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第1章 楔子 在皇宫的东面,有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紫玉琉璃瓦、汉白玉石柱、青铜螭龙鼎……我们私下里称乎这里为宫中之宫。 那里有宝石堆砌的小山,有金箔装裹的佛像,有丝绸装饰的美女……只有到过这里的人,才有机会领略它的宏伟与壮观,感受它的神秘与绚丽。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属于一个人,那就是掌管着东宫的大人物——太子。 第2章 神秘太子 苍历三十七年初,皇后崩。同年六月苍历帝改立酌妃为后,其子,十九岁的和靖皇子颇受拥戴,呼声震天,被拥立为太子。 册封新后,拥立太子,这是何等大事?普天同庆,全国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与此同时,朝廷派出来为太子晋选宫女的官吏也倾巢而出。 可能是幸运之神的眷顾吧,经过一个月的严格筛选,我以平民的身份被选进了宫里,成了一名宫女。于是,我简单地收拾了包袱,拜别了父母,惜别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凡哥…… 作为一名侍奉在东宫的宫女,从到了东宫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记住了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尽心尽力地服侍太子,毫无保留地为太子奉献出我的一切…… “被子,要两个人一起叠,不能有皱折,大小要适中……” 崔嬷嬷在教我们叠被子,可是,第一次来太子的寝宫的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吸引我的,是这个房间的宽敞与华丽。 从不知道,一个人睡觉也需要这么大的地方。红木的雕花大床,漆色油亮,花纹精美,就连床头两侧的烛台也是一样。红色的蜡烛,让我联想到我们民间的婚礼。 紧靠着墙角的,是一个镶金箔的橱柜,里面放满了各种丝绸制成的锦袍。地上铺着华丽的地毯,看起来软软的,柔柔的,好想上去踏一踏,可惜,那毯子,宫女是不能踩的。 东宫里,所有的人都在为着一个人奔波劳碌着,那就是那位在宫女中久负盛名的太子。 传闻,太子长的很英俊。 传闻,太子很严厉。 太子…… 我仿佛看见了一个衣着华贵的英俊男人站在我的面前,正和蔼地对着我微笑…… “朵英,请你认真一点。”崔嬷嬷的吼功可不是盖的,特别是她靠近我,毫无预知地在我的耳边大吼大叫,我的耳膜都快被震裂了。 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什么男人,满眼尽是崔嬷嬷那满是皱纹的脸。 “不想干就趁走滚回家去,免得以后在这里犯了错误,丢了小命。” “嬷嬷恕罪,奴婢知错。”我赶紧给她跪下磕头认错。 记得当初进宫来做宫女,全家人可是寄予了厚望的。宫女薪资高不说,平民能进宫当宫女的不多,能被选上,已然算是光耀门楣了。爹娘脸上总是有了光彩,逢人便说我有本事,若是真被赶了出去,可真丢死人了。 在宫里,处处要小心慎行,特别是在这东宫。听姐妹们说,太子很是严厉,稍稍犯下一点错儿,都会被责罚。但是,东宫的等级晋升也是最快的,只要做的好,三年里封个品级也是有可能的。 我小心的叠着被子,幻想自己也能混个品级,然后荣归故里,也是一件美事。 “太子回宫。”预报执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神游。 崔嬷嬷第一个站了起来,接着,我们便放下手中的被子,依序跟在她的身后,列成一排,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十指并拢,交叉地平放在额前,深深地低下头去,将额头紧挨着手背,准备迎驾。 一双华贵的锦靴从我的眼前经过,上面是黑色金丝缎面华袍的下摆,随着步伐的前移,发出咝咝的声音。我拼命地向上翻着眼睛,也只能看到这么多。 太子,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 “给太子请安。”崔嬷嬷的声音也许只有在太子面前才会柔和一些,这样的柔和反倒让我不适应。 “你们都出去吧。”淡淡的声音,很温柔。我的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我曾幻想的那个对着我微笑的男人。 趁着起身的一霎,我胆大妄为地朝太子的方向瞥去一眼,可太子却背对着我,负手而立。我只看得出他高大魁梧的身材,和那乌黑油亮的头发。 失望地从寝宫退身出来,我越发地想看看太子的庐山真面目。 看着周围的华丽与庄严,太子那温柔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畔,为原本就觉得神秘的人物又撩上了一层薄纱。 整个东宫,虽在皇宫之中,却也独立,这也是我们称它为宫中之宫的原因之一。 这里有专门的上膳房,为太子烹饪美味的菜肴;有专门的上春园,供太子游玩赏景;有专门的上学堂,是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教太子学习的地方…… 我是最低等的宫女,才入宫没多久,所有的事物都在熟悉和学习之中。除了各种礼仪之外,从洗衣、叠被到端菜、试菜……统统都要学习。而这学习的过程,也是鉴定一个人操行的过程,半个月之后,我们就要分配到各个部门任职了。 出色的人太多,想呆在太子的身边,只怕我的希望渺茫,但我也在心底期盼着能够离他近一些,只要能够远远地看上他一眼就好。 ********** **************** 半个月后,上膳房。 “杀鸡?” 看着崔嬷嬷手里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鸡,还有那根本不像在开玩笑的表情,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宫女杀鸡,恐怕听都没听过。 “怎么?不敢?”崔嬷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根本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嬷嬷,奴婢从未杀过鸡,奴婢……不会。”我心中满是怯意,不知道她又要怎么骂我。 “朵英,你生性玩劣,不适合在太子身边侍候,所以我才打算把你调到上膳房里,当一名厨婢。”崔嬷嬷用余光扫了我一眼,随即又恢复了直视,抬起了她高傲的下巴,“如果你连杀鸡都不会的话,恐怕这东宫就没有适合你职位了,这话,你……听懂了吗?” 她的意思是,我如果不杀这只鸡,就要被赶出去,如果杀了这只鸡,就只能留在上膳房吗? 我是想做太子的贴身侍女的呀…… “嬷嬷,我……” 崔嬷嬷好想知道我想说什么,不容我说,便打断了我。 “总之,你还是先在这里学会杀鸡吧。” “嬷嬷,嬷嬷……” 崔嬷嬷板着脸,用不容反抗的语气不耐烦地说:“学会了杀鸡再来与我商量。”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将鸡塞进我的手里,转身而去。我只能抓着鸡,怨毒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在心里将她骂了一百八十遍。 一个老嬷嬷跑上来,接过我手里的鸡,惊慌失措地道:“哎呀,新来的小宫女,你那是什么神情啊?不可以这样,被发现是要受罚的。” 她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鸡脖子弯过来,一刀放血。 “平民进宫当宫女的本来就不多,能分到东宫里来的就更不多见了。那些人都是有门路,有背景的,所以你想跟在太子的身边,那是不可能的,想谋个品级,更是妄想。听嬷嬷的话,平平淡淡地干满三年,出宫去吧。” 话音刚落,那鸡已经被她清理干净了。她将鸡交给我,吩咐道:“将鸡毛褪干净再送进去。” 坐着小竹凳,不甘心地拨着鸡毛,我的嘴巴气鼓鼓的像座小山包。 我不服气,难道就因为我是平民吗?我绝对不会认输的,太子……等着我吧。 第3章 遭遇恶男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上膳房的一切,我都摸的非常熟悉了。别看我瘦瘦弱弱的一个人,挑水劈柴的活全都不在话下。王嬷嬷说,正因为我是贫民出身,所以才吃得这般苦中苦。 “王嬷嬷,我去挑水了。”我挑着两个空水桶,一路朝后院小山后面的清澜泉走去。那里的水是山泉水,甘甜可口。我每次打完水,都会先喝上一瓢再回去,这次也不例外。 挑水,恐怕是我在上膳房唯一的乐趣了。同样是宫女,是侍候主子的,就因为我是平民出身,在她们的眼里,我便矮了半分,谁都不愿意与我为伴,甚至连话都不和我说。一条大炕,睡上十人,她们宁愿挤一挤,也要离我二尺之远。 唉,真是悲哀啊。或许她们不知道,在主子的眼里,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我们都是一样的;又或许,她们只想从我身上找点安慰吧。 我坐在井边,用木瓢舀了一勺泉水,这水凉的透心,止渴解暑,几口咽下,不过瘾,再来一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喝的水。 人,干嘛要活的那么烦?像我这样,凭自己的劳动赚银子,饿了有饭吃,渴了有山泉水喝,闲了作作美梦不是很好吗? 喝完了泉水,我将水桶灌满,头顶着炎炎烈日,哼着小曲儿悠闲地往回赶。许是喝了山泉水的缘故,也不觉得热,反倒越干越有劲儿。 扑通…… 这是什么声音?我四下里望望,看见一个男人正远远地看着我笑。这个男人长的真好看啊,一身缎面镶金丝的锦袍,白玉冠束着头发,让我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那俊秀的外表、那幽雅的气质……难道他是太子?即使他不是太子,也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 “你……是谁?”我看着他,忘记了行礼。 那个男人笑而不答,又掷起手中的石子来。 扑通,扑通……一颗颗石子如同长了眼一般,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水桶里,激起了一朵朵水花。 我看着我好不容易打来的水,被一颗颗小石子弄脏,气得我两眼冒火,习惯性地挽起了袖子插在腰间。刚要开骂,就听见他嘲弄的言语。 “果然是个没规矩的小宫女,行为举止就像个山野村妇。” 他的嘴角挂着邪媚的笑,那是他的嘲讽与不屑,那傲慢的语气,预示着他身份的尊贵。 我慌忙跪下,恭敬地道:“太子恕罪,奴婢……” 他走上前来,近得让我足以看到他的锦靴。 “你叫什么?” “奴婢朵英。”我咬了咬嘴唇,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奴婢很想在太子身边侍候……” “你的性子很直爽。” “是,奴婢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第一,性子直爽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第二,希望你能搞清楚,我不是太子。” 我抬头,那人正对着我笑,看起来很温柔,但我知道他心里在嘲笑我。我慌乱地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怒气冲冲地看着那个邪恶的男人。 “很好,原本以为你是太子,所以才会原谅你,既然你不是,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抓狂地拎起水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泼了他再说。 哗地一声,水帘落下,一个标准的落汤鸡便呈现在我面前,看着他那一身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人恼怒地看着我,朝我伸出手来。 他要打我吗?我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将另一桶水也泼了过去。 两桶水泼尽,我得意地朝他一笑,挑起水桶朝清澜泉的方向跑去。 水倒了,还得打回来不是? “你回来,死宫女,早晚会让你后悔。” 身后,那男人早就没了之前的仪态,我捂起耳朵,拒绝听他那杀猪一般的嚎叫。 第4章 找上门来 担着水回到上膳房,王嬷嬷已经等候多时了。看着她阴沉着的脸,我心虚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水倒进缸里,又将水桶放进厨房里。 回头看看,王嬷嬷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王嬷嬷平日里是比较和蔼的,她这样的表情,的确让我有些怯意。我不敢出去,就在厨房里帮庆儿刷盘子。 心里装着事,刷盘子也不专心,手上一滑,哗啦,一个盘子便在地上开了花。 “朵英,你想害死我呀?这盘子是一套的,碎了一个,整套都没用了。”庆儿哭丧着脸道:“一会儿王嬷嬷该罚我了。” “庆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小心地赔不是。 “你是不敢出去吧?”庆儿伸头看了看门口站着的王嬷嬷,盯着我嘻笑地说:“朵英,刚才崔嬷嬷来了,好想是在商量着让你出宫的事。这下好了,睡觉不用挤着了。” “真的?”我心里一紧,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虽然宫女的确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活儿比较累,还是奴才,可我这人的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宁可死在宫里,也不要回去被人耻笑。 我不得不从盆里将手抽了回来,在身上蹭了几下,然后一步一步向王嬷嬷靠过去。 “舍得出来了?”王嬷嬷看都不看我一眼,脸上毫无表情。 “嬷嬷……” 我的声音小的像蚊子,王嬷嬷微微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无奈地说:“今天你做了什么好事?” “好事?”我挠了挠头,“挑水、洗盘子……还有……” “用水泼人?” “嬷嬷,这你也知道了?真是神通广大。”我拍着马屁说:“嬷嬷,我发现你真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不难猜出,八成是那男人告的密,要么就是有人跟踪我。 王嬷嬷并不吃我这一套,皱着眉头道:“你可知道你泼的那人是谁?” “是个讨厌的男人。他把小石子扔进我的水桶,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打的水啊,我一时气不过,才……” “承认了就好。朵英,嬷嬷要罚你,你可服气?” “奴婢不服。”凭什么要罚我?明明是那男人不对。 “你今天冲撞的是质子大人,虽然不是我苍穹国的人,但他是瓦笛国的皇子。尽管他是质子的身份,但是在我国,绝对不能有所差错,万一出了意外,那将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你小小的一个宫女,胆敢用水泼质子大人,出了意外,谁来担负责任?”王嬷嬷瞪着眼,“如今不教训你,你日后还是会惹些祸端上身,小命难保。今日,嬷嬷就要让你记住,在宫里不像在外面,只要不是宫女、太监,都是你的主子,别说扔石子到你的水里,就是把你扔到水里,你也只能认命。” 嬷嬷刚说完,将大手一挥,不知从哪里跑来一群大汉,将我捆在院子中间的杆子上。 “朵英,罚你在杆子上暴晒一天一夜,希望你能吸取教训,引以为戒。” 生性好动的我被绑在杆子上,简直是一种折磨。太阳越来越毒,烤的我满身大汗,加上厨房这里,腥鱼生肉的,我的身上都有了臭味。 汗水顺着额头滴了下来,身上早就湿透了。口干舌燥的我,极是盼着天黑。虽然天黑了,我依然不能喝水,但也不像现在,像是被烤熟了这般难受。 暴晒了大半天,太阳已经转到了西南方,但热度却依旧不减。体力的消耗让我感到了死亡的脚步,但是我听说,暴晒一天是不会死的,再说,我也不能死,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我咬了咬牙,尽力保持着清醒,我要坚持下去,我要坚持…… 啪,什么东西杂在了我的头上,我只感觉头疼了一下,接着脸上便感觉粘乎乎的一片。 “哈哈……烂鸡蛋的滋味还不错吧?” 不远处那讥笑声惹怒了我,我摇了摇头,努力地睁开眼,这才将那人看清。 是那个讨厌的男人,阴魂不散的家伙,想必看到我这般狼狈,心里得意的很呢。 我硬着口气说:“你的衣服换的也很快嘛。” 他脸色一怔,随即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目光紧盯着我,笑的那般邪魅,如果不是他和我是对立关系,我会贪婪地多看上几眼。 可现在,我不想。 我扭过头去,不愿看他,可他却伸出手来,扳着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四目相对。 “你记着,这就是惹了我的下场。” 上膳房里一下子窜出好多人来看热闹,王嬷嬷同情地看着我,却无奈崔嬷嬷站在质子的身后,她是没有插嘴的余地的。 “质子大人驾到,还不快快行礼?”崔嬷嬷道。 “拜见质子大人。” 上膳房的人整整跪了一院子,谦卑有礼。我倒开始有些庆幸起来,若不是被绑着,我不也要给他下跪了吗? 想到这儿,我倒有些想笑,但看到崔嬷嬷那凌厉的眼神,我又忍住了。 “你好像对本质子很不屑?”质子眯着眼,咬牙切齿地质问我。 从他的眼神看的出,他对我非常不满。从早上我用水泼他开始,他就开始记恨我了。 “质子大人,如果你对你的身份感到无比光荣,那么我也就无话可说了。不过,一个皇子,被送到别的国家来当质子,足以可见,你的国家是多么的无能。更让我觉得你可怜的是,你是一个不被父母喜欢的皇子,你是一个被国家、被父母抛弃的皇子。” 看着质子愤恨的眼神,我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果然,他扳着我下巴的手用了些力,使我感觉到了疼痛。 “好个小宫女,顶嘴的本领倒是一流。不过,你现在又能好得了多少?被父母弄进宫里当奴婢,给人当牛作马的不说,现在,还不是在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至少现在,你比我可怜的多。” 很明显,我的话刺激到了他,或许那正是他内心深处人人皆知却无人敢去触及的地方。现在,他在利用惩罚我来伪装他自己,他在用自己的特权保护着自己。或许他以为,他惩罚了我,才能体现出他的强大,来满足他那孤独无助的心。 但是很抱歉,他遇到了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有一丝丝满足的,即使现在的形势上我为鱼肉,他为刀俎。 已经逃不过惩罚了,那么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质子大人,你好像还不明白一件事。对于宫女来说,一点点惩罚又算的了什么?试问跪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谁没有受过惩罚?崔嬷嬷、王嬷嬷、厨司长……他们谁不是从吃苦中磨砺出来的,谁不是在一些失误与惩罚中逐渐成长的?所以,这点惩罚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真的不算什么?”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似乎我的话让他有些感触。 他眸子里映出的,是那样坚定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丝毫不因自己是宫女这样卑微的身份而对他有任何怯意。 “如果这些惩罚让你觉得不算什么的话,那么我吻了你,你会不会被闲言闲语压死呢?” “什么?”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脸与我近在咫尺,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就让我亲眼看看,你到底有多坚强吧。”说完,他邪恶地捧起了我的脸,封住了我刚刚要张开说话的唇。 第5章 恶魔之吻 任由他的舌头在我的嘴里翻滚着,打着圈儿,我无力阻止,只是恨意一下子由心而升。 我瞪着眼睛,自我保护的意识渐渐地燃起,下定了决心,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舌头。 “唉哟……”质子放开我,退到一边儿捂着嘴,狠狠地盯着我。 “大胆,竟敢袭击质子?”崔嬷嬷简直是恨我不死,竟然说我袭击质子,还撩起了袖子,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地疼,我咬着牙,拼命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是质子无礼。我一个被绑在杆子上的人,怎么可能袭击他?” 说完,我扭过头去看着质子,他怔怔地看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于这位质子,我简直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若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被绑在这里暴晒;若不是因为他,我也不用受这般屈辱。 我的初吻,就这么轻易地被他夺走了。那不是爱的亲吻,而是报复的恶毒之吻。 真不明白,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是苍穹国的客人,怎么会跟我这个小宫女杠上了呢? 虽然我不觉得自己很低贱,但在他人眼中,我就是低贱的宫女。他这么做,不怕别人说他有辱身份吗? “嬷嬷,请住手。”质子喝住了崔嬷嬷那即将再一次落在我脸颊的手,崔嬷嬷置疑地看着质子道:“质子大人,难道说你不想教训一下这个无礼的宫女?” 质子优雅地笑了笑说:“教训她,简直太容易了。明天……我会找太子要了她。” “什么?”崔嬷嬷看了看质子,又看了看我,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要我做什么?”我满心好奇,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崔嬷嬷的笑给我提了醒,他是要把我弄到他的身边,这样才可以狠狠地折磨我。 “我不要去。”我求救地看着崔嬷嬷,她不是想让我呆在上膳房吗?我愿意呆在这里还不行吗? 崔嬷嬷谄媚地笑着对质子说:“质子大人的请求,想必太子一定会应允的。” 质子点了点头,又晕上了一脸邪魅。他走上前来,抬起我的下巴:“刚才的吻还满意吗?明天,或许就不只是一吻这么简单了。” “你……” “乖乖地等着我,明天,你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抽离了托着我下巴的手,质子收了一脸的笑,背着手踱步而去,崔嬷嬷狠狠地白了我一眼,紧随其后。 “王八蛋……你给我回来,要杀要剐随便你,你给我回来……” 我声嘶力竭的吼声,始终没能让质子回过头来看我一眼,真希望他一觉醒了,就忘了刚刚说的话,最好,把我也忘得一干二净。 质子走了,大家才从地上爬起来,几个宫女看着我指指点点地议论起来。 “质子真是的,也不嫌她脏,你看她一脸的鸡蛋,好恶心。” “早上打水打了好久,恐怕她是利用那个空档去勾引了质子吧?真是贱啊。” …… 昏了,这下他该满意了,他吻我的目的达到了,想必不出三天,我的遥言就该传遍整个东宫了。 面对这样的诬蔑,我无能为力,我只能低头做事,尽好本份。可是,只要我尽好本份就好吗? 质子,本就是他先来招惹我的,如今他又找上门来。 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就可以的。 王嬷嬷命人把我松了,我就这么顺着杆子往下滑,直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嬷嬷,我该怎么办?” 王嬷嬷蹲下身子,同情地看着我说:“朵英啊,有些事是躲也躲不掉的。质子的意图非常明显,到了他的身边可有你受的。如果不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宫。” “出宫?”我睁着大眼,虽然不想出去,可是总比被质子整死要好。只怕现在,想出去也难了吧? “崔嬷嬷对你印象不大好,想出宫,在她身上下下功夫吧。” 话已致此,王嬷嬷恐怕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在崔嬷嬷身上下功夫吗?或许真的可以出宫去吧…… 第6章 湖边相遇 这宫里跟我想象的一点儿也不一样,我以为我只要好好干活儿就可以,可是,真正的宫中生活,远远不止这些。 眼下,惹上了质子这档子麻烦事,我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但求真能像王嬷嬷说的,能够出宫去。 退一步,只要不被安排到质子身边去,我呆在上膳房也是无怨由的。 昏昏地睡了一夜,梦里老是被那质子抓着跑,我想我是着了道了。清早起来,脸色极为难看。顾不上许多,我拿了一把刀,抓了一只鸡,朝正殿走去。崔嬷嬷,应该在那里吧。 这只肥大的芦花鸡,在我手里挣扎着,我却将它抓的很紧。我从不敢抓鸡、杀鸡,如今,也只能拼了。崔嬷嬷不是说了吗,等我学会了杀鸡再与她商量的吗?今天我就要和她好好地商量商量。 只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那正殿,哪里是我进得去的?更何况我手里还拿着刀,拿着鸡,他们没把我抓起来就是万幸了。我低着头悻悻而回,心中很是低落。 难道就真的要被那质子要到身边去?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法子折磨我。 溜达溜达,心情畅快多了。 如果,我能好好地在这里做满三年,攒些银子,回到家里,能给弟弟说一门不错的亲事; 如果,我能在太子身边侍候,别说弟弟的亲事,就是嫁妆也有了; 如果,我在宫里混上了个职务,哈哈,连房子都能盖一间了…… “你想死吗?”身后,传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我停住脚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又是那个烂质子吧? “想死的话,用手里的刀不就行了?投湖太麻烦。” 我回神一看,妈呀,再往前走几步,就掉进湖里了。 我赶紧往回退了几步,转过身来,盯着眼前那个长的很俊美的男人。 他,会是太子吗?不会吧?那打扮好像还不如质子来的华丽。况且,高高在上的太子,一定会前呼后拥,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呢? “谢谢你。”我朝他笑了笑道:“我只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前面的湖,并不是想跳下去。” 那人看着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的神经很粗。” “啊,你的手指很细。”我看着他那纤细的手指,随口回答道。 “我很想知道你拎着鸡,举着刀,这是要干什么?”他的语气很温柔,如同春风拂面,让我觉得非常轻松。 要告诉他吗?告诉了他岂不是很丢人?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就是昨天招惹了质子的宫女吧?”他笑着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无害之色。我不得不承认道:“是他先招惹我的。” “你还真是个大胆的家伙,你怎么会惹上他?没有人敢去招惹质子。” “是他先来招惹我的。”用得着我一再重申吗? 为什么话里话外,全是我招惹了他?就因为他是质子,就要掩盖事实吗? “有分别吗?你没办法躲开他不是吗?包括那一个吻……” 我的心底一抽,原来这件事情比我想的还要糟,只一天就传遍东宫了。怪不得那些宫女太监都看着我笑,还指指点点地低头私语,原来他们是在嘲笑我? 看他满眼的嘲讽,我终是认清了一个事实。他也是个世俗之人,我终究只是个宫女,对于这样的事,他也是颇为瞧不起的。 “你也认为是我勾引他吗?”我期待着他说不,他却笑而不语。 我恨恨地说:“那该死的家伙,早晚有一天,我得扇他两巴掌。” 他的眼中闪出一丝疑惑,紧紧地盯着我的脸,好像我脸上长了什么,半晌才道:“你不怕我告诉他吗?” “怕,我就怕你不告诉他。”我扯着嗓子笑着说:“你记得告诉他,休想把我要到身边去。太子是英明的,不会答应他的请求,还有,即使是太子答应了,我就是真的到了他的身边侍候,也会搅的他睡觉都睡不安稳。” 那男人笑了笑,淡淡地说:“我会转告。” “谢谢你,我得走了。”我看了看天色,出来也好一会儿了,不能把时间全耽搁了,找崔嬷嬷才是正事。 “嗯。”他轻轻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你很有意思。” 有了前车之鉴,对于这个陌生的男人,我是不敢招惹了。虽然他看起来无害,可是难保他不是质子的人,他不是还要去给质子告密吗? 天,他……我刚刚一时脑热,都胡说了些什么?若是他真的去给质子告密,那我可就…… 第7章 他是太子 顺着原路再跑回湖边,那个男人早已不知去向。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的心也跟着不平静起来。 入宫才半个月,我就得罪了质子,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但愿这个质子早早地离开苍穹国,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倘若,他不是那么可恶,我倒是乐意和他做个朋友。 回过身来,正好迎头撞进一个宽大的胸膛,没等我看清是谁,那人就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我一惊,把手中的鸡和刀全给扔了,全力地想要推开那个我不想要的怀抱。 “小野猫,又落在我的手里,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虽然抵挡不开他的拥抱,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声音我已经是记忆深刻了。 “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我奋力挣扎着,这个男人,我讨厌。 “休想。”质子的手用了些力道,让我的脸紧贴在他起伏的胸口,霸道地说:“你我之间已经亲密到那种地步了,一个拥抱而已,你不用介怀。” 一语言毕,我当即羞愤难当。我与他有多亲密?他指的……是那个吻吗?真可笑,亏他说的出口。那个强权之下的吻,那个一方被缚住手脚的吻,也算是吻吗? “你不放手,我就喊人了。”我威胁他说,“想来质子大人不想被人说闲话吧。” “说实话,我的闲话已经够多了,我也不在乎多上一两句。”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浓浓的带着暖意的气息就喷洒在我的耳根,“我的国家很无能,我是个不受父母喜欢的皇子……这些我都听得很清楚,也记得很详细。” 这些……全是我说的话,他这是在跟我算总帐吗? 为了挣扎,我似乎拼尽了全力,可质子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强硬。 “你放开我,这里是苍穹国,想当主子,滚回自己的国家去。” “说的好,不愧是我苍穹国的宫女。”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束缚着我的手臂忽然松了一下,我趁势推开他的怀抱,后退了几步。 只是,我太想挣脱那人的束缚,却忘记了后面的湖。退得太远,一脚踏空便跌进了湖里。 “救命,救命啊。”我在水里拼命地扑腾着求救,顿时水花四溅。 质子,我是不指望了,而刚刚相遇的男人,他应该会救我吧。 “哈哈哈……”质子大笑道,“太子,你们苍穹国的宫女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喜欢她。” 太子?他真是太子?我扑腾着水,看着岸上的情势。如果他是太子,那么刚刚我对他无礼,他应该也不会救我了吧?天要亡我乎?算了,没时间想太多了,先保命是真的。于是我又扯着嗓子继续大喊救命。 太子皱了皱眉,邪魅地看着我说:“质子,你的小孩子脾气也该收敛一下了吧?你迟早是要回去娶妃的,何必在我宫里欠下风流债?” 质子摇摇头道:“别的女人,我都没兴趣,我只要她。” 看着质子指向我的手指头,我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们快别说了,救命啊……” 两个男人,相互对视,皆是满眼的笑意。负手而立的太子闭着眼,摇了摇头道:“自己站起来。” “开什么玩笑?”自己站……起来?简直是废话,我要是能站起来,我在这里费什么劲儿。 “太子和质子,真是一对无情的家伙,我都快被淹死了,你们居然还笑的出来。” 我无礼的言语,似乎惹怒了太子,我看得出,他想发脾气,却又生生地忍了回去。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接着他便跳了下来,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水才没过他的大腿。 太子将我从水里捞起来,三两步便走到了岸边,将我扔在地上,自己也爬了出来。 惊魂未定的我,看着抿嘴偷笑的质子和那个全身精湿的太子,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奴婢朵英拜见太子殿下。” 我敢发誓,刚刚说太子和质子无情的言语,绝对是无心的。 “真是笨的可以,不知道质子喜欢她哪一点?”太子并未理我,我趴在地上,看着他的黑色长袍下摆正滴溚滴溚地流水。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崔嬷嬷的声音:“太子?您怎么……” 我能够感觉到崔嬷嬷那锋利如刀的眼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加上泡了水,后背一阵阵发凉。 质子不失时机地道:“太子殿下,这个宫女……不如就让她跟着我吧。” 我摒着呼吸,等着太子的回答。 半晌,太子才问道:“崔嬷嬷,你怎么看?” “回殿下,这个宫女顽劣的很,侍候太子恐怕多有不周,不如就……” 我真是怕的很,但是我的去留根本容不得我插上半句嘴,这个时候再造次,恐怕太子就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好印象了。 于是,我更加伏低了身子,无声地向他乞求。 “崔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她说的话,本太子是相信的。”太子的声音极其温柔,可是我已经预见了我的命运。 质子,看来我还是难逃他的天罗地网。 “不过,崔嬷嬷,质子是我国的客人,让这样一个顽劣的宫女去侍候质子,恐怕多有不妥吧?” “这……”面对太子的质问,崔嬷嬷哑然。 “质子如此喜欢这个宫女,不如就由本太子代你调教些时日吧,等磨了她的性子,再送与质子如何?” “这……”听这声音,质子有些为难。 太子继续道:“这样的宫女侍候质子,传了出去,有损我国的体面,待本太子调教好了,一定给质子送过去。” “那么……就依太子的意思吧。” 我听得出,质子言语中透出的失望。而我,伏在地上,激动地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你起来吧。” 我依言起身,看着太子温柔闪亮的眸子,甜甜地一笑。 太子满眼玩味地看着我,勾了勾唇角,道:“你先下去吧,换身干净的衣服,到我这里来任职。你,就由本太子亲自调教。” 第8章 侍寝之夜 东宫,并不会因为多了我这么个小宫女,而慢下平日里紧凑的脚步。大家在这里各司其职,该是你干的,没人会帮你,不该是你干的,也没人要你干。 不得不承认,崔嬷嬷的确很尽心力,将东宫上下的事物安排的井井有序。 太子身边的宫女,自然就不能再穿低等宫女的服饰了。崔嬷嬷扔给我一套大红色的宫装,刺绣精美,色泽绚丽,我简直喜出望外。 小心地摩挲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相信地问道:“崔嬷嬷,这真是给我穿的?” 崔嬷嬷满眼嘲笑地说:“这算什么?跟在太子的身边,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说不定再过些时日,连这些你都瞧不上眼了呢。” “怎么会?”我将大红宫装紧紧地贴在胸口,感受着它的轻软与舒适。这种衣服,在我们平民,只有富人家的小姐才能穿得上。 不容我继续自我陶醉,崔嬷嬷催促道:“赶紧换上,今晚余侧妃侍寝,由你和小桃在外面侍候着。” 侧妃?太子的小老婆?她一定长的很美丽。 平日里,宫女不许上妆,说是免得身份低下的宫女媚惑太子。而侍候侍寝的宫女则可以有一夜的特权,理由是为了讨吉利,必须穿大红色的衣服,薄薄地施上胭脂水粉,跪在寝宫门口,既不能盖过妃子的风头,又不能太过难看。 我勿勿将自己拾掇妥当,换上宫衣,照照镜子,竟与富家小姐无异。不由得内生感叹,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啊。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我和小桃早早地就等在寝宫门口,此时的寝宫一个人也没有。于是我壮着胆子问:“小桃,我十四了,你多大了?你也是第一次吗?” 小桃点了点头,两个小手紧紧地扣在一起,看得出她很紧张。 “我也快十四了。”小桃的微红着脸,低着头小声问我,“朵英姐,你知道什么是侍寝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又不愿意说自己不懂,信口胡说道:“就是让侧妃进去,看着太子睡觉。” “太子还是小孩子吗?睡觉还要人看?侧妃不成了奶娘了吗?”小桃捂着嘴笑着说:“听说余侧妃是丞相的女儿,这样的千金小姐进来给太子当奶娘,真是委屈了啊。” “那有什么委屈的?说不定太子继位后,她就是皇后娘娘了,那丞相不就是国丈大人了?”我不服气地说:“若是让我侍寝,我爹也能当国丈,那我也愿意的……” “不知道在门外侍候侍寝的宫女,是不允许私自说话的吗?”听到太子的声音,我和小桃赶紧伏下身去给他行礼。 “起来吧。”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不禁让我怀疑宫里的传言。 我和小桃起身,抬头看着太子,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打扮一下,倒还过得去眼。”太子用一根手指,轻轻地点着我的头,“乖乖在门口儿当职,好好地学习,将来在质子那里,可不能丢了我苍穹国的面子。” “太子,这个丫头改日再来细细调教。”崔嬷嬷小声提醒道,“余侧妃就快来了,请太子先去沐浴吧。” 太子将大手收回,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地向内室走去,华丽大袍的丝丝声搅着我烦燥的心。 我的神经粗,但不代表我是傻子。 早晚,我还是要去侍候质子的,而现在的身份,也只是我昙花一现的一个美梦罢了。 “余侧妃驾到。”听到预报执的声音,我和小桃赶紧跪直了身子迎驾。 只见余侧妃身穿一身大红色的华服,衣为绣,锦为沿,外披素纱单衣,红色华服仿似蒙了一层薄雾,若隐若现,步履轻盈从我们身边经过,飘缈若仙。细下一看,她肤如凝脂,鬓如祥云,凤眸如星,唇如朱砂,美的不可方物。 这样美好的画面简直是亮昏了我的双眼。寝宫里的摆设,我都还深深地印在脑子里,现在想来,这样华丽地方也只配这样的人啊。 崔嬷嬷从内殿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对于皇家来说,这样的时刻是神圣的,所以,你们都给我小心侍候着。”说完,她亮了亮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戒尺。 我和小桃大气也不敢喘地跪在门口,崔嬷嬷的戒尺就在我的眼前晃着,看得我惊颤颤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的膝盖跪的有些疼,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想缓解一下,却见崔嬷嬷狠狠地盯着我,朝我晃了晃手中的戒尺。无奈之下,我又只得重新跪好。 真不知,侍寝到底是一种什么仪式,居然要我们这么跪在门口。 四周静的出奇,已经快要三更了,平日的这个时候我早就睡了,所以,我有些支持不住了,两个眼皮不自觉地就想要合起来。 不知道还要跪到什么时候,我好想打个哈欠啊。 “啊!” 就在我昏昏欲睡之时,内殿里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声。我吓的一哆嗦,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一着急,扭头向内殿里望去。 “啪”地一下,崔嬷嬷那大戒尺正横横地打在我的脑门上,我“啊”了一声,疼的闭起了眼睛。 在崔嬷嬷戒尺的威胁下,我捂着头,想叫又不敢叫,想跳又不敢跳,只得跪在地上忍着,争取不让眼泪掉出来。 很快的,没那么痛了,头上却起了一道红红的檩子,按小桃的话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委屈地揉着额头,崔嬷嬷却瞪着我,放低了声音,狠狠地说:“没规矩的丫头,你还委屈了不成?谁允许你往里偷看的?扰了太子的兴致,看太子明天怎么罚你。” 天知道,我只是想知道太子是不是在打余侧妃,要不她为什么叫呢? 算了,我现在只关心我的头。明天我这副样子,被质子看见了,要笑死的。 第9章 奇怪太子 坚持了一夜,一大早儿,我和小桃便回了住处补眠。 躺在床上,本来困意倦倦的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余侧妃的那个叫声始终在我的耳边响起,让我越发地觉得侍候太子也是件危险的事。直到太子早朝,我始终也没能看见余侧妃从太子的寝宫里出来,心里有些担心,也不知她伤的如何。 太子下手,应该会很重吧。 人,总是这样。不挨过饿,永远不知道饱着肚子有多么幸福;不经过水里的大风大浪,永远不知道船的安全。 在太子跟前才一天,我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就让自己受了伤,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灾祸。 崔嬷嬷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的生性,不适合在太子身边侍候。 现在想来,我反倒觉得上膳房那里才是我的快乐之蜀。 可这里,不是我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想要平安,唯有收了我那性子,做个谨慎之人。但,这也不是说来这么容易的。 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见门外有人叫我,我磨叽了半天,极不情愿地打开门。那小太监见了我,抽了抽唇角,小声道:“朵英姐姐,太子唤你过去。” 我才下了值,又要召我,我在心里将太子骂了一百八十遍,伸了个懒腰就要出门,忽然想起了头早的红凛子。我回屋弄了块帕子,学娘干农活时的样子,系在头上一遮,便跟在着小太监出门了。 太子找我,莫不是因为昨夜里的事吧?想是那崔嬷嬷告状了,可是我不也已经受了罚了吗? 来到太子的书房,太子正在练字。我行了礼后,站在一边,等着太子训我。太子专心地写着字,仿佛旁边根本没我这个人,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猜测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好久,太子才将笔放下,抬头看了我一眼道:“你头上系的是什么?” 看样子,他不知道我昨天意欲偷看的事,我若是说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不打自招?所以,我打算跟他打马虎眼,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我躲过太子探究的眼神,轻声道:“回太子,是帕子。” “不上药吗?恐怕那红印子三天也下不去。” 我心底一紧,猛地抬头看他,太子的眼中似闪着一丝笑意。 原来,他都知道了。这宫里的事,终是瞒不过他的。 “那个……” “你想知道什么?”太子眯起眼,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太子不处罚奴婢吗?”我小声问道。 “早晚要罚,而且要重重地罚。”说着,太子向我伸出手来。 “别打我。”我吓的往后一躲,随后又意识到自己无礼,勿忙跪在地上。 “怎么?你认为我会打你?” 我伏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声音,他似乎很惊讶。 我不敢回答,就那么趴在地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我依言起身,他的表情却像换了个人,再也没了笑意。 “原以为你是个特别的,却也这般无趣。” 我无言以对,我又不是小丑,不是玩物,有趣无趣的没有任何意义。 “告诉我,为什么觉得我会打你?”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语气却非常强硬,“本太子要听实话。” “因为……因为昨晚,太子动手打了余侧妃,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喜欢打人,所以你觉得我刚刚要打你?”太子逼问道。 我不得不承认道:“是。奴婢是想,太子连侧妃都……打,奴婢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再加上,太子刚刚明明是将手抬了起来,所以……” “本太子打余侧妃?是谁告诉你的?”太子有些生气,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我更是不敢大声说话:“奴婢听见了,奴婢听见余侧妃的叫声了。” “你……”太子的脸色一红,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气氛就在这一刻开始凝结,我犯了错误,自是不敢张狂,太子想着自己的事,又将我晾在了一边儿。 不知道我这是站了多久,就在我浑身不自在的时候,质子来了。太子依旧是不理我,吩咐翠儿上了茶,转过身来与质子说话。 质子不大专心,目光老是在我的头上打转转,弄的太子说几句话也会看我一眼。我装作看不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上绣的花样儿,心里却沸沸腾腾的。 质子显然对我头上的帕子感兴趣的很,与太子说着说着话,竟然跑到我面前来了。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他若是敢揭我的帕子,我就跟他拼命。 质子在我的头上看了半天,突然扑哧一笑道:“你这个发型还挺别致,只是这帕子难看了些,改日,我叫人弄几条上好的丝帕给你。” 我尴尬地行了一礼道:“谢质子夸奖,为了质子这一句话,奴婢这两天都梳这个发型。” 既然有伤,就先用帕子遮几天吧。 质子回过头对太子说:“真难得呀,她这是第一次给我好脸子。” 太子有些不解:“既然如此,质子还执意要了她去又是为何?” 质子笑而不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那目光太灼人,让我有些不敢看他,越是不敢看他,我的脸就越红。 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想必是质子如此忽略了他,有些不高兴吧。他扬起手拂了拂道:“你先下去吧,本太子要跟质子谈点正事。” “是。”我行了一礼,退出殿外。 什么都不说吗?是因为质子在?看来我还得感谢质子啊,若不是他,不定太子会怎么罚我呢。 第10章 我为赌注 只三四天,我头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印子也消了下去。质子说话算话,差人给我送了几条上好的丝帕,我送了一条给小桃,还拿了两条给上膳房的王嬷嬷。其它的,我就叠好放进包袱里,准备就着月底放假出宫的机会,给娘和阿凡婶送去。 自打我进宫来,我就一直盼着放假出宫,数数日子,还有七天便是了。 出了宫,可以在躺在菜地里晒太阳,可以在小摊上吃酸子面,晚上还能搂着娘的脖子睡觉……好怀念这样的日子啊。 正在神游,太子身边的小太监福贵儿又来叫我,说是太子和质子要去打猎,让我随行。 我兴奋的差点蹦了起来,富家人的打猎可不像是我们平民百姓,背上弓箭,带好短刀,见免子就打,见鸡就射。 我跟阿凡哥一起偷看过富人家打猎,有钱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将架在胳膊上的鹰给撒了,不一会儿,那鹰就叼了猎物回来。 这次跟皇家出去打猎,想必那阵势一定盛况空前吧? 等我赶到,太子和质子已经整装待发了。太子骑在“小玉龙”的身上,威风凛凛,质子也是一身戎装,气势非凡。 我仰着脸看着太子,阳光有些刺眼,我只得眯着。 “太子,人呢?” 质子骑着马,从后面上前来,面露不悦之色:“本质子虽然不比太子尊贵,可也不致于被你忽略到这种地步吧?” 我扭过头来,看着质子说:“奴婢是说,兵士们呢?总不能就我们几个去吧?” “嫌人少了?”质子笑着说:“看来小宫女的胃口还挺大,我们这样的小场面,她是不希罕。” 太子勾了勾唇角,笑道:“听质子的话,带着你,以为你能知个人情,论个恩典。倒是还挑起场面来了,既然如此,你还是甭去了。” 场面一下子冷了起来,我低头看着脚底的鞋,绞着衣角儿,说不出话来。 虽然没有气势恢弘的场面,但是难得能出宫疯一天,我倒是真的想去了。可是自己却搬石头砸脚,连出宫打猎的机会也没了。 我是想去极了,又怕被质子笑话,不愿开口求太子,就听着骏马嘶鸣,接着便扬起马蹄,狂奔而去。 低头用力地踢着土,鞋面都脏了也顾不得,可心里的气还是撒不出来。自己本就是宫女,侍候人的小丫头,还装什么清高,就这么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马蹄声越来越远,我的心也越来越沉,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是蠢蛋。 已经消失了的马蹄声又再一次传入耳中,我怔怔地看着两个越来越近的身影,他们,又回来了。 骏马嘶鸣,在我的面前扬起了前蹄,接着便停在了我的面前。 质子温柔地笑了笑,朝我伸出一只手来:“上来吧。” 我心底一喜,赶紧拉上他的手,他顺势用力一拉,我便骑在了马背上。 质子将我的手拉至他的腰间,扭头嘱咐我说:“抱紧了,把你甩下去,本质子可概不负责。” 我两手环住他,在腰前紧紧相扣,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生怕被颠下去。质子却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哎哟,小宫女见了美男,可是抱的紧啊。” 我听闻此言,心中着实来气,将手一撒,意欲从马背上滑下来。一只大手拉住我的胳膊,一用力,我整个人便飘了起来,等我有了意识,发现已经从质子的马到了太子的马上,还倒了在太子的怀里。 “太子!”我怎么能跟太子坐在一匹马上?我惊呼一声,想要下马。 “要想跟去,就老实呆着。”说完,他就两腿用力夹紧马腹,那马儿便奔跑起来。 马儿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被太子圈在怀里,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还有他喘气的声音。太子身上好香,我靠在他的怀里,背上暖融融的。 路平坦的时候,我的胆子倒也大些,转过头来看看太子的脸色,又或者看看旁边质子的样子,还时不时地冲质子做鬼脸。 就在我得意万分的时候,太子一拉僵绳,那马长嘶一声,又抬起了前蹄。那感觉真像是人仰马翻,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一般,我吓的死死地抓着马鬃,大喊大叫。 太子一手抓着僵绳,另一只手搂紧了我的腰,在我耳边小声道:“别叫,摔不了你。” 马儿终于乖乖地站稳了,太子从马上下来,把我也抱了下来。我惊魂未定,却听太子道:“你的手太狠了,我的小玉龙一定疼死了。” 我苦着个脸,看着太子一脸心疼地替“小玉龙”绺着马鬃,心里暗暗祈祷着太子不要罚我。 质子在一旁偷笑了几声,然后从马上取了弓箭背在身上说:“太子殿下,不如我们来一场比赛吧?” “比赛?”太子的眼中闪出一簇光芒,“好久没比过了,倒是个好主意。” “那赌注就是她,如何?”质子指着我,挑着眉问道:“太子该不会是不敢赌吧?” 太子轻笑道:“本太子从来就不会写不敢那俩字儿。” 说罢,太子飞快地扫了我一眼道:“好,只要你赢了,她就归你。” “既然如此,太子可千万不要后悔啊。”质子将目光转向我,邪魅地一笑,“乖乖地等着你的新主子吧。” 看着质子率先钻进了林子,我是又急又气。 “太子殿下,您怎么能答应他?奴婢是人,不是物件,怎么可以当赌注?况且,您有必胜的把握吗?还是……还是太子您……” 太子狠狠地盯了我一眼道:“不想去质子那儿,就乖乖地闭嘴,进林子给本太子轰兔子去。” 第11章 狐皮围脖 我哀怨地看了看太子背在身上的弓箭,极不情愿地钻进了草丛。 我是想打猎的,我是想动手拉弓的,可是现在却要我来轰兔子。也罢,只要太子能赢,别说轰兔子,就是轰野猪,我也能想方设法地把它轰来。 质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我只是一个宫女,他为什么偏要与我纠缠呢? 其实,自打质子给我送了帕子,我倒是不太讨厌他了,只不过,呆在太子身边比较威风,我是真的不愿挪地儿了。 “小免子,你快出来,咱家太子想吃你。你漂亮,你洁白,放进盘子变成菜……”我一边用脚扒拉着草丛,一边密切注意从草丛里跳出来的野物。 太子站在不远处,黑着脸道:“真想砸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我不理他,继续念着,扒拉着,果然有一只兔子从草里窜了出来。 太子抓住时机,将箭往弓上一搭,拉满了弓弦,嗖的地声,那兔子便成了我们的猎物。 我跑过去,拎着插在兔子身上的箭翎,高兴朝太子一挥手,笑道:“太子,你的箭法好准啊。奴婢想吃红烧兔子腿。” 太子勾了勾唇角道:“兔子薰的最香,回头赏你只薰兔。” “那太子能不能再赏些好酒?”瞧着太子高兴,干脆就多要些。 太子皱了皱眉头道:“你还喝酒?宫里不是有酒吗?” “宫女能喝的酒可不如琼浆来得香啊。奴婢想在宫里请客,所以,想找太子求个恩典。” “你胆子倒是不小啊。”太子硬着口气说,“一个小宫女,你请的哪门子客?” “奴婢不过是想谢谢平时照顾奴婢的姐妹们,奴婢……奴婢不请了,奴婢轰兔子去。”假装无视他愤怒的眼光,我背过身去。 “回来。”太子的声音如同惊雷,我只得又转过身去。太子那阴着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挂上了一抹笑意。 “好好地轰,轰出野鸡来,本太子再赏你一只。” “谢太子。” 有了太子的话,我干劲十足,就像个勤劳的小蜜蜂,穿梭在树林、草场之间。不一会儿,猎物就堆的像座小山一样。 我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们的战利品,心里很是高兴。太子仰起头看着天色,稠密的树叶却将太阳遮了个结结实实,只有几缕光线偶尔地透过密叶,照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的。 我用帕子擦着汗,想起那质子还没回来,担心地问:“太子,您说质子会不会遇上老虎?要不他怎么还不回来?” “没想到你还挺担心本质子?”质子从一棵大树后面闪了出来,手里网着一只火狐。那火狐蹬着腿儿,想要挣脱,却被质子抓得死死的。 “哈,质子输了。”我跳着拍手道,“质子你看,我们的猎物都快成山了。” 质子瞥了我一眼,笑道:“我若不是想着活捉它,一定比这猎的多。” “为什么要活捉?”我眨巴着眼睛,心中有一丝不解。 质子满眼宠溺,伸手替我缕了缕零落下来的几根发丝,温柔地说:“真是个笨蛋,这个火狐活着网了来,那皮不正好是个围脖儿?等过几天,我找裁缝做好了给你送去。” “真的吗?”我有些激动,狐皮的围脖儿,毛毛茸茸的,一定很舒服,很暖和。 太子一脸的不屑,阴着脸道:“一个小宫女,怎么可以戴狐皮的围脖儿?宫里只有几个娘娘才有,也都是父皇赏赐下的。劝你还是本份些,少招摇,免得让人以为你跟父皇扯了什么关系,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那奴婢就等到干满了三年,出宫后再戴。”我扭头盯着那在网里挣扎的火狐,怕质子反悔,提醒道:“质子说话要算话哦。” 质子微微地点点头,看了看手里的战利品,一脸的英气。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太子招呼我,示意让我上马。 我看着那堆的像山似的猎物,依依不舍地说:“这么多猎物,就放这里?我的薰兔、我的野鸡啊……” “回头让兵士们来搬就是了。”太子解释说。 “那……万一要是丢了呢?” 太子有些不耐烦地说:“真是小家子气,丢了本太子赔你就是。” 一双大手托着我上了马,接着太子也翻身上来,依旧是将我揽在怀里。两腿夹了夹马腹,那马儿便慢悠悠地向前走。质子网着那不安份的火狐,跟在我们的后面。 太子身上的香味没早先那么浓了,许是被汗味给遮了大半。我坐在太子的怀里,心早就被那火狐围脖儿给勾了去,一路上,总是回头看那在质子网里的火狐,幻想着自己戴上狐皮围脖的样子。 太子的身子朝我靠了靠,伏在我耳边,小声道:“你就那么喜欢狐皮的围脖儿?” 我点了点头,那围脖儿,的确蛮有诱惑力的。 “那火狐的有什么希罕,改明儿,本太子给你弄个白狐的,那才叫希奇,才叫好看。” 我仰起脸看着太子,满心欢喜地问:“真的吗?” “本太子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那奴婢就先谢过太子了,希望太子不要忘了才好。”我心里那个乐啊,火狐的围脖儿给娘,白狐的围脖我自己戴,这一趟真是没白出来呀。 “高兴了?”太子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气息均匀地喷洒在我的耳根处,酥酥痒痒的。 我用手挠了挠,感觉脸上有些发热。 “高兴了,那就让本太子也高兴一回吧。”说着,太子用力夹了夹马腹,那马儿受惊一般往前跑去,将质子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第12章 我的疑惑 太子带着我,岔开了回宫的路,顺着另一条小道急奔而去。 “太子,我们这是去哪儿?”我坐在马背上,心都快被颠出来了,“质子怎么办?” 太子不回答,依旧策马扬鞭,好一会儿,才勒住缰绳。 夕阳染红了天边,一朵朵镶着金边的云彩围浮在四周,绚丽夺目、华丽耀眼。 下了马,太子牵着“小玉龙”到溪边饮水,我就默默地跟在太子的身后。 太子用手昝着马鬃,轻声道:“今儿带着你的主意是质子提出来的,结果他又给你围了个火狐,他待你不错的。” “太子待奴婢不好吗?太子不也答应要赏奴婢白狐的围脖儿吗?难道太子要反悔?”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一个白狐围脖儿,若是能买的了人心,倒也值了。” “太子……” 感觉太子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 太子满眼复杂地看着“小玉龙”,似是故意岔开话题:“你看我这小玉龙,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它,心疼它?就是因为除了本太子,它谁都不让骑,即使你捧了一大把新鲜的草料去哄它,它也不会吃。”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由心感叹:“真是一匹好马。” 太子伸出手,轻轻地抚在我的头顶上。他的手很温柔,也很温暖,我看着他深邃的目光,心里忽然一颤。 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有那种只想对他好的感觉。 “为什么不愿去质子那儿?”太子收回了手,一脸的好奇。 “质子想报复奴婢来着,所以奴婢不想去。”我揪起衣角,在手里一边绞着玩儿,一边回答说,“质子是恨奴婢骂了他,但是质子也很过分。” 太子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目光像是要把我看透。我迎向他的眼神,也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是,我却什么也看不到。 太子的心思,我还是看不明白。崔嬷嬷说,要看懂主子的心思,才能更好地侍候主子,可是,我却始终不能。也许,这就注定了我不可能成为崔嬷嬷那样有身份、有品级的宫女了。 “回去吧。”太子拍了拍“小玉龙”的头,然后扶我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上来。 回到宫里,天色已经不早了,向宫门的侍卫打听,质子也还没回来。太子派了几个人去取我们的猎物,又让两个人去寻质子,这才与我进了宫门。 刚拐过弯儿来,正看见崔嬷嬷和余侧妃站在场子上,似乎在等着太子。 “太子,让奴婢下来吧。”崔嬷嬷和余侧妃的眼神儿让我不寒而栗,我不得不要求下马。 太子箍紧了揽在我腰间的手,轻声在我耳边说:“不要紧的,到地儿再下。” 想来,我与太子同乘一骑,做出这般无礼的事,肯定少不了崔嬷嬷的一顿教训。于是我低着头,不敢言语。 马儿到了崔嬷嬷和余侧妃的跟前,才停下脚步。太子翻身下马,将我也接了下来。 双脚一着地,我就赶紧俯下身子,给余侧妃请安。余侧妃倒也不理我,只是躯身给太子行礼。 太子扭头笑着对我说:“你先回去休息,这里不用侍候了。累了一天,好好泡个澡,明天准你晚一个时辰来侍候。” “谢太子恩典。”我起身,假装看不见余侧妃那愤恨的眼神,回我的小屋里去了。 轰了一天的兔子,的确是累极了。我躺在床上,想着一天来发生的事,感觉今天的太子的确是很奇怪。 先是说了奇怪的话,接着又做了奇怪的举动,特别是最后,还准我明天晚一个时辰。 难道是今天出来打猎,心情好了? 我要琼浆,他照给,我要野鸡,他也允了,最后还答应了一个白狐的围脖儿。 太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熟睡了一夜,起来才发现,全身酸痛难忍。这一夜,我连衣服都没换,全身的汗馊味儿,很是难闻。 我弄了一大桶水,自己进去泡了泡,这才感觉舒服些。 人还泡在桶里,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朵英姐,崔嬷嬷请您过去一趟。” 崔嬷嬷?这一大清早儿的,找我干什么? 第13章 八字不合 见了崔嬷嬷,她并没有像我想的那般罚我,而是拿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交到我手上说:“这是太子吩咐送余侧妃的发钗,你给余侧妃送过去。” 原来是找我送东西,我如获大赦,赶紧接过盒子说:“嬷嬷放心,奴婢一定亲手送到余侧妃的手上。” 崔嬷嬷又再三叮嘱说:“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千万不能有了闪失啊。” 我捧着盒子,如同捧了生命一般,一路小跑地到了余侧妃的寝宫。 宫女从我手上接过盒子站到一侧,而余侧妃根本不看我。半躺在红木雕花儿的长椅上,两根葱白的细指轻轻地捏着梅肉,慢慢地放进嘴里,细细地品着。 半晌才懒洋洋地道:“昨儿跟太子出去打猎了?听太子的话口儿,累着你了?” 我答道:“回余侧妃,奴婢倒还好,太子可能更累些。” 余侧妃皱了皱眉,又道:“你也会打猎吗?” “回余侧妃,奴婢不会,奴婢只会轰轰兔子什么的。”我小心地应答着。 余侧妃眯起眼睛,打量了我半天,道:“你在太子身边儿侍候着,要多长几个心眼儿。太子冷了要加衣,热了要扇风,渴了要加水,饿了要进食,这些你都要倍加注意。还有,宫女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恪守自己的本份,少做些出格儿的事。” “是。”我应承着。 余侧妃朝我扇了扇手:“你去吧。” 我低着头从余侧妃那里退了出来,走到上春园里,才停下脚步。 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尽是湛蓝一片,光秃秃的连一点刺眼的白都没有。长吁了一口气,我的心也跟着开阔起来。过两天就要立秋了,待中秋一过,叶子也就该掉了,想这园子也没这般光景了,不如趁着这功夫,多看上几眼。 满园的青翠,满眼的乱花,渐渐迷醉了我这双眼,我看着枝头的小雀,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却猛地被人遮住了双眼。 我以为是小桃,笑着想要将那手掰开,一摸却摸到了不同触感的一双大手。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我能感觉出它的大和它的宽厚。 我慌了,这上春园里,是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是谁?”我手上用了力,可还是扳不开那又大手,“再不松手,我生气了。” 蒙着我眼睛的手一松,一阵清凉袭来,很舒服。接着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可眼中的一切却变得花花绿绿的了。 我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那可恶的家伙居然是质子。 “男女授受不亲,质子这样,我可真生气了。”我故意往外撤了几步,离他远些。 质子摇了摇头道:“亏我昨儿拎着那火狐,连宫都没回,直接去了成衣铺,你倒是个不知情的人。” “是去给我做围脖儿了吗?”我问。 质子斜眼看着我说:“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你跟太子把我一个人撇下,想着就来气,干脆就给自己做了个狐皮帽子。你说,这冬天戴起来,一定暖和吧?” 狐皮围脖儿就这么没了,我有些失望,悻悻地“哦”了一声。 质子一楞,没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奴婢还要去太子身边侍候着,质子若没什么吩咐,奴婢告退。”说是许我晚一个时辰,若是再呆下去,恐怕太子真要找我了。 正要离去,却被质子拉住袖子,我挣脱不开,只得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他是质子,我不相信,他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而他却三番两次的纠缠于我,戏弄于我,他到底是什么居心? 质子眼中的迷茫似有很深的感召力,我看着他的胴眸,竟也渐渐地迷茫起来。 默默无语地对视,他的眼中有我,我的眼中有他,只是我们似乎都看不清楚彼此。 至少我看不清楚他。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我应声回过头去,只见太子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满眼寒光的看着我,凌气逼人。 质子嗖地放开拽着我袖子的手,拱手给太子见礼,我也赶紧跪下,给太子请安。 “起来吧。”太子探究地看了看我,最后将目光落在质子身上,“本太子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质子淡笑道:“太子说笑了。” “可是本太子分明看到了一些……一些事情,不知道质子将如何解释?”太子回过头来,眯起眼来看着我说,“或者,你来给本太子解释解释?” “太子,奴婢……” “算了。”太子打断了我,踱步到质子的面前,“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本太子很清楚。只不过,还是得提醒质子,这里是苍穹国,不要将朗笛国那不堪的风俗带到苍穹国来。” 质子黑着脸色,不说话。太子则高高地扬起了他的头,甩了甩袖子,在一群太监宫女的族拥下离去。 恨恨地盯了质子一眼,这家伙,只会给我添麻烦,如今在太子的眼里,我恐怕已是个不洁之人了。 我起身紧紧地跟上太子的队伍,心底暗暗自省,怎么就忘了这么一条:质子,只怕是离得越远越好。 第14章 太子动怒 太子走的极快,大步流星的,像是要去赶集。我跟在后面,颠着跑着当了个小尾巴。 出了上春院,到了上学堂,太子太傅已经在等着了。原来已经是巳时了,按太子的吩咐,我应该辰时去侍候才是。 自己乱了规矩,太子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怕太子生气,不单单是因为我误了时间吧? 越想就越来气,恐怕那个质子的八字与我不合,要不怎么遇见他就没什么好事呢。 在心里默念着让自己长长记性,正自我反醒着,就听见上学堂里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接着太子太傅被赶了出来。 老太傅诚惶诚恐地夹着书本,掀开帘子还被一个茶碗追了出来,碎在脚下,吓的他蹦了两脚,差点摔一大跤。 一个小太监上前扶住了老太傅,太傅站稳了身子,摆了摆手,颤着双腿,一步一摇地走了。 福贵看着站在门口儿的太子少傅,指了指里头,满眼乞求。太子少傅明白了他的意思,往前跨了两步,朝里头望了两眼,亦是望而生畏,又摇着头退了回来。 这当口,谁也不敢去惹太子,免得引火烧身。 “朵英,你给本太子进来。” 刚把事情分析透,火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我求救地看着福贵,福贵不理,反倒低声催促道:“快着,太子叫你呢。” 我承认,崔嬷嬷说我性子顽劣,这话一点错也没有。但是,我也不是那个不知轻重的傻丫头。在太子面前,我始终是收着性子的。所以,太子生气了,我也会这般害怕。 太子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儿,连他一向尊敬的太傅都受到了这样的待遇,我若进去,可想而知。 但是,我有选择吗? 掀开帘子,我几乎是被人推着进去的,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子。太子背对着我负手而立,威慑力却比往日更强。 我不敢看他,低着头,紧张的两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心里像揣了个兔子,咚咚地,感觉就快跳出来一样。 “知道错了吗?” “知道。”我忐忑不安地小声回答。 “那你说说看。”太子藏起了平日的温柔,又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他。真希望他能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他的表情,也许我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该怎么回答,可是他依然是背对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在裤子上抹了抹手心的汗,开始供述我的罪状。 “太子叫奴婢晚一个时辰侍候,已经是恩典了,奴婢却晚了,误了差事。”为了乞求原谅,我还特意补了一句,“奴婢知罪。” “还有呢?”“还有?” 料想着太子指的是上春园里的事,可是这件事情是个误会,是质子缠着我的,而不是我勾引质子啊。 “嗯?” 太子似是置疑的语气,实质却是在逼迫,顶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我跪在地上,替自己辩解道:“太子,奴婢与质子可是清白的,什么事也没有。奴婢早上去余侧妃那里送东西,回来的时候就遇上了质子,正要离开,质子却抓着奴婢,奴婢没有勾引质子,与质子之间也没有什么其他啊。” 太子转过身来,半眯着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半晌才道:“质子都与你说了什么?” “质子说……本来给奴婢做围脖儿的狐皮,给他自个儿做了帽子……” 太子看着我,面色缓和了许多。他搓着手,似笑非笑地说:“你起来吧。” 我依言起身,立在一边儿,等候太子的发落。 太子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道:“本太子知道你的操行,但是那质子却是外来之人,不可轻信。你想想,堂堂一个质子,老是与你过不去,就是有再大的过节,也不该如此。另外,他又为何专门给你网狐皮?若是你戴上那狐皮的围脖儿,恐怕你就得时常与父皇的妃子们打交道了。” 听着太子的话,我拼命地点着头。他说的不无道理。 “自己多长点心眼儿,我可不想听人在耳朵边念叨说,本太子身边的宫女勾引质子,品行不端的话来,懂吗?” 我低头:“太子说的是,奴婢谨记太子的教诲。” 太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又温柔地问:“你哪天请客?” 估摸着太子消了气,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奴婢想大后天,正当立秋。” “立秋?”太子沉思了片刻,说:“好,就立秋。本太子命人把酒菜都给你备好了,你只管请就是了。” 惊喜,大大的惊喜,还以为请客的事就要泡汤了呢。我高兴的想蹦想跳,可是碍着太子在,只得老老实实地在心里美。 忽然,我想到一件比请客还重要的事,一下子又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准了你请客,还不高兴?”太子又皱起了眉头。 我小心翼翼地问:“太子,答应赏奴婢的白狐皮围脖儿……” 还没说完,就挨了太子一后脑勺。我捂着脑袋,委屈地看着太子,他这脾气也变的太快了。 “敢跟太子讲条件,胆子不小。请客已经是恩典了,你还想着围脖儿?”太子勾着唇角,接着又一本正经地说,“表现好了,自然有你的,若是表现不好……看本太子怎么收拾你。” 第15章 朵英醉酒 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立秋,预示着炎热的夏天即将过去,秋天即将来临。 皇上微服出巡,带了大大小小共七名皇子,一早儿便出发了。朝事无人打理,只好交待让太子监国,一切事务暂由太子处理。此时,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院子,等着太子召见。 太子一身朝袍,端坐在椅子上,表情十分严肃认真。福贵将院子里盆栽的梧桐搬进屋里,然后在一边候着。不一会儿,就听得外面锣声响起,福贵赶紧跪下,高呼:“秋来了,秋来了。” 神奇地,那梧桐的叶子居然应声而落,不多不少,正好两片。 崔嬷嬷拣起叶子,夹进书页里,然后又吩咐福贵把那梧桐又搬了出去。 接着,大臣们一个一个地被召了进来,而我也忙着一个个地给他们沏茶。 政事,宫女是不能听的,所以我沏了茶就在门外侍候着。大概等了一个半时辰,待大臣们都走光了,我才进屋。 太子的胳膊杵在桌子上,半握着拳抵着头,一副很累很烦的样子,桌子上的折子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太子监国便做的这般累,可见,皇上也不是好当的。 我侍候太子脱下朝袍,换上了平时的衣服,太子一边卷着袖口,一边说:“你的酒席,本太子已经布置下去了,酉时起,你不必来侍候了。” “奴婢谢太子恩典。”这般烦累,还记得我的酒席。 我认真地给他整着外袍,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地将皱褶都抚开来。太子却在我毫无防备之下,抓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将我提起。 我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胴眸,心底里开始发慌。太子紧紧地盯着我,满眼深意地说:“这个情,你记在心里就是。” 我无语,只是看着他。想是劳累了一天,太子的眼中尽是血丝,可这样的他,却深深地吸引着我,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半晌,他才放了我的手,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腕子,努力地静下心神,继续给太子整衣服。 有的时候,他对我真是好,有的时候,他对我又是极差。可是,我却没有一点厌恶。 时辰未到,太子就提前放了我,我赶到住处,小方桌都摆好了。望着一桌子精美的菜肴,我是真的高兴,不由得想到了太子的脸,想到了太子身上的香,一直想到小桃进了屋还没察觉。 “朵英姐,你想什么呢?”小桃摸着我的额头道,“没发烧呀,脸怎么那么红?” “哦,没什么。”我胡乱搪塞着,“就你自己?别人呢?”正说着,言儿便率先从外面走进来,笑道:“放心,有好酒好菜,我们怎么可能不来呢。” 接着,我要请的人都一一到齐,不客气地围坐在桌子边儿上。 “看我干什么?吃菜呀。”大伙儿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看的我莫名其妙的,于是我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朵英,你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这样的酒菜,恐怕嬷嬷级别的人物也弄不来呀。”言儿撕了一个鸡腿,道,“看来朵英在太子身边混的不错,是个红人啊。” “没错,弄不好,将来被太子收了当个侧妃也说不定。” 大家伙一哄一笑地,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当侧妃,我从来没想过。 大伙儿都是远离了亲人,进宫来当宫女的,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自然是高兴,于是都多饮了几杯。 不过,倒底是在宫里,规矩大些,都不敢太过放肆。酒足饭饱后,也未多作逗留,早早地就散了。 送着大伙儿到了院子里,我也觉得脸上热热的,像是有火在烤,头上昏昏乎乎的,好想吹风,干脆就到上春园里走走。 皎月当空,淡淡清辉莹莹婉婉地洒向大地,照亮了幽深的湖水,给丫枝上的小白花晕上了银光。 在上春园的小石径上走着,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呼吸着满园的芬芳,忽然感觉一切都好美。 周围的景色好美,我身上的宫女服好美,脑中的太子……也好美。 这样的美,简直让我有些醉了。 我想在花海里徜徉,想在浅湖里嬉戏,想在树杆上午睡,想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上飘浮的云朵……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面庞,唤醒了我在半醉半醒间的美梦。 我暗笑,自己果然还是收不住心。 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吓了我一大跳,腿都软了下来。刚要叫喊,嘴就被捂住了,接着便被那人半拖半拽地带向花丛深处。 “是我,太子。”耳边想起了那熟悉的声音,让我放下心来,立即放松了警惕,放弃了挣扎。 白天花匠刚浇的园子,地上全是泥。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找了个花枝较高,离石径较近的地方,才停下步子。 “趴在这里,别说话。” 我听话地趴在地上,太子也在我身边趴了下来,还用一只胳膊压着我的肩头,不让我乱动。 趴了一会儿,便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和男人说话的声音。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原来是质子。 “你回去跟父皇说,我要在这边娶亲。”质子那命令口吻,不容质疑。想着质子平日里的样子,我不禁怀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质子。 “这……单凭那丫头宫女的身份,恐怕大王就不会答应。”这是另一个声音。 “我不管,这话你必须传到。” …… 声音越来越清晰,质子那两个人踱着步子前行,并未发现隐身在花海之下的我和太子。 地上软绵绵的,太子的身子又好暖,我的眼皮子竟然有些抬不起来了。虽然质子他们越来越近,他们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 太子身上的香,让我贪恋,我不禁向他靠了靠,不知不觉中合上了眼皮。 要怪自己贪杯?还是怪这自然的软床暖被太舒服? 第16章 妄议朝事 几声鸟叫,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睁开眼睛,眼前熟悉的一切让我愕然。 几时回来的?如何回来的? 时辰不早了,来不及多想,我慌忙起身,发现就连小方桌也被人收拾了。若不是满屋子的酒气尚未散尽,我还真以为昨天是作了一场梦。 太子,是太子送我回来的吗? 我分明记得,我与太子一同趴在泥地里,偷听质子他们说话。质子具体说了什么,没什么印象,倒是太子身上的香气,还有那暖暖的感觉,让我记忆犹新。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了,那样惊心动魄的时刻,当着太子的面,我居然在泥地里睡着了。 低头一看,衣服前襟上、裤腿上的泥都干透了,用力一搓,零零碎碎地掉下一些泥屑。 真不知道太子那衣服脏成什么样了。 我赶紧将衣服脱了,泡进盆里,顾不得洗,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去上值了。 书房外,大臣们又跪了一院子。小桃在门外侍候着,看我来了,冲我摆了摆手。 我正纳闷,没明白小桃的意思,刚要靠前,就听见太子在在里面大吼道:“混帐。” 我吓了一跳,斜眼看向小桃,小桃的脸色很难看,估计也是因为太子发火,害怕了。 “添茶。”又是太子那不闷不响的声音,小桃看了我一眼,哆哆嗦嗦地掀开帘子。 “小桃,你去吧,我来。”我利索地掀开帘子,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仗着“与太子的那点交情”吧。 我提着壶进屋,太子瞅了我一眼,随即又把眼神落在了战战惊惊地大臣身上。 视而不见,我凝神摒气地给太子和大臣蓄了水,再从容地出来,直到放下手里的壶,才发现手心出汗了。 原来,我心里竟清楚的很,自己与太子根本没什么交情。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片刻,那个大臣抹着汗从屋里出来,官服被汗水浸透,背上湿了一大片。 “怎么样?太子怎么说?”大臣们纷纷起身迎了上去,问长问短。 “还能怎么说?筹款赈灾呗。” …… 赈灾?原来是哪里又遭灾了。谁不盼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难怪太子生气了。 我看着大臣们乱成了一锅粥,为筹措银粮的事发愁,由心地感叹着,国家真的就穷的连赈灾银都拨不出吗? “朵英进来。” 听见太子唤我,赶紧收回目光,定了定神,拿起水壶掀帘而入。 给太子添了茶,刚要走,却被太子叫住,我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直到太子在折子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扔了笔,将折子合上,他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怎么样?昨天的客……请的还满意吧?” 看着太子微微勾起了唇角,我不由得又想起了趴在泥地里的一幕,脸色一红,答道:“谢太子赏的酒席。” 太子点了点头,道:“以后好好当差就是了。” “是。”心跳的厉害,我微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想着能在太子身边侍候,真是修来的福份。 虽然太子有的时候也挺吓人的,不过他是太子嘛,太子就是要有脾气、有架子才是。 透过窗子,我看见大臣整齐地跪在地上,就连鹤发苍苍的老臣工也不例外。 “太子三思,请太子三思啊。” 他们一声声地哀求,那语气感人肺腑,声音振聋发聩。 “太子,大臣们都没走,还跪着呢。” “让他们跪着去!”太子有些不耐烦,又气乎乎地坐在椅子上。我怕他热,拿了扇子给太子轻轻地扇着风。 太子垂下黯淡的眸子道:“沐桥一带发了水灾,急需赈灾,可是朝廷已经拨不出什么钱粮来了。去年清乐发大水,再加上瘟疫,几乎把国库都掏空了,国库里除了军饷,再无多余的银子救灾了。我让他们去各地筹款,他们却惦记上那点儿军饷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欺人太甚?” 太子起身,踱步来到窗前,看着院子里顶着太阳跪地不走的大臣们,略显无奈地叹着气说:“民是国之根本,且民以食为天。现在连灾民的肚子都填不饱,真是觉得愧对子民啊。不是本太子心狠,而是边疆那些虎狼敌国正对我国垂涎三尺、虎视耽耽,这个时候,军饷一旦不够,必会扰乱军心,后果将不堪设想啊。越是发生了大事,军心越不可动摇。唉,难啊……”太子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我,问道,“朵英,你有什么想法?” “太子,奴婢不敢乱说的。” 我哪里懂得这些,我只知道老百姓受了灾,没粮食吃,没衣服穿很可怜。 “说,本太子要你说。”太子的眼中闪出怒火,仿佛我不说就要杀了我似的。 我叹了口气道:“太子,这筹措钱粮要多少天?等筹来的银子变成米粮发下去,百姓恐怕都饿死一半儿了。眼看着要中秋了,怎么也得让老百姓把团圆的日子先扛过去吧?奴婢也没少挨饿,知道挨饿的滋味。灾民饿的红了眼,难保不去抢东西,甚至为了一口吃食杀人的也有。这些还都是小事,假如灾民们联合起来闹事怎么办?不如先用军队的银子顶一顶,等筹来的银子到了,再填回去不就得了?” 看着太子的眉头渐渐皱起,我心里大叫不妙,赶紧低头小声道,“奴婢说不好,不过奴婢说的都是心里想的。” 无奈地,我就说了大实话,只希望我这大实话,不会把太子气死才是。 “本太子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怕灾民引起暴乱,所以先从军饷中拿出一部分来赈灾,先让百姓过了中秋,而各臣工继续去筹银子。筹了银子,一部分填补军饷短缺,另一部分再用来赈灾,这样,既饿不着灾民,又少不了军饷。”太子兴奋地搓着手,突然笑道,“好主意,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太子三两步走到书案前坐下,奋笔疾书,写完将折子交给小桃,再由小桃拿给大臣们。 透过窗子,我看到大臣们的脸上满是欣慰之色,接着,一群人又再次跪在地上,高呼太子英明。 大臣们渐渐散去,太子似乎也轻松了很多。换下朝袍,太子,还是平日里那个温柔的太子。 “朵英,你读过书?识过字?”太子上下打量着我,问。 我摇了摇头说:“奴婢没读过书,字也只识得几个。” “那赈灾的主意……” 我扑哧一笑,道:“奴婢虽然不认字儿,但是认理儿。若是奴婢连理儿都不认,那现在肯定在大牢里坐着呢。” 太子大笑道:“好,就听你一个”认理儿“,本太子就要赏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此时不要,更待何时?太子都这么说了,我又何必客气? 我刚想张口,就见太子一脸诡笑地看着我说:“除了白狐皮的围脖儿。” 听言,我不禁嘴角抽搐,冷气倒吸。太子到底厉害,硬是把我要说的话给生生地逼了回去。 我的白狐皮围脖儿,看来真的要泡汤了。 第17章 质子相约 本来再有两天就可以出宫了,可是小桃红着眼来找我,说是家里哥哥病死了,想跟我换个假,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没事儿时,我将包袱里的丝帕又拿了出来,摸着上面绣的花样,想着娘和阿凡婶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那心就又迫切起来。 出宫,我还得等上一个月才行。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迎来了在宫里的第一个中秋节。 皇上急勿勿地带着众皇子们出巡归来,为了赶着中秋节在宫里团圆。而今年的中秋,我只能一个人过了。 太子不在,东宫里依旧是过节的气氛。红色的宫灯挂满长廊,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崔嬷嬷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一片黑暗,满脸的担心。而我则挺直了身子站在墙角候差,心却里满是爹、娘还有弟弟。 “朵英,今天是皇家团圆的日子,只怕太子喝多了,你提个灯去接一下吧。” 崔嬷嬷递给我一盏灯,我接了过来,一路朝上春园走去。太子回宫,必是经过那里的。 天空中几颗星子闪烁,宛如太子黑色的朝袍上缀了几颗宝石。但最吸引我的,还是那圆如宝鉴的一轮明月。 最是十五月儿圆。这宫里,除了我之外,想家思亲的大有人在。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得了差事,便失了团圆。好在这样的日子不算长,三年,似乎一眨眼便能过去。 我提着宫灯,延着石径一路走着。 月下的花海,如同沉静妖娆的女子,绚丽而神秘,让人不禁驻足留连。在那花香深处,我看到一个黯然的身影,负手而立,仰头长叹。 质子,恐怕也在思念着自己远在朗笛的亲人吧。 黑暗中的一点红光,极是惹人注目,质子轻易地便发现了我。他扭头看向我,朝我微微一笑,接着,便细细地打量起我手中的宫灯。 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红色象征着团圆喜庆。许是他又触情生情了吧,看着看着,竟又独自惆怅起来。 印象里,我与质子八字不合,只要有他在,我就倒霉。所以,我无意逗留,朝他施了一礼,继续延着石径而去。 身后的脚步声,不大不小,却始终跟着我。料想是质子跟了上来,于是,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朵英,你等等。” 虽是不情愿,我还是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来看向他。 质子在离我三尺远的地方停住,拉黑了脸色看着我:“你真的就不愿意理我?” “奴婢不敢,奴婢这是有差事要办,所以……” “能陪我一会儿吗?”质子的眼中略带着哀求。我知道,他是孤独寂寞了。 看我犹豫,他又急急地道:“就一会儿,一小会儿。”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样的被圈在这矮墙之内,一样的不能与家人团圆。 看着他眼里隐隐闪着的期待,我动了那本不该动的恻隐之心。 “你很讨厌我?”质子的声音很轻柔,就像一阵小风吹进心田,软软绵绵的,与他欺负我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与他对我温柔的时候也大不相同。 这声音里,还夹杂着丝丝伤感。 我嘿嘿地干笑了两声道:“只是没什么好感罢了。” 质子皱起了眉头问:“就因为我整天找你麻烦?” “是。”我诚实地答道,“质子整日与我这么个小宫女纠缠不休,还一心想要报复,我再傻也不能傻得送上门去随你的心愿。你敢说你找太子要我,不是为了更方便你折腾我?” 质子摇了摇头:“我原不是这个意思的。况且,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呢。” “和好?奴婢怎么不记得?奴婢就记得质子污了奴婢的水,找上门来教训奴婢,还……” 想到了那个吻,我有些厌恶,不想继续往下说。 那吻是我的第一次,不晓得为什么,我竟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之感,只有满心的嫌恶。 质子满脸邪魅地笑着问道,“要围脖儿的时候,本质子可没看出你有多讨厌我。” “这……” 我一时语塞,难以作答。 “是谁胆大妄为,把水泼了本质子一身?别说污了你的水,即便是本质子拆了你的桶,你也不能反抗。”质子别有所指地说,“不过,这水你泼的倒是极好。” 同样是上春园里,我又有了同样的感觉。我颤着嘴唇轻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质子的眼神越来越黯,就那样盯着我,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懂我,而我却懂你。” 我不懂他,从一开始我就不懂。但他说他懂我,我也是不信的。 若说最懂我的人,不是我爹娘、不是我弟弟,而是阿凡哥。 我若渴了,只需用舌头舔舔上唇,他就立即把水摆在我的面前;我若饿了,只需把手放在肚子上,他会立即给我拿吃的。水果也好、点心也罢,只要是能填肚子的,他都会给我拿来。 他总说,我心情好的时候。笑容总是甜丝丝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咧着嘴,那笑也是苦的。 “我们和好怎么样?我不想你一看到我就躲。我又不是野兽,不吃人的。”质子的眼里似凝上一层水雾,又是吸引着我,又让我迷茫。 “好。”我回答。 他是质子,他要怎样,那便怎样吧。希望他这不是一时兴起,等过几天心情好了,又想着拿我逗趣。 “听说你过几天要出宫?”质子打断了我的神游,用探究的神情注视着我。 我点了点头道:“宫女每年一天的假,我要回家。” “回家以后呢?” “就是回家呀。”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质子神秘地说:“出宫那天的未时,你去闲趣客栈门口等我,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好玩儿的地方?”我忍不住笑道,“质子不知道我是本地人?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也早就玩儿过了。” “这个地方你必是没去过。怎么样,去不去?” 他就是这样,总是能戳着我的软肋。听他一说,我倒是真感兴趣了。 “好,未时,闲趣客栈见。”我将宫灯往高提了提,说,“我真得走了,还得去接太子呢。” “去吧,别忘了后天的约定。”质子似乎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顿了顿又皱起了眉头道,“你敢不去,我非治了你不可。” “是,是,我知道了。”质子,真是婆妈的一个人,我假装认真地回道,“顺便提醒质子一句,你说的地方要是不好玩儿,我就再也不拿你当朋友了。” 质子淡笑着:“是朋友吗?” 我点点头。如果他不再捉弄我,不再想着报复我,真的是可以做朋友的。 “你从不敢这么威胁太子的吧?”质子瞪大了眼睛,苦笑着说,“我这个质子,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不过,我喜欢你这样。” 我抬眼瞪了他一眼,攥起了小拳头,想在他的胸口捶几下。刚要用力,意识到他是质子,又停在了半空中。 质子却抓着我的手,朝他的胸口砸去,不免让我有点吃惊。 他却笑着说:“想打便打,这才是最真实的你。你我之间,就该这般自然。” 我歪着头,在心里回味着,还是不得要领。正想开口问他,他却冲我摆了摆手:“快去吧,一会儿耽误了差事,又要怪在我的头上。” 我一拍脑门儿,刚才还想起来自己要去接太子,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忘了? 我赶紧告别了质子,提着宫灯,沿着小径继续前行,依旧是看不到太子的身影。 这样团圆的日子,太子多乐一会儿,多喝几杯,也是人之常情,我还是多等一会儿吧。 起风了,空气中弥漫着荼靡的香气,树叶沙沙作响,我靠在墙角,听着秋蝉的低鸣,轻轻地哼起了摇兰曲儿。 远处,一盏桔色的小灯一闪一闪地,正顺着我来时的路急速向我靠近。 第18章 太子的唇 那如同莹火虫一般的光亮,忽明忽暗的,越来越近。原本只是一个小亮点,现在却亮的将周围的花草墙枝镀上一层薄金。 “福贵?”他不是陪太子一起饮宴去了么? 我好奇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了?我在这里一直等,也没看到你们过去啊?” “这……”福贵犹豫了一下,声音又小了几分道,“朵英姐,崔嬷嬷让我来找你。太子喝多了,正在寝宫里发脾气……” 听福贵这么一说,我赶紧跟着福贵回了太子寝宫。刚一踏入正殿,就迎来了太子那冰心刺骨的目光。 崔嬷嬷拧了帕子交给我,眼神示意让我去给太子擦脸。我不敢,她就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又摆着头示意让我去。 我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还是回过身来朝崔嬷嬷摇了摇头。这下,崔嬷嬷急了,竟然扭头唤了太监宫女们全撤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连喘气都很小心的我,还有那个高高在上,冷的像冰的男人。 “太子,奴婢……奴婢给您擦擦脸吧。” 太子不说话,只是满眼复杂的看着我。那眼神越来越深,仿佛要看到我的骨子里去,将我看个通透。 我捧着帕子不敢上前,怕落得像他脚下的茶碗那般下场。 可惜了,上好的瓷,就那样碎在地上。黑色的漆釉上,还点着一朵不完整的小红花儿,却也碎的绚丽。 就在我犹豫不前的时候,太子却忽然起身,一脚把那带着红花的残片压的粉碎,接着他又踱步走到窗前,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硬着口气道:“把地上的碎片捡了。” 我只好将帕子放在一边,蹲在地上捡碎片,在太子的破坏下,本来很好清理的碎片变得非常难捡。 我用手轻轻地捏着那尖尖的碎瓷片,一点一点儿、小心地放进手心里。 我知道他是故意踩上那一脚的。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呀,他为什么要这样? 抬眼看着太子的身影,此时,那个时而孤傲,时而随和的太子,却显得那样的高深莫测。 太子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的,亦是高深莫测的光。 “或许应该早些把你送到质子那里去。” 我心底一颤,手上便失了分寸,那尖尖的瓷片韧进了指腹,鲜红的血珠儿立即从伤口溢了出来。 不得已,我只好将手心里好不容易才拾起来的碎片又撒在地上,腾出手来挤着自己的伤口。 我不想去质子那儿,极是不愿,可太子这就要将我推出去了。想着想着,眼前就模糊起来。太子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大步上前握住我受伤的手,仔细地检查着。 我的脸有些发烫,毕竟被太子这样出色的男人紧紧地握着,有些不大适应。想缩回自己的手,却无奈他抓的更紧。 “太子……” 我瞪着眼,惊恐又迷茫地看着他,有些慌乱。 “活该。”太子低声骂了一句,却将我的手指放进了嘴里,轻轻地吸吮着。 他的舌尖在我的伤口处轻轻地舔着,指尖传来的酥痒之感顺着手臂,传遍全身。 耳根都要烧起来了,被太子握着的手,一片粘乎乎的。我想我的脸一定红的像胭脂,不,比胭脂还要红。 天呐,再不把手抽回来,我恐怕……恐怕要醉死在这羞死人的梦里了。 手指头凉丝丝的,让我渐渐清醒过来。太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却依然紧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我心如鹿撞,眼神却离不开他那俊朗的面庞。深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太子,奴婢……奴婢没什么事了,这就收拾。” 眼下,我只有逃,逃开他幽深的眸子,逃开我心里那份不安份的悸动。 正想逃离的一瞬间,我从太子的眼中也看见了与我同样的不安份,仅仅只是一闪,便消逝在眼神的深处。于是,我又迷惑了。 忽然,太子的手猛地用力一拉,处于混沌状态的我还没明白过来,就被拥进了怀里,接着,一个饱满湿滑的唇便覆在了我的唇上。 本以为太子眼中闪过的情愫,只是出来冒冒头,只是出来逗弄我一下,便安安份份地消失了。没想到,它却狡猾地藏进了太子的眼里,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 我下意识地将手挡在太子的胸前,想要推开他,可他的身躯却像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 太子的手捏着我的下颌,稍一用力,我便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给了他趁势长驱直入的机会。他闭上眼,毫不怜惜地将我的舌卷入了他的,吸吮着,纠缠着。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那霸道的掠夺令人窒息,挣扎几下也是力不从心。 或许在我的内心深处,根本不想挣扎。 我,动心了。太子,他也如我一般吗? 就在我意乱情迷,决意享受着这个深吻的时候,福贵却在外面大声报道:余侧妃驾到。 太子的身子突然一僵,火速地将我推开。我顺手整了整衣服,红着脸朝内殿跑去。 “回来。”太子压低了声音叫住我,“怎么,侧妃来了,你还想躺到床上去示威?” 我的脸又烧了起来:“奴婢……奴婢该死,不知今天太子招了余侧妃侍寝,奴婢这去铺床。” “该死的十四岁。”太子斜着眼看着我,刚想发脾气又忍下了。他摇着头,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去吧。记着,下一次,说不定下一次,就真的把你送走了。” “是。”我行了一礼,朝门口退去。十四岁怎么了?谁不是从十四岁过来的?稳了稳心绪,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大门打开,一瞬间,便对上了余侧妃那沉静如水的眸光。 余侧妃就站在门前,温柔的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她。我再一次糊涂了,余侧妃打扮的这么美丽,就是来看着太子睡觉的吗? 躺在床上,我反复地想着太子的那个撩起我情愫,拨动我心弦的吻,一度沉浸在那美好之中。 不知想了多久,我却突然想明白了,不禁开始在心底自嘲起来:太子,不过是喝多了才亲了我,就好像上次跟阿凡哥一起看到的,喝的烂醉的富家老爷,在街上抱了一个女人就胡乱亲吻一样。 第19章 不许出宫 接下来这几天,太子很忙,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忙的头都大了。听说是有皇子对他的太子之位觊觎已久,正撺掇着大臣们联合上书,他就忙着处理这些事,连觉都睡不好。 看着太子日渐消瘦,崔嬷嬷每天吩咐上膳房给太子做补汤,亦是于事无补。我整天看着他挠头,心急却也帮不上忙。 孝仁皇子、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也不再拘于小节,整天往东宫里跑。一来,几个人就钻进太子的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夕阳染红了幽幽碧草,天边冒出了几颗星星,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太子党们不知疲倦地猫在屋里商量着大事,我和小桃只得站在门外侍候着。 终于,几个人黑着脸从书房出来,看起来极是疲累,看到我,竟然都是一脸神秘的笑。我觉得他们笑的很奸,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儿,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算了,他们的事,也不是我瞎操心的。 明儿是我出宫的日子,质子派人来捎信,提醒我不要忘了辰时之约。我这心呐,早就撒出去,飞的没影儿了。 太子走在最后,从我身边经过,正巧听见我那不争气的肚子闹起了抗议,甩他勾了勾唇角,招呼着前面的几个人:“今儿个晚了,都在这儿用了再走吧。这两个丫头也站了一天,就让她们也陪着吃点。” 孝仁皇子头一个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那么多天,四哥也没说好好地招待我们,我就说,当了太子还这么扣门儿。今儿好容易发话了,说什么也得狠吃他一顿。” 太子太傅拘于礼数,拱手道:“老臣年势已高,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两位皇子尽兴。” 太子少傅也不愿参加,扶着老太傅一起走了。 寝宫里摆上了各种珍馐佳肴,上了几坛琼浆玉液,太子和孝仁皇子坐在席间,我和小桃站在一旁,给他们倒酒。 早就饿得两眼发花的我,看着那盘烧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真想扑上去掰下一个大腿来啃。 太子瞥了我一眼,笑道:“你们两个也坐下吃吧。” “奴婢不敢。”我和小桃低声应着。 与主子并桌吃饭,罪不致死,也得杖刑侍候,所以即便是饿死,我们也不能傻的坐下就吃。 “唉,我四哥让你们吃你们就吃,小家子气,磨磨叽叽的好没意思。”孝仁皇子拿筷子指着我们说,“我四哥这个人,心忒好,所以竟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就拿你的事儿来说吧……” “六弟,酒还没喝就醉了?”太子脸色一沉,打断了孝仁皇子的话。 孝仁皇子先是一楞,接着便一脸恍然的表情,拍着脑门儿道:“瞧我,一高兴就乱说话。” 太子剥了一个花生米,放进嘴里嚼着说:“我看你是真聪明,装糊涂。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 “四哥,瞧你说的。”孝仁皇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可警告你,少多嘴多舌的,坏了我的事儿。” 孝仁皇子吐了吐舌头,无奈地道:“不说,不说,喝酒总行了吧?” 说罢,他就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上前又给他倒了一杯,孝仁皇子看着我,嚷着说:“不是叫你们坐下一起吃,怎么还站着?” 我拿着酒壶,退了几步看向太子,太子笑着说:“坐下吧,本太子恕你们无罪。” 小桃朝我使了个眼色,接着,我们俩就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这道烧乳鸽最好,先吃一口尝尝。”说罢,太子就替我夹了一块,放进碗里。就这么一个举动,足以让小桃羡慕半天。 没等我伸筷,孝仁皇子又道:“好酒配好菜,来,上好的琼浆玉液,先干一个瞧瞧。” 我摇着头:“孝仁皇子,奴婢不会喝酒。” “不会喝?本皇子怎么听说一个胆大的丫头找四哥要酒席,喝多了还睡在泥地里?”孝仁皇子一边说,一边拿眼瞥着太子,“四哥,你说的是不是她?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我尴尬地缩了缩脖子,脸又烧了起来。 “喝了它,不然,烧乳鸽就别想吃了。”孝仁皇子将酒杯硬是塞进我的手里,我看着碗里的烧乳鸽,想吃的要命。 不是我馋那乳鸽一口肉,而是那块肉是太子亲手夹的,那是多大的恩典呐。对于我来说,更是意义非常。 于是,我一闭眼,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俗话说,烈酒烧喉。才咽下去,一股辛辣之气便在我的鼻子、喉咙里上下乱窜。肚子里暖融融的,接着脸上就火烧火燎的难受。 “快吃菜,吃了就好些。” 听了太子的话,我赶紧夹了碗里的烧乳鸽咬了一口,果然舒服多了。 孝仁皇子又给我倒了一杯说:“一杯苦,两杯就甜了,这酒要是喝上了瘾,想戒都难。来,再喝一杯。” 我摇着手推辞着:“奴婢真的不能喝了,不能再喝了。” 太子扶着我的肩,低下头来看着我,满眼的担忧之色:“朵英,你没事儿吧?不如本太子来替你。” “四哥,绝没有替的道理。”孝仁皇子拦着太子那正想端杯的手,笑着说,“没见过四哥这样的,即使是向着她,也不能做的这般明显,这不是折了兄弟的面子吗?” “她确是不能喝了。”太子解释说。 “皇子敬的酒,你敢不喝?”孝仁皇子扭过头来,拉个脸看着我,一副我若不喝便要生气的样子。 这下,我便不敢推辞,于是嘱咐小桃说:“小桃,明儿我出宫,你记得早起叫我。” 小桃点点头:“朵英姐,你放心吧。” 我颤着手端起酒杯,如同端了一杯要命的毒药:“奴婢谢谢孝仁皇子。” 又是一杯见底。放下杯,睁开眼,太子那俊逸的脸变成了两个。我使劲地揉了揉,睁眼一看,还是两个。 这酒到底是烈啊,我脑子里清醒着,可是手脚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 孝仁皇子又扭头看了看小桃说:“只顾与她喝,竟忘了还有一个呢,来,本皇子也敬你一杯。照顾四哥,你们都辛苦了。” 小桃端着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谢谢皇子,侍候太子是奴婢的本份,奴婢不敢有怠,更是不敢抱怨。” 孝仁皇子拍了拍小桃的肩膀,笑道:“是个懂事儿的,四哥,明儿我要了去得了。” 太子摇了摇头说:“别胡闹了,你把这俩丫头都灌醉了,明儿谁侍候本太子?” “奴婢,奴婢侍候着。”我笑着,只听着太子问话,赶紧接上了。 孝仁皇子皱着眉头,吃惊地说:“四哥,这丫头厉害呀,两杯下肚,还这么清醒?不行,今天我得投投她的底儿,看看她到底能喝多少。” “六弟!”太子拉着孝仁皇子,一脸担忧地说,“真灌,我可歪歪不了。” “四哥,放心吧。”孝仁皇子拿着酒,倒了四杯道:“朵英,本皇子陪你喝,你喝一杯,我喝三杯。” 太子和皇子不摆架子,再加上之前喝了两杯,我的豪气劲儿又藏不住了:“好。既然皇子这么说,我朵英也是个爽快之人,干。” …… 口渴的厉害,我懒得起,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闭眼迷糊。忽然,猛地想起自己要回家,赶紧睁眼一瞧,天早就亮了。 不知道昨天喝了多少,怎么回来的,头疼欲裂,一脑袋浆糊。今天是难得的日子,我只好忍着,勿勿穿好衣服,挎了包袱开门便走。 刚把门关好,回过头来,正见福贵儿站在墙根那儿,晃晃悠悠地直打摆子。走近了一瞧,那小眼眯糊着,要睡不睡的,看着就难受。 我伸手一拍他,笑道:“你在这儿干嘛呢?” 福贵吓的一哆嗦,忙睁开眼,瞧见了我,笑道:“原来是朵英姐,吓了我一跳。朵英姐这是……” “出宫啊。你在这儿干嘛呢?” 福贵大吃一惊,问道:“出……出宫?” “是啊?”我看着他的表情,一副难言的样子,笑着说:“怎么?想让姐姐给捎东西?” “没……没什么可稍的。” “那我走了,困了回去睡,在这儿算怎么会回事?睡也睡不踏实。” 我嘱咐了几句,抬腿便走。 宫外,有爹娘,有弟弟,还有与质子的辰时之约。质子,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呢? 深吸一口气,想着宫墙外面的美好,头疼也没那么厉害了。 “朵英姐,你慢着点儿。”福贵一路小跑地从后面追上来,拦着我,喘着粗气说:“朵英姐,你不是喝多了吗?” 我点点头说:“嗯,是有点儿多,有点儿头疼。” “那更不能出去了。”福贵一脸担心地说,“这大太阳晒着,你要是昏在外边怎么办?” “不碍的,我好多了。”我掏出帕子扇着风继续道,“今儿呀,回家看看爹娘还有弟弟,好几个月没见着,想得慌。” “明儿再去不成?”福贵试探地问。 我笑道:“明儿就不是假了,谁还让我去?” 感觉福贵怪怪的,我皱着眉头问:“你今天是怎么了?不大对劲啊。” “朵……朵英姐,其实是……” 福贵那欲言又止、慢慢腾腾的劲儿,磨得我直咬牙,我是真恨不得上前去揪他耳朵。 “到底怎么了?”我不耐烦地吼了起来。 福贵苦着脸道:“太子……太子有令,让我来这儿看着,让你醒了,就去太子跟前侍候,不许出宫。” 第20章 质子之惩 我垂头丧气地来到书房,太子和孝仁皇子已经在商量事情了。我无奈地站在门口,暗叹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一会儿抓了空,一定得问问,为什么不让我出宫去。 “添茶。”是太子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赶紧拿起茶壶准备掀帘子进去。孝仁皇子却咳了两声道:“让那个小桃来添,那个小丫头,我挺喜欢的。” 我无奈,只好把壶递给小桃,眼巴巴地看着小桃进屋去。 又站了半天,抬头望望,已经是辰时了,而我还没能见着太子一面。料想着即使是现求了恩典出宫去,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太子这里,根本不缺人手,为什么不让我出宫呢? 大石头压在心里,郁闷的我喘气都困难。我的脑子里,一下闪过爹娘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期盼的身影,一下闪过弟弟那满眼欣喜的笑容,一下又闪过质子那怒气冲冲、寒光四射的眼神。 质子恐怕都等急了吧? 爹娘,早晚都要见的,至于质子说的好玩儿之地,也总会有机会去瞧瞧,这些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我爽了约,质子以后不定怎么治我呢。 太子的态度很明显,早晚是要把我送给质子的,这倒好,还没拜上真佛,倒先惹了佛不高兴,这下场能好吗? 就在我哀声叹气的时候,终于听见太子喊我进去。 我掀了帘子进屋,太子和孝仁皇子正眯着眼,温柔地对我笑。我本想吼一吼的,一看这架式,只得暂时将满肚子的委屈和疑惑搁在肚子里,先给他们行了一礼。 孝仁皇子上下打量着我,笑道:“朵英,你那小脸儿苦的跟谁欠你银子不还似的,谁招你了?” 太子也皱了皱眉,关切地问:“是不是不舒服了?本太子看你在外头站着,佝偻着腰,整个儿一个让雷劈歪了的大柳树。” 我摇了摇头,低头小声问:“奴婢就是有点想不开。今儿是奴婢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假期,想回家看看爹娘,可不知怎么着就不让奴婢出去了。” “看爹娘?”孝仁皇子一脸探究地看着我说:“你回家就只为看看爹娘?” “是。”我的心情,他们这些皇子是不会理解的。 “可你昨儿明明说今天要留下侍候四哥的呀。”孝仁皇子盯着我,似笑非笑。 “奴婢……说了?”我瞪着眼睛问。 “啊,说了。”孝仁皇子肯定地说。 我拼命地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扭头,怀疑地看了看太子,他也正一脸温柔地看着我。 怪了,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确定地问:“奴婢真说了?” “可不真说了。”孝仁皇子摊着手道:“难不成,我们一个太子,一个皇子,还联合起来糊弄你?” 孝仁皇子说的有理,特别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哪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我心里委屈,更多的却是无奈。 唉,这酒可真不是好东西,一时没收住性子,多喝了几杯,便把这一天假给糟蹋了。 低着头自我反思,耳边却传来几声闷笑。我抬头一看,太子和孝仁皇子正拼命地憋着笑,脸都红了。 他们眼里闪着的,是得终于得逞的光芒。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可不就是一个太子、一个皇子,两个人合起伙儿来糊弄我。 我气结在心,撅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着我的苦相,他们俩更是忍不住了,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我委屈地看着他,眼里盈上一团雾气,不敢再往下说,怕一说就会掉下泪来。 我本是坚强的人,一切只因太过想家。 太子见我要哭,收住了笑容,走到我面前,目光幽深地盯着我。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罢了,明儿本太子出宫办事,你随本太子一道儿出去吧。” “四哥,你就不怕……”孝仁皇子一惊,想要说什么,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太子摇了摇头,道:“就这么着吧。” 有了太子的话,我心里的乌云一下子就全散了,再当起差来,就来了精神。 没想到,太子居然和孝仁皇子联合起来,与我开了个这么大玩笑,真不知他们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可能是繁累的事情太多了,正巧碰上我回家这么档子事,所以就顺便逗逗我,开开心罢了。 下了值,我挺了挺半酸的腰,连请退都来不及说,就急急奔向我的小屋。明儿一大早儿还要出宫,千万不能再起晚了,若是太子急了,不等着我,我可是出不去的。 漫天的星斗像是一只只调皮小眼睛,不停地眨着,皎洁的月亮散发着淡淡清辉,而我却无心观赏,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黑暗之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跑。我仔细地一瞧,认出了那人正是质子。 白天才想到质子不会轻易饶过我,晚上就应验了。 质子一路拉着我,一直跑到我曾经掉下去过的湖边,还没等我喘口气,他就将我扔进水里。接着,他自己也跳了进来。 我在水里扑腾了半天,好容易才站稳了身子,全身水溚溚地,衣服贴在身上箍的我难受极了。质子抱着胸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我,他眼里隐忍着的,是狂风暴雨。 “把你扔进水里,好让你清醒一些。” 我不说话,一个人朝岸边趟去。此时,我还能说什么呢?是我失约了,他是应该生气的。 腿边,激起层层的水花,白色的细浪翻腾着,给幽深的湖水里添了些生气。 质子上前两步,紧紧地拉住我,怒气冲冲地道:“不知自爱的东西,本质子在问你话呢。” 我呆住了,我什么时候不自爱了?就因为我失约了,他就要这么说我吗? 对于一个女孩子,这样的字眼是不是太过严厉了呢? 我抬起朦胧的眼,恨恨地看着他,那一刻,他也楞住了。 “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要跟两个男人一起喝酒,还喝到不省人事?”质子的眼中闪出一丝痛苦之色,两只手紧紧地捏着我的肩膀,狠狠地摇着,“你懂什么叫男人吗?你知道男人的危险吗?” 我看着他一脸的担忧之色,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不说话?知道害怕了?”质子眯起眼,冷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我不懂,喝酒跟男人,有关系吗?” “你……”质子的眼里闪出怒火,想要发作,却还是强压了下去。 质子缓了缓语气道:“今天你没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所以不怪你。但是以后,不许跟男人喝酒。” 我不喜欢他用这种口气命令我,极不喜欢。 我皱了皱眉头,挣脱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道:“质子大人,今天失约了,我跟您说对不起。至于其他的事,我想还是应该由我自己说了算吧。” 质子再一次抓紧了我,怒道:“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我硬着口气说:“质子,奴婢现在还是太子的人,等什么时候到了您那边,您再下命令吧。” “太子的人?”质子眯起了眼,邪魅地笑道,“只要我想,你马上就会成为我的人。” 我不禁失笑道:“质子好大的口气啊,太子就在东宫,您想要人,明天请早。” “你,果然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想跟你生气都气不起来。”质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想摆个谱吧,连宫女都不买帐。自从当了质子,连皇子的威严都没有了,看来,以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呆着。” “就是,就是。”我没好气儿地说,“连太子和皇子都不摆架子,你一个质子穷闹腾什么。” “是,是,小丫头就会气我,你敢跟太子这么说话,他不打你才怪。”质子温柔地笑着说:“明天你出宫,还是辰时老地方,这次可别再失约了。” 我点了点头,狐疑地看着质子。 他的脸怎么变的那么快?刚才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现在竟然温顺的像只小羊。 质子,让我很好奇。昨天喝酒的事,还有我今天失约的原因,他是怎么知道的?就连明天我和太子出宫他也一清二楚。 质子,真是神通广大。 第21章 早点回来 天色微亮,我便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干净了,就提了包袱到太子那儿。 太子寝宫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门口儿的春儿朝我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里头,示意让我小声点儿。原来太子还没起,我只好在外面候着,等的不耐烦了,就时不时地侧耳听着里边的动静。 我的心,怎是一个“急”字了得。 就在我急的在屋外跺脚的时候,终于听见太子那低沉的声音道:“外边的,进来吧。” 我跨着包袱,急忙推门而入,却见太子正穿着内衣,在书案前摆弄着一幅画。 见我进屋,太子兴致大起,笑着招呼我说:“朵英,你快来看看,这是本太子刚才画的,怎么样?有些气势吧。” 太子还真是有兴致,大清早儿的,不张啰出宫的事,倒画起画来。 我嘴角微微一抽,低头扫了扫卷轴,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留白处的几个题字:山峦雨雾图。 我必须得承认,字,我能认识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画,我是一窍不通,只是能看出画的很好看就是了。 为了早点出宫,我不得笑着夸赞道:“好画,真是好画,太子真是……妙笔生花啊。” “妙笔生花?”太子听了我的夸赞,十分高兴,笑着说,“好个妙笔生花,那你就给本太子讲讲,怎么个妙笔生花法。” 我哑然,气恨自己明明就是不懂,偏又想了个词儿来夸,这下倒好,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妙笔生花,这四个字怎么写我都不知道,如今我要怎么对着画跟太子解释呢? 我抬眼看了看太子,他正勾着唇角看着我,眼里满是狡黠。 就在我苦无对策之时,春儿在外面小声禀报道:“太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外面候着。” 太子收回目光,朝门外一吼道:“知道了。” 接着,又低头看着我说:“既是答应你了,那咱们就先出宫,等回来的时候,本太子可要听听你这个妙笔生花。” 与太子同坐在一辆马车上,一路晃晃悠悠的出了宫,掀着窗帘,回头望着缓缓关闭的宫门,我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终于出来了,全身感觉注入了一股活力,整个儿人轻松多了。抬头望望天空,天更蓝了;侧脸看看路边的小树,小树更绿了;再看看路人甲、乙,发现这些人更为纯朴可爱。 “太子,您看,那儿是卖豆腐花儿的,很有名,很好吃。等奴婢有钱了,一定请您吃一碗。”我指着张二婶豆花摊,夸下海口说,“保证您呐,吃一碗想三碗。” 太子顺着我掀起的帘缝向外瞧了瞧,不屑地说:“还能有我上膳房做的好吃?” 我看了太子一眼,简直无语。再看着卖冰糖葫芦的、卖小粘糕的,我也不招呼他看了。 想来这些东西,他一定是没吃过。有钱又怎么样?是皇子又如何?那份对一串冰糖葫芦的渴望与期盼、兴奋与雀跃,是他从未体会过,永远也不会理解的。 闲趣客栈的门口,人来人往,纷乱不堪。混乱中,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吸引着我的目光,而我的心竟然有些难言的悸动。 质子,这么早就来了?难道昨天他也是从一大早就开始等我了? 假装没看见他,亦是不能了。 心里,涌起了一丝愧疚之感。质子,为什么要如此搅乱我的心? 我缩回头,将帘子放下,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一点儿看风景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了。 太子似是看出我脸上的变化,起身掀了帘子,回头望了望,扭过头来眯着眼问:“怎么了?看见什么了,这般不高兴?你不是盼着出宫吗?” 我理了理纷乱的心,答道:“奴婢没看见什么,奴婢就是想着快到家了,心里有点激动。” 太子看着我,微微地扯了扯唇角,没再说话。我们就这么在马车里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终于,马车缓缓地停下了。赶车的太监跳了下去,马车悠地晃了一下,差点儿磕了我的头,我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小太监隔着车帘,细声细气地禀报道:“太子,洛家胡同儿到了。” 洛家胡同儿?这不是我家吗?我掀开帘子,可不到家了,爹娘正站在胡同口儿朝车里扒望着呢。我惊喜着,感动着,扭头朝太子看去,正对上他温柔如水的胴眸。 太子朝我点了点头,笑着说:“先送你回家,我好放心去办事。” 我摇着头:“我是京都人,地面儿上我都熟,丢不了的。” “下车吧。”太子朝我挥了挥手,朝外面的小太监喊道:“外面的,接着点儿。” 我起身给太子行了一礼,准备下车。 “朵英。” 我回过头来,看着太子,他皱了皱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这车在清河茶馆门口等你,记着早点回来。” 他的眸子里,闪着些许不舍,闪着些许担忧,闪着我看不懂的光。也就是这一瞬间,我又沦陷了。 我下了车,爹娘惊喜地迎了上来,我高兴地扑进了爹娘的怀抱,蹦着跳着与他们撒娇。 马儿嘶鸣,车身缓缓而动,我抱着爹娘,眼睛却朝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望了很久。 第22章 私会质子 我这一回来,自然是惊动了街坊四邻,特别是阿凡婶,还亲自端着我爱吃的小发糕来看我。 我从包袱里拿出帕子,给娘和阿凡婶分了,阿凡婶喜欢的爱不释手。 她用那长满粗蛮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上面的花纹,激动地说:“我绣了一辈子的花儿,也没见过这么精的活儿。瞧瞧,还是朵英知道我的心思,回头我好好研究研究这做工,争取也能做出一个差不多的出来。” 阿凡哥瞧了瞧我,挠着头说:“娘,你看人家用的什么线,咱家是什么线,那能比吗?” 爹和娘在一边瞅着我们傻乐,阿凡婶拉着我的手说:“朵英啊,现在你在太子身边侍候着,凡事要小心,太子身娇肉贵的,可不能出了差错。” “阿凡婶,你放心吧。” 我笑着,顺手捏了块发糕放进嘴里,细细地品,甜丝丝的,很香。 “馋猫儿。”娘看着我,乐呵呵地说,“你阿凡哥说要建功立业,所以也参军了。你离着太子近,能不能跟太子说说,给你阿凡哥要个官当当?实在不行,通融通融,少受些苦也行。” “别瞎说。”爹黑着脸,有些不高兴说,“你以为朵英是什么?即使是在太子身边儿,那也就是个使唤丫头,她能说进去什么话?再说,那训练也是为了阿凡好,万一真打起仗来,谁体力好,跑的快,谁就能活命。是不,阿凡?” 阿凡哥郑重地说:“我要在军营里好好干,建功立业,做个男子汉。” 说完,阿凡哥又把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满是憧憬和希冀。 我帮着娘在厨房里忙活做饭,爹和阿凡哥烫了酒,就着花生米就喝上了。阿凡婶拉着刚从学堂回来的弟弟坐在桌前,一边催着他吃些发糕,一边往厨房里望。 我抓了把草,扔进灶堂里,拿着吹火棍儿开始吹火。娘一边用铲子炒着菜,一边对我说:“阿凡也随军了,你呢,又是太子身边的宫女,咱们两家算是门当户对,等你出宫,就让你爹把婚事给你们操持了,娘也好了却一块心病。” 娘的一句话,害的我吸进一口烟,呛的我直咳嗽。娘放下铲子,给我拍着背,又继续道:“朵英啊,你跟阿凡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阿凡婶对你又好,你可不能变心啊。娘知道,宫里男人,特别是太子那样的人中龙凤,你见的多了,再瞧着阿凡就觉得普通了,可是,你阿凡哥对你那是一心一意的。那些男人,谁会在乎你这个小宫女?再说,门当户对这句话是自古传下,不无道理,你可千万不能受诱惑啊。” 我说怎么阿凡婶没嚷嚷着下厨呢,原来是跟娘商量好了,要跟我说这档子事。 阿凡哥,我对他只是兄妹之情,别无其他。但这话,断是不能说的。说了,只会让爹娘难受,让阿凡婶伤心。 不是还有二年多的时间吗?这二年多里,能发生好多事,说不定,阿凡哥真的建功立业了,还瞧不上我这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呢。至于高高在上的太子,也只是我一场华丽丽的梦罢了。 辰时之约,我差点误了。阿凡哥送我出胡同,一句话也没说。一直走到胡同口儿,他才从怀里摸出一个平安符来给我戴上。 我一个人朝闲趣客栈的方向走着,我知道阿凡哥在看着我,可我却不敢回头。 阿凡哥的情,恐怕只能来世再还了。 终于见着了质子,他还在老地方站着,不知道他吃了饭没有。看见我来了,质子的脸上立即晕上了一抹温柔。 “来了?”质子的声音不温不火,如果不是我看到了,很难想象他竟然在这里足足等了二个多时辰。 我点点头:“来了。” 质子的脸色一红,微微地侧了侧头:“那……我们走吧。” “去哪儿?”我歪着脖子好奇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质子玩神秘,不告诉我,我也就不问。我就不信,京都是我的地面儿,他一个外来人,还能玩儿得过我去。 质子带着我到了一家成衣铺,我一看,还是以前常去的那家,老板我都熟的不能再熟了。 “质子,这就是您说的好玩儿的地方?”我指着“精巧成衣铺”黑底金字儿的大牌匾,笑着说,“早知道质子喜欢看绣花儿,我阿凡婶那是一流,你上我家去,保你看个够。” “胡扯。”质子怒不可遏,瞪着眼道,“本质子像是好女工之人吗?还不是你那狐皮围脖儿闹的?” 狐皮围脖儿?我一下子来了精神,顾不得什么,抓着质子的胳膊,兴奋地问:“真的是……我的狐皮围脖儿?” “可不就是你的?”质子拂开我的手,似笑非笑地说:“这是大街上,你不要名声,本质子还在乎的紧。” 我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直接跑进成衣铺里要货。伙计拿出一个包袱,急急地打开一要看,我傻了眼,这哪里是狐皮围脖,根本就是顶狐皮帽子。 我委屈地看着质子,一脸不悦。 质子笑呵呵地拿起帽子戴在头上,冲我眨了眨眼道:“怎么样?威武不?” 我撅着嘴说:“怎么看,怎么像个打猎的。” “胡说,本质子相貌堂堂,怎么会像个打猎的呢?”质子拍着我的头,叹了一口气说,“没看见自己的围脖就乱说话,你亏心不亏心?瞧,你的围脖儿在那儿呢。” 我顺着质子的手看过去,原来我的围脖在女师傅手里呢。 “不是一只火狐吗?还能做出帽子和围脖儿?”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比较严重的问题,皱着眉头问,“难道我这个是假的?” “我又猎了一只,总行了吧?” 看着质子无奈地笑,我欣喜地拿过围脖儿,赶紧就围在脖子上。 质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着头说:“不错,像个女狐妖。” 我乐呵呵地说:“您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围脖儿是我的了。” 女师傅替我捋着毛皮,笑着说:“这对火狐皮的帽子和围脖儿,颜色、皮质都差不多,能这么凑上一套,也真是难得了。不过,这套帽子、围脖儿若是白狐皮的,可就更上乘了。” 白狐皮的?是哪个家伙许诺给我白狐皮围脖儿的? 我又想起了那个满是不舍、满是担忧的眼神,想起了临走时,他说的话:记得早点回来。 坏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太子还在等着我呢。我连谢都来不及说,撒腿就跑。 身后想起质子的声音:“怎么了?围脖儿不要啦?” “你先替我收着吧。” 这个时候管不上围脖儿了,顾命要紧。太子那脾气,我可惹不起。 第23章 妙笔生花 清河茶馆是京都最有名的茶馆。这里,以茶闻名,以曲儿搏人,吸引了很多有钱人和过往客商来此品茶、消遣。 太子爱茶,人尽皆知,选了这么个地方等我,也算合了他的心意了。 我一路跑着,终于看见了停在茶馆门前的马车,顾不得许多,掀了帘子就往车上爬。 “太子,奴婢……奴婢回来了。”我头也不抬,气喘吁吁地,一边爬一边说,“让您久等了。” 等我费力地爬进车里,一抬头,却发现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正兴致盎然看着我。 “你是谁?你爬进我们车里想干什么?”我有些害怕了,往后缩了缩身子。 “姑娘,这车是我的,是你自己爬错车了,反倒问我想干什么?”那人一脸邪魅地笑着说,“倒是我应该问问你,你爬上我的车,有什么企图?” 爬错车了?瞧我这笨。我眨了眨眼,忙不迭地给他道歉:“公子,对不起。” 我倒爬着想下车,那人却拉着我的头发,生生地把我拽进了车里。 “你刚刚叫太子?你是宫女?”那人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捂着被他扯痛的头皮,呲牙咧嘴地说:“要你管?你懂不懂规矩,你怎么能拉我的头发?疼死了。” 那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你不说,就不放你。快说,你叫什么?” 我咬着下唇,抬起头恨恨地看向那人,对上的,是他一脸玩味的笑容。 我平时对着太子恭顺,那是因为他是太子。眼前的这个人又不是太子,没有生杀大权,我何必怕他? 我拉着他抓着我头发的胳膊,忍着疼,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啊!”那人吃痛地放开我的头发,用力一甩,正好将我甩开,我趁势掀了帘子跳下马车。 还好我利索,只是被那人扯乱了头发,现在看起来恐怕像个疯子。这么丢脸的宫女,估计太子见了我,也不敢认我的。 我猫着腰,左躲右闪地,好不容易寻着太子的车,我赶紧爬了上去。这次,我是先认准了再爬的。 太子见了我,吃了一惊,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上哪儿淘去了?这个样子就出来了?” “奴婢……奴婢遇着坏人了。”我坐直身子,掀了帘子望车外望去,那人已经追下了车,四处张望着,估计是在找我。看着他往这边看来,心里一紧,怕他看见,赶紧把帘子放下。 太子一脸的不敢相信:“大白天的有坏人?他想怎么着?” “他……他揪奴婢的头发。”我捂着头,一脸委屈地说,“奴婢爬错了车,他就拉着奴婢不放,非让奴婢告诉他叫什么,奴婢不说,他就……他就要揪死奴婢。” “揪死你?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么个死法。”太子扯着嘴角笑着问,“后来呢?” “后来,奴婢就咬了他一口,跑了。” 太子点点头,满眼赞赏地说:“你倒是机灵。以后给本太子办差,也得机灵些,不然,他没揪死你,也难保本太子不会揪死你。” 我苦着脸,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马车缓缓而动,载着太子和我的重量,载着我那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的心。 宫门紧紧地关上,身后传来的一声闷响,重重地敲着我的心门。 红红的宫门,黄黄的门扣,透着喜气,现着庄严。可是,我眼里看到的,只是它的沉重,它的禁锢。我心里感受到的,也只是它的压抑。 与太子一前一后地回到东宫,正碰上孝仁皇子。太子忙招呼说:“老六,你来的正好,快随我们进去。” 孝仁皇子点点头,跟着太子进了书房。 料想着他们一定有很要紧的事情谈,所以我跟到了门口就停下了脚步,侧了身子站在门外,听候吩咐。 两个人在屋里谈了半天,直到我站的有些发困,这才听见太子喊我。 我推门进屋,太子和孝仁皇子正在欣赏早上看到的那幅画。我心里一惊,想扭头就走亦是不能了,只好硬着头皮蹭到了太子跟前。 “朵英,正好六弟在,你跟他说说,本太子这画画的如何。”太子兴致盎然地看着我,“说的好,重重有赏。” “奴婢要是……说不好呢?”我明显的底气不足。 太子皱紧了眉头,笑道:“你怎么会说不好呢?早上你明明就说本太子妙笔生花,一看就是个懂画之人。六弟向来以画神自居,你快来与他说说,好煞煞他的锐气。” 画神?还让不让人活了?太子,不是有人在惦记着他的位子吗?他怎么还有心思弄这些个东西? 我苦着脸,看着画,急得满头是汗,在太子和孝仁皇子的眼神催促下,不得不吞吞吐吐地道:“山峦雨雾图,画的是山……青青的山,又高又大……” 扑哧一声,孝仁皇子脸上的肌肉开始不自然的抽搐,脸色微红,眼角爬满了笑纹。 他爱笑,就让他笑吧,保不齐说完了,我自己也得笑。 我假装无视,继续道:“这画的缺点就是,这里全是山,应该画些红红的花才好看,正所谓妙笔生花,少了花不行的。你看,整个一张纸,除了印是红的,没一点红色,太单调了。”终于,孝仁皇子再也忍不住,抹着眼泪笑出声来。 “依你的意思是,画了花儿就是妙笔了?”太子黑着脸,满眼怒色地看着我,“这就是你的妙笔生花?” 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过于牵强,我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子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踱着步子到书案前,冲我招了招手道:“过来。” 我有些怯意,只往前蹭了两步。太子抬眼看了看我,不耐烦地道:“快点儿。” 我这才不情愿地凑了上去。 “让本太子来教你,什么是妙笔生花。”太子拿起笔,沾了些墨,命令道,“闭眼。” 我依言闭上了眼睛,就感觉脸上湿湿痒痒的几下,接着,又是太子的声音:“好了,去照照镜子吧。” 我拿了镜子一照,不禁咧开了嘴,看着脸上的几道猫胡须,想哭的心思都有。 太子却搓着手笑道:“本太子的”妙笔生花猫“还不错吧。” 第24章 太子立妃 十来天过去了,质子那围脖儿,始终也没给我送来。不知是他太忙了,还是气恼我那天勿勿而去。 东宫的生活,我已经慢慢地适应了。太子,虽并不像别人传说的那样严厉,但是我还是能够发现,他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高深莫测。 渐渐地,我开始在意太子的一举一动,费心思地去猜测他的想法,学会了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一切事物。我还想着,如果我是他肚里的一条虫该多好。 现在的我,脑里、心里,都被太子充的满满的,就连睡梦里梦的,也是站在太子寝宫门口当差。 难道当了这长时间的宫女,我渐渐地被奴化了?如果不是,为什么我全身上下,散发的都是一股奴性之气? 或者,我骨子里就认定了自己是个奴才,所以才会在这深宫内院中,渐渐地失了的本性。 太子又要立侧妃了,除了赵侧妃、余侧妃以外,这张侧妃是第三位侧妃。按照礼仪典规,太子,可立四名侧妃,侍妾数名。正妃,由侧妃中晋升,先诞下世子的侧妃,方可立为正妃。 太子立侧妃,这本是喜事,可我总隐隐地觉得心里有些沉闷,有些空落落的。 赵侧妃我从未见过,估计是不怎么得宠,而她自己也不喜出来;余侧妃的美我是见过的,太子频频招她侍寝,我自然对她略知一二;至于这个张侧妃,听小桃说是张将军的大女儿。 三位侧妃都有着显赫的家世背景,都是身娇肉贵的小姐,却挤破了头要来看太子睡觉。 太子,就像是青菜大宴里,餐盘上的一块肉;像是稻米蒸锅里,唯一的一块香饽饽。 整个东宫开始忙碌起来,我们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我负责给太子梳装,小桃他们负责前厅的布置,崔嬷嬷去接迎侧妃…… 廊子里人影攒动,四周一片繁忙,不难想象,赵侧妃和余侧妃被迎进来时的场面。侧妃,有可能就是将来的正妃,所以,立侧妃的仪式是不可马虎的。 太子懒洋洋地坐在镜前,我小心地给他梳着头,抬头一看,镜中的太子似乎不怎么高兴。 “太子,您不高兴?”管不住自己那好事的嘴,我还是问出了口。 “应该高兴么?那些个大臣们,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拼命往本太子这里送女人。”太子轻笑,继续道,“好,让他们送,本太子照单全收,这后宫里,本来就该多些女人。不过,她们想生世子可没那么容易,本太子的孩子,不是人人都能生的。” 我开始听得云山雾绕,后来简直瞠目结舌。原来,给太子当侧妃,还有这么多内幕。 一切准备停当,我便跟着太子来到前殿。孝仁皇子领着两个年幻颇小的皇子一道来给太子贺喜。 小桃趁乱附在我的耳边,告诉我质子想见我,让我戌时去上春园找他。我估摸着是质子要把那狐皮围脖儿给我,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反正晚上不是我当值,有的是时间。只是,小桃什么时候和质子搭上了线?太子新立侧妃,质子也不来道贺,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忙活了一天,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大红灯笼燃亮了整个东宫,映红了天,映红了地,映红了花草,映红了湖水,映红了宾客的脸…… 当张侧妃在崔嬷嬷的搀扶下,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让在场的人眼前一亮,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张侧妃的美与余侧妃是截然不同的,余侧妃美的华丽,美的飘逸,而张侧妃的美则是妖媚的、摄魂的。 不用说,此时的太子是俊逸的,是威严的,一身大红喜袍更是给他硬朗的线条增加了一些柔和之色。 张侧妃轻轻地抬眼,看到了太子,立即在脸颊上泛起一缕粉红色的光晕,随即又娇羞地别过脸去。 太子飞快地扫了我一眼,随即勾起了唇角,将目光锁定在张侧妃的脸上。张侧妃也渐渐地错过眼神,与太子对视着。那水般的眸子闪着勾魂夺魄的光,她虽浅笑着,却在嘴角染上妩媚,她只是站着,却在身段上嵌上了玲珑。 本不该与人攀比的,至少不该不切实际地攀比。可我看着张侧妃,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没有婀娜多姿的身段,没有凝滑如脂的皮肤,没有勾魂摄魄的清眸,没有满腹经纶的才华。 我实在是太普通了,而张侧妃,即使是让她穿上宫女的衣服,混在人群里,也能被一眼识破。 她就像是一颗光闪绚丽的华珠,走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烛火摇曳下的一对璧人,红色的禅衣,红色足靴,红色的喜帕,红色的喜字…… 红的刺眼,红的噬心。 我本该替他高兴才是啊,为什么会觉得心里堵得慌? 唯一的解释是,我喜欢太子,我对他动了心,所以,我不愿去看张侧妃与太子携手的那一瞬间。 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残酷。 我定了定心,从大殿里退了出来,吹了冷风,人清醒多了。 戌时已过,质子恐怕还在上春园里等着我,我加紧脚步,朝上春园奔去。 上春园里,一样喜气非常,每隔百步便挂上一盏红灯笼,将周围的景物照的鲜亮亮的。 质子,还是一身白袍,手里拎个包袱,背着手在不远处站着。 “质子,你又来这么早?”这次,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质子淡笑着,将手里的包袱交给我:“上次怎么走的那么勿忙,连这么宝贝的东西都忘了拿?” 我不好意思地说:“上次是太子催的紧,我怕挨骂。” “早跟了我去,何致于如此?”质子半认真地说,“你若是在我身边,我必是天天带你出去玩的。” “太子是打算将我送到你那里的,早晚我都会去的。”说到这里,我有些黯然。 质子看着我,眼中也渐渐地失了光华:“你很不情愿吧。” 我大吃一惊,心里咚地一下,倏地脸红起来。原以为,自己的那点心思藏的很深,原来,他早就看穿了我。 “没……没有。”我慌乱地掩示着说,“我只是个宫女,自己没有权力作主的,若是太子让过去,我必会过去。” “等他让你过来,怕是一切都晚了。”质子满眼深意地看着我说,“太子,没那么简单,你不可轻信了他。” “为什么?”我抬眼看着质子,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质子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这些你不必知道,你只记着,凡事多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与他的距离便可。有些事,表面上这样,实质是那样,你这么笨,是看不透的。” 我摇头:“太子对我很好,虽然有的时候也罚我,但是给了我很多恩典。他是好人。” “我四哥当然是好人。” 我转身一看,孝仁皇子正怒不可遏地看着我们,那双胴眸满是杀气。 第25章 他不罚我 “孝仁皇子?” 我就奇怪了,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东宫,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儿来? “大胆的宫女,太子立侧妃,你不在跟前侍候着,跑到这里与男人私会不说,还在背后私自议论太子?”孝仁皇子无视质子,大声冲我吼道,“还不快滚回去?” “是。”我低了低身子,看也不看质子,拿紧了包袱转身就走。 身后,是孝仁皇子警告质子的声音:“质子应该老实地呆在自己的地方,不要总是出来惹事生非。东宫,不是人人都认识质子的,万一哪天有人误以为质子是贼,出了什么事,可怨不得我们。” 我急步地向前走着,不敢回头,生怕对上他那像是要杀人的眼神。孝仁皇子跟在我的身后,粗重的喘气声在我耳边响起,似是离我很近,而沉闷的脚步声又似离我很远。 一开始,我很讨厌质子,可是,以现在的情势看来,我却觉得质子也是个不错的人。我还记得孝仁皇子跟我们喝酒的时候是那样的随和,根本不计较我们卑微的身份,为什么高贵的质子,竟然让他那样讨厌? 过了廊子,便是岔路,左边是太子寝宫,右边直通宫女的住处。 太子那儿,自是需要去交待一下,但是我总得把包袱放好不是。所以,我想也没想,就朝右边拐去。 才走了没几步,就被孝仁皇子拎了回来。他满眼不屑,讪笑着道:“知道怕了?已经晚了。走,跟我见四哥去。” 我来不及反应,便被孝仁皇子拖着拽着的拉到了寝宫。 太子正在与张侧妃互饮交杯酒,见我们进来,太子舒展了紧皱着的眉头,脸上的焦虑也被笑容所取代。接着,他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张侧妃也跟着饮光了杯里的酒。 太子接过张侧妃手里的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扭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孝仁皇子说:“既然没事就回吧。” 孝仁皇子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张侧妃,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四哥,我刚才去找她,你猜怎么着,她跟朗笛国来的质子正在上春园里幽会。” 正说着,孝仁皇子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包袱,扔在了地上:“这是那小子送她的。” 包袱摔在地上,松松散散地,露出一角狐皮。太子冷眼一扫,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来人,把张侧妃送回自己的寝宫。” “太子?”张侧妃震惊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太子,眼中盈满委屈的泪光。 “四哥,今天你新立侧妃,还是早些歇息,这个丫头,明天再处置也不晚。”孝仁皇子劝慰道,“要不,我先把这丫头带下去审审?” 太子摆了摆手,冷哼了一声道:“这事,本太子要亲自过问。来人,把侧妃送回去。” 张侧妃紧紧地咬着下唇,收起了楚楚可怜的表情,恨恨地盯了我一眼。 我吓得一哆嗦,立即低下头,不敢看她。 张侧妃缓缓地移动着脚步,我看见她的红色绣鞋在我的面前停驻了片刻,才快步离去。 她一定是恨我了,若不是我,太子也不会让她走。 “四哥,你消消气儿,恐怕这丫头也是……” “六弟,你先回吧。”太子冷着语气,打断了孝仁皇子,硬是把他也赶走了。 寝宫里,只剩下我和太子两个人。四周静的出奇,我能听见太子的呼吸声,明明是隔着那么远,却感觉是近在咫尺。 记得上一次在上春园里被太子遇见,若是有人说我勾引质子,倒还尚可辩驳。可是这一次,孝仁皇子和这狐皮围脖儿,便坐实了这一说法。如今,我若再说不是,只怕是没人信了。 太子看起来很烦燥,来回地踱着步子,最后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楞楞地站着,心颤颤地等着太子教训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太子有任何动静。我抬头看着太子,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似要把我看穿、看透。 半晌,太子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你也回吧。” “太子……”我怯怯地唤了一声,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放了我。 “嗯?”太子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让你走就走,皮痒了是怎么着?” 我一听此言,如获大赦,拾起包袱,哧溜一声,便逃出门外。 第26章 一个大坑 关上门,转身却发现小桃正在不远处朝寝宫里张望着,见我出来,她才笑着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她忙拉着我的手问:“朵英姐,你没事吧?质子很担心你,他不方便来,让我来看看。” 我摇了摇头,问:“你什么时候和质子那么熟了?” 小桃一楞,随即又笑着说:“只是遇上了,他就求我。” 我说呢,原来是这样。不知这质子是聪明还是运气好,他若求着别人,必是不管这等闲事的。话说我夏朵英,除了小桃,基本就没什么朋友了。 忙活了一天,再加上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我已是困乏不堪了,所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抬眼看看小桃,却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于是我拉着小桃,“你不困吗?咱们回去睡吧,明儿还得上值呢。” 小桃点了点头道:“你先回,我还得去跟质子说一声,不能让他久等着。” “那你去吧。” 我看着小桃一路小跑,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在心里暗笑起来。小桃这丫头,该不会是质子求了她两次,她就动心了吧?不过,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能,今天这红烛红帐,喜气洋洋的气氛,让大家都做了一个红彤彤的梦。 躺在床上睡不着,我开始回想着进宫以来的事,想的最多的,便是太子。 太子,温柔起来,仿佛像是一股春风,能吹开我心里含苞待放的花朵。严厉起来,又像是冬天房沿上结的冰棱,又冷又尖。轻了,冰你一下,重了,那便是狠的。 这样的他,真是让我喜欢的紧,又怕的紧。 睡前喝了一壶水,这会儿正憋的难受,我穿好衣服,顺手拿了草纸。 才将房门打开一条缝,我便看见对面屋的小桃也提了灯笼鬼鬼祟祟地从屋里出来。 “小桃,你干什么去?” 小桃吓了一跳,一见是我,才拍了拍胸口道:“朵英姐,你吓死我了。我正想去茅厕呢,你也要去吗?” 我点了点头。 “那咱们一道去吧。” 茅厕就在院子后面,倒是不远,只是有点黑,幸好小桃提个灯笼,不然,光是那个不知是谁在茅厕附近挖的大坑,就能把我们拐死。 小桃忿忿地说:“不知是哪个做下的缺德事,朵英姐,你这迷糊的性子,可得小心看路了。” 我轻笑,这个小桃,比我还小,口气却像个大人。 从茅厕回来,我本想跟小桃把土填回去,怕再来了人被拐了腿。小桃却说,要拐就拐那缺德鬼,硬是不让我填,我也只好跟着小桃回来了。 我正在作梦,被小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我极不情愿地揉了揉眼,下床来给她开门。 “朵英姐,不好了,昨儿晚上闹鬼了。” 听小桃这一乍呼,我顿时惊了起来,睡意全无。 “小桃,你慢点说。”我将小桃拉进了屋,给她倒了一杯水,“是真的吗?别是编个故事来吓我吧?” 小桃颤着手,端着杯喝了一口水,喘着粗气道:“朵英姐,昨儿晚上,咱俩去茅厕,是不是有个坑?” 我点点头:“没错,有一个大坑。” 小桃一下子瞪大了眼,“今天早上我去茅厕,那坑竟然不见了。” “不见了?”被小桃一闹,我倒是真的怀疑昨天见着的是不是真实的了,“会不会是我看错了?谁会三更半夜的在茅厕附近挖坑呢?” “肯定没错。”小桃肯定地说,“你看错了,难道我也看错了?” 是啊,一个人看错了,难道两个人也看错了。我顾不得梳洗,拉着小桃就出门:“快,带我看看去。” 我和小桃一路朝茅厕的方向跑,那该死的春儿还嘲笑我们尿急,我不屑与她争辩,若是告诉她昨儿晚上遇鬼的事,保准吓死她。 我和小桃按着昨天晚上的路线,一路走着,寻着,却真的再也找不到那黑洞洞的坑了。 抬眼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这件事。去晚了,鬼没要了我们的命,那崔嬷嬷的戒尺也饶不了我们。 我抓紧时间回屋拾掇一下,就赶紧跟小桃去当差了。小桃似乎还是心有余悸,站在寝宫门口儿,腿还哆哩哆嗦的。我比她强些,似乎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就是觉得奇怪罢了。 人,真的像我娘说的那样,大一岁是一岁。 孝仁皇子领着个陌生的男人来了。那男人二十多岁,身高七尺七八寸的样子,细眉高鼻,长眼小口,虽长的不如太子和孝仁皇子俊逸,但是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淡然洒脱,却是独成一派的。 我给孝仁皇子行了礼,他看了我,厌恶地哼了一声,不作理睬,倒是那个陌生男人,还是朝我笑了笑。 孝仁皇子,莫不是因为昨晚的事,在生我的气吧?太子都不气了,他有什么可气的呢? 该不是因为他和质子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第27章 一对死鸟 宫里的太监总管胡总言来了,说是奉皇上的旨意,招太子和孝仁皇子前去,有事相商。 太子和孝仁皇子从寝宫里出来,看着胡总言道:“你先回去禀报父皇,就说我们哥俩一会儿就到。” “是。”胡总言略行一礼,又急颠儿着去了。 “四哥,你说父皇怎么知道我在你这儿?是不是我来的频繁,惹人注目了?”打发了胡总言,孝仁皇子有些不安,歪着脑袋猜测道,“会不会是老二、老七他们参了咱们,说咱们结党营私?” “放屁。”太子怒吼了一声,又自觉有些失仪,脸色微红地嚷道,“兄弟之间关系好了就是结党?就是营私?那老二、老七他们一帮子人,整天在一块儿,要说结党营私,他们首当其冲。” “太子、六爷,且稍安勿燥。”孝仁皇子带来的那个人从寝宫里出来,不紧不慢地说,“依在下之见,皇上若是问起,六爷大可以说太子昨日立了侧妃,前来道贺便罢了,此等小事,相信皇上不会深究。至于六爷所担心的弹劾一事,恐怕更是没影儿。正如太子所说,二爷和七爷若是参你们结党,首先获罪的就是他们。在下认为,二爷和七爷绝不是如此愚钝之人啊。” 太子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六弟,你与我先去,不管是好事坏事,都不能耽搁了。秋公子可先在这里稍适休息,待我们回来,再议大事。” “是。” 都安排妥了,太子才扭头瞪了我一眼:“没精打彩的,跟鬼上了身似的?” 我惊道:“太子,奴婢真的见鬼了。” “胡说。”太子拍了拍我的脑门儿,“大清早儿的,别找什么借口偷懒。好好侍候秋公子,若是出了差子,本太子唯你是问。” 唉,本想把见鬼一事跟他说说的,看来我是挑错了时候儿。 太子和孝仁皇子勿勿地去了,我跟小桃进屋里,给秋公子换了新茶,又上了点心。 秋公子端起杯轻呷了一口,笑着问:“能把见鬼的事跟我说一说么?” 我一愣,随即问道:“秋公子信鬼么?” 秋公子摇了摇头:“我只信人。不过,这鬼事信不得却听得,讲来听听也无妨。” 小桃一听,立即跟他讲起事情的经过来。秋公子仔细地听着,只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直到听小桃把事情叙述完了,他才笑着说:“你们两个笨丫头,想找坑还不容易?那土是新翻开的,颜色肯定与其它地方不同。另外,那土也会照其它的地方松软些。” “真的吗?”小桃一脸的好奇,“朵英姐,要不你在这儿照应着,我去瞅瞅?” 我点点头:“去吧,有人问起,我替你遮掩着。不过,你可得快去快回。” 小桃扭身就掀开了帘子,刚要往外跑,秋公子却叫住了她:“记着,千万要偷着找,别叫人看见。” 小桃眨着眼,一头雾水地看着秋公子,秋公子挥着手说:“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秋公子随手拿了块桂花糕,在嘴里咬着。我在一旁斜着眼观察他,越发地觉得他很神秘。 “秋公子,您是个什么官儿?”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以前没见过您来呢。” 秋公子将手里的半块桂花糕放下,拍了拍手说:“在下不过是在孝仁皇子的府里混碗饭吃罢了,不是什么官儿。” “不是官儿?那是?”一听他不是官,我又有些放肆起来,干脆就坐在他的旁边,明目张胆地看着他。 他就那么坐着,根本不在意我的眼神,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笑。那笑竟引得我心里一阵难得的平静,仿佛看着他笑,就没了愁事,没了烦恼。 小桃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进门的时候一急,绊在了门槛上,差点摔了一个大跟头。 “秋……秋公子,我找着了。不知是谁填的坑,表面上竟然撒了旧土,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小桃有些得意地说,“我就觉着有点儿不对,上去一踩,那土果然是松的,我便挖了开来。您猜,里面是什么?” “里面还有东西?”我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是银子?” 小桃摇了摇头。 “首饰?” 小桃还是摇了摇头。我疑惑地看了看秋公子,他还是淡笑着不语。 我嘟囔着说:“不是银子,不是首饰,难道是尸体不成?” 说完,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瞪着大眼看着小桃:“真是死人?” 小桃拍了拍胸口,摇着头说:“我开始也以为是金银珠宝,再怎么也得是些个贵重的东西,不想我挖开一看,居然是两只死鸟。吓的我哟,赶紧把土又填上就跑了回来。” “死鸟?”我惊訝地看着秋公子,他却一副早就知晓的表情。 “你挖坑、填坑……有没有人看见?”秋公子问。 小桃肯定地说,“这会子都去当差了,没人在。” “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要张扬,不然会惹麻烦上身的。” 秋公子越是一脸高深莫测,就越是让我们好奇。我实在憋不住,试探地问:“秋公子,您说那死鸟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一对被掏了心的死鸳鸯,至于做什么用,日后便自见分晓。”秋公子压低了声音,满脸的谨慎之色,叮嘱道,“我可是怕你们害怕,才说出实情的,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第28章 春宫详解 一上午,我和小桃都在跟这位秋公子说话。他教了我们很多,像是“黑泥白石光水涧”的常识,是说走夜路看不清,假如看到地面非常黑,那说明前面是泥泞;假如有一块非常白,那就要绕道了,因为那儿有一块石头;假如前方有一块地方光闪闪的,那就是积水。 他说,没事的时候要多看看书,多听听事儿,不要只知道干活儿,侍候主子。 秋公子,简直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我崇拜他,打心眼儿里崇拜。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么博学的人呢。 太子和孝仁皇子阴着脸回来,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敢多话,跟小桃退了出去。在门外站着,却总是能听见太子的夸赞声,还有几个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想必是这神人一般的秋公子,又给太子出了什么好主意了。 孝仁皇子带着秋公子回去,太子竟然亲自送出门外,大有依依不舍之意。我和小桃依旧行礼恭送,可是孝仁皇子还是不愿意答理我。我的一句“秋公子慢走”,更是惹得太子和孝仁皇子歪头看了我半天。 秋公子朝我微微一笑,便跟在孝仁皇子的身后远去了。 太子叫了我进去,自己坐在椅子上,示意让我添茶。我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就站到一边,等着太子的吩咐。 侍候久了,我也学的精了,知道他叫我,必是有话要说的。 果然,太子喝了口茶,抬眼道:“喜欢上秋公子了?” “奴婢真是崇拜的紧了。”我毫不掩示内心的激动,“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博学的人,真想能像他一样,什么都懂。” 太子搓着手,也无不兴奋地说:“他的确是个人才,得了他,我们简直如虎添翼啊。不过我很好奇,他都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服他?” “秋公子就跟奴婢讲了些大道理,还跟奴婢说,要多看书,多听事儿,不要只知道干活儿,侍候主子。”秋公子的话,我要听,所以把死鸟的事咽在肚子里,楞是半字没提。 太子挑了挑眉,点头道:“的确在理啊。你的学问是差了点,弄不好字都认不得几个,改明儿嫁人,娉书上写的什么都不知道,丢人丢到家了。” 我见太子还算高兴,提着胆子小声问:“太子,奴婢不当值的时候,能不能也学点什么?” 太子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心慌慌的,半晌,他才黑着脸,朝着门口大吼道:“你在本太子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毛燥性子还是没改?知不知道宫里的规矩?看来,把你送到质子那儿去只会丢人现眼。” 我一哆嗦,想着自己又惹恼了太子,赶紧跪在地上求饶。太子皱着眉,感叹地说:“秋公子说的对,是得让你长长学问,笨的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我低着头,心里顿生一股自卑之感。 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从没有感觉到学问的重要性,发展到现在,我竟然连人家说的是什么意思都听不懂。忽然感觉自己够不着天,又踏不着地,悬在半空中无所适从了。 太子看我一脸委屈,无奈地扬了扬手:“罢了,罢了,打今儿起,你就跟我学吧。” “真的吗?”这么大的恩典,真是让我喜出忘外。 太子点了点头,复又声明:“不过,本太子没太多的时间。你先找本浅显的,自己读读看,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谢太子恩典。” 不可否认,我夏朵英的命还是不错的。先是入了宫,接着又到了太子身边侍候,得了质子一个围脖儿,现在又能长点儿学问,老天怜爱,真是老天怜爱啊。 不过,若是在我出宫的时候,再让我发上一笔小财,我就更是感恩不尽了。 太子的恩典不白给,我猫着腰,将书架底层的书全给重新拾掇了一遍。 太子说,那些都是浅显的书,他好多年没动过了。让我自己找一本先看着,顺便把那些蒙了尘的,给擦擦掸掸。 我一本一本地挑着,有些书,字太难了,看着就不想学;有些书太旧了,自己又只想拿新的。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一本书上,书名有四个字,但我却认得两个,估计这本应该不会太难。 太子不管我,自己在书案前画画,我拾掇完了,就拿着书啃了起来。 看着看着,我发现看书是不能只看书名的。就拿我手上的这本来说,十个字儿里面我能认识四、五个,可是连在一起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拿着书,想去太子那儿问,一看他正在用心地画着画,不敢打扰,可是不问吧,这书又看不下去。我就自己来回地踱着步子,一会儿看看太子的画,一会儿打开书翻两页,实在无聊了,就坐在一边嘬牙花子。 太子的画终于画好了,一抬眼,看我正翘着二郎腿,一拉脸:“没规矩的东西,快给本太子站好。” 我竟忘了放在身上的书,紧张的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书叭地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你书读的怎么样了?” 我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地说:“回太子,奴婢看了几个字儿,实在是看不懂,所以就想问……” “那怎么不问?”太子的语气就像我爹,又闷又沉。我爹只要是这个口气说话,我弟弟保准挨打。如今太子也是这个腔调,我要是说的不好,恐怕也免不了一顿训。 我想了想,小声说:“奴婢是怕扰了太子的兴致,太子画的那么好,奴婢一打扰,那股子意境就画不出了。” “甭跟我说意境,上次一个妙笔生花,我就受教了。”太子挑着眉,冷眼扫着我脚下的书,“说说吧,你看的是什么书?” “什么什么……羊角。” “这是什么书?”太子一愣,随即兴趣大增:“拿过来瞧瞧,本太子给你解释解释。” 我捡起书,小心翼翼地拿给太子。太子接过书,低头一看,立即将书扔了出去。 “好个什么什么羊角,那分明是”春宫详解“四个字儿。”太子怒不可遏,瞪着我说,“那本书也是你看的?” 太子的眼里闪着怒火,看的我莫名其妙。 “太子,难道书还分看得与看不得么?” 我不识时务地问话,招来了太子一记狠瞪,太子望着被他扔在地上的书,眯起眼道:“去,把书捡回来。” 我依言,小跑过去把书捡了回来,缩着身子迅速地放在书案上,又赶紧往后撤了几步,这个时候还是离太子远点儿为好。 太子看了看我,用手掸了掸书皮,将那书压在了一撂书下:“这本太深奥,你拿些个浅的读读便是。” 第29章 偷看侍寝 天气渐渐地寒了起来,枯黄的叶子打着卷地在空中漫舞,风大的时候,叶子多些,一道道鎏金舞起来华丽非常,宛如一道道金虹由天而至。 上春园里,花儿都枯萎凋零了,满地的花瓣,夹在落叶中,随风飘着。空气中的残香,似乎在证明它们曾经的美丽与繁盛。 太子怕寒,出门的时候,也会多披上一件绒氅。每到给他披氅的时候,难免想起我的狐皮围脖儿。太子只字不提,我也忍着不敢问,反正手上已经有了一个了,人不可多贪不是。 神秘的秋公子,那个让我崇拜的人,如同黄鹤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来。我藏了好些事儿等着问他,像是那对死鸳鸯的事,还有为什么太子不让我看的书,他却整日捧在手心里,还是偷偷地看…… 我提着热水进屋,太子正在看书,一见我进来,赶紧拿了些字画盖在书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我。 “太子,天晚了,该就寝了,奴婢也要下值了。”我一边给他添茶,一边提醒着他说,“有什么事明儿再处理吧,不急于一时的。” 太子愣愣地看着我,忽然拉住我的手,满眼的深情。我心头一紧,一个哆嗦,手里的壶就掉在了地上,来了个满地花。 “奴婢该死。”我赶紧跪在地上求饶,手却还被太子紧紧地攥着。 “朵英,我……”太子的神色的些痛苦,我感觉到他手上越握越紧,越来越粘。 他居然出汗了。 “太子,忍不住就不要忍着吧,这样对身子不好的。”我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奴婢这就去叫福贵,让他提了灯笼侍候您出恭。” “朵英……” “福贵……” “奴才在。”福贵从外面进来,低着头等着吩咐。 太子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他不得不看着福贵道:“今晚让张侧妃侍寝,朵英和小桃,梳妆侍候。” 勿勿忙忙地,我和小桃又换上了那套红色的宫装,涂了胭脂,跪到寝宫的门口。 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每位侧妃第一次侍寝,都搞的特别隆重,余侧妃是,张侧妃也是。 毕竟是侧妃,身份尊贵,隆重一些也是应该的。可是平日里关的紧紧的门,这一夜却是不能关的。 张侧妃依旧妩媚、妖娆,看着她踏进寝宫,我的心竟然有些沉甸甸的。 静静地跪着,我脑子里尽是太子的温柔、太子的笑眼、太子的怀抱和太子的吻,这些唯美的瞬间将我又带回了过去,直到寝宫里面传来张侧妃的叫声,我才一个哆嗦,回过神儿来。 “小桃,你听。”我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小桃吓得捂着嘴,瞪着眼道:“太子又打人了?” “进去看看吧。”我提议。 小桃拉住已经起身的我,摇了摇头:“你忘了上次崔嬷嬷打你了?” 小桃说的对,崔嬷嬷的戒尺之痛让我记忆犹新。我不自觉地捂着脑门儿,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下了。 张侧妃的叫声时不时地从寝宫里传出来,我紧紧地扯着衣角儿,直觉得后背发麻。 太子这是要往死里打她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头脑一热就冲了进去。就在那一瞬间,我愣住了,太子和张侧妃也愣住了。 我张着大嘴,瞪着两眼看着床上的一切。太子一丝不挂地趴在张侧妃的身上,张侧妃胸前的洁白细腻一览无余。 太子祼露着小麦色的皮肤,青筋微显,全身覆着渗渗细汗,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点点银光。我贪婪地欣赏着太子,全然不顾张侧妃那愤恨的目光。 “滚出去!”太子突然暴怒,拽了将张侧妃头下的木枕就毫不留情地朝我仍了出来,正砸在我的头上,顿时鲜血如注,立即蒙了我的眼。 我捂着伤口跑了出来,手上脸上满是血污。小桃吓的惊慌失措:“朵英姐……这怎么办呀?张侧妃呢?你都伤成这样了,她会不会昏死过去啊?” 我摇了摇头,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不理小桃说了什么,撞撞跌跌地就出了门。 血流的太多了,用手捂着,似乎感觉它正从伤口汩汩地往外流。我有些害怕,怕自己会死,于是紧着信念一路摇摇晃晃地朝上春园跑去。 我知道,质子会在那里,他会救我。 第30章 还死不了 穿过拱门,绕过长廊,又是那一片园子。树上的叶子已经快掉光了,月光照下来,映在地上,全是树枝的那七横八错的影子。 我相信他一定在这里,我相信他一定会救我,可我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呢? 太子砸了我的头,我不怪他,更不恨他。谁叫我自不量力,不守本分来着,谁叫我多管闲事、看到了那不该看到的东西来着。 终究还是我的无知给自己惹了大麻烦,不过这一次也算值了。破了头,却明白了什么叫侍寝;流了血,却看见了太子光祼的身子。 头上很痛,眼前湿乎乎的一片,我分不清哪是血,哪是泪。我一路寻着质子,寻着他狭长的身影,寻着他的长叹,寻着他的孤独。终于,矮丛中的身影让我看到了希望,我张开手,向那影子扑去。 “朵英?你怎么了?”耳边响起质子关切的声音,接着,我的身子一暖,被他抱进了怀里。我靠着他,手上紧紧地揪着他的长袍。 质子迅速掏出一块帕子,压在我的伤口处,命令道:“自己按着。” 说完,就抱起我,一路跑着。 我晕晕沌沌地按着头,只知道他在跑,只听到他的呼吸很急促,直到听到一声门响,我才撑起了眼皮。 质子将我放在床上,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小瓶,给我上了药,用干净的布包住。接着他又用温水沾湿了巾帕,轻轻给我擦着脸上和手上的血渍。 一切似乎都平静了下来,可我还是很担心。我望着他,不安地问:“质子,我不用死吧?” 质子摇了摇头:“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是不是有些倦?睡会儿吗?” 我摇了摇头,环视着四周:“质子,我好像总是给你添麻烦,我们俩个,好像真的是八字不合啊。” “只有男女婚配才会测八字,如果你想嫁我,我倒是可以到庙里跑一趟,找人测测去。”质子说完,跑到书案前拿了纸笔道,“怎么样?你说我记?” 他的目光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遂将话锋一转,指着他的白袍上的血指印,满是歉意地道:“弄脏了你的衣服。” “不要紧的,一件衣服而已。”质子抓起我的手,皱着眉头,满是心疼,似是在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起太子光着身子的一幕,脸上一烧,干脆闭起了眼,免得质子问我时,羞于回答。 我太累了,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特别是合上了眼皮之后,竟然没有的睁开的力气,索性就这么睡吧。 被质子叫醒,天已大亮。 屋里满是药香之气,质子把药端到我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送至我的唇边,柔声道:“把药喝了吧。” 我轻轻地啜了一口,立即将他端药的手推到一边,摇着头说:“太苦了,不想喝。” 质子满眼宠溺地说:“你流了那么多血,不喝可不行。更何况,质子亲自喂药,你可是好大的面子啊。” 说着,质子又将药碗端到我的面前:“快,闭上眼,憋口气,喝进去就不苦了。” 我痛苦地看着药碗,若不是跟质子和好了,我真会以为他在药里加了什么东西,才会让药这么苦。 质子的手颤微微的,黑色的药在碗里来回地晃着,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质子,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哪里不对吗?”质子的脸微微一变,随即淡笑道,“别总是叫我质子,叫的人怪难受的,我以前也叫皇子的。” 他的笑,让我感觉他在跟我打马虎眼,他越是这般,就越是好像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可是我却一点儿也看不出端倪来。 我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正欲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却不等我开口,接了药碗道:“我送你回去吧,你老是在我这儿也不是个事儿。说不定,宫女勾引质子的流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我点点头,是该回去了。 与质子走在上春园里,微风一吹,立即觉得伤口凉嗖嗖的,引起一阵轻微的疼痛。我微微地皱眉,被质子看在眼里,关切地问:“疼了?” 我轻轻地摇头。欠了质子很大的一个情,如今不能再让他担心了。 走在石径上,我们都保持着沉默,一向话多的我,竟然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小桃远远地跑了来,朝质子行了一礼:“朵英姐,太子正找你呢。” 质子脸色一变,随即又是一脸让人觉得温暖笑容:“去吧,好好跟太子说,告个假,休息几天。” 我点点头,与小桃一起行了一礼勿勿离去。 “朵英姐,你的伤怎么样了?”小桃牵着我的手,一脸担忧地说,“你的血好吓人。” “没事儿,你看我不是全好了。”我尽力地扯起了笑容,来掩示内心的慌张。 就要见到太子了,偷看侍寝、见到太子的祼身……这些罪要如何论处呢? 第31章 太子警告 小桃拉着我,一路朝太子寝宫的方向而去。绕过拱门,小桃忽然停下了脚步,吞吞吐吐地问:“朵英姐,质子的伤没什么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疑惑地看着小桃:“质子受伤了?” 难怪质子端药碗的手颤颤抖抖的,原来是受伤了。可是,是什么时候伤的,又是怎么伤的呢?难道昨天在上春园抱我之前,他就伤了? 小桃身子一抖,既而眉心一拧,咬紧了下唇拼命摇头。 “小桃,你跟我说实话,质子的手是不是有问题?”我盯着小桃,立目相逼。 “朵英姐……我……”小桃眼里噙着泪,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让我看了实在焦心。 “小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啊。”我揽住小桃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她的身子,“我也关心质子的。” “朵英姐。”小桃还是忍不住,抽泣道,“昨天,你浑身是血地从寝宫里跑出去,太子紧跟着就出来了,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太子就把我推在地上,带了福贵他们就去找你,我也赶紧爬起来,勿勿地跟在后面。我们顺着血迹找到上春园,在附近搜了搜,也没找见人,我就猜着你在质子那儿,而太子也猜着了,就带着我们去质子那儿找你。” 我替小桃擦着眼泪,轻道:“后来呢?” “后来,我们寻到门口,正见质子从屋里出来,太子就向质子要人。质子说你的头受了伤,需要静养,暂时不宜为动,太子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想走了。可是质子却叫住太子,质问他为什么打你。太子恼羞成怒,质子也是气红了眼,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结果,质子的胳膊就被打伤了……” 质子为了我,竟然和太子动了手,还受了伤。他一句话不说,端着药碗时,疼的要命也要忍着;小桃,这般喜欢质子,质子却因我而伤,就是她不怪我,可是我面对着她,也总觉得有些愧疚。 我心里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尽是说不出的滋味。 我和小桃不做耽搁,一路来到寝宫,太子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在等我。 小桃拉了拉我的衣角,又看了看太子,一脸的不放心。我朝小桃摇了摇头,抬脚迈进了寝宫,将大门关上。 太子,他急勿勿地追出来,也无非是想抓着我。如果我是太子或者张侧妃,可能连杀人的心思都有,太子不过是用木枕砸了我一下,这已经算是轻的了。这会儿,他就是打我骂我,我想亦是可以理解的。 “奴婢给太子请安。” 我恭恭敬敬地跪下,等着我的,可能是一场急风骤雨。太子微微睁开眼睛,从他满眼的血丝和一副慵懒的神态可以看出,他很疲惫,如果估计的不错,他应该一夜没睡。被人看了这么隐密的事,恐怕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我跪在地上,等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责罚,没想到,他问出口的居然是:“头还疼吗?” 淡淡的,依旧包含着些许暖意,而这样的温暖却让我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这样的事态发展是我始料不及的。平日里,我再淘气了些,再不守规矩些,都是可以饶恕的。可是这次我犯下了这样的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他又有什么理由饶恕我呢? “回太子的话,奴婢不疼,奴婢知罪。”我满心愧疚,目光低垂,不敢看他。 “不是有意的,一时失了手才……” 我抬头看着太子,他的眼中闪着些许异样的光芒,无奈叹了口气,道:“既然不疼了,就去休息吧,放你几天假,好好养养,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上膳房便罢了。” 我跪在地上不起来,压低了声音问:“太子,奴婢……可不可以在质子那侍候几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为了要还质子的情。 “不行。”太子果然瞪圆了眼,果断地拒绝,听口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以前,他总是扬言要将我送给质子,可如今我要去了,他倒是反对起来。联想着昨晚他与质子大打出手,以及前些时候孝仁皇子对质子的态度,不难想象,他们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同太子一起打猎的质子,无事来太子这儿坐坐、聊聊的质子,如今却与太子越发地生分,越发地仇视。 “太子,质子昨儿受了伤,奴婢想着他好歹也是为了奴婢,所以……” “不需要。”太子挥了挥手道,“夏朵英,你要顾及你的身份,别说他的伤,有专门的太医和宫女可以照顾,根本不需要你来操心。就凭他质子的身份,本太子就根本不用理他。”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还想再争辩几句,却被太子硬生生地打断:“我警告你,你若是再与质子纠缠不清,休怪本太子对你不客气。” 太子似乎太不近人情了,与之前温柔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我还能说什么?虽然太子对质子的态度让我十分不解,不过他说对了一件事,我的确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再争辩,躬着身子退了出来。 记得崔嬷嬷曾经这么教训过我:不想干就趁早滚回家去,免得以后在这里犯了错误,丢了小命。 性情使然,总是能够忘了约束,使自己松懈下来,这样是不行的。 我的确是太纵着自己的性子了。 质子那里,我只能拜托小桃了,太子禁了我,可没禁小桃。况且,这样也可以给小桃和质子创造些机会,又何乐而不为呢? 太子与张侧妃赤祼相见的一幕依旧在我的脑子里盘旋,就连昨夜昏昏睡去,这般景象也总是在我的梦境中反复出现。若不是清醒过来,知道后怕,我都怀疑自己是犯了什么魔障。 对于严厉的太子、不尽人情的太子,我是既羞愧又惧怕,从此再也不敢造次。 在廊子里碰见,我总是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行礼;给他沏茶,总是倒了水就走…… 开始,太子还与我说几句,见我只是低头回话,干脆连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第32章 太子醉酒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到了腊月。 上春园里,雪花漫天飞舞,一品白梅迎着风雪傲然盛开,一棵棵挺着铮铮傲骨的矮松上,顶着厚厚的积雪,像是披上了一件件白色的华袍。 不远处,一棵梅花树下,一身黑裘的太子,正在舞剑。片片雪花,沾白了那油亮的黑裘,染花了太子的头发。一阵风吹来,飘落几片花瓣,与雪花环抱着,追逐着,竞相与太子的剑锋捉迷藏。 我站在一旁,看着四周皑皑的白雪,看着那些巧夺天工的玉树银花,看着充满诗情画意一幕,不由得赞叹起来。 我的心里,还是装了太子,所以,才会站在这里看得痴傻;所以,当质子突然说要娶我的时候,我除了惊愕之外,一口就回绝了。 但是我与太子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交集,即使我跟在他的身边,他也不再与我多说一句。也许三年以后,我出了宫,太子亦不会想起我是谁。 我与太子之间,竟然淡的像水一般了。 就在我心生感叹之时,身后,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孝仁皇子。我特意向他身后望了望,跟着他的,并不是秋公子,而是一个陌生的脸孔。 “四哥,瞧我把谁带来了?”孝仁皇子冲我眨了眨眼,继续道,“某个蠢人还以为是秋宇落那个家伙来了呢。” 秋宇落,原来这就是秋公子的名讳,联想起他的人,简直如诗如歌,意境非凡。 太子往孝仁皇子的身后一看,立即兴奋地瞪大了眼睛:“木头,你怎么来?” 那人赶紧跪在地上,给太子行礼道:“听闻太子要亲征边关,属下特来请求太子三思。” 太子迅速扫了我一眼,笑道:“木头,这件事情到书房去谈。今天你就别走了,咱们好好地喝几杯。” 太子将剑收进鞘里,交到我的手上,便笑着与孝仁皇子和木头一起向内院走去。 我捧着沉沉的剑,心里再也无法平静。 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每日练剑了,原来是要亲赴前线,真刀真枪地与敌人厮杀搏命去。 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仿佛已经看见了他骑在战马上,满身是血,挥舞着刀剑杀敌那惨烈的一幕。 他是决心要去了吗?他是太子,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就算他一身抱负,满腔热血,皇上又怎么能让他以身涉险呢? 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我只看得出太子很高兴,饮宴的时候亦是多喝了几杯酒。 戌时已过,太子依旧没有散席之意,孝仁皇子和木头却早已经坐不住了。孝仁皇子朝我施了个眼色,道:“朵英,四哥喝多了,你赶快扶他进去休息。” 我扶太子起身,太子已是脚底踩棉,摇摇欲晃了。他一手搂住我的肩膀,靠着我,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里暗暗埋怨孝仁皇子,他明明就是可以帮个忙,把他这位好四哥送进去,却偏让我个弱女子来扶。 我一脸恳求地看着孝仁皇子,他却对着我嘿嘿一笑,招呼木头大摇大摆地走了。 本来,我扶着太子,已经非常吃力,太子却靠在我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幸好太子不是完全的不清醒,至少我扶他进寝宫,他的脚步还是能随着我移动的,如此一来,我倒省了不少力气。 好不容易将太子移到寝宫,我早已经是大汗淋漓了。扶着太子上了床,脱了他的靴,将被子给他盖好,我又赶紧去给他倒水。 水不能太凉了,又不能太热,酒喝多了的人,自是口渴,难免会大口些,我怕烫了太子,又特意用两个小杯,将水倒了几个来回,这才敢拿给太子。 我端着水来,却见太子在床上翻来覆去,脚下又不老实,将被子蹬开了。 我心里叹着气,推了推太子,轻声唤道:“太子,先喝点水吧。” 太子不理我,我只得将太子的头垫高,小心地喂给他喝。这个姿势及不好,喝急了都会呛着,我就在他的耳边小声地提醒道:“慢点喝,慢点。” 太子睁开眼,喝了几口,摇了摇头,我赶紧把水放在一边,双手小心地托着他的头,一点一点地放到枕头上。 心中觉得好笑,感觉太子像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一般。 我将被子重新扯回到太子的身上,给他盖好,他又从被里伸出手来,我再想给他盖上,却再也扯不动了。 心想,算了,反正一会儿春儿来了,也会给他盖的。我想把杯子放好就退出去,准备和春儿交接,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太子居然抓着我的衣服。 “太子,奴婢要回去了,一会儿,春儿会来侍候的。” 说罢,我手上用了用力,还是没能把衣服从太子的手里拽出来。 我有些着急了,总不能让我在这儿坐一夜吧? 无奈,我只得将杯放在床边,用力地扳他的手,他却还是抓的死死的。 我不禁喃喃自语道:“睡着了的人怎么还是这样有力气?” 太子依旧闭着眼,手上的力气丝毫没有松懈,我倒是真的糊涂了。 太子,真的喝醉了吗? 正在神游,手上突然一凉,低头一看,太子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我的衣服,现在正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他的手好冰,莫不是不舒服了吧? 我心头一颤,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摸向太子的额头,他却趁势抓住我另一只手,向前用力一拉,便令我趴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他又是一个翻身,竟死死地将我压在了身下。 第33章 莫大打击 我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等我回过神来,两只手已经被太子紧紧地钳着,仅用一只手,死死地固定在我头顶的上方,想要挣扎,已经晚了。 太子压在我的身上,浓重地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暖暖的,又酥酥痒痒的。 我扭了扭身子,试图挣脱,却是徒劳无功。 太子猛地睁开眼,眼中尽是浓重的血丝,看得我心颤颤的。 “太子……奴婢快下值了。” 太子皱着眉头,表情异常痛苦。盯了我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整整一百天。” “什……什么一百天?”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忽然,他的胴眸一闪,接着便闭上了眼睛,重重地朝我吻了下来。 他的吻落在我的脸上,我的脖颈之间,不可否认,那说不出的感觉简直让我迷恋,可是我却清醒地知道,绝对不可以沉沦。 就在我大叫着“太子住手”的时候,他竟然趁势吸住了我的舌头。 压在我身上的太子,就像是一头饿疯了的野兽一般,落在我身上的每一个吻都是那样的疯狂,而我的思想也一点一点地被掏空、被瓦解。 渐渐地,我忘记了反抗,开始贪婪地享受起来。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的气息,让我难以自拨。 太子的手慢慢地伸向了我的衣领,轻轻地解着盘扣,却依然同我热烈地亲吻着,就在领口被打开的一瞬间,冷风袭来,竟然将我从腐靡沉沦中唤醒,我又想起太子与张侧妃在这张床上的一幕 太子的手,轻轻地在我胸前的肌肤上来回地抚摸着,再往下,便是我那粉红色的肚兜。 我皱着眉,瞪着眼,想要说话,却无奈舌头被太子紧紧地纠缠着。他是太子啊,不能咬他呀,可是不咬,我又怎么摆脱他呢?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时,太子却忽然停止了动作。他睁开眼,笑容里尽是轻蔑与嘲讽。 “我……太子……我……”我的脸有些发烧,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太子的手指轻轻地在我的胸前打着圈,一点一点地向下游移,最后,用手指挑起我的肚兜儿,犹豫着。此时,只要他轻一用力,我胸前的一切便会一览无余。 我摒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太子的脸,他的眸子里,闪着痛苦的挣扎。 终于,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一个翻身,彻底松开了我。 我慌张地起身,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身后响起太子无情的声音:“怎么?傻了?本太子一时喝多了,你不必上心,更不要痴心妄想我会喜欢你。记着,你不过是个宫女,我以前可以利用你,现在、将来也一样。” 如同晴天霹雳,我一下子呆住了,艰难地挪动着脚步,直到恢复了意识,才夺门而去。 羞愧、恐惧、自责、后悔,伴着我的眼泪,一股脑儿地钻了出来,寒风之下,泪水结成冰凌,割的我脸上生疼。 怪不得质子说,太子不简单,让我不要轻易地相信他。果不其然,太子,原来只想利用我。 现在想想,我只是一个宫女,我掉进湖里,太子怎么会亲自跳进来救我;我只是一个宫女,质子说要给我个火狐围脖,他居然说要送我白狐的,还赏我酒席。 还有,那次在上春园里,他分明就是在偷听质子与陌生人的谈话,再加上他对质子的态度,不难想象,太子最初与质子的友好,完全是一种假象。 太子,果然是个手腕高明的阴谋家,只是,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有什么可以让他利用的呢? 我哭着跑了回去,也不知一路上摔了几跤,我只知道我的心好凉,好冷,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大哭一场。 第34章 无功之禄 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我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哭得累了,才昏昏睡去。在梦里和太子吵了一架,吵得我兴奋异常,可是一睁眼,还是在自己的床上躺着。 反抗,也许只能在梦里。现实中,我只有承受的份儿。 躺了一夜,哭了一夜,一早醒来,眼睛肿的像两个大胡桃。 我从屋外窗台上弄了点积雪糊在眼上,虽然冰得我直哆嗦,却舒服了许多。 说真的,我有点不想面对太子了,除了有些恨意以外,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好丢脸。 上春园里一片依旧是一种华美的景象,如同覆了雪的仙境一般,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雪水打湿了我的鞋面,我丝毫不觉得脚冷,冷的是我的心。 回头看看自己留下的一串足迹,不和谐地破坏了这一片雪湖的宁静,就好像是太子踩在我的心上,激起了我心湖的澎湃,却又无情地越行越远。 来到寝宫上值,太子早已经起身,正在书案前画画。看到我,他先是一愣,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画了起来。 我低着头,给太子倒了茶,便提着壶想要出去,太子忽然叫住我:“在旁边站着。”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太子的眼里,透着一丝丝的怜惜,又透着那么一丝丝的捉摸不透。 不可否认,我希望他后悔他昨天说的话,但是,我也知道这是不大可能的。我不愿意再去猜测他的想法,那样只会让我更累。 我顺从地站在一旁,眼神望着右手边的铜盆架,尽量不去看他。他伤了我,很深,但这还不是最残酷的。最残酷的是,我本想忘记,不再去想的,可他,太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是一个多么愚蠢的笨蛋。 太子沉重地叹着气,拿在手里的笔迟迟没有落在纸上。明明看到我,心里就不舒服,却又不打发我出去,让我站在这里杵天杵地地碍眼,他这又是何苦呢? “你……” 我回过头来,正对上太子那有些黯然的眼神。 “请太子吩咐,奴婢照办就是了。”我用冰冷的语气来回应他的吞吞吐吐,只是为了维护自己残存的一点尊严。 我以为,聪明的太子不可能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可他却真的愣住了。捉摸不透的眼神在我的身上游移,似乎要看透我的内心。 我的内心?我的内心里还有什么火热的东西吗?即使是有,我也绝不允许它再燃烧。 “这儿有个玉坠子,你拿了去,自己栓个绳子戴吧。”太子的声音有点颤抖,透着些许期待与无奈。 我斜眼看去,果然是晶莹剔透的宝物。我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奴婢不愿愧受,奴婢先谢过太子了。” “你……”太子睁大了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又收回目光。 “收着。”太子似是失了耐心,咬牙切齿地吼道:“本太子命令你收着。” “奴婢谢太子的赏,只是奴婢粗鄙之人,配不起这华丽的装饰,若太子真的要赏奴婢,倒不如让奴婢出宫去。”我跪在地上,似是在抗争,却又带了半点哀求。 太子默默地将坠子收好,他的失望、他的无奈,在我的眼里,在我的意识里,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我不再相信他,不想、不愿。 我低着头,不去看太子,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气氛就这么凝住了。 “启禀太子,余侧妃驾到。” 听到门外福贵的声音,我皱了皱眉头,赶紧起身,又微微欠了欠身子:“太子,奴婢先告退了。” “呆着。”太子有些恼怒,说不清是因为我没要那坠子,还是因为余侧妃的到来。 余侧妃依旧是衣着光鲜华丽,见到太子的一刻,笑容瞬间绽放,宛如三月里枝头那粉嫩的桃花。 她轻轻地给太子行了一礼,接着便从近侍手里拿过一个油亮亮的雕花漆盒。 纤纤玉指轻轻地打开盒盖,点点樱唇轻轻开合,流音婉转,媚态万千。 “太子,妾身亲手为太子缝制了一个香包,可供太子提神醒脑之用,另外,它也有驱邪避蛊的功效。” 太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余侧妃:“拿过来。” 余侧妃轻身向前,将盒子放在了书案上。 太子拿起香包,那做工果然精细,我不免在心底里赞叹着,余侧妃这是花了多少功夫。 太子在手上把玩了几下,又放在鼻前闻了闻,忽然怒目盯着余侧妃,一掌拍向书案,大喝一声道:“大胆的余侧妃,你给本太子跪下。” 第35章 古方媚术 余侧妃的脸色瞬间大变,她快速地扫了我一眼,又一脸不解地看着太子:“太子?” “本太子说的话,你没听见?”太子忽然用力地踹了书案一脚,虽然书案没倒,可上面的东西全都砸在地上,摔个稀烂。有几滴墨汁还落在余侧妃那精美的绣鞋上,瞬间晕染开来,渗了进去。 好好的一双鞋,就这么糟蹋了。 太子的威慑不可小觑,余侧妃顾不得满地的墨汁,匆忙跪在地上。 “太子,妾身犯了何错?” 太子皱了皱眉头,眼中闪着寒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看得我浑身一哆嗦。 “你犯了什么错,难道自己不知道?还要本太子来提醒你吗?” 太子踱着步子,眼角冷冷地斜视着余侧妃,似乎是想再给她一个机会。 长长的指甲陷进了肉里,余侧妃咬着下唇,楞是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太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这是他管自己的媳妇,我一个外人在场看着,终是不大好。 我想退出去,可是又不敢动,只好缩在墙角,争取做到不碍眼,不起眼就好。 余侧妃的近侍见我缩在墙角,她也学着我缩在另一个墙角。 “你还不说?”太子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余侧妃,眼里隐忍着的怒火就要暴发了。 余侧妃一脸委屈地道:“朵英惹得太子心情不好,太子大可以把她拉出去,打几十板子,何必为难妾身?” “你居然还敢扯上别人?”太子恨恨地咬着牙,“好个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如此,那么就别怪本太子无情。” 精巧的香包,在太子的手里,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被扯的粉碎。一个干干瘪瘪的、黑乎乎的东西从香包里掉出来,一直滚到我的脚底下。 我弯腰拾起,竟然发现这个东西硬硬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腐味。我不禁有些好奇,究竟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让太子这么生气。 太子指着我手里的东西,问道:“你看清楚,别告诉本太子,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在余侧妃的脸上看不出害怕的神色,反倒是一脸难得的平静。 轻轻地扯开外面的素纱禅衣,里面的艳红便惹眼地窜了出来,颤抖着手,除去一抹鲜红,雪白的肩膀便一览无余。 余侧妃,都这个时候了,她难道还想…… 不等我想明白,余侧妃却从自己的胳膊上解下一条红绳,那绳子上栓的,竟然和我手里拿的东西一模一样。 当啷,余侧妃松了手,那东西落在地上,轻轻地打着摆子。左一下,右一下,仿佛在诉说着余侧妃心底的委屈、愤恨与绝望。 太子冷哼一声,道:“好个古方媚术,从发现那对死鸳鸯开始,本太子就开始等这个香包的出现,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本以为是赵侧妃所为,毕竟本太子平日是冷落了她,不想,施术之人居然是你。” 太子不副不敢相信的模样道:“真难想象,你是如何残忍地剜出它们的心,连眼都不眨一下的情景。为何你有一副绝色的容颜,心肠却如此歹毒?” 余侧妃似乎也想到了那个血腥的场面,脸色一变,心里防线瞬间崩塌,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 “太子还要问妾身吗?妾身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宫女,可以跟太子同乘一骑;为何一个小宫女,可以在太子的笔下栩栩如生;为何一个小宫女,竟然让太子作梦的时候都想着念着……” “够了,住口。”太子粗暴地打断了余侧妃的话,扭过头来看着我。 我错过眼神,看向别处。真是讽刺啊,太子活灵活现的表演,竟然让余侧妃当了真,她若是知道太子根本是利用我,会作何感想呢?此时的我,真想瞬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侧妃不甘心地笑着,那颤抖的唇红的像血:“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喝那些苦苦的药?难道想为太子生个孩子也有错吗?” 我看到余侧妃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接着,两条晶莹的光带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缓缓而下。我理解,我都能理解,那是她的辛酸与无奈。 太子紧紧地攥着拳头,似在隐忍,似要暴发,又似在挣扎。 我担心着余侧妃的命运,用媚术勾引太子的罪名,到底有多大呢? 注:古方媚术:取一对鸳鸯心,阴干百日,一只系于左臂,一只置于香包中,交予对方,便可全心相爱,白头到老。(这也是我听来的土方,觉得有些用处,就写在这里了,前文里面的两只死鸟,就是被掏了心的鸳鸯。) 第36章 同病相怜 “余侧妃,从今日起,废除侧妃名份,送入冷安殿。”太子冰冷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冷安殿,那不是东宫的“冷宫”吗? 余侧妃面如死灰,坐在地上颤颤发抖,一点樱唇似要张开,却又说不出话来。 余侧妃的近侍忙扑上前来,跪在太子的脚下,哭着哀求:“太子三思,侧妃也是因为太在乎您了,才会做下这么不智之事,可是,她也无心加害于您呀。” 太子似乎不为所动,依旧背着手,仰头望天。 余侧妃的近侍见余侧妃傻愣愣地坐在一旁发呆,忍不住推了推她,提醒道:“侧妃,您也求求太子吧。一夜夫妻百日恩,太子,太子会原谅您的。” 余侧妃这才晃过神来,急忙抱住太子的腿哀求道:“太子,你饶过妾身这一次吧。” 余侧妃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太子,妾身……妾身知错了,您这样处置妾身,妾身有何面目去见爹娘,有何面目面对世人?” 太子痛心地摇着头:“本太子给过你机会,但是你……” “朵英……”余侧妃一斜眼,瞥见了缩在墙角的我,连忙起身上前来,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泣不成声地哀求:“朵英,你帮我说说情,你帮我说说吧。” “侧妃……”我知道余侧妃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我一个小宫女能说的上什么话呢? 余侧妃见我有些犹豫,手上握得更紧了:“太子喜欢你,他是真的喜欢你,你说什么他都会听的,求你……” 我想帮她,并不因为她的一句太子喜欢我,我就昏了头,而是我不忍看着余侧妃泪水涟涟,唯宛哀泣的模样。 我抬眼看了看太子,他坚定的眼神,预示着他的决心。我还没开口,太子便冷言冷语地道:“不该是你操心的事,不要卷进来。” 余侧妃彻底绝望了,她放开了我,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向后倒退着,她苍白的脸上再无血色,恨意在她的眼中闪着奇光。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笑了,宛如一朵幽怨的百合。 “太子这么对我,是因为我的爹爹吧?”余侧妃的平静的声音让我感到一丝不安,我看着她缓缓开启的嘴唇,接着便听她揭示出了这样一席内幕,“当初你认为用我可以牵制我爹,才请皇上赐婚娶了我当侧妃。而现在,你以为将我打入冷安殿,就可以给我爹一个重击,让他衡量利弊,彻底脱离二皇子的政党,我说的不错吧。” “本太子不喜欢聪明的女人。”太子盯着余侧妃,缓缓道:“聪明的女人只会自做聪明。” “我既然能到这里来,我爹就已经不在乎我的生死了,所以不管有没有我,一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余侧妃绝望地笑着,眼角却再一次涌出泪水,“无辜的我,成了你们政治游戏的牺牲品。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家,要一个丈夫,如此简单而已啊。” 余侧妃,与我同病相怜,不,她比我还可怜。我们都是被太子利用的工具,但她比我还惨些,连她的父亲也把她当做了工具。 东宫,皇宫,在我心里,已经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方,充满了阴谋的地方,早已经不是我最初想的那般神圣了。 窗棂将阳光晕开成一个光环,正罩在太子的头顶。我眯起眼,却怎么也看不清太子的表情。 第37章 不识好歹 亲眼看着余侧妃被拉出去,再看看太子那拧的变了型的眉头,说不清他是愤怒所致,还是对余侧妃的做法痛心疾首。我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同情不已,可余侧妃被拖出去时,分明用愤恨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却又让我不寒而栗。 怪不得秋公子不让我和小桃乱说话,原来他早就知道那两只死鸟的用途。太子是怎么知道的呢?秋公子告诉他的?记得秋公子说不让我告诉太子的,他又怎么会去多话? 想着衣着华丽的余侧妃,手拿寒光凛凛的尖刀,刺向那对鸳鸯的情景,不由得想起崔嬷嬷让我杀鸡的情景。 握着明晃晃的菜刀,我都不忍下手,真不知那余侧妃是怎么做到的。 眼前,仿佛有两只血淋淋的鸳鸯心正在跳动,我一个恶心,忙把手里那被阴干后,变得瘪黑的玩意儿扔了出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捂着嘴,想吐又不敢吐,想忍又忍不住。 太子捧了痰盂来,我吃了一惊,他却点点头说:“吐吧。” 那恶心劲儿一上来,根本由不得人不想还是不敢,我管不了那么多,吐了个昏天黑地。 太子端了些水来给我,我喝了一口刚要咽,太子立即黑着脸说:“让你漱口的,谁让你喝了?真脏。” 我不好意思地漱漱口,将水吐进痰盂里,又接过太子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把痰盂端出去弄干净,弄得本太子也想吐了。”太子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脸色一变,干脆将外袍也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我知道自己罪过大了,赶紧跪在地上:“奴婢没规矩,请太子责罚。” “朵英……”太子上前,将我扶起,顺势拉住我的手。 我的心里猛然一揪,立即从他的手里将手收回,端起地上的痰盂道:“太子,奴婢这就去清理,让小桃进来侍候您更衣。” 太子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连裘氅都没披,便夺门而去。 外面冷的很,太子若是冻病了,我们都脱不了干系,我急忙放下痰盂,卷着裘氅追了出去。 顺着脚印,我一直追到了上春园里。过了拱门,却看不到太子的影子,脚印,明明就是到了这里呀。 我忘了穿棉坎肩儿,我冻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刚用手蹭了蹭鼻子,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太子的声音:“笨蛋,你不会回头瞧瞧吗?” 我见了太子,赶紧抖开裘氅,给太子披上。他好高,我踮着脚,才能用双臂圈住他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接过带子。 仔细地给他系着扣儿,却冷不防地被太子紧紧地抱住了。他用手抓着裘氅的边缘,将我紧紧地裹住。 就这样,我的背后是暖和的裘氅,侧身是太子的双臂,前面紧紧贴着的,是太子那起伏的胸膛。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来照顾我?” 太子温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他甚至轻轻地含住我的耳垂,用小舌尖轻轻地逗弄着,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阵轻颤。 太子温暖的怀抱似乎又要将我带入了梦幻,眼看着自己日渐稳固的防线就要崩溃瓦解,我果断地推开了太子。 “你……” “太子,奴婢还要去刷痰盂,太子乐意赏雪的话,就在园子转悠转悠,奴婢一会儿让福贵给您送手炉来。” 我行了一礼,扭身就走。 头顶一痛,接着感觉一阵噬心的冰凉,不用看我也知道,太子捏了一个多大的雪球儿来砸我。 我拍了拍头顶的雪,始终没有回头,加紧了脚下的步子。 身后,是太子气愤难平的声音:“好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第38章 质子将归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很是狼狈。顾不得天寒地冻,竟然一口气跑到了上膳房后院的清澜泉。 太子,用一番狠绝的话伤害了我,现在又来撩拨我的心,而我竟然又差点醉死在他的怀抱里,真是可气又可恨。 我垂头丧气地懊恼着,悲伤着,直到撞进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抬起头,正对上质子那充满惊喜的目光。 “朵英,你来了?”声音似乎在颤抖,不知道我的到来,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竟然让他如此激动。 “质子……”自从上次他说要娶我以来,我就再没见过他。我总觉得自己欠他的,面对着他,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质子拉着我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又在他的手里替我反复揉搓着,眼里尽是心疼。 “朵英,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呢?”质子一边埋怨,一边解下自己的裘氅,披在我的肩上。 “质子,你会冻坏的。”我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给我系扣。质子的手用了力道,而我也同时加了些力气。 “不要和我拧着干。” 我摇着头:“你是质子,身子精贵,我一个下人,不碍的,况且,我也要回去了。” “我要走了,回朗笛国去。” “真的吗?”我打心眼里替他高兴,“你的家人终于想起你了。” 质子深深地看着我,轻声问道:“你愿意和我去朗笛国吗?” “质子,你知道我的。”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质子用双手扳着我的肩膀,喘起声也越来越粗重。 “真的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质子,我们的身份……” “身份?”质子受伤的眼神让我的心狠狠一揪,他用手指点着我的胸口,拧着眉头问:“你在意身份吗?如果你在意身份,就更不应该作那些个没有结果的梦。” “你……” “你的脸上分明写着”我喜欢太子“几个大字,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跟我提身份、地位?” 我惊愕地往后退了几步,在质子面前,我根本一点秘密都没有。 心事被揭穿,犹如被人剥光了衣服审视一般。我忍不住决了堤,大哭起来。 我想要忘记的,我想要退缩的,为什么在我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的时候,他又要揭穿我。 他就非得要说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能给我留一点尊严? 我这么撑着,真的很累啊。 质子将我揽进怀里,用手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对不起,我是气过头了,才会不顾你的感受。” 质子的温柔,让我越发地委屈,干脆用手抱住他的腰,在他的怀里越发放肆起来。 “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的,只是,我不想放开。”太子在我的耳边低语,像是在哄一个爱哭的孩子,“别哭了,一会儿太子又该来难为我了,你知道我是质子,在这个国家,就是逆来顺受的角色。” 我摇了摇头,环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我太需要一个让我宣泄的怀抱了。 质子推开我,弯着食指,刮着我的鼻子,笑着说:“好丫头,等你出了宫,到朗笛国来找我,我带你玩儿,请你吃。” 我看着质子,尽是心痛。 质子虽然笑着,可是我却看出他眼中的黯然。 苦中作尔、强颜欢笑,质子这又是何苦呢? 我倒是希望质子打我,骂我,不理我,可是他却偏偏将自己的悲伤咽进了肚子里,反过来劝慰我。 质子,我欠他的太多,太多…… 第39章 谣言四起 披着质子的袭氅,暖暖的,质子却冻得上牙嗑下牙。他不叫我走,说是今日一别,再见无期。 眼看着质子的脸都冻青了,我还是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与质子匆匆道别。 我原也是想与他多聊聊的,可是也总不能霸着质子的裘氅啊。太子的东宫升了十几个火炉,热的很,我们下人都是把棉坎肩儿脱了的,怪就怪我追太子的时候心急,没穿出来。 回去的一路,承受了许多莫名的指指点点。看着宫女太监们一脸的鄙夷,我有些纳闷,就连平时里对我朵英姐长、朵英姐短的那几个,也是一样。 我只得装作无事,回到东宫里刷痰盂。 太子已经回来很久了,我进屋行了礼,捧起痰盂就往外走,太子也不抬眼看我,就坐在书案前发呆。 我来到井边,井边周围已经结了一层冰,滑滑的。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井里的水已经冻住了,不得不先把表层的薄冰砸开,然后才打了水上来。 不知小桃什么时候跑了来,没头没脑地问:“朵英姐,你跟太子……”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小桃:“我跟太子怎么了?” “朵英姐,你就别瞒我了。”小桃像审犯人似的问,“你跟太子什么时候好上的?听说余侧妃得罪了你,所以你让太子把她给打入冷安殿了?” 我有些生气:“没有的事,别听别人瞎说。” “瞎说?”小桃眨着眼道,“刚才,有人看见你和太子在上春园里抱在一起了,他们说是你勾引太子。” 我狠狠地瞪了小桃一眼,别人不知道我,难道她也不知道我吗? 小桃往后缩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朵英姐,你别瞪我,不……不是我说的。” 我不理她,端着刷好的痰盂回去。 进了屋,太子依旧在书案前发呆。我本想把痰盂放回原位,但一想起小桃的话,又看见太子那罪魁祸首,我就气愤难平。 我一怒,狠狠地将痰盂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痰盂从地上弹起来,又蹦了起来,最后落在地上,滚到了桌子底下。 太子瞪大了眼,一掌拍在书案上:“反了,小小一个宫女,竟然不分场合,胆敢在我的东宫里摔东西?” “反了,是反了。”我的眼泪夺眶而下,所有的委屈一倾而出,“太子不是一句话就能杀人吗?你干脆杀了我吧。” 我豁出去了,再苦再累,我都能忍,可我受不了这样的冤屈。 明明是太子强要抱我的,怎么成了我勾引太子了?那余侧妃被打入冷安殿,分明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凭什么要赖在我的头上? 眼泪不争气,止也止不住,我索性蹲在地上哭了个痛快。 “受了一点委屈就不想活了?” “凭……凭什么,我哪里勾引你了?余侧妃……也不是我害的,我干嘛要担这样的罪名?” “依你的意思呢?难不成,你让我堂堂的太子爷,站在东宫的大门口儿,去澄清这子乌须有的谣言?” 我抬起头,满眼期望地看着太子:“可以吗?” 太子的眼中闪出怒火,气得脸都有些变型了。 “你是让质子给抱傻了,还是质子那傻气过给了你?”太子咬牙切齿地说,“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吗?” …… 我无语,我的确不知道。 “这些谣言,用不了几天就会平息,你不用放在心里。”太子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况且,他们说的也不完全错。” “啊?”我不禁大吃一惊,貌似勾引太子、陷害余侧妃,我一件事也没做啊。 太子背着手,朝我的方向走来,轻轻地扶起我:“我要去前线了,让我省点心吧。” 我忘了,他要去打仗了。我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好像高大了许多。 “担心我么?”太子又用他的手揽住了我的肩膀,眼里闪着温柔。 我点点头:“你要小心。” “放心,本太子武艺高强,一定会把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太子突然将我贴近他的胸口,紧紧地抱着我,我想要挣扎,他却抱得更紧,在我的耳边轻喃道:“明天,你就可以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难道他要放我出宫? 我推开他,眼里闪着疑问,可没等我问出口,太子竟然一手揽在我的脑后,固定住我的头,一手紧紧地勾住我的腰,狠狠地吸上了我的嘴唇。 第40章 淡淡隐忧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太子的亲吻,但也没有回应,任由他的舌在我的口里搅动着,吸吮着,逗弄着。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要去打仗了吧。 太子的手越抱越紧,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暖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酥痒难耐。 我忽然想起了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一刻,他的呼吸也是这样急促,难道…… 不,我不要这样。上次,他差一点就把我的肚兜给脱下来了,这一次,千万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我睁开了眼,看着陶醉非常的太子,更加不敢再任此发展下去,赶紧用手抓他后背的衣服,用力地往外拉。 太子就是一堵坚硬无比的墙,纹丝不动,而我的小动作,让他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接着,他竟然将我整个人抱了起来。 “太子,你……”我惊恐万分,乱动着双脚,想让他把我放下。 太子却在我的屁股上拍了两下,低声道:“安份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太子坐在床上,让我坐在他的腿上,像抱孩子似的将我抱在怀里,就那么紧紧地抱着,一句话也不说。 太子的怀抱很温暖,很舒适,我看着他脸上硬朗的线条,那充满坚定的眼神和抿得紧紧的嘴唇,渐渐地,竟有一丝困意袭来。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不在太子的怀里了。身上盖了太子的棉被,闻上一闻,尽是太子的味道。 我起身,发现脖子上多了一个玉坠子,我记得是太子上次想给我的那个。 戴着吧,反正明天也要出宫了,就当是个念想。 以后,太子将退出我的生活,就让它记录我和太子相处的这段时光吧。 太子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我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吩咐小桃在外头侍候,自己跑回了屋里,收拾包袱。 打开柜子,看见质子送的火狐围脖,觉得无论如何,也得去跟质子道个别才是。 他要回国了,我替他高兴;我要出宫了,或许他也会替我高兴吧。 我要收拾的物品真的不多,一个包袱足矣。但是,我遗落了的心,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呢? 太子,我到底是恨还是不恨,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想起太子伤我的话,我依然很心痛,想起太子的怀抱,我依然很陶醉。 十四岁的我,终于也有了理也理不清的烦恼。 夜幕低垂,天边亮起了几颗星子,我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的,来到质子的住处,竟然意外地发现,小桃也在质子那里。 我的到来,似乎让质子和小桃很尴尬,质子更是紧张的无所适从,招呼我坐下,又亲自给我倒水。 我笑着看向小桃,她红着脸,微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绞着衣角儿。 料想着她是知道质子要回国了,前来道别的,我倒是有点后悔了,埋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质子这一走,应该不会回来,而小桃,终究也会是个可怜的人,还是多留一些时间给他们好了。 “趁着小桃也在,我就跟大家一起告别了。明天我要出宫了,太子说要放我出去了。”不知为什么,说到这里,我有些心酸。 小桃拉着我的手,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朵英姐,是真的吗?太子真的会放你出去?” 质子也不大相信地看着我:“太子,不会是吃错了药了吧?” 我笑着摇头:“是真的,我包袱都收拾好了。” 小桃拧着眉头,忽然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谣言?” “管他什么呢,反正我能出去了,就是值得高兴的事。”说完,我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不是高兴吗?怎么又叹气?”质子问。 我笑笑:“想起刚进宫时的我,有些感怀。” 小桃一脸羡慕地道:“朵英姐,你别想那么多了,你想想我,我还要再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呢。” 说着,小桃又斜眼瞟向质子。 “快了,快了。”我想,只要质子愿意给她一个承诺,就算是让她在宫里再忍上二年多,她也会很愿意的。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就在我和小桃憧憬的时候,质子的一句话,又让我陷入了淡淡的隐忧之中。 第41章 顺从真心 夜,在我的猜忌与不安中,悄然而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夜,我想了很多。我本该相信太子的,可是质子的话,却提醒了我,让我开始怀疑它的真实性。 太子为什么突然要让我出宫?是他又想到了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还是他只是随口说说,而我却信以为真? 我起了个大早,拾掇停当后,就坐在凳子上看着包袱发呆,直到听到门外福贵叫我,说是让我赶紧收拾东西,太子要送我出宫。 我背着包袱一开门,福贵愣愣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上的包袱,摇了摇头道:“走吧。” 远远地,太子早就等在马车前,看到我们到来,先是一愣,随即眼里闪着酸涩道:“看来,这里你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我没说话,转身钻进了马车里,接着,太子也跟着钻了进来。 我掀着帘子,貌似看着外面的景色,其实却关注着太子的一举一动。我气恨自己很孬,明知今日一别,再见甚难,却依然不敢直视他。 “你说,今天在宫外,会不会碰上上次说要揪死你的家伙?” 太子看似很轻松地找了个话题,让我想起了上次的危险之行,不由得有些后怕,真不知道那次要是被那恶人抓到了,他会怎么处置我。 我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要吧……” 太子看着我,低声命令道:“挨着坐过来,对面说话怪难受的。” 不知是我聪明了,还是我的内心渴望着,我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于是乐不颠儿地坐了过去。 与太子相处的最后一天,就让我再放纵些吧。 太子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双手紧紧地将我环住。 我靠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在他的身上蹭着,用力地吸着他身上的香。 “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太子的语调中,透着些许无奈,轻轻地,柔柔地。 我笑着说:“不会,奴婢该谢太子的。” “质子也要回国了,你一出来,就送不了他了。” 我摇着头说:“没关系,等明年,我去朗笛国找他玩儿,他说要请我吃好吃的,看好看的。” 太子顿了顿,又道:“我……我要去前线了。” “可是,快要过年了?” “恐怕我是赶不回来的,只能跟敌人一起庆祝了。”说到这里,太子竟苍然一笑。 太子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唯有这一句听起来最刺耳,我迅速推开太子,同情地看着他。 太子苦笑着,又张开双臂:“我不想再霸道地揽你了,你能不能主动地抱我一次?” 我心中一紧,不由得伸出双臂抱紧了他:“太子要小心啊,天下的臣民们,盼着太子得胜归来。” 不恨了,不恨了,对于太子,我真的恨不起来。 “不被你想着,被你骂着倒也不错。”太子双手紧紧地抱着我,带着深深地眷恋,“或许,我走了以后,你会一天骂我一百八十遍也说不定。” 我身子不经一颤,不敢相信地扬起头,盯着他的下颌:难道他真的别有目的? 第42章 就要骂他 马车缓缓停住,就听福贵在外面报道:“主子,清河茶馆到了。” 太子突然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下车,带你去清河茶馆转转,看看碰不碰得到那个人,本太子要看看他是怎么揪你的。” 我尴尬地撇了撇嘴,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想骂他。 太子放开我,率先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我也只得跟着下了车。 说实话,我还真怕碰上那个坏家伙。不过又一想,都这么长时间了,想是那个坏家伙也记不得我了吧。 于是,我大模大样地跟着太子进了茶馆的天字间。 清河茶馆本就不是我们穷人进得起的,如今再进了天字间儿,我便感觉像是作梦一般。 进门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大屏风,上面绣着牡丹富贵图,针脚细密,架子的雕工精良,一看就是不俗之品。绕过屏风,便是一张四方桌,上面摆了茶壶、茶碗。仔细一看,细瓷、薄胎,果然是上好茶具。墙上挂了些字画,以狂草、翠竹为主,满室装扮的春色盎然,如此一来,硬是将我们身上的寒意驱了几分。 我不客气地坐在桌子旁边,好奇地问:“太子,您不会是请奴婢喝茶吧?” 太子故作神秘地说:“茶是要喝,不过,重头戏还在后头。” 拿了两个茶碗,倒了两杯茶,立即有一股香气四溢开来,轻啜一口,甘甜清澜之感由嗓到心,别提多舒服了。 我连着喝了一杯又一杯,总觉得茶碗太小,不如直接用壶喝着痛快,可又碍着太子在,只得一杯一杯地慢慢喝。 太子摇着头笑道:“喝茶讲究一个品字,你这样喝,倒把好茶糟蹋了。” “太子是尊贵之人,自然要品。像奴婢这样的人,尝尝味道也就知足了。” 太子无奈,还想说什么,此时,有人前来敲门。 “和公子在吗?” 太子朝我一笑道:“重头戏来了。” 我起身开门,发现来人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怀里抱了个包袱,没等我说话,一下子就闪进了屋里。 太子坐在凳子上,拿着腔调,不紧不慢地问:“东西带来了?” 那男人点头哈腰地道:“带来了,请和公子验货。” 包袱甩在桌子上,男人开始解扣。当包袱完全解开的时候,我不禁傻了眼,扭头看向太子,一脸的不敢相信。 白色的狐皮围脖儿,蓬松柔软,不掺杂色。 太子快速扫了我一眼,随即温柔一笑,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扔了出去。 老男人快步向前,双手一捧,接了个稳稳当当。扯开袋强,老男人粗略地点了点,忙又点头哈腰地道:“没错,没错,和公子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告辞。” 老男人走了,太子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而我却直勾勾地盯着围脖儿。 半晌,太子终于放下了杯,不怀好意地盯着我说,“喜欢就试试?看着怪眼馋的。” 我想动又不敢动,怯怯地看着太子。 “犹豫什么?戴上试试。” 我唉了一声,在身上蹭了蹭手,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围脖儿,戴在脖子上。 记得小时候,一到过年穿新衣服的时候,我都很兴奋。如今长大了,戴上了白狐皮的围脖儿,我依旧是当时的心境,雀跃非常。 我轻轻用手抚着狐毛,柔柔的、滑滑的,将毛皮蹭在脸上,又刺刺的,痒痒的。 太子上下打量着我,用手挠着额头,一脸的不解:“父皇的妃子们戴上,都是风韵十足,怎么戴在你身上,感觉。就不一样了呢?” 太子说的不是废话吗?妃子们是什么身份,那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穿什么都好看。而我身上只有一股酸气,穷酸之气,秃鸡硬要扮凤凰,一定是不沦不类的。 想到这儿,我有些尴尬,立即将围脖解了下来。 “怎的?生气了?你听我说完再气不行?”太子皱了皱眉,“你戴上这个围脖儿,就像是雪山上的小天女,不妖不娆,纯纯可爱。早答应送你一条的,现在送不算晚吧?” “不晚,不晚。”听了太子的夸赞,我喜上眉梢,赶紧抖开身上的包袱,想把白狐围脖装进去。 坐在一旁的太子又端起茶碗来,忽然瞥见质子送的火狐围脖儿,立即拉长了脸,冷哼一声道:“次货。” 我不理他,像对待珍宝一般,将毛皮理顺了,又赶紧将包袱系好。 ********************************************* 回到马车上,太子又将我抱在怀里。两个围脖,一个白狐的,一个火狐的,一个给我,一个给娘,真好啊。我想着一会儿娘见了围脖,高兴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 一路上,马车悠悠晃晃的,我竟然起了困意,有些迷迷糊糊。 “主子,孝仁皇子府到了。” 孝仁皇子府?我一下子打起了精神,掀开帘子,正见孝仁皇子和秋先生站在门口儿。 我纳闷地看向太子,太子却别过脸,不敢看我。 “太子……”我的心立即沉了下来,似乎明白了一切。但我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听他亲口告诉我说:我们只是来这里玩一会儿。 忽然,太子猛地抓紧了我的手,我一惊,眸子对上了他满眼的渴盼。 “乖乖地在这里住些时日,等着我得胜归来。” 心跌到了谷底,我还以为,他要放我回家。 质子说的没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他不放我回家,又不说清楚,结果用一个狐皮围脖儿,就想换我的原谅?太子的算盘打的真精啊。 我看着太子,心里不禁冷笑,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太子会得偿所愿的,奴婢一定会一天骂你一百八十遍。” 我生气地跳下了马车,却还是看见太子的眼里闪着一抹心痛。 第43章 骗写书信 太子未再下车,只是与孝仁皇子耳语了几句,又盯着我看,不说话,也不走。 我毫无眷恋,厌恶地扭过头,率先进了孝仁皇子府的大门。孝仁皇子和秋公子不得不追上来,带着我将孝仁皇子府走了个遍。我发现,这里除了与东宫的牌匾不一样,院落小了些以外,房屋、园子……修的都差不多。 秋公子亲自带我去看自己的房间,还介绍了侍候我的丫头,我才知道,原来,我在这里还算得上半个主子呢。 我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不用每天早早地起,不用做活儿,没事儿的时候还可以去逛逛园子,但我不喜欢这些。 我喜欢在秋公子闲暇的时候,缠着他,听他给我讲一些学问、道理。 秋公子当了我的师傅,他不仅手把手地教我写字,亲自听我背书,还教会了我如何思考、如何看人、如何处事。秋公子,无疑成了我最依赖的人。 眼看就到年三十了,孝仁皇子派人给我送来了华丽的衣服,我嘴硬不肯穿,待来人走了,我又忍不住抖开衣服,贴在身上比划着照镜子。越照就越想穿,越想就越忍不住,干脆就穿在身上。 我打开包袱,将白狐皮的围脖儿也拿出来戴上,在镜子前照一照,竟然跟妃子娘娘们差不多了。 我高兴地转着圈,哼着小曲儿,一个人在屋里演双簧。一会儿演主子,一会儿演奴才,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我犯了魔障。 就在我自我陶醉的时候,丫头来报,孝仁皇子来了。我一下子就慌了,我这身打扮,定是要叫他笑话的。 “别进来,请孝仁皇子在外稍等片刻。” 我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衣服脱下来,但孝仁皇子似乎并不给面子,径直就闯了进来。 我一急,掀开被子躲了进去。 孝仁皇子见我躺在床上,有些尴尬,远远地不敢靠前。 “不是说起了吗?” “奴婢有些不舒服,又躺下了。”我应道。 “传太医吧?” “不用,不用。”我紧张极了,再加上身上罩了那么厚的衣服还盖着被子,早已热得满身是汗了。 “刚刚听杏儿来报,说你不喜欢那些衣裳?” 不喜欢吗?不喜欢自己还穿在身上自我陶醉?喜欢吗?喜欢干嘛还口是心非? 我一时无法作答,只得闷不出声。 孝仁皇子叹了口气道:“那些是四哥吩咐的,是他一片心意。” 闻听此言,我恨不得立即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太子,他还想怎样?是要提醒我他的存在,好让我继续骂他吗?见我不语,孝仁皇子也呆不住了,只得无奈地说:“如果没什么大碍,一会儿到书房来吧。” “奴婢马上过去。” 随着门咯噔一声,孝仁皇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我赶紧掀了被子下床,把衣服换了下来。 定定地盯着那身华丽的衣服,心里涌起一股难言之情,不由心里好奇:为什么我每天都会想起那招人恨的太子,却又总是忘了骂他? 我满心好奇地来到书房,孝仁皇子和秋公子正在饮茶,见我来了,忙招呼我上前。 “朵英,你没什么吧?”秋公子的眼里似乎藏着些什么,仔细一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孝仁皇子看了秋公子一眼,笑道:“看她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 我只是笑了笑,深深地侧身行礼,站在一旁听命。 “你跟秋先生学了一个来月了,今天,本皇子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进步,你敢不敢试试?” 有的时候,变聪明了不一定是好事。若是以前,我会傻傻地直接应承下来,不管过程,不管结局。可是现在,经过秋公子的一番调教,我懂得了察言观色,懂得了小心慬行,懂得了透过现象看实质…… 看着孝仁皇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耍弄我,于是我犹豫了。 “朵英,不妨一试。”秋公子淡笑着,眸子似一汪深潭,平静却看不见底。 我点点头,答应下来,不为别的,完全是因为我相信秋公子。 我站到书案前,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挽着袖子,摆出了一副文人的架式。 “新春吉祥……” 我认真地写着,每一笔都很卖力,就是不想让孝仁皇子小瞧了我。 孝仁皇子站在书案旁,点着头笑道:“有点意思。写下一个,思念至深。” 思念至深,还好,深字是昨天学过的,也难不倒我。 “日日盼望……” “旗开得胜……” 旗字怎么写?我不会,可我又不想问,于是写了个“齐”字顶替,也算是蒙混过关吧。 孝仁皇子看了我的“蒙混过关”,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继续念道:“早日归来。” 写完最后一笔,我的额头已经出汗了,可是看着自己写的工工整整的,又有些成就感。 孝仁皇子拿起纸,放在嘴边吹了吹,眉开眼笑地说:“不错不错,朵英这些日子真是进步不少。” 得到了孝仁皇子的夸奖,想来他这个当师傅的也面上有光啊。我放下笔,眼睛朝秋公子望去,秋公子闭着眼,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孝仁皇子的话。也许是他对我不懂装懂,用“齐”子滥竽兖数的做法不满吧。 孝仁皇子将我写的字折好,又从一堆书的下面拿了一个信封,将折好的纸塞了进去,用蜡封牢。接着,他又将门外的人叫了进来,吩咐道:“去,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到前线太子的手里,不得有误。” 我一下子就傻了眼,一份考题,就这么变成了一封信,还是寄给太子的…… 第44章 我是太子 雪花轻轻盈盈地落下,给大地染上了一片苍茫。抬起头,看着阴霾的天空中那一片片白色的轻盈,自由地旋转着、轻舞着,绚烂夺目地落下,任由它们染白了我的发,钻进了我的衣领。。。。。。 我来前线一个多月了,没有作战经验的我,只得凭着平日里熟读的兵法,加上自己的判断,硬着头皮与敌人周旋,虽然打了几场胜仗,但我还是感觉非常吃力。 真想快点结束这该死的战争。 白天,我们操练士兵,探听敌情。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我与几个大将研究分析地形,做新一轮的战略布署。一天下来,累得头昏脑涨。等到他们都走了,我便一个人坐在营帐里,开始思念她。 可我不知道,身在远方的她是否也在牵挂着我。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又从怀里摸出了那封信,信封上分明是六弟的字体,写着夏朵英寄太子收。我反复地摸挲着,却不敢拆开,我那样伤她,她又怎么会写信给我呢? 每打一次胜仗,看着将士们欢呼雀跃的样子,我也好激动,我好想给她写一封书信报捷。兴兴然地写了,却又不敢寄出。 想喜欢一个人都要诸多顾忌,我这个太子当的真窝囊。 我曾经不只一次地提醒自己,夏朵英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而已,我是要利用她,可是,她纯真的笑容总是能够打动我,我最后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 我喜欢看她笑,所以,千方百计地讨好她,给她赏赐,让她开心,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容忍她与质子接近。 不管质子对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都不希望看到她对他笑。 她还不知道,东宫里到处是我的耳目,或是太监、或是宫女,或是暗人。 她的行踪,我了如指掌,所以每次她与质子见面回来,我都会略微地惩罚她一下,哪怕是掉个脸色给她看。但她却傻的可以,只会跟我呕气,却不想想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我。 我爱她,也伤害过她,但那次打得她头破血流,我实属无心,谁叫她看见了那让人脸红的一幕? 我当时也不过是扔个枕头,想吓吓她,打发她出去,却没想到,打到了她的头。她满身是血地跑了出去,我顾不得床上那个掩面而泣的女人,披了袍子跑出来找她,当时的我都快急疯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跑到质子那儿去,因为她越是依赖他,我的挫败感就越强烈。 质子那个混蛋,若不是为了显示太子的仁厚,我根本不用将他放在眼里。而他明知我的对朵英有意思,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性,我忍不住暴发了。 缠斗的过程中,我伤了他的胳膊,朵英知道后,竟然提出要去照顾他。我恼羞成怒,警告她若是再与质子纠缠不清,我就对她不客气。 她气乎乎地走了,我却因为大动肝火,背上的伤又开始痛了起来。她只知道他伤了,却不知道我也伤了,她的视线完全被质子吸引过去,我简直失望透顶。 受点伤算的了什么,我不能忍受的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竟然与我冷战。虽然无法做到不理不睬,却对我越发地恭敬。我想跟她说话,可太子的尊严又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我,不能先低下头来。 于是,我让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寸步不离,脏活累活也都给她做,为的就是让她开口求我,可她却死撑到底,我彻底没辙了。 老六带了木头来,我很高兴,多喝了几杯,但还不置于不清醒。老六以为我醉了,让我朵英送我回房,我知道机会来了。堂堂的一个太子,竟然被她逼到,需要靠借酒装疯这下三滥的手段。 我将她压在身下,她拒绝,可我实在是忍不住,还是强把她的手禁锢起来,贪婪地吻着她。 我发了疯的想要她,可是,我的脑子里突然想起我的身份以及我的使命,我爱她,却又不能爱她。 我咬着牙说了违心的话伤她,这一次,将她伤到了极深。或许这样才能彻底断了我的念头,对她、对我都是好事,可为什么我会感觉心痛欲裂,呼吸困难? 躺在床上,我开始后悔了,明明想爱惜她,保护她,结果却变成了这样。那一夜,我失眠了。 或者是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也变得天真了,我竟然以为,送她一个小坠子,她会没那么恨我。她拒绝了我,很果断。事实告诉我,我错了。 也就是同一天,我的女人来算计我,被她瞧了去,真是有够丢脸的。我这个太子,当的太失败了。 我以为,女人都会喜欢男人的热情,于是,我生气也吻她,开心也吻她。我拼命地寻找着每一个机会,却冷不妨地将她推入了质子的怀抱。 我看见,她在质子的怀里哭。 我闷闷不乐地坐着等她回来,暗下决心:这一次,不管是不是白天,我非得要了她,我要她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正在这时,暗人来报,说东宫在传我和她的风言风语。真是天助我也,我不禁有些暗暗窃喜:如此一来,那质子也该知难而退了吧。 不过,客观地分析了利弊,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将我心中酝酿了很久、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实施的计划拿了出来。 虽然没告诉她实情,但也算不是骗她。我不断地为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谁说太子就不能自私?她要恨我,那就让她恨吧。 我抱着她,感觉时间过得飞快,兑现了我早先的承诺,我便把她送到六弟那。我怕拖的越久,我会越舍不得。。。。。。。 她恨我,她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么多。 从没想到,做太子能做到像我一样无奈与悲哀。从小到大,我一直过着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漂亮的女人,有才情的女人,我也见过不少,却偏偏衷情于她这样一个宫女,只因她笑的天真,只因她的眼里,没有尔虞我诈。 我想,或许我会死在疆场,她若是恨我,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营里点起了篝火,望着天边的夕阳,我的心又飞到了她的身边,我仿佛看见她正坐在灯下发呆。 没有她的日子,我夜不能寝,食不甘味。我知道,我这辈子是抛不下她了。 或许是心底总有那么点渴望,犹豫了半天,我还是决把信拆开。不管是谁的笔迹,六弟的也好,秋宇落的也罢,我就当成是她写的,以麻醉我这颗孤独寂寞的心。 新春吉祥,思念至深,日日盼望,“齐”开得胜,早日归来。。。。。。 这是她写的,信纸上有她的气息,还有,那个错字是六弟和秋宇落写不出来的。 我高兴,我雀跃,我突然很想宣泄压抑已久情绪。此时我忍不住呐喊,忍不住流泪。。。。。。 我要快点结束战争,我要早点回去,在她的粉脸上亲一亲,将她揽在怀里抱一抱。 “沙将军,沙将军。。。。。。”我将书信贴身收好,兴奋地跑向副帅的营帐,我要告诉他,我想到一个破敌的计策。。。。。。 第45章 突遭事故 没几天,我收到了太子的战报,一共四封。信中,除了写到他打了胜仗以外,还提及到了他的歉疚,而我却始终盯着信尾“想你”那两个字傻笑。 他果然在惦念着我,我的心里,萦起一缕缕难言的感动。 我没再回信给他,却不忘每日在菩萨面前贡上一炷香,祈求他能够平安归来。 转眼间,年三十到了。从二十九起,太监宫女们就开始忙进忙出,不到一天的时间,孝仁皇子府就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片节日的喜气。 这都中午了,孝仁皇子进宫给皇上拜年还没回来,只有我跟秋公子守着一桌酒席,大眼对小眼地干瞪着对方。 菜渐渐地凉了,温好的酒也余温不再。我腹中空空,看着那一碟碟精致的小菜,自是馋的不行,试试溜溜地想要偷那离我最近的鸭肉。 秋公子好笑地看着我,随后警告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即打消了偷馋的念头。 太子现在也在过年吧?他的桌子上有鸡鸭鱼肉吗?还是他正守着几碟青菜,皱着眉头羡慕我们呢? 不管我干什么,我都会想到太子。杏儿给我送来衣服,我会想他的衣服有没有人洗;晚上躺在床上,我会想他睡在帐篷里冷不冷。。。。。。 我始终还是放不下他,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从未放下过。 又等了大半晌,孝仁皇子才大步流星地回来了。 一进门,孝仁皇子脸上的悔恨与焦急让我和秋公子都傻了眼。 “四哥出事了。” 我的脑中嗡地一下,感觉像是有一堵墙瞬间崩蹋,断裂的石块刺激着我每一根神经。 我脚下一软,无力支撑,只得摊坐在椅子上。 “他。。。。。。他伤了还是死了?” 孝仁皇子面色苍白,神色凝重地看着我:“他还没死,而是,他。。。。。。” “他如何?” “他。。。。。。” 见孝仁皇子这样吞吞吐吐,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老秋,是我们做错了,做错了。”孝仁皇子的眼光转到秋公子的身上,“我们不该让他去前线,不该骗朵英写信给他呀。四哥去了前线,反倒给老六他们机会暗动手脚,这是其次。本来朵英和四哥的关系是僵的很,我们偏偏骗了朵英,给四哥寄了一封信,让四哥以为朵英原谅了他,好安心打仗,可不想反被老六他们利用了。他们假冒朵英给四哥写了封信,说是得了重病,临死前想见他一面,四哥他一急,竟然不辩真假,擅自回京。” “什么?”秋公子瞪大了眼,“若是朵英要死了,我们自会给他写信,怎么他会这么大意?” “如果之前,朵英不寄那封信,四哥一定不会轻易上当。而现如今,四哥定是料着我们刻意隐瞒,朵英在苦等无果的情况下,才写了这封信。。。。。。” “太子呢?人在哪儿?”秋公子急切地道,“快命人前去堵截,只要他不进京,一切还有转机。” 孝仁皇子面如死灰,颤着嘴角轻叹道:“迟了。我到宫里的时候,他已经被父皇派去的御林军给擒了。老六他们趁机鼓吹,父皇大怒,将他圈禁在胡宗庙里,轻了圈个几年,重了,恐怕太子之位不保。” 我不知道孝仁皇子和秋公子他们怎么想,我心里的声音却是: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第46章 叫我看书 太子被圈了几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整日担心地睡不着觉。 前线由于太子突然的离开,一下子没了主帅,军心大摇,孝仁皇子请求皇上让太子去前线控制局面。皇上的旨意却迟迟不来,孝仁皇子终日惴惴不安,秋公子也紧张兮兮的。 太子想要翻身,恐怕只有到前线打几个胜仗才行。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候,皇上竟然出乎意料地派了靖智皇子去当主帅,上阵杀敌。 孝仁皇子和秋公子的眼里尽是失望之色,秋公子更是神色凝重地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说太子不仅翻身无望,恐怕性命也堪忧。 夜色将至,我一个人坐在床头,毫无睡意。我一下又一下的叹着气,却还是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干脆穿了衣服到院子里透透气。 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将手放在嘴边吹了几口气,又自己搓了几下,方有一丝暖意。 一个人在园子里走着,脑子里尽是与太子过往的点点滴滴,忽然觉得自己好想哭。 就在我意欲抹泪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抬头一看,孝仁皇子正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孝仁皇子的语气里透着难得的温柔。 我吸了吸鼻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想见他吗?” 我心中一紧,却还是问了声:“谁?” “当然是太子,我四哥。” 我仔细地盯着孝仁皇子,他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忙问:“真的能见吗?” 孝仁皇子道,“我们去的人不要多,而且也只是看看,那几个看守的侍卫,给他们些银子,再加上我皇子的身份,应该可以。” “奴婢想去。”如果孝仁皇子有办法,我倒真的想见他一面。若真像秋公子说的,恐怕这次不见,就再也没机会了。 孝仁皇子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你知道四哥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被问到了这个问题,我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们明知我是怎么想的,干嘛还非得听我亲口说呢?难道他们的心里只懂得国家的安危社稷,只有懂得权术驾驭,根本就不了解女人的害羞之情? 孝仁皇子摇了摇头道:“算了,你跟我来吧。” “去哪儿?” “来了就知道了。” 孝仁皇子在前大步地走着,他的大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七拐八拐,便和他来到书房。 我以为,孝仁皇子是想让我写几个字,万一见不到太子,也好让人把纸条捎进去给太子看看。不料,孝仁皇子却从高处拿了几本书来。 “朵英,我这有几本书,你连夜读一读,如果你看了这个,明天还要去的话,再来找我吧。” 见太子还需要看书?我纳闷地从孝仁皇子手里接过来,看着书名:《闺房秘术》、《春宫详解》。。。。。。 第47章 悲惨太子 我捧了这些书回去,就坐在灯下一页一页地翻看。特别是有的书上,画着一男一女光着身子的情景,让我想起了那一天,我撞见太子和赵侧妃在床上,结果弄得头破血流的事,顿觉脸上火辣辣地烧。 孝仁皇子让我看这些,莫非是打定了主意要我和太子。。。。。。 这一夜我彻底无眠了。 下雪了,我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纷落的雪花,感觉它们是那样的无依。阴霾的天空,让我的情绪更加压抑。 要迈出这一步是何其的艰难,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啊。 或许对于太子、对于孝仁皇子来说,不过是一夜的事,对我来说,便是一生。 我不知道为此,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去承担后果,面对以后的人生。 我犹豫,我矛盾,因为我爱太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打开门,朝着秋公子的小屋跑去。秋公子,不是很能给人出主意吗,我要去问问他。 秋公子才刚起来,见了我,并没有吃惊,反倒是一脸歉疚地看着我道:“让你为难了?” 我的心轰地一下,犹如大厦瞬间倾塌,碎尘滚滚。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主意是秋公子出的呢? 我的双眼模糊了,心底的委屈一倾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会算计到我的头上?他们就没有想过我吗? 事到如今,我还问什么呢? 我转身想逃,手腕上却突然一紧,接着便被一股力量拉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秋公子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低喃:“朵英,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 我挣扎着,在他的怀里发泄着我心中的愤恨,和郁积已久的沉闷,他却将我抱得更紧。 我贴着他的胸膛,哭得更凶,泪水蹭在他的衣服上,他也不管,只是抱着我,直到我没了力气,哭不出声,也挣扎不动了,他才缓缓将我放开。 “朵英,不要以为我们每一个人都算计你,都想利用你,不要这么想。” 秋公子的语气很温柔,我却对他起了防备之意,我相信,无论他说的、做的,都是为了太子。 “如果太子真的死了,你不会遗憾吗?” 我?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会。。。。。。 太子真的会死吗?想到这儿,我的睫毛又湿了。 我迷茫了,我不想让太子死,不想。。。。。。 “朵英,别以为我只想了太子,我也在想你。”秋公子看着我,目光深沉而坚定,“你要问问你的心,如果你不觉得遗憾的话,我们不会逼你去做。” “我不知道,秋公子,你告诉我,太子真的会死吗?” 秋公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会不会死,不过皇上这次派了别的皇子去前线,足可见,一定不会轻饶太子的,现在旨意未下,一切皆有可能。” 我咬着牙,忍着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我怕我坚持不住就点了头。 “朵英,去看他一眼吧。” 我摇头:“不去,不去。” “只是看一眼,不会逼你的。”秋公子轻轻地抚着我的头,“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了。牢饭不好吃,虽然只是圈禁,那饭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带个食盒去,陪他吃点,或许有你在,他的胃口会好些。你与他说说话,给他背背诗,写写字,让他也看看你的进步,如果有可能,说些笑话给他听,让他也笑一笑吧。” 太子,现在真的有那么惨? 第48章 偷会太子 不知道孝仁皇子怎么安排的,他告诉我天一黑便可以去看太子。 我准备了几样小菜放进食盒里,还放了一小壶酒,给他暖暖身子。 我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的,戴上太子给我的坠子,披上白狐皮的围脖,调整好心情,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我不能再让他担心了,我要让他知道我过的很好。 胡宗庙,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怎么说也是皇家的庙宇,享有皇家的香火。 我顶着雪花,微低着头,小心谨慎地跟在孝仁皇子的身后,绕了几座菩萨殿,又穿了过了好几个院子,东拐西拐地才来到一个僻静的院落。 透过小屋的窗棂,我看到一点孤光一闪一闪,一个修长人影投在窗上却是那样清晰。他的发丝一缕一缕散开着,微微拂动着,看上去是那样的惨然落寞。 抑制不住,我的眼睛又变得模糊起来。 孝仁皇子推了推我,轻声道:“进去吧,去看看他。” 我一步一步向小屋靠近,越靠近就越胆怯。我怕见到他,我怕我看到的是一个黯然失色,不再神采奕奕的太子;我怕见到的是一个绝望哀伤,低靡不振的太子。 轻轻地推开门,我的心也随着那咯地一声开始颤抖,我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那样熟悉,那样令人怀念。 太子,我终于看到他了。他的眼中,流光莹转,闪着激动,闪着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我想你”。 “朵英?”太子朝我伸出手来,却不敢上前。我知道,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不相信我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他面前。 “坏蛋,我恨死你了。”我把食盒放下,一边骂,一边朝他扑了过去。 太子将我揽在怀里,抱得我快不得呼吸了,我踮着脚,勾着他的脖子,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朵英,我的朵英,你骂我吧,骂死我也行。”太子轻轻地咬着我的耳垂,将我的身子与他的贴得更近。 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搂着他说:“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走了,我可是天天骂着你过日子呢。” “那就好,那说明你天天在想我。” “谁想你了,谁。。。。。。”说到这儿,我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 太子松开怀抱,无措地看着我:“怎么了?见了面应该高兴才是,你哭什么?” 我赶紧用袖子把眼泪抹去,抽泣着道:“不哭,来的时候想着一定不能哭的。” “朵英,你戴这围脖很漂亮。”我笑着,他的眼里却闪着泪光,顿了顿继续道,“让你担心了。”我伸手轻抚着他满腮的胡茬儿,轻喃着:“以后,不能让我担心了,绝对不能了。” 太子抚住我在他下巴上缓缓移动的手,放在唇上轻吻了一下,柔声说:“端木青云,叫我青云。” 原来他叫端木青云,很好听的名字。 “太。。。。。。青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连忙改口,“我带了酒菜,我们一起吃吧。” 太子笑了笑:“你做的么?” 我点点头,将食盒里的酒菜端了出来。 “可惜是凉了,不过,总比他们给的饭菜好。”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将筷子递给他。 “像个为人妇的样子了。”太子笑侃道,“以后,天天由你负责给我拿筷子。” 我一瞪眼,随即又赖磨道:“我这样乖了,你该赏我些什么才是。” “赏什么呢?”太子笑意吟吟,忽然朝我眨了眨眼道:“就把本太子赏你吧。” 第49章 他不要我 太子,是唯一让我流泪的男人,我看着他若无其事地与我谈笑风声,心里像是被鞭苔捶打一般疼痛。 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于是,我不再笑,往后撤了两步,解下了我的狐皮围脖。 太子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做着夹菜的姿势,筷子却掉落在桌上,接着又滚到了地上,沾了一层湿土。 “朵英,我不冷,你还是把围脖系好吧。” 太子已经猜到我要干什么,却圆滑地想要将事情岔过去。 我庆幸,我终于能懂他了,他心里想的,我了如指掌。是出于秋公子的教导,更多的是出于爱。 我不管他,将狐围脖解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必如此的。”太子别过脸去,不敢看我。 我将外袍褪至肩膀,朝他走过去,鼓起勇气,抽起他颤抖的手,放在我的肩头。 太子一个痉挛,扭头看向我,用力想收回自己的手,而我却不顾女子的矜持,紧紧地拉着他:“你不想我吗?我把自己给你,你要我吗?” “朵英。。。。。。” “吻我吧,像以前那样霸道。” 温热的唇覆了下来,身体被太子紧紧地抱住,此刻,我和他一起沦陷。 放开了我的生涩与内敛,我热情地回应着他。他的手抚过我的脸,抚过我的肩,抚上我胸前的盈柔。 那一刻,我忍不住颤栗。男人的温暖与激狂,让我呼吸困难,而他的大手也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了踏实与渴求。 “朵英。。。。。。朵英。。。。。。”太子忘情地吻着,我也忘情地抱着太子,感受着他的狂热。 忽然,他猛地将我推在墙上,将我褪至肩膀的长袍又往下拉了几分,揭开碍事的肚兜,他的唇猛地将一点娇红色含住,我不禁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呼。 瞬间,太子的抚摸停止了,他的吻也停止了,他抬起头,满眼愧疚,轻轻地整理衣服。 “太子。。。。。。”我难以信地看着他,他不要我? “够了,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我大喊,我不如侧妃漂亮,我身份低徽。。。。。。 “因为,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能继续多久。朵英,你明白吗?” “可我不在乎,如果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必不会这样对你。” 太子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他无力地退后几步,略带自嘲地道:“朵英,你并不是爱我,你只是在可怜我,而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是的,我是爱你的。”我急急地向他解释着。我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不肯放开。 现在他在闹脾气,他在维护他的尊严,而我根本就是诚心诚意地想要成为他的人,他误会我了。 他猛地推开我,发出一阵怒吼:“如果你爱我,就不要再来招惹我了。现在我是一个阶下囚,有今日没明天,你何苦来哉?” “我。。。。。。” “酒菜我留下,你走吧,别再来,听见没有?”太子的脸有些扭曲,眼中的愤怒让我有些怯意,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他却一步一步向前逼进。 “滚!滚的远远的。” 只听得砰得一声,我已经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我呼呼地喘着气,失魂落魄地走向孝仁皇子。 孝仁皇子拉着我,皱着眉头道:“你反悔了?你不愿意了?” 我扬着嘴角,发出一丝冷笑:“是他不要我,是他不要我!” 我挣开孝仁皇子的手,朝黑暗的尽头跑去。呼呼地风声在耳边聒噪,身后,响起孝仁皇子的一声暴怒:“四哥,你傻了吗?” 第50章 秋公子的下策 关键时刻我都不在乎了,他居然还在乎的紧,既是如此,他以前霸道地将我抱在怀里、醉酒后扯我衣裳干嘛?莫不是,我主动地宽衣解带,让他看轻了我? 老天,我这都是做了什么呀? 风,仿佛在我从那小屋出来以后,就开始发狂,时而低声地呜咽着,像是鬼叫一般凄泣,又时而狂吼着,像是魔鬼索命般恐怖。 我迎着风,拼命地跑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被冷风一吹,立即变得凛厉起来,仿佛是刀子在割我的脸。 不对,太子不是这样的,他是怕误了我,他是怕他死了没人照顾我,才会这样的,他是为了我好,才会不要我的。 顿时,心里像吃了黄连一般难言:难道他已经预知自己要死了吗?难道皇上真会这么狠心? 前面是一片黑暗,我只是一直跑,一直跑,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是对是错。我只知道,我的心好空。 太子,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放不下? 华丽的衣袍,让我跑起来很费力,一个踉跄,我终于倒在地上。我想要起来再跑,却怎么也起不来,绝望的我只得趴在地上哇哇痛哭。 死太子,臭太子,你要是死了,我跟你没完。。。。。。 一时间,所有的委屈、抱怨,如决了堤的潮水席卷而来,诺大的一个空场,在漆墨的笼罩之下,只有风的哀号声伴着心碎的我。 不知我哭了多久,喉间是一阵阵咸腥的味道,眼前越来越暗,全身无力,像是灵魂在一丝丝地被抽离开来。砰的一声响,我便再也没了知觉。 温暖环抱着我,似乎还有一阵清香之气,我贪婪地多吸了几口,忍不住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忽然,一股温热在唇边化开,我极不适应,扭着头想躲,那感觉竟然跟着而来。我只得胡乱挥着手,想将那来历不明的东西挡开,却猛地感觉到,我的手正扶在一直温热的胸膛,用力地向后推。 谁?是谁靠我这么近?我猛地睁开眼,却见秋公子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嘴唇,又放在鼻间闻了闻,恼道:“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姜汤水。” “为什么?”我诧异地问,“我醒了我会自己喝,你这是干嘛?我睡着怎么会张嘴?我不张嘴你怎么喂?你怎么喂。。。。。。” 他是怎么喂我的?我的脸不自然地抽搐起来,难道。。。。。。 秋公子故作神秘地说:“对呀,我费了好大的力气,你也不张嘴,所以,我不得不用下策。” 下策?我黑着脸,真想用力在秋公子的脸上狠狠地拍一巴掌。 “你看你那是什么表情?”秋公子笑得有些得意,“我的下策就是。。。。。。” “不听!我不听。。。。。”我气羞地捂起耳朵,心里恼恨着秋公子他怎么能这样乘人之危? 秋公子扳下我的胳膊,笑着说:“其实我就是身体力行了一下,也。。。。。。” “你还说?”我大怒,不顾一切地蹬着被子,向他表示抗议。 秋公子无奈地起身,却又坏笑着指了指旁边凳上的碗,一脸郁闷地道:“我拿勺子喂你,有错吗?难道。。。。。。” 天啊,丢大人了。 051 面子工程 秋公子和孝仁皇子,变着法地逗我笑,有的时候也以捉弄我为乐趣,可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才回复一脸的忧愁。有几次,我偷听到他们在叹气,可是我一进门,他们就立即有说有笑起来。 苦中作乐,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皇上的旨意下来了,太子终是他的儿子,免于一死,不过要被圈禁一年。朝中大臣们纷纷倒戈,甚至有人冒死力谏,要求废除太子,皇上一直犹豫不决。 秋公子说,太子是皇上最心爱的儿子,太子的母亲也是皇上最心爱的女人,要皇上亲口废除太子,等于是逼皇上在自己心上捅刀子。 孝仁皇子也说,即使太子真的废了,那个死谏的家伙恐怕也难以周全,皇上心中积闷的怒气未散,一定会胡乱找个罪名安在他的身上,然后把他给办了。这就是不识君心,要挟君王的下场。 我听了这些,觉得都不是重点,太子不死,才是重中之重。 得了好消息,我一夜没睡,脑中幻想着一年以后,太子被放出来的样子:一身乞丐服,满脸胡渣,全身臭哄哄的。。。。。。 如果太子得知我如此想他,恐怕又要板起脸来不理我了。 一夜没睡,早早就起了,想着太子,心情颇佳,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便让厨子做了一桌酒席,叫了孝仁皇子和秋公子一起庆祝。 酒席摆好,坐在桌前的三个人的气氛却怎么也活跃不起来。孝仁皇子的脸更加阴晦,秋公子也握着酒杯,在手里左右地打着转,没有一点要饮的意思。 “你们。。。。。。怎么了?”我心中有点小小的不安,“莫不是皇上改了主意,太子他。。。。。。” 秋公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却又垂下头去,不敢看我。 孝仁皇子面带哀色,只是低低地瞅着我,一声不吭。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好像一块巨石堵在心口,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太子他。。。。。。” 话还没问出口,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我捂着胸口,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 秋公子拍了拍我肩膀道:“我们谁也没说是太子,你还真会联想。” “不是太子,为何你们还。。。。。。还是那个表情?” 孝仁皇子的愁绪更浓,叹了口气道:“青阳关失守,若是英平城再丢了,恐怕我们的国家就没了。” “为什么?”我急道,“以前太子打的都是胜仗,怎么这回。。。。。。” “都是父皇用人不贤。”孝仁皇子低低地说了一声,却招来秋公子的一声不满。“不得这么说,下臣忌可乱言皇上的功过?” 秋公子皱着眉,表情十分严肃。 “靖智那家伙,没有实战经验,却自负是皇子,不仅不听副将的忠告,还以不听将令的罪名,将几个副将给斩杀了,继而造成军心动摇,让敌人钻了空子。” “太子,快让太子上啊。”我急道,“让太子挽回局面啊。” 秋公子摇着头说:“哪有那么容易?让太子赶去英平城需两天的时间,而敌人大有乘胜追击,一举夺城的气势,恐怕太子还没赶到,敌人已经发起进攻了。再说,皇上的圣旨刚下,要圈禁太子一年,正所谓君无戏言,才说的话就要更改,皇上颜面何存?况且,皇上如果派了太子前去,则是证明自己之前派靖智皇子上阵是个错误的决断,皇上岂会承认?” “那就打肿脸充胖子?”我已经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在原地团团转起来,“皇上的面子?面子值多少钱?等人家打上门来,皇上都当不成。” “其实父皇也是想派四哥去的,不过,还差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我不解道。 “差一场胜利。” “一场胜利?”我更不明白了,这不是废话吗?胜利了,他还用愁吗? 秋公子神色凝重地说:“如今,我们也只能祈盼着靖智皇子能打一场胜仗,这样,皇上才有可能召回靖智皇子,让太子统领大军,上阵杀敌。” 孝仁皇子点点头,道:“正是。靖智打了胜仗,便把他招回来,再以让太子戴罪立功为理由,去带兵打仗,父皇既不折面子,国家又有了希望,一举两得。” 我终于明白了,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以面子为重的。不知道皇上的面子,能不能让我们逃离厄运。 052 情不自禁 局势越来越不妙,但这里是都城,皇城根下的老爷太太们,依旧过着太平日子,根本不担心战事。那些个极少明白事的人,也都坐在酒楼、茶馆里,把战争当茶余饭后的话题。 我想回家看一眼,可孝仁皇子还是不准,只是吩咐了一个小太监跑了一趟,送了点东西,又嘱咐了几句便罢了。 以后的日子,我们几乎都是在惴惴不安之中,期待着靖智皇子的捷报。 然而,上天并不垂爱,靖智皇子终是以马革裹尸的荣耀收场。敌军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将整个都城包围了。 皇上就此一病不起,全国上下人心惶惶。 出人意料的是,敌军并未立即攻城,而是在城外囤兵驻扎。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想不费一兵一卒地拖死我们。 京城虽是富足之地,米粮尚可维持几日,但也终有耗尽之时,再加上人心大乱,如同一盘散沙,不出几日便如地狱之城一般,惨相环生。 大街上,百姓齐聚,有粮食用尽的子民,有忧天长叹的学子,有抱着子女痛哭的母亲。。。。。。大家都是一个心情,那便是:绝望等死。 乱世之秋,就连孝仁皇子府,也是人心慌慌的。太监宫女们不思劳作,整日愁眉苦脸地坐在院子里偷偷拭泪。 我在孝仁皇子府里,自是饿不着,但是太子那儿,可能就没那么好过了。国破家亡,谁还顾得上一个“犯人”。 我请示了孝仁皇子,做了些吃的给太子送去,果不出所料,太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坐在一旁看着太子吃东西,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太子见我落了泪,也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将我抱进了怀里,感叹道:“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想到了我,或许,这便证明了你爱我。” “是,我一早就喜欢太子了。” 太子许是没料到我会如此直白,先是一愣,又温柔地笑着问道:“可不如我早吧?” “你是什么时候?”我问。 “或许一开始见你的时候就爱了吧?” “不对,不对,”我摇着头道,“太子平日对我严厉的很,还打我,还说是利用我,还。。。。。。” 不等我说完,太子温热的唇便将我后面的言语一口吞尽。 我伸出胳膊环着他的脖子,贪婪地汲取着属太子的霸道与温柔,这样的日子,恐怕以后就没有了。 与太子的吻不是第一次,但敞开心怀,接受太子的热吻的时候却是为数不多,沉醉的同时,我的心里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 太子吻的忘情,我则偷偷地解了扣子,直到太子的大手抚上了我的胸口,感觉不对的时候,蓦地停止了动作,睁开了眼睛,迷茫地望着我。 “太子,要了我吧。”我红着脸,不敢正眼看他。 “你。。。。。。” “太子,恐怕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吧?或许我们会死。。。。。。” 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应该没有一个人能逃脱死亡的命运,这一点,我明白、孝仁皇子明白、秋公子明白、太子也明白。 “朵英,我要你,我想要你想的要疯了,可是我不敢,我怕误了你。”太子黯淡的眼中闪着明亮之色,“可是今天,我不打算放过你,今生,你只是我的。” 太子发狂地亲吻着我,我却还要替他脱衣服,手法笨拙的我简直是白忙活,出了一身汗,却连太子的一件外袍都脱不下来。 太子的身子似是着了火,粗重地喘着气,他挡开我的手,将我的袍子褪了下来,隔着肚兜开始逗弄那对小樱桃。 “太子。。。。。。”我嘤咛着,觉得有一股火气在身体里流窜。 “朵英,别急,我马上就来爱你,马上就来。。。。。。” 太子迅速地解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我看见他的手在抖,外袍就这样,被他抛尸在外。只剩中衣的太子又继续俯下身来,轻啜着我的耳垂,喃喃道:“帮我,朵英,帮我。。。。。。” 我又开始给他脱中衣,可是在太子的引诱之下,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中衣还没脱下来,就听见外面杀声震天,鼓声、锣声响成一片。 敌人攻城了。 053 原来是他 我和太子勿勿穿好衣服,来到前殿,只见敌军的一小队人马已经冲了进来,气势汹汹。 “听说他们的太子就关在这里,好好地搜。”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命令,士兵皆气势高昂地答道:“是!” 坏了,这帮人的目标竟然是太子。我一急之下,想也没想,就拉着太子钻进了香案底下。 一阵齐刷刷地脚步声响起,接着又踩着固定的节奏跺了几下,四周便安静下来。 我和太子摒住呼吸,听着外头的动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在大殿里来回地踱着,最后在香案的不远处站定。太子将我抱在怀里,冲我比划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这时,有人来报道:“禀三皇子,都搜遍了也没见太子的影子。” “去瞧瞧,是不是混在和尚堆儿里了。” 我胸口一紧,感觉那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仔细想想,却又没有印象。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三皇子,整个庙都搜过了,唯独这间正殿没有搜过,或许这正殿里有什么机关暗道也说不定。” “哦?何以见得?” 那人又答:“试想,老皇帝怎么会把自己儿子囚在庙里受苦呢?况且,我军在城外驻扎数日,那皇帝也知道情形,若不是这里有什么逃生的法门,又怎么会置太子的性命于不顾呢?” “说的有理,来人,给我搜。” 接着,正殿里开始乒乓乱响,身后响起了金像被移动的声音。 他们连地砖都不放过,一定会找到香案的下面。若是太子被擒,一定会被处死的。 我朝太子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你若是敢出来,我就自尽。太子显然是看懂了,忙摇了摇头,抱紧了我。 我挣扎了几下,太子依然不肯放我。我狠狠地瞪着太子,就要咬舌,太子吓得立即松手,满眼的不舍。 我朝他笑了笑,用手势比划,示意他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我会来找他。比划完了,我便从香案下面爬了出去。 “三皇子,这儿有个女人。” 我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假装战战惊惊地道:“三皇子饶命,我是来烧香的平民,见到大军进来,吓得钻进了香案底下,还请三皇子饶恕。” “平民?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烧香拜佛?”那声音真是太熟了,可我不能抬头,一抬头就前功尽弃了。 “我以为,你们打不进来,我以为,求求佛祖,你们就会撤兵。” “你以为你低着头,我就认不出你了?你以这你换了行头,我就认不出你了?分明是个小宫女,竟然骗我说是个平民?” 抬头一看,那凌厉的眼神盯得我全身不舒服。 “怎么了?不认识了?本皇子可是记得在清河茶馆门口,一个上错车的宫女,狠狠地咬了我一口,那牙印到现在也没消。” 怎么会是他?换成是别人,说不定我就成功了,可他认得我,又怎么会相信太子不在这里呢? 我绝望地一屁股摊在地上。。。。。。 054 还当宫女 “没想到吧?”三皇子得意地晃着头,笑嘻嘻地道,“我也没想到呢。你爬路的姿势一点都没变,无论是在车里,还是在桌子底下,总是低着头,往前豁着爬。” 见我不语,三皇子继续道:“太子在哪儿?” 我摇摇头,依旧沉默。 “你对太子很衷心,我喜欢你。”话虽如此,而三皇子温柔的眸光却突然闪出一丝怒气,“但是,你若不听命于我们,我依旧不会对你手软。” “我的家没了,爹娘和弟弟不知是死是活,你若是仁慈,就杀了我吧。”我落在他的手里,根本就别指望想活命。 “不说?很好。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或许这是你的荣幸。”三皇子邪媚地笑着,随即挥了挥手说,“把她送进我的营帐,今天我要教教她,勾引男人要付出的代价。” “慢。”话音未尽,太子便从香案下窜了出来,护在我前面,“本太子在此,放了无辜的人。” 三皇子眉头一皱,却又开怀大笑起来:“一个衷心护主,一个护花心切,本皇子算是大开眼界。不过,太子,我们不会放过,宫女,同样也不会放过。来呀,把这宫女送进我的帐里。” “我不去,我不去。。。。。。”我退身躲在太子的身后,两个兵士毫不忌惮地上前来抓我。就在他们即将碰到我的胳膊之时,却被太子踢出丈远。 “你们。。。。。。她不过是个孩子,不许动她。” 三皇子轻笑出声:“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讲条件?” 太子咬了咬牙,坚定地说:“放了她,要杀要剐随你。” “要杀要剐就严重了,你的生死由母皇定夺。”三皇子一挥手,兵士们便从外面抬进一个铁笼子,“太子,进去吧。” “让她走。”太子一动不动,依旧替我寻着一线生机。 三皇子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让我走,而我却依依不舍地抓着太子的胳膊,不肯离去。 我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待他,与心爱的人生离死别,我几乎心涌欲裂。 “太子。。。。。。” 太子附在我耳边,小声嘱咐道:“你快走,他们还要押我回京,还有些时日,你去找孝仁,或许。。。。。。” 我明白了,他是让我找孝仁皇子求助,孝仁皇子,但愿我还找的到你。 我点点头,大步地向殿外跑去。 远远地回头,太子已经被关进了铁笼,我泪如潮涌,怎么也抑制不住。如果找不到孝仁皇子,这将是我与他见的最后一面。 苍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们相爱有错吗? 我拼命地跑着,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扭头一看,是三皇子追了上来。 难道他反悔了?不,不要,我还要去找孝仁皇子,我要救太子,救他。。。。。。 身子轻飘飘的,一阵天眩地转,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三皇子的马上,被他抱在怀里。 “放了我,你们说话不算话。”我扭着身子,试图从马上跳下去。 “老实点,你不要命了?”三皇子的话语伴着风声在耳边,如同魔音灌耳,我的头昏昏欲裂。 “我咬你是我不对,可是,那是因为你要打我。你放了我,要么就放了太子,你是皇子,说话要算话。” “你是在求我么?”三皇子目不斜视,依旧望着前方策马狂奔。 “是,我求你,你放了我们。你们胜利了,还在乎我们两条生命吗?” “做我的宫女。你做我的宫女,我便答应你,保他不死。”三皇子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颊之上,我下意识地一躲,身子一歪,差点摔了下去。 三皇子收紧了手臂,继续道:“母皇很可能会处死他,只要你肯做我的宫女,我会想办法留他一命。” 我该相信他吗?我犹豫着,若是三皇子出尔反尔该怎么办? 三皇子似是看出我的怀疑,勒紧了缰绳,喝停了狂奔的骏马:“或者你可以从这里下去。” 要不要下去呢?下去,我便可以去找孝仁皇子,可是孝仁皇子在哪里?说不定,也已经被人擒了。 我摇了摇头,我怕下去以后便会后悔,于是抓紧了三皇子的衣摆,看着他的脸,轻声问道:“你真的能保他不死?” 三皇子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做你的宫女。”只要他平安,我什么都愿意。 055 亡国之辱 我与三皇子共乘一骑,一同回去,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太子立即红了眼,大骂三皇子不讲信用。三皇子也不和他解释,却笑着说:“我就是不讲信用,你能奈我何?” 说完,竟然还揽着我的头,在我的脸啄了一口。 “你混蛋,你若敢欺负她,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太子在笼子里,破天大吼,声响震天。 我眼圈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他这般为我,就是死也值了。 三皇子并未打算放过太子,似乎很乐得气他,抚着我的肩膀又道:“她可是自己投怀送抱呢。不过她太天真,以为委身于我,便能救你。” “你。。。。。。你不是人。”太子激动万分,几乎要将铁笼子撞碎。 我看得极是心疼,忙解释道:“别听他胡说,我只是去当宫女,只要我当了宫女,他就能保你性命。” “要一个女子牺牲自己来保我,我要这性命何用?”太子痛心疾首,瞪着眼冲我吼道:“不许去,听见没有,你若答应他,我即刻死在这里。” “不要。。。。。。”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不要你死。” 三皇子的脸上有些愠色,冷哼了一声道:“我懒得在这里看你们深情款款,我只搁一句话给你,你若死了,她也不好过。” 是啊,他若死了,我的心也不会好过。没想到,三皇子竟然如此了解我。 三皇子带着我冲向队伍的最前方,刻意不让我与太子见面,正巧我也不想看见太子痴怨的眼神,顿感一身轻松。 “你喜欢吃什么?”三皇子的声音略带温柔,我诧异地扭头看着他,一脸不解。 “很奇怪吗?”三皇子不自然地耸了耸肩,“我问问而已。” 我不理他,扭过头来,继续盯着前方,心中渴望着前面冲出一队人马,将我和太子救走。 “天还没黑,还不是作梦的时候。”三皇子那讨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简直要疯了。 我好想打他,可是又不敢,一来是我打不过他,二来,那变态要是全都报复在太子的身上就麻烦了。 所以,我只得忍,拼命忍。 我和太子始终未再见面,三皇子也没太为难我,只是让我给他洗了脚,捶了背,就放我回去了。 赶了两天路,终于,我们还是行到了边境。 三皇子勒住缰绳,揽着我的腰,轻道:“不回头看一眼吗?” 我噙着泪,摇了摇头。我实在是不敢回头,我怕那一刻会情不自禁。 “来呀,把国界碑拨了,换成妩月国。” 一声令下,我身子不禁一颤,扭着望着他求道:“能不能不换?” 三皇子望着我,眼里似有似无:“你知道这不可能。” 是我奢求了,我只得退了一步哀求说:“能不能。。。。。。等他过去才换?别让他看见。。。。。。” 三皇子眸光一闪,突然抱紧了我,一张柔唇朝我压了下来。我扭着身子,姿势本就别扭,挣扎起来更是费力,只得由他吸着我的唇瓣。他本想翘开我的牙,但我紧紧地咬住,没有给他一丝机会。半晌,他才不甘心地放开了我。 我忿怨地看着他,他亦瞪着眼看着我。我用手狠狠地掐着自己大腿,强迫自己不要认输,就这么和他对视了好一会,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只得下令道:“让最后一个兵士换碑。” 说完,又揽紧了我,夹了夹马腹,继续向前赶路。 056 再入皇宫 没有经历过的人,始终不会理解我们作亡国奴的心情。整个队伍里,除了太子和我,所有的人的心情都是雀跃、豪迈的,因为他们是功臣,他们成就了霸业。 我们又走了几天,才到了妩月过了都城。打开城门,妩月国的百姓临街而立,放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直延到尽头。 “英雄。。。。。。英雄。。。。。。” 百姓们欢呼雀跃,这一刻的我却在幻想着这是苍穹国的街道,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是太子,他身披铠甲,得胜归来。。。。。。 进了宫门,我又被圈进了那道高墙,随遇而安,我应该可以吧。 三皇子吩咐一个公公安置我,我跟着公公走到住处,那公公却朝我伸着手。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只好将耳坠子摘下来给他,那公公先是仔细地看了看,又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才冷哼一声道:“虽说你是三皇子的近侍,但是,以后要仰仗我们的事还多着呢,所以,最好不要在三皇子面前多嘴多舌。” 不管他说什么,我只有点头的份。 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发落太子,整整一天,我都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放在桌上的粥也凝成了坨子,可是三皇子,却始终没来看我一眼。 难道是他没能保下太子,没脸来见我?又或者他是出征在外好长时间,要与他的妃子团聚,没工夫理我? 我站在门口,看着每一张陌生的脸,不知道要跟谁打听太子的消息。 我渴盼着三皇子的到来,于是,无视宫女太监们对我的指指点点,向远处张望着,俨然一个待夫归来的妇人。 天气很冷,我站在门口,冻的腿都麻了终于看见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引着三皇子朝这边走,原本渴望着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三皇子见了我,眉头一皱,道:“站在这里不冷?” 我摇头,竟然拉住了他的袖子:“太子。。。。。。太子。。。。。。” 三皇子不答,推开我进了屋,瞧见了桌子上的粥坨子,转身对着小太监道:“谁让你们给她吃这些?去弄些好酒好菜来。” 三皇子脱了裘子,递给我,我只好接下来,拂了拂裘面,挂在一边,然后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没事,母皇赦他不死,说不定过些日子还要封赏他呢。” 我没听错吧?他们要太子作官? “你们休想羞辱他,他不会接受的。”亡国的太子,到敌国当官,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三皇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有些嘲意:“你倒是挺了解他。万事皆有可能,或许有那么一天,他真的就变了,包括对你。” “不会,一定不会的,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这人真坏。” 三皇子猛地抓过我的手腕,用力一带,我便贴在他的怀里,他揽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轻道:“我坏不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不想活。。。。。。” 057 女皇召见 还好我以前就是宫女,再加上我是三皇子的近侍,没几天我便适应了新环境。 在这里没有在东宫时那么自在了,却是依旧要看人脸色。明白事的,知道我是三皇子身边的宫女,倒也还算客气;那些个狗仗人势,欺人的奴才便不给我好脸子看。 我知道,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俘虏来的奴才,比不得他们半分。我也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我现在不过是苟活于世的贱奴,也没有争的心思了。 三皇子待我还算不错,吃的用的从不短缺,只是他总是拿太子的消息来要挟我,要么让我捶背,要么让我洗脚。等我干完了,他才告诉我说太子今天吃了几碗饭、他派人给太子送了被什么的这些小小不言的消息。 我也乐得给三皇子当牛作马,换一些太子的消息来。他活着,我活着,我还奢求什么呢? 天色又暗了,我期待着三皇子的到来,当然免不了被他使唤,可是我的目的在于太子,我心甘心愿。 我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等着三皇子的出现,出乎意料地,一个太监来找我,说是女皇陛下召我过去。 我简单地理了理仪容,便跟了小太监去见女皇。女皇要见过,我自是不好问是什么缘由,只是我也隐隐地察觉出这里头的不一般。我一个小宫女,又何来得让女皇如此上心呢?若是瞧着我不顺眼,一拈手指,我便不复存在了。 我慬小慎微地跟在小太监的身后,一路上也不敢抬头,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小太监停了步子,我才抬起头来。 一名宫女将我领进内殿,远远的便瞧见女皇临威正坐,我便跪了下去给她行礼。 只听女皇轻道:“你起来吧。” 声音不躁不柔,却颇具威严。我依言起身,立在一旁。 女皇又道:“你抬头看看,对面的人是谁?” 我抬起头来,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他的眼中满是恼恨,看得我呼吸困难,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这种感觉让人恐怖,感觉像是死里逃生,想要快点睁开眼睛,却始终还是一片黑暗。 周围好乱,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分不清谁跟谁,索性就继续沉睡。 等我再次睁开眼,却见三皇子正坐在桌前看书,正想问他今天的事。我急欲起身,却怎么也撑不起身子来。 我这一动,惊了三皇子,他放下手,忙上前来扶着我坐好。我想着昏睡前的事,依旧心存疑惑,忙问道:“女皇招我有什么事?可巧我一见着太子就昏了,也没弄明白。” 三皇子阴下脸道:“没什么可明白了,母皇不过是见见你罢了。” “见我?女皇是万金之躯,我一个粗使的下人。。。。。。难道,女皇是想杀了我和太子?”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伸出手紧紧地抓着三皇子的前襟,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能保他吗?” “我现在要保的是你。”三皇子抓着我的手,怒道,“你自己也知道母皇是万金之躯,怎么会无故召见你一个小宫女这样浅显的道理,却怎么就想不通你是为太子所累?” “为太子所累?太子又怎么了?他已经不是太子了,你们还要针对他?” “你不懂!”三皇子看着我,眼神中拧着血丝,像是掀起了一场暴风,看得人心恐惧。 “不要拿这三个字搪塞我,我已经是宫女了,你说了要保他的命,为什么你做不到?”我泪流满面,两个拳头如雨点一般捶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发疯一般地质问他,管他是三皇子还是六皇子,他应了我,他就应该说到做到。 一阵头痛,恍过闷儿来,我已经躺在床上了。三皇子的手紧紧地压着我的腕子,他的脸慢慢地靠下来,那是与太子相似的眼神,我熟悉这样的神情,难道三皇子他。。。。。。 “不想让我吻你,就乖乖闭嘴听我说。”他的眼中闪着诚恳,让我的心绪渐渐地平静下来,我点点头,听他言语。 “现在,保了你就保了他。有些事情不能与你说,但是,只要你听我的,他就不会死。” 只要我听他的,太子就不会死。我能相信他吗?好像,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058 惊人消息 自打上次见了太子以后,我便时不时地能见着太子。太子身着不凡,旁边还有太监宫女侍候,想来是当了他们的官吧。我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地哀怨,也没有看轻了他,我早就跟定了他,他便是我的天,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我好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离我太远,我总不能与他喊着说话吧。 有几次,我试图去追他,可是等我赶到了,他也早没影儿了。算了,能看见他,知道他平安,这就够了。 这天,大皇子约了三皇子下棋,我跟在三皇子的身后,随他赴约,正撞见太子带了些小太监在园子里走。 我紧紧地盯着太子,太子也紧紧地盯着我,就这么对视了许久。三皇子有所察觉,便过扭头,意味颇深地看着我道:“没规矩的丫头,快给公子行礼。” 公子?我有些纳闷,却又不得不听从主子的话。腿才弯了些,太子便将我扶住,轻道:“不用了。” 三皇子弹开太子的手,笑道:“我正要与皇兄去对弈,公子是否也有这个雅兴,一起去?” 太子也笑着摇摇头道:“我还有事,不便打扰。” 说完,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将道路让了出来。 三皇子并不谦让,背着手大步而去,我也只好快步跟在他的身后,连多看太子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走了几步,三皇子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太子的身影,笑着对我说:“这下,你可放心了?” 我点点头:“谢三皇子大恩。” 三皇子眼光一闪,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拂了拂衣袖。 大皇子早已将棋盘摆好,见三皇子来了,立即迎上前来:“三弟,你也太慢了,快点快点,为兄我已经等不及了。” 三皇子在石桌子前坐好,笑言:“怎么?想让我杀你个片甲不留?” 太皇子摇着头道:“非也,我主动邀你来下棋,必是得了真传了,这一次,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我不懂下棋,就看他们杀得十分尽兴,我也懒得去学,只是时不时地给他们添些茶,便站在一边想着太子的事。 想着太子,我可真是一会乐一会愁。乐的是他终于是保了命;愁的是,这个国家羞辱于他,他居然忍了下来,依他的脾气,难道还要有什么动作不成?如果他真有什么打算,一旦失败,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三皇子棋艺高强,没一会就占了上风,急的大皇子嗓子直冒烟。他敲着茶碗盖,大声嚷道:“添水,添水。我就不信下不过你。” “大哥,你的棋艺的确有所进步,不知是哪个高人所教?” 大皇子喝了一口茶道:“别提了,估计也是到我这儿搂钱蒙银子的。他说用了他的法子,就保我万无一失,这倒好,又输给你了。” 三皇子淡然一笑:“这个人倒是真敢吹牛,下棋可不是耍嘴皮子,哪有保证万无一失的。” 大皇子又道:“林子大了,啥样的怪鸟都有。三弟,不瞒你说,竟然有主动来当质子的家伙,我看那人不是傻子说就是疯子。” “哦?”三皇子表现出了极大有兴趣道:“可是在苍历国当过质子的那个?” “正是。” 瞬间,我的心跳慢了半拍,感觉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质子,质子要来了? 059 偶见故人 三皇子有个爱好,那就是养花。他自己有一个小花圃,时不时地就带我去参观。 三皇子喜欢琢磨,本来是春天开的花,他偏偏想在冬天种出来,夏天开的花,他春天就想观赏。为此,我们几个人跟着吃了不少苦,却也没研究出什么道道来。 我娘跟我说过,爱花的人都是善良的人,我看着他蹲在地上,细心地摆弄着花花草草,觉得他这个人倒也不是很讨厌。 女皇过寿,三皇子特意吩咐我去花圃里挑几盆长的好的出来,我便求了小娥、小非一起去搬花。挑了几盆精神的,搬了就走。 搬着花,一路上有说有笑,忽然小娥望着远处就看呆了眼。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在我的眼中挥之不去。 质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正与大皇子说话,忽然,他的目光朝我们这边投来,我居然激动地全身发抖。可惜的是,质子似乎并没有看到我,他的眼神很快就错了过去。 “快走吧,三皇子要等急了。”小非累得不行,催促着我们快行,我只好收了心,继续搬我的花。 三皇子见了我们搬的花,满意地点头道:“果然是本皇子调教出来的,竟然地把最好的几盆搬了出来。” 我上前道:“三皇子若是舍不得这几盆,奴婢就再去搬来。” 三皇子摇了摇头:“算了,就这几盆吧。让他们把这几盆搬到母皇那里去,朵英,你随我出来。” 我朝小娥他们点点头,便跟着三皇子去了。 在御花园里走着,我有点摸不清头脑,三皇子叫我出来,却半晌也不跟我说话,只叫我跟着他。 主子的心思,下人怎么可以随意地打探呢?所以,他不说,我也不问,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一直走到一处假山后面,他才停下脚步:“朵英,母皇的生日,我们身为皇子,都要去恭贺的。” 我点点头:“是啊,这是理所应当的。” 三皇子又说:“你知道,我们皇子参加活动,都会有随侍侍候的,母皇下令,让你作为侍女与我一起去。” “为什么?”我几乎要吼了出来。女皇,好可怕的一个人,虽然我没怎么接触过她,但是我就是莫名地胆颤。 三皇子将脸扭向另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假山上的一处黑洞:“这个。。。。。。我只能告诉你,无论在你寿宴上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要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三皇子是怕奴婢给您丢脸了?”我问。 三皇子点点头:“算是吧,你只要记得就好。还有,到了那天,你千万不要乱跑,更不要随意与人搭讪。。。。。。” 他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其实我也早该想到,女皇的寿宴,质子是一定会参加的。或许他早就知道我与质子相识,怕我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 “三皇子放心,奴婢会做一个木头桩子,动也不动半分的。” “那最好,那最好。。。。。。。” 三皇子嘴上说着,眼中却隐隐地闪着担忧之色,难道我就这么不可让他信任? 060 小出风头 参加女皇的寿宴,不能太随意,虽然宫女的衣服都是那几种款式,但我还是找了件从未上身的穿在了身上,头发也比平时梳的仔细,争取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的。 三皇子上下打量着我,笑着点头道:“还知道收拾收拾,这下我不用担心丢了脸面了。” 难道我平时都是邋里邋遢的吗?我的心被小小地打击了一下。 三皇子看我脸色有点难看,又说:“开个玩笑都不行?真是小器的家伙。” 我依旧不满地朝他翻着白眼,三皇子是彻底拿我没辙,只得告饶说:“下次不说了还不行?你这个宫女胆子太大,不把皇子放在眼里。” 我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路上,三步一灯,五步一花,无不宣示着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 我指着路边的花说:“三皇子,你瞧,这些花远不及咱们种的好,女皇的生日,您为什么不把花都献出来?” “我那花可都是珍品,全献出来?你想要我命?”三皇子夸张捂着胸口,皱起眉头,脸上却是温柔的笑。 “看来三皇子真是惜花如命啊。”我略带嘲讽地笑他,他却忽然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我脸上有什么?”我自己伸手摸了摸脸,又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三皇子扳着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嘱咐我说:“你记得你那天说的话,不管看见什么事,听到什么话,都不能冲动。你只能呆在我的身边,我会保护你,明白吗?” 我越发地疑惑了,难不成,女皇的寿宴上还会出现刺客?或者,有人要谋夺皇位? 不敢想了,真是不敢想了,这样的大阵势我可没见过,还好三皇子提前警告我,要不然,真有突发状况,我可真的会吓摊在地上。万一那刺客杀了不女皇,心有不甘,将矛头指向我,那我只有等死的份了。 远远的,质子和他的随从也来了。他看见我和三皇子,只是笑着跟三皇子点头打了招呼,却仿佛不认识我一般。我刚想开口说话,他却把眼神往别处一错,时不时地与过路的人打招呼。 他不理我,恐怕是因为我没跟他走,他在生气吧?又或者,他看我现在落得这般下场,心中还有点嘲讽的意味吧。 我心中恼火,又不好发作,只得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地骂他。 三皇子对质子随从手里的盒子很感兴趣,盯了半天,问道:“质子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 质子命随从把盒盖打开,一个金制的观音像便呈现在我面前。 我仔细地欣赏着这尊观音像,心中赞叹着,不禁脱口而出:“这尊观音面相丰润、慈祥和善,坐姿悠闲,纯金打造,工艺精巧,是难得的佳品。” 话音一落,三皇子和质子皆以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我。也难怪,我原是个没文化没水准的小丫头,这番话又怎么可能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呢? 如果换成一幅画,我也许只会用“妙笔生花”这么一个词来形容。如今质子展现的是一尊观音,我能说的头头是道,还真得感谢秋公子了。 记得秋公子曾经跟我说,佛像的面相非常重要,如果面相显凶,铸造的线条不流畅,说明这是粗制滥造的东西,拜了也会不吉利。特别是玉制的佛,佛的脸上,绝对不能有杂色,这是对神灵的一种亵渎。 小露了一手,我有些得意。三皇子半握着拳头,假装咳了几声,在我耳边小声提醒道:“差不多就得了,别说的出了边儿,那本皇子可要丢人了。” 正说的,果然有个不开眼的,拿了幅画展来开,笑道:“这个小宫女说的很好,我正好有幅画,你来评一评。” 质子的嘴角漾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我再一回头,三皇子也是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真是太小看我了,虽然我对画一点也不了解,但心中气愤难平,硬是装成了行家,对着这幅画细细地欣赏起来。 从我评点观音的时候,就吸引了许多人来围观,如今又见我评画,围上来的人更多了,看来这次是真的要丢人了。 “妙,妙,真是好画啊。”我赞叹着,手心却紧张地直冒冷汗,拖了半天,最后不得不给了那人几个字,“真是妙笔生花啊。” 那人还想再问,却见三皇子勉强扯了扯唇角,伸出胳膊替我挡开了周围的人:“母皇的寿宴恐怕要开始了,大家还是去给母皇贺寿吧。” 那人一见三皇子发话,只得不甘心地把画收了起来。质子满眼笑意地看了我一眼,命随从把盒子盖好,向三皇子拱手施了一礼,便进了宴殿。 三皇子斜眼看着我,说不上是喜是怒,我琢磨半天,不得要领,朝他尴尬一笑,算是唬弄过关。 061 寿宴之上 跟着三皇子进了宴殿,里面早已经是高朋满坐。殿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珊瑚树、紫玉盏。。。。。。唯独质子的随从,像抱孩子似的,把礼物抱在怀里。 三皇子一来,难免与人寒喧,我只得愣愣地跟在三皇子的身后,眼神扫向四周。 什么大司马、大将军,都是一副傲自大的表情,见人便挤出一脸令人发呕的笑容,看得人全身不舒服,我又只好将目光转移到另一边。另一边坐全是女子,什么司马夫人、将军小姐,穿得一身华贵衣袍,脸上浓脂艳粉,俗耐不堪。 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喜欢起秋公子的超凡脱俗的气质来,但见人打扮的过头,就会想起秋公子的样子。 恍惚中,感觉质子在盯着我看,我抬眼看向质子,他却眼中似有似无,往我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竟然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与他人攀谈。 难道质子不认识我了,还是他真的恼我恼得发狂? 就在我走神之时,质子走到我身边,小声说:“跟在我的后面,不得远于三步。” 我只得听命地点头,跟着三皇子一路与客人闲聊。直到执事官请所有宾客入席坐定,三皇子才在正坐的左下边找了桌子坐下来,而我也只得跪在后面,以便侍候。 “恭迎女皇陛下。” 满堂宾客齐齐俯身,大呼:“女皇万岁。” 等了片刻,才听见女皇道:“众卿平身。” 依言起身,我却不能抬头,想瞄一眼女皇,却没那个胆量。 “三儿,你今日带的丫头,好生娇俏,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瞧瞧。” 不是女皇下旨让我来的吗?难道她日理万机,忘了不成? 我疑惑地抬起头,当我对上那略显慌乱的眸光之时,心跳顿时漏掉了半拍。 太子,太子居然与女皇同坐在正座之上。女皇轻挽着他的手,却慈祥地朝我笑着。 看到女皇牵着他的手,还有那一脸别有用心的笑容,我终于明白了她让我来的目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心痛万分,全身发抖。 忽觉手上一暖,是三皇子偷偷地抓着我的手,用力地捏了几下,似是在提醒我。我很想冷静下来,可是眼神却由不得我控制,只是呆呆地盯着太子。若不是我的脑筋还清楚些,我真想冲上去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可以拉着那个女皇的手,怎么可以呢? 女皇依旧笑的和气:“怎么?你认识朕旁边的人?还是你也觉得他有倾国倾城之色?” 三皇子立即抢着答道:“儿臣管教疏漏,大概是她见着母皇与惊鸿公子一个帝王之尊,一个天人之相,又如此恩爱,打心眼里觉得高兴呢。” 女皇未多看三皇子一眼,只是盯着我问:“你真的高兴吗?” “奴婢。。。。。。真的高兴。”我的声音在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奴婢真是有点喜疾而泣呢。” 我的话,让女皇很高兴,只听她说:“赏她一杯御酒。” 小太监立即端了一杯上前,笑着说:“女皇赐酒,这是多大的殊荣,快些喝了吧。” 我端过酒尊,朝太子的方向看了看,只见他一脸忧色,却被女皇扭头一眼瞪了回去。 我笑着将酒一饮而尽,果然是烈酒伤喉,一杯下肚,喉间散出一股腥咸之气。 心口憋闷极了,我忍着那不适之感,俯下身去,笑着给她道谢。 只觉三皇子握着我的手更紧了。 062 不该怨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这场宴会坚持下来的,只知道走的时候,是三皇子抱着我。 那玉冠束发,华袍裹身的男人,还是太子吗?还是我心目中敬佩爱慕的男人吗? 我蜷缩在三皇子的怀里,默默地流着泪,我甚至不敢睁眼再看这个世界,好想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 可是,不看就可以了吗?脑子里尽是女皇与太子的手相握的情景。那四十岁左右的女皇,柔夷纤手肆无忌惮地紧扣着太子的手,宣示着她的至尊和王权。 三皇子将我抱进房里,放在床上,替我盖好被子,抚去我脸上的泪水,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对不起,都怪我,我本来就知道母皇存的什么心思,我还残忍地让你去,是我不好。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让你看到那一幕之后,就会对他死心了,但是,我发现,我错了。” 我微微地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屋顶,问:“为什么?” 三皇子挽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因为,看到你伤心,我的心里不曾有一丝快乐,即使是你对他绝望了,我也不曾有一点开心的感觉。我知道,只有你快乐了,我才会快乐。所以,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好吗?” 我摇了摇头,此刻的我,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这个世界对我太残忍。 三皇子轻轻地吻在我的额头上,颤抖的唇带着浓浓地眷意,带着丝丝的愧疚。 “朵英,其实你。。。。。。不该怨他。”三皇子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出了不该怨他四个字,可是在我心里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是啊,我不该怨他,面对女皇,他的选择无非是生与死。换了是我,让我失身于三皇子才能保命的话,或许我也会选择生存。 “朵英,我好妒嫉他。当初,母皇想要将他收为面首,他死活不应,后来,母皇拿你作为要挟,他才同意的,他是为了护你,才会。。。。。。与母皇一起的。”三皇子情绪有些激动,“他为了你,放弃了尊严,任人耻笑,可他失去了,却也得到了。他这么做,你更忘不了他对吗?我也好想让你也忘不了我,朵英,你。。。。。。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他了,对吗?” 三皇子后面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我只听到太子是为了我才会心甘情愿地坐在女皇的身边,太子他任人耻笑,毫无自尊可言。。。。。。 “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我活着成了他的负累,是我害了他。。。。。。” 轻言出口,不仅是三皇子,就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竟然真的起了轻生的念头。 “朵英,你听我说,你万不可这么想。你想想他,为了你受尽屈辱,你若是死了,他会如何?你对得起他?” 三皇子说的没错,可是我。。。。。。我要如何面对他?一想到他为了我,勉强自己和女皇在一起,我就心如刀绞。 “以他的身份,除非母皇腻了,否则,他永远出不得皇宫。”三皇子面色凝重地问,“朵英,你愿意嫁我吗?”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三皇子,在我心情这么乱这么糟的时候,他竟然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我想见他。”我巧妙地避开了他的问题。 三皇子的神情有些落陌,可他依然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对我说:“我知道你必是忘不了他的,我可以安排,只是,你得记着,我也忘不了你。” 063 情断义绝 我欠他的,欠他的,还欠他的,三个男人的情,我要如何来偿还? 从此,我看到三皇子,就拿出了以前冷落太子的本事,一句多余的话也不和他说;看见质子,就假装不认识,多一眼也不看他;远远地看到太子的时候,我的目光便会随着他的身影,直至他消失。 三皇子看出我刻意地冷落他,开始找我的麻烦。一会儿要喝热茶,一会儿要喝冷水,一会儿要看书,一会儿要写字,恨不得连出恭的马桶都要了三个型号的出来。我一一地兑现,他也总是拿我没有办法,最后他又想出个主意来,让我去请质子,说是要和质子下棋。 我听从吩咐来到质子那里,质子正看着一朵梅花发呆。我向他行了一礼,告诉他我的来意,质子竟然又改变了之前不认识我的态度,一把抓着我的手,吓得我连连后退。 “朵英,你现在过的好吗?” “还好。。。。。。还好吧。”我慌乱地答着。 质子打开门,四下望了望,又将门关紧,一脸谨慎严肃地道:“我是来接你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有点发蒙,他不是当质子吗,怎么又来接我? 质子似是看出我的疑惑,复又解释说:“我打听到你和太子的下落,便主动要求来这里当质子,目的就是救你出去。路线我已经安排好了,只待时机一成熟,你立刻可以离开。离开以后,你先去我的国家等我,三年后,我会回去找你。” “你不要告诉我,我到了你的国家以后的事,你都替我安排好了。”我心中漾起一丝苦涩,这个男人真是重情重义,只是,我走了,太子怎么办? 质子说:“宅子我已经安排好了,下人也买了几个,另外,我的亲信也会按时去给你送银子,你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质子,三皇子请您过去下棋,望您及早动身。”我笑着,宛转地拒绝了。宅子、下人。。。。。。这些根本就不是属于我的生活。没了亲人的我就像是一片浮萍,顺流而下,随溪而行,如果我能出去,我也必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我要走遍大山南北,打听爹娘的下落,看遍山川大河,即使是死了,也不觉得遗憾了。 质子的脸上扫过一丝阴郁,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 我在前面引路,质子跟在我的身后,可我总觉得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脊梁上,看得我全身不自在。 远处,玉冠束发的太子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而来,看见我与质子一处,他的脸色立即暗了下来,立即收了眼神,甚至经过我的身边,依旧目不斜视。 我忍不住叫住他:“公子,奴婢有话禀报,还请借一步说话。” 太子顾忌地看了看身边的小太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质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与太子向前行了十几步站定,我看着他的脸,竟然一时愣住了,原本想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若是无话可讲,那我就走了。” 现在的他没有自由,而我也怕他真的走了,急切地问:“你。。。。。。你还喜欢我吗?” 太子的眼中略过一丝波动,却很快消失在眼底,随之换上的,就是一片冰冷。 “不喜欢了吗?”我有些难以相信。 太子颤动着嘴唇,咬着牙地挤出几个字:“我已经不配了。” “我不介意,”我直对上他的目光,我要让他感受到我的真诚,“我说我不介意。” 太子那炫红色的唇咧开,似是在笑,却把他的脸映的更加惨白。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满眼不屑地说:“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特别是你。听着,不要再来招惹我,从此以后,你我情断义绝,互不相欠。” 064 谁守护谁 我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寒透了心。质子一掌拍在我的肩头:“跟我走吧。” 我摇头:“他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怨他,他为我太多,我不能。” “他并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扭头问他:“那么你需要吗?” 质子愣了一下,重重地摇头:“他不需要,我亦不需要。我想,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需要你这种同情。” 我笑笑说:“所以呀,我若是跟你走了,那便是我对你的同情。我留在这里,我可以天天看着他,这样就够了。” 质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他还是努力地笑了笑,看着太子远去的方向,轻道:“真是个让人羡慕的人。” 三皇子与质子下了一天的棋,我没什么兴趣,就一个人在一边叹气。 质子走了,三皇子让我去送他,还神秘兮兮地说,等我回来以后,有东西给我看。我只将质子送到半路,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我不得不承认,三皇子的那个东西太有吸引力。 三皇子见我回来的快,也很高兴,拉着我到了马厩,我一看,那是太子的小玉龙。 我兴奋地上前,围着小玉龙转了几圈儿,果然是小玉龙没错。 “三皇子,你真是有通天的本领,连它也能找得到。” 三皇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我,笑着说:“本皇子就这一个弱点,为了某人,什么破格的事都做尽了。” 我的笑怔在脸上,心底泛起难言的一阵酸楚。 “朵英,他拒绝了你,难道你就这样下去了吗?”三皇子的目光让我有些承载不了,那是太多的怜惜、太多的痴情。 我不答,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我今后要怎么办。 “我跟母皇求了你,只要我喜欢的,她总是会满足我的。” “三皇子,我。。。。。。” “你不要不识好歹!”三皇子的眼里晕上一丝怒色,冷静了半天,他才缓下语气说,“我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我就一点都比不上他?” 我摇头,我不知道他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我也摸不清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我只是知道,他对我好,我很感激他。 三皇子指着小玉龙说:“你欠他的,你必须要还。他现在很孤独,或许这匹马还能给他作个伴,你把这马给他送去吧。” “真的吗?”我不敢相信,他这么恨他,竟然还肯这么做。 “我有条件。朵英,或许你会骂我乘人之危,又或许你会骂我强人所难,卑鄙无耻,但是,我必须要说。我的条件是,你要嫁给我。”或许我早就想到了他会这么说,所以我并不吃惊。我淡淡地笑了笑,嫁给他,对我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三皇子见我犹豫,又说:“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你的家人了,应该不久后就会有消息。从现在开始,照顾你和你的家人,便是我的责任。” 爹、娘还有弟弟。。。。。。他们现在在哪儿?他们是否平安? 我伸手摸了摸小玉龙,还依稀记得当初我揪了小玉龙的鬃,太子心疼的样子。 我应该继续守护太子,还是让三皇子来守护我?我迷茫了。 065 下定决心 不能不承认,三皇子的话对我诱惑不小。我仔细地想了想,我要的也不过是个安定罢了。答应了他,我不但可以报了太子的恩情,找了家人,也可以过上相对稳定的生活。 当我找到三皇子,点头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从此,我的纷扰也该结束了,不是为他,不是为他,只会为他。 兜了个大圈子,原来他才是我陪着我走完生命时光的那个人。 我想象不到三皇子找女皇求旨的时候,太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只知道这个旨求的很不易。我的身份,成了最大的障碍。 三皇子说,女皇非常喜欢太子,三皇子也是捏着女皇的软肋,说是他娶了我,便会让太子死了心,一心一意地对她。女皇考虑再三,便点头同意了。 我看着一脸喜悦的三皇子,忽然感觉自己中计了。我问:“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母皇会留下太子当男宠,所以,你骗我说你会保他?” 三皇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不避嫌地将我揽在怀里,轻道:“其实,我也没有把握,我只是想,如果母皇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会提,因为保命的方法只有这一条。” “那太子他。。。。。。你母皇对他好吗?” 我本是想问太子会不会幸福,话到一半,也自觉得可笑。他给一个老女人当男宠,没有尊严,受人唾骂,成为人们茶余酒后的笑柄,他怎么会幸福? 三皇子的声音有些异样,回答说:“母后对他。。。。。。很认真。他不让母后针对你,母后便真的没有向你下手。有的时候,我的话都不及他的话管用。不过现在好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护你,谁敢欺负你,我一定跟他拼命。” “为什么?我只是个小人物,我长相一般,我不懂诗、不懂画,经常闯祸,经常。。。。。。” 温热的唇封住了我的话,随之而来的,是他裹着浓浓眷恋的索求。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试图去回应他的吻,可是我还是做不到与太子那般。 三皇子并没有失望,他认真地看着我:“朵英,我和太子一样,喜欢的是真性情的你。长得漂亮,有才学,有家势的女人,我们见的太多了,可是她们虚伪的让人觉得恶心。只有你,只有你敢咬我,也只有你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揉了揉耳朵,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笑道:“我咬你,是因为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看我现在不是不敢咬了吗?” 三皇子拍拍我的脑袋,笑道:“你现在要是敢咬我,那就是傻子,是不知道轻重的笨蛋。” 我看着三皇子,傻傻地笑着,我知道他以后会对我很好,很好,我想,我会慢慢地爱上他吧。 半夜睡的正香,忽然被人点了哑穴,扛在肩上。我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得任他扛着,这一路颠得我胃里一阵难受。 走了好远,他才把我放下。我分不清哪跟哪,先找一个角落吐了个痛快。 总算是舒服了些,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掳劫了,掳劫我的人竟然是。。。。。。质子。 我怒不可遏,正想发脾气,却说不出话来,只好指了指喉咙。质子上前,解开我的穴道,像条愤怒的狼。 “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我们这是出宫了?” “还没有,这里是皇宫的后园,平时较少有人来,一会儿会有人来接应我们。”质子看着我,眼里的神色让我琢磨不透,“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是被太子刺激的?” “我。。。。。。我累了。”我坦然道,“他能给我想要的安定。” 质子上前,扳着我的肩膀道:“你要的我也能给。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本不用来这里当质子的,可我打听到你在这里,还是来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在别的国家低三下四的感觉,可是为了你,我甘愿再一次来过这样的生活,可是你。。。。。。你太伤我的心了。” “我。。。。。。”我无语回答,我这辈子欠的最多的就是他。太子的情,我用我的真心可以报,三皇子的情,我用身体可以偿,他的情。。。。。。此时,我已经一无所有,我能做到的,也只能是不去欺骗他。 质子咬着牙道:“我不管,如今我已经将你带了出来,便是没有后路了。如今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你可曾问过我?”三皇子从暗处走出来,将我揽进怀里,似是在向质子宣示着我的所有权,“我才是她的夫君,她的良人,你想带她走,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 两个男人像是伪装了许久的恶狼,忽然冒出来的掠夺者激发了他们原始的兽性,他们剑拨弩张地看着对方,大有鱼死网破的阵式。我,反倒像是被他们丢弃了,而他们才是惺惺相惜的两个人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局势呀。 上次,太子和质子为了我打架,我受伤了,没有机会看,如今这样惊心动迫的一幕又要上演,难道是老天为了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特意安排的吗? 不能了,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不论是谁胜谁负,最伤的不过是我。 我不是勇敢的人,但我还是冲了过去,站在他们中间,用我微弱的力量想要化开他们之间的纷争,偏偏那两个男人不领我的情,硬是跳到一边,继续对峙。 我费力地嘶吼道:“你们不许打架,听我说。三皇子,我愿意嫁给你,我点了头,就一心一意地等你来抬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放质子回到他的国家。质子他为我付出太多,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所以,我想看着他自由地生活。” 三皇子的眼中闪出一缕欣慰,又似有一种得意之色,质子眼底发红,似是瞪出了血,他大吼着:“朵英,谁胜谁败还不一定,你不用这样求他。” “我不是求,他是我夫君,我在跟他商量。”我硬着口气道:“质子,我求你,我求你回到你的国家,开开心心地生活,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质子眼中的杀气缓和了许多,他颤着声音问:“这真是你最大的心愿?你最大的心愿不在太子那儿吗?” “太子,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心力去偿还他了,可是你,我无力偿还。所以,我希望你收下我的心愿,我希望我们之间是永远的朋友,我不想下次见到你还是一身的愧疚。” 质子眼中的绝望大过于欣喜,眸子黯淡下来,杀气也荡然全无。他犹如一头斗败的狮子,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毫无半点留恋。 我为什么流泪?我在心酸什么?这不是我最期待的样子吗? 三皇子抱住我,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我,这一刻,我真的感觉到,他的手是暖的。 066 结局 坐在梳妆台前,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镜子里的我,任由三皇子用剪刀剪掉我的一缕发丝。 我从镜中看着他,见他倍加珍惜地将我的发丝装进一个小荷包里,我好奇地问他干什么用,他也只是神秘一笑。 爹娘还没找到,可三皇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抬回去了。女皇把日子定在初七,掐指一算,也没有几天了。 我的婚礼,我多想爹娘能亲眼看见啊。三皇子看出我心情低落,从身后环过我的腰,轻轻咬着我的耳朵,在我的耳边轻道:“别急,已经增派了人手去找了,听说是有了眉目,应该快了。” 我点点头,希望他们能赶在我嫁人之前回来。 镜中映着的,是一个笑容满面的他和一个忧色冲冲的我。 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太子派人送来了贺礼,是他亲手剪的一张大红喜字。听小太监说,太子整整剪了两天,剪坏了无数个,才有了这么一张看得过去的,希望我不要嫌弃。 我苦笑,我怎么会嫌弃?造化弄人,如若不然,恐怕站在我对面的男人会是他吧。 我仔细地将喜字收好,让小太监从马厩里牵了小玉龙给他。 以后,我无法再陪伴他的,希望小玉龙能在他孤独苦闷的时候给他解一解忧愁吧。 三皇子来了,给我带来了特殊的礼物,我一看,是一对精巧的同心玉坠子。 三皇子拿了一个,替我拴在腕上,笑着说:“这链子是用你的头发和我的头发编成了麻花绳,然后再串了坠子,费了好大的功夫呢。都说结发同心,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给你带这坠子,手都在抖呢。” 我仔细地瞧瞧,真的很好看。我拿起另外一个,亲手替他绑在腕上,我发现,我的手也在抖。 三皇子抓着我的手,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我看着他,淡淡地笑。我知道,我以后会很幸福。 换上喜服,盖上喜帕,由一位老宫女将我牵入喜堂。手上忽然一暖,粗糙的感觉没有了,却是宽大与厚重,我知道是他。 他给了我平民式的婚礼,民俗之风,他知道我喜欢这样的仪式,这样才让我真正有嫁人的感觉。 他挑了我的喜帕,我终于看见了穿着大红喜服的他,满面春风,笑意吟吟。 宾客们争相上前祝贺,他的手却始终不曾放开我的。他悄悄地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文绉绉的,我不会说,但能听得懂大概,于是我回道:“夫唱妇随。” 我看见,他的眼中有泪,一闪一闪的,格外精奇,格外耀眼。躺在床上,缠绵的余温还在。我疲倦的闭上眼晴,他的手却紧紧抓着我的,不肯松开。 半夜里,被一阵骚乱惊醒,三皇子不让我动,匆匆穿好衣服,又替我掖严了被,才叫了小太监进屋。 “出什么事了?” “回三皇子,惊鸿公子饮鸠自尽了。” “什么?”三皇子惊愕之余,仍不忘回过头来看我。 我闭着眼睛,脑中不断闪着太子的音容笑貌,任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你想死吗?” “想死的话,用手里的刀不就行了?投湖太麻烦。” 。。。。。。 “打扮一下,倒还过得去眼。” “乖乖在门口儿当职,好好地学习,将来在质子那里,可不能丢了我苍穹国的面子。” 。。。。。。 “不想去质子那儿,就乖乖地闭嘴,进林子给本太子轰兔子去。” 。。。。。。 “本太子的‘妙笔生花猫’还不错吧。” 。。。。。。 “你们。。。。。。她不过是个孩子,不许动她。” 。。。。。。 “你混蛋,你若敢欺负她,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 “我已经不配了。” “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特别是你。听着,不要再来招惹我,从此以后,你我情断义绝,互不相欠。” 。。。。。。 太子,你这是在惩罚我的薄情吗?你这是在报复我的寡意吗?还是,你想让我永远的记得你? 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呢? 三皇子送的同心坠子,挂在我的手腕上,所以我以后将牵着他的手不再放开。而你送我的坠子,我挂在脖子上,贴在心口,所以,你在我心里,任岁月的风尘刻画,也抹不去你的痕迹。 我永远也忘不了,曾经有一个男人,像我的亲人一般地叫我“朵英。” (全文完) 067 太子番外 直到三皇子从大殿中消失,我才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女皇。这个眼角全是皱纹的女人,搂着我的脖子,恶心地问我还会不会想她,我笑着说不会。 她相信了我虚伪的笑容,于是像个纯情少女似的扎进我的怀里。我不能拒绝,我只能抱住她。 我嫉妒三皇子,因为那幸福本来是我的。曾经,它真实地摆在我的面前,我几乎唾手可得,但是我却把它推了出去,是我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希望。 我让太监拿了些红纸来,笨拙地剪着喜字,每剪一刀,我的心都会揪痛一下。 我笑着剪,可是纸还是湿了。曾经在战场上,差点被人用刀砍死,我都没皱过一下眉头,如今,我却哭了。 朵英,那个时刻牵动着我心的女子,她就要嫁人了。那个男人英俊,优秀,如果不是我自己那肮脏的身子,我一定会站出来与他一争高下,哪怕是死。 我好悔,我若知道三皇子对朵英有这个心思,我就不会向那老女人妥协,我便可以仰着头告诉朵英,我对她的爱至死不渝。 如今,什么都晚了,我不可能看着夕阳,再去想朝阳的绚烂,也没有人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我足足剪了两天,才剪了个一个完好的喜字,透过喜字,我仿佛看见了朵英身穿喜服的样子。 三皇子亲自给我送来了喜贴,我本以为他是故意的,可是看他恭敬的样子,我又觉得他是个君子。 这几天晚上,我总会梦见我和她在那间小屋里,她光洁的嫩肩,娇红的鲜唇。。。。。。 我是个男人,我不敢保证在我见到她的一刻,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所以,我不敢去见她,只好让小太监拿着喜字给她送去。 当小太监把小玉龙给我牵来的时候,我震惊了。她竟然也是这般为我,我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原来我也好幸福呢。 这辈子,我是不会用我这肮脏的身体去碰她了,我真怕她会想不开,孤苦一生。现在朵英有了归宿,三皇子的爱不比我的少,我很欣慰。 所以,我决定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我是男人,所以我清楚,我的存在,始终是三皇子心中的一根芒刺,只有我的死,才能换来她真正的幸福。 狂风乍起,吹得窗子一开一关,啪啪作响。烛火跳动了几下便没了亮光,只剩几道白烟随风散开,似乎在证明烛火熄灭前曾垂死挣扎的事实。 我端起那杯毒酒,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我打开门,站在风里,向远处眺望。 有她的方向,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红,她可看得到一片黑暗中的我? 最爱的女人已经找到了依托,我应该可以放心地去了。可是,我远大的抱负尚未实现,我心中有太多的不甘。 仰头望天,哀声长叹,突觉腹如刀绞,我知道是毒药发作了。 我用身体力仅存的力气将身子撑在树杆上,依旧望着远处那血一般的色彩。 黑暗如一头贪婪的猛兽,不断地向我袭来,眼前的红不再清晰。 朵英,一个鲜活的面容在我的眼前跳动,她笑着,嘴里喊着:“太子,太子。。。。。。” 我知道这是假的,她在远处,她在那片亮红之中。 我好想再看看朵英,我希望能将她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努力地睁眼,我想只要我还能看见红色,就一定能看见朵英。可是黑暗的使者不再给我足够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眼中慢慢淡去。 那耀眼的红色被黑暗吞没,我再也看不见了一点色彩。我这短暂的一生,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消逝,我所做的一切,好的、坏的、对的、错的,都将随我化风而去。 我不知道世人将如何评价我的一生,我不在乎,哪怕我所有的际遇,只换来世人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