从他们这一侧的楼梯下去,离开了酒肆。 ———— 楚修琰与安寻正在酒肆吃酒,他们点的烧鸡却迟迟没有上来。 在他们旁边的一桌,坐了几个士兵。 比他们晚来,却见小二端了一只烧鸡给那些士兵。 楚修琰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可今儿他去穆然平原,本就心情不好,如今再遇到这档子事,自然一肚子火气。 他与安寻要了一只烧鸡,那些士兵要了两只烧鸡,小二却当先给那些士兵端了一只烧鸡。 显然那该是他与安寻的。 楚修琰当即招来小二,要端回那盘烧鸡。 “客官,您……您在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我们是先来的,那盘烧鸡,自然该是我们的。”安寻站起身。 既然楚修琰不忍,他自然没什么忍下去的必要,当即拍了桌子站起身来。 店小二犯了难,最后一咬牙:“您等一会儿,我们赔给您一壶好酒,如何?” 安寻看向楚修琰,楚修琰却是站起身,直接走到那几个士兵桌边,将已经被撕开的烧鸡连盘子端了起来,直接扣在了桌子上。 “怎么着,挑事儿啊!哥几个,抄家伙。” 一个头头站起来,紧接着……这一桌子的士兵都抄了家伙站起来了。 楚修琰微微蹙了眉头,却连剑都懒得拔。 直接上前一步,挡开那个头领的拳头,伸手握住他的脖颈。 “还有意见吗?” “没……没有,没有。”那头领摆了摆手,示意那几个士兵放下了手中的家伙。 楚修琰微微蹙眉,本来想与他们好好的玩玩,改善一下自己的心情。 余光一瞥间,却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子殊……”楚修琰微微蹙眉,嘟囔了一声,一手成拳,打在那个头领的脸上。 而后直接一跃,下了楼。 安寻一瞧自个儿的主子走了,便也跟了过去,临走时,在桌子上留了银两。 楚修琰出了酒肆,左看右看,却没有找到…… “公子,您在找什么?”安寻追过来,问道。 楚修琰摇了摇头,笑道:“我好像……看到子殊了。” “严公子?”安寻惊讶了一下,末了笑道:“他不是被陛下派去岭南了嘛,公子莫不是忘了。” 楚修琰微微蹙了眉头,看向远处…… 刚刚他看到……有几个人一同出了酒肆。 那背影,像极了严子殊和……沈云倾。 ———— 严子殊他们来这平遥城,已经有两日光景了。 他整日不在客栈,忙翻了天。 初时,沈云倾在客栈等他回来,偶尔在客栈附近逛一逛,可这样的日子毕竟是无聊的。 这天中午,严子殊正要出去时,沈云倾试探的问他,可不可以带着青竹去穆然平原走一走。 严子殊笑着应允,只是又让文砚给她熬了药喝,而后给她们雇了一个车夫,让车夫带着她们一同去穆然平原。 青竹很高兴,一路上在马车中,与沈云倾一同掀着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真美。”沈云倾看着平原的风景,笑着说道。 那车夫听了沈云倾的话,也是笑着说道:“再向里一些,才是美。” 他驾着马车,领着沈云倾与青竹又走了段路,而后停了马车。 青竹扶着沈云倾下了马车。 沈云倾看着穆然平原,心中轻叹,这里果然很美。 若是能跟喜欢的人一起来,就更好了。 喜欢的人…… 为什么她想的,不是与严子殊一同来呢? 沈云倾也搞不懂自己的脑子里都是怎么个想法,只是觉得也许是失忆的事情,到底让她受了些许影响。 坐在草地上,有风轻轻拂过,真好…… 青竹坐在她身边,也笑的开心。 “公子,您瞧那边的姑娘。” 安寻骑着马,跟在楚修琰身边。 两人已经在这穆然平原坐了一会儿了,正准备离开时,安寻却看到那边坐着的两个女子。 楚修琰侧头看过去,微微蹙了眉头。 “您看……她像不像沈侧妃。” “吁……”楚修琰勒马驻足。 不过一眼,就让他再不能移开目光。 那背影像极了沈云倾,若看着她与身旁女子说话时,侧过来的半张脸,简直就是沈云倾。 “是她……”楚修琰颇有些激动,下了马,向她走了过去。 安寻也有些不可置信的跟了过去。 楚修琰颇有些紧张,连着紧握的手心中也尽是汗水…… 他明明看着沈云倾死了,如今眼前的,怎么可能是沈云倾。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哪怕是侧脸再像,也不该是一模一样的…… 他站在她身后,好一会儿…… 倒是她身边的丫头先发现了他,回头问他是谁。 而她,也在此刻转过头来。 “倾儿……” 看到那张脸时,楚修琰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那就是沈云倾,就是他的倾儿…… “沈侧妃……” 跟着过来的安寻也是瞪大了眼睛,他从未想过,会再见到沈云倾。 沈云倾站起身的一瞬间,就被楚修琰紧紧的抱在怀中。 “倾儿,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沈云倾却蹙着眉头推开他。 她看着楚修琰,启唇问道:“你是谁啊?” 像是一盆冷水狠狠浇下,楚修琰怔忪的看着她,嘴唇微微哆嗦着,竟不知说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他的妻 穆然平原上的相遇,不知该说是缘分,还是该说二人无缘。 楚修琰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沈云倾,他从来没敢有过这样的奢望。 他想……他从没有这样感谢过上天。 “你不记得我了?” 楚修琰小心的伸出手出,看着沈云倾没有反抗,这才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瞧着沈云倾,看到她眼中的茫然…… 青竹冲上来,将他与沈云倾隔开,怒喝:“哪来的登徒子,我们姑娘也是你能觊觎的。” 不知为何,沈云倾对于他的举动,没有排斥,相反的,心底里的某一处竟然开始活络起来。 沈云倾拍了拍青竹的手,走上前去看着楚修琰,微微蹙着眉头:“你……认识我?” “当然。”楚修琰轻笑着点了点头。 沈云倾笑着问道:“那你一定知道我之前的事情?” 听她这样问,楚修琰便明白了…… “你都忘了?” “嗯。”沈云倾微微垂了眼帘:“若不是子殊,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她语气中说不出的落寞。 若是可以,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过去,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曾经发生了怎样的事,又为什么……会失去了记忆。 “严子殊?”楚修琰微微蹙眉,嘟囔了一声。 “你认识他。”沈云倾笑着说道:“你是他的朋友吗?” “算是吧。”楚修琰点了点头。 沈云倾很是高兴:“你能讲讲我以前的事情吗?” “当然可以。”楚修琰自然是不会拒绝她的这个提议,相反,还欣喜的紧。 瞧着天色不晚,便说道:“这故事颇有些长,我们边走边聊,如何。” 沈云倾侧头看了青竹一眼:“青竹,你先回马车等我吧。” “可是……”青竹还想要说什么。 安寻抓着她就扔到了马背上,他对着沈云倾躬了身,笑道:“属下一定把青竹姑娘送到马车。” 说罢,他便牵着马离开了。 “你的属下很有趣。”沈云倾侧头,笑着对楚修琰说道。 楚修琰瞧了安寻一眼,笑着凑到沈云倾跟前,说道:“安寻也是你的属下。” 沈云倾一怔,她似乎,忘了许多事情,忘了许多人…… ———— “你们把姑娘拐到哪里去了!”青竹颇有些着急的在马车跟前转悠,眼瞧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再不回去,天知道殿下要多气恼了。 “你就耐心等一会吧。”安寻在一旁,微微蹙了眉头。 没一会儿,就见前方有两个人缓缓过来。 沈云倾坐在马背上,楚修琰牵着缰绳,带她走了过来。 他与沈云倾说了许多他们的事,从新婚,一直到在王府中的每一次小事……只是……他没有说,他们的身份。 沈云倾本就对他没有排斥,听了他的话,更是觉得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阿琰……”沈云倾坐在马背上,嘀咕着:“我从前……是这样唤你的?” “嗯。”楚修琰笑着点了点头。 沈云倾低头瞧着他,握着缰绳,嘴角却是微微扬起的。 他的身份,也该是跟尊贵吧。 一言一行,都看的出来,他并不是平常的百姓。 如今……却愿意为她牵马…… 沈云倾轻笑,低了头。 脑中却突然闪过什么。 她颇有些恍惚,似乎觉得,此情此景,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以前……你也这样过吗?” “嗯。”楚修琰侧过头,瞧着沈云倾:“正是你腿摔了的那段日子。” 他目光温柔,连带着语气都满是轻柔。 沈云倾想……她曾经,是他的妻,那为什么……严子殊还说要娶她…… 子殊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 她想不明白,只好等着回了客栈,问一问严子殊。 可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呢。 真是奇怪的信任…… 眼瞧着到了马车跟前,青竹正要扶她下马,楚修琰却突然翻身上马,拽着缰绳,将沈云倾圈在了怀中。 “啊,登徒子,你要做什么!”青竹大喝一声。 “安寻,带上那位姑娘。” “诺。”安寻轻笑,将青竹扔进了马车,让车夫驾着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沈云倾瞧着两人那强势的模样,想来挣扎也没什么用,索性也不浪费力气,由着楚修琰策马带她回城去。 “你不怕我把你拐走了?”楚修琰贴在她耳边,笑着说道。 声音中的愉悦,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沈云倾想了想,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 “你若要拐走我,何必等到现在呢,刚刚在穆然平原,就你我二人,岂不更容易。” 她说的那样理所当然。 楚修琰垂眸看着她,风轻轻拂动她的鬓角,她微微眯着眼睛,嘴角的笑容仍旧那样好看。 一路无言,他骑马,送她回了城中。 “明天我再来找你。”楚修琰笑着将她从马上扶了下来。 沈云倾点了点头。 她与楚修琰分别,带着青竹回了客栈。 “一会儿见了子殊,莫要与他说起今天的事。”沈云倾看了青竹一眼,说道。 青竹微微蹙眉:“可是……姑娘,这事不该瞒着殿下。” “自然不是瞒着他。”沈云倾笑着说道:“我有事问他,问过了自然就告诉他了。” 如此,青竹才没有多说什么。 ———— 夜了,严子殊才一脸疲惫的回了客栈。 “还没休息。”他看着沈云倾,笑着抚上她的脸颊。 “我想等你回来。”沈云倾笑着为他倒了水。 严子殊轻笑着接过了杯子:“今儿去玩的怎么样?” “挺好的。”沈云倾笑了笑,看着严子殊喝着水,她问道:“子殊,我就是姓云吗?” 她看到严子殊的手微微一顿,放下了水杯。 “怎么这么问?”严子殊蹙了眉头:“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沈云倾看到他那副模样,就明白了,他果然……是有事瞒着自己的。 “没有……”沈云倾摇了摇头,笑道:“今天我在穆然平原遇到了两个人,他们也是去那儿游玩的,听说我姓云,还怪惊讶的。” 严子殊摇了摇头,长舒了口气,笑着执起沈云倾的手,说道:“他们不知道,是他们见识少。” 沈云倾点了点头,笑着抽出手来:“早点休息吧,明儿还要出去忙呢。” “好。”严子殊没有察觉到沈云倾的那些许冷落,站起身,离开了屋子。 沈云倾吹熄了蜡烛,躺在床上,她真的不想怀疑严子殊什么…… 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要瞒着自己,连她的名字,也不肯告诉。 云倾……沈云倾…… 楚修琰告诉她,她曾经的武功很好…… 告诉她,她是他的妻…… ———— 第二天午时,她送走了严子殊。 这客栈中,便又只剩下她和青竹了…… 她在客栈楼下喝着茶水,果然没一会儿,楚修琰就带着安寻过来了。 他带着沈云倾在这平遥城中随处走着。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能陪你好好的看看锦城的模样。”楚修琰侧头看着她,声音中多少有些落寞。 他与沈云倾的距离很近,可却不敢伸出手去碰碰她。 沈云倾有些讶异:“你不是说,我们的感情很好吗?” “嗯,是很好。”楚修琰轻叹一声。 他要怎么告诉她,初时不够爱他,错过了最清静日子…… 没一会儿,楚修琰一抬头,笑道:“到了。” 沈云倾看过去,却是一个卖琴的地方。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抚琴,风雅一番。”楚修琰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沈云倾说她不会抚琴。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让她的手按在琴弦上。 “我……我真的不会……” “倾儿,你相信我,你会抚琴……”楚修琰握着她的手,让她抚着琴。 琴弦拨动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楚修琰松开了手。 沈云倾却仿佛本就会这样一首曲子似的,行云流水般的弹了出来。 青竹在一边惊讶不已,她从不知道,沈云倾竟然还会抚琴,而且,弹得这般好听。 便是这店的老板都凑了过来。 安寻将钱递给老板,昨儿他就与老板说好了,今儿会带着旁人过来抚琴。 如今……他终于是明白了楚修琰的意思。 带她做她熟悉的事情,总能想起什么来。 一曲落…… 沈云倾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这真的是自己弹奏出来的? 她竟然是会抚琴的吗…… “你还记得这曲子吗?”楚修琰瞧着她,眼中带着渴望。 沈云倾茫然的摇了摇头,她不记得,怎么想,都记不起来。 楚修琰笑着摇了摇头:“是我太急了。” 他抬起手,笑着抚上沈云倾的手:“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 沈云倾微微蹙着眉头。 她站起身,抬头看着楚修琰:“我以前……是不是很喜欢海棠花?” 楚修琰惊喜的看着她,连忙点了点头:“你记不记得,你最喜欢一个海棠镯子。” “海棠……镯子……”沈云倾微微蹙眉,她的脑海中,似乎是有那么点印象,可又好像太模糊了一些。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说道:“夜深忽闻家音至,你可记得……” “思乡唯有托海棠……” 沈云倾记得这句话,那天她看到海棠簪子,便想起来了…… 她该是信他的。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激动不已,她想起来了么? 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可是已经是好的开始了,不是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放他走 脑海中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是什么感觉呢? 沈云倾想,她一直以来的种种疑惑,也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严子殊仍旧是那样的忙碌,平遥城似乎也有了些许不同。 他与沈云倾说,再过两天,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他就带着她往穆然平原另一边的城池去走一走。 沈云倾也不拒绝,只要他说,她便点头应和了就是。 每天送了严子殊离开,她便会带着青竹过去找楚修琰。 楚修琰每天带她做几样她曾经做过的事。 有时带她去抚琴,有时带她去瞧瞧那些海棠镯子。 楚修琰说起他们的许多事,却唯独没有说起,他们的真实身份。 沈云倾问过他,每一次,他都说下次见面告诉她…… 于是一直拖到了今日,沈云倾也没能知道他到底是谁。 这一日,她照常带着青竹出了客栈去找楚修琰。 楚修琰没有与她在城中闲逛,他将沈云倾拉上马,带着她一路去了穆然平原。 安寻在城中扣着青竹,省得她跟过去捣乱。 这么多天的相处,沈云倾是真的相信楚修琰,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那些话,更是因为打心底里的亲近。 她不排斥楚修琰,这是一种直觉,她相信这样的直觉。 “倾儿,你要不要和我离开。”楚修琰的脸颊轻轻的贴着沈云倾的发,笑着问道。 沈云倾一怔,微微蹙了眉头:“我……我再想一想。” “你都想了这么久了。”楚修琰轻轻夹着马腹,马儿在穆然平原慢悠悠的溜达着。 沈云倾也不知如何与他说,这件事她考虑了这么多天,却是没有答案。 “阿琰。” “嗯?” “我曾经,是不是有一张琴?” 楚修琰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而后笑着点了点头:“是求凰琴,我送给你的。” 说着,他的手臂微微紧了一些,将沈云倾圈在怀中,声音中满是欢喜:“你想起来了?” “只是一点点……”沈云倾瞧着远处的风景,她想,楚修琰确实是值得相信的。 关于海棠花,关于求凰琴,她能想起的支离破碎的片段,他都知晓。 想来,他是比严子殊更亲近的人吧。 可即便是这样。 “等我告诉了子殊,我就同你走。”沈云倾笑着靠在他怀中。 这样温暖的怀抱,她很熟悉,只是一直一来,都想不起来。 今天也是一样,这样的熟悉,可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想不起来。 楚修琰微微蹙了眉头,若是严子殊知道了,怕是不会放他们离开。 他每日与沈云倾会面,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了。 如今他身处大秦,本身并不占优势。 况且这两天旁敲侧击,从沈云倾口中,他也知道,严子殊并不是一般人,在大秦,似乎也是颇有身份的。 沈云倾失去记忆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严子殊,所以她才会这般信任严子殊。 楚修琰不知怎么劝说她。 如今她肯随着自己离开,他不敢再要求沈云倾什么,只要她开心,这一次,哪怕拼了命,他也会去做。 “等我们回了大楚,我陪你在锦城好好走一走,去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楚修琰牵着缰绳,笑着说道:“云染他们也在等着你,若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哼。 沈云倾回过头去,却见楚修琰双手抱着她,带她跃下了马。 他的手臂处插了一支箭。 “阿琰!”沈云倾颇有些慌乱,她从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 她看着楚修琰的手臂,除了伸出手,抚上他的伤,再没有别的办法。 楚修琰抬头瞧着过来的几人,若不是他躲得快,刚刚的第二支箭,就该穿透他的胸膛了。 “严子殊。”楚修琰咬着牙,我看着慢悠悠走过来的严子殊,还有他身后的几个人。 严子殊手中一张弓,他抬起手,将箭搭在弦上,紧蹙着眉,将箭对准了楚修琰。 沈云倾下意识的挡在楚修琰的身前:“子殊,别……” 严子殊不会伤害沈云倾,自然放下了弓箭:“云倾,你……你护着他?你都想起来了?” “你果然有事瞒着我。”沈云倾笑了笑,看着严子殊。 严子殊忍着心中的怒火,对着沈云倾招了招手:“云倾,过来,他不是好人。” “严子殊。”楚修琰冷笑一声,将沈云倾拉到了身后。他瞧着严子殊:“你若当我是兄弟,就不该阻止我与倾儿。” 严子殊轻笑着扔了手中的弓箭,慢慢的靠近楚修琰。 楚修琰毫无防备,只是蹙着眉头。 却见严子殊突然发难。 伸手成拳,握住楚修琰手臂上的箭,狠狠的扎了下去。 楚修琰手臂剧痛,抬脚便要踢开严子殊,严子殊飞身躲开。 楚修琰捂着手臂,快速拔出了手臂上插着的箭,扔在了地上。 他紧咬着牙,头上蓦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阿琰。”沈云倾冲过来,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手臂,不知如何是好。 正此时,夙歌与文砚兄弟也走了过来。 文砚和文昊尚不清楚状况。 夙歌却是清楚的,她笑着上前,看着楚修琰:“建安王,哦,不,现在应该叫您,太子殿下了。” “夙歌……”楚修琰抬起头,看着她。 沈云倾却是惊讶的瞧着楚修琰:“你……你是大楚的太子?” 她握着楚修琰的手一顿,就想着要抽出手。 楚修琰紧紧的握住,不肯松开:“倾儿,你是我的太子妃,只是你不记得罢了。” “我……” “楚修琰,你把云倾送进监牢,是你亲手逼死了她,如今,还有脸面,说她是你的太子妃吗!”严子殊厉喝一声。 楚修琰侧头瞧着他,而后赶紧回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摇了摇头,她不敢相信,今儿……她信任的两个人,其实都是骗了她的。 “倾儿,你听我说……”楚修琰不顾手臂的疼痛,他只想安抚着沈云倾,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倾儿,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沈云倾抽出手,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还想要解释什么。 严子殊却已经提了剑过来,一剑刺了过来。 楚修琰连忙飞身躲开。 “楚修琰,我不会让你带走云倾。” “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楚修琰奋力招架,他的胳膊本就中了箭,如今,严子殊仗着武器的优势,更是将他逼得节节败退。 沈云倾正要过去帮忙,却听一声:“夙歌,拦住她!” 夙歌一贯听严子殊的话。 她仗着自己会武功,更是直接站在了沈云倾面前。 眼看着楚修琰身上挨了几剑,沈云倾颇有些焦急。 “夙歌,你让开!” “属下只听从殿下的命令。”夙歌自然是不肯相让。 沈云倾向前,她便直接拦住,将她牢牢的控制在原地。 “子殊……”沈云倾唤着他,想要他停手。 严子殊却是充耳不闻,手中的剑毫不间断的攻向楚修琰。 楚修琰听到沈云倾的声音,转头一瞧间,却让严子殊抓到了空档。 一剑划伤了手臂。 沈云倾的脑海中蓦地响起:我记得你怕疼。 她捂着脑袋,那一幕幕,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 这个声音,该是楚修琰的。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那个被他护着的人,是自己吗? 她好似想起了什么…… “倾儿。” “倾儿……” “倾儿!” 是谁在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不过短短一瞬间,好似有什么在脑中涌现一般…… “阿琰……”她轻声的嘟囔了一声。 一些记忆在脑中,无比的清晰…… 沈云倾下意识的伸出手,抽出了夙歌的佩剑。 夙歌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想起什么,所以也没什么防备。 一下子就被夺了剑。 沈云倾直接冲过去,挡开了严子殊的剑。 严子殊一脸惊讶:“云倾……” “子殊,你不该骗我。”沈云倾的胸口又开始疼了,许是又用了内力,如今她只能蹙着眉头,忍受着如今的不适。 楚修琰满心欢喜的握住沈云倾的手臂,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染红了几片,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看着沈云倾。 “你想起来了?倾儿……你想起来了!” 沈云倾满目的心疼,她扶着楚修琰:“你不该来。” 若是他不来大秦,也许她失去了记忆,这辈子两个人都不会再有交集。 他会是大楚的下一任君主,会有一个身份与他匹配的皇后,再不会被她牵绊。 楚修琰笑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若是不来,哪里知道,她还活着…… 严子殊放下手中的剑。 夙歌他们也围了过来。 沈云倾提着剑,护住了楚修琰。 严子殊上前一步,夙歌几人也都上前,散开准备围住沈云倾和楚修琰。 “云倾,这里是大秦,你们跑不出去。”严子殊微微蹙了眉头:“是他先对不起你,你为何还……” “放他走!”沈云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将剑夹在自己的脖子上:“子殊,你放他离开,我就留下。” “云倾。”严子殊一怔,竟未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记起来…… 瞧着她坚决的目光,严子殊不得已,扔了手中的剑…… 第一百六十七章、我好想你啊 穆然平原的风,依旧这样轻柔,带了些许的清凉…… 这风吹动着过客的衣角发梢,轻轻的拂过每个人的面庞。 谁若是来看过这穆然平原,一定会将这里的美,永记在心中。 马蹄声渐渐远去,直到……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沈云倾颤抖着手,却不敢将剑从自己的脖颈边拿开。 “云倾,我已经放他离开了。”严子殊试探的上前两步:“放下剑吧。” 沈云倾连忙退后两步:“等他走远了,我再放。” “你就这么维护他?”严子殊紧握着拳头:“你忘了他当初如何对你?” “子殊,你知道,我一心只希望他好。” 沈云倾步步后退,强行想起了那些记忆,让她的身子也受到了一些伤害。 如今全凭着那一点坚持,站在这里。 她知道自己多站一会儿,就能为楚修琰多争取一会儿。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与他分开,可是……她不能。 他已经成了楚太子,他今后要的,是稳坐江山,而不是为了儿女私情,毁了自己。 “云倾,你放下剑,我答应你,绝对不会为难他。”严子殊眼中满是焦急,他生怕沈云倾一个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他向前走了一步,瞧着沈云倾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这才敢再靠近她一些。 “平遥城的事就快处理完了,我们回东宫去吧。”严子殊伸出手,期待的目光瞧着沈云倾。 沈云倾心中算着时间,应该足够楚修琰离开了,大楚在秦国不会没有联络点,一定能够护着他安全回去的。 她很累了,好想歇一歇。 眼前的一切都渐渐的模糊起来。 她跌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可是眼皮的沉重,让她无法睁开眼睛。 ————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客栈的床上了。 青竹在她身边服侍着,看到她醒来,连忙扶了她坐起身:“娘娘,您醒了,我这就去唤殿下过来。” “等等。”沈云倾抬手拽住青竹,微微蹙了眉头:“谁让你这样唤我的?” “殿下说,回了都城,就与娘娘成婚,是以这称呼也要早些改过来。”青竹福了福身,离开了屋子。 沈云倾抬手抚着额头,还有些浑浑噩噩。 严子殊居然没有抹去她的记忆,还真是怪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严子殊就推门进来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严子殊坐在床边,关切的看着沈云倾:“文砚就在外面候着……” “子殊,我当你是朋友。”沈云倾抬头看着他,十分肯定的说道:“你我,也只是朋友。” “云倾,你既然不想回到他身边,那为什么不能嫁给我。”严子殊瞧着她,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会好好对你。” “一女不侍二夫。”沈云倾硬是抽出手,笑着说道:“况且,我不爱你。” 她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对于一女不侍二夫,她却是一个坚持的人。 她的爱,就那么多,能给的,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曾经在大梁,她依赖梁意舒,可那不是爱。 在大楚,她遇到了楚修琰,于是全心全意为他…… 对于严子殊的感情,除了一句抱歉,她再没有办法回应什么了。 严子殊很失望,他的手僵在那儿,整个人都被沈云倾的这一句话,弄得不知所措。 他想尝试着挽留,想试一试让她爱他,可是……没用。 她的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他连一个小小的角落,都轮不到了。 “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严子殊站起身,硬是挤出一个笑容,他看着沈云倾,目光中却是骇人的炙热:“回到都城,你都必须嫁给我!” “我不会嫁。” “由不得你。”严子殊笑着摇了摇头:“云倾,我会让你做我的太子妃,等我继位,你就是皇后,这有什么不好。” 沈云倾不知道如何与他说下去,抿了抿唇,侧过头去。 严子殊也不恼怒,唤了文砚端了药进来。 “喝了这药,你的身子会好很多。”严子殊瞧着沈云倾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轻笑一声:“你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旁的折腾,这药不会让你失去记忆,信不信随你。” 说罢,他便带着文砚离开了屋子。 听到了门关的声音,沈云倾这才侧过头去。 桌子上一碗药,她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严子殊,可他若是真的不想叫她想起,她昏迷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不必等到如今了。 只是……还是不要喝药了。 如果严子殊一定要她嫁给他,她没有别的办法,大不了就是玉碎瓦不全罢了。 撑着身子下了床,走到桌前,看着上面静静躺着的一支海棠簪。 想来是青竹为她拆了发,不然这簪子,留不下来。 “阿琰……” 她的身边,就只有这一支海棠簪了。 ———— 平遥城的事,严子殊处置的十分利落,第二天就带着沈云倾往都城返了。 沈云倾坐在马车中,青竹就在这里陪着她。 这一路上,严子殊都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按着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尽快赶回都城,准备完婚。 至于楚修琰,他没空理会。 回到都城后,他便将沈云倾关在了东宫,不许她出去。 每天仍旧是有人服侍,有人照顾。 而严子殊,每天都会与她一同用膳。 沈云倾能够记得从前的事情,自然也记得,是谁抹去了她的记忆。 那日是文昊来营帐找她,说是秦帝找她,于是她没有任何防备,被文昊打晕带走了。 再之后,她就失去了记忆。 文昊听的是秦帝的命令,自然,是秦帝要让她失去过往的记忆,为的……该是严子殊吧。 他们回到东宫,不过十日光景。 这日,严子殊过来与她一同用午膳。 沈云倾便像往常一样,自己坐在一旁,安静的吃着饭菜,连抬一下头都吝啬。 “我已经同父皇说了与你的婚事,今儿下午,我会派人来为你做喜服。”严子殊放下了碗筷,说道。 沈云倾低着头,也不言语,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云倾,别的事我都可以纵容你。”严子殊站起身拽住她的手臂:“吉日已定,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我的妃。” “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沈云倾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走进了内室。 严子殊微微蹙眉,末了,招了青竹进来,让她服侍沈云倾。 下午,果然有裁缝过来为沈云倾量身,为的,也确实是做喜服。 青竹和一众侍女都很开心,对她们而言,主子得势,自然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 可是沈云倾不想这样。 看着裁缝身后的夙歌和一众暗卫,她知道,若是不配合,就会被她们绑起来,强制量身。 索性也就站在那里,由着裁缝量着身子。 等着她量完了,夙歌他们也就离开了。 “太子殿下对您可真用心。”青竹在一旁笑着说道。 沈云倾瞥了她一眼,叹道:“青竹,我累了。” 青竹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自己待一会儿,恭敬的福了福身,关门离开了屋子。 瞧着她走远了,沈云倾关上了窗子。 她不会嫁给严子殊。 纵然不能与楚修琰在一起,她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心。 从抽屉中取出那支海棠簪。 沈云倾坐在床边,伸出手腕,用簪子狠狠的划过手腕。 初时不过一道血痕,随着簪子离开手腕,血便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沈云倾皱了皱眉头,躺在床上,她的双手握着簪子,血淌下来,在衣衫上晕开了一片…… “阿琰,好疼啊。” 沈云倾闭着眼睛,抚着簪子上的海棠花。 不知道人死了会去哪里。 她本该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多活了这么久,似乎不亏了。 沈云倾躺在床上,手腕处的疼痛渐渐的没那么强烈了。 她的身子有些不听使唤,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倾儿,我带你回锦城。” 她似乎听到了楚修琰的声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如果真的能够与他再回一次锦城,那实在是太幸福了。 云染,紫苑,云晞…… 不知道你们过得如何了。 叶姐姐与二皇子呢,他们应该很恩爱吧。 人一死,什么就都不做数了。 她一定要再转世投胎之前,到他身边去,再看他一眼…… 沈云倾想象着他成为皇帝的模样,龙椅之上,他睥睨众人的模样,该是很威风的。 他一定会是一位明君,会让大楚更加繁华。 阿琰,我好想你啊…… ———— “娘娘。” 青竹敲了敲门,端着药碗站在屋外,刚刚走了不远,就想起沈云倾还未喝药。 她连忙端了药碗回来。 “娘娘?” 青竹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 这么快就睡着了? 青竹推开门,悄悄走了进来。 进了内室的一刻,她吓得不轻,手中的药碗怦然落地。 “娘娘!”青竹赶忙跑到沈云倾的床榻前。 看着沈云倾苍白的脸,还有那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她颇有些慌乱。 伸手放在她的鼻下,还有轻微的呼吸…… 她赶紧跑出屋子,对着在屋外的两个侍女说道:“快去传御医,你去找殿下,娘娘出事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下蛊 东宫之中,灯火不熄。 严子殊站在外室的厅中,蹙着眉头,看着内室的门。 不时有人端着药碗进去。 青竹领着几个侍女跪在门外,若是沈云倾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们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一个个都哆哆嗦嗦的跪在哪里,偶尔偷偷抬头看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内室的门被打开了,文砚从里面走了出来,躬身道:“殿下,娘娘的命保住了。” 严子殊连忙推开他,进了屋子。 沈云倾躺在床上,脸色煞白。 “娘娘不过是失血过多,日后好好调理,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文砚跟在他身后,恭敬的说道。 严子殊坐在床边,轻轻抬起沈云倾的手,她的手腕处已经止了血,包扎好了。 看着沈云倾的模样,严子殊除了心疼,还有恼怒。 为什么宁愿死了,也不愿意与他试一试呢。 “云倾,你就这么抗拒我。”严子殊蹙着眉头,握着沈云倾的手,声音低沉。 这一次,青竹恰巧回来,看到了她轻生,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他可未必救得下来。 沈云倾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可他心疼。 “文砚,去给她熬药吧,她的身子,就拜托你了。” “殿下严重了。”文砚躬身退下。 严子殊起身走到桌边,那上面是沈云倾手中一直攥着的海棠簪子。 “海棠……”严子殊轻笑一声,将它撅成了两半。 手被簪子刺破了也不在意,他死死的握着那支断簪,看着沈云倾,微微眯了眼睛。 “云倾,是你逼我的。”严子殊咬着牙,离开了屋子。 有件事,他考虑了很长时间了,只是碍着沈云倾之前的情谊,他一直都没有走出那一步。 如今…… 他不在意了,只要能留住沈云倾,只要能让她安心在他身边,就好。 ———— 沈云倾醒来时,看到手上被包扎好了,苦笑一声。 又被他救回来了。 “你醒了。” 沈云倾一怔,侧头看过去。 严子殊正冷眼看着她。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 沈云倾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身子却没有力气,到底狠狠的跌了回去。 严子殊到底是没忍住,过来扶着她坐了起来。 他坐在床边,看着沈云倾,沈云倾也瞧着他,相顾无言。 末了,还是沈云倾先说道:“子殊……”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严子殊蹙着眉头,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摇了摇头:“不愿意。” 她的不妥协,让严子殊十分恼火,可是又实在没有办法。 “若是我强迫你,你还会自尽?” “是。” 严子殊冷哼一声,站起身,看着沈云倾:“云倾,你嫁给我,我会好好对你。无论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就来找我。” 说罢,他离开了屋子。 青竹领着一个婢女进来服侍沈云倾,只是她们的脸颊都有些红肿。 “你们……怎么了?”沈云倾瞧着她们。 只见青竹和那个婢女蓦地跪在床边。 “你们……”沈云倾坐起身,却是一阵眩晕。 青竹赶紧跪着过去扶着她:“主子,您可千万别再出事了。” 沈云倾疑惑的看着她,伸手抚着她的脸颊:“你们的脸,怎么弄的?” “殿下说了,您若是再出事,我们这些奴婢,一个都活不下去了。” 青竹跪在那儿,凄凄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一怔,末了,轻笑一声。 为了让她活着,用这些婢女的话来要挟她。 子殊,你真的很了解我。 沈云倾长叹一声:“青竹,命人给我拿把琴来吧。” “是。”青竹这便下去了。 留了一个婢女在这里照顾沈云倾。 自此沈云倾的房间里总是留了一个人,晚上,青竹就留在这里,打了地铺,在这里陪着沈云倾。 寻死,她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再过十日,她就要嫁给严子殊了。 怎么可以…… 就算楚修琰休了她,她也不能嫁给严子殊啊。 可是,她劝不动严子殊,这几日,她甚至见不到严子殊的人影。 直到这一日,严子殊终于过来了。 他的身后,夙歌捧着嫁衣。 “换上试试吧。”严子殊笑着伸出手,想要抚着沈云倾的脸颊。 沈云倾后退一步,蹙眉看着他:“我不试。” “若是不合身,我便差人去改。”严子殊仍旧笑着,接过了嫁衣,递到了沈云倾面前:“你瞧,这嫁衣你喜欢吗?” 沈云倾蹙眉推开了他的手:“我不喜欢你便会毁了它吗?” “自然会。”严子殊点了点头:“而后再做新的就是。” “我累了……” “试过了嫁衣,自然会让你休息。”严子殊将嫁衣递给夙歌,顺手,抽出了她腰间的佩剑。 他将剑搭在了一旁婢女的脖子上。 “你不试,她就死。” “子殊……”沈云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不相信,严子殊是这样滥杀无辜的人。 严子殊微微眯了眼睛,手用了些力气,刀刃划进那婢女的肌肤。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那婢女不停的求饶,眼泪直往出流,她看着沈云倾:“娘娘,娘娘,求求您试一试吧,求求您了。” 沈云倾咬着牙……严子殊居然真的动了手…… “放了她吧。”沈云倾拿过嫁衣,走进了内室。 青竹也跟了进去。 没一会儿,便扶着沈云倾出来了。 大红的嫁衣穿在她身上格外的好看,一时间严子殊竟然看呆了。 她穿着这身嫁衣,比穿着戎装,更好看。 “我看得不错,你果然很适合这身衣裳。”严子殊笑着上前,抚着她的脸颊。 沈云倾想要躲开,在看到严子殊那目光的一瞬间,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严子殊对她的顺从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大喜之日,楚修琰也会来,作为……大楚的使臣,来恭贺你我大婚。” 沈云倾呆立在那儿。 严子殊挥了挥手,夙歌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沈云倾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嫁衣,这样的大红色,实在是太过刺眼了。 “他会来,你应该高兴啊。” 严子殊领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为沈云倾吹着药,笑着说道:“你救了他的命,他来祝贺你我大婚,合情合理,是吧。” 沈云倾低着头,没有说话。 严子殊也不在意,吹温了药,用勺子递到她嘴边:“听青竹说,这几日你都有按时用药。” 沈云倾没有任何防备,喝了下去。 严子殊笑眯眯的看着她,与她说了许多这些天朝堂的变化。 自平遥城回来,严子殊的威望确实提高了一些。 而且,平遥城一事,他已经开始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亲信。 沈云倾对这些不感兴趣,更是不想再听下去了。 喝了药,就与严子殊说,想要休息了。 严子殊也不纠缠她,笑着说道:“让文砚给你把把脉,之后我就离开。” “好……”沈云倾无奈,只好又一次妥协了。 ———— 严子殊带着文砚进来时,沈云倾已经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这药不错。”严子殊抱起沈云倾,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文砚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药箱,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殿下,属下要施针了。”文砚躬身。 严子殊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这东西,对她的身子没有大碍吧?” “殿下放心,这子母蛊并不会主动的伤害宿主。” 文砚拨开沈云倾的嘴,将瓶子对着她的嘴,将药丸倒进了她的嘴中。 而后在沈云倾的头部施了针。 不过片刻的功夫,文砚就收起了金针:“殿下,之后的两三日,只要用药膳加以引导,这子蛊就会断了她过往的记忆。” “母蛊呢?”严子殊伸出手来。 文砚躬身,递给了严子殊一个瓶子,说道:“殿下,这母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服下。” 子母蛊,子蛊断过往,母蛊控子蛊,母蛊死,子蛊亡。 若是这母蛊被人服下,再想解开子蛊,只有两个法子:要么母蛊宿主死亡,要么,给子蛊宿主服用镇蛊丹。 严子殊瞧着手中的瓷瓶,轻叹一声,将瓷瓶收回怀中。 床榻上的沈云倾面容平和,没有任何反应。 再过两三日,子蛊便会让她的记忆消失,只要母蛊不死,沈云倾便永远不会记起过去。 若是她强行去触碰那段回忆,除了头痛欲裂,再不会有别的感觉。 严子殊知道这样做,是太过无耻,可是……他不在乎。 只要留得住她,就好。 ———— 东宫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所有的宫人都在准备着过几日的大婚。 太子赢取云倾为太子妃,这在大秦,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严子殊的心情可是好的很,只要在等上几日,沈云倾就是他的了。 楚修琰要来“祝贺”他们大婚,正和他意。 不管他要倒什么乱,都没有用。这大秦,他严子殊还是说了算的。 “夙歌,多派些人在都城各城门守着。若是楚修琰敢捣乱,直接抓了他。” “是。”夙歌点了点头,领命下去了。 严子殊遥看着沈云倾屋子的方向,轻笑一声,大婚,终于要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凤冠霞帔 秦国的都城,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只因为,他们的太子即将迎娶太子妃了。 那太子妃不是别人,正是沈云倾。 秦国的百姓都传,太子在外游历时,爱上了一个姑娘,于是将她带回了大秦,要迎娶她为太子妃。 人人都说,秦太子是一个十分专情的人,对那位姑娘,也是很好的。 眼瞧着,还有两日,就是他们的婚期了。 严子殊如今颇有些轻松。 他带着夙歌去见了一个人,一个……他要好好奚落一番的人。 进了酒楼,问过了小二,小二便带着他,过去了楼上雅间。 推开门,看到他时,严子殊颇有些得意的坐在他对面,笑道:“修琰,别来无恙啊。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秦国的太子。”楚修琰靠在椅背上,自斟自饮。 严子殊也不恼怒,点了壶好酒,悠闲品尝。 “夙歌,你先出去吧。”严子殊倒着酒,瞥了夙歌一眼。 夙歌躬了躬身,这便离开了。 “夙歌跟了你那么多年,你不打算娶了她?”楚修琰看着严子殊,笑问道。 严子殊微微蹙眉,末了轻笑:“云倾一人,足矣。” “你就这么笃定,她会嫁给你?”楚修琰微微眯起了双眼,瞧着严子殊。 “当然。”严子殊笑着说道:“如今,云倾只相信我。” 楚修琰蹙起了眉头,他听的出来严子殊话中的意思,沈云倾的记忆,怕是又被他抹去了。 “你只会用这样的手段。”楚修琰握紧了双拳,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好好疼爱的人,却被严子殊这般愚弄。 严子殊冷哼一声。 “无论什么手段,只要能留住她,就够了。” 他不在乎这手段卑不卑劣,只要能够达到他的目的,就好了。 就算曾经她很喜欢楚修琰又如何。 现在的她只信任他,只爱他,曾经就仿佛是她的上一世一般,今生的沈云倾,爱的是他严子殊。 楚修琰摇了摇头,站起身,道:“子殊,兄弟一场,我提醒你一句,乐极生悲。” 说罢,他便打开了房门,刚走出一步,夙歌便将匕首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严子殊也跟着走了出来。 他笑着,拍了拍楚修琰的肩膀:“修琰,这里,是大秦。” 楚修琰垂眸看着脖颈上的匕首,轻笑一声:“是大秦又如何?” 他瞥着严子殊,笑的轻蔑。 严子殊心中颇有些不安,不过……他对自己的部署还是有自信的。 当即笑道:“修琰,你是很聪明,很有本事。但是我是大秦的太子,这里,是我的地盘。” 严子殊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楚修琰这个人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喜欢做万全的准备。 除了之前不知道沈云倾尚在人间,与她在平遥城的那段日子没有准备外,其余的时候,他都在暗处安插了暗卫,确保安全。 这一次,他选定的地点,自然,也不会例外。 楚修琰唤道:“安寻。” 立刻有人从拐角处出来,一把匕首顶在了严子殊的背后,而安寻,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一直到了楚修琰身边。 严子殊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以为这样跑的出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哪怕是在大秦,我还是有和你同归于尽的能力。” 楚修琰轻笑着抬起手,按下了夙歌的匕首。 看着严子殊恼怒的神情,楚修琰并不意外,他举起手臂:“子殊,当日你的一箭,我记下了,他日,也会还给你。” 说罢,他便带着安寻,还有那个暗卫离开了。 夙歌正要去追,严子殊摆了摆手。 追什么…… 楚修琰话中的意思他明白了,这酒楼中,不知有多少他的人。 真的拼杀起来,也许楚修琰跑不了,可是也意味着,他也跑不了。 两败俱伤,严子殊并不希望看到。 想着还有两日,就能娶到沈云倾了,他无意多生事端,便带着夙歌离开了酒楼。 ———— 东宫中,沈云倾坐在桌旁,不知在想着什么。 严子殊进来时,她也没有察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云倾被他的话吓了一个激灵。 看到严子殊时,她颇有些撒娇的说道:“每次都这样吓我。” 而后便拿了杯子给他倒水。 严子殊坐在她身边,搂着沈云倾,笑说道:“是你自己想事情想的出神了。” “子殊。” “嗯?怎么……” “他们都说,我是你在外面捡回来的。” “你听谁说的!”严子殊蹙着眉头,连着声音都冷了下来:“哪个多嘴的下人!” 他这么一喝,这屋中的婢女都跪了下来,战战兢兢。 沈云倾连忙摇了摇头:“是我与青竹去了御花园,听到有两个丫头在议论……” “莫听她们胡说。”严子殊笑着抚上她的脸颊:“我在外游历的时候,遇到了你。” “我真的是你捡回来的。”沈云倾颇有些落寞:“难怪她们都说,我配不上你。” “谁说的!”严子殊故作生气的模样,而后笑看着沈云倾:“为了让你与我一同回来,我可是费了功夫的。” 严子殊探身,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除了你,没人配得上太子妃的位子。” “子殊……” “好了,再过两日,你就要嫁给我了,别想这么多了。”严子殊抚着她的发,回头看着青竹:“云倾今儿喝药了吗?” “回殿下,娘娘不肯服药。”青竹颇有些忐忑的叩首。 生怕严子殊怪罪于她。 好在,大婚在即,严子殊的心情十分的好。 竟也没有为难青竹,只让她再去端一碗药过来,顺便,端一碗蜜饯来。 彻底失去了记忆的她,还是改不了这些习惯,怕苦,一点苦也不想沾。 严子殊也由着她,喂了药,便用蜜饯给她解苦。 沈云倾不想喝药,可是每每头疼起来,都让她没办法入睡。 严子殊说,她的头疼是以前的老毛病了,再喝几天的药补一补就好了。 如今的沈云倾,再不可能想起曾经的事情,严子殊与她说,她是他的太子妃,沈云倾也从不怀疑,只是她也没有严子殊那么开心就是了。 ————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的近了,沈云倾的心中总是空落落的,也不知因为什么。 严子殊平日里很忙,难得抽出时间陪陪她,她也很珍惜。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觉得多快活,与严子殊在一起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与平日里她自己的时候,没什么分别。 严子殊对她很好,哪怕她其实并不是很热情。 刚刚醒来的那几天,她常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中的人似乎是她,又不是她,而梦中的那个男子,她总是看不真切。 与严子殊说了,严子殊也只说是她想的太多了,又或者是头疼弄的。 沈云倾也就没在意。 果然喝了几天的药,她就不再经常梦到那些了,有时候会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娘娘,该起了。” 今儿,是她的大婚,其实沈云倾早早便醒来了,不过是一直躺在床上发呆。 青竹过来的时候,她嗯了一声,便由着青竹为自己梳洗打扮。 大婚,她却没什么感觉,不欢喜,也不难过,好似平平常常的一天。 青竹她们倒是欢喜,忙前忙后的为她打扮,给她换上了喜服。 “娘娘真美。”青竹为她梳着发,笑着恭维道。 沈云倾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美其实称不上,最多不过是标致。 配着这身喜服,有那么些喜气劲儿罢了。 她瞧着桌子上各式各样的金首饰,一会儿,这些东西都是要捯饬到她的头发上的。 想想就觉得累。 宫里早就派了嬷嬷来,教她一些大婚时的规矩,很繁琐,她记得也并不太多,反正是有严子殊,她也不担心什么。 青竹说,这秦国上下,不知多少女孩羡慕她。 可沈云倾却不这么觉得,在她心中,严子殊很好,也值得陪伴。但是就是没有那么深的依赖,有他,有趣一些,没他,无趣一些。 似乎也没那么的重要。 真是奇怪。 “青竹,你知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沈云倾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严子殊不肯告诉她。 青竹一怔,连忙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沈云倾心里明白,她该是奉了严子殊的命令,也开始瞒着她。 索性也不想这些无用的。 凤冠霞帔…… 好看是真的好看,沈云倾低头瞧着自己的这身衣裳,也觉得不错。 别的女子嫁人之前,是什么心情呢?也像她这样淡然吗? 也许不是。 沈云倾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走吧。” 青竹福身,扶着沈云倾,出了宫殿,上了轿子。 沈云倾坐在大红的喜轿中,宫中似乎很热闹,她想掀开帘子瞧一瞧,可是她是新娘子,不能这样做。 于是便克制了自己。 她在轿中坐了很久,按着这时间,也应该到了,怎么还没有停下。 心中颇有些不安,可还是没有坏了礼节。 直到周围愈发的安静。 轿子终于落了地。 沈云倾蹙了眉头,不见有人来掀帘子。 她也不再等下去,掀开帘子的一刻,却是一怔…… 轿子周围,早就换了人。 第一百七十章、大婚 在秦国,太子大婚是件顶重要的事,虽说比不得帝后大婚,可这阵仗,也不会相差太多。 喜服同是大红不说,便是发钗,衣襟刺绣,亦是相去不远。 毕竟太子妃的地位只是低于皇后。 剩下的,哪怕是贵妃,见到了太子妃,也是要乖乖的按着礼数福身行礼的。 如今,百官见证下,太子大婚。 太子妃的轿由宫女侍卫护送,直至被抬至大门外, 今儿的日头不错,碧蓝天色,偶有云朵,恰是成婚的好日子。 严子殊于高台之下等着沈云倾。 瞧着大门外落下的红色喜轿,轿帘掀开,有宫女扶着她走下轿。 她莲步轻移,一身大红嫁衣,盖头随着她的移动微微摆起,露出些许白嫩脸颊。 瞧着她一步步向他走来,裙裾在身后展开,想着那盖头下的容颜,严子殊按捺不住的向前挪了一步。 伸出手,从宫女手中接过她的手,纤纤玉指,指腹却有着薄茧,抚起来,太过熟悉。 今日的严子殊,也是意气风发。 无论他之前用过如何卑劣的手段,总归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如今,他是大秦太子,在他身边的沈云倾,即将是大秦的太子妃。 他执着她的手,迈上台阶。 她看不到路,便随着他,一阶一阶的上去,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行至高台,百官朝拜。 “恭贺太子殿下。” “恭贺太子妃殿下。” 此般场合,对太子妃也要如太子一般,尊一声殿下。 回声不绝,严子殊看着底下跪着的百官朝拜,颇为满意。 他侧头看着她:“云倾,你终于嫁给我了。” 他欢喜,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她不语,却也回握着他的手。 严子殊只当她是羞涩,才没有做声,并未深究。 礼成,太子妃便要按着规矩,送入东宫新房,而太子,要周折于百官之间,在大殿之上,接受众人恭贺。 他成婚,秦帝自然也是欢喜,坐在主位,看着他与秦子轩谈笑,看着他意气风发。 看着他走向梁国、大楚使臣。 “恭喜。”梁意舒笑着拱了拱手。 楚修琰在一旁喝着酒,笑道:“你这笑,比哭还难看。” 严子殊也不在意,在两人身边坐下,举起酒杯,特意与楚修琰碰了杯。 “修琰,是我赢了。”严子殊很是得意的笑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沈云倾已经被送回了东宫,只要他回去了,今夜……就是他与沈云倾的新婚燕尔。 楚修琰全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 严子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弟一场,如今你为大楚太子,我做大秦太子,不是很好吗?何必要再斗下去。” 楚修琰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杯盏。 “子殊,要斗下去的人,怕是你。”楚修琰的笑容中,似乎并没有半分的为难。 今日的大婚,他仿佛并不在意。 梁意舒在一旁笑容淡淡。 他在大梁,可没有两个人的好处境,他的父皇,兄长,没有人想让他活着,哪怕那时是他领着一众将士稳住了大梁的动乱。 严子殊不与楚修琰多费唇舌,扶着他的肩膀晃晃悠悠站起身来:“等你们回去时,我带着云倾去送送你们。” 他笑着离开了,声音中满是自信,傲然。 是啊,三个人中,他与楚修琰喜欢沈云倾,而梁意舒,虽然如今已有良人,可曾经,他到底是牵挂沈云倾的。 “这个时辰,她应该在宫墙外了,你该把解药给我了。” 瞧着严子殊走远,梁意舒瞥了楚修琰一眼。 楚修琰笑着摇了摇头,给他倒了杯酒:“别急,明儿出城之前,我会让安寻将解药双手奉上。” “你的确比我爱她。”梁意舒摇头失笑:“大楚太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罔顾江山社稷,说出去,也是没人会信的。” 楚修琰轻叹一声,端起酒杯,笑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为了阿翎,才答应与我合作。” “错。”梁意舒摇了摇头:“我为的,是你所言,助我登基。” 他说的那般理直气壮,毫不犹豫。 可楚修琰看得出来,哪怕没有这些条件,只为了阿翎的那份解药,他也会妥协。 谁能想到,当日作为细作安插在梁意舒身边的人,竟然成了梁意舒心尖上的人。 而阿翎,也甘愿为了梁意舒背叛楚修琰,哪怕每月都要受那噬肤之苦。 眼瞧着,宴席差不多要散了,天色也很晚了。 楚修琰与梁意舒一同起身,与秦帝拱手告辞了。 明日一早,他们就会带着人,返回各自的国土。 秦帝看向楚修琰的目光很不友善,可是他也知道,若是楚修琰在大秦出了什么事,楚帝怕是拼了一国之力,都要为楚修琰报仇,他自然不敢冒这个险。 瞧着二人离开了大殿,秦帝看向一旁的文昊,文昊躬身,将早已备好的酒壶呈了上来。 “殊儿。”秦帝伸手召来严子殊。 严子殊如今正是得意时,见了秦帝,也肯毕恭毕敬的唤一声父皇。 秦帝为他倒了杯酒,笑着举起杯:“喝了这杯,便早些回去陪着太子妃吧。” “是,多谢父皇。” 严子殊喝下这杯酒,却没有看到秦帝目光中的愧疚与沉重。 ———— 第二日一早,楚修琰便带着一众大楚使臣,准备返回大楚了。 “安寻。” “殿下。” “将这个亲手交给梁意舒。”楚修琰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安寻。 这便是梁意舒要讨的解药。 阿翎既然曾是楚修琰的暗卫,自然也服了毒,不然楚修琰凭什么敢那么信任她。 如今……他用这解药,换取了梁意舒的结盟,倒也是值得的。 楚修琰轻笑,转身上了马车。 城门早就为他们大开了。 马车中,楚修琰拥着怀中的女子,抚着那熟悉的眉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终于回来了。 马车畅通无阻的离开了都城,在一众侍卫护送下,赶往边塞。 奔跑的马蹄声渐渐近了,安寻回来的甚快。 “殿下。” 楚修琰掀开帘子,看着安寻。 “梁意舒收了药,托属下,谢过殿下。” “嗯。”楚修琰点了点头:“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天黑之前,最少过一城。” “诺。” 楚修琰这才放下了帘子。 怀中的人仍旧熟睡着,刚刚城门处的喧闹,如今马车的颠簸,似乎都没有惊扰到她,她仍旧那般沉静。 楚修琰微微俯身,吻上她的额头:“倾儿,对不起……” 对不起,他只能将她迷晕,带出了大秦都城。 ———— 东宫之中,本该是一片喜庆,却听严子殊的卧房中传来一声怒喝:“她呢,她去哪儿了!” 旁人听不清楚,可是青竹就在外面服侍,她感受得到严子殊的怒火。 而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呜咽,仿佛被人掐住了脖颈,痛苦溢出的声音。 可就算是这样,她一个婢女,也是不敢贸然冲进去的,只能干着急。 “混蛋!” 严子殊怒喝一声。 没一会儿,就见房门打开,严子殊走了出来,瞧着模样,该是梳洗过了,只是这怒气冲冲的眼神,实在叫人不敢多言。 青竹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去,给她梳洗!”严子殊厉喝一声。 青竹赶紧叩首:“是,是。” 她心中直打鼓,昨儿严子殊还对太子妃千好万好,那夜里传出来的羞人的声音,都叫她脸红。 今儿早上,怎么就变了,她去哪儿了,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她进了内室,吓了一跳。 屋中的人哪是沈云倾。 “夙姑娘……”她快步过去,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夙歌。 夙歌泪眼婆娑,看到青竹时,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帮我梳洗吧。” 青竹这便明白了…… 昨夜在这房中承欢的,压根儿不是沈云倾,难怪殿下气恼,心心念念的人儿竟然不见了。 青竹也知道这种事情轮不上她一个奴婢多嘴,只是奉命给夙歌梳洗了一番。 夙歌的身上青紫很多,想来昨夜与严子殊也是十分激烈。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走出了屋子。 严子殊冷冷的瞥着她:“跟我走!” “是。”夙歌不敢看他,只能跟在他身后。 与他一同去了御书房。 秦帝正在书房中瞧着奏章,就见严子殊带着夙歌径直冲了进来,根本不让下人通禀。 文昊正要去阻拦,秦帝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严子殊提着剑,闯进内室:“她人呢!” “这个时辰,早就离开都城了。”秦帝放下奏折,轻笑。 严子殊紧蹙着眉头,转身就要离去。 “谁准你走了。”秦帝低声一喝,瞬间出来几个黑子护卫,押住了严子殊。 秦帝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剑,而后看了夙歌一眼。 “从今往后,夙歌就是你的太子妃。”秦帝冷声道:“朕可以宠你,惯着你,你要娶那女人,朕原本也会帮你。可是楚修琰与梁意舒的话,朕不得不考虑。” “你居然会畏惧他们,简直可笑!”严子殊瞪着秦帝,喝道。 “不是畏惧。”秦帝摇了摇头,拍了拍严子殊的肩膀,叹道:“朕,要为这大秦百姓考虑,有些险,不值得冒。” 第一百七十一章、曾经最信任的人 大秦东宫,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人敢大声的说什么,若是引起了太子的注意,那多半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东宫中的人大多换了一遍,除了青竹,旁人都被带走了,不知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见到他们。 而今,青竹就在严子殊身边侍候着。 若不是她当初服侍过沈云倾,也颇得沈云倾的喜欢,恐怕……她也活不下来。 严子殊常常自己在沈云倾的房中,一坐就是一天。 有的时候,还会在那里用晚膳。 青竹不知道沈云倾究竟是谁,又为什么突然失去了踪影,明明那天,她亲手将沈云倾送上了喜轿。 除非……这喜轿被人换掉了…… 从沈云倾的院落到东宫正门出,颇有些距离,而这段距离,是只有轿夫以及两位嬷嬷护送的。 那……能在皇宫中将一顶轿子换走的,怕是只有…… 陛下。 青竹一惊,赶紧摇了摇头,不能再想下去了,在这宫里头,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情。 “青竹。” “娘娘。”青竹赶忙福身。 夙歌手中拎着食盒,笑着扶起青竹:“殿下可在里面。” 青竹点了点头,却压低了声音:“娘娘还是回吧。” 这是沈云倾从前的寝殿,严子殊应该不会希望夙歌进去。 夙歌低头瞧着手中的食盒,笑道:“送了这个我再回。” 她推开门,走进了屋子。 里面很安静,夙歌站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轻叹一声,推开内室的门。 严子殊正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看到夙歌时,蹙了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我……” “礼数都不懂吗!”严子殊蓦地大喝。 夙歌赶忙跪下:“殿下息怒,妾身知错了。” 在他面前,她哪里有自称“我”的权利。 低头轻笑…… 原来无论自己怎样做,都比不过沈云倾。 “殿下,这是妾身给您熬的羹汤,您……” “滚。” 夙歌的话尚未说完,却已然哽在喉中。 他,果真是讨厌了她。 “殿下……” “听不明白吗?”严子殊冷冷的看着她:“马上滚!” 他目光中的冷漠,让夙歌再没办法待下去,当即谦卑的起身,退了出去。 严子殊将青竹唤了进去。 “自己去领罚。”严子殊的声音淡漠。 青竹晓得免不了一顿板子,也不求饶,只能感叹自己命苦,可夙歌是太子妃,她又不好拦着,唉……到底是奴婢,怎么都是不对的。 正心中哀叹。 却听:“殿下,是妾身执意要进来的,罚妾身吧。” 夙歌轻叹一声,本就是她惹了严子殊,怎么能让青竹受罚。 严子殊微微眯了眼睛,站起身,走到夙歌面前,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脖颈:“你要……替一个下人受罚?” “妾身……原本也是殿下的下属。”夙歌垂了眼睑,说道。 严子殊点了点头,轻笑…… 手却蓦地用力,掐上了夙歌的脖颈,青竹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夙歌也不反抗,由着他的手越来越紧。 “我差点都忘了……”严子殊瞧着她难受的模样,松开了手。 夙歌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严子殊蹲在她面前,轻声道:“夙歌,我曾经最信任的人,却骗我最深。” 夙歌抚着脖颈,眼睛酸涩起来。 曾经最信任的人…… 若是能够回到将军府的那段日子,该有多好啊…… “夙歌,三十大板,对你……不是问题吧。”严子殊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看向青竹:“带她下去受罚。” 青竹扶着夙歌离开了。 说起来,她该是第一个受这样惩罚的太子妃吧。 夙歌趴在凳子上,棍子落在身上,她疼的不行,咬着自己的胳膊,痛苦的声音还是会从口中溢出。 她最爱的人,最想要去守护的人,到头来却最恨她。 “住手。” 夙歌看到来人时,撑起身子:“陛下……” 严子殊不承认她是他的太子妃,她自然不敢唤他父皇。 秦帝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微微蹙眉:“青竹,去唤文砚。” “是。”青竹大喜,一溜烟儿的跑去传文砚了。 文昊扶着夙歌站起来,他与夙歌,也算是多年相识了,瞧着她这模样,也是说不出的心疼。 “他对你很不好。”秦帝叹了一声,说道。 夙歌摇了摇头,轻笑道:“是夙歌犯了错,怪不得殿下。” “你不必为他说话。” 秦帝瞧着她,一身的血,唇色苍白,额头满是虚汗。 手上还缠着布,那是前两日她奉茶时,严子殊恼怒的一拂手,那杯滚烫的热茶便泼在了她的手上。 文砚说,那热茶所致的伤会留下疤痕,也许……这辈子都除不去。 秦帝从不是心软的人,不过夙歌的父亲,是他的亲卫,救过他的命。 他自然是知道,夙歌对严子殊有情。 那日楚修琰与梁意舒进宫面见他,以两国合力攻秦,迫使他不得不放了沈云倾。 秦帝便想借着这个机会,成全了夙歌。 却不想,严子殊竟然变成这般模样,对待夙歌,也这样不讲究情理。 反而……是他害了夙歌。 “夙歌,你若是不愿留在这里,朕封你为公主,再为你择一位良人,如何?” “谢陛下,夙歌……愿意留下。” “你……”秦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固执啊。” 夙歌也不再言语什么,只是低着头,偶然间一瞥,会发现她的肩膀微微抖动,眼泪扑朔的落下来。 她不想离开他…… 从小到大,她喜欢在他身边,想要陪在他身边。 那日秦帝问她时,她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能嫁给他何其幸运。 如今……她已无法去想是对是错,只是觉得,好像幸福离着自己,好远啊。 ———— 大楚边城,一队车马正在前行。 直到一家驿馆。 “安寻,停下休息休息吧。” “诺。” 安寻一摆手:“停!” 楚修琰抱着沈云倾下了马车,这一路上,她并不安分,时常给他捣乱,不是偷偷溜走,就是故意找事拖延时间。 于是,楚修琰索性点了她的穴,让她只能乖乖的窝在他怀中,被抱着走进了驿馆。 “你可别瞪我。”楚修琰瞧着她愤怒的模样,笑的得意:“谁让你总是捣乱。” “客官,您要几间房?”小二走上前来,瞧着楚修琰与沈云倾。 楚修琰毫不犹豫的说道:“一间。” 罔顾沈云倾那要杀了他的目光,楚修琰瞥了安寻一眼,笑道:“你们自己安排房间吧。” 说罢,带了一抹窃喜,直接上楼去了。 小二领着他们过去了雅间。 楚修琰将沈云倾放在床上,瞧着小二关上门出去了,笑看着沈云倾:“保证不喊,不闹,我就给你解开穴道。” 沈云倾正想答应,蓦地想起自己动不了。 “答应的话,眨眨眼睛。” 听了楚修琰的话,她赶紧眨了眨眼睛。 楚修琰这才解开了她的穴道。 沈云倾本想要大声呼喊救命,不过看着楚修琰那时刻准备着的模样……还是放弃了。 “你……为什么偏要带我来大楚啊?”沈云倾很是无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说起来也是郁闷,本来要做太子妃了,结果莫名其妙被人带出来,如今已经到了大楚境内了。 楚修琰也坐在她身边。 想起刚刚把她带出来,她还不肯与自己坐的这样近,就算是在马车中,也拼命的往犄角旮旯里面挤,就是不愿意与他有什么接触。 如今,就算还有排斥,可总算不那么敏感了。 “倾儿……” “别叫的这么亲密。”沈云倾赶紧摆了摆手:“我都说了,我真的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就够了。” 楚修琰毫不在意,只是笑看着她,满目柔情。 “你……”沈云倾本想要说他什么,可是看到他的那一刻,也都咽下去了。 反正也是说不通了。 叹了一声,站起身就躺回床上了。 “你要休息了?”楚修琰站起身,看着她。 沈云倾恨不能翻一个白眼,这不是明摆着吗? 已经入夜了,在马车上颠簸了那么久,不睡觉还干什么,明儿还要在马车上度过,她可不是傻子,还不得趁机对自己好一些。 谁料到,楚修琰竟然也走到了床边,坐下。 “你……你你你……”沈云倾赶紧往里面移动着,伸手推着楚修琰:“你下去!” “为什么?又不是没同床共枕过。”楚修琰挑眉看着沈云倾,末了,脱下外衫,起身吹熄了蜡烛。 “你……你不许坏我的名声,谁跟你,同床共枕过。”沈云倾涨红着脸,说道。 楚修琰轻笑一声,玩味的瞧着她,说道:“你我……可不止同床共枕这么简单。” 说着,他不顾沈云倾的阻拦,直接搂过她,躺在她身边。 更是无视她的反抗,吻上了她的额头。 末了,像是偷到糖果的孩子一般,笑的满足。 “睡吧……”他轻声道。 沈云倾正想说什么…… 只听:“再说话,我就点你的穴道了。” 沈云倾乖乖的闭了嘴,再不出声。 第一百七十二章、更希望她在身边 进了大楚境内,楚修琰也就不急着赶路了。 严子殊就算是再不甘心,也不会追过来,凭着沈云倾自己,根本逃不出去。于是每到夜晚,他们都会在驿馆歇下,到了哪个城镇,就在哪里逗留了。 “殿下。” “什么事?”楚修琰微微蹙眉,合上了手中的书信。 进来的暗卫单膝跪地:“姑娘她……又跑出去了。” “有人跟着吗?” “安大人在跟着。” 楚修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信,不由得握紧了手。 他必须要尽快赶回去了。 “让安寻把她带回来吧,命人去准备准备,马上启程。” “诺。” 屋门关上。 楚修琰点燃了蜡烛,将信置于烛火上,看着那封信燃烧殆尽。 他走到窗边,瞧着都城的方向,默然不语。 放在窗框上的手却是不自觉的紧握了,楚帝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没一会儿,安寻就带着沈云倾回来了,沈云倾看起来颇为不愿,可她又跑不过安寻,只能被抓了回来。 楚修琰瞧着她这模样,心中轻叹,这一次,她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一路上,他带着她去抚琴,教她红缨枪,送她海棠,与她下棋…… 凡是两人曾经做过的事,他都尽可能的陪着她去做,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一点点模糊的印象都没有了。 严子殊……你真是好手段。 沈云倾赖在客栈,不肯离开。 她们越来越靠近大楚的都城,沈云倾逃跑的一样越来越渺茫。 “我们要赶路了。”楚修琰蹲下身,哄着沈云倾离开。 安寻在一旁瞧着,颇有些感慨。 以楚修琰的身份地位,若不是真的爱了沈云倾,何至于此。 冒险重回大秦,不惜出兵帮助梁意舒夺皇位,换得梁意舒与他合作,逼迫秦帝不得不暗中放了沈云倾。 如今,更是尽力去忍耐她的每一次任性。 这一路,楚修琰对她如何,她看得分明,到了如今,她都不太清楚,还要不要跑了。 “走吧。”沈云倾难得的妥协了。 她看到楚修琰目光中的焦灼,即便这样,他还是耐心的去哄着她。 沈云倾纵然不记得过往,也看得出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于是也没有再为难他。 却不知她这一个小小的妥协,让楚修琰如何欢喜。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驿馆。 沈云倾偷偷侧头看着他,似乎他不是很坏,对她甚至是很好的。 他说……她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很多事情,起初沈云倾不肯相信她,可是如今,她有些动摇了。 对于自己的过去,她真的是一无所知的,而楚修琰,却总能说出很多事,与她有关的事。 他的手掌很温暖,无论有什么烦心事,在他面前总是笑模样。 他啊……好像也不是很坏。 ———— 离着大楚的都城愈发的近了。 已经能够远远的看到城门了。 沈云倾掀开帘子,瞧着城门处有人正在那儿等着他们。 楚修琰闭着眼睛靠坐在车中,距离那天收到信,已经有五六日的功夫了。 每天不分日夜的赶路,很累,可是他不敢耽搁。 “这就是锦城啊。”沈云倾瞧着城墙的方向。 士兵站在高墙上,整齐有序。不知道这锦城与大秦都城相比,有什么差别。 马车停下,楚修琰睁开眼睛,掀了帘子与迎接的人说了两句话,便回了马车。 他们顺利的进了城,直奔着皇宫而去。 沈云倾瞧着锦城的街道,看着两边吆喝着的小商贩,趴在马车的小窗那儿,眼巴巴的东看西看。 “安寻,去买两个糖人回来。” 楚修琰抚上沈云倾的脸颊,顺势将她搂进怀中:“你若是喜欢,过两日我陪你出来玩。” “好啊。”沈云倾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蓦地意识到,两人如今亲昵的姿势,赶紧推开了楚修琰,自己躲在一遍生着闷气。 她听到楚修琰低声轻笑。 沈云倾心中有些纳闷,难不成自己被他的“美色”诱惑了…… 正想着,只见车帘子掀开,安寻递了两个糖人进来。 楚修琰接过递给沈云倾,嘴角扬起一抹轻快笑容。 沈云倾也不排斥,接过来放在嘴中,甜的很。 “你以前……最爱吃这个。”楚修琰只是拿着糖人,看着沈云倾吃着,他便也高兴的笑着。 沈云倾对于他说的,半点印象也没有,可就是觉得,他说的,不像是假话。 但是他说的若都是真的,那严子殊就是在骗她,为什么骗她,她有什么值得他骗的呢。 这糖人不小,一直到了皇宫,她也不过刚刚吃完。 楚修琰带着她下了马车,顺手将自己的那个糖人给了安寻。 “殿下……”安寻得脸色颇有些难看,眉头蹙成了一团,要多纠结有多纠结。 楚修琰不过轻轻一瞥,安寻就苦着脸接了过去,瞧着守卫偷笑的模样,安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六哥。” “修琰。” 二皇子楚修誉和七皇子楚修逸笑着走上前来。 楚修琰握着沈云倾的手,她头上带了一顶斗笠,叫人看不清面容。 “六哥,这是哪家的姑娘啊。”楚修逸一边打趣,一边伸出手勾起斗笠,却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六嫂!” 二皇子楚修誉这才看了过来,也颇为讶异:“云倾……你还活着!” 沈云倾微微蹙了眉头,后退一步躲开了七皇子楚修逸的手,下意识站在楚修琰身后。 楚修琰无奈的摇了摇头,握着沈云倾的手,轻声安抚着她。 “二哥,修逸,先带我去看看父皇吧。” ————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父皇的病情……”楚修誉摇了摇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楚修逸在一旁,除了叹息,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他们拍了拍楚修琰的肩膀,便离开了,楚帝已经太久没有见到楚修琰了,他们,就不进去打扰了。 楚修琰带着沈云倾在楚帝的寝殿外站着。 “怎么不进去?”沈云倾侧头看着楚修琰。 虽然她失忆了,可她不傻。她知道,也许楚修琰的父皇时日不多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进去陪着他的父皇。 楚修琰怔然,他抬头看着楚帝的寝殿,那一步却怎么也跨不出去。 进去后,他要说什么? 要表现的很悲伤,再掉几滴眼泪?还是故作冷漠,像从前一样。 关于沈云倾,他又要如何解释,还要不要在楚帝面前,坚持娶她为妻。 太多的事他都没有想清楚…… “你在怕什么啊?”沈云倾不解。 可楚修琰的神情分明写着:他不敢进去。 楚修琰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在害怕。 不敢进去,竟然是因为害怕…… 他怕看到楚帝的萎靡模样,怕楚帝不同意他与沈云倾的事,怕自己的态度再气到楚帝,更怕……这一面,是最后一面。 过往的种种,这一刻,楚修琰都无法再计较什么了。 母妃的死,他怨,他恼了这么多年,可如今,他仍旧害怕自己的父皇这样离去。 “走吧。”楚修琰握着沈云倾的手,带着她进了楚帝的寝宫。 寝宫内室,楚帝躺在床上休息,贤妃季如湄坐在床边,正与楚帝说着话。 “琰儿,你回来了。” 看到楚修琰时,季如湄笑着起身,对他招了招手。 瞧着楚修琰身边的沈云倾,她笑着拿过沈云倾头上的斗笠:“大热的天,怎么……” 她的话蓦地顿住了,看着沈云倾的目光中,满是惊愕。 楚帝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的脸色很差,唇色苍白,人也瘦了许多。 他看着沈云倾,只是摇头叹息。 “父皇……”楚修琰有很多话想问问他,可是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全都问不出口了。 前后不过几十天,他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哪里是那个精明睿智的大楚皇帝了,如今的他,不过垂暮老人罢了。 “如湄,带着云倾去走走吧。”楚帝笑着看向季如湄。 “好。”季如湄走到他身边,让楚帝舒服的倚靠在床边,末了,柔声道:“我再煲些汤,一会儿喝,好不好?” 楚帝嘴角的笑容从未褪去,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 眼瞧着两人出了寝殿。 楚帝紧蹙了眉头,不住的咳嗽着,声音中压抑不住的痛苦。 待得平静下来。 他看着楚修琰,笑着摆了摆手,让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既然带着她回来了,就没打算再放她离开吧。”楚帝的语气十分肯定,他太了解楚修琰了。 说起来,也算是他二人的缘分了,一个在大秦皇宫,一个远在穆然平原,也能相遇,真是有缘。 楚修琰默然不语,只是他的神情,已然告诉了楚帝,他的坚决。 楚帝摇头轻笑:“她竟然也同意与你回来,朕真没想到……” “是儿臣绑着她回来的。”楚修琰咬了咬牙,说道:“她……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楚帝一怔:“原来是这样。” 他的语气颇有些唏嘘,想也知道,是严子殊用了什么手段。 “琰儿,你可知留下她,可能面临什么?” “儿臣知道。”楚修琰垂眸,轻笑一声:“可儿臣……更希望她在身边。” 楚帝的嘴唇颤了颤,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让楚修琰这样任性。 可是……他如何一再罔顾儿子的意愿。 “罢了,罢了……”楚帝长叹一声:“随你去吧。” 左右他都是将死之人了,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说不准……楚修琰与沈云倾,真的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千万别放弃啊 大楚的皇宫,比之大秦,似乎多了一些烟火气,宫女太监的脸上多少都有些笑模样。 沈云倾与季如湄一同在御花园走着。 “你今后做何打算,要与他一同住在东宫吗?” 沈云倾摆弄着头上的斗笠,说道:“他肯定不会让我离开的,我自己也走不出大楚。” “你不愿意回来?”季如湄惊讶的看着她。 “嗯,在这边我又没有认识的人。”沈云倾的语气有些落寞,想到了严子殊,便连摆弄斗笠的心情也没有了。 季如湄瞧着她,试探的问道:“你……可记得云晞是谁?” 沈云倾摇了摇头,她半分印象也没有。 季如湄便清楚了,她记不起来过往,倒是也没有纠缠下去了。 对于沈云倾,她不排斥,甚至很喜欢。只是论起长远来,她也不得不承认,沈云倾并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甚至,她不应该留在楚修琰身边。 她带着沈云倾,在这花园中走着。 “大热的天,摘了斗笠吧。”季如湄瞧着她带这东西闷得慌,便要伸手给她取下来。 沈云倾竟然退后了一步,说道:“他说,在皇宫,这东西不要取下来。” 说完这话就是沈云倾自己,也惊讶的不行,什么时候,她这样听楚修琰的话了。 “湄姨。”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与季如湄一同回头看去。 楚修琰笑着走过来,执起沈云倾的手:“湄姨,我带着倾儿先回了。” “好。”季如湄笑的温婉,她瞧着沈云倾,末了,看向楚修琰:“若是有空儿了,带她去翎韵宫坐坐吧。” 说罢,季如湄当先离开了。 楚修琰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去翎韵宫…… 那曾是母妃的寝宫啊。 带着沈云倾过去,也就是认可沈云倾在他心中的位置,带过去,也是为了告慰母妃在天之灵。 且不论前路如何,总要将自己最喜欢的女子,带去给母妃“看看”。 他瞧着沈云倾…… 等到她对他不再排斥的时候,就带着她过去吧。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皇宫。 ———— 锦城一如既往的繁华,他骑着马,带着沈云倾去了曾经的建安王府。 他当先下了马,却没有扶沈云倾下来。 “握着这个。”楚修琰笑着执起她的手,放在马鞍前的铁环上。 瞧着沈云倾坐稳了,楚修琰才牵着缰绳,进了建安王府。 这里仍旧如他在的时候一样,曾经建安王府的下人,他并没有遣散。 “殿下。”安寻走过来,恭敬的说道:“都在院里候着了。” 楚修琰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缰绳,希望……他们可以让沈云倾想起什么。 他牵着马,带着沈云倾径直过去了听云院。 “你对这里很熟悉啊。”沈云倾四下看着,有些好奇:“这是你兄弟的府邸吗?” “不是。”楚修琰笑着回头看她,柔声说道:“以前……是你我住在这里。” 沈云倾怔忪间,楚修琰松开了缰绳,伸手握住她的手:“到了。” 从王府大门,直到听云院,已经够久的了。 原以为,可以像穆然平原那次,他牵着马,她坐在马背上,可以再想起什么来。 现在看来……果然是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推开听云院的大门,与沈云倾一同走了进去,拐过几个弯,就到了主院。 那里面的石桌边围坐着几个人。 沈云倾认得其中的两个,正是刚刚在皇宫见过的楚修逸和楚修誉。 另外的三个人,她不识得。 可是那三个人,似乎是认识她的。 因为……楚修琰取下了她的斗笠,那三个人满是惊讶的看着她。 其中的两个丫头更是激动的跑了过来,泪眼婆娑唤着她主子。 “你们……”沈云倾不认识她们,更不习惯她们这样唤自己,连忙求助一般的看向楚修琰。 “主子,您……不认识我们了?”其中一个丫头很焦急的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是云晞,她是紫苑,您……您不记得了吗?” “云晞?”沈云倾蹙着眉头,又转头看了看另一个丫头:“紫苑……” 她绞尽脑汁的想啊想,最终很确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你们,你们认错人了。” “阿姐。” 沈云倾闻声看去,那个少年郎正缓步过来,他的眼圈很红,却分明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过来时,云晞和紫苑都让开了路。 “你……”沈云倾蹙着眉头,瞧着与自己颇为相像的他,一瞬间好似有什么在眼前闪过。 她想要问他一些事。 可却突然间,头疼的厉害,她赶忙按着额头。 “倾儿。”楚修琰搂着她,关切的看着她:“怎么了?” “阿姐!” 沈云倾抬头看着那个少年郎,他那欣喜若狂的模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忍着头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云染,沈云染。” “沈……云染……” 好像很熟悉的名字,又好像那般陌生。 头疼的愈发厉害了,沈云倾紧咬着牙,可还是疼得站不稳。 “疼。” 她下意识的窝在楚修琰怀中,哼唧着说疼。 楚修琰吓得不轻,连忙抱起她,不顾众人,急急跑出了院子。 他骑着马,便带着沈云倾离开了建安王府。 沈云染和云晞正要追过去,却被二皇子楚修誉拦了下来:“六弟这是回宫找太医了,你们进不去宫门,回去等着吧,有消息我与七弟会告诉你们。” “是啊,她如今记得不你们,还是慢慢来吧。”楚修逸也劝阻道。 是以沈云染他们虽然着急,却也只能等一等了。 正说着话,安寻跑进了院子,对着二皇子楚修誉躬身道:“殿下请二爷将卿尘带入皇宫。” 楚修誉微微蹙了眉头,他的心中有些不安。 沈云倾到底是什么情况,竟然要唤卿尘进宫。 ———— 东宫之中,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在此处。 楚修琰负手站在厅中,他的身后,跪着十几位太医。 为首一人叩首道:“殿下,臣等对这蛊术不甚精通,是以……也没有办法医治。” “太医院的典籍中,没有对付这种蛊虫的办法吗?” 楚修琰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他不想相信,可是……这么多太医看过了,还能有错吗? 为首的太医哑然,看向一旁的副院判,两人皆是一声叹息。 “殿下,这蛊虫,唯有母蛊亡,方可得解。” 楚修琰低了头,摆了摆手。 那些太医赶忙起身退下了,这种时候,可不要触怒了楚修琰才好。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手揉着额头。 严子殊……你真的好狠啊。 子母蛊,亏他想的出来。 为了得到沈云倾,竟然不惜彻底抹去她的过往。 “七弟。”楚修誉带着卿尘进来瞧见他这幅模样,心中咯噔一下:“太医怎么说?” “子母蛊。”楚修琰抬头看着楚修誉,目光中带了些无助:“太医说……解不了。” 卿尘已经进了内室,没一会儿,便走了出来。 楚修誉看着他。 卿尘无奈的摇了摇头:“确实是子母蛊。” “连你也不知如何解?” 卿尘瞧了楚修琰一眼,这才说道:“不是不知,而是……这解药弄不到。” “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说就是。”楚修誉想的简单,若说药材,便是再珍贵,他也弄的来:“需要什么,你直说就是。” “两种解药,一是镇蛊丹,另一种……母蛊死亡,这子蛊自然死去。” 卿尘虽不知这母蛊在谁那儿,不过太医定然也知道这法子,看着楚修琰这模样,母蛊定然是取不回来,自然,更谈不上让母蛊死亡了。 楚修琰轻笑一声,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母蛊……在严子殊手中,他如今……是大秦的太子。” 他不傻,严子殊既然能给她下了子母蛊,知道她被他带走的一刻,肯定不会再留后路。 那母蛊,定然是被他服入体内了。 到时,他不死,母蛊就不会亡。 就算他有心去抢夺母蛊,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而镇蛊丹也在大秦皇宫。 严子殊要的就是让沈云倾永远记不起楚修琰,如今……又怎么会给他们留下机会。 不顾惊愕的楚修誉和卿尘,他走进内室,瞧着躺在床上的沈云倾。 她的面色好了一些,太医院的院判给她施了针,缓解了她的头痛。只要不再让她想起那些事,她就不会再痛了。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在手中轻轻婆娑。 记不起来又如何。 那就重新来过吧。 就算是再来一次,沈云倾也一定会爱上他。 就是一种直觉,她会爱上他的,一定会的。 前路再凶险,两个人一起走,也好过一个人孤单的走下去。 “倾儿,过去的不要再想起了。往后的日子,你我在一起就够了。”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颊,看着她舒展的眉头,不由得轻抚着她的眉眼。 记不记得又能如何。 他爱她,他会对她好,也就行了。 他不是神,掌控不了命运,他能做的,只能是尽最大的努力,去改变他与沈云倾的今后。 剩下的,便要看老天爷如何决断了。 倾儿,你可千万别放弃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嫁给我吧 大楚的秋天,来的这样早。 沈云倾站在庭院中,瞧着这院中的泛黄的树叶。 她来这里,已经有不短的日子了,渐渐的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开始喜欢这边的人。 “嫂嫂。” 听到这声音,沈云倾侧头看过去,果然是楚韵。 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挽着沈云倾的胳膊,笑着说道:“我和羽寒出去玩的时候买了好多小吃,嫂嫂也尝尝。” 沈云倾一抬头,果然……萧羽寒慢悠悠的走过来,手中提着大包小裹。 他看着楚韵的眼神,满满的宠溺。 见到沈云倾时,微微躬身。 沈云倾领着两人进了屋子,让紫苑奉了茶来。 她在东宫的这段日子,是紫苑和云晞在照顾她。 沈云倾仍旧什么也不记得,只是听着她们讲述从前的事,偶尔会有些熟悉的感觉。 楚修琰再也不同她提过去的事情,他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回到东宫时,总是疲惫的很。 可即便这样,他也要来看看沈云倾,陪她说说话,与她抚抚琴。 她若是说闷了,推了什么事都要带着她出宫走一走。 她若是觉得在宫中没事做,楚修琰便拿来鹦鹉,猫咪哄她开心。 初时,沈云倾还会与他说起秦国,还会闹着要回去。 后来……也就不提了。 很多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去想秦国的事情了,严子殊如何,她也不如初时那般上心了。 是不是自己太没有良心了,这才多少时日啊,就快要淡忘严子殊了。 细细想来,如今的她,每天的生活着实简单,早上起来梳洗打扮,与云晞,紫苑一起在这东宫走一走。 回来逗逗猫,拨弄拨弄琴,这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下午楚修琰多半就会过来,陪她下棋,和她讲一些趣事,偶尔还会带些有趣的小东西来。 有时候沈云倾觉得自己与楚韵竟差不多的幼稚。 楚韵上有父皇兄长宠爱,还得萧羽寒的怜惜,是以仍旧有些孩子脾气,玩闹的心性从未褪去过。 这段日子被楚修琰宠的,沈云倾竟也觉得,自己的心性也没那么成熟了…… “嫂嫂,明儿和我们一起去玩吧。”楚韵吃着点心,还不忘拐着沈云倾一同出宫去。 这几日,楚帝的身子转好,楚韵这才有心思,出宫去玩一玩。 沈云倾自然也想与她一同出去,还不等答应,就听一声:“韵儿,你若是再偷偷带着你嫂嫂出宫,我就让父皇将你禁足。” 楚修琰推门进来。 萧羽寒赶紧起身作揖。 “羽寒,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了。” “礼不可废。” 萧羽寒颇有些毕恭毕敬。 沈云倾并不太明白他们这般要好的关系,为什么还要讲究这些虚礼。 不过她的性子没那么好奇,也不会去问这些。 楚韵跑过去黏着楚修琰,笑着攀上他的胳膊,说道:“六哥,嫂嫂整日在宫中,闷的很,我与羽寒带她出去走走不好吗?” “不好。”楚修琰嘴角一翘,放下就抽出手来,走向沈云倾。 沈云倾对他可是没有半分恭敬可言,只坐在那儿,自顾自的吃着糕点。 楚修琰坐在她身边,握着她拿糕点的手腕,硬是将糕点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沈云倾微微蹙眉,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声,也就作罢了。 “啧啧啧……”楚韵在一旁看得只起鸡皮疙瘩:“六哥,你真是……” 楚修琰颇有些得意的冲着她一挑眉,楚韵浑身一抖,赶紧拉着萧羽寒跑出了屋子。 看着他们离开了。 楚修琰变戏法一般,将手从袖中伸出,一直玉簪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喜欢吗?” 他献宝一般,将玉簪举在沈云倾面前。 这是底下人送的上好的玉做的簪子,他想着,沈云倾该是会喜欢。 沈云倾接过去瞧了瞧,看得出来她喜欢的紧。 却还是蹙着眉头:“好是好,不过以后就别给我簪子了。” “为何?”楚修琰颇有些疑惑,问道:“你不喜欢?” “不是。”沈云倾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将簪子放在桌子上,而后起身取了个盒子回来。 一打开,里面不是簪子就是镯子,已经满满一盒子了。 “这么多,我都戴不过来。”沈云倾将他刚刚送给自己的玉簪也放进了盒子。 她又不常常出去,有几个簪子镯子也就够了。 “这东西多一些总是好的。”说着,楚修琰合上了盖子,笑着起身握住沈云倾的手,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去哪儿?” “翎韵宫。” 楚修琰想了很久,他不想再拖下去了,大秦蠢蠢欲动,楚帝的身子又不大好,这大楚……不知还能安定多久。 沈云倾不知道那是哪里。 楚修琰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出了东宫,她也没有多问,只是随他走在宫中。 她已经习惯,许多事情不去问他,左右……他都会告诉她。 ———— 站在翎韵宫前,楚修琰握紧了她的手。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这里了。 每每想起母妃临死时的模样,楚修琰总是无法平静。 他与楚修逸都很疼爱楚韵,可是……他比楚修逸更明白,楚韵能来到这个世上,是多么幸运的事。 如今,站在翎韵宫外,他却没了胆量推门进去。 他害怕唤醒那些已经快要尘封的记忆。 “怎么不进去。”沈云倾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他们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既不进去,又为什么到这里来。 轻叹一声,楚修琰示意门前的守卫打开了门。这里,曾是他母妃的寝宫,守卫自然不会拦着他。 眼瞧着就要走进主院。 楚修琰抬头看着院中的那座二层亭台,恍惚间,似乎看到母妃正站在那儿,对他招手。 低头轻笑,便带着沈云倾上了亭台。 秋风轻拂过面庞,有些许凉意。 瞧着这亭台的布置,曾经住的,该是位女子。 “这里……曾是我母妃的宫殿。” 听到楚修琰的话,沈云倾抚着栏杆的手一顿,她侧头看着楚修琰。 她是忘记了许多,可是并不代表她听不懂楚修琰话中的意思。 他的母妃亡故,如今,他带着她来这里,可不会只是简单的来瞧瞧。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云倾故作不解,笑着说道:“你该带着你心爱的姑娘来,而不是我。” “倾儿,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楚修琰瞧着她,向她走过来。 沈云倾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 退到柱子旁的沈云倾退无可退,只能用手推着楚修琰的胸膛。 楚修琰也没有再向前走,他低头看着沈云倾,目光中满含深情。 “嫁给我吧。” 沈云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连带着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 “我……可我……” “倾儿,我知道你对我并非无情。”楚修琰微微蹙了眉头,握着沈云倾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曾经是我的侧王妃,如今……我要你做我的太子妃。” 沈云倾还不等说什么。 楚修琰就将她揽入怀中。 他很强势。 沈云倾伏在他的胸口,这样觉得。 莫名的,自己并不是多么排斥他的怀抱,刚刚磕磕巴巴的话,也不过是习惯性的搪塞罢了。 很多时候,沈云倾总是在想,自己真的还想要离开吗? 答案总是否定的。 她习惯了大楚的一切,对于严子殊的亲近,也仅仅是在昏迷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而已。 楚修琰对她很好,好到她不知该如何拒绝他。 “你说……我曾是你的侧王妃?” “是。” “那我为何会到秦国。” 楚修琰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些。 他要如何告诉她。 “你一定要知道吗?” 沈云倾伏在他胸口,想了好一会儿,却摇了摇头:“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只是……我还不想嫁给你。” 她伸手环着楚修琰,闭上眼睛,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我与你相处不过几十天,就这样嫁给你,岂不是亏得慌。” 她说的轻松。 楚修琰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他瞧着沈云倾。 只见沈云倾微微垂了首,嘟囔着:“傻样儿。” 瞧着她颇有些羞涩的模样,亦如从前。 楚修琰笑的开怀,连着眼中都带上了笑意。 “咳咳咳……” 听到这咳嗽的声音,楚修琰连忙转过头去,见到楚帝的一刻,连忙作揖:“父皇。” 沈云倾也是连忙福身行礼:“陛下。” 楚帝看向沈云倾的目光中藏着一抹担忧,不过很快,便笑着扶起他二人。 “你迟早要嫁给琰儿,便也唤朕一声父皇吧。” 他并没有反对楚修琰娶她。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楚修琰不想深究,到底是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转变,毕竟结果,如他所愿就好。 楚帝走到栏杆前,看着这翎韵宫。 沈云倾现在一旁,瞧着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琰儿,你打算何时与她成婚?” “越快越好。” “你想让她做太子妃。”楚帝的言语中尽是肯定。 楚修琰蹙着眉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 楚帝负手站在那儿,迟迟不语。 太子妃…… 岂能儿戏。 坐上这个位置,也就意味着,沈云倾会成为大楚将来的皇后。 那个位置,多少双眼睛看着的。 沈云倾若成了皇后,她的身份,又瞒得了几时。 到时,那流言蜚语,怕是会压死他们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你不该来救我 若是平静的日子过得久了,对于一些意外的事情,总会那样措手不及。 沈云倾与楚修琰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总是会习惯性的将所有的事情推给他。 楚修琰与沈云倾坐在赌场的长凳上,两人身前的桌子上已经堆了满满登登的银两了。 “押大押小?”他握着沈云倾的手,宠溺的笑问道。 沈云倾攀着他的手臂,想了想,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吧,上一把是小。” “好,那就押大。”楚修琰十分听她的话,将面前的银两向前一推,“押大。” 众人的喧闹声中,他们两人这样的小甜蜜颇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也实在没人会说什么。 因为……沈云倾可谓是神嘴,押大押小就没错过。 她说大,这盒子里就开不出小。 可偏偏每一次她都最后才说。 这一次也是一样,周围押小的人都是暗暗叹息,又要大赔一笔了。 果不其然,打开的一瞬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沈云倾笑嘻嘻的瞧着面前越发多的银两,得意的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拍了拍沈云倾的手,笑问道:“赢得差不多了吧。” 沈云倾瞧着桌子上这些银两,忙点了点头,“走吧。” 他将银两装在包裹中,交给了一旁的安寻。 而后握着沈云倾的手离开了赌场,纵然他们今儿赢了个盆满钵满,也不会有人来妨碍他们离开。 毕竟安寻佩剑站在那儿的气势,还是吓人的很。 瞧着沈云倾开心的在街市上转来转去,楚修琰颇为满足,跟在她身后,帮她付账,给她拎着一些小玩意。 “喏,你今天不许欺负安寻了。”沈云倾拿了两个糖人,自己吃着一个,把另一个硬是塞给了楚修琰。 楚修琰瞧着手中的糖人,颇有些尴尬,这大街上,他一个大男人吃这东西,不免有些难为情。 沈云倾可不管这些,只是期待的看着楚修琰。 楚修琰无奈,只好吃了糖人。 安寻在一旁偷笑,总算是不用他再受这份罪了。 突然安寻觉得遍体生寒,抬头看去,只见楚修琰吃人一般的目光瞪着安寻。 安寻立刻收敛了笑容。 “付钱!” 楚修琰冷着脸说出这句话,而后笑眯眯的转头看着沈云倾,握着她的手去逛别处了。 安寻撇了撇嘴,乖乖付了钱,跟了上去。 出来玩了小一天了,沈云倾有些饿了,便央着楚修琰一起去吃饭。 楚修琰自然万事都顺着她。 在这锦城,醇香楼可是出了名的酒肆,不禁酒香,饭菜更是色香味俱全,许多人来这锦城,都会选择去醇香楼吃上一顿。 刚一进去,还不等说上一句话,就被小二请上了二楼雅间。 “二哥。” 楚修琰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待看到他身边的叶柔时,便打趣说道:“原来二哥也是陪着佳人出来的。” 说着,他便拽着沈云倾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楚修誉与叶柔也是刚来不久,菜还没有上来呢。 “小二,再来壶好酒。”楚修琰可是毫不客气,笑着一挥手,“来最贵的。” 小二这便一躬身,下去了。 楚修琰与楚修誉在一起,多半谈的都是朝堂的事。 哪怕吃饭之前,沈云倾与叶柔都三令五申,不许谈论政事,他们两人也仍旧忍不住在那边打起哑谜。 “户部,兵部,不可放。” “这是自然。”楚修誉点了点头,手中的酒盏慢悠悠的转动着,“岭南不安生,游牧部族那边也该落子了。” 楚修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了眼睛。 “若不是你提起,我差点忘了他们。”楚修琰的眉头紧蹙,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云倾与叶柔吃饱了饭,坐在那儿也听不懂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 索性结了伴,一同出去转转。 安寻跟着两人出去了。 楚修琰与楚修誉也没有阻拦。 说起来,沈云倾纵然失去了记忆,可与叶柔还是亲近的很。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毕竟一人在宫中,一人在宫外,可是莫名的,沈云倾愿意与叶柔亲近,许多话与叶柔说,也是百无禁忌。 她们二人不在了,楚修琰与楚修誉总算能说一些关于她们的事情了。 “你打算何时娶了她?”楚修誉瞧着楚修琰,笑问道。 提起这事,楚修琰也颇有些犹豫。 “自然是尽早,大秦那边最近不安生,容将军传信回来,大秦多次骚扰,游牧部族与岭南那边的往来更甚。” 楚修琰倒不担心大秦会突然发兵,只要楚帝在位一天,这大楚没谁会不长眼的造次,可若是楚帝去了…… 楚修琰继位虽说也有自己的势力,可对于游牧部族的压制,可就不如楚帝了。 到时候若是大楚内乱,秦国再火上浇油,他这个帝位,也是很难保住。 “萧家老实了,但是失去了他们的镇压,岭南旁的家族,也就都起了反心。” “正是如此。”楚修琰点了点头,颇有些无奈的说道:“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将军,不好办啊。” 一举消灭容易,可过犹不及。这个度,不好掌握啊。 正说这话,屋门嘭的被推开,一个暗卫冲进来,跪在地上,“殿下,前面街道起了乱子。” “倾儿呢!”楚修琰蓦地站起身,冲到他面前。 那暗卫低着头:“属下……” 他的目光陡然一变,手握着匕首对着楚修琰刺出。 一声惨叫,却是楚修誉握住了那暗卫的手,生生折断。 “谁派你来的!”楚修誉掐住他的脖子。 只见那暗卫瞪大了眼睛,挣扎两下,便垂了头。 楚修誉伸手抚上他的颈部,摇了摇头,“死了。” 楚修琰微微蹙眉,却不敢再耽搁下去,“二哥,我去寻倾儿和叶柔,你快去领些人来。” 说罢,楚修琰夺门而出,牵了马,骑了便跑。 身后两个暗卫也骑着马追了过来。 街上人不少,楚修琰的马疯了一般奔跑着,街上的人纷纷向两边靠拢。 “安寻,倾儿呢!”楚修琰赶到时,与两名暗卫合力杀了这些黑衣人。 安寻身后护着叶柔,躬身道:“倾主子……被人劫走了。” 楚修琰蹙眉:“朝哪个方向去了?” “城门。” “你们俩留下,护送她回府去。其余人,追!”楚修琰一扬马鞭,当先跑了出去。 安寻也上了马,领着一众暗卫追了上去。 ———— 锦城外,楚修琰已经舍弃了马,带些一众暗卫进了树林。 他的手臂被剑划伤了,只是扯了布随便的包上了。 刚刚他们追上了绑走沈云倾的人,一番缠斗,几个暗卫留下拖着,才让楚修琰他们得以脱身。 如今这城郊的树林尚算隐蔽,逃到这里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楚修琰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的眼前颇有些模糊,想来,那刀上是抹了毒的。 他紧紧的托住沈云倾的腿,背着她向树林深处逃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楚修琰回头瞧着又有暗卫留在了原地,为他们抵挡着那些黑衣人。 安寻跟在他身边,看到这情景,自然也明白,若是再没有救兵来,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殿下,属下护着您和倾主子冲回去吧。” 安寻并不是疯了,这个提议确实大胆,可是……冲回去,便能让救兵更早的看到,还有一线希望。 若是不回去,再向树林深处跑,以他们如今的状况,是跑不过那些追兵了。 楚修琰不说话。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躲在树后。 “你不该来救我。”沈云倾贴在他背后,轻声说道。 是啊,若是不救她,他又怎么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楚修琰闭着眼睛,缓着眩晕感,听到沈云倾的话,他摇了摇头,“若是不救你,我还如何活得下去。” “阿琰……” 沈云倾靠在他后背上,突然觉得,若是这样死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和他在一起,感觉还真是不错。 “如果这一次,我们大难不死,你就嫁给我吧。”楚修琰笑着靠在树干上,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沈云倾不由的红了眼眶,靠在他肩膀上。 楚修琰却只是笑:“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着,他将沈云倾放下。 看着安寻:“带她到一旁的树上躲起来,等到这些人走了,你们再出来。” “殿下!”安寻大惊。 沈云倾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你要做什么。”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只要我跟他们走了,他们不会再为难你。” 楚修琰满目柔情,抬手抚着沈云倾的脸颊。 那些人绑了沈云倾,却故意在城外慢悠悠的走,分明就是等着他追过来。 刀上涂了毒,也并不是即刻毙命的毒,想来,也不是为了让他立刻死去。 救兵不知什么时候会到,再拖下去,他与沈云倾,都出不去。 “我不走。”沈云倾死死的握着他的胳膊:“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听话。”楚修琰瞧着她这样坚决的模样,颇有些从前的影子,只是这一次,他不能由着她了。 他抬手,点了她的穴道,瞧着她焦急的目光,楚修琰吻上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说罢,他拍了拍安寻的肩膀,“她就交给你了。” 楚修琰带了剩下的几个暗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给安寻和沈云倾争取一些躲藏的时间…… 第一百七十六章、拖延 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沈云倾与安寻站在树上,凭着夜色和繁茂的树冠隐匿着。 追兵被楚修琰带人引开了…… 他会怎么样。 沈云倾不知道,只是如今的她,动弹不得。 眼看着楚修琰在他的视线中消失,沈云倾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她突然意识到,楚修琰对她原来是这样重要的存在。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偶尔嗯虫鸣,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它。 安寻警惕的看着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带着沈云倾跳了下来。 他解开了沈云倾的穴道。 “属下送您回去。”安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但是沈云倾明白,他其实很想到楚修琰那儿去,保护他。 沈云倾领着安寻向回走着,看到地上暗卫的尸体,沈云倾大着胆子,拿了暗卫手中的匕首。 “主子……” “安寻,你听我说。”沈云倾看着他,微微退后了几步:“你去迎救兵,找到了救兵,就带着他们赶紧过去。” 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匕首,手微微的颤抖,可还是不肯与安寻就这样离开。 “属下奉殿下的命令……” “现在这里没有殿下,你就要听我的命令。”沈云倾不敢靠近安寻,生怕他再点了自己的穴道,“安寻,我不能看着他这样去死。” “可是您过去没有用。” “那总好过他自己去死。”沈云倾一狠心,将匕首横在自己的脖颈上。 安寻一惊,想要上前却硬生生的止了脚步。 沈云倾分明是铁了心。 安寻想要劝,可又不知道如何劝。 “主子,您莫要为难属下。”他蹙着眉头,为难的看着沈云倾。 沈云倾将刀刃贴在自己的脖子上,“阿琰说过,他不在,你要听我的。现在,我命令你去迎救兵。” 她侧开身子,让安寻过去。 安寻想要出手拿了她手中的匕首,却被她躲了过去。 她的脖颈被划出了一丝血痕,“你若是再不走,我只能死在这里。” 安寻一咬牙,这便离开去迎救兵了。 沈云倾这才收了匕首,按着楚修琰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有这样的勇气,只是觉得,她该在他身边。 ———— 血腥气愈发的严重,手也开始不自主的发抖。 控制不住的后退一步。 “殿下!”一旁的暗卫赶紧扶住他。 楚修琰努力的睁着眼睛,看着对面的黑衣人。 他的身边,只剩下两个暗卫了,冲出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尽力抵挡身体中的毒了,如今,便是这样站着,都十分奋力了。 “你们的头领呢,叫他出来说话。” 楚修琰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淌下来,目光却仍旧死死的盯着那些黑衣人。 其中一人推开其余的黑衣人走上前,看着楚修琰:“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你们的主子,是让你们活捉孤,对吧。” 楚修琰轻笑一声,言语中尽是肯定。 他的毒至今也没有致死,而且这些人追击的时候并没有下杀手。 那个头领也不回应,只是瞧着楚修琰,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楚修琰直了身子,握紧了手中的剑,说道:“放他们离开,孤随你们走。” “哦,堂堂大楚太子,还在乎两个下人的命?” “左右孤活不了,何必再拖累他二人。” “殿下!” 暗卫皆是死士,又怎么会这时候离开。 还不等他们说什么,就被楚修琰摆摆手制止了。 那头领低声笑着,他看着楚修琰,思虑了小一会儿,才挥了挥手,让这些黑衣人让开了一条路。 “你们,走吧。”那黑衣人头领指了指那两个暗卫,说道。 那两个暗卫瞧着楚修琰,末了,无奈的躬身,“殿下保重。” 说罢,便从那些黑衣人的缺口处离开了。 那黑衣人头领还算信守承诺,并没有为难他二人。 楚修琰如今全靠着一股子念头支撑着,看到两个人顺利离开,他微微闭了眼睛。 身子已经不大听使唤了,剑杵在地上,却支撑不了越发沉重的身子。 “太子殿下,请吧。” 黑衣人头领向前走着,靠近楚修琰身边。 楚修琰微微眯了眼睛,抬手挥剑,那头领一侧身,握住楚修琰的手臂,一拳打在他的腹部。 贴在他耳边,轻蔑的说道:“太子殿下,还是配合的好。” 楚修琰咬着牙,有人蒙了他的眼,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 再醒来时,他已经在一驾马车中了,他的眼睛仍旧被蒙着,手脚也都被绑上了。 楚修琰不知他们要将他带去哪里,只是隐隐觉得,这一次的事,似乎并不简单。 那些人要他活着,说明背后的目的,更大。 也许……挟持他,为的是这大楚江山。 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除了马蹄和这马车的声音,再无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似乎热闹了一些。 偶尔有谈笑声传来。 楚修琰侧耳倾听,想来应该是官道旁的茶馆。 “在这休息休息吧。” “是,大人。” 马车停下。 有人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大人,他还没醒。” “你们几个留在这儿,其余人,跟我进去……” 楚修琰心中暗叹一声,他们这是要轮班进去吃喝,这样……他根本没机会逃跑。 刚刚他试过挣扎一下,不过这绳子困的紧,他的内力竟也用不出来。 微微蹙了眉头,正急时,听到外面似乎有人聊天。 “不知道主人要他做什么。” “管他呢,主人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 “也是。要我说,主人身份这般显赫,在岭南也是……” “嘘,别多言。” 岭南…… 楚修琰微微蹙了眉头。 他们是岭南那边的人,身份显赫…… 在岭南,身份最为显赫的该是萧家,不过如今萧家不似往日,应当不会这般。 那还有谁…… 陈家?冷家?还是……宁家…… ———— “倾主子,他们到了。” 茶馆中,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一戴着斗笠的女子身旁,低声说道。 那女子微微抬头,看着远处桌子的一群人,蹙了眉。 斗笠微微拂动间,看得到她的面容,正是沈云倾。 “你了解这边的地形,能推断出他们接下来去哪儿吗?”沈云倾不慌不忙的问道。 那年轻男子想了想,凑在沈云倾身边,说道:“从这里再走半日,便是岔路,一边通往岭南,一边前往边关。” 沈云倾不禁握紧了拳,岔路。 救兵还没有消息,若是他们走上了岔路,那便很难走在他们前面等着了。 到时候楚修琰被带去哪里,可就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沈云倾放下杯子,问道:“安宿,你手中可有毒药。” “有。”安宿点了点头,目光无意瞥向那些黑衣人。 沈云倾低喝一声:“别看!” 她戴着斗笠,却也不敢将目光长时间停留在那些黑衣人那儿,毕竟……都是会武的人,若是引起他们的察觉就不好了。 沈云倾伏在安宿耳边,说了几句话。 安宿颇有些惊讶,却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他起身离开。 沈云倾拿起杯子,故作淡定的喝着茶。 茶馆外,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拿着一些草料走出来。 一直到那些黑衣人的马车旁。 “里面有位爷让小的拿些草料来喂马。” 那些黑衣人也没在意,只是摆了摆手,让他抓紧喂。 那小二赶紧将草料喂给这些马匹,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躬身回了茶馆。 这些黑衣人也没有察觉什么异常,一路上,都是这样的。 到了茶馆,驿站,都要喂喂马。 “主子,办好了。” 安宿回来时,茶馆中的黑衣人还在吃喝,他瞥了一眼,坐在沈云倾身边。 沈云倾点了点头,便等着这些人吃好喝好,换了外面的黑衣人进来吃喝。 安宿给那些马喂的不是剧毒的药,不过吃了那东西,人会全身无力,不知对马的效果如何。 “该走了。”沈云倾笑着起身。 她与安宿不能留在这里,否则一会儿可跑不了了。 他们出了茶馆,上马离开了。 拐到树林中,沈云倾与安宿弃了马,从林中回到了茶馆对面。 两人隐蔽在林中,盯着押着楚修琰的马车。 “主子……” “别急,等等看。”沈云倾将斗笠放在一边,皱着眉头看着那些马。 昨儿夜里,楚修琰被抓时,沈云倾就躲在他不远处的树后,可是她明白,自己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更不要说救他。 那两个被放回来的暗卫,沈云倾留下了一人,便是安宿,另一人让她遣回去迎救兵了。 他们两人同是安字暗卫,自然熟识各自留下的暗号,安宿在沈云倾身边,沿途留下记号,那个暗卫就能带着救兵快去过来了。 沈云倾本不想这么快动手,毕竟楚修琰在他们手中,若是轻举妄动,很可能让他陷入危险。 可是……再往前就是岔路,她与安宿没办法预知这些人往哪个方向去。 若是不加以拖延,怕是等不到救兵过来了。 他们的马中了毒。 这茶馆中剩余的马匹不多,一时半会,他们找不到太多的马,想走怕是也不容易。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那些黑衣人的马匹纷纷委顿在地。 看起来,这药生效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与山贼讲信义 官道附近的茶馆,来往的人很杂,有穷酸的书生,有乞讨的流民,形形色色的人都在这里。 沈云倾和安宿躲在一旁的林中,看到茶馆的门前突然有些骚动。 那些黑衣人看着马纷纷倒下,不由慌了神。 任凭那些黑人怎么抽打马,马都不肯起来,前进一步。 沈云倾他们离着茶馆。有一些距离,具体的情况看不大清楚。 不过能看得出来那些黑衣人都很焦急,很混乱。其中那个头领甚至是大发脾气。 “刚刚有谁来过!”那黑衣人的头领十分恼怒,眼瞧着再走不远,就到岔路口了。 从哪里拐过去,往岭南的路就十分顺畅了,谁知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大人,刚刚……店小二出来喂马了,他说,是您让的。” 其中一个黑衣人颇有些畏惧的说道。 显然对于头领,他们都是怕的很。 头领微微蹙了眉头。 他何时让了…… “大人,不会是朝廷的人跟上来了吧。” “不会。”头领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他们掳走楚修琰时,并没有人在附近,况且……若真是朝廷的人为什么不动手,反而要跟他们玩这样的伎俩。 头领掀开车帘,楚修琰仍旧昏迷着。 “他没醒来过?” “回大人,没有。” 那头领这才放心了一些。 远在树林中躲着的安宿颇有些不放心,侧头看着一旁的沈云倾,说道:“主子,他们不会对茶馆中的人不利吧。” “不会。”沈云倾盯着那群黑衣人。 笑着说道:“从这过路的,什么人都有,他们是不敢贸然动手的。” 沈云倾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让安宿动手。 既然那群黑衣人绑了楚修琰,自然是想要不动声色的快速撤离。 若是在这茶馆大开杀戒,那动静可就大了去了。 “安宿。”沈云倾微微蹙着眉头,“这里可有山贼?” “山贼……”安宿惊讶的瞧着沈云倾,末了,点了点头,“确实有一伙山贼,在这山头落了寨子,大当家的唤徐风。” 安宿指了这山寨的方向。 沈云倾伸手,“把你身上的银两都给我。” 她拿了安宿的银两,反身回去骑了马,直奔着山寨去了。 临走时她告诉安宿,若是那群黑衣人往边关的方向去了,就一直尾随他们,切不要露出破绽。 沈云倾想,楚修琰贵为大楚的太子,若是他失踪了,往边关的一路上,都应该有重兵把守,他们该不会走边关。 若是往岭南,就不同了。 楚修琰曾与她说过,岭南那地方因着曾经交由萧家掌管,所以相对独立,势力交错纵横,很混乱。 那么……这伙黑衣人……十有八九是要走岭南这条路的。 她就是要赌一赌,山贼贪财能贪到什么程度。 ———— 听着马车外混乱的声音,很快平息了下来。 楚修琰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动手解着身后的绳子。 听到有人靠近马车,他立刻停了手。 有人上车来给他喂了药,想来是扼制他体内毒素的药。 没一会儿,马车就又吱嘎吱嘎的走了起来。 这一次,外面的马蹄声似乎少了一些。 经过刚刚的混乱,他们似乎少了一些人。 楚修琰看不到外面的情景,昏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下了。 “你们是什么人!” “车马留下,人滚蛋!” 楚修琰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打劫车马……是山贼吗? 马车外,黑衣人的头领瞧着面前的一群山贼,着实有些头疼。 在茶馆时,他们的马匹不知怎么回事,出了问题。 身上的银两都用来买马了,那茶馆中的人借机抬价,他们的银两都被搜刮的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凑了几匹马,只能留下了一部分人再想办法。 如今碰到了这么些个山贼,想要硬拼不是不行,只是那代价颇有些大。 可他们又没有银子可以给了。 “我们身上还有些银两,都给你们,这些马匹也给你们,不过这马车,我们要带走。” 这黑衣人的头领很是客气的商量着。 不过那些山贼并不讲道理。 “再讲条件,你们也留下!” 这一声传来,那黑衣人头领立刻眯起了眼睛。 只见这些山贼皆是向两旁退去,留出了一条路来,“大当家。” 几人骑马而来,为首一人,也就是他们的大当家徐风,穿着很是显眼,一身布衣倒像是儒生一般,与旁的山贼很是不同。 不过这气势,还有马上的那把大刀,让那黑衣人头领不敢小瞧。 “我们黑龙寨的规矩,只拿东西不害命,不过你若是坏了我们的规矩,那就得把命留下!” 徐风十分傲慢,提了大刀,瞥着那些黑衣人。 黑衣人的头领咬着牙,一摆手,当先下了马。 “马给你留下了。” 黑衣人的头领转身走到马车中,叫人将楚修琰抬了下去。 “等等。” 徐风策马上前来,笑着一挥大刀,说道:“这人,也得留下。” “不行。”黑衣人头领冷哼一声:“车马给你,这人我们要带走。” “弟兄们,抄家伙!”徐风一声令下,这些山贼统统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黑衣人头领一摆手,这些黑衣人也拔出剑,死死的盯着这些山匪。 “这样打杀,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何不放我们一条生路。” 黑衣人头领还想要再说和一下,毕竟这里不算开阔,一旁的树林子里不知有没有他们的人隐蔽着。 徐风冷笑一声,喝道:“放!” 树林中窜出一支支箭,有几个黑衣人没有防备,当场被射成了刺猬。 黑衣人的头领冷了脸…… 这样下去,他们肯定是死,可若是不带楚修琰回去,他们也不见得能活。 “大人,我们撤吧,到时候再带人过来就是了。” 黑衣人中有一人大着胆子在头领耳边说道。 那头领微微蹙眉,摆了摆手:“放下。” 楚修琰被放在了地上。 黑衣人头领看着对面的徐风:“我们能走了吗?” “当然。”徐风让人过去将楚修琰带到了一边,而后一摆手,让这些山贼让出了一条路来。 黑衣人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剑,从这条路过去。 却听一声,“杀。” 周围的山贼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这些黑衣人很快倒下。 只剩那头领还勉强的站着。 山贼也死了十几人,尸体堆在一起,颇有些骇人。 “为什么……” 那黑衣人的头领勉强的撑着身子,瞪着徐风。 徐风向前探了身子,颇有些玩味的说道:“我们是山贼,不愿意杀人。不过……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 说着,命人砍了那个头领。 他转了马头,对着林中喝道:“云姑娘!” 沈云倾从一旁的林中走了出来,一身白衣,戴着白色斗笠。 径直走到了楚修琰身边,为他解开了绳子和遮在眼睛上的布。 “倾儿。”楚修琰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 “我不放心你。”沈云倾笑着握上他的手。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回头一瞧,楚修誉带着许多士兵过来,将这些山贼全部都围了起来。 徐风蹙了眉头,让这些山贼靠拢在他身后。 楚修誉带兵很有一套,树林中的山贼也没有漏过,都被士兵们擒住了。 “二哥。”楚修琰带些沈云倾走过去,他的身子很虚弱,被沈云倾扶着时,走路也颇有些问题。 楚修誉看到他这模样,很是心疼,连忙叫人将他抬到了马车上。 “幸好你没事。”楚修誉叹了一声,看着对面的山匪,喝道:“都抓起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徐风咬着牙,冷眼看着沈云倾。 果然她有问题。 黑龙寨并不是一个嗜杀的土匪窝,劫财不害命,所以这一直以来,营生一般。 最近没什么大生意,寨子里的生活都成了问题,他这才铤而走险,同意了沈云倾的条件。 本想着做完了这一单,能歇个小半年不用冒险了,结果…… 到底是栽了。 士兵的数量比他们多太多了。 硬拼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徐风也不怨恨沈云倾,到底是他贪财了。 扔下了手中的大刀,也让周围的山匪扔了手中的刀。 不反抗,总不会让他们再枉送性命。 “二哥,算了。” 听到这句话,徐风蓦地转过头去。 只见沈云倾正挡在楚修誉身边,说道:“若不是他们,阿琰这会儿还在那些黑衣人手中呢。” “可他们是山贼。” 这黑龙寨的位置很是易守难攻,朝廷也不是没派人过来,结果都是损兵折将,两败俱伤。 如今这正是剿灭他们的好时机,怎么…… “二哥便答应了云倾吧。” 沈云倾这般央求他了,他又如何能拒绝。 沈云倾回头瞧了徐风一眼,走到他身边去,笑着拾起地上的刀,递给他,说道:“带着你的弟兄走吧。” 徐风却是不接,笑问道:“你不抓我们?” “你们救了我夫君,我就要给你银两,我们说好的。”沈云倾说的理所当然,似乎并不觉得这买卖如何不划算。 反倒是徐风,颇感到好笑。 “你竟与山贼讲信义……” 他做山贼这么些年,竟还能见到这样的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拜天地 风拂过,带起了丝丝血腥气。 徐风微微眯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沈云倾,“放了我们,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沈云倾点了点头,将刀柄放在徐风手中。 “以后再说以后,你救了我夫君,我不会让他们抓了你。” 沈云倾不懂什么江湖道义,只是在她百般无助,抓住黑龙寨这最后一根稻草的时候,徐风伸手拉了她一把。 他接了她的玉簪,答应救下她的夫君。 沈云倾不管他是不是十恶不赦,总之今天有她在,谁也不能动黑龙寨。 这算是她对他们的一点感激。 “我若是现在抓了你,也能跑,而且……还能再狠赚一笔。”徐风接了刀,直接架在了沈云倾的肩膀上,“就像这样。” “云倾!” 楚修誉颇有些焦急,正要上前。 却听沈云倾笑道:“二哥莫急。” 她丝毫不觉得徐风这刀有多么可怕,仍旧那般站在他面前。 “你不害怕?”徐风的刀贴在了她的脖颈上。 刀刃冰冷,激的沈云倾的脖子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可她仍旧没有躲闪。 徐风微微蹙起了眉头。 沈云倾抬起手,放在他的刀刃上,轻轻压下他的刀。 “你不会杀我,也不会挟持我,又何必这样恶狠狠的做个样子。”沈云倾笃定的说道。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只觉得不过一个昼夜,她遇到刀剑,总是冷静的可怕了。 难道……她的曾经,与这些打过交道,所以,并不畏惧刀剑? 沈云倾从头上摘下了一个玉簪,递给徐风。 “三日后,会有人将银两送过来,到时候大当家的便将这玉簪交给来人带回,我便会知晓,大当家的收到了银两。” 徐风仔细端倪着这支簪子,末了,点了点头。 “姑娘的果敢,我徐风佩服。今日你放我等的恩情,我黑风寨上下,铭记于心。” 徐风收起簪子,拿了一支匕首,送给沈云倾,他对着沈云倾抱拳说道:“只要我徐风还活着,拿着这匕首来找我,刀山火海,我徐风也敢去闯。” “刀山火海不必了。”沈云倾笑看着手中的匕首,说道:“大当家的便答应云倾,从今往后,不打穷人的主意了,如何?” 徐风答应的爽快,径直上了马,他瞧着沈云倾,说道:“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自然不打穷人主意,那把匕首,姑娘收好了。” 说罢,他调转了马头,领着这些山贼回了山寨去。 沈云倾低头瞧着这匕首,倒是也没太在意,握在手中,转身往楚修誉那边走去。 ———— 一路奔波,早一天赶回锦城总是好的。 楚修琰的身体情况十分的差,竟然发起了高烧。 沈云倾在他身边照顾着,路上却是不敢停歇的,只能用一些药暂时压抑着他的痛苦。 离着锦城还有大半天的路,眼瞧着楚修琰的身子愈发的差了,他们却没有办法。 马车帘子被掀开,卿尘带些药箱上来了。 “卿尘。”沈云倾连忙让开了身子,留给卿尘足够多的空间。 他风尘仆仆,想来也是一刻不停歇的赶过来的。 他抚着楚修琰的手腕,细细的感受,末了,扒开他的衣服,看了看他的伤口和胸膛的情况。 沈云倾探头看去,只见楚修琰受伤的手臂处有些暗纹蔓延来,胸膛处的似乎也有些暗纹,不过并不明显。 “这毒蔓延的太快了。”卿尘微微蹙眉,为他施针。 可是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楚修琰仍旧高热不退。 照着这样子发展下去,恐怕对他很不利。 沈云倾想要问问他的情况,可是又怕知道他的情况,索性闭了嘴,安静的坐在一边。 好一会儿,瞧着卿尘忙来忙去,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卿尘,他怎么样。” “很不好。”卿尘没有瞒着她的打算,只是摇了摇头,说出了楚修琰目前的情况。 “他的毒……很快就会攻入心脉,就算我竭力帮他护住心脉,也要等到回了锦城,才知结果。” “最坏的结果是……”沈云倾微微抖着唇,问道。 卿尘一怔,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一死而已。” 沈云倾握着楚修琰的手,从未有过的担忧。 “阿琰……” 她的担忧,卿尘看在眼里,可是……在锦城等着她的,又何止是这些。 ———— 锦城中,如今早就翻了天,官员都传,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女人就是沈云倾。 那个谋害朝廷官员的沈云倾居然没死。 这个消息像火药一样,燃起了,就停不下了。 楚帝控制不了局面,更没有办法得知是谁掀起的消息,因为……如今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上书的折子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 “陛下,殿下救回来了。”德安赶忙跑进御书房。 楚帝轻声咳嗽着,披了衣裳,随他一同去了东宫。 如今的东宫,进进出出的皆是太医院的人,楚修琰中的毒,几位太子也很是为难。 解是可解,但是楚修琰能不能挺过来,他们也说不好。 卿尘领着一众太医救治楚修琰,二皇子楚修誉更说,任何情况他担着。 于是就这样,太医院的人配合了卿尘,为楚修琰解毒。 楚帝赶到时,这些太医正在里面医治,楚修誉扶着他坐在院中石凳上。 “他……如何?”楚帝颇有些颤颤巍巍的问道。 沈云倾在一旁红着眼眶,楚帝焉能不知楚修琰情况不妙,只是……他要知道,到底如何不妙。 楚修誉轻叹一声,说道:“六弟中了毒,很可能……熬不过了。” 楚帝急火攻心,差点晕了过去,他蹙着眉头,看着屋子的方向。 末了瞧了瞧沈云倾,轻叹。 很快屋中的人出来了。 瞧着卿尘与一众太医德脸色,医治还算是有成效。 “陛下,太子殿下能否转危为安,就看今晚了。” 卿尘躬身道。 楚帝哪里还可理会他们,赶紧冲进了屋子。 沈云倾也随他一起进去了。 楚修琰脸色颇有些苍白,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 楚帝坐在床边,看着他。 “父皇。”沈云倾突然唤道。 楚帝一怔,转头看着她,“你……” “云倾都想起来了。”沈云倾跪在地上,对着楚帝叩首,“云倾有事,想求父皇。” “你想再嫁给他,朕不反对,可是,过了这一阵子再……” “父皇,云倾不想嫁给阿琰。”沈云倾直视着楚帝,不顾他的惊愕,说道:“云倾恳请父皇,让云倾最后照顾他一段时间。” “你……还要走?” “要走。”沈云倾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而且……要更干脆的离开。” 她的意思,楚帝焉能不明白,只是…… “你走了,琰儿怎么办?” “总能过去的。”沈云倾轻笑。 她不是瞎子,不是聋子,宫里人看她的目光她能感受到,随便听听墙角,就知道她现在是人人避而不急的对象。 她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没有一次这样强烈的想知道一件事。 于是……在卿尘进去医治之前,她讨了药。 能够记起一切,但是副作用十分大的药。 在院中的时候,她想起来了许多事情,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楚帝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都知道了。 楚帝答应她,让她照顾楚修琰。 她很高兴,为他熬药,为他擦脸……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眼瞧着回来已经快要三日了。 沈云倾坐在他床边时,蓦地胸口疼痛难忍。 她捂着胸口。 “咳咳……” “咳咳咳……” 拿了手绢放在嘴边,竟咳出了血。 她赶紧擦去血迹,将手帕收了起来。 沈云倾握住楚修琰的手,微微蹙眉,“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就等不到了。” 朝堂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弹劾这件事,越来越多的人请旨杀了她。 楚帝不说,可她也总能打听得到。 沈云倾还有一件事想要做,等到做完了,她没有留恋了,也就该离开了。 可是……楚修琰迟迟不醒,她又要如何。 “阿琰……” 她伏在他身边,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可是,没有人回应。 她好累,就这样趴在一旁睡着了。 ———— 感觉脸颊有些痒,沈云倾伸手去挠,却蓦地握住一只手。 她惊讶的睁开眼睛,楚修琰正垂眸瞧着她,面带微笑,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 “你醒了!”沈云倾惊喜的站起身。 却浑身无力,差点跌坐下去。 “倾儿。”楚修琰赶忙扶住她。 “坐太久了,没事。”沈云倾摆了摆手,赶紧唤了太医过来。 太医给楚修琰把脉,末了,点了点头,说他身体无恙,只要安心调养就好了。 沈云倾开心极了。 她终于还是等到了。 瞧着太医离开,紫苑去为他熬药。 沈云倾握着他的手,笑着对他说道:“阿琰,娶我吧……” 楚修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好。” “我们先像普通百姓那样,拜天地,就我们两人,好不好?” “好,你说如何,就如何。” 楚修琰宠溺的看着她。 既然她想,那么就这样做,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第一百七十九章、我的阿琰 楚修琰在东宫修养,沈云倾就这样陪着他,他们不管外面到底如何说。 楚修琰不在乎,沈云倾在乎,却不想连大婚都耽搁了。 她与紫苑学了如何做菜,再加上东宫厨子的指导,她学会了几道拿手好菜,尽是楚修琰喜欢的。 两人在东宫里过得好似神仙眷侣。 朝堂上的一切风波,他们都不理会。 楚修琰的身子愈发的好了起来,他瞧着沈云倾每日为他忙前忙后,有些心疼,可却也欢喜很,她总算,接受了他。 沈云倾恢复了记忆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楚修琰。 她想……再过一阵子,等到一切都过去了,她再同他说吧。 出奇的,楚帝也没有来阻止他们。 甚至每每过来,都让楚修琰好好的珍惜沈云倾。 楚修琰只以为楚帝是一句提醒,却不想,这话中更有深意。 “阿琰。” “嗯?”楚修琰侧过头,十分认真的瞧着她。 沈云倾微微咬了咬唇,小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她的声音蚊子一般,楚修琰却听了分明,他笑着握住了沈云倾的手,“明天。” 他与沈云倾约定了,要先像平常百姓家那样,只他二人,拜天地,入洞房。 他已经向父皇递了折子,择一个吉日,让他明媒正娶了沈云倾。 楚帝排除万难,为他们安排了下来。 沈云倾很开心,起身坐在一旁的楚修琰腿上,环着他的脖颈,笑道:“那就明日,可不许骗我。” “自然不会。”楚修琰低声笑着。 娶她,他求之不得,如何会骗她啊。 ———— 她不能就这样离开,总要交待些什么的,总得给紫苑她们一个最后。 这天下午,她便将紫苑和云晞叫进了屋子。 “云晞,紫苑,这里是我的首饰,现在都给你们了。” 沈云倾笑着将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瞧着二人,说道。 紫苑与云晞对视一眼,均有些不明所以。 “主子,您这是……”紫苑微微蹙眉,颇有些不解,末了说道,“您不会还要离开吧?” 云晞也紧张的看着她。 “想什么呢。”沈云倾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我要嫁给他了,以后这东西自然会更多,这些你们拿去用,或者换了银子去用就是。” 紫苑和云晞瞧着她的模样,确实不像是说谎。 于是便接了盒子。 沈云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帮我请卿尘过来。” 看着云晞和紫苑离开了屋子,沈云倾靠在椅背上,颇有些疲惫。 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有的时候,她觉得站起来都很是费力气了。 卿尘来的很快,他看到沈云倾时,轻叹一声,关上了屋门。 这时候,避嫌什么的,不重要了。 他连忙执起她的手腕…… “这药越发的不管用了。”沈云倾瞧着桌子上的小瓶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卿尘低了头,手却从沈云倾的手腕处拿开了。 他一句话也不肯说。 沈云倾却也猜得到,她的时间,不多了。 “等到药彻底失效之后,我会怎么样?”沈云倾看着他,问道。 卿尘咬着牙,不肯说。 沈云倾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中尽是淡然。 “卿尘,别瞒着我了,让我有个准备,总是好的。” 卿尘微微蹙了眉头,其中不忍,为难,还有自责…… 若他当初坚持一些,不给她这药,会不会好过现在。 沈云倾看出了他的想法,握住了他的手,笑着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卿尘摇了摇头,“云倾,别问了。” 他的声音中满是无力,甚至颇多的懊悔,自责。 他早该知道,以她的身子,怎么承受的住这样大的反噬。 沈云倾轻笑着,“卿尘,你知道吗,这几日,我开心极了。” 卿尘抬头,惊愕的看着她。 沈云倾侧头,瞧着窗外,笑了。 “每日与他腻在一起,感觉总是过得太快了。” 她想,若是再来一次,若是她明知道最坏的结局,也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向卿尘讨药。 人,总要有些必须要明白的。 而之前的记忆,就是她必须要想起,必须要明白的。 卿尘给了她药,让她记起那些弥足珍贵的记忆,让她知道的曾经那样爱过一个人,就够了。 旁的,都不重要了。 “云倾,你可知道,等到药失效了,你会如何难受。”卿尘蹙着眉头,满目的心疼。 沈云倾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大抵有些了解了。 “头痛的很。”沈云倾抚着桌子上的药瓶,“这就是那子母蛊的能耐吧。” 卿尘摇了摇头,“到了最后那日,你也许会被这头痛,弄的苦不堪言……” 他没有说的是,最后也许会是活活被头痛折磨死。 “如果现在停手,我有办法帮你保命。”卿尘突然燃起了些希望,他瞧着沈云倾,“你的身子也许会虚弱一阵子,但是会好的,我的医术,不会有问题,而且……” “那过去的事呢,我还会记得吗?”沈云倾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卿尘一怔,记忆如何会保留。 子母蛊不除,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沈云倾瞧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轻笑一声,摆了摆手,“算了,就这样挺好的。” 能够记得这样爱过的人,挺好。 沈云倾的固执,让卿尘没了办法,只能叹了一声,退了出去。 沈云倾收起了药瓶,与其糊里糊涂的过下去,不如明明白白的好。 ———— 第二天一早,沈云倾就起身梳洗打扮了,她与云晞和紫苑一同离宫去了建安王府。 府中的下人们都一脸喜气,这王府中到处是红,到处有喜。 好不热闹…… 府中早就备好了喜服。 她穿好了大红的嫁衣,染了红唇。 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欢喜极了,脸颊微微有些苍白,不过好在,看着并不多么突兀。 “云晞,紫苑,一会儿他来了,你们就带着人退出去吧。” 两人都恭敬的称是,而后退出了屋子。 沈云倾瞧着身上的衣裳,这嫁衣好看的很,虽说并不如何华贵,可这是她央着楚修琰,按着民间夫妻大婚的模样做的。 她喜欢极了。 拿了药瓶服了药,大婚这天,她不想有任何遗憾。 屋门被打开,楚修琰走了进来。 他同样一身红色喜服,笑的幸福的模样,倒当真像极了普通人家的夫君。 “倾儿。” 他笑起来总是好看的。 沈云倾瞧着他走过来,牵起了自己的手。 她有些娇羞,微微低着头,由着他带自己去拜过天地。 两人拿起酒杯,杯子用一根细细的红线绕着,将两只杯子连在了一起。 喝下了这杯酒,沈云倾与楚修琰之间,便成了一家人。 她从来不要奢华的仪式,如今这样的简单,她曾经求之不得。 坐在楚修琰身边,她前所未有的心安,总觉得自己的一生太短,短的来不及去好好感受他的爱。 可这一生,倒也足够。毕竟,她遇见了他,爱过了,努力过了,没什么遗憾了。 要说放不下的,也就是那些关心她和她关心的人了。 “你今儿真美。”楚修琰抚着她的脸颊,欺身过去,贴在她耳边,轻笑着说道。 沈云倾故作愠怒,“往日里就不美吗?” “美。”楚修琰笑着吻上她的脸颊,低声道:“你怎么样都是美的。” 沈云倾低了头,靠在他肩上。 轻唤了一声,“阿琰。” 楚修琰握着她的手,说不出的满足。 两人在屋中说了许多话,末了,竟穿了喜服,拿着刀剑到院中比划了起来。 沈云倾说,她记起了一些招式,楚修琰便连忙带她到院中比划。 一来二去,沈云倾颇有些疲累。 楚修琰便与她一同在王府中散步,路过哪里,便说说哪里的事。 沈云倾想起她刚刚入府时,曾见过几面的素玖…… 她是细作,却分明动了情。 她死后很久,直到沈云倾爱上了楚修琰时,才明白,当初素玖与楚修琰的最后一面,那悲戚的眼神,其实满是爱意。 素玖说,是王爷买了她的梳拢,原来,那是一见倾心。 沈云倾不知自己能否在另一个世界见到素玖,只是想来,她与素玖该是谈得来的人。 这建安王府,仍旧往昔模样,只是很多人,都不在了。 夜了,楚修琰与沈云倾便留在这里过了夜。 沈云倾极尽缠绵,楚修琰颇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沉沦在她的温柔乡中。 这一夜,红烛帐暖。 第二日,天已大亮…… 沈云倾伏在他的胸膛处,听着他的心跳,闭着眼睛,轻笑…… “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 楚修琰轻笑着嘀咕,却清楚这样的滋味,看着怀中的人,他只想这样拥着她,看着她…… “阿琰。” “嗯?”他低头,瞧着沈云倾。 只见沈云倾仰着脑袋,嘟囔着,“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啊。” “好。”楚修琰想都未想。 此时的他,便是沈云倾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没什么怨言。 沈云倾的手抚着他的胸膛,轻声道:“不许再让旁的女子唤你阿琰。” 楚修琰笑着,瞧着沈云倾。 “你可以是很多人的夫君,今后你成了皇帝,你会妻妾成群。可你要记得,你只能是我的阿琰。” 她说的极为认真。 楚修琰以为,她要他的承诺,便欣然点头。 却不知,她说这话时,内心的不舍与眷恋…… 第一百八十章、十六年过去(终) 日子难得的平静。 楚修琰除了早朝之后处理一些政事,倒也没有别的忙的。 他唯一做的,就是陪着沈云倾,与她一起谈天说地,顺带着憧憬一下未来的生活。 大楚如今的情形不错,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在三国中处于最优的地位。 沈云倾与他一起看过了锦城繁华,他们曾经说好的事,都做到了。 沈云倾也为他做了饭菜。 若不是住在东宫中,两人倒真有些平常百姓的模样了。 只是,他们到底不是普通百姓。 楚帝为他们择了吉日,而明日,就是他们大婚的日子。这次的大婚,是作为太子妃。 是要在百官见证下的大婚。 沈云倾坐在窗边,瞧着院中的已经枯黄的树叶,心里多少有些感怀。 “看什么呢。” 楚修琰走过来,贴在她的耳边,笑着说道。 沈云倾便顺势靠在他怀中,“明儿大婚,你怎么还不回去歇着。” “我就在这歇了。” “这可不成。”沈云倾很是认真的说道:“大婚前一夜,不能住在一起的,快回去吧。” 楚修琰还想再坚持坚持,不过瞧着沈云倾的模样,想来也是没什么用的,只能长叹一声,扶她到了床边,笑着说道:“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沈云倾躺在枕上,握着楚修琰的手,笑问道:“要是能这样老去就好了。” “会的。”楚修琰俯身,将她的手贴在脸上,“到时候,我们会有许多孩子,他们会围在我们身边,唤着爹娘。” 沈云倾嘴角的笑容始终洋溢着,只是眼眶却微微红了起来。 所能那样,真的再好不过了。 “阿琰,若是有天,我先你而去了……” “别胡说,你的身子好着呢。”楚修琰打断了她的话,轻声安抚。 沈云倾摇了摇头,“若是真有那天,你不许哭,不许总是想我,不许喝太多的酒,不许罢朝……” 她还想说什么,楚修琰却蓦地吻上了她的唇,末了,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做不到,所以,你要比我晚离开才行。” ———— 有许多话,我们都还记得,只是,也只能是记得了。 沈云倾回头瞧着锦城的城门,微微垂首。 大婚…… 多想就这样站在他身边啊。 头蓦地一痛,沈云倾抬手捂着头,微微躬了身子。 牵着缰绳的手竟然颇有些颤抖。 “我和你一同走吧。”卿尘蹙了眉头,策马上前。 沈云倾摆了摆手,“我一个人走到哪里,就留在哪里了。” 她从包裹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交给他。 “这里是我写给他的信,每年给他一封。” 卿尘打开盒子,里面的信足足十几封。 “你……”卿尘咬着牙,再说不下去。 她不想让楚修琰知道。 沈云倾动了动嘴唇,末了,苦笑,“我走后的头两年,他应该会盼着我的来信,可是日子久了,他习惯了,估计着也就淡忘了,到时候……也就不会盼着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 马蹄声越来越远,卿尘紧握着手中的小盒子,她与楚修琰,到底没有一个善终吗? 沈云倾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时累的不行了,就找客栈休息休息。 都说落叶归根,她想再回北疆去看看。 如今的季节,北疆应该正是萧瑟的时候,喧嚣的风和着雨,树叶飘落在地…… 好想回去看看啊。 只可惜,她走不到了。 头疼愈发的厉害,她没有力气再跋山涉水,走那么远了。 她走到一条溪流边,想要过去用凉水冲冲脸颊,稍微抑制一下头痛。 可是下了马,没走两步,就倒在那里。 沈云倾捂着自己的头,疼的厉害。 比之前的痛,强烈的多。 她蜷缩着身子,疼得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被咬破了,却不觉得疼。 她想,就这样结束吧。 药……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没日没夜的头痛,让她再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若是猜的不错,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沈云倾抖着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她痛的不行,再这样走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她到不了北疆,何必这样坚持着。 手中的匕首落下,却终究未能刺入胸膛。 有人夺了她的匕首,将她抱了起来。 “阿琰……” 楚修琰紧紧的抱着她,抚着她的脸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倾儿,别再这么吓我了,好不好……” 沈云倾看着他泛红的眼,笑着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胸膛。 “最后一次了。”她轻声道。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即便楚修琰抱着她,可是这样的痛,仍旧是难以忍受的。 子母蛊的反噬越发的厉害,她不想让楚修琰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只是,她没办法。 即便强装着笑容,也终究被这样的痛击碎了。 她伏在他的怀中,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裳,痛苦声仍旧止不住。 楚修琰赶忙唤来了卿尘。 卿尘把了脉,其实,他早知道会是这样,摇了摇头,无奈的放下了手。 “怎么会……”楚修琰抬头看着他,“你的医术那么厉害,怎么会救不了她!” “殿下。” “卿尘,只要你救她,你想要什么都行。”楚修琰抖着唇,声音带了些哽咽,“只要你救活了倾儿,我的命都可以给你,求你……救救她吧。” “殿下,救不了了,谁来都没办法了。”卿尘侧过头。 如今,就算解了子母蛊,怕都没了用处了。 她的身子,从来就没能好好的调理过,伤的一次比一次重…… 楚修琰还想说什么。 沈云倾抚上他的手,柔声唤着他。 低头看着她,却已是泪眼模糊。 “阿琰,别忘了……”沈云倾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你要做一代明君,要给百姓太平盛世。” “我……”楚修琰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沈云倾,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俯身,将头贴在沈云倾的额头上,哽咽道:“你不在,我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意义啊……” “有啊。”沈云倾闭着眼睛,费力的扬了头,吻着他的嘴角,笑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事,要做到,我才会开心。” ———— “陛下,秦帝到了王府了。” “备马,去建安王府。” 那一身明黄衣裳的陛下抬起头,眉眼依旧那般好看…… 楚修琰回去换了一身衣裳,骑马去了建安王府。 风景依旧,可少了她。 瞧着王府的模样,他轻笑着,那日抱着她时,她记得过去的事情,记得他们曾发生的一切。 楚修琰不曾过问她的死因,哪怕卿尘说了,他也只装作没听到。 若不是过往种种,压的她喘不过气,也不会这样…… 走进听云院中,严子殊正负手瞧着那屋子。 “今年怎么来的这样早。”楚修琰走到他身边,笑问道。 严子殊看着那屋子,摇头轻笑,“我的孩子出世了,这喜事,我总想让她早些知道。” “你与夙歌的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严子殊侧头瞧着他,笑道:“可爱极了。” “是嘛……” 楚修琰轻笑:“等她大一些,带她来大楚玩玩吧。” “好。”严子殊竟没有回绝,“这大楚,被你治理很好。” “她希望我做一位明君。” 楚修琰走到一旁,取了两坛酒放在桌子上。 坐在那儿,瞧着严子殊,“老规矩,不说过往,不谈将来,只喝酒。” 严子殊坐在他对面,开了酒坛子。 沈云倾已经去了六年了…… 这时间过得多快啊。 每年她的祭日,严子殊都会来大楚,哪怕如今,他已是大秦的皇帝。 每年的今日,他都会与楚修琰在这里喝的酩酊大醉。 每每想起年少时的那段日子,都觉得快活的很…… 沈云倾死前,曾给他寄了一封信…… 那信中,没有遗憾,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对他的感谢,还有,让他与夙歌,好好的过。 她说,夙歌是那样好的女子,该被人好好珍惜。 于是,严子殊后宫佳丽三千人,独宠了夙歌。如今的他,褪去年少轻狂,蓦地发现,若不是沈云倾,他该是错过了一个对他那样好的人。 他与夙歌,很是恩爱。 只是想起沈云倾,心还是会痛的…… 入夜,严子殊就要回大秦去了,一年一次跋山涉水,只为了这么几个时辰。 可他还是年年来,不曾缺席。 ———— 夜了…… 楚修琰走进寝宫。 六年了,他也有很多妃嫔,只是他没有子嗣。 他喝的糊涂,却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坛酒,放在桌子上。 拿起勺子,只盛出了一点点,放在口中品着…… 这是那时,她与叶柔,乐妍一同埋下的那坛子酒。 楚修琰舍不得喝,怕喝的快了,就没了…… 只有想她想极了的时候,才会喝上一口。 而后,便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寝宫中,很冷清…… 桌子上,躺了一封信。 沈云倾留下的信,他让卿尘每年给他一封。 为的不过是有个念想,有个盼头…… 时间没能冲淡这段感情,反而愈发的刻骨铭心。 “阿琰,你不许忘了我。” 她死前,笑着说道。 楚修琰想,她说了那么多的不许,大概只有这个,他做到了。 他忘不了她。 ———— 春去秋又来…… 多少年月过去。 梁国灭亡,如今的天下,便是他与严子殊的对弈了。 寝宫中,楚修琰一身戎装,他拿起了桌上的信。 这是最后一封了。 十六年,十六封信。 这一封,他迟迟不敢打开…… 如今,到了该看的时候了。 仍旧如前几封那样,说说她到了哪里,见到了什么。 只是这封信的末尾不同其他。 阿琰,我要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看,等到累了,倦了,就回去。 楚修琰瞧着这信。 如今的他,已经有了些华发,这段尘封的感情,却还是因着这一句阿琰而动容。 她说,只有她能唤他阿琰,可是,她不在了。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唤他一声阿琰…… 楚修琰将信小心翼翼的收好。 放在柜子里。 拿起那坛酒,喝了一口,笑着锁上了柜子。 “倾儿,等我回来。” 等我带着这繁华江山回来。 他提了剑,转身离开了屋子。 风声呜咽…… 楚修琰骑马,率领一众将士,走在锦城街道上。 侧头瞧着建安王府,府门紧闭。 恍惚间,好似看到她站在府门前,笑着对他摆手。 一如多年前,那日阳光和煦,她望着他,笑的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