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杨》 作品相关 《小白杨》作者:水千丞 文案 好吃懒做的草包富二代被家人扔进军队调教,在这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破地方,白小少爷求救无门,哭哭唧唧地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每天忍受繁重的操练和自尊心的打击已经够让他痛苦了,为什么还要碰上一个处处找他麻烦、觊觎他屁股的煞星?这煞星长得人模狗样,却一肚子坏水,他白小爷绝不会屈服! 本文讲述一个扶不起的歪脖子柳在部队里被调教成英姿飒爽的小白杨的故事,且看白小少爷如何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共和国军人!! 本文有热血、有基情、有笑也有泪,努力呈现中国军人正直、悍勇、刚毅、厚德的美好面貌~ cp:邪魅狂狷鬼畜攻x草包富二代受 ps:本文主角为《你却爱着一个傻逼》里简隋英的二百五表弟白新羽, 文中会有简大少和李二时不时出来打酱油哦。 内容标签:制服情缘高干军旅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新羽;俞风城┃配角:简隋英;李玉┃其它:军文强强 编辑评价: 白新羽今年二十二,是个劣迹斑斑,学习不行、生意不懂、成天吃喝玩乐的草包富二代。为了白新羽的未来,白家终于下定决心把他送到部队里历练几年。 从此白新羽这个扶不起的歪脖子柳踏上了艰苦的新兵成长之路…… 作者文笔简练而精道,习惯通过对话从侧面塑造出主角的人物性格。文中主角白新羽好吃懒做、欺软怕硬,又爱哭鼻子的性格特点被描绘的淋淋尽致,跃然纸上。为读者一点点的展开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的白新羽在部队中有泪有笑,有热血有基情,不断历练成长的励志史。《小白杨》作者:水千丞 文案 好吃懒做的草包富二代被家人扔进军队调教,在这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破地方,白小少爷求救无门,哭哭唧唧地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每天忍受繁重的操练和自尊心的打击已经够让他痛苦了,为什么还要碰上一个处处找他麻烦、觊觎他屁股的煞星?这煞星长得人模狗样,却一肚子坏水,他白小爷绝不会屈服! 本文讲述一个扶不起的歪脖子柳在部队里被调教成英姿飒爽的小白杨的故事,且看白小少爷如何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共和国军人!! 本文有热血、有基情、有笑也有泪,努力呈现中国军人正直、悍勇、刚毅、厚德的美好面貌~ cp:邪魅狂狷鬼畜攻x草包富二代受 ps:本文主角为《你却爱着一个傻逼》里简隋英的二百五表弟白新羽, 文中会有简大少和李二时不时出来打酱油哦。 内容标签:制服情缘高干军旅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新羽;俞风城┃配角:简隋英;李玉┃其它:军文强强 编辑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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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么惹他了?不过你那个哥吧,也太横了,说实话我都有点儿怕他。” 白新羽听着邹行说箭隋英坏话,心里不太痛快,但又没法反驳,因为邹行说得也没错,他想了想,还是说:“其实他对我也挺好的……” 邹行拍了拍他的背,“你这是被虐习惯了。” 白新羽灌了口酒,“不说了,你们high吧,我回去了。” “哎?真走啊?这才几点啊。” 白新羽踹了他一脚,“改天再宰你。”说完拿起钥匙和钱包就走了。 出了酒吧,空气虽然不那么浑浊了,但这天儿也忒他妈热了,感觉身上还是粘糊糊的,大脑也直犯晕,他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把冷气开到最低,然后倒在了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 从那天碰到他哥到现在,他的心一直悬着,想起他哥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就手直抖。 简素英是他表哥,他妈妹妹的独子,他那个小姨命不好,被个小三挤兑死了,让他哥十来岁就没了妈,他妈心疼他哥,就对他哥特别好,他哥呢,长大了很有出息,也就对他好,虽然从小打骂没断过,不过自小给他塞零用钱、帮他打架、投钱给他做生意、替他解决赌债,这些事儿没少干,所以他哥虽然凶了点儿 ,但确实对他挺好的。他从小就怕他哥,基本他爹妈管不了的,他哥一出马他就老实,没办法,那是真怕啊,他哥一瞪眼睛,他就感觉那大耳刮子要下来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半年前哪儿来的胆子,敢坑他哥的钱。 想起半年前的事,白新羽一脸懊恼,抓着方向盘拿脑袋使劲撞了几下,车喇叭嗷嗷叫。 当时他赌球欠了三百多万高利贷,实在不敢跟他爸说,就硬着头皮去找他哥借钱,结果他哥也火了,把他一顿臭骂轰出去了,还说再也不管他了,他当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他哥的异母弟弟,就是那个小三生的儿子找上他了,说能帮他,他当时也真是走投无路了,就跟那小子合伙骗了他哥三套房子,转手一卖,才把赌债填上。他做完这事儿之后,又后悔又愧疚又害怕,就去澳洲他姑妈哪儿躲了半年。 可是那个鸟地方,净说鸟语,没个认识的朋友,他天天在他姑妈的大庄园里溜狗,差点儿憋疯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回来了。回来之后也不敢声张,没成想才回来没几天,带个新泡的小嫩模去玩儿,刚到停车场就跟他哥撞个正着,吓得他一脚油门就跑了,到现在想起他哥吼他那一嗓子,都吓得心肝儿直颤。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真完蛋了,他哥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他怕得连家都快不敢回了。而且他哥到现在都既没给他打电话,也没给他爸妈打电话,这指不定是酝酿着什么风暴呢,一想到他哥那些整人的招儿,他浑身一哆嗦,愁得差点儿哭出来。 在车里呆了快一个小时,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想来想去,兜里没几个钱了,早晚得回家,怎么想还是家里安全,至少他哥要是找上门儿来,看在他妈的面子上不能打死他,要是在外边儿被他哥逮着,得去半条命。白小少爷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赶紧发动车,往家赶去。 这时候已经一点多了。白新羽把车停在车库,悄悄打开家门,摸黑往楼上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客厅的灯突然亮了,白新羽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就见他爸妈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白新羽心一凉,赶紧环视偌大的客厅,没发现他哥的踪影,但他还是没放松警惕,他回国没几天,他妈对他的思念还没释放完呢,不可能一下子冷下脸来。他心想,完了,他哥肯定来找过他爸妈了。他心惊胆战地说:“哎,爸,妈,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睡啊,也不开灯……” 白庆民一指沙发,“你过来坐下。” 白新羽腿肚子有点儿发软,他小声道:“ 爸,怎么了?” “过来!” 白新羽求助地看向他妈,他妈扭过头去。他吞了口口水,走过去坐下了。 白庆民怒视着他,“你说,你回来是不是又去赌了?” 白新羽哭丧着脸,“冤枉啊爸,我才回来几天啊,我没去。”他这回倒是没撒谎,不过没去不是因为真的克制住了,而是因为没钱,他爸最近管他太严了,在这么下去他都没脸出去玩儿了。 可惜,他以前撒谎太多,他爸根本不相信他,他老爹一拍桌子,“今天隋英来家里了,说你从澳洲回来还不学好,又跟邹行那帮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鬼混,又赌又嫖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染个黄毛,成天没个正形!” 白新羽缩了缩脖子,“爸,我哥说什么了?你今天怎么了,白天还好好的……”他知道他哥肯定是来吹了不少风,不然他爸不能变脸这么快。他爸妈最听他哥的话,因为他们家的主要生意基本都要靠他哥带着,又有很亲厚的关系在,基本上在他的教育问题上,他哥只要想说了算,就能说了算,所以他才害怕。他害怕他哥把自己联合小林子坑他哥钱的事儿告诉他爸妈,那他爸肯定得打死他。 白庆民深吸一口气,“成天谎话连篇,家里还有谁会相信你?隋英是关心你,才把你在外面的情况告诉我们,不然人家那么大一个老板,成天管你这些破事儿?” 白新羽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哥没把最严重那个事儿说出来,但是他还是有相当不好的预感,他再一次求助地看向他妈,拼命使眼色。 李蔚芝推了推自己的丈夫,叹道:“你说正事儿吧。” 白庆民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白新羽一眼,白新羽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喘。 白庆民道:“要不是隋英告诉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外边儿简直是劣迹斑斑,你今年都22了,你还想混几年?成天跟邹行那帮人鬼混,你混得起吗?邹行他家十几亿的资产,咱家能跟人家比?你再这么下去,老白家就没人了。” 白新羽局促道:“爸,你别这么说,我会改的,我也想做生意啊,那做生意有赚有赔嘛,我以后……” “你赚个屁!你不赔钱都是有隋英给你盯着,你自己赚过几个钱?就会吃喝玩乐,你是不是想一辈子这样?十年二十年,我和你妈都死了,谁给你钱花?就咱家那不上不下的家底,够你败几年?” 白新羽被骂得很憋屈,但同时又有几 份侥幸。如果他哥整治他的方式就是跑他家告他一状,那这个惩罚简直太轻了,他真应该感天谢地,反正他爸唠叨的话他都是左耳朵出右耳朵进,回头没钱了跟他妈撒撒娇就行了,他妈才不会不管他呢。这么想着,白新羽就尽量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地说:“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混了,我一定勤奋学习,不贪玩儿、不败家,要不我再回去上学吧。” “放屁!”白庆民怒骂道。 白新羽吓得一哆嗦,心里嘀咕着,今天到底怎么了。他打小脸皮厚、嘴巴甜,只要犯了事儿,认错态度一向好得不得了,无非就是为了少挨点儿揍,少听点儿啰嗦,而且这招屡试不爽,一般他爸发泄一下也就完了,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 “你还敢提上学?花钱让你留学,你把钱败光了灰溜溜回来,国内的好大学你又考不上,你说你这么多年干过一件让你爹妈张脸的事儿没有?有没有!” 白新羽低着头不说话。他虽然已经锻炼得挺不要脸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感觉到自尊心有点儿受打击。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好好学习、不想像他哥那样做生意、做大生意,他就不是那块料嘛。 李蔚芝再次推了推自己的丈夫,“行了,你别骂他了,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他听得进去吗。” 白庆民迁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他这样都是你管出来的!” 李蔚芝脸色一变,“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你成天不回家,小时候都我自己带,到头来成我不是了?” 白庆民面色发青,李蔚芝还想说什么,但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最终还是硬给咽下去了,她眼圈有点发红,“吵这个没用,你赶紧跟他说正事。” 一提到“正事”,白新羽心里犯嘀咕,到底是什么“正事”?不会又是要扣他零花钱吧? 白庆民清了清嗓子,把暴怒的情绪压下去了一些,“新羽,今天隋英来,我们三个人对你未来的发展好好讨论了一番,现在有了一个方案。” 白新羽轻轻一抖,总觉得自己听到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白庆民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真是心乱如麻。他心想自己也算小有所成,基因按说也不差,这么帅气的一个儿子,智商正常,成长环境又样样都好,怎么就硬是长成了一个草包呢?他一狠心,道:“我们打算把你送部队待几年。” 白新羽一听,晴天霹雳,差点当场给他爸跪下,他失声喊道:“爸——” 白庆 民一挥手,“你叫祖宗也没用,这事儿已经定下了。” “爸!”白新羽猛地站起来,一下子扑到他爸面前,眼中含泪,“爸,我不去,我求你了,我死都不去!” “那你就去死!”白庆民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心里那个又气又恨,他狠下心推开了白新羽。 “爸,我求你了,我去部队真的会死的,我从小就吃不了苦,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去啊,爸,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别让我去部队,我求你了。” 白庆民扭过头去不看他。 白新羽那眼泪不是装的,是真的。他在英国被学校退学,灰溜溜回国时,他爸妈就想把他送部队,他那是连哭带嚎满地打滚,才勉强留了下来。开什么玩笑,部队是人呆的吗,一想到每天要起早贪黑操练,一年到头跟一群臭老爷们儿为伍,不如弄死他算了。没想到躲得了初一,没躲过十五,这次他爸妈旧事重提,看上起态度很坚决,他一想到自己的命运,顿时哭得稀里哗啦。他看他爸态度强硬,立刻调转方向,扑到他妈身上,哭喊道:“妈,你忍心让我去部队吗?我走了谁陪你逛街啊,谁带你出去玩儿啊。妈,你说话啊。” 李蔚芝一脸为难,眼圈发红,她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儿子,心里是万般不舍。其实丈夫说得对,儿子是她惯出来的,她没办法,儿子就是她的命,她从小就什么都由着他,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只要儿子一撒娇,她就扛不住,恨不得把星星摘给他,结果儿子这么大了,一点儿自立的本事都没有,反而染了一身败家的坏习惯。今天隋英跟她说了很多,有些话说得挺重的,也把她点醒了,她这次也是铁了心了。她吸了吸鼻子,“新羽啊,你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今年一年你就花了三百多万了,咱们家虽然不缺钱,可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经不起你这么败家,要是妈能养你一辈子,妈也认了,可是妈不能啊,我和你爸早晚有老的一天,你不能指望隋英管你一辈子吧,你要还这样下去,我们怎么放心啊?这事儿……定了,你就去吧,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去部队能板板你的脾性,让你成熟一点,再说你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以后让你哥找找关系,你留在部队里谋个职,以后也不愁吃喝了,这不是挺好吗。” 白新羽眼泪哗哗地,“妈,我呆不下去的,你真呆不下去。妈妈,我不要去,你快劝劝我爸,妈妈,妈妈,求求你了。”白新羽抱住他妈的腰,使劲哀求着,他妈最心疼他,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白庆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有点出息,像什么样子!起来!” 李蔚芝埋怨道:“你行了,孩子都要走了,你还那么凶干什么,说不定几年见不着,都不够你想的。”说着,她眼泪也掉了下来。 白庆民叹了口气,扭过头去抽烟。 白新羽哭得更凶了,“妈妈,你怎么舍得我去啊,我不想去,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啊,你不心疼我吗?部队又苦又累,我受不了的,妈妈,我求你了,你去跟我爸说,去跟我哥说,别让我去啊,妈妈,求你了,求你了。” 李蔚芝摸着他的头发,哑声道:“儿子啊,妈不舍得你去,但是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你看你现在游手好闲的样子,我看着着急啊,你真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别求我了,求我没用,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就算我能做主,你……你还是得去,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就老实去吧,混出个人样再回来。” 白新羽眼看撒娇哀求不起作用了,大哭道:“我不去,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白庆民怒道:“你不去,以后别想从我们手里拿一分钱,你的房子、车、银行卡,从现在开始我全部收回,等我死了我把所有钱捐给孤儿院,你一个字儿也别想拿到,你不去,我白庆民就没你这么窝囊的儿子!” 白新羽哭声戛止,眼泪鼻涕都还糊在脸上,好好一张脸看上去狼狈不堪,那软弱没用的倒霉样子,看得白庆民心里火气更盛。 白庆民把抽了没几口的烟狠狠按熄在烟灰缸里,他站起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这几天不准出去玩儿了,好好准备准备,隋英把你的手续办下来之后,我们就送你走。” 白新羽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天蹋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当当当当~~~~ 大家期待已久的小白的故事老千终于要写啦!!!我一定努力把这文写好,不让大家失望。 大家可能会注意到,我把小攻的名字改了,烧饼里我曾放过他们俩人的番外,改名字是因为《寒武再临》里攻叫成天壁,原本这文里攻的名字也是x天x,我觉得有点重复,所以就改叫俞风城了,我觉得俞风城更好听啊~~ 总之这个正文会和那个番外有一些差距的,但人还是那俩人! 请大家多多支持,多收藏,多留言,给老千码字的动力吧=3=爱你们! 第2章 白新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发现那不是一场噩梦,而是现实,他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狠狠用脚蹬床,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敲门声响起,他家保姆在外面喊着,“新羽啊,起来吃饭了。” 白新羽大喊道:“不吃!饿死拉倒!” 保姆推门进来,看着使劲踹床的白新羽,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拍着他的背,“你看你,闹脾气有什么用啊,快起来吃饭,阿姨今天给你蒸了螃蟹,可新鲜了,起来吧,乖啊。” 白新羽扭着身子钻进被子里,闷声道:“饿死就不用去了。” 保姆哭笑不得,“让你去部队,又不是让你上刑场。” 白新羽抬起脸,头发乱得像鸟窝,眼圈通红,带着哭腔说:“那跟刑场有什么区别啊,你不成天看电视吗,你没看部队里什么样啊,天不亮就要起来,一整天又跑又摔又打的,成天关在军营里哪儿也去不了,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哎呀,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保姆给他顺了顺头发,“再说,你这么闹有什么用啊,你爸妈已经铁了心了,真不想去,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白新羽眼睛一亮,“什么办法?阿姨你有办法吗?你快去劝劝我妈。” “我劝有什么用,你不想想这是谁提出来的。”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我哥……” “是啊。昨天简少爷来的时候,我也在,他们说什么我都听着了,简少爷连哄带吓的就把这事儿定下了,你要不想去,还是得他松口,你求你爸妈没用。” 白新羽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是他哪儿敢给简隋英打电话啊,他躲都来不及呢。 保姆笑道:“快起来,先吃饭,吃饱了好想办法,你还能在床上赖一辈子啊。” 白新羽撅着嘴,嘟囔着,“你给我扒蟹壳啊。” 保姆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疼爱,“好,我家小祖宗说什么是什么。” 白新羽在屋里憋了一整天,哪儿也没去。他爸果然说到做到,他一觉醒来,车和自己公寓的钥匙都没了,信用卡不用看,肯定也全停了,他窝在床上打了会儿游戏,越打越心烦,直接把手柄摔了。 想来想去,保姆说得对,这事儿要真想解决,必须还是得他哥出马,可是他实在不敢给简隋英打电话,光是想着要听到那熟悉的怒吼声,他就 觉得后脖子发凉、腿发软。他在去部队受苦和被他哥狠削一顿之间犹豫不决。 就这么萎靡了两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白新羽照样没下楼,让保姆把饭菜端他房间,他刚吃了没几口,房间门就被推开了,抬头一看,他爸妈就站在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白新羽立刻把筷子一扔,往床上一靠,装出一副没胃口的样子,委屈地扭过了头去。 李蔚芝埋怨道:“成天躲在房间里干什么你,也不知道下楼活动活动。” 白新羽小声说:“没劲儿。” 白庆民粗声道:“装个屁,给我坐直了。” 白新羽还是有点畏惧他爸,坐直了身体。 白庆民把一个文件袋扔到了他床上,“这是你的档案,隋英都给你办好了,明天下午四点的火车,我送你去火车站。” 白新羽瞪大眼睛,“明、明天?”他没想到这么快,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绝食,或者想什么其他的对策,结果他还什么办法都没使出来,就要走了?他有种还没出拳沙袋自己爆了的无力感。 白庆民看着他,也有点不舍得,但还是硬着心说:“明天。” 白新羽想嚎啕大哭,但是突然发现这几天负面情绪宣泄得太多,一下子聚集不起来了,他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眼中满是震惊、绝望,却说不出话来。 李蔚芝心疼地说:“好好把这顿饭吃了,明天想吃点什么告诉妈妈,妈妈亲自给你做,到了部队要好好听领导的话,跟人好好相处……”她有点说不下去了,一想到儿子马上就要离开自己身边了,心里万般不舍。 白新羽知道,此时说什么不想去已经没有用了,看着床上的档案袋,他真想一头撞死。 白庆民道:“你收拾收拾东西吧,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部队不让带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个档案里有入伍须知,你好好看看吧。” 后来他爸妈再说什么,他基本就没怎么听进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给他哥打电话,他宁愿被他哥打个半死,也不要去部队! 他爸妈一走,他立刻抓起手机拨他哥的电话,结果连拨了好几通,都没有人接,他知道,他哥是故意不接他电话了,他一时感到天崩地裂,觉得自己的人生彻底完了。 第二天下午,白新羽连哭带闹地被硬推上了车,押送到了北京火车站。 此时,他身上穿着一身迷彩服,他这辈子没穿 过这么便宜的衣服,总觉得那布料太硬,磨蹭着皮肤非常难受,他胸前还别着一朵蠢透了的大红花,总是很有型的头发此时被鸭舌帽压得站不起来,他眼圈通红,神情沮丧,几乎是被他爸拖着往前走。 白庆民一边走一边数落他,“就是忘了把你那头发给剪了,染个乱七八糟的颜色像什么样子,到了那边先把头发理了,知道吗?” 白新羽抿着嘴,心里充满了怨愤和抵触情绪。 李蔚芝在旁边不停地抹眼泪,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他一大堆东西,但白新羽此时哪还有心情听,他已经走入伍通道来到了站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绿色的海洋,整个站台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入伍的和送行的,鼎沸的人声中,分明还夹杂着一些激动地哭声。 白新羽其实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想到有这么多跟他一样受苦受难的兄弟,在这种离别的氛围渲染下,他也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蔚芝摸着他的脸,眼泪也止不住了,“宝贝啊,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也舍不得你,可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怪我们,也不要怪隋英。” 白新羽还抱着自己能抢救一下的念头,泪眼汪汪地说:“妈妈,咱们回家吧,我不想去,我不想离开你。” 李蔚芝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哥怕你在部队受欺负,找了个人照顾你,那孩子家里很有来头,他爷爷跟简家的老太爷是一辈儿的,军人世家,那孩子叫俞风城,跟你同一期入伍,你哥是特意把你安排到跟他一个地方的,好照应你,你到了部队记得去找他。你看,你哥也是真的为你好,你不要有怨气,好不好?” 白新羽基本没听进去,他现在脑子空白一片,觉得背后的火车就是那开往屠宰场的大货车,他们这些新兵都要被拉去受苦受难了。 站台广播里,播音员开始要求入伍新兵按编号上车。 白庆民恨着心把白新羽推上了列车,白新羽抱着他爸的胳膊,呜呜直哭,就差当场给他爸跪下了,李蔚芝在旁边不停地抹眼泪,围观的群众都有点受不了了,来送行的多少都有点情绪激动,可像他们这样好像生离死别的,实在是不多见,因此周围就不少人看着他们。 白庆民脸皮薄,赶紧把白新羽推上了火车,白新羽一脚刚沾到火车踏阶,另一只脚就想往外面跑,可还没等他迈出去一步,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然后身体猛地被拖进了火车里,耳边一个四川口音的男人大喊道:“都往里走往里走,别 堵门口。”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推进了车厢里。 他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回头一看,刚才把他拖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五官很深,皮肤晒得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眉毛又粗又浓,一看就不太好惹。他哀怨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然后就被涌进来的新兵挤进了车厢里。 白新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一坐下就赶紧打开车窗,他父母正站在窗外,他伸出胳膊,抓住了李蔚芝伸上来的手,恨不能从窗户跳出去,可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是真的要被拉去遥远的新疆,度过至少两年的苦难生活。 李蔚芝眼泪婆娑,心疼地说不出话来,白新羽抽泣不止,趴在窗户上一个劲儿地哭。 汽笛的声音响起,火车就要开了。 白新羽心里某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他抓住他妈的手,大哭起来,“妈,我不去,我不要去,我要回家,妈——” 他声音太大,把旁边坐着的战友都吓到了,其他送行的父母也都纷纷侧目,其他新兵哭,只是不舍得家人,还没有一个像他一样要死要活的。 白庆民脸一红,觉得太丢人了,拽着李蔚芝就走。 白新羽哭叫道:“妈妈——” 李蔚芝三步一回头,最后还是被白庆民拽走了,白新羽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刚想再喊,后脖领子一紧,他被一股力拽回了座位上,后脑勺磕在靠椅上,摔得他一时眼冒金星。 头顶传来一声暴喊:“干什么玩意儿哭哭啼啼的!还叫妈?你他妈没断奶啊!” 白新羽抬头一看,竟是刚才粗暴地把他拽进车厢的那个男人,他这人从小欺软怕硬,一看那男人从精壮的身材和凌厉的眼神,就缩了缩脖子。 男人指着他骂道:“这是去部队,不是上战场,你哭个毛啊!国家能指望你这副熊样的保家卫国?你是谁招上来的?”他大喊道:“这个兵谁招的?谁招的?!” 他喊了两嗓子后,从另一个车厢跑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忙道:“老许,别喊,别喊,来来来。”说完勾着那男人的脖子,连抱带拽地往车厢外走。 那男人临走前还指着白新羽道:“你再叫一声妈试试!” 白新羽吓得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直到俩人走出车厢了,他都没回过神儿来,周围原本一脸哀愁的新兵,此时全都不敢吭声了,只是或同情或嘲弄地看着白新羽。 白 新羽感到如坐针毡,他转过身,把脸对着窗户,悄悄掏出手机,继续给他哥打电话,他现在宁愿被他哥打个半死,只要能不去部队。 刚打了没两下,突然听着后面一声怒吼,“部队是垃圾场啊!爹妈教不好给我教,什么玩意儿,我跟你——”说完就没了声音,估计是被人阻止了。 白新羽身子一抖,吸了吸鼻子,感觉一场漫长地噩梦开始了。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兄弟。” 白新羽扭过头,才发现自己旁边坐着一个小眼睛的男孩儿,眼角微弯,天生一副笑面,白新羽抹了抹眼泪,“干嘛?” “你怎么哭成这样啊?是不是舍不得女朋友啊。” 白新羽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该舍不得哪一个女朋友,他是舍不得他的好日子,他摇摇头,“我就不想去。” “你不想去你还来干嘛?”坐他对面一个憨头憨脑地男孩儿皱眉看着他,“俺们村儿二十几个想当兵的,就选了我一个,我想让我发小也来呢,他都来不了。” 白新羽懒得搭理他,心想小爷的逍遥生活岂是你这种乡巴佬能懂的。 “我叫钱亮,钱途……”小眼睛伸出手,做了个目标远大的手势,“明亮。” 白新羽心不在焉地说:“我叫那个……白新羽。”他对这些人的搭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这人虽然没本事,可因为投了个好胎,骨子里有富家少爷的优越感,这么多年来结交的人非富即贵,哪里能看得上这些农村来的孩子,他只是一遍遍地拨手机,心里祈祷他哥快点接电话,可让他失望的是,他哥看来是铁了心任他自生自灭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回来了,他在车厢里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好,欢迎大家从今天起正式成为光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军,你们身上穿得这身衣服,它不仅仅是衣服,还是象征威严和荣誉的军人的标志,希望你们从穿上它的那天起,谨记作为一个军人的道德和尊严,刻苦训练、敢打敢拼,为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继续低头玩儿手机,他正在微信群里向所有朋友抱怨自己被发配边疆。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顺威,是这个临时组建的新兵连的指导员,刚才那个是新兵连的临时连长,许闯,咱们这次一共从全国各地招了600多个新兵,到了新疆,受训三个月后,你们就会根据情况被分派到其他 连队,当然这三个月,就由我和许连长负责你们的训练。大家从现在开始,就是要一起生活、一起受训,将来还可能一起上阵杀敌的战友,希望你们把有战友的地方,就当成家。” 他说完之后,车厢里爆发出一阵掌声,所有新兵脸上都带着对军旅生涯的向往,只有白新羽一个人,从头到尾低着头玩儿手机,掌声结束后,他恰巧接到一个微信信息,叮地一声响,在瞬间安静下来的车厢里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射向了他。 白新羽猛地抬起头,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干、干什么。” 王顺威皱起眉看着他。 这次招兵是他负责的,部队里是有那么几个兵,是特殊渠道塞进来的,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就是其中之一,他知道许闯生气,他也不愿意,可是组织里外,都少不了那些人情往来,这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团头都把档案塞他怀里了,他能说一个“不”字吗。 人虽然是他安插进来的,但是他也看这个一身娇气的富家少爷不顺眼,他叹了口气,“这个小同志,你干什么呢?” 白新羽摇了摇手机,无辜地说:“怎么了。” 王顺威严肃地说:“上级讲话,不允许玩儿手机,或者做别的分散注意力。” 白新羽耸了耸肩,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王顺威看着他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冷笑,到了部队有得你苦头吃,早晚把你那身臭毛病板正过来。 讲完话后,王顺威就走了。 车厢里都是新兵,大家彼此不认识,一开始还不怎么说话,过了几个小时就熟稔了起来,有唠嗑的、打牌的,这些平均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的孩子,很容易就敞开了心扉,整个车厢热闹了不少。 只有一个人,跟周围人格格不入,那就是白小少爷。 白新羽自坐上车开始就一直低头玩儿手机,几个小时手机就没电了,车上又没有充电的地方,他烦躁不堪,干脆闭着眼睛打算休息。 钱亮推了推他,“哎,打牌不?” 白新羽摇摇头,连眼睛都没睁开。 有人小声说:“钱亮你别管他,你没看人家都不爱搭理我们吗。” 白新羽心想是啊,我不爱搭理你们,小爷烦着呢,谁也别来烦我。他带着一股子的委屈、恐慌、愤怒、不安,伴着摇摇晃晃地车厢,就那么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 ,他醒了,发现天已经黑了,乘务员开始推着餐车发晚饭。 火车上的盒饭,自然精致不到哪儿去,白新羽本就心情极差,再看着盒饭里混成一团的荤菜和素菜,顿时胃口全无,钱亮看他不吃,把他那份也给塞进了肚子里。 大约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已经坐了六个小时车的白新羽,感觉腰酸屁股疼,脖子僵得难受,他忍不住问道:“钱亮,这车上有睡觉的地方吧。” 钱亮道:“有吧,好像车头那边儿是卧铺。” “那几点过去啊?” “啊?过去哪儿?” “卧铺啊。” 钱亮眨了眨眼睛,“我们不去卧铺啊。”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难道我们就坐着去新疆?” “是啊。”钱亮理所当然地说:“卧铺贵啊。” 白新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几天?” “可能两天吧。到了乌鲁木齐要换新疆的火车,坐完火车还要做汽车,反正那个地儿老远老远了,在祖国边界呢。”钱亮不以为然地说:“聊聊天打打牌,其实很快的。” 白新羽只觉眼前一黑,恨不能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咱们的小攻奏要出场了~~ 第3章 白新羽没想到,他们真的就那么坐了一夜。 半夜时分,整个车厢的新兵蛋子都睡着了,有人还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他饿得发晕,想起行李里有他妈给他塞得吃的,但是他腰酸腿抽筋,实在懒得站起来,而且旁边的两个战友睡得跟死猪一样,他根本没法儿出去。他这辈子没遭过这样的罪,感觉自己整个下半身都不听使唤了,他脑袋靠着窗,想睡上那么一会儿,可是脖子很快就受不了了,那一夜他是饥肠辘辘、浑身散架一般难受,漫漫长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白小爷的痛苦和眼泪。 他迷迷糊糊中,想着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心里不禁开始怨恨简隋英,可是想了想,也不能全怪他哥,他应该怪他哥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简隋林!要不是小林子撺掇他去骗他哥的房子,他哪儿有胆子干出那样的事儿,如果他没那么干……如果他没那么干,还不上赌债,他可能会被高利贷的砍死吧。一想到这里,他更是欲哭无泪。他在心里呐喊着:哥,我知道错了,你快放我回去吧。 因为过于困顿,白新羽最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车厢里的人都醒了,开始张罗着吃早饭。 白新羽睡醒之后,浑身难受得不行,摊在座位上直哼唧,感觉自己身体要散架了。 他就这么痛苦地挨到了乌鲁木齐,他们集体换了辆更破的火车,往喀喇昆仑山开去,那里地处祖国的边界,由于海拔较高,车厢里的新兵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缺氧情况。 白新羽这些天除了上厕所,就没离开过自己的座位,他手机、电脑和ipad都没电了,他觉得自己就跟一个绝望的僵尸一样,半死不活地堆在座位里,两天的折磨下来,他心里唯一一点期待,就是能有一个平躺的床。此时因为缺氧,本就难受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白新羽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小声啜泣着。 钱亮和周围的新兵对他的“顾影自怜”早就习以为常了,没人搭理他。 渐渐地,很多人都感到呼吸不那么顺畅了,不过这些新兵都年轻体健,一时也还承受得住。 这时,白新羽听到有叫嚷声从前面的车厢传了过来,他仔细分辨,似乎是问有没有人需要吸氧。 这还用问吗?这一车厢鲜肉都是从平原地带拉过来的,哪个不需要啊。 所以当车厢拉门打开,王顺威领着一个人走进来问“怎么样,大家……”的时候,他立刻叫道:“我要,我要,我快喘不上气来了 !” 一整节车厢的人都转头看向白新羽,看着这个一路上自命清高,缩在座位里谁都不搭理,却总在晚上偷偷哭的孬种,目光满是揶揄。 走在王顺威前面的一个高大的男人,也应声转过了脸来,看向白新羽,白新羽正好抬头,跟他四目相接。 眼前的男人五官深邃、剑眉星目,俊帅得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皮肤细腻到找不出半点瑕疵,短短地头发直愣愣地竖着,看上去英姿飒爽,干净利落,一身迷彩服包裹住他修长结实的身段,别提多带劲儿了。 白新羽说不上怎么回事儿,呼吸就一滞,这个人的眼神太锐利太挑衅了,一被他盯着,心就发慌,不敢再看他。 他感觉到周围火辣的目光,浑身不自在起来,明明好多人已经呼吸不顺了,却没人主动要求吸氧,这是干什么?拼毅力? 那人微抬着下巴,说道:“这个车厢有没有同志需要吸氧?设备有限,大家年轻力壮的,能挺就挺一挺,尽量把设备留给最需要的人。”话虽然是对全车厢的人说的,但眼睛却盯着白新羽,神色带着几分轻慢和鄙夷。 不少人低声笑了起来,白新羽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 那人身后是王顺威,他道:“往前走,别挡着,去下个车厢看看。” 那人把目光从白新羽身上收了回来,继续往前走。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白新羽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连日来的沮丧、愤恨、恼火、都因为那人的一句讽刺而彻底被点着了,他为自己这些负面情绪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在那人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白新羽腾地站了起来,傲慢地嚷嚷道:“设备一个多少钱,我捐你一百个行不行?几口氧气都藏着掖着,既然不让用,你还问个屁啊。” 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 那人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 白新羽一米八二的个子,在这个人面前依然矮了好几厘米,他又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跟他最怕的他哥不一样,他哥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可是眼前这个人,好像真的能掐死他似的,真他奶奶的吓人。 白新羽悄悄缩了缩脖子,但是他已经站起来了,没脸就这么坐下,再说这个人好像也没打算放过他。 下一秒,白新羽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已经两步跨到了他眼前,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一头撞到了那人脸上,一股纯男性的气息扑鼻 而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手臂一痛,两条胳膊都被那人拧到了身后,手腕被对方一只手钳住,死死固定着。 白新羽惊叫道:“你要干什么!”他使劲挣扎,可抓着他手腕的手跟铁钳子一样,力气极大,这手的主人明明看着年纪比他还小,劲儿怎么这么吓人,他越挣扎,手腕就越疼,疼得他嗷嗷叫起来。 那人充耳不闻,把他连拖带推地弄到了这节车厢的尽头,然后一脚踹开厕所门,狠狠把他推了进去。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白新羽差点儿吐出来。在他急着稳住身形,不至于亲到厕所墙板的时候,厕所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他回身扑过去,发现门把手已经被扫帚卡住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里氧气多,你慢慢儿吸吧。” 车厢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白新羽哪儿受过这种待遇,气得直接哭了,拼命拍着门板,“你他妈的混蛋,放我出去!” 他听到王顺威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外面飘来,“哎呀,别这么闹,小俞你不像话啊,快把人放出来。” 然后是许闯的大嗓门儿,“不许放,关着,这小子就是欠教育。你们都别笑,老实坐着,不许看!” 许闯吆喝完后,外面就没声音了,白新羽咣咣咣敲了半天门板,骂了半天娘,都没人理他,想起那个王八蛋嘲讽的脸,白小爷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在那个臭气熏天的厕所被关了一个小时,才有人把他放了出来。 白新羽这回彻底老实了,坐回座位后一声不吭,只是心里默默诅咒着那个把他关进厕所的傻逼。 钱亮关心地推了推他,“哎,你没事儿吧?” 白新羽摇摇头,不想看他的脸,他觉得整个车厢的人都在嘲笑他。 钱亮道:“你谁不好招惹招惹他呢。” 白新羽刚哭完,嗓子还哑着,一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听上去特别委屈,“他怎么了?” “听说那个人很有背景的,考上军校却不念,跟我们跑昆仑山遭罪去,你说他怎么想的?” 白新羽咬牙切齿地说:“脑子有病呗。”不然能干出那么禽兽的事儿吗。 第二天,他们终于下了火车,转而被塞上军用大卡车。此时他们已经进入昆仑山脉,即使现在还是夏天,气温也偏低,而且气候干燥,白新羽感觉每一次呼吸都要费好大的劲儿,他高原反应 不像昨天那么严重了,但也没舒服到哪儿去。车上有不少比他壮的人都上吐下泻的,比起那些人,他还算幸运的。 又经历了八个小时大卡车的运输之后,白新羽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待宰的牲口,被送到了屠宰场,而且他这头“牲口”,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营地建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手机连信号都没有。背靠光秃秃的山,面朝一望无际的山林,这一趟走过来的路,形状跟奶酪差不多,深深浅浅全是坑,白新羽腿肚子直抖,看到这样的景象,他觉得自己该哭,可他发现自己眼泪不够用了。 指导员要嘱咐他们的话在漫长的车途上早说完了,他看这些新兵都累了,就分配好宿舍,让他们去休息。 白新羽抱着行李,拖拖拉拉地往宿舍走去。他也想早几步到床上,好痛快睡一觉,可他实在浑身没劲儿,身上没一个地方不疼的,而且手里的行李真他妈重啊,白小少爷打小没干过一次活儿,扫帚倒地上都不会扶一下,哪儿提过这么重的行李。 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宿舍门口,他刚要跨进门,突然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害得他脸差点儿砸墙上。 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个力道绝对是故意的。他愤怒地回头,一打眼就看到了一双带着揶揄和不屑地眼睛,那眼睛狭长明亮,波光流转之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只是这脸长得虽然人模狗样的,人却是缺德得不行。这人正是在火车上把他关厕所里,害他一天没吃下饭的那个王八蛋。 白新羽虽然恨得想咬他,可也有些怕他。他从小就这点儿胆子,欺软怕硬,碰上厉害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娘们儿。” 白新羽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回嘴,心想这么快就出现恶霸了,而且好像还被盯上了,他可怎么办呀。更可怕的是,那人一闪身,拐进了他的宿舍,白新羽眼前一黑,差点儿坐地上。他真是倒了血霉了,居然跟这煞星一个屋,这不是要弄死他吗! 白新羽在门口悲切地站了半天,才认命地走了进去,他寻思着去找指导员给他换宿舍。 那人看到他进来之后,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冲他笑了笑。 白新羽吓得一哆嗦,赶紧扭过头去。 宿舍跟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是个能睡几十人的大通铺,四排床位,中间预留过道,同一排床位的每一张床都挨得非常近。一想到要二十几人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白 新羽就直反胃。 白新羽看那个煞星挑好了床位,赶紧找了一个离他最远的床位,把行李甩在了床上。 他刚把行李放下,想解开拉链拿点儿吃的,突然后脖领子被人揪了起来。戏谑地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谁让你睡这儿的?” 白新羽心惊胆战地回头,看着那个煞星。 那煞星指指里头的一个床位,“睡那儿。” 白新羽一看,操,那不就跟这煞星的床位挨着吗,说句难听的,这煞星翻个身都能滚到他身上。他要是睡那,得少活十年,他赶紧摇头,“我睡这儿……就可以。” 那煞星轻扯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不客气地拎起了他的行李,抓着他衣领把他连拖带拽地弄到了自己的床位旁边,把行李一扔,不容置喙道:“你睡这儿。” 白新羽看了看周围的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没有一个人伸出正义的援手,他只觉得眼前发黑,欲哭无泪。 等那煞星松开手,白新羽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第4章 他横冲直撞地进了指导员办公室,也不管自己前天在火车上因为要求吸氧不成反而被关进厕所的事给指导员留下了多么差的印象,大言不惭地说,“指导员,求你给我换宿舍吧。” 王顺威眉毛一横,“啥意思?” 白新羽就差抹眼泪儿了,“给我换一个吧!” 王顺威板起脸道:“新兵连的住宿环境稍微艰苦一些,但是这点艰苦是可以克服的。等新兵训练结束后,就会调换到条件比较好的连区宿舍。我知道你以前生活比较优越,可大家到了部队,就要一视同仁,不允许任何人搞特殊,我没有理由给你换宿舍。” “指导员,我求你了,你给我换一个,我不是嫌宿舍条件差,不是,宿舍条件确实挺差的,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 王顺威皱眉道:“你这小同志是怎么回事,我带兵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新兵要换宿舍的。” 白新羽眼看换宿舍没希望,突然想起他临走前他妈跟他说过的话,说他哥给他了个跟他一届的人照顾他,叫什么来着?他犹豫道:“指导员,你知道一个叫俞……俞风城的人吗,他在哪个宿舍?他是我、我老乡……我要找他。” 王顺威露出一个古怪地笑容,“你要找他?” 白新羽点点头,特别迫切地看着他。 王顺威突然热心起来,搓着手站了起来,“走走走,我带你去找他。” 白新羽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后边儿,走来走去,又走回了自己宿舍。他惊讶道:“他跟我一个宿舍?”他不仅心里窃喜,希望这个人够厉害,能制得住哪个煞星。 王顺威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在宿舍门口喊了一嗓子,“俞风城同志。” 白新羽瞪大眼睛搜寻他的救世主。 只见那个让他又恨又怕的煞星转过头来,挺直腰板朗声应道:“到!” 白新羽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王顺威满眼揶揄,推了推白新羽,“他要找你。” 俞风城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走过来,“你要找我干什么?” 白新羽脸色惨白,又惊又惧地看着他,哭都哭不出来了。 俞风城看着他跟雕像似的那么站着,拽着他胳膊把他拖出去了宿舍,拐进走廊的僻静处,“说啊,你找我做什么,皮痒?” 白新羽嘴唇直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俞风城的手撑在他头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白新羽吧。” 白新羽目光中闪过惊讶。 “看你那怂样儿我就猜到了。” 白新羽怒道,“那你为什么……” 俞风城露出恶劣地笑容,“就你这德行还敢来混部队。你想找人照应?你以为这里是托儿所啊。” 白新羽吸着鼻子,“你不管我拉倒呗,谁求你管我了,你别找我麻烦就行。怎么说我哥跟你舅舅也是朋友,你多少买个面子吧。” 俞风城笑了笑,“我不买又怎么样?” “你!” 俞风城低下头,俊美地脸蛋儿慢慢靠近白新羽,“我看到你这副孬样儿就来气,你哪里像个男人?” 白新羽鼓起勇气回嘴道:“管你屁事。” 俞风城的脸越贴越近,白新羽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但作为一个纯洁的直男,他一时还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直到俞风城说,“不过,你也不是全没有优点,起码长得还不错。”眼前这个弱鸡唇红齿白细皮嫩肉,实在是一道好菜。 白新羽皱了皱眉头,仔细品着这句话,还是没反应过劲儿来。 俞风城贴近他耳朵,轻声道:“你想我罩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做我的人。” 白新羽如遭雷击!他这才明白过来这种杀千刀的暧昧气氛是怎么回事儿,原来这姓俞的是个走后门儿的!白新羽心里大骂他祖宗十八代。他就是再怎么软蛋没用,也不可能为了保平安把自己的屁股贡献出去吧,那不缺心眼儿吗!他一把推开俞风城,“滚蛋,你个死同性恋,离我远点儿!” 俞风城也不恼,而是露出一个让他胆战心惊地笑容,“你也就只有这一身皮囊能让我感兴趣了,你不愿意?那你就做好准备吧,我等着你哭着喊着求我上你。”说完捏了捏白新羽细嫩的脸蛋儿,吹着口哨走了。 白新羽只觉得全身发冷,想哭都哭不出来,这昏暗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仿佛预示着他接下来的部队生活。 俞风城,你等着,小爷绝对不会向你屈服的! 白新羽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磨磨蹭蹭地回了宿舍。他一进屋,俞风城就抬起了头,慢条斯理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假装没看见,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床位边,开始整理行李。 突然,他听着背后有大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那动静很 像是故意弄出来,下一秒,他脑袋上的帽子就被掀掉了。他猛地回头,看着俞风城拿着那把生锈的剪子朝他比划着,惊恐道:“你又要干什么?” 俞风城脱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剪得短短的圆寸和光洁得发亮的额头,那几乎没有发型的脑袋,反而把他的脸型和五官衬托无遗,炯炯有神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长得无比地周正好看,整个人看上去就是英挺、利落。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到没有,标准发型,你那一脑袋杂毛如果留到明天,许教官会把你的脸按进地里剃了。”他晃了晃剪刀,邪笑道:“可别说我不照顾你,我现在就帮你解决个麻烦吧。” 白新羽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头发,瞪大眼睛道:“我靠,你、你别过来。”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双目圆瞪的样子,跟只受惊的小仓鼠似的,他有些想笑。 钱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兄弟,人家说得有道理,你这脑袋不行啊,剪了吧,男人嘛,在乎那二两头发干嘛。” “不要,不行,我不剪!”白新羽眼见着俞风城已经靠了过来,他一个翻身打算从床的那头逃跑,结果他一时忘了那床铺之间的空隙非常窄,他脚刚一落地,正打算起身,膝盖狠狠撞到了另一侧的床,疼得他嗷了一声,捂住腿就坐回去了。 俞风城的大爪子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拖了回来,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床上,然后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胸口。 白新羽捂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叫着,“我不剪!你放开我,非礼啊……不是,妈的,救命啊——” 宿舍里的新兵哈哈大笑起来。 俞风城一把捂住了白新羽的嘴,他低下头,露出一个让白新羽胆战心惊的笑容,“你再敢乱动,我可真非礼你了。” 其他人都以为俞风城在开玩笑,只有白新羽知道这个王八蛋可能是说真的,他泪眼汪汪地看着俞风城,在变成秃子和尊严之间稍微考量了一下,最终放软了声调,“大哥,我自己剪成吗?” 俞风城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不成。你现在要么松开手,要么我把你绑起来一样剪,你自己选吧。” 白新羽眼里迸射出愤恨的光芒,他抱着脑袋犹豫了一下,最终吸着鼻子松开了手,因为俞风城的膝盖已经压得他胸口发闷,快喘不上气来了,他拽着俞风城的裤子,“你赶紧起来。” 俞风城笑着说:“你想拽下来?你说一声,我直接脱了给你看嘛。” 白新羽怒 骂道:“你神经病啊。” 俞风城站起身,把他也从床上拽了起来,“坐好,你要是乱动,剪着你耳朵鼻子什么的我可不管。” 白新羽悲愤交加,“那剪子好脏。” 俞风城笑道:“我知道。”说着撩起白新羽一截头发,毫不留情地一剪子下去了。 “啊!”白新羽尖叫一声,“镜子镜子,你他妈给我剪什么熊样儿了?钱亮,给我个镜子。” 钱亮寻摸了半天,“哎呀,屋里哪儿有镜子啊。”说完就看着他的脑袋傻乐。 俞风城稍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给我老实坐着。” 白新羽看着掉在他床上的半长的头发茬,知道这一剪子下去,已经无可挽回,他就跟发条转完了似的,顿时蔫儿了下来,他从前精心修饰的发型已经保不住了,他最讨厌没有刘海的头发了,因为他额头有点儿大,那样肯定不够帅了。可他转念又一想,在这个只有猪是母的的地方,他帅给谁看啊?要是长得丑点儿,说不定还不至于被身后这个煞星惦记上。 原来都怪自己长得太帅……白小爷这么自恋地想着,郁闷的同时,又有一丝丝得意。 俞风城一点儿也没客气,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白新羽就见着自己刚染的特时髦的栗色头发哗哗地掉,就跟自己的小心脏似的,碎了一地。 剪完之后,俞风城拂了拂他脑袋上的碎头发,满意地说:“不错。” 钱亮噗噗直笑,笑得肩膀都直抖。 白新羽摸着自己刺刺地头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翻身跳下床,连滚带爬地朝厕所冲去,他对着镜子一看,顿时惨叫一声,镜子里那个顶着狗啃一样头发的傻逼是他妈谁啊! 俞风城靠在门框上,笑得人畜无害:“怎么样,精神不少吧。” 白新羽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 钱亮和同寝的新兵蹿过来好几个,堵在门口看热闹,十八九的半大小子,各个笑得前仰后翻。 白新羽气恨不已,控制不住地朝俞风城扑了过去,抡起拳头就打。 钱亮惊叫道:“白新羽!” 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又用火车上那招,反手一拧,白新羽痛叫一声,胳膊就被拧到了身后,同时身体也被转了过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抓俞风城的脸,却被俞风城也同时钳住了。 “啊啊疼,你放开我!” 俞风城哼笑道:“知道疼还还敢招我。” “谁他妈招你了,是你招我,你神经病!” 俞风城把白新羽推进洗漱间,一脚带上了门,把看热闹的钱亮等人都关在了外面。 部队里是不让打架的,钱亮看事儿不对,赶紧上去拍门,“哎你们俩别闹了,俞风城你放了他吧,别惹事啊你。” 俞风城用后背顶着门,不让他们进来,他轻快地说:“你们别担心,我就跟他聊聊天。” 白新羽张嘴刚要喊,就感觉俞风城一手抱住了他的腰,贴向自己的身体,他顿时僵住了,一动不敢动,因为他现在屁股正顶着俞风城的下身,他能感觉到那凸起的部位有些蠢蠢欲动。 俞风城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再乱动,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白新羽身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男人性骚扰,要说没脸没皮,他觉得自己就能在一方称王,结果这个姓俞的比他还不要脸!他颤声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俞风城呵呵笑道:“想上你啊,这你还看不出来?” 白新羽身子一抖,毫无气势地威胁道:“你敢。” “我究竟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新羽带着哭腔道:“我不是同性恋,你别打我主意,我、我哥可厉害了,他会打死你的!” 俞风城“哦”了一声,“难道不是你哥把你扔部队来的?你要是等你哥来救你,早被我干晕过去好几回了。” 白新羽又气又急,恨不得咬人。 俞风城低笑道:“你也不用太有心理负担了,等三个月后你发现你连女人是什么样儿都想不起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也挺好的。” “放屁!” “走着瞧”,俞风城在他耳根处亲了一口,然后松开了手。 白新羽咣咣咣后退好几步,跟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少女一样,又惊又惧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愉快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不错,可以玩儿很久。”说完打开门,吹着口哨走了。 钱亮跑了进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哎,你没事儿吧。” 白新羽眼眶含泪,心想我事儿大了。 第5章 整理完行李后,天都黑了,大伙张罗着去食堂吃饭。 白新羽困得不行,那1米2的简陋木板床在他眼里简直是巨大的诱惑,因为他已经有三天没能平躺着睡觉了,他就不想去,想直接睡觉。 等人都走了后,他赶紧钻进被子里,躺平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腰酸得不行,根本无法伸直,他只能侧躺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宿舍有人回来了,电灯大亮,白新羽嘴里发出不满地嘀咕声,用被子蒙住了头,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钱亮拍了拍他的被子,“喂,你也不去吃饭啊?” 白新羽嘟囔道:“不吃,困。” 有个山东口音的新兵兴奋地说:“食堂那大白馒头真好吃,俺一气儿吃了五个。” “你看你那肚皮撑得,哈哈哈。” “那红烧肉真舍得放油啊,啧啧,老香了,早知道部队伙食这么好,我妈也不能哭那么厉害了。” 白新羽听着他们在讨论晚餐,肚子里传来咕噜的声音,他饿了……他打算起来找点儿吃的。 刚钻出被子,一下子对上了俞风城的眼睛,他心里一惊,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猛地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俞风城失笑,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干什么呢你。” 白新羽紧紧揪着被角,拼命往床里躲,但他悲哀的发现俞风城就在他旁边床铺,这小子一伸胳膊,怎么都能勾着他,他戒备地说:“我睡觉。” “你不吃饭不饿?” “我包里一堆好吃的,用得着你管。” 俞风城点了点头,狡黠地笑着,“你包里一堆好吃的啊。” 白新羽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有这么自掘坟墓的吗。 几个新兵都凑了过来,“哎,什么好吃的,尝尝呗。” 白新羽撅着嘴,“都是我妈给我准备的,不给。” “真小气,我妈给带了不少咸菜,一会儿给大伙分分。” “我还有老家的腊肠呢。” 俞风城站起身,从白新羽的柜子里拖出了他的行李,把他包里那一堆零食倒到了自己床上,“来来,兄弟们分了。” 白新羽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俞风城拿起一包小熊饼干,轻轻晃了晃,“你吃这玩意儿?” 白新羽 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人吃的?” 俞风城撕开包装,一张嘴,把半袋儿饼干都倒嘴里了,然后一边嚼一边点头,“嗯,我帮你试了下,没毒,是人吃的。” 一群新兵蛋子笑嘻嘻地过来瓜分零食,白新羽欲哭无泪,“这是我妈给我准备的……” 站在白新羽床边的人,显然是白新羽的上铺,他低下头来,温厚地说:“都是第一次离开家,大家别逗他了。” 众人这才停止了玩笑。 白新羽一转头,对上一双特别柔和明亮的眼睛。那是个长得挺憨厚的男孩儿,个子不高,显得有些单薄,眉眼周正,面容清俊,长得还不错,就是有点儿土气,那男孩儿见白新羽在看他,笑着说:“我叫冯东元,老家西安的,我睡你上铺。” 白新羽愣愣地点了点头,“哦,我叫白新羽。”这个冯东元给人的感觉比闹闹腾腾嘴闲不住的钱亮好一点儿。 俞风城可不客气,挑了几包零食,全是肉的,然后把其他的一推,“哎,拿回去吧。” 白新羽扯过行李,一脸怨愤地把那些零食全都塞进了包里,他想了想,还是拿出两包递给了钱亮,“钱亮,这个给你吧。” 钱亮笑了,“哎哟,真的啊。”说完高兴地接了过来。 白新羽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这些东西值几个钱啊,他从来就不是小气的人,他就是不想让俞风城得逞罢了。 俞风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还不吃啊。” 白新羽小声说:“看着你就吃不下。” “是吗,那你就饿着吧。”俞风城笑呵呵地说:“明早五点半起床,正式开始训练,看你能不能扛得住。” 白新羽还没有彻底从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觉醒过来,根本无法想象五点起床进行一天的训练是什么概念,他反驳道:“我明天吃早餐就行了。” 俞风城点点头,“对,吃早餐。”说完露出意义不明地笑容。 白新羽烦死他那种诡异的笑了,好像自己下一刻就要倒大霉似的,不,被这个恶霸看上,自己已经倒了大霉了。 晚上九点半准时熄灯,白新羽实在太累了,脸都没洗,抱着被子再次沉沉睡着了。 就在白小少爷睡意正酣,梦着左拥右抱、美酒佳肴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宿舍里觉轻的全都爬了起来,开始慌慌张张地穿衣服,白 新羽捂住耳朵,美梦被惊扰让他烦躁不已。 冯东元从上铺跳了下来,一边套裤子一边推了推白新羽,“哎,快起来,赶紧穿衣服。” 白新羽充耳不闻,他起床气不小,现在是睡得迷迷糊糊,懒得发火,他拼命夹紧被子,蒙住脑袋,试图逃避现实。 “新羽,赶紧起来了!”钱亮的大嗓门儿在他耳边响起。 白新羽从被子里发出瓮声瓮气地嘟囔,“不起,别烦我!” 下一秒,他的被子被大力掀开,他整个人都差点儿滚下床去。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新疆温差大,早晚很凉,白新羽蜷缩起身体,冻得一哆嗦,他睁开浮肿的眼睛,仇恨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踹了他一脚,“赶紧起来。” 白新羽哭哭唧唧地说:“我不起,我不起,我没睡够,天还没亮呢。”他多少年没有早起过了,往常哪天不是睡到自然醒,外面又冷又黑,只有被窝是最贴心的归宿,现在让他起来,比杀了他还难受。 钱亮一拍他后背,“哥哥啊,你赶紧起来吧,许教官是出了名的魔鬼教官,你想被他弄死啊。” 白新羽哪里听得进去,抱着背角满床打滚,复读机似的哭嚎,“我不起……” 俞风城穿好军装,系好武装带,整了整衣领,然后猛地扑上床去,开始撕扯白新羽的睡衣。 白新羽吓得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叫道:“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钱亮反应过劲儿来,“快来俩人帮忙!”说着也扑了上去,抓着白新羽的手,对床的新兵则过来抱住白新羽的脚,在他的尖叫中,几人迅速把他睡衣扒了下来。 白新羽这时候彻底清醒了,因为俞风城一脸戏谑地压在他身上乱扯他衣服,那大手好像带电一般,抚过他的皮肤,让他被碰触的地方立刻滚烫起来,他脸涨得通红。尽管屋子里还有很多人,可当他看着俞风城的眼睛的时候,他感觉周围那些人都成了摆设,他们两个人被封闭在了一个扭曲的空间里,俞风城以狩猎的姿态把他扒了个净光,而没有人能来救他……他感到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大吼道:“我起来!我起来!” 他吼了两嗓子后,俞风城才放开他,抱胸看着他,“以后睡觉别穿睡衣,影响起床速度。” 白新羽眼圈通红、衣衫不整、头发蓬乱,颓丧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委屈地吸鼻子一边套衣服,那副好像被非礼过的窝囊样,看得俞风城下腹发紧, 真想当场把他按倒,操得他哭出来。 许闯在楼下大声吼道:“还有三十秒!” 众人不再搭理白新羽,一窝蜂地冲下楼去,转眼间,二十多人的宿舍只剩下白新羽一个人了。他这时候也感觉到了一些紧迫,毕竟想想许闯凶神恶煞的样子,是挺吓人的。他噼哩扑通的穿上衣服,往楼下跑,可经过洗手间的时候,他看到镜子里自己浮肿的眼睛,实在无法忍受,进去洗了洗脸,洗完脸之后觉得脸皮干,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又冲回宿舍,从包里掏出润肤霜擦上,然后才下了楼。 下楼一看,这次招上来的600多新兵,已经全都在操场集合了,许闯和王顺威站在主席台上,每个方阵前都有一个带队的班长,白新羽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结果惹得所有新兵都朝他来看,许闯和王顺威也扭过头,看着这个姗姗来迟的新兵。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视,白新羽浑身一抖,僵在了原地,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也不对,继续往前走好像也不对。 许闯凌厉地眼神定格在白新羽身上,他慢慢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集合时间是几点?” 白新羽想了半天,“6点?” 许闯吼道:“5点35!” 白新羽一缩脖子,心想5点半起床,5分钟集合,有病啊。 许闯喝道:“你们是第一天入伍的新兵,我允许你们花五分钟集合,但是一个星期后,我要求你们三分钟就从被窝里出现在我面前,跑来的,爬来的,从楼上跳下来的,任何办法,我不管,进了我的军营,不允许出现这种拖拖拉拉的行为。你!”许闯指着白新羽,“过来!” 白新羽此时腿肚子都有点儿抖了,这个教官真他奶奶的吓人啊。 第6章 白新羽颤巍巍地走了过去,许闯从主席台上跳了下去,背着手走到他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儿,那凌厉地目光切割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许闯开口了,他没有扯着嗓子喊,但那种气势如虹的音量已经融入了他骨髓中,“我先告诉你们,我这里,跟别的部队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第一,这里是高原,你们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第二,你们的教官不一样,到了我手里,忘了自己是娘生爹养的,别指望你们能在新兵连混三个月毕业,我带出来的兵,都得有个兵的样儿,第三,这里地处祖国边疆,你们虽然不是边防兵,但是这里的每一个兵,都有用真枪打真人的可能,碰上敢在咱们地盘儿上作乱的孙子,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冲上去干死他们!到了这里,就忘记自己来自和平年代,披上这身马甲,你们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给咱们军爷丢人。”许闯说完这番话,目光落到了白新羽身上,“我不管你这公子哥儿是怎么混进来的,进了部队,一视同仁。今天你迟到5分38秒,我要是罚你,那是不教而诛,所以第一天我不罚你,明天你要比规定时间早到5分38秒。” 白新羽哆嗦地说:“哦,好。” 许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挺直腰板,说‘是’!” “是!” “归队。” 白新羽赶紧往自己同宿舍的那个队伍跑去。 许闯道:“这几天你们主要学习军营条令、内务整理和列队训练,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个顶个的没精神,哪儿有点军人的气魄,先给我跑3公里,醒醒脑子!” 白新羽此时饿得头重脚轻,一听说要跑3公里,心想好像也不是很远,应该撑得住,那个时候的他,对3公里完全没概念。 他们这个新兵班的班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皮肤比较白,戴副眼镜,看着挺秀气斯文的,军姿站得特别漂亮,原本一动不动地站在排头,一听到许闯的命令,目不斜视地喊道:“稍息,立正——” 一个班一个班的兵,开始由班长带着往操场外的白杨树林跑去,许闯和王顺威则坐着摩托跟在后面监督。 整个营地周围都是这样的白杨树林,据说是为了防风防冻,在边疆这片贫瘠的地方,白杨树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也代表着顽强不催的精神。 可惜刚跑出300多米,白新羽就没心情欣赏这笔直挺拔的白杨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呼哧呼哧开始喘了 。 他们这批兵,有一多半是从平原地带拉过来的,营地所处的位置海拔近三千米,其实并不算很高,如果不做超负荷运动,年轻人最多适应个一两天就缓过来了,可是一旦开始运动,白新羽立刻明白许闯所说的“需要付出加倍努力来适应气候”是什么意思了。他平时虽然严重缺乏锻炼,可他打死也不相信,以自己的年纪,跑个不到五百米就跟要断气似的,脚下开始虚浮,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不只是他这样,其他人也开始出现高原反应,越跑越喘,三公里平地和三公里高原,那是大大不一样的。 班长带着他们绕着白杨树林跑,刚跑出去一公里,原本还算有型的队伍,就开始涣散,体能的差距这时候开始显现出来了,有的人,比如他们班长、比如俞风城,还面不改色地在前面带队,而白新羽、钱亮、还有几个胖的兄弟,就落到了队伍最后面,吭哧吭哧地挪着步子。 俞风城原本跑在前面,转头见白新羽掉队了,故意放慢脚步跑在他旁边,揶揄道:“怎么样?饿吗?” 白新羽心里大骂他祖宗十八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是给他俩白馒头不给水,他也能塞进去。 俞风城道:“你以为一起床就有早饭吃啊?现在的训练还算轻松的,以后等步上正轨了,每天早上的体能训练就是你的必修课,做完了才能吃早饭。”他呵呵一笑,“我早说过,你这副熊样来混部队?”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想来的。” 钱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哥,你怎么……这么了解部队啊。” 俞风城道:“我全家都当过兵。” “我靠,这么厉害……呼……我真不行了,跑多远了?” “一半儿吧。”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再跑下去就要断气了,怎么会这么累。 冯东元也放慢速度跑到他们身边,笑着说:“你们这些城市兵不行啊,缺乏锻炼。你们这样呼吸也不对,你心里数着数呼吸,1、2、3,呼,对,这样调节一下,能好很多。” 白新羽试了一下,确实好了一点,但也就好了一点,跑到差不多两公里的时候,他实在不行,噗咚一声往地上一趴,“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冯东元想把他拉起来,“新羽,你赶紧起来,被连长看着麻烦了。” 白新羽连连摆手,“我、我真不行了……你别管我 ……让我坐一会儿。” 俞风城可没冯东元那么温和,拽着白新羽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跑!” 白新羽哭嚎道:“要命啊,我不跑了!发什么神经啊大清早天没亮就起来跑步,谁爱跑谁跑去,我不跑了!” 他嗓门儿虽然不大,但前前后后几十号人还是都听见了,纷纷转头看他。 他们那个白净的班长跑了回来,瞥了白新羽一眼,“怎么回事儿?” 白新羽耍起了赖,“班长,我跑不动了,我要休息。” 班长眯起眼睛,“你想怎么休息?” 白新羽愣了愣,“坐着休息?” “行,你坐。”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感觉这人气场有些诡异。 “坐啊。” 白新羽不管三七二十一,两腿大开,坐倒在地上。 班长一屁股坐在他背上,把他上半身朝地面压去,白新羽大叫一声,顿时觉得大腿的筋被暴力撕扯开了,疼得他眼中含泪,“啊啊啊疼啊——” 班长推了推眼镜,那张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往前一指,“你们继续跑,谁想休息,就坐下来拉筋。” 钱亮瞪大了小眼睛,一溜烟儿跑没了,俞风城忍着笑,也扭头跑了,只有冯东元同情地看了白新羽一眼,也朝前跑去。白新羽的惨叫声激励了士气,前前后后三个班,再没人敢拖拖拉拉的挪步子,都精神地跑了起来。 白新羽哭嚎道:“班长,班长,我跑!我跑!” 班长翘着二郎腿,在他背上坐得稳稳当当,“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免得累着。” “不不不我不累了,我跑啊啊啊,班长你快放开我!”班长明明看着挺瘦的,那一屁股坐下来犹如千斤重,白新羽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他一个男的,身体本来就硬,冷不丁地被这么拉筋,两条腿立刻痛麻不已。 “真不累了?” “不累了不累了!” 班长这才移开尊臀,把白新羽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给白新羽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调整了一下武装带,还摸了摸白新羽的脑袋,慈祥地说:“去吧。” 白新羽撒丫子就跑,尽管两条腿还疼得抽筋儿,可他一秒也不敢停了,跑步最多就是累,拉筋是真他娘的疼啊。 后来白新羽才知道,班长叫陈靖,有个特俗的外号,叫“冷面书生”。 短短三公里,在高原气候和滴米未尽的情况下,把一些体能差的新兵给折腾坏了。 从白杨树林绕一圈回到操场时,白新羽就感觉自己是被两条腿拖回去的,连个囫囵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许闯和王顺威骑着小摩托悠哉地开了回来,许闯跳下车,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好半天,吼了一声,“立正!” 所有人都立刻挺起了腰板儿。 许闯冷笑道:“瞅你们这孬样儿,三公里累得跟狗似的,你们这帮小孩儿,就是惯的。”他慢腾腾地从包里掏出根儿黄瓜,咔嚓掰两半儿,递给王顺威一半,自己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我提前告诉你们啊,以后早上起来负重五公里,就是你们的早餐开胃菜,等你们每天不跑这五公里都浑身难受吃不下早饭的时候,你们就算合格了。” 白新羽欲哭无泪,心想谁会那么贱啊。 “你们都醒了没?” 众人有气无力地答道:“醒了。” “大声点儿!属母的啊!” “醒了!” 许闯点点头,突然把手里剩下的黄瓜尾巴用力朝白新羽扔了过去,“站直了你给我!” 白新羽原本弯腰驼背,身体直往地下坠,那一小截黄瓜刚好打他身上,虽然不疼,但也给他打一个激灵,他赶紧挺直了身体,眨巴着眼睛,忧心忡忡地看着许闯。 许闯道:“今天上午呢,不做其他的体能训练了,由各个班的班长带你们回宿舍,学习内务整理,完了吃饭,晚饭前,还有3公里跑,吃完晚饭,指导员给你们讲课,大致就这样吧。”他看向王顺威,“老王,我忘了什么没有?” 王顺威道:“你这讲得才粗糙了。” “说话是你的事儿,训他们是我的事儿,行了,晚上有你说的,就这样吧,怪饿的,咱吃饭去吧。”许闯指着一群新兵,“班长带队回宿舍。”说完和王顺威勾肩搭背吃早餐去了。 白新羽看着地上那一小截黄瓜,想着昨晚他们讨论的白馒头、红烧肉,直咽口水,感觉胃酸都要从肚子里涌出来了,回想一下,就是火车上那糊成一团的饭菜,说不定都挺好吃的。 陈靖叫着口号,把他们领回了宿舍,然后让宿舍所有人战成两排,开始一个一个地自我介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哪年生的,老家哪里,家里几口人,兴趣爱好是什么,说什么都行,就是让大家伙互相了解。 他们这个班二十多号人,几乎覆盖了全国八九个省,最多的是北京的、山东的、陕西的还有新疆本地的。 钱亮是山东人,性格憨厚的同时,又有点儿皮,爱说爱笑,自我介绍的时候,特别得意地说自己老家有个女朋友,复原回去就结婚,惹得一堆没牵过女孩儿手的半大小子羡慕不已。 冯东元是陕西人,家里穷,考上大学没钱念,就来当兵了,但是他特别强调,等他以后赚了钱,还是想回去上学,这是他的理想。他说到这个的时候,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坚定。 俞风城祖籍河北,十来岁跟着家人去了上海,虽然对于自己的家,他只字未提,但是白新羽也猜得出来,肯定是跟着长辈调到上海的,他的自我介绍很短,似乎故意不想透漏太多,但是白新羽对于他的年龄印象深刻,这个王八羔子居然比自己小了三岁。 白新羽忍不住瞪了俞风城好几眼,俞风城感受到他的目光后,扭过了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那表情邪魅又让人浮想联翩,白新羽气得差点儿吐血。 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是他们这个班年纪最小的,才十六,是个维族人,叫巴图尔,家离营区最近,白新羽之前没注意他,因为那男孩儿有点儿矮,总是站在最后,他一开口,普通话说得很别扭,让人发笑,白新羽才跟着众人扭过头去看,结果那男孩儿害羞了,一下子低下头,就看着两排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简直闪瞎人眼。陈靖让他抬起头,他才抬起头,虽然有点儿黑,但那脸蛋儿长得跟洋娃娃似的,特别好看,尤其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经意流露地羞涩,让人真想捏捏他的脸,他结结巴巴地说想当兵是要抓坏蛋。 陈靖问他抓什么坏蛋,抓坏蛋是警察的工作。 巴图尔红着脸说:“有抢羊的坏蛋,杀人的坏蛋。” 陈靖皱了皱眉,沉默了,白新羽虽然不学无术,可新闻成天报道,他也一知半解,边疆不太平,很多不太平并不是直接来自境外,就在他走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就足够触目惊心了。 一个班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毕了,钱亮起哄道:“班长,你还没介绍呢。” 陈靖推了推眼镜,“对呀,我还没介绍呢。我叫陈靖,今年21,炮兵侦查连的一级士官,这次是分派来训练你们的,等新兵结束后,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也许会成为我的战友,也许被分到别的连队,那以后就不好见着了,所以希望大家珍惜 这三个月的时光,好好训练。” 白新羽心想,陈靖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咬人的狗不叫”,看着斯斯文文的,干得事儿真够狠的,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陈靖拍了拍手,“大家自我介绍完毕了,以后要好好相处,珍惜战友情谊,现在我来给大家讲解内务。” 第7章 学习内务很无聊,无非就是东西怎么摆,往哪儿放,作息时间、平时纪律什么的,白新羽又困又饿,几次打哈欠都不敢发出声音,他一直瞄着墙上那个粗糙的挂钟,渴望着赶紧到早饭时间。 讲了一个多小时,陈靖看看时间,“七点半了,我现在带你们去吃早餐,回来教你们叠被子,走吧。” 白新羽听着要吃饭了,险些喜极而泣,第一个往宿舍外面冲。 陈靖大喊一声,“给我回来!” 白新羽身子一僵,退了回来。 “列队!稍息,立正。”陈靖警告地指了指白新羽,然后带着二十几人有序地走出了宿舍。 到了食堂,其他班的新兵也陆陆续续地来了,他们这个营区有200多人,食堂特别大,白新羽老远就闻着食堂里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儿了。 进了食堂,才彻底解散,新兵们排着队去打饭,今天吃包子,一人一大碗玉米粥,三碟咸菜,包子爱拿几个拿几个,白新羽早已经饿得眼睛发蓝,一口气拿了4个包子,闷头找了个空位坐下,捧起大碗就喝了口粥,结果那粥滚烫,他刚送进嘴里,就给吐了出来,甚至舌头直呵气。 一只手一下子卡住了他的下巴,揶揄地声音响起,“八百年没吃饭啊,急什么。” 白新羽一把抓住俞风城的手腕,想骂他两句,结果舌头烫麻了,说不出话来。 俞风城坐在了白新羽对面儿,一脸真诚地说:“我关心一下战友,你瞪我干嘛。我看看,好像起泡了?” 白新羽大着舌头说:“放开。” 俞风城凑近他一点儿,用很低的音量说:“用不用帮你吹吹?” 白新羽脸憋得通红,用力推开他的手,赶紧看了看周围,他选得这桌旁边人少,好险没被人听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有完没完?” 俞风城耸耸肩,“义务兵最少两年,今天才第二天,你说呢。” 白新羽怒道:“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跟你去一个连队的。” 俞风城乐了,“那是,就你这样的,9成可能是分到炊事班。” 白新羽愣了愣,心里有点儿慌,“不、不可能。”这煞星不会说真的吧,他怎么会去炊事班,不可能,这王八蛋又吓唬他。 俞风城夹起块儿萝卜咸菜,扔进了嘴里,笑着说:“炊事班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再也饿不着了。” 白新 羽瞪他瞪得眼睛都要抽筋了,他抓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那包子皮薄大馅儿,里面有猪肉、白菜和东北那种粗粉条,蘸上点儿陈醋,一嘴下去,又油又鲜,别提多好吃了,白新羽强迫自己忘了俞煞星就坐自己对面儿,一心投入到吃饭中去。 钱亮和冯东元端着盘子坐到了他们旁边,白新羽啃包子的间隙看了一眼钱亮,立马吓呆了,钱亮端着个脸盆过来了,白花花的包子小山一样堆了起来。 白新羽叫道:“钱亮,你拿这么多干嘛?” 钱亮理所当然地说:“吃啊。”说完拿起一个包子,成年人巴掌大的包子他三口就造完了,一边嚼一边说:“我饭量大。” 钱亮是那种精瘦型的身材,但他用行动彻底贯彻了“饭量大”这三个字,只见他拿着包子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就把“山尖”给平了。 冯东元把粥推到他面前,“钱亮,你慢点吃,别噎着。” 旁边一桌子都是维族新兵,吃得是穆斯林食品,看钱亮这么能吃,都看啥了。 有这么一个人在,周围的人吃饭也特别香,白新羽大口朵颐起来。 吃到一半儿,许闯突然进来了,他拍了拍门板,“大家歇会儿。” 食堂里两百多号人都停下看着他。 许闯道:“我有事儿来晚了,咱们这儿吃饭有个传统啊,跟大家分享一下。”他咳嗽了一声,“跟着我念,锄禾日当午——” 众人愣了两秒,食堂里响起层次不齐的声音。 许闯一拍手,“停下!大声地、整齐地念,1、2、3,锄禾——” 肚子里有货的这群新兵们,中气十足地喊了起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以后每次开饭前,给我集体背诵一遍,这首诗就是告诉我们,不许浪费粮食,不许浪费炊事班兄弟们的劳动成果,吃多少拿多少,要是让我发现谁浪费,严惩!行了,吃吧!” 白新羽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那种饿得心慌得感觉才过去,速度也放慢了下来,他刚打算喝口粥顺顺气,突然,他感觉小腿被两条腿缠住了。他抬头一看,只见俞煞星张嘴咬了一大口包子,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着,若无其事地看着他,眼中闪动着戏谑地光芒。 白新羽想把腿抽回来,却被俞风城用力绞着,动弹不得。周围的新兵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都没注意他们桌子底下的异动 ,但是他已经心虚得脸发烫了。这个俞风城绝对是老天爷派来克他的! 白新羽怒目而视,最后忍无可忍,使劲往后退去,想一下子站起来,结果他起身的瞬间,俞风城突然松开了钳制,害得他重心不稳,膝盖一下子顶到了托盘,人跟着凳子往后仰去的同时,半碗粥和几样咸菜也全都扣到了他身上。 砰地一声巨响,整个食堂的人都朝他看来,白新羽呆愣地坐在地上,看着身上淅淅沥沥的粥和酱油,不知所措。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狼狈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快感,他低下头忍笑,肩膀不停耸动着。 钱亮和冯东元马上过来扶他,“哎,你怎么搞的,好好地坐凳子都能摔。” 白新羽指着俞风城,手直哆嗦,“你……你……”他气得眼睛通红。 俞风城无辜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冯东元看了俞风城一眼,眼里有几分责怪,虽然他什么都没看着,不过白新羽摔了,他觉得多半是俞风城踹的,他把白新羽扶了起来,“回宿舍吧,换套衣服。” 俞风城支着下巴,看着冯东元架在白新羽胳膊和腰上的手,微微眯起了眼睛。 除了钱亮和冯东元,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有些还窃笑不止,白新羽人缘确实不好,在火车上就够招人烦了,第一天训练还迟到,虽然这些新兵蛋子也不是坏人,但是对于白新羽这种不着调的人,他们心里多少是有些瞧不起的。 白新羽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受过气,就算有人惹着他了,也有他哥给他出头,来到部队后,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身边没有父母,没有他哥,没有能给他撑腰的狐朋狗友,面对凶得吓人的教官,狠辣的班长,还有这个以戏弄他为乐的煞星,他感到孤立无援。他知道很多新兵也不喜欢他,他在这里就像个多余的,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欢迎他。 来到这个地方是个彻头彻尾地错误,他好想回家。 陈靖走了过来,看了看白新羽,“吃饱没有” 白新羽点点头。 “你们俩陪他回去换衣服去。” 白新羽摇摇头,推开冯东元和钱亮,低声道:“我自己回去。”说完低着头,快速离开了食堂,往宿舍跑去。 他一路上就感觉自己肚子的地方湿乎乎热腾腾的,衣襟还不断往下滴着汤汤水水,他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心里的委屈已然泛滥。 回到宿舍后,他拿上一套衣服去了公共洗漱间,先脱下脏衣服,拿湿毛巾擦肚皮和大腿,正擦着呢,洗漱间的门被推开了。 白新羽回头一看,俞风城双手插兜,斜靠在门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白新羽猛地抱住了胸口,他现在全身上下就一条可怜兮兮的内裤,可这样能遮住什么呀,白新羽在那种眼神的鄙视下,一阵头皮发麻,他颤声道:“你、你想干嘛。”旧恨添新仇,白新羽现在看到俞风城,分外眼红。 俞风城笑道:“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啊。”他说话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白新羽身上逡巡,从那兔子一般红的眼睛,看到他细长的脖子,然后是疏于锻炼、有些苍白的上身,接着是灰色的、一拽就能掉下来的三角裤,最后是那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他“啧啧”两声,“身材还可以,就是肚子上有点儿肉,得练练。” 白新羽被俞风城看得毛骨悚然,他一把抓过干净的衣服,抱在怀里,“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耍流氓,我……” “你怎么样?”俞风城薄削的唇勾起一抹淡笑,他踏进洗漱间,轻巧地带上了门。 白新羽大叫一声,“你别过来,妈的,你敢过来,我就豁出去不要脸了,我就叫强奸,叫非礼!” 俞风城“哦”了一声,“叫吧,我听着。” 白新羽浑身直哆嗦,他对俞煞星是又恨又怕,那种无法抵抗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俞风城一个跨步蹿到了白新羽面前,在白新羽张嘴想叫的同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大手钳住了白新羽的腰,把他固定在自己身体和洗脸台之间,动弹不得。 白新羽瞪大眼睛,挥拳就想打他,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按到了洗脸台上,轻笑道:“你现在可以叫了。” 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喊不出口,他向来不介意自己的风流事被人知道,那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财富和魅力的象征,可是当对象变成另外一个男人,那性质就他妈彻底不一样了!白新羽狠声道:“你这个变态走后门儿的,我跟你没完。” 俞风城点点头,“是没完啊。你看你,说了要叫又不叫,害得我现在特别好奇,你在床上是怎么叫的?” 白新羽脸憋得通红,“去死吧你。” “好想听听啊。”俞风城轻叹了一声,手顺着白新羽的脊椎一路往下滑,最终滑到了他的内裤边缘,一根修长的手指,逗弄般伸进了内裤里,在他 细嫩的臀肉上轻轻搔弄。 白新羽浑身泛起一阵战栗。这么多年来,他跟各种不同风情的美女调情过,也被色诱过,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般,让他身体颤抖,心脏好像疯了一样狂跳,他想破口大骂,可是从小欺软怕硬的经验告诉他,现在逞强只是自讨苦吃,为了自己的“贞洁”,他硬着头皮说:“大哥,你别、别开玩笑了行吗,我到底哪儿招你惹你了,你放过我吧。” 俞风城舔了舔嘴唇,眼中闪动着满满地戏弄,他邪笑道:“可能是你的屁股招我了吧。”说着手下一用力,白新羽的内裤被一下子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第一次写攻受都没节操的cp? 第8章 白新羽大叫一声,“我靠,你你你你他妈放开我!”他手忙脚乱地一边拽着内裤,一边去推俞风城,结果两边儿都不着力,眼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白小弟暴露在了空气中,他快吓哭了。 俞风城瞄了白小弟一眼,低笑道:“没什么精神啊,要不要我帮帮你?” 白新羽沙哑道:“你他妈变态,神经病,脑子有问题,你再敢碰我我哥……” 俞风城突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原本带着戏弄的表情一变,目露凶光,寒声道:“受欺负了只知道找你哥,你几岁了?嗯?” 白新羽被他的突然变脸吓到了,惊恐地看着他。 俞风城贴近他耳边,沉声道:“指导员办公室的楼下,有公共电话,打电话给你那救世主表哥,让他把你弄回去,部队不是让你这种窝囊废混日子的地方,有多远,滚多远,别留在这里拖后腿。” 白新羽脸涨得通红,因为俞风城故意用虎口处压着他的动脉,虽然力道还不至于让他窒息,但已然是呼吸困难,他虽然认识俞风城才几天,可是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已经一步步深入心底,尤其是现在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腿都软了。 俞风城放开了白新羽,鄙夷的目光把他从头打量到尾,将他那副瑟瑟发抖的怂样尽收眼底,俞风城指了指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滚回去。”说完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敞开的门灌进来一股风,把白新羽吹得一哆嗦,他吸了吸鼻子,赶紧套上衣服,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指导员办公室跑去。 比起随便调戏他的俞风城,毫不掩饰地流露对他的厌恶的俞风城,还要更可怕,他是窝囊废又怎么样,在他妈眼里他还是宝贝呢,这个鬼地方又不是他想来的,他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白新羽果然在传达室里找到了几部电话,但是很多刚吃过饭的新兵已经一窝蜂地涌了过来,五部电话后面都排起了至少三米的长队,白新羽憋了一肚子委屈想跟他哥或者他妈哭诉,看到这让人无力的长队,顿时提不起劲儿来了。 照这架势一个小时也未必能排到,他犹豫再三,还是扭头回宿舍了,打算等人少点儿再来,主要是听到他妈的声音,他一定会哭的,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哭。 颓丧地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回来了,他一进屋,原来大声聊天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白新羽低着头走回自己的床位,谁也没看,一 头趴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脑袋,“起来,一个小时前我刚说过,宿舍纪律之一,除了午休和晚上睡觉,其他时间不准卧床。” 白新羽闷声道:“我不守纪律,你把我开除吧。” 陈靖沉默了两秒,拽着白新羽的胳膊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站直了。” 白新羽很抗拒地低着头。 陈靖抬高音量,“站直了!” 白新羽想起早上的“拉筋运动”,还是有点儿害怕,挺直了腰。他一抬头,见俞风城就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手里拿着本儿书,眼睛却盯着他,目光中依然充满讽刺的味道。 陈靖看着他,“你想回家?” 白新羽点点头。 “这里谁不想回家?巴图尔的家是离营区最近的,220公里,最近的公路离他家也有80公里,那80公里的土路,你知道要走多久吗?一整天。他家没有电话,你们有条件的能打电话给家里人,他能吗?除非是紧急情况,部队不会特别派车送他回家,哪怕是逢年过节,这220公里在城市里也就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离得这么近,他却两三年都回不了家,听不到家里人的声音,你问问他想不想回家。” 巴图尔抓了抓头发,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眼圈有点儿发红。 白新羽不明白班长说这个干吗,但他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白新羽,你16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你比巴图尔大了6岁,我看过你们所有人的资料,你是这个班年纪最大的,你这虚长的6岁,就是让你起了次早、跑了次步、受了次委屈,就哭着喊着要回家的?” 白新羽这个人,按他自己亲爹的话,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他对自己也一直是个得过且过的态度,反正家里不愁钱花,他每天吃喝玩乐、享受人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而觉得那一切都是他应得的,谁叫他投胎投得好呢。虽然他爸妈、他哥经常骂他,可他早就锻炼出了一身铜墙铁壁,难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该怎样还怎样,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没什么羞耻心了,并且为此沾沾自喜,可是这个比他还小了一岁的冷面班长的一席话,让他臊得脸发烫。宿舍里那些注视着他的视线,让他背后直冒冷汗。 陈靖推了推眼镜,“我也想回家,我想回家的时候,我爹妈问起我在部队做了什么,我能数出一二三来,而不是耍赖让人把我‘开除’!” 白新羽抿着嘴,一言不发,他又羞恼、又不服气,心里对陈靖这么不给他面子充满了怨愤。他今天究竟是到了什么霉,这是他进入部队的正式第一天,就先是被俞风城泼了一身粥,又被威胁,然后回到宿舍被班长一通批评,这个地方根本就是和他八字不合!反冲!他再在这里呆下去,得去半条命。 陈靖看着白新羽明显还是忿忿不平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你好好反省一下吧。大家列队站好,我现在教大家叠被子。” 白新羽情绪低落,一上午的时间都浑浑噩噩的,也没怎么认真听,他不断地想着自己的悲惨身世,担忧着接下来的生活要怎么过。 陈靖教完之后,让大家分组练习。 钱亮和冯东元赶紧凑到白新羽身边,钱亮推了推低垂着脑袋的白新羽,“哎,你没事儿吧?” 白新羽摇摇头,谁也不想搭理。 冯东元低声道:“你别难过了,班长也是为你好,其实……其实班长说得也没错,你如果太娇气,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白新羽抬起头,怒道:“你也嫌我娇气!”他本来以为只有钱亮和冯东元没有瞧不起他,可谁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 冯东元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我只是……我希望大家都好,你如果特别讨厌这里,哪还怎么过日子啊,还不如改变一下心态。” 白新羽冷哼道:“除非中了邪,否则我不可能喜欢这个鬼地方。” 钱亮皱起眉,“既来之则安之你懂不懂啊,你这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没人帮得了你。” 白新羽忿忿地低下头,用力抖着被子,就跟那被子和他有仇似得。他一打眼,看到俞风城就在他隔壁床位,利落地叠着被子,心里那恨意真是翻搅倒海,他觉得自己这么倒霉,有一大半儿是这个煞星闹的。 俞风城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灼热的视线,猛地回过了头来。 白新羽心里一惊,连忙低下头,他害怕这个煞星,没治了。 俞风城勾唇一笑,“看什么呢?” 白新羽假装没听见,低头叠被子。 “错了。”俞风城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没看示范是吗?” 白新羽咬牙道:“不用你管。” 俞风城压低声音道:“可惜啊,你要是一直赖着不走,我‘管’你的机会多了去了。” 白新羽身体抖了 抖,欲哭无泪。 俞风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热情地说:“别急啊,我教你叠。” 第9章 被逼着学了两个小时,白新羽总算是完成了一件以前从未来没干过的事儿……叠被,让他更无法理解的是,叠被这种事,还要搞竞赛。一想到每天天没亮就起床,还要花时间叠被,他就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俞风城似乎把早上在洗漱间威胁他的事儿忘了,装着友好同窗的模样,教他叠被、铺床,冯东元和钱亮以为他们俩没事儿了,都挺高兴的。俩人单纯的以为,年轻人之间都是来得快去得快的,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内务整理学习完后,陈靖让大伙休息一个小时,眼看要吃午饭了,想到吃完午饭,可以躺床上休息一会儿,白新羽眼巴巴地指望着钟表走快点儿。他觉得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居然还是早上。 休息的时候,白新羽再次去了传达室,想打电话,因为是正式入伍第一天,急着报平安的新兵太多了,白新羽到哪儿一看,奶奶的,还是三、四米的长队,跟他一起来的钱亮抱怨了半天,冯东元安慰他们,“昨天你们休息的时候我就来打电话了,那时候人少,你们别急,明天就没这么多人了。” 钱亮道:“走走走,找地儿抽烟去。” 白新羽来了点儿精神,“走,抽一根儿去。” 冯东元笑道:“你们还抽烟啊,我不会。” “教你嘛。” 冯东元摇了摇头,“我不学,吸烟有害健康。” 俩人把他拽到了一个凉亭里,白新羽掏出烟递给钱亮一根儿,钱亮眼睛一亮,“哇,没见过啊,英文的,是不是特贵啊。” “不是英文,德国的牌子。”白新羽有些得意地说。 “我得试试。”钱亮点着火,小心地吸了一口,做了个享受的表情,“嗯,好烟。” 冯东元噗嗤一笑,“这东西有什么好。” 白新羽递给他一根儿,“真不要啊。” 冯东元摇头。 钱亮说:“东元,你这人一看就特老实,你是不是也是那什么……三好学生啊。” 冯东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我还是班长,学生会主席。” “真的啊,那你成绩很好吧。” 冯东元神色有些黯然,“还不错,不过高考没考好,如果考进全校前三名,就能免学费,我就差几分。” 白新羽天生缺弦,不懂冯东元的忧伤,满不在乎地说:“大学没劲透了,上 不上的吧。”他对于大学的记忆,就是在国外的时候泡洋妞,喝洋酒,彻夜飙车,他至今连那个大学有几个门都不知道,就被劝退了。 钱亮推了他一下,白新羽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冯东元叹了口气,“部队也好,以后还能发工资。” “哦?还有工资啊。” “看情况,如果能升士官就有,我在部队花不了什么钱,还能给家寄点,我妹妹还要上学……”冯东元自言自语地盘算着。 白新羽终于意识到点儿什么了,有些天真地问:“你家很穷吗?” 钱亮看不下去了,拼命给他使眼色,“新羽。” 冯东元笑了笑,“没事儿,也不丢人,我家情况是不好。” 白新羽想也没想就说:“我给你钱吧,你需要多少?反正我暂时也花不着。” 冯东元愣了愣,“不、不用,吃穿够的。” 白新羽大大咧咧地说:“哎呀,你妹妹不是要上学吗?说吧,要多少,不用你还。” 冯东元脸有些发红,“真的不用。” “你客气什么,说了不用你还就不用你还。”白新羽想法很简单,这个冯东元对他不错,他也应该对人家好一点儿。 冯东元腾地站了起来,“真的不用了,你们抽吧,我先走了。”说完扭身就走了。 “哎……”白新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真是……” 钱亮叹了口气,皱眉看着他。 白新羽不明所以,“怎么了?你瞪我干嘛?” “我说你……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白新羽瞪大眼睛,他被骂得莫名其妙,“干嘛呀,一个个的。” 钱亮把烟掐了,“谁都知道你家有钱,你脑门子上就写着呢,可你用不着到处显摆吧,冯东元那么老实,你不能这么伤人自尊啊。” 白新羽愣住了,他反应过劲儿来,怒道:“谁显摆了!我好心好意想帮他,穷得没钱交学费还要什么自尊啊,能不能成熟点儿啊。” 钱亮气得拿手指指了他几秒,然后泄气地垂下手,转身也走了。 白新羽怔愣地被抛弃在凉亭里,半天没动弹。他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本来是一片好意,结果还得罪人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部队里的人,是不是都跟俞风城一样不正常?他气哼哼地一根儿接着一根儿抽烟,憋了一 肚子委屈无处发泄,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这就是他当兵的第一天?全世界都跟他过不去,可真是精彩的第一……啊呸,半天还没过呢! 白新羽突然想起来,休息时间就一个小时,接下来还得列队去吃午饭呢,吃个饭都他妈得排队、念诗,什么鬼地方! 回到宿舍一看,人都到齐了,他好险没迟到。他故意站到冯东元旁边,有些心虚地看了冯东元一眼。 冯东元朝他淡淡一笑,就转过头去了,白新羽心里那个郁闷。 他们列队往食堂走去,打好饭后,照例背起了锄禾,背完之后才开始吃饭。 白新羽这次特意等俞风城坐下之后,挑了个离他老远的桌子。可是这样也就跟他们班所有人都分开了,白新羽吃了几口饭,偷偷瞄着俞风城那桌,钱亮和冯东元也在,一桌人有说有笑的,他心里不太是滋味儿。这个俞煞星对其他人都挺正常的,唯独跟他好像有仇似的,凭什么呀。 白新羽越吃越不爽,周围连个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滋味儿实在有一点孤单。人是群居动物,受不了一个人,尤其白新羽这样从小不独立、依赖性强的人,更是不能忍受被孤立。他有点想念钱亮和冯东元了,他一边吃,一边反省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说错话了。 可他明明是好心啊…… 匆匆吃完饭,白新羽一个人回了宿舍,把自己甩在床上,闭着眼睛,幻想着自己是在家,可身下那硬邦邦的木板一再提醒着他的处境。 宿舍的人陆续回来了,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好像每个人都对入伍的第一天感到新奇有趣。 白新羽听到旁边床的动静,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俞风城回来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赶紧转过了身去,拿后背对着俞风城。 俞风城不客气地爬了过来,膝盖压在他身旁,“喂,起来。” 白新羽拿辈子盖住脑袋,试图逃避现实。 俞风城推开被子,把他的脸拧了过来,邪笑道:“想憋死自己啊。” 白新羽戒备地说:“你要干嘛?” 俞风城指指他,“你是没发现自己睡的是谁的床吗?” 白新羽愣了愣,一下坐了起来,所有床铺都长一个样,他一时还真没注意,凭感觉就躺下了,他从墙头开始数,应该是倒数第五个是……妈的,他睡得是俞煞星的床! 他腾地就要起身,俞风城却按住 他的肩膀,指指床铺,“你午休连鞋都不脱,把我床单都弄脏了,你想就这么走了?” 旁边一个新兵嗤笑道:“你这什么眼神儿啊,床都能弄错。” 俞风城低声在白新羽耳边说:“你这么迫不及待往我床上送,是不是暗示我什么啊。” 白新羽急道:“放屁,我真没注意,你可别、别瞎想啊。” 俞风城低笑道:“我瞎想什么?” 白新羽真想扇自己两耳光,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智商感到生气,明明应该躲着避着,结果他自己送上门儿找虐,他怎么这么傻逼呢! 白新羽拍了拍被自己鞋底蹭脏的地方,其实上面也没多少灰,可俞风城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要不……我把我的床单给你吧。” 俞风城挑眉,“谁要你的床单。” 白新羽哭丧着脸,“你想怎么样啊。” 俞风城笑道:“你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那句“吃了你”,怎么听都充满了挑逗的味道,白新羽脸都绿了。 俞风城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孝敬我根儿烟就行了,走。”说完不由分说地把白新羽拖走了。 俞风城把人拉到了营区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白新羽一看这儿没什么人,撒丫子就想跑,结果被俞风城死死拽着,“你老实点儿,难道我会在这里强奸你?” 白新羽颤巍巍地看着他,心想那可说不准。 俞风城伸手,“烟。” 白新羽把兜里的烟递给了他。 俞风城看了看,随手扔垃圾桶里去了。 “哎,你干什么呀!”好烟他就带了一条,部队的小卖部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他还想省着抽呢! 俞风城拍了拍手,“你储物柜的烟,也全归我了,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抽烟,被我发现就揍你,听懂了没有?” “你凭什么呀!我抽烟你也管!又不犯法。” 俞风城理所当然地说:“我不喜欢我的人身上有烟味儿,你自觉点儿。” 白新羽脸哗地红了,“谁谁谁……谁他妈是你的人。”他气得都结巴了。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快了。我说过了,你要是就这么懒着不走,我早晚会把你操晕过去,我说到做到。” 白新羽特委屈,“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儿?我比谁都想走,我走得了吗?我哥不管 我了……”他说到伤心处,声音有些哽咽。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脸蛋,笑道:“那可就没办法了。把烟戒了,听懂了?” 白新羽忿忿不平地看着他。 俞风城以命令地口吻道:“听懂没有。” 白新羽憋屈地点了点头。 第10章 下午,陈靖带着他们学习军营条例,宿舍里二十几个人,一排排地坐在小马扎上,还要记笔记。白新羽根本听不进去,就在笔记本上心不在焉地乱涂乱画。 陈靖拍了拍,眼睛瞄着白新羽,“别怪我事先没说啊,这些条例是要考试的,叠被子也要搞竞赛,垫底的人要帮得高分的人做一个月的值日。以后你们在部队里学的所有知识,无论文武,都会定期考核,往小了说,那些考核的成绩关乎你们的未来,往大了说,真有一天上战场了,学得好的肯定比学得次的多一份生存几率。” 一个外号叫“大熊”的膀大腰圆的新兵举起手,“报告。” “说。” 大熊嘿嘿笑道:“班长,说真的,咱们以后真的会执行任务吗?真枪真弹的那种。” 陈靖面无表情地说:“真的。” “真的?那、那都是什么样的任务啊。” “这都是机密,到了祖国和百姓需要你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在你们到达这里的前一天,我所属的那个炮兵侦察连,协助边防战士剿灭了一伙边境走私贩,我的一个战友被歹徒用钢刀刺穿了脾,险些没能从昆仑山上下来。有一天,当你们成熟起来的时候,都要负担起保家卫国的使命。” 大熊豪气地一拍胸脯,“好!我还怕学了一身本事用不上呢,咱当兵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一群新兵纷纷附和。 陈靖笑了笑,“不错,有骨气。” 对比其他人的热血沸腾,白新羽却是听得心惊胆战,妈呀,本来以为受累已经是最可怕的了,没想到还可能有生命危险!他哥到底是多恨他。他忍不住弱弱地说:“班长,要是……死了怎么办呀。” 俞风城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陈靖看着他,“你怕死?” 白新羽撇了撇嘴,“谁不怕死啊。” 陈靖点点头,“你说得对,谁都怕死,这不是战争时期,有任务你不想去,我们不能因为你抗命就毙了你,所以你要是怕死,你可以不去。” 白新羽松了口气。 陈靖摇了摇头,“继续,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值日。” 下午五点的时候,许闯把用广播把所有人召集到了操场上,按他说的,晚饭前还得跑三公里,他称之为“开胃。”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加之早午都吃饱了, 白新羽身上有了劲儿,三公里跑下来没像早上一样要死要活,而且陈靖就跟在旁边儿,他也不敢造次。不过到了最后一段儿,他还是掉队了。 跑完步,他们又集体吃饭去了。吃完饭,两百都新兵被集中到了大会议室,王顺威要给他们上课。 据王顺威说,新兵每个星期要有两个整天和两个晚上来上课,主要内容是军事知识、作战常识、现代武器基础等专业知识,还要学习军营条例、思想政治或上级下发的文件,将来他们的新兵训练结束了,根据兵种还要学习更深入的专业知识。 第一天上课,王顺威没说太深,主要就是介绍了一下他们军的历史、编制、现状之类的东西,听到白新羽直打哈欠,他一瞬间有种回到了高中的感觉,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说话就特别有催眠效果,听着听着就想睡觉。上课的时候,他特意坐在钱亮和冯东元旁边,可是他们两个都不怎么搭理他,他又不敢出声,就算能说话,他也拉不下脸来开口,就那么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说上话。 晚上八点,课程结束了,他们纷纷回去准备洗漱睡觉。 回到宿舍,白新羽从包里拿出洗发水、洗面奶,抓起干净的内衣,打算去洗澡。 俞风城看到了,道:“你去哪儿?”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不太情愿地说:“洗澡。” 俞风城指指墙上的表,“现在才8点10分。” “怎么了?” 陈靖正好走进宿舍,“你肯定没听我话吧?这栋楼住着两百多个新兵,洗澡间只有两个,每个班分时间段洗澡,咱们班是8点40到9点,用二楼的澡堂。” 白新羽瞠目结舌,“就……20分钟?” “你还要多久?又不是女的。” “我不能先去吗?” 陈靖一瞪眼睛,“当然不能,这是纪律。” 白新羽心惊胆战地看了俞风城一眼,见俞风城也眯着眼睛在看他,一阵心慌。完了完了完了,他要在俞煞星这个变态面前脱光衣服…… 俞风城很享受白新羽颤抖的样子,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了?这么急着洗澡?” 白新羽僵硬地转过了身去,坐在床上,不知所措。该怎么办呢?最后一个进去?可是就二十分钟,他昨天太累就没洗澡,今天怎么也该好好洗一洗,可是……万一…… 俞风城在他背后低声笑着,“别急嘛,就半个 小时,20分钟够你洗个痛快了。”他特意加重了“痛快”两字,听得白新羽背脊发凉。 冯东元把换下来的衣服袜子扔在洗衣盆里,端着往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孤零零的白新羽一眼,道:“洗完澡就没时间洗衣服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洗衣服?” 白新羽愣了愣,马上站了起来,“去去去。” 冯东元笑了笑,“走吧。” 白新羽把白天撒上饭菜的衣服装进盆里,跟几个人一起去了洗漱间。洗漱间的水槽是那种横通的,四壁都是最简陋的水泥砌成,白新羽把盆放进水槽,拧开老旧的水龙头,结果被出来的凉水冰了一下,“水有点凉。” “新疆就是这样,现在是夏天,中午水还暖和点儿,早晚就凉了。”冯东元熟练地接上水,开始拿洗衣粉搓衣服。 白新羽根本没记得带洗衣粉这种生活化的东西,就找冯东元借了点儿,他学着冯东元的样子搓衣服,可是那迷彩服特别硬,怎么搓都不舒服,最后他干脆用拳头捶,如果不是脚上穿着鞋,他都想像电视上那样用脚踩了。 冯东元无奈道:“你没洗过衣服?” 白新羽摇摇头,“这儿没有洗衣机吗?” 钱亮哀叫一声,“祖宗啊,你怎么不能问问这儿有没有保姆。” 白新羽再傻,也听得出来那是讽刺,他撅了撅嘴,继续捶衣服。噘嘴冯东元抓住他的胳膊,“来,我教你。”他在脏的地方抹上洗衣粉,沾了水,两手快速揉搓起来,“洗衣粉别到处撒,撒在脏的地方就行,不然洗不干净伤皮肤,还浪费,两手这么来回搓就行了,搓干净之后,用清水投,等衣服上没有泡沫了就干净了,拧干了晾起来就可以了。”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你慢点儿说。” 冯东元笑着摇了摇头,干脆帮着白新羽把那件外衣给洗了,白新羽看着他白皙的手在冰凉的泡沫水里变得通红,心里有些愧疚。他低声说:“东元,我中午的时候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冯东元愣了愣,抬头冲他温和地一笑,“我知道,没关系。” 白新羽感觉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冯东元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半个小时不仅把自己的衣服洗干净了,还帮白新羽也洗了,白新羽就假装自己学不会,看着冯东元帮他洗,他心里想着能偷懒一天是一天。 洗完衣服后,他们就拿上洗漱用品集体去澡 堂了。 澡堂在二楼,和白新羽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是那种集体澡堂,墙上装着一排排的花洒,没有隔间、没有隐私,他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俞风城一眼,俞风城感受到他的目光,扭过脸来,冲他淡淡一笑,白新羽吓得魂儿都快丢了。 钱亮推了推他,“脱衣服啊,愣着干嘛,就20分钟。” 白新羽回过神来,见钱亮已经脱得就剩底裤了,钱亮身体很结实,腰上和胳膊上还有几道疤,特别显眼。 钱亮见他在看自己,笑了笑,“小时候不听话,老打架,又一次被砍得住院了,醒来一看我妈哭得眼睛像核桃,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打了。” 冯东元道:“长大了就懂事了,不错。”他脱下衣服,露出一身白皮。 钱亮打趣道:“东元,你们家不是农村的吗,你怎么白得跟小姑娘似的。” 冯东元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家不种地,村子里的地卖给大企业建厂房了,年轻人都在厂里工作,晒不着。” “嘿,来当兵有得你晒的。” 白新羽道:“我不想晒黑。” “为什么?男的黑点儿好,不然就被人说小白脸。” 白新羽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我觉得我黑了就没这么帅了。” 钱亮笑骂道:“赶紧脱吧你。” 白新羽心惊胆战地脱了衣服,他一边脱,一边偷瞄俞风城,结果俞风城根本没看他。 男的脱光之后,互相比较一下大小简直是公民的基本素养,白新羽看了钱亮一眼,嗯,好像比他大点儿,不过没他好看,再看看冯东元,嗯,跟他差不多。 钱亮道是很大方,冯东元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声说:“我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洗澡。” 白新羽说:“我也是,真别扭。” 陈靖走了过来,“磨蹭什么呢,就16分钟了。” 白新羽一扭头,差点儿没认出来,陈靖脱了眼镜后,露出一张特别稚气的脸,看着有点儿像中学生。白新羽忍不住调笑道:“班长,你不戴眼镜显小。” 陈靖不自在地想推眼睛,结果手指扑了个空,他扭过头去,“别废话了,快去洗澡。” 这时,俞风城走了过来,白新羽明知道不该看,可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三路走去,在看到俞风城的尺寸时,白小少爷眼睛都直了,他心里顿时升腾起无数个“我操”。 第11章 俞风城那玩意儿,完全是欧美熊的尺寸,随着他的走动晃荡在两腿间,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更衣室顿时安静了,周围人都偷偷往他下身瞄,场面很是滑稽。 白新羽是又嫉妒又恨。要说外貌,俞风城从头到脚都让人挑不出毛病,那俊帅的脸,那漂亮的胸腹肌,那笔直的大长腿,就连那玩意儿都长得比别人有优越感,白新羽就想不明白了,这煞星小时候到底遭遇过什么,性格才能这么险恶。 放眼整个更衣室,也就大熊能和俞风城一战了,大熊憨笑道:“行啊兄弟,真看不出来。” 俞风城锤了下他肩膀,笑道:“赶紧洗去。” 当俞风城经过白新羽身边时,白新羽猛地转过了身,面冲着储物柜,假装整理东西,他本来对自己的尺寸挺有自信的,睡过那么多美女,好歹也算金枪一枚,结果俞风城一遛鸟,他被比成渣了。集体洗澡就这点不好,男人最在意的部位平时都被裤子挡得严严实实,一露出来难免有攀比心理,有人洋洋自得,当然就有人自卑得想面壁了。 突然,一只大手砰地按在了储物柜的柜门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漂亮,连着手指的筋在皮下明显突起,给人一种用力的感觉,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透出一种饱满健康的色泽。 白新羽的余光瞄到那只从他脑袋旁边伸过来的胳膊,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肯定是俞风城,两人贴得很近,白新羽甚至能感觉到从他皮肤里散发出来的那种热度。他一动不敢动,他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部位,上一次他的屁股贴在俞风城那东西上,起码还隔着裤子,这要是直接“肌肤相亲”,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俞风城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你吵吵着洗澡时间短,还在这儿磨蹭,一会儿是不是想全身泡沫得被赶出来?” “马、马上去。”白新羽连头都不敢回。 俞风城从他手里拿过洗发水,低笑道:“借我用用。”说完用手把玩着那洗发水,往澡堂走去。 白新羽感觉自己一下子能呼吸了。 冯东元小声说:“新羽,你是不是很怕他啊?” 白新羽一瞪眼睛,“瞎说,我怕他干嘛。” 冯东元点点头,“他早上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怕他,我感觉人都是讲理的,他也不像坏人。” 白新羽看着冯东元,突然觉得这孩子好天真无邪,他是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俞风城 那种专门针对自己的气势吗? 钱亮大大咧咧地说:“快走快走,时间真不多了。” 一群光着屁股的半大小子冲进了澡堂,迅速强占莲蓬头,刚打开水,就听着好几个人嗷嗷叫起来,“妈呀,冷水!” “我靠好凉啊!” 白新羽一抖,“冷水?” 陈靖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拧开莲蓬头,在扛过最初的哆嗦后,开口道:“这是夏天。” “可水还是冰啊。” “这也是你们训练的一部分。” 白新羽心想,难道不是因为不舍得花钱吗。 巴图尔就站在他们旁边,悠然自得地洗了起来,还眨巴着沾了水的长睫毛,真诚地说:“不冷啊。” 有人叫道:“你习惯了当然不冷。” 钱亮推了白新羽一把,“早就猜到是冷水了,洗吧,别挑了。”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 钱亮把临近几个莲蓬头都打开了,然后左右手勾着冯东元和白新羽,“我数一二三啊。” 三人咬了咬牙,“一、二……” 钱亮一把把两人推了过去。 那冰冷的水浇在皮肤上,冻得人上下牙堂直打架,白新羽嗷地叫了一声,左蹦右跳地想躲,但身体已经湿了,怎么都暖和不起来了。 钱亮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就被冯东元拽了进来。 整个澡堂子内一片嚎叫和笑声。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还有五分钟,快啊!” 白新羽此时身上全是泡沫,正洗得直哆嗦,一听到这个,赶紧开始冲。 陈靖已经洗完了,油光水滑地走出了澡堂,几个动作快的也都出去了。 冯东元催促道:“新羽,快到时间了。” “我知道我知道。”白新羽脑袋上也都是泡沫,根本睁不开眼睛,他着急地清洗着,生怕像俞风城说得那样,下一拨来了把他赶出去。 钱亮用手扒了一下寸头,水花四溅,“我先去穿衣服去了啊。” 冯东元道:“我也好了。” 白新羽叫道:“你们别走啊,等我啊。” 钱亮哈哈笑道:“多大了你。” 冯东元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陪他,就被钱亮拽走了。 白新羽心里越来越紧张,因为他 感觉周围没多少人了。 “喂。” 俞风城的声音在白新羽背后响起,他身体一僵,下意识道:“你要干嘛?” “还你洗发水啊。” “你没看我用别人的了吗,不用还我,你走吧。”白新羽快速搓掉脸上的水,扭头戒备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澡堂子几乎空了,原来自己又成了最慢的一个,而且倒霉的又被俞煞星给堵住了。 俞风城有些放肆地打量着他,眼神越来越暗。 被俞风城这么看着,白新羽有种当街裸奔的羞耻感,他一把抓起沐浴露的瓶子挡在自己身前,快速往更衣室跑去,结果地上一堆泡沫,他没跑两步,脚下一滑,人直接飞了出去。 俞风城伸手想拉,没够着,眼睁睁看着白新羽啪叽一声趴在了地上,两片饱满挺翘的臀肉被震得狠狠抖了抖,白嫩的屁股上水珠四溅,俞风城几乎立刻就感觉有股热流往下腹冲去,小小俞不分场合,开始蠢蠢欲动。 白新羽给摔懵了,他心里的第一想法是,为什么他总在俞风城面前丢人现眼? 俞风城上去把他扶了起来,哑声道:“你不是故意想勾引我吧?” 白新羽摔得牙疼,缓过来后,怒道:“放屁……” 听到动静,冯东元跑了回来,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见白新羽佝偻着身体,呲牙咧嘴地样子,惊讶道:“新羽,你摔着了?” 白新羽咬着牙点点头。 “地这么滑,你也不小心点,快点吧,4班的马上就来了。” 白新羽推开俞风城的手,一瘸一拐地往更衣室走去。 俞风城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白新羽倒没摔坏,不过腿上胳膊上都磕青了,他这人是见风就起浪,如果没人搭理他就算了,偏偏冯东元这种老妈子性格的,就很关心地问他摔哪儿了,还疼不疼,影不影响活动。白新羽习惯性撒娇,就说自己脚腕也疼膝盖也疼,回到宿舍后,冯东元就拿出活络油要给他揉。 白新羽躺平做好准备了,陈靖过来了,“怎么了?” 冯东元说:“他在浴室摔着了。” 陈靖弯下腰,皱眉看着白新羽,白新羽目光跟他一对视,立刻坐了起来,“班长……” “摔哪儿了?” “腿……” “骨折了吗?”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那倒没有。” 陈靖照着他大腿拍了一下,“摔一下擦什么油,以后磕磕碰碰都是家常便饭,你别惯着他,睡觉!” 冯东元只好把活络油放回了柜子里,无奈地看了白新羽一眼。 白新羽郁闷地趴回了床上。 冯东元推了推他,“新羽。” “嗯?” “你别忘了连长让你明天早五分钟到,你设个闹钟吧。” 白新羽一惊,“妈呀,差点儿忘了。”他想起凶神恶煞的许闯,赶紧用手机设了个五点的闹钟,他想早起半个小时,怎么也不会迟到了吧。 俞风城盖上被子,戏谑道:“明天闹钟一响,你要是不起来,我就把你踹下去,保证你按时起床。”完了还特缺德地加了一句,“不用谢我。”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快速用被子蒙住了头。 俞风城勾唇一笑,想起在浴室里看到的画面,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沐浴过后香喷喷的白新羽,就睡在他旁边,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这可真有点儿考验人啊。 第12章 憋屈了一天,累了一天,白新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但是他感觉自己没睡多久,闹钟就响了起来,那闹钟声音被他调到了最大,响起来没完,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被窝里又暖和又舒服,他一动也不想动,他用被子捂住了耳朵,试图逃避。 有人在睡梦中骂了一句,高声嘟囔道:“谁的电话响?” 接着,白新羽就被踹了一脚,那个方向,肯定是俞风城干的!他痛苦地掀开被子,一把抓住矮柜上的手机,关掉了闹钟,他想着,就睡五分钟吧,再睡五分钟…… 冯东元在他头顶小声喊道:“新羽,新羽!起来了。” 白新羽直哼唧,就是不想起来。他刚翻了个身,又是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这一脚可比刚才重多了,他怒道:“你干嘛呀,别踹了!我醒了!”那含糊不清的声音还带着点委屈的哭腔,听上去很可怜。 俞风城低声道:“那就赶紧起来,别影响别人睡觉。” 白新羽嘟囔道:“我眯一会儿,五分钟……” 冯东元无奈道:“新羽,你迟到了会被连长罚的。” “我知道……知道……”白新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那被窝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新羽……” 在对面床位的陈靖突然低声道:“安静,不要影响别人休息。” 冯东元不敢说话了,俞风城也翻身过去,不再搭理白新羽。 白忻羽在心里想着现在起来,马上起来,可是迷迷糊糊又失去了意识。刚迷糊了一会儿,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身上,他猛地醒了过来,一看表,已经五点15了,离许闯要求他到达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不到。白新羽这下彻底吓醒了,他起身一看,床上有个橘子,肯定是冯东元扔下来提醒他的。他顾不上感恩戴德,翻身下了床,先是冲到洗漱间,把一晚上的存货清空,然后快速刷牙洗脸,再赶回来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他动静太大,惹得这群没睡饱的新兵都很不满。 好不容易穿上了衣服,白新羽提上鞋就想跑,平躺着的陈靖突然闭着眼睛发话了,“叠被子。” 白新羽愣了愣。 陈靖道:“早上起来不整理内务是违纪,叠。” 白新羽看了眼时间,只剩不到三分钟了,他急得差点儿骂娘,却也对这变态的规定无可奈何,只好扑回床上叠被子,由于昨天没好好学,他被子叠得实在不咋地,匆匆 整理好床铺后,他一阵风一般朝楼下跑去。 这时,起床号响了起来。 跑到操场的时候,许闯和王顺威已经站在主席台上等他们了。 白新羽跑到他们跟前,简直快断气了,“那个,连长,指导员,我到了。” 许闯瞥了他一眼,“在部队里怎么和上级说话?” 白新羽赶紧挺直腰板,“报告首长,我到了。” 许闯一翻手心,露出一个秒表,“我昨天要求你今天早到5分38秒,你依然迟到了40秒。” 白新羽欲哭无泪,心里大骂他变态,居然用秒表计时,他不服气地小声说:“那也算迟到……” 这句把许闯点着了,许闯瞪大眼睛,“我让你早到就是为了锻炼你的时间观念,怎么的?你还有逆反心理?40秒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对吧?40秒够手榴弹爆炸七八回,40秒能让机关枪发射三四千发子弹,我告诉你白新羽,在生死战场上,一分一秒都至关重要,作为一个军人,守时守纪是第一原则。”他用力戳了戳白新羽的肩膀,“你小子懂不懂!” 白新羽低着头不敢说话。 许闯喝道:“抬起头来,腰板打直!” 白新羽赶紧站直。 全楼的新兵都开始往下涌,不到两分钟的时候,两百多人都出现在了操场上,自觉地开始列队,各个班开始点名。 许闯高声道:“白新羽同志,你连续两天出操迟到,我昨天说过,第一天我不罚,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但你今天依然迟到40秒,这40秒,就罚你跑四公里,加上早上醒脑的三公里,一共七公里,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吃饭,并给予一次警告处分。”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七……七公里。” “对,七公里。” 白新羽差点儿崩溃了,他昨天跑三公里都险些断气了,七公里,不是要他命吗。 许闯喊道:“稍息,立正——各班长带队,跑!” 白新羽哀求道:“连长,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我发誓,真的,我……” 许闯恶狠狠地瞪着他,气得直哆嗦,“你、你还敢讨价还价,你看看你自己,有没有一个军人的样子,一个男人的样子!” 白新羽自尊心有点儿受伤,他感觉操场上两百多人都在看着他,看得他背脊发寒。 许闯在他耳边大声吼道:“跑 !” 白新羽再不敢多说半个字,跟着队伍跑了起来。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就为了多睡那么几分钟,换来要命的七公里,他现在真想一头栽倒昏过去。 冯东元和钱亮跑到他旁边,同情地看着他。 钱亮叹道:“你说你吧,让你懒,都叫你那么多遍都不起来,别说,连长这招管用,保管你以后再也不敢赖床了。” 白新羽欲哭无泪,“要是我不行了,记得把我送医务室。” 冯东元安慰道:“听说老兵都是一二十公里起跑的,人的体能有很大的潜能,你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白新羽心里更绝望了。 俞风城也跑到他旁边,揶揄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当时踹得太轻了?嗯?” 白新羽眼神有些闪躲,抿着嘴不说话。 俞风城眯起眼睛,“为了你好,下次我还是用特别一点的办法叫你吧。” 白新羽瞪着他,“你、你又打什么注意?”这小子太险恶了,他不得不防。 俞风城冲他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低声道:“你猜。” 陈靖跑到他们旁边,“省点力气跑步,少说话。” 白新羽自暴自弃地说:“没啥好省的,早点跑晕过去最好。” 陈靖白了他一眼,“白新羽同志,你真是欠教育,希望这次的处罚能让你有所长进。你回去准备一份检查,下周开班会,要深切剖析自己的不足,提出改进办法。” 白新羽快疯了,“班长,你放过我吧。” 陈靖摇了摇头,“不能放过你,班上的每一个兵都是我的责任,你如果到了连队,还是这副熊样,说是我带出来的,我脸往哪儿搁。” 白新羽仰起脖子,大喊了一声,任命地拖着脚步往前跑去。 跑了两公里,白新羽已经开始觉得体力不支,勉强跑完三公里,回到操场,其他人都开始以班为单位,各个分散开战军姿、练正步,他则没命地绕着操场跑。那部队的大操场一圈就是1000米,他还要跑四圈,他开始双腿发软、提不上气,感到每跑一步心肺就要炸开了,半圈没跑完,他就开始跑跑走走,好像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白新羽这辈子没做过这么自虐的运动,也从来没累成这样过,他觉得许闯在故意整他,从上火车的那天起,许闯就看他不顺眼,迟到40秒就让他跑四公里,太他妈缺德了。他 第一天就得罪了总教官,以后的日子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跑到最后,白新羽已经直翻白眼了,几乎是挪着往前走。他感到整个操场的人都在看他、嘲笑他,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想哭,他好想家,好想他妈,自己到底在这儿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跑到这种鬼地方活受罪?他想回家,立刻,马上,回家。 他实在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跑道上,在他趴在地上的一瞬间,那脏兮兮的地面仿佛比床还舒服。 第13章 “白新羽!” 白新羽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都有点分不清远近了,那声音参杂在风里,飘乎乎的,还怪好听的…… 接着,他的身体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架了起来,那手臂很结实,贴上去的胸膛又厚又硬,让人充满了安全感。白新羽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一个形状很好看的下巴,还有薄薄的淡色的嘴唇,在叫他名字,可惜他晕晕乎乎的,总觉得那声音离他还是很远。 俞风城看他眼神有些涣散,用力拍了拍他的脸,“白新羽,你真晕了?” 冯东元和钱亮都跑了过来,冯东元进展地说:“新羽?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许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去什么医务室,弄到食堂去,灌点盐水。” 冯东元小声说:“连长,他好像要晕了。” 许闯斜睨着他,“年纪轻轻体能这么差,就知道抽大烟喝大酒了吧公子哥儿?按我说的,灌盐水去,正好也到了早饭时间了,吃顿饭就好了。”他蹲下身,用武装带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还差半圈500米,明天补上。”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恨不能彻底晕过去。 俞风城把白新羽从地上架了起来,背到了背上。 其实这时候白新羽已经缓过来一点儿了,至少自己站着应该没问题,但是他懒劲儿上来了,也存着报复一下俞风城的心里,故意装晕,跟树懒一样,把全身重量都往俞风城身上压,心想着少走一步是一步。从操场走到食堂,小一公里呢,累不死这个煞星。 俞风城把他往上托了托,背着他往食堂走去。冯东元和钱亮跟在两侧。 冯东元看白新羽满脸通红,不停地拿手给他扇着脸,有些着急地说:“不能出问题吧。” 钱亮道:“没事儿,年轻力壮的,跑跑步能怎么样。” 冯东元叹息道:“你也是,早起一会儿不就好了。” 俞风城冷道:“他可能有那个自觉吗。要不是有人叫他,他今天就不只七公里了。” 白新羽心里偷偷骂着俞风城,可在内心很深处,他又隐隐觉得俞风城说得好像也没错……今天为什么就不能早起哪怕一分钟,自己就不用丢人,也不用活受罪了。他趴在俞风城背上,鼻头有些发酸。如果他妈知道他在部队这么遭罪,会不会心疼、后悔呢? 从操场到食堂,看似没多远,可是背着一个一百四十多斤的人 ,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儿。俞风城走到食堂的时候,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他把白新羽放到椅子上,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白新羽眼皮直抖,又不敢睁开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冯东元和钱亮去找盐和热水了。平时闹哄哄的大食堂,此时安静空旷,一排排空荡荡的桌椅,看上去有几分寂寞的味道。 俞风城喘了口气,然后踹了白新羽一脚,“还装?” 白新羽紧闭着眼睛,不敢动。 俞风城弯下腰,两手撑在桌子上,凑近白新羽的脸,低声道:“再装我可要亲你了。” 白新羽心里一抖,假装刚刚苏醒的样子,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看着他,那拙劣的演技看在俞风城眼里非常滑稽。 俞风城眯起眼睛,“是不是还没醒?我带你去冲个澡?” 白新羽忙道:“不、不用,我好多了。” 俩人离得很近,鼻尖几乎贴上,因此白新羽能清晰地看到俞风城光洁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想到他一路把自己背到食堂,白新羽心里有了一丝异样,可能这个人只是嘴贱,人品也没那么差? 俞风城捏着他的下巴,威胁道:“在我背上趴得挺舒服是吧,我背你不是白背的,我之后一个星期的衣服你洗。”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立刻把之前的话吞了回去,他挣扎了一下,“我不会洗衣服。” 俞风城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不容置喙道:“学。” 白新羽幽怨地看着他,满脸不服气。 这时,冯东元和钱亮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部队的那种绿色的水缸子,满满一缸子水。 冯东元惊喜道:“新羽,你醒了?你好点儿没有?” 白新羽点点头,“水……”他快渴成干儿了。 冯东元赶紧把缸子递给他,他抓着就灌了一大口,结果刚喝进去,噗地就吐了,他虽然知道那是盐水,可真不知道能他妈咸成这样啊! 钱亮抓了抓脑袋,嘿嘿笑道:“可能……我盐放多了?” 白新羽给恶心得直咳嗽。 冯东元赶紧去给他兑了一杯水,白新羽这才灌了两口,感觉嗓子眼儿里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终于被压下去一些了。 喝完水,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气,抓着冯东元的胳膊,苦大仇深地说:“我跟你说,我刚才感觉自己要死了。” 冯 东元安慰他道:“缓过来就好,你可吃一堑长一智了,以后一定要早起,别犯错误。” 白新羽忿忿道:“许闯他就是针对我!迟到40秒就让我累得要死要活的,他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他就是故意整我。” 冯东元皱眉道:“新羽,你别这么说,我没觉得连长针对任何人,而且他昨天已经说清楚了,只是让你早到几分钟,你自己没做好,他罚你也是正常的,遇到麻烦,你也要检讨自身的问题啊。” 白新羽想反驳,可又词穷,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他有些委屈地说:“连你也这么说我。” 冯冬云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觉得,你这个脾性要改一改,我妈总是说,遇事先挑自己理,再挑别人理,有时候一些事自己想想就想通了。” 钱亮道:“是啊,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既来之则安之,到了哪处就守哪处的规矩。” 白新羽心里还是有些不服,可又反驳不上来,就低着头不说话。 俞风城伸手弹了下他的脑袋,“让你一群年纪比你小的教育你,你也不害臊。” 冯东元连连摆手,“不是教育,不是教育。” 白新羽腾地站了起来,推开俞风城的手,“用不着你管。”他说着就往食堂外走去。 钱亮叫道:“马上吃早饭了,你去哪儿啊。” “打电话。”白新羽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时间去,传达室果然没什么人,白新羽简直如饥饿之人见到了大鱼大肉,猛地扑到了电话机旁,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他哥的电话。 电话响了没几声,就接通了,一个懒洋洋的男声从话筒里传了过来,“喂?”那声音透亮、磁性,非常好听。 白新羽这个熟悉的声音的瞬间,百感交集,一时激动、紧张、害怕、渴望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喉咙好像被一只手掐住了一半,一时发不出声音,他握着话筒的手都直抖,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希望,越是知道,他越不敢开口,万一他哥毫不犹豫挂了他电话,简直就是一脚把他踹下悬崖啊。 “喂?”简隋英的声音透出点疑惑。 白新羽眼眶一热,喉头一松,失声喊道:“哥——救救我——”几日来的痛苦、委屈、绝望的积压,让他在听到救星的声音的瞬间,情绪就失控了,他那一嗓子把传达室值班的兵给吓得一哆嗦。 白新羽此时 已经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声泪俱下地哀求着,“哥,救救我吧,我错了,这地方我一天也不能呆了我快疯了啊哥!” 电话那头似乎没忍住,噗嗤笑了一下,白新羽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他又惊又恐地喊:“哥哥哥哥哥——” 简隋英吼道:“闭嘴,叫魂儿呢你!” 白新羽立刻噤声,颤巍巍地吸了吸鼻子。 简隋英“哼”了一声,“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早干嘛了你,在部队呆得爽不爽?” 白新羽哽咽道:“哥,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他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能让他回家,他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赌,再也不玩儿,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简隋英冷冷一笑,“放过你?行啊,你把那三套房子给我吐出来,我立马让你回来。” 白新羽一听这个,声儿都不对了,他哪里能陪得起三套房子,他哀求道:“哥,这地方真是鸟不拉屎手机没信号天天五点起床连个女的都没有他们还总欺负我都瞧不起我呜呜呜哥,你让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了呜呜呜呜。”白新羽越说越语无伦次,他只知道简隋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他感觉这跟稻草正在抛弃他…… 简隋英怒道:“我他妈跟你说房子,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到那个地方是你自己自找的,从小到大我简隋英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他妈背着我坑我钱,你是良心给狗吃了还是脑子里全是屎!啊?” “呜呜呜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的,我……”白新羽看了值班的兵一眼,压低声音说:“我欠了高利贷,那刀都架我脖子上了我敢不还吗,再说这也是小林子怂恿我的要不我哪有那个胆——” “你说什么!”简隋英暴喊一声,“你刚才说什么?” 白新羽抽泣着:“哥,我之所以一直躲着你,不是怕你揍我……不是,也、也是怕你揍我,但是,主要是,我见着你我就不敢撒谎了可是我又不敢说实话,我害怕呀。” “你别他妈废话,你刚才说小林子什么!”简隋英声音急促,再没了刚才的戏弄。 白新羽颤抖着说:“是小林子当初教我的。我欠了赌债还不上,我不敢跟你和我爸妈说,被他知道了,他说他能帮我,但是不能和你说……那、那房子没经过我手,他就是给我了三百万还债了,然后、然后房子他弄走了,然后我、我害怕你找我,我就、就跑国外去了。我一直不敢回来,除 了怕你怪我,还有,我怕、我怕告诉你这个,你接受不了。” “我去你妈的!”简隋英狂吼一声,“白新羽!你他妈要是长了一丁点人的脑子,就他妈应该早告诉我!” 白新羽吓得心脏直哆嗦,“哥,对不起……”他其实心里一直充满对简隋英的愧疚,他这人虽然挺窝囊的,但是他知道谁对他好,他哥虽然有时候也揍他,但也真把他当弟弟,他当时是鬼迷了心窍了,被债逼急了,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他颤巍巍地哀求着:“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揍我都行,我发誓我这回一定改好,我再也不赌了,真的!我求求你了哥,我都跟你坦白了,你饶了我吧,你让我回去吧哥呜呜呜呜呜哥——” 简隋英咬牙切齿地说:“你个傻逼就在那儿呆一辈子吧!”说完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白新羽愣愣地看着话筒,半天都没回魂儿。 作者有话要说:人人都爱的简大出场鸟~~虽然只有一段儿~ 第14章 白新羽终于反应过来他哥挂了他电话,还让他一辈子呆在部队,他顿时有种扯着嗓子哭嚎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其实,以他对他哥的了解,他内心深处是没抱多少希望的,他哥做事一直就是杀伐果断,狠起来翻脸不认人。就冲刚才他哥那口气,如果俩人是面对面的,他觉得自己能当场跪下…… 值班的大哥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同志,你没事吧?” 白新羽抹了把鼻涕眼泪,“你看我像没事吗。” “得,那你继续哭,我出去抽根儿烟去。”大哥终于受不了一个男的哭哭唧唧的,起身走了。 白新羽握着话筒,脑中浮现的是他家的电话,可是他手指就像生了锈似的,怎么都无法按下数字键。如果听到他妈的声音,他一定会控制不住的……可是控制不住有什么用呢,他爸妈都狠心把他扔进部队了,肯定不会让他回去的,这个电话,打不打结果都是一样的,反而打了,他今晚肯定要睡不着觉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把话筒放了回去。在那一瞬间,白小爷突然认命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服完兵役,或者不把胳膊腿儿弄残废了,就是彻底回不去了,从这一刻起,他决定低调地混完两年,就是尽量守纪律、不挨罚、躲着俞煞星,只要能从这里四肢健全地出去,他白小爷回到北京,一定能变回一尾活龙,为了从前那美好生活,他一定要撑住! 打完电话后,正好是早饭时间,白新羽已经饿得直翻白眼了,赶紧冲去食堂,打了个饭,找个角落就埋头吃了起来。食堂里的人都是刚才才操场上出操的新兵,对于他这个要死要活地绕着操场跑圈的倒霉蛋都很熟悉,他吃饭的时候,总觉得周围人在窃窃私语,低声嘲笑他。他把听长辈训话的功力拿了出来,尽量充耳不闻。 吃完早饭后,他回了宿舍。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乎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钱亮一见他就说:“给家里打电话打通了吧?” 白新羽点点头。 钱亮跟安抚小狗似的摸着他的脑袋,“哎哟,看你这眼睛红的,没事儿吧?” 白新羽摇摇头,“那什么,我想通了,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 冯东元笑道:“不仅不迟到,还要遵守其他纪律。” 俞风城凉凉地说:“怎么突然想通了?是不是打电话哭求你那个救世主表哥,结果被拒绝了?” 这话正戳中白新羽的痛处,他强辩道:“我打 算在这里好好呆着了,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当兵吗。” 俞风城听到这话,口气更是冷了几分,“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当兵吗?” 白新羽看宿舍人多,俞风城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就梗着脖子说:“不能当我也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俞风城眯起眼睛,然后笑了起来,“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我们都会一起帮着你当好兵的。” 那笑容分明阴恻恻的,白新羽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冯东元单纯地笑道:“是啊,咱们是一个集体,大家都会帮你的。” 白新羽心想,跟俞煞星比起来,冯东元简直就是天使啊。 这时,陈靖走了进来,“休息半小时时间快到了啊,一会儿带你们复习一遍内务,咱们就去操场练正步去。” “班长班长。”大熊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咱们什么时候能摸枪啊。” 陈靖睨了他一眼,“你想摸枪?” 大熊使劲点头,满脸期待。 “新兵训练的后期。” “一个月?” “差不多,看你们的进度,不过连长一向对新兵要求严,可能提早。” 大熊兴奋地说:“太好了,等我摸了枪,我就拍张照片寄给家里。” 陈靖的脸黑了下来,“昨晚上指导员的课你听了没?” 大熊意识到不对劲儿了,眨巴着眼睛,心虚地说:“听了。” 陈靖捶了捶大熊的肩膀,“把保密守则给我抄一遍。” 大熊的脸一下垮了下来,“班长,我错了。” “知错就改,抄完我检查。” 宿舍里一片窃笑声。 陈靖走到白新羽床边,指着他的床铺,“这是你早上叠的被子吧,原封不动给你留着呢。” 白新羽看了一眼那被子,他觉得叠得挺好的。 陈靖看着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尺子,上去就量,“你自己看看,差了多少。” 白新羽欲哭无泪。 “我现在给你次机会,给全班做示范,重新叠。” 白新羽把被子铺开了,重新叠了一遍。 陈靖看着表,皱着眉头,“太慢,质量太次,重来。” 白新羽只好把被子叠了一遍又一遍,那床是上下 铺,他叠被子的时候只能弯着腰,没一会儿腰就酸了,就这么来来回回叠了十次,每次叠完,陈靖就对着他的被子挑毛病,给大家上课,弄得白新羽郁闷无比。 最后一遍,陈靖总算满意了,“不错,你进步明显。” 白新羽心里骂道,一个破被子叠了十几遍,能不进步吗,他又不是智力有问题。 陈靖看看时间,“好了,练正步去。” 新疆的天气是早上冷,晚上冻,中午晒死人,一天可以体会四季交迭。这时刚暖和起来,太阳也爬上来了,他们在操场踢踢走走,临近中午的时候,各个晒得口干舌燥,脸皮子发烫。 白新羽后悔没抹点儿防晒霜,他妈给他准备了好大一瓶呢,就怕他晒伤了。 连军姿的时候,白新羽也是心不在焉的,只要陈靖眼睛不放在他身上,他能偷懒就偷懒一会儿,就这么也对付过去了一上午。 上午结束后,白新羽感觉自己都快晒脱皮了,皮肤从里到外地发热,一进食堂先灌了一大杯水。 “哇,今天有大桃子啊。”钱亮惊喜地叫了一声。 冯东元开心地说:“真的,新疆的蟠桃,早就听说很好吃了。” 他们打了饭坐下,钱亮先三口两口地把一个桃子给造进了肚子里,一边吃一边夸,白新羽实在不理解吃个桃子怎么能高兴成这样,他觉得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不可能有开心的时候。 巴图尔刚好坐在他们旁边儿,小孩儿见大家都喜欢桃子,就兴奋地跟大家介绍蟠桃,还说他家的怎么怎么好吃,说得特别兴奋,那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配上别别扭扭的普通话,别提多可爱了,大部分人都没在听他说桃子,只是看他表演。 吃完午饭后,白新羽回宿舍躺床上就不想动了。他早上跑那七公里,到现在腿还发软,一平躺之后,感觉整个人从腰部往下都酸麻得没知觉了,他不自觉地哼哼了起来。 冯东元正打算上去睡一会儿,见他哼哼唧唧的样子,就问:“新羽,你怎么了?腿疼?” 白新羽点点头,憋屈地说:“我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长期不运动就容易这样,你明天肯定更疼。” “啊……”白新羽丧气地说:“让我晕过去算了。” 冯东元道:“我给你按摩一下吧,以前我爸在的时候,也是经常腿脚疼,我按得不错。” “真的?快 来快来。”白新羽说着往床里挪了挪,但想到他挪的方向是俞风城的方向,就顿住了,悄悄回头看了俞风城一眼,俞风城正靠在床上休息,斜睨了他一眼,爱答不理的。 冯东元坐到白新羽床上,搓了搓手,“可能会有点儿疼啊,你忍着。” 钱亮和几个新兵都凑了过来,“哎,咱们也学学,大家腿脚都酸,晚上互相按摩一下。” 冯东元给白新羽捏起了大腿。冯东元看着挺瘦,没想到手劲儿可不小,一下捏下去,给白新羽疼的嗷了一声。 冯东元扑哧一笑,“我说了有点儿疼,不疼没效果的。” 白新羽哆嗦道:“你这是有点儿疼啊,大哥,你轻点儿。” “好好好。”冯东元放轻了手劲儿,白新羽呲牙咧嘴,但勉强可以忍受。 不知道谁开了句玩笑,“我说东元这性格,就适合娶回家当老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冯东元也不生气,就笑骂道:“美得你。” 白新羽也跟着附和起来。他以前从来没碰到过冯东元这种性格的男的,既温和细心,却又不娘里娘气,总之就是特别让人有好感,他觉得到部队能碰到钱亮和冯东元,可能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好事了。 俞风城看着俩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凑了过去,“东元,我也跟你学两手吧。” 白新羽心里一紧,瞪大眼睛看着他。 冯东元笑道:“好哇,其实挺简单的,你拿新羽另一条腿练练吧,别太用力,他怕疼。” 俞风城笑道:“没问题。” 第15章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看着他,用眼神警告他别乱来。 俞风城跟没看见似的,一点儿不客气地过来了,他搓了搓手,学着冯东元的样子,一把捏住了白新羽的大腿。 “啊——”白新羽叫了一声,其实没多疼,一般疼,他就是想把俞风城赶紧吓跑了。 俞风城却没像冯东元那么体贴地松手,反而起劲儿地捏了起来,还一副虚心求学的样子,“是这样吗?” 冯东元点点头,“对,我研究过,然后用拳头顺着胆经这么刮,然后敲。” 俞风城朝白新羽勾唇一笑,用硬邦邦的拳骨顺着大腿外侧用力刮了一下,白新羽嗷了一声,“啊啊疼疼疼。” 俞风城无辜地说:“你忍一忍,你没听东元说吗,不疼没效果。” 白新羽怒道:“你就是故意的,哎哟……” 陈靖这时候从门外走了进来,“干什么呢你们,鬼哭狼嚎的?” 冯东元笑道:“班长,新羽腿疼,我们给他按按。” 陈靖走过来一看,“这不行,他是肌肉拉伤,又不是老寒腿风湿,起来,我来。” 俩人纷纷让开了,陈靖撸起袖子,上去就抓住了白新羽一条腿,对折起来,用力往胸口压去。 白新羽继续嚎叫起来,“我他妈不按了我不按了!” 陈靖道:“你长期不运动,一运动肌肉就容易拉伤,这时候要把筋拉开,我保证你明天腿不会太疼。” 白新羽哭嚎道:“我也不想今天疼。”他不仅是疼,还觉得相当丢脸,难道大家都没看出来这姿势多他妈猥琐吗?这群天真又愚昧的小处男! “忍一忍。”陈靖给他换了一条腿,使劲往下压。 在把白新羽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折腾得他鬼哭狼嚎之后,陈靖终于面无表情地拍拍手,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来,看看好点儿没有。” 白新羽起来活动了一下,那种酸痛的感觉居然真的下去不少,他惊奇道:“哎,真的不怎么疼了?” 陈靖哼了一声,“这些我都会慢慢教给你们的,以后我说话都认真听着,知道没有。” 大熊喊道:“班长威武。” 众人都嘻嘻哈哈地跟着喊起来。 钱亮在旁边儿一顿贼笑,别人笑完了他都没停。 陈靖皱眉道:“钱亮,你干什么呢,发条拧过了?” 钱亮哈哈笑道:“不是,班长,这几招真好用,但是、但是有几个姿势,哈哈哈哈,也太那个了,哈哈哈。” 白新羽郁闷地看了钱亮一眼,果然有点儿见识的都觉得不对劲儿。 有些年纪小的新兵一脸懵懂,有几个已经反应过来,纷纷窃笑不止。 陈靖眯起眼睛,抱胸看着钱亮。钱亮朝陈靖挤眉弄眼,结果见势头不对,怪笑两声后,就把声音憋回了肚子里,嘿嘿笑着看着陈靖。 陈靖狠狠拍了下他脑袋,“年纪不大想法不少。” 巴图尔眨巴着大眼睛单纯地问:“哪个呀哪个呀?” 众人哄堂大笑。 白新羽以前跟那些猪朋狗友混的时候,说起黄色笑话也是不带重样的,可是对着这群普遍年纪不超过20的小处男,他就有点儿下不去嘴,尤其还有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冷面班长在,他决定还是有机会找钱亮私下切磋一下。 俞风城双手插兜,两条长腿交叠,轻轻靠在床柱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新羽,白新羽一扭头,正撞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那一身军装装裹出来的正气和嘴角那抹淡笑带出的邪气,矛盾又完美地碰撞到了一起,白新羽不知道怎么的,就可耻地被俞风城给惊艳了一把,他心里不禁感叹,就这脸蛋和身材,带着出去泡妞多长脸啊,那些有点儿傲气的小千金小明星,肯定能轻易拿下,可俞风城偏偏却喜欢男人,所以说上帝是公平的,这种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一肚子坏水的王八蛋,活该绝后啊。 午休完后,他们又被拉到了操场上,继续训练。 晚上吃完饭回到宿舍,白新羽都快累瘫了。更郁闷的是,冯东元告诉他,新疆缺水,他们不能天天洗澡,要隔天洗一次,白新羽开始还觉得流了一身汗难受,可躺到床上后,他发现他再也不想起来了。 睡觉前,他设了闹钟,发誓明天绝对不迟到。他还特意叮嘱冯东元,如果明天自己再赖床,就下来扇他耳光。 俞风城慢悠悠地说:“这个我可以代劳啊。” 白新羽肩膀一抖,缩进被子里蒙住脑袋,假装俞风城不在自己旁边,说老实话,他真怕俞风城半夜滚到他床上。 第二天早上,闹钟一响,白新羽跟遭了电击一样,腾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一分钟都没敢耽搁,起床洗漱穿衣服叠被,一气呵成,不少人都偷偷抬起头围观,心里默默感叹这小子昨天真是被连长整治惨了。 等他做完一切,起床号响了。白新羽宽心地笑了笑,拿起自己的护肤品,在床头涂涂抹抹,还特意擦了一层防晒霜,然后跟着大家从容地下楼了。 第一次准时到达,白新羽底气十足地看着许闯。 许闯在几个班之间晃了一遍,点点头,朝白新羽道:“记得把昨天差的500米补上。” 白新羽心想,七公里我都扛下来了,500米算个屁。一想到今天自己没挨罚、没挨骂,他心里就美滋滋的。人都是要脸的,虽然他这人比较厚颜,可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被罚,他也觉得挺伤自尊的,今天安全过关,算是他到部队三天以来最成功的一次。 许闯监督了一会儿就走了,由班长带着他们例行跑步。 陈靖没有许闯那么凶,白新羽在训练的时候有几次偷懒,被他抓到了也只是多示范几次,渐渐地,白新羽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开始认真训练起来,他想,如果当兵就是踢踢正步、站站军姿、上上课,那也没什么难的,他应该能撑过去。 当他开始积极配合训练之后,就连俞风城也较少骚扰他了,情况似乎也在变好。 晚上洗澡之前,冯东元抱着水盆邀白新羽去洗衣服。白新羽懒劲儿上来,不想动弹。 俞风城踹了他一脚,把自己的衣服、袜子、内裤都扔到了白新羽盆里,“去洗。” 白新羽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被逼着答应给他洗一个礼拜衣服,他忿忿不平地看了俞风城一眼。 俞风城一瞪眼睛,“去啊。” 冯东元看不过去,“风城,你别老欺负他,不好。” 俞风城特别温和地一笑,“他打赌输给我的,是不是啊,新羽?” 白新羽还敢说什么,只能点头。屈辱地端着俞风城的衣服走了。 俞风城在背后凉凉的说:“洗不干净我可不验收啊。” 白新羽狠得想咬死他。 在水房里,冯东元照例麻利地搓着衣服,白新羽把俞风城的衣服都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好几脚,才捡起来,扔到了水盆里。 冯东元哭笑不得,“我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大家都是战友,总不能火车上那点儿事,记仇到现在吧。” 白新羽小声说:“我跟你说,俞风城就是个喜欢折腾人的变态,他就喜欢看我难受。” 冯东元迟疑道:“是吗,他平时好像……挺正常的。” “装的,你小心点儿他。” “我小心什么?” 白新羽一时语塞,“反正……离他远点儿,他是神经病。” 冯东元无奈地摇摇头,“他要是真欺负你,你可以去跟班长说,班长会主持公道的。” 白新羽叹了口气,他要怎么告诉别人,俞风城想那啥他呢? “新羽,你怎么又撒那么多洗衣服,伤身体的,尤其是贴身衣物,不能放这么多。” 白新羽冷笑道:“这是俞风城的衣服,我给他‘好好’洗洗。” 冯东元无语了。 “我的衣服怎么了?” 俞风城的声音在背后阴恻恻的响起。 白新羽身子一抖,回过头去,他也不知道俞风城在哪儿站多久了,真他妈渗人。 俞风城走了过来,瞄了自己衣服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上面那个大鞋印子。他指了指,笑着说:“你踩的?” 那笑容看得白新羽直发毛,他马上辩解道:“不小心掉地上的。” “洗干净。”俞风城靠在水槽边盯着他。 白新羽把那衣服当成了俞风城的脑袋,又揉又搓,发泄着心头的怨愤,偏偏冯东元还事儿妈,不断地纠正他怎么洗省力,怎么洗干净。 把衣服和袜子洗完了,洗衣盆里孤零零地飘着一条黑色的内裤,俞风城的。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看着俞风城,俞风城挑了挑眉,“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去洗澡了,你洗不完就带去澡堂子洗。” 白新羽这辈子别说别人的内裤了,连自己的内裤他都没洗过,他的内裤,除了他妈和他保姆,就他这个女朋友那个相好碰过,内裤这种东西,能碰的应该都是关系亲密的人,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给一个男人洗内裤,太他妈操蛋了! 俞风城似乎挺享受白新羽纠结的样子的,笑盈盈地看着他。 白新羽设想了一下如果不照办的后果,最后只好很没骨气地拿起内裤,搓了起来。他手碰到那条内裤的一瞬间,脑海里立刻开始重播在澡堂看到的俞风城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小丁丁,一想到那个让人嫉妒万分的宝贝,就被这块小棉布包裹着,白新羽就觉得脸发烫,一种前所未有地羞耻感袭来,他顿时有点儿撑不住了。完蛋了,一会儿上澡堂再看着俞风城脱光了站他面前,自己要怎么直视小小俞?洗内裤,不就等于……间接……碰到…… 了吗……其实他确实有点好奇,那么大握在手里是什么感觉? 操!他在想什么啊!白新羽内心一阵抓狂,只想把整个洗衣盆扣俞风城头上。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脸上变化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的军营生活真是充满了陷阱啊 第16章 当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为了避免和小小俞面对面,白新羽火烧屁股一般第一个冲向澡堂,脱光了衣服就去洗澡,低头谁也不看,他怕自己一旦看到俞风城的那玩意儿,就会忍不住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他是个正直的直男,坚决不能受邪门歪道的蛊惑。 那天洗澡的人比较多,白新羽幸运地和俞风城离得很远,自觉逃过了一劫。 从那天开始,他就被迫给俞风城洗了一个礼拜的内裤,后来他也洗麻木了,除了每天例行公事地踩几脚之外,基本都能心平气和地把衣服洗完。他洗衣服的进步得到了冯东元的夸奖,但是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前半个月还没有涉及体能项目,都是军姿正步之类的基础,所以白新羽感觉除了每天要早起之外,过得还不算很艰难,他甚至偷偷有了一种,部队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在生活一点点步入正轨之后,白新羽在某一天,突然难以控制地想念起了被俞风城收走的那一条烟。他烟瘾犯了,又抽不惯小卖部那些便宜的烟,想起自己带来的那条好烟,实在忍不住了,冒着自己送上虎口的风险,在一个宿舍人少的午休,找上了俞风城。 俞风城正在看书,见白新羽欲言又止,跟罚站似的站在自己面前,挑眉道:“干什么?” 白新羽悄声道:“那个,我那个烟,你扔了吗?” 俞风城眯起眼睛,明知故问道:“没有,怎么了。” “能……能还我一包吗,一包就行,就算要戒烟,那也得……循序渐进是不是,不能一下子掐了,要命啊。” 俞风城笑眯眯地说:“我要是不还呢。”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忍着想扇死他的动作,哀求道:“就还我一包吧,你留着也没用,不是浪费吗。” “我准备借花献佛,拿去孝敬首长。” 白新羽怒指着他,“你、你怎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呢,你都不羞愧吗。” 俞风城耸了耸肩,“不啊。” 白新羽想着他那烟,还是不死心,忍辱负重地说:“要不,我再给你洗一个礼拜的衣服。” 俞风城凉凉地说:“你洗衣服洗不干净,还是算了吧。” 白新羽在心里大骂,老子就着新疆冰凉的水给你丫洗一个礼拜的衣服,你还敢嫌不干净!他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自己抓着俞风城的头发扇他嘴巴子,然后再往墙上撞的威武画面,可是现实是他也只敢想想,一 开口,还是低声下气的,“我尽量洗干净点……要不,半包?” 俞风城终于放下了书,邪笑着看着他,“这么大瘾啊?” “从高中就开始抽了,好几年呢,也不是说戒马上就能戒的……”白新羽小声说:“你还我一点吧,小卖铺那些烟,太次了,跟烧树叶似的。”小卖部里并不是没有好烟,但是那种较贵的烟,不是卖的,是专门用来招待上面来的领导的,普通兵没有命令不能买,怕有行贿的嫌疑,能买的都是几块钱一包的,白新羽享受惯了,又看不上。 俞风城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盒烟,晃了晃,“你是说这个?” 白新羽眼睛发亮,用力点头,那表情就跟小狗见了肉骨头,就差流哈喇子甩尾巴了,让俞风城有种把烟扔出去,白新羽就会扑过去捡的错觉。 俞风城看了看手里那盒烟,勾唇一笑,“来,跟我出来。” 白新羽还没彻底失去理智,立刻警惕地说:“你要干嘛?” 俞风城道:“你说得对,让你戒烟应该循序渐进,所以我看着你抽。” 白新羽皱着眉看了他半晌,将信将疑地说:“真的?” “真的,你到底要不要。” 白新羽点点头,“要。” 俞风城把烟揣进兜里,往门口走去。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的背影,还是犹豫了那么一下的,不过想想他也不能真强奸自己嘛,怕什么,大不了再洗一个礼拜内裤呗,他都洗出经验了。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跟俞风城出去了。 操场后边儿的休息区,这个点儿没人,因为种着树,比较隐蔽,俞风城把白新羽带过去后,往椅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过来。” 白新羽有些戒备地坐下了。 俞风城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挺怕我的?” 白新羽觉得说是丢人,说不是心虚,不知道怎么回答。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轻声说:“要是怕就对了。” 白新羽早已经认定俞风城是变态,也没再纠结他为什么如此“变态”,只想赶紧拿到自己的烟走人,于是用眼神催促着。 俞风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逗弄着在白新羽眼前晃了晃,“就一根儿。” 白新羽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拿。 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眯着眼睛道:“ 哎,我可没说就这么给你。” 白新羽烦死了,“你还要怎么样。” 俞风城跟逗小狗似的说:“亲我一下。” 白新羽瞪直了眼珠子,愤而脱口而出,“你太不要脸了!” 俞风城也不恼,“你还要不要烟?” “这烟本来就是我的,你抢我东西!你他妈的……”白新羽威胁道:“我要告诉班长,告诉指导员。” 俞风城笑道:“去呀。” “你……”白新羽指着他鼻子,手直哆嗦,大概是这些天俞风城都没吓唬他,他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本性难移,一时冲动,伸手就去抢。结果他的手还没碰到烟,就被俞风城给制住了。 当他的胳膊被反拧到背后的时候,他心叫糟糕,还没来得及骂上半句,热乎乎的嘴唇就那么贴了上来。 白新羽一下子懵了。 俞风城亲他的方式非常霸道,连吻带咬的,那滚烫的柔软的嘴唇揉虐着他的唇瓣,激烈的情绪从那粗暴的动作中传递过来,伴随着俞风城纯男性的气息,他这辈子没被人这么亲过,一时不知所措。 等他回过劲儿来的时候,用力推拒着俞风城的胸膛,可俞风城纹丝不动,反而按住他的后脑勺,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掐,他顿时感觉颈椎处一阵酥麻,之后就有一截滑溜溜的舌头伸进了他嘴里,那舌头勾着他的舌尖,挑逗舔弄,很技巧地撩拨着他,那一刻他意识到,俞风城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是情况不对,真应该和这小子交流一下技艺,可是……练习的对象不能是他呀! 俞风城把那嘴唇尝了个遍,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白新羽满脸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时不知道该骂点儿什么,才能表达他此时的情绪。 俞风城舔了舔嘴角,“嗯,味道勉强可以。”他把那根细细地烟抵到了白新羽手里,特别温柔地说:“乖,省着点儿抽,下次就不是亲一下这么简单了。”说完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了。 白新羽拿着那根烟儿,半天都没回过劲儿来。 合着他就为了一根儿烟,把自己跟男人的初吻给送出去了?他怎么这么便宜呢!其实亲一下也没啥,又不疼……不对,这么想太他妈没自尊了!俞风城这个变态王八蛋,居然敢强吻他!不过……跟就着冰水洗一个礼拜衣服比,这个好像轻松多了啊?也不对啊,这他妈应该是原则问题啊。 白小少爷纠结了半 天,最后忿忿不平地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随后想起俞风城临走前说过的话,心疼地慢慢抽了起来。 第17章 按理说,部队的训练应该是循序渐进的,但许闯真就彻底贯彻了他开头说好的“不一样”,半个月内结束了基础训练后,开始开展体能项目,每天的越野跑,也从一个早上三公里,增加到了五公里,再逐步增加到晚饭前多加一个五公里,听说一个月后就要增加到一天三顿五公里跑,还要上负重。 白新羽好不容易适应下来的训练程度,一下子提高太多,他又跟不上了。越野掉队惩戒的人里,每次都有他,惩罚的方式也五花八门,俯卧撑、深蹲、蛙跳、拉筋,样样都能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白新羽每天累得哭爹喊娘,又开始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跟不上进度的也不仅仅是他一个,有好多新兵都开始偷偷抱怨,每天累得跟死狗似的,躺床上就能睡着。这个时候,好兵和孬兵之间的差距开始明显拉开了。白新羽虽然对俞风城各种不服气,可俞风城各项表现在这届新兵里都是名列前茅,是属于让许闯这个狂躁症患者喜欢到偶尔会冲着笑两下的那种兵,而他,显然是被逮着错误就狠罚的那类。男人都是要脸的,成天挨训挨罚,白新羽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可他那种得过且过的心态没有转换过来,始终觉得训练是为了应付上级,而不是为了自己,所以训练成绩就越来越差,恶性循环,让他的每一天都过得苦不堪言。 这天晚上,白新羽正在床上深度昏睡,突然被吵醒了,耳边传来刺耳地哨声。 陈靖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喊道:“紧急集合!都起来,紧急集合!” 宿舍里一片哀嚎声,伴随着噼哩扑通穿衣服的声音。 新疆的晚上特别特别冷,在熟睡中把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操练,而且还必须五分钟就集合,那种痛苦可想而知。 白新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抱着被子嚎叫道:“要命啊——” 俞风城一把揪住他的被子,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你敢迟到,连长才会要你命。” 白新羽一听“连长”这两个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快速地穿衣服穿鞋,终于跟着大批新兵一起涌下了楼。 许闯穿着军大衣,冷笑着看着他们,啧啧两声道:“低头看看自己,看看旁边的人,裤子穿错没有?” 大部分人形象都很狼狈,有的没来得及穿袜子,有的腰带系错了,有的扣子都没扣好,队伍里传来两声窃笑。 许闯冷哼一声,“笑?” 顿时鸦雀无声。 “第一 次紧急集合,结果很让我失望。”许闯对他们指指点点,“看看你们这幅没睡醒的样子,如果刚才响的不是军哨,而是敌人的炮弹,别说奋起反抗了,你们有几个能从楼里跑出来的?我早就说过,到了我手里,别把自己当新兵,把自己当战士!不过,你们这副熊样,离合格的战士还远着呢。”他看了看表,“越野五公里,限时30分钟,没完成任务重跑,以班为单位,超过四分之一没完成,全班重跑。” 整个连队一片安静。 许闯喝道:“跑啊!” 一班的班长带头喊起口号,带着队伍往白杨树林里跑去,其他班一一跟上,忍受着饥寒困顿,拼命跑了起来。 许闯是向来说一不二的,谁也不想再受一遍折磨,所以都发狠坚持着。 大熊喊道:“班长,太冷了。” 陈靖叫道:“跑一会儿就不冷了。” “班长,我们唱歌吧。” “好,你起头。” 大熊想了想,扯着嗓子吼道:“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哈哈哈哈——”众人大声笑了起来。 大熊恼道:“笑个屁啊,这时候就得唱这个才能醒脑!”他重新起了个头,“预备,唱!” 漆黑静谧的白杨树林,突然传来了气势惊人的黄河大合唱,那歌不是唱出来的,是吼出来的,没有调,没有音色,有的只是这群年轻人从身体里爆发出来的豪气,一时整个树林都为之震动。 白新羽在跟着吼了两嗓子后,果然感觉脑袋清醒不少,但跑过三公里后,他就开始跟不上了,一想到掉队要重跑,他真是拼了老命在往前挪,可还是渐渐地落到了队伍后面。 陈靖放慢速度,跑到队伍后方,叫道:“大家看到掉队的同志就扶一把,争取全班通过。” 他们每个班就20人,四分之一那就是五个人,以现在的状态看,绝对有超过5个人在30分钟内回不去。现在明显掉队的人里,就有白新羽、钱亮和其他好几个。 冯东元跑了过来,安慰道:“你们保持匀速呼吸,别紧张,我算过,咱们平时也就跑30分钟多点,加快速度,没问题的。” 钱亮喘得不行,“东、东元,你看着……比我还瘦,怎么这么能跑。” 冯东元笑道:“我在学校就练长跑的。” 白新羽跑得直翻白眼,他觉得自己肯定会是最慢回 到操场的那个,而最慢回去的代价就是还要再跑一次5公里,许闯这是要玩儿死他们啊! 冯东元拽着白新羽的胳膊,“新羽,你撑住啊,不然连长真的能让你再跑一遍。” 白新羽上气不接下气,“我……30分钟……不行的。”他每次跑完五公里,都是要死要活的,而且总是全班、甚至全连最末尾的那个,平时一般就是让他做些俯卧撑,虽然也挺累,但跟五公里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他心里真是恨不得揍死许闯。 陈靖道:“不行也得行,你跑不完不要紧,还可能拖累全班人跟着你重跑。”他架起白新羽的胳膊,“白新羽,你好歹也当了一个月的兵了,有点儿骨气。” 白新羽甩了甩脑袋,汗水都甩到了陈靖脸上,“班长,我真不行,半个小时……我真不跑不完,要不你把我打晕吧,许闯就能放过我了。” 陈靖厉声道:“胡说八道,你这样就等于上战场装死,这是军人该干的事吗?” 白新羽喘道:“我他妈……要是再跑五公里,就成死人了……还军人……” 陈靖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白新羽,关于你的态度问题,回去我再找你好好谈话,你现在死也要给我跑完,只要你努力了,30分钟内你完不成,我代替你跑那五公里!你要是现在就想放弃,我一辈子瞧不起你!” 俞风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了他身边,默默地看着他。 白新羽咬着牙,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在跑与不跑之间挣扎了起来,如果现在真的倒地装死,他就能躲过一劫了,可是…… 我一辈子瞧不起你! 那句话就跟一顶洪钟般,狠狠撞了他一下,拨动了他身体内某根名为自尊的弦,他想往地上一扑了事,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冯东元推着他,“新羽,跑啊,又跑不死,说不定你真能30分钟跑完呢!” 陈靖道:“东元,你去扶一下钱亮,你们体能好的,互相搀扶一下,都别掉队,超过5个人掉队,那就是咱们全班的事儿。” 冯东元点点头,上去拽着钱亮的胳膊,拖着他往前跑,其他人也赶过来帮着掉队的人。本来如果没有时间限制,经过一个月的锻炼,他们都能竖着跑完全程,可是加上30分钟的限制后,他们不得不提高速度,体力消耗倍增,整个班的人开始互相搀扶着往前跑,时间的流逝跟把大砍刀一样悬在他们脖子上。 白新羽咬 着牙往前跑,全身跟洗澡似的,汗水哗哗地流。俞风城绕道另一侧,架起了他的胳膊,低声道:“你别拖累全班的人,抬起脚跑。” 白新羽不自觉地把身上的重量往俞风城身上分散,实际上他都恨不得直接挂俞风城身上了,他能听到俞风城也在喘,但是很克制,被自己这么拖着,体力消耗肯定要增大,但俞风城呼吸却没乱,抓着他的那只胳膊力气可真大,让他想停都停不下来,他微微抬起头,看着俞风城刀削般的下巴上悬挂的汗珠,像小河一样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同样是长跑,自己跟濒死的鱼一样,俞风城却可以如此从容。 都是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年轻男人,他们之间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他不想拖累全班跟他重跑,他也不想让谁代替他跑,他只想当一个普通的、中规中矩的兵,跟所有人一样,正常地完成任务,不挨罚,就这么简单的愿望,难道他都做不到?他白新羽……真的有那么孬吗? 来到部队之后,没有了钱的加持,他一下子屁都不是了。成绩总是最差,受罚总是最多,不会有人尊称他一声“白少爷”,也不会有人对他拍马讨好,甚至没几个人愿意接近他,没几个人瞧得起他,俞风城更是直接骂他“窝囊废”,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他可以继续用对付他爸妈的方法,对所有的这些都视而不见,只要他自己活得舒坦就行,可是他发现他越来越做不到了,当他看到,比他小六岁的新兵样样比他出类拔萃的时候,他觉得难受,觉得丢人。他没有什么崇高的保家卫国的理想,也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念头,他仅仅只是想当一个普通的、不掉队的兵! 操场的灯光如星火般在遥遥前方闪耀,白新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他只是拼命挪动步子,朝着那个光点前进。 他不想被人瞧不起…… 第18章 眼看着东方翻起了鱼肚白,大批的新兵慢慢跑回了操场。陈靖看了看时间,道:“风城,你们几个先走吧,别真的弄得整个班都重跑。” 俞风城点点头,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白新羽一眼,和几个体能好的兵开始加快速度跑走了。 等陈靖和白新羽跑回操场的时候,显然时间早已经超过了30分钟,他们是3班唯二迟到的两个人。 白新羽摇摇晃晃地站着,鼻头发酸,特别想哭,他腿都快跑断了,也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回来,全连只有他一个人跑不下来,只有他一个,这一个月里,当其他兵都在努力适应体能训练,逐步提高的时候,只有他还在得过且过地偷懒,踩着及格线前进,结果许闯稍微一“练兵”,结果立刻显现出来了。 许闯背着手走了过来,目光落到陈靖身上,“你怎么回事?” “报告连长,我是他的班长。” “废话,我不知道你是他班长?” “报告连长,我答应他,如果他努力跑完全程,就算迟到了,那额外的五公里我代替他跑。” 许闯眯起眼睛,“我答应了吗?” 陈靖低下头,小声说:“连长,给我个面子呗,他再跑五公里真容易出事。” 许闯瞪着他,一挥手,“跑去!” “是!”陈靖敬了个礼,开始绕着操场的跑道跑了起来。 “班长……”白新羽追了两步,却觉得双腿发软,他如鲠在喉,却说不出“我自己跑”的话,他现在连站着都直晃,他看着陈靖的背影,心里满是愧疚和心虚,整个班的人都在看他,那苛责的目光刺得他脸发烫,让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许闯叫了解散,到早餐前都不用出操了,大家可以回去休息,可3班的人一个都没有走,他们追到陈靖身边,劝着,“班长,连长走了,咱意思意思行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陈靖瞪了他一眼,喘着气说:“你骗得了连长,骗得了自己吗?为了区区五公里心里落个疙瘩,以后想起来不难受?”他已经把眼镜折起来放进了口袋里,那张一下子显得稚嫩了好几岁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细汗,紧抿的唇线让他看上去格外固执。 白新羽累得跟不上陈靖的速度,只能在内圈走路,看着陈靖大汗淋漓的样子,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哎,你们快别跟班长说话了,他都直喘了。” 陈靖道:“没事,十公 里不算什么。” 小毛凉凉地说:“全连就一个人不合格,还就在我们班了,五公里有多难啊?平时要是上上心……” “小毛。”许昭平推了推他,朝他使眼色,“算了。” 小毛故意拔高音量,“我说说怎么了?听说班长在炮兵连是尖子兵,刚提士官,带的兵的成绩对他多重要啊。” 陈靖声音沉了几分,“小毛,你回去休息。” 小毛白了白新羽一眼,转身走了。 白新羽低着头不说话。 冯东元悄悄推了推他,“你别忘心里去,这才训练一个月,你能赶上的。” 俞风城冷冷道:“就他这个态度,给他一年也不能合格。今天是让班长代替你跑步,明天打算找谁替你考核?白新羽,你还是去炊事班吧。” 陈靖此时跑得远了,没听着,但周围的新兵都听着了,大家默不作声,可心里却觉得解恨。俞风城这番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白新羽不仅在拖累他们班的成绩,还在拖累陈靖的成绩,影响陈靖的提升,陈靖虽然不苟言笑,但有能耐、人又正气,在班里威信很高,本来白新羽偷懒耍赖,他们最多心里瞧不起,表面上不会说什么,可今天这个事儿犯了众怒了,矛头纷纷都指向了他。 白新羽被挤兑得浑身难受,强烈的羞耻感挥之不去。 陈靖毕竟是当过两年兵的,十公里跑下来,除了喘得厉害点儿,还稳稳当当的,3班的人跟着他回了宿舍,白新羽走在最后面,那种无处容身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又生起去求他哥让他回去的念头,可他心底也知道那不可能。 回到宿舍后,白新羽磨磨蹭蹭地走到陈靖床边,小声说:“班长,谢谢你。”如果陈靖不替他跑那五公里,他肯定会跑死在操场上。 陈靖脱掉汗湿的上衣,用毛巾擦着结实的身体,“不用谢,你今天的表现,比我想得强一点儿。” “真的?” “真的,起码你一直想赶上时间。当然,这个强一点儿,只是对比昨天的你,你跟全班,不,全连的人比,都还差了不止一点。你以前偷懒,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新羽低着头不说话。 “不是因为你勉强合格,所以我才不说你,而是我在等这一天。”陈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等着你自己发现自己偷懒的后果的那一天。这如果是战争年代,等你上了战场挨 了枪子儿,后悔自己没好好锻炼,你就只能跟阎王说去了。” 白新羽低声说:“我以后不偷懒了。” “看你表现,我以后也不会姑息你偷懒了。训练任务只会越来越繁重,你们这三个月中的所有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本子上,我知道你不愿意当兵,可人,男人,得为自己走过的每一段路负责,哪怕是从粪坑里走过去,也有人走得不掉价。你来当一回兵,好兵是兵,孬兵也是兵,你要是觉得对得起你自己,你就继续这么孬着。”陈靖套上衣服,斜睨着他,“可你要是觉得,你这样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你就拿出点态度来,现在努力,还不晚。” 白新羽握紧了拳头,眼神有一丝迷茫,脑中也纷乱不已。 陈靖一挥手,“休息去吧。” 白新羽在椅子上低头做了半晌,突然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冯东元和钱亮一直在盯着他,怕他受不了打击,见他起来,齐声问道:“你去哪儿?” 白新羽说:“给我家打个电话。”他来这儿一个多月了,一通电话都没给家里打过,除了心里赌气,有些怨他爸妈之外,也是怕听到他妈的声音他控制不住,可是现在他觉得他应该不会哭了,他虽然没想过争当好兵,但他也不想当丢人的孬兵,他想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兵。 白新羽前脚出了宿舍,俞风城放下手里的书,跟了出去。 第19章 这时候传达室没人,白新羽拿起话筒,拨通了他妈的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了,他妈显然还在睡梦中,含糊地声音从那边传来,“喂?” 白新羽鼻头一酸,小声叫着:“妈。”那声音跟猫叫一样,又委屈又可怜。 “新羽?宝贝是你吗?” “妈,是我。” “新羽啊。”李蔚芝一下子哭了,“你怎么一个多月都不打电话,妈妈好想你啊。” 白新羽克制着大哭的冲动,哽咽道:“我……训练忙。” “你、你在部队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白新羽扁着嘴,“不好,妈,我好累,每天累得都起不来床,我好想家。” 李蔚芝哭声更大了。 白新羽立刻后悔跟他妈抱怨了,只好改口道:“妈,你别哭了,一开始是比较累,现在……现在好多了,我慢慢习惯了。” 李蔚芝哽咽道:“你走了,我就……经常看那些军事纪录片,有个说新疆的,在新疆当兵太苦了,那么冷,我老是做梦,梦着你冻到了、累着了,我真想去看看你,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被子够不够厚,要是生病了谁照顾你啊。” 白新羽一个头两个大,努力安慰着,“妈,我没生病,我体质挺好的,那个……这里没你想的那么差,饭菜还行,宿舍里有暖气的,冷了会开的……”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提想回家的事,他知道他不可能回去,也不想再浪费口舌了,既然如此,还是让他妈少操心好。 李蔚芝沉默了一会儿,“宝贝啊,你怎么学会安慰妈妈了。” “什么学会啊,这还要学什么。” 李蔚芝吸了吸鼻子,“你以前……哎,算了,新羽,不管部队有多苦,你都要坚强一点,好不好?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妈妈每天都特别想你,但是你这么年轻,以后路还长着,父母不能总陪着你,我们希望你长大,好不好?” 白新羽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我说‘不好’你也不会把我弄回去啊。” “你相信我们,相信你哥,这都是为了你的将来。哎,对了,那个老俞家的孩子,跟你在一块儿吗?” 提到俞风城,白新羽一肚子窝囊气,嘟囔道:“嗯,一个班。” “哦,那就好,他挺照顾你吧?你别看他年纪小,我听隋英说,他们家挺有意思的,不管多大的孩子,不管男 孩儿女孩儿,从小就接受军队化管理,家教特别严,他受的训练,可不比老兵差,有他照应你,没人能欺负你,以后你要真能留在部队,也得靠他们家给你疏通下关系,你跟他好好相处,啊。” 白新羽觉得他妈说的话扇了他一记又一记耳光,他要怎么跟他妈说,就这个他哥特意嘱咐来“照顾”他的俞煞星,欺负他欺负得最狠?等等,这不会就是他哥故意的吧? “新羽?你听着吗?” “啊啊,听着啊。” “你跟他处得怎么样啊?” “挺……还行。”白新羽咬牙切齿地说。 李蔚芝也不傻,他这个儿子在谁面前都藏不住心事,更何况是她了,她问道:“怎么了?你们处得不好吗?” “不是,我们……平时训练忙,没时间交朋友。” “哦,没事儿,慢慢来。对了,你们小时候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吧。” 白新羽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什么时候?” “有一年寒假,隋英带你去秦皇岛,到简家老爷子哪儿玩儿,隋英跟那孩子的舅舅是朋友,他们老家在秦皇岛,当时就见过面,你那时候小,可能就八九岁吧,你肯定不记得了。” 白新羽努力回忆了一下,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小时候每到寒暑假,都会出去旅游,去的地方多了,哪里会每个都记得,“我真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 “哎,这件事儿我记得太清楚了,当时隋英顶多十四五岁吧,你们俩小孩儿坐火车跑出去玩儿了,把我们大人都急坏了,隋英为这事儿还挨揍了呢。其实我后来也忘了,那天我想你,就翻你的相册,翻到那时候的照片了,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白新羽皱起眉,印象中小时候确实有这么个事儿,但是具体细节他已经忘了,他问道:“那我后来跟他还见过吗?” “我不知道啊,应该是没有了,后来他爸调去xx军区,就不在北方了,你去问问……哦,不行,那孩子当时比你还小,肯定也不记得了。” 白新羽感觉背后有点发凉,他八九岁都不记得的事,俞风城那时候才五六岁,肯定更记不得了,可他总感觉慎得慌,他小时候聪明漂亮、人见人爱,不可能那个时候就结仇吧。他想了想,“妈,你还知道俞风城的什么事儿,你都告诉我。”所谓知己知彼,说不定能抓到什么俞风城的把柄呢。 “我也不太清楚啊,你要是想知 道,我问问你哥去。” 白新羽想起上次那通电话,简隋英的怒吼声应犹在耳,他五官有些扭曲,“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白新羽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在听着他妈温柔宠爱的声音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备受关怀的富家少爷,可电话一挂断,他就立刻被迫回到了冰冷的现实,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真是太操蛋了。 白新羽摸着话筒,失落地小声叫了一句,“妈……”他在话机旁边靠了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才转身打算离开,结果一回身,就见着俞煞星斜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我靠……”白新羽吓了一跳,“你有病啊,在哪儿站多久了?啊,你他妈偷听我电话!”他有些恼羞成怒,不知道刚才他和他妈的对话,被俞风城听去了多少,要是全听到了,俞煞星肯定要以为自己多关心他的情况似的,这误会可大了。 俞风城讽刺地一笑,“有人站在你背后你都不知道,警觉性这么差,还怪别人偷听?” 白新羽给他的强词夺理气坏了,“难道别人把钱包搁肩膀上,警觉性太差你就能偷吗?” 俞风城笑道:“那得看我想不想了,还好我对钱包没什么兴趣。” 白新羽急道:“你到底听着什么了!” 俞风城慢腾腾地走了过来,“都听着了,我听到你像小姑娘似的跟你妈撒娇,还听到你跟你妈打听我的事。”俞风城捏了捏了他的下巴,戏谑道:“这么见外做什么,想知道我的事,直接来问就可以了,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呀。” 白新羽推开他的手,“是我妈提了我才随口问的,谁想知道你的事儿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俞风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哦?刚才不是你跟你妈说,知道我的什么事都告诉你吗,现在你又不想知道了?” 白新羽瞪着他,“我……问你,你真的会说?” 俞风城笑眯眯地说:“你问问试试嘛。” “那个……我们小时候,真的见过?” 俞风城眼中精光一闪,“见过啊。” “你记得?” “显然我记性比你好点儿。” “那我那个时候,没……得罪你吧?不是,我那时候才几岁啊,正是伶俐可爱的年纪,怎么可能得罪你呢,是吧。” 俞风城勾唇一笑,“没有啊,我们玩儿得挺好的, 具体细节我也记不清了,我就记得,你教了我几个有意思的游戏呢。” “是吗,我不记得了。” 俞风城微眯起了眼睛,口气暧昧地说:“没关系,改天我教你玩儿。” 白新羽总觉得气氛不太对,“那……咱们无冤无仇的,你是不是……可以放过我?” 俞风城的指尖轻轻滑过白新羽的脸蛋,笑盈盈地说:“这是说哪儿的话,我挺喜欢你的,放过你,军营生活该多枯燥啊。” 白新羽心里大骂,你他妈哪里像喜欢我,他忿忿道:“你这么对我,你舅舅知道吗?” 俞风城扑哧一笑,“你是不是真是傻逼啊,我舅舅又不在这里,他上哪儿知道去。” 白新羽怒道:“他……我、我会告诉我哥的,你舅舅早晚会知道!” 俞风城的指尖移到他嘴唇上,轻轻戳弄着,“你记性真够差的,我早说过吧,等他们都知道的时候,说不定你都给我操上瘾了,舍不得离开我了呢。” “放你妈的……”白新羽张嘴要骂,俞风城的手指头就顺势钻进了他嘴里,白新羽发狠地想咬,俞风城早有所准备,另一只手一下子卡住了他的下颌,让他的嘴根本无法合拢,那手指就那么在口腔内翻搅,逗弄着白新羽无处可躲的舌头。白新羽拼命偏着脑袋,却怎么也躲不开,弄得脸红脖子粗的。 俞风城把手指抽了出来,把沾着白新羽透明津液的手在他衣领上蹭了蹭,压低声音笑道:“你喜欢用哪只手打飞机啊?我就习惯用这只。”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他向来自诩风流多情,可在真正的变态面前,他发现自己纯洁死了! 俞风城笑道:“别装了,每次你看着我那玩意儿,都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你是嫉妒啊,还是想试试啊?放心吧,早晚让你尝尝真家伙。” 白新羽怒道:“你放屁,谁他妈如饥似渴了,是你脱光了故意往我跟前凑!” “是啊,我是故意的,效果不错吧?”俞风城故意贴着他的身子,“说真的,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好奇,这么大摸起来手感如何?” 白新羽没想到会被拆穿,顿时恼羞成怒,“我他妈又不是没有,我好奇你的干嘛,你要点脸行不行,以为自己是天仙啊!” 俞风城笑得肩膀直抖,“你是真的不知道吧?你什么都写脸上呢。” 白新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趁着俞风城只顾着 笑的时候,一把把人推开了,边往外跑边叫道:“死变态,离我远点!”然后一溜烟跑了。 第20章 白新羽跑回宿舍后,发现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俞风城这个人太邪性了,性格又霸道变态,白新羽觉得自己的贞洁岌岌可危,如果他爸妈和他哥知道,自己在部队正面对着性骚扰,不知道会不会就把他弄回去了,可是……他实在没脸说啊,就算说了,恐怕也没人会相信他,怪就怪他以前瞎话连篇,连他爸妈都把他的话当放屁。 白新羽沮丧不已,从睁开眼到现在,他就没舒坦过哪怕一分钟。 时间一到,大家都吃早饭去了,吃完饭,又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陈靖今天开始带他们训练战术动作里最难的一项——匍匐前进。 前两天的跃进、滚进,白新羽就练得不是很好,按陈靖的说法,就是身形笨得跟狗熊似的,一上战场就是活枪靶子,现在一看陈靖在地上爬着前进,示范动作,白新羽就眼前发黑,这段时间他身上大小擦伤、淤青不断,这匍匐前进更是肉身直接在地上蹭,有多难可想而知,也不知道这衣服禁不禁得住。 陈靖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拍灰一边说:“这匍匐前进分为低姿匍匐、高姿匍匐、侧身匍匐和高姿侧身匍匐,其中低姿匍匐在我看来是最难的,需要身体协动性更大,臀部的力量也更强,最重要的是,低姿匍匐的考核标准是障碍物不高于40厘米,我们就先练最难的这个吧。”他开始讲解动作要领,然后给这群新兵示范,最后他要求俩人一组,对着练习,一个爬,一个看动作总结教训,然后交换。 白新羽就要和冯东元一起练,冯东元也欣然同意。白新羽现在有点儿依赖冯东元的意思,因为冯东元脾气好,热心,最主要的是对谁都和气,就算别人都挤兑他,冯东元也不会。 早上刚讽刺过白新羽的那个新兵小毛,就在他们旁边,见状就低声哼道:“成天缠着东元,也不怕人家烦。” 冯东元朝小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 白新羽早上是心虚,所以没答话,现在就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他也是少爷脾气,哪儿守得住这么连讽带刺的,就回嘴道:“你成天缠着班长,班长不烦?”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马屁精。 小毛瞪起眼睛,“你也有脸提班长,老拖班长后腿。” 冯东元低声道:“小毛……” “你们说什么呢!有没有点纪律!”陈靖在队尾叫道。 几人都不做声了。 陈靖道:“白新羽,梁小毛,出列!” 俩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陈靖面前。 陈靖道:“趴下。” 俩人趴到地上。 陈靖蹲下身,“匍匐前进,一,二,三,走!” 俩人开始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由于开始练习,不得要领,小毛还稍微好一点儿,白新羽完全是靠着屁股往前拱,陈靖一巴掌拍在白新羽屁股上,“就你这屁股翘得老高,两里地外都看得着,狙击手一枪就能毙了你。” 众人大笑起来。 白新羽泄气地趴在地上。 陈靖道:“我刚才说了,不要用屁股往前拱,要用大腿内侧的力量,身体必须低于40厘米,在这种情况下,也要兼顾速度,白新羽,重新爬一次。” 白新羽只好再次往前爬,他努力想靠大腿内侧往前推,可就是不由自主地想撅屁股,毕竟那样用力更自然,最后只要他一撅起来,陈靖就一巴掌给他拍回去,他爬了十来米,屁股被陈靖拍得啪啪作响,陈靖别看看着精瘦斯文,好歹是正规兵,那手劲儿可不是盖的,被他拍了几巴掌后,白新羽就觉得一边儿屁股火辣辣地疼,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委屈地说:“班长,你换一边儿呗。” 这回连陈靖都忍不住笑了,这才放过他,去指导别人去了。 一群新兵就那么在草地上爬来爬去,陈靖到最后就蹲着看这群人的屁股,看谁的屁股撅得太突出了,就上去一脚踩下去,那一脚可一点儿不留情,一天下来,所有人手都磨破皮了,各个脏兮兮的,累得够呛。 洗澡的时候,整个澡堂子一堆猴屁股,互相指着哈哈大笑,白新羽的尤其尴尬,半边屁股都被陈靖拍肿了,另一边儿还白嫩着,俞风城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白新羽那个生气。 回到宿舍后,白新羽感觉半边屁股还是火辣辣的,躺着都不舒服,他跟冯东元抱怨,冯东元就忍不住笑,“班长都是为你好,考核的时候上面是铁丝网,下面是泥泡子,让你这么爬500米,你要是不符合规范,背上的皮肉都保不住。” 白新羽腾地从床上做起来了,颤声道:“你开玩笑呢吧。” “没有啊,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冯东元耸耸肩,“看着挺吓人的,不过我觉得只要好好训练,别人能做到,咱们也能做到。” 白新羽钻回被子里,只想咬着被角哭。 俞风城凑了过来,笑着说:“哪儿只啊,泥水里还会有粗砂、泥 块、石头,照咱们考核的时间,那时候都入秋了,水冰凉,你自己想象一下。”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你笑个屁,你不是也要爬。” 俞风城点点头,“可我不怕疼,你怕不怕?” 白新羽底气不足地说:“我也不怕。” 钱亮道:“唉唉唉,你们俩吓唬他、吓唬我们干嘛呀,好日子舒服一天是一天。” 巴图尔哼唧道:“这不是好日纸,不是好日纸。” 大熊直笑,“哎,孩子,我教教你普通话吧,你说话忒逗了,这要是以后跟你出任务,你一开口我们都笑,这不就暴露了吗。”大熊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一口京片子,每次听巴图尔说话都受不了。 巴图尔有些羞恼,“不用,我至己学。” “哈哈哈。” 陈靖敲敲床柱,“不许嘲笑别人的口音,以后到了连队你们还要学新疆话,到时候谁笑话谁啊。” 大熊挤眉弄眼地说:“班长,我没嘲笑,我就逗他呢。” “不许逗他,要爱护年纪小的战友。” 巴图尔嘿嘿直笑。 大熊搓着手,“好,我好好‘爱护’小战友”,说着就扑到了巴图尔身上,拼命挠他痒痒,巴图尔又叫又笑,长睫毛上沾着水珠,周围人都跟着闹了起来,宿舍里一片欢腾。 俞风城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闹着玩儿的人吸引的时候,快速照着白新羽的脸蛋上啄了一下。 白新羽吓得一激灵,用“你疯了”的眼神看着俞风城,这要是被人看着了,他可怎么办啊,本来他长这么帅,就容易让人对他想入非非,要是还被人看着这一幕,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部队管得这么严,不知道处罚条例里有没有“不正当男男行为”这一条,他打死也不能背着这样的处罚退伍啊!他越想越生气,用极低的声音恶狠狠地说:“你发神经别拖累我。” 俞风城含笑看着他,小声说:“你不觉得挺刺激的吗。” “刺激你大爷!”白新羽隔着被子,狠踹了俞风城一脚。然后转过身去睡觉了。 白小爷觉得,他在部队度过的每一天,都在磨练人生意志,毕竟他一睁眼就要看到俞煞星,晚上还就睡在这个禽兽旁边儿,他能安安稳稳地保住屁股到现在,可能全赖部队没有任何个人隐私时间,他祈祷一个多月后,新兵结束后,能不跟俞风城分到一个连队,那样他还能多活几年 。 新兵营里的训练越来越繁重,很多项目几乎几天就要掌握,然后就是反复地、枯燥地训练,白新羽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永远吊车尾。他原本想要挣个中游的雄心壮志,都在每天繁重的操练中被消磨殆尽,他根本没有心思提高自己,只想着挨过一天是一天。 没过多久,白新羽就迎来了他部队训练中最大的一次危机——400障碍。那短短400米包含了冲刺、绕杆、跃沟、独木桥、翻墙等近20项高难度动作,当陈靖给他们演示了第一遍的时候,大部分新兵都惊呆了,也有不信邪的,觉得陈靖做得很轻松,自己上去试了一半,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陈靖带着他们一个障碍一个障碍地分解练习,很多障碍只要掌握了要领,通过并不难,难得只是时间限制,但是也有一些是真正需要反复训练才能达成的,比如翻阅弹坑、比如翻墙。 那两米半深的弹坑,白新羽看着都腿发抖,其实那个距离大部分成年男人都能跳过去,可那个深度还是让人感到恐惧,光这一关白新羽就反复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才算勉强过关。 而那两米多的高墙更是让他觉得无力,他看着陈靖一个助跑、一个起跳,往墙上一踹,手攀着墙就翻了过去,以为还算简单,结果自己试了几遍,根本过不去,同班的战友也有好几个过不去的,大家在这400障碍里,确确实实地碰到了“障碍”,一天的训练下来,很多新兵都觉得好玩儿、充满了挑战,而白新羽则情绪沮丧,一路跟冯东元抱怨太难,自己肯定过不了关。 这话被俞风城听见之后,俞风城冷冷地说:“这还用说吗,你这幅孬样,什么训练能合格。” 白新羽不服气地说:“我其他都合格了。” “你其他的只是做完了,等你能通过最后的考核的时候,再说自己合格吧。”俞风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成绩,最后就是去炊事班的命。” 白新羽狠狠瞪着他,“你放屁。” 冯东元叹道:“你们别吵了,风城,你怎么老是说新羽呢,你这样也不对。” 俞风城耸了耸肩,“白新羽同志,到时候我去食堂打饭,你可记得多给我二两肉啊。” 白新羽怒道:“我给你下老鼠药!吃死你!” 俞风城哈哈笑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看到一些评论说老千写得部队不真实啥的,觉得小白这样的进去就该被挤兑、被羞辱、被折磨、 被打。老千只能说,我不会写那样的东西,不管那是不是真实的部队我都不会写,我的读者里有不少未成年的孩子,我不能给部队泼脏水,我在文案上也写了,我要努力呈现中国军人正直勇敢的美好的一面,我也相信部队里不公正的、刻意羞辱人的事,是个例,是少数,那可是咱中国的军队,不是美军战俘营。我相信中国的军人大部分是淳朴正气的,就像陈靖那样惩罚分明。就算有那样的个例,我也不想写,我从小崇拜军人,不想让未成年的孩子以为,或者至少有那么个印象,觉得部队都那么黑暗,这不是我写这文的目的。 小白在部队里不受待见是肯定的,遭白眼、遭挤兑、甚至恶意地对待,都有可能,但不代表他就会受到超过界限的虐待,如果谁觉得老兵殴打新兵,成绩差的兵被全班羞辱才是“正常的”部队,那我只能说这个文满足不了你。 我写的文确实不真实,这是部队搅基文,假得不得了,真正的军人是不会以搅基为己任的,大家图一乐呵就行,但就算我写的是小说,也希望尽量能给大家传达积极向上的一面。 总之,谢谢大家对我文章的指正,我写的部队确实不够给力,但我会努力查资料,找顾问,希望尽量能够写得靠谱一些~ 第21章 “下一个,白新羽!”陈靖大喊道。 白新羽一个助跑,朝着高墙用力一跃,两手刚刚能抓住墙沿,可是身体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两腿在墙面上使劲蹬踹着,就是上不去,最后他只能跳到了地上,无奈地看着陈靖。 “我说过了,要接着往上跳的那个劲儿,一鼓作气地用手撑上去,如果你这个劲儿借不上,就不可能翻不过去。” 白新羽哭丧着脸,“我真过不去啊。” 陈靖道:“站一边儿,下一个……俞风城,你来示范。” 俞风城一阵快跑,到了高墙前,敏捷地往上一跳,两手攀住墙沿,脚下一蹬,身体一下子起来了,他马上抱住墙沿,整个身体利落地翻了过去,然后稳稳地从另一边落到了地上。 陈靖道:“看到没有?那个脚下的助力一定要拿捏好时间,刚好借着这个劲儿,就能起来,俞风城,你和白新羽一组,负责把他教会。” “是。” 白新羽脸立刻垮了下来,哀求道:“班长……” “叫祖宗也没用,练去。”陈靖知道俩人不对付,他就是要找一个能克住白新羽的,不然这小子老偷懒。 “帅哥班长……” 陈靖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练去!” 俞风城揪着白新羽的领子把人拖走了。 白新羽急道:“我跟你说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啊,你要是敢使坏我就告诉班长。” 俞风城嗤笑道:“我只是奉班长的指示陪你练翻墙,你紧张什么。” 白新羽戒备地看着他,“你变态。” 俞风城笑道:“我是变态,你打算怎么办?”他舒展了一下筋骨,“我这么变态,可有你一份功劳。” “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心里可阳光了。” 俞风城邪邪一笑,“以后我会慢慢儿让你知道的。” 白新羽皱着眉头看着他,心里不停地腹诽。 “过来。”俞风城站在高墙边儿,又给白新羽强调了几个要借力的地方,并且示范了几遍,看样子倒是真的在教他。 白新羽也心急,眼看着班上通过的人越来越多,他不想又成那最尾巴的一个,于是也很认真地学了起来。他不相信自己天生体质比别人差,他182的个子,班上一大半儿没他高,别人都能过去,他怎么可能就过不去呢。 可他试 了几次,一抓住墙沿就开始泄力,怎么都撑不起身体,把他郁闷得不行。 俞风城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你他妈怎么这么笨啊。” 白新羽心里不爽,底气不足地回嘴道:“就你丫聪明。” “反正比你强多了。”俞风城狠拍了一下他肩膀,“你这样别想通过考核,你还是没抓住要领,没感觉到劲儿要往哪儿使,一会儿你踩着我的手上去,翻一遍试试。” “啊?” “啊什么啊。” 白新羽怔道:“你让我……踩你手?” 俞风城挑了挑眉,“不然我把你抱过去?还是我带你飞过去?” 白新羽摸了摸脑袋,有点儿抓不准俞风城又想怎么损他,会不会趁他翻到一半儿一撒手,让自己摔个狗啃泥? 果然如俞风城所说,白新羽心里想上去,都用正楷写脸上呢,俞风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要想整你,法子多得是,别发愁了好不好,反正发愁你也躲不过去。” 白新羽咬了咬牙,“你真……太他妈缺德了。” 俞风城笑笑,“缺德比缺心眼儿强。”他蹲下身,手指交叉相叠,冲白新羽道:“来吧。” 白新羽有些犹豫,不是他心胸狭窄,实在是俞风城太不是东西。 俞风城道:“我可警告你,老子的手不是谁都能踩的,这一脚踩下去,如果你过不去,我饶不了你。” 白新羽后退一步,“你这么说谁还敢上啊。” “你要是不上,我更饶不了你。” 白新羽气得朝他比了个中指。 俞风城眯起眼睛,呵呵一笑,“胆子不小,我数一二三,一……” 白新羽赶紧跑了过来,眼一闭,心一横,一脚踩在俞风城掌心里,借力往上,他两手抓住墙沿,俞风城就拖着他的脚往上抬,他另一只脚蹬着墙,手肘一下子就爬到了墙沿上,白新羽兴奋地说:“我上来了我上来了。” “赶紧跨过去。” 白新羽把腿跨到墙上,费力地把身体弄了上去,他跨坐在墙上,哈哈大笑:“我终于上来了!”笑到一半儿,他往下一看,眼直发晕,我操怎么看着这么高! 俞风城走到另一边,拍着手心,“下来啊。”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真、真高啊。” “才两米半,高个屁,下来。” 白新羽用手抓着墙沿,从墙上跳了下来,结果落地没落稳,直接往俞风城身上歪去。 俞风城一把扶住了他,因为身高的差距,白新羽就感觉自己的耳朵碰到了什么特别软的东西,还微微有点儿湿润,俞风城充满磁性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呵呵,又投怀送抱?” 白新羽赶紧站直身体,尴尬地说:“我过来了。” “你是靠我给你推过来了,找着点儿感觉没有?” “嗯。” “再试。” 白新羽又一连试了几遍,比之前几次进步多了,但还是很难完全靠自己翻过去,怎么都要俞风城推一把,每次白新羽一过不去,他就推白新羽的屁股,本来大家都这么干,是件很平常的事,可他的手一碰白新羽的屁股,白新羽就跟小鸡崽儿似的吱哇乱叫,落地之后就瞪着眼睛看着他,好像受了多大的惊吓,那副惶恐的倒霉样子真是倒好菜,俞风城品尝得非常满意。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白新羽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回到宿舍,他和冯东元互相给对方按摩了一会儿。白新羽摸着冯东元的胳膊,“东元,你是不是长肌肉了?” “好像是吧,训练这么久,长肌肉也是应该的。” “那我长了吗?” “应该也长了,你看着比以前壮实点儿了。” “真的啊。”白新羽喜道:“早晚我要练出腹肌来。” 冯东元笑道:“真的啊,这段时间大家都壮实了,也都晒黑了。” 白新羽一惊,“我黑了吗?” 钱亮大大咧咧地说:“就这么晒还有不黑的?你以为白雪公主啊。” 白新羽扔下冯东元就跑洗漱室去了,半晌,又冲了回来,沮丧地叫道:“我真黑了,脸和身上都不是一个颜色。” 冯东元哈哈直笑,“没事儿,男的黑点儿显得成熟。” 白新羽撇撇嘴,“你懂什么呀,现在女孩子都喜欢皮娇柔嫩的帅哥,就我这型的,晒黑了就没这优势了。” 钱亮探出个脑袋,“扯淡,女的喜欢阳刚的。” 宿舍里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女人来,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过雌性生物长啥样了,平时班长在不敢说,说了也怕被同寝的笑话,毕竟他们年纪都小,一大半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今天有人起了个头儿,陈靖又不吭声,大家都肆无忌惮起来。 白新羽别的不行,泡妞可是一把好手,立刻在这群新兵中间找回些自信来,眉飞色舞地说起自己曾经的猎艳史,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宿舍里的小子们倒是都听得津津有味儿,当然,也有些觉得他吹牛、炫耀,对此不屑一顾的。 俞风城靠在床头,看着白新羽神气活现的样子,笑盈盈地不说话,眼珠子却转了又转,眼神越发深沉。 有些人不信白新羽交过那么多女朋友,白新羽就急了,说自己手机里一堆照片,说着就要拿给他们看,可军区屏蔽了手机信号,他手机已经好久没充电了,他把手机翻出来就要充电。 陈靖这时候发话了,“这种话题过过嘴瘾就行了,不要把一些不正之风带到部队来。” 白新羽一听就蔫了,“班长,你是不是也没交过女朋友啊。” 陈靖推了推眼镜,“别多管闲事。” 有人就问道:“哎,风城,你这又高又帅的,肯定也交过不少吧。” 俞风城笑着说:“还好。” “哟,不想说啊,还是怕说出来我们眼馋啊。” 俞风城道:“家里管得严,没怎么谈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从表情到口气都无辜纯洁得一塌糊涂,把白新羽恶心得差点儿撞墙。 就俞风城那接吻的技巧,那撩拨人的两手,那满嘴的调情话,白新羽打死都不信他没交过女……哦,不对,自己确实冤枉人家,人家是个走后门儿的,可能真没交过女朋友,净找男人的屁股练枪了。想到这里,白新羽一阵恶寒。 梁小毛叫道:“我决定了,以后谁交过女朋友的,就是咱们的阶级敌人。” “对,坚决打倒阶级敌人!” 陈靖敲了敲床柱,“一群混小子,还睡不睡觉了。” “坚决拥护班长为我们‘没交过女朋友’联盟主席。” “哈哈哈哈哈。” 陈靖一脸无语,“你们这么急着划界限,以后上面有慰问演出,我就安排你们站岗、洗厕所去。” “不要啊班长大人——” 熄灯时间一到,整栋楼瞬间陷入了黑暗,一群年轻的新兵,在谈笑中进入了梦乡。 第22章 那天晚上,消失了小半个月的许闯回来了,并且再次召集了一次天怒人怨的紧急集合。白新羽想到上次的经历,简直想给许闯跪下。 和上次一样,半小时内五公里,白新羽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完成不了,可陈靖还是连踹带拽地让他快跑。陈靖是那种,只要这句话说出去了,你敢不照办,他就跟你死磕到底的性格,白新羽只要胆敢表现出一点点放弃的意思,陈靖那眼神就能吃人。 白新羽只能咬紧牙关,死命往前跑,说也奇怪,这回他没用陈靖和俞风城拖拽,虽然还是落在队伍最后面,但也不像以前那样落下太多,等到他跟着队伍跑回操场时,陈靖用力锤了下他的肩膀,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你完成了,看看时间!”陈靖把表退到白新羽面前。 白新羽激动地说:“30分钟,我30分钟之内回来了!不用挨罚了!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回来了!” 钱亮大笑道:“太好了,你终于出息一把了。” 冯东元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新羽,你看,不知不觉间进步很大的。” 许闯喝道:“吵吵什么,30分钟把你们得意成这样。正规军五公里越野,要求轻装23分钟合格,20分钟以内优秀,全副武装26分合格,23分优秀,你们看看自己,看看周围,有几个能合格的,有几个能优秀的?还笑!” 新兵们快速集整队伍,都不敢说话了。 “你们训练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但成绩让我很不满意,真是历届我带过的兵里最次的一批,怎么说你们?就是一批被惯大的兔崽子!”许闯用他那特有的咆哮式说话方式,把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本来大家大半夜被从被窝里拽出来蹿了五公里,又困又饿又累又冷,情绪就不太好,又被这么一顿臭骂,所有人的脸都是黑的。 许闯骂完一圈儿,“是不是不服气啊,你们马上就要摸枪了,让你们这群半成品碰枪,我都心疼那消耗的子弹。一个月后新兵考核,不合格的都他妈给我种地喂猪去,我的连队里,那兵一个个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来一个残次品毁一窝,别以为自己家里有关系、有背景就想在我哪儿混日子,告诉你们,没门儿,是骡子是马,考核时候见。解散!” 众人回到宿舍,就抱怨开了。 大熊嘟囔道:“连长今天是不是吃火药了啊,大半夜把我们挖起来一顿臭骂。” 钱亮邪笑道:“我猜是被他老婆半夜踹下床了, 哈哈哈哈。” 陈靖眼睛一瞪,“嘴闲不住是吧,背军令去。” “班长……” “站角落背去,一会儿我考你。” 钱亮哭丧着脸拿着小本子背书去了。 梁小毛凑到陈靖身边,“班长,连长今儿到底怎么了?平时感觉他骂人还挺有道理的,今天就好像拿我们出气似的。” 陈靖道:“拿你们出气也是应该的,谁让你们不争气。” “班长,我觉得我们训练得还行啊。”梁小毛瞥了白新羽一眼,“也就是个别人老拖后腿,但班上大部分人都能跟上训练,考核也没问题的。” 白新羽白了他一眼,但又不敢反驳,因为他确实就是那个拖后腿的。 “还行?400米障碍现在能在规定时间里完成的,全班只有三个人,还有几个给一个小时都完不成的,你们剩的时间可不多了。” 白新羽心里一抖一抖的。他就是班长说的那几个无论多久都完不成的其中之一,许闯这人虽然凶,但说过的话都是真的,他说要发配考核不合格的去种地喂猪,那真就……白新羽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他不想去种地喂猪!虽然成天训练很辛苦,可要是让人知道他在部队种地喂猪,他的脸要往哪儿搁! 陈靖说完这番话后,宿舍里的新兵们都有点儿人人自危的味道,特别是那些成绩中下的。 冯东元叹了口气,“听连长和班长这么说,考核肯定挺难的。” 白新羽道:“你担心什么,你练得挺好的。” “我想拿优秀。”冯东元小声说:“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如果能往上升,待遇会好,以后退伍了,享受的福利也好,这样我就要什么都努力做好。” 钱亮道:“你以前在学校成绩也好吧,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瞧不起成天学习的,现在想想真后悔没好好学习,其实我特佩服那些做什么都努力,都下功夫做好的,感觉那种人做什么都能成。” 冯东元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性格就这样,比较较真儿。” 白新羽心里的想法跟钱亮一样。他以前成绩稀烂,觉得成绩好的都是书呆子,心里根本瞧不起,认为自己那样成天玩儿才是“不辜负青春”,甚至来部队之前他都这么想。冯东元是他接触过的第一个刻苦学习的人,他跟冯东元相处两个月,从这人身上看到的都是一些让他特别动容的东西,又正气、又谦虚、又诚恳、又认真, 为了一个目标一丝不苟地、勤勤恳恳地努力着,冯东元这股劲儿,让白新羽总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如果他不来这里,不认识这个人,他恐怕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就拍了拍冯东元的肩膀,“你肯定行的,你这种人做什么都会优秀。” 冯东元笑了,“借你们吉言啊。” 白新羽莫名地有些被冯东元鼓舞了,冯东元的目标也不大,就是想升士官,想有更好的待遇补贴家里,他的目标也不大,他就是不想去种地喂猪,他觉得自己也该努力一把,至少考核成绩不能太次,让许闯有理由发配他。他想起自己那个练得极差的400米障碍,心里那个着急,他偷偷看了看俞风城。 俞风城正坐在凳子上看一本侦探小说,他一手支着下巴,双腿随意交叠着,侧脸的线条就跟画出来一般刚毅完美,皮肤里散发出一种年轻的、透亮的光泽。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俞风城斜眼睛看着他,显然他有些意外,“嗯?” “你……我……我那个,障碍,过不去。”白新羽心跳快得跟打鼓似的,他就是被冯东元刺激了一下,一时冲动就来找俞风城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俞风城剑眉微蹙,“你这蚊子嗡嗡的音量,是说给我听的吗?” 白新羽艰难地说:“400米障碍,我还是不过去,你、你能不能帮帮我。”陈靖说过的,班长目前只有三个人能在规定时间内通过,其中一个就是俞风城,另外一个梁小毛,那小子虽然爱拍马屁,可训练成绩是厉害,可惜他根本不可能去找那小子,另外一个是大熊,大熊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他,根本不会搭理他。俞风城是这届新兵力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所有人有目共睹,白新羽想来想去,想在不怎么充足的时间里开小灶,居然只能找俞风城。 俞风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如编贝的森白的牙,白新羽抖了抖,感觉那牙能吸血,他有点后悔,可是想到喂猪…… 陈靖就在他们不远处,附和道:“新羽,你有这个觉悟很不错,风城,你要是有时间就帮帮战友。” 俞风城道:“是,班长。”说完冲白新羽暧昧地说:“你都求到我头上了,我能不帮你吗。” 白新羽被那邪气的笑容给震了一下,他立刻后悔了,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那个……要不明天……” “别明天了。”俞风城站起身,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离早饭还有一 小时,我先带你去开开胃。” “不,这个,我现在好饿,没劲儿……” “你吃饱了更不能练了,要的就是空腹,走吧。”俞风城说着就把白新羽拖出了宿舍。 白新羽一出宿舍,就低声叫道:“我后悔了,算了算了。” 俞风城用手臂夹着他的脖子,“你现在后悔晚了吧。” 白新羽哭丧着脸,“我也觉得晚了。” “你怕什么,我会在操场上强奸你吗。” “不会……吧……”白新羽哀求道:“咱能不能只是训练,大哥,我求你了。” 俞风城笑道:“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白新羽突然接不上话了。 俩人到了操练场后,俞风城道:“你过不去的那四个障碍,一个个来,我对你的要求是一天通过一个,以这个速度训练你才可能通过考核,不然等开始训练枪械之后,你就更没时间了。” 白新羽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哪四个过不去。” 俞风城微怔,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声调也拔高了,“废话,我看到了,你到底练不练。” “练!” 俞风城掐了掐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说好了一天就是一天,你既然主动找我帮你,要是完不成任务,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新羽缩了缩脖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俞风城皱眉道:“什么?” “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吧,如果你小时候就这么讨人厌,我肯定会记得你的。” 俞风城眯起眼睛,眼中酝酿着风暴。 白新羽一看大事不好,马上服软,“我那什么,这就去练!” 俞风城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兵训练结束后,到了连队的生活会更精彩,也会有更多精彩的人物出场,剧透一下,比如小鱼的舅舅~~ 而小鱼和小白也会成长到让人刮目相看的程度~~ 第23章 这个点儿天还没怎么亮,偌大的训练场上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白新羽饿着肚子,一遍遍地助跑、跳跃,试图翻过挡在他面前的那堵高墙,起初他还需要俞风城把他推上去,最后两次,俞风城把他往上一托,他就能攀住墙沿,靠自己的力气翻过去,尽管速度很慢,但好歹在一点点进步。 就这么练了快半小时,白新羽彻底没力气了,他跨上墙沿后,整个人趴在上面,累得直喘,“我操,我真翻不动了。”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没有力气往上蹦了。 俞风城站在下面,也微微气喘,“你至少从头到尾靠自己给我翻过去一次。” “我这不是进步挺大的吗,你就推了一下我就能过去了。” “废话,考核的时候能有人在下面推你?” 白新羽耍赖道:“那不得慢慢来儿嘛,我现在实在没劲儿了,我要吃饭。” 俞风城白了他一眼,“滚下来。” 白新羽撑起身,翻身往下跳,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突然就觉得有点眼花,脚没蹬住墙,直接往下掉去,俞风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白新羽毕竟是七十公斤的体重,从高处跳下来冲击力着实不小,俞风城情急下也没撑住,俩人双双往地上倒去。 “妈的……”垫底的俞风城忍不住咒骂道。 下面有个人肉垫子,白新羽没怎么摔着,倒是脸磕在俞风城的下巴上,疼得他直抽气。 慌乱之中,俩人胸膛贴着胸膛,大腿蹭着大腿,粗重的呼吸喷薄在对方脸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暧昧。 推搡中,白新羽就感觉自己的大腿顶到了什么鼓鼓的东西,不对,说反了,是有什么鼓鼓的东西顶到了他大腿……当白新羽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脸都绿了,他为了掩饰尴尬,就咋咋呼呼地喊疼。 俞风城一手还搂着他的腰,另一手狠狠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给老子起来!” 白新羽手脚并用地从俞风城身上爬了起来,揉着脸颊说:“你说实话你这下巴是不是整的,真他妈尖啊。” “整个屁。”俞风城揉着腰,“你找揍是不是,撞死我了。” 白新羽看他皱眉的样子,可能真撞得不轻,心里一边哈哈大笑他活该,一边又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他犹豫了一下,朝俞风城伸出手,“别叫唤了,你不是很能耐吗,摔一下怎么了。”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那表情,就心里一惊,手正想往回收,却已经来不及了,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带,他整个人朝俞风城身上倒去,俞风城也不知道怎么就别了他小腿一下,然后搂住他的腰,利落地一个旋身,他只觉眼前一花,转眼就被俞风城压在了身下。 白新羽使劲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如此地危险。 俞风城把他的手腕压在头顶,冷哼道:“你从两米多高的地方往我身上跳,还‘摔一下怎么了’,是不是皮痒了?” 白新羽颤声道:“大哥,我说错话了,我饿糊涂了。” 俞风城呵呵一笑,目光从他的眼睛一路往下,盯着他的嘴唇,“那是你不老实,还是嘴不老实?” 从白新羽这个角度,刚好就能看到俞风城垂下来的长长的睫毛,以及如刀削般英挺的鼻梁,想起那天那个粗暴的、霸道的吻,那种完全不同于女人的气息充斥着自己的口腔,老实说有些另类的刺激。白新羽十分肯定自己不是同性恋,他喜欢大胸脯和圆圆的屁股,他从来没对男人硬邦邦的身体产生过兴趣,他想来想去,可能是俞风城接吻的技巧不错,再加上跟男人接吻新鲜,所以他心里才会有些异样的感觉。 俞风城见他傻愣愣的样子,低笑道:“说话呀,是你不老实还是嘴不老实,你要是承认是你的话,我就揍你,你要是承认是嘴……我可就亲你了。” 白新羽感觉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他心里大骂这个俞煞星真是个放荡货,小小年纪从哪儿学的这些东西,这要是换个女的或者同性恋,绝对受不了,早他妈被这小子迷晕头了。幸好他两样都不是,还能保持一丝理智,他哆嗦着说:“那你还是揍我吧。” “我干嘛听你的呀。”俞风城低笑两声,嘴唇轻轻碰了下白新羽的唇,那力度跟搔痒一样,直接搔进了人心里。他用小得只有俩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白新羽,你知不知道跟男人做那个很爽?” “不知道,不想知道。”白新羽用力想把俞风城推开,可两只手都被他压着,完全用不上力。 “真的不想知道?”俞风城继续一下一下地轻舔白新羽的嘴唇,也不正经亲,就在那嘴角上尽情地撩拨,白新羽怎么躲都躲不开,脑袋都快晃晕了,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咬牙切齿地低叫道:“你他妈玩儿够了没有!” 俞风城闷声直笑,大概是觉得玩儿够了,才放开了对白新羽的钳制,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白新羽脸红得跟喝多了似的,看着俞风城的眼神简直像看洪水猛兽。他现在深深地认识到自己的道行不够,如果以前在家的时候,多跟双插卡的哥们儿学两手,也不至于被俞风城玩儿得这么狼狈,真是后悔死了! 俞风城笑道:“不是饿吗,还不去吃饭。” 白新羽跟他保持着两米的距离,快速往食堂走去,俞风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白新羽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 那一整天白新羽都有点儿不在状态,不过也没有人发现,因为他平时就是半调子,今天也没比往日差太多。不过练了一整天,白新羽终于能靠自己的力量翻过高墙了,只是速度慢、成功率低,但好歹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每次他累得不想动的时候,想想猪圈,立刻就会很有动力。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新羽一直辗转到深夜,都无法入睡,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身体有些燥热,男人都熟悉这种感觉,说白了就是有点儿发情了。他到部队两个月,别说女人了,母猪都没见过,白天操练、晚上死睡,也没什么隐私空间,仔细想想,这两个月他也真是有点儿憋着了,尤其是今天早上被俞风城好一顿挑逗……啊呸,这跟俞煞星有什么关系,他是个五肢健全、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有冲动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他翻了两回身,再也忍不住了,悄悄坐起来,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那天他想给战友看自己小情儿的照片儿,结果被陈靖阻止了,不过当时还是充了电的,他手机里存了不少艳照啊视频啥的,看看也能解解馋。 他塞上耳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翻出手机里一段儿他拍的“小电影”,按下了播放键。身下的美女那娇滴滴的叫声顿时传进了他耳朵里,看着画面上那白花花的身体,他顿时来了感觉,下腹有阵阵热流涌去,他心里顿时宽慰不少,果然还是女人好,他一定是因为太久没见过女人了,才会有一丝丝被俞风城蛊惑的错觉。 欲火被挑起来后,白新羽色胆变大了一些,悄悄把手伸进裤子里,抚弄着自己的欲望,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连抚弄的幅度都不敢太大,于是摸了半天都觉得如隔靴搔痒,完全不尽兴,反而更饥渴了。 突然,白新羽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伸进了他被子里!他惊得发出一声短促地低叫,但他及时捂住了嘴,同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意识到那只手是俞风城的,可他一动也不敢动,为了能够听清楚周围的动静, 他只能把耳机摘了下来,心惊胆战地听着有没有战友注意到异响。 俞风城的手大胆地钻进了他裤子里,准确地一把握住了他的宝贝,白新羽忍不住夹紧了大腿,他现在真想跳起来跟俞风城拼命,可他不敢啊! 俞风城却变本加厉地把手伸进了他腿缝间,用手指挑逗着那蠢蠢欲动的宝贝,白新羽被那手指撩拨得浑身燥热,不自觉地悄悄松开了腿,俞风城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把白新羽的宝贝整根握在了手里,技巧地抚弄起来。 自己摸自己和别人摸的刺激感和兴奋度可是天差地别,白新羽只觉气血翻涌,欲火中烧,他张嘴咬住了被子,才能控制住不发出声音,男人最是熟悉男人的需求,白新羽被俞风城一只手弄得浑身舒服得跟过电一般酥麻,两个月来禁欲的生活让他的渴望节节攀升,在这个隐秘的夜晚一下子释放了出来,自然势不可挡。白新羽爽得简直想叫出来,除了俞风城确实有两下子之外,那种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犯罪般的刺激感,和被男人手淫的新鲜感、羞耻感全都融合到了一起,造就了他现在又兴奋、又恐惧、又羞臊、又饥渴的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在被那只钻进被子里的手肆意亵玩时,达到了顶峰,推动肉体的快感不断升温,白新羽最终颤抖着在俞风城的手里射了出来,那一刻他真有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发泄完后,俞风城故意把湿乎乎的手在白新羽的大腿内外侧慢慢地、反复擦拭,把那些湿黏的体液都蹭到了白新羽腿上,白新羽冷静下来后,羞耻得脸要烧起来了,他根本不敢掀开被子,只是再一次夹紧腿,想让俞风城赶紧把手抽回去,可那只作孽的手把他里里外外摸了个够之后,才意犹未尽地抽出了被窝。那火热的手离开他皮肤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莫名地失落。 接着,白新羽蒙在头顶的被子突然被用力扯了下来,俞风城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闷死了,我不喜欢奸尸。”说完还特别缺德地舔了下他的耳朵,然后俞煞星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规规矩矩地躺回自己床上,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白新羽紧闭着眼睛,回想起刚刚的一切,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爽都爽过了,他再怎么后悔也不能把指针往回拨,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明天要拿什么脸面对俞风城……来个人赶紧弄死他吧! 第24章 发生了这么羞耻的事情,就连白新羽这么没心没肺的二缺,也有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的时候,好不容易刚迷糊过去,起床号响了,他醒过来的一瞬间,真是困得想死,但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一起床,他就感觉旁边有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正盯着他,他颤巍巍地扭过头,就见俞风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特别关心地问道:“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眼睛肿得跟蛤蟆似的。”说完居然轻轻甩了甩手,那修长的手指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白新羽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想起那只手昨晚对他做过什么,他就恨不得拿脑袋撞墙。 俞风城欣赏着白新羽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憋笑憋得心肺都要炸开了。 白新羽扭过了头去,快速穿衣服。 冯东元从床上跳下来,低头看了他一眼,“真的哎新羽,你昨晚是没睡好还是水喝多了,眼睛好肿。” “水、水喝多了。” “你看你,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喝太多水,晚上去上厕所多冷啊。” 白新羽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已经快把他的体力榨干了,现在一晚上没睡,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撑得过去,都怪俞风城这个煞星,简直就是派来克他的!可是……昨晚上那销魂的感觉,他到现在还记得…… 早上出操,白新羽一直魂不守舍,老觉得俞风城在看他,结果出了好几次错,被生气了的陈靖罚得哭爹喊娘。 吃饭的时候,白新羽特别想离俞风城远点儿坐,但是俞风城还是一点儿没自觉地坐到了他对面,白新羽脑袋快低进菜里了。 钱亮端着餐盘过来,高兴地说:“哇,今儿有酸奶啊,两个月以来第二次喝到酸奶。” 冯东元笑道:“你记得可真清楚。” “那是。” 俞风城踢了白新羽一脚,“你怎么吃饭呢,把头抬起来。” 钱亮看了白新羽一眼,扑哧一笑,“就是,你怎么跟我家猫似的。” 白新羽轻咳了一声,直起腰,抬起头,快速看了俞风城一眼后,就开始垂着眼睑扒饭。 冯东元道:“新羽,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啊,一天都魂不守舍的。” 白新羽正塞得满嘴米饭,赶紧摇头。 冯东元想了想,“难道你有心事?” 钱亮嘿嘿直笑,“这还用问?他心事都写脸上了,就是不知道又想哪个美女了 。” 白新羽把饭咽了下去,“想我妈了。” 冯东元笑道:“怪不得,其实你昨晚上是哭了吧。” 白新羽瞪直眼睛,“扯淡,才没有呢。” 冯东元低笑不语。 俞风城打开了酸奶的盖子,喝了一口,“嗯,不错。” 钱亮也尝了一口,赞叹道:“这酸奶忒纯了,市面上那些跟这种货真价实当地人发酵出来的好东西根本没法比。”他一说起吃的,就头头是道。 俞风城拿着酸奶罐,手不知道怎么的一歪,就撒了一滩在手上,那乳白的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钱亮心疼地说:“你可真浪费。” 白新羽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看着那酸奶在俞风城指缝间流淌,顿时一口饭差点儿喷了出来,他赶紧捂住了嘴,结果狠狠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的米粒喷得到处都是,周围人纷纷叫着往后躲。 俞风城当着白新羽的面儿,深处一截粉红的舌头,慢慢舔着手指上的酸奶,他眼中闪动着魔性般慑人的光芒,嘴角噙着一抹戏谑地笑,白新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呛得脸红脖子粗,根本无法呼吸,差点儿出命案。 冯东元又是给他拍背又是递水的,还不忘絮絮叨叨地数落他不好好吃饭。 俞风城微笑不语,优雅地拿过餐巾擦了擦手,嘴里还说着,“哎,可惜了,好好的酸奶,被我撒了半瓶。” 钱亮附和道:“就是,估计这玩意儿不便宜,就咱们那个伙食标准,一个月也就能尝上一回。” 俞风城拿起白新羽的酸奶,笑眯眯地说:“新羽,我看你半天不动,是不是不想喝啊,给我吧。” 白新羽朝他使劲挥手,脸红脖子粗地说:“拿去拿去。”他现在恨不得给俞风城跪下,只求俞煞星别再玩儿他了。 俞风城愉快地把白新羽的酸奶给喝完了,一抹嘴,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一整天,白新羽都过得极其别扭。他几乎不敢看俞风城的眼睛,也生怕被俞风城抓到俩人独处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完了,本来俩人清清白白的时候,俞风城都能对他各种性骚扰,昨晚上他都在人家手里那啥了,这奸情他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晚上在水房洗衣服的时候,俞风城就在他旁边,时不时手肘就能碰到他,白新羽老觉得他是故意的,可目光偏就是无法从俞风城手上移开, 看着那穿梭在绿色迷彩服中间的大手,他就无法克制地想去那只手握着他的宝贝,手指轻拢慢挑、来回抚弄,然后他就…… 俞风城突然转过头来,正对上他呆滞的目光,差点儿笑出来,他从水盆里抽出湿漉漉的手,在白新羽眼前打了个响指,低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白新羽大窘,特别苍白地反驳道:“你、你不知道。” 俞风城失笑,“哦?你确定吗?” 冯东元好奇地说:“你们猜谜呢?” 白新羽把水一倒,随手拧了几下,“我洗完了。”说完端着衣服就想走。 “哎。”冯东元叫住他,“你真是的,这明显没洗干净嘛,你又偷懒。” 白新羽没理他,把衣服一挂,赶紧跑了,俞风城也后脚跟着他回了宿舍。 白新羽正在准备去洗澡,俞风城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白新羽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压低声音道:“你要干嘛。” 俞风城微微一笑,故意抬高音量,“你昨晚是不是在被子里玩儿手机呢。” 白新羽一惊,心想你他妈明知故问啊。 陈靖扭过头,“你昨晚上不睡觉玩儿手机?” 白新羽紧张道:“没、没有啊。” “营区里只屏蔽了信号,没没收你们手机,就是担心你们这群新兵想家,能看个照片什么的,但是如果你为了玩儿游戏耽误休息,导致白天的训练跟不上,这个是绝对不允许的。” “没有班长,我没玩儿手机,真的。”白新羽用特别无辜的眼神看着陈靖。 陈靖压根儿不吃这套,冷着脸走了过来,一伸手,“手机给我。” 白新羽哭丧着脸把手机递给了他,他看了看电量,冷哼道:“怪不得你今天一整天没精神,还老犯错,手机我没收了,什么时候你的行为让我满意了,我再还给你。” “班长不要啊,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他那手机连个锁屏密码都没设,万一被人看着里面的不和谐的东西可怎么办啊。 陈靖没搭理他,就要把手机收起来,俞风城发话了,一脸正直地说:“班长,我来保管吧,正好我现在在帮他训练400米障碍,这个可以对他起到个激励作用。”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如果自己不是那个倒霉催的受害者,他真想朝着俞风城竖起大拇指,夸他损出了水平,坏出了境界。 俞风城这种样样成绩优秀、做人又不落口实的兵,无一例外是领导的心头好,陈靖自然也喜欢俞风城,他一想,觉得俞风城说得有道理,就把手机扔给了俞风城,“那你代我保管,什么时候他400米障碍合格了,再还给他。” 俞风城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是。” 白新羽恶狠狠地瞪了俞风城一眼,俞风城晃了晃手机,当着他的面儿放进了自己的床头柜里,并笑着说:“其实你平时并不是不能有娱乐活动,但是要注意合理分配时间,班长,我说的对不对?” 陈靖道:“嗯,很对。” “所以等下次休息的时候,咱们好好研究研究那个‘游戏’吧。”俞风城微笑着说。 白新羽愁得都想哭了。 第25章 白新羽躲了俞风城两天,实在躲不过去了,终于被他逮到机会在晨跑之后把白新羽拽到了操场,表面上是说要帮着白新羽训练,可他眼里闪烁着的那邪恶的光芒已经彻底出卖了他。 进入秋季后,天亮得越来越晚,大清早的简直跟深夜一样,四下无人、冷风阵阵,白新羽小心脏怦怦直跳,不知道俞风城会不会趁机又做什么让人脸红的事。 俞风城道:“今天就要摸枪了,你这障碍还是过不去,是不是特想去喂猪啊。” 一说到喂猪,白新羽就狠狠打了个寒颤,“我差不多能过去了。” 俞风城凉凉地说:“过不去也没什么,你这样的下了连队,也是给别人拖后腿,还不如留在炊事班,发挥点真正的用处。” 白新羽“呸”了一声,“我一定能过去!”在俞风城连哄带吓的“调教”下,他现在可以独立完成所有障碍,唯一还需要训练的就是速度。 俞风城在旁边计时,看着白新羽上蹿下跳地翻越障碍,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操场上回荡出很远。 完整地跑了三回后,白新羽实在没力气了,跑回俞风城身边,气喘吁吁地说:“怎么样,最后一回达标了没有?” 俞风城看了看秒表,“超时37秒,早着呢。”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这是没吃饭,吃饱了饭一定没问题。”他刚喘口气,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抬起头,“你用什么计时呢!” 俞风城晃了晃手里的水果手机,“你的手机啊。” 白新羽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就去抢,俞风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白新羽“哎呀”大叫一声,又被俞风城给制住了。 俞风城把他推出老远,哼笑道:“下次好好学擒拿,兴许可以和我过两招。” 白新羽怒道:“你把手机还给我。” “这是班长给我的,想要回去,你去跟班长说吧。” “我他妈没玩儿游戏,你们冤枉我!” 俞风城挑眉道:“哦,那你干嘛呢?” 白新羽一时语塞,表情变得不自在起来,“我……想我爸妈了,看看照片。” 俞风城轻轻一笑,“你妈长这样?”他把手机屏幕冲着白新羽,一个大眼睛锥子脸的美女正撅着嘴冲白新羽笑,他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换了个妆更浓的,“还是这样?” 白新羽恼羞成怒,“谁让你偷看我手机里的东西的!” “我没偷看。”俞风城晃了晃手机,“我光明正大的看。” 白新羽又想扑上去,俞风城轻轻抬起脚,那架势是只要白新羽敢上去,就能一脚把他踹飞出去。白新羽气得直跳脚,“你他妈还看,你、你侵犯我隐私!” 俞风城斜睨着他,“你的‘隐私’长在哪儿啊?”他的目光往下,盯着白新羽的裤裆,耻笑道:“是那里吗?那就算是我‘侵犯’了吧,不过你不是也挺乐意的吗。” 白新羽支吾道:“那、那晚上纯属是……你,是你把手伸进来的,我、我他妈又不是阳痿,当然那什么了。” “是吗。”俞风城低笑道:“那你爽到没有?”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没有吗?喷了人一手罪证呢……说有,他又丢不起那人。 俞风城确实不依不饶,“说话啊,爽到没有?” “我、我都说了,我是正常男人……” “哦。”俞风城把尾音拉得长长的,“正常男人被男人摸几下就能射出来?” “你那是摸几下吗,你明明……” “我明明怎么?” 白新羽结巴道:“你以后再干这种缺德事儿我就跟你拼了。” 俞风城哈哈大笑,“爽完了想不认账啊,那晚上不知道是谁夹着我的手,我就是想抽回去都难呐。” 白新羽恼羞成怒,“你放屁,是你、是你自己伸进来的!” 俞风城笑道:“你紧张什么,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只是看你一个人躲躲藏藏地打飞机,挺辛苦的,身为你的隔壁床战友,好心帮你一把。不过……你就喜欢这样的?”俞风城点了点屏幕上半裸的照片,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白新羽其实早不记得照片上那女的叫什么了,他高声道:“对,我就喜欢这样的。” 俞风城冷笑一声,“品位糟透了,不会挑个真胸的?” “假胸也是胸,你连假的都没有!”白新羽理直气壮地说。 俞风城眯起眼睛,“那天晚上,你在我手里射出来的时候,想的是我,还是她?” 白新羽一愣,他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她”,可他竟然噎住了。他这人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从小到大,他追过的女人无数,但真正好的女人是看不上他的,钱色交易的又进不了他的心, 因此在他的生命里,除了他妈,就没有一个“她”让他真正喜欢过。所以俞风城提的“她”,白新羽压根儿就不知道该代入谁,或许只是那众多艳遇中的一个,全部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俞风城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那一晚,他蒙在被子里,蜷缩着身体,夹紧着双腿,在那种即紧张又刺激的氛围下发泄出来的一刻,他想的,分明是俞风城那只要命的手。 俞风城捕捉到他的犹豫,凑过来捏起他的下巴,低笑道:“原来想的真的是我啊。” 白新羽拍开他的手,“谁想你了,我当时看好东西呢。” 俞风城笑道:“你那些‘好东西’,我帮你看了看,有点儿意思,有机会我帮你剧情重现一遍,不过……你肯定是被操的那一个。” 白新羽后退了一步,指着他骂道:“你偷看人隐私还……你他妈的太不是东西了!” “我还没说完呢。”俞风城轻舔了一下嘴唇,露出邪气地笑容,“然后,我录一段儿比这还好的‘好东西’,保证你每次回味的时候都能身心满足。” 白新羽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把手机还给我,我要设密码!” 俞风城当着他的面儿把手机揣进了自己兜里,笑盈盈地说:“等我录了自己想看的东西,一定还给你。” 第26章 … 实弹射击训练是这群新兵们最为期待的项目,男人或多或少都对枪械有一种天生的崇拜和喜爱,电视电影里那种手握真枪、威风凛凛的硬汉形象,让这群年轻人向往不已。 他们初次训练用的是81-1自动步枪,也就是俗称的八一杠,是中国标准制式枪里使用范围最广的枪之一。白新羽自小也喜欢枪,在澳洲和美国的时候玩儿过不少真枪,家里的枪械杂志堆起来比人还高,说起枪来头头是道。相比第一次接触枪的新兵们来说,他自然经验丰富,这两个多月他训练上处处吊车尾,突然在枪上面领先了一把,他自然有些得意,一扫憋屈的王八气,可着劲儿地显摆自己的知识。 陈靖给他们讲解了一番枪械知识,射击要领之类的,就让他们开始打靶,白新羽的打靶成绩果然不错,这下他得意地都找不着北了,有意无意地朝着俞风城挤眉弄眼,俞风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没给他任何回应,让白新羽有些郁闷。 还好有冯东元小甜心努力地夸奖起白新羽来,“新羽,你真厉害啊,你不是第一次摸枪吧。” 白新羽眉开眼笑,“当然了,我以前在美国就上过射击课,我用过十几种枪呢,不过中国的枪倒是第一次用,手感还不错。” “哇,十几种枪……”冯东元羡慕地说:“我就想摸摸九五狙,八四也不错,不知道到时候会给我分到什么兵种,希望以后能经常用枪。” 白新羽嘿嘿直笑,大言不惭地说:“像我这种射击人才,就该……哎哟!”他屁股一疼,回头一看,陈靖正一脚踩在他屁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班、班长。” 陈靖道:“就你话多,一会儿不说话能憋死你啊。” 白新羽撇了撇嘴。 陈靖看着冯东元,“你也是,射击场是你们聊天的地方吗。” 冯东元脸一红。 “伏地挺身二十个。” 俩人郁闷地趴在地上,开始做俯卧撑,钱亮在旁边嘎嘎直笑。 第一天训练下来,白新羽的射击成绩能排进全班前三名,这把他高兴的,来部队两个多月了,他是第一次品尝到优人一等的感觉,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鼓舞,走路都开始抬头挺胸了。 吃完早饭休息的时候,他忍不住就跑去传达室给他妈打电话了,这回他爸也在家,他兴奋地把自己的成绩吹嘘了一番,他爸妈都很为他高兴,但他总觉得他妈的口气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 话欲言又止,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白新羽奇道:“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儿啊?” 李蔚芝轻叹了一口气,“新羽啊,本来你隔着这么远,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可是我还是觉得……哎……” “到底怎么了妈?” “是关于你哥的。”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自打上次他跟简隋英坦白之后,他就一直不敢想后果,小林子估计得被他哥揍死,小林子是死是活他是不在乎的,本来他跟那小子就没什么情分,但是他一想到他哥知道自己被两个弟弟联合起来背叛了……他就愧疚心虚得不敢往下想。他一直存着侥幸,觉得他哥那么厉害,应该也不会为这件事太发愁,而且他都被“发配边疆”了,小林子保准没好果子吃,他哥应该也能解恨了吧。可是现在听着他妈的语气,好像他哥不太好似的,他就有些难受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哥怎么了?” “具体的我现在还不清楚,就是知道简隋林在背后阴了你哥一手,俩人撕破脸了,现在公司有些动荡。妈这两天根本睡不着觉,我就想啊,我就想我那个可怜的妹妹,那么漂亮,那么善良,生了那么有出息的儿子,却被一个贱人毁了,为什么他们母子俩的命这么坎坷呢,简隋林和他妈,真是贱到骨子里了,我那个妹夫更是个王八蛋,气得我这几天胸口疼……”李蔚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妈妈真想你,一想到我要是没了,你该多难受,我就好心疼隋英啊。” 白新羽的心揪了起来,他握紧拳头,“简隋林真他妈不是东西……”可是他骂了一句,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简隋林在背后阴他哥的那一手,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可他哥哪怕再生气,至今都没有告诉他爸妈真相,他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太对不起他哥,那种羞愧的感觉简直让他想一头撞死。 李蔚芝抽泣道:“新羽,我铁了心把你送走,就是希望你赶紧成长起来,帮帮你哥。你爸妈老了,以后那么长的路,你们年轻人要自己走,隋英就跟我的亲儿子差不多,你变得厉害点儿,帮帮他,别让那些王八蛋欺负他,你要是不帮他,你看你哥还能相信谁啊。” 白新羽哽咽道:“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回去帮我哥。” 李蔚芝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白新羽拿着话筒犹豫了半天,他哥的手机号他早已经烂熟于心,可他最终还是没勇气拨过去。他实在没脸这时候给他哥打电话,像他妈说的那样,除非他变强了,能帮他哥了 ,否则他怎么有脸出现在他哥面前呢。 参军两个多月以来,白新羽第一次有了除了“不挨罚”以外的另一个努力的动机,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去帮他哥。 最后一个月的训练强度越来越大,白新羽只在打靶上有些优势,体能项目依然一塌糊涂,在俞风城的威胁下,勉强提升到了及格线边缘,能不能通过考核,依然是个未知数。 随着最后考核的临近,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快三个月的新兵,忐忑的同时也有些惆怅。这个新兵营的两百多名新兵,再过不到两个星期,就要根据考核成绩被分配到不同的连队,就算去同一个连队,也可能不在一个班,他们二十个人刚刚熟悉起来,就要面临分离了。 冯东元很是伤感地说:“也不知道到时候咱们能不能分到一个连队。” 钱亮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就在一个营区,出个操、吃个饭就差不多能碰上,你伤感什么呀。” “那也跟上铺下铺的不一样嘛。” 白新羽也叹道:“我也想和你们一个班……”他好不容易能在这个班交到两个不嫌弃他的朋友,要是分开了,换一个新的班,未必能碰上像钱亮这么不拘小节的,或者像冯东元这么性格温和的,万一班上大部分人都像梁小毛、大熊那样,要么跟他过不去,要么瞧不起他,那他以后的日子该有多难熬啊。不过……如果能跟俞风城分开,倒是件好事,不用跟俞煞星抬头不见低头见,少了那份威胁,说不定他能如鱼得水呢。总之,对于下连队这件事,白新羽是又担忧又期待。 钱亮说:“东元,你成绩这么好,估计跟我们不能在一个连队,听说新兵营里出的尖子,都会往咱们团的武装侦察连里放,侦察连就是团里往军区举荐候选特种兵的地方,咱们连长和班长都是侦察连的,我这样不上不下的,不好说。” 冯东元道:“不一定,分配连队是看你的能力偏重哪一块儿,不是成绩好就一定去哪个连队的。” 钱亮嘿嘿一笑,小声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你想想,这届新兵是许闯带的,那他肯定给自己挑好兵啊,这不是人之常情嘛,把尖子都挑走了,剩下的爱哪个连队哪个连队分去呗,所以你们这些成绩好的,保准去许闯那儿。” 冯东元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啊。”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那就是说,俞风城也会去许闯那儿?” “废话嘛,你没看许闯多喜欢俞风城,能把俞 风城给别的连队吗?他有病啊。” 白新羽一时悲喜交加。喜的是许闯铁定不会要他,他不用和俞风城去一个连队了,悲的是这样一来,他也肯定要和冯东元分开了,钱亮成绩是中上游,说不定也会被许闯挑走,到时候就剩下他一个了,他心情很是复杂。 冯东元看出了白新羽在想什么,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新羽,一切还没定下来呢,你别多想,就算咱们不在一个连队,也还是朋友,我会经常去找你玩儿的。” 白新羽把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歪,捏着嗓子说:“官人,你可别忘了奴家。” 三人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 俞风城正好回宿舍,就见白新羽坐在冯东元身上挠他痒痒,俩人抱在一起,笑得脸通红。俞风城挑了挑眉,走过去拽住白新羽的领子。 白新羽正笑得合不上嘴,一看到俞风城,表情在一秒内来了个180度的变化,脸立刻垮了下来,“你干嘛呀。” 俞风城心里不爽起来,呲牙一笑,“找你玩儿。” 第27章 … 白新羽愣愣地说:“玩儿什么?” “跟我训练去。” “刚吃完午饭,撑得慌呢,训什么练啊。” “让你去就去。”俞风城把他拽了起来。 冯东元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去消化消……” “不准。”俞风城看着冯东元,“我给他开小灶,你们跟着掺和什么。” 冯东元愣了愣,他记得俞风城平时对他还算客气,今天怎么好像有点敌意呢?他想来想去,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俞风城了。 白新羽被俞风城拽去了操场,他不满地嘟囔,“班长都说了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容易胃下垂。” “我没让你剧烈运动。”俞风城把他推到石凳边儿上,“坐。”说着自己先坐下了。 白新羽不明所以地坐下了,左右看了看,“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俞风城也没想好干嘛,他就是不想看到白新羽跟冯东元滚成一团,他斜睨着白新羽,“聊天。” “聊天?”白新羽小声道:“谁要跟你聊天。” “不想聊你就闭嘴坐着。” “不是,你有病啊,大中午的不休息,非要让我陪你在这儿坐着。” 俞风城哼笑道:“是啊,你能怎么样?” 白新羽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不敢发作,他见操场上人来人往的,俞风城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他一拍石桌,“好,聊天是吧,行,我问你,小时候咱们俩,在我表哥的爷爷家,都干什么了?玩儿什么了?” 俞风城微眯起眼睛,“你比我大三岁,你问我?” “可我不记得了啊。” “你不如去问问你哥,他肯定记得。”俞风城瞥了白新羽一眼,“我都说了,你教了我不少好好玩儿的游戏,有机会我一一告诉你。” “什么机会?现在不就有的是时间?” 俞风城勾唇一笑,“有些游戏不适合在这里玩儿。” “你卖什么关子啊,我告诉你,我……” “俞风城。”梁小毛从远处跑了过来,“连长叫你过去呢。” 俞风城有些意外,马上站起来走了。 白新羽一肚子狐疑,真不知道俞风城这么吊人胃口是图的什么,不过他终于可以回去午休了。 俞风城走后,梁小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 新羽。 白新羽瞪着他,“干嘛呀,没见过美男子啊。” 梁小毛慢慢地“呸”了一声,“我就好奇啊,你怎么巴结上俞风城的。” “什么……我他妈什么时候巴结他了?你眼睛长肚脐上的?”他恨不得坐火箭逃开俞风城,还巴结? “别装了,你来部队第一天就吵着要找他,现在也成天跟他一起训练,别说啊,你别的不行,给自己找后路倒是挺能耐的。” 白新羽一头雾水,“你他妈瞎逼逼什么呢,别阴阳怪气的,想说什么直说。”他是不怕梁小毛的,第一是因为这小子个子还没他高,第二是他烦这个马屁精,成天缠着班长,班长又不是梁小毛一个人的,是他们3班共有的。 梁小毛上下打量他,“你是真不知道还装的?俞风城家的背景知道的人不多,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白新羽“呿”了一声,“我当什么大不了的呢,他就是皇帝的孙子我也不巴结他,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 梁小毛脸一沉,“少他妈自命清高了,你也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还不是洗猪圈的命。” “你说什么?” 梁小毛露出恶劣地笑意,“我说你洗猪圈的命,不信咱们一个月后走着瞧。” 白新羽气得想揍他,可他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梁小毛,再者他也不敢在部队打架,他只能指着梁小毛骂道:“放你妈的屁,走着瞧就走着瞧。”然后朝梁小毛比了个中指。 梁小毛挥了挥拳头,就走了。 白新羽憋了一肚子火,往宿舍走去。 在经过办公楼的时候,他瞧见楼前停着一辆军用越野,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从车上下来,许闯、王顺威、陈靖和俞风城都在楼前迎接那个男人。那男人背对着白新羽,再加上隔得远,白新羽也看不清是什么人,只知道应该是个年轻人。刚打算回宿舍,突然,他愣住了,只见那男人伸出手,居然摸了摸俞风城的脑袋,而俞风城也露出一个白新羽从未见过的、特别阳光帅气的笑容,然后那个男人就一手一个,搭着俞风城和许闯的肩膀,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办公楼。 白新羽站在远处愣了半天,怎么都回不过劲儿来。在他的记忆中,俞风城笑起来要么是冷笑,要么阴险,要么充满嘲弄,那种完全是发自内心高兴的真诚的笑容,白新羽真是第一次见到,让俞风城一下子就像一个正常的19岁少年了。白新羽怎么想怎么心里不是滋味 儿,原来俞风城也不是对谁都像对他这么恶劣啊。 回到宿舍后,冯东元立刻凑过来问他,“哎,你没事儿吧?俞风城叫你出去干嘛呀?” “训练。”白新羽心不在焉地说。 “真是训练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他被连长叫走了。” “哦,新羽,咱们午睡一会儿吧,要不下午你又该犯瞌睡了。” 白新羽躺床上也没睡着,就闭着眼睛想刚才看到的一幕,那个男人是谁呢?好像跟连长他们都很熟,还认识俞风城,俞风城是军人世家,认识些军官倒也不奇怪,可是那种亲密的程度…… “新羽哥。”门口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白新羽猛地坐了起来,那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是巴图尔。 巴图尔站在床边看着他,“班长让我叫你过去。” “去哪儿?” “去指导员办公室。” 白新羽奇道:“叫我干嘛呀?” 巴图尔摇着头,“不几道啊。” 白新羽拍了拍巴图尔的脑袋,径自出去了。他大概能猜到那个男人是谁了,恐怕就是俞风城的舅舅,不然也不会想要见他了。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在俞风城的舅舅面前告一状?看在舅舅的份儿上,说不定俞风城能收敛点儿。 还没走到指导员办公室,他老远就听着许闯的笑声,那大嗓门儿响彻整栋办公楼。 白新羽莫名地有些紧张,他定了定心神,快步走到办公室前,一敬礼,“报告!” 屋里人的目光都移向了他。 白新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俞风城旁边的人,那是个最多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剑眉星目、英挺干练,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炯炯有神,容貌跟俞风城有三分相似,一样地高大俊朗,肩章是一杠三星,这么年轻就是上尉军衔,实在不多见。白新羽看着那男人,反倒有些犹豫了,俞风城的舅舅不会这么年轻吧? 许闯看了他一眼,“小白,认识这是谁吗?” 白新羽摇摇头。 许闯哼了一声,“你看,我就说他不认识你。” 那男人站了起来,笑着走到白新羽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嗯,长这么大了。” 白新羽微微蹙眉,心想这人也就比他大个五六岁吧,怎么说话跟长辈似的,关键是还毫无违和感。 男人朝他伸出手,“白新羽对吧,我叫霍乔,是风城的舅舅,也是你哥隋英的朋友,咱们小时候见过,不过看来你不记得了。” 白新羽心想果然如此,他连忙伸出手,和霍乔握了握,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一阵紧张。 霍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紧张什么,隋英让我托人照顾你,我有事儿正好经过这里,想着怎么也得过来看看,怎么样,你跟风城年纪相仿,相处得不错吧。” 白新羽看了俞风城一眼,见俞风城正微笑着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犀利地精光,白新羽觉得自己要敢说一个”不好“,俞风城回头就能吃了他。他只好慢吞吞地说:“还不错。” 霍乔眯起眼睛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够快的啊,你看你小时候,比风城高了一个头,吵架了就扒人家衣服,风城那天身上被蚊子咬了几十个包,哭得一晚上没睡觉,哈哈哈,看看,现在风城长得可比你高了。” 白新羽听得一哆嗦,颤巍巍地说:“有有有、有这事儿吗,我不记得了……” “你们那时候小,肯定不记得了。” 俞风城微笑着说:“小舅,我还记得点儿。” 白新羽吓得都不敢看俞风城,妈的,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不过他小时候经常仗着他哥狐假虎威,到处欺负小朋友,也不可能每件都记得,难道俞风城就因为这个就报复他?那得是多狭窄的心胸啊。 霍乔道:“你们俩也算有缘,在部队里互相照应一下,啊。” 俞风城特别正经地说:“小舅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他的。” 白新羽憋了半天,还是不敢告状,要是有个他和霍乔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可能还敢说,这一屋子人…… 霍乔道:“哎,你哥最近怎么样了?我有好几个月没和他联系了。” 白新羽想起他哥,心里一阵难受,他避重就轻道:“我也好久没和他联系了,应该还行。” 霍乔又随口问了问他在部队的情况。 这时候,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他们得去靶场了,霍乔挥挥手,“我晚上还在这儿蹭你们连长的饭呢,你们去训练吧,陈靖你留下。” 陈靖怔了怔。 俞风城和白新羽走出门的时候,就听霍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陈靖,你想好了没,想不想去我那儿?” 许闯叫道:“你这王八蛋又来挖我墙脚……” 第28章 … 俩人走出办公楼后,白新羽“嚯”地一下跳出老远,指着俞风城叫道:“你真是心胸狭窄,就因为我小时候让你被蚊子咬了,你就这么报复我?我那时候还不到十岁,我懂个屁啊。” 俞风城挑眉看着他,“我就是这么心胸狭窄,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白新羽傻眼了,这回答真是无懈可击,想起俞风城在霍乔面前那阳光正气的样子,跟现在这幅无赖样儿简直判若两人。白新羽咽了咽口水,“我那个……跟你道歉还来得及吗?”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脸蛋儿,笑道:“来不及了。” 白新羽忿忿地说:“你等着,我今天一定找个机会找你舅舅好好说道说道。” 俞风城笑眯眯地说:“你说去吧,说的时候别忘了我就睡在你隔壁床就行。” 白新羽哀怨地瞪着他。 俞风城伸了个懒腰,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得意地说:“我舅舅帅吧。” “嗯,帅。”白新羽闷闷地说。 “军人就该是他那样的,而不是你这样的。”俞风城轻佻地拎了拎他的领子,“你这种人来当兵,就是笑话。” 白新羽拍开他的手,撇撇嘴,“好像我愿意来似的。” “既然你走不了了,就给我好好训练,别拉低我们部队的整体水平。” 白新羽轻哼了一声,转而问道:“你舅舅怎么这么年轻啊,我以为至少也该三十多了呢。” “我妈那边最小的儿子,有什么奇怪的。” “他是哪个连的啊?” “他不是哪个连的,他直接隶属军区。” “为什么?” “他是咱们军区特种大队的。” 白新羽惊讶地说:“雪豹大队?”自打他来到部队,听说的关于他们军区雪豹大队的各种牛逼传说就没断过,那就是昆仑山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一匹猛兽,据说里面的人各个神乎其神,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超级杀人机器。 俞风城眼中闪耀着光芒,“有一天我会成为里面的一员的。” 白新羽抓了抓头发,“你舅舅他……不太像啊。” 俞风城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们说雪豹大队的人都特别神秘,而且接受的都是非人类的极限训练,你舅舅看着挺正常的啊。” 俞风城冷笑一声,“你看到的 不是真正的他,不,也不好说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倒是因为他人际交往能力比较好,或者说,他比较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所以雪豹大队很多外联的事物都是他在处理。” 白新羽点点头,心里对霍乔也充满了好奇和崇敬,对强者的崇拜和敬畏是人类的本能。他想起临走前听到的,“那你舅舅是想让班长去雪豹大队?” “他们每隔段时间就会从地上要一些人上去,大部分是团里举荐的,班长表现好,自然就被看中了。” “哇,那班长不是马上就要成为雪豹大队的人了?” “哪儿有那么简单,我舅舅说,这半年送上去六十多个尖子兵,层层考验下来,合格的只有两个,班长的资质不算特别优秀,就算去了也未必能留下。” “我怎么觉得班长很厉害呢。”虽然陈靖又啰嗦又严肃,可是也真是对他们好,就连白新羽这个经常挨罚的也不讨厌陈靖,反而觉得陈靖有时候那个较真儿劲儿挺可爱的。 “跟你比谁都挺厉害的。” “我射击成绩全班前三名!” 俞风城白了他一眼,“只要训练几天,大部分人都能达到你那个水准,到时候你还剩下什么优势。” “我也在训练啊,你看着吧,射击的考核我肯定得高分。” 俞风城催促道:“那你能不能快点走,想让我跟一起迟到受罚啊。” 白新羽回嘴道:“谁让你等我了。” 俞风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顶嘴?” 白新羽敢怒不敢言,憋得内伤。 俞风城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晚上吃饭我舅舅肯定还会叫你,把你的嘴关严实了,否则以后日子可没这么轻松了。” 白新羽在心里大骂,现在哪里轻松了。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俞风城和白新羽直接去了小食堂,小食堂在办公楼里,是领导请人吃饭的地方,白新羽还是第一次来,进屋一看,这不就是办公室里放张餐桌嘛。 屋里只有陈靖在等着他们。白新羽一进屋就抱怨道:“班长你怎么一下午没来啊,我下午打得可好了。” 陈靖道:“我忙。” 白新羽凑到陈靖身边,挤眉弄眼地说:“班长,你是不是要去雪豹大队了?” 陈靖皱起眉,“谁跟你说的。” “他呀。”白新羽指指俞风城。 俞风城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你自己猜的。”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悄声道:“班长,是不是啊?” 陈靖捏着他的脸,“是你个头,我还没把你们带出来的,怎么能走,少瞎操心。” 白新羽有点儿失望。 过了一会儿,许闯、王顺威和霍乔进来了,霍乔笑着说:“两年没来,这里变化真大啊。” 许闯道:“是啊,哪像当初咱们刚来的时候啊,现在洗澡都直接出自来水,这群新兵蛋子,条件太好了。” 白新羽腹诽道,还是冰水。 霍乔看到他们,“哟,都来了,训练一下午,是不是饿坏了。” 白新羽点点头,“饿死我了。”他想着这小食堂毕竟是招待领导的,肯定有好东西吃。 霍乔笑了笑,“来,让他们上菜,老许啊,说好今天不喝酒的啊。” 许闯“啧”了一声,“不喝酒你上我这儿来干什么,消遣我啊。” “我们今晚还得开回去,路不好早,我得和司机换着开,不能喝酒。” “你就不好明天再走?”许闯把一瓶白酒往桌上一砸,“说什么也得干完这瓶。” 俞风城也道:“小舅,你今晚住这儿吧,正好我跟你聊聊。” 霍乔朗声笑道:“行行行,我明早再走。”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对着霍乔时,那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脸,顿时有点儿吃不下饭了。 第29章 … 从他们的谈话间,白新羽才知道,许闯是霍乔在军校时候的师兄,后来又来了一个团,直到霍乔去雪豹大队之前,他们都是关系很硬的朋友、、战友,他一直以为许闯肯定三十多了,没想到也才刚满三十,果然爱生气的人容易老。 俩人聊得热火朝天,不断回忆着刚来部队时的峥嵘岁月,颇有几分豪情。 许闯两杯酒下肚,不仅情绪高涨,嗓门儿直线飙升,“哎,霍乔,你还记得那时候不,那个……陈靖,刚来的时候……陈靖陈靖,你记不记得了,那个时候霍乔还在侦察连当排长呢,他见你第一眼,他说什么来着。” 陈靖笑了笑,“说我留半年头发就能装大姑娘。” “哈哈哈哈对对,当时把我们乐的。”许闯笑得只拍大腿。 霍乔抿了口酒,低笑两声。 陈靖无奈道:“这有那么好笑吗,你都笑了多久了。” “哈哈哈哈,其实,我们笑这个,还有更深的一个原因,这个原因霍乔不让我们告诉你,今儿霍乔也不在侦察连了,你们平时也见不着,霍乔,你就告诉他吧。” 霍乔一口把那一小盅二锅头闷进了嘴里,他呼出口气,笑道:“好,我就说说。小陈,我们霍家的男孩儿,有个通病,就是发育晚,到了二十岁以后,会突然往上窜,我刚上军校的时候,个儿比你现在还矮点儿,我那时候的教官,在训练场上见我第一句话就是,‘留半年头就能装大姑娘,怎么考来军校的’。” 陈靖噗嗤一声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事实证明长什么样跟能不能当个好兵没关系吧。” 霍乔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朝陈靖举了举杯,“当然了,有我这个先例在,我当时可没有半点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看你好玩儿,想逗逗你而已。” 许闯直乐,“你呀,分明就是想找个人报复一下,不然军校前两年总让人说长得女相,多憋气啊,是不是啊老霍,哈哈哈哈哈。” 霍乔眨巴着眼睛,“我什么时候憋气了,从上级到战友、到学校扫地的大妈,到食堂打饭的大爷,没有不喜欢我的,这怎么能憋气呢,我高兴着呢。” 许闯做了个捶他的动作,“你小子真不要脸。” 霍乔朗声笑了起来,“来来来,喝酒。” 俞风城含笑看着他,“小舅,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酒品可不好。” 霍乔朝着酒盅吹了口气,“是吗,我酒 品不好吗。” “我忘了去年过年你喝醉了,硬要背着我妈做俯卧撑。” 霍乔扯了扯他的耳朵,“不是你小子刺激我,说我喝醉了做得肯定没你多吗。” “你就是没我做得多,你后来爬地上睡着了。” 霍乔撇了撇嘴,“喝多了都不忘了训练,这是多好的酒品啊。” 许闯嘲笑道:“你就吹吧,有一次还在连队的时候,你喝多了非要亲咱们连长,把连长吓得差点儿拿鞋底子抽你,这事儿你不记得了?” 霍乔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喝多了就是比较奔放,今天谁灌我谁负责啊。” 许闯给他满上一盅酒,“喝你的,我看着你。” 白新羽边听边拼命往嘴里塞东西。他们食堂的伙食其实不差,伙食标准是斤半加六两,主食管够,放开肚子吃也吃不完,但是大锅饭毕竟是大锅饭,味道虽然不差,但也精致不到哪儿去,这专门给领导开的小灶可就不一样了,东西做得好看又好吃,白新羽一边吃一边想,回去一定要好好馋馋田亮。 桌上也没人搭理他,都在讲他们的共同岁月,就连俞风城都能插上两句,白新羽这个因为关系被捎带来吃饭的,就显得有些多余。 他越吃越饱,速度也就慢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潇洒大笑的霍乔和许闯,在烟雾缭绕和觥筹交错间,那些听上去凶险万分的往事,在谈笑间被提起,充满了英雄豪迈的味道,白新羽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儿羡慕,他就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开玩笑似的跟人说,看这儿,当年一颗子弹这头进去那头出来,可老子就是命硬,修好了还活蹦乱跳,那该好豪气,那该多爷们儿。 坐在对面的俞风城,眼睛直发光,看着霍乔的眼神充满了崇拜,白新羽第一次看到俞风城流露出那样的表情和眼神,让他整个人神气活现,完全就是一个少年的模样,跟对着他时的恶劣样子判若两人,白新羽心里更加不爽,要是有一天他也像霍乔那么厉害,俞风城会怎么对他? 霍乔二两酒下肚,脸有点儿发红,白新羽一看就知道他酒量一般,他心想,至少自己酒量能秒杀不少人,他轻咳了一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站了起来,“首长,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霍乔愣了愣,“哈哈,好。”说完一杯干了。 白新羽又满上一杯,“这杯是替我哥敬你的,他离得远,我代劳了。”说完仰脖子干了。 霍乔笑了笑,“把隋英都搬出来了,我不喝还不行呢。”他晃了晃酒杯,也一口干了。 “这第三杯。”白新羽打了个饱嗝,“敬您……保家卫国,劳苦功高。” 霍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摸了摸下巴,“还有第三杯?” 白新羽点着头,特真诚地说:“不敬满三杯像话吗。” 俞风城瞪了他一眼,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陈靖有些不解地看着白新羽,许闯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白新羽被俞风城威胁了一下,大脑顿时清醒了几分,看着霍乔微笑的样子,顿时有点冒冷汗,他刚才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了吗?怎么会想跟霍乔较量一下…… 幸好霍乔没难为他,一拍桌子道:“好,今天我就放开肚子喝,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啊,谁灌我谁负责。”他朝白新羽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口干了二锅头。 白新羽松了口气,敬完三杯酒,老实地坐回了座位上,陈靖不着痕迹地低声说了一句,“你这臭小子找死。” 白新羽一惊,“班长,怎么了?” 陈靖把他的脑袋推了回去,“吃你的。” 白新羽摸了摸脑袋,看霍乔还挺正常的,怎么这几个人各个横眉瞪眼的。 酒过三巡,白新羽终于看出不对劲儿了,霍乔说话还挺清楚,可是身上跟没长骨头似的,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频频往人身上靠,一下子就载到许闯身上,笑嘻嘻地说:“老许,你老得真快,你看你晒的……”说完就要去摸许闯的脸。 许闯吓坏了,拍开他的手,大叫道:“又来了又来了,我说你小子怎么每次发酒疯都不带重样的呢!” 王顺威叹气道:“可不是,至少给我们个准备啊。” 霍乔被许闯推开之后,就去抱王顺威,“王哥,王哥,你记不记得,咱俩以前一起包过饺子。” “你包的那是面片儿丸子。” “哈哈哈。”霍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白新羽过来了。 白新羽一愣,慌张地看着陈靖一眼,陈靖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赶紧站起来,假装倒水,躲一边儿去了。 霍乔一下子扑了过来,直接坐到了白新羽腿上,白新羽吓得一动不敢动,霍乔比他高了小半头,那体重可不是开玩笑的,偏偏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专坐一条腿,白新羽立刻就感觉腿麻了,“首……首长……” “叫什么首长……”霍乔捏着他的下巴,嘿嘿直笑,“你小子,记性比我家风城还差,你是真忘了是不是,你扒了风城的衣服把他推菜园子里,被你哥揍了一顿。” 白新羽干笑道:“我是被我哥揍大的,不太记得了。” “还有啊,你还……你还亲他来着,你记不记得了?” 白新羽瞪大眼睛,“啥?” 俞风城架着霍乔,把他托了起来,“小舅,你喝多了吧,睡觉吧。” “不不不不睡,我喝爽了。”霍乔上身被俞风城抱了起来,干脆用腿勾住了白新羽的腰,“放下呀,我跟他聊聊……” 俞风城恶狠狠地瞪着白新羽。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这回真后悔了。 “放下放下,乖,放下。” 俞风城干脆松了手,霍乔又坐回白新羽腿上了,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对,你亲他了,亲的嘴,这你都不记得了?” 白新羽僵硬地转过脖子,看了俞风城一眼。 俞风城笑着朝他竖了个中指。 霍乔笑道:“没事儿,年轻嘛,没事儿,关键是……你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你非要说我家风城是女孩儿,风城不同意呢,你就说他记错了,他全家都错了,他就是女孩儿,把他给气哭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么逗的孩子,你说你哥揍你干嘛呀,哈哈哈哈。” 俞风城深吸了口气,干脆扭过了头去。 白新羽嘴角抽动着,“还有呢?我还干什么了?” “还有……好多呢,我也不太想得起来了,反正在秦皇岛玩儿了三天,你把风城弄哭好几回。”霍乔说着说着,自己又哈哈大笑起来。 俞风城呵呵一笑,举起空杯子,对着白新羽做了个敬酒的姿势,那笑容邪性得不得了。白新羽脸都歪了,他感觉俞风城的视线跟激光似的扫射着他,他全身都成筛子了。 霍乔笑够了,就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去找陈靖了,陈靖一看不好,借故上厕所就要出去,霍乔一下子扑了上去,他手刚碰到陈靖的肩膀,陈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个旋身就想把霍乔的胳膊拧过来。 白新羽一愣,那不是俞风城经常用来对付他的那招儿吗。可令他没想到的时候,霍乔没有像他那样被陈靖拧着胳膊控制住,反而顺着陈靖使劲儿的方向,腰部跟着猛地一转,一下子卸了陈靖的力,抓着陈靖 的胳膊反身一拧,反把陈靖的胳膊拧到了背后。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一两秒钟,白新羽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俩人已经过招拆招,陈靖被霍乔拧着肩膀、按着胳膊推墙上了。 霍乔嘻嘻笑着:“干嘛呀,考验我呀。” 陈靖翻了个白眼,“排长……” 霍乔一下子又跟没骨头似的趴到了陈靖身上,用撒娇的口气说:“小陈啊,来我这儿吧,我这儿可好玩了。” 白新羽有点儿被雷劈了的感觉。 第30章 … 陈靖皱起眉,“排长,你先放开我行不行?你太沉了。” 霍乔呵呵直笑,“那你先答应?” 许闯过来把霍乔拎了起来,“别在我这儿耍无赖啊,陈靖还想考军校呢,你省省吧。” 霍乔愣了愣,“你想考军校?” 陈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嗯。” 许闯道:“团里今年就两个推荐保送的指标,虽然还没公布,不过已经内定有他一个了,等这批新兵训练结束了,他就要去了。” 白新羽“啊”了一声,“班长,你要去上军校啊,我们怎么办啊。” 俞风城拎着他的领子,不客气地说:“班长又不是你妈,什么怎么办。” 陈靖道:“还没最终定下呢,而且我只是在新兵营带你们,以后你们会有新的班长的……排长,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霍乔悻悻地站直了身体,“小陈,你要去读军校,这是好事儿,我知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只能祝福你了。” 陈靖笑了笑,“谢谢排长。” 许闯道:“哎,他现在早就不是排长了。” 霍乔道大着舌头说:“没事,我可以一直是他的排长。”他咣咣拍着陈靖的肩膀,“小陈,等你军校毕业了,也许我们还有一起上战场的机会。” 陈靖道:“一定会有的。” 俞风城道:“小舅,我知道你们哪儿缺人,你等着我,我会很快去找你的。” 霍乔眯起眼睛,“啧,你要是真来雪豹大队,我姐能掐死我……” 俞风城笑了笑,“不告诉她。” 霍乔捏了捏他的后脖子,几乎挂在他身上,“先别想那么远,好好……好好训练。” “好。小舅,我扶你去睡觉吧。” “不要,不要你扶。”霍乔伸出手指头,转了一圈,指向了白新羽,“你,你来扶,我跟你喝了三杯,你的负责,你扶。” 白新羽一阵头皮发麻,“啊……首长……” “过来。” 白新羽只好过去了,霍乔不客气地爬到了肩上,含糊不清地说:“说好了啊,谁灌我,谁负责,你背我吧。” 白新羽心里哭道,谁跟你说好了。在俞风城和许闯的瞪视下,他只好把霍乔背了起来,背一个体重比自己还重的人,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儿,白新羽认命地往许闯的宿舍 走去。 把人背到宿舍门口的时候,白新羽已经连吁带喘,出了一身汗了,他不仅想起自己跑步跑晕了那次,俞风城把他从操场一气儿背到了食堂,那得多累啊,想到这里,他觉得俞风城也不是全没有优点,至少……至少体力还不错? 霍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白新羽喘道:“我真背不动了,我要趴地上了。” 俞风城白了他一眼,“真没用,给我。”他从白新羽背上接过霍乔,和许闯一起把霍乔扶了进去,放到了许闯的床上。 刚把人放下,霍乔一把抱住了许闯的胳膊,使劲蹭了起来,“老许啊,我有点儿想你。” 许闯哭笑不得,“哎呀行了行了,惦记我的人多了,你有那排号的功夫,不如赶紧睡一觉。” 王顺威摇头直笑。 好不容易把霍乔安顿好了,都已经过了熄灯时间了,许闯要找陈靖谈话,就把俞风城和白新羽打发回去了。 俩人刚一出办公室楼,俞风城突然就一把捏住了白新羽的后脖子,恶声道:“谁他妈让你灌我小舅的?” 白新羽只觉得脖子被掐得好疼,他辩解道:“我、我怎么灌了,我那是敬!敬酒!” “我早说了我小舅酒量不行,你一上来就三杯,你以为自己多大的面子?你他妈脑子里想什么呢?” “连长灌得比我多!” “连长是他战友,你算什么东西!”俞风城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推到了墙上,“我小舅是看在你哥的面儿上找你吃个饭,不然就你这副孬样,我小舅才不会看你一眼,蠢也就算了,还没大没小,我小舅……” “你小舅你小舅,你小舅是你祖宗啊。”白新羽没由来地一阵火大,他就想起俞风城总骂他一有事儿就搬出他哥来没出息,结果怎么样,自己还不是满嘴“小舅”的,有什么脸说他呀。 俞风城慢慢眯起眼睛,似乎没想到白新羽敢顶嘴,白新羽跟着慢慢地缩起了脖子,身子越来越矮,真想就这么在俞风城面前消失。 俞风城凑近了他,“你说我什么?” “啊……没什么……” “你是态度,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我小舅去的?” 白新羽小声说:“都……不敢。” “那你灌他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我就……就喝酒,男人嘛,酒桌上就……” 俞风城高挺的鼻子几乎顶到白新羽脸上,恶狠狠地说:“你没那个资格跟我小舅拼酒。” 白新羽气得想张嘴把俞风城的鼻子咬下来。俞风城缺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今天看着格外欠抽。他原本以为,俞风城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心里恐怕谁都瞧不上,当然对别人都挺客气,对他就特别操蛋,没想到这样的俞风城,能像个小男孩儿似的那么崇拜一个人,他忍不住就会生出一种,自己到底比那个人差多少的疑问,当然任何人只要看着他,再看看霍乔,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不言自喻,所以他又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和霍乔比试一下的心理,哪怕只是比喝酒,这种男人之间浅薄的、幼稚的好胜心,他明明知道没有任何用处,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虽然,就算赢了他也没什么快感,反而被俞风城一顿数落,真他妈憋屈死了。 白新羽用力推了俞风城一把,“没资格就没资格,反正以后也不会喝了,我能回去睡觉了吧!” “哟,你还来脾气了?”俞风城拦着不让他走,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了过来,“我问你,小时候的事,你想起一点没有?” 白新羽有些心虚地说:“好像……想起一点。”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好像确实干过非逼着一个男孩儿承认自己是女孩儿的事,因为看着那个小孩儿最后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男是女在哪儿直哭的样子太好玩儿了,虽然记不得那个小孩儿长什么样子了,不过对那大哭的样子倒是有点印象,原来那个就是俞风城吗…… 俞风城阴恻恻地一笑,“放心,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 “不是,我也没怎么伤害你幼小的心灵吧,那么小时候的事儿你记那么清楚干嘛。” “谁叫我就是记性好呢。” “你就是小心眼儿。” 俞风城拍了下他的脑袋,“我今天晚上已经很想抽你了,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我真的会揍你。” 白新羽把嘴闭上了。 俞风城勾住他的脖子,拖着他往宿舍走去,“你今天唯一让我满意的,就是没在我小舅面前乱说话。” 白新羽冒出一句,“你不去上军校,是为了他吗?” 俞风城顿住了,“谁告诉你这些的?” “听人说的。” 俞风城弹了下他的额头,“少多管闲事。” 白新羽撇撇嘴,一脸的不乐意。 俩人悄悄回了宿舍, 宿舍里的人都躺下了,钱亮小声来了一句,“哎,你俩上哪儿幽会去了。” 白新羽骂道:“幽你个头,赶紧睡觉。” 躺到床上后,白新羽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郁闷,不就一雪豹大队呢,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有一天他也能进去耀武扬威一把呢。 第二天早上,俞风城请了个假去送霍乔去了,白新羽没去,虽然按理他应该去送送,可他心里有点儿抵触。 上午的训练也不太顺利,他在练习扔手榴弹的时候,分神慢了两秒,手榴弹炸开的距离太近,虽然里边儿是教练弹,伤不着人,但还是扬起一层尘土,把离得近的人呛得直咳嗽,他被陈靖揪起来一顿骂,还被罚了五公里跑,他把这些都算到了俞风城头上。 新兵的三个月训练,只剩下最后半个月了,各项考核也正式开始了。新兵们每天累得半死不活,还要抽出时间背书,最后的考核决定了他们会被分到什么兵种,虽然作为兵,只能服从上级命令,但是每个人心里都还是希望能去那些一听就特牛逼的连队,要是能成为炮兵、坦克兵、侦察兵甚至爆破手、狙击手之类的,那有一天退役了回家,既不辜负峥嵘岁月,跟人吹起牛来又有面子,如果是通讯兵、工程兵之类的,虽说兵种不分高低,团队协作最重要,可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听上去总是不够酷,所以,究竟能去怎样的连队,还是要看考核,因此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希望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 白新羽在最后时刻,也付出了一些努力,毕竟那种紧张的气氛很能感染人,他知道自己的所有考核项目里,只有射击稍微好一点,军事知识那一块儿考了个一塌糊涂,体能项目也是基本都在尾巴,他抱着得过且过的心理想,至少这样不用跟俞风城在一个连队。 “新羽。”冯东元从背后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俩人此时正在去食堂的路上。 白新羽闷闷地看了他一眼。 冯东元奇道:“你怎么了?” “下午还要考一个军队条令的,烦死我了。”白新羽使劲揪了揪头发。 “背书总比训练轻松啊,上次我教你的背书的方法你用了没有?” 白新羽点点头,“用了,好像没什么用,我一看那些条条框框的就犯困,哪儿记得住啊。” 冯东元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想背,只要你真的花了心思,有什么难的。” “那是你因为学习好,说得当然轻松了。” 冯东元皱眉道:“不是这样的,正常人的记忆力都不会差到哪儿去,新羽,你不想跟我和钱亮去一个连队吗。” 白新羽叹道:“想啊,不过……算了,听天由命吧。” 冯东元抿了抿嘴,忍不住道:“新羽,其实你体质不差,也不比别人笨,可你就是懒,不肯努力,大家都在用八九成的精力干的事儿,你偏偏只愿意付出五六成,你成绩当然比不上别人。你这辈子难道就没有过为了某件事拼命努力的时候吗?” 白新羽有点儿不习惯他突然这么严肃,就嬉笑道:“有啊,去年我为了追一个演员,凌晨五点起来去片场给她送早餐,那精神……” 冯东元撞了他胳膊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 白新羽顿时蔫了下来,“我觉得我挺努力的。” “我没看出来,大家都没看出来,你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别人是怎么努力的,俞风城本身素质那么好,出操从不迟到,要求的训练任务总是超额完成,对待每一个项目都特别认真,你能做到吗?我觉得你每天想的都是赶紧过完这一天好吃饭、好睡觉,你就没想过今天我一定要突破自己、提高自己。” 白新羽烦躁地叹出口气,“干嘛呀干嘛呀,大早上的就开始教育我。” 冯东元无奈道:“我是为你好啊,可惜你都听不见去……” 白新羽搂住他的肩膀,“东元,我知道你人好,可是我觉得懒这个毛病是改不过来的,再说我又没打算在部队呆一辈子,两年时间一到,我立刻申请退役回家了就,你说我努力给谁看啊,有什么用啊。” 冯东元点点头,“你说得也对。” “是吧,唯一的遗憾就是可能不能跟你一个班了,不过咱们始终是一个团的,还在一个营区,大不了我多走几步去找你玩儿就好了。” 冯东元勉强笑了笑,“好吧。” 在新兵营的最后那几天,班里的人的关系都变得格外亲密,毕竟马上就要分开了,就算这三个月里有什么小矛盾,此时也可以原谅了。 俞风城最近也忙着训练背书,没太抽出空来为难他,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的指针都被拨快了,白新羽也跟着感到一丝心慌,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在这个班的生活,也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怎样的战友。 最后一项射击考核结束后,许闯给全连放了半天的假,让他们准备个篝火晚会,弄上几只烤全羊,弄上几箱白酒、 啤酒,总之,明天的这个时候,分了连队,很多人就要分道扬镳了,这个晚会也就是散伙饭了。 白新羽跟着班上的人从厨房往操场搬东西的时候,就见许闯和陈靖站在大树底下,正激烈的争辩着,许闯嗓门儿很大,硬邦邦地说:“已经定了”,陈靖脸有点儿红,但声音依然压得很低,白新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么长时间了,白新羽是第一次看见陈靖跟许闯急了,不过他也不敢好奇,扛着烧烤架走了。 天色黑下来之后,操场上的一拢拢篝火也架好了,看来炊事班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事儿了,各类工具一应俱全,光是大肥羊就烤了七头,再加上别的一些烤肉、烤菜,食物非常丰盛。几个新疆的炊事兵大哥撸着袖子往羊身上撒作料,那味道香的,飘出几里地去,把这些新兵都馋死了。 许闯举起酒瓶子站在主席台上,难得和颜悦色地讲了几句话,甚至还有一点儿煽情,当然,最后还是很有个人风格地以“吃好,喝好”收得尾。 他一说完话,众人就迫不及待地大口撕扯起了鲜肥的羊肉,那羊肉上还粘着一块块儿白色的羊脂,蘸上点儿孜然和辣椒粉,热乎乎地咬一嘴,肥腻的同时又香得不得了,白新羽以前是绝对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的,可是新疆这个地方,不仅海拔高,而且到了晚上死冷,再加上每天繁重的训练,必须吃些高热量的东西才能供得起身体的消耗,不知不觉间,白新羽也变得专往肉上盯了。 钱亮一边啃一边说着“好香好香。” 冯东元吃了两口,“咦”了一声,“班长呢?” 他一说,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四处找了起来,白新羽视力很好,第一个发现了站在篝火后边喝酒的班长,“班长在哪儿”,他马上站了起来,拿着块儿羊排跑了过去,“班长班长,你在这儿干嘛?烤火啊。” 陈靖看到他的瞬间,表情有些不自在,“哦,嗯,有点儿冷。” “哎呀,一瓶酒下肚就不冷了,大家都找你呢。”白新羽笑着把羊排塞到陈靖手里,“趁热吃,可香了。” 自从那次陈靖代白新羽跑了五公里,白新羽心里就对陈靖有些感激,再加上陈靖虽然经常罚他,但却也赏罚分明,是个不徇私的人,所以班上的人都比较喜欢班长,他也不例外。 陈靖接过羊排,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走吧,喝酒去。” 白新羽乐呵呵地带着他回到了桌前,吆喝着,“来呀来呀,喝酒呀。”虽然不知道明天他会 被分到哪个连队,但新兵训练结束了,对他来说就是完成了一个任务,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众人大口吃肉喝酒、大声笑闹,尽情释放着这三个月来聚集的所有压力。只有陈靖,整个晚会情绪都有些低落,不过他平时就有些不苟言笑,所以很多人也没有注意到。 今天也没有了熄灯时间,他们一气儿闹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很多人喝醉了,在战友的搀扶下回了宿舍。 白新羽虽然酒量不差,可也喝得走路直打飘,他想和冯东元还有钱亮一起回宿舍,但这俩人早不知道哪儿去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地上一个酒瓶子滚到了他脚边,他一脚踩上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但他没有如预料中摔个狗啃泥,反而摔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中。他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就知道现在抱着他的人是俞风城,俞风城身上那纯男性的气息,哪怕是浓烈的酒味儿都掩盖不了。 白新羽抬起头,傻呵呵地一笑,“哎,你也喝多了吧。” 俞风城眼中布满血丝,确实喝了不少,他把白新羽扶了起来,“起码比你清醒。” 白新羽借酒撒泼,指着亮着灯的宿舍楼说,“扶……不对,摆驾……回宫。” 俞风城白了他一眼,“信不信我把你塞草丛里睡一晚上。” “班长说,晚上这么冷,要是……要是在外边儿睡一晚,就废了。” “不会废的,最多冻成傻子,哦,你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傻了。” 白新羽整个身体都歪在俞风城身上,听到这句,嘎嘎直笑,也不知道自己笑的是什么,他现在明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身边是谁,可思维太过兴奋,胆子变得奇大无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和行为。 俞风城喝道:“自己站直了。” 白新羽耍赖道:“不要,你背我。” “背个屁。”俞风城架他的胳膊,搂着他的腰,把他往宿舍带去。 “等等,我要尿尿。”白新羽指着食堂后面的草丛,“憋不住了……” 俞风城斜着眼睛看着他,“你他妈找死啊。” “啊……你还不让人尿尿啊……”白新羽扯着裤子,“那我可在这儿解决了。” 俞风城一撒手,白新羽顺着他的身子往下滑,最后抱住了他的腰,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俞风城踹了他一脚,“起来。” 白新羽干脆抱住 了俞风城的腿,使劲摇头,那赖皮的样子真让人想扇他。 俞风城没办法,只好把他拎了起来,往食堂后面走去,食堂后面是排泔水、倒垃圾的地方,虽然每天都有人清理,但味道还是相当难闻,一般没人来,俩人也许是喝多了,鼻子都不太好使了,也没怎么感觉出臭来。 俞风城把白新羽扶到墙边儿,白新羽歪在他怀里,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裤头的拉链,却怎么都找不着。 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用不用帮你。”嘴上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可手已经很自觉地摸到了白新羽的裤裆上,把那拉链轻轻拽了下来。 白新羽痴呆状看着他,“你脱我裤子干嘛?” 俞风城冰凉的手探进了白新羽的内裤里,白新羽被冰得一抖,脑筋似乎清醒了几分,惊叫道:“你脱我裤子干嘛?” 俞风城含住了他的耳朵,“你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晚了。”他手已经伸了进去,帮着白新羽把那软趴趴的小兄弟掏了出来。 第31章 … 白新羽真是憋急了,也不管自己的小兄弟现在被谁扶着呢,冲着草丛就快意解决了一番,他身体有点儿站不稳,几乎整个人靠在俞风城身上,俞风城背部抵着墙,搂着白新羽的腰,手里握着那半硬起来的宝贝,那滴滴答答的水声听得人脸皮发紧。 解决完后,白新羽舒服地吁出一口气,被酒精灌得混沌的大脑似乎也觉出一丁点不好意思,他摸索着拉链,却不小心摸到了俞风城的手。 俞风城把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轻声说:“说起来,我跟你这老二也挺有缘分啊,不是第一次碰到了。”他抚摸着那团软肉,技巧地逗弄了起来。 “唔……你干嘛……”白新羽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腕,但下身却传来一阵难耐地悸动。自从上次他在俞风城手里那啥了之后,他自己也撸过那么一两次,可每次都觉得不够尽兴,自己摸和别人摸那感觉肯定不一样,害得他时常想起俞风城那只作孽的手,毕竟那天晚上确实挺爽的。此时那种又刺激又罪恶的感觉再一次回来了,他虽然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必须停止这种行为,可腰却不自觉地拱了起来,让自己的小兄弟更往俞风城的手心里蹭去。 俞风城一边抚弄着他的欲望,一边轻舔啃咬着他的脖子,皮肤里那种温暖的味道真让人上瘾。 白新羽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儿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屁股那儿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他,他知道那是什么,他只觉得脸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身后的人可是俞风城啊!可是……可是好舒服啊…… 俞风城咬了咬他的耳垂,哑声道:“爽吗?爽的话叫一声让我听听。” “嗯……呃……” “你还真敢叫啊,不怕人听着啊。” “我、我没叫……” “那这动静是谁发出来的?嗯?”俞风城用另一只手掰过他的下巴,用力吻住他的唇,舌头肆无忌惮地伸进了他的嘴里,勾缠着他的舌头,情色地挑逗着。 那热乎乎又略带粗暴的吻,在这寒冷的夜晚里,催情的效果简直翻倍,白新羽被俞风城那种攻城略地的吻法亲得脸红脖子粗,心想就你他妈会接吻怎么的,炫耀个屁啊,老子吻技也很牛逼的好不好,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就开始回应了,甚至反客为主地用舌头逗着俞风城的舌尖,湿热的津液顺着他合不拢的嘴角流了下来,他被俞风城亲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本来就喝多了酒,现在大脑还缺氧,整个人更是云里雾里,一丝理智都不剩了,完全沉 溺在了最原始的快感里。 俞风城把白新羽翻了过来,让俩人面对面,他把自己早已经硬起来的性器掏了出来,和白新羽的握在一起,来回摩擦起来。 白新羽已经完全不知道俞风城在干什么了,他此时精虫上脑,除了爽就不知道别的了,他靠在俞风城身上,粗声喘着气,他的手被俞风城拉过来,一同握住俩人的小兄弟,来回撸动着,白新羽握住的一瞬间就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玩意儿,太粗了、太大了,他甚至能抚摸出那上面阳筋的纹路,他的不是这个手感,这个是……俞风城的…… 俩人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体内翻滚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俞风城的手伸进了白新羽的衣服里,尽情抚摸着那光滑的皮肤,三个月的训练下来,白新羽壮了一圈,肚子上的小赘肉都不见了,剩下的是手感极好的柔韧的肌肉,白新羽趴在俞风城身上,轻轻地哼着,完全像是被摸舒服了的小狗,早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最后,俩人一前一后地射了出来,互相喷了对方一裤子。 白新羽射完之后,就跟漏完了电一般,软软地倒在了俞风城怀里,满足地哼唧着,好像快睡着了。 俞风城舒服地呼出一口气,他虽然挺想现在就把白新羽扒光了办了的,但是时间地点显然都不对,而且这小子好像真他娘的睡着了。他拍了拍白新羽的脸,白新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裤子都没穿,就那么挂在俞风城身上,形象有点儿猥琐…… 俞风城拿白新羽的衣袖蹭掉他们裤子上的体液,然后把俩人的裤子都穿好,期间白新羽就跟死人一般任人摆布,俞风城忍不住狠掐了一下他的脸蛋,低骂道:“你这副德行强奸都没快感。” 白新羽疼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没睁开眼睛,直嘟囔着:“困,困。” 俞风城架起他,往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班上大部分人都已经昏睡过去了,屋子里一股酒臭味儿,这是最后一天了,也没人管,大家都睡得四仰八叉,呼噜声震天响。 俞风城刚把白新羽扶到床边,发现白新羽的床被一个战友给占了,看来不少人都睡蹿了床,他只能把白新羽放到了自己床上,部队的床就1.2米宽,一个大男人睡不会掉下去,两个人几乎挤不下,好在他们床与床之间的距离非常窄,勉强能当连铺睡,俞风城硬是挤了上去,屁股和腿几乎都在白新羽的床上,他侧身把白新羽抱在怀里,被子一盖,眼前也开始迷糊起来。新疆的晚上非常冷,俩人在外边 儿打了个野炮,已经冻得直哆嗦了,此时在意识迷糊的时候,白新羽找着了温暖的地方,就下意识地往俞风城怀里钻,俞风城揽住了他的腰,贴在一起果真暖和多了,虽然床铺太窄,几乎无法翻身,但是累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俞风城最后还是抵抗不住困意,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号没响,他们一气儿睡到了天亮。 也不知道谁第一个醒了,坐起来就嚷嚷着:“我靠,这都怎么睡的,跟横尸现场似的。” 他一叫,很多人也醒了过来,大家起床一看,都乐了,几乎没几个人是在自己床上睡的,尤其是上铺的兵,昨天喝的两脚发软,都懒得爬上去,大部分人都挤到了下铺,搂抱在一起睡的比比皆是,俞风城和白新羽反倒一点都不突兀了。 白新羽眼睛肿得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他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迷迷糊糊地说:“别吵,困死了。”说完就想翻个身继续睡。可一动,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因为一个姿势睡了一晚上,他身子都快麻了,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挨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腰上还搭着一只胳膊。他用力睁开眼睛,正对上俞风城惺忪的睡眼。 白新羽吓得精神了三分,抻直了脖子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睨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明显没打算起来。 白新羽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确实和俞风城抱着,睡在一个被窝里,俩人的腿还缠在一起……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白新羽用力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一切,他昨天虽然喝多了,但没有醉,至少没有醉到失忆,可是当他一点点儿把昨晚发生的事都回想起来时,他真巴不得自己失忆算了。天打雷劈啊,他跟俞风城怎么能干出那种事儿啊! 本来那天在被窝里被俞风城摸鸟,已经够他悔恨半辈子了,昨天还互相……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难道他真的有潜在的同性恋情节,或者,自己真是饥渴到男的也可以了?想来想去,应该还是后面那个可能性大一点儿,他从来不避讳自己好色这个事实,不好色还能叫男人吗,看来这三个月真是把他憋出问题了,他如果这时候打电话给他妈,告诉他再不把他弄回去他可能就要变成同性恋了,说不定他马上就能回家了…… “你到底醒了还是打算继续睡。”俞风城略带沙哑的嗓音在白新羽耳畔响起。 白新羽把脸拱进了被子里,闷声道:“你现在别和我说话。” “你睡在我床上。” “谁让你把我放你床上的。” “你的床被人占了。” 白新羽拧过脖子,果然发现自己床上那哥们儿还睡得跟死猪似的呢。他转过头,尴尬地看着俞风城,“那什么,你起来吧,我再睡会儿。” 俞风城的手在被子里捏了下他的屁股。 “啊!”白新羽低叫一声。 钱亮闭着眼睛道:“新羽,怎么了?” “没、没怎么。” “没怎么就闭嘴,难得可以睡个懒觉,谁也别拦着我。” 白新羽瞪着俞风城,低声道:“你干什么。”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呢,要起来你起来。” 白新羽看了看天,刚蒙蒙亮,过去的三个月,他每天都是天还黑着的时候就得出操了,前两说得对,他们真是难得可以睡一个懒觉,而且外边儿好冷啊,他鼻子都冰凉,他实在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他想了想,很没出息地说:“那、那就接着睡吧。” 俞风城有些霸道地把他搂进怀里,低声道:“睡你的。” “唉唉唉,你们俩别吵吵了,还能不能让人睡个懒觉了。”有人不耐烦地来了一句。 俞风城闭上了眼睛,俩人面贴面,只要稍微再往前一点,就能亲个正着,这种亲密相拥的姿势,比起情侣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放在两个男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他们现在懒得思考这个问题了,似乎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比什么都重要,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大的享受。 白新羽慢慢地偎进俞风城怀里,他想,真暖和啊…… 他们也没能睡太久,八点多的时候,终于被陈靖叫醒了,急急忙忙地洗漱吃饭,然后到操场集合了。 早上如此慌忙,正好让俩人没时间说上一句话,白新羽感觉暂时逃过了一劫,不然俞风城这回再问他舒不舒服,他是真没办法回答了。 许闯和王顺威开始公布这两百人的去向,王顺威拿着名单,一个接着一个地念了起来。 白新羽眼看着好几个人认识的人都被分去了侦查三连,也就是许闯的那个连,俞风城、钱亮、冯东元、大熊、巴图尔、梁小毛,这些表现不错的兵,果然都被许闯挑走了,最后剩下的人越来越少,白新羽掌心开始出汗,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终于,王顺威的名单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抬起头看着白新羽,“白新羽。” “到!” “侦查三连。” 白新羽又惊又喜,他没想到许闯居然会要他?这样至少他能和冯东元还有钱亮一个连队,这样见面也方便很多,就连俞风城也……他悄悄看了俞风城一眼,俞风城也正好看着他,目光很是玩味,白新羽转过了脸去,冲着冯东元和钱亮挤眉弄眼。 “你们回去收拾行李,一个小时后车来了,按照指示上车。” “是!” 解散之后,白新羽连蹦带跳地跑到冯东元旁边,一把抱住了他,“小亲亲啊,哥哥又跟你们一个连队了,哈哈哈哈。” 钱亮笑道:“太好了,这样就算不是一个班,也肯定在一个宿舍楼。” “是啊,太好了,以后也能一起洗澡、出操、吃饭了。”冯东元高兴地说,“看来连长对你的表现还是满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带你去三连了。” 白新羽得意地笑了起来,“肯定是我的射击成绩让他刮目相看了。” 众人回到宿舍,开始收拾起了行李。在这里住了三个月,虽然地方没什么好让人留恋的,但毕竟是人生中第一次参军呆的地方,肯定会成为很多人一辈子的回忆,所以他们收拾完后,很自觉地把宿舍、水房都打扫了一遍,所有东西都归整好,留给以后的新兵使用。 坐上军车,两百个新兵分别往各自的连队开去。其实新兵营和连队都在一个营区,只不过这个军营面积极大,从新兵营到各个连队,开车也要10来分钟,他们还是第一次进入正规军的军营,在车上不停地左顾右盼,畅想着他们即将开始的正式的部队生活。 他们到了连队后,许闯带领几个排长、班长,给他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然后就把他们分到了各个班去了。 白新羽正满心期待着能和冯东元或者钱亮分一个班,这时候,陈靖走了过来,“新羽,你跟我来。” “啊?班长,这边儿分班呢。” “我知道,你过来。” 白新羽跟着他走了,走的时候还三步一回头,给冯东元使眼色,意思是等他一起吃午饭。 俩人一气儿走出了宿舍院的大门,陈靖越走越快,白新羽实在忍不住了,小跑几步追了上去,“班长,班长,你这干嘛啊,一声不响的带我去哪儿啊。” 陈靖转过了头来,白新羽这才发现他脸色很不好。 白新羽皱起眉,“班长,你怎么了 ?宿醉没好啊?” 陈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新羽,我现在要带你去你的班上报道,报道完了,你再回宿舍。” “啊?哪个班啊?他们不就在分班级吗?” 陈靖看着他,一瞬间有些不忍心开口,但还是直白地说:“炊事班。” 白新羽一下子傻眼了。 陈靖道:“新羽,其实这件事我应该提前跟你沟通的,但是你最后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我以为……但是连长已经这么决定了,我希望能端正一下你对炊事班的态度。炊事班不是你想象得那样,你们也要训练,也要考核,兵种不分贵贱,只是分工不同,无论是什么兵种,都在军队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所以你不要对炊事班有抵触情绪,我希望你……”陈靖说着说着,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因为白新羽的眼圈红了。 白新羽梗着脖子,腮帮子轻颤,半天没说话,那表情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却还是生生忍着。三个月的时间虽短,但也让白新羽成长了不少,他早就明白,在这个地方,哭、撒娇、耍赖,是不会有人心疼他的,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那么做了,所以他忍着没哭,虽然他真的很伤心。 他没想到,他付出了努力,最后还是没逃过去喂猪做饭的命运。陈靖说得他都明白,他们这些上级给人做思想工作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可是每个人都知道,去炊事班的极小部分是为了培养未来干部,大部分是实在练不出来的兵,而他毫无疑问是后者,并不会有人瞧不起炊事班,可那地方大部分人都不想去,说是会训练,会考核,可谁都知道去了炊事班,其实就成了闲人。白新羽曾经以为,他会很高兴成为一个闲人,不用出早操,没人管内务,只要混过两年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回家了,多好,可是当他真的要去炊事班的时候,他体会到的却是不甘心。 他第一次那么渴望跟其他人一样,去训练专业技能,去射击,去操练,而不是喂猪种地,围着锅台转,等他退伍回家了,他要怎么跟家里人说自己在部队的经历?他觉得好丢人。 陈靖叹了口气,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新羽,你知道你有点不甘心,你最后确实付出了努力,我都看到了,但是你的成绩依然不太理想,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那就是你付出的,远不及别人的多。你不比别人差,也不比别人笨,你在射击方面也很有天赋,我本来想从这方面好好培养你,只是……你也不要灰心,只要你表现得好,无论在哪里都会发光,我总觉得,你可以成为一个上 进的好兵,只要你努力,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调回连队,只要你努力,你明白吗?让连长看到你的努力。” 白新羽吸了吸鼻子,“班长,我不知道我还努力什么,我本来也没多想当兵的,可能去炊事班正适合我,可以偷懒,可以吃好吃的……” 陈靖拍了拍他的脸蛋,“你可不能这么想,你还年轻,你爸妈把你送到部队里,是希望看到你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军人,即使是在炊事班,你也不能想着好吃懒做,你要挺起腰板,时刻记着自己是个军人,有一天国家需要你的时候,无论你是什么兵种,都要贡献自己的力量。新羽,到了那里好好干,知道吗?” 白新羽点点头,哽咽道:“班长,去炊事班是不是特别丢脸。” 陈靖揉着他的脸,“你瞎想什么呢,不会有人看不起你,但是如果你自己放弃你自己,那有一天你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白新羽咧了咧嘴,有点想哭,“班长,你今天这么温柔,我不习惯啊,也不知道炊事班的班长会不会比你好,应该没你那么爱罚人吧。” 陈靖扑哧笑了笑,“去了你就知道了,记住,不管在哪里,不要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白新羽勉强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已经死灰一片了,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喂猪了,他要去喂猪了,他要去喂猪了,真他奶奶的给俞风城说中了,他白小少爷真的要去喂!猪!了! 陈靖带着他去了食堂,这时候正是准备午饭的时候,看来炊事班的人都在这里。 陈靖走进后厨,厨房里的人都抬头看向他们。 “哎哟,来新人啦。”一个精瘦的男人高兴地走了过来,“这么年轻啊,小同志,你是新兵过来的?” 白新羽点点头,他微微皱起鼻子,厨房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班长,班长,来新人啦。”有人朝着后门吆喝道。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端着一盆青菜从后门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魁梧,跟头熊一样,他看了俩人一眼,“哦,小陈?” 陈靖道:“武班长,连长给你们送来个新兵,他叫白新羽,是你老乡。” 武清打量了一下白新羽,皮笑肉不笑地说:“小伙子张挺帅啊,行了,就算你报道完了,把行李放宿舍去,然后过来干活儿。” 白新羽脑子嗡地一声响,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昏暗。 第32章 … 白新羽提着行李回到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显然都在厨房忙活呢。他刚找到一个空床位,冯东元和钱亮的脑袋就从门外探了进来。 “新羽!”冯东元笑着说:“咱们宿舍在一层楼啊,我和俞风城一个班,钱亮在隔壁班。” 钱亮笑嘻嘻地说:“离这么近,没什么差别嘛,以后还是能一起吃饭,新羽,你这是几班啊?” 白新羽有气无力地说:“厨师班。” “什么?” 白新羽负气地把行李把地上一摔,大声道:“炊事班!” 俩人愣了愣,随即面面相觑。 冯东元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新羽,“其实……炊事班也没什么不好,兵种……” “兵种不分贵贱,行了这话我都听多少遍了,别说了。”白新羽一屁股坐在床上,感觉在俩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钱亮抓了抓脑袋,“那个,你应该会喜欢炊事班吧,不用出早操,什么都管得松,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在炊事班轻松多了。” 冯东元推了他一把,钱亮讪讪地低下了头。 白新羽小声说:“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冯东元坐到他旁边,搂着他的肩膀,“新羽,你别灰心,只要你好好表现,连长会把你调回来的。我那天听着班长和连长吵起来了,当时还不知道啥事儿,现在想想,估计就是为了你的事儿,班长人那么好,对每个人都上心的,只要你好好表现,咱们肯定还能一个班。” 白新羽越听越难受,鼻头发酸,他一把抱住了冯东元,吸着鼻子说:“不可能的,许闯烦死我了,从上火车第一天他就烦我,他是故意挤兑我的!” 冯东元轻轻拍着他的背,“新羽,你别这么说,我觉得连长不是那样的……” “你还帮他说话!”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冯东元温柔地摸着他的头,“你别哭啊,连长喜欢好兵,只要你成为一个好兵,他不会埋没你的。” “呜呜呜……”白新羽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想回家,真他妈没劲,让我去做饭,我凭什么给他们做饭,我不干,我不想回家……” 冯东元叹了口气,安抚着他,“新羽,你不能这么想,你欠缺的就是上进心,你应该想着好好训练,让连长刮目相看啊。” 白新羽摇了摇头,眼泪鼻涕蹭得冯东元肩膀上到处都 是。 钱亮也在旁边一脸无奈的样子。 到了吃饭时间,俩人也不能久留,安慰了他几句就走了。白新羽慢腾腾地把行李收拾好,尽管千百个不愿意,可还是硬着头皮去厨房了。 他一进厨房,就差点儿被里面的油烟味儿给呛出来。 “哎,新兵,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都快做完了。” 白新羽嘟囔道:“收拾行李。” 那个精瘦的男人把他拽到角落,指着地上的一大盆白菜,“把白菜摘了洗了,快。” 白新羽看着那盆白菜发愣。 精瘦的男人推了他一把,“快啊。” 白新羽蹲下身,抓着一颗大白菜在水盆里晃来晃去。 “哎呀我的妈呀。”那人一拍额头,“你这是洗白菜还是教白菜游泳呢!你得把白菜掰开啊。” 白新羽“哦”了一声,把白菜叶子一片一片地扯了下来,浸在水盆里洗了起来。 “哎。”那人蹲了下来,“看你细皮嫩肉的,就是城里兵,没干过活儿吧?”他手脚麻利地摘着白菜,“我叫程旺旺,你叫我旺旺就行,你叫啥来着?” “白新羽。” 程旺旺把脑袋探了过来,“哭过?” 白新羽扭过了头去。 “唉,有什么大不了的,过段时间你就知道炊事班的好了,现在学点儿手艺,转业了自己开个小饭馆儿,多好。” 白新羽没吭声。 “我都打听好了,我家那边盘个店铺只要……” 程旺旺后边儿说得话,白新羽都没怎么听进去,他就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他刚到部队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可他好不容易适应了新兵营的生活,却被一竿子支到了这里来,他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适应成天做饭种地喂猪的生活,也许他有一天真的会习惯……可是真的习惯了这种生活,怎么想也不是好事儿啊,谁要学做饭种地喂猪啊!他回去怎么帮他哥?开农场? 武清过来踢了下程旺旺的屁股,“你这嘴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没闲着的时候,啰嗦什么,赶紧洗啊。” 程旺旺哈哈直笑,“班长,我这是跟新兵交流感情呢,你看这孩子,又俊又害羞,你别吓着人家。” 武清哼了一声,拿着大炒勺炒肉去了。 程旺旺推了推白新羽,小声说:“炊事班可爽了,有吃有喝, 听我的,你保证喜欢。” 白新羽将信将疑。闷头洗完菜,他又被程旺旺分派去切肉。他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摸生肉,一大块儿生肉那种油腻的、软趴趴的手感,让他觉得有点恶心,他拿着刀,不知所措。 程旺旺抢过刀,给他切了一块儿示范,“多容易,快切吧。”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按着肉切了起来,可那肉太软,容易走刀,白新羽没切几块儿,一刀划在了手指上,血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操……”白新羽愤怒地低骂了一声。 “哎哟,你真是……”程旺旺无奈地把他拽到一边儿,“行了行了,今天你就看着吧,多学学。” 白新羽洗干净了手,伤口虽然不深,可血还是止不住,他只能把手指头含在嘴里,默默地看着几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大家各司其职,配合得挺默契,那一大锅一大锅的菜,原来就是这么炒出来的,他看着武清雄壮的背影,心想这得多大的臂力,才能翻得动那么多菜啊。 白新羽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个老兵白了他一眼,“不干活也别站这儿挡路。” 白新羽撇撇嘴,心说我愿意在这儿啊,他干脆走到了厨房外面,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中午饭跟打仗似的做完了,等连队的人都吃完了饭,才轮到他们吃饭。 白新羽打了饭,跟炊事班的人坐在一起,埋头吃了起来。他们弄了两瓶啤酒,有说有笑地喝了起来。 炊事班确实和其他兵不一样,中午就可以喝酒,虽说也要训练,可是就算偷懒也没人管,来这里混日子最合适不过了。 吃完了饭,一个老兵把一双塑料手套甩给了白新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这儿的规矩,新来的刷碗,刷碗你会吧?就是把那个锅碗瓢盆啊都洗干净。” 白新羽瞪起眼睛,“我一个人?”上百人的餐具,让他一个人刷?要他命啊。 “哎,没什么难的,一下午就刷出来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去吧,不然赶不上做晚饭了。” 程旺旺笑道:“刷出经验了很快的。” 白新羽抓起手套,扭身走了。 他走到厨房,看着堆放着的一餐车一餐车的餐具,眼泪又哗哗开始掉了。他在这里究竟是干什么来的?难道他爸妈把他送进部队,就是让他干这些?这些杂活儿有什么意义?能磨练意志,能让他变成真正的 男人吗?扯淡! 他一边委屈地掉眼泪,一边抓过盘子泄愤般刷了起来,他这辈子所有没干过的活儿、没做过的事儿,都在部队体验完了,他只想回家。 他就一个人在厨房里刷了一下午的盘子,直到要准备晚饭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刷完。炊事班的人嫌他耽误事儿,就把剩下的帮着他刷了,然后又让他去干别的活儿。 等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白新羽躺在床上,感觉自己都不能动了,他觉得这是他进部队以来最累的一天,不仅身体累,心更累。不过这么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直到他平静的躺在床上,才再次想起昨晚和俞风城之间发生的事。 俞风城要是知道他真的来炊事班了,肯定会用那种嘲弄的语气说“果然如此”吧,俞风城一边儿瞧不起他,一边儿又跟他……他们俩现在算什么呀,就摸个鸟什么的,他这么开放的性格,按理说也不该太放在心上,可他就是觉得又别扭又羞耻,仿佛做了什么非常见不得人的事儿,甚至想到和俞风城碰面,他都觉得尴尬无比。 烦,所有的事情,都烦透了! 白新羽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因为实在累坏了,可是起床号响起的时候,他还是跟着醒了,因为整个炊事班的人都起来了。 白新羽痛苦地说:“不是不用出早操吗。” “是不用出早操,可是要起来给他们准备早饭啊。”程旺旺拍了拍他,“赶紧起床。” 白新羽已经被折磨得没脾气了,浑浑噩噩地起了床,跟着他们去厨房忙活开了。 在把一盆辣椒扣地上和再次切到手后,谁都不敢让他出现在厨房了,程旺旺把他领到后院的菜地,让他浇水,那菜地面积不大不小,倒是种了六七种蔬菜,全用简易的大棚罩着。 白新羽看着那片菜地,郁闷道:“不是有伙食费吗,干嘛自己种地。”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那伙食费,也就是饿不着的标准,想吃点儿水果啊奶啊什么的,就得想办法挤,自给自足点儿青菜,省下来的伙食费不就能让兄弟们吃点儿好的了吗。在新疆当兵不容易,不容易啊。” 白新羽当时还不理解他的不容易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全世界当兵的都不会容易。 当时天还没亮,入秋之后,新疆的早晨冷得人牙碜,白新羽裹着棉大衣,哆哆嗦嗦地拿着水管子浇地。他忘了带手套,不一会儿手就冻僵了,因为没经验,他好几次不小心踩进浇了水的土里,结 果把棉鞋也给弄湿了,手冷脚冷,整个人冻得直哆嗦。 等炊事班的人忙完了早饭,武清带着程旺旺来地里“视察”,其实就是看看白新羽有没有把菜都浇死了,结果到哪儿一看,白新羽鞋是湿的,手冻得通红,武清当即就把他从大棚里拎了出来,“你小子怎么浇得水?照着自己的鞋浇啊?” 白新羽颤声道:“不小心踩着了。” “赶紧回宿舍换鞋去。” 白新羽如获大赦,连忙跑回了宿舍,宿舍里就他一个人,他换好鞋,此时太阳出来了,就不怎么冷了,他正打算出去晒晒太阳,门口迎面就进来一个人,白新羽一惊,顿时就不敢动弹了。 俞风城进来之后,用脚踢上了门,他看了看宿舍,最后把目光落到了白新羽身上,讽刺地一笑,“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来炊事班了。” 白新羽瞪了俞风城一眼,“来炊事班正合我意,吃好喝好,还能偷懒。” 俞风城轻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这回顺了你的心了。” 白新羽心里难受起来,俞风城的嘲弄真是杀伤力巨大,人多少都有自尊心,他也想在瞧不起他的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可是在俞风城面前,他从来没有成功过,他一直就是那个又懒又蠢又不上进的窝囊废。可他最不能理解的事,为什么俞风城一边瞧不起他,一边又来招惹他,他虽然不是什么纯情少年,可至少有一个常识,就是跟别人又亲又摸的前提,是不讨厌对方,不管抱着的是天长地久的心思,还是单纯打一炮的心思,如果讨厌对方,真能硬得起来?俞风城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真不知道这人是图的什么。 俞风城走了过来,微微弯身,把脸凑近了白新羽,轻声道:“可我怎么听钱亮说你哭了呢?” 白新羽反驳道:“你听他吹牛,我什么时候哭了,我来这儿不知道多高兴,要哭也是喜极而泣。” 俞风城捏起他的下巴,“你真的愿意在这儿呆两年?” 白新羽硬邦邦地说:“对,混完两年我就回家,多好。” 俞风城眯了眯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阴翳,“你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白新羽推开他的手,“你闲得蛋疼啊,不回去休息跑我这儿干嘛。” 俞风城嗤笑一声,暧昧地扫了他下身一眼,“我闲得蛋疼?你不疼?我看你昨天晚上那个量,也是憋了挺久的吧。” 一提 这茬,白新羽立刻蔫了,他眼神游移起来,“昨晚……不是喝醉了吗。” “但你没忘,那就不算醉,这回你可以回答了吧?爽不爽?嗯?” 白新羽紧张起来,“还……行,就那么回事儿吧。” 俞风城扳过他的脸,“看着我的眼睛,说实话,昨晚爽不爽?” 白新羽有点儿不敢看俞风城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睛又放射出了魔性的光芒,非常蛊惑人心,他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就觉得自己都不太会思考了,整个人都会被俞风城牵着鼻子走。 “说啊。”俞风城嗓音略带沙哑,循循善诱。 白新羽恼羞成怒,粗声道:“我都说了还行,还能怎么样,你又不是没长那玩意儿,谁摸都硬,摸久了都射,你以为自己是黄金手啊,不就是互相摸了两下吗,不用我对你负责吧?” “用。”俞风城摸着他的脸蛋儿,邪笑道:“你来了这里,两年之内都别想碰一下女人,我也一样,既然咱们俩都挺寂寞的,昨晚又挺舒服的,不如时不时和我互相解决一下,怎么样?” 有那么一瞬间,白新羽真的心动了,但是他马上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扯淡!我告诉你,你再怎么……我也不会变成同性恋,我喜欢女的。” “你确定?”俞风城的手指缓缓移到了他的嘴唇上,轻轻抚摸着,“你昨晚可是吻得挺投入的,你没忘吧。” “那是……那是喝醉了。” 俞风城呵呵笑了笑,“我也没让你变成同性恋,你是不是同性恋,现在还说不准呢,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一声,你昨晚和我亲了半天,还在我手里射了,第二次。”俞风城晃了晃两根手指头,“你还觉得自己笔直得不得了,不心虚吗?” 白新羽早就心虚了,他结巴道:“我、我就不是……” “你不是也没关系。”俞风城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贴在白新羽耳边轻声说:“玩儿直男更刺激。” 白新羽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俞风城那种势在必得的姿态充满了侵略性,让他有种被猎人盯上了的压迫感,他强自镇定,冷笑道:“昨天的事儿是喝醉后的意外,肯定没下次了。我知道自己长得帅,真想追我,排号去吧你。” 俞风城低笑起来,“你想什么呢,我只想上你而已,毕竟你除了这身皮囊,还剩下什么呀。” 白新羽恼怒地推开他,“滚吧你。” 俞风城抓着 他的胳膊,把他推到了门上,无赖地说:“亲一口。” “你他妈的……” 俞风城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堵住了白新羽的嘴唇,尽情吸允着,白新羽毫不犹豫地照着他伸进来的舌头咬了一口,俞风城吃痛,松开了嘴。 白新羽用力推开他,控制不住地大吼道:“操你妈赶紧滚!” 俞风城愣了愣,白新羽的眼眶似乎有点儿发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好像是白新羽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怒意,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白新羽拉开门,狠狠把他推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还落了锁。 俞风城站在门口,摸了摸被咬破了他的舌尖,若有所思地回想着刚才白新羽的表情。 白新羽靠在门上,气得浑身发抖。 “你除了这身皮囊,还剩下什么呀?” 妈的,这是人说的话吗,自己这一整天已经够倒霉的了,为什么还要被俞风城这个煞星连讽带刺的,他欠他什么呀。为什么自己要来当兵,为什么要来炊事班,为什么要碰上俞风城,为什么俞风城要这么…… 白新羽猛然间意识到,他在乎俞风城对他的看法,超过了所有其他人,也许是俞风城太瞧不起他了,以至于他拼命地想证明自己,想让俞风城也能佩服他一回,这种念头太强烈了,所以来了炊事班,他才会这么委屈、这么难堪。可是,恐怕无论他做出什么成绩,俞风城都不会对他另眼相看,因为自己在俞风城眼里,就是个只有皮囊的可以当炮友的窝囊废而已。俞风城这个王八蛋,真是缺德大发了! 正规兵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白新羽被迫接受了自己在炊事班的命运,每天都要围着灶台或者菜地干活儿,平时还要抽出空来上课、训练,不过比起他人,他们的上课和训练都简单多了,几乎没人查岗,所以大家都是能偷懒就偷懒。 在洗了一个礼拜的盘子后,白新羽终于慢慢能做一些厨房的工作了,一些老兵也就不再难为他,他的活儿被分担了一部分,渐渐地,他发现炊事班的工作果然比其他兵轻松,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冯东元和钱亮依然经常来找他,他们现在都开始训练侦查方面的技能,涵盖的知识和对单兵素质的要求非常高,俩人一说起自己今天干了什么,还要学习什么,都眉飞色舞的样子,那种一天天变强的感觉,对于男人来说相当具有诱惑力。 那段时间,俞风城都 没怎么来找他,他还以为是那天他多少把俞风城给震住了,没想到冯东元说,俞风城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训练中,在这一届新兵中,他各项成绩几乎都排在第一、第二,单兵素质直逼老兵,连团长都特意来看过一次俞风城的训练。白新羽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很羡慕,他多希望自己也是那颗冉冉升起的尖子兵。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他没爱上炊事班闲散的生活,反而开始怀念拿着真枪打靶的感觉,那是他唯一的强项,只有打靶的时候,他才能体会那种被人羡慕、被人赏识的感觉,他很需要那种感觉,他很需要……有人肯定他。 这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去找了武清,问武清自己能不能去练射击。 武清意外地看着他,“你想打靶?” 白新羽点点头,“我们不是也可以训练的吗。”虽然他们就没训练过几次。 武清一边盯着他,一边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白新羽都被他看得直发毛了,他才站起身,“跟我来。” 第33章 武清带着他去了射击场,装甲步兵四连正在打胸环靶,四连连长看着他们,老远就朝他们招手,“哟,老武,你怎么来了。” 武清过去后,从兜里掏出颗烟,递给了四连长,“来根儿?” 四连长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算了算了,我这儿正监督呢。”他目光落到了白新羽身上,“你手上的新兵?” 武清点点头,“周连长,他想打靶,你给他只八一杠练练呗。” 四连长意外地挑起眉,“你们不是三连的吗,怎么跑我这儿练射击。” “这不是正赶上你们在这儿嘛,我们刚忙完,你给他支玩玩儿呗。” 四连长嘿嘿一笑,“那不成问题,不过吧,我有个要求。” 武清“啧”了一声,“想给你们加餐可不行啊,我没那个功夫。” “哎呀,不是。”四连长朝他的兵努了努嘴,“你给这群新兵蛋子露两手,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努力方向。” 武清顿了顿,随即摇头,“我都好久没碰枪了,手生。” “你跟我装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摸地练呢,再说你就算真的手生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从前的神枪手也绝对能叫这群新兵开开眼。” 白新羽一惊,神枪手?武班长?到炊事班一个星期了,他对武班长的手的唯一印象只有掂勺。 武班长瞪了他一眼,“别寒碜我,神个屁啊,都多少年的事儿了。” 四连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多少年我都忘不了,谁让我赶上你最好的时候了呢,老武,你就当让我重温一下你当年的风采,给兄弟打几枪。” 武清沉默了两秒,“你这儿有什么枪?” “眼前就八一杠,我去给你调一只85狙去?” “不用了。”武清把烟踩灭了,他拿手指头戳了戳白新羽的肩膀,“跟你说啊,我要是丢丑了全赖你,你还得接着刷盘子。” 白新羽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将信将疑,怎么都无法把雄壮的武班长那双粗粝的手跟神枪手联系到一起。 四连长拍了拍手,“都停下,全体起立,立正!” 打靶的兵都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四连长亲手拿起一把枪,换上一个新弹夹,递给了武清,并喊道:“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武清以标准的射击立姿举起枪的 一瞬间,整个人突然不一样了,双眼变得炯炯有神,唇线微抿,气质特别沉着冷静,他甚至没有校准瞄具就开枪了,应该说,他恐怕根本就没有借助瞄具,当他的枪眼儿对准了靶子的一瞬间,他的本能就告诉他往哪儿开抢。 他快速地、不停歇地在一个新的靶纸上打了10发子弹。 靶子那边很快传来了计算结果,99环! 全场哗然。 立姿因为手臂和上身没有地面支撑来缓冲后座力,比卧姿对枪的控制力要求更加严格。在新兵营的时候,10发子弹能打出70环以上的成绩,就已经是优秀了,百米立姿打靶,白新羽最好的成绩是85环,俞风城考核时打出了94环的成绩,但还是在校准了半天瞄具,打完一个弹夹30发子弹,取成绩最好的10发子弹计算出来的,武清今天露的这一手,整个营区就没有几个老兵能办得到。 武清听到这个结果,却皱了皱眉头,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他冲四连长说:“我说了我半年没摸枪了,你还不信。” 四连长略有些激动地拍了拍武清的肩膀,“老武啊……”他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最后报以一声遗憾的叹息。 白新羽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一直以来沉默掂勺的“厨子”突然变成了牛逼的神枪手,武清的形象顿时在他眼中光辉万丈起来,他赶紧冲了过去,两眼放光,“武班长,你真厉害,你这么厉害来炊事班干嘛?” 四连长瞪起眼睛,心说这个新兵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武清却是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地说了一句“老了”,他把枪推给白新羽,“你说自己射击成绩好,让我看看究竟怎么样。” 白新羽脸有点发烫,他本来今天跟武清说得时候,就有点儿吹牛的成分,再说他的成绩好,也只是在新兵营好,这里新兵老兵都有,比他厉害的太多了,武清还这么震慑了全场一番,他哪儿有脸显摆。但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只能硬着头皮拿过枪,趴在地上校了一下瞄具,然后打了十发子弹。 “88环!” 88环,以卧姿来说,并不是非常突出的成绩,只要勤奋训练,几乎所有的兵都能达到,但在新兵中还算挺优秀的。 白新羽看着面无表情的武清,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武清轻哼了一声,“凑合吧。” 四连长搂着武清的肩膀,“来来来,反正你下午也 没什么事儿,指导指导你的兵,顺道也指导指导我的兵。” “谁说我没事儿。”武清看了看表,“一会儿就得开始准备晚饭了,不然拿什么喂你们。” “一会儿说一会儿的事,你就说两句,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四连长这个一毛二的对武清一个士官如此客气,白新羽更加觉得他们武班长神秘莫测,以前肯定有什么故事,他的好奇心全都被调动了起来,准备晚上回去一定要找人好好打听打听。 武清拗不过四连长,只得留了下来,他蹲在白新羽旁边,从瞄准经验、射击姿势到基础的弹道学,一一给白新羽矫正和传授,他只说了几句话,白新羽立刻就意识到他比陈靖教得好得多,丰富的经验积累下来的知识,让他能够了解每个人射击时可能遇到的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障碍,然后他用通俗的语言分析和给出解决方法,让人特别能够感同身受,按照他说的,一试就凑效。 四连长在旁边看得连连摇头,“老武啊,你说你来当教官多好。” 武清头也不回地说:“不行,我脾气不好。”说完就一巴掌拍在白新羽后脑勺上,“耳朵听哪儿了?听风、听草动、听飞沙走石,就是不能听外界的干扰。” 白新羽缩了缩脖子,认真地训练起来。 那一个下午过得飞快,白新羽的心情也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当他抓着枪打靶时,他意识到这才是他想要的军营生活,而不是围着锅台菜地转,在炊事班只能获得身体上的轻松,却永远不能安抚他躁动的心,他羡慕俞风城,羡慕冯东元和钱亮,就算他两年之后就会退役,他想带走的是一身男人的本事。 快到晚饭时间,武清带他回了炊事班,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白新羽不免有些沮丧。武清就好像什么都发生似的,进了厨房就开始干起活儿来。 白新羽拿着个土豆,一边削皮一边凑到武清身边,“武班长,你以前……” 武清手起刀落,那把又厚又重的剔骨刀咣地一声剁在了白杨树劈出来的大菜板上,稳稳地立着,刚磨过的刀刃闪着银白的光,吓得白新羽一激灵,默默地走开了。 程旺旺打着嗓门儿说:“新羽,你下午跟班长上哪儿玩儿去了?” 白新羽刚要说话,武清喝道:“还有功夫闲聊?” 炊事班的人感觉到武清心情似乎不太好,纷纷闭了嘴。 忙完晚饭后,白新羽偷偷溜了出去,他去找了陈靖 。 陈靖一听来意,颇为意外,“你想打听武班长?” “嗯哪,班长,你知道武班长的事儿吗?” 陈靖摇摇头,“没怎么听过,我刚来当兵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炊事班了,很有年头的老兵,你们相处得好吗?” “还行,他就是性格有点儿阴沉吓人,人倒还不错。” “你打听他做什么?” 白新羽就把今天下午的事儿跟陈靖说了。 陈靖听着也很惊讶,“真的这么厉害?” 白新羽用力点头。 陈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两秒,“这事儿你别跟别人说,看上去武班长也不想提,我找人打听打听,过两天再告诉你。” “好。” 陈靖看着他,“你好像瘦了点儿?” 白新羽是一有人关心就可劲儿想撒娇的性格,他重重叹了口气,“累的吧。” 陈靖捏了捏他的脖子,“你是新兵,多干点儿活是应该的,无论在哪里,都要努力做到最好……”陈靖又是一番思想教育,说得白新羽直想打哈欠。 白新羽跟陈靖聊完了,又打算去找冯东元聊聊,但是冯东元和俞风城一个班,会不会碰上呢?他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又不想碰上俞风城,可又有点好奇……就在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俞风城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干什么呢。” 白新羽心脏猛地一蹦,想也没想就迈开步子,头也没回地踏进了宿舍,大声喊冯东元的名字。 冯东元正跟战友聊天呢,看到他就连忙跑了过来,“新羽,你忙完啦。” 白新羽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走走走,咱们洗衣服去。” 冯东元看了看他,“那你衣服呢?” 白新羽尴尬地眨巴着眼睛。 俞风城绕到了俩人面前,看着白新羽,不咸不淡地说:“在炊事班养得不错吧。” 白新羽白了他一眼,“好得很。” 旁边响起一个讨厌的声音,“那肯定好啊,什么大鱼大肉你都能第一个尝鲜,过几个月估计能胖出两个你来,那地方简直是你的天堂了,是吧。” 白新羽不用扭头,就知道是那个烦人的梁小毛,自从去了炊事班,他在宿舍楼碰上梁小毛两回都躲着走,这小子嘴贱的功力,颇有他当年的风采,只可恨自己老是处于劣势,一直抬不起头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是,炊事班不知道多爽,你能天天抽烟喝酒吗,能逮着空闲就睡觉吗,能有时间打牌吗。” 梁小毛嗤笑一声,“哎哟哎哟,嫉妒死人了,两年后你厨艺出师了,回家你爸妈一问你在部队干什么了呀,你现场就能给他们露两手,倍儿有面子。” 白新羽气得发抖,却还是忍着不表现出来,只是冷笑,“多好啊,你要回去想露两手,一没枪二没炮,只能原地翻跟头了。” 梁小毛大笑道:“是啊多好啊,你除了学做饭,还能学种地喂猪呢,哎不对,这种活计咱们很多兄弟在家就学了,你还非得不远万里跑新疆的部队学,你这是图什么呀,哈哈哈哈。” 宿舍里的一群新兵老兵,都跟着偷笑了起来。 白新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冯东元轻咳了两声,瞪着梁小毛,似乎有点生气了,他轻轻抓起白新羽的手,示意白新羽跟自己出去,白新羽却觉得脚生根了似的,把冯东元的手握得死紧,他明知道继续留下来肯定被笑话得更狠,可就是拉不下脸来逃走,他真想揍梁小毛这孙子一顿。 他还没有动作,俞风城却先他一步冲了上去,把梁小毛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梁小毛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你想打架?” 俞风城笑着说:“怎么会呢,部队不许打架。” “那你这是要干什么?”梁小毛有点儿紧张。 “兵种不分贵贱,部队是个整体的力量,每一个军人各司其职,才能保证这股力量有效发挥,所以无论是勤务兵还是炊事兵,都是我们的战友,但是在你眼里,炊事班的兵就是厨师?你敢把这话当着班长、或者连长说出来吗?” 梁小毛有些心虚,“我……我什么时候说炊事班的就是……厨师了。” “你记性这么差?要不要我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梁小毛忿忿地看着俞风城,小声说:“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俞风城义正言辞地说:“这是原则问题,跟私交没有关系。” 梁小毛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们了,这么一闹,宿舍里的人也不适合太直白地看热闹了,纷纷假装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白新羽不敢置信地看着俞风城,俞风城刚才居然为他出头了!哪怕只是说几句话,可这几句话掷地有声,堵得梁小毛无话可说,狠狠给他出了口恶气。 俞风城走了过来,抓着 白新羽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把人拖出了宿舍。 “哎,新羽……”冯东元追了上来,俞风城扭过头,直接用眼神阻止了他跟上的脚步。 俩人走出宿舍楼,白新羽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哎,哎,我会走路。” 俞风城停了下来,转过身,冷冷地瞪着他,“不止吧,我看你都快会飞了。” 白新羽撇撇嘴,“说什么呢,没听懂。” “你这是跑我们班上来炫耀自己过得多舒坦?你是真缺心眼儿啊。” “谁他妈炫耀了,我是去找东元玩儿的,你没看梁小毛那傻逼主动招我的吗。” “他招你你就回应?你这么听话,我他妈让你脱裤子你怎么不回应一下?还有你成天找冯东元玩儿个屁啊,他磨唧得要命。” “嘿,我还就爱听他磨唧,怎么了?我知道你厉害,你能耐,你全连第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你家孙子,凭什么挨你训啊!”白新羽刚聚集起来的那么一丝丝感激,都被俞风城给气跑了。 俞风城看了看四周,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他低下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新羽,沉声道:“你听好了,我这人有个毛病,你虽然就是个孙子,但我没玩儿够呢,也轮不到别人,下次再让我看着你上赶着送上去给人欺负,我一定干死你。” 白新羽脸皮烫了起来,闷声道:“你以为自己能捅穿地球呢,成天意淫……” “捅穿地球我办不到,捅你的话绰……” 白新羽一巴掌捂他嘴上了,“滚蛋!”他推了俞风城一把,转身就要走。 俞风城一手揽住了他的腰,“说起来我十来天没去招你,你自己送上门儿来了,这回是蛋疼还是屁股痒痒?” 白新羽瞪着他,“你稍微要点脸能死吗?我是去找你的吗?” 俞风城贴着他耳朵说,“亲一下。” “赶紧放开!” “那天你把我推门外去了,你不会以为就这么完了吧,亲一下,快点。” 白新羽都快给他气乐,“不是,你以为咱们俩什么关系啊,我凭什么……滚!” 俞风城用手卡着他的脸颊,强迫他抬起头,快速地亲了一口,白新羽已经被俞煞星不要脸的程度彻底打倒了,连反抗的力气都省了,反正亲一下也不能怀孕。结果人俞煞星亲完之后还皱起眉,“身上一股老干妈的味儿,你洗澡没有。” 白新羽心里想着,杀人犯法,忍着吧。 回到宿舍,正赶上班上的人要去洗澡,白新羽在外边儿吹了寒风,味道散去不少,一回宿舍闻到他们脱下来的衣服,发现确实是一股股饭菜的味儿,他以前虽然懒,但是挺爱干净的,一想到自己连这都习惯了,希望这成长的结果他爸妈能满意。 他拿上洗漱用品,跟他们一起去澡堂洗澡去了。 这边的条件确实比新兵营好,不但住宿宽敞很多,还不用跟打仗似的抢时间洗澡,虽然也排顺序,但是时间是充裕的一个小时,最重要的是,他不跟俞风城那个班一起洗。这也就避免了那晚酒后乱性后,再面对俞风城的大丁丁的尴尬,毕竟一想到那玩意儿他的手和小弟弟都碰过,他就觉得自己肯定无法直视了。只是偶尔洗澡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小小白,再回想一下那晚握着小小俞那种充实的、饱胀的手感,就忍不住会轻叹一口气。 从那天起,他隔三差五就会缠着武班长带他去打靶,不过他提前打听好了三连打靶的时间,故意都跟他们错开,他一点儿都不想在靶场碰到任何以前的战友。 武清第一次带他去打靶,以为他只是闲得慌了想玩玩儿,没想到这小子有点儿来劲儿,他就很不情愿,不客气地指出白新羽资历平平,没什么练的必要,白新羽脸皮的厚度,是多年来听人讽刺和教育锻造出来的,哪儿是武清三言两语能吓退的,还是死皮赖脸地要去。 其实白新羽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把自己的军营生涯都扔在厨房里,偶尔能打打真枪、过过瘾,那才感觉像是当兵的。炊事班是忙能忙死、闲能闲死,闲的时候,白新羽拍几句马屁,武清心情好了就会指导他射击,打来打去,白新羽的射击水准稳步提高,枪械的种类也从81杠,增加了54手枪,最近又开始碰95短突击步枪,那段时间白新羽迷上了百步穿杨的快感,恨不得天天黏在武清身上,求他去给自己申请枪弹,教自己射击,慢慢地,炊事班闲得发慌的一些老兵,也开始频繁出现在了射击场,一时成为了营区的一个奇怪现象。 不过,白新羽高兴了没几天,程旺旺就嬉笑着告诉了他一个让他想撞墙的消息,之前因为传染病处理了几头猪而空出来的猪圈,如今经过打扫消毒后,即将迎来新的住客——一车活蹦乱跳的猪。 白新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瞪着程旺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程旺旺用力点点头,“对,就是你。其实吧,之前那批 猪我们也是第一次养,大家都没什么经验,结果猪生病了都没发现,一窝都被传染了,可惜死了。然后呢……”程旺旺做了个让他等等的手势,颠颠儿跑到书柜哪儿,抱了一摞书回来,往白新羽桌子上一放。 白新羽瞄了一眼标题,《现代实用养猪技术》、《科学养猪》、《养猪其实很简单》《三天!让你成为专业养猪技术员》,他差点儿吐血。 程旺旺拍了拍那摞书,“班长弄了这些书回来,咱们一起学习学习,齐心协力,把这几头猪苗好好养起来。你知道吗,伙食费里支出最大的一块儿就是肉,尤其是猪肉,要是咱们能自己养猪,那能给剩下多少伙食费啊,身为炊事班的一员,要把给弟兄们提供更好的伙食作为自己的第一奋斗目标!” 白新羽眼睛瞪着溜圆,越瞪越发现,自己不认识“猪”这个字了。 第34章 那天晚上,整个宿舍的炊事兵们都在热烈讨论着即将运来的猪苗们,居然有十几只猪,成年的和小崽儿都有,可配种可繁殖可持续发展。武清特意为了它们的到来开了个会,要求班上每个人都认真学习,科学化饲养,还进行了分工,白新羽感觉花两个小时讨论如何养猪的人生真是太闪闪发光了! 第二天下午,猪苗们运到了,武清带着他们亲自去迎接,白新羽老远就闻着那车上传来一股股恶臭,司机把车直接开到了猪圈旁边,然后下了车,打开门,把十几头猪赶下车。 当那些圆滚滚的灰粉灰粉的猪们吭哧吭哧地跳下车的瞬间,白新羽感觉日头当空照,他有点儿眼晕,可能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程旺旺兴奋地说:“哎呀,这回的猪好,你看看一个个的,又肥又结实!新羽,你看啊。” 白新羽“嗯”了一声,就开始往旁边躲,因为那些猪被赶着朝猪圈跑的时候,还不老实,有两只直接奔着他来了。 一班人呼呼啦啦地齐上阵,把跑偏了的猪往猪圈的方向赶,一只调皮的小猪躲过了老兵的围堵,直愣愣地朝白新羽奔去,白新羽眼看着那一百来斤的小猪撒丫子朝他跑来,眼睛都瞪直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吓得嗷了一声,转身就跑… 武清大喊道:“白新羽!你跑什么,堵住啊。” 白新羽吼叫道:“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猪好像以为白新羽在跟它玩儿似的,白新羽跑哪儿它跟哪儿,在车上憋了好几天,一朝落地,它撒欢儿地跑来跑去,好几个人都没拦住。 白新羽都快哭了,“我靠!干嘛跟着我啊,我不是你妈啊!” 一群老兵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武清忍着笑,吼道:“快!往猪圈里跑,把它带进去!” 白新羽看着猪圈里的一群成年猪,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小猪,经历了艰难的抉择之后,还是朝着猪圈跑了过去。身后的小猪一靠近猪圈,终于被老兵们给堵住了,合力赶了进去。 白新羽这才松了口气,感觉比在新兵营早起跑五公里还累。 程旺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狠拍着白新羽的肩膀,“哈哈,以后可有你受的了,哈哈,我第一次见人怕猪的,啊啊啊。” 白新羽恼羞成怒,“谁怕猪了,它要真拱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在原地呆着吧,我又不是缺心眼儿。” 武清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就 是缺心眼儿,小猪跟你玩儿呢,你越跑它越追,它哪儿敢撞你。” 白新羽委屈地摸着后脑勺,“班长,我申请不喂猪行吗,我可以干别的……”他看着那一圈的猪,就觉得头皮发麻,他觉得一旦自己进了猪圈,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别的?别的还有给猪洗澡、换草、检查身体,你干吗?” 白新羽使劲摇头,他哭丧着脸说:“班长,我确实有点儿怕这玩意儿……它们咬不咬人啊?” 武清瞪着他,“身为人民解放军,你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怕猪?你还能不能行了你?” 白新羽支吾道:“那……那它们不咬人吧……” 程旺旺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咬人也得喂!连猪都喂不好,怎么守护边疆,怎么保家卫国?” 白新羽快吐血了,这他妈逻辑关系在哪儿啊。 武清道:“你和程旺旺,照着书去拌猪饲料去,昨晚那些剩菜别浪费了。” “是,班长。”程旺旺笑嘻嘻地说,“班长,厨房里作料不太够了,咱什么时候去镇上采购去啊?” 武清斜眼看着他,“你想去了?” 程旺旺嘿嘿直笑,“也该轮到我去了吧。” 白新羽愣道:“还能去镇上买东西?不是,这附近还有城镇?” 武清道:“晚上一起列列单子,到时候让你去。” 程旺旺作了个揖,“多谢班长!” 白新羽两眼放光,“班长班长,我能去吗!”他就像被困在原始森林里的倒霉蛋一样,迫切地渴望着能够回归人类城市,他多么想去传说中的城镇看一看啊。 武清撂下一句话,“跟程旺旺说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新羽马上扑到程旺旺面前,“旺旺哥,带我……” 他还没说完,一个老兵把他挤到了一边儿去,“你个新兵蛋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了,旺旺,带我吧。” “嘿,上次带的就是你!这回该我了。”众人争先恐后起来。 程旺旺得意地抬起下巴,“哎呀,这两天吧,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白新羽对于去城镇的渴望太强烈了,当天晚上,他就逮着程旺旺落单的时候,把自己从家带来一直积灰到现在的ipad塞到了程旺旺手里,这玩意儿他之前在新兵营一直不敢玩儿,现在也没时间玩儿了,反正留着没用,能换来 去城镇走一走,太值得了。 没想到程旺旺被他吓着了,“你给我这么贵的东西干嘛?” 白新羽两眼放光,“旺旺哥,带我去镇上吧,带我去吧,求你了。”他拽着程旺旺的胳膊开始撒娇。 程旺旺都急了,“不是,你……你这是行贿你知不知道,人家给我包烟,给我洗几天衣服顶多了,你给我这个……哎呀你这孩子,你是傻呀还是傻呀,赶紧收回去,被人看着我就说不清了。” 白新羽不明所以,“这个也不贵啊,而且炊事班管得松,你平时就可以……” “不行不行!”程旺旺给他推了回去,“白新羽我告诉你啊,这种事你不能再做第二遍,要是被班长知道了,非削死你不可。” 白新羽直发愣,还是没觉得哪里错了,毕竟对他来说,这东西跟一包烟的差别不大,但他知道他好像不小心弄巧成拙了,因为程旺旺是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他说话,让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一下子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惹冯东元生气时的事,那时候的冯东元,表情和现在的程旺旺就有几分相似。 程旺旺走后,白新羽在原地怔了半天,赶紧把东西藏了起来,灰溜溜地回了宿舍。虽然遭到了拒绝,可他还是没死心,他想起程旺旺说得,给包烟、洗几天衣服,洗衣服他是绝对不愿意的,他连自己的都懒得洗,也就俞煞星那个缺德货强迫他洗过,于是,他又打起了被俞风城抢走的那两条烟的注意,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儿馋了。 不过,要是去跟俞风城要烟,少不了又得亲亲抱抱的,弄的自己好像上赶着想跟俞风城那啥似的,这不好啊……白新羽纠结了起来。说起来,这段时间俞风城干什么呢?真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打靶成绩,让他看看,自己就算在炊事班,也没有荒废时间。 到底要不要去找俞风城呢…… “白新羽。”坐在门口的老兵叫了他一声,白新羽一扭头,就见陈靖站在门口,显然是来找他的。 白新羽赶紧跑了出去,“班长!” 陈靖往屋里看了看,武清正背对着他们看书,没注意到陈靖来了。陈靖拉着白新羽走到了楼梯间。 白新羽高兴地说:“班长,你怎么有空来找我玩儿啊。” “什么找你玩儿,你脑子里就剩下玩儿吗。” 白新羽嘿嘿直笑。 陈靖搂着白新羽的脖子,低声道:“你上次让我打听的事儿,我给你打听到 了。” 白新羽兴奋地说:“快,快说。” “我先警告你,这件事你知道之后,既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能在武班长面前表现出半点。” “是,一定。” 陈靖眼中也闪烁着光芒,“大概五六年前吧,武班长曾经是雪豹大队的头号狙击手。” 白新羽瞪大眼睛,又惊奇又兴奋地说:“我靠,这么牛逼?” 陈靖点点头,“四连长一开始不肯说,我磨了好久才开口的,武班长是咱们军区近几年来出的最厉害的一个神枪手,资格老一些的兵都知道他,但是新疆这边条件艰苦,人员流动性大,到了我这一届很多人都不知道了,你们就更不用说了。” “那他为什么会……”曾经是狙击手的人,怎么会跑到炊事班来?用那双重金培养出来的珍贵的狙击手的手去炒菜做饭? 陈靖轻叹一声,“执行任务的时候腰骨中弹,表面上虽然康复了,但不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否则会全身僵硬,领导比较器重他,他没有其他技能,也不愿意离开部队,所以就去了炊事班,至少有个好待遇。” 白新羽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不能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光这一点就完全告别了狙击生涯,那么优秀的狙击手却因为受伤被迫退出前线,那种遗憾和不甘,光是想想就叫人难受,他喃喃道:“怪不得武班长那么厉害,真可惜……” “是啊,非常可惜,培养一个狙击手多不容易啊。”陈靖给白新羽整了整领子,“这回你明白没有?” 白新羽愣道:“明白什么?” 陈靖拍了下他的脑袋,“你怎么这么笨,这明显是连长特意安排的。”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真……的?” “为什么不能是真的。连长是肯定知道武班长的事儿的,他把你扔到武班长身边,我觉得是有目的的。”陈靖微笑道:“连长真是用心良苦。” 白新羽咧了咧嘴,“班长,你想多了吧,连长八百辈子看不上我,他只是嫌我成绩差才把我扔炊事班的。” “也有这个可能,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是你的机会,如果你一开始就跟着懒散、堕落下去,你就永远也不会发现自己身边有个曾经是全军最厉害的神枪手。新羽,我不要求你射击练得多好,但至少我觉得你不该把军营生涯扔在炊事班里。年前有个全军比武,如果那个时候你的射击成绩突出,我一定会去找连长好好说说,让 你下连队,我觉得,这是对你的考验。” 白新羽被陈靖说得有点儿心动,“真的吗?要是我成绩好的话,我能去你的班吗?” “能,只要你的成绩能让我有底气说服连长。新羽,你记着,咱们连长是个好连长,他从来没有针对过个人,他只看成绩,拿出你的成绩来,让他刮目相看。” 白新羽握紧了拳头,“班长,你等着,我一定让连长后悔!” 陈靖拍拍他的肩,“好好练,我等着你。” 白新羽回屋之后,看着武清的背影,悄悄凑了上去,“班长,你干嘛呢?” “看书学习。”武清指了指他手里那本儿《科学养猪》。 “班长啊,明天咱们能去靶场吗?” 武清头也没抬,“你挺上瘾啊。” “嘿嘿。” “把猪喂完了我就让你去。” 白新羽硬着头皮说:“好……” 武清回过头,“你还不去洗衣服,站这儿干嘛。” 白新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看得武清直皱眉头。白新羽低声道:“班长,你觉得我有天分没有?” “什么天分?” 白新羽做了个打枪的姿势。 武清白了他一眼,“差远了你。” 白新羽抓住武清的胳膊,讨好道:“班长,你多教教我吧,我学得很快,我也想像你那么厉害。” 武清皱眉道:“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啊。” 白新羽嬉笑道:“我上进嘛。” 武清莫名其妙,“有空我会教的。” “谢谢班长。” 第二天白天,白新羽趁着午休时间去找俞风城了,他还是决定去跟俞风城要烟,不仅要给程旺旺,也要给武班长,武清也是个嗜烟如命的主,他得投其所好。 这回白新羽学乖了,不进他们宿舍,而是让冯东元把俞风城叫了出来。 俞风城出来一看,就见白新羽神神秘秘地背着手,他抱胸看着白新羽,“干什么?” 白新羽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大蟠桃,得意地晃了晃,“用这个,换一包烟,怎么样?”那蟠桃一看就又甜又水灵,平时不容易吃着,现在的季节就更不好找了,炊事班就这点好了,嘴上亏不着。 俞风城哼笑一声,一把伸手夺过蟠桃,揣进了兜里。 白新羽傻眼了,气得直跳脚,“你他妈太黑了!” 俞风城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特意给我送桃子,这么关心我?” “烟!给我烟!”白新羽伸出手。 俞风城道:“你要烟干嘛?” “反正不是我自己抽。” “你要孝敬谁啊?说来听听,说得好我就给你。”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没把武清的事儿说出去,而是道:“炊事班过两天要去镇上采购作料,我想去。” 俞风城一听就明白了,他笑道:“行,我给你一包。” 俞风城答应的这么轻易、干脆,白新羽反而不敢相信了,狐疑地看着他,心想这小子不会又有什么馊主意吧。俞风城皱起眉,“不要是吧,不要拉倒。” “唉唉唉。”白新羽拽住他的袖子,“要要要,快给我吧。”说着还恋恋不舍地用手指隔着衣服戳俞风城兜里那蟠桃。 俞风城打开他的手,“以后有好东西记得先来孝敬我。” 白新羽撇撇嘴,“凭什么呀?” 俞风城邪笑道:“凭我是你男人。” 白新羽慢慢地朝他伸出两根中指。 俞风城把烟给他后,他快速地逃离了现场,这么轻易就用蟠桃换了包烟,还不用亲亲抱抱,真是占了大便宜了……不对,这烟本来就他妈是他自己的啊,他是被虐习惯了吗,不过,这次为什么没有亲亲抱抱呢?俞风城是突然转性了吗? “白新羽——” “来了!”白新羽推着装满了猪饲料的拖车,晃晃荡荡地朝猪圈过来了。 程旺旺一看他那造型,顿时乐喷了。白新羽穿着一身雨衣和雨靴,扎着裤腿、戴着手套、罩着口罩,连脑袋都包得严严实实,简直像去生化危机里串场似的。 白新羽把饲料车推到猪圈旁,赶紧背过身去,用力吸了口气,“我的妈呀,臭死我了。”那拖车上装着一大桶各种剩饭剩菜混合而成的泔水,味道极其难闻,程旺旺已经习以为常了,“别矫情了啊,早晚你得习惯。” 白新羽忍着想跑的冲动,“说吧,怎么喂?” “很简单,拿着这个桶,舀了往食槽里倒。” 白新羽看着那个脏兮兮的桶,再看看一群嗷嗷待哺的猪,有点想吐的冲动。 程旺旺把桶塞到他手里,“你都不用进猪圈,站外边儿往里 倒就行,多容易啊,来吧,早晚你得干,长痛不如短痛。” 白新羽泪眼汪汪地说:“旺旺哥,在我去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个最后的愿望吗。” 程旺旺“啧”了一声,“你又不是上刑场!” “你带我去镇上吧。”他已经把半包烟都给了程旺旺,人看上去挺满意的,但就还是不松口。 程旺旺挥挥手,“你先去喂猪,这个不急。” 白新羽含着眼泪拿起桶,忍着恶臭和恶心,闭着眼睛咬着牙从那大桶里舀出一桶泔水,舀出来之后,他把桶往地上一放,抽风似的原地蹦了起来,“啊啊啊啊”地叫开了。 程旺旺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碰着手了?” 白新羽一边哭嚎一边甩手,就好像想把身上沾染的臭味甩掉一般,“我妈要是知道我在喂猪,该多心疼啊,我受不了了呜呜呜呜。” 程旺旺翻了个白眼,“祖宗啊,少爷啊,死不了人的,你认命吧。” 白新羽发了半天神经,才抱起那桶泔水,小心翼翼地朝猪圈走去,他每一步走得都跟脚下有地雷似的那么小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群看着他小眼睛就发光的猪,感觉前方就是敌人的碉堡,他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走过去的。 程旺旺在后边儿看着他,都快笑饱了。 白新羽走到猪圈旁,那些猪已经把大脑袋伸了出来,一个个地都想把脸直接伸进泔水桶里,白新羽根本没办法靠近猪圈,他大叫道:“旺旺哥!” 程旺旺拿起个纸条,走了过来,一下子抽在一只猪的头上,“让开让开,开饭了!赶紧倒!” 白新羽大吼一声,抱起泔水桶哗啦一声倒进了食槽里,结果有一半儿都倒在了外面,把他那双靴子全都弄湿了,他又大吼了一声,扔下泔水桶,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叫,“妈呀它要咬我——” 第一次给猪喂食,俩人喂了两个小时,程旺旺的感觉就是,明明不是他在喂,但他比给所有猪洗一遍澡还累,白新羽则是神情恍惚,感觉自己所有的自尊都扔在猪圈里了,从那一刻开始,他再也不是白家少爷了,他就是个伺候猪的饲养员。 那天晚上,白新羽在澡堂子呆了一个小时,用搓澡巾把皮肤搓得都发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就觉得那股噩梦般的泔水味儿还在缠着他,就连那天晚上睡觉,梦里都是那群用亮晶晶的小黑豆眼睛看着他的猪们,那一大群猪脑袋争相挤到他面前, 张开大嘴,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吓得他差点儿尿裤子。 就这么连着喂了三天猪,程旺旺大概是看白新羽实在被折磨得挺可怜的,就道:“小白公主,别伤心了,我带你去镇上玩儿吧。” 白新羽暗淡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彩,“真的吗旺旺哥?” 程旺旺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真的,明天就去,就带你去,乖啊。” 白新羽激动得差点儿蹦起来,他终于能出去见一见真正的人类社会了,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能去见一见传说中的女人了,他这半年只见过母猪,都忘了女人长什么样儿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俞风城蛊惑,做出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明天只要见到女人,他一定能燃起对这种生物的挚爱,哪怕只是远远看看,也足够他坚定不弯了。 “哦,对了。”程旺旺说:“听说咱们要去镇上,三班班长要顺路搭车去。” “三班?”那不就是陈靖那班吗,“为什么?” “听说三班这个月三个人过生日,正好咱们有车出去,三班长就说要代表全班去买礼物去。” “那好啊。”白新羽挺高兴的。 “还要带人去。” “带谁?”白新羽心里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俞风城那么干脆地给他烟…… “你认识的嘛,就是特别猛的那个新兵,大高个子那帅哥。” 白新羽嘴角有点歪。他企图趁人不备在镇上找一个长得顺眼的姑娘聊聊天、调调情的念头,瞬间被掐灭在了摇篮里。 第35章 第二天一早,白新羽和程旺旺在楼下集合,陈靖和俞风城早站在了门口,那辆军用皮卡也已经在等着他们。 俞风城老远看着的,就似笑非笑的样子,一脸得意。 白新羽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俞风城挑了挑眉,“什么态度?” 白新羽立刻识时务地软了下去,“大哥,我的手机你能暂时还给我吗,镇上要是有信号,我也能给我妈发张照片啊。” 俞风城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水果机扔给了他,“暂时给你,用完还给我。” 白新羽咬牙切齿,“这是我的手机吧。” 俞风城笑道:“谁也没说不是啊。”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快速把手机揣进兜里,跑到了陈靖身边,“班长,没想到你们也去啊,真巧啊。” “嗯,班上过生日的人多,我想去买个正经的蛋糕和礼物什么的。” 白新羽看了俞风城一眼,“你……带他去干嘛?” 陈靖不明所以,“是风城提议的,不然我还不知道你们要去镇上,部队总不可能单独派车让我们去买生日礼物,我们就来搭便车了。” 俞风城含笑道:“是新羽告诉我的。” 白新羽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程旺旺笑盈盈地说:“三班长,你们要去买什么好东西啊。” 陈靖道:“来,上车说。” 四人坐上车,小皮卡驶出了营区。 程旺旺在前座和驾驶员吹牛,剩下三人坐在后座,陈靖坐中间,白新羽靠在椅背上,时不时就越过陈靖的后脑勺瞪俞风城一眼,俞风城斜眼看着他,也不怎么搭理。 陈靖就问起白新羽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训练,白新羽就跟陈靖聊起了天来。 车驶出营区后,有一段路很是起伏不平,白新羽就问程旺旺去镇上要多久,程旺旺满不在乎地说:“顶多五六个小时吧。” “啊?你再说一遍?” 程旺旺扭过头,“你知道新疆有多大吗。” 白新羽傻愣愣地摇摇头,“多大?” 程旺旺“啧”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大,咱们军区远离城镇,所以五六个小时真不远。” “那来回就是一天啊,今天还能回来吗?” “所以今天晚上不回来啊,住镇上,一天东西也卖不完。” 白新羽眼睛亮了起来,“哇,太好了,今晚不回来了。” 陈靖看了他一眼,“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白新羽直搓着手,“我好久都没去外面了,这半年跟坐监狱似的,终于能去外边儿逛逛了,能不兴奋吗!” 陈靖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怎么说话呢,什么坐监狱。” 白新羽嘿嘿直笑,从后座拍了拍程旺旺的肩膀,“旺旺哥,你太好了!” 程旺旺笑道:“要不怎么那么多人想来呢,好好感谢我吧。” 白新羽笑得合不拢嘴,“哎,镇上有什么好玩儿的?有……有酒吧没有,有那个……” 陈靖瞪着他,“酒吧?你还想去哪儿?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出来干什么的?你身上穿着这身衣服,绝对不能随便出入任何娱乐场所,你懂不懂?” 白新羽看看自己身上的军装,立刻蔫儿了,“班长,我就随便说说。” 陈靖指着他,“你小子不老实,风城,到了镇上你看好他。” 俞风城笑道:“没问题,我一定看牢了。” 白新羽早听不进去了,他对镇上充满了期待,他心想,就算陈靖不让他去,脚长在他身上,晚上他可以偷偷抛出去玩儿嘛,也不知道镇上有什么好玩儿的,有美女没有,有好酒没有……白新羽已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回归人类社会了。 坐着那个皮卡晃了三个小时后,白新羽虽然不晕车,可这么晃感觉也有些难受,没心思聊天了,后排的三人均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起来,只有程旺旺怕驾驶员犯困,还喋喋不休地聊着。 白新羽躺了一会儿,也睡不着,唉声叹气道:“这破路,要晃散架了。” 俞风城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白新羽一惊,立刻睁开眼睛,“你干嘛?”然后他就感觉什么东西按在了他耳后,他伸手一摸,好像是晕车贴。 俞风城斜了他一眼,“你别吐车上。” 白新羽哼了一声,“我可是能在猪圈里进出的男人,怎么可能因为晕车吐了。” 俞风城嗤笑一声,“你还挺得意啊。” 白新羽讪讪道:“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陈靖微微一笑,“听说你们炊事班买了十多头猪?”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 “嗯哪,我负责喂呢。” 陈靖忍着笑,“不错,多学门技能是好事儿。” 白新羽只能把怨愤吞进肚子里,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射击,要在那个全军大比武上让许闯对他另眼相看,如果真在部队上喂两年猪,他觉得自己肯定完了。 在车上晃了五个多小时,他们连午饭都没吃,终于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到了城镇。 白新羽一下车,看着眼前的“城镇”,脚一下子软了。怎么说呢,那好像就是个放大了的农贸市场,至少他一眼看去,街道两旁全是商铺,商铺前面全是小摊子,卖什么的都有,放眼望去,这个镇上最高的楼好像也就六七层高,街上的车以三轮车和摩托车为主,汽车很少,整个镇上连红绿灯都没有,到处透着一股纯朴落后的气息。 这里明显维族人比汉人多,街上随处可见维族老汉在叫卖着东西,小镇倒是非常热闹。 程旺旺介绍道:“这市场最热闹的是早上,咱们这时候到,其实好多都收摊儿了,早上可是人挤人的。” 白新羽嘴角抽动着,“啊……这就是……”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城镇吗,他欲哭无泪。 俞风城勾着他的肩膀,弯下腰,在他耳边低笑道:“你想象中的城镇是什么样儿啊?灯红酒绿?酒吧夜总会遍地?乖,打个飞的回北京吧。” 白新羽推开他,义正言辞地说:“我是来采购的,不是来玩儿的。”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说得好。” 白新羽任命地不再抱有遐想了,他掏出手机,惊喜地说:“哎呀真的有信号,太好了!”他开始四处拍照片。 陈靖老远叫他:“新羽,走了。” 白新羽拍完之后,跑了过去,“来,班长,你帮我拍张照片,要全身的。” 陈靖接过手机,“这儿也没什么好拍的啊。” 白新羽看了看周围买菜的大妈,卖菜的大爷灰突突的建筑和破旧的街道,心想这拍下来给他妈发过去,应该能博不少同情心,他道:“班长你就拍吧,你看我戴帽子脸比较瘦还是不戴帽子比较瘦?” 陈靖皱眉道:“都行。” “别都行啊,你把相框最底部贴着我的脚,这样显高……”白新羽摆了个飞吻的姿势。 陈靖按下快门。 “班长班长,多拍几张。”白新羽接着摆了好几个自以为酷帅的姿势,还没美够 呢,俞风城突然窜进了镜头里,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白新羽扭头看着他,“你干嘛呀!我发给我妈的,产生误会多不好。” 俞风城笑眯眯地看着他,“产生什么误会?” 白新羽一时语塞,用力推了他一把,“你走开,你站我旁边儿显我矮。” 俞风城却搂着他不放,高声道:“班长,给我们都拍几张。” 陈靖尽责地连按快门,把俩人推推搡搡地样子全都照了下来。 照完之后,白新羽接过手机,一张张挑了起来,“嗯,这个帅,这个帅。” 俞风城凑了过来,看着相片里的自己,“照得不错啊。” “有你什么事儿啊,我一会儿就把你删了。” “你敢,你别忘了你手机现在归我保管,你要是敢删我照片,我就把你的小电影发给你妈。” “我靠,你真缺德!”白新羽骂道。 俞风城哼了一声,“把我们的照片给你妈发过去,就说我……算了,我给!”他抢过手机,熟练地打开微信,把照片一一发了过去,任凭白新羽怎么抢也纹丝不动。 “我靠,你都说什么了?” 俞风城发完之后,把手机还给了他,满意地笑着。 白新羽拿过来一看,俞风城发的净是俩人的合照,还给他妈留言道:妈,这是俞风城,我在部队最好的朋友,他特别厉害,而且对我很照顾。 白新羽差点儿吐血,他指着俞风城的鼻子的手指直抖,“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俞风城咧嘴一笑,“子女在外,要学会报喜不报忧,你能不能懂事点?” “我怎么不懂事了,我正要跟我妈说我有六块儿腹肌了,比以前有男人味儿了,她是我妈,我的!你凭什么跟她说话!”白新羽抓着手机,转身跑了。 陈靖先带着他们去镇上的军区招待所登记了两间房,他们在招待所的餐厅吃了顿午饭,就出门买东西去了。 武清给他们列了张很长的采购单子,虽然每个星期后勤部都往部队送三次补给,但有些特别的作料还只能他们去当地新疆人的手上买,白新羽也因此见识到了好多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吃的、玩儿的、用的,看什么都新鲜有趣。他从家带来那些现金,总算找着地方花了,简直是看什么买什么,不一会儿,采购的东西还没买多少,他已经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了。 陈靖叹了口气,“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你吃得过来?” 白新羽嘿嘿笑道:“回去跟我战友分呗,还有东元和钱亮,他们知道我要来镇上,羡慕死了,我得给他们带礼物。” 程旺旺抓起一个地摊上的孜然,放在鼻尖嗅了嗅,“啧啧,这味道就是正宗。” 白新羽已经被满街的作料味儿熏得鼻子失灵了,卖作料的维吾尔大爷一看他们是穿军装的,笑得非常热情,拿着大铁称就要给他们称,称完了还给他们抓了两把。 那大叔旁边儿站着个维族姑娘,高鼻梁,红嘴唇,眼睛深邃明亮,眼睫毛就跟巴图尔那样又卷又翘,长得很是讨人喜欢,程旺旺在哪儿买东西的时候,白新羽就可劲儿冲着人家姑娘笑,维族姑娘胆子大,一点儿也不避讳,也就冲他笑,那眼睫毛忽闪忽闪的,闪得白新羽心头直痒痒,他心想要不要问个电话呢?可也没法联系啊……正幻想着呢,后脑勺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他“哎哟”叫了一声,回头一看,俞风城正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用嘴型说:找死啊。 白新羽不想在姑娘面前丢份儿,就也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干什么你!” 姑娘噗嗤一笑,躲一边儿去了。 俞风城把白新羽拽到自己背后,用宽阔地背挡着他,就是不让他看那个维族姑娘,白新羽趁机踹了他两脚,俞风城把他连拖带拽地弄到一边儿,跟提溜小猫似的捏着他的脖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朝人家没出嫁的女孩子挤眉弄眼的,万一她真看上你了,你就等着去做上门女婿,一辈子留在这儿吧。”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我就看她几眼就要娶她?” 俞风城点着他的脑门儿,连哄带吓的,“当地就这个风俗,你要是再多看几眼,一会儿她就找来好几个哥哥弟弟,把你抢回家去,你这辈子都别想走了。” 白新羽将信将疑,“真、真的?” “你不信就去找她搭讪啊。” 白新羽缩了缩脖子,他也分辨不出俞风城是吓唬他还是说真的,反正冒这个风险似乎不太值得。 俞风城拽着他的耳朵,“你听好了,不准乱看任何维族女人,也不准跟她们说话,要是真出了事儿,可没人管你。” 白新羽还真被吓住了,他以前也听说过各种民族的奇怪风俗,说不定俞风城说得是真的呢,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白新羽畏缩地点了点头。 俞风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陈靖和程旺旺提着东西走了过来,“你们俩干什么呢,过来拿东西。” 四人买了一下午,太阳也下山了,他们把能装车的东西都装车了,就开始寻觅晚餐。 程旺旺熟门熟路地把他们带到城镇火车站附近的一个餐馆,那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小馆子,却是门庭若市,热闹得不行,他得意地说:“这家馆子的烤串儿和拌面是当地一绝,嗯,闻着烤馕的香味儿没有?哎呀,馋死我了。”他使劲搓着手,“我每次来都想偷两手回去,可就连咱们班上的当地人都做不出这个味儿,就着烤羊肉喝上两斤白酒,那滋味儿,圆满了!” 换做以前,白新羽对这种看上去有些脏的小餐馆是打死都不会迈进去的,可是这半年多的经历让他已经彻底升华了,此时闻着从餐馆里飘出来的阵阵烤全羊的味道,他馋得都快流口水了,赶紧走了过去,一个膀大腰圆的维族大妈把他们领进了餐馆,塞在最角落的桌子里。 白新羽一招手,特帅地打了个响指,“给我菜单。” 大妈歪着脖子看着他。 程旺旺拍掉他的手,“有个屁的菜单,我去点去,你们坐着吧。” 白新羽又摸出手机,兴奋地发现他妈终于给他回消息了,他打开一开:新羽,你怎么黑了这么多啊,你这是在什么地方啊,你旁边的就是俞风城啊,这孩子可真高,长得可真帅。 白新羽赶紧给他妈回信:妈,我来镇上采购东西呢,这地方太破了,我感觉还没我们营区先进呢,妈,我想死你了。 李蔚芝给他发来一堆爱心符号:妈妈也想你,你看你,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白新羽心酸地跟他妈聊了起来。 他妈给他发了好几张照片,有自己新换的发型,有他爸减掉了十斤体重的样子,还有她给白新羽买的新衣服。 俩人说了半天,白新羽问道:妈,我哥怎么样了,他最近好不好? 那头沉默了半天,白新羽的心也跟着往下沉,过了一会儿,他妈发过来一段特别长的留言:新羽,你哥不太好,简隋林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狠狠坑了你哥一把,现在逼着你哥底价出卖公司股份,你爸说,公司可能保不住了,你哥现在躲起来不见人,也不知道怎么打算的,我给他打了好多电话他都不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妈妈好担心他。 白新羽脑子嗡得一声,顿时手有些发抖。怎 么会这样?他哥那么精明、那么强悍、那么牛逼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简隋林给阴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他哥那么心高气傲的人,现在会怎么样,连着被两个弟弟背叛,他哥……白新羽愧疚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他拿着手机走出了餐馆,给他妈打了个电话,他妈是情绪特别容易激动的人,一听到他声音就哭了,把事情讲得更详细了一些,白新羽气得浑身直抖,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揍死简隋林。他虽然当时也鬼迷心窍,做了对不起他哥的事儿,可是他始终是把简隋英当亲哥的,是真有感情的,那三套房子,实话实说,在他哥眼里其实算不了大事儿,而简隋林现在干的,跟他完全不是一个程度的,也是无法挽回的。 李蔚芝哽咽道:“新羽,你说现在怎么办呢?哎……问你你也帮不上忙啊。” “妈,你放心,我哥那么厉害,不会被这个打倒的,他休息一段时间自己会出来的。” “真的吗?” 白新羽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只能这么安慰着,他现在真是迫不及待想回家,这是来部队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不是为了自己想回家,而是为了他哥,他想回去帮他哥,哪怕只是揍小林子一顿出出气,可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干不了,说不定他哥见着他更生气呢。 挂了电话后,白新羽的情绪就有些低落了,回到饭馆,他们点的东西都上来了,他反而没什么胃口了。 俞风城推了推他,“怎么了?” 白新羽摇摇头,敷衍道:“想家。”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拿我手机这么久,没偷看里面的东西吧?” 俞风城挑眉,“你指什么?小电影?短信?” 白新羽瞪着他,“你看了什么?” 俞风城轻蔑地哼了一声,“一堆假胸假脸,让我看我都不想看。” “你懂什么,至少一多半儿是真的,我见过这么多女的,真的假的我分不出来吗。”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得意个屁,以后你也见不着了。” 白新羽没搭理他,心想等有一天我回家了,你还能管着我了? 陈靖道:“你们说什么呢?新羽,你没事儿吧,怎么哭丧着脸。” 白新羽问道:“班长,你说我能请假回家吗?” “请假?你想回家?” 白新羽点点头,“家里出了点儿事儿,我想回去看看。” 陈靖道:“ 除非是受伤,或者家里直系亲属病危、过世,拿着医院证明来请假,否则超过一个星期的假基本上批不了,就算能批,也会非常困难。” 白新羽一听这个,就知道没戏,他总不能为了请假撒这种不吉利的谎。 陈靖道:“你家出了什么事,很严重吗?” 白新羽叹道:“是我表哥……算了,肯定批不了。” 程旺旺嚼着羊肉,“两年后你就有探亲假了。” 白新羽心想,两年后我人都不在这儿,还要什么探亲假。 四人吃喝了一肚子,撑得舒舒服服地,走回了招待所。 他们喝了两瓶白酒,均是有一点儿上头,但还没醉,程旺旺嚷嚷着要打扑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他们买了两打啤酒、两盒扑克,回到了招待所,关起门来打牌。 开始说输的人喝酒,后来嫌喝酒没意思,程旺旺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就提议说要脱衣服,输的脱一件儿,赢了可以穿回来一件儿,谁先脱光,谁就一口闷一灌啤酒。 陈靖是个挺正经的人,就不同意,俞风城在旁边儿但笑不语,白新羽本来就是个没节操的,在酒吧里玩儿得比这没下限的多了去了,喝多了之后更肆无忌惮,就哈哈笑着说好,陈靖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玩儿了起来。 第36章 白新羽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赌运特别好,大部分时候都在赢,眼看着程旺旺和陈靖越脱越多,他兴奋过了头,有些得意忘形,气得陈靖踹了他好几脚。 “哎,又赢了又赢了,哈哈哈哈。”白新羽指着陈靖,“班长,脱啊,脱裤子!” 陈靖的外衣全都脱干净了,早已经打了个赤膊,现在就开始到裤子了,他郁闷坏了,但是碍于脸面,又不能在自己的兵面前耍赖,只好硬着头皮把裤子脱了,全身只剩下一条内裤。陈靖皮肤本来就比较白,精瘦的体型,肌肉看着很紧实,要是从背后看,就特别像学生,实际上他也才21,如果是按年龄去上学,可不就是大学生。 程旺旺笑得前仰后翻的,“哈哈哈哈,三班长,你快……快光屁股了哈哈哈哈。” 陈靖羞恼道:“我会赢的。” 此时程旺旺也就比陈靖多一条裤子,俞风城身上还有背心,白新羽最得意,只脱了外衣。 四人又打一盘,结果陈靖又输了,白新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靖气得把牌一扔,然后摘下眼镜扔到了牌堆里。 “班长,哈哈哈,脱吧,反正我们又不是没看过。”白新羽戳着陈靖的胳膊,一脸坏笑。 陈靖指着自己的眼镜,“我脱了。” “这不算,你耍赖。” 陈靖梗着脖子,“我没耍赖,眼睛也是我身上的穿戴的东西,怎么就不能脱。”脱下眼镜后,他立刻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了一点儿,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颇有几分少年人的率性,比他平日里正经八百的模样灵动多了。 白新羽撅着嘴,“班长耍赖。” “我没耍赖。” “你就耍赖。” “我没有!”陈靖也是喝多了,也开始不顾形象地胡搅蛮缠起来。 程旺旺把手伸到陈靖面前晃了晃,“三班长,你近视多少啊?不戴眼镜能行吗?” 陈靖推开他的手,“我不近视。” “啊?你不近视你戴眼镜干嘛?” 陈靖不自在起来,吭哧了半天,才低声说:“我不戴眼镜显得像小孩儿,没法管人。” 白新羽一把抱住陈靖的脖子,醉醺醺地说:“我看看,我看看班长的脸。”说着就把脸凑了过去,几乎贴到陈靖脸上。 俞风城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一把把他扯了回来,“撒什么酒疯啊你。” 白新羽身子一歪,几乎坐在了俞风城腿上,他赶紧撑住身体,朝陈靖伸出胳膊,“班长,你是我班长吗?长得不像啊。” 陈靖拍开他的手,“你还玩儿不玩儿。” 白新羽用力甩了甩脑袋,“玩儿,我今天非把班长的内裤脱下来不可!” 陈靖恼道:“我不会总输的!” 白新羽爬下床,“我、我先上个厕所,憋死我了……”他跑到卫生间,舒舒服服地解决了一下。出来之后,他得意洋洋地说:“嘿嘿嘿嘿,先把班长扒光,再把旺旺哥扒光,再……”白新羽看了俞风城一眼,“你就算了。” 俞风城挑眉道:“为什么我就算了?” 白新羽哼道:“我不想看你光屁股。” “是不是怕看了自卑?” 白新羽一时语塞,大声嚷嚷道:“谁自卑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摩拳擦掌地跳上床,“来吧!” 四人打了一盘儿,却没像白新羽想象中的大获全胜,反而自己输了一局,他并不气馁,接着玩儿,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厕所出来后,好像运气也被排泄进了马桶里,他连输了好几把,最后陈靖和程旺旺的裤子都穿回去了,他却脱得只剩下内裤了。 白新羽不信邪,又玩儿了一盘,结果又输了,他看着自己仅剩的那条内裤,气得要抓狂,“这不可能,这怎么回事儿?你们……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 俞风城无辜地说:“能干什么?” 白新羽用醉得混沌的大脑想了想,“你们联合起来堵我的牌!” 程旺旺眨巴着眼睛,“没有啊。” 陈靖哼笑一声,不说话。 白新羽哭闹道:“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是不是” 俞风城抓住他的肩膀,“别废话,你脱不脱。” 白新羽抓紧了内裤,“你们耍赖。” 陈靖咧嘴一笑,“你哪只眼睛看我们耍赖,脱!” 程旺旺也跟着起哄,“脱!脱!” 白新羽抓着内裤不松手,说也起来,平时去洗澡的时候他们都比赛谁脱得快,可是这时候脱,让人格外地不情愿,大概因为这是惩罚性质的,脱了就代表“输了”。 俞风城阴笑道:“不脱是不是,要不要我帮你?” 白新羽大喊道:“我自己来!”他心一横,动手把内裤给脱了,狠狠往 床上一甩,“怎么样,我脱了!” 几人大笑起来。 白新羽羞愤交加,“再来,我就不信邪了!” 陈靖笑道:“哎呀,困了,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是啊,早点休息吧,不然明天坐车难受。” 白新羽瞪大眼睛,“你们想走?没门儿,接着玩儿!” 陈靖拍了拍他的脑袋,“太晚了,睡觉吧。” 白新羽一把拽着陈靖,“不准走,你们不准走!” 程旺旺把一罐啤酒塞到他手里,“来来来,喝酒,脱光要一口闷,别耍赖啊。” 白新羽忿忿地接过啤酒,“我不耍赖,你们也别想赢了就跑。”他接过啤酒,仰起脖子开始往嘴里灌,那一灌啤酒喝得他要吐血,酒液顺着他嘴角流到了脖子上、身上。 一口气喝完一罐,他把啤酒一扔,睁眼睛一看,屋里没人了。他瞪大眼睛,愣了半天,一抹嘴,大叫道:“人呢!人呢!给我……”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浴室走了出来,俞风城赤裸着上身,健美的胸腹肌在宾馆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映出性感的小麦色泽,他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新羽,“别叫唤了,他们回房间了。” 白新羽傻眼了,他怔了半天,声音突然小得跟蚊子嗡嗡似的,“他们……回……房间?那、那你……” “他们不愿意跟你睡,所以只能我代劳了。”俞风城走了过来,双手撑着床,俊美的脸蛋凑近了白新羽的脸,“今晚咱们做点儿什么呢?” 白新羽连滚带爬地退到了床里,发现自己光着屁股后,马上撩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小丁丁,他惊恐地看着俞风城,“你想干什么!” 俞风城爬到床上,把白新羽直逼到了床角,他在白新羽脸上轻轻呵了口气,“想干你啊。” 白新羽大叫一声,用大脚丫子踹住了俞风城的前胸,“你别耍流氓啊!” 俞风城低笑道:“我要是耍流氓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白新羽紧张得舌头直打架,“你以为我他妈会跟你住一间房吗,我现在就去另开一间!开十间!我把整个招待所包下来我挑一间离你最远的……” “这是军队的招待所,不是你有钱就能住的。” “那我另找……” “这是镇上唯一一家正规旅馆,剩下的人生安全可未必能保证,你敢住吗 ?”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很是犹豫。现在都半夜两点多了,外边死冷死冷的,他人生地不熟,万一去外边儿碰上个比俞风城还变态的想劫色,他这种花样美男岂不是很危险! 俞风城低笑道:“你要是想出去,我也不拦着你,去吧。” 白新羽咬着嘴唇,“你……班长他们可就睡隔壁。” “这旅馆是刚解放的时候造的,那个年代,用的可都是最好的红砖,而且为了防寒,墙还特别厚,隔音效果顶级,不信你喊两嗓子试试?” 白新羽快哭出来了,“大哥,你别逗我了,咱好好睡觉行吗。”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的倒霉样儿,心里乐得不行,他的鼻尖几乎贴到白新羽脸上,轻轻皱了皱眉,“你浑身酒味儿,臭死了,去洗澡去。” 白新羽摇摇头,“不洗。”洗干净了给人家上啊,他又不是缺心眼儿! 俞风城威胁道:“要么你自己洗,要么我帮你洗,你选一个。” 白新羽哀声道:“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俞风城一把拽开了他的被子。 白新羽猛往墙里缩,“我洗我洗,我自己洗。” 俞风城稍稍退开点儿,白新羽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往浴室冲去,那光着屁股逃窜的模样把俞风城逗得差点儿笑出来。 白新羽在里面洗了半天,都没出来,把俞风城都等烦了,他去敲了敲门,“喂,你好了没?我也要洗啊。” 里面没人回答。 俞风城皱了皱眉,推开门一开,白新羽居然倒浴缸里睡着了。俞风城翻了个白眼,过去把莲蓬头关了,拍了拍白新羽的脸,“喂,醒醒,你是不是想感冒啊?” 白新羽睁开眼睛,恍惚地看着他。 俞风城拽过浴巾,把他全身包了起来,“擦干净。” 白新羽一边打哈欠,一边擦着身体,擦着擦着,跟突然回魂儿了似的,猛地抬起头,用浴巾遮住自己,“你干什么?我洗澡呢。” 俞风城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洗个屁,你都快淹死了。”他把白新羽从浴缸里拎了出来,“站那边儿去,把头发吹干。” 白新羽裹上浴巾,去吹头发去了,一边吹,还一边戒备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自顾自地脱了衣服,跨进浴缸,冲起了澡。 那浴室面积很小,大概只有一辆面包车 的长宽,俞风城洗澡的时候,莲蓬头里的水时不时都能撒到白新羽身上。白新羽一边吹头发,一边偷偷看着俞风城。 本就狭小的浴缸,俞风城这人高马大的往里一站,视觉效果简直就跟个脸盆似的,他闭着眼睛,用水从头顶开始淋,修长的身体上无数道水珠顺流而下,衬得他的皮肤都在发光一般迷人,那鼓囊囊的胸肌、平坦结实的腹肌、挺翘的屁股、还有那两条长得令人发指的腿,换做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忍不住赞叹这么一副鬼斧神工的好身材,身为男人,更是无法忽视挂在俞风城两腿间那个大物件,白新羽不小心就看呆了。 俞风城把莲蓬头卡在墙上,用手抹掉脸上的水,一扭头,正好对上白新羽发愣的样子,白新羽如梦初醒,猛地扭过了头去,拼命摸着那短短的板寸。 俞风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喂。” 白新羽假装没听见。 “你就那么短的头发,用得着吹这么久吗。” 白新羽道:“我吹完了。” “你刚才在偷看我吧。” “你看错了。”白新羽放下吹风机,匆匆擦了擦头,就打算出去。 俞风城跨出了浴缸,带着一身淅淅沥沥的水走了过来,拦住了白新羽的去路。 白新羽身体拼命往后缩,“我刚擦干净,你离我远点。” 俞风城把白新羽堵在自己的身体和洗手台之间,“你刚才有没有偷看我?主要看哪儿了?” “我他妈没看你,我喝多了,发、发呆。”白新羽现在还觉得头晕脑胀,他确实喝多了,要不然也不能看着看着就出神了,都不知道自己那十几秒在想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你没看我?你当我是瞎子啊,说,看哪儿了,说得好我就放你走。”俞风城故意贴近他,“哪里那么吸引你?” 白新羽快被他弄得神经了,他哀求道:“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快困死了,你别闹了行不行?” “到底看哪儿了?”俞风城拉过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宝贝上,邪笑道:“是这里吗?” 白新羽吓得嗷了一声,一把推开俞风城,夺门而出,跟兔子似的钻进了被子里,死死捂住头,他听到浴室里传来俞风城得逞的笑声,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过了一会儿,俞风城洗完澡出来了,白新羽此时脑袋发懵,按理说困得不行,应该倒头就能睡,可他就 是睡不着,也不敢睡,他生怕自己睡着了,贞操就他妈没了。 俞风城道:“你睡着了吗?” 白新羽心里骂道,傻逼,真睡着了会回答你吗。 俞风城走到了他床边,抓着他的被子,“你这样会闷死的。” 白新羽死死揪着被子。 俞风城硬是把他的被子给拽了下来,“真想憋死啊,你都不用呼吸吗?” 白新羽闭着眼睛,就当自己晕过去了。 俞风城低下头,轻轻嗅了嗅白新羽的脖子,“嗯,香多了。” 白新羽能闻到俞风城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那刚才被他嫌弃得要命的廉价洗发水,怎么现在闻起来这么的…… 俞风城在他耳畔低低地说:“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白新羽猛地睁开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俞风城笑道:“你果然装睡啊。” 白新羽看得出来,俞风城也有点儿喝得兴奋了,明显比平时还话多,还不要脸,他刚要拒绝,俞风城已经掀开被子钻进了白新羽的被窝里。 白新羽抬腿就想跳下床,却被俞风城一把搂住了腰,硬是拽了回来,两腿还缠住了白新羽的腿,手脚并用地死死把他抱在怀里,俞风城用力吸了一口白新羽脖颈间的味道,低笑道:“你别紧张,我要真在这儿上你,明天你该走不了路了,我怎么跟班长交代啊,所以你老实点儿,难得出来一趟,一起睡嘛。”最后那句话,竟然还带了点儿撒娇的味道。 白新羽觉得自己实在摆脱不了俞风城无尾熊似的钳制,他很没骨气地妥协了,“就……就睡觉啊。” “就睡觉。”俞风城把脸贴着白新羽的肩膀,闭上了眼睛,还不忘指挥道:“关灯。” 白新羽伸手关了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小城镇有小城镇的好处,入夜之后非常安静,耳边机会听不到一点杂音,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被无限地放大。 白新羽试图放松下来,可是根本办不到。俩人现在都穿着裤衩背心,赤裸的四肢紧紧贴在一起,白新羽甚至能感觉到俞风城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肌,正一下一下挤压着他的胳膊,他胯骨的位置,正好抵着俞风城的下身,那绵软的肉块儿时不时提醒着他,自己正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睡觉,而他除了紧张,甚至还有一丝刺激,俞风城身上清爽的香味儿不断地涌进他鼻子里,让他感觉脑袋更晕了。 他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就翻转着身体,想尽量离俞风城远一点儿,至少别这么紧贴着。 俞风城哑声道:“别乱动,找死是不是。” 白新羽身体一僵,感觉抵在他胯上的东西,有点儿蠢蠢欲动,他小声说:“不翻身我睡不着,我睡觉不老实的。” “忍着。” “不行,我真睡不着,要不我去另一个床吧。” 俞风城温润的嘴唇轻碰着白新羽的耳朵,“我说,忍着。”然后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子,“真暖和。” 那沙哑有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徐徐响起,让人有种格外温柔的错觉,白新羽的心脏不小心漏跳了一拍儿,他轻声道:“咱能不这么睡觉吗,你快勒死我了。” 俞风城稍稍松开了手,“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不是困吗。” “你这样我睡得着吗。” “为什么睡不着?”俞风城低笑道:“是不是满脑子都是我?” 白新羽急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俞风城的手轻柔地摸着白新羽的肚子,“别装了,你真的还能把我当战友看吗?咱们俩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你不也挺爽的。说实话,你刚才在看我哪里?好看吗?” 如果不是在黑夜中,白新羽真担心俞风城看到自己烧红的脸,俩人现在的对话,简直就像是小情人在斗嘴,实在吓死人了。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肚子,“说话啊,好看吗?”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你有的我都有,我看你干嘛。” “你的没我的好呗。”俞风城低笑两声,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白新羽的小兄弟。 白新羽立刻缩起了腰,“靠,说好了只睡觉!” 俞风城照着他的脸颊啵了一口,“我没说不是啊,睡吧。” 白新羽泄气地闭上了眼睛,他觉得俩人现在的状况特别滑稽,明明谁都睡不着,偏要努力装睡,图什么呀? 就这么又僵持了十来分钟,白新羽终于忍不住了,他推开俞风城就想起来,俞风城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眯着眼睛说:“谁让你起来的。” 白新羽急了,怒道:“这怎么睡觉啊,老子快困死了!你他妈爱干干,不干滚开!” 俞风城眼睛一下子亮了。 白新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立刻震惊了,“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睡…… ” 俞风城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唇,有些粗暴地亲吻着,那火热的吻简直向要人吞进肚子里一般,灵滑的舌头钻进了白新羽的口腔,扫荡着他的牙床和舌头,尽情地够缠着,白新羽推拒着俞风城的胸膛,却被抓住手腕压在了床上,俞风城就像突然苏醒了的野兽一般,毫不留情地侵略着自己的猎物,白新羽意识到,俞风城这是一直忍着呢,要不是自己脑袋发懵了……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白新羽被他亲得根本喘不上气来,本来就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此时更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俞风城在接吻上有点儿技巧,这一个湿吻又霸道又情色,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欲望调动了起来,白新羽从前只跟女人接过吻,没有那个女人接吻的时候是这么带有攻击性的,这种粗暴的、带劲儿的、新鲜的感觉,让白新羽有一瞬间的迷乱。 就在他被亲得发懵的时候,俞风城的一只手已经探进了他的短裤里,精准地握住了小小白,寸着劲儿一掐,白新羽感到些微的疼痛,但同时又相当刺激,他几乎一下子就硬了起来。 第37章 “唔……”白新羽轻哼了一声,他伸进被子里抓住俞风城手,“别……别摸了……” “不摸?你确定?”俞风城低笑一声,“可你都硬了,怎么办呀。” “你……你摸当然会……会硬……”白新羽被他亲得脑袋发懵,自己的命根子被人掌握在手里,肆意玩弄着,那种感觉简直让人……让人欲罢不能啊,好舒服…… 白新羽又情不自禁地夹紧了腿,感觉俞风城时而温柔时而激烈地抚弄,身体跟过电一般,越来越酥麻,他就跟一趟烂泥一般躺在俞风城身下,闭着眼睛直哼哼。 俞风城抓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宝贝上,“别光顾着自己享受。” 身为男人,白新羽觉得俞风城说得很有道理,于是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大大的小小俞,男人毕竟对男人的身体结构更加了解,知道怎么让自己快活,他就像平时自己打飞机那样,摸着俞风城的东西,渐渐感受着那大宝贝在他掌心里变硬、胀大,那感觉真是非常神奇,毕竟他可是第一次感受别的男人的东西硬起来的过程,原来跟他的差不多,只是雄壮了一些,光是握在手里,好像都能感觉到那玩意儿勃发的生命力。 俞风城粗喘出声,火热的吻流连在白新羽的唇瓣间,白新羽那颗精虫上脑的大脑已经装不下什么理智了,主动含住俞风城的舌头,舔弄吸允起来。 白新羽这个人,虽然是二百五了点儿,可却跟所有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一样,在女色上一直都是超前一步的,十来岁就开始和比自己大的女人胡混,这六七年来就没断过女人,这半年的禁欲生活,就跟突然让一个瘾君子戒毒一样,而且戒得特别生硬,还没有药物辅助,因此白新羽戒的是肝肠寸断,这时候俞风城时不时拿点儿料诱惑他,他尽管知道那货不对板,他不该要,可是和人缠绵的滋味儿是如此地美好,那火热的吻、滚烫的皮肤、粗鲁却又痛快的爱抚,让白新羽寂寞的身体能得到很大的满足,他就越来越抵抗不了俞风城的进攻了,所以说男人是直立行走的jb,这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俩人裹在被子里,像两条成虫一般蠕动着,互相抚慰着对方的欲望,用仿佛要把对方吞进肚子里的方式接吻,在对方的耳朵上、脖子上、锁骨上,均留下暧昧的吻痕。 白新羽抵抗不住那快感的侵袭,身体颤抖得厉害,稀里糊涂地就在俞风城手里射了出来。发泄出来之后,他更是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眼睛困顿得几乎睁不开,很想就这么睡 过去。可他感觉得到,俞风城的大宝贝还杵在他手里,来回摩擦着,他却连动都不想动了。 俞风城亲着他的嘴角,轻哼道:“你射完就算完事儿了?我怎么办,嗯?” 白新羽嘟囔道:“不知道,我想睡觉……” “想得美。”俞风城用沾满了浊液的湿乎乎的手摸着他的大腿、臀瓣,最后手指滑进了白新羽的臀缝间,探向了一个隐秘的区域。 当白新羽感觉到俞风城的手指在摸什么地方的时候,他猛地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俞风城的手,声调都变了,“你干什么?” 俞风城粗声道:“你说呢?” 白新羽吓得赶紧捂住屁股往后退,跟男的亲亲摸摸的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损失什么,还爽到了,可是这不表示他可以接受被男的爆菊啊。 俞风城按住他的腰,眯起眼睛,“这时候你想跑?” 白新羽哭丧着脸,“不要,我、我真不……我不干,大哥,你饶了我吧。”俞风城眼里升腾着兽性的光芒,他吓得都语无伦次了。 俞风城欺身把他压在床上,轻声道:“晚了。”他轻易就按住了白新羽发软的四肢,手指借着浊液的润滑,硬是挤进了那隐秘处。 白新羽哇地大叫了一声,剧烈地挣扎起来,“妈呀,救命啊我要被强奸了啊啊啊啊!” 俞风城一手扣住他两只手腕压在床上,闷声道:“老实点儿。”说着用膝盖顶开了白新羽的腿,强势地进攻。 白新羽连哭带叫的,怎么都不干,到最后干脆一会儿喊“班长”,一会儿喊“哥”,一会儿喊“妈”,已然吓得神经错乱了,虽然是喝了酒,可是拼命挣扎起来,力气倒也不小,俞风城烦躁不已,只得抽出了手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恶狠狠地说:“爽完了想不认账是吧。” 白新羽鼻涕眼泪一把,“不是、不是不认账,这账他妈不平等,凭什么你就是摸摸我,我就要给你……给你……我不要,我报警啊我警告你。” 俞风城啼笑皆非,“你报,手机有电有信号,你现在就报。” 白新羽哇哇大叫,“强奸啊——” 俞风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矮下身,深邃的双眸直视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你射了,我没射,这账怎么平等?” “我……”白新羽忍辱负重地说:“我给你撸出来总行了吧。” “不行,你以为我这么好打发?”俞风 城拍了拍他浑圆的屁股蛋子,“我现在只想插进这里面。” 白新羽拼命捂着屁股,“不行,我跟你拼命。” 俞风城用自己粗大的宝贝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大腿根儿,“想让我不插进后面也可以。”他捏着白新羽的下巴,露出邪佞的笑,“你给我用嘴。” 白新羽瞪大了眼睛,“你、你他妈说什么?” 俞风城的指腹滑过他被亲得通红的唇瓣,一字一字清晰地说:“用嘴。” 白新羽想也没想,狠狠推了他一把,翻身就想跑,可还没爬到床沿,就被俞风城抓住了他的脚踝,一把拖了回来,俞风城把他的裤子彻底从腿上扯了下来,欺身顶了上去,滚烫的大宝贝直接抵在了白新羽光滑的屁股上,那惊人的触感让白新羽浑身猛地一颤,他哇哇乱叫,“啊啊啊救命啊!” 俞风城低笑道:“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想插进这里,你就躺着好好享受吧,我会让你终身难忘的。” 白新羽差点儿飙泪,可不终身难忘,有哪个男人能忘记被人爆菊的经历。俞风城已经摸着他的臀肉,再次试图把手指顶进来,他意识到俞风城是来真的,真的是来真的!他崩溃地大叫:“我用嘴,我给你用嘴!” 俞风城顿了顿,松开了他,呵呵一笑,“真的?” 白新羽瘫软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同时还不忘捂住屁股。 俞风城趴在他身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肌肉,在他耳边轻轻呵气,“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反抗到底呀。” 白新羽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俞风城在他嘴唇上重重亲了一口,露出魔性的笑容,轻声道:“玩儿过69吗。” 白新羽一激灵,瞪大了眼睛。 俞风城用极具蛊惑性的嗓音循循善诱,“我让你在上面,保证你爽。”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光是在脑海里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整个人就要爆开了。俞风城对他做的,都是他没做过的、新鲜的、偏偏又刺激十足的,就在前一秒,他还觉得让他给一个男人做口活,那想自杀的程度,也就仅次于被男人爆菊了,可俞风城的提议让他觉得自己就算没占便宜,但好像也没吃亏,而且,听上去又淫荡又放浪,让人内心深处居然隐隐有些期待。 俞风城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了自己身上,用命令的口气说:“转过去。”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显然还没过心里 那道坎儿,俞风城威胁道:“后悔了?没事儿,你随时可以后悔,趴下让我干就行了。” 白新羽心一横,把身体转了个方向,羞耻地把屁股对着俞风城的脸,在叉开腿跨在俞风城前胸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脑海里名为理智的某样东西已经死了。 俞风城伸长了胳膊,按了下他的脑袋,“含住。” 白新羽迎着头皮俯下身,对着俞风城那狰狞的性器,迟迟下不去嘴…… 俞风城却已经拉过他的腰,把他那半软的性器抓在手里揉弄了几下,然后张开嘴,用舌头轻轻舔了舔。 白新羽如遭雷击,身子猛地一抖,几乎一下子就有了反应。 俞风城往上拱了拱腰,示意他快点,那昂扬的性器不小心戳到了白新羽的脸上,白新羽一阵恶寒,他轻轻握住了俞风城的大宝贝,心里涌上奇怪的感觉。 俞风城已经张开嘴,把他的性器含了进去,用舌头卷着那凸起来的阳筋,使劲逗弄着。 白新羽感觉腰一下子酥了,猛烈的快感从下腹处袭来,让他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俞风城拍了下他的屁股,催促着。 白新羽实在是被伺候舒服了,想着这么互相那啥一下,也不算丢份儿,索性心一横,张开嘴,把俞风城的大肉棒含了进去,他被那种诡异的、羞耻的感觉给震撼住了,含了一下马上吐了出来,他一吐出来,俞风城就照着他的屁股连拍了两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张开嘴,忽略掉心里障碍,可能这件事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他感受着俞风城的唇舌在他的宝贝上下的功夫,自己也学着俞风城那么舔了起来。 俩人的性器都得到了湿滑口腔的温柔对待,在丢掉了最初的羞耻后,他们互相舔弄、吞吐着对方的肉棒,逗弄着对方的欲望。白新羽感觉得出来,俞风城绝对也是第一次做这个,比他那些女朋友生涩多了,可即使是这样,也足够白新羽血脉愤张,浑身如过电一般舒爽了。 俞风城不断向上耸动着腰,把自己的宝贝送进白新羽的嘴里,白新羽的口腔被那大肉块胀得满满的,嘴都麻了,那肉棒的顶端微微渗出的液体,都进入了他嘴里,混合着他的唾液,不断地顺着那肉棒留下,把俞风城的下腹处弄得湿糊一片,他还不住地往上顶,顶得白新羽几次想吐,却别俞风城按住了后背,不让他起来,只能认俞风城的肉刃在他口腔内肆意进出,白新羽无法想象,这么粗大的家伙,如果真的插进他屁股里,他会不会真的被干死。 俩人保持着那淫荡的姿势,互相吞咽着对方的宝贝,这回,俞风城和白新羽一起射了出来。 痛快地发泄完后,白新羽累得瘫倒在俞风城身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 俞风城把他抱了过来,大概是爽了一把心情好,难得温柔地亲着白新羽的额头、鼻尖,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俊美的脸蛋,脑内不断地重复:这是个男人,这是个男人,这他妈是个男人啊!他怎么会沦落到跟男人滚床单的地步,还干了那样、那样和那样的事,妈呀,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俞风城抚摸着他的后腰,舔着他的嘴唇,低笑道:“你怎么又傻了,看我看呆了?” 白新羽轻声道:“放屁。”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可俞风城却舔着他的眼皮,把他的睫毛都舔得湿漉漉的,他愤而睁开眼睛,目光确实有些闪躲,不太敢看俞风城戏谑的眼神,“还不睡觉,我困了。” “你睡啊,没人拦着你。”俞风城把他抱进怀里,轻声说:“这次虽然也算是酒后乱性,可你这回清醒得很好,明天早上起来你如果敢不认账,哼哼。” 白新羽疲倦地说:“你让我认什么账啊,你又不会怀孕。” 俞风城啪地在他屁股上狠拍了一下,白新羽“啊”了一声,敢怒不敢言,“你干嘛呀,我哪儿说错了。” 俞风城眯着眼睛,“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白新羽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你说是什么关系?” “我让你说。”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勉强算炮友吧。” 俞风城眼底的情绪变幻莫测,让人很是难捉摸,但白新羽可以感觉出来他不太高兴,半晌,他歪着嘴角一笑,“对,炮友,所以以后不准躲着我,知道吗?” 白新羽任命地叹了口气,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堕落于不正当男男关系,却无法挽救,把他拖进这个泥潭的,正是自己一开始千方百计躲之唯恐不及的那个人,事实证明自己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可俞煞星不愧是俞煞星,躲都躲不起,如果不是他,自己肯定也能靠五指姑娘度过寂寞的两年,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居然连在部队都能发展出炮友来,想来想去,也只能怪自己魅力四射了。 俞风城用被子把俩人裹紧了,“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暖气不给力,白新羽感觉越来越冷了, 于是也不自觉地往俞风城怀里靠了靠,最后更是破罐子破摔地把那只无处可放的手搭在了俞风城的腰上,人类的体温真是世界上最舒适的温度,让人很容易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没亮,俩人的生物钟已经把他们从睡梦中唤醒了,白新羽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放在以前,打死他也不相信自己能无障碍地早上五六点起床,现在却已经习以为常。俞风城也醒了,他一把搂住白新羽的腰,“看时间。” 白新羽看了看手机,“五点四十。” 俞风城哑声道:“再睡二十分钟。”说着把脸埋进了白新羽的颈窝处,早上真是太冷了,俩人其实都不愿意脱离这份温暖。 白新羽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仔细回想着他来到部队这半年多生活的点点滴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一步步被俞风城给放倒了呢?明明当初坚贞不屈、誓死不弯,现在居然跟一个男人光着屁股抱在一起,还觉得怪暖和怪舒服的。他是不是被洗脑了?还是因为周围都是男人,他已经自甘堕落了? 六点的时候,宾馆打来了叫醒电话,俩人都起床了。 白新羽进浴室拿冰水洗了把脸,整个人彻底醒了,出来正对上俞风城,感觉一阵尴尬。 俞风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忘了昨晚上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吧。” 白新羽故作轻松地说:“没忘,记性好着呢。” 俞风城朝他伸出胳膊,“过来。” 白新羽走过去,“干嘛?” “亲一下。” 白新羽忍不住道:“你幼不幼稚。” “亲一下啊。”俞风城指着自己的嘴唇。 白新羽别别扭扭地凑了过来,照他嘴唇上啵了一下,俞风城两手握住他的腰,低下头,加深了这个早安吻。 亲完了之后,俞风城看着他笑了起来,一副猫偷吃了罐头得逞的模样。 白新羽脸皮又开始发烫,他以前觉得自己挺厚颜的,跟俞风城认识之后,动不动就脸红,真是邪了门儿了。 这时,他们的房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陈靖的声音,“新羽,风城,你们起来了吗?” “起来了。”白新羽赶紧去打开门,陈靖和程旺旺已经穿戴整齐,俩人的脸都有些浮肿,一看就是宿醉的模样。 陈靖看着他充血的眼睛,笑道:“都喝多了吧,让你们喝,走吧。 咱们再去早市买点儿东西,然后就该回去了。” 白新羽开始还有些担心他们在隔壁听着什么,毕竟昨天他好像挺大动静的,但是看俩人神色如常,看来俞风城说得是真的,这家招待所的墙隔音效果真的很好,想到这里,他不仅打了个寒颤,也就是说,昨晚上俞风城要真把他那啥了,他真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他啊。 他们起大早去赶早市,那条街比昨天下午他们来的时候要热闹了好几倍,简直是人挤人,好像整个城镇的人都出动了似的。他们在一个很热闹的早餐铺子吃了大烤馕和羊奶,然后就开始大肆采购。 白新羽依旧是有钱不花憋得难受,看什么都想买,甚至还买了一套维族人的衣服,像模像样地套在了身上,程旺旺觉得好玩儿,就让他脱下来给自己试试,他干脆就给三人一人买了一套,拿着手机拼命拍照,兴奋得跟来旅游似的。 正在他们拍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显然是有人起冲突了,四人随着人群挤了过去,均是一惊,那不是昨天卖给他们孜然的那个维族大爷们吗,旁边还有那跟白新羽眉目传情了几下的他的女儿,另一边则是几个壮实的年轻人,他们用维族话叽里呱啦地吵着架,听周围人说,是因为摊位的位置问题吵起来了,那维族大爷先来,那几个年轻的非让他让位置,还挥舞着拳头恐吓着。 白新羽看着那吓得快哭出来却还想挡在自己父亲身前的姑娘,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英雄救美一把,却又不敢自己上,就推了推陈靖,“班长,咱们为民除害去。” 他依然陈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毕竟就算是以陈靖一个人的武力值,上去几脚就能把这几个混混给踹趴下,可是陈靖却皱着眉摇摇头,“当地人的冲突我们汉人不能管。” “啊?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不能管。”陈靖道:“你拿手机报警。” 可是报警已经来不及了,那混混一脚就把大爷踹倒在地,然后去揪那姑娘的辫子。 俞风城笑着拍了拍陈靖的肩膀,“班长,咱们现在不是汉人啊。” 陈靖一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反应过劲儿来了,低声道:“别打残了,上。” 说着把买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第一个蹿了出去,一脚就把那个踹人的混混撂倒在地,脚尖对着男人的肚子上狠踹了一脚,那人立刻吐出一对泄物,爬都爬不起来了。 旁边的同伙一拥而上 ,有的甚至摸出了弯刀,俞风城也冲了过去,一把抓着那个握刀人的胳膊,一个手刀劈了下去,那人疼得大喊一声,就松了手,俞风城夺过他的刀,拿刀把狠狠敲了下他的后脑勺,把人敲趴下了。 程旺旺和白新羽也扑了上去,抓着个人就开练。程旺旺别看平时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狠,在不致残的前提下,怎么疼怎么打,白新羽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就再没跟人打过架,都是别人打他,他别他哥打过,被高利贷的打过,到时候他别说反抗了,没吓得尿裤子都不错了,可是从到这群混混面前的时候,他猛地发觉,这些人的速度怎么这么慢,出拳软趴趴的,侧踢的姿势太不标准了,下盘还不稳,用脚一勾就能放平,再对着肚子两脚,人就起不来了,这些看上去壮实的年轻人,居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半年来他从来没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成长了多少,今天他大概知道一点了。 “当兵的,他们是当兵的!当兵的打人了!”一个混混指着俞风城大叫。 原本俞风城动作太大,把前襟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绿军装。俞风城上去一脚就把他踹翻了。 陈靖看那些都爬不起来了,抓着俞风城和白新羽叫道:“赶紧跑。” “啊?什么?” 白新羽正尽情挥洒汗水,体会着当英雄的快感呢,这时候哪儿舍得走了,他应该过去温柔地把那姑娘扶起来,潇洒地整整衣襟,说“你没事吗?”,然后环视四周,接受百姓们的敬仰,这他妈还没演完呢,他怎么能走呢! 陈靖抓着他领子把他拽了出来,以命令地语气说:“撤!”说完拎起地上采购的东西,一溜烟地跑出去好几十米,剩下三个人气喘吁吁地也追了上去。 四人以百米冲刺地速度一口气跑出去五六百米,拐了弯儿绕紧了小巷里,最后回到了他们的车的地方。 把东西把车上一放,四人各个气喘吁吁的,半天直不起腰来,他们目目相接,最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38章 坐上车之后,白新羽开始跟驾驶员吹嘘自己刚刚如何神勇无敌,把那些混混打得东倒西歪,拯救了一对可怜的父女之类的,驾驶员听得乐呵呵的,却没怎么说话。 白新羽最后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个姑娘受伤没有。”白新羽想起她对忽闪忽闪的长睫毛,还怪可爱的。 俞风城修长的手指跟抓篮球似的扣住白新羽的脑袋,把他的脸转了过来,讽刺道:“我把你在这儿放下,你回去看看?” 白新羽拍开他的手,“我就随口说说。”这都跑出去十多公里了,开玩笑呢。 对比白新羽的兴奋和俞风城的平淡,陈靖、程旺旺还有那老驾驶员似乎就不那么轻松了,白新羽也发觉了不对劲儿,就问道:“班长,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啊。” 陈靖道:“没事儿。” 白新羽把脸凑了过去,一伸手,快速把陈靖的眼镜给摘了下来,嘻嘻笑道:“班长,你不近视就别戴眼镜了,你不知道带久了眼球容易变形吗。” 陈靖把眼镜给抢了过来,“再长老一点儿我就不带了。” “班长,你今天那个旋风腿太带劲儿了,我要是有空给你拍下来就好了……不是,我不明白啊,咱们干吗跑啊,这不是好事儿吗。” 程旺旺拍了拍他,第一次用有点儿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别问了,老实坐着。” 白新羽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有些不太对劲儿?他想起班长说的“汉人不能管”,隐约觉得跟这个有关,他也就识相地闭了嘴,没再问。那个时候,白新羽确实不知道当地的一些敏感情况,自然也就不理解为什么这种行侠仗义的事儿他们要干得跟小偷似的。 在车上颠簸了五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军营。 一回宿舍,带了一堆乱七八糟礼物的白新羽就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欢迎,他拿着几样好吃好玩儿的,就屁颠屁颠地去找冯东元和钱亮去了,仨人趁晚饭前的休息时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吃着个头大又香的奶油巴旦木,钱亮一边吃一边拍白新羽的大腿,“行啊,没忘了兄弟们,这玩意儿吃着真上瘾啊。” 冯东元笑道:“确实味道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个东西,看着像山核桃。” 白新羽兴奋地跟他们描述起这两天的见闻,除了昨晚在招待所那乱七八糟的一夜外,其他都吹嘘了一番,尤其是今天早上他们神勇斗混混的一幕,白新羽得意地说:“看来这半年多 没白练啊,我都不知道我打起架来这么厉害了。”说完还比划了两拳。 冯东元羡慕地说:“真想去那个镇上看看,我开始还以为我挺能耐得住寂寞的,我家那地方就是小、什么都没有,没想到在部队感觉更憋屈。” 白新羽道:“你多跟班长套套近乎,你看这次他不就带俞风城去了。”他心想,要是当时班长带的是冯东元小天使,昨晚上能发生那事儿吗,他一世英名算是完蛋了。 冯东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太会……再说风城表现好,班长赏识他也是应该的。” 钱亮拿巴旦木戳了戳冯东元的脑袋,“这你就不懂了吧,班长也是人,也喜欢听好听的,也喜欢人家对他好。俞风城是因为表现好让班长喜欢,那梁小毛是因为什么?梁小毛也就中上吧,还不是班长面前的红人,不就是因为他嘴甜、会来事儿吗,人家那才是想要往上提的态度,我不是说让你溜须贿赂什么的,那事儿不能干,班长也不是那种人,我是说,你得在班长面前积极表现,让班长心里有你这个人,要不然那么多跟你条件差不多的,凭什么你升士官啊,你老说想要升上去有好待遇,光一个人闷头努力可不够。” 冯东元脸有些发红,“你说这些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就是……” “就是不好意思是吧。”钱亮咔吧咔吧嚼着坚果,“我知道你这个性格,就是会闷声干实事儿的,哎,可惜我跟你没分一个班,不然还能帮帮你,我是不打算留部队的,复原了回去,有这个背景,我爸好给我安排工作,你就不一样了,东元,你得为自己的前途多考虑考虑。” 冯东元点点头,不说话了。 白新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这些20岁不到的大男孩儿,考虑的事情却这么多。对比自己,即使比他们大了两三岁,在没来部队之前,成天想的不是吃就是玩儿,身边转悠的不是跟他一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是不太正经的女人,如果他不来部队,他不知道要几年才能意识到自己活在一个多么让人看不上的圈子里,想起他哥那恨铁不成钢的责骂,他爸妈那失望又痛惜的眼神,他突然之间就全都明白了。他以前忘了在哪儿听过一句很文艺的话,说人长大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有那么一瞬间,有些事突然就悟了,他现在就有点儿这种感觉,起码现在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以前那样很不行了,而不是为了应付他爸妈,假装忏悔。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快到晚饭时间,就各自忙活去了。 出门两天,白新羽居然有些挂念那些猪了,呸,不是挂念,是不知道其他人喂得怎么样,他好不容易喂得那么肥,要是给他饿瘦了,他得多费多少功夫啊。 他换上全副武装的衣服,去了猪圈。那些猪一看送饭的来了,全都兴奋地从猪圈地各个角落挤到了圈栏边儿上,张着嘴,噢噢叫着。 白新羽拿着枝条拍着它们的脸,“小爷又回来伺候你们了,也不是我自愿的,就别热烈欢迎了。” 今天不喂泔水,而是喂饲料,稍微不那么恶心,白新羽拌好饲料,一桶桶地倒进了食槽里,他现在干这活儿真是驾轻就熟,不过回家之后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成了喂猪能手的。 那些猪一窝蜂地抢到食槽前吃饭,圆胖的身体和扇着大耳朵的脑袋挤成一团,看上去真滑稽。白新羽靠在栅栏边,唉声叹气,“你们的一生啊,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其实你们活着的时候挺好的,成天除了吃就是睡,什么都不用考虑,可是最终还是要被人吃掉,不过吧,你们享福也享够了,这辈子也值了吧,啊?” 一群猪专注地吃着食,没有搭理他。 白新羽举起枝条,抽了一只猪一下,结果人家连点儿感觉都没有。白新羽有点儿上火,因为他抽的那只正好是这群猪里的种猪,种猪是不会被吃掉的,平时只有怀孕的母猪才能吃得上的鸡蛋玉米之类的好东西,种猪每个月都能吃上两回,还天天想跟哪个母猪运动就跟哪个母猪运动,日子过得不要太爽,白新羽悲哀的意识到,自己的日子还不如一只猪,不禁越想越生气,抽了它好几下,最后给自己累得够呛,种猪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白新羽想到自己在跟一只过得比他滋润,还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猪置气,感到悲哀的同时就更生气了,他指着那只种猪大骂道:“猪!朕御赐你名讳——俞风城!” 转眼间,已经步入冬季,新疆下了第一场雪。下雪那天,全连的士兵都兴奋坏了,除了生长在东北的兵和本地人外,其他地方的人没见过这么厚、这么大的雪,南方来的兵更是连雪都没怎么见过。 白新羽一早起来看到外面那厚厚的积雪,穿上衣服就撒丫子冲了出去,在雪地里连滚了好几圈,自己乐得哈哈大笑。很多新兵也都跑了出来,兴奋地大吼大叫。 白新羽平时不需要晨跑,可今天实在太冷了,他滚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暖和多了,干脆就跟着三班的人一起去晨跑了,想起当初刚来部队时,跑三公里能要了他的命,现在跑五公里 跟玩儿一样,不知不觉间,他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了。 白新羽抓着学团捏成球,故意捏得特别实,然后往俞风城身上扔,俞风城也不甘示弱,抓起一团雪直接按到了他脸上,俩人滚倒在雪地里,抓起雪互相攻击,结果这场战役蔓延开来,整个三班的人都加入了战局,互相打起了雪仗,陈靖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训他们两句,后来被无辜砸了几团雪之后,干脆也扑了上来,最后场面有点儿失控,晨跑的兵们全都在雪地里玩儿了起来,笑闹声响彻整个营区,直到许闯开着车路过,叉着腰看了他们半天,他们才注意到连长来了,灰溜溜地跑步去了。 跑完步后,白新羽去喂完猪,就打算去传达室给他妈打电话。那传达室就在办公楼的一楼,他刚踏进办公楼,就听着许闯用整层楼都能听见的音量怒吼道:“放屁,这是放屁!” 王顺威在旁边低声劝着:“老许,你小声点儿。” “我凭什么要小声?我他妈就让人听!我告诉你,没有这么办事儿的,因为这个狗屁理由把指标撤了,这就是放屁,我现在就去找团长,团长不行我去师部,我他妈就是要看看,是哪个空降来的公子哥,这么大的面子!” 许闯和王顺威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声音听得特别清晰,白新羽跟传达室值班的哥儿们面面相觑,白新羽张嘴刚要说话,那哥儿们做这个嘘声的动作,俩人就站在传达室里,偷偷听着。 只听着许闯一脚踹翻了凳子,就要往外走,突然,一道很冷静的声音开口了,“连长,你别这样。” 白新羽一愣,这不是陈靖吗。 许闯走了回来,“你还在这儿坐着干嘛?你不敢去是不是?没事儿,我去,你等着,我他妈非要去找人说道说道。” “连长。”陈靖道:“连长,别去了,他们这么做自然有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你们在镇上为了救新疆老乡教训了几个混混,这他妈是多大点儿事儿?不就上面警告一下就完了吗,现在他们因为这个把你的推荐指标撤了,这是故意找的借口你懂不懂?这是借口,你他妈懂不懂!” 陈靖淡道:“连长,我懂,但是我也懂,军人要服从命令,你这么莽撞地去找团长,也只是让团长为难,毕竟命令是从师部下来的。” 王顺威连忙道:“老许,你看看人家小陈的气度,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许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那喘气的动静白新羽在一楼都能听 到。 陈靖道:“连长,本来保送这事儿,也没有最终定下来,现在减少一个指标,人家也有道理,我无话可说,其实在哪里都是服务人民,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闯沉默了一会儿,又暴怒道:“你在新疆当了三年兵,带兵出去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你不知道吗,在镇上出了事儿不找警察,你瞎搀和什么,人家就是要把咱们团的一个指标给别人,你要是不出这个把柄,那保送就还是你的。” 陈靖道:“连长,现在说这个没用了,总之你不用为我的事儿生气,我接受上级的安排。” 许闯又一脚把凳子踹倒了,“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白新羽到此终于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之前霍乔来的时候,原本想让陈靖去参加雪豹大队的选拔,结果陈靖志不在此,因为他有一个保送去军校的指标,明年就能入学了,结果现在师部要收回一个指标,他因为在镇上出头的那件事,被追责了,砍掉一个人的时候,就砍了他。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来月,白新羽一直不知道还有这个后续,陈靖被警告的事儿,他们也根本没想到,如果今天没出这件事,他们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陈靖因为他们的一时冲动要被问责,而现在更是因为这件事,被收回了陈靖一直期待的保送军校的指标。 白新羽几乎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愤怒、不甘、愧疚,乱七八糟地情绪全都堵在了胸口,他能明白许闯为什么这么愤怒,凡是关心陈靖的人,都没办法不愤怒。他明明没做任何错事,他明明一直是那个又正气又得人心的好班长,凭什么!凭什么要打碎他期待已久的军校梦! 陈靖下了楼,迎面就遇上了白新羽。白新羽一眼就看到陈靖眼圈都红了,他走上去,哽咽道:“班长……” 陈靖说不出话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走了。 白新羽在原地僵了很久,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他离开办公楼之后,就去找俞风城,把刚才听到的事儿说了。 俞风城脸色也沉了下去,“班长被问责的事儿我听连长说了,但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个……我去找我小舅帮帮忙。” 白新羽气愤地说:“我就不明白,凭什么我们没做错事,却要连累班长被警告。” “边疆这边儿局势本来就比较乱,地方上的事情部队确实是不该管的,容易激化矛盾,当时四个人里,只有班长是士官,出了事当然是他负责。”俞 风城叹了口气,“我们当时冲动了。” 白新羽咬牙道:“你赶紧给班长找找关系,班长那么想去军校,要是就这么把他的指标给撤了,就太操蛋了。” “我知道,我小舅也会尽力帮他的。” 白新羽突然想到什么,“你小舅那么想让班长去雪豹大队,不会是……” 俞风城瞪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白新羽连连摆手,“不是,我只是……” 俞风城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吓人,“你他妈别乱揣测我小舅,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班长又不是什么超级神兵,他还不至于为了要一个人那么下作。”他拍了下白新羽的脑袋,“你再乱说过小心我抽你。” 白新羽虽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还是挺委屈的,口气也就不太好,“我什么时候揣测了,我还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呢,你激动个屁啊。” 俞风城推开他,“管老实你的嘴。”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新羽很少看到俞风城真的发脾气,平时戏弄他的时候,都是变脸变得特别快,但好像没有真正发怒过,这次却是……看来俞风城是真的很崇拜霍乔,连句揣测的坏话都不让说。白新羽心里更加不爽了,俩人最近关系还算和谐,有时候跑个没人的地方亲几口摸几下,要是忽略性别问题,还真有那么一点儿甜蜜的意思,结果今天算是全毁了。白新羽又生气又后悔,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去炊事班准备早饭的时候,他那一脸不如意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了,武清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便秘了?” 白新羽有气无力地说:“班长,你说笑话的时候脸有点吓人。” 武清“啧”了一声,“我这脸干什么不吓人?洗菜去。” 程旺旺蹲到他旁边,“新羽,哎,上次那个烟,还有没有了?” 白新羽点点头,“有,不过不在我手里。” “啊?什么?” “没什么,改天我去给你弄去。” “谢谢啦。”程旺旺歪着脖子看了看他,“你怎么了?早上还撒欢儿的跟小猪似的,怎么才半个小时不见就蔫儿了?” 白新羽想了想,没说陈靖被撤指标的事儿,但说了他因为他们在镇上打了几个维族混混被问责的事儿。 程旺旺叹了口气,“其实我当时就觉得不妥,但是他已经冲上去了……他呀,还是年轻, 血气方刚,我在这里都当了七年兵了,有些东西就是忌讳,没有命令,就是不能管,他被问责的事儿,你不用觉得愧疚,那确实是他的责任,他作为士官没带好兵,出了问题,就是他的。” 白新羽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可是当时是我第一个提议要打架的。” “身为上级长官,怎么能听你的意见就决定行动呢,他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 “可是,我们是为了救人,又不是自己滋事斗殴。” 程旺旺叹道:“理是这个理,但在部队里行不通,你还是太小了,等以后你就明白了,并不是做你认为正义的事,结果就一定是好的,你知道这两年,这个地方的矛盾有多严重吗,电视上不让报,你以前上网总看过吧。我们那天的事儿,说小了就是几个年轻人打架,要是说大了,被有心人利用一下,很可能就再出动乱,你不懂就算了,陈靖应该懂,他当时冲动了,他自己应该也明白,所以受罚也没办法。” 白新羽憋得难受,总觉得程旺旺说得不对,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也没办法告诉程旺旺,因为这种破事儿,班长都去不了军校了,就算按许闯的说法,班长被撤指标并不是因为这个,这只是个借口,可就是因为这件事,让人找到了这个“借口”,白新羽真是悔恨不已,他怎么都觉得,那天提议要打架的自己,非常对不起班长。 因为这件事,白新羽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可惜他家没有军方的关系,他又不敢去找他哥,不然说什么他也要帮班长把指标拿回来,否则他真觉得没脸见班长。 就这么焦心地等了几天,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又硬着头皮去找俞风城了。 俞风城见到他,态度倒是缓和了些,可是提起班长的事,还不是很乐观,“我跟我小舅说了,他说这事儿很难办,现在在想办法增加一个指标,但是非常不好操作。” 白新羽皱着眉,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半天,他才小声说:“我觉得对不起班长。” 俞风城看着他,“你觉得班长是因为你才被撤指标的?” 白新羽点点头。 俞风城道:“跟那天的事儿关系不大,是有个人找了过硬的关系,从师部哪儿就把这个指标给弄走了。” “但如果不是那件事,就不会是班长被撤。”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总算长点儿心了?” 第39章 白新羽撇撇嘴,“说谁不长心呢,我又不是僵尸。”他叹了口气,“班长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情绪特别低落?” “没有,跟平时一样,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 “可是那天,我看班长眼圈都红了。”白新羽心里难受起来,“如果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能去了,班长也许不会这么难受,可是这么就把指标弄没了,连我都不甘心。” “班长比你想的坚强多了,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想去找班长,可是我有点儿不敢去。”白新羽抓了抓脑袋,“我还是觉得……”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脑袋,“都说了这事儿不怪你,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大包大揽了,有着精力好好放在厨房行不行,成天从菜里吃出小石子来。” 白新羽瞪着眼睛,“放屁,我洗菜没问题,你牙口不好别赖我啊。” 俞风城弹了下他的脑袋,“等我小舅的消息吧。” 白新羽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等等。”俞风城揪着他的领子。 白新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亲一下是吧,来来来,小爷赏你一个吻。” 俞风城拍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没看见外边有人吗。” 白新羽羞恼道:“那你要干嘛。” “我那天给我小舅打电话的时候,他说我妈想我了,要是我想回去,可以给我想办法弄一个月的假。”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俞风城看着他小仓鼠一样亮晶晶的眼睛,有些想笑,他轻哼一声,“我可以给你也弄一个。” 白新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得险些热泪盈眶,“真的吗?” 俞风城扒开他的手,“我说了一定给你吗。” 白新羽道:“你、你要怎么样才……” 俞风城低下头,暧昧地邪笑道:“你说呢。” 白新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别说让我脱裤子给你上。”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脸,“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去炸碉堡?” 白新羽指着他,“俞风城,你他妈太缺德了,我还不至于为了回家这么牺牲自己,我又不是缺心眼儿。” 俞风城哼笑一声,“随你便。”说完也不搭理白新羽,哼着歌走了。 白新羽在原地僵了半天,当他意识到自 己居然真的在衡量得失的时候,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他的贞操怎么能用来交易呢!就算能吧,就为了一个月的假是不是也太便宜了…… 全团大比武下个月就要开始了,很多有实力的兵都在加紧训练,希望能在这个会有上将来参观的比试里脱颖而出。 白新羽受到陈靖那事儿的影响,好几天都没心思训练,再加上天气寒冷,很容易让人产生惰性,但是后来看看那些无忧无虑地猪们,他又被刺激了,捡起了枪,坚持每天去靶场。 在靶场练了半个小时,他的手指头冻得都快不听使唤了,今天的准确度也有一点儿下降,但武清说风雪天是检验射击手能力的好时机,他就坚持趴在雪地里训练。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他这两个月可以说是进步飞速,就算不能一鸣惊人,至少成绩可以拿得出手,到时候他可以去求许闯把他调回连队了吧。 那天打完靶,他回到厨房,发现炊事班的人正在用炉子烤昨天剩的包子,热腾腾的包子香味儿四溢,白新羽快冻成傻逼了,赶紧跑了过去,一边儿烤火一边儿啃起了包子。 武清拿出几瓶白酒,七八个人一边儿吹牛一边儿喝酒吃包子,好不快活。 程旺旺道:“新羽,你怎么冻成这样,上哪儿去了?” 白新羽搓着耳朵,“去靶场了。” “今儿这么冷你还去靶场?” “嗯。”白新羽看了武清一眼,笑道:“班长,你不是说了吗,这种有风的天气打靶才见真水平呢。” 武清白了他一眼,“见真水平的前提是你真的有水平。” “我今天打得还行呢。”白新羽吹牛道:“我打了两个97环,要不是手指头冻着了,下雪还影响视线,肯定能更好。” “哇,你都这么厉害了。”程旺旺惊讶地说。 白新羽得意地哼了一声,“那是。”说完还不忘了拍一下武清的马屁,“怎么说也是武班长带出来的,是吧,班长。” 武清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就你小子会说。” 白新羽笑道:“班长,全团比武开始报名了,你给推荐全枪械射击吧。” 武清看着他,“你真要参加?” “嗯。”白新羽摸了摸脑袋,“我……我还是想下连队。” 程旺旺哼道:“赶紧走吧,你在这儿也就会帮倒忙。” 白新羽用手肘撞了撞他,“放 心吧旺旺哥,我就算下连队了,也会经常来找你玩儿的。” 程旺旺佯怒道:“我跟你有啥好玩儿的,小没良心的。” 白新羽嘿嘿直笑。 武清道:“你可得有点儿自知之明,别以为自己多牛逼了。” 白新羽道:“我知道班长,你就给我报名吧,我都有心理准备了,不行我还接着喂猪呗,还能怎么样。” 武清抽了口烟,又拿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白新羽,把白新羽看得心里直发毛。 “班长……我也不是说喂猪不好,喂猪也可以很有成就感……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武清吐出口烟圈,“你们都出去,我和他说两句。” 众人都识相地走了。 白新羽顿时紧张起来,咬了一半儿的包子吃也不是,放下又不舍得。 武清道:“下连队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白新羽一愣,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下连队之后,他打算干什么呢?可能就跟钱亮一样吧,混过两年回家?反正他既不需要像冯东元那样为了好的待遇往上升,也没有俞风城那股样样都要争第一的劲儿,他知道俞风城想去雪豹大队,想去找他小舅,他虽然也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对神勇无敌的特种兵充满了崇拜和幻想,可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儿料,也遭不起那个罪,他下连队,只是想和其他的兵一样,普普通通地度过部队生涯,不至于回家之后告诉别人他在部队是做饭喂猪的。 武清早已看穿了他,哼道:“你就是想换个地方混日子,因为你怕回家之后别人笑话你在部队喂猪,是不是?” 白新羽有些局促起来,他没觉得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可是在武清眼神的逼视下,还是心虚起来。 武清用大钳子翻着包子,沉声道:“我知道你找陈靖打听我去了,那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白新羽一惊,支支吾吾地说:“嗯,那个……” “你知道我的腰是怎么受伤的吗?” 白新羽摇摇头。 “七八年前吧,我们在境外执行一个任务,具体是什么任务不能说,因为情况特殊,那次的任务只能五个人去执行,而我们面对的敌人,是一整个民兵团,大概八百多人。那群民兵,说是乌合之众,又都受过一些军事训练,但说他们是军人,又没有军人的素养,拿着的武器很多都是退役了的,但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穷到不怕死。 我们用毒药污染了他们的水源,跟还能行动的人在森林里打了六天的游击,六天,我们几乎没怎么合眼,打到弹尽粮绝。我最好的战友被手榴弹炸伤了,我们轮流背着他走了二十多公里,走到下一个隐蔽点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在背着一个死人。” 白新羽听得大气都不敢喘。 “那时候我已经不是新兵了,可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战友的死亡,六天的奔波、紧张、折磨、伤痛,我以为我会崩溃,结果我发现,当我挺过了特种兵的种种严酷训练后,我已经没有了崩溃的能力,我当时觉得,我的意志是那么坚定,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能阻碍我完成任务,结果我却感情用事了,我坚持要把那个战友的尸体带回家,他是家里独子,我实在做不到把他的尸体扔在异国他乡。可以当时的条件,我们的体力已经透支得很严重,根本不应该做这个决定。其他人都不同意,但我一意孤行,结果炸弹来的时候就我没躲开,跟着战友的尸体一起从山上滚下去了,后来他们把我救了回去,可是我的腰却不行了。当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腰受伤了,但我却知道,哪怕我打枪再准,关键时候没有保持冷静,拖累了活着的战友,还让自己受伤,就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狙击手。我辜负了部队对我的培养,浪费了我练射击用掉的那些子弹。” 白新羽咽了口咽口水,他不知道武清跟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他隐隐感到一丝别扭和心虚。 武清抽了口烟,在吞吐的烟雾中看着他,目光如炬,“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吗?” 白新羽艰涩地摇摇头。 “有这么一种说法,说一个特种兵,是用他等身的黄金培养出来的,虽然可能略有夸张,但是为了成为一个狙击手,我数不清我打过多少发子弹,几万?几十万?结果我还没来得及报效祖国,我就因为一个不理智的决定断送了自己的狙击手生涯,你知道我有多悔恨吗。你说你要下连队,可你根本不知道你下连队要干什么,并不是每个兵都有崇高的理想,但至少当你还是个军人的时候,你应该对得起你在部队吃的饭,打的枪,你用掉了这么多子弹,只是为了不去喂猪,你对得起那些子弹吗?你训练射击,只是为了离开炊事班,换另外一个地方得过且过的混日子,你何必费这个事?回家之后,你可以尽情吹牛,说你在任何连队都可以,就别提炊事班,不就完了吗。” 白新羽的手指揪着裤子,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不愿意撒谎呢, 为什么不在炊事班舒舒服服过完两年回家跟人吹个牛糊弄过去呢,因为你自己也不想就这么把大好的两年时光糊弄过去吧。” 白新羽神情复杂,“武班长,我不知道……” 武清道:“我实话告诉你,你很有射击天分,比起当年的我也不差,但你欠缺军人的魂,你不在乎军人肩负的使命,也不想在乎,你又懒、又懦弱,你只想把你的才能扔在糊弄的日子里,看着别人风光你羡慕,可你却连斗争的勇气都没有,一开始就把自己否了,因为你只想过舒服日子。” 武清一席话,瞬间把白新羽好久没被伤害的自尊戳成了筛子,他握着拳头,肩膀微微发抖,却反驳不出一句话来。 武清眯着眼睛看着他,“我可以推荐你去参加比武,可以帮你转回连队,但如果你下了连队还是这副得过且过的德行,你千万别跟人说我教过你,我这辈子都在为没能回报部队对我的栽培而后悔,为浪费掉的子弹和我自己的才能后悔,我不想再训练出一个浪费子弹的孬兵。” 白新羽眼圈有些发红,“我……他们,他们不也射击,和平年代,又不是人人都能上战场,难道他们不是也在浪费子弹吗。” 武清冷哼一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怎么知道国家和人民什么时候需要你?我说你没有兵的魂,并不是指你没上过战场,而是你从来就没有过上战场的觉悟,像你这种兵,上了战场可能也是个逃兵。” 白新羽腾地站了起来,怒道:“我不是逃兵!” 武清慢腾腾地抽着烟,“你是不是,以后就要看你自己了。你记着,对得起你打掉的那些子弹。” 武清平时是个话不多的人,白新羽没料到他今天会和自己说这么多,他在有些愤怒的同时,又感到心脏被震得发麻。对得起打掉的子弹?白新羽感到一丝迷茫,他不相信所有都像冯东元或者俞风城那么目标明确,他不相信就他一个人是来混个部队背景的,可他对这种得过且过,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他这么努力地练射击,大热天练,风雪天练,为了能够有足够的体力支撑射击,他甚至养成了跑步、锻炼的习惯,这在他来部队之前,他想都不敢想,他打掉了那么多子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白新羽过了二十多年没有目标,没有理想,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生活,人生中第一次,他感到没有目标的人生是多么的迷茫和焦虑,也是第一次,他开始认真地就这个问题思考起来…… 过了几天,俞风城找到了他 ,是关于陈靖的事儿。 白新羽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你小舅那里有好消息了?” 俞风城双手抱胸,表情有些古怪,“我小舅那里确实有好消息了,但是班长这边出了岔子。” “什么意思?” “我小舅找了不少关系,指标的事儿终于有眉目了,但要班长和连长配合着写个申请,结果班长知道之后,死活不同意。” 白新羽惊讶道:“什么?为什么?” 俞风城道:“班长说,他不能靠关系拿这个指标,那他跟抢他指标那个人就没什么区别了,他也不想欠我小舅这份人情。” 白新羽一拍大腿,又急又怒,“他缺心眼儿啊!” 俞风城淡道:“班长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不是,这是原则的问题吗?这事关他的前途啊,班长是想留在部队的人,可是士官往上升多难啊,军校一出来就是尉官,差个十万八千里呢,这不是他的理想吗。” 俞风城道:“班长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接受这种走关系拿来的指标的。” 白新羽急道:“我去劝劝他!” 俞风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别去了,你说多了他跟你生气,连长和指导员都劝了一上午了,劝到后来连长都翻脸了,你现在去就是找骂。”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三观又被刷新了,怎么一个个的……他就感觉这部队里的人,跟他以前在家里接触的那些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差异,还有观念、思想、原则,全都不是一路人,他觉得陈靖傻、倔、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内心深处,对陈靖又多了一份佩服。也许这才是武清口中的兵的魂,正气凛然、铁骨铮铮,哪怕是不公平的命令也不发一句牢骚,哪怕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只要不是正当渠道来的,就坚决不要,对他这种喜欢投机取巧的人来说,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 白新羽叹了口气,“那这事儿,就真的没戏了?” 俞风城耸耸肩,“班长自己都拒绝了,还能怎么样。” “那、那明年呢,明年应该还有保送的机会吧。” “明年班长就超过22岁了,去不了了。” 白新羽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为什么有人能为了原则,放弃可能是一生最宝贵的机会呢,他摇着头,迷茫地说:“俞风城,我不懂,你懂吗?” 这没头没脑的话,俞风城却听明白了,“我懂,尊重班长的决定吧。” 白新羽无力地点点头,这件事给他的震撼,不亚于那天被武清骂了一顿,在部队呆的越久,他就越觉得自己在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看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事,认识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人,可当他慢慢能理解这些人做的那些事之后,他就开始产生敬畏,然后怀疑从前的自己,也许这就是价值观重塑的过程,只是那时候,他还没看得那么清楚,他只知道,这里有很多人影响着他,让他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那天晚上,他还是去找了陈靖,他忍不住,自从上次在连长办公室楼下那匆匆一面后,他一直没去找陈靖,他心虚、愧疚,不敢去,现在他把这些都放下了,他就是想找陈靖聊聊,安慰安慰他,因为他知道,陈靖绝对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陈靖看到他也不惊讶,俩人抱着暖水瓶,在楼道里坐着聊天,陈靖道:“你们干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了,我很感谢你们为我着想,不过我有我做人做事的原则,你明白吗?” 白新羽苦笑道:“老实说,班长,我不太明白,我替你可惜,但是这是你的决定,我们也没办法左右你。” 陈靖道:“咱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你不明白也没什么,我不要求你像谁谁谁那样活着,你只要活好自己就行,我也是,我要活得问心无愧才行。军校,我确实非常想去,当年我没考上,所以我来当了兵,就算不去军校,也不妨碍我当一个合格的军人,因为这才是我最大的理想,所以我虽然觉得挺遗憾的,但还不至于一蹶不振,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了。” 白新羽抱住陈靖的肩膀,“班长,你真是个奇人。” 陈靖失笑,“什么奇人,扯什么呢。” 白新羽道:“班长,我觉得我来部队之后,认识了好多奇人啊,就是……明明你们也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以前我就没遇到过你们这样的人呢。” “那你以前遇到的都是什么人?有钱人?” 白新羽点点头。 “要是他们都像你这样,我就能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惊讶了。” 白新羽讪笑道:“班长你挤兑我。” 陈靖哼笑道:“这就叫挤兑你?看来你是太久没在我手下受训了。” “真的哎,转眼我在炊事班也快半年了,武班长虽然也挺吓人的,但不像你似的,动不动把人一脚踹地上。” 陈靖嗤笑一声,“训不好活该。” 白新羽嘿嘿笑道:“武班长推荐我去参加射击比武了,班长,我一定会好好表现,我争取回来,还在你手下当兵。” 陈靖也反搂住他的肩膀,拍着他的背,“好好表现!” 第40章 进入冬季的新疆,白天和晚上冻死人,炊事班的人每天几乎都要比其他的兵起得早一些准备早餐,天气暖和的时候不算什么,天冷之后,真是一件很遭罪的事儿。 白新羽每天都要穿上厚厚的棉服,再套上雨衣,去浇地、喂猪,有时候水撒到他脚上,明明隔着靴子,他还是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以前因为他在厨房老出差错,武清渐渐就不让他进厨房了,他还沾沾自喜过,可是现在天寒地冻的,能在温暖的厨房里工作,简直让他羡慕死了。他喂的那些猪,渐渐都长大了,有一只母猪还怀了小崽,为了能让母猪顺利生产,他们炊事班碰着书研究了好几天,严格指定饮食,简直比照顾病人还仔细。要说人有时候也是犯贱,白新羽天天都期待着能远离这群猪,可是当他养的一头猪被拉去宰了的时候,他心里又有些难受,连着一个多星期没吃猪肉。不过他食欲不振,很可能也跟最近心事太重有关。 白新羽那天跟武清谈完话后,一直在暗暗思考着一件大事——人生的意义,这对他来说太新奇也太沉重了,他一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不停地回想自己以前的生活,他浪费了多少时间,辜负了多少期待,这个过程一点儿也不愉快,因为想得越多,他就越为以前的自己感到有些羞愧。可是,他还不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像武清说得那样,“对得起自己打掉的子弹”,除非他能上阵杀敌什么的,可是想想就觉得很吓人,他这么年轻,还不想死啊,所以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想出答案。 军营生活大部分时候是枯燥无聊的,所以一有点儿什么活动,大家都特别兴奋,就跟小时候上学开运动会一样,感觉就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盛宴,能让大家不用上学,还能合法地玩儿,所以不管参不参加比武,所有人都热忱地期待着比武大会。整个营区都活跃地做着大会前的准备工作,炊事班更是忙着接待从军区来的领导。 就在这么忙的时候,武清却给白新羽放了三天假,白新羽听到的时候愣住了,“啊?放假?为什么?” 武清道:“给你时间练习,别天冷就偷懒。” 白新羽高兴地说:“真的啊班长,谢谢班长。” 武清一挥手,“去吧。” 白新羽去申请了枪,就去靶场练习去了,这回,他又撞上了四连长在督查四连的训练情况,四连长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哎,这不是小白吗,你们班长呢。” “班长干活呢。” 四连长看看他,“你自己来练?” 白新羽点点头,“我要参加射击项目,班长给我放了几天假。” “你参加射击?”四连长把他从头打量了一遍,“是你们班长让你去的?” “不是,我自己想去的。” “你最近练得怎么样啊。”四连长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连可出了不少打枪厉害的,虽然武班长是神枪手,可他未必会教人,我就好奇了,你被他培养得如何啊?” 白新羽感觉他语气里有点儿挑衅,心里哼哼着,小爷一定秒了你们,但是表面上还是挺谦虚的,“一般吧,班长觉得,这种全团的活动,我们炊事班也该派人参与参与。” 四连长对这个回答挺满意的,“嗯,重在参与,那行,你练吧。” 白新羽也不跟他废话,熟练地撞上弹夹,调好瞄镜,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节奏,他跟四连的人趴在一起,等着教官的命令一起射击。 第一轮射击结束后,靶纸那边开始有人报环,“76、79、83、92、94、86……98!” 四连长一愣,“等等,98是谁?” 四连的人都沉默着,白新羽扭过头,嘿嘿一笑,“首长,我。” 四连长走过去蹲到了他旁边,惊讶地说:“行啊小子。” 白新羽故作遗憾地说:“不行,手都快冻僵了。” 四连长拍拍他的脑袋,“你85打得怎么样?” “还行。”其实他想说可好了,可是部队里都流行谦虚,真是愁死他了。 “95呢?” “也还行。” 四连长递给他一把没组装的85狙,“试试。” 白新羽拿过狙击枪,快速地组装起来,他记得他刚学组装枪的时候,陈靖拿着一个空弹夹,错了一步就敲一下手,也不能算很疼,但特别羞耻,有点像小时候没完成作业被老师打手板一样,到了武清手里,虽然不打人,但是爱拿眼神瞪人,瞪得你无地自容,白新羽觉得自己来部队八个月,最见长的就是羞耻心。 他组好枪,对着新换的靶纸打了一枪,那边儿很快报环了,“9.76环!” 四连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就跟武班长学的?” 白新羽点点头。 四连长心情很是复杂,他其实劝过武清几次,让他来当教官,武清都不愿意,后来他也想通了,武清说得有道理,他会打枪, 不代表他能当个好教官,武清能教出这么一个徒弟,不太可能全是武清教得好,这个兵本身必然有点天赋,可是这么有潜力的一个兵,许老三怎么能把他放炊事班呢? 四连长把白新羽从地上拽了起来,“来来小同志,我跟你聊聊。” 白新羽不明所以,就跟他走到了靶场另一边,四连长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根儿,白新羽左顾右盼,不太敢接。在部队里,明面儿上是不让抽烟的,不过很多人私底下抽,只要别被发现就行了,当然,这个只针对兵。 四连长推到他手里,“来吧,没事儿。” 白新羽接了过来,很久没抽烟了,他还真有点儿馋,“首长,你找我是……” 四连长笑道:“你是谁招上来的兵?” 白新羽心说我是走后门儿进来的,他轻咳道:“指导员。” “老王眼光不错啊,可你们连长为什么把你放炊事班啊?” 白新羽不自在地说:“我考核成绩差。” “哦?我看你射击不错啊。” “就射击好点儿,其他都一般。” 四连长笑了,“是吗,可是但凡是某一项有潜力的兵,我们都不会随便往炊事班扔,除非是实在怎么操练都练不起来的,我觉得你们连长目的不简单啊。” 白新羽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四连长神秘地笑了笑,“没什么,小白啊,我就直说了,你愿不愿意来我的连队?” 白新羽惊讶道:“四连?” “是啊,咱是步兵连,更需要你这样的狙击人才,你来我的连队,我能把你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狙击手。” “狙击手。”白新羽心脏噗咚噗咚狠跳了几下,“我能当狙击手吗?” 四连长含笑道:“你为什么不能?你喜欢射击吧。” 白新羽点点头。 “你就不想摸更好的枪?用更好的装备?你就不想试试实战,而不是对着靶纸?” 白新羽听得很是心动,狙击手对大部分军人来说,都是一个特别牛逼的词儿,它代表着万里挑一,代表着重金培养,代表着威风、霸气和其他人的敬仰,能成为狙击手,几乎是每一个兵的梦想,白新羽也不是没做过这种豪气英雄梦,但他始终没有从自己是个吊车尾兵的想法里走出来,根本想都没敢想自己能当狙击手,所以四连长的话,让他顿时有种被肯定的自豪感, 同时也产生了向往,他咽了咽口水,“想。” 四连长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我去跟你们连长说去,你这样的兵,不该埋没在炊事班里。” “啊……”白新羽有些犹豫,他原本是想还能回到陈靖那个班的。 “怎么了?” 白新羽挠挠头,“首长,我、我想想吧。” 四连长笑道:“没问题,你考虑考虑,我也去做做你们连长的工作,这是个好事儿,你不用紧张。” 从靶场回去后,白新羽一直在想四连长的话,他觉得许闯是不会稀罕他的去留的,那他是不是应该去四连长那里呢,起码可以达到他最初的目的——离开炊事班,可是,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炊事班和以前三班的战友,还有……要是他去了四连,以后跟这些人碰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吧,跟俞风城肯定也不能天天见面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居然有点儿舍不得俞风城的时候,他都震惊了,他干嘛要舍得那个煞星呢,俩人也不过就是互相纾解一下寂寞的关系,俞风城这个王八蛋还是跟他小舅过比较好。 虽然想是这么想,可白新羽总觉得要是去四连,就是有哪里不妥,就好像……就好像背叛了三连似的。 白新羽想了半天,就拐到了三班去,俞风城他们刚吃完饭,正在休息,他就把俞风城叫了出来。 俩人跑到僻静的地方,俞风城勾着他的下巴笑道:“怎么了,想我了?” 白新羽道:“我今天在靶场,拿85狙打了个9.76环,牛不牛。” 俞风城挑挑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觉得我这成绩,在比武大会上能不能拿个名次。” 俞风城想了想,“你这成绩,在咱们连能排前三,全团我就不知道了。” 白新羽朝他挤眉弄眼,“那比你呢?比你厉害吧?” 俞风城哼笑道:“这可说不准,我也打出过比这好的成绩,要看临场的发挥了。” “你到底参加多少个项目啊?” “好几个。”俞风城轻描淡写地说。 白新羽看着他,“你这么拼命,是为了去雪豹大队吗?” “是。”俞风城的表情有一丝严肃。 “你为什么那么想去雪豹大队,特种兵又累又危险,你不怕死吗。” 俞风城意外地看着他,“你今天是纯来找我 聊天的?” “你就说吧,我想听听你的理想。” 俞风城嗤笑道:“你今儿怎么了?” “说吧。” 俞风城看了他半晌,才道:“我们全家都是军人,包括我妈,虽然她是文职的,艺术团的,我从小就受周围所有人的熏陶,长大了一定要当军人,这里面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我小舅。” “为什么?” “我小舅跟我年纪相差得不多,小时候经常带我玩儿,我一直以他为目标。” 白新羽鼓起勇气,又问出了上次俞风城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你不上军校,是为了你小舅吗。” 俞风城垂下眼帘,就在白新羽以为他又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是,我读完军校,再到部队,如果能顺利通过推荐、选拔、反复的考核进入雪豹大队,最少需要五到六年,那个时候,他很大可能不在雪豹了,我想和他站在同一个战场上。” 白新羽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太是滋味儿,敢情俞风城这是从小就在追随他小舅的步伐,一直追到大,甚至为了他小舅放弃去军校,这对一个想以军人为终身职业的人来说,可是很大的牺牲,毕竟不读军校,从一个普通列兵往上升,是难上加难,就算他们家有背景,可要从士官转成军官,也是件很难操作的事,俞风城放弃的是一条扶摇直上的捷径,他不太高兴地说:“你父母就让你这么来了?没阻止你?” 俞风城耸耸肩,“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来部队了,晚了。” 白新羽低声道:“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能进雪豹大队呢,听说要多级考核,就算进去了,不合格也会给你遣送回来。” 俞风城坚定地说:“我一定会进去。” 白新羽脱口而出,“你觉得我能进去吗?” 俞风城失声笑道:“你?我可以找我小舅问问他们炊事班缺不缺人?” 白新羽恼羞成怒,“去你妈的,今天有人跟我说,我能成为狙击手。” 俞风城哼笑道:“谁?甭管是谁,他在忽悠你。” 白新羽怒道:“你怎么知道他忽悠我,他见过的兵多了,我射击成绩好,为什么就不可能成为狙击手。” “你知道狙击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俞风城看着他,目光有些冷,“我告诉你,百发百中的射击技能只是基本,还有另外一个必须的东西,那就是一颗在任何极端情况下都能保持 冷静的、意志极其坚定、顽强的心。这个,你有吗?” 白新羽愣住了,他突然想起武清的话,武清说,他没能在当时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感情用事了,哪怕没受伤,他也失去了做狙击手的资格。他现在知道武清为什么那么沮丧和遗憾了,对武清来说,他被誉为神枪手的射击能力肯定让他自认为是个顶尖的狙击手,可他最后没败在技术上,却败在了心上。 俞风城沉声道:“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你记着,你会打个靶,用几种枪,只代表你比其他的兵多一些射击方面的天赋,但不代表你能成为狙击手,你的性格、你的态度、你的心智,没有一样符合狙击手的最基本的要求。你知道为什么你刚来的时候,我想把你赶回去吗,因为那个时候的你,连一个最普通的列兵的态度都没有,现在的你,也不过是刚刚及格了,你哪儿来的天真,认为自己能成为狙击手。” 白新羽握紧了拳头,胸肺里郁结着一团气,仿佛随时会炸开一般,他觉得自己好像不管取得什么成就,在俞风城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他给俞风城的印象,大概就是从最开始的烂泥扶不上墙,变成了现在勉强算个兵,他平时能吹吹牛的射击成绩,到了俞风城这儿,也什么都不是,或者说,俞风城只把他当一个有需要的时候拽过来玩玩儿的那个人,甚至不是一个战友。他狠狠瞪着俞风城,感觉又愤怒又难堪,但俞风城总有本事堵得他说不出话来,他就算想吹牛,在俞风城这种真牛逼的人面前,也根本吹不起来。 俞风城看着他气得跟金鱼似的脸,哼笑一声,“不服气?你不是要参加射击比武吗,要是你能比出点儿成绩来,我会和班长一起去求连长,把你从炊事班调回来的。”他捏了捏白新羽的脸蛋儿,“这样咱们天天都能见面了。” 白新羽打开他的手,“俞风城,你他妈心里想的是把我弄回来之后,就能经常找个没人的地方摸两把调剂下生活吧,你把我当成什么?就他妈招妓都要花钱呢,你这免费的还成天嘴里没一句好话,老子应该没欠你什么吧。” 俞风城的脸沉了下去,“你今天怎么了?” 白新羽指着他,“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你有什么了不起啊,这次的射击比武,我他妈要赢你。” 俞风城哼笑一声,“你?” “对,我,我要赢了你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想办法给我批一个月的假。” 俞风城眯起眼睛,笑了笑,“可以。” 白新羽使劲喘了几口气,“你不是嫌我孬吗,你等着瞧。” 俞风城捏其他的下巴,暧昧地笑了笑,“今天格外可爱啊。” 白新羽拍开他的手,“老子比你大,有点儿规矩!” “哦?你哪儿比我大?”俞风城含笑着把他从头打量到脚。 白新羽气得都想杀人了,他狠狠踹了俞风城一脚,“你他妈等着瞧,等着瞧!”说完转身跑了。 他给俞风城气坏了,回到宿舍后,就扑到武清面前,“班长,班长,我有目标了!” 武清正研究母猪产后调养呢,给他吓一跳,“发什么神经啊你。” 白新羽激动地说:“班长,我要拿第一!” “什么第一?” “这次射击比武的第一,我今天碰着四连长了,他夸我有天分,成绩好,他说我能当狙击手呢。” 武清拍了下他的脑袋瓜,“你当个屁的狙击手,看见猪都吓得满地跑,看见炮筒枪管对着你,你能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吗?” 白新羽傻了傻,似乎没考虑这个问题,他抓了抓脑袋,“我可以练……” 武清站了起来,雄壮的身体一下子把白新羽笼罩在了阴影里,“你想当狙击手,我问你,你能为了等一个狙击目标,三天趴在一个地方不动弹,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不管是39度高温天还是吐口吐沫都结冰的酷寒天,吃维持最低热量的食物,拉撒都直接在尿布里吗?你能眼看着老鼠蝎子蜘蛛往你脸上爬,你一动不动吗?你能一个人躲在阴冷的隐蔽工事里,哪怕天上直升机在飞、下边儿瞄镜在找,你都做到不被发现吗?即使这些你都能忍,你他妈能眼看着战友要死了你为了不被发现就是不能去救他吗?你能吗!” 白新羽被武清吓得快跪地上了,整个宿舍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炊事班一些老兵是知道武清的过去的,也都知道“狙击手”这三个字是他们武班长的大忌,白新羽这小子平时二百五也就算了,今天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神经了,居然敢找班长说这个,众人都同情又无奈地看着他。 武清看白新羽惊慌的样子,冷静了一点,他拎着白新羽的领子,“站直了。” 白新羽赶紧站直了身体,心里开始大骂俞风城,都是那个孙子刺激他,害他一冲动,跑到班长这儿找抽。 武清沉声道:“我最开始教你射 击,是因为你说想训练,我也不能不让你训练,后来你说想参加比武,我也让你参加,可我告诉你,不是会打枪就能当狙击手,你这种半吊子的个性,没有哪个部队敢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执行。”他似乎想起了从前的事,眼神黯淡了下去。 虽然说得话不一样,但是武清和俞风城表达的却是一个意思,白新羽心里无比地难受,他越来越无法忍受到处被否定的感觉了,他整个人生简直快成了反面教材参考书了,他做什么都不行,干什么都不如别人,他原本以为他已经习惯了周围人对他的失望,他只要有钱花、有妞泡,照样潇洒快活,可是现在他做不到了,他觉得一事无成的自己,很丢人。 武清看着白新羽泛红的眼圈,大概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轻咳了一声,拍了拍白新羽的脑袋,“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就四连长鼓励了你几句,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白新羽委屈地说:“我、我不提狙击手了,但我想拿第一,班长,我能拿第一吗?” 武清看着白新羽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的眼神,就好像那是他最后一根稻草了,如果自己说个“不”字,这小子就要崩溃似的,他道:“有可能。” 白新羽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嗯,你的水平,如果当时发挥得好,至少也是前五名。” “我不要前五名,我要……我就要第一。”他不知道俞风城会拿第几名,反正第一只有一个,他就要拿第一,一想到他赢了俞风城时,那个煞星会是什么表情,他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武清大概对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儿后悔和愧疚,就道:“好,我帮你拿第一。” 白新羽用力点了点头,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第41章 临近比武大会那几天,武清天天抽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指导白新羽射击,尤其是针对风雪天的风速和弹道计算方面的知识,传授了很多普通部队里根本用不着的知识,白新羽脑瓜子并不笨,就是不爱学,可现在他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赢过俞风城,简直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在学习、训练着,就连喂猪的时候都碰着本弹道学的书在那儿研究,那勤奋的劲儿简直是白小爷此生仅有。 比武大会终于开始了。 军区的领导检阅全团官兵的时候,炊事班的没参加,他们正忙得晕头转向地在准备吃的,但是从厨房里,能听到士兵们嘹亮的咆哮声,那种铿锵有力的声音真是非常振奋人心,哪怕不用看,光是用耳朵听,也能感受到共和国军人威武的精气神儿。 第一天的比武全是体能项目,炊事班的人只要一闲下来,就赶紧跑去操场看热闹,看长跑、散打、障碍,个个比得精彩绝伦,全团官兵的参与度和热情,都不亚于奥运会了,沉闷了大半年的军营,也因为这次的比武大会热闹了起来。 白新羽拿着两罐儿饮料,七扭八拐地找到了冯东元和钱亮,俩人都参加了项目,不过一个结束了,一个明天,现在都在看热闹。 白新羽把饮料塞到钱亮手里,“哎,障碍怎么样?” 钱亮嘿嘿笑道:“别提了,拿了个倒数第三。” 冯东元笑着说:“重在参与。” “现在比什么呢?负重越野?” “嗯。” “咱们班……”白新羽意识到不对,改口道:“3班谁参加呀。” “巴图尔。” “啊?他?”白新羽对巴图尔的印象,还是那个一米七出头,长着洋娃娃一般大眼睛和可爱的小梨涡的维族男孩儿。 “别小看人家,他在耐力方面真是不简单,喏,他们回来了。” 负重越野的人跑了一圈一万米已经回来了,他们身上的装备加起来超过30公斤,这对体能是个相当大的考验,白新羽自认一万米能跑下来,但如果负重的话就不好说了。只见三两个兵背着沉重的装备从白杨林深处跑来,白新羽一眼就认出其中最矮的那个,肯定就是巴图尔。 梁小毛叫道:“唉唉唉,来了来了,大家准备好给巴图尔呐喊助威啊。” 大熊道:“我嗓门儿大,大家跟着我喊。” “好。” 巴图尔目前排在第 四位,前面三个平均比他高半头,都是人高马大的型,只有他一个小个子,那装备在他身上,就跟小孩儿驮米似的,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忍心,可是巴图尔咬紧牙关,眼神坚毅,尽管身上脸上全是汗,到了最后冲刺的关头,却依然开始慢慢提速了。 “巴图尔,加油!巴图尔,必胜!”大熊大喊一声。 “巴图尔,加油!巴图尔,必胜!”三班的人跟着用力吼了起来,白新羽也是扯着嗓子在喊。 其他比赛者的战友自然不甘落后,也纷纷给他们的战友呐喊起来,一时加油的声浪能掀翻天,可谓群情激动。 离终点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巴图尔加快了速度,奋力朝着终点进发,一下子就超过了两个人,跑到了第二名。 三班的人都激动得心怦怦直跳,他和第一名只差个一米多了,只要再加把劲儿…… 前面那个兵还是先巴图尔一步抵达了终点,俩人当时的距离也就差个三四步,众人失望地叹了口气,但马上就跑过去,递水的递水,擦汗的擦汗,巴图尔累得倒在地上,他喘得说不上话来,就直傻笑,看上去还是很开心。 白新羽感到热血沸腾,想到明天自己也要站在比赛场上,会不会也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比试呢,他能赢过俞风城吗? 冯东元道:“怎么样,咱们小巴图尔厉害吧,你看他个子最小,负重是最困难的,但是他是真能跑。” 白新羽由衷地佩服,“厉害。”他道:“今天三班还有谁比赛啊。” “好几个呢,俞风城,大熊,梁小毛……哎,你不是跟俞风城挺好的吗,你怎么没去看他比赛?” 白新羽腹诽道,傻逼才和俞风城好呢,他道:“没空,忙着呢……”他没忍住,问道:“他比得怎么样?” “你没听广播啊?”钱亮喝了口饮料,“这小子真是个神经病啊,他今天到目前为止比的六个项目,拿了四个全团第一,一个第二,一个第三,哎,要不说人比人气死人呢,不怕人家又帅又有出身,就怕人家又帅又有出身本人还比你牛逼。” 白新羽听在心里,真是嫉妒得牙都酸了。 冯东元笑道:“风城确实很努力啊,不服气不行,三班有这么一个能包揽一堆项目的兵,班长肯定很高兴,恐怕这一年的先进班级都要住在我们班了。” 钱亮羡慕地说:“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儿来的这股劲儿,他要是想往上升吧,为什么要放弃读军 校呢,他要是不想往上升,他这么拼命干嘛呀。” 白新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放弃读军校了?” “嘿,入伍第一天,我在火车站偷听到连长和指导员聊天。”钱亮勾着他俩的脖子,悄悄地说:“我当时听他们的话,就猜出来,俞风城肯定有背景,想来想去,军委里姓俞的不就那么一个吗,你们懂吧。” 冯东元吓了一大跳,音量跟着降了好几度,“不、不可能吧,真是那个人的孙子,怎么会跑到新疆来当兵。”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能说,俞风城可不就是那个人的宝贝孙子,这么抽风地放弃军校,跑到新疆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当兵,就是为了他那个了不起的小舅,哼,真是有毛病。 钱亮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这么一猜,未必是真的,你们就当八卦听听吧,别和别人说。” 冯东元点点头,他心里也不怎么信,所以就没太当回事儿。 白新羽当时想,如果他和俞风城不是在部队,而是在北京之类的地方相遇,没有这里的特殊环境,俞风城会怎么对他呢?要么就是和他做个点头之交,太子党之间,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要么可能对他根本不屑一顾,毕竟俩人的背景差距也挺大的,反正,肯定不会一眼就看上他,出了部队,回到灯红酒绿的世界,什么样漂亮的男人没有,俞风城怎么会对他特别感兴趣呢。这么一想,白新羽就感到了一丝悲哀,俞风城是没得选了才来招惹他的吧,虽然一边瞧不起他,但一边又想着只有他还算对胃口,真够操蛋的,幸好俩人只是炮友,互相摸摸鸟,他也没吃亏,就当找了个免费的鸭子吧,谁叫这儿没女人呢,这么想的话,他心里舒坦多了。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后,俞风城成了全团的风云人物,满载而归,虽然得奖之后送得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暖壶啊、水缸子啊之类的,但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却能得到首长赏的一杯酒、一句夸奖,以及全团官兵的注目,这对很多军人而言,可比任何奖品都珍贵多了。 白新羽看着被叫到军区领导那桌敬酒的俞风城,那意气风发的俊帅模样,让很多人都自惭形秽,当时白新羽正站在后厨传菜,俩人之间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可是食堂里人坐得满满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厨房忙碌的那些人,俞风城更不可能看到他,明明相隔没多远,白新羽却是第一次,感到他和俞风城之间的差距很大、很大。俞风城简直是用飞的速度在进步,而他却只是不紧不慢地跑,这 样下去,他们之间会差出一条鸿沟,他在俞风城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永远被瞧不起。白新羽暗自握紧了拳头,他一定要在俞风城面前争回一口气来。 第二天的下午,是射击项目的比试,白新羽忐忑地站在靶场,心里很是紧张。 突然,一个人拍了下他的后背,白新羽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戏谑地眼眸,相比他的不安,俞风城却是闲适得很,好像胜券在握,真是恨的人牙痒痒。 俞风城道:“看你这样儿,很紧张?” 白新羽哼了一声,“你从哪儿看出我紧张了,我巴不得快点儿开始,让你看看小爷的实力。” 俞风城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道:“知不知道哥哥这两天拿了多少个第一?” “哥你个头啊。” “知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一下。”俞风城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个八,明晃晃地在白新羽眼前晃悠,晃得他眼睛疼。 白新羽故作轻松地说:“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就这八个了。” 俞风城趁着没人看,快速亲了白新羽脸蛋一下,“让我看看你究竟涨了多少本事吧。” 那边的准备已经结束了,参赛人员开始就位。 他们每个人都要经历卧姿、立姿、匍匐射击、移动靶等等的比试,全团一共选送了22个人,这22个人都是各个连队的高手,白新羽相信这里面没有一个是炊事班出身的,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全团2000士兵,不知道想参加射击比赛的有多少,而他又没有过往的优秀记录做参考,班长为了能给他拿到这个推荐名额,恐怕是费了心思的吧。 白新羽集中精神,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了远处的靶心上,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一柄枪,更是他赌上的尊严和吹出去的牛逼,如果不能在这里压倒俞风城,不仅俞风城瞧不起他,他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那一刻,他的心脏变得出奇的平静,周围所有的吵杂声都变成了虚妄的背景音,他不再去想自己在部队这个几月的经历,不再去想那群总是张大嘴要饭吃的猪,更不去想俞风城略带嘲弄的笑容,所有的这些都被他阻隔在思想和耳膜之外,他的世界好像只剩下手里的枪,和透过准星看到的红色的靶心,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了,那是自信的力量,专注地力量,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集中那颗正红的中心! 砰地一声枪响,白新羽打响了他的第一枪。第一枪打完之后,他整个人渐入佳境,行云流水般把第一轮的比试打完了。 成绩很快出来了,99.6环! 白新羽兴奋地大叫一声,他朝着场外的武班长又蹦又跳,高兴得跟猴子一样。 武班长皱着眉,做了个让他冷静的手势。 白新羽前前后后比了个七八个人,都没有一个人超过他。这让白新羽信心倍增。 很快,就到俞风城上场了,俞风城表现得极为冷静,看也没看白新羽挑衅的眼神,熟练地装枪、卧倒,开始了射击。 一轮射击结束后,靶纸那边传来报环:99.4环。 白新羽一拍大腿,爽得差点儿飞起来,他比俞风城高,哈哈哈哈哈哈他比俞风城高! 俞风城淡笑看了他一眼,道:“还没结束呢。” 由于比赛人数不少,项目进行得很缓慢,白新羽在卧姿、远程狙击两项上分别拿了第一,俞风城则在立姿、匍匐射击上拿了第一,俩人的分数只差0.2环,俞风城暂时领先,最后的移动靶射击就成了比试的关键。 这个时候,整个射击场的人都开始注意白新羽,俞风城他们是早就熟悉了,可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和俞风城较劲儿的兵是谁?问谁谁都说没见过,但都说很眼熟,最后对了一圈,发现他居然是炊事班的,这让众人大跌眼镜。 只要最后一项不脱靶,比赛的一二名肯定就在俞风城和白新羽俩人之间产生了,这时候,俞风城也感到了一丝紧张,白新羽更是情绪不稳定起来,他人生中从来没在任何比赛中脱颖而出过,应该说他就从来没参加过任何比赛,运动会、学习竞赛,全都没他的份儿,他没有试过为了某一个目标和人死磕的感觉,很多时候他既懒得努力,也因为害怕就算努力了也成功不了而干脆放弃,可是现在不同,他终于找到了能让自己为之骄傲的长项,他喜欢这种争夺的感觉,这一刻,在全场都在瞩目他和俞风城决赛的这一刻,他感到热血沸腾,身体里属于男人的争强好胜的本能被彻底激活了,他想赢,想站在胜利的舞台上,想成为让其他雄性生物仰视的那个牛人。 俞风城提着枪,第一个上场了,经过白新羽身边的时候,他笑着说:“你让我很意外。” 白新羽双眼发光,俞风城的一句话,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涨得满满的。对,就是这样,他就是要让俞风城意外,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 意外,他还要让他爸妈、他哥都感到意外,因为现在的白新羽,是敢像男人一样拼搏的白新羽! 移动靶是所有射击项目中难度最高的,却也是最近接实战的,敌人可不会站着不动给你当靶子打。 俞风城半跪在地上瞄准,他标准的射击姿势、刀削般俊美无匹的侧脸和冷静、专注的眼神,被无数宣传兵收录进了相机里,很多年以后,这个营区的兵们都能在一些宣传图上看到当年俞风城令人惊艳风采。 十个移动靶打完后,俞风城的成绩是97.1环,完全不出意料的好成绩。 白新羽一听到这个数字,顿时感觉到压力有些大,他打移动靶时,最好的成绩是97环,但也仅仅只那一次上过95环,就算是武清这种几十万子弹喂出来的超级神枪手,也不敢保证每弹皆中红心,俞风城在领先他0.2环的情况下又打出这个成绩,他必须至少打出97.4环才能赢…… 几个士兵轮流打过后,很快就到白新羽了。 武清这时候走了过来,拍拍他的后背,“紧张了?” 白新羽道:“有点儿。” “移动靶不好打,不过你只要记住我告诉你的规律,计算好靶子移动的时间,跟固定靶也差不多,这玩意儿毕竟是匀速的机器,不是满地乱跑的人,别紧张。” “班长,你第一次打真人的时候,不紧张吗?” 武清想了想,“当然紧张,不过我一想到那是威胁咱们国家和人民的坏人,我就觉得他怎么看怎么该死,所以我就开枪了,一枪,正中右胸,血喷得满地都是,我当时的感觉是,真他妈爽。”他用力拍了下白新羽的后背,“就把那些移动靶子都当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去吧。” 白新羽伸出手,和武清一击掌,笑道:“班长,等我给你赢个热水袋回来!” 武清笑了笑,“我等着你的热水袋。”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稳步走了过去,他经过俞风城身边的时候,笑道:“我还会让你再意外一把。” 俞风城微微一怔,白新羽的脸上浮现一抹自信的笑容,双目炯炯有神,他见过白新羽各式各样的表情,窝囊的、畏缩的、胆小的、耍赖的、撒娇的,但独独没有过这样自信满满的、斗志昂扬的,这笑容让白新羽整个人都发光一般亮了起来,俞风城感到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看着现在的白新羽,他几乎有点想不起来这个人刚进部队时候的样子了,明明不到一年的时间,一个 人可能变得这么多吗? 就在俞风城怔愣间,白新羽已经就位,沉着地拿起枪,对着慢慢滑来的移动靶,扣动了扳机…… 十发子弹很快就打完了,白新羽站起身,心脏怦怦直跳,他在等着那个最终的成绩,他能赢过俞风城吗?他能吗?他这个叫人失望了二十多年的草包纨绔子弟,能干一回让自己都骄傲的事儿吗! “97.5环!” 白新羽瞪大眼睛,随即反应过来,疯狂地大吼了一声。 赢了!他赢了!他赢了俞风城!他赢了全团的兵! 他兴奋的又吼又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下子跳到了俞风城身上,抱着俞风城的脑袋兴奋地大喊:“我赢了!我赢了!” 俞风城被他那音量震得耳膜都疼,他托着白新羽的屁股,笑看着他,“恭喜你,你赢了。” 白新羽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射击场的人都在看着他,大概都在想,这小子就赢了个热水袋,怎么跟得了奥运冠军似的那么激动。 白新羽脸一红,从俞风城身上跳了下来,俞风城在他耳边低声说:“咱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你要是也这么主动就好了。” 白新羽暗暗拿手肘撞了他一下,然后赶紧跑到武清和陈靖身边,蹦得跟个兔子似的,“班长,班长,我赢啦。” 武清和陈靖都含笑看着他,很是满意。 冯东元和钱亮挤过人群,激动地抓着他大喊,“新羽你太牛逼了,太牛逼了!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呢。” 白新羽得意地大笑起来,“怎么说话呢,小爷这叫深藏不露,哈哈哈哈哈——” 三人高兴地又蹦又跳的,都为白新羽的成绩感到真心地喜悦。 四连长这时候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小同志,很了不起啊,团长可是一直在关注这个比赛呢,听说你是炊事班的兵,团长惊讶得半天没合上嘴,哈哈哈哈。” 白新羽笑道:“谢谢首长。” 四连长笑道:“怎么样啊,我上次说得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武清佯怒道:“你怎么回事儿,跑我这儿挖人来,老许知道吗。” “哼哼,许老三把这么有潜力的兵放在炊事班里,你说呢。” 白新羽想起那天俞风城和武清说过的话,又看看身边的陈靖、冯东元和钱亮,他一是觉得,俞风城和武班长说得都有道理 ,四连长可能是为了让他过去,所以才多少有点儿夸张的成分,他枪打得再好,性格也不是狙击手的料,再者,他也舍不得三连的这些人,他道:“谢谢首长赏识,但是我……我还是喜欢三连,喜欢我这些兄弟们,我想留在三连。” 四连长无奈地笑了起来,“真是让我失望啊。其实吧,我早已经去跟许老三要过人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不放,说什么都不放,问原因也不说,就说不爱给我,你说气不气人,不过现在我算是反应过来了。”他看了武清一眼,“许老三别看表面是个莽汉,还真是有勇有谋,他把你扔到炊事班,恐怕是早就计算好的,你要是依然像在新兵连似的那么烂泥扶不上墙,那么让你去炊事班喂猪也不委屈你,但是如果你心里还有那么点儿志气,武班长就是能激发你潜能的那个人。所以他不放人,我也能理解,你们连长,也算是用心良苦。” 白新羽愣住了,看着远远的主席台上,那个总是对他大呼小叫,从来没给过他半点好脸色的男人。真的是这样吗?这一切,连长都别有深意? 第42章 白新羽被几人拥簇到了一边,有毛巾和饮料伺候着,终于体会了一把英雄凯旋的感觉,他都要上瘾了,他眉飞色舞地描绘着自己刚才精彩漂亮的几枪,整个人春风得意,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爸妈和他哥……哎!白新羽突然想起来,俞风城答应过他,要是他赢了,就给他弄一个月假! 想到这个,白新羽怎么都坐不住了,开始左顾右盼地找俞风城。 钱亮道:“你找什么呢?” “俞风城呢?” “他还有一个项目,可能休息去了吧。” “我有点儿事儿找他。”白新羽站起来,“他去哪儿休息了?” “不知道,营区这么大……你去宿舍找找吧。” 白新羽一路回到了俞风城的宿舍,宿舍里不只他一个,还有几个战友在给他按摩、放松肌肉,俞风城显然成了三班的英雄,受到了大家的一致优待。 见白新羽来了,俞风城笑道:“我就知道你得跑来跟我炫耀炫耀,进来吧。” 白新羽哼了一声,“谁跟你炫耀,成绩摆那儿呢,你自己知道就行。” 有个白新羽不认识的战友不服气地说:“风城昨儿比格斗的时候胳膊拉伤了,要不成绩肯定更好。” 俞风城笑道:“没这种说法,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哥几个出去吃点儿东西呗,我跟他说说话。” 几个战友都走了,宿舍转眼间就剩下他们俩人。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含笑的眼神,反而有些别扭,“你胳膊真拉伤了?” 俞风城转了转胳膊,“不影响什么,你来找我干嘛?” 白新羽道:“上次说好的,我赢了你给我弄个假,我想回去看看我哥。” 俞风城挑眉道:“你对你表哥可真是情深意重啊,大老远跑回去就为了看他?” “我也得看我父母啊……”白新羽皱起眉,“不是,你有脸说我,你对你小舅不更是情深意重。” 俞风城冷哼了一声,“我答应你的事儿我会办到的。” 白新羽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一想到能回家了,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终于暂时不用喂猪了……可是他的小猪崽交给谁喂比较合适呢,可别给他喂瘦了…… 俞风城斜眼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今天表现不错,来部队这么久了,第一次发现你还挺像样的。” 白新羽心里窃喜,表面上却哼道:“哟,夸人还这么惜字如金,谁稀罕啊。” 俞风城低笑道:“把门关上,过来。” 白新羽心脏猛跳了几下,“大白天的,干嘛呀…” “过来嘛。”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关上,走了过去,俞风城一把把他拉到床上,让白新羽坐到了他腿上,俩人面对面那么抱着,俞风城浅吻着他的嘴唇,“今天挺帅的,看得我都硬了。” 白新羽笑骂道:“靠,你个死变态。” “这么夸你满不满意?” “勉强满意吧。”白新羽拽着他的耳朵,“说,今天服气没有。” “嗯,服什么?” “小爷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让你再敢瞧不起我。” 俞风城道:“你还要再努力一些,让我看到你像个真正的军人。” 白新羽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就是个真正的军人。” 俞风城笑了,轻轻撅了撅嘴,用眼神示意他。 白新羽也跟着笑了,捧着他的脸,嘴唇贴了上去,在马上就要碰上的时候,他道:“我告诉你啊,这是为了那一个月假,你要是没弄来……” 俞风城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勺,堵住了他的唇,用力亲吻着……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新羽正在后厨忙活,陈靖突然跑了过来,朝白新羽招手,“新羽,来。” 白新羽跑了过去,“班长,你怎么来了?” 陈靖笑道:“洗洗手,团长要见你。” 白新羽惊喜道:“真的?” “快呀。” 白新羽赶紧扔掉围裙,洗了把手就出去了。 许闯陪着喝酒的那桌,就是军区来的领导,白新羽能认出他们团的团头还有师长,其他就不认识了。 白新羽一走过去,许闯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但眼神已经不似以前那么严厉,他跟身边的团长说:“团长,就是这小子。” 他们团头是个黑胖的中年人,别看现在有点儿发福了,当年当兵的时候也是一号猛人,到现在团里还流传着他一些传说。 团长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新羽,笑了起来,“小伙子长挺帅啊,小许啊,你们这届是不是招模特队呢,这么多好看的男娃娃,一来当兵,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要哭啦。”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团长笑道:“你叫白新羽?” 白新羽有点儿受宠若惊,立刻敬了个军礼,“是,首长好。” “不简单啊小白同志,我还说射击场上哪儿杀出个程咬金,居然是个炊事兵,把我几个连长气得,都觉得自己手里的兵能拿第一,结果风头都被三连抢了,小许啊,你这回可得罪人喽。” 许闯哈哈笑道:“就要让你们几个眼馋。” 几个连长纷纷要罚他酒。 团长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多大了?” “22.” “好年岁。你们连长和指导员,还有你们班长,都给我说过你的事儿,你这是典型的后起直追,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儿的,进了部队,大家一视同仁,谁都有机会争先进,谁都有义务报效祖国,你的表现让培养过你的这些领导很是欣慰。” 白新羽激动地说:“谢谢、谢谢团长,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谢谢班长。” 陈靖拍了拍他的腰,含笑道:“紧张什么。” 白新羽无法不紧张,因为他感觉食堂里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就跟昨天团长赏好几个优秀的兵喝酒的时候一样,当他站在厨房看着俞风城的时候,他希望自己也是那个备受嘉奖和赏识的人,现在他真的站在了这里,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自己争取来的荣耀,名车、豪宅、一掷千金的优渥生活,从前能够让他得意万分的东西,根本没有一样是靠他自己得来的,唯有现在的荣誉是他自己的,哪怕他收获的奖品仅仅是一个热水袋和几句夸奖,但他特别骄傲。 团长往厨房看了一眼,突然压低声音,“你们武班长在厨房呢?” 白新羽点点头,“有空多开导开导他,啊。” “是。” 团长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无非是要他不骄不躁,掌握好射击本领的同事,其他的素质也要相应提高云云,最后,给了他一小盅军区特供的茅台,白新羽拿着那酒,一饮而尽,辛辣的白酒灌进喉咙里,一路暖到了胃里,口腔内剩下的是醇厚的酒香,他眼眶一热,觉得很多事情都值了,受过的苦、流过的泪,都值。 那天吃完饭后,王顺威来找他了。 白新羽预感到了什么,果然,王顺威道:“你的表现没让我们失望,也给自己争取到了机会,你下连队的事儿,连长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意思是,过完年就把你调回来, 怎么样?” 白新羽用力点头,“谢谢指导员。” 王顺威笑道:“让你过完年再调,是陈靖的注意,他说一来,过年期间炊事班最忙,武班长对你这么好,你好歹帮帮他们再走,二来,做事有始有终,你那母猪快生了吧?” 白新羽干笑道:“指导员,你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儿呢……” 王顺威拍了拍他的脑袋,“啧,我说你喂的母猪快生崽了吧,你就再多伺候伺候吧,也没几天了。” 白新羽笑道:“我明白,我没意见。” “小白,这八个月,我们是一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我在部队这么多年,你算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兵了,别人进步是进步,你这进步可是改造啊。我不知道你的潜能还有多少,但是我非常期待你的发展,别让我们失望,也别让把你送进部队的父母失望。” 白新羽用力点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新羽失眠了,这一天发生的事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到了深夜依然处于亢奋地状态。他就听着对面床的武清也在翻身,他悄悄问了一句:“班长,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武清半天才“嗯”了一声。 “热水袋你垫腰上了吗?” “垫了。” 白新羽小声说:“班长,谢谢你,今天是我来部队最开心的一天。” 武清又“嗯”了一声。 白新羽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他来部队碰到了很多好人,尽管也有讨人厌的,可是大部分都是善良又正气的好人,想起刚来部队时死活想回家的心情,跟现在真是天差地别,当时的自己怎么会想到,他会在这个贫瘠枯燥的地方,找到了一种归属感。 比武大会忙完之后,接下去就该忙新年了。一般的兵要入伍两年之后才会有探亲假,这就意味着绝大多数的人要在部队过新年。白新羽年前也走不了,一是年前假太不好批,二是年前这么忙,他不好意思走,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报答武清的办法,所以只能努力干活儿。 腊月二十七那天,白新羽焦急等待的消息终于来了,俞风城跑来告诉他,假批下来了。 白新羽兴奋坏了。 “但是,只有半个月。”俞风城道。 “啊?怎么变成半个月了?” 俞风城耸耸肩,“一个假变成了两个假,所以咱们平分了, 就这样我小舅还骂了我一顿呢。” 白新羽还是挺高兴的,“半个月就半个月,初几走?” “初二,正好有部队的飞机去乌鲁木齐,我们到那儿再转机,可以省下坐火车的时间。” 白新羽连连点头,“那不是当天就能到北京了?” “嗯。” “太好了!”白新羽道:“你也回北京?” “我回秦皇岛,有人去北京机场接我。” 白新羽斜睨着他,“那……挺近哈。”这么说俩人能在部队以外的地方见面了?说起在部队以外的地方见面,白新羽一下子就想起了在镇上的一夜,总觉得……好像有点危险啊。 俞风城微眯着眼睛,“秦皇岛到北京,确实很近。” “没什么事儿你就别烦我了啊,我回家一堆朋友,肯定特忙。” 俞风城哼了一声,“这话是不是该我说?” “得,那咱谁也烦不着谁,谢谢你帮我弄的假啊。” 俞风城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该谢的是我小舅,以后说话客气点儿,知道吧?” 白新羽嘟囔道:“知道了。” 因为马上能回家了,白新羽又是high得好几天找不着北,因为俞风城跟他说了走之前不能声张,所以他也没跟太多人说,众人就以为他还在为射击比赛第一的事儿高兴到现在。 二十九那天,整个营区都放了假,手机信号也不再屏蔽,这几天让战士们尽情地给家里打电话。战士们全都出动,大扫除的、办年货的、贴窗花的、挂灯笼的,全团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白新羽长大之后,对过年的新鲜感早就不再了,好东西平时就能吃,好衣服平时就能穿,过年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家人一起吃个饭,他常常大年夜陪完家人,就和同样觉得无聊的朋友出去喝酒,“年”对他来说,承载的意义已经越来越淡。可是在这里不一样,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浓郁地年味儿,战士们离开家人,不远万里来到祖国边疆,因为缘分汇聚到一起,他们无法回家看望亲人,但有这么多战友跟他们一起过年,他们也不觉得孤单。 过年期间炊事班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很多战士都自发地来炊事班帮起了忙。 白新羽此时正穿着棉服雨衣,蹲在猪圈里,摸着母猪的肚子,心里想着:这到底什么时候生啊。这些猪都已经熟悉他,他现在在猪圈可是来去自如,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程旺旺问道:“怎么样?摸出什么来没有?” 白新羽摇摇头,“我连人类怀孕的肚子都没摸过,哪儿能摸出猪来啊,反正肯定是不小一窝。” 程旺旺笑道:“你见过刚生的小猪崽儿没有?粉嘟嘟的,可好玩儿了。不过这天冷啊,生下来也不好活。” 白新羽站起身,踹了种猪“俞风城”一脚,“都是你干的好事。” 程旺旺叹了口气,“一想到你年后就要下连队了,我这里心里还怪舍不得了。” 白新羽无奈道:“旺旺哥,我走了就得你喂猪了,你是舍不得这个吧。” “你小子,不然我还舍不得你什么,你天仙啊。” 白新羽翘着兰花指朝他眨巴着眼睛,“我俊不俊?” 程旺旺舀起一瓢泔水吓唬他,白新羽哈哈笑着跑了。 除夕夜,三连100多名官兵,都在食堂里吃起了年夜饭。 食堂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到处张灯结彩,入眼尽是火红火红的颜色,特别喜庆。 许闯讲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喜气洋洋,年前的比武大会上,三连是得奖最多的,给他在军区的领导面前赚足了颜面,他自然高兴,大大把他们夸奖、鼓舞了一番。 吃完年夜饭,电视上放着春节晚会,他们在食堂里以班级为单位出节目,有唱歌、跳舞的、有吹口琴、拉二胡的,那些维族、蒙古族兵真是能歌善舞,民族服饰一穿,跳得有模有样,两个东北哥们儿合演了一个小品,把众人逗得前仰后翻。 只有在异地他乡,才能明白“每逢佳节倍思亲”是什么感受,白新羽长这么大,是第一次不在父母身边过年,他今天给他爸妈打了电话,也发了短信,甚至鼓起勇气给他哥打了电话,可惜关机了,他特别想他们,特别想念那些年他觉得无聊的除夕,能和家人呆在一个过个年,是多么珍贵啊。 幸好,一百来人一热闹起来,不少战士的乡愁,都在笑闹中消散了很多。 到了晚上11点,全连开始发动起来包饺子,有干活儿的就有负责捣蛋的,在白新羽把一瓢水倒进面盆,彻底废了一盆面之后,武清把他踹出了厨房,他就跟着其他人去准备礼炮去了。 部队就这点爽,别的地方过年放烟花,咱部队不仅放烟花,还放真枪真炮,那才带劲儿呢。 快12点的时候,他们吃上了热腾腾香喷喷 的饺子,离新年还差几分钟的时候,所有兵都跑了出去,整点钟声一敲响,顿时烟花、礼炮、枪声齐鸣,整个夜空被彻底照亮了,高远的昆仑山上,一群年轻而满载梦想的战士们,欢呼雀跃着迎接了新一年的到来。 白新羽左顾右盼地,想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人太多了,他一时根本找不到,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干吗的时候,有点儿郁闷,干脆不找了,专心欣赏烟花。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白新羽惊讶地转过头,就见俞风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侧,正跟所有人一样,抬头看着烟花,嘴角含着微笑。白新羽心脏猛跳了两下,小声说:“新年快乐。” 俞风城笑道:“新年快乐。”嗓音低沉动听,即使是在漫天火炮声中,依然清晰地透入了白新羽的鼓膜。 白新羽抬起头,看着那一朵朵在夜空乍现的烟火,心想着,昆仑山的天真高啊,广袤地星空是那么干净、纯粹,他想起了许闯今天说的话,许闯说:这就是祖国的边疆,离你们大部分人的家都非常非常远,你们今天不能回家过年,是为了让更多的同胞们能安然和家人团聚,所以你们要为自己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感到骄傲,为你们身为军人这件事,感到骄傲。 听着耳边轰响的礼炮,白新羽的内心深处,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自豪感。 “白新羽你这臭小子,弄到假了不早说!”程旺旺叉腰站在白新羽床头,气愤地看着他收拾行李。 白新羽笑得嘴角都合不拢,“哥,别这样,说吧,你想要啥,我回来给你带。” 程旺旺转着眼珠子,“真的?” “当然了。” “就你上次给我那烟不错,外国文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班长也特喜欢。” 武清道:“那烟贵,你别撺掇他。” “没事儿,不贵,我给你们带!”白新羽朝程旺旺飞了个吻。 钱亮凑过来,“新羽新羽,你给我带好吃的就行,我也就这点儿爱好了。” “没问题。”白新羽看向冯东元,“东元,你呢?” 冯东元笑笑,“我没什么需要的。” “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北京什么都有,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带。” 冯东元踌躇了半天,小声说:“你能给我带几本参考书吗?” “啊?什么参考书?” “高考用 的……”冯东元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带来那些习题都被我做完了,我要是不复习,我怕我有一天都忘了。” 白新羽才想起来,冯东元很想上大学,他道:“我一定给你带!”他大声道:“弟兄们还有什么想让我带的东西,都说出来啊。” 宿舍角落里有人幽幽来了一句,“能给我带个媳妇儿吗。”众人顿时都笑喷了。 “新羽!”炊事班一个兵着急地冲了进来,“新羽,母猪要生了!” “啊!”白新羽猛地跳了起来,旋风般冲出了门。 程旺旺咧嘴一笑,“哎呀妈呀,这劲头,就是自己老婆要生了也比不上啊。” 武清拿一本厚厚的养猪指南敲了敲他的脑袋,“又说屁话。” 程旺旺嘿嘿笑道:“走,咱们助产去!” 给母猪接生的是他们连两个从小家里养猪的兵,经验非常丰富,白新羽按照他们的指示又是备热水又是备流食的,把他看书钻研的知识都运用了起来。 最后,母猪顺利地产下了七个粉嘟嘟地小猪崽儿,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放进暖房,看着那眼睛都睁不开、皮肤都没长全的小东西,程旺旺叹了口气,“这养大了可怎么舍得吃啊。” 白新羽也跟着叹了口气,“我都好久没吃猪肉了,吃不下去……” 程旺旺道:“白新羽同志,你把小崽儿养大了,把怀孕的母猪伺候生崽儿了,看来你是真出师了,以后就算你下了连队,也要时不时回来指导我们养猪技术啊。” 白新羽幽幽地说了一句:“滚。” 第43章 初二一大早,俞风城和白新羽背着行李,坐车到了军用机场,白新羽是第一次做军机,看着眼前那个漆成绿色的大飞机,很是兴奋,“哎哟真酷。” 俞风城神秘地笑了笑,“坐着更酷。” 白新羽没读懂他的表情,天真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俞风城笑笑,没说话,俩人上了飞机。 一上飞机白新羽就有点儿傻眼,这是个运输机,平时主要不拉人,可也不能连个像样的座都不设吧,就靠着机舱壁地方有两排板凳,机舱壁上有安全带,看上去极度不安全。 除了他们俩,飞机还载了几个军官,早已经就坐了,各个看上去悠然自得。 俞风城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的样子,坐上去就自动扣上了安全带。 白新羽坐到他旁边,小声问:“军用飞机都这样?” “不都这样,不过大部分这样。” “你做过?” “嗯,小时候。” 白新羽出行向来头等舱,从来没做过如此简易的飞机座,不过想想这可比火车好多了,也就不挑了,“不错,挺新鲜。” 飞机起飞了,白新羽狠快就明白俞风城说得“坐着更酷”是什么意思了,这开飞机的哥们儿当这是战斗机呢?忽上忽下的,也没有个温柔可人的空城小姐在广播里说遇到气流请大家注意颠簸,这颠簸完全是人为的吧!白新羽被那过山车似的飞法折磨坏了,开始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坐他对面的军官笑笑,“第一次坐啊。” 白新羽点点头,“这是不是开得……太猛了。” “哎,驾驶员的家属来探亲了,人家赶着回去和老婆孩子吃午饭呢,你理解理解。”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靠在机舱壁上,心里什么阿弥陀佛都念起来了。 俞风城凑到他耳边,戏谑地一笑,“坐着爽不爽?”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 在吐了两回之后,飞机终于降落在了乌鲁木齐,如果按照民用飞机的飞行速度,他们至少要比现在晚一个小时到。俩人在乌鲁木齐换了民航飞机,直飞北京。 大年初二出行的人少,头等舱就他们两个人。白新羽瘫在座椅上,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俞风城从空姐手里接过一杯温水递给他,“瞧你这点儿出息,坐个军用飞机,还是运 输机都能晕。” 白新羽目光呆滞,“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晕机。” 俞风城把药塞进他嘴里,“赶紧吃啊。” 白新羽就着水咽了下去,“还有多久到啊。” “刚起飞,早着呢。” 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白新羽又精神了起来,“我妈肯定想死我了,就是15天的假太短了,路上就要占用两天。” 俞风城斜了他一眼,“你没打算回去就不回来了吗?” 白新羽愣了愣,“为什么?”随即他自己就意识到了什么,刚去部队的前几个月,他一直叫嚷着要回家,谁要是能把他弄回家,他都愿意给人家下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放弃了回家的念头,现在甚至觉得,过完元宵就得回部队呢…… 俞风城笑了笑,“你已经不想着离开部队了吗?” 白新羽摸了摸脑袋,“我确实好久没想过要离开部队了,感觉就是……部队里有好多事儿等着我干呢,就算是洗菜种地喂猪,那也是我的活儿,虽然我都不喜欢,但是……就是我的活儿啊。” 俞风城眼含笑意,拍了拍他的脑袋,“不错。” “不错什么?” “你终于有点担当了。” “呿,怎么说话呢。”白新羽白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睡一觉。”他把椅子放倒,盖上了毯子。 俞风城也躺了下来。 白新羽刚闭上眼睛,就感觉俞风城在拿手指头戳他的背,“干嘛呀。” “转过来。” “转过来干嘛呀。” “叫你转过来就转过来。” 白新羽无奈地转过了身,见俞风城正深深地看着他,他呼吸顿时有些紧张,“怎么了。” “在新兵连的时候,你整三个月都是背对着我睡的。”俞风城看着他,“这回可以面对着我睡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你成天找我麻烦。” 俞风城轻哼一声,“谁叫你一副窝囊样,看着就来气。” 白新羽从毯子里伸出手,朝他比了个中指。 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赛进了自己被子里。 白新羽吓了一跳,小声说:“咱们在飞机上。” “我知道。”俞风城拿毯子盖住了俩人紧握的手,“睡你的。” 白新羽不自在地撇了撇嘴,被俞风城这么看着实在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大半天的劳累和晕眩,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飞机已经到了北京,白新羽看着窗外熟悉的航站楼,激动得差点儿热泪盈眶。他终于回来了!八个月啊,他终于回来了! 一下飞机,白新羽就迫不及待地提上行李,走了出去,老远地,他就看到他爸妈站在出口处左顾右盼,脸上的表情焦急中又带着期待,简直望眼欲穿。 白新羽兴奋地跑了过去,可直到他走近了,他爸妈才如梦初醒地认出他来。 “新、新羽?”夫妻俩惊讶地看着儿子,一时之间有点儿不敢认。眼前的白新羽,穿着一身利落地军装,皮肤比以前黑了一些,短短的头发显得整个人非常精神,他的五官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英姿飒爽、干净利落,腰板挺得直直的,走路扎实从容,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再没有了从前纵欲声色场时候的浑噩和混浊,就连以前一直在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懦弱和懒散都不见了,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当他信步走来的时候,人好像在发光,充满了阳刚之气。 白新羽眼眶一热,“爸,妈,我回来了。” 白庆民和李蔚芝瞪大眼睛看着儿子,真是无法置信,看白新羽发回来的照片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可看着儿子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时,那种天差地别直击人心。 “爸,妈?”白新羽在他们脸前挥了挥手,怎么都都愣住了? 李蔚芝一把抱住了他,仰起脖子,热泪盈眶,“儿子,真的是你吗?” “是我啊妈,你认不出来吗?我就是黑了点……” 李蔚芝突然哭了起来,也不说话,就是抱着他使劲哭,把白新羽吓了一跳,“妈?你怎么了这是?这个……有点儿夸张啊,你看大家都看我们呢……”白新羽拼命朝白庆民使眼色,想让他爸控制一下他妈,机场人来人往的,尤其俞风城还在后边儿站着,多不好意思啊。 白庆民叹了口气,一时间情难自禁,眼圈也红了。 白新羽傻眼了,他长这么大除了爷爷过世,从来没见他爸红过眼睛,他爸是典型的的北方爷们儿,流血流汗不流泪,虽然也是富家子弟,可跟他截然不同,所以他爸特别看不上他,他能明白他爸的心理,觉得自己一辈子得志,唯独独生子没教育好,他怕他爸,也跟他爸不亲。看着他爸突 然有老泪纵横的意思,他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就磕磕巴巴地说:“爸,你、你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这是?啊!”他瞪大眼睛,“不会是奶奶她——” 李蔚芝捶了下他的胸膛,哽咽道:“别瞎说,不是。” 白新羽松了口气,“那你们怎么了?一见我就哭成这样,比我当初走的时候哭得还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呢。” 李蔚芝抬起头,抽泣着说:“心肝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新羽摸了摸自己的脸,声音突然降低了八度,惊恐地说:“妈,我变丑了吗?” 俞风城在后面没忍住,噗嗤一笑。 李蔚芝也被他逗乐了,边哭边笑着说:“没有,我儿子还是那么帅,妈妈是太高兴了,看到你变成这样,太高兴了。” 白新羽笑道:“我变化很大吗?我自己看,就是头发短了,皮肤黑了……”他眼睛一亮,“妈,我现在有胸肌和腹肌了,来,给你摸摸。”说着当场就要掀衣服。 李蔚芝拍了拍他的脑袋,破涕为笑,“傻小子,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比以前精神了、利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气质大变样,看着更像个男人了。” 白新羽眉开眼笑,“真的吗?”他看向他爸,“爸,真的吗?” 白庆民笑着点点头,“真的,你长这么大,今天是看着让我最满意的一天,看来当初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白新羽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白庆民注意到白新羽身后的俞风城,“这位是你的战友吗?” 李蔚芝这才发现身后的人,“哎呀,这不是俞风城啊?我看过照片的。” “是。爸,妈,这是我战友,俞风城,是俞将军的孙子。” “哦,你好你好。”夫妻俩分别跟俞风城握手。 俞风城风度翩翩地一笑,“伯父,伯母,你们好。” 李蔚芝边擦眼泪边道:“小俞啊,我们家新羽受你照顾了。” “伯母,在部队都是互相照顾。” 白庆民道:“你家不是在秦皇岛吗?有人来接吗?用不用我们派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伯父,司机在机场外面等我了。”俞风城笑道:“你们也回家吧,祝你们新年快乐。”说完,朝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我想走了。” 白新羽点点头,“哦,那个…… ”一想到十多天见不到俞风城,他突然还觉得有点儿不习惯,但犹豫了半天,当着爹妈的面儿也不能说什么,便道:“回见。” “小俞啊,有空来北京找新羽玩儿啊。” “一定。”俞风城说完,往大门处走去。 白新羽叫了一声,“俞风城。”然后追了上去。 俞风城转过头,笑了笑,用白庆民夫妻俩听不见的印量低声说:“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白新羽哼笑一声,“我想再跟你说声谢谢,不管怎么样,我真的很需要这个假,谢谢你了。” 俞风城伸出拳头,捶了捶他的肩膀,小声道:“记得想我。” 白新羽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俞风城走后,李蔚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道:“哎呀,这孩子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白新羽搂着李蔚芝的肩膀,“妈,看我啊,你这么帅的儿子你不看,看别人家的干嘛。” 李蔚芝笑道:“你我当然要好好看看了,来让妈妈看看瘦了没……” 回到家,他家保姆也是又惊又喜,看着他直摸眼泪,白新羽顿时有种自己刚从监狱里改造回来的感觉,他心想至于吗,有点儿伤自尊啊,自己以前到底有多差啊。 到家刚好赶上吃完饭,看着一桌子饭菜,全是他爱吃的,家里的家具、摆件,全都是他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他终于有种回家的真实感了! 一家人上了饭桌,白新羽大快朵颐起来,其他人则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白新羽吃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你们看我干吗,吃啊。” “儿子,你比以前能吃多了,你以前挑食挑得厉害。” 白新羽嚼着嘴里的饭菜,嘟囔道:“部队里一天天累得要命,吃得少哪儿够消耗啊。” 白庆民笑道:“能吃好,男人不能吃饭怎么行呢。” 白新羽一边儿吃,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在部队的经历,当然,省略了一开始几个月呼天抢地要回家的细节,而着重笔墨描写他后来射击突飞猛进,得了全团第一的壮举,把他爸妈高兴得不住地点头。 吃完饭后,一家三口坐在起居室聊天,白新羽马上问起了他哥的事儿。 一提到他哥,李蔚芝的脸就跨了下来,断断续续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自从简隋英被小林子和他同学坑了一把,投资失败之后,小林子逼着 他哥底价出让公司股份,他哥为了公司员工和其他股东的利益,最后妥协了,然后消失了好一段时间,谁也不见,后来大年夜那天,听说在简家家宴上出现了,很是给了小林子和小林子的妈一顿难堪,看样子可能人是好点儿了,李蔚芝正打算这几天就去看看。 白新羽听得极其生气,“我他妈这两天去找简隋林去。” “你算了,这时候别惹事。”白庆民叹道:“咱们家也有股份在隋英的公司,你得罪简隋林,我们也没任何好处,关键是你就算把他揍一顿,也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李蔚芝握住白新羽的手,“你爸爸说得对,咱们这时候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你哥身上,帮着他早点儿好起来,但是我现在找不着你哥,他电话经常关机,也不知道住在哪个房子。” “我哥每年都要去秦皇岛看他爷爷的,你给简家老爷子打个电话,说不定我哥早就去了。” “哦,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李蔚芝马上拿起电话,给简老爷子打了过去。 白新羽道:“爸,小林子这么干,他爸不管管?” 白庆民叹了口气,“怎么管,左右都是儿子,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真对付简隋林吧。” 白新羽不屑道:“哼,他就是偏心。” “偏不偏心的,是他们家的事了,隋英跟咱们家关系一直好,这时候能帮就尽量帮帮,但是也不要过头了。”白庆民看了白新羽一眼,“你性格好冲动,把我的话听进去,知道吗。” 白新羽闷闷地说:“知道了。”他爸毕竟跟他哥没有血缘关系,不可能像他妈似的那么在乎他哥,可是听到他爸这明显有点儿明哲保身的意思,还是不太舒服,可是想一想,他们家一大块儿收入都来自那个公司,现在小林子成了公司的大股东,他爸怎么能和小林子闹翻呢,就像他爸说的,那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什么都改变不了。说来说去,如果他有出息,一切都会不一样。 白新羽以前从来不想这些烦人的东西,什么人际往来,什么赚钱啊,感觉那都不是自己操心的,好像只要他一拿出卡,钱就已经自动在里面准备好了,现在他没法什么都不想了,他想变得强大、变得独立、变得能让父母和重要的人依靠,一个男孩儿成长为男人,可能就是这么一个心态的事儿吧。 他妈打完电话回来了,说老爷子正准备去北京看简隋英,但是简隋英怕老爷子气着,天又冷,不让来,他妈就跟老爷子要来了地址,打算自 己去看看。 白新羽拿过那张纸条,“妈,你别去了,我去吧。” 李蔚芝道:“为什么?” “那个……我哥见了你会不好意思,你不了解男人的心理,失意的时候其实不想见长辈,觉得丢脸。” 李蔚芝惊讶地看了白庆民一眼,“真的吗?” 白庆民点点头,“隋英好强的很。” 李蔚芝皱眉道:“那怎么办啊,我担心那孩子啊。” 白新羽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妈,我去就行了。”他不想让他妈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哥见了他估计得暴揍他一顿,他妈要在场,不是揍得不痛快了。 李蔚芝点点头,“那好吧,你带点儿吃的去,好好安慰安慰你哥,陪他出去走走,不用急着回来。” “我知道,你放心吧。” 李蔚芝反握住他的手,深情地看着他,感叹道:“我儿子真的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白新羽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妈,行了。” 李蔚芝噗嗤一笑,“你抓紧时间去吧。” 白新羽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带上他妈给他哥准备的吃的,开车走了。 他到那个小区的时候,挺意外的,因为那不是什么高档小区,很普通的居民区,他哥怎么会住这里呢? 他提着东西上了楼,找到那户房子,刚要按门铃,突然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根本没锁,他一推就开了。这是怎么回事?也太不小心了吧。 他悄悄走了进去,屋里一片漆黑,客厅的窗户大开,暖气都跑光了,冷飕飕的风倒灌进来,风声就像鬼在哭,很是瘆人。他把吃的放在桌子上,咽了咽口水,有些心惊胆战地走进卧室,他害怕看到什么他不想看到的。 进了卧室,借着月光一看,床上的被子拱起一个人的形状,勉强能看出是个男人。 白新羽心脏怦怦直跳,刚要开口,床上的人先说话了,声音粗哑凶狠,“看上什么随便拿,敢烦我我弄死你。” 白新羽大大松了口气,那声音尽管变了调,可那张狂的语气,他一听就知道是他哥的,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叫了一句,“哥。” 床上的人猛地掀开了被子,人也跟着弹了起来。 白新羽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蓬头乱发,衣衫不整,眼睛通红的男人,这是个很英俊的男 人,疲倦的黑眼圈都掩不住他眼底倨傲的风采,只是现在看上去憔悴而狼狈。 简隋英皱眉看着白新羽,那眼神白新羽太熟悉了,又是没认出他来,奇了怪了,他又没整容,怎么一个个见他都是这副表情呢。 简隋英大概渐渐看出是谁了,眼神越来越凶,给白新羽看得头皮直发麻,他摸了摸短短的头发茬,讨好地嘿嘿直笑,“这头特傻是吧?还不保暖。不过部队都这样,我一进去就差点儿给我剃光了。” 白新羽看他哥半天不说话,自己笑得有点尴尬,“哥,你也认不出我啊?我爸妈都差点儿没认出来,在机场就抱着我哭,我还以为她想我呢,结果她说她太高兴了……”见简隋英还是不讲话,他有点颓丧地拉过椅子坐到床前,小心翼翼地说,“哥,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那你揍我吧,揍到你满意,这回你随便打不用留手,我这趟来,就是给你出气来的。” 半天,简隋英才似回过神来,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第44章 “我妈想来看你,就找你家老爷子问了你的地址,我没让她来,我想着,那个,你要是生气想揍我,你就揍个痛快。” 简隋英似乎还处在怔愣中,大概是白新羽突然出现,变化又如此之大,一时都没发出火来。 白新羽看着简隋英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他很想问问他哥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又不敢开口。 简隋英哑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一回来就想见你,哥,这回我保证不逃了,对不起,哥,我以前不懂事儿,我特别后悔,你想怎么罚我都行,想怎么揍我都行。” 简隋英白了他一眼,“懒得揍你。” “没事儿,你什么想揍都行,谁叫你是我哥呢,谁叫我做错事儿了。哥……”白新羽舔着脸撒起了娇来,“哥,你别生我气了,我错了,我真错了,我现在真的改好了。”他自小就会撒娇,也知道撒娇对大人管用,把大人哄开心了,给他买这个买那个,变着法子娇惯,他哥别看有时候挺凶的,其实也吃这套。 果然,简隋英脸色和缓了一些,他瞪了白新羽一眼,“你再怎么认错,我也不会把你从部队放回来。” 白新羽急道:“我没那个意思。虽然我一开始,是挺想回家的……我刚去的时候,每天活得跟在监狱似的,我也挺、挺怨你的,不过我现在知道,哥你真是为我好。我现在想想自己以前,都不叫个男人,现在才有人样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觉得我待在部队挺好的。”他又习惯性地摸了摸短短的头发茬子,“我爸妈也都挺高兴的。” 简隋英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去给我找根儿烟。” “哎。”白新羽习惯性地听从指挥,起身给他找烟,围着床转了一圈儿反应过劲儿来了,“哥,你状态不好,还是吃饭吧。” “不吃,给我烟。” 白新羽无奈地从床头柜里翻出烟,给他点上。 简隋英抽了口烟,又道:“你去弄点儿酒,咱们喝两杯,跟我说说你这几个月都干嘛了。” 白新羽迟疑道:“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喝酒伤身,我给你把饭热热?” “你把我当林黛玉呢?” 白新羽无奈,翻出几罐啤酒,又把从家带来的饭菜热了热,酒菜往桌上一摆,然后招呼他哥吃饭。 简隋英下了床,换了身麻料的居家服,宽 松的领口和裤脚把他的身材衬托得有几分消瘦,再加上他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看上去颇有几分病美男的味道。 白新羽摸了摸下巴,“哥,你没以前壮了,你多长时间没健身了?” 简隋英一屁股坐在桌前,先喝了口酒,低声道:“没时间。” 白新羽嘿嘿笑着掀起毛衣,指着自己的腹肌,得意地说:“哥,你看你看,我现在身材可好了。” 简隋英连头都懒得抬,吃起了饭。 白新羽自觉无趣,坐了下来,见惯了简隋英春风得意、天之骄子的模样,现在看他失意的样子很不习惯,白新羽心里实在是难受。 简隋英道:“说说吧,在部队怎么样?” 白新羽在他哥面前不怕丢脸,因为这么多年,他任何往死里丢人的样子他哥都见过,也就实话实说,“刚去的时候别提多惨了,训练又累又苦,出点儿错往死里罚,天天晚上都做噩梦、想回家,后来新兵训练结束后,直接把我发配到炊事班喂猪去了。” 简隋英“哼”了一声,“送你去部队就是锻炼你的。” 白新羽撇了撇嘴,“确实是把我锻炼了,不过刚开始人家都瞧不起我、挤兑我……”想起刚开始的日子,白新羽也觉得挺不堪回首的。 “你拖人后腿人家当然瞧不上你,不过你也傻,不会硬气点儿?谁敢欺负你。” 白新羽叹道:“说得轻松,一屋子人大部分都排挤我,我跟谁硬气啊。” 简隋英听着有点儿来气,“老俞家的孙子不跟你一批的吗?我托了他舅舅让他照顾你,你没找他吗?” 白新羽想起俞风城,心想都照顾到床上去了,他嘟囔道:“别提了,开始就他整我整得最狠。” 简隋英“啧”了一声,“你个没用玩意儿,我手机呢?我给他舅打个电话。” “哎,别。”白新羽笑道:“哥,不用了,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我知道自己一开始不争气,后来我有了点儿拿得出手的成绩,就好多了,年后我就能从炊事班调回连队了,你知道吗,这些都是靠我自己争取来的,所以我现在挺知足的。” 简隋英看了他一眼,“真的?” “嗯,真的。我要还混得那么憋屈,这次回家你们拿鞭子抽我我都不回去。” 简隋英笑了笑,“行啊,真有点儿出息了。” 白新羽郑重道:“哥,以前我不懂 事,让你操了不少心。现在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哥你一句话,我先把简隋林和李玉这俩龟孙子收拾一顿,保证他们俩月下不来床。”想起自己在镇上施展的那几首拳脚功夫,揍李玉和简隋林这俩小白脸应该不成问题。 简隋英摇了摇头,“别得瑟了,你现在是军人,别惹事儿。我要收拾他们,有的是办法,不用你操心。” 白新羽“哦”了一声,“哎,哥,今晚咱们出去玩儿吧。” “大过年的,上哪儿玩儿?” “我听朋友说有个gay吧开门,都是外地不回家的,一起聚一聚。”他哥是弯的这件事,在亲戚间是公开的秘密,就是不知道如果他哥知道自己和俞风城也有点儿暧昧不清,会作何表情,他记得他小时候偷看到他哥和男的接吻,就好奇说想试试,被他哥揍得哭爹喊娘的事儿,估计他哥要是知道了,也不能放过他。不过,他和俞风城本来也就是炮友,也没什么好说的。 简隋英道:“不去。” 白新羽怕简隋英憋坏了,坐哄右缠的终于让简隋英答应在小区里散散步,俩人喝得浑身暖烘烘的,穿上大衣就下楼了。 他们聊聊旧事,不小心就逛到了小区门外,突然,停在小区门口的一辆车突然打开了远光灯,那灯光刺得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了,车门打开,白新羽勉强能看出车上下来个男的,他怒道:“哥们儿,你不是故意的吧。” 那人走进了,白新羽立刻认出了来人是谁,是简隋林的那个合伙坑他哥钱的同学——李玉,他对李玉印象很是深刻,没别的,这小子长得相当好看,根据他对他哥的了解,完全就是他哥喜欢的类型,所有据他观察,这小子和他哥肯定有点儿暧昧关系。 简隋英见到李玉的瞬间,脸色也变了。 李玉看了白新羽一眼,白新羽这趟回来,连他爹妈开始都不敢认,更别提只有过一两面之缘的李玉了,李玉显然没认出他来,眼神阴冷地好像要吃人,“简隋英,你身边是不是一天都不能没有男人?” 白新羽瞪起了眼睛,气得肺都要炸开了,这下他是确实这小子和他哥是那个关系了,合着他哥是被自己的异母弟弟和小情人联手坑了,要不然就他哥那么精明能干的人,怎么可能在阴沟里翻船,这两个人真他妈的该死,白新羽不是个脾气大的人,可是现在他根本就控制不住,伸手对着李玉那白玉一般干净的脸就是狠狠一耳光,然后撸起袖子,准备开练。 白新羽手劲儿已 经变得很大,李玉毫无防备,差点儿被打趴下,他稳住身形,眯着眼睛看着白新羽。 白新羽透过他眼神的变化,知道他认出自己是谁了,白新羽挑衅地看着他,心想老子打得就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白脸。 简隋英特别平静地拍拍白新羽的肩膀,“回去吧。” “哥……”白新羽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他还没表现呢。 李玉上前一步,挡住简隋英,“简哥,我误会了,对不起。” 简隋英嗤笑道:“我稀罕?滚吧,大过年的别给我添堵。” 李玉艰涩道:“我、我来给你拜年的,我在这里等你一天了,简哥,让我跟你过个年吧。” 简隋英充耳不闻,径直往回走,李玉想跟上去,白新羽一步挡在他面前,怒瞪着他,“我哥不想搭理你,你别跟着行不行。你要干什么呀,你和小林子那么坑我哥,还有脸拜年?” 李玉推开他,就要追上去。 白新羽一手揪着他衣服的前襟,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个干净利落地过肩摔,就把李玉给拍在了地上,拍完之后,他得意地嘿嘿直笑,这招他用得最顺手了,摔的那叫一个漂亮,真他妈解恨! 李玉闷哼两声,猛地从地上窜起,手朝着白新羽伸了过来,白新羽想去扣他手腕,却被他抢先一步扣住了脖子,李玉眼里迸射着寒光,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叫白新羽对吗?我只是想跟他呆一会儿,一会儿就行,别拦着我,现在谁他妈都别拦着我。”说完一把把白新羽推倒在地,拔腿朝小区内跑去。 白新羽弯着腰,用力咳嗽起来,这李玉的手劲儿真他妈大,明明长得一副挺斯文的样子……真是失策!他嘴里暂时说不出话,心里已经把李玉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等他顺了几口气,才拔腿追了上去,小区里,他哥正在和李玉谈话,他悄悄走了过去,偷听也不是,放着不管也不是,只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站着。从他们的谈话中,他听得出来,他哥是对这个王八犊子用了真感情的,据他所知,绝对是生平第一次,他真为他哥不值。原来再怎么聪明决绝的人,碰上感情,也可能败得一塌糊涂。 李玉越逼越近,白新羽忍不住了,蹿了出去,“哥,咱们上楼吧。” 简隋英点了点头,朝电梯口走去。 白新羽狠狠瞪了李玉一眼,用嘴型说了个“滚”字,跟着他上楼了。 “哥,哥,哥。 ”白新羽追着简隋英屁股后边儿叫唤。 简隋英烦躁道:“干嘛!” 白新羽讪道:“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简隋英瞪了他一眼,转身给自己倒了杯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光着脚靠坐在沙发上,头发散乱,松软的羊绒衫和麻质的睡裤给他增加了几分居家的慵懒气息,他微微偏着头,看着窗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夹着烟,白新羽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和短短的胡茬,他心想,任何一个人为他哥疯狂都不奇怪,就这样不修边幅的颓废模样往那儿一坐,都跟一幅画似的。他扑到沙发上,笑道:“哥,你要喜欢那小子那型的,我认识一个男模,可帅了,我今天就把他叫出来给你过目,怎么样?” 简隋英抽了口烟,“省省吧,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没事儿你就回去吧。” “我就是来陪你的啊。”白新羽眨巴着眼睛,讨好地说。 简隋英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跟我去秦皇岛吧。” “啊?”秦、秦皇岛? “去给我爷爷拜年去,你开车。” “现在去?”白新羽看了看表,都快十一点了,不是,时间不是主要问题,怎么会突然要去秦皇岛呢,万一在秦皇岛碰上俞风城了,俞煞星会不会误会自己是为了他去的啊…… 简隋英把烟掐了,站起身,“现在去。” 白新羽结巴道:“这、这可是你要去的啊,不是我要去的啊。” 简隋英跟看傻逼似的看着他,“你抽什么疯?” “我就是说,那个,这是你让我去秦皇岛的,不是我自己要去的。” 简隋英道:“不爱去拉倒。” “不是不是,你要去我当然要送你去了。”白新羽狗腿地跑进房间,“哥,我给你收拾行李。” 俩人带上简易的行李,下了楼。 在车上,白新羽试探着问道:“哥,你还记得你十来岁的时候,带我去过一趟秦皇岛你爷爷家吗?” “嗯。” “是不是当时你还约了朋友,就是那个霍乔,俞风城的舅舅。” 简隋英心不在焉地说:“嗯,那小子叫俞风城啊,我都忘了,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 “你不说他欺负你吗,他回来没有?把他约出来我跟他聊聊。”简隋英口气不善。 白新羽连连道:“不用不用,我们俩现在……没事儿了,都好了。” 简隋英失神地看着窗外,喃喃道:“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哥,我小时候,是不是欺负过他啊?” “有吧,你小时候爱学我,我什么样儿你什么样儿,你自己想想吧。” 白新羽忍不住笑了,他哥小时候就是个小流氓,不过只有他哥在场的时候他才敢横,他哥不在,他就是一怂包,“霍乔说,我小时候欺负过他,估计他因为这个嫉恨我吧。” “靠,多少年前了,这么小心眼儿。” “就是。”白新羽心想,这次去秦皇岛要不要给俞风城打个电话呢?反正去都去了,虽然不是他自己要去的,但是离那么近,吃个饭还是……操!他没有俞风城的电话! 他们在部队根本用不着手机,多走两步就能找着人,他居然从来没想到要个电话什么的,这样……也好,反正,本来也没打算见面。 半夜时分,他们到了秦皇岛,老爷子早就睡觉了,保姆给他们安排了客房,白新羽困得不行,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白新羽就醒了。在部队养成了习惯,哪怕昨天开了三、四个小时的夜车,生物钟到点儿了,依然雷打不动睁开了眼睛,他起来洗漱了一番,换上运动鞋,就出去跑步去了。 简老爷子住的这地儿,是自建的一个中型庄园,养了好几口人,给他种地、养家畜,过着几乎完全自给自足的生活,每天看书喝茶、闲庭散步,简直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这块地靠近一个大湖,风景、空气都极好,二十多年前刚买的时候,还比较偏僻,现在城市已经开发到附近了,这地的价格蹭蹭往上涨,但是不管多少人来问,老爷子都不卖。自从他小姨死后,这里成了他哥的一个避风港,隔几个月就要来看看,呆上几天。 他小时候来过一两次,那时候觉得这大农庄好玩儿,长大了嫌这里没空调、、蚊子多,就没再来过,现在再来到这里,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他觉得这里闹中取静、空气宜人,真是个好地方,说实话,在新疆当过兵的,以后无论放到哪儿,都不会觉得日子有多苦、条件有多差。 他绕着湖跑了几圈儿后,就回了农庄,他对这里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还是努力地在附近寻找了一下当年的记忆。当时他和俞风城都在哪儿,玩儿了什么呢?他真的把俞风城弄哭了好几次?一想到小豆丁一样的俞风城被他欺负得 哇哇哭,他就有种莫名地快感。 回到屋里,正好赶上要吃早饭了,简老爷子和简隋英都行了。 “爷爷,哥,你们醒啦。”白新羽笑盈盈地跟他们打招呼,小嘴可甜,“爷爷过年好,爷爷看着还是这么硬朗,好像比上次看着还年轻了。” 老爷子眉开眼笑,“新羽啊,你小子,就是会说话,来。”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个厚实的红包,“难得你来一趟。” 白新羽笑道:“哎哟,谢谢爷爷,我就不客气啦。”他说那话一半是为了逗老爷子,一半也是出于真心,老爷子今年都七十多了,可是头发都没怎么白,看上去精神矍铄,说话依然铿锵有力,留着短短的头发、挺着笔直的腰板,仿佛还像年轻时那样,军人那种独特的气质,哪怕是上了年纪都改变不了。 吃饭的时候,老爷子很有兴趣地一直问白新羽在部队的情况,然后感慨自己当年的峥嵘岁月,简老爷子和俞风城的爷爷都是一辈儿的开国元勋,老爷子心思不在仕途,退得早。 爷仨吃吃饭、聊聊天,时光娴静安稳,白新羽看着简隋英逐渐舒展的眉头,终于暗暗放下心来。 吃完饭后,他在庄园里闲逛,结果发现这里居然也养了几头猪,他看见那猪圈就走不动步了,他明明应该远离这片臭烘烘的区域,可是天底下的猪是不是都分享一张脸啊,这几头猪怎么跟在新疆养得那几头那么像呢,他甚至能一眼看出这几头猪在猪圈里的地位,哪头营养过剩马上就要被宰了,那头被挤兑得吃不太好,还能多活几个月,最后,他甚至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观察起了它们的食物够不够营养。 “白少爷。” 白新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老爷子雇来专门伺候猪的人,“啊,啊,你好。” “白少爷,你来这儿干嘛?这里脏。”他憨厚地一笑,“您是没见过猪,好奇吧?” 白新羽表情僵硬,“嗯,是,挺、挺好奇的。” “嘿,没啥稀奇的,又脏又臭的。” “嗯,那我回去了啊。”白新羽说完,赶紧走了,他走了两步,实在忍不住回过头,“这个,我听说刚生完崽儿的猪吧,一定要多喂水,还要补充食盐水,你这水不太够啊。” 那人愣住了。 白新羽边走边说,“我都是听说的,听说的。”最后干脆跑了。 等人走远了,那人喃喃道:“他怎么知道有母猪刚生完呢…… ” 白新羽远离猪圈后,心里涌上淡淡地忧伤,他这是怎么了,他从前灯红酒绿、高贵优雅的生活都喂猪吃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意别人喂的猪科不科学啊! 他愤而掏出手机,他要联系从前的酒肉朋友,重新找回点儿当年白少爷的风采,刚给以前的猪朋狗友发了几条信息,他就接到一条短信,他挺意外,这群夜猫子没这么早起来的吧。仔细一看,是一条陌生人发来的信息,他打开一看,只有短短三个字:干嘛呢? 白新羽想也没想,回了条:你谁呀。 对方很快也回了:你男人。 白新羽就感觉腾地一下,他脸皮的温度瞬间升高了。 第45章 白新羽回到:俞风城? 那边儿也很快回了:还有谁? 白新羽心想,你玩儿三字经上瘾是吧,老子也是有文采的人,迅速回了句:不好说。 那边儿立刻拨了个电话过来,电话一通,俞风城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几天没见上房揭瓦了是不是,你在哪儿呢?” 白新羽一犹豫,就没告诉俞风城自己在秦皇岛,他总觉得前几天在机场挺酷地说不用见面,结果他人跑秦皇岛来了,有点儿丢脸啊,于是就说:“当然在家呢。” “想没想我?” “呿,我天天在家好吃好喝的,真没想起你来。” “是吗,可我有点儿想你了。” 白新羽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他轻咳一声,“接着想呗。” “过几天来秦皇岛找我吧。” 白新羽道:“你怎么不说你来北京找我呢。” “你在北京还没呆够?换个地方玩玩儿。” “大冷天的有什么好玩儿的。”白新羽搓了搓手,早上确实够冷啊。 “让你来就来。” 白新羽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过几天我空闲了去找你。”他准备等他哥打算回北京了,让简老爷子的司机送回去,自己去找俞风城好了。 俞风城稍微满意地“嗯”了一声,“我说,你这两天没出去鬼混吧?” “我陪我哥呢,忙着呢……”他说完之后,觉得这对话有点儿不对头,怎么弄得俩人跟正式情侣似的,他们不是炮友吗,他撇了撇嘴,“我鬼不鬼混你也管不着吧。”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冷笑道:“我才懒得管,不过,我在这方面多少有点儿洁癖,你别忘了半个月之后咱们还要回部队,别得罪我,知道吗。” 白新羽慢悠悠地哼了一声。 “过来给我打电话。”俞风城说完这句话就挂了。 白新羽朝着屏幕比了个中指,后来又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手机,郁闷地垂下了手。 简隋英在老爷子这儿住了好几天,每天就陪着老爷子下下棋、喝喝茶,日子过得像来养老的,倒也闲适舒服,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简隋英情绪相当低落、心事重重,有时候会发很久的呆,让人很是担心。白新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哥,只能陪着,他自然是不习惯这样的生活的,不过以前他不习惯,是因为爱玩儿,现在不 习惯,是觉得一天天地没事儿做,适应了部队的快节奏,现在反而觉得坐不住凳子了,除了一天三顿地跑步外,还闲得发慌去看老爷子的菜地和猪圈,他本来就嘴甜能说,这下子博得了老爷子家所有帮佣的好感。 最后,老爷子都有点儿受不了简隋英这么死气沉沉的,就让他们俩出去玩玩儿,去去酒吧啊歌厅什么的,干点儿年轻人干的事儿。 简隋英开始不太想去,但是老爷子和白新羽一起劝,没办法,他只能出去了。 白新羽对秦皇岛不熟,司机老吴就把他们送到了一个酒吧前,说这是目前秦皇岛最火的,年轻人都爱来。白新羽特意联系了一个人脉很广的朋友,让他给弄俩长得好看的男孩儿过来,他觉得这个时候他哥应该需要这个吧? 进了包厢,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那朋友相当会做人,送了两男两女,各个长得水灵灵的,一见他们俩进来就围了上来,特别会来事儿地寻寒问暖,给脱外套、点烟、倒酒,花钱买来的殷勤虽然是假的,但是确实让人通体舒畅。 白新羽把那俩男孩儿叫来吩咐了两句,说他哥心情不好,不该问的别问,不让碰就不许主动,一切顺着他哥来。 简隋英往沙发角落一坐,身边两个漂亮的男孩儿在他眼里跟透明似的,坐下就自顾自地倒酒、喝酒,白新羽怕他喝太多,就坐到他旁边跟他聊天分散他注意力,简隋英有时候回答两句,有时候就跟灵魂出窍了似的,发愣好半天,看得白新羽心里很着急,表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坐白新羽旁边的是一个短发清秀型的美女,一直靠过来和白新羽说话,丰满的胸脯时不时顶着白新羽的胳膊,故意蹭了几次后,白新羽有点儿心猿意马,要不是碍着他哥在场,他可能真有点儿忍不住。他在部队呆了八九个月,回来之后马不停蹄地跑去伺候他哥,连一个跟女孩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就有漂亮又主动的女人投怀送抱,让他实在心痒痒,这让他多少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虽然被俞风城迷惑,但也还是喜欢女人的,也许自己有隐藏的双性恋取向,只是一直没发现而已。 简隋英正心烦着,喝了几口酒后,就道:“你玩儿你的,别管我。” “哦。”白新羽没办法,只好坐到了一边儿,那短发美女终于有机会凑了上来,软声软语地跟白新羽撒娇,让他开酒。 白新羽十来岁的时候就在这种声色场打滚,他本来以为自己应付起来应该游刃有余,可是当那美女热情地跟他聊天的时候 ,他虽然并不是没感觉,却又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也许是太久没有接触女性了,他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了,尤其是她身上的脂粉味儿和香水味儿,竟让他觉得有点……腻歪。 这种念头把他吓坏了,他并不相信自己是同性恋,也根本不想变成同性恋,他知道俞风城只是跟他在一起解解闷,他也是这种想法,两个男的在一起最后能怎么样呢?像他哥,不就没什么好结果,作为一个直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其实他内心深处根本不相信同性之间有真正的爱情,和俞风城之间,也主要是肉欲的吸引,他很担心自己真的会变成同性恋,因为如果他真的成了同性恋,那就证明他真的“恋”了那个掰弯他的人,他无法相信自己可能会喜欢俞风城,那让人很惶恐。 这么想着,他对那美女就更加热情起来,他相信自己只是一时不习惯,这回回来,正好让他校准一下自己的性取向。 简隋英在角落里喝闷酒,他就在一旁和两个美女调情,渐渐地,他也找回了点儿当年混迹女人堆的风流感觉,有色笑话说起来不会脸红,酒一杯接着一杯,最后那个短发美女俨然靠在了他怀里,嫣红地、柔软地嘴唇贴了上来,主动吻着他。 白新羽第一感觉就是不对劲儿,这嘴唇怎么会有唇膏的味道,而且软绵绵地、吻的没什么气势,完全是等着他主动的姿态,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为什么跟美女接吻他还要想和俞风城接吻时候的感觉,妈呀他不能弯啊!他搂住那美女的腰,热辣辣地亲了一会儿。 亲完之后,美女握在他怀里直笑,他感觉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喝酒喝得,还是里面太闷了,他推开美女,“我出去抽根烟。”他跟他哥也打了个招呼,就踹上烟出去了。 走出酒吧的大门,门口不少人都在外面透气呢,他深吸了一口新鲜、冷冽地空气,觉得这里太吵了,就往靠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抽根烟,他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简直看什么、听什么都烦。 刚在花坛边儿蹲下,点上烟,就见那个短发美女居然跟了出来,媚笑着走近他,“哥哥,我出来陪你好不好。” 白新羽干笑两声,“嗯,外边儿冷,你穿这么少,先回去吧。”秦皇岛今天刚下雪,他看着她光裸着的两条腿,都替她觉得冷。 “我不冷啊。”美女撒娇道:“你要是心疼我冷,我们换个暖和的地方嘛。” 这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白新羽觉得自己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 ,漂亮胸大的女人不正是他的最爱吗,他在犹豫什么?他应该带上人就走啊,现在就走啊,这他妈不就是自己期待了八九个月的事情吗! 最后,他却还是怂了,支吾道:“我哥在呢,我今天主要陪他,改天我再约你。” 美女失望地说:“一定哦,那留个电话吧。” 白新羽掏出手机,“你说。”他低头按着手机。 “138……” “1、3、8……”白新羽道:“怎么不说了?”他一抬头,就见那美女神色疑惑又惊恐地看着他身后,那表情就跟他身后有鬼似的,吓得他猛地转过了头去,这一看不要见,他差点儿从花坛上掉下去,背后的虽然不是鬼,但是比见着鬼也没好太多,居然是黑着脸杀气腾腾地俞风城。 白新羽一下子跳了起来,“俞、俞风城,你怎么在这儿!” 俞风城阴冷地看着他,“这句话是不是我该问你?你不是在北京吗?今天晚上突然来秦皇岛了?看样子好像不是来找我的啊。” 俞风城的表情太吓人,那美女见势头不对,扭身就走了。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我……对……我陪我哥来秦皇岛了。” “什么时候来的?”俞风城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撒谎,我会知道。” 白新羽想起俞风城总是说,自己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俞风城那么精明,自己撒谎肯定会被识破吧,他只能认命地说:“前天……前天就来了。” 俞风城寒声道:“你前天就来了,却骗我说自己在北京,如果我今天没来酒吧,没碰到你,是不是等你在秦皇岛睡了几个女人之后才会想起我啊?” 白新羽辩解道:“我他妈一个都没睡,刚才那个我也拒绝了。” “那是因为你哥在!你不是正准备留电话吗,看样子她挺喜欢你啊,肯定随叫随到吧。” 俩人现在离大门有点距离,但是音量不低,已经引起了离得近的人的注意,纷纷往这边看着,白新羽感觉有些羞恼,低声道:“你真是莫名其妙,我跟谁好用得着你管吗,你来酒吧又干嘛,纯喝酒?这家酒吧什么服务都有,我刚给我哥叫了俩鸭子,你不是喜欢男的吗,用不用均你一个?” 俞风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找死是不是。” 白新羽攥住俞风城的胳膊,俞风城就收紧手,白新羽被掐得险些喘不上气来,狠狠一脚踢在俞风城的腿上 ,俞风城吃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把他按在了花坛的装饰树丛上,那树丛齐腰高,虽然修剪得很整齐,但是硬把人按上去,树枝戳刮在身上、脸上,还是有些疼,白新羽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被俞风城抓着两个手腕死死压制着。 白新羽怒道:“你干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俞风城冷道:“我说了我有洁癖,谁让你碰这种乱七八糟的女人。” 白新羽羞恼不已,“跟你没关系,我本来就喜欢女人,如果不是你,我只可能跟女人做那个,我们只是炮友,你懂不懂规矩?你管得太宽了!” 俞风城矮下身,靠近他耳边说:“炮友?咱们真正打过炮吗?没有过算什么炮友,你好歹让我上一次再提这两个字吧!” 白新羽怒道:“管你是什么,快放开我!” 就在俩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短发美女去而复返,看上去非常慌张,“哥哥!” 白新羽觉得丢大人了,还好他不在秦皇岛混,要不然这么被一个男人按在树丛上,他还哪儿有脸见人啊。 短发美女似乎没心情嘲笑他,急急忙忙地跑到他身前,“哥哥,你哥跟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白新羽瞪大眼睛,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俞风城的钳制,拔腿就往酒吧里跑,他哥那个性格,心情不好,又喝了酒,跟谁打起来他都不觉得奇怪,但是他绝对不能让他哥吃亏,他小时候总是他哥护着他,这回说什么他也要护他哥一回。 回到包厢一看,简隋英跟人在包厢门口对峙着,他就一个人,对方居然有十多个,虽然保安已经过来了,但是对方人数比保安还多,显然控制不住了,简隋英眼睛血红,叼着烟,手里拿着个酒瓶子,一脸戾气,就好像身体里的猛兽被释放了出来似的,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好像都失去理智了。 白新羽过去一看,对方一个人被简隋英打得一脸血,好像是抓着脑袋往墙上撞的,鼻梁骨都断了,对方正跟保安撕扯着要过来揍简隋英,简隋英就那么冷冷地看着。 白新羽冲了过去,紧张道:“哥,你没事儿吧?” 简隋英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跑哪儿去了?” “抽根烟……不是,哥,你怎么回事儿?我出去也就十分钟,你怎么跟人掐起来了?” 简隋英指着那个满脸血的,“那傻逼走错包厢了,说了我不爱听的话。” 白新羽眼看对方人太多,不想吃眼前亏,拽着简隋英就想跑,对方哪儿能让他们跑,粗暴地推开了保安的防线,一呼啦地全朝着他们俩扑了过来。 白新羽飞起一脚就踹在一人的胸口上,把那人直接踹飞了出去,他抓着简隋英的手,“哥,快走!” 俞风城走了过来,拦在俩人面前,指着那伙人里像是老大的家伙,冷冷地说:“是不是非得打?” 男人呲着牙怒道:“敢打老子的弟弟,老子今天非削死这个二椅子。” 俞风城把酒吧经理拽了过来,平静地说:“今天这顿算我的。” 经理都快哭了,“俞少,你给我点儿时间,我来解决行不行。” 俞风城安抚地拍拍他的背,“你刚做完手术,别吓着了,离远点儿站。”说完把经理推了出去,一手操起一把椅子,一声没吭,抡起椅子就冲了过去。 保安们接收到经理无奈的眼神后,自动都退开了,那伙人仗着人多,又见俞风城年轻,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全都冲了上来,酒瓶子、凳子、花瓶,什么趁手拿什么,全朝着俞风城招呼来了。 白新羽和简隋英也不可能看着俞风城一个人拼命,全都热血沸腾,抓起家伙就往上冲,这三个人,俞风城和简隋英是从小就天天打架斗殴,白新羽虽然以前弱鸡了点儿,但在部队历练过后,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得了的,三个人加一起,战斗力惊人,把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附近的小吧台彻底被砸了,整个酒吧的人空了一大半,还有一些不怕死的在远处看戏。 白新羽好久都没这么畅快淋漓地打架了,上次在镇上,还没打够呢就被班长拽跑了,后来还发生了更加不愉快的事,他一直对打架有点儿阴影,可是这回是真过瘾,也许他哥也需要这么一个发泄的途径。 这时候经理朝着俞风城大喊道:“警察来了!” 俞风城见人收拾得差不多了,把椅子一扔,抓起白新羽,“走吧,被警察堵着太麻烦了。” 经理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他走。 白新羽拉起他哥,“哥,走了。” 简隋英还没爽够似的,“等等,那个孙子还没趴下。” 白新羽急道:“哥,走了。”他压低声音说:“我是当兵的!” 简隋英清醒了几分,甩了甩脑袋,跟着他走了。 经理把他们从员工通道的后门送了出去,“你们从这边儿走 吧,警察我应付。” 俞风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添麻烦了。” 经理叹道:“算了,我在秦皇岛当过六家酒吧的经理,就没有一家没被你砸过的。” 俞风城呵呵直笑,“你知道不是我主动惹事儿的,我是个讲理的人。” 经理道:“赶紧走吧。” 俞风城带着俩人往停车场走去,坐上俞风城的车,他们快速离开了现场。 简隋英摊在椅子上,怔愣地看着窗外。 白新羽打开顶灯,仔细查看简隋英的身体,“哥,你没那儿受伤吧?” 简隋英摇摇头,“没有。” 白新羽道:“你这手腕不是刮着了吗?都流血了。” “没事儿。”简隋英突然回过神儿一般,“哎,你是谁啊?新羽的朋友吗?” 白新羽生怕俞风城说出什么会让他哥杀了他的话,赶紧接话道:“他是我战友!” “战友?” “对,就是……就是俞风城。” “哦?”简隋英挑挑眉,“霍乔的侄子?” 俞风城从后视镜看了简隋英一眼,看着白新羽在简隋英身上摸来摸去,确认伤口,一脸关心的样子,心里极其不爽,他勉强道:“嗯,简哥。” 简隋英轻笑一声,“难怪刚进部队的时候,新羽说你欺负他呢。”他看向白新羽,“就你那窝囊样儿,活该被人欺负。” 白新羽撇了撇嘴,“你还是我哥吗。” 简隋英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今晚别回我爷爷那儿,吵着他,去酒店。” “好。”白新羽一转头,正好接触到俞风城后视镜里望过来的眼神,他想起俩人一见面先掐了一架,后来又跟一伙人真正打了一架,他也不知道该这么面对俞风城了,是继续生气呢,还是感谢一下呢?他尴尬道:“你把我们放个酒店吧。” 俞风城瞥了他一眼,就专心开车了,不一会儿,就拐到了一个酒店。 简隋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俩人扶起他,把人送上了楼。 把简隋英扶到房间后,白新羽给他脱了鞋和外衣外裤,用医药箱处理了一些伤口,简隋英中途醒了,看了白新羽一眼后,就闭上眼睛了,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伺候,索性就继续睡着了。 把简隋英安顿好,白新羽已经累得够呛。 俞风城刚要开口说话,白新羽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用口型说:“出去说。” 俩人退了出去,进了俞风城给白新羽在隔壁开的房。 白新羽终于敢大声说话了,没等俞风城开口,他马上道:“这个事儿我谢谢你。” 俞风城挑挑眉,“哦?怎么谢我?”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我就……不跟你计较之前的事儿了呗。” 俞风城捏着他的下巴,“可我要跟你计较啊。” 第46章 白新羽推开他的手,“行了别闹了,你回……”他抓住俞风城手腕的时候,突然摸到了湿黏的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血,他马上翻开俞风城的袖子,见那血是从胳膊上流下来的,“这、这怎么回事?”俞风城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刚才一路上光线都很暗,他根本没注意到俞风城受伤了,现在回想起来,俞风城一直都挡在他们前面。 俞风城看了看,“哦”了一声。 “哦个屁啊,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他扒下俞风城的衣服,才发现俞风城的胳膊被啤酒瓶划伤了,看上去伤口不浅,他急道:“你他妈跟我耍什么酷啊,受伤了不说,跟我上医院去。” “去什么医院,万一被查到怎么办。”俞风城指指他们跟酒店借的药箱,“伤不重,我自己心里有数,给我包上就行。” 白新羽狐疑地看着他啊,“真的行?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俞风城皱眉道:“这点儿伤除了留疤还能留什么。” 白新羽拿过药箱,“你把衬衫也脱了。” 俞风城坐在床上,张开胳膊,笑看着白新羽,“你帮我脱啊。” 白新羽“嘶”了一声,“你刚刚手不是还能用吗。” “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话,还能用,现在不行了。”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上去给他解开了扣子,俞风城的衬衫里什么都没穿,大片赤裸的胸肌呈现在了白新羽面前。 俞风城轻轻拿手环住了白新羽的腰,抬头看着他,微眯起眼睛,“你嘴角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女人的口红。” 白新羽不自觉地抹了抹嘴角,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心虚,脱口而出,“不知道。” 俞风城哼了一声,“不知道?打了一架你就失忆了?” 白新羽假装没听见,小心翼翼地脱掉俞风城的衣服,拿酒精棉擦拭着俞风城的伤口。 俞风城微微蹙眉,却还是不依不饶地问:“是那个女人吗?你除了亲了她,还干了什么?” 白新羽把伤口周围的血清理干净,发现确实不算严重,但还是得去医院封几针,“你这伤得去医院缝针,要不不容易好。” 俞风城把他的脸掰了过来,“回话。” 白新羽无奈,犹豫了一下,讪讪道:“就亲了一下,没干别的。” “你还想干别的?” 白新羽羞恼道:“你有完 没完啊,去不去医院。” “不去。”俞风城一把推开了他,脸色很是阴沉。 “那我先给你包上……” “用不着你管,滚吧。” 白新羽也有点儿上火,“干嘛呀你,闹什么呀。” 俞风城踢了一脚药箱,不客气地说:“滚出去。” “这不是你给我开的房间吗?” “现在不是了。” “我钱包落在酒吧了,我今晚睡哪儿啊。” 俞风城瞪着他。 白新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心虚什么,他也没做错什么啊,可看着俞风城的眼睛,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儿了似的,这种感觉太操蛋了,他凑了过去,“那个,我先给你包上吧,明天天亮了你自己去医院行了吧。” 俞风城只是瞪着他,还是不说话。 白新羽叹了口气,拿起纱布给俞风城一层层地缠起了胳膊,缠完之后,看着纱布上渗出来的血,想着刚才俞风城毫不犹豫护在他们身前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他看着俞风城,小声说:“我后来不是拒绝她了吗。” “那我要是不出现呢?” “我也打算拒绝她的。” 俞风城斜眼看着他,“真的?” “真的啊。” 俞风城把他的脑袋压了下来,“那你为什么拒绝她?” “我操,你有完没完了。”白新羽快怒了。 俞风城歪着嘴角一笑,“是不是因为我?” “我是因为我哥,我是陪他出来玩儿的,他状态不好,我没那心思。” 俞风城眯起眼睛。 白新羽实在不想为这个问题跟他纠缠不清,“好吧好吧,也有一点儿是因为你。” 俞风城把他的脑袋再往下压了一点儿,嘴唇几乎贴上他的嘴唇,“你可真会说话啊,嗯?” “你还想怎么样?” 俞风城大言不惭地说:“我生气呢,你哄哄我。” “你生哪门子气啊大哥?” 俞风城亲亲碰了碰他的嘴唇,就厌恶地皱起眉,拿过自己的衣服就往他嘴上蹭。俞风城那衬衫是参了牛仔面料的,厚实得不行,擦起来当然不舒服,白新羽用力推了一下,就听俞风城闷哼一声,白新羽一看,他推的刚好是俞风城受伤的那只胳膊。他吓了一跳,“你没事 儿吧?” 俞风城幽怨地瞪着他。 白新羽都快被这反常的俞风城弄疯了,不过是脱了一身军装,俞风城怎么突然这么难缠了呢,不对,俞风城从前就很难缠,但是以前他们在部队,鲜少有独处时间,所以再难缠也还算有所收敛,现在他们关在一个房间里,俞煞星的蛮不讲理好像要爆发了,他只得无奈道:“你别乱动了行不行。” 俞风城揪着他的衣领,“哄我。” 白新羽哭笑不得,“你让我怎么哄你?” “去把嘴洗干净。” “我洗,我洗行了吧。”白新羽跑到浴室,使劲搓嘴唇,把那唇瓣搓得都红了。他回来之后,一摊手,“满意了吗?你把我哥房间的门卡给我,我去他那儿对付一晚吧。” 俞风城道:“没哄完呢。” 白新羽简直想杀人,“你还想怎么样?” “过来。”俞风城朝他伸出手。 白新羽走了过去,俞风城揽住他的腰,“亲我一下,让我检查检查。” 白新羽低头看着无赖一般的俞风城,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调头就走,可是别说俞风城会不会让他出这个门了,就算让,他真的走得出去吗。虽然不太想承认,可是这几天,他好像真的有点儿想俞风城了,这种“想”,应该跟思念没什么关系,纯粹是一个人在过去的八个多月里几乎天天见面,充斥着自己的生活,突然好几天见不着,不习惯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俞风城已经成了他军营生活,或者说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呢?他看着俞风城深邃的眼眸,着了魔似的低下了头,贴上了那柔软的唇。 俞风城张开嘴,含住他的下唇瓣,软软地吸允着,舌尖顶进他的牙床,扫过他光滑的牙齿,最后勾缠着他的舌头,尽情舔弄、允吻着。 白新羽不自觉地捧住了俞风城的脸,辗转揉弄着他的唇,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唾液,属于对方的熟悉的味道让人大脑有些发晕。俞风城放在白新羽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他用力一带,白新羽只觉眼前一花,就被他压倒在了床上。白新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火热的嘴唇又贴了上来,堵住了他所有的语言。 俞风城的手毫不迟疑地隔着牛仔裤抓住了白新羽的宝贝,由于牛仔布料非常厚,握住那东西,他就拿手掌在上面来回搓弄,即使是这样,白新羽也立刻有了反应。 “俞风城,咱们别……” “别什么,现在说这个太晚了吧。”俞风城轻轻咬了他嘴唇一口,熟练地拽下了他裤子的拉链,大手探了进去,终于摸到了那热乎乎的宝贝,“最后一次碰你这里,应该是一个多月前了吧?这段时间你有自己摸摸吗?” 白新羽抽了口气,“没、没有。” “骗人的吧?你有没有像以前在新兵连那样,半夜躲在被子里打飞机?嗯?” “没有……” “为什么没有啊?”俞风城一边轻轻咬着他的喉结,一边抚弄着他的欲望。 “忙,我他妈忙得要死。” 俞风城轻哼一声,“忙?十分钟打个飞机的时间都没有?” “你才十分钟,你全家都十分钟……啊……”白新羽低叫了一声,他被俞风城恶意地抓了一下,刺激得眼角都渗出了水来。 “我十分钟?”俞风城低笑两声,“我每次都为了配合你才提前射出来的,你想不想试试我真正有多久?” “不想。”白新羽满脸通红,身体不自觉地扭动起来,俞风城对如何撩拨他太清楚了,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丢盔弃甲。 “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没自慰呢?是因为自己摸着不爽吗?”俞风城暧昧地耳语,“还是我摸的比较舒服吧?” 白新羽咬牙道:“废话,当然是别人摸舒服。” “‘别人’是专指我吧?” “那可不一定……啊啊……你你你!王八蛋,你他妈再敢用力……”白新羽夹紧了腿,欲望的洪流朝着下身涌去,他本来因为打了一场架,酒醒得差不多了,现在却觉得脑子更加不清醒了。 俞风城熟练地剥了他的衣服,雨点般的吻落在他前胸,白新羽的宝贝在他手心里站了起来,任他随意操控着。 俩人自从镇上那一夜后,就再没这么亲热过,在部队里是几乎找不到独处时间的,就算躲到那个角落、树林子里亲亲摸摸,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发现,同时还要忍受严寒,通常都草草结束,简直比偷情还艰难,哪儿会有这么暖和又舒适的环境让俩人尽情地堕落,白新羽不自觉地有点儿飘飘然,总感觉在部队里没能好好享受的事儿在这儿被补偿了。 白新羽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心态,也抚摸着俞风城的腰身,手不断下移,最后探进了他裤子里,揉弄着他的大宝贝,俩人又热情如火地互相溜起了鸟,只是这回白新羽有所顾忌,不断担心地问:“你胳膊没事儿吧 ?” 问了两次后,俞风城烦了,“闭嘴,别扫兴。” 白新羽轻哼了一声,报复性地咬了一口俞风城的下巴,俞风城把嘴唇凑了过来,俩人又是亲得不可开交。 一来二去,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脱得差不多了,白新羽喝了酒、又打了架,本来精神就处于亢奋状态,此时这暧昧热烈的气氛更是火上添柴,俞风城不断地亲吻着他的脸颊、脖子、胸口,抚弄着他的欲望,这架势分明是前戏的内容,白新羽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失控,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停下,可是他有些舍不得这种尽情释放的感觉,当他们在食堂臭烘烘的后门、阴冷的小树林和人迹罕至的训练场角落里“偷情”的时候,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能挡风的屋子,最好再有张床,如今一切都有了,白新羽实在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奢华体验。 俞风城突然把白新羽翻了过来,滚烫的唇落在那光裸的背上,他一边抚弄着白新羽的欲望,一边伸长了胳膊,拿过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润滑剂。 白新羽当时正把脸埋在被子里,扭动着身体,并没有看到,他只觉得俞风城手下的动作突然停了,他还难耐地蹭起了床单。直到他感觉屁股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接着俞风城的手欺近了那个地方,他才猛地惊醒过来,一阵头皮发麻。他回过头,颤声道:“你干嘛呢?” 俞风城失笑,“你觉得我在干嘛?” 白新羽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挣扎着要起来,“不行,我不干……” 俞风城一掌把他压回了床上,低声道:“你不干,我干。” 白新羽大叫道:“不要,俞风城,不行!” 俞风城没跟他废话,手摸到他的性器,轻轻一捏,白新羽的身体立刻软了一半,栽回了床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俞风城掌握着命根子,力不从心,他只能抓着俞风城的胳膊,想掰开他的手,可是俞风城的手指搔刮着他的肉头、逗弄着他的囊袋,让他浑身战栗不已。 “不行……”白新羽深深喘了口气,他已经浑身燥热难耐,可他一点也不想继续下去了,他不想被男人上啊! 俞风城骑跨在腿上,压得他动弹不得,一手抚弄着他的性器,另一只手则沾了润滑液,探进了他骨缝间…… “啊啊……不行!”白新羽脸红的像要烧起来一般,俞风城居然把手指放到他那个地方,操啊啊啊啊,他接受不了!他不管不顾地剧烈挣扎起来。 “啧。”俞风城 下身胀得难受,在部队那么长的时间,他只能摸几下解解馋,根本无法真正地满足,这一次他没打算放过白新羽,他要把这小子彻底变成他的东西。他抓过自己刚脱掉的衬衫,三两下就把白新羽两只手捆在了头顶。 白新羽此时极其后悔当初在部队没好好练擒拿格斗,现在不就遭报应了,被人压制得死死的,眼看就要被那啥了!他大叫道:“俞风城,你他妈敢!我跟你没完!” 俞风城露出邪佞地笑容,“当然没完,我还早着呢。”说完,故意用硬热起来的性器顶了顶白新羽的屁股。 白新羽浑身大震,简直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了。 俞风城把他翻了过来,让他面冲着自己。 白新羽泪眼汪汪地看着俞风城,“大哥,别跟我开玩笑了,我、我真……” 俞风城弹了弹他站着军姿的宝贝,“我像是开玩笑吗?你不会以为,我只要摸你两下就能满足吧?”他俯下身,轻声道:“我可是忍了很久了,让你爽了那么多次,也该轮到我了。” 白新羽还想拯救一下自己,哭叫道:“哪次你不都射了,咱俩是扯平的!” 俞风城笑了,“你满足和我满足的标准,差远了。” 白新羽还要说什么,俞风城已经俯下身,张嘴含住了那兴致勃勃地白小弟,白新羽浑身大震,到了嘴边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俞风城含糊地说:“先让你舒服一下好了。” “唔呃……”白新羽低喘一声,血液全都忘下腹处汇集而去,性器正被温热的口腔包裹着,那种快感实在让人失控。 俞风城拽过一个枕头,垫高了白新羽的腰,一边吞吐着他的性器,一边推开他的大腿,手指借着润滑液,慢慢地往那紧闭地肉穴里钻。 白新羽身体一抖,前方还爽着,后面突然插进来一个东西,那诡异的感觉就别提了,他一阵头皮发麻,拼命扭动起身体。 俞风城按住他的腰,压住他的腿,一边舔得他浑身酥麻,一边用手指扩张着那私密的窄洞,白新羽感觉前后真是冰火两重天,怪不得俞风城这么好心要给他口交,原来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啊!可是他已经被舔得浑身发软,手脚又都被束缚着,根本反抗不了,只能任由俞风城的手指从一根加到两根,两根加到三根,等那三根手指并拢着在他的后方进出的时候,他竟然就在那种诡异的感受中射了出来。 俞风城闪躲不及,脸上、嘴角都沾着白 新羽的体液,他吐出了嘴里的精液,抹了抹嘴角,邪笑道:“挺浓的啊,我相信你这段时间确实没自己摸过了。” 射精过后的白新羽,处于一种短暂失神地状态,他迷茫地看着俞风城,嘴里喃喃道:“不要……” 俞风城却是坚定地分开了他的腿,把湿漉漉地手指从那微微开启的小肉洞里抽了出来,扶着自己的性器,顶住了那穴口。 白新羽回过神,抻着脖子看着俞风城两腿间那吓人的物件,顿时剧烈挣扎起来,“我靠俞风城,你敢!老子跟你拼了!”他摸过那东西好几次,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俞风城那玩意儿的分量了,一想到这么大的东西要插进他的屁股,他就感觉要疯了。 俞风城捏起他的下巴,淡笑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你第一个男人是谁。”说完,他一个挺身,粗长的肉棒顶进了白新羽柔软的蜜穴。 “啊啊——”白新羽疼得大叫了一声,他当时大脑里只剩下一句话:进来了,真的进来了! 俞风城被他挤得牙疼,他轻拍白新羽的屁股,“放松点。” 白新羽大骂道:“放你妈呀好疼啊!快出去!” 俞风城喘息道:“你能不能不破坏气氛,好歹是你的第一次。” “滚!啊啊疼……”白新羽咬紧了牙,额上青筋暴突,连耳根都红透了。 俞风城浅浅地抽送了几下,待那肉穴能适应他的尺寸后,才再次挺身,肉刃长驱直入,这次进去了大半。 白新羽头皮都要炸开了。他只知道自己的人生在这一晚上被颠覆了,他被一个男人上了,他被男人的老二插进了屁股里,他被俞风城上了!作为一个直男,白新羽觉得自己的世界在眼前崩落了。 俞风城低声道:“在放松点,这样我们都难受。” 白新羽破口大骂,“你他妈告诉我怎么放松,你被人上过吗,你告诉我怎么放松!” 俞风城低笑道:“你早晚要疼这么一回,宝贝儿,放松点,让我进去。” 白新羽拼命摇着脑袋,脸上、身上全是汗,全身皮肤都跟泡在酒里一般泛红,那颜色竟然意外地好看。 俞风城将白新羽一条大腿压到了一侧,使得他下体门户大口,俞风城调整好姿势,终于缓慢地抽送起来。 白新羽就感觉一根粗大的棍子在他屁股里捅来捅去,除了疼,还有说不上的羞耻。 俞风城抓住白新羽的性 器抚摸了起来,试图分散点他的痛感,白新羽开始根本硬不起来,但在身体渐渐适应俞风城的尺寸后,前端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眼角含泪,整个人瘫在床上,任俞风城摆布。 俞风城强忍着快速进出的冲动,缓慢地开拓着那紧窄地甬道,他轻声道:“你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用后面高潮。” 白新羽咬着呀,“你放屁……” “我们可以试试。”俞风城托起白新羽的屁股,开始变换着方向在那肉穴中戳刺,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撩拨着白新羽的欲望。 那紧窒的肉洞被渐渐打开,接着润滑,俞风城进出的越来越顺畅,白新羽的性器有了反应,慢慢在他手心里硬了起来,同时,初始的痛楚缓解后,白新羽渐渐感受到了一些妖异的感觉,正从俩人深深结合的位置滋生,成长得迅速,很快地,白新羽就无法忽略那从肠道内蔓延开来的夹杂着疼痛的快感了。那种体会既诡异又邪性,他甚至找不出语言形容,他只知道当俞风城顶到他肠道内某个地方的时候,他全身会像过电一般酥麻不已,每次都能他的性器再硬几分,“唔……啊……”他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那声音包含痛苦与难耐地情欲,让人分不清他此时到底是什么感受。 俞风城却是渐渐发现了他的敏感点,开始往哪个地方用力顶弄起来,白新羽身体开始发抖,后穴不住地收缩,两腿情不自禁地夹住了俞风城的腰,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地低吟。 俞风城哑声道:“舒服吗?嗯?被我操舒服吗?” 白新羽此时已经意乱情迷,他喃喃道:“闭嘴……闭嘴……啊啊……啊不要……太快……” 俞风城固定好白新羽的腰,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抽插,他有力的腰肢快速耸动着,如打桩般撞击着白新羽的肉穴,白新羽的屁股被他猛烈的动作撞得啪啪直响,润滑液都在俞风城的顶弄下被挤成了泡沫,顺着白新羽雪白的臀瓣潺潺往外流,弄湿了他腰下的枕头。 情色的气息几乎煮沸周身的空气,俩人陷入了前所未有地疯狂,俞风城如野兽般凶狠地捅着白新羽最私密的肉洞,白新羽的屁股则一拱一拱地,情不自禁地迎合着俞风城的抽插,那一刻,他被欲望侵占的大脑偶尔闪过的一丝丝理智,都在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生就是同性恋。可惜他没有多少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如海一般汹涌而至的快感剥夺了他的神智,他只能随着俞风城狂烈的动作尽情地在欲海沉浮。 “俞……风城……不要……不要那么快 ……我受不了……我……啊啊啊啊——”白新羽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疯狂地欲念将他折磨得流出了眼泪,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自己从高空坠落,短暂的失重却给了他前所未有地刺激,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俞风城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面对面的姿势插了百余下后,又把白新羽瘫软的身体翻了过来,从背后狠狠贯穿,白新羽撅着屁股被自己尽情操干的模样,惹得他双眼通红,只能用更猛烈、更凶狠的动作,带着白新羽不断攀升欲望地高峰。 这一夜,他们仿若野兽。 白新羽撑开沉重的眼皮,只觉眼睛干涩肿胀得几乎睁不开,大脑一阵晕眩,四肢跟灌了铅一样沉,只要一动,全身都跟散架了一般疼,尤其是下身的某个地方传来的诡异的疼痛感……他怔了几秒,昨夜的记忆翻江倒海般袭来,他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如同当机了一样,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 他……他被男人上了……靠……他真的被男人上了!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在部队那么如狼似虎的地方都没被上,为什么回了家却……俞风城居然真的敢上他,要是手边儿有枪,他真想一枪崩了俞风城!他脑海里正唱大戏一般上演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和画面时,罪魁祸首出现了,俞风城穿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显然刚洗完澡的,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脸蛋儿像花一样绽放着,别提多精神了。 俞风城看了趴在床上的白新羽一眼,“醒了?” 白新羽转过脖子,瞪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 俞风城走过去坐到了床上,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疼吗?” 白新羽咬牙切齿道:“你……你他妈的……你居然敢……”想起昨晚的一些细节,要说俞风城强奸他,他有点儿底气不足,毕竟也是他自己往虎口里送的,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就这么被那啥了,心情怎么都无法平静。 俞风城侧躺在床上,用手支撑着脑袋,跟逗弄小狗似的摸着他的下巴,“我干都干了,你现在跟我讨论敢不敢,是不是太晚了。”他笑了笑,凑近白新羽,哑声道:“你昨晚不是很爽吗,可别醒了就不认账啊。” “我昨晚喝多了!”白新羽大声辩解道,结果这么一喊,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 “所以呢?你失忆了吗?”俞风城翻身压在他身上,魔性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第47章 白新羽恶声恶气地说:“跟你一比,谁脸皮都够薄的。” 俞风城低笑道:“真的吗?让我尝尝……”说着他就凑过去,亲了亲白新羽的脸蛋。 白新羽脸又开始发烧,“行了行了,我真要去看我哥了。” 俞风城放开了他,“把头发擦干。” 白新羽搓了搓脑袋,“都剪成这德行了,还有什么头发啊。”他扔下毛巾,往浴室外走去,可是下身依然酸痛的厉害,他拼命想保持正常的姿态,但走起来还是有点儿歪斜,从背后看着很是滑稽,俞风城憋着笑,一想到这都是因为自己,不仅心情大好。 白新羽尽管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俞风城被背后坏笑呢,他脸涨得通红,快速走到房间,穿上衣服,抓起简隋英房间的门卡冲了出去。 进屋一看,简隋英果然呼呼大睡呢,窗户微微打开了一条缝,房间里一股浓郁的酒臭味儿,白新羽才发现他吐在了床和地毯上,但是显然被人收拾过了,看来俞风城刚才在这里呆了半天就是在收拾,白新羽轻哼一声,觉得俞风城这事儿办得还是挺地道的。 他走过去,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简隋英,重重叹了口气。他哥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能感觉到他哥心里有多少怨气和痛苦,这些东西一旦爆发出来,会特别地激烈,所以才会有昨天那场架,可他宁愿他哥跟人打架,也不愿意让他憋着。 他在简隋英旁边趴下了,那床很大,装两个人绰绰有余,他实在是难受,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下身那令人尴尬的疼痛都时刻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事,真希望能就这么昏过去……想到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那啥了,他真是欲哭无泪,俞风城这个混蛋王八蛋,果然是老天派来克他的,他也有错,外边儿那么多盘靓条顺的姑娘等着他去疼爱,他他妈跟一个男的回酒店搅什么基啊,这么想想,可能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毕竟俞风城和他,一个缺德,一个缺心眼儿,天作之合啊!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他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电话声吵醒了,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是简老爷子打来的,他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时间都快中午了。 “喂,爷爷。” “新羽啊,隋英呢?手机怎么关机了?” 白新羽压根儿没看着简隋英的手机,昨晚上那么乱,估计早丢了,“啊,他睡觉呢,昨晚上我们喝多了,就在酒店睡了。” “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儿,那你们回不回来吃午饭?” “午饭就不回去了,我哥还没醒呢,我们晚上回去。” “好,喝喝酒也好,有些事情不要憋在心里。”老爷子叹了口气,就挂了电话。 这时候,简隋英慢慢睁开了眼睛。 白新羽道:“哥?你醒了?” 简隋英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响,眼神从浑噩到清醒,花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他翻了个身,吁出一口气,“嗯……头疼……水。” 白新羽把矿泉水递给了简隋英,简隋英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几点了?这酒店吗?” “中午了,咱们在酒店呢。” 简隋英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我怎么浑身疼呢,昨晚是不是打架了?” 白新羽哭笑不得,“哥你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一半儿一半儿吧。”简隋英难受地揉着太阳穴,“昨晚你是不是有个朋友来了。” “嗯哪。” “好像是……” “对,我战友,霍乔的侄子。” “看来我记忆没乱啊,那小子还行,有爷们儿的样子。”简隋英又翻身趴在床上,嘴里嘟囔着:“难受……” “用不用给你按按?” “算了,让我躺一会儿咱们就回去。” 白新羽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昨晚打得爽吗?” “还行。” “到底为什么打起来的?” “不太记得了,反正那孙子自己走错包厢,嘴里还不干不净的。” 白新羽笑了笑,“哥,我中午带你去好吃的吧。” “吃不下。” “吃吧。” “吃不下。” “那带你去按摩?” “不去。” “那我带你……” “啧,你别吵了。”简隋英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白新羽一下子扑到了简隋英背上,嘻嘻笑着,“哥,有我陪着你是不是好多了?” 简隋英哼了一声,“起来,死沉。” “我呆不了多久就得回部队了,但是有人敢惹你,你都记账上,我给你一个一个揍回去。” 简隋英沉默了一会儿,用力拍了下白新羽的胳膊, “兔崽子,终于有点儿出息了。” 白新羽轻叹一声,他忍不住拿从前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简隋英和现在困兽一般狼狈却又骄傲的简隋英对比了一下,止不住地心酸。 简隋英洗了个澡,换上衣服,俩人走出了房间。 简隋英看着白新羽别扭的走路姿势,皱眉道:“你怎么了?昨天腿受伤了?” 白新羽马上道:“是啊,昨天不知道哪个孙子把我绊倒了,疼死我了。”“你战友呢?回家了?” “嗯,他……回去了。” 话音未落,隔壁的房门就被打开了,俞风城神色自如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新羽差点儿咬到舌头,脱口而出,“你还没回去啊。” 俞风城看了他们一眼,“昨天喝多了,多睡了一会儿。” 简隋英朝他点点头,“昨天谢谢你了。” 俞风城勾唇一笑,看了白新羽一眼,“不客气。” 白新羽心想,真是没必要道谢,自己可是付出大代价了。 俞风城很是自然地勾住了白新羽的肩膀,“走,我请你们吃午饭去。” 当着简隋英的面儿,白新羽也不敢乱动,干笑道:“不用了,我哥没什么胃口,我们先回去了。” 俞风城:“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说什么也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 俞风城昨天刚帮过他们,简隋英面子上也不好拒绝,但他实在难受,根本不想吃饭,就道:“小俞,小时候你舅舅带你去过的那个庄园你还有印象吗?” 俞风城轻轻一笑,“当然有了。” 白新羽听得心脏一颤,他哥提这个干嘛。 “我昨天喝多了难受,不想去吃饭了,你跟我们一起回去看看那个庄园吧,这样你和新羽也能聊聊,你看怎么样?” 白新羽刚要张口拒绝,俞风城毫不迟疑地说:“这样也好,正好我也好奇呢,那里肯定能让我回忆起一些小时候的事儿。”他看了白新羽一眼,眸中精光乍现。 白新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他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亲哥吗?这是把他往坑里推啊。 简隋英根本没注意到白新羽的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俞风城用臂弯夹着白新羽的脖子,朝他邪笑不止。 白新羽狠狠瞪着他,试图用眼神警告他收敛,可惜 俞风城根本没当回事,快速地在白新羽额上亲了一口,然后松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们退房的时候,前台客气地对俞风城说:“俞先生,您昨晚使用的酒水和个人护理产品,加上两间房的房费一共是8620元,将从贵宾卡内扣取,请您确认并签单。” 俞风城看也没看就签了字,简隋英当时正好站他旁边,闲来无事就瞄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结算单上的避孕套等字样,他微微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异样,但他此时头疼欲裂,也就没多想。 他们开着车,往老爷子住的地方走去。 在车上,简隋英闭着眼睛问道:“小俞,你舅舅呢,过年没回来吗?” “没有,他去执行任务了。” “我也好久没见他了。”简隋英喃喃道。 “你们是中学同学是吗?” “嗯。”简隋英轻笑一声,“说起来,我小时候还追过他。” 俞风城方向盘没握稳,车身猛地一晃,差点儿撞到路沿,他赶紧稳住了方向,但车上人都跟着狠狠闪了一下。 简隋英从后视镜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很惊讶吗?他当然没同意了,还跟我打了一架,后来我们就成兄弟了。” 俞风城没说话,表情僵硬,眼神也有些暗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新羽可是相当惊讶,不过想了想,他哥很早熟,十来岁就是知道自己喜欢男的,知道之后,也没掩饰,经常换小男朋友,霍乔长得挺好看的,就算现在不是他哥喜欢的类型,但当时真的被他哥看上了也不奇怪,不过,俞风城至于生气吗,是的,他感觉到俞风城生气了,尽管俞风城什么也没说。 到了简老爷子那儿,俞风城已经是若无其事了,白新羽也就松了口气,没往心里去。 简隋英给他爷爷简单介绍了一下俞风城,就自顾自地进屋休息去了。 简老爷子笑呵呵地说:“哎哟,老俞的孙子,上次见着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高,转眼都这么大了,你爷爷身体还好吗?” 俞风城和老爷子聊起了天,白新羽就在旁边无聊地坐着,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俞风城就堂而皇之地跑这儿来了,现在还要留下来吃饭,而且看老爷子跟他聊的那么投机,很可能今晚就让他住下来,回忆一下童年时光呢。 吃完饭,老爷子让白新羽带俞风城在庄园里走一走,白新羽正想和俞风城单独说几句话, 就赶紧把他带了出去。 俞风城走在豆角架旁边,连连点头,“这个有点儿印象。” 白新羽道:“你少来这儿找回忆,有什么好回忆的。” 俞风城眯着眼睛看着他,“有很多值得回忆的啊,你没听我舅舅说吗,咱们小时候玩儿得可多了去了。” 白新羽有点儿心虚,“你那时候才几岁啊,想起来也没用,你一会儿就回去吧,这里晚上冷。” 俞风城勾唇一笑,“你赶我走?” “对,你还打算赖一辈子啊。” “可我还没玩儿够呢,我对这里很好奇,想多呆两天。” 白新羽咬牙道:“你他妈别太过了啊。” 俞风城笑道:“我怎么过了?”他微微弯腰,凑近白新羽的耳边,“你现在是不是看到我就觉得不好意思,就会想起昨晚的事?” 白新羽被戳破心事,恼羞成怒,“胡说八道,我是看到你就……就……” “就怎么样?” 就想起俩人疯狂的一夜,他简直无法直视俞风城的眼睛了。 俞风城勾住他的腰,暧昧地笑着:“这里多好啊,刚好让我追忆一下童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你小时候都是怎么欺负我的吗?这两天我会告诉你的。” 白新羽后退一步,“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了。” 俞风城却跟着凑近一步,在他耳边轻声道:“昨晚的事,你也别生我气了,毕竟你当初可是夺走了我的初吻呢,我也不是没跟你计较吗。” 白新羽眼睛瞪着溜圆,跟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你这眼睛怎么越长越像你养的猪了。”说完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直到俞风城走远了,白新羽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骂自己呢,白新羽气得直跳脚,“你才像猪呢,我养的猪就有一头叫‘俞风城’!我回去就往它饲料里撒尿!” 俞风城没搭理他,悠闲地散着步,走远了。 白新羽在原地愣了很久。俞风城说什么?自己夺走了……他的初吻?难道就是小时候?他小时候长那么可爱,怎么会那么无耻呢?居然强吻小朋友……现在不是流行穿越吗,能不能让他穿越回去,抓着八九岁时候的自己胖揍一顿,让你丫熊孩子耍流氓,现在被人彻彻底底就流氓了一把,简直活该!俞风城逮着他不放,绝对跟当年的恩怨有关系,这下好了,俞 风城算是报仇了,他的贞洁也一去不复返了。白新羽想着自己开花的屁股,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哭都哭不出来了。 果不其然,吃完晚饭后,老爷子盛情地把俞风城留了下来,反正这庄园大得很,客房够住一个班的,有年轻人在庄园里活动,也增添点活力,老爷子是很喜欢的。 白新羽吃完饭后不太想动弹,早早就回房间了,主要是屁股太疼了,他一整天都得装得跟正常人一样,谁能知道他昨晚刚遭遇过什么样的摧残呢。 躺了一会儿,他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就感觉身体有点儿沈,而且鼻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有些喘不上气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出现一个奇怪的东西,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扣子…… 白新羽瞪大眼睛,抬起了头,俞风城平静的睡颜就近在咫尺,窗外的一点月光洒在他脸上,把他的皮肤映衬得格外光滑。 白新羽猛地推了俞风城一下。 俞风城一下子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太乐意地说:“干嘛呀。” 白新羽差点儿没气吐血,“你问我?你在我床上干嘛?” “保姆给我收拾客房的时候,发现被子有霉味儿,她让我来跟你对付一晚上。”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我本人同意了吗?” 俞风城大喇喇地搂住他的腰,嘟囔道:“不知道,别吵我睡觉。” 白新羽一把揪住俞风城的背心,“你给我起来起来起来!” 俞风城一个翻身压到了白新羽身上,坏笑道:“我提醒你一下,你哥就在隔壁,这种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你要是再赶我,我就喊非礼了。” “你……你喊?”白新羽给他气的语无伦次了。 俞风城满眼笑意,“不信你就试试啊。”他压着白新羽的胳膊,凑上去吻住了那柔软的嘴唇,“我本来只是来睡觉的,你可别撩拨我啊。” 白新羽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感动了。 俞风城亲够了之后,重新把他抱在怀里,轻声道:“昨晚我也是这么抱着你睡的,你不记得了吗?” 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身体都僵住了,可又拿俞风城无可奈何。 “别这么紧张,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俞风城用脸颊蹭了蹭白新羽的脸,低笑道:“好暖和。” 白新羽怔了怔,是啊,好暖和……他心里莫名地涌入一股暖流,僵硬的身体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他轻声道:“你的胳膊,还没去医院吗?” “你上午在你哥房间睡觉的时候,我已经找医生处理过了。” 白新羽哼了一声,“你要是一只胳膊废了,以后就再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俞风城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我就是一只胳膊废了,也有的是办法让你高潮,不用太担心了。” 白新羽骂道:“去你妈的。” 俞风城哈哈笑着搂紧了他,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知道你昨晚挺爽的,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跟我在一起,比跟女人舒服多了。” 白新羽羞恼道:“扯淡,你跟女人睡过吗你个死gay。” “呵,别忘了你哥也是gay。” 白新羽一时语塞,“我哥……我哥跟你没关系。” “当然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要问和男人做爱爽不爽,你那恨不得供奉起来的表哥,绝对很有发言权,在这件事儿上你怎么就不能以他为榜样呢?” 白新羽讪道:“我哥要是知道……不是弄死你就是弄死我。” 俞风城亲了他一口,眼中精光乍现,“他哪个也弄不死。” 白新羽不想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他烦躁道:“行了行了,你到底是不是来睡觉的。” 俞风城嬉笑道:“要不要我给你按按腰?是不是还疼呢。” 白新羽怒道:“你再说我揍死你啊。” 俞风城笑得肩膀都直抖,“好了,睡觉。” 白新羽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俞风城这晚上是没打算放开他了,干脆也不再挣扎,在俞风城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俩人贴着脑袋,交颈而眠,在寒冷的冬日里却酝酿出了直抵心脏的温暖。 第二天天还没亮,俩人都准时起床了,换好衣服去跑步。 秦皇岛虽冷,可比起却新疆暖和多了,他们只穿着单衣,跑了一会儿全身就热了起来,俩人一前一后,时而一二一地喊着口号,时而停下来看看老爷子种的蔬菜,就这么断断续续地跑到了大湖边。 俞风城一边原地做着高抬膝盖,一边道:“还记得这片湖吗。” “记得。我对这里印象最深的就是这片湖,小时候在这儿划船、钓鱼,有一次还掉 进水里了,我哥把我捞上来的。”白新羽揉了揉鼻子,“然后把我揍了一顿,奇怪了,我哥小时候老是揍我。” 俞风城嗤笑道:“我要是养个你这样的孩子,我也天天揍你。” “靠,谁让你损我的。”白新羽抻了抻腰身,然后翻了两个跟斗,在原地蹦了起来,“哎呀,不动的话好冷。” 俞风城却停了下来,“你对这片湖,就没有别的记忆了?” 白新羽一听这话里有话啊,讽刺道:“怎么了?难道我就是在这里夺走了你珍贵的初吻吗?” 俞风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白新羽吓了一跳,“难道是真的?” 俞风城哼了一声,“当时这里有一艘船,你带我上了船,船飘到湖中心了,结果你划不动浆,还把浆掉水里了,这你都不记得了?”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心想这又是被他哥揍的节奏啊,可能每次他印象最深刻的都是挨揍,所以具体以为什么挨揍,反而记忆模糊了。 俞风城走了过来,勾住他的肩膀,夹着他的脖子,冷哼道:“然后我们两个困在船上,你说要玩儿结婚的游戏,因为你非说我是女的。” 白新羽干笑道:“哦,小孩子嘛,比较调皮……” 俞风城咧嘴一笑,那笑容阴恻恻的,“我不肯承认,你就说我是骗子,我一定是女的,然后就亲了我。”他硬是把白新羽的下巴抬了起来,“拜你所赐,我可是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怀疑过自己的性别,你说,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对我童年的阴影负责?” 白新羽哭笑不得,“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不带你这么记仇的。” 俞风城龇着牙,阴笑道:“我就是这么记仇。” 第48章 白新羽直翻白眼,“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俞风城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的脑袋,“别得意,早晚干死你。” 白新羽朝他用力比了个中指,推开了他,往回跑去。 俞风城跟在他后面,缺德地笑着,“一晚上就能跑步了,看来你身体恢复能力不错啊。” 白新羽骂道:“王八蛋别跟着我。” 俞风城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庄园住了两天,找到了不少农家乐的玩儿法,摘菜、烧烤、钓鱼、打牌,这里远离了市区的喧嚣,简直是一片理想中的净土,难怪简隋英时不时就要来这里休息一段时间。 当着其他人的面儿,俞风城表现得简直天衣无缝,完全就是白新羽的好战友、好兄弟,而且有礼貌有教养有见识,能说会道,和什么年纪什么背景的人都能侃侃而谈,获得了简老爷子的高度评价,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大好青年,晚上会偷偷摸摸跑到战友的床上,硬要抱着人家睡觉呢。 眼看在秦皇岛呆了快一个星期,简隋英终于打算离开了,白新羽开车带着他回了北京,俞风城也同时告了辞。 白新羽把他哥送回来时的住处后,就被他哥打发回家了,毕竟难得回来一趟,也得多陪陪父母。 一到家,他妈就问了他很多他哥的事儿,白新羽嘱咐他妈,他回部队之后也会经常打电话回来问他哥的近况,让他妈多留意着。 回到房间,白新羽把自己甩到了床上,疲倦地叹了口气,这几天发生的事是在太多了,原本以为这趟回来是来休假的,结果居然比在部队还累,更倒霉的是,还被俞风城给……本来以为自己靠赢了俞风城一回换来的假期,现在想想,真是赔得血本无归,俞风城还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的手机发出嘀嘀地声响,他拿过来一看,是俞风城发过来的短信:到家了? 又是三字经,奶奶的,白新羽没理他。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这回居然是彩信,附着一个照片,他胆战心惊地打开照片一看,居然是他的睡脸,那照片里他头发蓬乱、眼睛浮肿、脸都睡歪了,还张着嘴流口水,相当毁形象,他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紧接着一条短信就追了过来:这艳照如何,还加了一个特欠揍的“﹃”表情。 白新羽忍不住对着空气骂了声娘,马上把电话回拨了过去,“我靠俞风城,你他妈照的什么破照片,我这么 无死角的俊脸你都能给照成这样,你找死啊你!” 电话那头传来俞风城的笑声,“下次再不回我信息或者电话,我就给你发一张。” “你……”白新羽颤声道:“照了不止一张?” 俞风城温柔地说:“你猜。” “俞风城你他妈的……”白新羽无力地倒回了床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俞风城道:“你的假期还有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你老实点儿,在家多陪陪父母,要是让我知道你出去鬼混,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白新羽冷哼一声,“这真轮不到你管。” 俞风城阴笑道:“等咱们回部队,我看你还敢不敢说这句话。” 白新羽默默在心里骂着他。其实就算俞风城不说,他也没打算出去玩儿,一是实在没那个心思,二是时间有限,三是……他实在有点害怕自己见了以前那些朋友,他们看到顶个板寸、十点就要回家睡觉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以他们这群人的脾性,绝对少不了一通冷嘲热讽,那些人是不会理解他在部队做的事有什么意义的,就像从前的自己不了解、也不屑了解一样。不过是离开了九个月,他就觉得跟那些人距离太遥远了。 不过,他以前最要好的哥们儿邹行,他还是联系了,邹行其实挺多方面跟他挺像的,人都不坏,就是能嘚瑟,他们唯一最大的不同就是,邹行家比他家有钱多了,能让邹行多败几年。 他跟邹行见面的时候,特意说了别找别人,别去夜总会,就俩人找了个日料餐厅,要了个包间,自己早早到了在哪儿等着。 邹行一推开拉门,就看到了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白新羽,腰板挺得笔直。 白新羽转头笑道:“兄弟,来啦。”毫不意外地,他也在邹行脸上看到了那种迷茫和不敢置信。 邹行指着他,颤声道:“你、你,新羽?” “是啊,妈的,回来每个人见我都跟见鬼似的。”白新羽摸了摸脑袋,疑惑道:“真差那么多?” 邹行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白新羽的胳膊,“我靠,简直是大变活人啊,哈哈哈哈哈。” 白新羽也跟着大笑起来,“来,坐。” 邹行凑他身边坐下了,搂着他的肩膀叹道:“哎,你这一走大半年,想死我了。” “扯淡吧,你想我?你天天不忙着泡妞儿呢吗。” “泡什么妞儿啊,自从 你去部队之后,我爸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也琢磨着把我送去,吓死小爷了好吗,我这段时间一直特规矩、特乖,每天按时去我爸那儿上班,都不敢迟到,开玩笑啊,谁想去那鬼地方啊,兄弟,我同情你。” 白新羽笑了笑,“开始去确实不习惯,后来就适应了,呆久了觉得也还行,每天都挺充实的。” 邹行身体后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没听错吧,你说你、你适应了?” “是啊。”白新羽摸摸脑袋,“不适应还能怎么样,只能你适应环境,不能环境适应你啊。”这句话一开始是钱亮和他说的,他记到了现在。 邹行眨巴着眼睛,仔细看着现在脱胎换骨的白新羽,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说:“你真的变了好多啊。” 白新羽笑道:“邹行,我现在觉得日子过得比以前有意义,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换做以前的我,绝对打死都不会相信,有一天我会觉得当兵也挺好的,但现在我真就这么感觉,我觉得我到了做点儿正事儿的年纪了。” 邹行沉默了一下,抓了抓脑袋,“你这样我可真不习惯。” 白新羽笑笑,“那咱们不说这个了,来喝酒,我呆不了几天就得回去了,下次回来怎么也得一两年后了。” 邹行跟他碰了碰杯,俩人干了一杯酒,邹行摸了摸,轻咳一声,“新羽,你走之后,他们提起你都有点儿幸灾乐祸,觉得你去了部队肯定要不了一个月就会哭着回来,没想到你坚持了这么久,今天见到你,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说句实话,兄弟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真的,看着特别精神、特别利索。” 白新羽噗嗤一笑,“要不你也来?” 邹行连连摆手,“我不行,我吃不了那苦,不过,看着你突然这么懂事儿了,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你说得对,咱们都到了该做点儿正事儿的年纪了。我打算以后好好上班儿学东西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白新羽打断他道:“你别觉得自己不行,我刚去部队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不行,觉得自己肯定吃不了那个苦,可人的潜力真是出乎人意料的,你相信我现在每天五点多起床,起来先去跑个几公里,要不然就觉得浑身难受吗,人都是磨练出来的,所以你肯定行。” 邹行笑道:“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儿真他妈让人不习惯。” 白新羽哈哈笑了起来,“难得有教育你的机会,不得好好把握把握,行了,不说了,希望我下 次再回来的时候,我也不一样了,你也不一样了。” 邹行举起杯,“好,等你下次再回来,我也让你吃惊一把。” 俩人再次碰杯,一饮而尽,席间他们聊着这几个月彼此身边的事,发现俩人原本几乎重合的生活圈子,此时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但他们聊得还是很投机,白新羽自然没好意思说自己在炊事班做饭养猪,而是把自己的成绩吹嘘了一番。 吃完饭后,邹行一定要带去他酒吧,给他办个欢迎宴,白新羽开始不想去,但是盛情难却,再加上他也不能一直躲着以前的朋友,免得让人说闲话,所以最后还是去了。 这回听说白新羽回来了,来了不少人,邹行包下了一个大厅,一群人在里面尽情地玩乐,他们这些人的聚会,依然是老一套,酒、大麻、女人。白新羽不想显得自己格格不入,也就装着还是以前的样子和他们笑闹,但心里对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些排斥,更何况到了十点钟,他很准时地困了。可惜他以前那些酒肉朋友不可能这么放过他,轮番灌他酒,终于成功把他灌晕了。 白新羽迷迷糊糊间,感觉一个香喷喷的、柔软的东西投入了自己怀里,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白新羽睁开眼睛,宿醉的晕眩感袭来,让他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难受了起来。他轻哼了一声,想翻个身,去突然感觉旁边有东西,他一愣,瞪大眼睛一看,居然是个人,女人。 白新羽怔住了,那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只是带妆睡了一晚上,显得满脸倦容,被子里隐约能看到她赤裸的肩头,估计是光着的。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仔细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这个女人他有印象,昨晚酒吧里一直围着他旁边转悠的,灌了他好几杯酒,难道自己喝晕了之后,邹行他们就把他们打包送酒店了?这样的“贴心”服务,绝对是那伙人干得出来的,而且他一没结婚二没正式女朋友,男人之间这么做再正常不过,就连他以前都不止一次干过这样的顺水人情,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头皮发麻,和一个陌生女人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让他无法控制地感到心虚。他居然第一时间想到了俞风城的话,“你要是敢在外面鬼混……” 白新羽悄悄地坐了起来,正想着怎么处理,那女人醒了,看着他,眼神很是混沌。 白新羽无奈道:“早。” 女人爬了起来,身子光溜溜地,她却不甚在意,“这哪儿啊?几点了?” 白新 羽道:“不知道,我喝晕了。” 女人笑了笑,“晕了?”她朝白新羽抛了个媚眼,暧昧地说:“真晕假晕啊,你昨晚不是挺厉害的嘛。” 白新羽皱了皱眉,他总感觉不太对,他以前喝醉的次数很多,按照他的经验,男人要是真醉了,根本不存在什么酒后乱性,醉得爬都爬不动、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做剧烈运动?但他也没戳破,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他笑道:“过奖了啊美女。” 女人起身穿起了衣服,然后点上根烟,懒懒地撒着娇,“楼下就是chanel,我看上个包,送我吧。” 白新羽笑了笑,“行,走吧。”虽然他觉得自己昨晚应该是没碰她,但是俩人在酒店里睡了一夜,谁会信他们纯盖被子交流感情,要是连一个包他都不表示表示,传出去他就成笑柄了,他也习惯了这样的交易,彼此都不啰嗦,挺干净利落的。 俩人穿戴整齐,下了楼,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结果发现居然有好几条信息和未接来电,大部分都是俞风城的,他吓了一跳,“美女,你先去挑,我打个电话。” 女人笑着就进店挑东西去了,白新羽站在门口,赶紧给俞风城回了个电话。 “喂?”接通电话,俞风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上去不太愉悦。 白新羽道:“干嘛呀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跟朋友喝酒,喝多了,睡到现在。” “喝酒?只是喝酒吗?” “还吃了晚饭行吗,你也管得太宽了吧。”白新羽撇了撇嘴,想着电话那头俞风城肯定一脸不爽的样子,嘴角就禁不住地上扬。 俞风城轻哼一声,“想我没有?” “才几天没见啊,想个屁。”白新羽低声道:“你能不能不查岗啊,没几天就回去了。” 俞风城低笑道:“你现在敢嫌我烦,等回部队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新羽也哼了一声,“小爷现在可不是忍你欺负的了,等我回去再修炼修炼格斗,早晚赢过你。” “啧啧,才赢了一次射击就不知道姓什么了是吧。” 白新羽还想张狂几句,那女的拎着一个包蹦到了他面前,白新羽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笑着说“这个怎么样?好看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俞风城冷道:“谁跟你说话呢?” 白新羽拼命 朝她打手势,让她走,然后故作冷静地说:“什么跟我说话,我在给我妈买礼物呢,旁边的顾客。” “买什么礼物?” “包,难得回来一趟,不得哄哄我妈。”他赶紧走进店里,让俞风城听到店员给别人介绍东西的声音。 俞风城这才相信了,“嗯,那你买吧,以后记得随时保持手机通畅。” “知道了知道了。”白新羽匆匆挂了电话,松了口气,要是让俞风城知道他跟陌生女人在酒店睡了一夜,现在还在给人家买度夜资,估计能掐死他。 那女人掩着嘴笑,悄悄在他耳边道:“刚是你老婆啊?对不起哦。” 白新羽怔了怔,心里掀起不小的风浪,刚才他们的对话和他的表情,能让人误会他在和自己老婆说话?可是回想一下,确实……挺暧昧的,旁人看了,恐怕真的会有那样的误会,他一时有些害怕,他和俞风城的关系,是不是发展得太过了,简直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太不正常了…… 他结账的时候,顺便也真的给他妈买了个包,那女的跟他要电话,白新羽不想给,但架不住她大庭广众之下撒娇,只好给了,然后匆匆开车走了。这件事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多涟漪,毕竟不管昨晚究竟是睡了还是没睡,他都觉得自己不该产生什么负罪感,何况他觉得他压根儿就没睡。 回到家后,他妈抱怨他昨晚上又不回来不打电话,他赶紧拿出礼物,好好哄了一番。他在家的这段时间,家庭气氛一直非常和谐,他爸不再动不动就数落他,而是喜欢和他聊聊部队上的事儿,他妈也不再经常看着他唉声叹气,反而当着他的面儿给别的亲戚打电话,夸奖自己的儿子变得又稳重又懂事。白新羽自认为也没稳重到哪儿去,但是跟他以前一比,确实现在好了太多,他一直渴望的来自父亲的赏识,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这种被人认可的、有尊严的感觉,真的让人很满足。 转眼,短暂的探亲假就结束了,他收拾好两大包行李,里面塞满了带给战友的东西,来到了机场。 在机场,他和俞风城汇合了。当着他父母的面儿,俞风城依然是那个阳光向上的好战友,含笑答应他爸妈好好照顾他。他妈抱着他哭了一会儿后,就依依不舍地把他送进了安检。 俩人一过安检,俞风城立刻原形毕露,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笑道:“屁股好点儿没有?” 白新羽捶了他肚子一拳,“再说揍死你。” 俞 风城哈哈直笑,“这回你怎么没哭呢?第一次去部队的时候,你哭得整个站台都要被你眼泪淹了。” “你那时候就看到我了?” “废话,那么多兵,就你哭得像世界末日似的,谁能不注意你。” 想起那时候,白新羽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对当时的他来说,可不就跟世界末日似的,他撇了撇嘴,“我现在不是长大了吗。” “确实有点儿进步。” 白新羽想到马上就要回部队了,惆怅的同时,居然又有一点儿期待,他什么时候这么贱骨头了?真是奇怪了。 他在临上飞机前,给他哥又打了通电话,他哥心不在焉的样子,叮嘱他在部队好好训练,没说其他的,就挂了,白新羽叹了口气,觉得他哥的情绪短时间内是好不了了。 俩人登机了,飞机载着他们飞上了晴空,白新羽看着窗外越变越小的城市风景,心里暗暗发誓,等他下次回来,一定要有让自己更骄傲的成绩,成为更让他爸妈、他哥赏识的男人。 他们中途转了一次飞机,降落在了离昆仑山最近的机场,然后坐上汽车,往营区赶去。 又回到了这个寒冷而贫瘠的地方,白新羽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禁轻叹了口气。 俞风城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回来也没办法。” “也不是不愿意回来,我也说不清了,又想回来又不想回来。” 俞风城呵呵笑道:“你矫不矫情。” “呿,这是人之常情,你就一点儿都没有舍不得家?” “当然有,家我随时可以回,但是通往雪豹大队的路可不会一直等着我,我回来要更重要的目标。” “目标……”白新羽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不禁有些羡慕。他多希望自己也有个更具体的目标,光是好好训练,变成更合格的军人,这么笼统的目标,好像已经无法满足他了,像俞风城这样,有一个特别清晰的目标,真是件特别幸运的事,因为那样就可以把全部精力投入进去,然后通过努力看到自己一步步逼近,那个过程一定让人热血沸腾。他看着俞风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如果去了雪豹大队,我以后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俞风城愣了愣,沉默了一下道:“是。” 不知道为什么,在俞风城那短暂沉默的两三秒间,白新羽特别紧张,紧张得心脏好像都要停止跳动了,然后俞风城说出了那个字,那一瞬间,他 的心情介于“果然如此”和“去你妈的”之间,相当复杂。 白新羽哼笑一声,“好事儿啊,那你赶紧去吧。” 俞风城看了他一眼,这回居然没因为白新羽的讽刺而做出什么反应,反而淡淡地说:“我会的,我小舅说,过几个月他们就会要求各个团选送人才,我会是其中之一,虽然雪豹大队的选拔是层层淘汰,到最后可能选送的这一批人一个都留不下,但我一定会是那个留下的。” 白新羽暗暗握紧了拳头,心脏发闷。 第49章 因为路途遥远又颠簸,坐车的人都舒服不到哪儿去,白新羽靠在椅子上假寐,其实根本睡不着。他反复想着他和俞风城之前的对话,当时说完之后,俩人就一直沉默到现在。 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呢?俞风城是要去雪豹大队的,如果俞风城都不能合格,那恐怕这批新兵里就没一个能合格了,雪豹大队对他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实际距离当然很远——总部在乌鲁木齐,但是更远的,是心理上的距离,那是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但那是俞风城坚定不移的目标,也就是说,最多再几个月,俞风城就要离开昆仑山了。一年多之后,他可能复员了,而俞风城会身在何方,没有人知道,他们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再过几个月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了。 白新羽觉得,能结束这种关系是件好事,他总不可能一直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吧,可他不明白心里头这种惆怅和愤怒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大概是因为,从头到尾,一直是俞风城主动来招惹他,可却从没把他当一回事吧。他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俞风城只把这个地方当做一个驿站,明知道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却依然来招惹他,所以自己只不过是俞风城暂留在这里时,一个解闷的玩意儿罢了。 白新羽越想越来气,却一声没吭,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想,显得自己跟个弃妇似的,反正他也没太大损失,只不过被上了而已,也不会少块肉,再说,他也爽到了,在很多个空虚寂寞的夜里,俞风城也确实给了他一些慰藉和发泄的渠道,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就像那个为了包陪他睡一夜的女人一样,他和俞风城,也不过是各取所需,时候到了,好聚好散,挺好的。这么开解自己一番,白新羽感觉心情好一些了,想那么多干嘛呢,当个没心没肺的小二逼多好啊。 晚上九点多,他们回到了营区,不少人知道他们今天回来,俩人一下车,就受到了热烈地“欢迎”。 “哎呀回来了,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新羽你答应我的烟呢快来一根儿……哦,班长,不是,我开玩笑的……” 几个跟他们关系好的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笑闹着,把他们簇拥进了宿舍楼。 上了楼,三班朝左走,炊事班在右,俩人分开的时候,互相看了一眼,白新羽扭头就走了,俞风城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接着就被班上的人推回宿舍了。 白新羽一回宿舍,立刻被团团包围了,他那两大包行李让众人眼睛发直 ,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他拆包。白新羽嘿嘿一笑,打开行李,“来来来,一个个来啊,钱亮,这是你的好吃的!” 钱亮抱着一大包零食,感动得差点儿哭了,“兄弟,你太够意思了。” “旺旺哥,给你带的两条烟。” “我靠,又是英文的,老贵了吧。” “德文,抽你的吧。” “班长班长。”白新羽拿出一大包东西递给武清,笑嘻嘻地说:“这个是自动发热的护腰、护膝,可好用了。” 武清笑了笑,“这玩意儿不是给老头老太太用的吗。” “谁说的,新疆这么冷,年轻人也要注意保护关节啊。” 武清接了过来,“谢谢了啊。” 白新羽又从包里抱出一大摞书,递给冯东元,“东元,就你的东西最沉,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让我妈再寄点儿。” 冯东元接过书,脸涨得通红,“我……你带个一两本儿就行了,怎么带这么多,我都不好意思了。” “哎,不好意思什么,没几个钱。” 冯东元笑道:“新羽,谢谢你。” “别客气。”白新羽看着他脸上单纯的笑容,心情特别好。 他把包里的吃的都给宿舍的人分了,还有份礼物是给陈靖的,他打算明天去找陈靖。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家都在问白新羽回去这半个月都干什么了,白新羽轻描淡写地说陪父母、见朋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半个月发生的事,让他终身难忘。 回部队之后,就要办转回连队的手续了,白新羽此时反倒不着急了,第二天早上一醒过来,先去猪圈看他养的那些猪。 半个月的时间,刚生的小猪崽已经长出了茸毛,小猫般大小,被放在保温室里,有些还站不起来,七只粉嘟嘟的小猪崽排成一排睡觉,看着怪可爱的。白新羽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还有他和猪崽们的合照,然后轻轻摸着它们的肚子,叹息道:“你们为什么是猪呢……” 那天,白新羽很用心地给那些猪拌了饲料,特意加了玉米和胡萝卜,还打了几个鸡蛋,明天开始它们就轮不着他管了,他为了养这些猪,看得书比他高考的时候看得还多、还用功,空学了一身养猪本领,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用,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喂猪了,他本来应该欢天喜地的,可是又有一丝丝惆怅。 把饲料倒进食槽,猪们一拥而 上,种猪“俞风城”块头最大,挤在中间,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白新羽拿树枝抽着它的背,嘴里嘟囔着,“这里不是你老婆就是你兄弟,你怎么就不知道让让呢,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呢,仗着自己是种猪就横行霸道的,你有什么了不起啊。” “俞风城”大概被抽烦了,抬起头,冲着白新羽打了个喷嚏,白新羽猛地往后闪去,还好他反应迅速,不然那一嘴猪饲料都得喷他脸上,白新羽气坏了,拿着树枝抽了它好几下,“俞风城你个混蛋玩意儿,你拽个屁啊,早晚老子让你好看。” “新羽……”程旺旺在背后小心翼翼叫了一声,看着神经病一样的白新羽,很是不解。 白新羽吓了一跳,立刻恢复正常,“啊,旺旺哥,你来了。” “你干嘛呢?” “这种猪老抢食,我教训教训它。” “哎,它吃饱了不就不抢了。”程旺旺叹道:“以后你走了,就我一个人了,班长说再给我安排个人,还得从头教起。” “没事儿,这活儿学得也快,我也会常回来看你的。” 程旺旺撇了撇嘴,“拉倒吧,你也就是说说。” 白新羽嘿嘿一笑。 程旺旺道:“你的陈靖班长在宿舍,正找你呢。” “哦,我这就回去。”白新羽脱掉围裙,朝宿舍走去。 一回宿舍,陈靖正在他桌前坐着,腰板挺得溜直,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阳光洒在他脸上、脖子上,他的侧影就像雕像一样,那身整洁的军装让他隐隐透着一点庄严的味道。 “班长。” 陈靖站了起来,“回来了。” “啊,我刚去喂猪了,你等多久了。” “没事儿,刚到。”陈靖笑了笑,“我这边手续都办妥了,文件也下来了,你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跟我走了。” “这么快?”白新羽看看空荡荡的宿舍,此时炊事班的人正在忙活晚饭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马上要离开这间宿舍了,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部队最讲究效率嘛。”陈靖把文件递给了他。 白新羽匆匆扫了一眼,心里有些慌,“嗯……我、我明天再过去吧,今天也挺忙的。” 陈靖按着他的肩膀,追着他的眼睛,“怎么了?紧张?” 白新羽笑笑,“有点儿,我在炊事班呆了半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跟上你们的训练。” “最开始肯定会比较难,慢慢你会适应的,就像你能适应炊事班一样,你也能适应其他地方。” 白新羽点点头,“谢谢班长。” 陈靖拍拍他的肩膀,“那你明天来找我报道吧。” “好。”白新羽突然想起什么,“班长,等一下。”他从行李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长形小盒子,递给陈靖,“班长,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 陈靖接了过来,“你给我带礼物做什么?” “我给很多人都带了,难得回去一趟嘛。” 陈靖打开一看,是一只钢笔,设计简洁而优雅,陈靖皱眉道:“这个多少钱?” 白新羽笑道:“不贵。” 陈靖合上盒子,表情严肃起来,“新羽,你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但是如果是太贵的东西我不能收,说白了,这会惹麻烦的,你明白吗?” 白新羽笑道:“班长,我都当了好几个月的兵了,这个还不知道吗。我保证,真的不贵,就是两三百块钱的东西。”他说得是实话,他知道贵的东西陈靖绝对不会收,而且还容易出问题,只是那天经过文具店,突然想起陈靖那只经常不出水的钢笔,就进去买了一只。他从小到大,表达对人谢意的方式就是送礼物,但是他没送过这么便宜的礼物,而陈靖给予他的帮助和照顾,根本无法用礼物的价值去衡量。当时无论他表现多差,陈靖都没有放弃他,他能坚持到现在,跟在部队碰上了这些好人分不开。 陈靖松了口气,笑了笑,“好吧,这支笔我收下了,谢谢你,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白新羽笑道:“好!” 那天忙完晚饭后,炊事班在食堂给白新羽开了个欢送会,有肉有酒,大伙喝得不亦乐乎,白新羽想起自己刚来炊事班时的窘迫,感叹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他的变化,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也难怪回家那么多人不认识他了。人果然都是逼出来了的,在他当兵之前,好多他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事,都一一被他做到了,这种不断超越自己的变化,让人非常有成就感。 那天晚上,武清喝多了,搂着他的肩膀跟他说了很多,让他好好训练,别虚度光阴。白新羽不知道怎么地就哭了,相聚的时光总似看上去无穷无尽,其实仔细一想根本没多久,半年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儿,他想到未来他还要经历很多次离别,也许是喝多了容易情绪化,突然就伤感了起来。 他 们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为白新羽在炊事班的最后一夜,划上了个句号。 第二天一早,白新羽带着不舍和对新生活的期待,拎着行李来到了三班报道。 他一进门,陈靖带头鼓掌,整个三班都跟着鼓起了掌,欢迎新战友的到来,白新羽高兴地笑了起来,他很少受到这么热情的对待,自从他在射击比赛上拿了第一,很多人都对他态度好多了,这让他的紧张缓解了不少。 他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俞风城的眼睛。俞风城也在鼓掌,边鼓掌边静静地看着他,眸中闪动着让人摸不透的情绪。 白新羽假装没看见,转过了头,笑着说,“班长,我来了。” 陈靖笑道:“这班上人你大部分都认识,就不一个个介绍了,你的床位在这里,还是东元下铺。” 白新羽眼睛一亮,朝冯东元眨了眨眼睛,冯东元也跟着直乐。 陈靖例行介绍了一下班规之类的,就让白新羽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这回白新羽的床位离俞风城有点距离了,而且床与床之间间隔挺大,也不可能像新兵营那样,翻个身能滚到别人床上,不过俩人既然现在一个班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还真说不好会发生点儿什么…… 他收拾行李时,俞风城走了过来,靠在床柱上,轻笑道:“记得刚来部队时候的事吗?” 白新羽看了他一眼,淡道:“怎么可能忘。” 他进宿舍第一天,就被俞风城强硬地换了床位,那个时候床位没人排,随便躺,现在不一样了,他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摆弄、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的白新羽了。 俞风城道:“你真的变了很多。”口气中有一丝感慨。 白新羽顿了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嗯”了一声。 自从那天的对话后,俩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古怪,白新羽懒得去想俞风城在想什么,因为他现在连自己在想什么都想不通。 收拾完行李,白新羽就跟着大伙去食堂吃饭去了。以前往这个方向走,都是去厨房干活儿的,突然变成了纯粹去吃饭的,他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了,不知不觉就拐到了厨房,直到冯东元提醒他,他才拐了回来。 打饭的时候,程旺旺拿着大勺子,在后厨朝他咧嘴一笑,给他打了一大勺红烧肉,白新羽朝他眨了眨眼睛,俩人相视一笑。 回到座位后,钱亮看着他托盘里的菜,羡慕道:“我以后也要和你 一起打饭。” 白新羽嘿嘿笑道:“没想到还有这好处吧。”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厨房忙活的炊事班的战友,心里涌上异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不该坐在这儿似的,他甩了甩脑袋,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表现,无论在哪里,都不能再让人瞧不起。 他在连队里的生活正式开始了。不像在炊事班那样训不训练都没人管,侦察连里的专业训练是非常严格的,这让白新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投入了角色。果然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除了射击外,他什么都跟不上,本来在新兵连他就是单兵素质很差的那一个,在炊事班的半年疏于锻炼,现在下了连队,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体能训练的强度又比新兵连大很多,他全都是新接触,跟别人的差距就更大了。 但是相比当时的心慌沮丧,这一回白新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几天训练下来,陈靖怕他灰心,特意安慰了他一次,白新羽却不太在意,别人做什么他也做什么,一点点地弥补这半年的差距,于是,陈靖和他自己都惊讶地发现,他的心态变了很多。在炊事班的半年,他从身体素质和心里,都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心态的变化对一个人的影响简直是翻天覆地的,从前他训练不好也不发愁,老觉得别跟别人差太多,能及格就行,然而现在他却是主动地想要变强、想要赶上去,在这种态度的驱使下,他积极地训练、学习,因为起点低,进步是整个班最明显的。 白新羽进去没多久,三连就组织了一次野外训练,他们一百来人被装上军用大卡车,拉到了二十多公里外的一个集训点。他们穿着厚厚地雪地迷彩服,脸上涂着油彩,拿着装了教练弹的步枪,身上背着装备,此时天上正下着大雪,他们呼出的气是白色的,睫毛上沾着轻霜,冯东元悄悄告诉白新羽,这是他们第二次的野外训练,第一次把好几个人都训哭了,是真哭。 白新羽只觉得又紧张又亢奋,他们在新兵连也做过野外训练,但是以负重越野为主,从来没有这种全副武装、好像要上战场的真实感,这让他感到热血沸腾。 许闯骑着辆特拉风的雪地摩托,带着墨镜,在呼啸的风中喊道:“这次的野外训练为期两天一夜,包括雪地侦查与反侦察、雪地追踪、建造雪地掩体、负重越野等等项目,这次以训练雪地生存和侦察知识为主,体能训练为辅。” 众人听到“体能训练为辅”,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体能训练也不会让你们太轻松,否则这不成度假了。现在以班级为单位扎 营地,限时半个小时,然后回来这里集合。” 众人赶紧从车上卸下帐篷等工具,开始搭建营地,半个小时后,十顶帐篷就搭好了。 许闯开始和老兵示范如何利用雪建造单兵掩体和侦查岗,就是用一个带帆布的架子撑在自己身上,然后把雪埋上去,当雪足够厚的时候,这种掩体还是比较容易做成的,但是对兵的体能和耐力是个不小的考验。为了从表面看不出来,雪必须埋得很厚,下面压得很实,上面较蓬松,一个兵身上大概要压十斤重的雪,而且长时间趴在下面,只有一个小小的透气孔,氧气不充足,再加上天寒地冻,长时间不活动,埋在下面的人会越来越冷。一整个上午,全连士兵都在体验呆在雪地掩体里的感觉,各个冻得手脚发麻。 建完掩体,又有专门的教官给他们讲通讯课,讲课的时候,教官坐着,他们举着十公斤的装备深蹲,挨到吃午饭的时候,他们各个双腿直打颤,站不直蹲不住,大多都直接坐在雪地里,捧着饭盒大快朵颐。 白新羽吃饱之后,见俞风城还在吃,忍不住就问,“你觉得训练苦吗?” 俞风城看了他一眼,“训练有不苦的吗。” “我还以为你不觉得苦呢。” “我又不是超人。” 白新羽道:“要是当特种兵,肯定比这还要苦好多倍吧。” “当然了。” 白新羽想问他为什么还那么执着地想当特种兵,图的什么,就为了去找他崇拜的小舅?可是他没问出口,他知道他理解不了俞风城的想法,俞风城更理解不了他。 俞风城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 俞风城伸出手,抹掉了他嘴角的饭粒,淡淡地说:“你理解不了为什么那么累那么苦依然有人愿意当兵、甚至当特种兵,是因为你没有那股支撑你去做的信念。” 白新羽怔住了。信念……别人的信念可能是保家卫国,可能是纯粹喜欢危险、刺激的生活,俞风城,你的信念是什么?你小舅吗?白新羽真想问问他,不会是喜欢他小舅吧,不过那未免太扯淡了些,而且,俞风城肯定会生气吧。白新羽拍开了俞风城的手,闷声道:“我没你那么伟大的信念也死不了。” 俞风城笑了笑,趁着没人,凑近他耳边,“你是想到我们要分开,所以生我气了?” 白新羽一把推开了他,冷笑道:“哟,你怎么还那么厚脸皮 啊,你走了,我最多就是从互相打飞机变回自己打飞机,多一只手少一只手的事儿,我生哪门子气啊。” 俞风城眯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新羽为自己刚才说的那段话暗暗打了个一百分,说的真是太漂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会虐啊~我们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嘛~ 第50章 俞风城转过了脸去,沉声道:“你这么想正好。” 白新羽用力扒了几口饭,感觉自己被噎住了,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一定是俞风城在这里,害他连饭都咽不下去了,这煞星果然晦气,从俩人相遇的第一天开始,把他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能远离这种煞星,他以后的路一定会越走越顺的,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儿! 下午,许闯带着他们负重爬山,山顶海拔约4600米,他提前在上面插了一面旗,就是下个月的先进班级旗,谁先拿到旗就算谁的,但是班长不能拿。战士们原本已经适应了现在的海拔,突然要往更高海拔的地方全副武装急速前进,每上升百米,都有人感到身体不适。山顶的雪非常地厚,由于是较平缓的山势,没有什么雪崩的危险,但是及膝深的积雪大大增加了他们的攀爬难度,到海拔四千米的时候,很多人都开始气喘,但他们已经不是新兵,没有人躺地上不干,而是咬着牙继续往上冲,甚至是往上爬。 白新羽在炊事班起早贪黑干了半年活儿,耐力也锻炼出来了,尽管感到胸口发闷,呼吸黏着,也没有生出放弃的念头,事实上许闯也不会让人放弃,除非晕过去。白新羽觉得自己在部队里最受到锻炼的,就是这种意志力。 许闯大喊道:“还有四百米啊,流动红旗就在眼前了!” 此时,俞风城、大熊和1班的一个尖子兵遥遥领先,三人卯足了劲做最后地冲刺。 许闯站在陈靖身边,指着他们笑道:“看着没,我的兵就是要争强好胜,哪怕我奖的是根牙签,也要全力以赴。” 陈靖笑了笑,“连长教导有方。” 许闯瞥了他一眼,“怎么听着像你在挤兑我呢。” 陈靖低声道:“连长,今天的训练强度已经够大了,差不多就行了。” 许闯眯起眼睛,看着这群累得东倒西歪的兵,“不行,离我的期望差远了。” 白新羽在旁边儿听得汗涔涔的,这个许闯真是个疯子啊,按许闯的标准,整个连能符合他标准的,不会超过十个。 白新羽经过许闯身边的时候,许闯一把抓住了他的武装带,差点儿把他拽一跟头,他抹了抹汗,“连长?” 许闯看着他,“去了炊事班还能调回来的,你是咱们团第一个,目前你还没让我看到调你回来的价值,别让我看走了眼,否则你还得回去,知道了吗?” 白新羽咬牙道:“连长,我不会回去的。” “你不想回去,下一次全连考核,你综合成绩要达到中等,能办到吗?” 白新羽高声道:“能!” “去吧。” 白新羽跑远之后,陈靖皱了皱眉,“连长,你干嘛吓唬他。” 许闯斜睨着他,“你是我最优秀的班长,不是个别兵的奶妈。” 陈靖叹了口气。 最后,是俞风城抢到了流动红旗,结果丝毫不出人意料。白新羽看着被三班的人拥簇着欢呼的俞风城,觉得有些刺眼。部队是个挺温暖的地方,但部队也是个很残酷的地方,想要获得掌声和尊重,钱和人缘都派不上用场,只有成绩,唯有成绩,白新羽很想念他拿到射击比赛第一时,夸奖和祝贺如海浪般朝他汹涌而来的感觉,他这辈子就体会过那么一次,却让他回味良久,常常体会那种成就感的俞风城,难怪会如此地傲慢。他渴望好成绩、渴望被人夸赞,那种渴望越来越压抑不住,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他迫切地想知道,如果他也能成为一个尖子兵,成为团队里耀眼的那一个,俞风城会怎么看他,会不会目光也总是追随着他,就像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俞风城那般。 拿到红旗后,全连人开始原路下山,等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一批一批地趴在雪地里,累得半天动弹不得。 白新羽拍了拍冯东元的脸,“东元,你没事儿吧?” 冯东元摇摇脑袋,脸上沾满了雪,“累死我了,哎,你不累吗?” “累啊。”白新羽隔着厚厚的棉服敲着腿,但没躺下。 冯东元有些惊讶,“你以前体力可比我还差的。” 白新羽笑道:“你以为我在炊事班半年都在睡觉啊,每天起早贪黑,做饭种地喂猪,除了比你们自由点儿,根本闲不着。” 冯东元点点头,“所以我早就跟你说过,人是有无限潜能的,就看你努不努力,你努力,什么都能做好。” 白新羽想了想,“那我要是努力,能比俞风城还厉害吗?” “啊”冯东元愣了愣,随即支吾道:“嗯……这个,不一定的……” “你就说可不可能吧,说实话。” “可能当然是可能的,但是,人的成功除了努力之外,也有很多其他因素的……” “呿。”白新羽白了他一眼,“你是想跟我说,俞风城天生就比我厉害,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过他对吧。” 冯东元斟酌着措辞,“不是这样的,你看你射击比赛不就赢了他吗,这证明你在这方面比他有天赋,只要努力,你肯定在某一个领域会比他厉害的。” 白新羽听着听着就笑了,他摸摸冯东元的脑袋,“不愧是读书好的优等生啊,这么会说话。” 冯东元笑了起来,白新羽趁着他张嘴,抓起一团雪就扔到了他脸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冯东元快速反击,抓着雪团砸到了白新羽脑袋上,白新羽一下子扑到了冯东元身上,俩人抓着雪互相攻击,他们穿得都很厚,远处看就像两只熊在地上打滚。 钱亮在旁边直乐,“你们俩知不知道累啊。” 俩人一边笑一边闹,明明身上酸痛得动都懒得动,却也玩儿得不亦乐乎。 远处,俞风城正在喝水,拿着水壶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他看着笑得脸红扑扑的白新羽,心里涌上莫名地感触,让他无法形容那一刻是什么心情。去了雪豹大队,就很难再见到白新羽了,俩人的关系本就不明不白,到时候断了,也是顺理成章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些,只是他常常不去想,不想去想。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想,因为随着白新羽的变化,他对这个人的想法在变,俩人的关系也在跟着变,事到如今,他们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最开始听到白新羽,只是存在于他儿时记忆中的一个小混球,因为辗转的关系,他小舅托他照顾这个人,他表面上答应了,却嗤之以鼻,以为部队是托儿所吗,照顾个屁。他生长在军人世家,成为职业军人是他从小的梦想,对他来说,军队是严肃和神圣的,不是让人来瞎混的,第一次的见面,更是让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差到了极点。所以他恐吓他、威胁他,希望能把他赶回去,后来见实在赶不走,长得不错、逗弄起来也好玩儿,就打算放在身边解解闷,他没想到白新羽会改变、会成长,也会有让他惊讶的行为、意外的成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变了味儿了。 他看着白新羽,眼神越来越深沉。 晚上,他们在雪地里架起了大锅熬粥,另一边则蒸着热腾腾的馒头、猪肉,这一天体力消耗太大,不吃面食和肉,根本就填补饱肚子。 开饭的时候,一百来人几乎是抢着去打饭的,各个狼吞虎咽的,刚吃了没两口,许闯一嗓子,“紧急集合——” 战士们心里叫苦不已,赶紧把碗往地上一放,快步跑到空地上集合。 “半个小时,三到四人一组,建造单兵掩体,谁的掩体不合格,今晚上就埋在雪里睡,开始!” 战士们拿起撑子、铁锹,忍着饥饿和寒冷,开始在地上刨雪。 半小时后,许闯慢悠悠地站起来,一个一个检查,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在掩体下睡一晚上可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有可能冻死人,许闯虽然不可能让他们冻死,但让他们在下面趴两个小时,也够人受的。 检查了一圈,许闯点点头,“全部合格,吃饭吧。” 战士们如获大赦,就地解散了,但是等他们拿起碗一看,粥已经彻底结冰了,馒头硬得跟石头一样,猪肘子一咬一嘴冰碴子,能把人牙冻掉,就是这样,他们也得吃,不吃就没有体力,不吃,明天更难熬。 把那些冰块儿送进了胃里,他们钻进帐篷准备休息。一个帐篷睡一个班的人,十个人并排躺着,几乎无法翻身。 白新羽刚躺下,俞风城就躺在了他旁边,白新羽看了他一眼,俞风城也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干嘛,没看见没位置了吗。” 白新羽看了看,自己睡在最里面,俞风城最后一个进来,确实就他这儿还稍微能空出点儿地方了,他撇了撇嘴,没搭理他,径自背冲着俞风城躺下了。 冯东元笑了笑,“你们俩真是的,有时候看着特好,有时候又闹别扭,和我弟弟妹妹好像。” 白新羽道:“你弟弟妹妹几岁了。” “一个十三一个十岁。” “去你的。”白新羽盖上被子,使劲哆嗦了一下,“这被子是泡过水吗,怎么这么冰。” “太薄了呗。”冯东元裹紧被子,“真的好冷啊。” 帐篷里的战士们纷纷抱怨冷,一个个缩得跟虾球似的。 陈靖道:“这被子够大,跟身边的战友盖一床,凑近点儿睡,能暖和很多。” 众人一听,赶紧和身边的人蹿被子,俩人睡两床被子,果然比刚才好多了。 白新羽挪到冯东元身边,“来来来,对了,你不抢被子吧?你要是抢我会踹人的。” “我睡觉可老实了……”冯东元愣了愣,“新羽,不行啊,我得和巴图尔一床,要不不是剩下单的了。” 巴图尔个子小,已经一下子钻进了冯东元的被子里,哆嗦道:“冷哟,冷哟。” 白新羽怔住了,看着冯东元和巴图尔正在整理被子准备 睡觉,瞬间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他慢慢地扭过头,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挑眉看着他,一副“命运的安排”的表情。 白新羽撇了撇嘴,内心挣扎了起来,俞风城已经掀开被子罩住了他,并把他拽到了自己身边,两床被子一叠,再加上对方的体温,身体一下子暖和了不少,在这种死冷寒天的地方,这种温暖根本让人欲罢不能。 俞风城搂着他的腰,额头顶着他的额头,俩人在黑暗中悄悄对视着,谁都不敢说话,不管说得多小声,肯定会被别人听见,因为他们连彼此沉重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谁先动了一下,四片温热的唇瓣贴在了一起,白新羽闭上了眼睛,细细吮吻着那柔软的嘴唇,俞风城的手贴在他后背,他就感觉从背心的地方传来无限暖意,这隐秘又刺激的吻,让人很有偷情的快感,白新羽一想到他身后躺着一个班的战友,心脏就怦怦直跳,唯恐弄出一点动静,因此那个吻清浅而安静,似乎没有任何目的,仅仅只是想要碰触彼此的嘴唇。 白新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正不正常,就好像他明明意识到一件事有危险,可还是禁受不住诱惑向前,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从俞风城身上寻求一点儿安慰和刺激,纾解他枯燥的军营生活,就像俞风城对他那样,无论是接吻还是抚摸,都是他自愿去享受的一件舒服的事,谁也不吃亏,挺好的。 在这令人胆寒的冬夜里,俩人抱在一起,交颈而眠,彼此呼吸同调、心跳同步,罩住他们的这一方棉被,温暖了他们周身的每一个细胞。 天没亮,他们就被集合哨给叫醒了,战士们火速跳了起来,三分钟时间就整装完毕,出现在了许闯面前。许闯带着他们再爬了一次山,不过这次没有负重,权当晨跑了。 白新羽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憋着一股劲儿想跟上俞风城,他就是想试试,他和俞风城之间的差距有都远。 本来是匀速跑着的冯东元,发现白新羽速度一直过快,就提醒了他一次,白新羽充耳不闻,反而撇下他,跟俞风城并肩跑了起来。 俞风城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跑步还能怎么了。” 俞风城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他嗤笑道:“你难道是想跟上我?” 白新羽哼道:“我只是早上突然有劲儿使不出去,想跑快点儿。” “那你就跟吧。”俞风城也没提高速度,还是以他的匀速往 前跑着,保持着呼吸的节奏,虽然高原反应也让他难受,但他的状态并没有下降太多。 开始白新羽还能勉强跟上,可上了四千米后,他开始胸闷气短,跑得也越来越慢,俞风城的背影就在他前方不远处,他不服气,咬着牙往前跑,可距离却越来越大,最后俞风城到达山顶,折返往回跑的时候,他还差了至少三百米。 俞风城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一笑,明明是不带什么情绪的笑容,可看在白新羽眼里就好像在讽刺他一般,妈的,真气人。白新羽大吼一声,拼足了劲儿跑到了山顶,然后快速往山下折返,看着俞风城越变越小的背影,他都恨不得能滚下去了。 他听到冯东元惊讶地说:“新羽,你跑得好快啊!” 白新羽充耳不闻,由于积雪太厚,一脚下去踩得太实,没拔出来,他整个人噗咚一声扑倒在雪地里,摔倒的人很多,也没人注意他,他吐掉嘴里的雪,爬起来就继续跑。 等他跑回营地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人回来了,回头一看,大部分人都还在山上,许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第五个回来的,今天怎么了,吃大力丸了?” 白新羽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他一个劲儿地追着俞风城跑,居然把大部分人都甩在后面了。 战斗们陆续都回来了,冯东元跑到白新羽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新羽,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跑……跑这么快。” 白新羽嘿嘿笑了笑,“今天状态好吧。” 俞风城笑看了他一眼,“还差三四百米呢。” 别人听不懂俞风城说什么,白新羽当然听懂了,他哼道:“下次就不差了。”追赶俞风城的脚步也许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却能让他充满干劲儿。 吃过早饭后,他们休息了半小时,开始上雪地侦查课,一上午的课结束后,许闯要求他们全副武装,步行回营区。这里离营区有近三十公里的路,在这种大雪天里,走到天黑都走不到,他们早料到许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最后肯定要放大招,只能暗地里腹诽。 许闯坐在吉普车上,盯着他们行军,时而让他们急行两公里,时而让他们匍匐前进五百米,一路上变着花样儿地折腾他们。白新羽才下连队一个星期,就经受这样的训练,身体上和心理上都很难适应,这训练强度可比在新兵连的时候大多了,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几次掉队,都被战友拽了上来。 下山之后,雪浅了很多,路也稍 微好走了,但走了三个多小时,所有人的脚都冻得发麻,几乎没有知觉了,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饥寒交迫,几乎是靠意志力在前行。 白新羽和冯东元搀扶着往前走,走着走着,本来累得都不想开口的冯东元突然笑了。 白新羽无奈道:“你还有劲儿笑,笑什么呢。” “你记得吗,你第一次参加晨跑,才三公里你就跑不动了,坐在地上耍赖,被班长教训了一番。” 白新羽也笑了,“当然记得了。” “新羽,我觉得这一届新兵,就你变化最大,进步也最大,我挺为你高兴的。” 白新羽感慨道:“如果没有你们鼓励我,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跟我们关系不大,是你真的有这个潜力,射击比赛也是,其他训练也是,你要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然后努力去做就行了。” 白新羽感觉心脏被填得满满的,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神是前所未有地坚定。 回到营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战士们累得直翻白眼,脱了衣服躺床上就睡着了。 睡了没多久,白新羽被鸟憋醒了,他忍了半天,想着长夜慢慢,长痛不如短痛,一咬牙,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出去上厕所。 结果他刚走出宿舍,就见许闯和陈靖站在楼梯口那儿低声说着什么,陈靖穿戴整齐,完全不像要睡觉的样子,俩人看到白新羽,都愣了愣。 白新羽解释道:“我、我上厕所。” “去啊。”许闯道。 白新羽一溜烟钻进厕所,再出来的时候,发现许闯和陈靖已经移到了厕所外面,好像在等他。白新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陈靖轻叹一声,“我们在商量紧急集合呢。”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心里大骂这个许闯有没有人性啊,他们都快累成死狗了,还紧急集合,要命啊! 许闯挑眉看着他,“你们挺不愿意的吧,你们班长也劝我换我一天,来,我听听你的意见。”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他觉得以许闯的性格,越说不愿意,许闯越来劲,可万一昧着良心说愿意,许闯真听他的怎么办,于是他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闯道:“说话啊。” 白新羽心一横,“服从首长指挥!” 许闯笑了笑,指着白新羽道:“陈靖,你看着没,这 才是正确的态度嘛,哎,也不怪你,是我太惯着你了。” 陈靖无奈道:“连长,那你干嘛还来问我意见呢,直接吹哨不就行了。” 许闯一时语塞,“你比较了解他们嘛。” “所以我的意见就是换一天啊,今天大家太累了,超负荷的训练可能适得其反。” 许闯摸了摸下巴,“行吧行吧,那就换一天吧。”许闯撇了撇嘴,裹紧大衣走了,走的时候还低声嘀咕什么。 白新羽松了口气,吓得腿都软了,等许闯走远了,他才笑道:“班长啊,还好连长听你话啊。” “连长有时候跟小孩儿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白新羽笑道:“那是因为班长最优秀,连长喜欢你嘛,最好班长能一直当我们班长。” 陈靖微怔,一下子沉默了。 白新羽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他觉得这气氛不太对,“班长?” 陈靖抬头看着他,“新羽,我跟你说件事,你暂时别告诉其他人好吗?” 白新羽心里一紧,“班长,你怎么说这种话,有点儿奇怪啊……” “本来也不该跟你说的,可是……一想到我要走,但是还不能告诉你们,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憋得难受,就想找个人说说。” 白新羽急道:“班长,你要去哪儿啊?你要退伍吗?” “不是。”陈靖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去参加雪豹大队的选拔了。” 第51章 白新羽惊讶道:“班长,你真的要去?” 陈靖点点头,“雪豹大队是很多军人向往的地方,那代表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本来我一心想去军校,现在去不了军校了,霍乔又几次邀请我,我也很心动,所以我想去试试。不过我把握也不大,如果被淘汰了,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别笑话我就行。” 白新羽忙摇头,“怎么可能,班长去不去雪豹大队都很厉害,但是……既然是霍乔邀请你的,难道还能把你淘汰?” “当然了,除了团里推荐,霍乔也经常去各个师团考察,挑选他觉得合适的兵,一年两到三次,让这些兵,不,大多不是兵,而是士官、军官,最高甚至可能有校官,去参加雪豹大队的选拔,选送的都是团里的尖子兵,选拔很严格,听说有三、四道关卡,最后可能一个都不留下,霍乔仅仅是希望我去参加选拔,但能不能留下,要看我自己。” 白新羽倒吸一口气,“班长,你知道俞风城要去参加选拔吗。” 陈靖笑道:“还有谁不知道,他一直以雪豹大队为目标要求自己,我很佩服他,他不仅有执着地决心,而且有能配得起这种决心的行动力,这样的人性格坚韧不拔,意志力极强,正是雪豹大队需要的。” “但是照你说的,他也有可能通不过选拔啊。” “那倒是,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嘛,不过他现在是最被看好的一个。”陈靖道:“你也对雪豹大队感兴趣?” 白新羽连连摇头,“我?我差远了,想都不敢想。” 陈靖笑笑,“没什么,很多人都憧憬那个地方,而且要参加初级选拔并不难,除了团里推荐,如果自己打申请也能去,初级选拔就像那种唱歌比赛的海选一样,虽然人数没那么多,但淘汰率是最高的,上面也愿意让更多新兵去见见世面,如果你好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白新羽差点儿咬到舌头,“啊?这么容易?” 陈靖点点头,“只要成绩不太差,团里一般都会让去,不过很多人不知道,以为只能推荐。但我并不建议你去,因为初级选拔非常残酷,很多人去了被淘汰回来了,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心理阴影。”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怎么听着跟过鬼门关似的。” 陈靖语气中有一丝兴奋,“正因此雪豹大队是个独木桥,才让人有干劲儿,每年选拔的方式都不一样,我真的很期待。” 白新羽笑道:“班长,我觉 得以你的实力一定没问题的,你加油啊。”在三连能当上班长的,毫无疑问靠的是绝对实力,否则怎么可能入得了许闯的眼,别看陈靖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不说话的时候好像挺好欺负,比综合成绩,全团一千二百人,陈靖绝对能排进前十。 陈靖笑笑,“行了,睡觉去吧,明天训练也不能含糊。” “是。” 白新羽钻回被窝后,脑子里反复想着陈靖说得话,既然初级选拔的机会不难拿到,要不要真的去见见世面呢?可是去参加选拔的都是各个连各个团的尖子兵,他去那儿简直是自不量力,恐怕会被人笑话吧。可是,他真的很好奇,那么牛逼的特种部队,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筛选人才的?反正去看看又不会怎么样……被人笑话他也习惯了,没啥大不了的。 白新羽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一晚上,结果没休息好,第二天跑步的时候都直打瞌睡。许闯果然没给他们半点喘气的时间,没有在半夜紧急集合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接下来几天的训练量一点儿都没有放松。在持续不断地高强度历练下,有人不断地病倒,白新羽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身体底子不错,来部队一年了都没生病,结果没得意几天,他就在一天夜里无缘无故地发起了高烧。 早上冯东元下床的时候,就见白新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上去一推,才发现白新羽脸红扑扑地,喘气有些困难,他把手往白新羽额头上一放,吓了一跳,“啊,新羽发烧了!” 陈靖和俞风城最先围了过来,其他人也凑过来看,“妈呀,烧得脸好红啊。” 陈靖道:“别堵在这儿,你们赶紧集合去,我和东元送他去医务室。” 俞风城道:“我送他去吧。” 陈靖道:“你去带队。” 现在俞风城已经有代理班长的意思了,很多事陈靖分不开身就交给俞风城处理,听说过不久就会把俞风城提为副班长,倒也实至名归。 俞风城只好带队去了。 陈靖和冯东元给白新羽穿上衣服,俩人架着他往医务室走去。 这么一番折腾,白新羽醒了,他烧得晕晕乎乎地,“嗯?班长?东元?” 冯东元道:“你醒了?你是不是晚上踢被子了,怎么突然发烧了。” 白新羽浑浑噩噩地想了一会儿,难道是因为他昨晚光着身子在澡堂洗衣服?冬天洗衣服实在太冻手了,水房的水要等半天才会热,他们早上洗脸全是冰水,同理,晚 上洗衣服也是,而且要是洗得慢了还容易没水,所以很多人就洗澡的时候顺便洗衣服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怎么就中招了呢,大概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抵抗力有些下降。 俩人把白新羽送到医务室的床上,白新羽嘿嘿傻乐了起来。 陈靖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白新羽哑着嗓子说:“我终于能休息几天了。” 陈靖拍了拍他滚烫的额头,“这点儿出息。” 白新羽抓着陈靖的手,撒娇道:“班长,我嗓子疼,我要吃银耳雪梨粥。” 陈靖哭笑不得,“我去炊事班给你问问。” 白新羽摇着陈靖的手,眼睛湿漉漉的,满含期待,“你现在就去问啊。” 值班的医生走了过来,“哟,这谁家的孩子啊,怎么不要吃奶呢。” 陈靖有些窘迫,“他平时不这样,脑子烧晕了。” 医生给白新羽塞了个温度计,“人放我这儿吧,你们忙去吧。” 白新羽抓着陈靖的手不放,“班长……” 陈靖道:“我保障去给你问。” 白新羽这才放开。 冯东元道:“新羽啊,我休息的时候再来看你。” 白新羽朝冯东元摆摆手,然后把手放在嘴边,悄声说:“炊事班的冰箱里有冰淇淋。” 冯东元都忍不住笑了。 俩人走后,医生给白新羽打了一针,他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看到程旺旺的大脸在自己眼前晃悠。 “小白公主?哎哟,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我只能牺牲一下自己,亲你一口了。”程旺旺絮絮叨叨地说:“我一堆儿事儿要忙呢,班长非让我等你吃完了再走,来来来,雪梨那高级玩意儿是没有了,银耳桂圆粥,趁热吃。” 白新羽爬了起来,笑了笑,“旺旺哥,好久没见你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说经常回来看我,一个月也没回来,那些小猪崽都满地跑了。”程旺旺把粥从保温盒里拿出来,递给白新羽,白新羽却不接,眼巴巴地看着他,程旺旺歪着脑袋,“要我喂你吗?” 白新羽不客气地点点头,他小时候挺喜欢生病的,虽然会把家人折腾得人仰马翻,但他特别自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算做了什么错事儿他爸也不舍得揍他了,总之,生病对他来说就是个可以尽情任性、还能 把之前闯的祸一笔勾销的好时机。 程旺旺叹了口气,任命地开始喂他吃粥,“我跟你说啊,我对我媳妇儿也就这样了,算了,谁叫咱小白是公主呢。” 白新羽笑笑,“你见过嫂子照片,挺漂亮的。” “那是,我们俩发小。”程旺旺笑容有几分落寞,“新羽啊,我打算复员了。” 白新羽一惊,“为什么?” “你嫂子想要孩子了,说我再不回去,就跟别人生去了,嘿嘿,那我能同意吗,我当兵也有些年了,也该回家了。” 白新羽心里有些伤感,程旺旺退伍后,他们就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了,说是现在飞机满天飞,去找谁都特别快,但很多人分开之后,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要再聚到一起,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空间的距离能把很多感情消磨得寡淡无比,大家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白新羽叹道:“旺旺哥,我这儿正生病呢,你干嘛跟我说这么糟心的事儿。” “谁让你提我老婆了。” “不是你自己提的吗?” “是吗?是我自己提的吗?”程旺旺撇了撇嘴,“来,吃你的。” 也许是生病了特别情绪化,白新羽哀伤地说:“旺旺哥,我一定会去看你的,真的。” “这回可说好了一定来啊。” “一定来。” 程旺旺笑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打算在老家开个餐馆,就开新疆风味儿的,我们家那块儿新疆风味儿的少,生意肯定能好。” “肯定能。” “哎,不说这个了,你快点儿养病,等你病好了,还得找你抽空给其他人讲讲怎么喂猪呢,要不咱俩都走了那些猪谁管啊。” 白新羽笑着,心里却伤感不已,程旺旺是第一个要离开的战友,接下去还会有谁呢,有一天,他在这里认识的朋友们都会各奔东西,冯东元、钱亮、陈靖、俞风城……俞风城,会是最先离开的那一个吧,到时候他们就再也没有理由见面了。 吃完银耳粥,程旺旺就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晨练结束了,冯东元和钱亮跑到了医务室来看他。 白新羽晕晕乎乎地,见着冯东元就问:“冰淇淋呢?” 钱亮拍了拍他的脑袋,“还冰淇淋,吃了烧更退不了了。” “不是以毒攻毒吗,听说吃了能降温。” “你听谁 说的。” “我哥说的。” 冯东元嗤笑道:“你哥逗你呢。怎么样,早上吃了银耳粥了?武班长一听说你病了,还真就从厨房里翻出银耳来了,单独给你熬的。” 白新羽嘿嘿直笑,觉得自己人缘真不错。不过……怎么有个人一直没露面呢,俩人睡都睡过了,这时候都不来看看?也太没良心了吧。 钱亮从背后变出了白新羽的ipad,“来来来,兄弟最了解你了,虽然上不了网,可以玩玩儿游戏解解闷。”他悄悄说:“别好得太快。” 冯东元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你这说得什么话。” 钱亮道:“这你都不懂?能这么躺几天多爽啊,我都想发烧了。” 白新羽高兴地接了过来,“我终于有空玩玩儿了。” 医生道:“想得也太美了,烧退了就得回去了,要是让你们连长知道你们在床上耍赖,就等着挨收拾吧。” 白新羽苦笑道:“还好我现在还没退烧……” 三人又叽叽呱呱聊了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医生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了,白新羽留在医务室,等着他们给自己送饭。 正拿着ipad玩儿游戏呢,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白新羽道:“这么快……”他抬头一看,居然是俞风城。 俞风城看着他,“发烧了还玩儿游戏?” 白新羽放下了平板,“睡太久了睡不着,躺着无聊。” 俞风城把一袋水果放到床头,并在床边坐下了,“好点儿没?” 白新羽摇摇头,目光瞄到蟠桃上。 俞风城道:“想吃吗?” “你给我削皮吧。” 俞风城笑了笑,拿过水果刀削着皮,然后剜下一块桃肉放到了白新羽嘴里,白新羽张嘴吃了今天,他现在嘴里何苦,吃点甜的东西很舒服。 俞风城就见他侧躺在床上,全身哪儿都不动,就一张嘴张张合合,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着东西,懒到了骨子里,很是好玩儿。 喂完了半个桃,白新羽撑住了,他摇摇头,“不吃了。” 俞风城放下桃子,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会突然发烧的?” 白新羽撇撇嘴,“昨晚在澡堂洗衣服来着。” 俞风城弯下身子,轻笑道:“那我要是亲你,会不会被传染啊?” 白新羽瞪 着眼睛看着他,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往前一拽,用力堵住了他的唇,白新羽发烧之后,口腔温度很高,这个吻就显得格外热烈撩人,俞风城觉得那嘴唇的温度都要把他烫伤了,他甚至能感受到从白新羽皮肤里分散出来的热量,那热量穿透他的细胞,侵入他的身体,让他的皮肤好像也跟着热了起来。 亲完之后,白新羽累得直喘气,哼笑道:“最好能传染死你。” “尽管来吧,正好也让我休息两天。” 白新羽意外地挑挑眉,“你想休息?你不是超人吗,休息两天多影响你的训练啊。” 俞风城对他的讽刺充耳不闻,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他的唇瓣,“劳逸结合。” 白新羽推开他的手,“你不去吃饭吗,来这儿干嘛。” “废话,不是来看你我来这儿干嘛。” “看完了吧,你走吧。我还要玩儿游戏呢。” 俞风城打了个哈欠,“最近睡眠不足。”他说着,就脱了鞋,掀开被子上床了,“让我躺一会儿。” 白新羽吓了一跳,“你疯了啊,这是医务室,医生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锁门了。” “这是什么理由啊。” “你别管。”俞风城一把熊抱住了他,“你抱着可真暖和,让我抱一会儿。” 白新羽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俞风城死死搂住了。他安静了在俞风城怀里呆了一会儿,小声说:“发烧会腰酸吗?” “可能会。” “那你给我揉揉。” 俞风城真就给他按起了腰,力道不轻不重,怪舒服的。 白新羽也打了个哈欠,感觉又困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喃喃道:“你知道吗,班长也要去雪豹大队。” “知道。”俞风城轻声说。 “哼,去吧,都去吧……” 俞风城把白新羽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处,低声说:“睡你的觉。” 白新羽轻叹一声,“俞风城。” “嗯?” “你是个傻逼。” 俞风城翻了个白眼。 白新羽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 在床上躺了两天,打针、吃药,白新羽的烧一退,就被医生赶回了宿舍,部队里可不会等他完全休息够,只要病好了就得开始训练了。 没过几天,他、俞风城、冯东元、大熊和梁小毛就被陈靖单独叫到了一起,显然是有话要说,结果陈靖说出来的事儿让他们颇为吃惊。 “军训?”白新羽瞪大眼睛。 “是,新疆这些中学、大学的军训一直都是咱们军负责安排的,这次库尔勒市有一批春季入学的大一学生需要军训,要30个教官,团长让连长负责安排,连长把这事儿交给我了,咱们班我抽了你们四个,就两个星期,挺简单的,但是你们要认真对待。” 大熊兴奋地说:“大一的?那不是跟我们差不多大,肯定有美女吧。” 陈靖瞪着他,“你可不要随便招惹女学生啊。” 大熊笑道:“哎哟班长,你这么严肃干嘛,我就是说说,我看还不行啊,看女生怎么也比看一帮老爷们儿顺眼啊。” 梁小毛也激动万分,“太好了,咱们也要去训别人了。” 白新羽高兴地说:“班长,库尔勒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陈靖拍了拍门板,“都给我严肃点儿,让你们去给学生军训,一个个都想什么呢!” 几人立刻不说话了。 俞风城道:“班长,能不去吧,我没什么兴趣。” 陈靖看了他一眼,“我是想让你休息休息,你总这么绷着也不是好事,去吧。” 俞风城点点头,“好吧。” 陈靖看向冯东元,“东元,你有什么意见吗?就你没说话了。” 冯东元笑笑,“我挺期待的,我一直想看看大学是什么样儿的。”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准备准备,后天出发。” 陈靖走之后,白新羽一把抱住了冯东元的肩膀,哈哈笑道:“太好了,终于能去一个真正的城市了,东元啊,这回我一定带你好好玩儿玩儿。” 梁小毛哼道:“班长都说了不是去玩儿的。” 白新羽朝他一撇嘴,“又不带你。” 大熊搓着手,“啊,希望我带的那个班有好多美女。”说着愉快地吹着口哨走了。 只有俞风城皱着眉,“真是浪费时间。” 白新羽心想,怎么那么爱训练呢,训死你算了。他现在训练成绩倒也是蒸蒸日上,虽然还不算很优秀,但至少已经达到了中上,为了能够跟上别人的脚步,他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每天都累死累活的,即使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的训练 量跟俞风城还是有差距,他简直无法想象俞风城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冯东元安慰道:“风城,我觉得班长说得有道理,你应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俞风城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后天一大早,30个兵坐上大卡车,往机场开去。去军训不仅能给自己放个假,部队还有补助,到了学校又很受学生尊敬,这样的好差事每年都有两次,但未必谁都能赶上,因此一行人很是兴奋,毕竟都是20岁上下的年轻人,全都是抱着度假的心思去的。 他们坐上飞机,飞到了库尔勒,学校派了大巴来接他们,负责领队的就是个高年级的女学生,长得清纯甜美,在车上给他们介绍库尔勒市的时候,好多新兵都在私底下偷偷讨论着她,但表面上还要装着严肃的样子,怕到时候管不住人,白新羽是他们里头年纪最大的,忍不住觉得他的战友们挺可爱的。 他们被安排在学校附近的旅馆,分旅馆的时候,冯东元很自然地拿起两个房卡,冲白新羽说:“新羽,咱们一间,走吧。” 白新羽忍不住看了俞风城一眼,却见俞风城也正在看他,俩人四目相接,白新羽很是尴尬,他这是想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和俞风城睡一间,那不是等着屁股开花吗。他提上行李,拽上冯东元,“走吧。” 第52章 进了房间,白新羽往床上一趟,用力舒展了一下筋骨,“这儿比昆仑山暖和多了,也没那么干,真是太舒服了。” 冯东元笑道:“库尔勒也是个挺大的城市呢,有空咱们出去逛逛吧。” “当然要去了,我带你去找好吃的好玩儿的。”白新羽寻摸着,“去租辆车吧,能方便些……” “不要那么麻烦了吧,咱们白天的时间都要军训学生,也不会有太多空闲的。”冯东元笑着说:“我得给家里写封信,到时候拍些照片一起寄回去。” 白新羽拿出相机,“来来来,我现在就给你拍几张。” 俩人休息了一下,就被集体叫出去吃饭了,晚饭是学校领导请的,这次是王顺威带队,王顺威和校领导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在下面狂吃,其实部队食堂的伙食并不差,但吃久了都是那些菜,自然有些腻歪,现在逮着新鲜了全都停不下嘴。 吃完饭,所有人都不意外地撑着了,冯东元拉着白新羽要出去散步。大熊也要去,干脆就把俞风城和梁小毛都叫上了,五人顺着酒店外那条街开始压马路。经过一家酒吧的时候,白新羽刚想提议去喝酒,可话到了嘴边,猛然想起来自己还穿着一身军装,又咽了回去,不知不觉间,他穿着这身军装,就会按照军人的要求规范自己了。 这一片是大学城,吃的玩儿的不少,大多都是为学生服务的,几人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条小吃街,原来就是大学的后门,里面有不少卖新奇小玩意儿的店,他们在部队憋了太久,看什么都有意思,挨家逛着。 当时正是晚饭时间,小吃街里挤满了学生,他们五个人的出现引起了全街的围观。穿着扎眼的军装不说,还有俞风城这种赛级模特般外形的人压阵,白新羽和冯东元也是帅气的帅气、清秀的清秀,惹得满街的学生都看得眼睛发直。 俞风城皱了皱眉,好像有点不耐烦,大熊和梁小毛趁机和几个姑娘微笑致意,白新羽得意地昂首挺胸,心想自己虽然剪了个土了吧唧的发型,但魅力也不减当年嘛,只有冯东元越来越窘迫,最后脸被看红了,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只能不停地看小吃摊假装不在意。 白新羽搂着冯东元的肩膀,低声说:“东元,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冯东元赶紧把手指放在嘴边,用力嘘声。 “怎么了?” 冯东元紧张地说:“你小点声,好多人看我们。” “嘿,看就看呗, 看小爷长得帅嘛。”白新羽兴奋地说:“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你不用管班长说的不准打女学生主意,这里的大学生跟咱们一个年纪,要是有合适的,平时写写信、传传情,不比你成天给家人写信有意思啊。” 冯东元窘道:“你别乱说,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啊?又不犯法,咱们东元肯定会有女大学生喜欢的。” 冯东元用力摇摇头,“新羽,你别瞎说了。” 白新羽又故意逗了他两句,逗得冯东元脸通红,自己心里乐坏了。 俞风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白新羽身边,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捶了白新羽肩膀一下,“说得什么玩意儿,你别把东元教坏了。” 白新羽不服气道:“怎么叫教坏呢,我教他追女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以为谁都像……”他说到一半,噎住了,想一想,自己现在也算半个基佬?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讽刺别人。 俞风城哼笑一声,“像什么?” 白新羽撇撇嘴,没说话。 俞风城口气带着一丝警告,“你不要瞎教唆东元,也别自己去招惹什么女学生,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冯东元觉得俞风城口气有点儿重,他常常看不懂这两个人,有时候看着好像关系挺密切的,有时候又跟仇人似的,真是太奇怪了。 白新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嘲弄道:“管得到挺宽啊。”他同时在心里大骂,关你丫屁事! 这时,两个大胆的女生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解放军叔叔,和我们去那家店玩儿会儿桌游吧。” 大熊和梁小毛均是眼前一亮,连忙说好。 可惜女生没看他们,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俞风城。俞风城刚要拒绝,白新羽马上点头:“好哇好哇,玩儿什么?” “有很多游戏可以玩儿的,来嘛。” 白新羽拉上冯东元,“走,去玩儿会。” 俞风城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脸立刻黑了下来,“一会儿还有任务,回去了。” 白新羽推开他的手,“有什么任务?” “九点按时熄灯睡觉的任务。”俞风城拽起白新羽的胳膊,不由分说地越过两个女生,往前走去。 “靠,这叫什么鬼任务,你别拽我……” 白新羽就那么一路被俞风城拽出了小吃街,其他三人也只好紧跟其后,大熊三步一回 头,一脸遗憾的样子。 走出小吃街,俞风城才放开白新羽,白新羽用力甩开他的胳手,瞪了他一眼,“有毛病你。” 俞风城拦了辆出租车,把白新羽推上了车,“走了,回旅馆睡觉了。” 大熊刚要跟着进来,俞风城已经把车门一关,“一辆坐不下,你们坐后面的吧。”说完跟师傅说:“开车。” 出租车绝尘而出,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冯东元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有点儿古怪。 白新羽戒备地看着俞风城,“你又要干嘛?” 俞风城嗤笑一声,“在出租车上我能干嘛?” 出租车司机心里一惊,心想这俩不会是流氓吧,但从后视镜一看是当兵的,顿时放心不少,就和他们攀谈了起来,可惜俩人都没什么心情聊天,各自扭着头看着窗外。 白新羽心情极其烦躁,连城市风景都没心思欣赏了。俞风城这个王八蛋为什么总是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儿?对他一副看家护院的德行,俩人算什么关系啊?俞风城凭什么啊? 到了旅馆,一下车,白新羽就指着俞风城道:“你今天又他妈什么意思,你就不怕被他们看出来?” “什么什么意思?”俞风城脸色也很不好,“你那么想去跟女人玩儿?是在家没玩儿着憋坏了吗?” “我爱玩儿什么轮得到你管吗?”白新羽咬牙道:“俞风城,你别成天一副跟我多好的架势行不行,你过几个月就要走了,到时候你还管得住我?最重要的,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俞风城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表情很是凶恶,把白新羽吓得心脏乱蹦,但俞风城却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他。 白新羽不想输了气势,尽管有些害怕,可还是和他对视着。 俞风城不怒反笑,“你说得对,我不该管你。”他一把推开白新羽,“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白新羽整了整衣服,白了他一眼,率先走进了旅馆,他先一步走进电梯,然后拼命按关门键,电梯门果然在俞风城面前关上了,然后他临下电梯前,又把所有楼层都按了一遍,让俞煞星等死吧。 回到房间,白新羽气得在床上打滚,要是有再厉害点,真想揍俞风城一顿。 过了一会儿,冯东元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杯酸奶,“新羽?” 白新羽抬起头看着 他,“你回来了?” “嗯,我给你买了罐手工酸奶。” 白新羽摇摇头,“不想吃。” 冯东元坐到床边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白新羽问道。 “嗯……你和风城又闹矛盾了?我真是看不懂你们两个了,你们到底有什么问题啊?” 白新羽没好气地说:“他有问题,他神经病。” 冯东元笑了笑,“你看你们,怎么跟小孩儿闹别扭似的,大家都是一个班的战友,有什么不能化解的矛盾啊,要不你跟我说说?” 白新羽摇摇头,他还是别用那些有伤风化的故事玷污冯东元小天使的心了,他闷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互相看不上,我去洗澡了。” 冯东元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他们列着队、走着正走来到了学校,确定了各自要带的班级后,就分别行动了。 一分完班级,就听着从俞风城那个班的方向时不时传来女生的尖叫声和男声的起哄声,白新羽心里暗骂道,叫个屁,那是个gay。 他走到自己的班级前,看着这些学生青春的面孔,顿时感觉的辈分高了一级,他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说:“大家好,从今天开始我担任你们的军训教官,我叫白新羽。” 有女生小声叫道:“哇,教官好帅啊。” 一班的人都笑了起来。 白新羽差点儿笑出声来,可还要装威严,忍得肌肉都有些抽搐,他掩饰地咳嗽道:“那个,教官虽然帅,但也是很严格的啊。”他简单自我介绍了几句,然后问道:“你们有什么问题没有?” 一个男人叫道:“教官,我替全班女生问一句,你有女朋友没有?”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白新羽这回真忍不住了,也轻笑了出来,“女朋友啊,你问哪个?” 一班的人都跟着起哄起来。 白新羽性格也是爱笑爱闹的,而且就比学生们大了两三岁,很快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不过训练方面也没含糊,带着他们踢正步、练军姿,陪着他们一起晒太阳。看着这些大学生开始时生疏、懒散的样子,白新羽一下子就想到了刚进部队时候的自己,那时候自己是不是也自以为没人发现地偷懒,其实一举一动都在班长的眼皮子下呢,从一个懵懂地、态度极度不端正的普通人,到一个像模像样的军人,白新羽真的没想到 他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完成这样的转变,有时候想想,都感慨不已。 中午休息的时候,白新羽在学生们的拥簇下去了食堂,很多男男女女都抢着跟他坐一桌,七嘴八舌地跟他聊天。 “教官教官,一班的教官是你战友吗?” 白新羽不太情愿地道:“是啊。” “天哪他好帅哦,个子好高,部队里很多这种帅哥吗?” 白新羽挑了挑眉,“你看我不就知道了。” “哈哈,教官好自恋。” 另一个女生说:“还有三班的教官呢,说点儿什么都脸红,超可爱。” 白新羽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们,一班的教官是个变态,特别喜欢折磨人,而且生活习惯极其不好,经常几个星期不洗衣服袜子,三班的教官人缘可好了,标准的居家型好男人,还没有女朋友。” “哇,真的假的啊,这么脏。” “教官不会是嫉妒人家长得帅吧,哈哈哈哈。” 白新羽哼道:“你们爱信不信。” 一个秀气的卷发女生笑着说:“我觉得教官你比较帅。” 白新羽心花怒放,笑着说:“一看你就有眼光。” 女生脸一红,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一天的军训结束后,回到旅馆,白新羽得意洋洋地跟冯东元吹嘘自己多受学生欢迎,冯东元却一直沉默着,白新羽看出不对劲儿了,问道:“东元,你怎么了?” 冯东元回过神来,“啊?怎么?我没什么?” “那你怎么不说话啊。” “哦,我听你说呢。” 白新羽皱眉道:“你没事儿吧?” 冯东元笑了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羡慕他们能这么高兴地上学……不过,现在的学生嘴真厉害啊,太能开玩笑了,我都被他们弄得不好意思了。” “是你太老实了,一看就好欺负,你这样到时候管不住学生可怎么办。” “我就是严肃不起来。”冯东元叹了口气,“要是能像风城那样就好了,听说他特别严,一整天板着脸,学生都不太敢跟他说话。奇怪,他以前也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人啊,难道是心情不好?” 白新羽不禁想起了昨晚的事,不过他很快否定了,他道:“肯定是装的,你也能装出来。” 俩人聊了会儿天,就各自洗漱 谁家了。 军训的日子,对学生们来说痛苦而漫长,但对他们来说却轻松而短暂,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战士们都和学生们混熟了。 白新羽在和学生们的八卦间,得知俞风城一个星期以来收到了二十多封情书,甚至还有男的写的,但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过回音,白新羽心想,这个俞煞星真能装啊,在学校装得特别冷酷矜贵,谁知道那小子也可能是个变态色情狂呢。 不过,白新羽知道被那么多学生爱慕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毕竟他们还有一个星期就回部队,能留下什么呀,他现在就被一个卷发的女同学缠上了,时不时给他买零食、送水、发搞笑的短信,还有自己手工做的各种小玩意儿,那种单纯又羞涩的追求人的方式,是白新羽从来没体会过的,他接触过太多只图利益的女人,几乎忘了普通的、正常的女孩子是怎么样,这让他又新奇又紧张,他有些不忍心拒绝这样的女孩子,可他又不可能接受,一时很是为难。 这天晚上,白新羽又收到那个女生的短信,说想送他自己种的盆栽,就算带回昆仑山也能养,很好活。白新羽忍不住长啸了一声,直拿脑袋撞墙。 冯东元好奇地说:“新羽?你头疼吗?” “是啊,我头疼。” “头疼撞墙有什么用,过来我给你按按。”冯东元放下手里的衣服,朝他招手。 白新羽坐了过去,“你干什么呢?这谁的衣服啊?” “班长一个同学的,他把迷彩服刮破了,我给他缝缝。” 白新羽瞪大眼睛,“你给他缝衣服干吗?” 冯东元很自然地说:“顺手嘛,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这么结实的衣服都能刮破。” 白新羽无奈道:“大哥,你又不是他妈,你管这个干嘛,你这样不是更让人欺负吗。” 冯东元轻轻皱了皱眉,“没人欺负我啊,他们都对我挺好的,天天给我买饮料,我都不好意思了。” 白新羽笑了笑,“算你有福气行了吧。” “来吧,我给你按按。” “不用……我不是头疼。”白新羽看了看手机,“我下去了,有人找我。” “难道又是那个女生。” “是啊。” 冯东元叹道:“去吧,别伤人家自尊。”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郁闷地下楼了。 今天晚上 很冷,那女生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一见白新羽下楼,眼睛立刻都亮了起来,“教官。” “陈晨,我不是让你不要随便离校吗。” “这里离学校很近嘛。”陈晨笑了笑,拿这个袋子递给他,“送你的。” “我不能收你的……” “拿着嘛。”她笑嘻嘻地塞到白新羽手里,“我又送不起值钱的东西,这个是我自己种的盆栽,很好养,就算带回昆仑山也能活,以后你看着它记得想起我啊。” 白新羽叹了口气,他实在不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陈晨,我跟你说过,我……我有女朋友,我们也不可能的。” “你骗人,你一开始都说自己没女朋友了,现在是为了拒绝我吧。”陈晨抿了抿嘴,“你在这里只剩下一个星期了,就让我多见见你吧。” 白新羽还要说什么,陈晨的目光已经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白新羽转过头,就见俞风城从旅馆正门走出来,。 陈晨朝俞风城点点头,“教官好。” 俞风城看了看他们,眼神暗了暗,“你们在干什么?” 陈晨脸一红,没说话。 白新羽道:“你先回去吧。” 陈晨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今天孔雀公园放烟花,我们一起去看吧。” 白新羽沉声道:“陈晨,你回去吧。” 俞风城挑眉,“你喜欢他?” 陈晨笑了笑,“这可不违反校规哦。” “他没告诉你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陈晨惊了惊,“是、是真的吗?” 俞风城的手搭在了白新羽肩膀上,淡淡一笑,“是真的,我,就是他的‘女朋友’。” 陈晨瞪大眼睛。 俞风城突然扭过头,在白新羽的嘴唇上快速亲了一口,然后朝陈晨一笑,“嗯?” 陈晨猛地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俩人,白新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俞风城淡道:“回去吧,路上小心。” 陈晨脸一红,扭头跑了。 白新羽咬牙道:“你他妈的……这是干什么?”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你解决一个尴尬,不用谢。”说完转身往回走。 “你给我站住!”白新羽怒道:“你疯了是不是,明天他们都该知道了。” “她看着不像多嘴多舌的女人,而且,就算说了,我也不会承认的。”俞风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径自朝电梯走去。 白新羽一步追了上去,“你说过不会再多管闲事,她可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谁让你坏我好事的!” 电梯门叮地一声关上了,两扇门合拢的一瞬间,俞风城猛地按住他的肩膀将他顶在了墙上,一手捏着他的下巴,白新羽只觉得眼前一花,嘴唇就贴上了柔软的东西。俞风城固定着他的脑袋,有些粗暴地亲吻着他,白新羽推了他几下没推开,反而被他的舌头舔得有些晕乎乎的,他一个劲儿地想看电梯里是不是有监控摄像头,可是角度不对,他眼睛抽筋了也看不着,俞风城把他口腔都尝了个遍,才放开他。 白新羽粗声喘着气,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摄像头,不过,俩人现在都没穿军装,应该不会破坏解放军的形象吧? 俞风城邪笑道:“你喜欢她那个类型的?你确定?” 白新羽抹了抹嘴唇,“你这什么意思?” 俞风城刚要说话,电梯们突然打开了,他们一扭头,大熊和他们面面相觑,原来俩人一直没按楼层。 大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你们在电梯里干嘛呢?” 白新羽尴尬地说:“照镜子。” “跑电梯里照镜子?”大熊一副“你没病吧”的表情。 白新羽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进电梯光顾着看镜子了,被自己给迷住了,就忘了按楼层了。” 大熊嗤笑道:“真恶心。” 俞风城道:“你晚上不是不回来吗?” 大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都让你别告诉别人了。” 俞风城看了白新羽一眼,“他不是别人。” 白新羽心里一动,脸皮有些发烫。 大熊道:“我脑残了,忘带钱包了,拿上就走。” “哦。”这时候,电梯门开了,他们到了,俞风城搂住白新羽的肩膀,大大方方地说:“来我房间坐坐吧。” 第53章 白新羽当着大熊的面儿,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就说:“我有点儿累了,想早点洗澡睡觉了,明天见了啊。” 俞风城搂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拐,就把他弄到了自己房门前,“我有事儿跟你商量,很快,说完再走。”说完刷开门,就把白新羽推了进去。 大熊拿上钱包,“你们聊我先走了。”他朝白新羽眨眨眼睛,“不准告诉别人啊。” 白新羽心里大叫你别走,可大熊已经迫不及待蹿出门,显然是约会去了。 门一关上,俞风城就把白新羽拽到了床上,高挺的鼻尖顶着他的脸颊,似乎在嗅着什么,“你身上是什么味道?难道是谁的香水味儿?” 白新羽推着他的肩膀,“学生送我的沐浴露……你干什么你。” “还真受欢迎啊,是不是很多人追你?”俞风城把他摁在床上,唇角噙着一抹邪笑,“今天那种小姑娘是你喜欢的类型?你确定?” 白新羽羞恼道:“我喜欢什么样儿的还得告诉你啊。” 俞风城俯下身,轻啄着他的嘴唇,“我没兴趣知道,但是我们既然是这样的关系,我现在有需要,你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下?”说完,他咬住了白新羽的嘴唇,轻轻吮吻着。 白新羽怔了怔,然后推开了他的脸,“没心情。” 俞风城脸色一变,抓着他的手腕按在了床上,用力堵住他的唇,把他的唇瓣含在嘴里,辗转蹂躏着,白新羽挣了两下没挣脱,干脆反客为主,用舌头扫荡着俞风城光滑的牙齿,勾缠着那湿软的舌头,俩人交换着呼吸和唾液,鼻尖不时地碰到对方的脸颊,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皮肤里的温度,这个吻热烈而充满了情色的味道,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俞风城把手伸进了白新羽的裤子里,抚弄着那蠢蠢欲动的宝贝,白新羽喘着粗气,身体一拱一拱地更往他的掌心蹭去,他把身体压了下来,俩人的重要部位隔着裤子时不时挤压、摩擦着,眼看就要擦枪走火。 就在这时,白新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沉溺在情欲中的俩人均吓了一跳,白新羽从裤子里掏出手机,俞风城抓着他的手腕往床上一撞,手机甩了出去。 “别,我看……唔……”白新羽被那密不透风的亲吻弄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伸手还想够手机,却干脆被俞风城给一脚踹到了床角,任凭它响着。 俞风城拽开了白新羽的衣服,雨点般的吻落在他胸口,白新羽五 指插进了他浓黑的发间,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叹息。屋子里的温度急剧上升,俩人的皮肤都似烧起来一般灼热。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俞风城猛地抬起头,满脸欲求不满的不快,粗声道:“谁!” 冯东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风城,新羽在你这儿吗?” 俩人对视了一眼,白新羽眸中闪过一丝惊慌。 冯东元续道:“新羽?你在吗?我打你电话好像听着你的铃声了。” 白新羽猛地推开俞风城,有些慌乱地整了整衣服,“啊……我、我厕所呢。”他心里大骂这破旅馆隔音效果真他妈差,如果俩人现在真做起来了,冯东元是不是直接听着少儿不宜的声音了。 冯东元“哦”了一声,“你这么半天都在风城这儿吗?” 俞风城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衣服来,相比之下,白新羽显得狼狈很多,一拉裤链,结果裤链被卡住了,怎么都拉不上去了,急得他直冒汗。 俞风城拽开他的手,沉声道:“我来。”他蹲在白新羽面前,给他拉好了裤链,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白新羽,“我硬了,怎么办?” 白新羽使劲“嘘”了一声,眼睛瞪得比牛还大,推开俞风城就想去开门。 俞风城却按住他的大腿不让他走,“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我借你手纸!快起来!” 冯东元奇道:“风城?新羽?” 白新羽急道:“哦,马上来。” 俞风城微微撅起嘴,努了努,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白新羽给他气得都没脾气了,捧着他的脸重重吻了一口,俞风城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 白新羽赶紧去打开了门,故作镇定地笑道:“东元,你找我有事儿?” 冯东元走了进来,看到坐在一边儿没事儿人一般的俞风城,满脸狐疑,“你们……干什么呢?” “我不说了我上厕所呢吗。” 冯东元眨了眨眼睛,“咱们的房间不就往前走两步吗。” “我那个,太急了,憋不住了。”这借口白新羽自己都不好意思听了,他可是专业撒谎大户,从小到大靠这张嘴少挨了多少揍,如今居然说出如此拙劣的谎言,简直是打他的脸。 冯东元虽然单纯,但也不傻,他老早就觉得这俩人的关系匪夷所思,现在更觉得古怪了,尤其是俞 风城半天不开门这点……而且,白新羽的脸红扑扑的,衣领子也有点乱,上个厕所不用费这么大劲儿吧。 俞风城情绪很不好,就不太热情地说:“有事儿吗?” 冯东元道:“新羽下去半天了,我想打电话问问他上哪儿去了,因为他没带钱。”他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俞风城凌乱的床,微微愣了一下。 他们即使不在部队,也早已经养成了部队的生活习惯,不休息的时候,被子叠成豆腐块,床铺铺得整整齐齐,现在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何况俞风城也没有像要睡觉的样子,被子都还没放下,可床却乱成这样……这情景实在不好解释,冯东元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那一床的罪证让三人陷入了短暂地沉默,白新羽觉得脸上发烫,他脑子一时有点儿抽筋,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而且总觉得会越描越黑,看着冯东元黑白分明的纯洁的眼神,他总有种带坏孩子的罪恶感。 俞风城却是很平静的样子,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要洗澡睡觉了。” 俩人默默走了出去,回到了房间,冯东元一脸地纠结,连白新羽都看得出来他在犹豫要不要问。 白新羽故意岔开话题,“早点儿睡吧,今天一天太阳晒得我头晕。” “哦,好。”冯东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新羽,你在风城房间……多久了?你不是去见一个女生的吗?” 白新羽心道,完了,这小子肯定以为自己骗他是什么女生约他,其实是去找俞风城了,这也太让人误会了,关键还天衣无缝,他感觉自己说不是,经过刚才那一幕,冯东元也未必信,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承认他和俞风城是什么关系啊,只好硬着头皮道:“没呆多久,我都说我了我是上厕所去的。” 冯东元抿了抿嘴唇,他感觉到白新羽有些不耐烦了,只好不问了,可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生根发芽也是早晚的事。 白新羽突然想起自己有东西能证明他确实是去见女学生的,忙道:“对了,那女生送了个小盆栽,我不会养那东西,给你吧。” “哦,好啊,在哪儿呢?” “在……”白新羽直冒冷汗,声音立刻小了八度,“在俞风城房间。” “你去拿过来吧。” 白新羽心想我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算了吧,明天吧。”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俞风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东西 落我这儿了。” 白新羽赶紧去打开门,果然是那个装盆栽的袋子,他一把抢过袋子,“谢谢啊。”说完就要关门。 俞风城的大手砰地一声按住了门板,看了看里面,用嘴型说:今晚来找我。 白新羽瞪着他,用力摇了摇头,“谢谢啊风城,早点休息明天见。”说完硬是把俞风城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把袋子递给冯东元后,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这么下去早晚会被看出来吧……其实不管他是不是同性恋,他都不在乎别人知道,军队里又没规定搞同性恋要枪毙,他在乎的是他和俞风城之间根本什么也不是,几个月后俞风城走了,他怎么看都像被抛弃的那一个,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可怜虫。 冯东元摆弄着那小盆栽,“这是小仙人球嘛,你不要的话我就帮你养吧。” “嗯,你拿去吧。”白新羽心不在焉地说。 冯东元看着在发呆的白新羽,轻叹一声,“新羽,咱们是朋友吧。” 白新羽一愣,“当然了。” “要是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可以跟我说说……”冯东元抓抓脑袋,“我嘴很严实的,反正……可能说了我不能帮你什么,但至少倾诉一下会好很多。” 白新羽感觉心里涌入一股暖流,“东元,谢谢你。” 冯东元温和地笑了。 第二天去学校,白新羽很是忐忑,他不知道陈晨有没有把昨天发生的事宣扬出去,要是在同学间传传他倒无所谓,要是传到指导员耳朵里……白新羽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幸好见到学生们之后,一切如常,只是陈晨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他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照常训练。 俞风城昨天的方式虽然简单粗暴,但确实有效,陈晨果然没再来找过他,虽然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白新羽暗自松了口气。 两个星期的军训很快就接近尾声了,虽然军训把这些学生训得哭爹喊娘,可到了要和教官分离的时刻,大家又都依依不舍。 星期五上午比完赛之后,下午就没什么要训练的了,一个班一个班地围坐在一起聊天,到了最后要结束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哭了,白新羽也觉得心里特别不好受,这些学生虽然爱偷懒或者捣蛋,但人都不错,军训结束后,他们以后恐怕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解散的时候,班长找到他,说他们几个班凑钱 把学校附近一个小酒吧包下来一晚上,请教官们去玩儿。 白新羽一开始没答应,他们是不能随便带学生出去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是要承担责任的,但是班长反复保证和要求,说酒吧他们都包场了,没事儿。 白新羽最后无奈地说:“那你们可绝对不能张扬。” 班长用力点头。 晚上,白新羽几人背着指导员偷偷摸摸地去了,他开始还奇怪这些学生怎么有钱包酒吧,到了那儿就明白了,那酒吧贴别简陋,在大学城位置也不算好的,一看就是那种卖兑水啤酒和假洋酒的小酒吧,屋外居然还有卖烧烤的,真是齐活了。 他们十来个人一进酒吧,就受到了热烈地欢迎,有学生举着啤酒就让往他们手里塞,白新羽就见他那个班的班长站在dj台上,那个麦克风开始讲话,这小子别看其貌不扬,嘴倒是很能说,难怪这么会组织,把这群当兵的好好夸了一通,说到最后还很煽情,让在场人都很有共鸣。 他说完之后,酒吧里放起了烂大街的dj曲子,但大家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依然玩儿得很嗨。 俞风城、白新羽和冯东元成了他们主要劝酒的对象,一拨拨地学生争相要他们留合影、留电话、留地址,要给他们写信,白新羽多少找着点儿当明星的感觉,被人拥簇喜爱的感觉是真不赖啊。白新羽收到了不少学生送的礼物,腮帮子都笑僵了,虽然俞风城人气比他高,但是太不近人情,所以他反而成了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官。 冯东元酒量不行,两杯啤酒下肚就有点晕,白新羽只好帮他挡酒,最后自己挡不住了就把大熊拽过来档,大熊为了在女生面前撑面子,就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 那天晚上大家喝得都有点多,尤其是大熊和梁小毛,走路都直打颤,白新羽还有意识,但是看人已经发花了,冯东元彻底晕了,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喝多了也不闹,倒是好养活,只有俞风城还比较清醒,只是脸红。 到了后半夜,他们散场了,还能走路的架着不能走路的,晃晃荡荡地往旅馆走去。 白新羽迷迷糊糊间一直抓着冯东元,想着一定要把他送回房间,要是扔大街上该冻坏了。 后来他们上了楼,俞风城打开房门,把冯东元和大熊一起扔进了白新羽的房间,把白新羽拖回了自己屋。 白新羽大着舌头说:“你要……干嘛?” 俞风城低声说:“你猜我要干嘛?” “你……你又要耍流氓。” “猜对了。”俞风城刷开房门,干脆把白新羽打横抱了起来,快步走进去,扔到了床上。 白新羽一阵天旋地转,头顶的灯变出无数重影。 俞风城跪在床上,一颗一颗地解着自己的衣扣。 白新羽眯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我觉得……东元……可能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吧。”俞风城俯下身,轻轻舔着他散发着酒气的嘴唇,“我不在乎。”说完,俞风城脱下他的衣服,热烈的吻落在他的唇瓣、脸颊、胸前。 白新羽抬起发软的胳膊,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俞风城的脖子,追逐、回应着那软绵绵地唇。 这一次,没有嘲讽、没有抗拒、没有顾忌,喝多了的白新羽没有足够的思维能力去思考这些应不应该,他遵从自己的本能,俩人就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那般,只是气氛和地点对了,就打算肆无忌惮地享受一次美好的性。 俞风城把白新羽剥光了,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磨蹭着彼此滚烫的皮肤,亲吻着对方湿热的嘴唇。俩人之间的温度越升越高,那种狂烈的气氛好像要把他们融化。 当俞风城挺进白新羽体内时,白新羽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起来,俞风城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安慰着,白新羽听不清俞风城在说什么,他只知道那声音非常温柔,抚摸他的手也很温柔,让他暂时忽略了被巨物入侵的痛感。 很快地,快感如海浪般袭来,白新羽的大脑被不断攀升的欲望填满,除了俞风城带给他的另类却疯狂的体验,他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 他们的身体像蛇一般纠缠,俞风城以极快地速度撞击着白新羽的身体,白新羽从喉咙深处不断发出难耐地呻吟,可那声音听上去太过嘶哑诱惑,他根本就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俞风城的粗喘声不断在他耳边响起,他感觉自己从未在性事里如此投入,投入到他甚至在这一刻忘了自己是谁。 俩人疯狂缠绵,这个夜晚变得无比地漫长…… “唔……”白新羽难受地哼了一声,他恢复意识的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车碾死了,怎么能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不疼。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地是旅馆熟悉地顶灯,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房间,因为格局不一样。 身体的感觉慢慢归位了,他肚子上似乎放着一只沉甸甸地胳膊……他猛地扭过头,俞风城的睡脸近在咫尺, 正平稳地呼吸着,那饱满光洁地额头、长长地睫毛、高挺的鼻梁和形状好看的嘴唇,对于一大早醒来第一眼就见到美男图的白新羽来说,算是个不小的冲击。 他脑子一晕,下身的酸痛让他把昨晚发生的事全想起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又做了一次,这下更说不清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俞风城昨晚跟禽兽有什么区别,就好像八百年没吃过肉一样,不知道压着他做了几遍,他记得他中途睡着了,半夜又被俞风城弄醒,继续…… 白新羽捂住了眼睛,简直不堪回首。 他的动作太大,俞风城被他弄醒了。俩人在洒满阳光的清晨,用浮肿的眼睛对视了几秒,白新羽尴尬不已,俞风城却露出了戏谑地笑容,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紧紧拖进了怀里,打着哈欠说:“你居然比我先醒了。” 白新羽被他那种手脚并用的抱法弄得动弹不得,他哑着嗓子说:“行了行了,我要起来了。” “急什么,我保证你是第一个醒的,指导员给咱们放了两天假,你安心睡吧。” “不睡,我要回去了,东元呢?”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一觉醒来先找他?”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紧张道:“你把他送回来了吧。” “废话,我能把他扔大街上吗。” 白新羽把头低了下去,“哦,那你……放开我吧,我要回房间。” 俞风城低笑道:“回什么房间,多躺一会儿,你下边儿不疼吗。” 白新羽怒道:“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俞风城的嘴唇贴着他的额头,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白新羽哼道:“谢谢你了啊,你到底放不放开。” “不放。”俞风城翻身压到他身上,笑盈盈地看着他,心情很好地样子,“昨晚舒服吗?我记得你至少射了三次吧。” 白新羽脸涨得通红,“谁他妈记得。” “我帮你记得呢。”俞风城啄吻着他的嘴唇,轻笑道:“这是不是比互相打飞机爽多了?我没骗你吧?” 白新羽低骂道:“你个流氓。” “我不否认。”俞风城抱着白新羽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亲昵地咬着他的下巴。 白新羽也确实懒得起来了,他全身放松地瘫在俞风城身上,脑袋枕在俞风城的肩头,有个人肉肉垫的感觉真不错 。 俞风城一边轻咬着他的耳朵,一边给他按摩着腰上的肌肉,嘴里还不住调戏着,“回去多练练腰,知道吗?别做一回就下不了床。” “放屁,谁说我下不了床,是你不让我起来。” “好吧,就当我不让你起来。” “什么就当,就是。” 俞风城低笑不止,温热地唇亲着白新羽的耳根,“你喝多的时候诚实多了,比平时有意思。”磁性地嗓音直接钻进白新羽的鼓膜,再加上那暧昧的话语,听得白新羽骨头都酥了。 白新羽懒洋洋地说:“你这是趁人之危。” 俞风城抚摸着他光裸的背,“我是怕你憋坏了……”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放屁。” 俩人拥抱、蜷缩在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聊着天,赤裸相贴的身体火热无比,驱散了春季早晨的微寒,让这静静流淌的时光变得温馨无比,那是个他们无论回忆多少遍,都会禁不住微笑的早晨。 第54章 白新羽那天上午回到房间的时候,冯东元和大熊还在呼呼大睡,整个房间里酒气熏天,他赶紧打开了窗户,给冯东元把衣服和鞋给脱了塞被子里,这时候冯东元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白新羽笑道:“两杯酒就晕了,你这酒量真让人叹为观止。” 冯东元无奈地笑了笑,“我就没怎么喝过酒……”他目光移到了对面床,“咦,大熊怎么在这儿?” “哦,昨晚都喝迷糊了,他跑错房间了。” 冯东元看大熊虽然霸占了整张床,但连被子都没盖,“那你昨晚在哪儿谁的?” 白新羽发现自己又自掘坟墓了,应该先把大熊弄回房间的,他含糊其辞道:“在别的战友房里睡的,昨晚都喝多了,哪儿记得那么多,你饿不饿?我给你去弄点儿吃的?” 冯东元摇摇头,“不用,我就是头晕,躺一会儿就好了。” 白新羽趁他睡觉的时候,叫来俞风城,合力把大熊弄了回去。 结果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很多人都没起来,被王顺威发现了昨晚的事,抓着他们训了个狗血喷头。 剩下的一天半,学校出钱,给他们报了个库尔勒一日游,他们30多人坐着大巴去看了孔雀河、北门关和一个古城,很多兵都是来自中原或是南方的,没有领略过西部风光,尽管只是短短第一天,也让他们大饱眼福、意犹未尽。 白新羽充当了一天的摄影师,拍了好多照片,他尽管去过国内国外好多地方,但从来没试过这样一个大团的旅游,战友们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感觉很是不错。 冯东元高兴地对白新羽说:“等回去把照片洗出来,我要给家里寄去。” 白新羽笑道:“没问题,我这里就你的照片最多。” “真的啊,我看看。” “嗯,你按这个键,往前翻。” 冯东元翻看着单反里的相片,看着看着,就笑了笑,“风城的也不少呢。” 白新羽皱眉道:“没有吧,我没怎么拍他啊。” “我看到好多他的,这还叫没怎么拍啊。” 白新羽一惊,拿过相机,翻看了一下,居然真的有不少俞风城的,不知不觉间,他到底偷拍了俞风城多少相片?他尴尬地解释,“可能不小心拍进去了,这个相机……那个,镜头大。” 冯东元将信将疑,也不戳破他,继续看着照片。 白新羽回过头,俞风城就坐在他后座,正闭着眼睛打盹,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扫出一片扇形地阴影,他微抿着唇,五官精致俊逸得无可挑剔,那被收进相机里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完全没有死角,如果光从外形来说,俞风城这是个完美得让人嫉妒得男人。 白新羽转过身去,靠在椅背上,心里轻叹了一声。他越是想控制俩人关系的发展,却越是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现在倒是希望俞风城早点离开,这样他应该能轻松不少吧。 第二天,他们就飞机和汽车联程地回到了位于昆仑山的营区。 不仅能休息两个星期,还能扎堆在女学生里,他们这帮人成了所有战士羡慕地对象,一回来就被包围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情况。 白新羽在宿舍没呆上多久,就被原来炊事班的一个战友叫走了,说过两天要给这一批复员的战士办一个欢送会,其中就有程旺旺,让他准备准备,哪怕唱首歌、写个欢送词也行。 白新羽那些都没准备,就把自己带来的好烟全都打包了,打算让程旺旺带走,在炊事班如果没有程旺旺热心肠地照顾,他肯定需要花费多一倍的时间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他觉得他运气真的很好,虽然到处都有瞧不上他的人,可他到哪儿也都能碰上对他好的人。 这一批退伍的老兵一共有12人,开欢送会那天,他们身上系着跟入伍那天一样的大红花,红绸带上写着“光荣复员”,从入伍的新兵到退伍的老兵,他们之中最短地经历了四年,最长地有八年,他们的大半个青春,都献给了军队,最年轻最热血的岁月,都是和战友一起度过的,尽管当兵有苦又累,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全都相当不舍,因为军人生涯的经历和战友的情谊令他们永生难忘。 三杯酒下肚,他们都哭了,他们和战友互相敬着酒,拥抱、留影,在部队的最后一天,尽情宣泄着他们的留恋和感慨。 白新羽举着酒杯走到程旺旺面前,红着眼圈说:“旺旺哥,你在家好好开餐馆,等我退伍了我一定去哪儿吃你的、喝你的。” 程旺旺哽咽着说:“臭小子,你可一定要来啊。”说完一把抱住了白新羽。 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 这是白新羽第一次经历战友退伍,他无法准确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看着那些要离开的老兵,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自己离开这里时的情形,无论他对部队有多少抱怨,到时候他一定会依依不舍、痛哭流涕 ,他们哭的,是再也回不去的、挥洒着汗水和热血的青春,是身边亲如兄弟的战友,是这一身代表着威严和血性的绿军装。 第二天,他们亲自把老兵们送上了车,白新羽看着流着泪远去的程旺旺,眼前一片模糊,分别时最难过的是,人生苦短,今天一起欢笑喝酒的人,真的不知道何时何年还能再相见,也许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从库尔勒回来没多久,俞风城就被提了一级士官,出任三班的副班长,而原来的副班长,就是跟程旺旺一批退伍的老兵中的一个。 提士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那代表着比绝大多数人都好的训练成绩,以及上级的赏识,这两样东西基本上是相辅相成的,很多人当了几年兵,可能也只是个普通的列兵。但白新羽知道俞风城根本不就在意这个东西,如果他真的在乎军衔,一开始就不会放弃军校来参军,他想要的是追随霍乔的脚步,和霍乔站在同一个战场上。 艰苦的训练依然继续着,为了能进雪豹大队,很多人都开始或明目张胆或悄悄地准备着,白新羽逐渐发现,他们班上就有好几个想要去试试的,包括大熊、梁小毛、巴图尔这些成绩好的兵,在听着他们讨论雪豹大队的选拔时,白新羽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尽管雪豹大队对他来说还是遥不可及,但是他突然就不那么畏如水火了,因为他觉得梁小毛和巴图尔并没有比他好太多,至少没有像俞风城和班长那样和他拉开明显地距离,他觉得自己努努力,未必比他们差,既然梁小毛和巴图尔都有自信去参加选拔,他干嘛要那么缩手缩脚的,陈靖也说了,哪怕选不上,也可以带他去见见世面,于是白新羽真的萌生了去“见见世面”的想法。 一天,陈靖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说这次团里送选的去参加雪豹大队选拔的,一共有80个名额,要求各个连的连长推荐,以平时成绩作为第一优先考虑因素,其次是特殊技能兵。 听到只有80个名额,几个想去参加的都有些沮丧。 陈靖道:“这次跟往年不同,考虑到选拔一次耗人耗力,往往举行一次就能选上几个人,所以这回限制了人数,人员由连长负责考量,大家等消息就行了。” 白新羽立刻就知道没戏了,要是人数多,陈靖说一说也许就能带他去了,可这回是许闯来选,许闯根本看不上他,怎么都轮不到他的。他心里有些失望,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选上,可他还是想去见识见识究竟雪豹大队会怎样考核人才,他想知道,他和雪豹大队的差距究竟有 多远。 他失落的表情被一旁的俞风城尽收眼底。 午休的时候,俞风城把他叫了出去。 俩人自从回到部队,有过起了成天被人“监视”,只能偶尔找地方偷情的生活,可俞风城从来没在大白天单独找他出去过,光天化日之下能干吗啊。 俞风城一看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就嗤笑道:“你脑袋瓜里都想什么呢?” 白新羽立刻意识到俞风城找他不是为了那个,他有些窘迫道:“想中午吃的炖茄子呢,你找我干嘛?” “今天陈靖说雪豹大队的事儿的时候,怎么看你好像挺失望的?难道你也想去参加选拔?” 白新羽嗤笑道:“你哪儿看出来我想去了,我是想到班长可能要走了才比较难过而已,什么选拔,我才没兴趣呢。” “哦?”俞风城眯起眼睛,“班长走了你难过,那我呢?” 白新羽呼吸一滞,口气冷了下来,“我们说这个有意义吗?” 俞风城仿佛一下子被戳破了什么,神情变得不自在起来,“嗯……我只是想提醒你,雪豹大队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不用瞎掺合。” 白新羽不爽道:“我怎么瞎掺合了,一是那本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二是我压根儿没想去,凭什么到你嘴里就成我瞎掺合了,你有妄想症啊你。” 俞风城看着他气急败坏地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炸什么毛啊,我就是随口说说。” “你他妈随口说说,就把我说得跟个搅屎棍似的。”白新羽生气不是没理由的,因为他刚来部队的时候,俞风城为了把他赶跑,就用类似这种口气说过他,他现在已经成长起来了,完全是个能胜任各类训练任务的老兵了,俞风城居然还拿这口气说他,仿佛如果他真的胆敢动了一丝丝去试试雪豹大队选拔的念头,就是玷污了俞风城心目中的圣地。呸! 俞风城似乎是懒得跟他争执,“我可没说你是什么什么棍,反正你也没打算去,犯得着这么激动吗。雪豹大队的初次选拔,几乎都是团队作战,我只是不想到时候碰上不……”他看了气呼呼地白新羽一眼,改口道:“不那么厉害的战友。”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你放心吧,就算我真的去,我也绝对不跟你一组拖你后腿。” “这可不好说,你性格依赖性太强。”俞风城摇摇头,“反正你也不会去,不说这个了。” 白新羽见俞风城没再刺激他 ,顿时有种第一次在吵架中占了上风的快感,于是也就不再纠结那个问题,反问道:“真的都是团队作战?那为什么每次选上去的人那么少,要是赢了,不就是一个团队赢了吗。” “团队里也会有各种档次的兵,掉队的、中弹的、受不了苦的,任何形式都可能被淘汰,但是一个团队里的人如果足够强大,能提升整体生存率,其实初次选拔每年都大同小异,几乎都是把一群人扔在野外生存几天,共同抵抗考核部队的打击、或者互相攻击,最后能完成目标的人就能被选上。” “那目标是什么?” “不一定,但不能中弹是肯定的。” 白新羽想了想,“那要是有人运气好呢,比如跟了个牛逼的团队,自己莫名其妙就过关了。” “这种几率很小,但并不是没可能,所以,才有第二道、第三道关卡。”俞风城眸中闪动着一丝兴奋的光芒。 白新羽好奇道:“第二道关卡是什么?” “通过初级选拔的人就会开始送到雪豹大队的营区训练,训练是拼体能、拼耐力、拼真正实力的,你说得那种光有运气没有实力的兵,在这一关就会被刷下去。剩下的基本就算是雪豹大队的队员了。” “那……那要是本来很厉害的兵,因为运气不好没通过第一关呢。” “那就自认倒霉吧,没人能证明他有那个实力成为特种兵。” 白新羽咂舌,“真够可怕的……哎?还有第三关?不是通过第二关就算是队员了?” “第三关……”俞风城眯起眼睛,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严格来说,第三关是在培养特种兵的过程中的一个长期的考核,只有能扛过很多残酷地训练、甚至是改造,才能成为一个合格地特种兵,很多人没通过考核,往往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因为心理压力,这个我小舅也没细说,这是机密,只有你到了那一步才会知道。” 白新羽听得玄之又玄,对雪豹大队的敬畏又多了几分,这怎么听着跟培养杀手似的,不,培养特种兵恐怕比培养一个杀手要残酷多了。他咽了咽口水,“那你觉得,这次有谁能选上?” “其他连队我不知道,我们连队,除了我,只有陈靖和一排的一个兵吧。” 白新羽哼笑道:“你可真有自信啊,万一你就是那个运气不好被淘汰的呢。” 俞风城目光坚毅,露出一个有些狂妄地笑容,“不可能,足够的实力可以扭转运气, 我一定会在今年加入雪豹大队。” 白新羽看着他脸上因为执着而发散出来的光芒,心脏禁不住难受起来,俞风城总是跑得很快,向着自己的目标一往无前,而他只不过是俞风城追寻目标路上的一个短暂地同行者,俞风城不会为了他偏离一点方向,甚至不会为他慢下脚步,依旧跑得飞快,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这个男人并肩同行,他很快就要被甩下了,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呢?哪怕没有人知道他和俞风城的关系,他依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这想法糟透了。 那段时间,不仅仅是俞风城、陈靖等人刻苦训练,白新羽也变得非常积极,几乎是拼了命地在训练自己的体能和各项军事、作战技能,他的成绩因为起点低,依旧进步得很快,在众人都没怎么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名列班级前茅,从一个吊车尾爬到半个尖子兵,其中付出的汗水,不仅仅是白新羽自己知道,很多跟他亲近的人,一路看着他成长起来,也是感慨良多。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转眼间,白新羽当兵都一年了,有时候想想,自己也该感谢俞风城,如果不是俞风城,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动力逼迫自己进步。 那天,听说部队里来新兵了,运新兵的军用卡车就从他们营区外大门的门前经过,不少人都爬到围墙上偷看,看着那些新兵稚嫩又疲倦的样子,哈哈直笑,总觉得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 陈靖和俞风城都被调去训练新兵了,白新羽连着一个月都没怎么见到他们,他每天也不闲着,起早贪黑地训练着,他就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这股气支撑着他克服了伴随他二十多年的惰性,让他不断地挑战自己,进步、再进步。 有一次,被分到别的班的钱亮在走廊碰到他,大呼一下子没认出他来,说他整个人的气质又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上哪儿不一样,白新羽知道自己哪里不一样了,他其实从里到外,太多地方都变了,变得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的身体里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住,不然怎么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彻底改头换面呢,可他又无比地清楚,他更欣赏现在这个上进的、顽强的自己。 一天下午,白新羽被通知去许闯的办公室报道,他去了之后,发现办公室里已经有好多人了,俞风城、陈靖、大熊、梁小毛,还有别的排别的班的三个人,一见他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身上,那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尤其是俞风城看他的眼神,让他根本猜不透这个人在想什么。 他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但许闯没开口,他就根本不敢相信,他的拳 头在背后握紧了,身体因为过度期待微微有些发抖,血液好像都跟着沸腾了。 许闯拍了拍桌上的文件,“叫你们来的目的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你们七个人,是咱们三连推荐给团里,去参加雪豹大队初级选拔的人选。” 白新羽瞪大眼睛,差点儿因为兴奋而大吼出来,连长在说什么?连长推荐了他?他可以去参加雪豹大队的选拔?!这个办公室里站着的几个兵,全都是连里的尖子兵,另外三个他虽然不熟,但也认识,都是别的班的班长,他们班一下子就占了五个名额,而他居然也在列,那就证明许闯承认他是尖子兵了? 白新羽激动的表情被众人尽收眼底,许闯忍不住嗤笑道:“哎,白新羽,你瞎激动什么呢,这未必是好事儿,参加这个选拔,出了意外,致伤致残,是几乎每届都无法避免的,你以为这是好玩的事儿?” 白新羽赶紧立正,严肃道:“我知道这不是玩儿。” “那你还愿意去?” 白新羽匆匆看了俞风城一眼,他来不及分析俞风城那眼神包含着什么意义,大脑一热,毫不犹豫地说:“愿意!” “好,有这个魄力就好。”许闯把文件交给了陈靖,“你发一发吧,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梁小毛看着白新羽,明显不服气,可最终没敢当众质疑许闯的决定,不仅是他,其他七个人都跟梁小毛一样狐疑,不明白连里那么多优秀的战士,为什么偏偏选中白新羽,白新羽的成绩并非拿不出手,而且确实进步很快,但他始终还没有跻身最强的那一批,选他,有点儿名不副实,也难怪很多人不满意。 “没什么意见大家领了材料好好看看,回去做好准备,希望大家能珍惜这次机会,散了吧。” 众人拿着材料,走出了办公室。 王顺威看着一行人走远之后,叹了口气,“这雪豹大队又整什么幺蛾子,每年都要出点儿花样,这次居然要我们给安插一个……哎……” 许闯却是露出兴致盎然地笑容,“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雪豹大队考验人的方法,总是层出不穷,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都想去试试了。”说完,他嘿嘿笑了起来。 第55章 几人一走出办公楼,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大熊大笑道:“我都猜到了肯定有我,哎哟,还真有点儿紧张啊。” 梁小毛阴阳怪气地说:“有你不奇怪,有谁都不奇怪,就是……”他瞥了白新羽一眼,口气又是不屑又是不服,“你那名额,不会是连长随机抽的吧。” 白新羽眉毛一瞪,刚想开口反驳,陈靖却先他一步说话了,语气有些严厉,“小毛,新羽这几个月的进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连长做这样的决定自然有连长的道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梁小毛轻哼一声,讪讪地扭过了头去,但依然没什么好脸色。 白新羽占了一个名额,那就证明有一个比他优秀的人失去了这个名额,其他人虽然没像梁小毛那样直接说出来,但心里或多或少不是不服气,就是犯嘀咕。 白新羽从出来到现在,一直没怎么敢看俞风城的眼睛,他明明没什么好心虚的,可是前几天俞风城问他的时候,他撒谎说了根本不想去,结果许闯问他的时候,他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了……不过,他也没什么好跟俞风城解释的,又不是他非要去的,是许闯选的他,一定是因为他这几个月的表现让许闯满意了,对这个结果他不免有一丝丝窃喜。 回到宿舍后,陈靖把事情说了,班里的人的反应也不出白新羽意料,有些在祝贺他,也有些不服气的,不过他才不在乎呢,他一没送礼二没走后门的,这可是他靠自己的实力得来的机会! 白新羽知道就算他能去参加选拔,也几乎没可能通过选拔,但许闯给他这个机会,不仅是对他这段时间进步的肯定,也让他能有机会窥见一点点传说中雪豹大队的风采,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和俞风城走在了同一条路上,让他知道只要努力,他不比别人差多少。 当天晚上,白新羽就跑去炊事班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武清,武清听了之后,居然不像白新羽想象得那样惊讶,反而是笑了笑,“哦,不错啊。” 白新羽歪着脖子看着他,“武班长,你不惊讶吗?连长选了我啊。” “不惊讶啊。” 白新羽高兴地说:“这么说你也觉得我进步大吧。” 武清点点头,“你进步是挺大的,我听你们班长说了。” 白新羽得意地说:“武班长,你说连长是不是觉得我也挺有希望的?” 武清眯着眼睛看着他,露出一个神秘地笑容,然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雪豹大队会吸纳多方面的人才,所以很多人都有希望。” 白新羽小声说:“班长,要是不违规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什么的。” 武清“哦”了一声,还认真想了想,最后说:“别中弹。” 白新羽撇了撇嘴,这跟没说没什么区别,他厚着脸皮撒娇道:“班长,你就没什么过来人的意见吗?” 武清耸耸肩,“我如果告诉你见着考核方的人就一枪毙掉,你能做到吗?” 白新羽哑然。 “所以我的意见对你来说没什么参考性……哦,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 白新羽兴奋道:“什么?” “雪豹大队的选拔是很严酷的,很多任务根本已经超过了普通列兵的能力范围,一旦你觉得无法胜任,不要勉强,直接弃权。我这可不是说说而已,每年的选拔都会有人受伤,严重的会有人致残,几年前还出了意外死过人,这不是什么运动会,你们所处的是真实的战地环境,用的都是真枪,面对的也是真正会打击你们的敌人,只不过枪里是教练弹罢了,但意外随时可能发生。”武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新羽,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白新羽点点头,“班长,我明白,其实我知道我很难通过选拔,我会尽力而为,但我不会不要命的。” “那就好。” 白新羽八卦道:“班长,你那届选拔,通过了多少个人啊?” 武清道:“就我一个。” “我靠,班长,你真牛,你们是怎么选拔的?” 武清眯起眼睛,“你小子今天不从我嘴里套出点儿东西,是睡不着觉了吧?” 白新羽嘿嘿直笑,“你就告诉我一点儿嘛。” 武清看了他半晌,道:“好吧,我再提醒你一点,在战场上,要团结战友,摒弃个人情绪,凡事以大局为重。” 白新羽抓了抓脑袋,“班长,你这还是等于没说啊。” 武清不耐烦地瞪着他,“作为军人,永远把完成上级任务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你个人的得失和战友的得失,你听得懂就听得懂,听不懂就算了,我要去洗澡了,回去吧你。” 白新羽当然听得懂中国话,但是当时他确实没有悟透里面的意义,他是抱着武清能透漏点儿什么“闯关技巧”之类的小心思去问的,结果没问到他觉得有用的,他也就没怎么细想,失 望地回去了。 回自己宿舍时,他老远就听着宿舍里传来吆喝声,似乎是在加油,听着乱哄哄地,他进屋一看,居然是大熊和梁小毛在比赛做俯卧撑,已经做到一百多了,俩人憋得面红耳赤,汗水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液体,屋里还有其他班的兵也过来凑热闹。 “哎哎,小毛快不行了。” “闭嘴,你才不行了,小毛加油!” 俞风城坐在自己床上,含笑看着他们比试,白新羽一进屋,俞风城就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依然让人捉摸不透,白新羽故意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了过去,问向冯东元,“俩人怎么比起来了。” “不知道,玩儿吧。”冯东元看得津津有味,“他们俩真厉害,我最多一口气做过130个,好几天胳膊都没缓过来,新羽,你能做几个啊?” 白新羽听着他们喊“142、143……”心里有些发毛,他目光闪烁,含糊道:“嗯……没算过,能做俯卧撑顶什么用啊,又不是臂力大打枪就能准。” 冯东元点点头,“那倒是。” 白新羽心里默默回想自己以前最多做过多少个俯卧撑,他还真没算过,他们每晚睡觉前固定三个100,100个仰卧起坐,100个俯卧撑,100个蹲起,在这个基础上,好像他没怎么尝试过自己的极限,估计跟冯东元差不多吧?不对,光有蛮力有什么用,他用不着被这个吓倒。 很快,大熊和梁小毛的比赛有了结果,梁小毛在157的时候倒了下来,大熊显然也是到极限了,撑到160,凑了个整数,也趴在了地上。 白新羽听到一个战友问俞风城,“班副,你能做多少个啊?肯定比他们多吧,你怎么不去比比。” 俞风城淡笑,“比这个干什么。” 白新羽心里附和道,就是,比这个干什么,无聊。 第二天,白新羽就跑健身室去举哑铃去了。下了连队后,时间比以前自由很多,不像新兵营那样每天日常都排得满满的,也不想炊事班那样大活儿没有小活儿不断,在连队里,除了每周有那么几天固定的训练和课程,其他时间是可以自己支配的,老兵强化自己主要靠自觉。今天健身室的人就不多,白新羽做了一连串上身大肌群的训练,累得胳膊发酸。 “你又发什么神经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白新羽背后响起,吓得他差点儿把手里的杠铃甩出去。 俞风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健身室里 ,但他显然不是来健身的,衣服都没换。 白新羽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路过窗外看到了。” 白新羽放下手里的杠铃,拿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他看了俞风城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连长让我去的,又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俞风城挑挑眉,“你真的知道我想说什么?” 白新羽站了起来,“不就是让我别拖你们后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到时候不跟你们一组就是了。” 俞风城笑了,“你以为这个也是你说了算的?” 白新羽皱了皱眉,“难道规定了一个连的必须一组?” “这倒未必,但是如果真的自由分组,你觉得其他不认识的人会接纳你成为组员吗?” 白新羽心里不太是滋味儿,他低声道:“那我就自己行动。” 俞风城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别傻了,没人能自己行动,你更不能,你试过一个人孤立无援吗?真要那样你一天都撑不过去,班长也不会放你一个人行动的。” 白新羽抬眼看着他,小声说:“那你呢?” “什么?” 白新羽淡道:“没什么,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呢,说这个太早了,反正,我没指望你……” “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俞风城深深看着他。 白新羽心脏一颤,俞风城海一般深邃的眼眸里有着什么让他想要探究的东西…… 俞风城耸耸肩,“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会通过选拔,没什么差别。” 白新羽的肩膀垮了下来,他失望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怕我拖你后腿了?” 俞风城道:“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凡事听指挥,严禁擅自行动,你现在的能力也不差,应该不至于帮倒忙。” 白新羽轻哼一声,“我才不会帮倒忙呢,连长都看好我了,要不也不会特意选我。” 俞风城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还真不好说……” “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好好准备吧。”俞风城说完就要走。 “俞风城。”白新羽在背后叫住了他。 俞风城回过头。 “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因为我你没能通过选拔呢。”白新羽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傻逼的问题, 可他那张嘴就是不受控制地说出来了,他究竟想得到怎么一个答案?他实在不敢承认,在内心很深处的地方,他有点希望俞风城失败。 俞风城道:“不可能,我一定会通过。” “我是说万一啊,凡事都有万一。”白新羽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你他妈怎么还说啊!是不是自己的嘴啊! 俞风城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那你最好别是那个‘万一’的原因。”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新羽在原地呆立了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俞风城刚才的眼神和口气让他有些害怕,没错,他不能成为那个“万一”的原因,否则俞风城好像会吃了他,像俞风城这样的男人,根本无法忍受自己的前进路上有碍脚石吧。白新羽猛地灌了一口水,眼神变得尤为坚毅,他不会再成为拖任何人后腿的那个人,就算他和俞风城以后都不见面了,俩人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共同上“战场”,他要成为让别人能够信任的战友! 许闯带队,带着他们团选出来的80人,坐上车,开往离营区两百多公里的一个训练基地,那里同样是高海拔,比昆仑山气候暖和一些,有充足的森林资源,地形复杂,非常适合野外实战训练,雪豹大队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 军用卡车把他们拉到了一个野外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里,营地里炊烟渺渺,正在做晚饭。 白新羽下了车,就见一个身高腿长的俊朗男人朝他们快步走来,他一眼认出那是俞风城的舅舅霍乔,霍乔和许闯拥抱了一下,俩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又是大半年不见啊,老许,你脸上褶子好像更多了,哈哈哈。” 许闯摸摸自己的脸,哼笑道:“越多越爷们儿。” 霍乔看了看他身后的兵,“哎哟,各个鲜嫩嫩的。” 俞风城看着他舅舅,却没有上前,霍乔也只是扫了他一眼,没太多表示,俩人好像完全不认识对方,白新羽知道他们是为了避嫌。 许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已经弄走我好几个宝贝兵了,我每次见你都一肚子气,也不知道你给我们团头灌什么迷魂汤了,还专盯着我们团招兵。” 霍乔哈哈笑道:“我这是对你带兵能力的肯定啊。”他的目光搜寻了一圈,放到了陈靖身上,他朝陈靖招招手,“小陈。” 陈靖小跑过去,敬了个军礼,“首长好。” 霍乔点头笑道:“你终于来了,我很看好你,希 望你别让我失望。” “我尽力而为。” 霍乔捶了捶他的胸口,“我虽然很想要你,但是我不会对你们任何一个人手下留情。”他最后一句话提高了音量,显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陈靖道:“是!” 霍乔又恢复了笑脸,“大家坐一天车都累了,接下来的几天你们也吃不上什么像样东西了,所以咱们今天晚上吃顿好的,来来来,自己动手啊,有吃有喝啊。” 战士们听他这么说,都抱着这是最后一顿的想法,赶紧拿了碗筷打上饭,大吃大喝起来,恨不得一次在肚子里存一个星期的货。 吃饭的时候,白新羽就坐在俞风城旁边,他能感觉到俞风城时不时会朝霍乔的方向瞄一眼,他微讽道:“你不去找你小舅叙叙旧?” 俞风城低声道:“我们都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个关系,你也别跟别人说。” 白新羽撇撇嘴,“我才不说。”他看着正在和许闯等人谈笑风生的霍乔,那修长健壮的身体、那爽朗的笑声、那随性洒脱的气质,真是一个让人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他的强大和自信的男人,也难怪俞风城会崇拜霍乔,在俞风城的成长中,霍乔恐怕一直就是这么一个男人中的男人,能让年纪小的孩子充满了敬畏,并在心里埋下‘想要成为这样的男人’的种子。 晚上,霍乔在营地里开起了篝火晚会,这群战士从来没跟雪豹大队的人接触过,一直以为他们神秘又可怕,一个眼神都能秒杀人,结果这几个雪豹大队的人跟普通的老兵大哥好像没什么区别,爱笑爱闹爱喝酒,而且闹起来比谁都疯,喝起来比谁都猛,他们想象中的这次选拔肯定惊险无比,结果当天迎接他们的居然是一场欢快无比的篝火晚会,吃喝管够,还没人约束着,简直比在部队还爽,一时战士们都玩儿疯了。 白新羽正喝着,就见俞风城朝一个帐篷走去了,他忍不住跟了上去,那个帐篷在营地后面,比较隐蔽,其他人都没注意这边。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霍乔在帐篷旁边等着俞风城呢,俞风城一走过去,霍乔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俩人没进帐篷,白新羽隐约听到他们在聊家常,即使是那么平淡的话题,俞风城也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突然,有人拍了下白新羽的肩膀,白新羽吓了一跳,一回头,居然是陈靖站在他身后,陈靖皱眉道:“你干嘛呢?” 白新羽指了指他们,支支吾吾地说:“我……”他一喝酒脑子就不好使,虽然也没喝多少, 但一时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陈靖看了看俞风城和霍乔,口气有些严肃,“难道你在偷听?” 白新羽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我找地方上厕所。” 陈靖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抓着他的衣领子,“这边。” 白新羽只好跟上他。 陈靖搂着他肩膀,低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霍乔在给风城泄题吧,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别多想。” 白新羽“哦”了一声,“我没那么想。” 陈靖看着他,“新羽,我相信很多人也告诉你了,选拔伴随着很多危险,明天无论是什么任务,你都要服从指挥,第一不能逞强,第二还是不能逞强,明白吗。” “班长,我明白,你放心!” 陈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喝差不多就行了,早点休息吧。” 白新羽倒是想休息,可是整个营地欢腾得不行,不少人大吼大叫,谁能睡得着啊,白新羽只好再加入他们的行列,尽情地吃喝玩乐,尽管他依然频频回头,朝俞风城和霍乔的方向看。 他为什么要在意人家亲戚之间说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在意俞风城崇拜霍乔呢,可他……真的有点不爽。 那天晚上,他们闹到后半夜才陆续去睡觉,大部分人都还有自控能力,知道明天要干正事儿,没有喝多,不过或多或少都喝了一些,白新羽躺倒在床上,想着明天可能经历什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得很沉…… “新羽,新羽!” 白新羽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叫他,身体好冷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叫醒的还是被冻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睛,日光很是刺眼。白新羽微眯着眼睛看着头顶,奇怪……帐篷呢? “新羽,醒醒!”陈靖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新羽终于反应过不对劲儿来了,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在户外,眼前是被灭了火的篝火堆,再远点是一个个帐篷,可是营地里怎么一下子空了?还有他怎么动不了?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居然绑着绳子,他再回头,身边全是熟悉的战友,他们一个连的八个人,被绳子绑在了一起,不只是他们,其他营其他连的兵也被以连为单位捆成一团,有些已经醒了,有些还呼呼大睡。 白新羽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俞风城淡淡地说:“选拔已经开始了。” 大熊 等人也渐渐醒了过来,“我靠,这是什么意思?” 陈靖道:“看看你们的手腕。” 白新羽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系着条蓝丝带。 “咱们团三个营下属九个连,每个连8-10人,被分成了九个队伍,咱们是‘蓝队’。”俞风城朝篝火旁边抬了抬下巴,“那里有九个颜色的信封,里面就是我们的任务,现在要先想办法弄掉绳子。” 听完俞风城的解释,白新羽大脑里只剩下一句话:操,太他妈会玩儿了! 第56章 被绑起来的兵们渐渐都醒了过来,他们都没料到那么热情的篝火晚会后会遭到这样的对待,一时都懵了。 “快想办法弄开绳子!”梁小毛气得嗷嗷叫,“我就说昨天怎么给我们好吃好喝的。” “绳子挺紧的。”陈靖道:“我们刚才已经挣了半天了,挣不脱。” “那么怎么办?”大熊左顾右盼,“有没有什么刀、尖利的石头之类的,快找找,总不会一直绑着我们,那还考核个屁啊。”大熊从草地里抓起一个石头,去磨绳子,可是因为他是背手被绑,这个动作是别着劲儿的,不太使得上力,就算能磨断,天也黑了。 跟他们一队的别的连的排长,叫王胜的人道:“不会那么简单的,这就是我们的第一道考验。” 俞风城扭过头看着把他的手绑在背后的绳子,道:“用牙咬吧,这是麻绳,虽然粗了点儿,总能咬断。” “咬?我们够不着啊。” 俞风城看向离他们最近的一队,已经有人醒了,他道:“往那儿挪,我们跟他们队互相咬绳子。”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他们八人背靠着背,由于脚也绑着,他们只能像个八脚蜘蛛一样一同在地上挪着屁股,朝另一队靠近,其他队伍也反应过来,纷纷朝着就近的队伍靠拢。 他们和另一队挨上之后,就分别伸过来几张嘴,咬着对方一个人手脚上的麻绳,那麻绳非常粗糙坚韧,不知道是用多少股亚麻编成的,大熊咬了半天,嘴角和舌头都被割破了,虽然伤口不深,但看着满嘴血,很是吓人。 其他队伍也在拼命地咬绳子,场面看上去很是狼狈滑稽,但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雪豹大队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把他们从乐园一下子踹进泥地,昨天跟他们把酒言欢的老兵,可能现在正埋伏在森林里狩猎他们,开头已经这么不留情面,后面的路该有多难走? 大熊咬了半天,嘴疼得不行了,开始转圈换人,这么换了几圈,轮到了白新羽,白新羽看着那混杂着血和唾液的被咬得参差不齐的麻绳,他不觉得恶心,他只觉得心慌,选拔才刚开始,他已经开始心慌,他俯下身,用力撕咬着那粗粝的麻绳,那绳子有一股干草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咬在嘴里令人想吐,他使劲撕扯它每一股亚麻,直到那些粗糙的绳子划破他的嘴角和口腔,把他的牙扯得生痛。 他们就这么轮番咬了半天,陈靖第一个被解放了出来,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开始在现场寻找锋利的东西,在 翻找了几个帐篷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包刮胡刀片,用来割绳子,只是那刀片非常纤薄,往往割不完一根绳子就会弯折,这么弄断几根绳子后,被解放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找来石头等东西,硬是把绳子磨断了。 他们蓝队是第一个全员挣脱束缚的,几人跑到篝火堆前,拿起了那个蓝色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坐标,还有一句话:五十公里奔袭。 “就、就这样?”梁小毛抢过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就这么一个任务?跑五十公里?那不是天黑就能到了。”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陈靖蹙起眉,“居然只有这么一句话和一个坐标,折页太简陋了。” 白新羽注意到脚边一样东西,他叫道:“哎,这里有个东西。”篝火堆旁边放着一块木板,这木板相比篝火堆,太干净太新了。众人都被他吸引,他拿起木板,翻过来一看,上面用炭灰画着一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动物,然后同样用炭灰写了两个单词:gamestart。 白新羽一把把木板扔到地上,狠狠踹了两脚:“game你大爷啊!”骂完还往上面吐了口带血的吐沫。 其他队伍也有人过来了,打开信封一看,跟他们的内容没有任何区别。 八十个兵有些茫然地站在营地里,有些人气急败坏,朝着朗朗晴空大声骂娘,如果一开始他们面对的就是雪豹大队的严酷考验,他们还不至于生气,毕竟这可是他们自己想要的机会,他们生气是因为感觉被背叛了,被那些昨晚上和他们又笑又闹的老兵们背叛了。虽然这想法有些幼稚,这毕竟只是一个试炼,那些人还是他们的同胞,但愤怒的情绪已经在他们心里埋下了种子。 他们队里一个叫刘柳的人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这张纸上没有规定时间,也没有通过或者淘汰的条件……” 俞风城道:“上面给了坐标,那我们就必须至少该有指北针,在森林里奔袭五十公里,连套基本的装备都没有,不可能完成,我们要先找到装备。” 几十人开始分头在营地里搜寻起来,他们觉得雪豹大队会把装备留在某个地方,但他们很快就知道装备不在营地了,80人的装备可不是那么好藏的。 “哎,你们来看看,地上有油印子。”王胜喊道。 几人走了过来,陈靖蹲下身,用手指抹了抹地上的油迹,“没干……再找找,还有没有。” 他们分头去找,又在一条路上找 到一些油迹,汽油柴油都有。 俞风城低声道:“附近肯定有补给站在提供这座营地发电和车辆用的油料,既然能补给油料,那么肯定也有储备的装具,咱们去那个基地找装备!” 看着其他队伍还在商量对策,他们八人赶紧悄悄地离开了营地,顺着油迹往那个基地赶去。他们走了没多远,隐约看到后面有队伍也已经跟了上来。 这条从树林里辟出来的路上很容易就能找到运油车漏的油,他们顺着油迹一路往南走了四、五公里,一个军用补给站的就出现在了道路的一旁,这个补给站应该是专门给这个野外训练基地服务的,看上去规模不大,门口有两个列兵把守,还有车辆偶尔进出,墙上装着监控摄像头。 他们躲在一旁观察了半天,都没有随便行动。这毕竟是军队的补给站,如果他们去里面偷装备,万一被当成小偷毙了怎么办,那么大大方方走进去要装备?能行吗? 八人围在一起,商量起来,白新羽道:“咱们现在怎么办?这正常吗?我们真的要进去?” 陈靖皱起眉,“我们现在犹豫的问题是,这是不是雪豹大队设计好的一个环节,万一这里不是我们应该得到装备的地方,那我们偷东西被发现就犯错误了,万一是,那我们直接走进去肯定就输了。” 大熊咬了咬牙,“其他队也都跑过来了,这是营地唯一能找到的线索了,不如我们赌一把吧,真赌错了就挨罚呗,又不能枪毙我们。” 梁小毛点点头,“我同意,目前这是我们唯一知道能有装备的地方,不然接下来的五十公里奔袭可怎么走,这应该是雪豹大队设计好的。” 陈靖看向众人,“大家都同意吗?” 俞风城点点头,“赌一把吧,这只是个普通的补给站,又不是什么军事重地,除了看门的和摄像头就没什么警戒了,进去没什么难的。” 众人都跟着点头。 “好,那我们就偷溜进去。”陈靖看了看其他队,“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进去的人越多越容易被发现。” “那墙上的摄像头怎么办?” 队伍里一个叫李佳乐的兵咧嘴笑了笑,“这个交给我。”他从手腕上拽下一串水晶手链,他拿在手里掂了掂,自语道:“回去再把你串好。”说完,他用牙齿把手链里的皮筋咬断了,把水晶珠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然后用那皮筋和树杈做了个简易弹弓。 刘柳笑道:“原 来你也玩儿这个,我小时候经常用它打鸟。” “这玩意儿我们老家的小孩儿都会玩儿,打个摄像头不成问题。”李佳乐悄悄绕到补给站的左面围墙,这里靠近小路,来往车辆少,他很快就找了个隐蔽地位置,把石头夹在弹弓上,噗地一下射了出去,那石块正砸在摄像头的镜头上,脆弱的镜头应声而碎。 李佳乐朝几人挥了挥手,他们快速跨过小路,跑到了墙根儿处。 陈靖朝白新羽使了个眼色。 白新羽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踩着墙面就扑到了墙沿上,这个动作他在新兵连的时候不知道练过几千次,相比当年的笨拙,他现在可灵巧得很,轻易就能翻过去。他趴在墙沿上,悄悄探出脑袋,观察着补给站,一般这种小型补给站,有一个班驻守就不错了,果然他一眼看过去,没看到任何人。他跳了下来,“没看到人。” “描述地形。” 白新羽快速道:“不规则矩形,从东到南依次是营房、加油站、仓库、仓库、楼房,前方一片停车场,主要是油罐车和军用卡车,西南面是个小的训练场。” 陈靖道:“咱们选三个人进去吧,太多人容易被发现。” 众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没有首先自告奋勇,万一这里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补给站,不是雪豹大队设计好的任务地之一,那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太尴尬了。 陈靖道:“我去,我是你们几个的班长,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负责。” “我也去。”俞风城和白新羽异口同声道。 梁小毛和大熊马上道:“我也去!” 陈靖笑道:“就我和风城还有新羽吧,去太多人也不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把装备搬出来。” “好。”王胜看了看表,“如果你们半个小时内不出来,我们就派一个人进去看,如果那个人还不出来……我们就走进去自首吧,嘿嘿。” “好,大家放轻松,这毕竟只是个选拔。”陈靖拍了拍几人的肩膀,然后对俞风城和白新羽道:“走!”他后退几步,一个箭步跃上了墙,利落地翻了过去,然后在墙那头小声说:“安全。” 俞风城和白新羽都敏捷地翻了过去。 他们一落地,就快速顺着墙根儿跑到了营房旁,整个补给站静悄悄的,他们一路都没看到一个人,很快就越过营房。在加油站,他们看到了正在卸油的油罐车,有两个兵在那儿干活,他们借着停车场上 的车的掩护,悄悄穿过了加油站,终于到达了仓库。 那仓库大门上着将军锁,根本弄不开。 俞风城小声道:“去看看窗户。” 几人猫着腰走到窗户边,窗户也是锁着的,但比铁锁好对付多了,他们趁着下一辆油罐车卸油弄出来的巨大动静,用衣服抱着手肘,悄悄撞碎了玻璃,翻身跳了进去。 仓库里不怎么透风,散发着一股难闻地霉味儿,光线也非常暗。 白新羽眼尖地发现墙角堆着的装备,悄声道:“在这里!” 三人跑了过去,拿起一个标准配置的行军包,打开看了看,他们穿越森林需要的基础装备差不多都有了。 俞风城道:“找压缩干粮,快。” 三人正要分头去拿装备,突然,仓库里灯光大亮,一堆人从仓库最黑暗的角落里跑了出来,举着枪对他们喊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三人一惊,放下装备,举起了手,他们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仓库门被打开了,霍乔的笑声在他们背后响起,三人转过头去,霍乔双手插兜,悠闲地走了过来,“你们的动作比我想的还晚了一会儿啊。” 陈靖立刻敬了个军礼,“首长。” 霍乔道:“恭喜你们成为第一个到达这里的队伍,蓝队,嗯?作为第一个到达的奖励,将由我亲自给你们解释游戏规则。”霍乔微眯着眼睛笑了笑,“简单来说,选拔从现在才正式开始。”他打了个响指,身后有人推着推车走了过来,上面摞放着装备,“这些才是你们的标准装备。”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那最后一个到的,有惩罚吗?” “有啊。”霍乔笑道:“当你们从这里出发,游戏就开始计时了,最后一个到这里的队伍,就是最后一个出发的,游戏规则一,五十公里奔袭任务,限时72小时,超过时间的,淘汰,最后到达的一半人,淘汰。” 陈靖皱眉道:“那就是四十人。” 霍乔哈哈笑道:“四十人?如果你们能有一半人在72小时内到达,那我这个考官就该被革职了。” 俞风城淡道:“继续。” “游戏规则二,你们的无线电里,有一个求救频道,坚持不下去的、受伤的、被困的,必须第一时间求救,放弃选拔。” “还有吗?” “游戏规则三,在你们奔袭的过程中,会有连队 对你们进行围追堵截,中弹的立刻出局。” 俞风城道:“首长,你光说了淘汰,那通过的条件是什么?” 霍乔神秘一笑,“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他抓起行军背包和一套衣服扔给俞风城,“换上。” 白新羽拿过衣服和枪,顿时感到有些兴奋了,他只用过一次这种装备,在一次小型演习中,他们的枪上是激光发射器,枪膛里是包空弹,抢打到身上,衣服里的激光感应器就会冒烟,很是刺激,这种包空弹虽然不是真的子弹,但是如果近距离射击,依然会对人体造成一定伤害,这也是实战演习中无法避免的。 三人换好衣服,霍乔看了看表,又看向他们,目光如炬,“现在是上午九点整,三天后,我在终点,等你们。” 三人也深深看了霍乔一眼,拿上另外五人的全部装备,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仓库。他们把装备抛过围墙,人也跳了出来。 梁小毛兴奋道:“拿到了?太好了!” 陈靖道:“拿上装备赶紧走,路上说。” “我靠,果然是他们设计好的。”大熊听了陈靖的描述,忿忿地说,“简直跟耍我们一样。” “比耍我们要严酷多了。”王胜看了看表,“50公里的路给我们72小时,看来路上绝对不会轻松了。” “怎么轻松。”李佳乐捏着一小袋行军口粮,叹了口气,“72小时,就这么一顿早餐的量。” 陈靖和刘柳在树林里警戒着周围,陈靖扭头道:“算出来了吗?” 俞风城道:“快了。”他正在利用指北针算夹角,计算那个坐标指向的目的地的方向,半晌,他道:“出来了,西南方向。” 其他人也都换好了全套的装备,白新羽拿出一小盒油彩,笑着凑到陈靖面前,“班长,脸递过来。”说着用手指沾着油彩,在陈靖脸上画起了伪装色,“班长啊,我给你脑门儿上画个‘王’字怎么样。” 陈靖笑道:“别闹。” 大熊道:“来,给我画个忍者神龟的。” 几人互相画好伪装色,清点了一下装备,然后,正式出发了。 前面的几公里还能看到水泥路,后来随着指北针指向的方向,他们彻底进入了森林,朝着目的地小跑着前进。 一上午都相安无事,他们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感觉肚子饿了,找了个地方休息,白新羽看着那袋单薄的口粮,有些不舍 地拆开了,往嘴里倒了一小把。 其他人也犹豫着要不要吃完。 俞风城道:“吃完吧,森林里不缺吃的,保持体力是最重要的。”说完把口粮一口气都吃掉了。 白新羽一咬牙,长大了嘴巴,把口粮往嘴里倒去。 “有车!有人跟踪我们!”放哨的刘柳从高坡上滑了下来。 白新羽被吓了一跳,猛地呛了一下,口粮撒了一地,他那个来气,赶紧想去捡,俞风城一把拽起了他,“别捡了,走!” 八人还没休息上十分钟,又被迫跑了起来,树林里响起了枪声,伴随着山地摩托的声音,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追来,他们拼命地往前跑,俞风城低叫道:“两两分散,梁小毛和大熊引诱他们,我们伏击。” 说着,他抓着白新羽从羊肠小径上跳到了一个坡下面,躲藏在一个枯老的树根下。 听着渐进的摩托声,白新羽深吸了几大口气,依然感到心脏砰砰直跳。 俞风城悄声道:“射过真人吗?” 白新羽摇摇头。 俞风城道:“我也没有,但肯定很刺激。”他举着枪,悄悄把枪口对准了来路。 摩托声在不远处就停下了,肯定有人下车了,白新羽握着枪,默念着武清对他说得话,见到考核方的人一枪毙掉,对一枪毙掉! 俞风城瞄准了第一个踏入他视线的兵,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砰地一声巨响,中弹的人身上立刻冒起了烟,他看了看自己,无奈地举起了手,他身边的战友立刻猫着身体躲在了树后面。 俩人打完这枪,往前跑去,他们知道这一枪是侥幸,并非是俞风城侥幸射中,而是对方不知道他们藏身的地方,所以侥幸能发出这一枪,现在他们俩的位置暴露了,就不那么好伏击了。摩托再次追了过来,又是一枪,摩托上的一个人被子弹擦到了,立刻冒起了白烟,但驾驶摩托的人没停,直朝着大熊和梁小毛追去。 白新羽悄声道:“好像有十来人。” 陈靖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响起,“我们从左侧方进攻,风城新羽右侧,李佳乐刘柳从后方包抄。” “好。” 几人借着草木石头的遮蔽,朝着那些人靠拢,半响,俞风城道:“不行,他们散开了,他们实战经验比我们丰富,不会被我们包围的。” “小毛、大熊,你们怎么样了?” “嘿,他 们目标这么大,被我们干掉了。” 俞风城道:“太好了,把摩托车抢过来。” “呃……这好吗?我问问啊。” “问个屁,抢。”俞风城抓着白新羽道:“你爬到那个山坡上,我掩护你,你找好狙击位后掩护我们。” “好。”白新羽咽了口口水,脸上的汗直冒。 俞风城关掉了通讯频道,看着白新羽道:“你害怕?紧张?” 白新羽摇摇头,“有点紧张,不害怕。” 俞风城抓着他的脑袋,用力亲了他一下,“小心点,去吧。” 白新羽抱着枪,小心地爬了上去,快速朝着小坡匍匐前进。有人发现了他,一枪打在他身边的草丛上,他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明知道这里面没有子弹,可这场景实在太真实了,而且如果他中弹,面对的也是真正地失败,他从来没如此紧张过。 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朝他放枪的那个人暴露了位置,又被俞风城干掉了。 白新羽猛地冲到了小山坡上,使劲喘着气,快速备好狙击位。 第57章 陈靖在无线电中轻声说:“新羽,你喘气声太大了。” 白新羽赶紧抿住嘴,他手里是一把九五突击步枪,这是他们唯一拿到的枪,他曾用这把枪在射击比赛上赢过俞风城,就在那最后的、最关键的移动靶一局,他很熟悉这把枪,他一定能打好,他一定会射中目标!他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一些,他趴伏在草丛中,让野草挡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搜索着藏在树影后的敌人。 俞风城悄声道:“掩护。”他和陈靖突然从草丛中冲了出去,枪声不断响起。 白新羽在准星中锁定了一个离开大树掩体的兵,他的食指摩挲着扳机,大脑处于短暂空白的状态,这是他第一次瞄准活人,那不是胸环靶,也不是啤酒瓶子,而是活生生地在动的人,速度好快,比移动靶子快多了,但是……比扔在天上的啤酒瓶子慢多了!白新羽猛地扣动了扳机,砰地一声枪响,准星里的人胸口中枪,白烟立刻冒了出来,一时挡住了白新羽的视线。白新羽心脏跳得极快,兴奋得他想大吼,他打中了!他干掉了一个“敌人”!好爽!好痛快! 耳机里传来俞风城低沉的声音,“干得好。” 白新羽从草丛里翻滚了一圈,离开原来的位置,朝着敌人的方向匍匐前进,树林里不断冒出白烟,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那些烟妨碍了白新羽的视线,他一时无法分辨那些是还没“死”的敌人,他只能离得更近一些。 就在他快速匍匐前进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右前方的草丛动了一下,他敏锐地朝那个方向一看,隐约看到了一只晃荡的水壶,他想也没想就举起枪,朝着那方向射了一枪,对方的枪声同时响起,就在他耳朵边炸开,前方冒起了白烟,白新羽心慌地看着自己,还好,他没有中弹! 冒着烟的人站了起来,满脸无奈。 白新羽朝他得意地笑了笑,继续往前爬。 突然,远处又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他扭头一看,梁小毛和大熊开着摩托车冲了过来,还把两个冒着烟的“死人”放在身前当肉盾。 陈靖大叫道:“小毛,11点方向!” 枪声砰砰砰响个不停,俞风城和陈靖等人把几个敌人逼得直往后退,梁小毛开着车在旁边给他们掩护,让他们一举灭掉了好几个敌人。 “新羽,快跳下来!” 白新羽又“毙掉”一个敌人后,从小山坡上跑了下来,跳到了摩托车上,摩托车很快超载了 ,梁小毛停在一边,把两个“死人”推了下去,笑道:“兄弟,谢啦。” 一个“死人”道““哎,我的烟,好歹给我留一根啊。” 大熊晃了晃那包烟,“这是战利品!” 说完,摩托车载着八人往前冲去,很快就把身后的兵和枪声远远地甩开了。 “我第一次知道这车这么能装,哎,你别挤我啊。” “你才别挤啊我快掉下去了。” “干脆用绳子拽着你跑算了。” “啊啊,真要掉了……” 摩托车载着他们跑了不到两公里,邮箱就见底了,他们想偷偷懒的美梦被彻底打碎了,果然那些人不可能给他们这么便利的交通工具。 几人背上行李,继续往前跑去。 白新羽地问陈靖,“班长,你刚才干掉几个?” 陈靖笑了笑,“两个。” “我三个!”白新羽笑着说:“有一个躲在草丛里打算伏击我,结果被我发现了,我出枪比他快。” “干得好。”陈靖拍拍他的肩膀。 白新羽心神一颤,想起俞风城在无线电里说得那句“干得好”,白新羽一下子自信了很多。 他们急行了十多公里,已经是下午,每个人都饿了,往常这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吃过管饱的午饭,开始下午的训练了,可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只吃了一顿干粮,跟体能的消耗根本不成正比。 他们选了个隐蔽的地方休息,大熊揉着肚子,灌了口水,“好饿啊。” 陈靖抓住他的水壶,“别喝太多,咱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水源,省着点儿。” 众人连喝个水饱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了,只能躺在地上叹息。 “咱们得找点东西填肚子。”王胜看了看周围,“吃什么?” 李佳乐翻了个白眼,“苔藓、蘑菇、野草、树藤、块茎……任君选择。” 白新羽无奈道:“没点儿荤的?” “有,蚯蚓、甲虫、蚂蚁、蝎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老鼠呢。” 大熊咽了咽口水,“我们还没饿到那份儿上吧。” 俞风城拍拍他的肩膀,“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再说这话吧,我们不能开枪、不能生火,能吃的估计也只有这些了。” “能开枪有什么用,又没子弹。”刘柳郁闷地说:“刚才那 只野兔没逮着,蹿得也太快了。” 陈靖道:“走吧,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众人站起身,尽量消灭他们在这里休息过的痕迹,继续往前走去。 太阳下山之前,他们再一次遭到了伏击,幸好没有人中弹,他们杀出一条路之后,疯狂地奔袭了三四公里,才把追击的人甩掉。 看来这一路埋伏不断,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放冷枪,几人精神高度紧张,什么风吹草动都不敢轻视,没有人有心情像早上那样聊天开玩笑,他们生怕发出一点动静,精神紧绷加上饥饿和体力的消耗,到了晚上,他们各个都已经疲惫不已。 陈靖抹了抹连上的汗,“人应该被我们甩掉了,今晚在这个地方休息吧。” 俞风城道:“咱们先找点吃的吧。” 梁小躺倒在地,摸着肚子,沉声道:“好饿。” 这句话是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静悄悄地在地上找着东西。 白新羽也趴在地上找了起来,突然,他看到一种熟悉地草,他揪了一把,兴奋地道:“这是马齿苋,这个可以吃。” “真的?你怎么知道?”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小声说:“这个……我们用来喂猪的……” 陈靖噗嗤一笑,“新羽,要不说人生的每段阅历都有意义呢。” 白新羽讪讪道:“没多大意义。”他用衣服蹭了蹭那些草,咽了口口水,眼一闭,嘴一张,把马齿苋塞进了嘴里,刚嚼了两口,他呸地一声就吐了出来,靠,太他妈苦了!猪过的日子也不容易啊。 几人嘿嘿嘿地低声笑了起来。 俞风城把水壶伸到他嘴边,白新羽接过来喝了一口,使劲漱了漱口。 陈靖揪起一把草,“吃吧,好歹能填填肚子。”说完,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他嚼了几下,脸色微变,看样子好像要吐,但还是忍住了,硬是咽了下去。 李佳乐一直拿匕首在地上刨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兴奋地说:“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凑过去一看,他从被他翻得松软的土里拽出一条长长地蚯蚓,众人都露出恶心的表情。 李佳乐道:“我小时候烤着吃过。” “多小的时候?” 李佳乐抿了抿唇,“不记得了,我妈说的。” “呿,你现在能吃吗?可不能生火啊 。” 李佳乐看着那条还在蠕动的蚯蚓,咬了咬牙,“72小时这才过去十来个小时,不吃肉扛不住啊。”他抓起一把马齿苋,把蚯蚓裹在了里面,他揉了揉鼻子,“这个,就跟吃烤肉似的,用菜一卷,能杀掉不少肉的味道。” 白新羽的脸皱了起来,“你确定?” 李佳乐点点头,一脸悲壮,“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完猛地把卷了蚯蚓的马齿苋塞进了嘴里,大口嚼了起来,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硬是把嘴里的东西咽进了肚子里。 “怎、怎么样?”陈靖小心翼翼地问。 李佳乐道:“说实话,这喂猪草太苦太难吃了,根本没尝出蚯蚓味儿,你们放心吃吧。” 大熊咽了口口水,默默拿着匕首刨起了地,其他人也效仿了起来。 白新羽很快从地里挖出了蚯蚓,那蚯蚓生命力极强,在他手里拼命蠕动,凉凉的触感让人感到一阵恶心。他看着那蚯蚓,心里不断在想着,他白小爷就要生吃蚯蚓了?还是伴着喂猪草吃?这人生也太有追求了。他都是图的什么啊,难道是上天见他又高又帅又命好,非要给他制造点磨难考验他? 俞风城低笑道:“吃吧,闭着眼睛往嘴里塞,别想。” 白新羽小声说:“当特种兵就要吃这些吗?” 俞风城牵了牵嘴角,“有东西吃就该感天谢地了,回去你可以问问武班长,他们当年都吃过什么,恐怕除了人肉……”俞风城耸耸肩,“人肉也未必,谁知道呢。” 白新羽打了个寒战,一狠心,把手里的东西吃了进去,他不给自己犹豫地时间,拼命咀嚼,他感觉自己嚼到了什么软乎乎、湿凉凉的东西,好像还动了一下,这时候,他反而要感谢那些喂猪草了,李佳乐说得对,它们确实太苦了,以至于其他味道都吃不出来了,他硬着头皮把嘴里的东西吞进了肚子里。 几人往肚子里垫了点货之后,感觉体能恢复一些了,他们一半睡觉、一半放哨,轮班休息起来。 白新羽缩在一个树根下,累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油彩已经被狂流的汗弄花了,黏糊糊地抹在脸上,非常地不舒服。其实目前为止的体能消耗,还比不上他们之前的两次野外集训,但是那个时候没有这么紧张害怕,也不用吃野草虫子,担忧着下一秒自己会不会浑身冒烟,被淘汰出局,那种一颗心吊着的感觉才是最折磨人的。 他感觉有些睡不着,尽管身体很累,可是 大脑依然处于亢奋状态,白天的突袭、伏击、枪声、白烟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从准星里瞄准的会活动的人,那扣动扳机时亢奋的情绪,都充斥在他大脑里。他睁开眼睛,看着一旁闭目休息的俞风城,忍不住爬了过去。 俞风城警觉性很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黑曜石般的双眸在寂静地夜里默默地看着他。 白新羽爬到他身边,挨着他躺下了,俞风城往里靠了靠,给他让出一个位置,俩人都没有说话。 俞风城摸索着白新羽的手,白新羽把手递了上去,两手轻轻交握,俞风城捏了捏他的掌心,白新羽也捏了捏他的,那是一种莫名有效地安抚,让他们疲倦地身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睡到半夜,他们换班放哨,陈靖和梁小毛在东面守着,俞风城和白新羽靠在西面的一颗大树上,强迫自己撑着眼皮,打着哈欠看着幽暗的树林。 俞风城以极低地声音说:“撑得住吗?” 白新羽摇摇头,“没问题。”他往俞风城的方向靠了靠,小声说:“星星真多啊。” 这里远离人类都市,没有灯火遮蔽夜空,天上布满了繁星,醉人地美。 俞风城道:“你后悔来了吗?” “为什么后悔?虽然又累又紧张,但也挺有意思的,一辈子也未必能有几次这样的经历。” “这不是游戏。”俞风城道。 “我没把这当游戏,哪儿有这么折磨人的游戏。” 俞风城淡道:“折磨?这才刚开始呢。” 白新羽叹了口气,“你说,通过选拔的条件是什么呢?为什么你小舅不说呢?” “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不会是最先到达的前三名之类的吧?” 俞风城转头看着他,轻轻一笑,“你是想套我话?你觉得我知道?”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心想自己问得有那么明显吗? 俞风城瞥了他一眼,“白痴,你那点心思还想瞒我。” 白新羽悄声道:“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俞风城瞪着他,“我小舅怎么可能给我泄题,你疯了吗。” 白新羽悻悻地低下了头,“只知道什么样算淘汰,不知道什么样算合格,这……这也太……” 俞风城眼中闪烁着亢奋地光芒,“就是这样的选拔才有趣呢。而且,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到达的 前三名这么简单的标准,也许奔袭五十公里仅仅只是第一个任务,毕竟我小舅可没说到了目的地就结束了。” 白新羽翻了翻白眼,感觉前路漫漫,好多妖魔鬼怪在等着他们。 俞风城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角,“你今天表现不错,但如果撑不住了不要勉强。” 白新羽抬起头,“我发现勉强自己也不是件难事,不对,那不叫勉强,那叫挑战,每次挑战自己后,都可能有进步的惊喜,挺爽的。”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明亮的眼睛,心脏微微一颤,他小声道:“你说得没打错。” 白新羽咧嘴笑了笑,“所以小爷这次也要前进到自己走不动为止。” 俞风城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含住了他的嘴唇,白新羽吸吮着他的下唇瓣,俩人悄无声息地亲吻着,幽暗的树林里只有虫鸟的叫声,天地这么大,却居然如此空寂,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彼此。 破晓时分,一行人启程了。他们一路上都没看到除了他们以外的队伍,不知道那些队伍是被他们落在了后面,还是走的不是一条路,不管怎么样,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谁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后到达的那40人之一。 昨晚吃下去的喂猪草和蚯蚓,经过一个晚上已经消化光了,他们依然饥肠辘辘,幸运的是,天亮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一条小溪,正好可以补充他们的饮用水。 那条小溪在山坡下,正好处于两山夹一沟的地形,沟里地势平坦,树木稀疏,没有隐蔽的地方,这种地形易攻难守,最适合埋伏了。 几人在山坡上看着那小溪潺潺流淌着的清澈的水,都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怎么办?下不下去取水?”梁小毛晃了晃自己的水壶,“我没多少水了,你们呢?” 其他人没说话,显然都是所剩不多了。 俞风城皱眉道:“太冒险了,如果在这里被攻击,简直就是活靶子,根本没地方躲。” “也不一定会有人攻击啊。”王胜看了看周围,“看着挺平静的。” 陈靖眯起眼睛,“真要埋伏,怎么会让我们看出来呢。”两面的山坡都长满了草木,藏个把人完全不是问题,只要在任何一个地方安插一个狙击手,他们八个人有一半都跑不了。 “难道不去取水吗?”大熊使劲咽吐沫,“好渴啊。” 俞风城摇了摇头,“算了吧,太冒险了。” “要是不喝水,咱们今天的体力就更不够了。”刘柳为难道:“要不要再赌一把。” 陈靖道:“这个赌输得可能性太大了,我不想赌。” 众人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下去取水的打算,继续往前走去,只是,当他们经过那条小溪的时候,看着那被太阳照射得波光粼粼地水面,想象着那溪水的清澈甘甜,流进喉咙里会是怎样润泽的感觉,心里都火烧火燎地难受起来,恨不能一头扎进溪水里,喝个痛快。 他们的旅途越来越疲累,入夏后,树林里的蚊虫特别多,几人裸露皮肤的地方已经被叮了很多包,浑身刺痒无比,有些地方都被他们抓出了血。有一段路树木比较稀疏,太阳直射了进来,照得他们眼晕,穿着包裹全身的迷彩服,热得汗顺着皮肤往下淌。只是,他们可以叫饿,可以叫渴,就是不能叫累,当兵的如果喊累,就好像输了一样,如果不把这个字说出口,他们就能告诉自己坚持,不到了真正体能的极限,他们不能说“累”字。 走了一上午,他们都没有碰到伏击,按照那些人攻击他们的平率来看,估计上午的小溪就是一个陷阱,幸好他们绕路避过去了,否则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下午两点多,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他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休息。 有几个人咬绳子时弄的嘴上的伤口有些发炎了,嘴角开裂,一动就疼,他们往嘴里塞野草的时候,都呲牙咧嘴的。 白新羽嘴角也裂了,但没他们那么严重,比起嘴角,他现在最疼的是脚。他脱下穿了快两天都没离脚的陆战靴和袜子,果然,脚上长了好多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得他想骂娘。 陈靖叹了口气,“咱们把水泡挑了吧,不然影响走路。” 白新羽忍着疼,用匕首挑破了水泡,撒了点药粉,用纱布把脚缠上了,其他人也简易处理了一下,虽然不至于不能走路,但那时时伴随着的疼是免不了的。 最后一个人刚穿好靴子,负责放哨的俞风城猛地扑倒在地上,“有人追来了,快走。”他话音刚落,枪声就响起了。 几人背上装备,朝前方冲去,他们一边跑,一边找树木隐蔽,然后伺机回头反击。看着树木间攒动的影子,这回人可能不太多,就在他们犹豫是打还是跑的时候,跑在最面前的刘柳突然大叫一声,接着,他整个人就被一根绳子吊着脚拽到了空中。 众人大惊,白新羽举枪想射绳子,又想起来他们的枪里是包空弹。 刘柳大叫道:“你们快跑,从坡下跑!前后都是人!”他一般喊,一边抽出匕首去割绳子,可是晚了,砰砰几枪,他身上冒起了滚滚白烟,他的动作僵住了,然后,他放松了四肢,重重叹息了一声。 白新羽呆呆地看了他两秒,心里一酸,就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坡下跳去,然后快速借着地形找到了隐蔽位。这时候,所有人心里都生起一股怨气,尽管他们知道中弹什么的,都不是真的,可是淘汰出局是真的,这一天一夜,跟着他们一路跑到这里的刘柳,没比他们少吃一分苦,却因为地上的一个陷阱而被淘汰了,如果刚才换了其他人跑在前面,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有几个能躲过陷阱?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跑了,弄死他们! 第58章 白新羽从坡下悄悄往前爬,正好坡上有生长出来的树根,挡住了他的身体,他感觉敌人可能就在上方不远处,他犹豫着要不要抬头,刚决定爬起来,有人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接着,砰砰两枪响起,是他们的人放得枪。 白新羽被压得差点儿吐血,他回头一看,正对上俞风城的脸,俞风城拽着他往树根下缩了缩,朝他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头顶。 原来人就在他们头顶……突然,他们听着刘柳大声说着:“哎呀兄弟,你有没有水啊,渴死我了。”他说了一遍,没人理他,他又问:“好渴啊,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脑袋要充血了。” 一个人低声说:“自己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枪响,只听那个人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说:“你自己不会下来!”估摸着是中枪了。 刘柳笑着说:“我不是死了吗。” “那你还说什么话。” “这不还没死透吗。” 俞风城朝陈靖、大熊使了个眼色,三人用嘴型数着“一、二、三”,然后猛地蹲了起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连射几枪,一时来往枪声不断,空包弹打在附近的草皮上,掀起了一些草屑,白新羽和王胜掩护,他们边打边往前冲。 白新羽喘着气说:“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十多个吧,不算多。”俞风城脱下了身上背的行军包,“大熊和我从那边斜坡爬到他们后面,把他们印出来。” 俩人匍匐着往后退了三十多米,绕了一大圈往敌人的后方爬去,白新羽把枪管悄悄伸出草丛,微微探出头,在叶林中搜索着敌人。 俞风城悄声说:“就位了,准备好了吗?” 白新羽低声道:“好了。” 后方砰砰几枪,白新羽之间不远处的草丛一阵荒动,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连射几枪,草丛中冒出了白烟,下一秒,他面前的草地也传来枪响,他赶紧爬回了树根下,用力喘了几口气,然后再次冒出头,朝着草丛放枪。一夹空包弹很快就放完了,白新羽利落地换了个弹夹,抓起枪,跟着陈靖换了个位置,继续夹击敌人。 俞风城道:“干掉好几个,我们可以撤了,他们暂时应该不敢追了。” “快回来。” 李佳乐在无线电里说:“刘柳,咱们回头见了。” 刘柳叹了口气,“你们加油啊。” 俞风城 和大熊爬了起来,七人矮着身体往前跑去,跑过一段安全距离后,就站起身发足狂奔,枪声在背后响起,但距离太远,准头大失,他们很快就跑出了安全距离,但没人敢放松,又在森林里窜了近半个小时,才把后面的人甩掉。 他们栽倒在一棵大树下,使劲喘着气,感觉眼冒金星。近三十个小时里,他们只吃了一份行军口粮、一些野草和两只蚯蚓,喝了不到500ml的水,在这样高强度的运动下,这些热量远远达不到体能的消耗,他们已经饿得开始心慌了。再加上刚才刘柳的出局,让几人心情都很沉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梁小毛叹道:“刚才那个陷阱,你们觉得自己能躲过去吗?” 众人一言不发。 梁小毛摇摇头,“我肯定不行。” 白新羽自知肯定也不行,刘柳并非哪里比他们差,仅仅是运气不好,如果是堂堂正正地比试不合格,他们认了,可刚才那个陷阱几乎是一踩一个准,万一踩中的刚好是最有实力的那一个呢?他开始质疑这样的选拔方式真的公平吗?他估计其他人在心里也有了同样地疑问。 因为刘柳的出局,以及这三十个小时的疲累,队伍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重。由于不断被人追得满森林跑,他们根本无法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多次需要绕很远躲开追击,一天多的时间他们连一半的路程都没走到,这时,他们只能再次重新校准坐标,往前走去。 到了日落之前,他们饥肠辘辘,速度直线下降,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根本无法填饱肚子,水已经彻底喝完了,他们只能吸吮植物根茎里面的水分,那汁液要多苦有多苦,吸完之后整个舌头都是麻的。 白新羽感觉自己两条腿快走断了,他脚上的泡已经磨出了血,脚掌发木,袜子上全是血水,每走一步都很疼,可是他不能停,这段路他已经走了一半了,如果现在放弃了,他这苦就白受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他们不仅吃蚯蚓,几乎看到任何带肉的虫子都两眼发光,裹上野草闭着眼睛往嘴里塞,因为不敢仔细嚼,只能囫囵个地往里吞,没有水送服,常常噎得他们脸红脖子粗。 吃完“饭”,他们抱着肚子地直哼哼。 李佳乐轻声说:“我这辈子没这么挨过饿,挨饿的滋味儿真可怕啊。” “饿我还能忍,可是没有水……”大熊用力咽了口口水,“我感觉我嗓子要冒烟儿了。” 白新羽喃喃道:“好渴…… ”真的好渴,他都想给老天爷跪下了,只要能下一场雨。 王胜道:“我们走了有一半了吧。” 陈靖说:“快三十公里了,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应该就能到。” 俞风城拿着地图和指北针研究着,“明天还不知道会被伏击几次,我现在怀疑他们是故意把我们朝着某个方向赶的,他们对这片地形更加熟悉,早就埋伏好了,追捕我们的时候就故意让我们绕远路,增加难度。” “那也没办法,怎么对我们都不利。” 俞风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这里有一个小型水库,离我们还有十来公里,我们要争取在中午之前抵达,不然真的要脱水了。” “十来公里……”陈靖摇摇头,“中午未必到得了。” 白新羽哀嚎了一声,“十来公里,妈呀,要命啊。”他觉得快崩溃了,现在无论他有多少钱,居然买不来一口水,他这辈子也没遭过这样的罪,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了,他扑通一声趴倒在地,手无意识地拽住了俞风城的裤腿,忍不住哼唧着:“好渴啊……” 俞风城看了他一眼,从身上解下水壶,递到他面前,“还有一口。” 白新羽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了水壶,“真、真的?”他想了想,又推了回去,小声说:“算了,你肯定也很渴,你……你自己喝吧。”话是这么说,可他的手却抓着不放。 俞风城淡道:“没事,你喝吧。” 众人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这时候一口水有多么珍贵,只有极度干渴的人知道,食物还能用野草对付,可水却不会平白出现,比起吃的、比起休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就是水,而俞风城居然把最后一口水给白新羽。 白新羽愣愣地看着俞风城,他又不舍得松手,又不好意思喝,一时僵住了。 俞风城松开了手,“喝吧。”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感动,可他同时又很羞愧,他能感觉到其他人都在看着他,他觉得手里那轻飘飘的水壶却有千斤重。 梁小毛突然上去一把抢过了水壶,厉声道:“这是最后一口水,他给你你就好意思喝吗!”说完把水壶扔回了俞风城身上。 白新羽一怔,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梁小毛瞪着白新羽,满脸不屑,“真要渴得哭爹喊娘,你就弃权求救吧,让人来接你,你马上就可以有吃有喝了。” 白新羽颤声道:“我不会弃权!” 陈靖沉声道:“小毛,别说了!” 梁小毛这一次却没有买陈靖的账,这种环境每个人都心情烦躁,脾气都大得狠,他尖刻道:“你不弃权,是打算让别人一直照顾着你?一开始就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后门被选上的,踩中陷阱的不该是刘柳,应该是……” 白新羽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梁小毛身上,红着眼睛,挥拳就朝他的脸打去,梁小毛也不是吃素的,偏头躲过他的拳头,就要去踹他的腿,其他人赶紧扑上去,拉扯着两人,他们打红了眼,拳脚并用、全无章法地攻击着对方,一腔怒火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渠道。 陈靖厉声道:“都他妈给我住手!你们是想把人引来是不是!住手!” 五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们两个拽开了。 白新羽两手被架着,还使劲在空中踹着腿,大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没走后门!我是连长选的,我是连长选的!” 梁小毛叫道:“你凭什么被选上!” 白新羽怒吼道:“因为老子比你这个马屁精有潜力,你除了会拍马屁你还……” 陈靖冲上去,一人踹了一脚,直接往大腿上踢,踢不坏,但疼,疼得俩人都说不出话来。陈靖气得发抖,指着他们骂道:“他妈的,反了你们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班长!你听听自己都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军人该说的话吗,这是你们该对同甘共苦的战友说得话吗,回去一人给我写一万字检查!” 俩人气得腮帮子直鼓,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俞风城拦腰抱着白新羽,把他拽到了一边,俩人坐在了树后,白新羽还浑身发抖,拳头握得紧紧的。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脑袋,一脸无奈。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哼道:“他先招我的。” “那你就跟着发疯?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大吼大叫很容易暴露目标,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了,咱们得换个地方休息了。” 白新羽撇了撇嘴,不甘道:“难道就让我那么骂我?我没走后门,我进部队是走得后门,可那也不是我自愿的,我被选上是连长看好我,我没走后门。”他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心里满是委屈。他到现在才明白,即使是他现在取得的这点成绩,在别人眼里依然不算什么,他依然没有彻底摆脱在新兵连的窝囊形象,肯定有很多人背地里觉得他一定是动用了关系,才让 许闯给了他这个名额,根本没人觉得他是名副其实的。他心里极难受,想着这两天遭得罪,他不明白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他本来就没想进雪豹大队,他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他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坚持到现在都不想放弃?他抬起头看着俞风城,眼前有些模糊。 对了,他是想要追逐俞风城的脚步,他想跟俞风城齐头并进,而不是那个总被甩在后面的吊车尾,其实他这么努力地想证明自己,并不全是为了俞风城,他的自尊心在不断地增长,他想要挽回在新兵连那糟糕的形象,他想成为男人中的男人,他想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真正地打从心底地里认可他、尊重他,因为在部队收获的一切都是他长这么大唯一靠自己争取来的,他珍惜这个能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的机会,他想变得更强!更强!他想那些抱着和梁小毛一样想法的瞧不起他的人,看着他不断进步,最终把那些难听的、质疑的话都烂在肚子里!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委屈地小模样,突然有些心疼,他摸了摸白新羽的脑袋,“行了,你们本来就不和,他说那些话故意刺激你,不用太在意,你被选上是堂堂正正的,我和班长都知道。” 白新羽看着他,小声说:“你觉得我有资格被选上吗?” 俞风城道:“有。” 白新羽心里安慰了不少,他轻哼道:“我这次一定会比梁小毛坚持得更久,我怎么都要死在他后面。” 俞风城把水壶递给他,“所以把水喝了。” 白新羽扭头,坚决道:“不喝,我喝了更让他瞧不起,我渴死也不喝。” “喝了,他看不到。” 白新羽摇头,“不喝。” 俞风城打开水壶,把最后一口水倒进了嘴里,然后抬起白新羽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嘴唇,白新羽一惊,眼睛往旁边斜去,生怕被人看到,俞风城用舌头顶开他的嘴唇,把水渡进了白新羽嘴里。 那清凉的液体进入干涸的口腔的瞬间,白新羽觉得喝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琼浆玉液,那润泽地液体流过干燥的喉管,仿佛瞬间滋润了他的全身,他控制不住地伸出舌头,去舔着俞风城嘴里的液体,俞风城张开嘴,勾着他的舌头戏弄着。他们背靠的那棵树后面就是正在休息的五个战友,俩人却吻得不想分开,这一吻让他们疲倦的身心都得到了一丝纾解。 “风城,新羽。”陈靖在远处叫道:“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吧。” 俩人一惊,赶紧分开了,俞风城声 音平静,“走吧。” 月华下,白新羽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俞风城,俞风城也看着他,目光中有种难以形容地情愫。 他们背上行李,继续往前走了两三公里,才找到一处适合休息的地方,依然是四人睡觉、四人放哨,轮班休息。俞风城和白新羽睡觉的时候靠在一起,放哨的时候依然紧挨着对方,他们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累得说不出话来,但白新羽觉得俩人从未如此贴近过。 第二天天微亮,他们又出发了。 休息了几小时,并没有真正地解决什么问题,他们收集晨露和植物的汁液,但那些水的摄入还远远不够,他们急需大量的饮用水,否则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白新羽的脚已经疼得快失去知觉了,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顽强,他小时候脸上长个痘痘都紧张地去医院,在部队一年多,把他二十三年的娇气毛病全都给矫正过来了,他妈如果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不知道是会心疼,还是会欣慰。 “你们先往前走,我上个厕所。”李佳乐揉着肚子,满脸难言之隐的样子。 大熊皱眉道:“你刚才不是上过了吗?” 李佳乐摇摇头,“又想上了……妈的,你们先走,我会儿追上去。”说完一扭头跑草丛里去了。 几人放慢速度往前走去,过了几分钟,李佳乐追了上来,但脸色依然很不好。 起初,大家都没怎么在意,可是在李佳乐一个小时内上了三次厕所后,他们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 李佳乐抱着肚子,拉得两腿发软,“肯定是昨天的动作吃坏肚子了,奇怪,你们都没事儿吗?” 众人均摇头。 李佳乐叹了口气,“算我倒霉,走吧,别耽误时间。” 陈靖拍了拍他的背,严肃地说:“你到底行不行?咱们现在又饿又渴,体力还不好,你这样真有可能虚脱,这不是开玩笑的。” 李佳乐摇摇头,挺起了腰板,笑道:“嘿,小事儿,我能因为拉肚子就出局?那不是扯淡吗,走走走,咱们继续走。” 几人都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见他如此倔强,也无法说什么。可惜这次吃坏肚子,根本不是小事,他们本来吃得就是不干不净地野草虫子,谁也说不准会不会真的不小心塞进去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李佳乐最后疼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双腿直打颤,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王 胜劝道:“佳乐,你别逞强了,你这看着越来越严重了!” 李佳乐使劲摇头,“不行,我能挺过去,水库……水库还有多远?” 俞风城沉声道:“可能还有两三公里。” “走……脱水……我喝点儿水就好了,肯定能好。”李佳乐握紧了拳头,“都走到这里了,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陈靖道:“你说得对,现在放弃太可惜了。”他走到李佳乐面前,弯下腰,“来,我背你。” 李佳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大家都没劲儿了,我不用你们背,我能挺过去。” 陈靖扭头道:“来吧,我们不可能把你扔在后面。” 李佳乐眼圈有些发红,还是摇头,“我会拖慢你们的速度,所以你们别管我了,你们先走吧,我挺过去了我自己会跟上的。” 王胜拍了下他的背,把他的行李拽下来背到了自己身上,“别废话了,我们轮流背你,到了水库,喝了水说不定你就真的好了,怎么也要把你背到水库。” 众人都符合道:“对,至少要把你背到水库。” 李佳乐吸了吸鼻子,趴到了陈靖身上。李佳乐个子不高,体重一百二上下,倒是不算重,但陈靖把他背起来的时候,双腿还是抖了一下,然后就咬着牙往前走去。 李佳乐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他抹掉了眼泪,把头低了下去。 他们轮流背着李佳乐往前走,幸运的是,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伏击,但是短短两三公里的路,他们还是走了两个小时,到最后每个人腿肚子都直抽抽。 终于,他们看到了不远处的水库,那波光粼粼地水面散发着巨大的诱惑,每一滴甘泉似乎都在召唤他们。 “水库!书库!”白新羽激动地叫道。 大熊拍着李佳乐的背,“佳乐,马上就有水喝了。” 趴在俞风城背上的李佳乐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哪怕是这么看着,也能想象他肚子有多疼,他颤声道:“水……喝水……” 俞风城把他放在地上,道:“我和班长去看看,如果安全了你们再下去。” “好。”白新羽从肩膀上解下枪,“我们掩护。” 俞风城和陈靖悄悄地摸出树林,一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附近地蛛丝马迹,寻找可能的埋伏。二十多分钟后,陈靖轻声道:“来吧,安全。” 白新羽背起了李佳乐,平时别说一百二十斤,他扛个比自己重的木墩也能一路小跑,可是现在,那重压让他一瞬间差点儿跪下,但他还是咬着牙,把人背起来往前走去,只是下脚的每一步都钻心地疼。 他们终于到了水库边儿上,那水库大约五六十米宽,但长得看不到尽头,除了游过去别无他法,他们到了水库边上,都跟疯了一样扑到岸边,猛地把头扎进了水里,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第59章 那水冰得刺骨,刺激得他们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冰水灌进喉管、淌进胃里,几乎整个身体都要跟着冻结了,可他们还是大口地喝着,感觉身体里干枯的细胞都活了过来。 王胜舀了一壶水,放到了李佳乐嘴边,“佳乐,喝点水。” 李佳乐抱着水壶,用力灌了几大口。 陈靖道:“这是生水,别给他喝太多。” 李佳乐却抓住水壶不放,“让我喝,我现在宁愿淹死。” 喝饱了水后,他们开始研究渡水库的问题,那水的表面被太阳晒得温度尚可,但十厘米以下水温就极低,以他们先的体能,洇渡存在一定危险性。 几人围在一起商量道:“有没有其他地方能绕过去?” 俞风城指着地图,摇摇头,“这个水库的电站离我们有十几公里。” 王胜回头看了李佳乐一眼,沉重地叹了口气。以李佳乐现在的状态,是绝对游不动的,他们也没有体力背着李佳乐渡河,水那么冷,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几人商量着把背包系在一起,浮在水面上把李佳乐驮过去,或者六个人分三组轮流拽着他,就在他们商量的期间,在一公里外的地方,他们看到了另外一个小队正在渡水库。 大熊忿忿道:“靠,被他们超过去了,咱们别商量了,赶紧游吧,万一在这里被攻击就没跑了。” “好,那就按照刚才的办法吧,我们轮流背!” 李佳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哽咽道:“兄弟们,你们走吧,我弃权了。” 众人都愣住了,一时谁都没说话。 李佳乐眼里淌出了眼泪,“你们背我到水库,再把我背过水库,后面还有那么远的路,总不可能背我到终点,我能喝上这口水就够了,兄弟们够意思了。” 几人都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可是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李佳乐说得对,他们不可能把人背到终点,这时候送医才是最明智的。 李佳乐擦了擦眼泪,“你们快走吧,我拿无线电求救,别管我了。” 他们红着眼圈转过了身去,一咬牙,跳进了水里。 陈靖是第一个跳进去的,他沾到水的一瞬间,就忍不住闷叫了一声,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 其他人也跟着狠下心下水了,顿时抽气声不断。 白新羽眼睛一闭,想象着身后有人推自己,咬着牙跳了 下去,当水没过他身体的瞬间,他就感觉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同一时间刺向他的皮肤,一股股寒意钻进皮肉、渗入骨髓,放佛把人的血液都冻结了。白新羽张大了嘴,表情都扭曲了,好冷!好冷!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狠狠哆嗦了起来。他赶紧摆动四肢,强迫自己往前划。 整个洇渡的过程,都没有人说话,只听得周围一阵牙齿相碰的声音,他们的脸各个惨白如纸。好不容易到了对岸,他们七手八脚地爬了上去,然后趴在岸上大口喘着气,累得直翻白眼。 陈靖哆嗦着说:“我们……得找地方把衣服晒干,感冒就麻烦了。” 王胜颤声道:“是、是啊,可是,我真的要走不动了。” 白新羽抓着地上的草皮,努力想把身体撑起来,可冻僵的四肢好像不听使唤了,他好想就这么躺在地上,一觉睡个天昏地暗,醒来就有热腾腾的食物和干净的水,他想,在李佳乐心里,说不定庆幸是大于遗憾的,如果他现在真到了无法继续走下去的那一步,他又会怎么想呢? 俞风城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还行吗?” 白新羽甩了甩脑袋,咬牙道:“行。”真到了那一步,除了放弃别无他途,但只要他还能走得动,他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比梁小毛晚一秒倒下! 他们回头看了看李佳乐,李佳乐已经坐了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虚弱地喊道:“加油啊兄弟们。” 又一个人出局了,居然是因为可笑的拉肚子,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偏偏是刘柳踩中了陷阱,偏偏是李佳乐吃坏了肚子,这些看似根本无法检测人真正实力的淘汰方式,却又让人无力反驳,这两个人的出局,让剩下来的人更加心慌,也更加愤怒。 他们拖着沉重而疲倦的脚步,继续朝着目标走去。 他们找了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一边放哨,一边晒衣服,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只晒了一个小时,就穿着潮乎乎的衣服上路了,如果这时候谁发烧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又这么走了两个小时,几人都有些撑不住了,再次停下来休息。 白新羽的两条腿都快疼得没知觉了,膝盖关节处酸胀不已,每次屈膝都有种会咔吧一声折断的错觉,他缓慢地喘着气,累得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再看看其他人,除了俞风城和陈靖状态还算稳定,其他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浓浓地疲倦,脏兮兮的脸、混浊的眼睛、干裂的嘴唇,一眼看上去各个像饿了一个礼拜的难民。 休息了半个小时后,俞风城催促道:“快走吧,我们离目的地很近了。” 大熊有气无力地说:“多近?” “十多公里,趁着现在没有人伏击,我们得赶紧出发。” 众人听罢,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意志力催促自己挪动脚步。这一段路上坡下坡极多,平地直线的十几公里距离,实际走起来可能要多至少三分之一的路程,他们完全是靠着心里那一股不服输的执念强迫自己在坚持,否则体能的消耗早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承受。 走着走着,白新羽就落在了后面,他累得眼皮子都直往下坠,潮湿的衣服贴着皮肤,相当地难受,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诱惑他放弃,只要放弃,马上就能结束现在的疲倦痛苦,可是还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在喊着不能放弃,否则之前受的苦都没有意义了,他一定要让梁小毛、让很多质疑他的人刮目相看。 俞风城走到了后面,架住他的胳膊,低声道:“新羽,你还行不行?” 白新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白新羽,你抬头看着我。” 白新羽用力抬起头,看着俞风城的眼睛,他在俞风城玻璃珠般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一片狼藉地脸,那是他吗,怎么……怎么一点都不帅了啊。 俞风城皱起眉,“如果你撑不住了就别勉强了,你又不是真的想要进雪豹大队,你何必这么难为自己。” “我想……”白新羽喃喃道。 俞风城瞪起眼睛,“你想?你想进雪豹大队?” 白新羽混沌的大脑此时清醒了几分,他甩了甩脑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想?他想进雪豹大队?他真的想吗?为什么?他怕苦、怕累、怕死,他怎么可能成为特种兵呢,他现在都时不时地冒出放弃地念头,特种兵的训练只会比这更残酷,可是……他看着俞风城,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悲伤,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想追上俞风城的脚步,究竟是为什么呢?他很害怕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宁愿当做是在为自己争一口气。他深吸一口气,“我要坚持到底。”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你现在都快走不动了。” 白新羽咬牙道:“我只是走得慢,谁说我走不动。”他推开俞风城,“你不用管我,我没事儿。”说完还往前快走了两步,脚底板疼得他都快哭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们走到了一座小山前,要前往目的地必须翻 过这座山,这山虽然不高,但非常陡峭,他们又一次面临了绕路还是翻山的两难选择。 要绕路,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公里的路,可这山这么陡,以他们现在的体力,能不能翻过去真成问题。 他们在山脚下休息、“吃饭”,商量着究竟是绕还是翻,最后出来的结果是俞风城和陈靖主张翻,其他三人主张绕路,其实他们各有各的道理,都犹豫不决,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白新羽。 白新羽喝了口水,呆滞地看着那陡峭地山壁,心里一哆嗦。那么陡的山坡,万一从上面摔下来那可就真交待了,可是让他绕路他也没力气了,他多一步都不想浪费。 没等他开口,俞风城道:“这不是少数服从多数能决定的,这样吧,我和班长翻山,你们绕路。”他看了白新羽一眼,“跟谁走你自己决定。” 白新羽几乎没犹豫,“我跟你们翻山。”俞风城和陈靖是他最依赖的两个人,而且他也不可能跟着梁小毛走。 梁小毛咬了咬牙,“我也还是跟你们翻山吧。” 大熊无奈道:“那我也……” 王胜叹了口气,“好啊,我们翻吧。” “好,既然决定了,大家赶紧把肚子填一填,我们休息一下就出发。”陈靖说完,把一把野草面不改色地塞进了嘴里。 吃完东西后,他们掏出背包里的攀山绳索,系成一股绑在六个人的腰上,然后开始攀岩。那山坡接近80度角,一眼看上去很是惊悚,幸好踏脚的地方似乎不少,他们硬着头皮爬了起来。 白新羽爬了不到十米,就感觉全身肌肉都开始发软,好像力气正抽丝一般从他身体里剥离,他抓着岩石壁的手都直抖,他一脚踩在石壁上,突然身体一轻,他一脚踩空,整个人往下滑去,他大叫一声,全身寒毛倒竖,猛地揪住石壁里长出来的野草,同时腰上的绳子一紧,他抬头一看,是爬在上面的大熊和陈靖正咬牙拽着他,他赶紧重新找到落脚地,稳住了身体。 俞风城急道:“白新羽,你没事吧?” 白新羽摇了摇头,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家打起精神,一定要拉住身边的人。”陈靖咬着牙,憋着一股劲儿往上爬。 白新羽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吓得两眼直发懵。 梁小毛就在他身边,高声骂道:“白痴,别往下看,往下爬!” 白新羽使劲咬了一下 嘴唇,把唇瓣都咬出血了,疼痛让他混沌地大脑清醒了几分,他感觉身体又恢复了一些力气,奋力往上爬去。 在部队里训练的攀山,跟这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因为他们唯一的防护措施,仅仅是系在战友腰间的绳子。那百来米的山,是他们这辈子爬过的最艰难的一段路,当他们爬到一多半的时候,上不着天下不这地,他们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如果这个时候放弃,已经不是淘不淘汰的问题,而是死。 二十多分钟后,俞风城第一个爬到了山顶,他把身体翻上去后,抓着陈靖的手,把陈靖也拽了上去,然后俩人合理拉着绳索,连拖带拽地把剩下的四个人都弄到了山顶。 当白新羽也爬了上去时,六个人跟死了一般躺倒在地,大脑都呈现了短暂地空白,全身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这个时候就是炸弹来了,很多人也未必跑得动了,他们连喘气的声音都变得微弱。 突然,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而且似乎不止一辆。 六个人如惊弓之鸟,猛地从地上翻身坐了起来,朝着山下拔足狂奔,但他们想象中撤离的速度和他们实际跑出来的速度相差甚远,在汽车追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只有俞风城和陈靖跑进了树林里,其他人则被两辆车挡住了去路。 他们拿起枪就要射击,霍乔却从军车上站了起来,带着个墨镜,嘴里居然叼着个棒棒糖,大声喊道:“别急着跑,我们现在不开枪,这里不是开枪的环节,都过来吧。” 众人将信将疑,死死抱着枪,戒备地看着他。 那两辆车停下,霍乔翻身从车上挑了下来,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组还剩四分之三呢,很不错嘛。” 俞风城和陈靖也跑了回来,只是这个时候没人笑得出来,连日来的疲倦、饥渴、恐慌和失去战友的愤怒,已经让他们的心浮躁不堪,充满了对这次选拔的不满,霍乔玩世不恭的样子更是让人心里恨得牙痒痒。 陈靖沉声道:“这个环节是什么?” 霍乔从口袋里掏出一堆白卡,往地上一撒,“残片记忆,30秒背诵,现在开始。” 众人都怔住了,大脑都都没消化霍乔究竟说了什么。 还是俞风城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扑上去捡起地上的一个白卡,目光死盯着上面的字,嘴里念念有词。 其他人也明白了过来,全都去捡起卡背诵。 白新羽趴地上干脆不起 来了,也实在没力气起来了,他看着白卡上的字,眼睛一花,居然是他妈的周杰伦的《双节棍》的一段歌词!他那一瞬间气得差点儿骂娘,但骂娘还要浪费一秒钟,他实在没时间,他上中学的时候这首歌正风靡,他记得自己当时会唱的,一定能想起来了,一定能背下来! 那30秒仿佛弹指间短暂,只听得霍乔笑嘻嘻地说:“时间到啦。”然后指着俞风城,“你先开始。” 俞风城背诵的是64式微声冲锋枪的武器参数,这种冲锋枪他们平时几乎没训练过,完全是陌生枪型,俞风城死死捏着白卡,硬是给背了下来。然后是陈靖,陈靖背诵的是一段毫无规律地数字。接下来是梁小毛,梁小毛背诵的是一首肉麻兮兮地情诗,大熊背诵的是川菜菜单,王胜背诵的是一段新闻稿。 最后,众人把目光落到了白新羽身上。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眼一闭,翻身仰躺在了地上,大声地念起了双节棍的歌词,“教拳脚武术的老板练铁沙掌……”他硬着头皮背完之后,根本不知道对没对,而他已经不敢把眼睛睁开了。 只听着霍乔说:“残片记忆这关只允许出错一个单字,你被淘汰了。” 白新羽的心一瞬间如同侵在冰水里一般,全身都冷透了,他……他被淘汰了?就因为他没能背下来一段流行歌曲的歌词!他被淘汰了?! 突然,他听着王胜悲愤地大吼一声。 他猛地睁开眼睛,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胜身上,他这才反应过来,被淘汰的不是他,是王胜。 霍乔咔吧把嘴里的棒棒糖嚼碎了,“你们继续吧,我们在终点见。” 王胜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握得死劲,他怒吼道:“我不服!” 霍乔的背影顿了顿,转过了身来,“你不服?” 王胜额上青筋暴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不服!我也是千辛万苦遭了大罪爬到这里的,就因为我背错一两个字就淘汰我,我不服!”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也是一脸愤慨,他们无法接受就因为这种理由随便淘汰一个人,他们离终点只有不到十公里了!王胜坚持到现在,眼看胜利在望,就因为没能背下一段无关紧要的新闻稿,就要抹杀他所有的付出?这种事落在谁身上谁能服! 霍乔带着墨镜,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但他紧绷的下巴依然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六个人只有你一个没背下来,你有什么资格不服。” 王胜眼睛血红,哽咽道:“这……这不是公平的考验我能力的方式!” 大熊也忍不住道:“我们刚从山下爬上来,累得站都站不稳了,脑子都不会思考了,马上就让我们在30秒内背东西,这谁能做到。” 霍乔冷声道:“特种兵就能做到。”他摘下墨镜,脸上惯常嬉笑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地严肃,“你们来参加选拔,不是想成为特种兵吗?知道特种兵是一群什么人吗?特种兵是无论在任何艰苦的环境下,只要身体还能动,脑子还在转,就不能停止去完成任务。特种兵是饿了可以吃腐肉、渴了可以喝人血,就你们现在经历的这点磨难,我们能不吃不喝跑五个来回!残片记忆是作为一个军人最基本的技能,无论你们的身体有多么疲惫,承担了多少痛苦,如果你们眼前的就是关乎整个部队胜败存亡的最机密的文件,你们就是毙了自己也要背下来!” 他说完这番话,全场鸦雀无声。 霍乔翻身上了车,他指着王胜,“那个兵,你跟我们回营区吧。” 王胜抹了抹眼泪,抓起自己的行李,跟着霍乔上了车,他回头对众人说:“你们加油,坚持住,我在终点等你们。” 大熊和他握了握手,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霍乔朝着剩下的五人笑了笑,“好了,你们继续吧,对了,刚才那首诗是我写的,”说完还朝他们眨了眨眼睛,“写得不错吧。”说完戴上墨镜,开车走了。 王胜不断地回头看他们,眼里充满了不甘和不舍,五人站在原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白新羽趴在地上,用力捶了下身下的土地,心里憋闷不已,身体里好像是一个怒火地熔炉,随时都可能炸开。 刘柳、李佳乐、王胜,一个一个地被这么无情地淘汰了,尤其是王胜,他跟着大家辛辛苦苦走到了这里,体能、耐力、技术没有一样不优秀,可仅仅是因为背错了一两个字,他所有的才能就被彻底抹杀了,白新羽跟在场的很多人一样,几乎无法接受这样的残酷,霍乔也许说得有道理,可那道理太不近人情了,他们心里都为王胜感到不值。这次的选拔,不仅让他们的身体疲倦至今,也对他们的心灵造成了无法言喻地伤害。 过了好半天,俞风城才道:“起来吧,我们走了。” 大熊抓着行李狠狠扔到了地上,怒吼道:“下一个会是谁,会是什么理由淘汰!老子真他妈受不了,这是什么狗屁选拔 !” 梁小毛也哑声道:“王胜居然被淘汰了,他没有哪里比我们差啊,这个选拔真的公平吗,霍乔在以特种兵的标准要求我们,可我们还不是特种兵。” 白新羽低声道:“他没有以特种兵的标准要求我们,如果我们是特种兵,这趟奔袭会比这还难好几倍。” 俞风城道:“没错,这就是雪豹大队的备选特种兵的考核标准,如果一个人被淘汰了,不要找理由,哪怕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梁小毛握紧了拳头,“我不接受这种说法。” 俞风城冷道:“你可以不接受,雪豹大队也不会接受你,车没走远,你现在就可以弃权。” 梁小毛怒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第60章 俞风城目光冰冷,令人不寒而栗,他刚要开口,陈靖怒喝道:“闭嘴,都给我闭嘴!” 几人顿时沉默了。 陈靖疲倦地叹了口气,“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人了,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兵,从现在开始,我要求你们服从我的命令,我不让你们说的话,就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这趟选拔的目的,不是让你们互相质疑、互相攻击。雪豹大队有自己的标准,不管你们服不服,都得在这个标准下参加选拔,我明白你们心里头生气,我也生气,但是因为生气就能内杠吗?你们没长大吗?这要是真正的战场,国家能把保护人民的重任交给你们这种态度的兵吗?” 梁小毛别过了头去,脸色很是阴沉。 大熊低声道:“班长,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了,我只是觉得……我们一个个累得跟傻逼似的,脚都要走断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被淘汰了,这实在让人有点儿难以接受。” 陈靖道:“你们来参加选拔之前,应该听过很多关于雪豹大队的传闻吧,如果雪豹大队的门槛是轻轻松松就能迈进去的,它就不可能是整个西北地区第一悍勇的特种部队,你们现在觉得选拔残酷,如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的考验,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一切会更加残酷,训练会比这更加痛苦,而等有一天你们真的上了战场,面对的是残暴的敌人,身边飞来飞去的是真正地刀枪,随时可能横死异乡,现在的这点疲倦、委屈跟那相比,算得了什么?风城说得对,如果谁觉得自己接受不了那些,应该理智地选择在这里放弃。” 梁小毛握紧拳头,“我不会放弃,我吃得了苦,我不怕死,现在的困难打不倒我!” 大熊也道:“我也不会放弃的,都走到这里了,我一定要看看雪豹大队到底有多牛逼。” 陈靖道:“好,大家拿上行李,出发吧。” 白新羽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的疲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他的大脑却意外地非常清醒,也许是刚才的残片记忆把他昏昏欲睡的脑袋给敲醒了,也许是刚才被霍乔那一声“淘汰”给吓醒了。总之,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也许是个挺幸运的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在30秒内背诵一段完全陌生的文字或者数字,可他抽到的碰巧是他记忆中有一些印象的歌词,这一关他完全是侥幸过关,这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丁点喜悦,想起王胜临走前那暗淡的目光,他就觉得自己这关过得很不光彩,一路上,是俞风城在处处照应着他,带他躲避子弹,放哨的时 候让他偷偷多睡一会儿,甚至把最后一口水给他喝,而唯一需要他独立完成的一关,他还是运气好才过的,他越是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似乎越使不上力气,这种沮丧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他们跑进森林里后,距离目的地不过七八公里了,眼看着胜利在望,五人都从骨头缝里挤出了一丝力气,快速行军。跑了一段路后,他们遭到了今天第一波、也可能是最后一波攻击,这攻击不是之前经历过的埋伏,而是从天上来的。 当他们看到远处直升机的影子时,他们就料到那是冲着他们来的,直升机搜寻范围广,上面肯定配了狙击手,他们在那片稀疏地树林里乱窜,绝对没有活路,所以他们当机立断,决定快速制造掩体藏起来,等直升机走了再说。 他们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寻找到了合适的低洼地段,用树枝、树叶等覆盖在身上,快速建立起了单兵掩体,躲藏了起来。直升机很快就来到他们上方巡视,那嗡鸣声在头顶来回盘旋,五人心里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的掩体做得够不够完美,一旦被发现,没人跑得过狙击手的子弹。 突然,他们耳边响起了枪声,空包弹打在他们身侧,树叶飞扬,几人大气都不敢喘,这时候哪怕随便动一下,也可能逃不过狙击手锐利地眼睛。 直升机在天上足足盘旋了二十多分钟,声音才逐渐远去。 他们从掩体里爬了出来,继续往前走,可走了没多久,飞机又回来了,他们立刻意识到这飞机是打算一路跟着他们到目的地了,是在故意拖慢他们的速度。他们一路躲躲藏藏,原本两三个小时就能到的路程,他们一直走到了天黑。天黑之后更方便行动,他们决定一口气走到目的地再休息,否则这一晚上肯定会被其他队伍赶超。 凌晨两点多,在经历了65个小时饥渴交迫、提心吊胆的长途跋涉后,他们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公路和人类的灯火,那里似乎是个临时营地,显然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这个时候,五人手里都拿着木棍,步履蹒跚,双目呆滞,形如行尸走肉,除了俞风城和陈靖尚且还有人样,其他人几乎已经累得神志不清。 “到、到了,我们到了。”陈靖激动地指着营地。 白新羽感动得热泪盈眶,要不是他还有这个功能,他都怀疑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他的腿应该已经出卖给魔鬼了,因为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到了……到了……”大熊喃喃着说,这个一米九的壮男此时居然轻声抽泣起来。 白新羽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看到营地的一瞬间,他有些放松了,一放松,绷得紧紧的身体就承受不住地塌了,他长叹一声,“终于到了。”。 俞风城拽住了他的胳膊,“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们虽然看到营地了,但如果就这么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遭到攻击,除非亲口听霍乔说我们到目的地了,否则都不能算数。” 白新羽八爪鱼一样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可身体还是不住地往下滑,俞风城只好拎住他的领子。 陈靖咬牙道:“对,我们今晚一鼓作气,把任务完成,也许就能好好休息了。” 白新羽抓着俞风城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事到如今他已经被折磨得没脾气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吧,趁咱们还能动……” 五人悄悄靠近营地,营地里有五六个帐篷,人应该不少,还有好多小皮卡,老远地,他们就闻到营地里传来的阵阵饭菜的香味儿,现在离晚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可那股香味儿却没有彻底消散,对于吃了两天野草、虫子的他们来说,现在哪怕是大蒜放眼前,他们都能一人吃两头。 五人扔掉木棍,匍匐着朝营地爬去。营地里的帐篷有一半亮着,但是外面几乎没人,只有一两个人在前面站岗。 俞风城悄声道:“警戒太松了,恐怕有埋伏。” “我也觉得可能有,但是现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临时厨房,我已经闻到味道了。”大熊说完,用力咽了咽口水,那声音在耳机里听得清清楚楚。 “我好像也……闻到了。”白新羽说道,那个帐篷就好像在朝他们招手,他控制不住地想冲进去大吃一顿。 梁小毛道:“班长,怎么办?” 陈靖想了想,“不能贸然进去,我们在补给基地拿装备的时候就碰上了埋伏,我们要想办法制服站岗的,然后……” “班长!”白新羽指着不远处,“有人过去了,那是不是其他组的?” “什么?”几人朝白新羽指的方向看去,真的有两个跟他们一样拄着木棍的人步履蹒跚地朝营地走去,完全是直接走过去的,没有一点掩饰,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走到值班的人面前,说了几句话就直接进去了。 五人一阵沉默。 因为在拿装备的时候遭过埋伏,又对霍乔捉摸不定而又不留情面地过关标准很是顾忌,所以他们下意识地把事情复杂化了。他们 从地上爬了起来,效仿那两个人,直接朝着值班的人走了过去,果然,值班的人见怪不怪的样子,还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你们是第二支到达的队伍,恭喜啊。”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人悬着的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他们到了!到了!五十公里奔袭,历经66小时,他们真抵达了目的地!几人用发颤的腿走进了营地,在看到刚进来的两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后,他们也跟着扑通扑通地栽倒在地,只觉得大脑一阵天旋地转,浑身肌肉都跟融化了一般使不出力气,他们再也不想动弹了。 中间亮着灯的帐篷里走出了几个人,为首地就是穿着背心短裤的霍乔,霍乔笑着说:“恭喜,你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的,五十公里奔袭这一关,你们顺利通过了。” 听到这句话,几人都眼圈发热,他们很想跳起来欢呼,可实在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白新羽觉得就是现在有人拿大刀朝他砍过来,他也……“那么现在开始进入下一关吧。”霍乔开朗地说。 神马?!白新羽猛地瞪大眼睛,心里顿时冒出一连串地脏话,霍乔说什么?下一关?还有下一关?现在就进行下一关? 地上的七个人都发出死气沉沉地哀鸣,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幻想着自己拿枪托狠抽霍乔的脑袋了。 霍乔道:“这里的皮卡车,可以一队选一辆,也可以一人选一辆,先到先选,你们需要把车开到你们游过来的那个水库的上游,然后驾驶冲锋舟到对岸,最后抵达我们的训练基地,直线距离约120公里,事先声明,你们无论选那个车哪个船,都有毛病,这关考验的是车船驾驶和维修。这一关的淘汰标准是,最后到的一半人淘汰。” 几人死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关可比五十公里奔命轻松多了,有车又有船,大部分路程不需要用腿跑,既然最痛苦的已经挺过来了,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弃,他们就那么朝皮卡车爬了过去。 最先到的是黄队,九个人只剩下了两个,他们打开车门,发动了几辆车,似乎是想看看毛病的轻重来决定选哪辆,但是毛病没爆发之前几乎很难看得出来,最终他们随便选了一辆。 他们五个人则决定开两辆,以防万一有一辆车修不好,还可以开另外一辆。 俞风城和白新羽坐了一辆,其他三人坐了一辆,他们比黄队晚了五分钟出发了,在它们出发的时候,其他队伍的人都还没有到,他们预测,最终到达基地并且过关的人绝不会超过15人,这让他 们的时间非常紧迫。这关虽然内容比五十公里奔袭简单,但是淘汰率高了太多太多,规则也更加残酷,霍乔所说的后到的一半人淘汰,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究竟能有多少人通过五十公里奔袭的考验,再参加这个项目,万一只有他们两个队伍能进入这个车船驾驶的关卡,那么他们七个人里至少有三个要被淘汰掉,而先开出去的黄队的两个人,已经领先于他们了。 俞风城开着车,白新羽瘫倒在副驾驶,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但嘴里还是嘟囔着:“你开一会儿换我啊。” 俞风城道:“就算你能开我也不放心让你开,我不想车毁人亡。” 白新羽睁开沉重地眼皮,“我还怕你走神呢。” 俞风城使劲眨了下疲倦地眼睛,“走神是肯定的,你知道我们多久没睡觉了吗。” 白新羽苦笑一声,“我已经累得快没有思考能力了。” 俞风城道:“下了船,也还有十来公里的路需要步行,今天晚上是不可能休息了,你抓紧睡一会儿吧。” 白新羽摇摇头,“我不能睡,我要和你说话,不然你也会困的。” “我撑得住。”俞风城刚说完,就狠狠打了个哈欠,他抓起水壶,猛灌了一口水,眼里满是血丝。 白新羽抓住了他的手,“你也不是超人,这一路……就你和班长最累了。”有伏击总是俞风城和陈靖冲在最前面,侦查、探路、试陷阱也都是他们俩的活儿,除此之外俞风城一路上还要额外照顾自己……白新羽感到一阵心虚,如果他没有来,俞风城会不会比现在轻松很多?他忍不住问道:“俞风城,我……” “嗯?什么?” 白新羽小声说:“我拖你后腿了吗?”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手指,“没有。” 白新羽把他的胳膊抱在了怀里,就像抱着最能让他安心地枪那般,“真的没有?” 俞风城道:“没有,你表现得比我想象得好。” 白新羽勾唇笑了笑,有俞风城这句话,他觉得现在遭得罪也未必不值。 俞风城抽出胳膊,摸了摸他的脑袋,转头看了他一眼,“从我第一次见你到现在,你的改变真的很大,我几乎已经认不出来是同一个人了。” 白新羽嘿嘿笑了笑,“最显着的变化是比以前更帅更有男人味儿了吧。” 俞风城抓着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低笑道:“这一点得床 上说了算。” 白新羽笑骂道:“凭什么床上说了算。” 俞风城张开嘴,抓着他的手指头咬了一口,“因为我说了算。” 白新羽嘴角抽动着,这黑暗而静谧地公路一眼望不到头,狭小的车厢让这个世界闭塞得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们疲倦不堪,他们相互依靠,他们的鼻息间充斥着对方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但却奇异地令人感到安心。白新羽真希望这辆车能一直开下去,因为他不知道等在终点的,是不是他和俞风城最终要分开的结果。 车大概开出去了五六十公里,就开始出毛病了,俞风城把车停在了路边,打开前盖开始检查起来,他们用无线电联系陈靖,结果他们在更后面就抛锚了,离他们还有半公里,他们分成两拨修理起了汽车。 俩人拿出后备箱里放着的维修工具,咬着手电,检查着发动机各个部位,他们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检查出是发动机点火器的问题,又在汽车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给他们准备的新的点火器,把点火器换完,他们已经耗费了两个小时。 他们重新发动车,踩着油门狂奔,在路上,他们超过了还在修理汽车的黄队,这让他们大大松了口气。 破晓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水电站,这个水电站就是他们游过去的小型水库的源头,水电站的蓄水池可不是小水库那般窄,两岸距离至少有三百多米,以他们现在的体力是不可能游过去的,必须驾船。 十几艘冲锋舟已经在岸边准备好,他们下了车,跑过去一看,发动机居然和筏艇是分离的,他们必须自己组装上!而且由于那冲锋舟非常小,坐五个人有些勉强,他们必须准备至少两艘。 他们在部队的时候虽然学过这些交通工具的基础维修知识,但都不精于此,修起来极其费劲。就在他们绞尽脑汁修理的时候,另外一队人赶到了,居然不是黄队,而是同样剩下两个人的绿队。 陈靖叹了口气,小声说:“我认识他们中的一个,那就是咱们团汽修连的,专门学这个,咱们不可能比得过他们。” 白新羽急道:“这他妈不是变相作弊吗。” 陈靖摇摇头,“不能这么说,术业有专攻,我们擅长侦查、潜伏,所以才能留下五个人。” 梁小毛擦了擦脸,手上的机油全都弄到了脸上,他看着那两个汽修连的兵,目光炯炯有神,他压低声音道:“雪豹大队没规定我们不能攻击其他队伍的人吧?” 陈靖瞪大眼睛,“你想……” 梁小毛道:“他们肯定修得特别快,咱们抢一艘吧。” 其他几人的反应各不相同,陈靖深深皱起了眉,大熊一脸地犹豫,俞风城面无表情,白新羽目瞪口呆,梁小毛说完这句话,似乎也有些心虚,但还是辩解道:“咱们又不是真伤着他们……” 陈靖沉声道:“不行,咱们怎么能把枪口对着自己的战友,抢别人修好的……咱们成什么了?” 梁小毛嘟囔道:“可这不违反规定,谁也没说不能这么做,这破玩意儿真难修,难道咱们游过去?” 陈靖坚决摇头,“不行,如果就为了一个选拔做这种事,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梁小毛看向其他人,“你们说呢?后面到的一般人淘汰啊,说不定我们就是后面到的一半人,如果都到这里了被淘汰,你们甘心吗。” 其他人都没说话,大熊似乎想附和,但又过不了自己这关,俞风城始终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埋头研究着发动机,白新羽喉结上下鼓动着,他是第一次有了想要赞同梁小毛的冲动,可是看着陈靖严肃的表情,他不敢,而且,如果真的让他拿枪对着自己的战友抢一艘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 没错,霍乔从来没说过不能攻击其他团队的人,而且他们本来就存在竞争,为了自己赢,用一些手段似乎也无可厚非,毕竟也不是真的会伤人,可是,白新羽还是觉得不舒服,如果他们真的做了,恐怕会像陈靖说得那样,永远良心不安。他现在才发现,他和梁小毛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机会主义者,比较自私,想要投机取巧,而陈靖跟他们完全相反,陈靖太正气,有道德洁癖,眼里容不得沙子,也容不得自己身上有污点,有这样一个领导,真是利弊参半。 梁小毛见没有人说话,气闷地低下了头,“好,咱们修,输了就输了,我也认了,还能怎么办。” 二十分钟后,绿队的人出发了,又过了半个小时,黄队的人抵达了,这时候,他们才把冲锋舟的发动机装置完毕,有了第一个装置的经验,第二个就快多了,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完成了这项让人急得抓心挠肺地工作,他们坐上冲锋舟,朝着对岸开去,只是,他们目前落后了绿队至少一个小时。 这个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距离那五十公里奔袭的72小时时限,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 五人一整天喝水果腹,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 尽管胜利在望,可他们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第61章 冲锋舟很快就到达了对岸,在本来就落后的情况下,他们没有时间休息、吃东西,只能硬着头皮前进,等待他们的是约七、八公里的奔袭。 大熊边走边喘,“如果不是刚才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现在我肯定一步也走不动了。” 白新羽有气无力地说:“我怎么觉得休息完之后反而更累了,脚更疼了……” 陈靖道:“因为之前疼麻了,现在肌肉的酸痛都反应出来了。” “我们真的能走到吗……”梁小毛叹道:“如果到了基地发现我们还是被淘汰了,那该怎么办。” 众人没说话,因为谁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经历了这些疲倦和痛苦之后,如果最终还是失败了,那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接受,但是当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谁也不会现在放弃,哪怕爬也要爬到终点。 天亮之后,巡逻直升机再次出现了,在天上对他们进行围剿,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挖掩体,只能在树林里逃窜,借着树木躲避子弹。直升机飞得很低,空包弹射在他们躲藏的大树上,掀起一点树皮,那砰砰地声响听得人心惊肉跳,他们根本无法离开掩体,只能随着直升机的角度而围着树转,这样下去他们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消耗掉时间。 “妈的,就不能干掉他们吗?你们谁还有子弹?” 众人一阵沉默,俞风城和陈靖这两个负责突击的,子弹很早的时候就打光了,大熊和梁小毛也没有弹药了,最后,白新羽道:“我还有半个弹夹。” 陈靖道:“你能打中吗?” 白新羽微微抬头看了看,子弹立刻打在了树上,他赶紧缩回了脑袋,喘了口气,“距离约400米,我……我不确定。” “你可以打中。”俞风城沉声道:“你试过500米命中靶心。”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但那是不动的,这个……” 俞风城看着他,“我吸引狙击手注意力,你射击。” 白新羽立刻道:“不行,你出去肯定会被击中的。” “这样下去是浪费时间,我宁愿冒一把险。”俞风城脱下了身上的背包,“你听着,我现在把背包扔出去,能吸引狙击手半秒的注意力,运气好的话他还会朝背包射击,那样时间能再充裕半秒,然后我自己跑到旁边的那棵树,吸引他朝我开枪,我给你争取3到4秒的时间,你必须瞄准并且命中目标。” 白新羽瞪大了眼睛, 声音很是没有底气,“俞风城,万一我没命中,而你……你被命中了呢。”他从来没有被委以重任过,也没有锻炼出足够的勇气承担责任,他平时对自己的狙击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可那不过是射击场上对着死物、跟其他兵比较出来的自信,让他去射一个直升机上拿着枪的狙击手,并且要在3到4秒间完成瞄准和射击的全部动作,他根本没有把握,如果这是他一个人的成败也就算了,关键是第一次承担这样的重任,就直接关乎着俞风城是否会被淘汰,俞风城冒着被击中的风险当诱饵,如果他却失败了,他该如何面对俞风城?他想起俞风城说过的话,让不要成为那个“万一”,可万一……俩人隔树相望,俞风城清楚看到了白新羽眼中的胆怯,“白新羽,你看着我。” 白新羽哆嗦道:“你眼睛有问题啊,我、我在看啊……” “你的眼睛在飘,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俞风城加重语气。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望向了俞风城的眼睛,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那是怎样一双坚定地眼睛,自打认识俞风城以来,这个人的眼里就从来没有过畏惧和怯弱,他总是坚定的、无畏的、强悍的、张狂的、自负的,他一出现就是整个部队最耀眼地新兵,他身上随时散发着让人自惭形秽地夺目光彩,哪怕现在满身泥污、一脸疲惫,那双虎狼一般犀利的眼眸也没有一丝黯淡。 白新羽一时之间忘了言语,从小养成的对强者的习惯性依赖好像又要发作了,他甚至想把枪仍给俞风城解决,可是在那样的目光下,他根本无颜退缩。 俞风城深深盯着他,“白新羽,把你在射击比赛上一定要赢我的劲头拿出来,我相信你能射中。” 在俞风城说出这句话的刹那,白新羽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酸酸麻麻地,身体里顿时被注入了一股无形地力量。一路上,是俞风城一次次帮着他、护着他,他才能走到这里,现在轮到他来承担一次整个队伍的成败了。他来部队的最大目的,是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他突然领悟了自己一直追求的答案,那个“如何才能做到不浪费自己打掉的子弹”的问题的答案,现在,就是他证明自己没有虚度光阴、没有浪费子弹的时候,如果现在他们身处实战,天上盘旋着的是真正的敌人,他必须命中目标,保护自己的战友,无时无刻不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战友、保护该保护的人、完成任务,就是他训练的目的,也是每个军人吃苦受累的目的! 白新羽咬着牙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枪,“我能射中。 ” 其他三人都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担忧与期待。 俞风城闭了闭眼睛,道:“一、二、三!”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把背包扔了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朝着反方向跑去,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了背包附近地草皮上,接着狙击手调转方向,枪口瞄向俞风城。 短短三秒钟内发生的一切,都被白新羽收入眼底,那些画面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缓慢地流淌着。俞风城朝着相距四米外的一棵树狂跑,然后就地一滚,坐在直升机敞开的舱门前的狙击手在调转枪口,森林里微风轻抚,树叶悄无声息地飞落,白新羽感觉在那慢得几乎静止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身体和眼睛在移动,他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精力和注意力是前所未有地集中,那一刻他没有了疲累和饥饿,他的眼里迸射出锐利地光芒,狙击手出现在了准星的正中央,白新羽的瞳孔猛地一缩,沾满泥污的手指当机立断地扣动了扳机。 砰——缓慢地时间解禁了,耳边又传来了风声和叫声,白新羽看着远处的直升机冒起了一阵白烟,顿时把狙击手的半个身体都挡住了。 “哈哈,哈哈,打中了,打中了!”大熊兴奋地大吼。 白新羽怔怔地看着直升机,呼吸都在颤抖。他打中了,真的打中了,他干掉了直升机上的狙击手!他猛地扭头看向俞风城,俞风城卧倒在一棵树的后面,正朝着他竖起了拇指。白新羽看着俞风城完好无损,神经一松,腿一软,靠着树滑坐到了地上。他完成任务了,他没有辜负俞风城和其他人的信任! 直升机飞走了,四人跑到了白新羽身边,陈靖拍着他的肩膀,激动地说:“新羽,你太棒了!” 大熊哈哈笑道:“白新羽,你有能耐!” 梁小毛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也是服气的。 俞风城走了过来,拨开几人,把白新羽从地上拎了起来,整了整他的衣服,“还能走吗?” 白新羽仰头看着俞风城,喉结上下鼓动着,点了点头。他现在很想抱着俞风城狂吻,非常非常想,他想听俞风城说更多夸奖他的话,不仅仅是战友对战友的,而是更加亲密的表达。如果没有这次选拔,他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俞风城的肯定、有多么希望能成为俞风城坚实的伙伴,他更不会知道,从始至终,俞风城的存在给了他多少前进的动力,无论他们最开始的相遇是好是坏,但如果没有俞风城,肯定不会有他的今天。 俞风城的手放在他身后,温 热的掌心贴着他的背,重重地抚摸了两下,“走。” 白新羽用木棍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执着地往前走去。 在半路,他们发现了绿队两个人扔下的行李,看来为了减轻负重,那两个人已经把不重要的东西都扔了。 梁小毛道:“我们要不要也把行李卸下?” 俞风城摇摇头,“不能确定到达基地就是最后一道关卡,我不会卸行李。” 白新羽的武装带都解开了,又给扣了回去,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体力在支撑着他们,而是毅力。 在临近目的地只有两三公里的地方,他们再一次遭到了伏击。当他们经过一处洼地的时候,俞风城突然猛地扭过头去,大喊道:“卧倒!有狙击手!” 五人猛地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子弹砰然响起,打在陈靖地鞋帮上。他们快速退到掩体后面,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从较为明显、甚至应该是给他们提示的伏击到狙击手的埋伏,这趟任务的难度等级又提供了,最糟糕的是,这个时候他们几乎弹尽粮绝,除了白新羽剩下的四五发子弹,他们再没有任何武器了。白新羽找到掩体后,马上朝着子弹来的方向放了一枪。 狙击手暴露位置后,迅速转移了阵地,只见树叶一片颤动,随即恢复了平静,茫茫丛林,他们失去了狙击手的位置,不知道那子弹正在哪里等着他们。 陈靖轻声在无线电里说:“我们四人分散当诱饵,从四个方向寻找狙击手的位置,新羽,爬到更高的地方,一旦发现他的位置,立刻射击。” 白新羽轻声道:“是。”他小心地往土丘更高处爬去,握着枪的手心直冒汗,他明白,下一次发现狙击手的位置,很可能就是某个人中枪的时候,哪个人会是谁?有可能是俞风城吗? 爬到土丘底后,视野清晰了很多,他拼命搜寻着那个狙击手,却一无所获,反而是底下四个人的踪迹一览无遗,他能看得到,那个狙击手肯定也看得到,狙击手一定在思考射击哪一个,因为一旦开了枪,位置必然暴露,多半就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了,所以那个狙击手在等,白新羽也在等。 这时候,每个人心里都在煎熬着,在缺少子弹地情况下,他们只能以身诱敌,谁会被击中,全凭运气。突然,他发现俞风城停了下来,朝着一个方向看去,由于其他人和俞风城距离较远,而且都趴伏着,没有发现俞风城的异状,但白新羽从高处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俞风城发现 狙击手了?他边朝那个方向搜寻,边轻声道:“风城……” “嘘。”俞风城快速道。 白新羽马上噤声,无线电里只剩下几人有些紧张地喘息声。 其他三人还在匍匐前进,只有俞风城一个人停了下来,突然,他身体猛地翻滚,一下子滚进了旁边的一棵树后,同一时间,枪声响起,地上一处冒起了白烟,大熊发出恼怒、悲愤地大吼,白新羽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赶紧抬枪朝着枪响的地方连射两枪,只见草丛蹿动,却没有任何白烟冒出,白新羽瞠目欲裂,完了!他没打中! 就在白新羽感到绝望的时候,又是一声枪响,狙击手藏身的位置终于冒起了白烟,他瞪大了眼睛,耳机里传来几声抽气声,因为他们都听得分明,那一枪不是白新羽射出的,而是俞风城! 狙击手中枪后马上撤离了,却留下迷茫而震撼的五人。 白新羽目瞪口呆,仔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切,俞风城不是早就没有子弹了吗?为什么……而且,俞风城明明早就发现了狙击手的位置,为什么阻止他发问,如果早提醒大家,大熊也许不会中枪,这是怎么回事?白新羽一时消化不了这些信息,大脑纷乱不堪。 他们集中到大熊身边,看着他身上正在散去的白烟,久久没有说话。大熊仰躺在地上,脸上的泪水、汗水糊成一片,他紧咬着嘴唇,不住颤抖着。在眼看就要到达基地的时候被淘汰了,这一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他们看着大熊,心里难受不已。 陈靖抬起头看着俞风城,“风城,你不是没有子弹了吗?” 俞风城平静地说:“我在背包里发现了一颗。” 陈靖嘴唇抖了抖,最终没有说话。 在场根本没有人相信俞风城的话,以俞风城这样步步为营、谨慎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在背包里随便扔一颗子弹,显然俞风城也没有想要过多辩解的打算,所以只是说了一个好下台阶的理由,堵得其他人接不下去话。他们理解不了俞风城这么做的理由,虽然最后是俞风城用这颗子弹挽救了他们大部分人,但是这种被隐瞒的感觉,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白新羽的拳头在背后握紧了,他看着俞风城,眼神充满了不解和质疑,别人都没有看到,但是他看到了,俞风城已经早他一步发现了狙击手的方位,但是却什么都不说,甚至不出声提醒大熊,当时大熊就在俞风城不远处,以那个狙击手的位置来说,俞风城是射击第一顺位目标,大熊就是 第二个,因为俞风城突然躲开了,而狙击手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所以才不得不紧急挑选第二目标,也就是大熊,子弹的事情尚且不算什么,那么这件事俞风城会怎么解释? 俞风城似乎是感觉到了白新羽的目光,他微微偏过头,看了白新羽一眼,眼神深邃,让人摸不透那里面的情绪。 白新羽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如何质问俞风城,也无法预料这件事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大熊抹掉了眼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容,“老子终于能休息休息了,你们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梁小毛蹲下沈,和大熊用力握了握手,“兄弟,回见。” 大熊的淘汰,比前几个人更让他们不好受,毕竟他们是从新兵营就一路走过来的同班战友,八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一半,怎能不叫人失落。 他们拾起行李和枪,告别了大熊,继续往前走去。 白新羽故意拽着俞风城,走在了后面,在和陈靖、梁小毛拉开距离后,白新羽深深看着俞风城,低声说:“你当时看到了对不对?” 俞风城淡道:“看到什么?” “狙击手的位置。” “我只看到了大致方位。”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大熊?如果你提醒他,他可能不会中枪!” 俞风城斜眼看着他,“你觉得大熊被淘汰是因为我吗?” 白新羽一时语塞,他结巴道:“不、不能算、不能算完全因为你,但是如果你提醒他……” “如果我提醒他,那么中枪的会是谁?我吗?”俞风城目光冰冷,“没错,我发现了狙击手的大致方位,但是我不确定具体位置,如果他不开枪,你我都无法准确瞄准他,我们四个人本来就是要去当诱饵的,如果不是大熊中枪,那就是别人,总之,在我们没有足够武器的情况下,必须有一个人在这个环节牺牲掉。” 白新羽心里一凉,俞风城冷酷的目光刺伤了他,他喃喃道:“你这么说不对,就算你提醒了大熊,狙击手没有开枪,我们也还有机会定位他。” “那样一是耗时间,二是机会难得,错过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我为什么要错过最好、最省时的时机?” 白新羽颤声道:“可大熊是我们的战友啊,他也是一路跟着我们辛苦到这里的啊,咱们离基地只有三公里了,三公里啊,也许再走几步,他也就成功了 呢。”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 白新羽感觉心拔凉拔凉的,“那子弹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还有子弹?” “以备不时之需。” “俞风城……”白新羽如鲠在喉,他想问问俞风城真的信任过他们吗?俞风城留着后手,就是为了在危机时刻保护自己,俞风城毫不心软地牺牲掉大熊,也是为了自己,尽管这只是一个选拔,尽管俞风城的做法似乎并没有错,可俞风城的冷酷和利己已经彻底暴露了出来,而偏偏他没有办法告诉别人,他实在不忍心告诉班长,就连他都无法接受的事,班长这样把他们几个当责任的人,肯定会更加伤心。 俞风城轻轻捏着他的下巴,“白新羽,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不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出差错,我一定要通过选拔。” 白新羽轻声道:“即使是我,必要的时候你也会牺牲掉吗?”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避重就轻道:“这是选拔,不是实战,别把这事看得太重了。” 白新羽心道,那你又为什么看得那么重,这只是一个选拔啊,值得背弃战友吗,哪怕不涉及生命危险,难道你心里不会不安吗!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背,往前走去。 白新羽紧紧抓着木棍,感觉心里冰凉一片,即使俞风城没有回答,他心里也已经有答案了,俞风城为了能进入雪豹大队,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他还没有被放弃,恐怕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成为阻碍俞风城的那个“万一”。这个认知让白新羽的心脏抽痛了起来,他看着俞风城的背影,大脑直嗡鸣,其实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看不透俞风城,俞风城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偏偏他却被俞风城看了个透彻,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们到达基地的时候,已经形如乞丐,绿队的两个人果然比他们先到达了,他们被集中到一个屋子前,不给水、不给吃的,只是让他们先在这儿休息。 这样的对待,让白新羽意识到选拔还根本没有结束。 低气压在队伍间弥漫,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抬头,他们心事重重、疲乏不堪,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还有什么关卡,他们就感到无法言说地恐惧和绝望。 等了约一个小时,黄队和红队共三个人陆续到达。 霍乔也出现了,他朗声道:“恭喜各位,在你们九个人后面的所有人都被淘汰了。” 白新羽颤巍巍地抬起头,他环顾四周,觉得自己看到了八个丧尸,还有一个是自己。 八十个人,出发时精力充沛的八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九个,而且已经累得随时可能晕过去,然后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这噩梦的还没有结束……霍乔愉快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魔鬼的诱惑,他笑着说:“那么现在进入下一环节吧。”他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屋子,“你们将进入这间屋子,我们会往里面放十分之一剂量的催泪弹,能坚持三分钟不出来的人,就通过这一关。” 第62章 九人转过头,恍惚地看着那间普普通通的活动板房,大部分人的表情就像里面有洪水猛兽。 催泪弹这种非致命性弹药主要是用来驱散暴乱的,放射的刺激性气体虽然不伤人,但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作战能力,他们以前都亲身感受过催泪弹的厉害,也联系过投掷,但那都是在开阔地带试的,马上跑开就没事儿了,如果用在密闭的室内,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的剂量,那刺激程度也让人不敢想象。 霍乔笑着说:“怎么了,害怕了?” 俞风城从地上爬了起来,拉开门就走进去了。其他人简直是抱着就义般的心情跟着进去了,他们都走到这里了,怎么可能打退堂鼓呢。 那活动板房空间不大,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窗户都死死地关着,没有通风口,霍乔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rs97-2型催泪弹,“这门不锁,想出来随时可以出来,但是只要你们的身体伸出这扇门哪怕一根手指头,就算弃权。”他拉开了催泪弹的保险栓,扔到了房间正中央,然后快速退出去,关上了门。 九人马上往四周散开,紧紧闭上眼睛,捏住鼻子。 催泪弹里易挥发的液溴很快在狭小的房间里四散开来,闭眼睛、捏鼻子,其实作用并不大,很快那种极具刺激性的气体就入侵了他们眼鼻喉器官的粘膜。 白新羽拼命往墙壁角落里缩,但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那种强烈刺激的气体很快就冲进了他的五官,他眼睛一酸,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同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房间里咳嗽声、鼻涕声响成一片,不到二十秒的时间,九个人都撑不住了,开始在地上打着滚哀嚎。 白新羽真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除了痛苦、难受没有别的更好的形容词了,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咳嗽得直不起腰来,每一次呼吸都像要断气一般,让他觉得下一秒就要死了。这非人的折磨简直比他们过去三天经历的一切还要可怕,一秒钟的流逝都跟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受不了地大哭起来,肆无忌惮地、扯着嗓子哭,连日来承受的疲累、饥渴、紧张、压抑让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了,正好他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索性哭了个够。他一哭,好几个人也承受不住地跟着哭了起来,他们哭的是自己那颗在出去与不出去之间挣扎的心。 时间过得太缓慢了,他们的眼睛早已经被刺激得睁不开了,根本不知道三分钟到底过去了多久,明明应该是很短暂 地时间,为什么好像没有尽头地漫长?整个活动板房如同人间地狱,他们在地上爬行、翻滚、哀嚎,当年纳粹的毒气室,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番场景。 白新羽听到有人打开了门,一股清新地空气灌了进来,但很快门又关上了,有人受不了弃权了。第一个人的弃权动摇了很多人的心,没过多久,就有第二个人爬了出来。 白新羽也动摇了,他实在受不了了,他感觉脸上已经被眼泪和鼻涕糊住了,他喉黏膜被刺激得咳嗽不断,胃里明明没有东西了,却不停地呕吐,直到胃里泛出酸水。不行了,他再不出去真要死了!可是他连门在哪里都分不清了,他看不见、闻不着,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只能茫然地朝记忆中的方位爬,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把他拖了回去。 白新羽大着舌头尖叫。接着,他就感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地那么抓着,他一下子就感觉出那是俞风城的手,那宽厚干燥地掌心、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他再熟悉不过。俞风城把他的手握得生痛,他能听到俞风城粗重得跟牛一样的喘息声和痛苦地闷哼声,但俞风城始终没有大吼大叫,只是忍着、忍着。 白新羽心头大震,他也用力回握了一下俞风城的手,大脑跟着清醒了几分,如果他现在出去了,他就要彻底和俞风城分道扬镳了,他都坚持到这里了,他已经坚持到这里了!他咬紧了牙关,边哭边捶着地板。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新羽闻到了一股尿骚味,不知道是谁被熏得失禁了,那强烈刺激的液溴加上排泄物的味道,简直让人想一头撞死。白新羽的意志力几乎瓦解了,他实在不行了,他用手指头掰着俞风城的手,含糊地叫着“放开我”,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句话究竟喊出去没有,或者俞风城听见没有,俞风城只是死死地扣着他的手,就是不让他走。 白新羽受不了地乱打乱踹了起来,俞风城一个翻身压到了他身上,用身体地重量制服了他,把他的四肢死死控制在身下,白新羽这下子一点儿招都没有了,他只能哭喊着度过这难捱地每一秒。 终于,大门和几扇窗户都被从外面打开了,那可怕的气体立刻从通风处四散出去,他们终于能喘上一口完整地气。 霍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恭喜你们五位,这一关通过了。” 白新羽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他就跟死了似的趴在地上,他感觉到俞风城就趴在身上,也一动不动,只有起伏的身体能证明俩人都活着。 很快,脚步声传来,白新羽身上一轻,然后他也被人抬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是那么地清新甜美,白新羽大口呼吸着,他从来没觉得能呼吸一口正常的空气是如此地奢侈。有人把水壶塞到了他手里,他拧开盖子,一股脑地浇在了脸上,冰凉的液体驱散了一些浊气,他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纯净蔚蓝的天,感叹自己能活下来真好,虽然他现在是半死不活的。 俞风城呢?班长呢? 白新羽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着躺在不远处,胸口上下起伏着的俞风城,还有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地陈靖。他又往旁边看,看到了坐在不远处,低垂着脑袋的梁小毛。白新羽一惊,躺地上的正好五个人,难道梁小毛放弃了? 霍乔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白新羽,感觉怎么样?” 白新羽有气无力地说:“没死。” “没死的话,就要进入下一环节了。” 白新羽呆滞地看着他,“还……还有……” 霍乔笑道:“当然了。” “还有……多少……”陈靖睁开眼睛,虚脱般问道。 “只剩下最后一关了。”霍乔高兴地说:“其实我也很想早点儿结束,你们跑着我跟着,我也很累的。” 俞风城哑声道:“最后一关是什么。” 霍乔道:“原路返回。” “什么?”白新羽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瞪着霍乔,其他人,包括被淘汰的四人,都在瞪着霍乔。 霍乔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原路返回,回到三天前你们来的地方,不过这次就轻松多了,路上没有伏击,限时24小时。” 白新羽浑身血液都冻结了。别说返回几百公里外的原点了,现在就是让他走出一百米,他爬也未必能爬过去,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霍乔是想弄死他们吗?! 梁小毛腾地站起来,他浑身发抖着怒吼:“那会死人的!” 霍乔淡笑道:“现在死了,起码找得到尸体。” 一个通过了毒气关的兵涕泪横流地怒骂:“你他妈就没把我们当人!我、我弃权!” 霍乔眯起眼睛一笑,“好,剩四个了。” 另外一个兵也崩溃地破口大骂:“老子也弃权,去你妈的雪豹大队,去你妈的选拔!都去你妈的!” “三个。” 霍乔把目光落在俞风城、陈靖和白新羽身上。 白新羽也想骂霍乔的祖宗,但是话到了嘴边,想起霍乔的祖宗也是俞风城的祖宗,他又硬给咽了回去,难听的话他懒得说了,他不可能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他觉得俞风城也完成不了,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霍乔真的是要逼死他们,这就是雪豹大队的选拔吗?难怪通过率那么低,他不禁想,武班长当年到底是牛逼成什么样的兵,才能通过这么变态的选拔?这样也好,到此为止吧,俞风城也会……突然,俞风城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身体摇摇欲坠,尽管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可他还是爬了起来,站住了。 白新羽趴在地上,仰起脖子看着他,俞风城是那么地高大,好像离他更远了……俞风城抓起地上的背包和枪,甩到了自己身上,他低头看了白新羽一眼,轻声道:“我不能带你走了。” 白新羽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俞风城要放弃他了,没错,带着他怎么可能完成这最后的任务,他现在是彻底的累赘了,可是……他颤声道:“俞风城,我还没说我要弃权。” 俞风城身体顿了顿,哑声道:“弃权吧。”他甚至没有回头,说完就拄着木棍往前走去。 “俞风城!”白新羽哽咽着吼道:“我没说要弃权。” 可俞风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谁也没看,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要自己行动,这时候他是唯一能动的人,路上又没有伏击,他不需要任何战友了,谁对他来说都是累赘。 白新羽明知道这一点,可眼泪还是控制地往下流。他看着俞风城那冷酷地、决绝地背影,简直心痛如绞。他现在脑袋跟浆糊一样混乱,可能乘法口诀都背不出来,可就是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在俞风城放弃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一个更糟糕的事情,他对俞风城动心了,是真的动心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总是追着俞风城,他做得很多努力,都是为了能在俞风城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对这个人的在乎,已经超过了他能控制的范围,他只是不敢承认,他不能接受自己居然会喜欢俞风城这么王八蛋的一个人,可是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动心,因为俞风城太耀眼了,几乎拥有所有他身为一个男人渴望拥有的一切,强悍、意志、信念、胆识、魅力,在俩人从相遇到如今的一年多里,俞风城已经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巨幅篇章,让他不知不觉间,深陷其中。 俞风城越走越远,马上就要走出他的视线,走出他的 世界,俞风城要走向雪豹大队,而他要走回三连,他们的行动轨迹彻底错开了,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他自始至终就是俞风城一段路上的同行人,现在终于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可他不愿意啊,他千辛万苦追着俞风城走到了这里,难道真的就怎么都追不上吗?他现在只希望俞风城能回头,哪怕不带着他,只要回头跟他说句话,安慰他一下,就够了,别这么甩下他,别这么甩下啊! “俞风城——”白新羽嘶声大喊,他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看着他,就那么放声哭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真他妈没用,他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最不该喜欢的人,他当初烦死俞风城了,恨不得和俞风城老死不相往来的,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凭什么呀,凭什么俞风城先来招惹他,到最后却是他更上心啊,俞风城把他当回事儿了吗?都他妈凭什么呀!他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儿啊!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白新羽身体一震,满怀希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却是陈靖疲倦的、浮肿地脸,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失落和悲伤,他抽泣道:“班长。” “起来。”陈靖轻声道:“你不是没弃权吗,我也没弃权,起来,我们走回去。” 白新羽摇摇头,“班长,我走不动了。” “你省下哭的力气,就能走动,起来。”陈靖用力去拽他,可却没力气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白新羽看着远处的俞风城,紧紧握住了拳头,他挤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抓着木棍,在陈靖的帮助下,从地上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来不知道靠双腿站立是这么困难地一件事。 霍乔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眼中的情绪让人猜不透。梁小毛和其他人则眼睁睁地看着陈靖和白新羽真的站了起来,他们惊得目瞪口呆。 陈靖挽住他的胳膊,俩人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去,他们每迈出一步,身体各部分的零件都传来难以承受地痛,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有勇气迈出下一步,他们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往前挪,竟然就这么走出去了一百多米。 白新羽始终泪眼模糊地盯着俞风城的背影,他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为什么到了这时候,他还是觉得,只要他往前一步,就能稍微离俞风城再近点儿?他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高尚的人,可印象中也没有这么贱啊,就算他再怎么追赶,他都不可能追得上俞风城啊!他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徒劳的事,为什么?!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枪响,俩 人身体一震,差点栽在地上。 霍乔朗声道:“选拔到此结束,你们三个通过了。”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手里的木棍一松,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就像发条走完了的人偶,噗通一声爬在了地上,在他昏迷前,他看到俞风城转过了身来,终于,转过了身来……白新羽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片干净地白,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医院,他扭过头去,陈靖在他旁边的病床上睡着,呼吸平稳安详,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碍,他松了口气。 不知道自己躺了几天了,现在全身依然疼得几乎动不了,脑袋还是嗡嗡直响,催泪弹散发出的那种刺激性气体的味道,似乎现在还留在他鼻子里、嘴里、肺里,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白新羽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想掐死霍乔的心都有了。只是到现在他都还有点怀疑昏迷前的一切是不是幻觉,他真的通过了吗?他和俞风城、班长三个人,真的通过雪豹大队的初级选拔了? 他回忆了半天,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幻觉不会让他看着俞风城头也不回地离开时,感觉那么难过,那都是真的,俞风城真的毫不犹豫地抛下他走了,而他也真的侥幸通过了选拔。他用胳膊挡住了眼睛,深深地吁出一口气,心里五味陈杂。 白新羽现在感到很迷茫,他最初并不是想要进入雪豹大队才来参加选拔的,当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参加,现在他明白了,他只是想要跟着俞风城罢了,如今他终于如愿跟着俞风城进入了雪豹大队的第二轮选拔,可他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他为了俞风城进入特种部队,这个目的本身就不纯了,何况俞风城这个孙子还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不,不对,不该只是为了俞风城,当他“击毙”直升机上的那个狙击手时,那种浑身血液沸腾的感觉,他现在还记忆犹新,一如当初他得到射击比赛第一名时的兴奋和激动,他想要多体会那样的感觉,他想要成为一个能够承担责任的男人,他所做的一切,不该只是为了俞风城,让俞风城那个王八蛋有多远滚都远吧! 他醒来之后,饥肠辘辘,便按了铃,不一会儿,护士就进来了,护士小姐清秀漂亮,笑起来温柔可人,白新羽感觉自己阴郁地心都被照亮了,他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我好饿,有吃的吗?” 小护士让他稍等,过了一会儿,端来了一大碗拉面,白新羽捧着拉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护士让他慢一点儿他也充耳不闻。 大概是动静太大了,陈靖慢慢睁开了眼睛,扭头看着白新羽,扑哧一笑。 白新羽一愣,高兴地说“班长,你醒了。” 陈靖疲倦地点点头,“这一觉睡得真长啊,不知道睡了多久了。” 护士道:“你们睡了两天两夜了。” 白新羽懊恼地说:“那就错过了六顿饭啊。” 护士忍不住笑了,“你居然就想着吃的了。” 白新羽叹道:“你试试饿三天,肯定脑子里只剩下吃的了。” 护士给陈靖也端了一碗面进来,俩人盘腿坐在床上大口地吃着面,最后均把那人脸大的碗舔得干干净净,连点汤没剩下。 吃完之后,白新羽一抹嘴,感动地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拉面。” 陈靖也附和道:“真香。” 护士无奈地说:“你们两个真是饿死鬼啊。” 白新羽笑道:“再来两碗吧。” “不行,你们刚醒过来,一次不能吃太多,下顿吧。” 白新羽犹豫地问道:“呃……那个,请问,跟我们一起送来的还有别人吗?” “有啊,好几个呢,你们是不是执行了很危险的任务啊。” 白新羽抓了抓脑袋,“有一个个子特别高的吗?” 小护士想了想,“好几个都不低呢,不知道你说哪个?” 白新羽泄气道:“算了,没什么。” 小护士给他们量了血压,就出去了。 陈靖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风城他们在哪个病房。” 白新羽道:“嗯……反正都在医院。” “新羽,我想跟你确认一下。”陈靖揉了揉眉心,“我昏过去之前,好像听到霍乔说咱们通过选拔了,是真的吗?” 白新羽苦笑道:“其实我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不过不可能俩人一起幻听,所以看来是真的了。” 陈靖握了握拳头,“其实我当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真没想到真正的最后一关,考验的是我们的毅力。” 白新羽感慨道:“是啊,班长,如果没有你,我肯定就已经放弃了。” 陈靖看着他,“不对,就算没有我,你也会爬起来,因为你心里有一个目标,对吗?” 陈靖清 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新羽,让白新羽感到一阵心虚,那天他的表现,确实太不正常了,也许陈靖看出了他和俞风城之间的纠葛?白新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第63章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白新羽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去,却看到进来的人是霍乔。白新羽一看到霍乔,那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他对霍乔的感觉本来就很复杂,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通过这次的选拔,估计霍乔这个笑面虎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让人真想抽他两巴掌。 霍乔好像没看到俩人复杂纠结的表情似的,自顾自地笑着走了进来,亲切地慰问着:“你们两个醒啦,身体感觉怎么样?” 白新羽绷着脸说:“好像没残废。” 霍乔笑道:“那就好,难得一次能招上来三个,这可是好几年不遇的大几率啊。” 白新羽想到那两个从毒气室里出来的兵,特别为他们不值,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那时候他们只要能再站起来走上一百米,就通过选拔了,可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功败垂成,这实在是太残忍了,如果不是陈靖把他拉了起来,他本来也该是那样的命运,所以他特别能体会那两个人的感受。 霍乔道:“你是不是想着那两个放弃的人呢?觉得他们很可惜。” 白新羽撇了撇嘴,“对。” 霍乔轻笑道:“他们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腿没断,命没丢,都不该放弃完成任务。” “可他们不是因为体能不行才放弃的,是你的选拔方式太……” 霍乔道:“恰恰是因为这个,我才不能要。如果他们是真的站不起来了,但心里没有放弃,也许我会酌情收了他们,但是他们的状态跟你、跟陈靖差不多,却因为怨愤和不满的消极心态而放弃,光这一点,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成为特种兵的资格,因为不成熟的个人原因而影响任务,这是大忌讳。” 白新羽呆了呆,他知道霍乔说得也没错,可心里还是堵得慌,他道:“那我……我岂不是也不合格,如果不是班长,我可能也会放弃。” 霍乔勾着唇角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真的吗?你真的会放弃吗?” 白新羽抿了抿嘴唇,脑袋有些发晕,他会放弃吗?当时那个情况,如果陈靖没有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他是会拼了老命地爬起来,只为了能追着俞风城的背影再走两步,还是干脆眼一闭,好好休息?他不知道,因为已经没有了那个如果,所以自己当时究竟会怎么选择,他已经无法判断了。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比起他们两个,我也未必合格。” “是啊,你未必合格,谁让 你运气好呢,你们小班长关键时候拉了你一把,至于你到底合不合格,还有第二轮的选拔来考验你。”他说完,就走到了陈靖床边,一屁股坐下了,笑着拍了拍陈靖的肩膀,“小陈,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陈靖苦笑了一下,“排长,我也算是侥幸吧。” “你不是侥幸,我相信你有实力通过选拔,你也确实证明我的眼光了,你和风城是我最看好的兵,这次的选拔结果我很满意。” 白新羽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完全是个意外中奖的啊,这一路上,如果没有俞风城,他不可能走到毒气室的一关,而如果没有陈靖,他又很可能坚持不到最后,以他这样的实力,能通过第二轮的选拔吗? 陈靖问道:“风城呢?” “在你们隔壁呢,还没醒。” “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儿,这次选拔没有人受重伤。” “我们现在在哪儿呢?” “在野外训练基地的医院,过两天把你们送回连队,等文件批下来,你们就可以来雪豹大队报道了。” 陈靖有些紧张搓了搓手,下意识地去推眼镜,却想起来自己很早之前就收起来了。 霍乔笑道:“不用带了,你知道你现在脸肿成什么样了吗。” 陈靖笑了笑。 霍乔站了起来,朝陈靖和白新羽行了个军礼,“我代表雪豹特种大队,再次对你们表示祝贺,不过路还长着,继续努力吧。” 陈靖和白新羽连忙回了军礼。 霍乔一笑,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洒在俩人的被子上,“好好休息吧。” 霍乔走后,他们又躺回了床上,虽然填饱了肚子,但肌肉依然痛得受不了,两只脚肿得跟霍比特人似的,白新羽躺在床上照了半天镜子,不断地问陈靖自己是不是黑了,皮肤是不是粗糙了,脸是不是肿变形了,最后把陈靖烦得拿枕头砸他。 晚上的时候,大熊和梁小毛来了,他们都穿着病号服,显然也来住院了。 陈靖看到他们,就深深叹了口气,白新羽则很是不自在,无论是面对大熊还是梁小毛。 大熊看上去跟没事儿人一样,笑呵呵地说:“班长,新羽,你们好点儿没有?” 陈靖道:“没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们呢?这么快就下床了?” “我们没事儿。”大熊道:“听说你们最后在毒 气室呆了三分钟?小毛跟我说有人都熏得失禁了,靠,太他妈变态了,虽然被淘汰了挺遗憾的,但要让我进毒气室,我未必撑得住,所以也是因祸得福吧。” 梁小毛叹了口气,“你就别刺激我了,我可是进去遭了罪受不了了才爬出来的,早知道那样还不如跟你一个时候退出呢。” 大熊哈哈笑了起来。 梁小毛看向白新羽,诚恳地说:“新羽,不管以前咱俩怎么样,这次我对你是真服气了,我祝贺你,真心的。” 白新羽本来见到梁小毛还想嘚瑟一番,这下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如果没有俞风城和陈靖,他未必能比梁小毛坚持得更久,而且,当时在毒气室里,他也受不了决定放弃了,是俞风城死死拉住了他,这件事没有别人看到,他也不好意思说,梁小毛的“服气”,让他多少有点儿心虚,他抓了抓脑袋,“那个……其实……要是没有班长,我也不能通过。” 梁小毛笑道:“不管怎么样,是你击中了直升机上的狙击手,你还坚持到了最后,我收回我当初说的话,你有实力通过选拔。” 白新羽笑了,“谢谢!” 陈靖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通过这次选拔,大家都成长了不少,光冲着这一点,这次的行动就有意义。” 梁小毛笑嘻嘻地说:“班长,那检查可不可以不写了。” 陈靖一瞪眼睛,“不行,一万字,少一个字都不行。” 俩人哀嚎了一声。 几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天,看上去都恢复了正常,只是这次选拔对他们造成的身心创伤,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痊愈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白新羽感觉身体好多了,也有了下床活动的欲望,他和陈靖一起去医院的食堂吃了顿饱饭,然后在外面溜达起来,毕竟是当兵的,半天都闲不住。 散完步,陈靖提议去看看俞风城,白新羽心里一紧,他又想去,又不太想去,不禁犹豫了起来,陈靖却不知道他的纠结,径自领着他去找俞风城了。 敲开病房门,俞风城正坐在床上玩儿手机,他一扭头,正对上白新羽的眼睛,俩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接触,刹那间,好像有无形地火花在巴兹巴兹地闪动,俞风城目光微黯,白新羽心头一紧。 陈靖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扫了个来回,轻咳了一声。 白新羽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醒了啊,来看看你。” 俞 风城淡道:“过来坐吧。” 陈靖道:“身体好点没有?能下床了吗?” 俞风城点点头,“没事了,就是想好好休息两天。” 三人一时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了,陈靖虽然没提,但他对俞风城隐瞒子弹的事始终有些耿耿于怀,而白新羽则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俞风城,他们心里各怀心事,尽管坐得这么近,却好像有一层无形地隔阂挡在中间。 最后,俞风城道:“班长,我和新羽单独说几句话好吗?” 白新羽一怔,脑袋沉得抬不起来。 陈靖似乎早料到了,他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了。” 白新羽一把拽住了陈靖的袖子,他抬起头,跟小狗似的看着陈靖。 陈靖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一阵尴尬地沉默。 俞风城看着他,“你生我气呢?” 白新羽摇摇头,“没有。”他实在没有理由生俞风城的气,俞风城一路上都在帮着他,放哨的时候让他睡觉、最后一口水给他喝、自己开车让他休息,最后的毒气室,如果不是俞风城压着他,他也早就放弃了,他能走到最后,都是因为俞风城,他有什么理由生气。他就是……就是难受,在最后关头,俞风城还是放弃了他,尽管那是当时最明智的决定,从理智上讲俞风城没做错任何事,可他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儿,他无论怎么都忘不了俞风城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忘不了他怎么叫都不回头的那个坚决的背影,那种被遗弃、被放弃的沮丧、失意,是理智无法释怀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对这个人动心了,而他知道俞风城却没那么在乎他。 俞风城道:“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放弃。” 白新羽心脏抽了抽,“嗯,我知道,我得谢谢你,你帮了我不少。” 俞风城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不管怎么样,你最后通过了……但你真的想来雪豹大队吗?” 白新羽低声道:“老实说,我不知道,但不到走不下去的那一刻,我不会再放弃了。”他看着俞风城,心情无比地复杂,究竟可以跟着俞风城走到哪里呢?他连自己应不应该跟下去都不知道,他根本不该喜欢俞风城,可他又是个很遵从本心的人,以前喜欢什么东西,他就是死皮赖脸地求着也要弄到手,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真的看上一个人,叫他怎么放下啊。 俞风城沉声道:“你 有来雪豹大队的理由吗,如果你不端正态度,会让你遭遇危险的几率增大,你懂吗?” 白新羽心道,我的理由就是你吧,可他不敢说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孬了,他白新羽从来不是扭捏的人,他犹豫了半天,还是说:“我想当狙击手。”这话倒也是真的,就算没有俞风城,他还是想当狙击手。 “你知道当一个狙击手有都难吗。” 白新羽摇摇头,“不知道,但如果我不适合,第二轮选拔会告诉我的。” 俞风城抓住了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你没必要勉强自己。” 白新羽抿了抿唇,“我……我又未必不适合,不管怎么样我也会试试。” “第二轮选拔是真正拼实力的,我帮不了你,你只能靠你自己。” 白新羽脱口而出,“我不用你帮!”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白新羽沉声道:“俞风城,接下来真的是我自己的事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留下来,但如果我没成功……”他抬起头笑了笑,“等咱们俩都退伍了,还能聚聚吧。” 俞风城抓着他的手腕,一把把他的身体拽向了自己,按着他的后脑勺,吻住了他的唇。 白新羽怔了怔,既没躲开,也没回应,他心里涌上一股悲凉,因为他感觉得到,俞风城根本不认为他最后能留下,就连他自己也没一点把握,说来说去,他只是侥幸通过。 俞风城哑声道:“我希望你留下。” 白新羽心脏一颤,明亮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俞风城,“要是我真的留下了呢?” 俞风城张了张嘴,明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来。 白新羽推开了他,自嘲道:“看你那样儿,我要是真留下了,你就跪下叫大王吧。” 俞风城嗤笑一声,“你先留下再说。” 白新羽担忧地说:“那个……你说那天,你小舅还有其他人,会不会看出来什么。” 俞风城挑了挑眉,“你说呢。” 白新羽龇了龇牙,“不知道啊,他们应该没那么敏感吧。”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小舅知道了。” 白新羽吓了一跳,“我靠,你吓唬我呢吧。” “我吓唬你干什么,我一醒他就问我了。”俞风城轻描淡写地说,好像没什么负担的样子。 白新羽瞪着眼睛,“那……他就没什 么反应吗?” “能有什么反应,我小舅那个人随性惯了,他才不会管我的私事呢。” 白新羽突然表情变得惊悚起来,“你小舅不会告诉我哥吧。”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哥自己就是个同性恋,告诉了又能怎么样。” 白新羽急道:“我哥能揍死我!虽然他自己是,但是他从小就警告过我不许学他,不行,我得去找霍乔……” 俞风城拽住他,“行了,坐下吧,我骗你的。” 白新羽表情都扭曲,“什么?” 俞风城耸耸肩,勾唇一笑,“我小舅没问我,虽然我感觉他知道了,你这么着急,是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了?” 白新羽怒道:“去你大爷的,我什么时候承认了!跟男的睡又不一定是同性恋,你……你他妈找抽啊你。” 俞风城暧昧地说:“那是什么?是跟男的睡的异性恋?” 白新羽朝他竖起了中指,“是你大爷。” 这时,护士正好进来给俞风城量血压,白新羽就走了,回到病房后,陈靖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白新羽觉得那天起疑的肯定不止一个两个,他现在对着陈靖都有点儿心虚了,幸好陈靖也不是好奇心过盛的人,没怎么问,让白新羽松了口气。 两天之后,他们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被集体送回了连队。这次通过雪豹大队选拔的三个人,都是三连三班的,给许闯和陈靖大大地长脸,他们回去立刻受到了热烈地欢迎。 一下车,冯东元和钱亮就跑了过来,一把把白新羽熊抱住了,“哈哈哈哈,新羽,你太牛了,你居然真的通过了,你太牛了!” 白新羽眉开眼笑,得意地说:“怎么样,小爷潜力无限吧,快夸我,接着夸!” 钱亮大笑着,“你小子真有两下子,不过脸皮还是那么厚。” 白新羽大笑不止。 许闯把他们三人叫进了办公室,拍着桌子大笑,冲王顺威说:“老王老王,你看看,有面子不?” 王顺威笑道:“有,都是咱们的好兵。” 许闯哈哈大笑道:“昨天去团里办手续,太有面子了,碰上四连的我都是抬着下巴走的,哈哈哈哈。” 王顺威哭笑不得,“哎呀行了你,老大不小了还跟小孩儿似的,这么好强。” “当兵的不争强好胜怎么行。”许闯看着他们三个,“不错, 你们这趟给咱们三连争光了,尤其是陈靖,你不仅自己是个优秀的班长,带出来的也是优秀的兵,陈靖啊,你真是舍不得放你走啊。” 陈靖笑道:“是连长带兵带的好。” 许闯笑道:“别恭维我了,我现在真是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霍乔那个王八蛋一下子弄走了我三个兵……”他的目光从陈靖、俞风城一直移到了白新羽身上,最后定住了,他玩味地摸了摸下巴,“你和风城通过,我倒是不意外,白新羽……你是真叫我大大地意外了一把,该说从你入伍的那天起,你就给我制造了太多意外。” 白新羽道:“谢谢连长给我这次机会,另外,我也一直想谢谢连长让我去炊事班,虽然我开始不喜欢那个地方,但是我认识了武班长,而且得到了历练,这也是我宝贵的一段经历。” 许闯哈哈笑道:“拉倒吧,跟我打什么官腔,你当时心里不知道骂了我几百回了吧。” 白新羽一阵尴尬,他以前对许闯确实是相当愤恨的,可是成长起来后,再回头看自己以前的经历,才开始发自内心地感谢许闯,不过,把许闯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几百回也是事实,他支吾道:“怎、怎么会呢。” 许闯道:“白新羽啊,我当时把你放到炊事班,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你要是自己不争气,你现在也还在炊事班,我大概也忘了你这个人了,是你自己抓住了机会,所以你不用感谢我。” 白新羽道:“连长,你能问问你为什么当初要给我那个名额吗。”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起止是梁小毛和其他战友质疑,他自己都质疑。 许闯反问道:“你自己觉得是为什么?”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是因为我进步大,你看到了我的潜力吗。” “你进步确实大,但是比你优秀的仍然有不少,说实话以你当时的水平,是不足以去参加选拔的。” “那是为什么?” 许闯道:“霍乔这次给我们几个连长提了个奇怪的要求,他要求在每个连队选拔的人里,加一个‘不确定因素’,可以是一个人缘不好的兵、发挥不稳定的兵、严重偏科的兵,以此来考验其他人对危机和困难的应变能力,这个‘不确定因素’,我和老王第一个想到都是你,白新羽,你明白吗,你就是那个我们最不好把握、最出乎我们意料的兵,你本来是以这样的身份被选送的,可最后你却通过了,你看,你果然是那个不确定因素。” 白新羽惊 讶地看着许闯,他心里一时间真是五味陈杂,有些失望、郁闷,可同时又有些庆幸,他本以为许闯是真的看好他,没想到最后发现他是那颗用来考验其他人的棋,可正是因为他是个充满意外的兵,才能得到这次机会,俞风城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种运气算不算得上是他的实力呢? 陈靖也满脸讶异,他激赏地看着白新羽,“连长,指导员,你们果然有看人的眼光,新羽确实是一个总能让人出乎意料的兵。”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段不算虐吧? 第64章 白新羽被夸得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说实话,梁小毛也好,许闯也好,被原来不待见自己的人刮目相看,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真是让人浑身舒爽,他现在特别能明白他爸、他哥当初看着他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很难瞧得起一个草包,他越来越感激他哥当初把他送来部队了,在这里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尊严。 许闯跟他们谈了些正事,最后调侃着说:“通过初次选拔也不代表你们就是雪豹的人了,最多只能算半只脚踏进去,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可比你们这趟选拔还要折磨人,如果你们没挨过去,到时候还得回来,你们做好准备啊,要是真回来了也别觉得丢人,咱大中华西北第一特种部队,就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总之,三连这个大家庭永远欢迎你们。” 陈靖笑道:“连长,我做什么都竭尽全力,才能不后悔,所以我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俞风城道:“那是我的目标,我肯定会留下的。” 白新羽心想自己也得表态啊,不然多不爷们儿,马上道:“嗯,我、我也会努力的。”说完自己就想扇自己,怎么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许闯哼道:“我就懒得祝福你们了,一切看你们自己,这几天好好和战友们告告别吧。” “是。”三人齐刷刷地行了军礼。 回到宿舍后,三人又马上被战友们包围了,冯东元和钱亮和白新羽拽到一边,追问起了选拔的过程,因为有保密协定,白新羽不能说太多,他就尽量模糊细节,说了一些能说的,主要是吹一吹自己的英雄事迹,最后关头的坚韧不拔等,让听众们啧啧称奇,眼里都闪烁着崇拜的目光,大大地满足了白小少爷的虚荣心。 白新羽吹完了,就问起俩人最近怎么样,他这一趟走了一多星期,总感觉冯东元黑了点儿。 冯东元笑道:“你们都走了之后,连长派我们去协助训练新兵去了。” 钱亮揶揄道:“你那叫协助训练新兵?你那是给新兵当保姆吧。” 冯东元不好意思地一笑,“都是刚离开家的孩子,想想当初咱们一开始也挺迷茫的,刚来的时候还是要多关心一下嘛。” 钱亮撇撇嘴,给白新羽八卦了起来,“哎,新羽,你知道这小子多让人生气吗?有的新兵就看他脾气好,让他教这个教那个,装着不会洗衣服,让他给洗,装着手受伤了,让他给剥烤地瓜的皮,要不是我给阻止了几回,直接就成人家私人保姆了。”钱亮说 着说着就来气了,点着冯东元的脑门儿道:“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有点儿老兵的尊严好不好!” 白新羽听得浑身别扭,装着不会洗衣服让冯东元给洗这儿事,自己当初也干过,还干过好几天,冯东元是那种非常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人,只要脸皮足够厚,说点儿软话,能帮的他都会帮忙,所以很多人都会有那么点儿占他便宜的心里,不过后来熟了就不那么干了,白新羽虽然自己也干过不地道的事情,可是听着那个新兵比他还不要脸啊,这也太过分了。 冯东元辩解道:“他是真的不会洗吧,而且他手不是确实也受伤了吗。” 钱亮气乐了,“哎哟,你还帮人家说话,我真想把你那脑袋挖开看看,你怎么就这么好欺负呢。” 冯东元皱了皱眉,为难地说:“可是我也没觉得有人欺负我啊,我觉得大家都挺好的。” 钱亮捏着他的脸,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白新羽道:“钱亮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新兵敢使唤老兵,反了他了,不行咱们去收拾收拾他。”他现在也是一身钢筋铁骨,底气十足。 冯东元连连摆手,“真没事儿,钱亮太夸张了。” “来,我跟你说啊,有这么一个小子,跟当初的你差不多,好像是太能作了,家里管不了了,给扔部队来了,不过人家比你强,不像你一开始那么孬。” 白新羽瞪起眼睛,“你说话有重点没有。” 钱亮嘿嘿一笑,“然后这小子呢,大概被人伺候惯了,来这儿就盯上冯东元小保姆了。” 冯东元拍了拍钱亮的背,“瞎说什么呢,你就是太小心眼儿了,战友之间互相帮助一下,弄得那么斤斤计较做什么。” 钱亮一挑眉,“我问你,你给他洗袜子内裤是怎么回事儿?” 冯东元顿时有点儿蔫儿了。 “有这儿事儿没有?” 冯东元悻悻地说:“有。” “操,反了他了!”白新羽说着就要站起来。 冯东元一把抓住他,“新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白新羽是真有点儿生气了,冯东元是他最好的哥们儿、战友,哪能这么让一个新兵欺负。 冯东元叹道:“不是他让我洗的,是这孩子……太浪费了,你知道吗,他不洗内裤和袜子,穿过一天直接往垃圾桶里扔,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哪能这么浪 费啊,都是新的呀,好好的呢。” 钱亮翻了个白眼,哀伤地说:“新羽,我真要被他气出毛病了。” 白新羽也一脸地震惊,“那、那你也不能……不是,人家浪不浪费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我是他们新兵班的班长啊。”冯东元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那好好的东西穿过一次就不要了,我真是接受不了,我看着难受,所以……”冯东元声音降了八度,扭捏地说:“我就给捡回来洗了……” 白新羽跟钱亮一样说不出话来了,最后他憋了半天,说:“部队不是整天宣传勤俭节约是美德吗,你就不会教育教育他?” “我教育了,他也答应改了,所以我这不是教他洗衣服呢吗。”冯东元认真地说:“每个人都有毛病,但只要肯改就行。” 白新羽无语地看着钱亮,钱亮一摊手,一副“怎么样,没办法吧”的表情。 冯东元笑着说:“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新兵营呆得挺开心的,就好像看到了一年前的我们,觉得自己终于成老兵了。” 钱亮也附和道:“成老兵了真的挺爽的,可以管人,还有那些新兵蛋子看咱们那敬仰的眼神,啧啧,太享受了。” 俩人给白新羽讲了讲新兵营的趣事,他们聊得很是开心,白新羽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和他们分开了,心里就万般不舍,不过大家都没提这茬,只希望在这几天里好好聚一聚。 晚上吃完饭后,白新羽去炊事班找了武清。 武清早听说了他通过选拔的消息,一见他过来,毫不意外地样子。 白新羽回想起自己临走前武清对他说过的话,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了那些话里的意思。 武清叼着烟,斜睨着他,“你小子真是让我意外啊,居然真的通过选拔了,而且这次居然一下子招了三个,通过能通过一两个都很不错了。” 白新羽笑道:“我其实是运气好,有两个强人帮着我,不然我绝对不可能通过。” “我猜也是,要不你凭你那两下子,跟我当初可差远了。” 白新羽高兴地说:“武班长,这次我的狙击技能派上大用场了呢。” “哦?”武清来了兴趣,“说给我听听。” 白新羽就把他们当时只剩下半个弹夹、情况危急,俞风城如何当饵,他如何射击的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光是回忆当时那种心跳加速、大脑却又意外 冷静地感觉,就让他热血沸腾,在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冷静地控制着手里的枪和自己的眼睛,瞄准、扣扳机,一气呵成,那种专注直接超越了肉体的痛苦,让他有种“非人”的体验,他很想再回味一次。 武清听完之后,笑着说:“不错,你有两下子。” 白新羽道:“主要是俞风城胆子大,他要是不去当饵,我也没那个底气开枪。” “胆子大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他的判断力很强,他早已经通过那个狙击手之前对你们的攻击,判断出那狙击手的水平有限,如果换做是我坐在直升机上,别说四个人了,就是十四个你们也一个别想跑,就你们这帮菜鸟,如果雪豹大队真的派他们那个水准的人来阻碍你们,你们很早就已经结束选拔了,所以俞风城看似冒险,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小子确实是雪豹大队需要的人才。” 白新羽呆了呆,“我还真没想到。” “等你参加完雪豹大队的新兵训练,这些你就都懂了。”武清弹了弹烟灰,“当然了,你也未必能坚持三个月,很多新兵都是在第一个星期的时候回来的,能坚持过一个星期的,再坚持过一个月那个坎儿,基本就能留下了。” “又是拼命折磨人是吧,很有雪豹大队的风格。” “嗯,往死里折磨。”武清轻描淡写地说,“训残了评伤残,训死了评烈士,好好加油吧。” 白新羽缩了缩肩膀,“班长,你说得好吓人啊。” 武清笑道:“吓唬吓唬你,这样你去了才不至于被他们吓倒,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你如果真的不合适,很快就会知道的,他们也不会勉强你,把你送回来就完了。但是你如果真的想成为一名在战场上能保护自己、能让战友放心把后背交给你的特种兵,你就必须达到他们的标准,一个不合格的兵会害死很多人的。” 白新羽道:“武班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武清瞪着他,“你都问了我多少问题了,还差一个?” 白新羽嘿嘿一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当时为什么想当特种兵呢?” “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实现军人的理想。”武清说完,自己笑了,“这么听着是不是有点儿假大空?这些都是我们宣誓的时候说得话,其实如果你没真的上过战场,你是很难体会这样的使命感的。我当初想当特种兵,根本没有那么崇高的信仰,我只是觉得,多好玩儿啊 ,我可以成为最牛逼的兵,用最好的枪、最好的装备、接触最机密的信息,光是雪豹大队这个名号打出去,我就与有荣焉,走路都带风,那个时候我是真年轻,跟你一样二十出头,气盛的很,我只是想过刺激的生活罢了。可是执行过几次任务之后……” 白新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武清抽了口烟,“我觉得这个你最好自己去体会。” “哎呀班长,你别吊人胃口啊。” “怎么说呢,当你看着被你救下来的那些同胞感激的表情的时候,当你把那些胆敢越过咱们国境线捣乱的畜生一个个斩杀的时候,当你因为惩奸除恶、保护良善而由衷地觉得自豪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你就明白你往死里训练是为了什么,你就明白你受的苦、承担的危险值不值了。” 白新羽一时确实体会不了那样的感觉,但他还是听得热血沸腾,在部队呆得久了,爱党爱国爱人民的教育天天听,周围全是这样的氛围,就算一开始觉得这些太官腔,可耳濡目染之下,人也就慢慢地跟着发生了变化,他也想惩奸除恶、保护良善,他也想自己学的一身本领,能真正派上用场。 武清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多少算我一徒弟,去了雪豹大队别给我丢脸,但是你也不许勉强自己,毕竟人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别为了这个真把身体搞坏了,总之,像个爷们儿一样尽自己的最大的能力就行。” 白新羽用力点点头,“武班长,我一定不给你丢脸!” 武清笑看着他,眼里有赞赏,也有羡慕,白新羽读懂了他的眼神,忍不住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对这个真男人的敬重,他心里暗下决心,他要成为一个像武班长这样的狙击手。 在三连的最后几天,白新羽没训练,把时间腾出来做了好多事,喂喂猪、除除草、去炊事班帮帮忙,他还给父母和他哥打了电话,不过不敢跟他们说自己要去当特种兵,最后,他给程旺旺写了封信。 他去传达室寄信的时候,值班的人给了他一个包裹和好多信,说他刚走的时候寄到的,白新羽一看,都是从库尔勒来的,肯定是那些学生寄的,他把几封信都看了,打算回去一一回复,最后他拆开了包裹,发现是陈晨寄来的,里面有一些库尔勒的零食、特产,还有一个信封,里面居然是一叠照片,翻了几张,全是他和俞风城的!仔细看这些照片几乎都是偷拍,简直跟狗仔队偷拍的明星照片似的,各种角度、各个场景,足有三十多张,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是陈晨 娟秀的字迹:白教官,祝你和俞教官幸福哟~白新羽看着照片上他和俞风城自在说笑的样子,心里一热,忍不住想,这谁家的俩儿子啊长这么帅,站一起真般配。 他把照片仔细收好了,打算等没人的时候给俞风城看看。 临走前一天的白天,许闯让他们三个去新兵连亮亮相、讲讲课,激励一下那群新兵蛋子。 那天不仅新兵连的兵都去了,还有一些老兵去凑热闹,看着台下呼啦啦地一群板寸脑袋,白新羽真有点儿打怵,毕竟他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 陈靖和俞风城说得都挺好的,言简意赅,白新羽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台下热烈而崇敬地目光。 轮到白新羽的时候,他把演讲稿攥在手里,有些紧张地在话筒前说了起来,前面说得都是一些不会出错的话,可说着说着,看着那些稚嫩的、英气的脸,他真的感觉自己回到了一年多前,短短十几月,他的蜕变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些新兵里,会不会也有老掉队的、很灰心的?就像当初的自己。 他把演讲稿塞进了裤兜里,轻咳一声,道:“说实话,我刚进部队的时候,可能比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素质都要差,我第一天晨训就迟到,连长警告我之后,我第二天又迟到了,被罚跑步,跑得我差点儿吐血。” 台下响起笑声。 白新羽也笑了笑,“头一个月的训练,我一直是得过且过的心态,老是想着怎么偷懒,所以我当时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一,后来听说训不好要去炊事班喂猪,我才开始认真训练起来,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我考核成绩差,最后果然还是被派去炊事班喂猪了。”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从那个时候起,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枪、想念起床号,我想当一个让人看得起的兵、合格的兵,我想回到连队,我就是抱着个目的,真正努力训练了起来,当你为某一个目标认真努力的时候,很多事自然而然就好起来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尊严和成功的喜悦,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时间有意义,我还想变得更强。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那些一开始在部队生活不顺畅的兵,你们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要空着手回去,竭尽所能地去做,一定能做好!” 台下掌声爆响! 坐在他身后的许闯和陈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挺拔的身形,就好像看到了他们营区内外随处可见的那些笔直 笔直地白杨树,在高远的昆仑山上迎风矗立,什么也压不弯它的脊柱,白新羽这时候转过了脸来,他明眸闪动、炯炯有神,俩人的目光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相望,那一瞬间,他们的心都狂跳了起来。 大会结束后,白新羽见到了那个被冯东元特别“照顾”的兵,个子很高,长得很好看,就是眉宇间一股桀骜之气,一看脾气就不太好,白新羽还特意去警告了他两句,他虽然表面上“是”来“是”去的,但好像也没怎么把白新羽说得当回事儿。不过有钱亮,有这么多兄弟在,也不可能真的让新兵骑到老兵头上来,其实他就是不舍得冯东元和钱亮,一想到要和他们分开了,总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可他知道这分开了就是分开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钱亮挺心酸地说:“真没想到咱们当了一年的战友就要拜拜了,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你没通过第二轮选拔又回来了呢。” 白新羽叹道:“你可真会说话,谢谢你啊。” 晚上,许闯给他们办了个欢送会,三连一共就百来号人,全来了,在食堂里给三人送行。 白新羽看着食堂墙上贴得气球、条幅,突然就想起了程旺旺退伍那天的事,他当时还感叹,程旺旺就这么走了,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却没想到,轮到的是他自己,当自己成为那个要离去的人的时候,心里更是五味陈杂。 来部队的这一年多,把他整个人生彻底改变了,他已经快记不得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子了,他只知道在这里他学到了从前二十多年都没学到的东西,改掉了从小伴随他长大的很多臭毛病,结识了一些好兄弟、好领导,看到了很多他从前根本不相信其存在的美好品质,比如正义、耿直、无私、血性,找到了自己积极生活的目标和意义。 尤其是,他还认识了俞风城,因为俞风城,他才知道对一个人真正动心是什么滋味儿,不是看着漂亮胸大就想睡,不是别人泡明星他就一定要找嫩模,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对俞风城从羡慕、嫉妒、欣赏、崇拜一直变成了喜欢,这感觉真是太深刻了,无论最终他和俞风城会怎么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一点点喜欢上一个人,最后发现自己已经收拾不回来了是什么感觉。 三杯酒下肚,白新羽哭了,接着很多人都哭了,白新羽抱着冯东元和钱亮,哭了很久很久,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回来看他们,一定要回来看他们。 第65章 他们是早上吃过早饭后走的,白新羽没让其他人来送,他这个人感情比较丰富,还容易哭,他也不想走的时候哭哭啼啼的,太有损他的形象了。 三人把行李放上车,最后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他们生活过的营区,然后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车刚开出去没多远,白新羽的目光瞟过后视镜,突然发现了什么,他猛地扭过头,就见三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出来,朝着他们的车齐刷刷地敬起了军礼,俞风城和陈靖也扭过了头去,看着他们的战友们越变越小的身影,心中酸涩不已。 白新羽心头一热,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赶紧扭过了身来,不敢再看了。 陈靖也转了回来,靠在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 白新羽抱住他的胳膊,哽咽道:“班长,咱们平时能回来看看吗?” 陈靖道:“很难吧,这里比较偏僻,不是飞机能直接到的。” 白新羽抽泣了起来,“我现在就开始想他们了。” 陈靖拍了拍他的背,“只要你记挂着他们,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 白新羽点点头,他又转向俞风城,抱着点儿希望说:“上次你舅舅为什么来这儿?是不是这附近经常有任务啊。” 俞风城摇摇头,“他是有事来找团头,就算有任务也不会告诉我们,以后如果我们也有了任务,更不可能让你有空探亲访友。” 白新羽使劲吸了吸鼻子,难受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俞风城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安抚地捏着他的掌心,那手宽厚温暖,让他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这次的分离,虽然也让他伤心,但跟一年多前他离开家时完全不一样,因为现在他身边有俞风城和陈靖,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东元、钱亮、旺旺哥、武班长,咱们一定会再见的! 团里派的车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他们在火车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到了乌鲁木齐,霍乔亲自开车来接的他们。 这时候没有外人,俞风城见到霍乔很是亲热,俩人勾肩搭背地上了车,说得全是家里的事,白新羽感觉连句话都插不上。 霍乔从后视镜看着陈靖和白新羽,笑着说:“这两天挺热的吧。” 陈靖点点头,“中午真热。” “这里气候比昆仑山好很多,毕竟是城市,好吃好玩儿的不少,有空我带你们四处转转。” 白新羽看着窗外的 风景,心情好了不少,他终于又回到大都市了,虽然他已经适应了昆仑山的偏远和贫瘠,但他始终还是更喜欢现代化的城市,他高兴地说:“我们平时有假吗?” “集训期没有,如果你们留下来,以后每个月有两天假。” 一听到还有放假,白新羽更兴奋了。 霍乔笑看了他一眼,马上浇下来一桶冷水,“前提是你能留下。” 白新羽干笑两声。 过了一会儿,霍乔到了个加油站加油,陈靖去上厕所了,霍乔下车前,对俞风城说:“风城,营区不让用手机,你现在给我姐回个电话,短信也行,你到底想躲到什么时候?” 俞风城郁闷道:“我不想让她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既然来都来了,她不能把你弄回去,但是你至少要打电话跟她说清楚。”说完,他关上车门,去付钱了。 俞风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扭头冲白新羽道:“把你手机给我,我手机在行李里呢。” 白新羽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他,“快没电了,你……” 他刚说完,电话在俞风城手里就响了起来。 那是个陌生号码,白新羽瞄了一眼,“谁呀。” 俞风城道:“我怎么知道是谁。”说完把手机还给了白新羽。 白新羽接了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娇滴滴地声音,“喂,是白少爷吗?你怎么一直关机啊,我打了好久呢。” 白新羽一愣,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但他又想不起来是谁。 车厢里很是安静,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传进俞风城耳朵里,他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白新羽感受到俞风城阴沉的目光,就想挂电话,但那样又显得太心虚了,他硬着头皮问:“请问你哪位?”说着把发声筒死死地贴着耳朵。 那女人说:“你不记得我了吗?”然后她说了一个名字。 白新羽听着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他不客气地说:“你是骗子吧。” 女人声音尖刻了一些,她加重语气道:“不是!大年十二那天在xx酒店,你真的忘了?” 白新羽一惊,一下子想起了那个跟他要包的女人,他是真的几乎忘了,电话他给出去了,但是她的他没存,他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接到她的电话,白新羽口气有些冷,“我在忙,回头说。” “等一下!”女人突然叫了一声。 本来白新羽把发声筒贴着耳朵,俞风城已经听不到声音了,但是这声实在叫得太响,白新羽被迫把电话从耳朵旁移开了,就在他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女人大声道:“我怀孕了!”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俩人的耳朵里,白新羽脸色骤变,俞风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深沉地盯着白新羽,紧绷的下巴线条泄露出他的情绪。 白新羽瞪着眼睛,冲着俞风城使劲摇了摇头,他重新接起电话,厉声道:“你他妈别胡说八道,我睡没睡你我不知道吗!” 女人凉凉地说:“睡没睡你还记得?你喝成那样。” 白新羽脸色发青,他感觉俞风城看他的眼神已经要吃人了,他怒道:“你他妈不就是想要钱吗。” “是啊,你给吗?” 白新羽刚要说话,俞风城劈手夺过电话,声音冷如寒冰,“我给你一个电话,你联系那个人。” “你谁啊?” 俞风城说了一个号码,然后威胁道:“你再敢打这个电话,一个字儿都别想得到。”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关了机,然后冷冷地看着白新羽。 白新羽气得脸通红,“我没睡她,我那天喝多了,我……” 俞风城用力把手机扔到了他身上,厉声道:“白新羽你这个傻逼!过年期间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没找任何女人,这个是什么东西?” 白新羽急着辩解道:“我那天跟朋友去喝酒,可能是他们安排的,我第二天醒过来就……我、我真没碰她。”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喝醉了吗?万一她怀的真的是你呢!” 白新羽心一沉,脑门儿上都冒出了冷汗,他虽然觉得自己没碰那个女人,可毕竟是失忆了一晚上,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万一…… 他的犹豫让俞风城更是怒火中烧,他伸长了手,一把揪住了白新羽的领子,恶狠狠地说:“我问你呢,万一真的是你的怎么办?”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她要是不愿意打,那只能生下来……” “放屁!你要这种女人生的孩子?” 白新羽都不敢看俞风城的眼睛,“……她只想要钱……所以应该……” “你他妈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嗯?你还敢骗我?” 白新羽急道:“我他妈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 俞风城还想说什么,却见陈靖和霍乔陆续回来了,便松开了白新羽的衣领,他看着白新羽,目露寒光,“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我来处理,但你要是再他妈让我发现这种事,我饶不了你!”说完狠狠推了白新羽一把,转过了身去。 陈靖和霍乔回到车上,没发现他们的异状,霍乔还问俞风城,“给你妈打电话了吗?” “手机没电了。” 霍乔把自己的扔给了他,“打。” 俞风城深吸一口气,给他妈拨通了电话,低声说了起来。 白新羽在后座呆坐着,脑子乱糟糟地一片,他是不相信那个女的真的怀了他的孩子的,但他就怕万一……而且他知道俞风城真的生气了,俩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关系紧张过,白新羽感到心情是前所未有地烦躁,没想到来到雪豹大队的第一天,迎接他的却是这种破事儿! 俩人一路上无话,到了营区后,霍乔和陈靖都觉出他们之间的怪异气氛了,下车后,陈靖悄悄地问白新羽,“你和风城吵架了?” 白新羽摇摇头,无力地说:“没有。” 陈靖看着他,欲言又止。 霍乔走过来搂着俩人的肩膀,“来,看看咱们新建的军营,大气吧。” 白新羽看着眼前的现代化军营,比起在昆仑山的营区,确实气派多了,可惜他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他一直在偷瞄俞风城,俞风城却看也不看他,一直冷着脸。 霍乔把他们带进去之后,迎面走来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肩章一毛二,过来冲霍乔行了个军礼,面无表情地说:“副队长,队长正找你呢。” “我这就去,这三个人是xx团来的,你给他们安排一下。”霍乔指着他道:“这是严强教官。”介绍完之后,转身就走了。 “严教官。”三人行礼道。 严强冷冷地看着他,打开手里的文件夹,输了一会儿,“陈靖。” “到。” “22号。” “呃?” 严强冷道:“你的编号,新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俞风城23号,白新羽24号。” “是!” “跟我来。”严强带着三人穿过操场,走进了一个宿舍楼,把他们领到一个空的宿舍里,“桌上那张纸,是这里的规矩,给我一条一条仔细背下来,你们需要知道的都在上面,没写的就是不 需要知道的,不要随便发问。” 白新羽皱了皱眉,心想这人态度怎么这么差劲啊,就算是中尉也不用这么拽吧,难道是天生脾气不好? 严强说完之后,扭身就走了。 三人站在宿舍里,一时都有些感慨。 这宿舍条件比他们以前的宿舍好多了,四张上下铺的床位,空间还挺宽敞,生活用品都准备齐全了,三人开始收拾起行李。 陈靖拿起桌上那张纸,喃喃读了起来。 白新羽边收拾东西边道:“班长,上面儿写什么?” “内容有点儿多,你得自己看,大致就是营区哪些地方不许去,平时要注意什么之类的。”陈靖皱了皱眉,“有些规矩有点儿变态啊,这怎么跟监狱似的,平时不准随便离开宿舍楼,不准随便跟人攀谈,不准叫人名字,只能叫编号?” 白新羽撇了撇嘴,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再加上俞风城一直冷着脸不说话,他感觉自己都要被冻起来了,他决定等俩人独处的时候好好跟俞风城解释解释。 由于不让随便离开宿舍楼,他们收拾完东西后,只能在宿舍里看书打发时间,直到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楼里响起了铃声,提醒他们去吃饭。 一整楼的兵都出来了,白新羽看了一下,人很少,可能不到30个,估计都是这一次从各个团召来的,这些兵看着都很利落,那种精气神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兵,能通过雪豹大队的初级选拔的,必然都是各个团的顶尖精英,白新羽感到压力有点儿大,不知道像他这样走运混进来的人多不多。他这时候多少有了些危机感,他很怕自己重蹈一年多前的覆辙,再次成为吊车尾,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得过且过了,无论他跟别人的差距有多大,他都会拼命地追上去。 来食堂吃饭的都是他们这个楼里的新人,有些性格开朗的,就开始和旁边的人聊天,刚说了没两句,严强进来了,背着手站在门口,厉声道:“不准随便跟人攀谈,吃饭时间不准说话。” 整个食堂顿时鸦雀无声,大家沉默地打上饭,沉默地吃了起来。以前在昆仑山的时候,白新羽最喜欢的就是吃饭时间,不仅可以休息,还能趁机跟战友吹牛聊天,一大帮人一起吃饭,会吃得特别香,可是这里完全没有那时候的气氛,吃个饭都好像被人监视着,让人倒尽了胃口,白新羽不仅怀念起他们每次吃饭前背的锄禾日当午,这个地方好像没什么人情味儿,他越来越怀念三连了。 吃完饭后,他们回到宿舍继续发呆,然后在八点多的时候分批去洗澡。 陈靖准备好东西,“风城,新羽,你们去不去洗澡啊?” 白新羽刚要说话,俞风城就淡道:“我们下一拨去。” 白新羽把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陈靖看了看他们,“好吧,那我先去了。” 陈靖走后,俞风城斜睨着白新羽,“你这一天都想找机会跟我说话,你现在说吧。”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我想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那女的是打错电话了?”俞风城危险地眯起眼睛,“白新羽,你当我是傻逼吗?” “我那天跟朋友去喝酒,我后来喝醉了,他们就给我安排了一个……”白新羽感到有些难以开口,他和那些酒肉朋友之间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儿了,“贴心”地送对方一夜风流,是很够朋友的表现,那帮人肯定觉得自己在部队憋坏了,好意犒劳他一下,没想到就出事儿了。 俞风城冷笑,“真体贴啊,他们给你安排了几个啊?是不是一天一个啊。” 白新羽急道:“不是,我那天是真醉了,我第二天醒过来一点射过的感觉都没有,我觉得我没碰她……” “你觉得?那万一你碰了呢?”俞风城一步步逼近白新羽,“你答应过我不会跟别人乱搞的吧?白新羽,你敢耍我,你找死是不是?” 白新羽被俞风城的表情和眼神威慑得后退了一步,他心里的小火苗也直往上冲,“你他妈听不听人说话啊,我喝多了!这怪我吗!” 俞风城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你那些朋友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你们出去喝酒不叫女人?今天一个女人电话打到新疆来让你负责,然后你让我相信你没睡过她?”俞风城眯起眼睛,“换做你,你相信吗?” 白新羽额上冒出了冷汗,俞风城说得没错,换做他,他也不信…… 俞风城一把把他推倒在了床上,目光深邃而冰冷,“白新羽,我说了,这件事我来解决,你不准再管了,我可以饶过你这一次,可你要再让我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我绝对让你后悔!” 白新羽呆滞地看着俞风城拿上自己的东西,大步离开了宿舍,他留在原地,怔愣了很久。大概是他大脑不够用,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问问俞风城,究竟是凭什么质问他的,俩人又是什么关系?白新羽以为看到俞风城吃醋,自己应该高兴一下,可他一点儿 也高兴不起来,他说不清楚俞风城把他当成了什么,飘忽不定,若即若离,有时候似乎很在乎他、处处帮着他,有时候又能毫不犹豫地抛下他,他已经被俞风城弄得脑子乱七八糟的了,而俞风城却自始至终都很清醒,把他拨弄着原地打转,他明明知道自己越来越处于不利地位了,可发现的时候,好像什么都已经晚了。 第二天,他们的训练依然没有开始,大家都百无聊赖地呆在宿舍里,他们对这个营区、对雪豹大队有太多的疑问,可惜却没有人能给他们解答。 下午的时候,门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他们的门被敲了两下,然后直接粗暴地推开了,严强站在门口,放肆地打量着他们。 三人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玩儿手机游戏,均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门口,严强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帽檐压得低低的,手里拎着行李,显然也是个新人。 严强道:“这个兵分到你们宿舍了,编号27,最后一批新人已经到了,明天开始正式训练。”说完他就走了。 门口的男人拎着行李走了进来,因为白新羽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玩儿游戏,他懒得转身,就倒仰着脖子看着新来的人,那是个很高大的男人,看着好像跟俞风城差不多高,白新羽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双笔直的长腿。 那人脱下帽子,露出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蛋,他长了一对桃花眼,冲着三人微微一笑的时候,说不上的风流倜傥。 白新羽愣了愣,心想军营真是出帅哥啊,他最讨厌自己身边有长得比他帅的了,为了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他脖子仰得过头了,肩膀下的枕头一滑,整个上半身跟着往地上滑去,他大叫了一声,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撞得眼冒金星。 俞风城皱起眉,上去把他拎了起来,“你白痴啊。” 那人看着白新羽,哈哈笑了起来,眼睛微微弯了起来,看上去非常迷人。 白新羽郁闷地揉着脑袋,“靠,不能摔出毛病吧。” 陈靖摇了摇头,对那人说:“我叫陈靖,这是俞风城,那是白新羽,我们以前都是侦察连的,我们三个的编号分别是22、23和24。” 那人笑道:“我叫燕少榛,以前是侦搜连的。” 白新羽注意到他的肩章,是个中尉,没想到尉官居然也跟他们一样是新人。 燕少榛注意到白新羽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肩章,“怎么了?很意外?” 白新羽尴 尬道:“呃,不是。” “雪豹大队牛人多得是,我算不了什么。”燕少榛伸了个懒腰,“坐了一天车,累死我了。”他冲白新羽道:“我的床位是在你上面吗?” 白新羽点点头。 燕少榛眯起眼睛笑了笑,“不错,上铺下铺的,要彼此多多照应了。”燕少榛说着朝他伸出了手。 白新羽一下子想起了冯东元,当初冯东元就是因为睡在他上铺,才会和他走得额外近,否则凭当初他那股全班不待见的劲儿,冯东元应该也不会主动搭理他吧,因为冯东元,他对这个即将要睡他上铺的哥们儿有了额外地好感,他忙伸出手和燕少榛握了握,笑着说:“那是肯定的。” 第66章 他们正好在宿舍里憋得无聊,就聊起了天,燕少榛是他们团唯一一个通过初级选拔的。问到燕少榛那个团的选拔方式时,跟他们的其实大同小异,考验人体能、战斗力的同时,也额外考验人的意志力。 只是,说到选拔,白新羽脸上掩不住地痛苦,而燕少榛用的形容词却是“刺激”、“好玩儿”,眼里都闪烁着兴奋地光芒,白新羽听着他们的选拔内容,再看看燕少榛的表情,心想这人好像有点变态。 陈靖问道:“你知道这次一共选上来多少人吗?” “28个。”燕少榛道:“这次算是多的。” 白新羽心想,他们军小十万人,虽然不是每个团都会送人参选,但选出的这28人,肯定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了,一想到自己是其中一员,白新羽就有点儿得意,但得意地同时,也止不住地一阵阵心虚,他感觉自己就像乔装打扮混进松鼠群的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发现他没有骄傲的大尾巴。 他们聊天的时候,俞风城一直没怎么说话,偶尔插上两句,也是不咸不淡的,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俞风城一直就没给白新羽好脸色,白新羽心里憋屈,但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他也挺心虚的,俞风城能帮他解决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这事儿如果没有俞风城,他只能找他哥,他不想自己刚刚在他哥心目中好转起来的形象又给一巴掌打回原形。 他们早早就休息了,但晚上都有些难以入眠,明天就要开始训练了,不知道有多少挑战在等着他们。 第二天天刚亮,起床号的声音响起,四人利落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以最快地速度穿好衣服,冲下了楼。 不愧是各个团选出来的好兵,从起床号响起到28人全员到齐列队,花了不到三分钟时间,每个人看起来都精神抖擞,中国军人矫健骁勇、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在他们身上一览无遗。 召集他们集合的是严强,严强把他们领到了操场,那里有两个人在等着他们,一个是霍乔,另一个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材高大健壮,小麦色的皮肤、刚毅地脸庞、炯炯有神地双眸,让这个男人看上去悍勇精练,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浑然一股威武地气质。 白新羽注意到他的肩章是两杠三星,是个上校,白新羽当兵一年多,只在那次的全团比武大会上见过校官,那是他们的副师长和团长,这个男人这么年轻就比他们团长军衔还高一级,应该就是雪豹大队的队长了吧,雪豹大队直接隶属军区,难怪这里的高级军官 满地跑,白新羽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军衔地列兵。 那个男人开口说话了,声音铿锵有力,“我是雪豹大队队长韩卓,你们是雪豹大队第31期实习兵,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不管以前是军官还是士官,是炮兵还是步兵,来到雪豹大队的训练场,你们不再有军衔和兵种的分别,你们将被一视同仁地对待。雪豹大队的训练强度,是你们在普通部队想象不出来的,因为我们是特种兵,什么是特种兵,就是能别人所不能,永远最危险、永远最玩儿命、永远最牛逼!坚持不住的随时可以退出,能通过考核留到最后的,才有资格成为西北第一虎狼部队的一员。废话不多说,训残了评伤残,训死了评烈士,全员立正、向左转,十公里开胃菜,跑——” 28人跟着韩卓和霍乔地摩托车跑了起来,早上空腹十公里,即使是对习惯了高强度训练的兵来说也不是件轻松地事儿,不过能通过选拔的兵,都对雪豹大队变态的训练方式早有了心理准备了,他们一声不响地跑着,十公里下来没有一个人掉队。 跑回操场后,他们快速集合,白新羽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居然一点儿也没落后,他不仅有些窃喜,也许他的实力差距跟其他人并不那么大。 晨跑完后,他们去吃早餐了,早餐过后一个小时,开始第二轮地负重十公里越野。这样的训练量在普通部队要均摊到三天,他们则只有半天时间,负重十公里跑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实习兵体力的差距开始显现出来了,白新羽观察了一下,俞风城、燕少榛是体能最好的那一批,陈靖稍次,但依然在中上游,而他自己果然是最差的那一批,很快就落在了后面,只是现在没有人会拉着他、或者代替他跑,他也不再是那个需要处处寻求依靠的白新羽,他现在要做的不是让俞风城陈靖慢下来等他,而是自己追上去。 十公里跑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开始不行了,韩卓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严强开着边三轮摩托车,霍乔翘着二郎腿坐在座位里,嘴里叼着棒棒糖,车上放着摇滚乐,自己还跟着哼唱,和旁边跑得要死要活的实习兵一比,简直欠揍至极。 正午烈日当头,新疆的夏天太阳简直能把人烤化,实习兵们不同程度地感觉到皮肤要烧起来了,那是晒伤的前奏,他们汗流浃背、跑步鞋都是湿的,硬是咬着牙跑下了十公里。 回到操场的时候,一群人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全都疲累不堪。 霍乔关掉摇滚乐,跳下了车,笑着说:“怎么?这就觉 得累了?前三天只是让你们适应一下,强度不会太高,好了起来了。” 白新羽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从行军包脱了下来,顿时感觉衬衣都黏在了身上,他用手一拧,哗哗地淌水,那可都是汗啊。 霍乔道:“已经错过午饭时间了,那就正好别吃了,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休息,然后我们进行下一部分的训练。” 白新羽心里骂道,去你大爷的正好别吃了,老子好想吃啊。不过他知道,这顿饭霍乔是怎么都不会给他们吃了,休息了十分钟后,霍乔就把他们领到室内的搏击场,开始两两对练格斗。 分组的时候,白新羽故意远离了俞风城,他觉得按照俞风城的性格,这要是逮着机会了,肯定要趁机教训教训他,他才不触那个眉头呢,他打算去找陈靖,但见陈靖已经顺便跟旁边的人对练起来,白新羽正打算随便抓一个,燕少榛走了过来,“新羽,咱们俩来吧。” 白新羽笑道:“来。” 那搏击场面积很大,28人两两对立地站成两排,霍乔一声令下,他们大吼一声,带着一身没干的汗水冲向了对面的战友,开始了自由格斗。 白新羽的格斗成绩一直都比较一般,对付外面的小混混当然还是高手,但是放到部队里就不怎么样了,初级选拔完全没考核到这方面,否则他恐怕早就被淘汰了。 燕少榛的动作非常快,这人跟俞风城一样,虽然身材高大,但是意想不到地灵活,白新羽只觉眼前一花,燕少榛拳头带起的风已经先一步拂到了他脸上,他矮身一躲,下盘稳扎,用肩部去撞击燕少榛的胸口,燕少榛侧身闪避,白新羽肩膀擦过他胸口,有些火辣辣地疼,他一把抓住了的胳膊和肩膀,猛地往后一带,白新羽的身体被他彻底扭转了过来,眼看就要被他按倒在地。 白新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借力脱开他的控制,结果燕少榛先一步识破了他的意图,脚下一绊,白新羽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白新羽甩了甩脑袋,燕少榛笑了笑,朝他伸出手,白新羽抓着他的手腕站了起来,不服气道:“我刚才没准备好,再来。”说着,长腿一扫,直取燕少榛的脑袋。 燕少榛身体一矮,轻松躲过,下蹲的同时右腿也在地上一扫,朝白新羽的脚踝踢起,白新羽飞出的那脚还没收回,只能有些狼狈地往后跳去,燕少榛揪准机会,又补一脚,正好踢在他小腿上,他身体一偏,咣当一身又趴在了地上。 燕少 榛蹲在他旁边,笑着说:“这回准备好了吗?” 白新羽有些郁闷地瞪着燕少榛,他错了,这个人除了睡在他上铺,跟冯东元小天使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燕少榛抓住他的胳膊,把从地上拽了起来,“再来。” 白新羽原地跳了跳,放松了一下身体,握紧了拳头,大喝一声,朝燕少榛攻去,燕少榛偏头避过他的拳头,身体一转,后背贴着白新羽的后背,俩人就跟黏在一起似的,白新羽往哪个方向转,燕少榛也跟着转动,白新羽心里一慌,知道又要不好,果然,燕少榛反手搂住了他的腰,用力一捞,白新羽整个人被他从背后捞了过来,抓着肩膀又往地上按去。 白新羽气坏了,这一次,他及时抓住了燕少榛的手臂,抬脚往燕少榛的膝盖弯处勾了一下,燕少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身体也跟着白新羽往地上坠去。 砰咚一声,俩人双双摔倒在地,燕少榛高大的身材直接摔在了白新羽身上,白新羽闷哼一声,被他压得眼冒金星,但他迅速地用一只胳膊夹住了燕少榛的脖子,拳头朝着他肚子捶去。 这一拳打中了!白新羽兴奋地差点儿叫出来,可还没等他高兴,他的手腕已经被燕少榛捏住了,燕少榛的爪子跟铁钳子似的,捏得他手脖子都快断了,他越是疼,越是不肯放开夹着燕少榛脖子的手臂,就在俩人在地上翻滚纠缠、僵持不下的时候,白新羽一睁眼,正好对上了霍乔戏谑地眼神。 白新羽一下子傻眼了,浑身顿时泄力了。 燕少榛趁机把他两手按在地上,人也跟着坐在了白新羽肚子上。 他们抬头一看,周围已经为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指着他们哈哈直笑,白新羽脸一阵发烫,回想一下子自己刚才那么耍赖的打法,果然闹笑话了,他是感觉燕少榛在捉弄他,有点儿生气了,要不然也不会忘了他们是在格斗,而不是流氓打架,靠,又丢人了。 霍乔摸了摸下巴,“你们这是干什么?小孩儿抢糖吃?” 周围一阵窃笑。 白新羽尴尬道:“激动了。” “起来。” 燕少榛耸了耸肩,站了起来,并把白新羽也拽了起来,白新羽看着燕少榛脸上的笑容,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刚想说什么,一扭头,却正对上了俞风城阴沉地目光。 白新羽心里一沉,俞风城那表情和眼神怎么看都不善,要说这人真他妈小心眼儿,都解释多少回了是自己喝醉了 ,这么几天了,还怄气呢,白新羽也懒得搭理他,冲燕少榛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儿急了,以后绝对不这样了。” 燕少榛笑了笑,“没关系,你挺有意思的。” 俞风城把燕少榛玩味地表情一一收进了眼里,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他总觉得那一瞬间,燕少榛看白新羽的眼神不太对劲儿,白新羽这个傻子不会又无知无觉地给他招麻烦吧。 接下来的训练,燕少榛不那么咄咄逼人了,白新羽也不胡来了,俩人过招拆招,练得很顺利。 到吃晚饭的时候,被折腾了一天的实习兵们已经累得四肢直打颤了,严强一声令下解散,他们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冲去厨房,胡吃海塞起来,其实今天的训练强度比起选拔的时候还要大,只不过有充足的食物来支撑体能的消耗,跟选拔时候那窘困的境地是无法同日而语的。 吃完饭后,他们又休息了一个小时,然后是这一天最后的十公里跑。 跑完十公里回到宿舍,很多人躺床上就不动了。 白新羽感觉自己一身臭汗、皮肤又油又黏,难受得要命,实在应该洗个澡,可是他完全不想动,只能躺在床上轻声哼唧。 陈靖拍了拍他的脑袋,“新羽,起来吧,咱们去洗个澡,要不这大夏天的,晚上睡觉多难受。” 白新羽抬起头,抓着了他的胳膊,“班长,你背我去吧。” 陈靖粗暴地拍了下他的脑袋,“背不动,别耍赖,起来。” 白新羽哀嚎一声,“好累啊,一天跑了30公里。” 燕少榛道:“这才是刚开始而已,你听副队长说了吧,前三天是为了让我们适应,我觉得还挺好适应的。” 俞风城讽刺地嗤笑一声,燕少榛挑了挑眉,虽然俞风城什么也没说,但那声嗤笑总好像是嘲笑他的,他不禁多看了俞风城一眼。 俞风城假装没看见,起身去把白新羽的上半身从床上拖了起来,“走,去洗澡。” 白新羽跟没长骨头似的,身体向后弯成120度的弧线,抱住了俞风城的腰,他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心虚地看着俞风城,撒娇道:“你背我吗?”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有些哭笑不得。 白新羽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期待地看着俞风城。他从小到大,做错了事后最管用的一招就是撒娇,这招无论是对他爸妈还是他哥都管用得不得了,只要豁出去脸不要,使劲 认错耍赖,到最后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不知道俞风城吃不吃这套。 俞风城捏着他的脸,“起来。” 白新羽见他脸色稍有缓和,赶紧趁胜追击,紧抱着俞风城的腰,拿脑袋蹭着他结实的腹肌,“你背我吧,你背我吧。” 燕少榛有些吃惊地看着俩人,陈靖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白新羽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能耍赖,最常耍赖的对象就是他和冯东元,而且从来不为此脸红,他和很多兵一样,都是第一个知道一个男人也能把撒娇这项技能用的炉火纯青的。 俞风城把白新羽整个人从床上拽了起来,“立正,站好。” 白新羽嘻嘻笑了起来,一下子跳到了俞风城背上,紧紧搂着他脖子,“我就知道你背得动。” 俞风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真的背着白新羽朝门口走去。 陈靖拽住白新羽的领子,“行了你们两个,要是这么出去被严教官看着了,你们今晚还想睡觉吗。” 白新羽终于跳了下来,心情大好的样子,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们洗澡去了。 白新羽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和俞风城一起洗过澡了,因为离开新兵营之后,宿舍条件比较好,不需要抢时抢点地洗澡,随时都可以去,他还记得第一次和俞风城集体洗澡时,自己看着俞风城的大丁丁发呆时的窘迫,现在想想俩人的关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坦然地面对俞小兄弟。 脱光之后,白新羽匆匆跑到莲蓬头下冲水,俞风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站在他旁边。 白新羽扭过脸去,正对上俞风城深邃的眼睛,隔着水帘,似乎更加焕发着魔性般的光辉,他想控制自己的目光,可就像当时一样没控制住,顺着俞风城结实的胸肌,一路看到平坦的八块腹肌,最后是两腿间那蛰伏着的傲然的器具,上一次他们做爱,还是在库尔勒军训的时候,虽然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但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白新羽喉结上下鼓动着,脑海中顿时涌现了很多绮丽的、淫乱的画面,他的思维开始朝着不纯洁地方向发展,他赶紧把身体钻尽冷水里,要是在这里站起军姿,他的脸可就丢尽了。 俞风城把白新羽浑身上下肆意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转过了头去专心洗澡,澡堂里人很少,俩人以为谁也没发现他们的异态,但那些暧昧地眼神的交汇,都被他们侧后方的燕少榛不经意间收进了眼底,燕少榛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露出了一个难以捉摸地笑容 。 晚上睡觉的时候,今天洗澡时看到的俞风城那修长矫健的身体,一直在白新羽脑中挥之不去。在准备选拔和选拔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脑子里根本没有功夫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今天累了一天,本来也不该有这种念头,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又有些蠢蠢欲动,俞风城就睡在他对面的床上,但是俩人隔着至少有一米多,根本够不着对方,白新羽很是想念新兵营那一翻身就能翻对方床上的基情床位,如果是那个时候,俞风城趁半夜把手伸进他被子里,俩人屏住呼吸,不发出半点动静,沉默却又激情地做着那些让人兴奋难耐地事,那该是多么美妙……白新羽想着想着,就觉得下腹部有一丝胀痛,他吓得赶紧缩起了身体,干脆在脑子里背起了武器参数,好不容易才把身体里逐渐升温地渴望给压制了回去。 第二、第三天的训练跟第一天基本一致,只不过在逐渐地加量,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白新羽一觉醒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浑身酸痛,胳膊腿儿好像都不是他的了,一下地脚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他能坚持三天不掉链子,他觉得自己实在低估自己了。 第四天的时候,他们负重越野的强度已经达到了负重35公斤20公里跑,几乎就等于背着一个人在身上,行军包里装的是大铁锭、转头,他们的肩膀上垫着厚厚的棉垫,但肩带还是把他们的肩膀磨得红肿破皮,不过四天时间,白新羽就跑坏了一双鞋。 霍乔说过,雪豹大队的第二轮选拔,头一个月就是纯粹地体能训练,要从第二个月开始才会有军事知识和作战技巧方面的学习,因为能熬过第一个月,才有可能留到最后。 能够通过初级选拔的,都是意志坚定的人,谁也不会轻言放弃,但是这样超高强度的训练坚持了一个星期后,还是有两个兵因为实在承受不住而选择了放弃。 那两个兵离开的那天,剩下的26个人都在楼上看着他,看着离开的俩人朝他们挥手,脸上没有沮丧或失落,反而是释然和解脱。 白新羽当时就想,如果没有坚定地信念,有几个能熬过这样可怕的训练?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强,不仅强在体魄,还有一颗坚韧不拔地心,跟他们比起来,自己有什么呢?自己的信念又是什么呢? 他看着俞风城,心脏微微地泛起了酸意。 第67章 他们的主教官霍乔和辅教官严强,这两个人一个是笑面虎,一个是冷面狼,不过要说哪个更可怕,似乎还是霍乔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更强一些。严强人虽然比较严肃,但接触久了,看得出他还有人性,而霍乔总是谈笑风生间,把他们往崩溃的边缘操练,他们经常祈祷霍乔大魔王不出现,那样的话,这一天就会稍微好过一些。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四人拖着脚步回到宿舍,累得都不想说话了。 白新羽对陈靖道:“班长,咱们互相按摩吧,我怕我腿明天动不了了。” 陈靖点点头,“好。”他坐到床上,拍打、揉按着白新羽的大腿肌肉,白新羽疼得直抽气,呜咽着说:“听说才过了10天?” 陈靖苦笑道:“嗯,还有50多天。” 白新羽顿时觉得人生一片昏暗,“班长,你还撑得住吗?” 陈靖道:“还可以,既然来了,我也没打算回去。” 白新羽不说话了,没错,来都来了,谁都不想回去,其实跟面子关系不大,大部分人只是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他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的目光悄悄朝对面的床飘去,俞风城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按了一会儿,俩人调换过来,白新羽给陈靖按摩起来,燕少榛从床上跳下来,凑到俩人身边,“我身上也酸得难受,有没有人给我按按啊。” 白新羽刚想说俞风城,但又想起俞风城和燕少榛之间总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抵触气氛,说是敌意算不上,但周围人都能感觉得出来这俩人不太对付,也许是他们都太优秀,多少有些竞争的意思,又谁也不服谁。白新羽自觉和燕少榛关系还可以,就道:“我一会儿给你按。” 他话音一落,俞风城就睁开了眼睛,机械地转过了脸来,对燕少榛凉凉地说:“过来,我给你按。” 燕少榛微眯起桃花眼,“真的啊,那我不客气了。”说完过去往俞风城的床上一趴。 俞风城抓起他的胳膊,用力往后拉扯,燕少榛闷叫一声,扭头看着俞风城,目光犀利,俞风城淡道:“怕疼还按摩干嘛?” 燕少榛咧嘴一笑,“不疼,你继续。” 俞风城用膝盖压着他的后背,把他的肩膀用力往后扳,那个动作是放松肩颈压力的,固然有效,但一般按摩师都会循序渐进,不会像俞风城那样一开始就下狠手,把燕少榛疼得脸发白,但又强忍着不说,他咬牙道:“挺有劲儿啊 。”说完一把抓住俞风城的手腕,“换个地方吧”,他的手暗中使劲儿。 俞风城笑着露出一口森白地牙,“彼此彼此。” 白新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和陈靖眨巴着眼睛看着俩人暗中较劲儿,均闹不明白他们怎么了。 俩人那架势似乎快要掐起来了,陈靖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去洗澡,还有谁去?” 白新羽摇摇头,“我不想去了。” 陈靖上去把俞风城和燕少榛分开了,“风城,去不去?” 俞风城道:“不去。” 陈靖拽着燕少榛,“少榛,咱们去吧。” 燕少榛转了转酸痛的胳膊,冷冷地看了俞风城一眼,“走吧。” 俩人离开之后,白新羽莫名其妙地看着俞风城,“你们俩怎么回事儿啊?又没什么仇。” 俞风城朝他招手,“过来。” 白新羽走了过去,俞风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倒在了床上,白新羽的心脏怦怦直跳,眼看着俞风城俯下身来,吻上他的嘴唇。 他们好长时间没有温存过,不是不想,实在是没时间没空间,好不容易能有一个独处的时候,白新羽也不想浪费大好时机,勾住俞风城的脖子,细细地吮吻着那柔软的唇瓣,这个吻实在甜蜜醉人,好像一天的疲累都在那温柔的唇舌缠绵里化为乌有了。 俞风城抚摸着他的脸,轻声道:“还撑得住吗?” 白新羽嘿嘿一笑,“撑得住。”离开就见不到俞风城了,就冲这个他也会撑住。 俞风城侧躺一旁,把他抱在怀里,“撑下去,我不想见不到你。” 白新羽心脏一颤,小声道:“真的吗?” 俞风城亲了亲他的额角,“要是一下子看不到你,我肯定不习惯……” 白新羽心里痒痒的,他其实一直想问问俞风城心里到底对他是什么想法,可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依然是那么孬,就是问不出口,虽然他不确定俞风城对他有几分心,但至少他知道,俩人之间是有感情的,他喃喃道:“嗯……要是看不着你,我也挺不习惯的。” 俞风城满意地点点头,俩人都累得不想动,就算现在给他们私密空间,也没体力做爱,他们就那么安静地搂抱着,躺在床上享受片刻的温存。 就在白新羽昏昏欲睡的时候,俞风城突然说:“你能不能跟那个燕少榛保持点距离。” 白新羽奇道:“为什么?” 俞风城哼了一声,“我烦他,” “你为什么烦他?”白新羽贼笑道:“你是不是嫉妒了,他确实能力挺强的。”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 “靠,多新鲜啊,我天天夸班长,夸东元,你还不是天天当着我面儿夸霍乔,成天‘我小舅’这,‘我小舅’……” 俞风城翻身压倒他身上,嘴角噙着一抹邪笑,“你是皮痒痒了还是欠操了?” 白新羽看了眼墙上的钟,陈靖和燕少榛最多十分钟就回来了,他咽了咽口水,“你别胡来啊。” “什么叫胡来?”俞风城抚摸着紧实的腰线,“难道你不想做?” 白新羽哼道:“你要是承认自己五分钟就射,你就来。” 俞风城照着他嘴唇咬了一口,哑声道:“你不知道我多持久吗?” 白新羽心想,我他妈就是知道,所以才怕你真的发情啊。 俞风城惩罚地捏了捏他的腰,霸道地说:“总之你不准跟燕少榛太要好,别问我原因,就是不准。”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管得真宽。” 俞风城隔着裤子抓住白新羽的宝贝,用力搓了搓,反问道:“我不能管?” 白新羽身体一颤,“别……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俞风城舔着他的嘴唇,“五分钟够不够你射出来?” 白新羽怒目而视,“必须不够。” “那咱们试试。”俞风城说着就要把手伸进他裤子里。 白新羽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虽然他确实挺想舒爽地射一次,但眼下的情况太为难了,要是射了,显得他肾虚,要是没射……陈靖和燕少榛回来了他可怎么办啊,还是一开始就别挑逗起来比较好。他快速推开俞风城,从俞风城身子底下钻了出去,跳回了自己床上。 俞风城也没为难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白新羽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俞风城侧躺在床上看着他,声音充满磁性,“真想跟你一起睡。” 白新羽脸一热,“你发什么神经呢。” 俞风城邪邪一笑,“等选拔结束后,我一定会操你一整天、一整夜,让你第二天连床都下不了。” 白新羽缓缓朝他竖起一根中指,“我明 天就未必下得了床,谢谢你伟大的小舅。” 这时,陈靖和燕少榛回来了,俞风城深深看着白新羽,伸出舌头,缓缓舔了舔嘴角,然后转过身去睡觉去了,白新羽却被他充满欲念的双眸给穿透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陈靖在俩人之间看了个来回,微微蹙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从那天起,白新羽感觉俞风城和燕少榛之间的较劲儿越来越明显了,无论做什么训练,都要争出个先后,部队里是提倡这种力争上游的精神的,所以霍乔看得特别开心,而且由于俩人的较劲儿,也激励了一部分人更加努力,只有白新羽觉得俞风城的目的不单纯,他心里都有点儿同情燕少榛了,人家何其无辜啊。 三个月的训练过去了一半,果然如霍乔所说,如果能挺过第一个月,基本就能习惯这样的训练量了。当他们开始加入军事知识课程时,白新羽发现,最难熬的时候居然已经过去了,而这一个半月里,原来的28人剩下了22个。其实就如同当时的初级选拔那样,很多人抗过了最可怕的毒气室,但一听到还有那么多任务,从心理上放弃了,其实只要再坚持一下,胜利就在不远处等着,白新羽就是抱着这样的心里,哪怕每天都累得跟死狗一样,也没有放弃,不过,能不能真正留下,还要看最后的考核成绩。 第二个月的下旬,开始了武器训练,雪豹大队的射击训练让白新羽大开眼界,他见到了好几样普通连队根本摸不到的高级武器,训练标准非常严苛,就连白新羽这个从前的枪械全能都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他平时在训练中并不出彩,总是在中下游徘徊,但在射击场上扳回了不少分数。 这天,霍乔告诉他们要进行一次实战演习,演习地点设在市郊一个烂尾楼里,22人分成敌对两组,在烂尾楼里抢夺一个目标物。 他们全副武装,被拉到了演习地点。 白新羽看着自己的一身装备,摸着手里装了空包弹的95狙,开始止不住地兴奋,他现在像极了电视电影里那些威武的特种大兵,马上就要去执行一场绝密的任务,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和敌人殊死搏斗,那画面光是想想就叫人热血沸腾,对于男人来说是有别于性以外的高潮。 下了车后,他们临时抽签分了组,俞风城和陈靖被分到甲组,白新羽和燕少榛被分到了乙组,他们的胳膊上系上了不同颜色的彩带,按照组别列队完毕后,俞风城看着白新羽,眼神有些复杂。 霍乔背着手,朗声说着演戏规则 ,“这个废旧小区一共有七栋商品楼,你们要寻找的目标物就在这七栋楼的某一个房间里,它非常显眼,只要你们找对了房间,一眼就能看到,结束演戏有两个方式,第一,一组杀光另一组全部人员,第二,一组成员活着将目标物带到我面前,第三,超过两个小时,以上两条都没有实现,那就算你们全员阵亡,作为处罚,明天训练照旧但是不准吃饭!”霍乔环视众人,“听懂了没有!” “是!”22人声如洪钟。 “现在给你们30秒寻找掩蔽物,听我口令。” 俞风城和燕少榛自觉担负起了组长的角色,带着组员快速分别钻进了一栋楼里,半分钟后,霍乔在车上拿着喇叭大喊,“演习开始!” 燕少榛带着组员商讨作战计划,他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图,“这个小区商品楼分布呈u型,其中中间的4号楼是最高的,是狙击手必争的制高点,新……24号,你需要前往4号楼强占狙击位,我随行掩护你。” “是。” “剩下九人分4队,1、2、3队每队两人,搜索5、6、7号楼,没有目标物则马上通知我,并且撤离,4队三人,由9号带队游击对方,并且防止对方先发现目标物带回目标地,现在解散。” 燕少榛分派好任务后,众人领命开始行动。他和白新羽朝着4号楼跑去。 俩人一路跑跑停停,很快就跑到了4号楼和5号楼之间的草丛出,那里野草疯长,很适合隐蔽,俩人匍匐着朝4号楼爬去,不远处的草坪闪过一个人影,俩人立刻翻滚进掩体,枪声响起,子弹擦边而过。 燕少榛道:“我掩护你,你跑到4号楼门口的立柱那里。” 白新羽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七八米,他点点头。 燕少榛半蹲起身,猛地窜出了草坪,一边蹲着往另外一个草坪小跑,一边朝着对面射击,同一时间,白新羽一步冲了出去,快速地朝着立柱跑去,子弹几乎追着他的脚后跟儿打来,激烈的枪声不绝于耳,那短短的几秒钟让他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化作一道墨绿的影子,冲进了4号楼,跑到立柱后面后,他立刻抬枪朝对方射击,不需要长时间的瞄准,他对目标的射击准确度仿佛已经深入了骨髓,他的大脑能在第一时间根据对方的位置做出最有利的判断,他的胳膊一刻也不懈怠地抬到了最合适的角度,枪口对准了最精确的那一点,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对面一 缕白烟冒起,22人,出局一人。 燕少榛趁此机会,也快速跑到了白新羽身边,他激赏地看了白新羽一眼,“干得好。” 白新羽和他用力一击掌,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走,上楼。” 俩人快速地跑上楼,为了抢占狙击制高点,他们没有时间搜索目标物,一口气冲上了八楼,顺着梯子爬上了八楼,楼顶的平台空无一人,白新羽兴奋地在无线电里说:“兄弟们,狙击位是咱们的了。” 无线电里传来高兴地吆喝声。 燕少榛道:“目前情况如何?” 9号道:“11号出局了。” “其他人有搜索到目标物吗?” 耳机里纷纷传来“没有”的回答。 燕少榛对正在架狙击位的白新羽道:“我下去搜索4号楼。” “好。” 燕少榛下去之后,白新羽把梯子抽了上来,然后专心在楼顶找到了一个最佳俯瞰位置,架好枪,耐心地在瞄具里搜索着敌方,隐藏在建筑里的他是看不到了,不过甲组也安排了人堵在出口处,那些人藏在草丛里,只要他们活动出来,就是白新羽下手的目标。 “8号楼干净。” “撤退支援四小队。” “6号楼干净。” “7号楼干净。” 耳机里不断传来战友的声音,看来目标物不在他们占领的几栋楼里,那么就在甲组的楼里了,或者,就在4号楼。 果然,没过一会儿,燕少榛的声音传来,“我在4号楼3层发现目标物,但是我被两个甲组的人堵在3层了,请求支援。” 那两个甲组的人肯定是趁着他们上楼的时候尾随进来的,否则有白新羽在,根本不可能让他们通过楼与楼之间的裸露地带。 这时,甲组的人也发现了东西在4号楼,他们开始从楼里撤出,和9号带领的小队在中庭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白新羽占据制高点,发现了极大的作用,只要有甲组的冒头,就毫不迟疑第一枪“毙命”,甲组在出局了两个人之后,终于不敢贸然离开掩体了,但乙组也无法顺利通行,两方在中庭僵持不下,互相损失了几个人。 燕少榛声音有些急促,“我刚才从三楼看下去,他们组里少了23号,这两个人不知道去哪里了,你们小心点。” 白新羽一惊,那不就是俞风城吗, 俞风城是对方的领队,这时候会去哪里?他用瞄具仔细地搜索着中庭出潜伏着的甲组的人,但是他们早藏了起来,而且统一着装,脸上涂着油彩,刚才激战的时候,白新羽印象中也确实没看到俞风城。 白新羽沉思片刻,猛地跳了起来,朝着天台另一面跑去,他往下一看,8楼的窗户上系着一根绳子,俞风城正利用绳子攀墙,此时已经爬到了7层! 俩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白新羽快速举起枪,俞风城纵身跃入7层的窗户里,让他扑了个空,他忙道:“27号,23号已经从外墙进入4号楼,目前在7楼。” 燕少榛道:“目标物在我手里,我现在藏身4楼,这么说他们至少有三个人在楼里,一人在7楼,两人在3楼,我无法突围,支援什么时候能到?” 白新羽离开狙击位,俞风城肯定马上通知了中庭中的大部队,楼下再次响起激烈地枪声。 白新羽打断了俞风城的那根绳子,防止再有人顺着它爬上来,就在这短短的十几秒时间里,没有了白新羽的火力压制,甲组终于冲破火线,在牺牲两人的情况下率先进入了4号楼,等白新羽再回到狙击位,已经没有需要狙击的目标。他放下梯子,决定下去支援燕少榛。 “27号,你在哪里。” “4层东南角房间。” 白新羽经过7层的时候,格外小心,但并没有发现俞风城,俞风城显然已经下楼了,他顺着楼梯、贴着墙往下跑,很快就来到4层,找到了燕少榛。 他们的楼下不断传来激烈地枪声,显然两伙人已经在3楼以下的地方开战了,甲组的人知道燕少榛在3楼以上,但不知道具体在那一层,他们只是堵着楼,让目标物无法离开。 白新羽爬到燕少榛身边,看了看他背上的包,“在里面?” 燕少榛点点头。 白新羽道:“咱们现在怎么突围?” “两个方案,第一,我把东西从楼上扔下去,让其他人在下面接手,第二,从楼里突围,无论哪个方法都很危险。” 白新羽皱起眉,“我们剩的人比他们多,还是别让目标物脱离掌控了。” 燕少榛点头道:“我也倾向于第二个方案。”他在无线电里把突围计划说了一遍,让其他人做好掩护工作。 突然,俩人同时听到4楼传来了一丝细微的擦碰声,那擦碰声尽管很轻微,但是对于受过训练的实习特种兵来说,也 能分辨出那是枪管不小心磨到墙的声音。 白新羽做了嘘声的动作,用嘴型道:“可能是23号。”俞风城找上来了! 燕少榛做了个“掩护我”的手势,他悄悄把背包放到了地上,顺着墙往门口走去。 白新羽抓起枪紧随其后,他尽管表面上冷静,但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了,从前他总是站在俞风城的后方,作为被保护、被帮助的那一方,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和俞风城敌对,第一次,他要直面俞风城的强大实力,并且还要尽全力将俞风城击倒。 白新羽咬了咬牙,来吧俞风城,让你看看小爷的进步! 第68章 俞风城低沉的声音在墙对面响起,“白新羽,你在里面吗?” 白新羽哼笑一声,“对,你敢进来吗?” “你一个人?” “你猜。”白新羽和燕少榛分别站在门的左右两侧,俞风城只要一现身,绝对会被打得烟雾缭绕。他和燕少榛交换了一个眼神,他闪身出去,快速射击两枪,俞风城也跟着还击,但都达到了墙皮上。 俞风城道:“你不是一个人,跟谁在一起呢?27号吗?”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俞风城轻笑一声,他们就听着脚步声往后退去,看来俞风城不打算进来了,可外面包围重重,支援迟迟无法上来,他们也出不去,眼看时间流逝,要是无法在两个小时内把东西带给霍乔,明天真要饿一天了。 燕少榛当机立断,“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想办法突围吧。” 白新羽点点头。 燕少榛背上背包,俩人小心地拐出了房间,互相掩护着贴着墙面前进,楼下枪声不断,战况很是激烈。 突然,一个绿色的身影闪出门廊,抬枪朝他们射击,俩人快速掩进墙后面,子弹打得墙灰乱飞,第一轮攻击过后,白新羽计算着对方子弹打空换弹夹的时机,枪声一停,他就闪身出去射击,打得对方冒不了头,一发弹夹打空,他靠回墙后,边喘气边笑,“俞风城,是你吧?” 俞风城道:“反应挺快啊。” “还有更快的呢。”白新羽对燕少榛悄声道:“我掩护你跑到左边那个房间。” 燕少榛点点头。 白新羽大叫道:“俞风城,让你尝尝小爷的子弹!”说着闪身出去,朝着俞风城的方向猛放枪,在俞风城被子弹压制的时候,燕少榛快速冲了出去,跑进了下一个房间。 白新羽这边子弹刚停,燕少榛马上接管火力,白新羽也趁机和燕少榛躲进了一个房间,俩人靠着这么互相掩护,一连前进了十几米,越来越靠近楼梯口。 耳机里传来9号的声音,“11号正尝试从外墙进入四楼。” “好。” 过了不到一分钟,11号沮丧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中弹了,外墙被他们控制了,走不通。” “9号,我们还剩下几个人?” “包括你们一共5个。” “对方呢?” “比我们 多一人。” 燕少榛冷静道:“但是目标物在我们手里,大家保持冷静,局势对我们有利。” 白新羽道:“他们控制了外墙,很可能会从外墙进入四楼,23号就是这么上来的。” 他刚说完,俞风城就对他们进行了火力压制,他们刚才离开的屋子有两个人影闪动,显然真的有人这么上楼了,只不过一时还不敢贸然出现,这下他们陷入了前后夹击,情况非常不利,而且这时候想从外墙运送目标物也不可能了。 9号道:“我看到他们有人上楼了,我们很快就能抵达楼梯口了,你们坚持住。” “23号在楼梯口,你们小心。” 燕少榛把道:“新羽,我们这样是没法突围的,我做诱饵来钳制23号,你一定要想办法到达楼梯口。”说着就要把背包脱下来给他白新羽阻止了他,笑道:“这玩意儿太重了,还是你背着吧,我来做诱饵,我一定会保护你到楼梯口的。” 燕少榛看着白新羽自信的笑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小心。” 俩人深吸一口气,猛地冲了出来,背靠着背,大喊着朝走廊两个方向射击,一边射击一边往楼梯口移动,眼看离楼梯口只有不到两米了,在燕少榛打空一个弹夹的瞬间,俞风城冲了出来。 白新羽一个扭身,把燕少榛护在了自己身后,在那一瞬间,他和俞风城的枪口正好对上,虽然枪管里空包弹,但如果距离太近射击,依然会对身体造成一定损伤,何况他们现在之间距离不到两米,如果打在身体上,严重的可能伤到内脏,俩人同一时间犹豫了。 白新羽干脆放下枪,猛地冲俞风城扑去,同时大喊道:“少榛,快跑!” 俞风城被白新羽扑倒在地,燕少榛毫不犹豫地跨过俞风城,朝楼下跑去,俞风城枪还没脱手,转手就要射击,白新羽双腿夹着他的腰,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只听砰砰两枪,白新羽感觉两颗子弹打在他背包上,后背有一点疼,接着他身后就冒起了白烟。 俞风城翻身把白新羽压在地上,虽然他知道这是演戏,而俩人是敌我双方,可看到白新羽那么拼命地维护燕少榛,他还是气得眉毛直抽动。 白新羽嘿嘿一笑,“我完成任务了。” 俞风城咬牙道:“你可真拼命啊。” “这可是我第一次实战任务。”白新羽有点儿得意地说:“我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 俞风城推 开他,抓起枪朝楼下追去。 燕少榛已经下了楼,被9号带领的人掩护着躲藏在三楼,俞风城也把人带了下去,主战场彻底转移到了三楼。 白新羽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和其他“阵亡”的战友一起回到了霍乔那边,只听着楼里枪声不断,而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眼看着只剩下十分钟了。 白新羽不断地听到他们组的成员出局,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燕少榛背着背包从楼里冲了出来,快速躲藏在草丛里,俞风城也跟着追了出来,俩人在中庭再一次上演坚守站。显然只剩下他们还活着了。 霍乔看了看表,吹着口哨说:“还有五分钟。” 11号叹了口气,“这俩人真是,要是时间过了,集体挨罚,还不如放弃算了。” 陈靖严肃道:“当然不能放弃,这是实战演习,就要当实战情况处理。” 霍乔搂住他的肩膀,嬉笑道:“说得很好。” 陈靖不好意思起来。 俞风城和燕少榛在中庭展开了一场颇有看头的枪战,俞风城抢不过燕少榛手里的目标物,可燕少榛也无法在俞风城的火力下把东西带到霍乔面前,看得众人又激动又心急。 就这样,他们活活拖过了2个小时的时限,霍乔的哨声响起时,众人都发出了哀嚎声。 俞风城和燕少榛走了回来,情绪都不太好,各个黑着脸。 霍乔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说出来的话却狠毒之极,“你们太有能耐了,这是我当雪豹大队教官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最失败、最最窝囊的一次演戏!” 众人心一沉,在霍乔眼神的逼视下,都有些不敢抬头了。 霍乔指着他们,“看看你们自己,22个人最后剩下2个,这要是实战,雪豹大队就等于他妈的全军覆没了!你们还有脸回来?!”他拍着陈靖的肩膀,“你刚才怎么说的?要把实战演习当实战处理,在实战中,你们会牺牲战友去挡枪吗?真要这么玩儿,特种兵死得赶不上填补的,早晚要死绝了!” 现场鸦雀无声。 霍乔深吸一口气,“你们太菜了,窝囊死了。” 这22人都是地方的精英尖子兵,习惯了被夸奖和赞美,来到雪豹大队后,不仅天天承受高强度训练的折磨,言语的羞辱更是一天三顿没落下过,不过平时霍乔都是连讽带刺的,虽然也让人牙疼,但今天这么直接指着鼻子骂人,更让人脸皮发烫。 严强冷哼道:“明天别做饥饿训练了。” 霍乔点点头,“对,饥饿训练不做了。”他环视众人,“明天,2人一组,提前开始为期5天的高强度野外生存训练,不能坚持下来的直接淘汰。” 众人一听野外生存训练,腿肚子都直抽抽,他们在第一个月的时候做了三天的野外训练,被两个加强连轮班在森林里围追堵截了三天,这回还不是中枪就能休息,而是几乎一刻不停地追击,他们能休息的单次时间从来没超过半个小时,吃野草、喝泥汤,不能睡觉,三天下来,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白新羽那个时候才知道,初级选拔对一个特种兵来说真跟度假差不多,他们是硬生生被逼出了“消失在森林”里的技能,只为了多睡一会儿觉,如果以他现在的实力去参加初级选拔,那些来自普通连队的考核兵根本无法发现他,他会遛弯一样跑完五十公里。 只是那3天太摧残人了,这回增加到5天,想想就要命。 霍乔露齿一笑,“对了,这回你们面对的,是真正的雪豹大队成员,包括我和严强,感受一下一个合格的特种兵是什么样的,如果觉得自己望尘莫及,趁早退出也是件好事。” 回到宿舍后,俞风城和燕少榛之间的气氛就有些紧张,弄得陈靖和白新羽颇为头疼。 燕少榛斜了俞风城一眼后,对白新羽道:“新羽,咱们今天配合得很好,明天的野外生存训练,我们一组吧。” 白新羽刚好说话,俞风城粗暴地打断道:“他和我一组。” 燕少榛挑挑眉,“新羽?” “呃……”白新羽尴尬不已。 俞风城微讽道:“让他出去挡枪叫配合得好?” 燕少榛眯起眼睛,“你不也干了一样的事儿。” 陈靖严厉道:“风城,少说两句,你们都几岁了。” 俞风城冷冷瞥了燕少榛一眼,他把白新羽拽了过去,“明天跟我一组,知道吗。” 白新羽点点头。 燕少榛凉凉道:“新羽,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俞风城拉起白新羽,“走,洗澡去。” 俩人走到楼梯间,白新羽就压低声音说:“俞风城,你搞什么呢?”他印象中的俞风城可是一直很冷静成熟,说话做事有尺有度,在部队里人缘很好,从来没见到他和哪个人关系这么差的,俩人除了喜欢互争高下,也没什么明显的矛盾啊。 俞风城憋了一肚子火,他怎么能说今天自己看着白新羽和燕少榛协同作战对付他让他很生气呢,他硬邦邦地说:“怎么了,难道你想和他一组?” “哪儿跟哪儿啊。” “我就想不明白你们俩怎么这么剑拔弩张的。”白新羽转了转眼珠子,“是不是你觉得第一次碰到对手?可大家是战友啊,不存在竞争关系啊。” 俞风城冷哼一声,“不知道,看他不顺眼。” 白新羽撇了撇嘴,“幼稚。” 俞风城勾着他的脖子,“我不准你跟他走太近。” 白新羽失笑,“我们俩睡上下铺,怎么走远你教教我?再说你凭什么不准啊。” “因为我幼稚。” 白新羽眯了眯眼睛,“俞风城,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俞风城一僵,“放屁。” 白新羽趁着四下无人,捏着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实话,是不是吃醋了?” 俞风城抓住他的手,“是的话怎么办?” 白新羽快速亲了他一口,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幼稚。” 俞风城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准备完毕,被拉去了野外集训场,霍乔好心地赏了他们一顿饱饭,因为接下来的五天,他们将吃不到任何正常的人类食物。 霍乔跟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脸上涂着一样的油彩,含着棒棒说:“我将带领雪豹大队十名成员在两个小时后进入森林,这期间你们可以自由地寻找隐蔽地躲藏,但如果你们被我们发现并制服,将遭到无情的惩罚,你们背包里有一个烟雾弹,如果承受不住这次的生存训练,点燃烟雾弹,视为弃权,哪儿来的你们就会被送回哪里去,听明白了吗!” “明——白——”震天的吼声惊奇林间飞鸟无数。 霍乔一声令下,22人分成11组钻进了茂密地森林里。他们携带的装备和弹药都很少,根据上次的经验,打是打不完的,反而会先把自己饿死、累死,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直藏、跑、躲,如果谁能完美隐藏自己的行迹不被追踪到,就能少遭罪。 俞风城和白新羽窜进森林后,就开始一刻不停地急行军,寻找最佳的潜伏地点,两个小时后雪豹大队的人就会进入森林追击他们,他们只有很少的时间做掩体。 20分钟后,他们发现了一个完美的躲藏地点,一个隐在坡下 的很浅的山洞,只要树枝稍微遮掩,就能形成天然屏障。白新羽开始做掩体,俞风城则在周围造简易机关,他们学习过利用天然地形和材料制作多种机关,有的能杀人,有的能起到报警作用,俞风城制造的就是后一种。完工之后,他们又合力把来时三百多米路上留下的行动痕迹尽量清除,做好这一切,俩人躲进了山洞里。 只要能在山洞里熬到夜幕降临,他们就会安全很多,到时候就可以去觅食了。 卸下背包,白新羽靠在岩壁上,叹了口气,“我去,怎么这么快就饿了。”他现在食量大得惊人,不过也不奇怪,就这种体力消耗,吃得不多怎么够。 俞风城点点头,“我也饿了。” “早上吃的都是肉,红烧肉,小炒肉,梅菜扣肉……”白新羽咽了口口水,“要我说你小舅绝对是故意的,让我们吃一顿最肥最香的,然后饿我们五天,那才够劲儿呢。” 俞风城勾唇一笑,“我们也能吃到肉啊,有蝎子肉、毛虫肉、老鼠肉。” “快别说了。”白新羽拿脑袋撞了几下石壁。 山洞非常狭小,他们甚至无法躺平身体,高度也不够他们站起来,只能坐着,白新羽来乌鲁木齐的时候,人生第一次做火车卧铺,他感觉现在就跟坐卧铺差不多,而且还是和俞风城一张床。 俩人在山洞里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气氛就有点不对了,俞风城凑了过来,低声道:“你看我干嘛。” “不看你我能干嘛。” 俞风城把手放在他身体两侧,嘴唇贴了上来,轻柔地吸吮着白新羽的唇,白新羽张开嘴,和俞风城缠绵地亲吻着。 他们已经憋了三、四个月了,平时训练太累没时间想,就算想也没力气干,可现在有难得片刻的宁静,还是天时地利的独处时间,狭小的山洞里好像都是对方荷尔蒙的味道,光是闻着就叫人心猿意马,叫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如何把持得住。 在亲得气喘吁吁的时候,白新羽感觉到俞风城在扯他的武装带,“咱们……这样不行吧。” “为什么不行?”俞风城解开了他武装带的扣子,低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扒你的军装。” “万一雪豹大队的人追上呢。” “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俞风城咬着他的耳朵说:“这回够我射出来了。” 白新羽也就是客气客气,事实上他也忍不住了,他抱住俞风城的脖子,用力亲 吻起来,俩人一边亲得热血朝天,一边快速撕扯着对方的衣服、裤子,那狭小的山洞非常影响发挥,可如此私密的空间、紧张的环境,反而给了他们别样的刺激,接下来的五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独处,但他们绝对只有现在有足够的体力做爱,而且还能闻到昨天晚上洗澡留下的香皂味儿。 为了让白新羽舒服点,俞风城让他叉开腿坐在自己身上,俩人互相抚弄着对方的欲望,俞风城同时用手指沾了点吐沫,开拓着白新羽的身体,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小山洞里,情欲的气息不断地升温,很快就将俩人的热情彻底调动了起来。 俞风城缓缓进入了白新羽体内,白新羽不断地深呼吸,声音跟着颤抖,太久没有做过的地方此时紧致干涩,俞风城耐心地开阔着这神秘地带,直到白新羽再次适应他的尺寸。 俩人在山洞里沉默地动作了起来,白新羽咬住俞风城的衣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俞风城的吻频繁地落在他的胸口,腰肢有力地耸动着,把自己更深、更狠地埋入白新羽体内。 这是第一次,他们沉默地做爱,没有俞风城的挑逗和戏谑地淫语,也没有白新羽的反唇相讥,他们只是深深地结合,以此发泄几个月来对对方的渴望,那种明明近在眼前但就是不能扒光了好好享用的渴望,此时一朝爆发,简直不可收拾。 也许真是憋得太久,也许是俩人的体能早已经超出了正常人太多,俞风城就那么干了近一个小时都不舍得射,白新羽被他弄得腿都软了,他哑声道:“你他妈有完没完,赶紧……出来,雪豹大队的人肯定已经进森林了。” “就算进来了,要找到我们也要很久呢。”俞风城含住他的喉结,轻轻啃咬着。 “不行,太冒险了,唔……”白新羽咬牙道:“出来……” 俞风城低笑道:“你叫一声‘老公’来听听。” “去你妈的,啊……”白新羽死死咬住嘴唇。 俞风城用手指撬开他的牙,“别咬,来,叫一声嘛,,你不叫我就不射。” 白新羽照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俞风城疼得一缩,更加用力地“惩罚”起白新羽,把白新羽弄得快受不了了。 “叫吧,就叫一句,我想听。” 白新羽低喘一声,“我……我叫了,你出来吗?” 俞风城低笑道:“一定。” 白新羽舔着俞风城的耳朵,低声撒娇道:“老公,射出来吧。” 俞风城没料到白新羽用这么魅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身体一抖,真的有了极大的冲动,他狠狠撞了几下,终于发泄了出来。 结束之后,他们穿上衣服,靠在一起休息。 俞风城把白新羽抱在怀里,把玩儿着他的手指,轻笑着说:“刚才那声叫的真好听,平时没人的时候也叫吧。” 白新羽蹬他小腿一脚。 “靠……”俞风城疼得脸都白了,“你还真踹啊。” 白新羽吓了一跳,“啊?疼啊?” “废话。” 白新羽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劲儿都变大了,不过你也活该,忍着吧。”他在俞风城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一会儿吧,被发现了就没机会睡了。” 俞风城搂紧了他,嗅着他脖子里熟悉的温暖的味道,感觉心里一片平和、满足。 第69章 俩人隐藏行踪的能力很是合格,直到天黑都没有被发现,只是遥远的地方时不时响起枪声,提醒着他们危机四伏。 天黑之后,他们睡饱了觉,肚子也饿了,就悄悄从山洞里爬出来找吃的。窝在狭小的山洞里好几个小时,筋骨都有些僵硬了,白新羽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调侃道:“今天吃荤吃素?” “看能找到什么吧。” 俩人在附近找了半天,寻到一个鸟窝,从里面掏出了几个鸟蛋,生着吞进了肚子里,又塞了些野草之类的,肚子差不多就饱了。 他们摸回了山洞里,如果这里没被发现,他们可以一直藏着。 半夜时分,正当俩人休息的时候,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那脚步声就在他们头顶,其实很轻微,但足以打破他们的浅眠。 俩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心叫不好,果然,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那脚步声变得更加纷乱,树林间传来怪异的声音,然后有石头落地,那是俞风城设置的警戒线被触发了。他们第一时间就判断是有实习兵被追到了这里,可警戒线暴露之后,就证明附近有人,他们也藏不下去了。 他们快速背上行李,离开洞穴,往山林里跑去。跑了二十多分钟,他们判断出背后有人在追踪,而且怎么甩都甩不掉,上一次的3天野外生存训练就是这样,如果没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了,就会被穷追不舍,先停下来上个厕所都得拼了命地找时机,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加强连是来自普通连队,靠人数堵的他们,而这次追他们的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却是雪豹大队的现役特种兵,光吃干草就能把他们追得上天入地,俩人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追击的人一直跟他们保持着1.5到2公里的距离,让他们知道他的存在,但不攻击,在暗夜的森林里,像幽魂一样时时威胁着他们。 俩人跑了大半夜,彻底进入了森林腹地。 白新羽叹道:“这个尾巴是甩不掉了。” 俞风城道:“除非把他绑起来,不然他会一直追我们。”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要打吗?”他从来没跟雪豹的现役大兵交过手,只见过霍乔为了羞辱他们露过的几手,就让人望而生畏了,要对付后面那个“尾巴”,他没什么底气。 俞风城果断地说:“早晚要,还是趁我们体力好的时候行动吧。” 此时他们已经在森林里逃窜了一夜,多少有些疲累了,但跟当初参加选拔时 候的体能相比,已经进步了太多。 白新羽一咬牙,“好。” “我们现在分头行动,不管他会尾随哪一方,我们前后包抄他,如果迷路了,无论怎么样都要回到这里汇合。” 俩人蹲在地上,用指北针和手表校准了一下当地的粗略坐标,准备完毕后,俞风城看着白新羽的眼睛,小声道:“你第一次单独行动,怕不怕?” 白新羽嗤笑道:“不怕。” 俞风城的眼睛明亮得如天上星斗,“我还真有点不习惯,让你……一个人。” 白新羽心里一热,一路走过来,一直是俞风城帮扶着他,要是他没有遇到俞风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炊事班种地、喂猪,他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接触中国最顶级的部队,现在他不仅接触了,还正在受训成为其中一员。雪豹大队的训练是常人无法想象地苦,可哪怕累得要死要活,他也不想放弃,因为他身边都是牛人,他被感染着一心也只想成为牛人,那是身为男人一辈子最高的荣耀。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喜欢俞风城,是因为在俞风城有意无意地影响下,他变成了个更让自己看得起的人。他笑了笑,“我早自立了。” 俞风城心脏微颤,牵着嘴角一笑,“来,亲一个。” 白新羽眼前一花,俞风城带着帽盔、扎着野草、涂着油彩的脸,好像瞬间跟一年前的他重叠了,那个时候俞风城虽然桀骜狂妄,眉目间却有未脱的稚气,他总是邪笑着拽着自己,戏谑地说着“来亲一个”,明明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可因为这一年之中有了太多太多的终身难忘的经历,白新羽感觉那些时光居然离自己很远,就好像两人已经相识了很多年,让人不禁感慨。白新羽抓着俞风城的领子,用力地亲了他一口,“回见。” 俞风城也亲了他一下,笑道:“回见。” 俩个轻碰拳头,然后分两个方向快速扎进了森林里。 这趟没有无线电可以使用,白新羽现在是完全地独自行动,他在跑了一段路后,确定那个人朝他追来了,他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他一边跑,一边寻找有力地埋伏地形,终于在天亮之前,找到了一个理想的洼地,他快速绕到洼地的高处,躲进了草丛里,架起狙击枪和夜视仪,扫描着附近草木的动向。几分钟后,他成功观察到了一处动向幅度较为诡异的地方,顺着那个方向一直查看,就能确定追踪者的大致位置。 对方肯定也发现他了,草丛已 经很久不动了,显然也躲了起来,俩人在暗中较劲儿,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白新羽发现了一公里外俞风城故意泄露的踪迹,就在追踪者的斜后方不远处,白新羽知道时机已到,朝着瞄准好的地方放了一枪,然后迅速滚下洼地,和俞风城一起朝着开枪的方向冲去。 追踪者朝着另一个方向撤退,俞风城和白新羽像两道风一般,抓着枪在草木间快速飞驰,此时就算有镜头,都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前方响起枪声,子弹击在白新羽身旁的草丛里,他把身体压得更低,眼看离追踪者的距离不过百米了,子弹往来得越来越频繁。 白新羽看到俞风城已经从侧方接近了追踪者,趁着天微亮,他朝俞风城打了个手势,俩人互相掩护,把追踪者堵进了一个山窝处,终于无路可退了。 俩人聚到一起,相视而笑,白新羽得意地说:“终于堵住他了。” 俞风城道:“既然都堵到这里了,就想办法制服吧,但是咱们子弹有限,而且距离太近,尽量避免开枪。” “好。”白新羽指指一块大岩石,“我爬到那上面去,你从地面接近他。”说完,他从后方悄悄地爬了上去,那块石头正好在追踪者藏身地的上方,视野很好。等他爬到上面的时候,俞风城和追踪者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四十米,白新羽悄悄摸出枪,瞄准了追踪者的背影。 瞄具的十字形还没有锁定追踪者的背心,追踪者突然转过了身来,以极快的速度调转枪头,白新羽大惊,要躲已经来不及,砰地一声枪响,白新羽只觉得肩头一痛,他迅速滚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俞风城朝着开枪的方位连放两枪,人也跟着蹿了过去。 白新羽心里升起一股挫败感,他自以为悄无声息,而且还占据有利位置,这种情况下居然都能被反攻一枪,那个人好像根本不需要瞄准,转身就射,枪法之准实在让白新羽沮丧,他肩膀肯定被打青了。他反身想起来,俞风城突然喊道:“新羽小心!” 白新羽一扭头,就见一个脑袋从岩石上冒了出来,接着整个人就跟飞起来一般,攀着岩石壁就爬上来了,白新羽此时还在地上趴着呢,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抡起手里的枪朝那个人砸去,那人矮身躲过,跳上来把白新羽扑倒在地,一拳打在白新羽脸上。 那拳头真是没留手,打得白新羽眼冒金星,嘴里立刻弥漫起血腥味儿,白新羽大喊一声,揪着那人的衣服,一拳 头朝他挥去,那人又偏头躲过,白新羽用力一扭腰,把人从他身上推了下去,肘部狠狠撞在那人腹部,俩人分开之后,都死死地盯着对方。 白新羽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全是血,他心里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虽说是生存训练,可打得也太他妈恨了,他妈生他这么张俊脸容易吗,破相了怎么办,妈的,好像牙有点儿松动了。 那人嘿嘿一笑,“胆子不小,敢堵我。” 这时候,俞风城也爬了上来,那人一抬手,冲锋枪直对着俞风城的身体,俩人距离只有两三米,真开枪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白新羽咬牙看着他,“你……你不会开枪吧。” “说不准。” 白新羽也抬枪对着他,狠声道:“你敢开枪,我也……” 那人冷笑,“你也开枪?小子,你打过真人吗?” 白新羽冷哼道:“就拿你练练。” 俞风城冷静地说:“你被我们两个实习兵堵到这里,已经算失败了。” 那人看了俞风城半晌,笑了起来,放下了枪,“没错,我轻敌了,你们走吧,三个小时内我不追你们。”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兜里掏出烟抽了起来,还一边嘟囔着,“这又不是真的,没劲死了。” 俩人收拾起东西,临走前,白新羽人不住问道:“拉开三个小时你还追得上?” 那人吐了个烟圈,“你们可以试试。” 俩人跳下岩石,往森林里跑去。此时天已经亮了,他们跑出去了三四公里才放慢了速度。 俞风城拉住他,“我看看你脸。” 白新羽把脸凑到他面前,“你看你看,都肿了,可疼了。” 俞风城捏起他的下巴查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他就疼得直抽气,俞风城皱起眉,“下手真他妈恨。” 白新羽简直欲哭无泪,“我没破相吧?但这颗牙松了……” 俞风城安慰道:“没事,消肿就好了。” 白新羽骂道:“绝对是看我长得好,居然打我的脸,奶奶的。” 俞风城搂着他的肩膀,“对,他嫉妒你长得好,张嘴我看看牙。” 白新羽长大了嘴,“啊……” 俞风城看着他嘴里的血,心里很不舒服,他摸了摸白新羽的头,“回去加固一下就没事了。” 白新羽郁闷地合上嘴,抹 掉嘴角的血,“算了,掉了就掉了吧,反正在里面也看不到。” 俞风城把水递给他,“漱漱口。” 白新羽吐出来的水也都带着血,俞风城暗暗握紧了拳头,他目光飘向远方,这里还能看到那块岩石,但上面已经没人了…… 俩人狂奔了十几公里,在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再次藏了起来。白新羽嘴疼得都没心情吃东西了,俩人就躲在掩体里休息,打算晚上再出来行动。 那天晚上,他们填饱肚子后相拥而抿,在这种四下无人的荒山野岭,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彼此,俩人颇有相依为命的感觉,这让他们的心靠得更近了几分。 黎明前,他们离开掩体,决定换下一个地方躲藏,没过多久,他们再次感觉被人盯上了,那个人果然又追了上来,难道他都不用休息吗?想要真的甩掉他,就必须不眠不休地不停在森林里绕弯,这才是第二天,那种强度谁受得了,但是白新羽觉得,他们很快就要被逼到那个份儿上了。 果然,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他们的休息时间加起来没超过一个小时,一直不停地跑、躲,但怎么也甩不掉那条尾巴。俩人被追得饥渴交迫,无法休息、无法觅食,三天过后,已经快要虚脱了。 白新羽倒在一颗大树下,喘着粗气说:“这个疯子……他怎么都不知道累呢?” 俞风城叹道:“他们习惯这样不眠不休的追踪了。” “打也打不死,甩又甩不掉……”白新羽摇了摇头,“好累啊,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俞风城看了看左右的环境,他蹲下身,抬起白新羽的头道:“那边有个隐蔽地形,你藏起来,我把他引开后,天黑再回来找你。” 白新羽瞪起眼睛,“你……不行,你也一样累啊。” 俞风城道:“我撑得住,你听我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找你的。” 白新羽抓住俞风城的手腕,认真地看着他,“风城,你听我说,这虽然只是一个训练,但以后如果我真的上了战场,情况可能比这恶劣千百倍,难道你能总是护着我吗?” 俞风城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白新羽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异常坚定,“我已经靠你侥幸通过初级选拔了,如果二次选拔我依然需要靠你完成,那就证明我根本不适合当特种兵,那我上战场岂不是找死,我必须靠自己通过这一关,不只是这一关,所有的考核,我都 要靠自己。” 俞风城定定地看着白新羽,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新羽真的独立了?不再需要自己一遍遍教他怎么翻墙、如何跨沟,不用自己牵着他的手,帮他度过难关,他是自己的战友,是个特种兵预备役,而不是那个处处需要他维护的吊车尾了。这样的白新羽,是何等的耀眼。他抓住白新羽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你说得对,你要和我承担同样的训练量。” 白新羽笑了起来,牵动了嘴角,疼得他直皱眉头。 俞风城拉起他的手,“走,咱们就算不能甩掉他,至少只要一直跑,就能和他拉开距离。” 俩人在森林里不眠不休地穿梭,每天吃野草虫子、喝污水晨露,睡觉的地方搬到了树上,争取一切时间休息,那五天的时间,比初级选拔经历的一切要辛苦好几倍,可是俩人的心却没有当初的浮躁和愤怒,反而因为有对方在身边,而非常地坚定、顽强。 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需要回到直线距离四十公里外的出发地点。 俩人形容憔悴、满身泥污,为了减轻负重,已经扔掉了大部分没用的东西,但走起路来依然步履蹒跚。 白新羽还开着玩笑,“哎,幸好咱们第一天做了,要不现在,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俞风城嗤笑道:“谁说我没有。” “那你硬一个来看看。” “你以为耍猴啊,我硬给谁看。” “给名山、大川……”白新羽朝着空旷的森林,疯了一样大喊,“你他妈的来追我啊啊啊——” 俞风城低笑起来。 白新羽挽住俞风城的胳膊,“咱们算不算那个什么……患难……”他累得脑子有点儿发懵了,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就闭了嘴。 “患难什么?” “说错了,是难兄难弟。” “不对,是患难什么。”俞风城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腰,“说出来。” “靠,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声点儿说话的力气。” “那句不能省。”俞风城捏着他的手,“说啊。” “患难……夫妻吧……”白新羽说完,偷偷看了俞风城一眼。 俞风城脸上的油彩糊成一片,脸是黄绿色的,一点儿也不好看,可是他挺直的鼻梁和明亮的眼睛是什么也遮挡不住的,只见那双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我同意。” 白新羽心里一甜,感觉腿又有点儿劲儿了,俞风城抓紧了他的手,那掌心传来的温度把人的心都捂热了,尽管现在累得半死不活,他却觉得这一刻简直太他妈幸福了,他为了能跟俞风城牵着手走这条路,遭点罪算什么,少颗牙算什么,有钱难买他乐意啊。 离目的地还有十多公里的时候,他们碰上了战友,4号和19号,俩人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4号看着他们就嘿嘿直笑,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咱……咱比赛,谁后到,洗衣服。” 白新羽累得直翻白眼了,也不甘示弱地说:“成!” 慢慢地,路上碰到的战友越来越多,经过五天地狱般的折磨,他们终于爬回了目的地。 霍乔就在目的地搭了个帐篷,正在桌子上切烤全羊呢,那香味儿飘出好几里地,馋得人眼睛都泛绿光。见他们回来后,霍乔笑着说:“好久不见了,还怪想你们的。” 几人趴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霍乔那这个羊腿走了过来,蹲在白新羽和俞风城面前,边啃边说,“知道这次有多少人中途报废了吗?” 白新羽摇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羊腿,猛地挺起身,一张嘴就咬住了那羊腿。 霍乔毫无防备,吓了一跳,“靠,松嘴!” 白新羽咬住就不放了,使劲晃脑袋,撕扯着上面鲜嫩的肉,霍乔抓着骨头往回扯,最后还是被白新羽撕下了一块肉,白新羽把那块肉迅速塞进了嘴里,得意地看着霍乔。 霍乔拍了下他的脑袋,“出息。” 俞风城笑了笑,“教官,淘汰了多少?” “4个。”霍乔晃了晃手指头,“有两个被严强绑起来吊树上了,还有一个被困在坑里出不来了,另外一个摔断了腿,不严重,但是三个月下不了床。” 白新羽急道:“没有陈靖或者燕少榛吧。” 霍乔踹了他一脚。 白新羽马上改口:“22号和27号。” 霍乔这才道:“没有。” 白新羽这才松了口气,可他越嚼那羊肉,心里越不是滋味儿,五天下来,又淘汰了4个人,实在太残酷了,他每天都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成为那个打包回连队的人。 他们被拉回了营区,集体去医务室输了一天的液,白新羽的脸被纱布缠了一圈儿,其实没什么大碍,但是他强烈要 求认真治疗,他怕毁容。 在处理完伤口,吃饱饭后,他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他一觉醒过来,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俞风城,白新羽心脏没由来地被猛击了一下,他就是觉得……太好了,他一醒就看到俞风城,太好了。 俞风城正在他床边背弹道公式,见他醒了,就摸摸他的头,“你有一点儿发烧,多睡会儿吧。” 白新羽喃喃道:“是吗,我发烧了?这么说我现在不清醒了?” “嗯?”俞风城道:“怎么了?”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目光明如星辰,“俞风城,你说,咱们俩现在,算不算谈恋爱啊?” 第70章 俞风城一怔,显然没料到白新羽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放下书,凑近了白新羽,勾唇笑道:“你说呢?”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我烧着呢,你别跟我扯淡。”他这发烧肯定要加重了,因为他感觉自己脸越来越烫了,他眼眸闪动着,心里紧张得揪成了一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俞风城笑道:“我要说‘不是’怎么办?” 白新羽嘴唇抖了抖,哑声道:“不是就……不是……”他突然坐了起来,大骂道:“不是你大爷啊!你以为小爷白睡的啊!找抽吧你!” 俞风城抓着他肩膀将他按回了床上,附身堵住他的唇,用了亲了起来。 白新羽感觉脸更烫了。 俞风城亲够了之后,轻声道:“是,当然是。” 白新羽人立刻蔫儿了,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俞风城,“没唬我吧。” 俞风城瞪着他,“唬你干什么,不然我管你搞大谁的肚子?”说起这个,俞风城又气得牙痒痒。 白新羽撇撇嘴,“我都说了我没睡,没睡就是没睡。” 俞风城眯起眼睛。 白新羽抱住他的脖子撒娇道:“真没睡嘛。” 俞风城轻抚着他的背,“那我现在有资格管你没有?” 白新羽笑了起来,“你说有就有呗。” “你说有没有?”俞风城轻吻着他的鼻尖、嘴唇,“嗯?有没有?” 白新羽含住他的嘴唇,低笑道:“算你有。” “本来就有。”俞风城咬着他的下唇,温柔地亲吻着,那甜蜜的吻让冰冷的病房都变得春意盎然。 白新羽心里乐得快飞起来了,他这人是个彻头彻尾地享乐主义,眼下高兴,就不愿意去想别的,他喜欢俞风城,只要有“喜欢”就够了。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我问你件事。” “说。” “你是为了我才想来雪豹大队吗?” 白新羽马上道:“当然不是。” 俞风城挑起一边眉。 白新羽眼神有些闪躲,“一……点点吧,主要我自己也想来,多酷啊,而且,我想当狙击手啊。” 俞风城捏着他的耳坠,淡道:“如果你是因为我,我不希望你再走下去了,你现在已经挺出色了,比起大部分的兵。”他直视着白新羽的眼睛,“你可能还没真 正明白成为特种兵意味着什么,你也没做好准备,你不适合上战场。” 白新羽皱起眉,“你怎么知道,你接受的训练我一样没落下,我怎么就不适合上战场了。” “你能杀人吗?”俞风城严肃道。 白新羽愣了愣,“当然能,如果是威胁咱们国家的坏人,我为什么不能。” “你现在说得轻松,可当你面对一个真正的活人的时候,他的皮肤跟你一样的灼热,会喷出跟你一样的鲜血,会说话、会思考,当你真的把枪管抵在他头顶,他哭着哀求你放过他的话,你还能吗?” 白新羽喉结上下鼓动着,“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俞风城抓着他的手,“新羽,你……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够狠,我也不想让你出现在战场上,如果你来这里是想证明自己能行,那你已经证明了,这一年多你的变化,我服气,但是你到此为止吧,下个月的考核你未必能通过,就算通过了,你也不适合上真正的战场。” 白新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你呢?你一定会留下吧?” 俞风城坚定地说:“我会。” 白新羽笑了笑,“那我要是回去了,以后就见不着你了吧。” 俞风城垂下眼帘。 白新羽心脏难受了起来,“你他妈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我得来个三贞九烈等成望夫石啊?你想的美,我白新羽身边什么时候缺过人了?我要是回家了,谁还记得你是谁。” 俞风城一把搂住了他,咬牙道:“你他妈就会气我,我是怕你出事,你个傻逼懂不懂?你以为当特种兵好玩儿吗?你掂掂自己斤两行不行。” 白新羽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这里的,我不是来玩儿的,我留下不是为了你,是因为我想留下,我想自己学的本事派上用场,我喜欢枪,我想用枪履行军人的职责。俞风城,你别忘了我是跟你一样的军人,这一点我和你小舅,和班长,和你自己没有区别,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俞风城深深叹息一声,“……两年。” “什么?” 俞风城固定着他的后脑勺,定定地看着他,“为了进雪豹大队,我跟家里大吵了一架,最后各退一步,我两年后必须离开这里去读军校,到时候你要跟我一起走。” 白新羽直视着他的眼睛,“好。” 俞风城闭 了闭眼睛,似乎有些疲倦,他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白新羽听,低喃道:“我没想到会被你带到这里。” 白新羽道:“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特种兵,但是说真的,这是我这辈子目前为止最大的成就了,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我觉得很荣耀。” 俞风城摸了摸他的脑袋,“量力而行。” 白新羽笑了笑,“不,我要尽力而行。” 休息了一天后,他们就被赶回了宿舍,那是他们进入雪豹大队两个月以来第一次休息,一群人就像太久没充电的电池,一下子充了一天,即使身体其实并没恢复多少,但精神却得到了不少安慰。 回到宿舍后,白新羽扑上去抱住了陈靖,稀罕地蹭着他的脸,“班长,我好想你啊。” 陈靖直笑,“这才分开几天啊,想什么想。” “一个星期呢。”白新羽上下看了看他,“你没受伤吧?” “没事儿。” 燕少榛从上铺伸下来一个脑袋,眨巴着眼睛,“新羽,我呢?” 白新羽轻佻地摸了摸他的脸,开玩笑道:“宝贝儿,可想死小爷了。” 燕少榛哈哈笑了起来,俞风城抱着脸盆,故意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把白新羽撞一边儿去了,还警告地瞪了白新羽一眼。 白新羽撅了撅嘴,觉得俞风城吃醋的样子怎么也这么帅呢,不愧是他看上的。 陈靖拽着白新羽聊天,“新羽,追踪你们的是谁呀?” 白新羽摇摇头,“不认识。”说起那个人,白新羽就一肚子火,他特意把脸转过来凑到陈靖面前,“班长你看他给我打的,脸现在还肿着,牙都松了。” 陈靖摸了摸他的脸,“哎,比起其他人,你知足吧。” “怎么了?” 燕少榛把身体伸出了床外,用膝盖卡主护栏,身体慢慢倒挂了下来,“我们在森林里碰到过2号和19号,他们被严强抓住了,然后就……”他松开两只手,彻底倒吊在床上,“被绑起来吊树上了。” 白新羽咧了咧嘴,“霍乔跟我说了,吊了多久?” 陈靖心有余悸,“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吊了三个小时了,把他们放下来都不会走路了,直接晕了,只能放弃。” 白新羽皱眉摇头,“这也太狠了。” 燕少榛倒挂在床上做起了仰卧起坐,“我觉得挺公平的, 如果不能通过层层考验,说明他们不具备成为特种兵的能力,上不了战场是在保护他们。” 陈靖点点头,“也有道理。” “对了班长,是谁去追你们的?” 陈靖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霍乔。” 白新羽瞪大眼睛,“我回去的时候看他烤羊肉呢,一点儿都不像进过森林的样子。” “可能提前回去了吧,但是我感觉他就是追了我们五天。”陈靖叹道:“他跟幽灵一样,不让我们睡觉、吃饭,好几次我们想跟他拼了,但是想到被严强抓住的2号和19号……说实话,那种心理压力比直接打起来还大。” 白新羽打了个冷战,这么说起来,他们碰到那个也不算什么了,起码还有时间休息,跟被吊起来和不眠不休追五天相比,他宁愿痛快地挨一拳,他拍了拍陈靖的肩膀,安慰道:“班长,教官那么喜欢你,不会把你吊起来的。” 陈靖苦笑道:“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跑,真要被他抓住了……” 俞风城笑了笑,“你不会以为他是抓不住你们吧。” 陈靖一时语塞。 燕少榛一连做了十几个仰卧起坐,喘着气道:“当然不是,2号和19号肯定是跑不动了,或者伏击严教官失败了才会被吊起来的,但我们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这次的训练主要目的本来就不是淘汰,而是考验,所以我说2号和19号不具备走下去的能力,无论是他们没体力了,还是错误判断形势和高估自己的能力导致伏击失败。” 陈靖摇了摇头,“我们和真正的雪豹大队成员差距到底还有多大呢。” 这个问题白新羽也很想知道,他舔了舔嘴里那颗松动的牙,心想有一天再见到那个人,一定要……白新羽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定要干嘛呢,说来说去还不是自己人。 俞风城道:“我们和他们的体能差距并不很大,至少没有大到能成为胜败的最关键因素的程度,我们之间最大的距离,一是心理素质,二是实战经验,这两样训练不来,都是需要在实战中积累下来的。” 燕少榛喘着粗气说:“我很期待上战场。” 白新羽真羡慕这种无所畏惧地自信。 最初选拔上来的28人,现在只剩下了18个,训练的强度有增无减,需要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复杂,他们每天连吃饭、上厕所的时候都要利用时间看书学习,繁重的日程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有一次速记课上,白新羽想起了初级选拔时他们爬上悬崖马上要进行残片记忆那关,现在想想那真是太轻松了,他们现在常常需要在最累、注意力最涣散的时候强行速记各种莫名其妙的内容,背错一个字就是100个俯卧撑,要是背错三个以上,一天别想吃饭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学习维族话、英语、俄语以及部分东南亚国家的日常和战斗用语;要熟练操作、组装和调协各类武器;要车船飞机坦克装甲都会开和维修;要学医,而且不只是简单地急救和包扎,要摸出大部分骨头属于身体哪一截,如何破坏、破坏了对人体有什么损伤,要熟悉人体经络、关节、器脏,要知道人体所有要害,还要学会控制打击力度;要学心理学、行为学、刑侦学、国际法等等等等,虽然有些东西他们还只是接触了皮毛,但可以预见等他们成为正式役特种兵后,有多少东西等着他们去吸纳。 在雪豹大队做实习兵的三个月,颠覆了白新羽过去对特种兵的大部分认识,他以前只觉得特种兵能打,现在他明白,光能打、会杀人是不够的,特种兵要绝顶聪明、绝顶冷静、绝顶优秀,要朝着“无所不能”不断努力,他们这批实习兵里,有武术世家的传人,有外科医生,有刑侦学博士,牛人比比皆是,说“一个特种兵是用他等身的黄金培养出来的”,这句话并不夸大,光是在他们这群实习兵身上投入的人力物力,就已经叫人叹为观止。 在参加初级选拔的时候,白新羽觉得雪豹大队的选拔方式太苛刻、太残酷,现在他才明白,那果然是针对普通优秀兵的选拔,对于真正的特种兵来说,那就跟夏令营差不多。 踏入第三个月,他们开始进行抗药物训练。 白新羽对那次被催泪弹熏得要死要活的经历还心有余悸,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他们在两个星期内断断续续地尝试了几种毒药,有催泪弹这种驱散类的,有逼供类的,还有至幻类的,虽然都是小剂量,但毕竟是拿血肉之躯直接试,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那半个月里,就没有人没进过医院,最轻的是上吐下泻和昏厥,重的要洗胃,有三个人因为身体反应过于强烈,不适合进行这类抗药物训练而被淘汰了。 白新羽真的无法想象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觉得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会轻松一点,每次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就想想自己坚持到现在有多么不容易,哪怕是为了自己流过的那些泪和汗,他都不能这么屈服。那时候俞风城问他为什么来雪豹大队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说谎,俞风 城确实是一部分原因,甚至是他一开始参加选拔的目的,可现在他已经不止是为了俞风城想留下来,他的意志力被锻炼得越来越强悍,他想争这口气,他想像个男人一样走完全程,扛上枪、拿上刀,保卫边疆,那样他所经历的一切才有意义! 抗药物训练暂时结束后,3个月的实习期只剩下15天了,也就是说他们正式进入了考核期,最初的28人,还剩下15个。 那天早上,霍乔招呼他们集合之后,没带他们去操场,而是让人搬来一面立身镜,往地上一放,他道:“我现在要求你们每个人过来照镜子,一人照二十秒钟。” 众人互相看了看,莫名其妙,但还是一个个过去照镜子了。 轮到白新羽的时候,他往镜子面前一站,跟前面所有人一样,愣住了。他确实已经好久没有认真照过镜子了,他们连上厕所都要争分夺秒,哪儿来的时间干这种没意义的事,可是……镜子里的这个人是他吗?精壮的身体,小麦色的皮肤,肌肉的线条在衣服下若隐若现,哪怕没有任何人要求,站着的时候也自然而然地把身体占成一条垂直的线,最重要的是两道浓眉下的他的眼睛,那坚毅的、锐利的、明亮的眼睛,军人的魂好像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让他从内而外地散发着刚毅不屈的气质。这是他吗?这真的是他吗?如果说过年回家时候的自己让身边的人认不出来,现在的自己连他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他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跟以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这就是他白新羽,镜子里的这个人,是让他骄傲的、真正的男人! 呃……不过……是不是没以前帅了?他以前可是没有毛孔的,现在皮肤好像有点…… “24号!”严强大吼一声,“谁让你贴上镜子的!” 白新羽立刻站了回去,转身走了。 15人照完镜子后,霍乔拍了拍镜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遍,“对镜子里的自己有什么想法?” 众人没说话。 霍乔把帽子卷成话筒的样子,凑到一个兵面前,“来,发表一下敢想。” “报告,更壮实了!” “下一个。” “报告,黑了,瘦了!” “报告,身材更好了!” “报告,比以前更帅了!” 轮到白新羽时,他扯着嗓子吼道:“报告,脱胎换骨!” 霍乔举起手,制止了其他人继续说下去,他走到 白新羽面前,用帽子拍了拍他的脸,笑道:“没错,脱胎换骨,我就是要让你们脱胎换骨,你们必须成为那个最牛逼的兵,才配得上雪豹的臂章。我还要告诉你们,你们离成为一只真正的小豹子,只有一步之遥了,我相信能留到现在的,体能、技术、知识,这些东西只要真的下了功夫学,不缺胳膊少腿智障的,应该都能够通过考核,现在还有一项最严峻的考验横在你们面前,这项考验,不累、不疼、还有吃有喝,但却是所有考核里最痛苦、淘汰率最高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众人大喊,“不知道。” “你们现在还不用知道,我们将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做常规项目考核,考核你们的体能和所有学过的知识,通过考核的,就将进行最后一关的考验,那个时候能留下来的,才是被承认的,雪豹大队的一员。” 众人都对霍乔所说的最后一关好奇不已,他们想象不出“不累、不疼、还有吃有喝”的考核怎么就能淘汰率最高,这15人绝对是经历冰与火的考验留下来的,他们吃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也受过非人的折磨,他们有无比强健的体魄和顽强的意志力,究竟是什么考验,能达到霍乔所说的效果?不过,他们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霍乔的心狠手辣,是他们这几个月来用血泪亲身验证过的,霍乔绝对不会逗他们。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们所有学过的东西都被考了个遍,考核方式跟以前在新兵连的时候差不多,只不过项目多了好几倍,难度也是不可思议的高,但就像霍乔说得,能坚持到现在的,都已经不是一般人,如果跟不上的,早就被淘汰了。 一个星期后,考核成绩公布了,15人全部合格,白新羽的考核总成绩倒数第四,但射击总成绩排名第二,俞风城考核总成绩第一,燕少榛第二,陈靖第五,霍乔公布成绩的时候,很高兴地夸了俞风城一句,来到雪豹大队后几乎不苟言笑的俞风城,为了那一句“干得不错”,露出了笑容。 考核结束后,霍乔给他们放了两天的假,真正两天的假,除了不能离开营区,可以在营区里随便活动、吃喝、谈笑。 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已经两只脚踏进了雪豹大队,最多只剩下尾巴还没甩进来,都自觉地认为自己已经是雪豹大队的人了,就连白新羽也因此沾沾自喜。 他们在食堂里吃饭、喝酒、聊天,发泄着这地狱般的80天所积压在内心和身体上的压力和痛苦,他们第一次有机会互通姓名,而不是冰冷饿编号,也有机会了解对方以前是干什 么的、哪里人、有哪些有趣的经历,褪去了那层紧绷的外衣,其实他们都是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爱笑、爱闹、爱喝酒,他们喝多了就高声唱歌、大骂霍乔和严强是魔鬼,并高声发誓自己以后要杀多少敌人、立多少战功。 白新羽看着这群醉得东倒西歪的人,笑得腮帮子都僵硬了,他们都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他们马上就要加入西北第一的特种部队,成为那最牛逼闪闪的特种兵了! 第71章 白新羽被俞风城扶着往宿舍走去,俞风城嘲笑道:“酒量也不见有多好,每次就你最爱喝。” “我酒量……哪儿不好了……”白新羽打了个酒嗝,“你没看我喝多少,我也没……没醉啊。”他勾着俞风城的脖子,把脸凑了过去,嘻嘻笑着:“来,让小爷香一个。” 俞风城推开他的脸,“醉醺醺的,老实点儿。” 白新羽扁着嘴,“你嫌弃我啊。” 俞风城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他的脸,“嫌弃。” 白新羽一下子跳到了他身上,哈哈笑着,“嫌弃也晚了,来跑快点儿,驾!” 俞风城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把他扔下去,就那么背着他在操场后面慢慢走了起来。此时已经是凌晨,四下无人,入秋后的新疆夜晚非常冷,但他们穿得还算厚,最重要的是,无论冷热,他们什么苦都受过了,只是温度低点儿他们也没太大感觉。 白新羽把脑袋歪在俞风城背上,软软地蹭了蹭,笑眯眯地说:“我爸说,我小时候哭闹不睡觉,他就这么哄我睡的,别人背都没用。” “你小时候几斤,现在几斤。” 白新羽哈哈笑道:“你背一会儿嘛,你背完我,换我背你。” “谁敢让你背。” 白新羽亲着他的脖子,心里美滋滋的,“真舒服,喝得好舒服……” “你别吐我身上啊。” “不会……我还没醉呢。”白新羽含糊道:“到了这儿后,这是最爽的一天了。” 俞风城沉声道:“抓紧时间舒服吧,明天的考核……” 冷风一吹,白新羽清醒了一点,“怎么了?明天的考核,难道你知道什么?” 俞风城点点头,“我大概能猜到一点,虽然不能确定。” “是什么啊?”白新羽好奇地说。 “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新羽晃着他的脖子,“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因为告诉你也不能让你轻松半点,还不如让你今晚睡个好觉。” “你这么吊我胃口我还睡的着?” “你?”俞风城哼了一声,“你肯定睡得着。” 白新羽摇头晃脑地耍赖,“啊啊啊俞风城,你告诉我啊!” 俞风城用手拍了拍他的屁股,“你再叫唤我帮你扔下去。” 白新羽老实了下来,小声说:“你告诉我嘛。”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应该是心理剥离。” “什么?什么心理剥离?” “简单描述,就是强制把你对社会和群体的依赖性剥离掉,让你从此不再害怕孤独,绝对的独立。” 白新羽呆了呆,“那要怎么做?” 这次俞风城不说话了。 白新羽搂紧了他的脖子,感觉酒醒了大半,俞风城说得还真有点儿吓人,到底要通过什么手段才能把人的依赖性剥离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啊,别说人了,就是动物都有群居性,把依赖性剥离掉,听上去就像让人把所有感情都戒掉一样不可思议。 俞风城淡道:“你别想了,我说了,就算你知道考核的全部细节,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今晚上好好睡一觉。” 白新羽轻声道:“你害怕吗?” 俞风城点点头,“我害怕。” 在白新羽的印象中,俞风城好像是第一次害怕什么,连俞风城都会害怕的考核,他……能通过吗?他用脸贴着俞风城脖子上温暖的皮肤,“但你一定会通过吧。” “我会。” “那我也会通过的。”白新羽坚定地说。 俞风城不置可否,“我还是那句话,你量力而行。” “我也还是那句话,我要尽力而行。” 俞风城摇了摇头,背着白新羽穿过无人的操场,俩人在月光下安静地走着,白新羽不断用嘴唇、脸颊碰触着俞风城的脖子,那温暖而静谧的时光叫人完全不忍心戳破。 白新羽后来就那么趴在俞风城背上睡着了。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脸上,暖洋洋的,这看起来是这么美好的一天啊。他伸了个懒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燕少榛从上铺伸下来一个脑袋,“醒了?” 白新羽笑道:“这一觉睡得真爽,哎?班长呢?风城呢?” “打饭去了。”燕少榛一跃跳下床,脚掌落地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他也穿着背心短裤,显然也赖床了,“晚上不就要考核最后一项了吗,我们打算在宿舍聚餐,就咱们四个。” 白新羽高兴道:“好哇。”他起身洗漱了一番,端着脸盆回来的时候,见燕少榛也已经穿好了衣服。 燕少榛看了他一眼,露 出一个暧昧地笑容,“你知道你昨天怎么回来的吗?” 白新羽回忆了一下,突然瞪直了眼睛,怎么回事,他的记忆怎么只到俞风城背着他绕操场呢,他支吾道:“我那个……喝断片儿了,不太记得了。” 燕少榛长长地“哦”了一声。 白新羽小心翼翼地问:“我是怎么回会的?” “俞风城背你回来的?”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干笑道:“哈哈,真难为他了,我也挺沉的。” 燕少榛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后脖子,“他脖子上全是你的口水。” 白新羽脸色微变,“……真的吗……” “真的啊。” 白新羽闭了闭眼睛,感觉脸蛋有点儿发烫,妈呀,又丢人了,太有损他的形象了。 “还有吻痕。”燕少榛扔出了一个手榴弹。 白新羽猛地瞪大了眼睛,立刻结巴了,“什……什么……” 燕少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非常明显,衣领矮、头发短,根本遮不住呢。” 白新羽后退了两步,“我那个……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燕少榛考进了他两步,笑道:“我想的哪样?” “我这个……我这个人吧,小时候毛病没改好,睡觉爱吸手指,昨天肯定是……对……就……就习惯了,嘴边儿的东西……”白新羽额上冷汗直冒,完了完了,太久不撒谎了,扯出来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太有失水准了。 俞风城把他逼到了床边,那对水盈盈的桃花眼透出很是玩味地情绪,“你不会真觉得我会相信吧?”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呃……”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俞风城是什么关系?” 白新羽一手按了按太阳穴,破罐子破摔道:“嗯,对,就你想的那样,你看,都这个年代了,恋爱自由啊,理解万岁。”白新羽说完,还眨巴着眼睛“yeah”了一下,可惜俞风城表情动也没动。 白新羽尴尬地收回了手,“少榛,你想说什么啊?” “没什么,这确实是你们的事。”燕少榛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老实说,我是个观察力很强的人,你的眼睛老跟着他,我很早就看出来了。” 白新羽不好意思地笑笑。 燕少榛拍了拍他的脑袋,“但是他的眼睛总是跟着谁,你观察过吗 ?” 白新羽一怔,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燕少榛笑了笑,耸耸肩。 这时候,俞风城和陈靖回来了,带回了丰盛的饭菜。 白新羽看了俞风城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俞风城挑眉道:“怎么了?” 白新羽看了燕少榛一眼,努力不去想燕少榛说过的话,“听说我昨晚在你背上睡着了……”他越说越小声。 俞风城哼道:“真有脸说,哈喇子都流我脖子上了。” 陈靖噗嗤一声笑了,“新羽,你真有创意,一百三四十斤还能在别人背上睡觉,你绝对是头一个了。” 白新羽尴尬地笑了笑。 俩人把饭菜放在桌上,摆了起来。 白新羽绕到俞风城背后,往他脖子上看去,可却什么也没有,就一截修长的、光滑的脖子,白新羽愣了愣,把俞风城衣领拉下来看。 俞风城扭头看着他,“你干嘛?” “我……我看你领子湿不湿。” 俞风城瞪了他一眼,“我还能穿着被你口水弄湿的衣服?水房呢,一会儿去给我洗了。” 白新羽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目光飘向了燕少榛。 燕少榛笑得人畜无害,别提多阳光帅气了。 白新羽心里涌上一连串脏话,这小子真他妈怀,居然跟他玩儿钓鱼,他狠狠瞪了一眼,燕少榛的笑意更深了。 他们吃的这顿饭,其实就跟散伙饭差不多了,按照霍乔的说法,最后这道关卡,可能要淘汰一半以上,他们是这次的实习兵里唯一一个全寝室留在现在的,一路走过来很不容易,虽说俞风城和燕少榛之间有些隔阂,但往大了说以后可能是生死相依的战友,而且朝夕相处80天,四人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一想到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呆在一起,每个人心里都不免有一丝惆怅。 他们以饮料代酒,陈靖说道:“愿我们在雪豹大队重逢。” “愿我们在雪豹大队重逢!”四人用力碰杯,一饮而尽。 吃完饭后,他们各自收拾好了行李,霍乔说,无论他们会不会通过这关,今天之后都不会住在这里了,正式成为雪豹大队成员的,将搬到正式役的那栋楼去,没没通过的,自然就将被送回来时的地方。 日落时分,他们在操场上集合,霍乔要求他们什么也不许带,在 操场上对他们搜身后,就用黑布遮住了他们的脑袋,把15人弄上了车,那卡车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要把他们送去哪里。 众人的心都忐忑不已,霍乔不告诉他们干什么、去哪里,甚至不让他们看,那种严肃而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车厢里几乎没什么人说话。 白新羽和俞风城一直握着彼此的手,虽然也没说话,但是掌心交替的温度足够让他们比别人多了一份安全感。 车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停了下来,他们被赶下了车,霍乔的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最后这一关,是心理剥离考核,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在一个地方呆着,你们离开那个地方只有两个办法,第一,考核时间结束,第二,弃权。” 9号道:“报告。” “说。” “考核时间多久结束?” “不知道。”霍乔冷硬地回答。 “那是什么地方?” “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霍乔刚说完,众人就感觉自己被人推搡着往前走。白新羽突然有些慌张,伸手想去抓俞风城的手,可他的指尖却只是轻轻擦过了俞风城的手心,那一点温度瞬间就在空气中消失了,白新羽很想叫一声,但他忍住了。 白新羽知道自己被人带进了室内,渐渐地除了他自己和身后的人,他感觉不到别人的存在了,他紧张地说:“大哥,咱们是要去哪儿呀?” 身后的人沉默不语。 “到底要做什么啊?我能见到其他人吗?” 依然是沉默。 白新羽还要开口,突然,身后的人猛地推了他一下,他身体踉跄了好几步,刚稳住身体,就听砰地一声,一扇很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被关上了。白新羽猛地扯掉头巾,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往那那门上扑去,但门已经被锁死了。 白新羽怔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这是紧闭室啊,禁闭室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面积显然也很小,白新羽在里面摸索着,摸到了一张行军床,床底下有一大筐干粮和水,再往前摸,是洗脸台和马桶。白新羽坐倒在床上,心里有一丝慌张。 俞风城显然已经差不都猜到了,但白新羽明白他不告诉自己的原因了,确实,就算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以前在小说里听说过这种关小黑屋折磨人的方法,时间长了能把人逼疯,但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白新羽摸着那粗 糙的墙壁,才刚进来,他已经对这个地方开始产生恐惧了,他并不是怕黑,他害怕的是,考核才刚开始,他已经预感自己无法过关,他是个多害怕孤独的人。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简直要被自己的没出息气得撞墙了,这才进来十分钟,他怎么能现在就产生这种想法! 他把床底下的筐抱了出来,把食物和矿泉水散落在床上,在黑暗中摸索着数量,他要通过这些东西判断霍乔到底要关他们多久。算了半天,他得出的结论是十天至半个月,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难熬,只要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应该很快就能过去吧。 白新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起来。 如果这次能通过选拔,他一定要告诉他爸妈和他哥了,希望他们能为自己骄傲……不过,也有可能他哥会亲自跑到部队把他揪回去,他哥虽然从小老是揍他,但对他也是真的好,估计不会愿意让他去当危险的特种兵吧,但是他是不会回去的,除非是两年后他和俞风城一起离开。 俞风城……现在在干什么呢?肯定也跟他一样数了干粮和水,那现在会不会在想他?白新羽嘿嘿笑了笑,漆黑一片的禁闭室里发出这种笑声,还挺瘆人的。他翻了个身,脑子里幻想着俞风城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回忆俩人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有时候想着想着就自己笑了起来。 后来大概是天黑了,他自然而然地就睡着了,那一片安静漆黑的禁闭室里,让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白新羽实在躺不下去了,就下了床,摸黑洗脸、上厕所、吃饭,做完这一切后,他无聊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那禁闭室太小了,估计也就比一个面包车大点儿,他用步子丈量了一遍,七八步就能走到头,横着的距离更窄,他两只手就能同时摸到左右墙,狭小的空间格外地压抑。 干点儿什么呢?想点儿什么呢?白新羽努力想着自己必须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他开始玩儿矿泉水,把水摆成方阵,让压缩干粮在方阵里走来走去,自己配音发出“嘟嘟”的声音,玩儿够这个后,他又开始杂耍似的抛干粮,玩儿了不知道多久,也觉得没意思了。 白新羽躺倒在床上,大声唱起了歌,什么会唱不会唱的一通乱吼,吼得脑子都嗡嗡直响,后来他吼累了,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白新羽明白自己计算霍乔要关他们几天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呢?一天?两天?说不定才过了一晚上呢,好无聊 ,好安静,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他好想出去,哪怕现在有条狗陪他说说话呢! 俞风城在干什么呢?班长在干什么?燕少榛呢?是不是也无聊死了,他们四个人现在来打个拖拉机多好啊,凑在一起聊天喝酒多好啊,哪怕是一起训练也好啊,至少不是他一个人啊。 东元和钱亮现在干什么呢?武班长呢?旺旺哥呢?有没有人想他呢?他想好多人啊,他想爸妈、想他哥,这个时候怎么这么想回家呢。 白新羽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根本睡不着,四周的静谧和黑暗就像一股无形地压力,狠狠压迫着他的神经,他感到呼吸都变得有些难受,他好想出去啊。他从床上蹦了起来,用力踹着墙,说不定隔壁有人呢,说不定隔壁就是俞风城呢。可他踹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动静。他踹完墙,又去踹门,那铁门被他撞得咣咣作响,这么大的动静就是隔着长城那么厚的墙也该听到了吗?可他依然什么也没听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流放到一个孤岛上,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他和无尽的黑暗。那种孤独感是前所未有的,他现在好想听到不是他制造的声音,好想得到一点回应。 撞了半天,他累出一身汗,他发现累一点儿也能转移注意力,于是开始做运动,按照平时训练的量来,一下子就是200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就这么坐了大半天,他累得气喘如牛了,一头栽倒回床上,终于有了些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白新羽醒着的每时每刻,都在给自己找事情干。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天了,这里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至少现在他还没疯。那狭小的房间里,他把一切东西利用起来解闷,他用床撞墙,用身体撞门,一倒立就是半个小时,用空的矿泉水瓶接水玩儿,大吼大叫,自己给自己讲笑话,把床单扯成碎布条,到最后通过放水和抽水马桶的声音排遣寂寞,他觉得自己离疯掉也不远了,只是脑子里了还有砥柱中流的那一股毅力和理智。 又一次一觉醒来,他大脑清醒了点儿,他开始回忆霍乔说过的话,从这里离开的方式,一个是到时间,还有一个是……弃权。他脑中灵光一现,弃权?怎么弃权呢?这里无法和外界沟通啊,霍乔怎么知道他要不要弃权呢?难道,他们一直被监视着? 白新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已经够吓人了,如果这时候还有随时看着他们、听着他们,那真是太恶心了,那自己大吼大叫的内容,自己跟神经病一样的各种样子不都被人看去了? 靠……好瘆人……白新羽从床上蹿了起来,开始满屋子找摄像头或者监听器,他把他能够到的每个角落都摸了一遍,但是再高处他就碰不到了,而天花板的四角都隐藏在黑暗中。 白新羽感到一阵心慌,抱起被子疯狂地尖叫了起来,叫到嗓子都哑了,才颓废地倒回了床上。 究竟过去几天了?有多少人放弃了?俞风城现在在干嘛呢?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在发疯?白新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他想要光,想要声音,想要触摸人类的皮肤,感受生物的体温,这里好黑、好可怕、好寂寞像全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了! 巨大的恐惧和孤独不断侵蚀着白新羽的心,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第72章 白新羽趴在地上,用手摸着干粮和矿泉水,他已经吃喝掉一多半了,那是不是证明这次考核快结束了?他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但在模糊间,他突然想起了在外面时霍乔说过的话,霍乔说,这会是淘汰率最高的一项考核,可笑他当时还不信…… 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这个封闭的、黑暗的空间能给人的身心带来怎样的摧残,那无边的黑暗、窒息般的孤独把白新羽的心理防线一点点撕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暗吞没,却无能为力。他开始出现诸多幻觉,控制不住地幻想黑暗中隐藏什么厉鬼、怪物,正悄悄偷看着他,随时可能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把他拽入地狱,以前经历的一切都可能以扭曲的噩梦出现,渐渐地,他再也不敢去想那些美好的回忆,因为想着想着,最后都可能在他大脑里转变成血腥的场景。他的身体里充斥着绝望、孤寂和痛苦,他用身体撞墙、他把脑袋淹进蓄满水的洗手池里、他拼命地吼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爸,妈,哥,你们在想我吗?那快来看看我啊,跟我说说话,一个字也行……俞风城,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也疯了?说不定你已经放弃了,这是人能受得了的吗……如果你已经放弃了,我还坚持着干什么? 白新羽扑到门前,咣咣敲着门,嘶声吼道:“我受不了了!我弃权!救命啊——”他又哭又喊,到最后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可那扇门依然紧闭,隔绝着他和另外一个世界,这扇门简直成了他的仇敌,他搬起行军床,用力往门上撞去,那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摩擦声刺得他耳膜发痛,可他喜欢这剧烈的声响,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也不知道在里面折腾了多久,他又累得睡着了,醒过来继续折腾,反反复复。他不仅产生幻觉,甚至开始幻听、幻视,即使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他时而窝在床上喃喃自语,时而像疯子一样蹦跳吼叫,时而痛哭着哀求着放自己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说要弃权了,还不把他放出去?难道没有人监视他?那他该怎么选择弃权?不对,一定可以弃权的,霍乔应该不会骗他们的,该怎么做呢?对了……让自己受伤……他就不信监视他的人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拿脑袋往墙上狠狠撞了一下,砰地一声响,他整个人被撞击力度弹回了床上,后脑勺又撞上了另一面墙壁,他抱着脑袋,在床上滚了两圈,痛哭出声。 太疼了……他受不了了,他不敢撞 了,脑袋好像流血了,皮肤火辣辣的,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这次的撞击,除了轻微脑震荡外,还让他浑噩如一团浆糊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就是个精神病人,能意识到这一点,也许自己还没有完全疯吧? 在经历了几天的崩溃期后,这次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无法通过自残来离开这里,最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自残,他怎么能伤自己呢?他还想活着出去啊,他想再一次感受阳光,想回家,想见到亲人还有俞风城,他不要变成疯子,他应该想办法保持理智,而不是自暴自弃! 白新羽平躺在床上,努力调整呼吸,试图缓解自己的压力,让自己尽可能地撑下去,他所剩的食物和水不多了,他一定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份被逼迫出来的理智支撑了他一段时间,直到他的干粮彻底吃完。当他摸遍整个房间,都再也找不到一块饼干渣的时候,他心里那个勉强缝补起来的恐惧的大洞,再一次撕裂了。 难道……他们被放弃了?白新羽抱着脑袋,眼珠子瞪得快凸出来了。 食物都已经吃完了依然不能离开,霍乔想杀了他们吗?对,霍乔肯定想杀了他们,要不然怎么会把他们关在这么可怕的地方,这里面有鬼啊,霍乔一直就没有人性,把他们不当人的训,就算想杀了他们也没什么奇怪的吧。白新羽想起霍乔惯常的笑容,越想越觉得那笑容诡异万分,简直就像嗜血的魔鬼! 突然,黑暗中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那是霍乔!霍乔的脸朝他漂浮而来,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就能把他的脑袋吞进肚子里!他疯狂地尖叫起来,用力踢打、蹬踹,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他跳下床,在那狭小的禁闭室里到处冲撞、哭喊。他要死了!他要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被活活饿死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白新羽只能靠喝水充饥,他像个死人般瘫倒在床上,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自己就是在等死,他眼泪已经流干了,心里反而平静了,死了就能很快解脱了,如果俞风城也死了,他们到时候还能一起走阴间的路呢。 白新羽闭上了眼睛,让他死吧,快点结束这无尽的折磨吧……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那扇铁门被打开了,门口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可他动也没动,不仅是没力气动,而是他知道这肯定又是幻觉,是他出现了无数次的幻觉。 有人走到了他面前,轻拍着他的脸,声 音如从天外传来,“考核结束了。” 白新羽半睁着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接着,那个人拿什么东西罩住了他的脑袋,他彻底昏了过去。 白新羽的意识苏醒了过来,他眨着眼睛,想睁开,却发现自己眼睛上缠着纱布,他动了动手指,指腹滑过床下的被单,触感跟被他用水弄湿的床单不一样…… 他……他离开了吗?这回还是做梦吗?还是他真的离开禁闭室了?或者……他已经死了。他竖起耳朵,听到外面有鸟叫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地真实,一点都不像梦境。 屋里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一个女声道:“同志,你醒了?” 白新羽张了张嘴,依然不敢相信,“我……出来了吗?是真的吗?” 温暖的手覆盖在了他额头上,“是真的,你现在在医院,我是护士。” 白新羽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用力地握着,这是他渴望的人类的体温! 护士大叫道:“哎呀好疼,你快放开!” 白新羽赶紧放松了手劲儿,但依然握着不放,语无伦次地说:“让我摸摸,你是人,真的是人……”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喜极而泣、痛哭失声,可是当他真的出来之后,他却哭都哭不出来,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割掉了,心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不知道如何才能填补。 护士哭笑不得,“哎,每年都有你这样的送来,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白新羽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噩梦,现在终于醒过来了,虽然,因为他眼睛看不见,他还是没有离开了禁闭室的真实感,他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这是他在禁闭室里最常用的姿势,他依然没有任何安全感。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白新羽也一直蒙着纱布,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一时无法适应光线,只能每天增强一点光感刺激。他住在单人病房,这些人除了那名护士,只有一位心理医生来探访过他,那心理医生说得话跟催眠一样,对他进行针对性的治疗,他平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无论医生说什么都不愿意开口。医院似乎也习以为常,自顾自地说着话,让他渐渐适应自己已经回归了正常社会这个事实。 五天之后,绷带彻底拆除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再次看到了光,白色的天花板,绿色的植物,棕色的海报框,那望不到尽头的黑,在他面前消失了,可他知道那黑暗永远地被留在了他心底,经 历过这一切,他再也不会怕黑、怕孤独,因为他是从最黑、最孤独的地狱走出来的,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什么痛苦能比得过这些。这就是霍乔的目的,这就是通往雪豹大队必经的深渊! 护士推荐来一个轮椅,笑着说:“恭喜你今天拆纱布,你们的上司召集你们开会,我推你过去吧。” 白新羽摇摇头,自己下了床,躺了这么多天,身体已经恢复了,他披上外套,护士领着他往门外走去。 在走廊里,护士道:“你们这些当兵的真奇怪,各个都沉默寡言的,一天也不说上一句话。” 白新羽愣了愣。沉默寡言?谁?他吗?他什么时候成了沉默寡言的人了,别说一天了,他应该是一小时不说话都难受的人,他最怕寂寞,最喜欢热闹,在禁闭室里他那么渴望和人交流,为什么真的出来之后,他却不愿意交流了?似乎,为了在禁闭室里支撑下去,他开启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保护机制,这种保护机制让他开始抵触和防备来自外界的刺激。他不信任这个护士或者心理医生,他不需要帮助,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救他,现在他更不需要,从今往后都不需要,他可以一个人从地狱回来,他就能一个人撑过所有的困境! 推开会议室的门,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站在中间的霍乔,屋里还有几个人,他一眼扫过去,看到了陈靖和燕少榛,还有——俞风城。 俞风城见到他的瞬间,表情就变了,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白新羽眼眶发热,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他走了过去,用力抱住了俞风城,那一瞬间,他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动,俞风城也紧紧抱住了他,俩人一句话也没说,彼此经历的一切已经无法简单地用语言来表达。会议室里非常安静,因为能坐在这里的人,心情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白新羽坐在了俞风城身边,并向陈靖和燕少榛投以喜悦的目光。 霍乔拍了拍手,“首先,我要恭喜在坐的七位,从现在开始,你们正式成为新疆军区雪豹特种大队的一员了。” 七人看着他,表情出奇地平静,甚至眼神都没有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霍乔并不意外,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因为你们经历的一切,每个雪豹大队的成员都经历过。相信我,在离开禁闭室最初的那一个月,是非常难熬的,你们会变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会对周围的很多事产生怀疑和抵触,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的性格和脾气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你们会变 回经历禁闭室之前的那个人,但这段经历对你们意志力的改变,却是永久的,它让你们不再惧怕黑暗和孤独,无论在怎么样的绝境中,哪怕整个队伍死得只剩下你一个,也能坚持着去完成任务,永远地冷酷与执着,这就是成为特种兵的必要条件。” 几人还是没说话,他们并不怀疑霍乔说的,只是他们现在好像噩梦刚醒,都还没能回过魂来。15人只剩下了7人,果然是淘汰率最高的一项考核。 霍乔续道:“现在有什么想问的吗?尽管问吧。” 陈靖道:“报告,我们在禁闭室呆了几天?” “17天。” “报告,你说我们可以选择弃权,弃权方式是什么?” 这个人问题让7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们心里埋藏着一股深深地怨气,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想过要弃权,虽然最后他们撑了过来,但万一他们没有呢?就算有人死在里面也不足为奇啊。 霍乔道:“你们一直被全程监控着,如果出现严重的自残行为,或是心理医生判断不能继续考核的,则视为弃权。” “那其他人……”陈靖咬了咬牙。不用多说,那被淘汰的8个人,此时肯定还在接受身体和心理治疗。 霍乔点点头,“他们的情况不算很严重,适当治疗后就可以恢复健康。” 燕少榛沉声道:“报告,用这个方式淘汰人真的公平吗?” 霍乔道:“你们心里都有这个疑问吧,很正常,当初我从禁闭室出来的时候,和同一批的战友都有这个疑问,也为那些不仅身心受到折磨还被淘汰的战友忿忿不平,可他们现在遭遇的一起,恰恰是为了证明他们不适合成为特种兵,免于他们以后在战场上被轻易牺牲。心理剥离不仅是考核,也是试炼,这件事只能做一次,成功则已,不成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剥离你们的依赖感,因为你们心理已经有所防备了,而且,恐怕没人愿意再尝试第二次了吧,他们在这次机会里失败了,那就是彻底失败了,特种部队里不能接受一个无法抵抗恐惧和孤独而试图结束自己生命的兵。” 白新羽喉结鼓动着,他感觉身体有些冰冷。他在最痛苦的阶段,也曾想过通过自残离开,甚至不止一次产生了自杀的想法,只是因为他怕疼,才没有继续下去,这能算是他通过了考验吗?可不管如何,霍乔的目的达到了,他仿佛能用肉眼看到自己为自己上了一层无形的武装,他已经经历了至深的绝望和恐惧,现在他无惧了。 众人再没有问题了,他们的魂魄暂时都留在了禁闭室,此时各个都像不完整的人偶。 开完会后,陈靖和燕少榛走了过来,陈靖按着俞风城和白新羽的肩膀,“你们……还好吗?” 白新羽拍了拍陈靖的背,叫了一声班长,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那份压抑让人一时难以顺畅呼吸。 他们沉默地解散了。 白新羽跟着俞风城去了他的病房,一进屋,俞风城就将白新羽按在了门上,用力堵住他的唇的同时,也锁上了门。 俩人用力亲吻,就好像要把对方生吞进肚子里,他们互相撕扯着对方身上的病服,那松垮垮的衣服很快被褪了下来,温热的肌肤互相摩擦着,这是他们在禁闭室里疯狂思念的东西! 他们一路退到了床上,俞风城把白新羽压在身下,不断地亲吻、抚摸,在那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串串吻痕,俩人自进屋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用热烈的动作发泄着内心对对方的渴望。 白新羽喘着粗气催促道:“俞风城,来干我,来。” 俞风城分开他的腿,扩充了几下后,便急切地顶了进去。 白新羽眉头紧蹙,身体传来难耐地疼痛,但他不想停下来,他很需要这疼痛,需要那熟悉的体味和有力的撞击,来把他的魂从禁闭室里拉出来,让他知道自己真的回归了洒满阳光的现实,回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身边! 俞风城抿唇不语,沉重的鼻息声让他听起来像头饥饿的猛兽,他疯狂侵略着白新羽的身体,那撞击的力度之重、速度之快,简直让人难以承受,他眼中一片血红,那额上暴徒的青筋让他的五官显得有些狰狞,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把白新羽拆吃入腹。 白新羽夹住俞风城的腰,不管不顾地叫出了声,他低吼道:“用力,俞风城,你他妈来干死我。”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俞风城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带给他无尽地快感,这就是他要的,他恨不得和俞风城融为一体,只为了能更真切地感受俞风城! 俩人疯狂地做爱,就好像末日来临一般,放下了一切顾虑和想法,只是全身心投入地感受彼此,从没有哪一场性爱,在带给他们极致的快感的同时,又让他们体会到无法言说的绝望,他们抵死缠绵,不断地攀升欲望地高潮…… 白新羽昏迷之后醒来,发现自己在俞风城怀里。他轻轻动了动,俞风城就醒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白新羽笑了笑,“天黑了。” 俞风城搂紧他,轻声道:“是啊。” “明天就要回去了,我感觉医院快成我家了,我半辈子住过的医院都没最近半年多。” 俞风城用嘴唇轻吻着他的额头,“最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住院。” 白新羽点点头。 俩人都默契地没有谈起在禁闭室的经历,这段记忆最后被尘封在记忆深处,谁也不愿意提起。 白新羽抱住俞风城的腰,淡笑道:“教官说要给我们放几天假,我们可以离开基地,去市里玩玩儿。” “好啊,咱们可以租一辆车,自己开车去附近的景点逛逛,反正时间还够。” “好,吃些好吃的……” 他们闲聊了一些无关内容,这样温馨平静的时光,让人的心都要化了,可白新羽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享受这片刻的温暖,他心里隔了一层无形的墙,让他无法坦然面对离开禁闭室后的生活,希望真如霍乔所说,心理的创伤能够随着时间痊愈。 第二天,他们出院了,照顾白新羽的那个护士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白新羽觉得可能是俩人昨天的动静太大,被听到了,本该是很尴尬的事,他却没什么太大感觉,现在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俞风城的关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怎么说呢,就是经历了最痛苦,其他任何事情好像都伤不了他了,何况是这点小事。 他们坐着来时的卡车,回到了基地,回原来的宿舍拿上早已经打包好的行李,他们跟着严强走到了基地的另外一栋宿舍楼。 严强指着这栋楼,“这是雪豹大队现役特种兵的宿舍,我和副队长都住在这里,你们从今天开始也要住在这里,两人一间,自由组合,平时可以在基地各处活动,但没有允许不可以擅自离开。” 他们拿着行李上了楼,俞风城和白新羽挑了一间进去了。 白新羽放下行李,参观了一下宿舍,这宿舍条件比以往他睡过的任何一个军营的宿舍条件都好得多了,不但有独立的卫浴和水房,俩人还各有各的书架和衣柜。 俞风城抱住他的肩膀,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笑道:“这回咱们终于有隐私了。” 白新羽转过脸,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露出暧昧地笑容。 第73章 走廊里传来喧闹声,只听严强笑骂道:“哎你们正经点儿,别吓着新苗子啊。” 俩人走出宿舍一看,一群人刚打了篮球回来,这么冷的秋天有的穿着湿透的背心,有的干脆光着膀子,虽然他们以前住和训练的地方都离这里很近,但因为一直被关在宿舍里,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雪豹大队的成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些人的气势看着就很不一样。 白新羽眼尖地发现了一个人,指着那人叫道:“啊,是他。” 俞风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男人,他也认出来了,那正是在野外生存训练时揍得白新羽脸肿了半个月的人。 那人愣了愣,看着他们笑了,“是你们两个小子啊,不错,我当时就觉得你们能进来,没想到真在这儿见到你们了。” 霍乔笑道:“老沙提你们好几次了。” 白新羽下意识地舔了舔那颗有点松动的牙,感觉腮帮子又开始疼了。 老沙把篮球扔给了白新羽,“下次跟我们打球去,争取打掉我一颗牙。” 白新羽挑挑眉,“真的?” 老沙哈哈笑道:“只要你能打中。” 霍乔道:“跟你们这群新兵科普一下雪豹大队的建制,雪豹大队总人数常年保持在六百人左右,团级单位,直接隶属军区,大队下属九个中队,其中四个在兰州,五个在乌鲁木齐,每个中队五到六个班,在咱们这个基地的是7队和8队,老沙是7中队的中队长,是你们的上司。” 白新羽感觉被噎了一下,他看着老沙,老沙一脸坏笑,他诧异道:“这个基地有那么多人吗?”两个中队加一起怎么也超过百人了,可他感觉自己没见到多少人。 “8队在外执行任务,目前基地只有7队的人。” 燕少榛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执行任务?” 霍乔斜睨着他,“怎么?这么急着上战场?” 燕少榛笑道:“早晚不是要试试真的吗。” “不用急,闲不着你。”霍乔道:“给你们放三天假,我带你们去市里玩儿两天。” 老沙道:“副队,怎么每次这好事儿都你争着干呢。” 霍乔眨巴着眼睛,“因为我也想出去玩儿啊,你别叫唤,想去我就带上你。” 老沙撇撇嘴,“我才不去呢。”说完拍着篮球进宿舍了。 白新 羽问陈靖,“班长,你和少榛住哪个屋?” “你们斜对面。” 霍乔道:“你们几个新来的回去休息休息,换身衣服,下午我带你们去市区。” 白新羽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深呼吸了一口,他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真的成了雪豹大队的一员,几个月前自己还想都不敢想。 俞风城也放松地躺在他身边,看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白新羽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俞风城一怔,“说不清。” “这不是你从小的梦想吗,现在终于实现了,应该很兴奋吧。” “……应该兴奋才对,但是我感觉很平静。”俞风城牵了牵嘴角,“可能是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自己会失败。” “呿,受不了你。”白新羽翻过来趴到他身上,“你家里要你去读军校,读完了军校你做什么?” 俞风城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再回来。我们全家都是军人,我从小到大都没想过干别的,但是从列兵往上升太困难了,必须读军校才行。” 白新羽摸了摸下巴,“军校啊,可惜我年纪过了,已经读不了了。” 俞风城笑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白新羽摇摇头,“不知道,没想过,要是不读军校,早晚我也要退伍的。”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想留在部队,我会让你留下的,只是你不能一直做这么危险的兵种。” 白新羽转了转眼珠子,“到时候再说吧,我其实一直也挺想做生意的,我现在比以前稳多了,让我哥带带我的话,应该能起来吧?要不就咱们那点儿工资,都不够养车的。” 俞风城嗤笑道:“咱们能靠那个活吗。” 他说完这句话,俩人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会突然畅想起未来了?而且……这听上去,分明是两个人共同的未来,他们纠缠了这么久,从来没讨论过关于以后的事,因为那是一个不太适合碰触的地方,两个男人,还都是独生子,真的能有共同的未来吗? 白新羽从俞风城身上爬了起来,“我去洗个澡。” 俞风城闷闷地“嗯”了一声。 白新羽进了浴室,打开冷水往身上冲,那刺骨的寒意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一些。未来……他和俞风城究竟能走到哪里呢?他这人从小任性,认准的东西怎么都要顺着他才行,可他现 在成长了很多,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只考虑自己了,他喜欢俞风城,但这喜欢很可能是在军队这个密闭的特殊环境下产生的依赖,要让他一个直了二十多年的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魄力。最重要的是……俞风城构想的未来里,会有他吗?刚才那阵沉默,也许足够说明这个问题了吧。白新羽两手撑着墙壁,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闷痛,其实仔细想想,俩人的关系还是像炮友,说什么谈恋爱,从来没想过未来的能叫恋爱吗? 他洗好澡出去,已经恢复了常态。 俩人换上了许久不穿的便装,和其他五人在楼下集合,霍乔领着他们离开了基地,开着辆小面包车往市里去了。 他们轮流开车,把乌鲁木齐市内外的一些景点玩儿了一遍,霍乔充当起导游,一出来“放风”简直比他们还欢快,一路走一路吃。他们渐渐明白霍乔把他们带出来的原因了,这三天的游玩,让这群刚从“小黑屋”出来、心理压抑的兵们情绪好了很多,脸上也重现了笑容。 白新羽拍了好多照片发给了他妈和他哥,他妈全程和他互动,还要求他多拍帅哥战友的照片,最后他妈得出的结论是最招人喜欢的是陈靖,他哥则粗暴冷酷,只给他回了个“嗯”,让人很是伤心。在做了充足的铺垫之后,白新羽把自己去了特种部队的事儿告诉了他妈,他妈震惊不已,他仗着他妈对兵种的分别了解得不够,故意把特种兵说得危险性没那么高,但他同时已经做好了被他爸和他哥知道之后质问他的准备。 晚上回酒店休息,白新羽有件憋了很久的事,终于扭扭捏捏地跟俞风城说了,“风城,上次那个……那个事儿,怎么样了?” 俞风城挑眉看着他,明知故问道:“哪个事儿啊?” “就那个呗。”白新羽挤眉弄眼的。 俞风城踹了他一脚,“好好说话。” 白新羽心虚道:“那女的。” “哦,就是那个光着身子在你旁边躺了一晚上,你就给人家买了个四万多的包的女的?你他妈冤大头啊?”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这你都知道了?” 俞风城拧着他的耳朵,“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还敢骗我是给你妈买礼物。” “我……我确实也给我妈买……”白新羽推开他的手,“哎呀,别挤兑我了,到底怎么样了?” 俞风城瞪着他,“你可真好意思跟我提,她张嘴跟我哥们儿要一百万。” 白新羽睁大眼睛,“你不会给了吧?我告诉你一百万我现在可赔不起,我爸把我卡都给……” “你以为我是你啊。”俞风城气得牙痒痒,“我真他妈怀疑你在北京那几年是怎么混的。” 白新羽小心翼翼地说:“但我真的没睡她吧。” “没有。”俞风城冷笑,“但你下次再敢骗我……” “不会了。”白新羽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是喝醉了嘛。” 俞风城白了他一眼。 白新羽壮着胆子问:“那最后到底怎么样啊?” “被我哥们儿逼出真话了,一万块打发了。” 白新羽松了口气。 俞风城越想越来气,把他扑倒在地床上,“上次不过回去了两个星期你就给我闹出这事儿,要是回去的时候久了,你是不是真能弄出孩子来了?” 白新羽辩解道:“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都说了我没想找谁,我就是喝多了。” “以后我不在你不许喝酒。” 白新羽笑道:“除了你们我还能和谁喝酒啊。” 俞风城低头贴上他的嘴唇,嘟囔道:“这钱你肉偿吧。” 白新羽含糊地说:“你什么意思,我就值一万啊。” 俞风城扯开了他的衣服,“让我估估价……” 俩人很快就赤裸相见,欲望升温,整个客房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玩儿三天,一行人意犹未尽地回了基地。 霍乔没给他们松懈的时间,马上就开始了训练,这种训练是长期的,所以强度比第二轮选拔的时候有所下降,而作战方面的课程比重在增加。 几天之后,霍乔在休息的时间把白新羽叫到了一边,白新羽颇为意外,霍乔把手机屏幕给白新羽看,那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是“简隋英”,内容是:让他给我回电话。 白新羽心里有一丝紧张,“我哥怎么跟你联系了?” “你们的手机又用不了,当然是跟我联系最快了。”霍乔抱胸看着他,“你可真有意思,这么重要的事儿蛮到现在,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白新羽抓了抓脑袋,“副队,我用你手机给我哥回个电话行吗?” 霍乔把手机递给他,“休息结束之前回来。” “是。”白新羽接过手机,往没人的地方走去,边走 边拨通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霍乔。” 白新羽深吸了口气,“哥,是我。” 那头沉默了一下,就听着简隋英咬牙切齿地说:“白、新、羽。” 白新羽心里一惊,他有些哀伤地发现,他居然还是怕他哥,哪怕他现在能一只手把他哥撂倒,哪怕他根本不怕揍,可从小养成的对他哥的服从,还是让他本能地产生了危机感,他尽量镇定地笑着说:“哥,好久没联系了,你最近好吗?” 简隋英根本不吃这套,骂道:“你他妈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谁让你去当什么特种兵?你知道特种部队一年死多少人吗?你知道哪天轮到你?” 白新羽道:“哥,我知道,但是我觉得这里适合我……” “适合个屁,大姨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过他们没有?” 白新羽沉默了一下,“可是哥,来当兵就得有上战场的准备不是吗?不然我当什么兵。” “别的兵种跟特种兵能一样吗。”简隋英怒道:“我懒跟你在电话里废话了,我在机场呢,现在飞乌鲁木齐。” 白新羽急道:“哥,你别来,我已经决定了,我……” 简隋英已经挂了电话。 白新羽愣愣地看着电话,感觉一阵头大,他没想到自己已经通过了选拔,还要再面临一次重大的危机,他哥可是相当难缠的,要是真的打定主意把他拎回去,他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霍乔见他一脸沮丧的样子,挑眉道:“怎么?挨说了?” 白新羽点点头。 霍乔摇了摇头,“你也是,风城也是,都先斩后奏,玩儿什么呢这是。” 俞风城走了过来,“新羽,怎么了?” 白新羽闷声道:“我哥要来这儿抓我。” 霍乔一瞪眼睛,“什么?” 白新羽看着霍乔,“副队,咱们这是秘密军事基地吧,一般人不能来吧,你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别来了。” “这个基地也没秘密到不能有访客的程度,隋英非要来,我也拦不住他,再说你自己家里的事,你应该自己处理好。” 白新羽郁闷地拍了拍脑门。 俞风城道:“有什么可烦的,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他总不能绑着你。” 白新羽叹道:“你不了解我哥,我哥凶起来很吓人的,而且他不光会来硬的,嘴也能说,他一定会说得我愧疚得抬不起头来为止。” 俞风城挑起眉,“你可真崇拜他啊。” 白新羽点点头,“没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哥对我来说比我爸还有威严。” 俞风城轻哼一声,“那就看你够不够坚定了。” 白新羽握紧拳头,“我好不容易进来的,我不会走的。” 简隋英在当天晚上到了乌鲁木齐,霍乔派人去接的他,把他安排在了基地附近的部队招待所。 白新羽训练结束后,霍乔带着他去见简隋英,俞风城也非要跟上。 四人都没吃饭呢,霍乔在一个小川菜馆开了个包间,白新羽一下车心脏就怦怦直跳,一想到马上要面对简隋英的怒火,他就感觉心慌得很。 一推开包厢,坐在里面玩儿手机的男人抬起了头来,依然是出众的相貌、桀骜的气质,大半年不见的简隋英,已经没可过年时候的颓废和憔悴,重新变得英姿焕发。 简隋英凌厉的目光在定格白新羽的瞬间,变成了错愕。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讨好地叫了一声,“哥,你来了。” 简隋英腾地站了起来,满脸地不敢置信,如果说过年的时候见到改变了的白新羽让他惊讶,那么眼前这个精练的、利落的特种兵简直让他感到有些陌生了,白新羽除了晒黑了一些,外貌明明变化不大,可就是整个人都没有以前的样子了,要不是那声“哥”,就是站在大街上他也未必敢认人。 霍乔笑道:“隋英,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我没唬你吧?你现在还认得出来自己弟弟吗?” 简隋英坐回了椅子里,喉结鼓动着,半天才吐出一句:“认不出来。” 白新羽努力找回点儿自己当初的样子,凑到简隋英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笑嘻嘻地说:“哥,我想死你了。” 简隋英推开他,“别耍赖,坐好了。” 白新羽坐到一边,挽起袖子秀了秀自己的肌肉,“哥你看,我现在身体可结实了。” 简隋英还在白新羽的巨变中回不过神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来时打算好说的话此时有些顺不过来了。 霍乔也坐到简隋英旁边,“隋英,咱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自从你调来新疆,见你一面可真不容 易。”简隋英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霍乔接过酒,哈哈笑道:“那你就把这趟当成专门来见我的成不成?” 简隋英笑了笑,“拉倒吧,我得多想你啊?我这趟来就是为了我这个弟弟,来吧,说正事之前,我先敬你一杯。” 俩人重重碰杯,把那白酒一口闷进了肚子里。 白新羽看了俞风城一样,神色有些紧张,俞风城从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小腿,示意他冷静。 简隋英放下酒杯,揉了揉白新羽的脑袋,“你看看你晒的,你都不照镜子吗。” 白新羽笑道:“男人黑点儿好。” 简隋英眯起眼睛,“两年前你还说现在流行小白脸,你要当一辈子小白脸。” 白新羽微讪,“我那不还小吗。” “你现在多大了?”简隋英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我让你来部队改改脾性,可你现在矫正过度了知道吗?你的改变已经让我们挺满意了,你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 白新羽摇摇头,“哥,我不能回去,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吃了多少苦才进了雪豹大队,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我不能回去。” “你想做什么?你以为动真刀真枪是好玩儿的?你要是出了事儿,你爸妈怎么办?” 白新羽严肃道:“哥,我除了是儿子,我也是军人,没有大家何来的小家。” 简隋英皱起眉,“你在部队可真是学得一套一套的,我懒得知道你是怎么被洗脑的,你是我弟弟,我就是不能让你当这么危险的兵,退伍手续我已经找人在办了,霍乔你这边放个行吧。” 霍乔摸着下巴,没有说话。俞风城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拳头却在桌子下握紧了。 白新羽深吸了口气,“哥,我不走。” 简隋英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是雪豹大队的成员,我不走。” 简隋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他妈怎么回事儿?从小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用得着你去卖命吗?!” 俞风城冷道:“他都这么大了,能自己做决定吧。” 简隋英情绪也极差,不客气地说:“轮不到你管。” 俞风城一怒,刚要说什么,霍乔一把按住了他的膝盖,静静地看着白新羽。 白新羽猛地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茅台对着嘴咕咚 咕咚灌了好几口。 这举动把三人都惊住了,那可是53度的酒啊。 白新羽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放,嘴一抹,用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简隋英,“哥,你说的道理我都懂,这一年多我也长大了不少,可正是因为我成熟了,我才不能跟你回去。我从前,说白了就是个混子,混日子、混时间,花了无数精力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我是从进入部队,真正开始喜欢部队生活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我从前没靠自己获得过任何成功和赞美,可在这里,我能从一个普通列兵成为西北第一特种部队的一员,靠的都是我自己,哥,你知道有多难吗,你知道我能穿着带有雪豹头标志臂章的衣服有多难吗,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牛逼,第一次啊哥!” 简隋英怔愣地看着他,白新羽那执着又豪气的样子让他感到诧异和陌生,这真的是那个他从小看大的弟弟吗?回想当初自己一怒之下把白新羽送到部队的决定,他真的没想到,会把白新羽变成这样一个……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再是从前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不再是让他恨铁不成钢的草包,而是一个能够成为特种兵的男人。他从前一直希望白新羽能有出息,现在白新羽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他又不能不担心。 白新羽抓着简隋英的胳膊,轻声道:“哥,我从小都不敢逆着你的意思,因为我知道你总是对的,你现在也是对的,可我不能跟你走,我是特种兵,我在这里有归属感,我不能还没上战场就因为怕死而退缩!” 简隋英把玩着酒杯,深深地看着白新羽,表情凝重。 第74章 白新羽也直视着简隋英,目光没有一丝退缩。 简隋英看向霍乔,指着白新羽道:“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 霍乔轻笑道:“对,你不亲自来看看,是不会死心的,我没骗你吧,见到他就会知道,他是个军人,你是带不走他的。” 简隋英眯起眼睛,“白新羽,我订了一台全球限量的兰博基尼,你要是跟我回去,我就送你了。” “兰……兰……真的吗?”白新羽咽了口口水,大概没想到他哥来这招。 “从小到大净是你撒谎,我骗过你吗?” 白新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在那一瞬间真的心动了。 “怎么样啊?” 白新羽小声说:“哥,那车能等我两年不?” “放屁。”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俞风城和霍乔一眼,才沮丧地说:“我……我还是不能跟你回去。” 简隋英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失心疯了吧你?” 白新羽叹道:“哥,你不明白,这一次我真的不能照你说的去做了,你回去也劝劝我爸妈吧。” 简隋英瞪着霍乔,“我觉得这事儿跟你脱不了干系。” 霍乔无辜地耸耸肩,“我每年负责招收那么多人,谁知道会有他呢,隋英,你弟弟已经长大了,让他自己决定自己的路吧。” 简隋英道:“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白新羽刚要张嘴。 简隋英指着他鼻子道:“不准跟我说你不知道或者看情况,给我一个时间,让我回去能给你爸妈个交代,我总不能跟他们说你打算死在这里吧。” 白新羽再次忍不住看了俞风城一眼。 简隋英怒道:“你老看他干嘛!” 白新羽马上道:“两年!”既然俞风城两年后就要去读军校,那么两年后,他也会离开雪豹大队吧,他知道自己不能在雪豹大队呆太久,特种兵的更新换代原本就很快,即使没在战场上出意外,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对人身体的摧残是很厉害的,他早晚要离开。 简隋英道:“好,两年,两年后你必须给我滚回北京,不管到时候你还想不想留在部队,你总不能在新疆呆一辈子。” 白新羽点点头,“哥,我答应你。” 简隋英看着白新羽,就手痒想揍他,但还是忍住了,白新羽那一 身结实的肌肉,让简隋英觉得即使揍了他大概也不会疼了,他感到有些沮丧,就好像白新羽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一天没见突然从小孩儿变成了大人,让他有种莫名地失落感。他没好气地说:“过来跟我喝酒。” 白新羽倒了两杯酒,“哥,我敬你一杯,就这一杯,我明天还得训练呢。” “喝这点儿酒就影响训练了?你来部队不涨酒量,那你来干嘛的。” 白新羽嘿嘿笑道:“长肌肉了。” 简隋英拍了下他的脑袋,笑骂道:“德行。” 白新羽敬了简隋英一杯酒,又忍不住抱住他的腰,拿脑袋蹭着他的肩窝,“哥,我可想你了。” 简隋英似乎习以为常了,“别腻歪,去弄一下羊肉。” 白新羽乖乖地拿到给简隋英从羊排上割羊肉。 霍乔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兄弟,俞风城则是一脸不爽。 白新羽一边给简隋英夹菜,一边遮遮掩掩地问:“哥,我听我妈说你生意回暖了,还和那个……那个人,定下来了?” 简隋英点点头,“嗯,是啊。” 白新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们还见了家长了?” “当然了,我又不是地下党,藏着掖着干嘛。” “可你们俩都是……”都是男的呀。白新羽虽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质疑简隋英,可要他出柜,他可未必有那个勇气,至少现在的他,天高皇帝远的,不需要考虑那么久以后的事儿,再说俞风城的态度都挺含糊的,他也不能傻得一头热啊。他就是很佩服他哥,他哥从小到大特立独行,自己活得牛逼,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那份潇洒和霸气真让人想不崇拜都难。 简隋英不以为然,“难道你见过我找女人?” 白新羽竖起大拇指,“哥,你狠,可是我不喜欢那小子。”白新羽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他还骗过你呢。” 简隋英嚼着羊肉,看着自己手上的婚戒道:“嗯,是啊,他表现不错,我暂时放他一马,这样吧,你在部队多学学东西,以后他要是再敢惹我,你就回去给我把他阉了,做得干净点儿,别让人查出来。” 白新羽脸色微变,“哥……我、我不是干那个的。” 简隋英哈哈笑了起来,“小傻逼,你还当真啊。” 霍乔也低笑起来,“新羽,你说错了,我们干那个,我们还会干很多事,只不过要看对 象。” 他们聊着部队上的事,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酒。霍乔特许白新羽在外面留宿了一晚,他和简隋英回酒店后继续聊,他也不知道那一晚上自己说了多少,最后因为觉得对不起父母,他好像还哭了。 第二天,在简隋英的监督下,他给家里正式打了通电话,跟他爸妈好好沟通了一番,终于暂时得到了他们的理解,也算放下了他一件心头大事。 简隋英公司还有事要忙,当天下午就飞回北京了,白新羽亲自把他送到了机场。 简隋英道:“行了你别下车了,就送到这儿吧。” 白新羽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哥,我爸妈就拜托你照顾了。” 简隋英白了他一眼,“知道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照顾过?” 白新羽愧疚道:“等你老了我来照顾你。” “滚犊子,我才比你大五岁,说不定你死在我前面呢。” 白新羽笑道:“那样也好。” 简隋英定睛看着他,轻叹一声,用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你真的变了,现在你像个有担当的男人了。” 白新羽眼睛一亮,感动地说:“哥,我长这么大,你这是第一次夸我。” “那是你以前不争气。” “那倒是……”白新羽不好意思地说:“哥,我现在是你理想中的弟弟了吗?” 简隋英看了他半晌,淡笑道:“接近了。” 白新羽露出笑容。 “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逞能,想想家里还有多少人挂念着你,你必须给我好好地回家来,知道吗。”简隋英严肃地说。 白新羽用力点点头,“哥,你放心。” “行了,我走了。” 白新羽抓着他的胳膊,“哥,我以后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你有什么事也要告诉我,我现在每个月有两天假,申请一下就能离省,家里有什么事,我随时可以飞回去,我现在不一样了,我能帮你了。” 简隋英咧嘴笑了笑,“我又不混黑社会,你能帮我什么啊。” “我就是给你撑场面也行啊。” 简隋英拍拍他的脑袋,“我知道了。” 白新羽用力抱住了简隋英,“哥,你记得想我啊,别有了相好就忘了我啊。 简隋英笑骂道:“少扯淡,走了。”他下了车,拿 上行李,朝白新羽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白新羽看着简隋英修长的背影,眼圈有些发酸,他长这么大犯了那么多错,不管简隋英再怎么生气跳脚,最后也还是原谅了他,如果不是简隋英的决定,他又怎么会来部队,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呢?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回报他哥。 开车回到基地,已经是晚上了,他一进屋,俞风城就追问道:“你哥没再跟你说什么吧?” 白新羽莫名其妙,“说什么?” 俞风城撇了撇嘴,“谁知道他会说什么引诱你回去。” 白新羽笑了笑,“我连兰博基尼都拒绝了,还有什么诱惑是我抵抗不了的?”说到车,他又一脸惋惜的样子,夸张地捂着心脏叫道:“哎哟我的小心肝儿啊……” 俞风城把他拽倒在床上,低笑道:“让我摸摸你的小心肝儿怎么样了。”说着手就伸进了白新羽的衣服里,尽情抚摸着。 白新羽亲着他的下巴,“今天训练怎么样?累不累?” “累。” 白新羽嬉笑道:“我偷懒了一天,爽。” “我现在让你运动运动好了。”俞风城亲吻、抚摸着他的身体,俩人之间的热情一点就着…… 几天后,离开基地一个多月的雪豹大队队长韩卓回来了,他一脸地煞气,连带霍乔和老沙都面色凝重,三人进了会议室,大半天都没出来。 老兵马上就知道这是有任务要来了,新兵们也都预感到了什么,情绪有些激动。 晚上吃完饭,七中队的人被霍乔和老沙叫到了会议室,会议室里韩卓已经不在了,霍乔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接到一个任务。” 白新羽忍不住抓了抓陈靖的胳膊,他心里有一丝紧张,但同时也有些兴奋,终于来了,终于要打真正的子弹和敌人了。 霍乔手撑着桌子,犀利的目光扫过他们,“我们接到情报,有一伙从阿富汗来的分裂恐怖分子想要翻越喀喇昆仑山入境,人数可能超过百人,这是一次很大的行动。你们都知道,养在新疆的特种兵,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打击这些想越境作乱的恐怖分子,在这种危急时刻,你们要化身为一枚盾牌,牢牢地矗立在祖国边疆,坚决不让那些畜生越国境线半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表情严肃。 “为了得到这次的情报,雪豹大队有两名外派的维族特种兵,已经永远无法回来了,他们的牺牲是有 代价的,代价就是那些恐怖分子的项上人头,这次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杀、光。”霍乔满脸杀气,让人望而生畏,他朝俞风城的方向看去,“新加入的七名成员,这是你们第一次的实战任务,告诉我,你们准备好没有!” 七人统一口径大吼:“准、备、好、了!” “他们人数比我们多,而且受过训练,怎么办?” “杀!” “他们有轻武器、有炸药,而且不怕死,怎么办?” “杀!” 霍乔一拍桌子,“这次我亲自带队,下面做任务分析。”霍乔打开投影仪,各种绝密资料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讨论了一整个晚上,制定了初步计划,由于这次越境的人数多,将是一次整个中队倾巢出动的大任务,还会有边防兵配合。白新羽看着那些资料,想着几天后自己就要真正上阵杀敌,只觉得气血翻涌,军人的魂被彻底点燃了。正像他在部队一年多来受过的教育说的那样,他的身后是无数祖国同胞的安全和幸福,他为马上就能手刃敌人而感到热血沸腾! 两天后,他们坐上运输直升机,朝昆仑山飞去。 在昆仑山上空,白新羽看着那片他曾经扎根一年的巍峨雪山,很是感慨,他原来的团就驻扎在昆仑山的某一处,现在肯定也在不松懈地操练着,冯东元、钱亮、武清,他们还好吗?上一次联系,是他刚加入雪豹大队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又有点想念他们了…… 陈靖的脸贴着窗户,轻声说:“三连就在下面吧。” “应该吧,现在快入冬了,肯定已经死冷死冷的了。”白新羽苦笑一声,“真想回去看看。” 坐他们对面的老沙说:“你们在说xx团吗?” “是啊,中队长,你不会也是xx团来的吧?” 老沙笑了笑,“当然了,你们知道武清吗?” 白新羽眼睛一亮,“知道,他是我的班长!” 老沙皱了皱眉,“我听说他在炊事班啊,怎么会是你的班长?” 白新羽一怔,暗骂自己嘴贱,本来雪豹大队没人知道他曾经呆过炊事班,别人也不会相信能通过初级选拔并最终留在雪豹大队的兵,会是炊事班混出来的,这下好,他自己给说漏嘴了。他尴尬地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圆场。 霍乔大着嘴巴说:“他以前就是炊事班出来的啊。” 此 言一出,整个机舱里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白新羽。 俞风城和陈靖低笑不止,燕少榛则托着脸颊,颇感兴趣的样子。 白新宇一梗脖子,“看什么看,我们三连的炊事班都是奇人。” 老沙摸了摸下巴,“还真有可能,武清可就曾经是雪豹大队的传奇神枪手之一。” 白新羽得意地说:“中队长,我是武班长的徒弟,我的射击技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老沙瞪着他,“你说得这么大声,不怕给你师父丢人啊,就你那两下子,离神枪手差远了。” 白新羽讪讪道:“我是未来的神枪手。” 陈靖道:“中队长,给我们说说武班长吧,让我们也怀念一下从前。” 老沙清了清嗓子,“武清在巅峰的时候,我还是个刚进雪豹大队的新人……” 老沙和几个资格老的兵说起了武清的故事,一个荡气回肠的传奇狙击手的故事立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白新羽这才知道,他在三连时候听说的武清,不过是点皮毛,老沙嘴里的武清要牛逼多了,而他受伤退出的原因,也更悲壮。他们就这么说着话,飞机降落在了一个边防补给站。 这是白新羽第一次来边防兵的地方,他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边防兵有多苦,但如果不亲自来体验一下,根本无法感受十分之一。 那个补给站很小,差不多就一个学校的操场大,在白芒一片的雪山里,宿舍和几个库房孤零零地矗立着,显得那么渺小。因为这个补给站平时利用率不高,只有一个小班——六个人驻扎,方圆两百公里荒无人烟,补给车每两个星期来一次,那是他们和外界接触的唯一机会。他们的生活枯燥到只有一片小操场和几个仓库,面对的是一成不变的雪山,终年严寒、草木不生。白新羽想起自己曾经抱怨在三连的生活苦,现在看到这些边防战友,只觉得惭愧不已。那不是一天两天的驻守,那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死守,白新羽无法想象这些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是怎么度过这种生活的,一想到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们这样的边防兵牺牲自己的青春年华,守卫着祖国的疆土,心里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他们在补给站里拿到了提前从地方运送上来的装备,也见到了他们的雪山向导,六十多人分坐四辆皮卡车,往喀喇昆仑山更深处开去。 山里白天温度是零下十几度,早晚能降到零下二十度以下,他们捂得严严实实,几个新成员心情忐忑。 晚上,他们在雪山某处露营,霍乔、老沙和向导兵在一旁商量着什么,其他人缩在火堆前一边做饭、一边搓手跺脚。 白新羽哈着气,“真他奶奶的冷啊,新疆这寒气是往人骨头里钻的。” “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燕少榛翻了翻火堆,“水开了吧?快把羊肉下了。” 他们很快煮了一锅羊肉汤,一口肉汤、一口二锅头,身体很快暖和了起来。 不一会儿,霍乔坐了过来,抄起酒就对着瓶子灌了两口。 俞风城道:“副队,怎么样?” 霍乔道:“明天我们就不能坐车了,要步行挺进,那伙人对昆仑山的熟悉程度跟当地人差不多,我们的人也要分成三股,从三个方向围堵他们。” 老沙咧嘴笑了笑,“这回可以宰个痛快了。” 陈靖抱着膝盖,“副队,中队长,你们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心里想什么?” 霍乔笑道:“跟你们想的一样,又害怕,又期待,害怕自己死,期待能立功。” 陈靖的长睫毛眨了眨,“那第一次杀人呢?” 霍乔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等你看到那伙人,你就明白了,他们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从小被灌输各种仇恨洗脑,不读书、没有自己的人格和品德,说白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杀那样的人,心里没什么可想的。” 陈靖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了。 霍乔凑过去,抬起他的下巴笑道:“怎么了这是?你不会真害怕了吧?” 陈靖笑笑,“不至于……副队,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霍乔道:“我已经写了十六首诗了,攒到二十首我就找部队的出版社发表去,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铁汉柔情。” 陈靖无奈道:“不是这个。” “哦,你要问什么?” “当初你还是我的排长的时候,你就怂恿我去雪豹大队,你怎么就知道我适合这里呢?” 霍乔笑了笑,“这个啊,我也不知道,直觉吧,我就觉得你这样的人,做什么都努力,做什么都较真儿,当特种兵也一定称职。” 陈靖不好意思地说:“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白新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触动。陈靖虽然从来不是自负的人,但在他身上,白新羽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卑和怯弱,陈 靖一直是那个优秀的小班长,刚正无私、竭尽全力,白新羽惊讶,是因为他第一次意识到陈靖心里也会有很多不安,就跟他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陈靖心里一直有自己的信念,无论做什么都那么坚定,而他则是一路不停地在寻找自己的信念,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他也可以坚定不移了。 霍乔抱着他的肩膀,用头撞了撞他的脑袋,“你是我看上的人,你必须行。” 众人围着火堆聊了一会儿,趁着身体还暖和,纷纷回帐篷睡觉去了。 俞风城和白新羽挤在一块儿,黑暗中悄悄握着彼此的手。 大任务在即,其实谁都有些睡不着,帐篷里不断传来翻身的声音。 白新羽转过身,嘴唇软软地贴上俞风城的唇,亲了一下。 俞风城睁开眼睛看着他,白新羽也定定地看着他,以极低地音量说:“睡不着。” 俞风城摸摸他的背,“必须睡。” “你眼睛真亮。”白新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俞风城闭上了眼睛,“快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白新羽猛然想起了临去参加心理剥离考验前,燕少榛对他说过的话,燕少榛说,他的眼睛总是跟着俞风城,可他却不知道俞风城的眼睛总是跟着谁。 俞风城那双明亮的眼睛,总是跟着谁呢? 第75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就整装出发了。 最新接到的线报显示,那伙人为了躲避追查,把队伍分散了,他们也只能把队伍分成了三队。白新羽这一个宿舍的四个人,都跟了霍乔领的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昆仑山深处。 现在刚刚入冬,昆仑山上的雪还不够厚,路并不难走,有些地方还有暴露出来的岩石,但温度可是一点不含糊,冷得人牙碜。 在中阿国境线交界处,有七个相连的村落,那是个在互联网上连名字都被屏蔽的地区,从昆仑山越境的各类杂鱼混迹其中,恐怖分子、偷渡的、走私的、贩毒的、盗猎的、偷矿的,几乎都要在这些进行补给或交易,那里没有法律,运行的是当地上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规则,居民的成分非常复杂,是个很尴尬的地带,之所以没被清缴了,除了出于对原住民民俗的尊重,最重要的是留着有不可说的作用。 越过国境线本身就危险重重,那群恐怖分子不可能背上一卡车的物资翻越昆仑山,多数要在这些村落中的某一个偷偷进行补给,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伙人并格杀。只不过要找那些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些村落全都是地广人稀,有时候两户人家能隔一公里,而且不通公路和水电,要在这种地方找人,其实跟在雪山里打游击差不多,更何况他们只掌握了其中几个人的相貌。 他们走了一天,天上突然下起了雪。 白新羽抬头看着天,感叹道:“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霍乔长吁一口气,“哎呀,我又想作诗了。” 陈靖笑道:“副队你够了啊。” 霍乔眨眨眼睛,“怎么了,我这不叫文武双全吗。” 白新羽想起霍乔那些肉麻兮兮的请诗,不禁笑道:“副队,你那些诗都是写给哪个情人的啊。” 霍乔“啧”了一声,“那是一种情怀,并不一定是要写给谁的。” 白新羽嘻嘻笑道:“你就直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不就完了。” 霍乔踹了他屁股一脚,“你懂什么,我这不都把时间奉献给国家了吗,这里谁有女朋友?嗯?拉出去毙了。”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燕少榛笑道:“副队,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 霍乔挤眉弄眼的,“你妹妹有照片吗?” 燕少榛指指自己,“她跟我长得差不多,够不够有说服力?” 他们队里一个外号叫秃秃的马上凑了过来,“小燕子,副队不要给我吧。” 出来执行任务,他们不能互相叫本名,都需要一个外号,陈靖叫小班长,俞风城叫小鱼,白新羽的很是莫名其妙,叫白小公主,他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个缺德的把旺旺哥给他取的外号流传到雪豹大队的。 燕少榛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我妹妹才看不上你。”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俞风城白了燕少榛一眼,“你妹妹长得像你有什么好的,你那面相一看就花心。” 燕少榛瞪起眼睛,“哟,你什么时候也信面相了?真要说面相,你那面相绝对是天生刻薄寡情的。”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又从哪儿看出来的?” 眼看俩人又要掐起来,霍乔抓起雪团往他们脸上扔去,“吵什么吵,改天给我看看相片儿,我自己判断面相。” 俞风城皱起眉,“小舅,你要干嘛?” 虽然雪豹大队的都知道俞风城和霍乔的关系,但是这是第一次俞风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霍乔“小舅”,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白新羽却是一愣,俞风城是很不屑于攀关系的,所以自己有什么背景从不声张,现在居然当众叫霍乔“小舅”,给白新羽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俞风城自觉以下属的身份质问不了霍乔,所以要换上侄子的身份。难道就因为俞风城讨厌燕少榛吗? 霍乔耸耸肩,“好了好了,别扯淡了,咱们速度是不是慢下来了?要是比老沙他们晚到,我可削你们啊。” 他们不再玩闹,加快了行军速度。 白新羽走在俞风城身边,一会儿,他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少榛家世也好,他妹妹肯定也漂亮,说不定跟副队挺配的呢。” 俞风城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太好,“别瞎说。” 白新羽皱了皱眉,难道燕少榛就真那么惹俞风城讨厌,还是说,他崇拜舅舅,容不得舅舅找自己讨厌的人的妹妹,哪怕只是大家开开玩笑都不行?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儿怪怪的。 步行了七十多公里,他们在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到达了村落附近,当地村民主要以放牧、打猎为生,还有一部分专做边境走私和偷渡的掮客,是个相当不让人省心的地方。 他们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沟休息,同时联系上了离他们不远的另外两队,商量作战计划。 俞风城和白新羽在守夜,俩人一人打了一个哈欠,白新羽见其他人都睡了,靠到俞风城身上,撒娇道:“好累啊,真想跟你在被窝里热乎热乎。” 俞风城抓着他的手踹进自己兜里,“快了,任务结束就能回去了。” “你心里有没有点儿紧张?第一次真正的任务。” “没有,我很兴奋,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是真正的任务,还是和霍乔一起执行的任务?”白新羽没来得及阻止,这问题就直接顺嘴滑出去了,说完后,他就屏息等着俞风城回答。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都有。” 白新羽略有些失望。 他们不再说话,安静地靠在一起守夜。白新羽抬头看着繁星密布的夜空,突然就想,这多少也算一点儿浪漫吧?俩人这恋爱谈的,也实在太特立独行了,别人看电影他们看刑侦教材,别人吃饭他们嚼野菜,其实他是个挺能玩儿浪漫的人,以前追女明星的花样可是一套一套的,现在却只能把一起守夜站岗当约会,在罕无人迹的昆仑山仰望城市里看不见的星空,可正是这样的条件下萌发的情愫,才让人终身难忘吧。 天亮之后,他们派了几个维族兵乔装成偷渡客,混入村子打探消息,其他人则在附近搜寻那伙人的踪迹。 下午,根据搜集来的情报判断,他们掌握了一个三十多人的队伍,凌晨将从村落出发,打算沿着黑水河的一条支流走,他们决定在黑水河的支流处堵截那群人。 那些人从村落里买了马,速度比他们快,所以他们必须提前出发,在向导的带领下,他们连夜急行了三十多公里。 沿着支流一边走,霍乔一边骂娘,“妈的,怎么连一个能隐蔽的地方都没有?” 昆仑山本就比较贫瘠,黑水河的那条支流两岸都是岩石,冬天草木不生,一眼望过去,几公里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地方能供他们隐蔽,这要怎么设埋伏?他们拼死拼活地赶到这里岂不是没有意义。 俞风城拿望远镜看了看,“真的没有合适的地方,再远就是得藏雪山上,等我们下来人早跑了。” 陈靖道:“如果在来路上伏击呢?” 霍乔摇摇头,“他们有马,路上更不好作战。这里是洼谷地带,四面光秃秃的,对他们来说是最有利的地形,因为藏不住人,根据路程判断,中午的时候他们大概能抵达这片地区,一定会在这附近休息,这里就是 最好的伏击地点。” “那该怎么怎么办?” 霍乔沉思一会儿,“只能藏水里。” 众人一惊。藏水里?现在那河水上都飘着冰碴子,有多冷可想而知,虽然他们有防水服,但防水服防不了多少寒,在水下呆15分钟以上人就完蛋了。 陈靖沉声道:“副队,藏水里危险性很大。” 霍乔点点头,“对,可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然战线再往前延伸几十公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再说他们有马,我们迟早会跟丢。” 燕少榛道:“藏水里就藏水里。” 霍乔道:“公主和小班长,你们两个埋伏在山上,最近的狙击位到这里的有效距离大约500米,以你们的技术,应该没问题。小班长,你的枪声就是我们突击的信号。小燕子,你脚程快,这次就充当斥候了,你马上沿路返回,追踪上他们,在他们快接近的时候无线电通知我们。” 燕少榛点点头。 霍乔看了看那浮着白冰面的河水,“剩下的人跟我一起潜在水里,大家换防水服吧。”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担忧地看着他们,那超低温的河水不是开玩笑的,呆上几分钟真有可能把人活活冻死。 俞风城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没事儿的,又不是没冬泳过。” 白新羽想说冬泳是在活动,这是一动不动的啊,可他没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从他们套上这身带着雪豹头臂章的衣服开始,什么危险、困难、痛苦,都不再是他们退缩的理由。 燕少榛以尽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来路,其他人套防水服,原地开始做热身运动,白新羽和陈靖则分散开来,各自寻找狙击位去了。 这时候,老天爷又不开眼地下起了雪,那风雪一吹,天地一片苍茫,把狙击难度增加了好几倍,再加上近500米的距离,这大概是白新羽经历过的最差的狙击环境了,但是他必须成功,他打歪了一颗子弹,他的战友就多一份生命危险。 他隐蔽在山上的一座岩石后,调试着瞄具,对准了河边的战友们。瞄具里不断飘着硕大的雪花,非常影响视线。他一边移动,一边校准瞄具,不知不觉的,瞄具就对上了俞风城,俞风城被放大了很多倍的脸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长长地粘着白霜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冻得泛青的薄唇一览无遗,白新羽心里感叹一声,真他奶奶的帅。 俞风城的目光正看着一个方向,看得好像挺专注的,白新羽心里一动,又想起了燕少榛的话:俞风城的眼睛总是跟着谁,你观察过吗?他慢慢地、顺着俞风城的视线移动瞄具,接着,霍乔的脸映入了他眼帘。 白新羽手一抖,心脏猛颤,他把头离开了瞄具,看着远处聚集在岸边的战友,在这个距离以肉眼看,脸根本看不清,他能分辨谁是谁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在具有放大功能的瞄具里,每个人的表情和神态都那么清晰……俞风城,刚刚在看霍乔。 白新羽呆了几秒,又忍不住笑了,自己这是发哪门子神经呢,刚才霍乔在说话,俞风城看着他不是很正常的吗,虽然……那眼神真的很专注,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不可能在瞎聊天,说的肯定是重要的事,专注又有什么不对了。白新羽甩了甩脑袋,重新凑到瞄具前,俞风城依然在看着霍乔,听他讲话,白新羽不愿意多想,就把瞄具移开了。 过了没多久,无线电传来燕少榛的声音,“我发现他们的踪迹了,距离这里不足十分钟。” 霍乔道:“好,我们现在下水,小班长,你记住了,在最佳的时机开枪,这是考验你判断力的时候,不容出差错。” 陈靖沉声道:“明白。” 只听霍乔深吸一口气,把无线电拆下来放进了防水背包里,他们纷纷走进了河里。 白新羽应该庆幸自己不是那个需要下水的人,即使不去看那些战友们的表情,他也知道在这个季节潜入水里是什么滋味儿。 他们潜入水下后,嘴里含着透气的东西,就悄悄分散开了,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刚才的十几人凭空消失,岸上没有半点痕迹,这是很完美的潜伏。 大概七八分钟的时间,白新羽在山上看到了一个马队,他祈祷那个马队真的在这里休息,并且休息的地方离他们潜伏的地方不要太远。 马队走进洼谷地带后,真的放慢了速度,最后,这三十几人停在了距离潜伏地约一百多米的地方,可以想象水下的人正在忍着怎样刺骨的寒意悄悄地往前游。 白新羽悄声说:“班长,他们下马了。” 陈靖说:“我知道,等马走到河边喝水,这样他们出来的时候,能有个东西挡一挡子弹。” “好。” 又等了三分钟,白新羽按耐不住了,“班长,他们下去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陈靖道:“我知道,耐心。” 这一句“耐心”让白新羽冷静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暗斥自己还是有些浮躁,应该把关小黑屋时候的感悟拿出来才行,这么一想,他整个人都稳多了,专注地盯着那伙人。 陈靖道:“有五个人有可能在五秒钟之内拿起枪射击,我们要把他们干掉,公主,左三和左四,小燕子,右八,剩下两个我来。”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是。”白新羽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脑袋有些嗡嗡作响,把枪口对准一个人的时候,他无比清楚地明白,陈靖刚才在说的是他们要负责杀哪个人。他要杀人了,立刻、马上,他做好准备了吗?这不是演习,不是训练,而是真正的人啊。 燕少榛沉声道:“是。” “准备。” 燕少榛道:“白新羽,不要试图记住那个人的长相,你只要记住,他们是敌人。”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明白。” 陈靖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一、二、三!” 砰砰砰,三声枪响同时响起,惊醒了沉寂的雪山。 白新羽早已经瞄准他的目标,射中轻而易举,他在陈靖和燕少榛放枪之后,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大脑轰地一声炸响无数杂乱的声音,整个人说不上来的恐惧,他没有时间犹豫,好像有一股本能驱使着他扣动了扳机,瞄具里那被放大了的陌生敌人的脑袋,在他面前像个西瓜一样炸裂了,对,高倍放大瞄具前的那颗脑袋,真的仿佛就在他面前毁灭,他甚至有一种热热的鲜血和脑浆都喷到了自己脸上的错觉,他的眼睛瞬间红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杀人了,真的杀人了!没有想象中的惊恐和慌张,在打爆了一个人的脑袋后,他反而神一般的冷静了下来,迅速移枪瞄准下一个目标,那个目标已经跳了起来,朝他的方向举起枪,在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的时候,已经被他一枪打碎了整个左肩! 藏在河里的雪豹们如水鬼般浮出了水面,拽掉枪管上的防水套,大吼着冲了过去,隐藏在马的身后射击,一时间,枪声震天响。 白新羽、陈静和燕少榛在远处狙击,干掉了好几个敌人,白新羽枪枪无虚发,在打倒了四个敌人后,恐惧和罪恶感褪去了,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名的亢奋所支配,手里的这柄枪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判官笔,那些敌人像活动靶子一样,根本逃不过他的子弹,他每干倒一个人,就降低了他的战友们被干倒的几率。 一群人如战车过境,碾压着这些偷渡 者们,三十多人很快就被他们干掉了一多半,有几个躲得离岸边比较远的,跳上马就跑,最终还是有4个人逃脱了。 白新羽三人从山上跑了下来,紧张地问:“有人受伤吗?” 秃秃坐在石头上,捂着流血的胳膊道:“没事,擦伤。” 霍乔道:“找找有没有活口。” 他们找了半天,有两个伤势比较轻的人,被他们拽了过来,霍乔用维语问他们,“逃跑的人会去哪儿,知道吗?” 那两个人假装听不懂,叽里呱啦地说波斯语,霍乔没什么耐心,拿枪托子咣咣照着他们的脸敲了两下,把他们牙都打掉了,这两个人还是嘴硬不说。 霍乔抖了抖身子,“太冷了,联系边防站的人来接我们,回去再审。” 他们带着抓获的人,往下游走去,等着和边防站的人汇合。一路上,大家都在讨论刚才的那一场激战,各个说得眉飞色舞,比起老兵的得意,四个新人都纷纷沉默着,大家心里想得都差不多,对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兵来说,无论做了多么充足的心理准备,亲手杀人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始终在心里是一个坎儿,他们一时之间不那么容易接受。 就那么走了两个小时,他们终于和边防兵汇合了,他们上了车,霍乔把情况交代一番,在车上和一个连长商量起下一步的追踪计划。 白新羽缩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手,它们现在还在微微发抖,激战时候的亢奋褪去后,他发热的大脑也冷静了下来,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在他面前炸开的脑袋和被打碎的肩膀,那都是他的子弹造成的,道理他都懂,可是这件事依然不好消化,他杀的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靶子。 半晌,霍乔坐了过来,看着他们四个,轻声道:“是不是手还抖呢?很正常,这里的每一个老兵,都跟你们一样有第一次,虽然我们现在不愿意谈起,不过很多人的这个第一次,表现比你们差多了。” 秃秃笑道:“这个可没人会承认啊。” 霍乔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脑袋,“我不让你们想,你们也不会真的不想,我只能告诉你们,多执行几次任务你们就麻木了,一会儿到了边防站,你们可以听边防兵给你们讲讲那些畜生是怎么残害咱们的老百姓的,边防兵常年跟那些人交战,各个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到时候你只会后悔自己有机会的时候没多杀几个。” 白新羽点点头,“副队,我不是觉得愧疚之类的,我只是没适应。” 霍乔凑近了他,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哦?你真的没适应吗?你可是杀了四个人啊。” 白新羽一怔,低下了头。 霍乔低声道:“我发现我真的在你身上找到一点武清的影子了,天生的狙击手,除了射击天赋外,还有一样别人少有的东西,那就是拿着枪的时候,那种‘老子最大’的斗志,你第一次打真的子弹,你感觉到那股‘斗志’了?” 白新羽愣住了,他回想起自己那短暂地亢奋,那如同吸了鸦片一般的亢奋…… 第76章 回到边防站,下水的十几人已经冻得路都快走不了了,嘴唇发白,手直哆嗦,他们换了身衣服,围着大厚被烤火炉,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可惜他们没休息多久,吃了顿饭就出发了,边防站的人接到消息,说发现了逃跑的四个人的踪迹,那四人很可能是要去跟其他队伍汇合的,他们追上去就有希望一网打尽。 他们顺着马匹留下的痕迹追踪了一整天,这群人并没有急着往境内跑,反而又绕回了近国境线的位置,甚至很可能是打算再回到那些村子中的某一个,他们猜的差不多,这四个人会钓出更多人来。 第二天下午,他们和老沙带领的队伍汇合了。交换消息得知,那伙人为了躲避追踪,跑进了大山深处,数量可能还不少。 老沙道:“这附近最近的村子离我们只有四五公里,这批人肯定曾经在这里躲藏,村子里有接应他们的人,我们得进村子看看,但是这里民风彪悍,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入夜之后潜进去吧。” 白天,他们绕到村子附近,把整个村子的地形摸了一遍,今天下了一整天雪,晚上他们肯定能通过每户人家周围的蛛丝马迹,判断哪户人家藏过人… 调查完后,他们躲在山上休息。 霍乔看了看表,“抓紧时间睡一觉,我们今天晚上必须找到那伙人。” 白新羽抬头盯着霍乔看,越看越觉得……是挺好看的。 霍乔注意到他的眼神,俯视着他,“看什么呢?” 白新羽道:“看副队长得帅。” 霍乔拿脚踢了踢他的大腿,笑道:“真上道啊。” 白新羽看向俞风城,俞风城正低头擦枪呢,闻言也抬起头,朝霍乔笑了笑,那笑容真够阳光的,白新羽心里不大是滋味儿,俞风城在别人面前是严肃的狼,在他面前是嚣张的猎豹,到了霍乔面前,最多是个忠实的拉布拉多,白新羽知道猎豹才是俞风城的真面目,他是不是应该为俞风城从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劣根性而高兴呢? 白新羽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俞风城,“你小时候是副队把你带大的吗?” 俞风城莫名其妙,“他就比我大七岁,怎么带我。” “我的意思是,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跟着他啊,就像我经常跟着我哥那样,我哥也就比我大五六岁,他从小就带我玩儿的。” 俞风城点点头,“有一段时间我姥姥身体不好,他在我家住了好几年, 因为他跟我妈相差十九岁,我妈几乎把他当儿子带的。” 白新羽高兴地说:“那跟我哥差不多嘛,我小姨去世之后,我哥就时不时来我家住,我特别能理解你为什么崇拜副队,我也特崇拜我哥,小时候什么都学他,也希望长大之后能像他那样。”听到这个白新羽就释怀了不少,如果比照他对简隋英的感情,俞风城对霍乔这种从小生根发芽、深植心底的憧憬也就不难理解了。 俞风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白新羽又问道:“那副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部队,也不交女朋友?我哥那么花心的都稳定下来了,肯定还是没碰上那个人。” 俞风城皱起眉,“你干嘛突然打听起我小舅来了,他跟你哥不一样,他的时间都奉献给党和国家了,你哥……”俞风城轻哼一声,没再往下说。 白新羽听这口气,心里有些不爽,“我哥怎么了,我哥还把时间都奉献给家和亲人了呢,虽然养了一窝白眼狼,但是……大家小家不都是家,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我没有不服气。”俞风城淡道。 “那你……”白新羽学着他的口气轻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俞风城瞪着他,“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啊,是你先跟我提我小舅的。” 白新羽飞快地说:“你小舅不能提吗?”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莫名其妙的。” 白新羽也觉得自己有写莫名其妙,可他心里就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不太爽,他翻了翻眼皮,“嗯,我累的,我休息了。”说完闭上眼睛,靠在石头上睡了起来。 俞风城盯着白新羽看了一会儿,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躺了一会儿,白新羽也睡不着,索性起来上厕所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角落里的燕少榛,忍不住走了过去,踢了他一脚。 燕少榛睁开一只眼睛,“怎么了?” “跟你聊聊。” 燕少榛坐起身,看了看远处的俞风城,俞风城正休息呢,他笑道:“坐吧。” 白新羽盘腿坐在雪地里,玩儿着手里的石头,闷声道:“你上次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呀?没头没尾的。”燕少榛打了个哈欠。 “就是咱们临去小黑屋考核前,你在宿舍里跟我说的。”白新羽低声道:“你说,俞风城的眼睛,总跟着……” 燕少榛笑了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你发现他的眼睛总跟着睡了吗?” 白新羽反问道:“你发现了?” 燕少榛嗤笑道:“我大学辅修社会心理学,说辅修有点不准确,因为后来闲着无聊我就考了个学位。” “那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燕少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特别会观察人。” 白新羽悄声道:“那你观察俞风城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你又发现了什么?” 白新羽白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燕少榛道:“你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白新羽瞪着他,“你别瞎说,你知道我知道什么吗。” 燕少榛耸耸肩,“你要是真知道什么,就不会来问我了。” 白新羽微怒,“不跟你说了,神神叨叨的。”说着就要走。 燕少榛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了回来,倾身在他耳边道:“新羽,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想提醒你,有些事别太认真了。” 白新羽皱眉道:“什么意思?” 燕少榛笑着说:“以后你就明白了。”他的目光飘向了白新羽后方,看着俞风城正一脸煞气地朝他们走来。 白新羽正回味着那句话呢,突然身体一轻,被人从地上提溜了起来,他回头一看,俞风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上个厕所这么半天,用不用我给你治治肾虚?” 白新羽一阵发懵。 燕少榛笑着对俞风城说:“他早就上完了,我们聊天呢,你也一起来聊聊?” 俞风城瞪着他,“不用了,他必须休息。”说完把白新羽拽走了。 燕少榛看着俩人的背影,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白新羽把俞风城拉回了他们刚才呆的地方,俞风城把他按回雪地里,“睡你的觉,你要怎么精力充沛就给我擦枪管。” 白新羽推开枪,“不要。” 俞风城搂着他的肩膀,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瞎聊。” “瞎聊什么?” “瞎聊能聊什么,忘了。”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不会有什么想瞒着我吧。” 白新羽不耐烦地 说:“我现在生活这么简单,能有什么瞒着你。”他越想燕少榛的话越不舒服,那小子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啊? 俞风城偷偷掐了他的腰一把。 白新羽低声叫了一下,咬牙道:“你干什么!” 俞风城冷哼道:“手痒。” 白新羽朝他竖了竖中指。 俞风城抓住他的手,塞进了自己兜里,低声道:“睡你的觉,不准再去找他。” 白新羽看着他霸道的样子,有些好笑,悄声道:“又吃醋了?”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掌心。 白新羽紧挨着他,闭上了眼睛。自己也没资格说俞风城,他这么疑神疑鬼的,也是在吃醋吧……真是有意思,从前他因为女人争风吃醋,为的都是面子,现在,他在乎的竟然只是俞风城究竟看着谁。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至少俞风城时常看着的不是他,如果是的话,他就早感觉到了吧…… 天黑之后,他们开始行动了。那村子里住户之间都隔得很远,而且太阳下山之后非常冷,一般没人出来活动了,所以他们派了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潜进村子,搜索着那伙恐怖分子留下的痕迹。 找了两个多小时,老沙用无线电通知他们找到了线索,他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发现了两头新宰的羊,一些脚印,以及别的一些别的蛛丝马迹,判断这里可能最近两天有很多客人。 霍乔道:“想办法把屋子里的主人带出来。” “好。”老沙说完之后就没声音了。 半个小时后,他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回来了,那老汉眼窝深陷,骨瘦如柴,目光充满了敌意和畏惧。 老沙找了个维族兵过来问话,很快就问出来了,那伙人确实在他家住过两天,给了他一些金子,带走了一些吃的。 霍乔道:“问他那伙人去哪儿了。” 维族战友叽里呱啦地问着,白新羽学了一段时间的维语,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说他不知道。” “他在撒谎。”霍乔指着他,“你们上过心理分析课吧,看看他的表情和眼神。” 白新羽看了看,这老汉没有文化,自然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目光闪躲、眉毛轻颤,典型地在撒谎。 老沙道:“昆仑山这么大,没有当地人带路,怎么敢随便进山,那伙人肯定是进山躲起来了,很可能就是他领的路,继续问。” 维族战友继续逼问,对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他们也不好刑讯,最后霍乔把老头上衣脱了,绑在石头上,然后带着人假装要走。 当时零下二十度的低温,真要绑在这儿,没多久人就完了,老头终于害怕了,叫嚷着说了实话。 那伙人果然躲藏在山上,想等他们走了之后再下山。 霍乔要求老头带路,老头无奈,带着他们上了山。 山上的雪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一脚踩进雪里,还得费力拔出来,他们都担心那老头能不能撑得住,结果老头显然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一点儿也不打怵。 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来到了两峰之间,中间有一条窄路通行,两边是奇形怪状的岩石和山洞,这样复杂的地形,真是太适合游击了,他们立刻起了戒心。 老头到这里就不走了,说那些人就在这附近,具体哪里他也不清楚,老头原本和他们说好三天后来接他们,现在不到时候,也不确定人还在不在这儿。 没寻到人的踪迹,霍乔不放他走,“我们分成两队去山上侦查,如果有紧急情况就放烟花。” 他们顶着风雪,分别往两座山上爬,这里海拔超过了五千米,干燥缺氧,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呼吸有些困难。 白新羽大口喘气,一张嘴灌进一肚子风雪,越往上爬风越大,吹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里能见度这么低,如果遭遇敌人,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正想着,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喊:“卧倒!” 众人想也没想,本能地噗咚一声趴在雪地里,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几声枪响。白新羽连滚几圈,躲到一块石头后面,迅速举起枪,喊道:“什么情况!” 老沙急促地说:“发现敌人踪迹。” 霍乔骂道:“妈的,风雪这么大,天这么黑,看得清是敌是友就有鬼了,大家看清楚再开枪!”因为无线电电波不稳定,他的声音带着聒噪的杂音,特别刺耳。 白新羽看了看旁边的俞风城,“你看到人了吗?” “看到人影,不确定是什么人。”俞风城皱起眉。 他们都在等霍乔的下一步指示。 霍乔快速说:“一小队左翼,二小队右翼,三小队掩护,切记,看清楚再开枪,别误伤自己人。” “是!” 俞风城和白新羽抱着枪,默念两声,猛地朝左面冲去,漆 黑的夜色下,勉强能看到几个人影在岩石后闪动,朝他们比划着枪,三队拼命放枪掩护,他们和二队顶着子弹的压力往前冲,把那伙人逼得连连后退。 霍乔冷笑道:“兄弟们,这次不能再让他们跑了,有几个算几个,杀干净!” 一群人大吼着冲了过去,虽然看上去是横冲直撞,其实每个人都谨慎地边冲边躲闪,吼得厉害点儿只是为了吓唬敌人。 子弹伴着刺骨的寒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在这个风雪交加、没有星星的夜里,几十人在雪山上上演了一出亡命追击。 敌人被他们逼得节节后退,很快就溃不成军。这些人虽然受过军事训练,但是那种训练跟正规军是没法比的,跟他们这些千挑万选的精英特种兵更是云泥之别,在山上逃散开后,更方便了他们的逐个击破。 霍乔大喊道:“别让他们跑了,你们两个去东面拦截,快!小鱼,带着小班长和公主去北面,别让任何人溜掉。” “是!” 俞风城一马当先,白新羽和陈靖紧随其后,三人像三条黑夜之狼,在纯白的雪地里快速奔跑,追击着前方落荒而逃的猎物。当时的雪已经快及膝深,在那么深的雪里保持奔跑速度,对体力的要求非常苛刻,他们追了两天,身体已经是超负荷运作,可长期挑战极限锻炼出来的结果是,在关键时刻,他们依然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撕咬猎物不放。 很快,逃跑的五个人离他们越来越近,白新羽一边跑一边举起枪,砰地一声响,却没打中,但把那五人吓得速度又慢了几分。 三人在背后接连开枪,终于击中了一个人,其他四人见一人中枪,更加慌了,也不跑了,就近躲在石头后面,朝他们开枪。 三人迅速找好掩蔽,双方枪来枪往,战况一时胶着。 俞风城低声道:“你们两个掩护我,他们枪打得这么小气,肯定快没子弹了。” 白新羽和陈靖用力点头。 俞风城探出身体,砰砰放了两枪,打得对方无法冒头,他猛地冲了出去,白新羽和陈靖朝那些人藏身的岩石射击,掩护着俞风城一路往前冲,很快就距离那些人不到四米了。 俞风城一枪毙了一个,同时拉开了一枚手榴弹的拉环,扔向了另一边,自己猛地扑倒在地。 手榴弹轰然炸响,整个山峰好像都跟着颤了颤。 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刚瞄准了俞风城,白新羽大喊一声,一发子 弹穿过风雪,猛地射进了那人的身体。 一切归于平静了。 俞风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落的雪。 白新羽和陈靖跑了过来,“风城,没事吧?” 俞风城摇摇头。 三人过去检查了一下,只有一个还有一口气,但眼看也不行了。白新羽看着那被他打穿肺叶,在雪地里垂死挣扎的敌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变得冷酷了,经历过心理剥离,又亲手杀了人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一个特种兵。一个冷静的、冷酷的、在战场上不为任何不必要的事影响自己的战士。 他们回去跟其他人汇合,只见雪地里躺着一个人,身下已经被血染透了,霍乔正在给他包扎。 跑过去一看,是他们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新兵,只有19岁,左腿被流弹打中了,情况很不乐观。霍乔急得满头是汗,包扎完后,看着众人,“我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就是把他带下山,他正在失血,坚持不了多久,你们必须以最快的联系上边防部队抢救他,谁能完成这个任务?” 一圈人都沉默了几秒,最后老沙道:“给我三个人。” 霍乔道:“好,你点名。” 老沙点了三个脚程最快的,都是老兵,他把那个兵背到了背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一定坚持住,知道吗?” 那个兵有气无力地说:“一定……一定坚持住。” 老沙深吸一口气,“走!”说完,背着他快速往山下跑去,其他三人紧随其后。 其他人则继续清剿躲藏在山里的恐怖分子,一剿就是一整夜,到了第二天天明,老头所说的31人已经全部被剿,还抓了四个活着的。 战士们一夜没睡,各个疲倦不堪,他们绑着那些人下了山,又在天寒地冻的昆仑山里步行了半天,终于和边防部队接上头,被拉回了营区。 回到营区,他们才知道老沙他们背回去的那个兵已经做完手术,脱离危险了,但是他的腿伤至少有好几个月不能下床,如果恢复情况不好,很可能不能留在雪豹大队了。 这是那个兵第一次执行任务,他成为雪豹大队的一员还不到两个月,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一伙人在边防部队的营区里烤火的时候,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这次任务虽然完成了,但任何有伤亡的成功,都是让人愉快不起来的,尤其是这次有这么多新兵 加入,对于新兵来说,第一次总是伴随着很多困惑和阴翳的,他们一时之间不容易调和那种心情。 三天之后,他们乘飞机离开了昆仑山。白新羽一路看着底下的雪山,还是幻想着能看到他从前的营区,可那营区跟漫漫雪山相比太渺小了,他对从前战友的思念也没找到寄托的地方。那个受伤的新兵,让他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如果有一天他也重伤,甚至死了……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结果,每个加入雪豹大队的人,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只是,当他在枪林弹雨中顶着压力冲锋时,他第一次感觉到死神离他那么近,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中了弹,或者俞风城中了弹,他会怎么样。 下飞机前,霍乔表情无奈地说:“你们这一整天嘴是被缝上了吗?咱们这趟清剿了一百多人,却一个没死,仅仅是部分受伤,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所以我最讨厌带新兵了,前几次总是那么多事儿。” 众人沉默不语。 霍乔倚着机舱壁,轻笑一声,“没关系,多几次经验就好了,这不,过几天又有任务了。” 白新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霍乔嘴角轻扯,“这就是雪豹大队的生活,欢迎领略。” 第77章 俞风城问道:“什么情况?” “不急,下了地再说。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由于下一个任务地点还是在边境,我们暂时不回乌鲁木齐的基地了,而是去xx团的营区待命,以及等待下次任务需要的特殊装备。”霍乔说完,朝着陈靖眨了眨眼睛。 陈靖惊讶道:“去……去我们团?”他本就白净的脸更加亮了起来。 白新羽和俞风城也喜出望外,他们已经离开xx团半年,本以为可能再也没机会回去了,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犒劳了。 霍乔得意地说:“本来应该去更近一点的边防营,但是我看你们挺想家的,带你们回去看看吧。” 陈靖和白新羽异口同声道:“谢谢副队!” 霍乔眨了眨眼睛,“感动吧。” 陈靖笑道:“感动。” 霍乔拍拍他的脑袋,“你们啊,以后背后骂我的时候记得想点儿我的好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 陈靖脸微红,“副队,我没骂过你。” 霍乔捏了捏陈靖的脸,嬉笑道:“嗯,咱们小班长最好了。” 俞风城抬头冲霍乔笑道:“副队,谢谢。” 霍乔揉揉他的头发,脸上闪过一丝长辈的宠爱。 白新羽看着俩人之间那种默契和密切,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他现在都有些埋怨燕少榛了,如果不是燕少榛说了那句话,他也不至于会纠结俞风城看不看自己的舅舅,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 运输直升机将他们带回了曾经的xx团,还在天上的时候,他们就看到停机场上站着好多人,那些人快速集结成队,最后两长一短,站成了一个三字,三排三班,那是他们三排三班的战友! 白新羽激动地扒着窗子,抓着陈靖兴奋道:“班长,班长,你看!” 陈靖搂着白新羽的肩膀晃了晃,那熟悉的营房、操场、仓库,他看着看着,眼眶就有些发热,他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飞机落了地,舱门一打开,白新羽就蹦了出去,大叫道:“我回来了——” 停机场上的队伍散了,冯东元和钱亮老远朝他跑了过来,三人狠狠撞到一起,死死抱着对方,大吼大叫着,还有更多人冲过去把陈靖抬了起来,俞风城也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白新羽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东元,钱亮,我想死你们。”想 着这半年自己受过的苦,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俩人说。 冯东元哽咽道:“我还以为好几年都见不到你了呢。” 钱亮拍着他的脑袋,“我们也可想你了,经常猜你现在干嘛呢,变得多牛逼了。” 白新羽紧紧搂着俩人,边哭边笑,“我现在要多牛逼有多牛逼。” 钱亮笑骂道:“又不要脸了吧。” 白新羽哈哈大笑,“要脸干嘛。” 几人被拥簇着去了食堂,许闯早已经备好了酒菜,一见霍乔就拉着他热络地聊天去了。 白新羽到食堂后,马上直奔厨房,不出意外地看着了武清高大的背影,白新羽有些激动,“武班长。” 武清扭过头,哼道:“你们要回来也不早通知,我这准备得手忙脚乱的。” 白新羽扑上去抱住了他,哈哈笑道:“武班长,你好像又胖了!” 武清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俩人坐在门口抽烟,武清问起了他在雪豹大队的情况,白新羽不再像从前那样上来就抱怨苦累了,避重就轻地描述着自己的新生活。 武清感叹道:“你呀,绝对是我见过的短时间内变化最大的一个人,你刚来炊事班的时候,真是乱七八糟的,连我都不愿意要你,真没想到你有一天能成为雪豹大队的特种兵,还比以前成熟了这么多。你在咱们xx团已经是个传奇了,从炊事班走出来的特种兵,哈哈。”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真的吗?我也成传奇了?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 武清吐了口烟圈,“连长现在一教育新兵,就拿你当例子,说从前有个谁谁谁,一开始是烂泥扶不上墙,在新兵连的时候连考核都没过,被扔到了炊事班,后来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进了西北第一的特种部队。” 白新羽哈哈笑道:“这么一说真够励志的啊。”寥寥数语,轻易地概括了他当兵一年半发生的种种,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他付出了多少血汗换来的。一年前,如果有人说白新羽能雪豹大队,别说别人会嗤之以鼻,就连他自己都能笑掉大牙,当时雪豹大队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一路跟着俞风城穿上了这身作战服。他中途无数次想放弃,可最后却都关过了,有时候想想,这可不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武清笑了笑,“这回你回来,连长少不得拉着你现身说法。” 白新羽囧 道:“我能躲则躲吧,最烦在一堆人面前说话了。” 武清道:“你们这次来是在等情报吧。” “嗯,已经接到任务了,但还没具体细化行动,还是在边境一带。”白新羽避去机密内容,给武清讲了讲他们刚结束的任务。 武清抽了口烟,“你们第一次的任务这么轻松,对你们也未必是件好事。” 白新羽哽了一下,“还轻松?为了追那伙人,我们差点累吐血了。” “那真吐血了吗?”武清瞥了他一眼。 白新羽悻悻道:“那倒没有。” “那就是还不够累嘛。我们当年是真有人累吐血的,听你的意思,你们追踪的地带海拔也不算很高,而且这次碰上的一伙人都是杂鱼,没有厉害的,你们一个没死,这趟任务真的算非常轻松了。我觉得新人出任务,还是困难点好,让你们一次就认清现实的残酷。” 白新羽讪笑道:“武班长,我觉得每次跟你聊天你都得吓唬吓唬我才行。” 武班长嗤笑道:“我一次都没吓唬过你,说的都是实话。” 白新羽啊话题岔开了,“我在雪豹大队听说了好多你的故事,你还记得老沙吗。” “老沙?是小沙吧,唉,现在都成老沙了。” 俩人闲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晚饭开始了,白新羽好久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了,一瞬间有种回到了三连的感觉,那种熟悉和亲切让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自在得不得了。 白新羽正喝酒呢,俞风城过来了,搂着他的肩膀道:“还喝?差不多了吧?” 白新羽双眼迷离地笑着:“这不高兴吗,让我放开肚子喝吧。” 俞风城哼道:“喝多了又得我背你。” 燕少榛眯着眼睛笑道:“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我会负责把新羽弄回去的。” 俞风城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说:“多谢,不用了。”说完把白新羽拉到了角落,递给他一杯水,“醒醒酒,看你喝的,都找不着北了。” 白新羽喝了水,反而更兴奋,莫名其妙地哈哈直笑,“风城,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真的。”在雪豹大队的生活是很压抑很紧张的,回到这里才能真正地放松。 俞风城道:“我也很想这里。” 白新羽抬头看着他,“真的吗?你想这里?” “怎么了?我不该想这里吗?”俞风城奇怪道。 白新羽幽幽看着他,“因为你一开始来这里目的就很明确,三连只是你暂时呆的地方,你的目标是雪豹大队……”他觉得,俞风城对这里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说白了这里只是他的一块跳板,除了俞风城,其他人都不会预先知道自己只会在这里呆不到一年吧,有这个前提在,谁还会对一个地方格外付出感情呢。 俞风城的脸沉了下来,“雪豹大队是我从小的目标,但是我也挺喜欢三连的。” “是啊,你从小的目标。”白新羽酒精上脑,醉醺醺地说:“霍乔也是你从小的目标吧。” 俞风城看着他,“你喝多了。” 白新羽露出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是啊,喝多了。” “走,我送你回宿舍。”俞风城不由分说地搂着他的腰,扶着他往外走去。 这时候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也有人陆续走了,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们离开食堂后,顺着那熟悉的操场往回走,边疆刺骨的寒风一吹,让他们发热的大脑清醒了几分,这条路他们白天操练、晚上散步,曾经走过无数次,也曾走着走着就躲进暗处,偷偷地做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那段偷偷摸摸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可是又有别样的温暖,至少那时候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白新羽可以单纯地把俞风城当成炮友,没有这么多顾虑,现在不行了,他越想越多,多到他都有点儿烦这么娘们唧唧地自己了。 俞风城也想起了当初他们到处找地方亲热的往事了,不知不觉地,俩人就拐到了他们以前常去的小林子里,白新羽搂抱他的脖子,憨笑道:“这地儿……以前咱们可是常客啊。” 俞风城搂着他的腰,轻吻他的嘴唇,“是啊,不只这里,营区里很多隐蔽的角落可都有咱们俩的踪迹。” 白新羽低笑了起来,“我每次都幻想有人拿手电筒照我们,就像大学的时候保安在小树林里捉奸那样。” 俞风城淡笑道:“现在没有人抓得到我们了。”他把白新羽按靠在树上,含住那柔软的唇瓣,热烈地亲吻着。 虽然他们现在住在一间宿舍,可偶尔回忆一下当初那偷情的岁月,倒也别有滋味儿。 俞风城哑声道:“真想在这里干你。” 白新羽含糊地说:“不行,冷。” “可我们好几天没做了,回宿舍也全是人。”俞风城的吻从他的嘴唇移到 了脖子,最后含住他的喉结,轻轻吸吮着,手也顺势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白新羽叹息一声,“等任务结束了……” 俞风城发出不满地嘟囔声,手越发肆无忌惮地抚摸着白新羽温热的皮肤。 白新羽身体也有些燥热,可惜环境太恶劣,在这儿脱裤子他怕小丁丁被冻坏了,俩人就这么隔靴搔痒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俞风城低笑道:“等任务结束了,一定要干得你下不了床。” 白新羽哼道:“我现在的体力可今非昔比了,你哪儿来的自信啊。” 俞风城故意用下身顶了顶他,“这里啊。” 白新羽笑骂道:“死流氓。” 俩人又亲热了一会儿,就肩并着肩往宿舍走去,边走边聊着曾经在三连的时光,聊得很是投机。 再次经过食堂的时候,他们突然看见陈靖和许闯正架着醉醺醺的霍乔往外走。 俞风城见状,赶紧上去了,“喝多了?小舅?” 霍乔甩了甩脑袋,说着听不清的胡话。 陈靖点点头,“不止,好像有点儿发烧。” 俞风城摸了摸霍乔的额头,皱眉道:“真的在发热,可能是昨天在水里冻的。”他接过霍乔,把人背到了背上,“我带他回去休息,明天再去医务室。”说完背着霍乔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新羽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从看到霍乔开始,白新羽就感觉自己隐形了,至少俞风城当他不存在了,他也是喝多了走路都直颤悠的,俞风城居然看都没看他就走了…… 陈靖扶住他,“走,我送你回宿舍。” 白新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下子扑到了陈靖怀里,闷声道:“班长,你能背我吗?” 陈靖“啊”了一声,“你走不了吗?” 许闯踢了他一脚,“又耍赖,刚才不是走得好好的。” 白新羽伸出一只手,“剪刀石头布,你输了就背我。” 陈靖哭笑不得,“行。” 俩人比了一盘,白新羽输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不算,三盘两胜。” 陈靖无奈,又跟他比了两盘,白新羽如愿以偿地赢了,他不客气地跳到了陈靖背上。 许闯回去休息了,陈靖就轻松地背着白新羽往宿舍走去。 俩人原本一路无话,可喝了酒 的白新羽,情绪过于敏感,不知道怎么的就抽泣了起来。 陈靖吓了一跳,“怎么了你?” 白新羽摇摇头,把鼻涕蹭在了陈靖的领子上,“没什么,我就是想,过几天又要走了,舍不得。” 陈靖道:“那也没办法,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过说不定哪天又能见面呢,像今天,咱们也没想到突然就回来啊。” 白新羽哽咽道:“班长,你谈过恋爱吗?” 陈靖一愣,不好意思地说:“我离家的时候才17,哪儿有时间啊。” 白新羽吸着鼻子,“别谈了,谈个屁,没劲死了,烦得要命。” 陈靖沉默了一下,“你跟风城吵架了?” 白新羽刚要张嘴,突然一愣,整个人顿时酒醒了一半。 陈靖见他不说话,就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大家又不是傻子,只是没说,怕你们不好意思。” 白新羽眼眶一热,呜咽道:“我还以为我们藏得挺好呢。” 陈靖笑道:“谈恋爱这事儿还能藏得住啊。吵吵架没什么,谁谈恋爱不吵架啊。” 白新羽搂紧了陈靖的脖子,“不是,没吵架。” “那你们怎么了?” 白新羽没法开口,他总不能说,他怀疑俞风城喜欢自己的舅舅吧,连他都觉得这事儿太扯淡,可他越想阻止自己,就越是忍不住地去观察俞风城,观察俞风城看着谁,又是怎么看的,越是观察,心里的疑惑就越重,他以前跟不少人好过,但从来没有真的谈过什么恋爱,他没想到,当他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居然这么婆妈小心眼儿,为什么他的身体越变越强壮,心却越变越狭隘了?他到底怎么了? 陈靖笑道:“不管怎么了,好好沟通就行了,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要花心血是培养。” 白新羽嘟囔道:“你不是没谈过吗,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陈靖噗嗤一笑,“道理谁不懂啊。” 白新羽叹了一口气,把脑袋搭在陈靖肩膀上,软软地说:“班长,你这样的人,以后一定能碰到个更好的人的。” 陈靖笑道:“嗯,借你吉言。” 由于三班已经没他们的床位了,他们暂时被分配到炊事班宿舍睡。 俩人一进宿舍,就见俞风城在照顾霍乔,给他换衣服、喂药、擦汗,忙得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说了句“回来了”。 白新羽躺倒在霍乔旁边的床上,用眼睛的余光偷瞄着俞风城和霍乔。当年他和俞风城就睡对床,他一转身就能看到俞风城,可当时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对着俞风城,现在就算他转过去对着俞风城,俞风城也没有空看他。都说世事无常,他自进部队以来的经历,也太过离奇了吧,不仅成了个特种兵,还和一个男人谈恋爱,无论哪一样都算是颠覆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了,有时候迷迷糊糊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也许一醒过来,他还是在某个酒店,一转身,身边躺着某个不知名的女人,那似乎才是他正常的生活,而不是一转身,因为俞风城在照顾自己发烧的舅舅而嫉妒得眼红。 第二天一早,他们跟着队伍正常出早操去了,曾经让白新羽痛不欲生的早起五公里,现在他跑下来就跟散步一样轻松,许闯果然拿他来教育了一番新兵,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下午的时候,霍乔召集他们开会,他烧还没退,脸色红扑扑的,有气无力地说:“我跟你们说说这次的任务。”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易拉罐一样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靖接了过来,沉甸甸的,他道:“铝热剂炸弹?” 霍乔道:“继续。” “铝热剂炸弹燃烧能产生高达3000度的高温,这么一小罐足够把方圆300米内的所有东西瞬间汽化,通常用来销毁病毒、细菌、放射物、易燃物等需要即刻摧毁的东西。” 霍乔点点头,“没错,我们这两天在等的其中一样东西,就是它。” “这次的任务会用到?” “对,昨天在飞机上我接到上面的情报,有一伙恐怖分子携带了最新型的畜牧病毒,准备在三天后入境,现在还不确定入境地点和路线,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分成了两队人马,每队约12-15人,一旦让他们得手,将会有大批量的牲畜被感染,会对牧民造成非常严重的损失。由于不确定病毒类型,上面要求我们如果不能得到病毒,就原地销毁。” 一个外号叫金雕的塔吉克族兵咬牙切齿地说:“这群畜生又想干这种事!” 众人纷纷看向他。 金雕眼睛通红,“我老家就是以畜牧为生的,几年前就有人故意放牲口的病毒,好几个村子里养的牛羊全死了,牲口就是一户人家全部的生计,当时好几个人就为这个自杀了。虽然后来政府补贴了钱,可也无法弥补我们的损失,好多年轻人上学耽误了,治 病耽误了,我七岁的妹妹就是因为没钱治病……”他说不下去了,这个平素刚毅悍勇的军人,眼泪都下来了。 一屋子人都沉默了,他们曾经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禽流感、口蹄疫之类的畜牧瘟疫,但没有亲身经历过,无法体会那些养殖、放牧的人如何承担那样巨大的损失。这种针对普通百姓的攻击,是最卑劣无耻的,但却恰恰是最能达到险恶目的的。 霍乔咳嗽了两声道:“所以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伙人,一接到情报,我们就要马上出发。我希望这次大家能做好准备,因为这次的敌人比我们之前那趟任务碰到的敌人要专业得多,很可能是雇佣兵,武器也更加先进,但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敢在咱们国境线内作乱的,一定要杀个片甲不留!” 第78章 “东元,哎呀,你怎么又给我洗衣服……”白新羽跑到水房一看,果然见冯东元在哪儿搓他的衣服呢,连他的陆战靴都给刷得干干净净的。 冯东元头也没回,“没事儿,我今天正好闲着。” “我现在洗衣服比你还快,不用你干这些。”白新羽说着就要去抢洗衣盆。 冯东元拿胳膊一挡,温柔地笑笑,“你又呆不了几天,以后你想让我给你洗都洗不着呢。” 白新羽噗嗤一笑,“你这话说的怎么跟嫁女儿似的。” 冯东元笑骂道:“去你的。” 白新羽撸起袖子,跟他一起洗了起来,“我衣服怎么这么脏?” “你问我?” “哎,你不知道在雪山那几天……” 俩人边洗边闲聊了起来,白新羽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三连,那时候他怎么会抱怨在三连累呢,这分明是轻松自在得不得了啊。 门口突然闪进来一个人,“你在这里啊。” 俩人回头,进来的人白新羽有印象,就是那个冯东元特别照顾的新兵,半年没见,好像更挺拔了。 冯东元道:“你找我有事?” 那人走过来,看了白新羽一眼,又看了看水盆里的衣服,眉毛立刻皱了起来,看白新羽的眼神就不太友善,“没事不能找你吗。” 冯东元笑道:“我们聊天呢,你洗衣服吗?” “不洗。” 白新羽挑挑眉,“你们一个班?” 冯东元道:“没有,他在二班。” 他们也没在意,继续聊着,那小子就在旁边站着,既不洗衣服,也不说话,就盯着冯东元的手发呆,弄得白新羽越来越不自在,洗完衣服就回宿舍了。 霍乔病还没好,正靠坐在床上一边打点滴,一边跟老沙研究任务资料,白新羽一进宿舍,就听守在旁边的俞风城说:“你当兵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懂吧,发着烧能上雪山吗?不是找死吗?” 霍乔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明天肯定退烧了。” 老沙也说:“等烧退了再说。” 霍乔瞪起眼睛,“这伙人会等我退烧吗?” 老沙也瞪着他,“你烧不退就我带队,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真想去送死?” 霍乔撇撇嘴,“肯定能退的。” “就算退了短时间内也 有复发的可能,小舅,这趟你别去了,太危险了。”俞风城把他手里的资料压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霍乔看了看四周,炊事班的人都去忙了,屋里只有雪豹大队的,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知道我们这次面对的是什么人吗?上面已经确定是南非雇佣兵,这些雇佣兵是在美国受训的,除了我,这个队伍里没有人跟美国佬训练出来的兵交过手,韩卓和另外两个副队长都远在千里之外,有任务在身,更不可能回来带队。老沙,不是我不信任你,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是没有,而且我也不能让你承担这次的战损比。你听说过特种大队的副队长因为感冒不出任务的吗。” 老沙粗声道:“那得分什么情况,发着烧上雪山,你还下得来吗。” 霍乔拍拍他的肩膀,“我都说了,明天肯定退了。” “你……” 俞风城看着霍乔,眼中满是担忧。 白新羽在一旁听得也挺忧心的,如果霍乔不带队,他们的损失肯定会加重,但如果霍乔的感冒还不好,也是坚决不能上山的,这次的任务还没出发,已经是危机重重了。 其他人还想劝,霍乔挥手制止了,“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俞风城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起身走了,白新羽连忙跟了上去。 “风城。” 俞风城走到凉亭处,一屁股坐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白新羽跟着坐下了,“当兵的哪个没有倔脾气,劝是劝不动的。” 俞风城握紧拳头,“如果到时候他还没好,我死都不会让他上山的。” 白新羽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会阻止他的。” 俞风城点点头。 白新羽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跟副队感情真好啊,你们算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吧。” “也不算,他在我家住了三年吧,但很多东西都是他教我的,怎么学习,怎么打架,如何做人、做事。”俞风城的目光飘向了远方,“我大部分的观念和想法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小舅塑造出来了。” “所以你就一直以为他目标。” 俞风城耸耸肩,“不止我,家里的小孩儿都被教育着要以他为榜样,但我跟他是最亲的。”俞风城口气中有一丝得意。 白新羽心想,他要怎么跟一个人的“人生导师”竞争地位啊,再说这究竟有什么好竞争的,他笑道:“那 跟我哥差不多嘛。” 俞风城皱起眉,毫不客气地说:“别总拿我小舅和你哥比。” 白新羽瞪起眼睛,“你什么意思啊。” 俞风城冷哼一声,“我小舅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为了守卫这片疆土,不知道流过多少血汗,你哥?不过是个市侩风流的商人,有什么可比的?” 白新羽腾地站了起来,他怒道:“你他妈会不会说话!对,我哥在这方面比不上副队,可对我来说他也是我从小崇拜的人,他又精明又厉害,一大家子的生计都是他在扛着,在你眼里副队是你的目标,可在我眼里我哥也是谁都比不了的。” 俞风城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冷笑道:“你把简隋英当目标,结果你成他了吗?你除了学了一身游手好闲的本领,还学什么了?如果你不来部队,你一辈子也就是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是部队改造了你,不是你那个哥。你看看自己,再看看我,你还觉得你哥能跟我小舅相提并论吗?” 白新羽感觉俞风城的话夹着刀子,深深地把他刺伤了,他万万没想到,他心底无比崇敬的大哥,在俞风城眼里什么也不是,甚至不配跟霍乔比较,更让他难过的是,同样是把人当偶像,俞风城成长得那么完美,他却像棵营养不良的歪脖子柳,这么一比,简直就像他把他哥的分数拉低了,对于俞风城说的话,他竟然没法反驳,就算他现在改变了,也没法抹杀以前的那个自己的存在,在俞风城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瞧不起他吧,瞧不起他哥,更让他无法忍受。他紧紧握着拳头,眼圈都红了,腹腔翻滚着一股怒火,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 俞风城看他伤心愤怒的样子,也有些后悔,拉住他的手,“好了,别吵这个了,我……” 白新羽狠狠甩开他的手,口不择言地讽刺道:“至少我哥没把我教育成同性恋,你呢?这也是你小舅教你的吗?还是说霍乔自己就是同性恋,你成天小舅这小舅那的,你不会喜欢他吧?是不是这也是他教……” 白新羽说不下去了,因为俞风城的表情好像要吃人。俞风城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到了树上,眼中闪动着熊熊怒火,整个人好像暴躁地野兽,随时可能把人吞进肚子里,他寒声道:“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白新羽也不甘示弱地掐住他的脖子,“你他妈的又胡说八道什么?你才不配说我哥。”这些天来压抑着的猜忌和妒意在瞬间爆发了,他脑子嗡嗡直响,肚子里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至少我哥 没教我喜欢男人,霍乔教你喜欢自己的亲舅舅了吗?!” 俞风城眼里一片血红,一拳击在白新羽的腹部,白新羽只觉得一阵剧痛,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大吼一声,一把抱住俞风城的腰,把他扑倒在地,铁锤一般的拳头狠狠砸向俞风城的脸,俞风城用手一挡,小手臂被震得发麻,白新羽另一只拳头也过来了,正打在俞风城的脸侧,他脑袋顿时就有些发懵,他飞起一脚把白新羽踹了下去,然后迅速爬起身,又给了白新羽一脚,白新羽也从地上跳了起来,在朝他狠扑了过去。 俩人都在盛怒之中,完全打红了眼,毕竟是最严酷的特种部队里训练出来的,格斗技能都是一等一的精湛,但白新羽还是逊了俞风城一筹,等一帮人过来劝架的时候,白新羽已经挨了几拳几脚,俞风城也没好到哪儿去,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他妈的的兔崽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干架!”许闯第一个冲了上来,一脚把俞风城踹翻在地,然后抱住了白新羽的腰,和陈靖合力把发疯一样的白新羽按在了地上老沙几个人把俞风城也给拽开了,期间也挨了不少冤枉拳。 一群人扯了半天,终于把俩人拉开了,他们隔着好几米远,依然怒瞪着对方。 白新羽大骂道:“俞风城我艹你大爷!”他一张嘴,腮帮子疼得他眼泪都飙出来了。 陈靖啪啪闪了他两耳光,厉声道:“闭嘴!” 霍乔也赶了过来,一脸阴翳地看着两人,气得咬牙切齿,“你们俩嫌不嫌丢人?啊?!叫人看到雪豹大队的就这素质?” 许闯寒着脸,“关禁闭去。今天的事谁都不许往外说,赶紧撒了。” 俞风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深深看了白新羽一眼,转身走了。 白新羽眼圈酸涩,嘴唇颤抖,被陈靖硬拖着走了,走了没多远,他就一把抱住陈靖,委屈地哭了起来。 陈靖还在气头上,被他这么一哭,也无奈了,“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你。” 白新羽呜咽着说:“班长呜呜呜呜,我操他大爷……” 陈靖拍拍他的背,“够了啊你。” 许闯狠狠拍了下他脑袋,“你还操谁你,混蛋玩意儿,脸都被你丢尽了。” 白新羽哭哭啼啼地被扔进了禁闭室里,当门关上的一瞬间,心理剥离考核时的恐怖记忆顿时袭上心头,他立刻顾不上哭了,大叫道:“连长,班长,要关我几天啊!” 许闯 没好气地说:“这辈子别出来了。” 陈靖小声说:“三天吧。” 许闯怒道:“别求我,滚犊子。” “连长……” 声音渐渐远去了,四周只剩下黑暗和死静。 白新羽靠坐在墙角,一摸脸,眼泪鼻涕一把,他心脏一疼,但却哭不出来了,现在四下无人,他哭给谁看啊,又没人心疼。他咣咣地拿脑袋撞着墙,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那么冲动,他究竟是因为他哥被人瞧不起,还是因为嫉妒霍乔,已经说不清了,应该说多有吧,他一肚子的怨念憋了太久了,只是没机会说、也不敢说,今天的事,正好给了他一个发泄口,他就彻底爆发了。 刚才他打了俞风城几拳?三五拳吧,还踢了好几脚,真后悔没多揍几下,俞风城的拳头也没留情呢,混蛋玩意儿……下手真狠啊。 白新羽慢慢躺倒在地上,被揍过的地方现在疼得他脑门子突突直跳,好像身上都要散架了,其实这跟他受过的那些训练相比也算不了什么,可因为是俞风城揍的,所以真是格外疼……他吸了吸鼻子,四周的黑暗和孤寂让他有种要窒息的错觉,他不仅想起那次的考核,他到底是靠着什么撑到最后的?俞风城肯定是其中一个原因吧,现在想想,真的值得吗?俞风城从来也没说过一句喜欢他,下手还他妈这么狠,说他舅舅几句是戳他痛脚了吧…… 俞风城真的喜欢霍乔吗?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然后俩人就打起来了。 白新羽抱着脑袋,用力大吼了两声,他感觉自己要爆炸了,等从这里出去了,他一定要找俞风城问个清楚,他这性格原本也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索性说开了干净利落! 有了上次的经验,白新羽在小黑屋里显得淡定多了,而且这次的禁闭不严格,他还带着手表。他看着时间,两天半不到,禁闭室的门就打开了,一道光射了进来,他赶紧用手挡住了眼睛。 陈靖靠在门口,“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赶紧出来吧。” 白新羽跟着陈靖走了出去,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光线,只能半眯着,他抓着陈靖的袖子往前走,小声说:“班长,你别生我气了。” 陈靖道:“这件事不该我生气,我早已经不是你的班长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班长。” 陈靖叹了口气,“新羽,你和风城的关系,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有一点,你们之间无论出 现什么矛盾,都不该发生直接冲突,往小了说,这只是闹点别扭,往大了说,你们是要一同上战场的战友,任何不安定因素在战场上都是要严格杜绝的,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地方,你们这么一闹,其他战友能安心吗?” 白新羽低声道:“班长,我错了。” “你跟我认错没有用,这次的事可大可小,就看副队怎么评判了。” 白新羽点点头,想起霍乔,心里一阵难受。他对霍乔本人是没有任何不敬的,甚至跟雪豹大队的大部分人一样对他很佩服,可他不知道这回还怎么自然地面对霍乔了。都是俞风城这个傻逼的错。 回到宿舍一看,果然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了,俞风城一抬头,俩人打了个照面,均是微微一愣,然后都别开了脸。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肿起来的脸,就可以想象自己的脸是什么德行了,他也懒得照镜子了,匆匆收拾了行李。 霍乔背上装备往外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说道:“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白新羽闷闷地嗯了一声。陈靖既然说大部分人都知道,那么霍乔肯定也知道,不知道霍乔是怎么看他们的,怎么说,霍乔也是俞风城的长辈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烦死了。 白新羽去跟武清、冯东元和钱亮告了别,这次几人都平静多了,没有像半年前那么伤感,但他们眼中的担忧却更甚了。 冯东元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新羽,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白新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自己的命我能不小心吗。” 武清表情严肃地说:“这次的任务听上去就很困难,没用的话我就不说了,祝你平安。” 白新羽用力点点头,“武班长,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栽培。” 武清笑了笑,“去吧。” 白新羽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们一眼,扭身上了直升机。 落座之后,白新羽偷偷看了看俞风城,他们俩平时总是坐在一起,现在却几乎隔得最远,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经过两天黑暗里的思考,他人也冷静了很多,找机会把话说清楚吧,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心悬在嗓子眼儿的滋味儿一点都不好受,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么难受,那更是不值得,要是俞风城真的没把他放心上,他……他也不是贱骨头,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俞风城究竟喜欢谁这个问题上,俞风城只能喜欢他,或者俩人拜拜。 燕少榛坐了过来,递给他半颗橘子。 白新羽接过来,直接扔进了嘴里,结果他太高估自己的食道,那半颗橘子把他呛着了,他顿时咳得脸通红,燕少榛无奈地笑笑,给他拍着背,白新羽扒着他的胳膊,那手指头指着他,“你……咳咳……你想谋杀啊……” “我要是想谋杀,也不会用橘子啊。”燕少榛递给他,“来,顺一顺。” 俞风城在机舱对角线的位置坐着,听到声音,身体和脑袋都没动,单单是眼睛斜了过来,冷冷地盯着他们。 燕少榛抬头朝俞风城微微一笑,转身又去顺白新羽的背去了,俞风城眯起眼睛,拳头握得咯咯响。 白新羽不放弃地把橘子吃了下去,喝了几口水,才缓了过来,“你从哪儿来的橘子?” “一个炊事班的老乡给的。”燕少榛笑笑,“你不是嫌自己晒黑了吗,吃这个美白。” 白新羽嗤笑道:“那我要吃下一个昆仑山的橘子才能白回去。” “不用白回去也挺好的。” 白新羽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那笑容有点儿不太对,不过他也没多想,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来打听我为什么和俞风城打架?别问,我不会说的。” 燕少榛失笑道:“你觉得我会猜不到吗。” 白新羽斜睨着他,突然想起来就是这小子跟他嚼舌根,自己才会疑神疑鬼的,如果不是燕少榛告诉他那件事,就他这脑子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往哪个方向想,不过,他也该感谢燕少榛,否则他还要蠢到什么时候啊。他轻咳一声,“哦,也是。” 燕少榛凑近他,轻声道:“不过我确实没猜到你们会真的打起来。” 白新羽皱起眉,“你这口气听着怎么这么幸灾乐祸呢。” 燕少榛眨巴着眼睛,“有吗?” 白新羽烦躁地搓着手,“别跟我提这个了,烦。” 燕少榛拍拍他的肩膀,“想倾诉的时候可以找我聊聊,随时恭候。” 白新羽敷衍地笑笑,“行。”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你们俩好不了多久。” 白新羽挑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由于俩人坐在机翼的位置,噪音特别大,几乎要贴着脸说话,旁边的人看起来尤为亲密,俞风城如坐针毡,几次想过去,却又生生忍住,表情越来越难看。 燕少榛神秘 一笑,“你在他心目中,永远比不上副队,你受得了?” 白新羽脸色微变,紧抿着唇线,心里相当不舒服。燕少榛说得没错,就算俞风城对霍乔不是那种感情,他的地位也拼不过霍乔,这不是受不受得了的问题,而是……他凭什么受呢?他为什么要他妈的跟一个人的舅舅竞争啊!也许就像燕少榛说的那样,他们俩长久不了,他甚至不知道有一天离开了雪豹大队,俩人会何去何从,可是难道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他不甘心啊,他这辈子第一次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要碰上这么糟心的事儿? 白新羽抱住了脑袋,心乱如麻。 飞机降落在了一个边防基地,他们一下飞机,一阵风雪袭来,吹得人脸颊生痛。寒冬彻底降临了,这时候的昆仑雪山,就是一个吃人的魔鬼。 第79章 他们到了基地后,开始换防寒服、补充装备,然后开始吃饭。 白新羽早上吃多了,不太饿,扒了两口就上厕所去了,从厕所一出来,俞风城就靠在门外的墙边,明显是在等他。他愣了愣,压抑着紧张,双手环胸看着俞风城,不想输了气势“找我?” 俞风城脸色阴沉,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们聊聊吧。” 白新羽扬着下巴,“你先给我哥道歉。” 俞风城微眯起眼睛。 白新羽冷哼道:“你不道歉就别聊了。” 俞风城道:“我不该那么说你哥,这件事是我错了。” 白新羽脸色稍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拿我哥跟副队比了,其实我从来没想比,我就随口提提家人,就像我跟朋友说我妈长得漂亮一样,我朋友也不会反驳说我妈跟他妈没法比。”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我只是讨厌你成天把你哥挂在嘴边。” “我把他挂嘴边怎么了,他是我哥。” 俞风城剑眉微蹙,“就是讨厌。” “那你成天把你小舅挂嘴边,我说过一句讨厌吗?” 俞风城抿了抿唇,“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白新羽瞪起一样,“因为我们的感情不一样是吗,你对你小舅……” 俞风城厉声道:“你还他妈胡说八道?” 白新羽狠狠一脚踹在墙上,“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 俞风城冷冷瞪着他,“我能喜欢自己的舅舅吗?” 白新羽微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俞风城这句话的口气,听上去不是反问,而是疑问,他心脏微颤,轻声道:“你能吗?” 俞风城看着他,“不能。” 白新羽喉结鼓动着,“‘不能’和‘不喜欢’差距还挺大的,有种你就把话说清楚。” 俞风城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他咬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白新羽失笑,“我他妈要你把话说清楚很难吗?咱们俩不是在谈恋爱吗?还是就我一个人这么想啊,你要么眼里心里就我一个,要么有多远滚多远,我管你喜欢舅舅还是叔叔,我就要一句真话!俞风城,咱们好了这么久,你到底有没有跟我认真过?” 俞风城嘴唇微微抖动着,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新羽,眼中情绪相当复杂。 白新羽眼眶有些发热,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俞风城,哑声道:“就一个句真话,你是不是喜欢霍乔,是还是不是,就他妈这一两个字。” 俞风城张了张嘴,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白新羽那一瞬间心都冷透了,俞风城不说话,不就等于默认了吗,有谁否认喜欢自己的亲人还需要犹豫的?他只觉心痛如绞,腿都有点发软,他握紧了拳头,转身就要走。 俞风城咣地一记重拳捶在墙上,低声道:“我不知道。” 白新羽心疼得喘不过气来,他回过头,眼圈通红,“俞风城,我操你大爷。” 俞风城低吼道:“我真的不知道!” 白新羽吸了吸鼻子,转身走了。他嘴里尝到了点儿眼泪的咸味儿,他咬着牙,恨不得嚼的是俞风城的肉,真的你大爷,不知道你大爷,俞风城你去死吧!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的背影,拳头握得死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吃完饭后,他们就坐车往边境进发了。霍乔的感冒好了,但还是有些咳嗽,不过也没人阻止得了他。 他们分坐了三辆越野车,白新羽随便上了一辆,上车之后才发现俞风城就坐在里面,但是现在下车显得太矫情了,他轻咳一声,大大咧咧地坐下了,坐下之后,他就开始和陈靖还有燕少榛聊天,聊了一会儿,全车人开始补眠。 根据几个小时前军用卫星定位获取的热感图像,显示那伙雇佣兵已经越境了,按照他们的路线计划,他们会比那伙人提前六个小时到达一个埋伏点,在那里将雇佣兵一网打尽,他们预留了如此充分的时间以备紧急情况,却没想到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个大玩笑。 白新羽正迷糊着,突然感觉车停了下来,就听开车的人大骂了一声。全车人都醒了,往外看去,他们前进的路完全被雪堵住了,甚至那是不是路都已经无法辨认了。 他们下了车,冷汗也跟着下来了,这里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小型雪崩,两山中间的一条路被完全埋了,这是进山的唯一一条路,但车到这里算是彻底废了。 老沙气得大声骂娘,“这里荒无人烟,怎么会突然雪崩的!” 霍乔沉声道:“这几天雪几乎没停,雪层不承重了。” “弃车吧。”老沙叹了口气,“现在只能期望他们会按照常规路线越境,如果速度快,我们依然能赶在他们前面。” 霍乔叫道:“阿四,再校对一遍卫星图。” 阿四抱着定位仪器工作了起来,半响,他道:“副队,山里信号断断续续的,现在连不上。” 霍乔咬了咬牙,“全体弃车,尽量减轻负重。” 众人筛选了一遍装备,他们都知道,这会是一次长途奔袭,就算那伙人不改变路线,他们要赶到预先计划的地点也需要卯足了劲儿地跑,这些天风雪不断,直升机根本不敢飞,现在连车都废了,关键时刻,还得靠两条腿。 阿四突然叫道:“有信号了!他们的路线跟我们之前分析的出入不大。” “很好,我们每隔半小时定位一次他们。” 21人整装出发。 这时候风雪减弱,但连续几天的恶劣天气,已经让积雪逼近人的膝盖,每走一步要比在平地上花费的力气大多了,而且整个雪山没有任何参照物,到处是雾蒙蒙白茫茫地一片,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阿四每隔半小时就定位一次,但是山里信号时有时无,两个小时后,雇佣兵突然改变了路线,虽然没有偏离方向,但彻底拉长了他们和雇佣兵的距离。 霍乔大叫道:“大家提高速度!” 经过两个多小时不间断的奔袭,很多人已经感到相当疲倦,越来越大的寒风、厚厚地积雪、严酷地低温,无一不折磨着这些年轻的战士们,最让人压抑的是,这苍茫的路仿佛没有尽头,除了雪山还是雪山,天和地好像融为了一体。 白新羽不禁想,如果他们这些人死在这里,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他们不断地校准路线,不断地奔袭,四、五个小时后,很多人的体力都开始跟不上了,为了抢时间,他们中途只休息过两次,加起来不到20分钟,每个人身上都覆着一层白雪,从远处看几乎和雪山融为一体。 白新羽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在过去的训练中,他有过好几次这样的体验,对“累”,他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比较疲倦了,但还充满信心,第二阶段,很累,但能靠意志力坚持,第三阶段,累得翻白眼,但死咬着一口气,还能继续往前走,第四阶段,再多走一步就好像会死,他现在处于第三阶段,根据他的经验,离第四阶段已经不远了。可是他绝对不能进入第四阶段,因为这既不是选拔,也不是训练,这是真正的任务,他们在追击一伙携带畜牧病毒的雇佣兵,如果失败,将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蒙受巨大损失 ,而且,如果他在这里走不动了,雪豹大队不会为了他一个人放弃任务,他会被留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山,那么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雪豹大队里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不敢停、不能停。 又一次定位的结果,显示那伙人已经完全偏离了他们预估的路线,目前距离他们尚有70多公里的路程。 白新羽跑着跑着,突然感觉喉咙发痒,他用力咳嗽了一下,一口痰涌了出来,他吐在了雪地上,却发现是红色的,他心里一惊,身体都有些发抖,海拔五千米的雪山,零下三十度的低温,长达五个多小时的夺命奔袭,他知道自己已经趋近极限了,那口血,不是他肺里面出来的,就是喉咙结膜被冻伤了,他希望是后者,因为前者会要他命,后者……最多哑巴了。 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白新羽推开他,“牙龈出血。” “放屁。”俞风城揪着他的领子,顶着风雪大喊,“到底怎么了?” 白新羽也吼道:“死不了!”他吼得太用力,感觉喉咙刀割一般地疼,完了,他是不是真的要哑巴了。 霍乔跑了过来,一眼看到地上那口血痰,脸色顿时变了,“张开嘴我看看。” 白新羽张开嘴,灌进一肚子的风。 霍乔打开手电,照进他喉管,看了一会儿,松了口气道:“喉黏膜,没事。”他拍了拍白新羽的背,“撑住,你的每一分牺牲,都值得骄傲,我们现在不能停,必须追上他们。” 白新羽咬牙,用力点头。 21人没命地往前跑,很多人跌跌撞撞,两条腿已经快没知觉了,他们都是受过非人训练的顶级特种兵,甚至为了减轻负重,一路扔东西,可是这样的强度,依然让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透支了体力。队伍拉得越来越长,体力好的尚且能跑,体力稍次的,几乎是连走带爬,但没人敢停下来,不仅仅是为了任务,如果在这里掉队了,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随风从山谷中飘过来一丝荤油的味道,在风雪的强袭下,那丝味道非常淡,但却逃不过他们的鼻子。 霍乔喘着粗气道:“他们的单兵口粮是自热型的,这是里面的荤油加热后的味道。他们曾经在这附近休息过。” 燕少榛道:“我们离他们不远了。” “没错,大家撑住。” 老沙颤声道:“副队……休息 五分钟吧,很多人快不行了。” 霍乔回头看了看这些蹒跚的战士们,心里一酸,他道:“休息五分钟。”说完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 众人也都原地坐下了。 阿四继续摆弄着定位仪,他摇头叹气,“已经快三个小时没信号了。” 秃秃道:“没事,我们马上就要追上他们了,特种兵的鼻子都是属狗的,这点味道就足够了。” 金雕握紧了枪,“我一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咳咳咳咳……” “别说话,专心休息。” 白新羽喝了口水,漱了漱口,一吐出来,全是血色的。 陈靖用厚厚的手套抱着他的脑袋,“新羽,你看着我,你还行吗?” 白新羽苦笑道:“不行也得行。”他不想死,他还想阻止那伙人,不行,也得行。 五分钟时间一到,霍乔起身道:“出发!” 众人咬紧牙关,一声没叫,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听队伍最后面的金雕叫道:“赵哥,走吧。” 他们何尝不想多休息一会儿。 “赵哥,走了啊,再不走跟不上了。”金雕又叫了一声。 众人都走出二十多米了,突然听金雕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赵哥——” 一行人心脏一沉,赶紧往回跑。 金雕跪在地上抱着赵哥大哭起来,那哭声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跑到赵哥身边一看,只见他瞳孔涣散、口鼻出血,细碎的肺部内脏从鼻端涌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 老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地悲鸣。他和赵哥是一个团选进来的,感情深厚,谁能想到一个身经百战的特种兵会活活跑死,甚至来不及留下一言半语! 没有人能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几分钟内突然就没了,这悲剧来的太突然,整个队伍的人都快疯了,悲伤的吼叫声响彻整个山谷。 白新羽双腿发软地坐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想着这个憨厚的山东大哥一直以来给了他们多少照顾、说了多少不好笑的笑话,那是活生生的人啊,几小时前还和他们一起吃饭,说自己的孩子刚上小学,考试考了99分……没了,就这么没了…… 霍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刚从脸上滑下来,就冻成了冰碴。 巨大的快要把 人淹没了,在这孤独而绝望的雪山里,没有什么比同伴的死亡更能摧毁人的意志力了,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悲愤和恐惧。 霍乔作为领队,最先恢复了冷静,“把老赵埋在这儿,任务结束后我们回来找他。” 众人沉默不语,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过后再回来找一个死在雪山里的人,形如大海捞针。 因为雪地下的冻土根本挖不开,而且他们要赶时间,只能把赵哥草草埋进了雪地里,把他的背包立在一边暂当坟墓。 老沙含着泪掏出笔,右手颤抖着要在上面写赵哥的名字。 霍乔一把抓着他的手,哽咽道:“不能写名字,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中国,如果是在别国境内,老赵在这里出现会惹麻烦的。” 老沙眼泪哗哗地流。这可能就是赵哥唯一的坟墓了,而坟墓上甚至不能写上他的名字。老沙哭着说:“兄弟,不写名字、不写籍贯,你能找着回家的路吗?” 一句话让所有人泪如雨下。 最后,老沙抖着手,在雪地上划了五个大字:忠骨镇边陲。 那庄严而脆弱的墓志铭,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恐怕一个小时就会消失,他们还能不能找到老赵的遗体?会不会有人知道,在这里埋葬着的,是共和国的勇士。 20人冲着老赵行了一个长长的礼,最后含着泪离开了。 死亡的威胁和痛失战友的悲伤,并没有削弱他们的意志,反而激起了他们心里钢铁般的信念,他们顺着敌人留下的痕迹,拼了命地追,最后,终于发现了敌人留下的脚印,那证明他们和敌人之间的差距不超过一个小时了。 霍乔再次叫了休息,这一次,每个人都拉着身边战友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确保他们留在人间、留在自己身边。 霍乔悲凉而沉痛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当年志愿军强袭三所里,百战悍卒,累死几百,最后比美国人抢先半小时到达……咱们抗日抗美,永远是装备和武器最差的,但却能得到最后的胜利,因为中国军人的脊梁是铁做的,非死不折。” 白新羽紧握着拳头,心脏如遭重击。如果说他当初来雪豹大队,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俞风城,那他现在可以肯定地说,哪怕没有俞风城,他也不后悔。这辈子能为家国而战、为信仰而战,是他身为男人一生最大的荣耀,他从一个对奉献精神嗤之以鼻的纨绔子弟,成长为一个对死都做好了准备的军人,这段变化的历程是他一生 最重要的时光,他无论是平安的活下去,还是某日战死,他都会为自己是一名军人而感到骄傲。 休息五分钟后,他们再次出现了,每个人似乎都感觉到了自己那根铁做的脊梁,那根脊梁支撑着他们紧追敌人,不死不归。 大约半小时后,敌人的踪迹越来越显眼,他们最终在一处避风口,锁定了敌人的位置。 霍乔用夜视仪望远镜观察着地方的情况,“对方在休息,根据脚印判断,他们刚到达这里不足20分钟,现在还没有深入睡眠,我们等20分钟就突袭,趁着时间大家赶紧休息。” 老沙数着对方的数量,“这是一个小队……” “对,还有另外一个小队不知道在哪里。”霍乔脸色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队携带的病毒,或者两个队都携带了。” 老沙阴冷道:“一会儿留几个活口,问问就知道了。” 20分钟后,狙击手已经就位,突袭的人也已经爬到了合适的位置。 由于无线电没有信号,只能以枪声作为联络方式,霍乔趴在山坡上,口中念念有词,十秒钟后,他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枪响,子弹穿透风雪,将一个守夜的人当场爆头。 整个队伍开始了强袭。敌人当前,他们疲倦的身体里升起一股强大的能量,一路以来压抑着的痛苦瞬间爆发了,杀死敌人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杀!”老沙嘶吼。 白新羽咬着牙,以平均两枪放倒一个的速度,狙击着避风口里的敌军。这些雇佣兵果然比上次碰到的那伙人训练有素,反应很迅速,躲得躲,反击得反击,但是他们明显比雪豹大队逊了一筹。南非雇佣兵到美国受训很多都是政府或反政府组织花钱送过去的,美国佬虽然能培养出极其强大的海豹突击队等国际知名的特种部队,但是不可能把所有外籍雇佣兵都训练的那么牛逼,他们连正规特种部队都不惧,自然也不会输给这些雇佣兵,何况他们人数还比对方多。 二十分钟后,他们以无一人伤亡的压倒性胜利歼灭11人,俘虏2人。 老沙抽出了匕首,蹲在那几个人面前,用英语寒声:“我没多少耐心,我要在10秒钟内听到另一队人的情况,否则我就把你们的肉一片一片剜下来。” 那几个雇佣兵明知道活不成了,也不想死得太痛苦,立刻透露了另一队伍的下落,而且他们两队都携带了病毒。 他们从领队身上搜出了一个钢 化玻璃针管,里面是紫红色的液体,一看就充满了邪恶的味道。 霍乔把针管扔进了背包里,然后眼也不眨地连开两枪,“走吧。” “副队。”俞风城一把扳过他的肩膀,手直接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霍乔一愣,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猛地打开俞风城的手,厉声道:“走了!” 俞风城吼道:“你又发烧了!我早说过你不能来,感冒刚好很容易复发……” 霍乔甩了甩脑袋,“现在说这个有个屁用,走!” 俞风城脸上阴云密布,眼里充满了血丝。没错,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霍乔就是死在这里,他也不能为力。 其他人脸色都变了,恐惧地看着地霍乔。在高远地带发烧,有很大的几率引发肺水肿,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人说死就死,他们方圆几百公里荒无人烟,霍乔现在的脑袋就是在脖子上悬着,经历过了赵哥的突然离世,他们如何能再接受更多的死亡? 霍乔加重口气,“走!” 第80章 没人知道霍乔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他出发的时候确实还没事,但这连续七个小时的奔袭,身体素质再好的人也能被拖垮了。 他们朝着另一队的方向玩儿命地追,这场生死之途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看到尽头。 一个多小时后,天亮了,风雪减弱,阿四搜到了卫星信号,他喜忧参半地说:“我定位到那伙人了,距离我们只有不到十二公里,好消息是再翻过两座山,就能到达一个比较大的村镇,那里也许有医疗设施,坏消息是,他们也正是朝着那个方向前进的,那里同样会有交通工具,如果被那伙人抢先到达,我们就彻底追不上了…” 霍乔抓了把雪塞进了嘴里,轻咳两声道:“追,赶在他们翻山之前,一定能追上。” 白新羽跪在地上,解开帽子,拿雪搓了搓脸,那刺骨的寒意强迫他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其实已经到了多走一步都想死的阶段,他相信就是队伍里体能最好的那几个,也都快要不行了,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活活累死的会不会是自己,,但累死总比呆在这里等死好… 一只有力的臂膀将他从地上架了起来,白新羽抬头一看,俞风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那长长地睫毛上带着白霜,眼里布满了血丝,白新羽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担忧。他感到心里一酸,赵哥的突然离世,让他分外感悟到生命无常,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这趟一定能活着回去,万一死的是他或者俞风城,他实在不想死之前还闹得不可开交,那恐怕死也不会瞑目吧。这一次,他没有挥开俞风城的手,而是借力站了起来,俞风城即使不是他的人,也是他生死相依的战友,这一点跟队伍里的其他人没有分别。 他们互相搀扶着,咬紧牙根,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休息的那二十分钟多少起了一点作用,紧迫的时间更是逼得一刻不敢松懈,他们的身体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倒下。 天地间一片苍茫的白,无边无际的、没有参照物的雪景,让白新羽渐渐找不到平面在哪里了,他甚至有种自己在横着走、倒着走的错觉,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恶心得想吐,喉咙里火辣辣地疼,被冻伤的喉黏膜挂在嗓子里,让他一直有种难忍的异物感,每次一咳嗽好像整个咽喉都要被他咳出体外了,发出的声音完全没有人的动静,他彻底无法说话了。白新羽心想,他会变成哑巴吗?他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如果放在以前,他恐怕无法接受自己会再也不能说话,可是赵哥的死,让他意识到自己就算变成哑 巴,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他和赵哥一样被冻伤了内脏,那么无名无姓地长眠在昆仑雪山的会是他。 他只想活着回去。 说他们在用命追赶那群雇佣兵,也一点不为过,白新羽是第一次相信信念的力量,这股力量支撑着这伙早已经精疲力竭、随时可能晕倒的战士们,疯狂地奔袭了十数公里。 阿四哑着嗓子喊:“就是那座山!” 燕少榛有气无力地说:“他们不会已经翻山了吧?” 阿四急道:“又没信号了。” 霍乔往山脊高处爬去,他爬了十几米,突然道:“不用找信号了,我看到他们了。” “什么?”众人手脚并用地爬上高处,果然在四五公里外的山凹处看到了一队人,他们马上就要通过一处山口,过了这道山口,再走不远就能抵达那个山脚下的村镇! 老沙狠狠捶了一下地,“恐怕来不及了!” 他们之间相距这么远,打是不可能打得到的,追也几乎不可能追上,只要一下山,马上就能被对方看见,对方也会加快速度,就算比他们早到十几二十分钟,也足够那伙人获得交通工具了! 就连霍乔都坐在了地上,眼中爬上了绝望,这四五公里的直线距离,他们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爬过去,他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样也要试试,我们都看到他们了,不能在这里放弃。” 金雕看着那火柴盒般大小的一队人,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霍乔站了起来,“追!”刚说完,他就一阵晕眩,身体往后倒去。 离得最近的陈靖一把扶住了他,“副队!” 俞风城也跑了过来,急道:“小舅……”他一摸霍乔的额头,热得烫手。 霍乔瞪大眼睛看着无云的晴空,每一次呼吸看上去都很困难,他紧紧抓住了陈靖的胳膊,张了张嘴,吐出一口白气,“没……没事……” 俞风城撩起他的胳膊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小舅,我背你。” 霍乔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小舅!” 霍乔拍了拍俞风城的脸,“傻小子,你背不动我,我能走,你们不用管我。”他被陈靖和俞风城联手拽了起来,往前踉跄了几步,哑声道:“追……” 一行人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去,很多人眼里已经没有正常焦距了,有时候脚 下不稳,趴在雪地里半天都爬不起来,如果没有人拽,恐怕能活活闷死在雪里,他们就这么互相拖拽着往前爬。 那伙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了,立刻加快了速度,但是看得出来对方也一样精疲力竭,现在比的不是体力,而是毅力。 当他们下到半山腰的时候,陈靖突然道:“金雕呢?” 很多人都已经意识涣散,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陈靖左顾右盼,惊恐道:“金雕呢?你们谁看到金雕了?” 一行人如梦初醒,纷纷在旁边找了起来,那个潇洒热情的塔吉克族小伙,真的不见了? “金雕——”老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白新羽一抬头,他5.2的眼睛立刻在另一侧的山顶发现了一个几乎和雪融为一体的人,正在缓慢地往跟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爬,他想叫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怪异的声音,他拼命往山上指。 众人全都往山上看去。 霍乔瞪大眼睛,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大喊道:“金雕,你回来!”他沙哑的声音被吹散在了风雪中,也不知道金雕到底听到没有,因为他根本没有回头。 众人渐渐都明白过来了,开始发疯一样往回跑,想阻止他,“金雕!不要干傻事,金雕——” 他们离得太远,金雕此时已经爬到了山顶,他回过头,朝众人招了招手,大声喊道:“咱们一定能追上他们!”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拉开了一个手榴弹,用力朝远处扔去,然后人奋力地往回跑。 轰然一声巨响,那颗手榴弹震得整个雪山都跟着抖了一抖,山顶的积雪就像断裂的冰层,慢慢地移位、滑坡,最后以气吞山河之势翻滚而下,金雕还没来得及跑出多远,就瞬间被白雪吞没了! 雪豹大队的其他人刚好处在一个雪很薄的陡坡的下面,山上涌下来的雪大部分都被山体吸收了,小部分漏网的也不会对他们造成生命威胁,他们就傻傻地站在陡坡下,看着那冰雪魔鬼彻底抹杀了金雕的身影。 “金雕——” 雪崩之势不可挡,白千吨的白雪从山顶翻滚而下,很快就追到了山口处,硬生生将那山口堵住了!雪到山底威力已经小了很多,雇佣兵慌忙往前跑,但依然被冲倒了好几个。 白新羽踉跄着往上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雪山很快恢复了平静,可那白雪之中再也没有了金雕的踪影。在 雪崩的中心被掩埋,还有可能活命吗? 队伍里传来干嚎声,那痛苦的声音直接穿透了人的心脏,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承受。 霍乔捂住了眼睛,身体狠狠晃了两下,哽咽道:“秃秃,你带三个人去找金雕,其他人火速下山,不要浪费了他给我们争取的时间。” 秃秃点了两个人,奋力往上爬去。 其他人顾不上抹掉眼泪,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他们一定会追上,一定要追上! 山口已经无法通行了,雇佣兵想从雪堆上爬过去,但雪太松软,并不好攀爬,他们的速度一下子下降了很多。 雪豹大队的战士们越来越逼近他们,终于在他们攀爬到一半的时候,进入了彼此的武器射程。 雇佣兵在雪堆里隐藏着身体,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雪豹大队的人也躲在山岩后面,边和他们对峙,边趁机休息。 阿四对身旁的燕少榛说:“小燕子,他们能找到金雕吗?”他的声音很小,但肆意飘散的风雪把这句话传递到了很多人耳中,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燕少榛摇摇头,无法回答,他抓起雪塞进嘴里,他们的水壶早就空了,只能靠这个解渴。 白新羽吸着鼻子,拽了拽燕少榛,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急的他眼睛都快红了,他只能指指雪,又指指自己的喉咙,让燕少榛不要吃雪。 燕少榛轻声道:“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对面响起了枪声,子弹打在他们藏身的岩石上,回荡在山谷中,他们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两方就这么僵持了十多分钟,谁都无法动弹。 霍乔指指俞风城和老沙,“你们两个……想办法绕到……他们侧方。”他刚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咳得整个人颤抖不已,他扑倒在雪地上,身体几乎无法动弹。 俞风城把他扶了起来,揪心地看着他,“小舅,你别吓唬我。” 霍乔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却似好像什么东西堵在肺部一般,这口气怎么都提不上来,在如此寒冷的地方,他满脸是汗,脸烧得通红,伴着咳嗽,嘴角溢出粉白色的细小泡沫。 俞风城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恐惧,“小舅……” 白新羽是第一次看到俞风城露出害怕的表情。霍乔现在的状态就是典型的肺水肿的征兆,严重时候会休克,他们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着霍乔几乎无法呼吸的痛苦样子,他们却无能为力,那种 绝望简直能把人逼疯。 老沙一把按住俞风城的肩膀,“风城,咱们得争取时间把副队送医院,必须早点弄死这帮孙子!” 俞风城的眼神顿时变了,他把霍乔交给陈靖,抓起枪,接着雪掩着身形,往敌人的侧方匍匐爬去,老沙带着两个人紧跟其后。 霍乔抬手指着他们,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就好像下一秒会把肺咳出来一般,听得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陈靖眼眶含泪,紧紧抱着霍乔,“副队,你别动了。” 霍乔无力地抓着他的衣领,含糊地说:“再派人……往后方……不能溜走一个……病毒……” 燕少榛握了握霍乔的手,“副队,你放心,绝不会溜走一个。”他抓起白新羽,又点了四个人,“跟我去包抄后方。” 陈靖一边掩护,一边哽咽着说:“副队,你撑住,我们一定会把你送到医院的,你不能在这里出事,你还有诗集没出版呢。” 霍乔勉强笑了笑,伴随着咳嗽,他哑着嗓子说:“对……宣传委……都同意了……我……” 陈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几乎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力拭去眼泪,手里的冲锋枪吐着子弹,吸引了对方全部的注意力,让白新羽几人悄无声息地往雪堆后方绕去。 燕少榛低声道:“新羽,我们绕过这个雪堆就没有掩体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看见山岩上那个人了,一会儿你负责干掉他。” 白新羽点点头。 燕少榛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看着他一片血红的扁桃体和几乎浸泡在血水里的牙齿,深深皱起了眉,眼中满是心疼,“新羽,我们马上就能去医院了,喉黏膜是可以修复和再生的,你别害怕。” 白新羽实在无法强迫自己笑出来了,他只能用拳头撞了撞燕少榛的肩头,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躲在雪堆后面,等待着最佳时机。 没过五分钟,雇佣兵的侧方传来枪声,肯定是俞风城和老沙他们发难了。 燕少榛叫道:“新羽!” 白新羽的两只手几乎快冻得没知觉了,可这不能妨碍他射穿敌人的头颅,他把外界附加的一切痛苦和悲伤都在那一瞬间冻结,心里和眼里一片清明,大脑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忘了火烧一般的喉咙和仿佛快要断掉的四肢,眯起眼睛瞄准了他的目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一枪爆头! 燕少榛等四人猛地蹿了出去,往敌人的后方狂奔,白新羽跟在最后面,边跑边打,掩护着冲在最前面的人。敌方的注意力大部分被侧方的俞风城吸引了,等把部分火力移动过来,他们已经跑完了大半路程,眼看就能进入下一个掩护点。 突然,跑在白新羽前面的阿四,身体猛地被子弹击飞了出去。 “阿四——”身边的战友朝阿四扑了过去。 白新羽猛地转身,朝着开枪的人放了一枪,那人还没来得及把身体缩回掩体,子弹已经直接掀掉了他半边肩膀,嫣红的血在一片白茫的世界里显得极为扎眼。 燕少榛等人已经跑进了掩体,开始朝着对方还击。 白新羽和那个战友扑到阿四身上,两个人顾不上检查阿四的伤势,连拖带拽地先把阿四弄进了掩体。 “阿四!”他们把阿四的身体翻了过来,发现阿四睁着眼睛,表情有些扭曲。 阿四捂着肚子,“我……我中枪了吗?” 白新羽翻开他的衣服,发现子弹打在了他挂在胸前的定位仪上,那仪器已经彻底报废了,阿四的衣服破了,但身上只受了点擦伤。白新羽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一些,他紧紧抓着阿四的胳膊,喉咙里咿咿呀呀的,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阿四看着自己的伤,哈哈大笑两声,眼角却有热泪渗出来,“命大,命大!” 侧方的战况越来越激烈,白新羽不知道俞风城那边的伤亡情况如何,但他们已经成功控制了战事,因为正前方陈靖开始带着人挺近了,敌人被他们三面包抄住了。 为了防止敌人从后方逃脱,他们顶着火力继续往后面移动,刚怕过雪堆,便见有两个人果然已经快要翻过山口的雪堆,企图逃跑。 白新羽趴在雪堆上,架好狙击枪,他现在离那伙人的距离至少有500米,而且对方还在不停移动,风雪又大大影响视线和弹道计算,这恐怕是他面临的最严峻的第一次狙击条件,但他两条腿已经跑不动了,他必须赌一把。他在瞄具中搜索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全神贯注地跟随着他跑动的频率,预估着对方下一次的落脚点,风雪声仿佛离他远去了,他的眼里只有瞄具中的目标,他深吸一口气,必须击中,必须…… 砰地一声枪响,逃跑的其中一人身体猛地往前扑去,趴倒在了地上,身下的血顿时被染红了。 另外一人见队友中枪,立刻画着龙地跑了起来 ,并且很快拉开了距离,燕少榛把背包一扔,一步跃出了雪堆掩体,朝着那人狂追。 阿四大叫道:“公主,快躲!” 白新羽来不及思考,身体猛地往旁边滚去,子弹追着他而来,他在翻滚间只看到飞溅的雪花,接着他身体一空,直接从雪堆上摔了下去,他本以为下面是柔软的雪,却没想到雪层下面有岩石,表面看不出来,但他的体重一压上去,整个背部撞到了岩石上,顿时一阵剧痛,他摔得天旋地转,差点儿晕过去。 “新羽!”阿四把他付了起来,拍着他的脸,“怎么样了?摔哪儿来?” 白新羽用力甩了甩脑袋,眼冒金星,疼痛过去后,他眼前清明了一些,他摇摇头,咬着牙爬了起来。 阿四道:“我们要去支援老沙他们,你能走吗?” 白新羽点点头,用枪把拄着地,硬是把身体撑了起来,蹒跚着爬出雪堆。 刚才朝他开枪的人不见了,肯定也去侧方战斗了,他们后方已经没人了,火力全部集中在前侧面。远处,燕少榛已经和那个逃跑的人绕过了一个雪堆,完全不见人影了,跑去支援他的两个人还在半路。 他们匍匐着从后面绕到侧方,那里战况正酣,白新羽躲在掩体后面放冷枪,一连击毙了两个人,一摸背包,只剩下一个弹夹了。他们之前遭遇过一队人,已经消耗了一遍弹药,这伙人的弹药比他们充足,必须速战速决。 他们从三面逐步缩小包围圈,打死打伤八、九人,剩下三个雇佣兵一直凶狠地抵抗,而他们却因为弹药不足而迟迟无法拿下。 俞风城急的新肺都要炸开了,他们拖的不是时间,而是霍乔的命,霍乔现在已经严重呼吸困难,随时可能休克,他恨不得能背着霍乔飞去医院,他无法承受任何可能的坏结果。 俞风城换上最后一个弹夹,咬牙道:“你们掩护我。” 老沙抓住他,“你别冲动,他们现在火力太强了,子弹早晚能耗光……” 俞风城挥开他的手,眼睛血红,“我一分钟都不能再拖下去!”他低身匍匐着跑出了岩石,在火力的掩护下朝那三个人的后方跑去。 一个人发现了他,转身就要朝他开枪,那人的身体刚探出掩体一半,就被一枪击倒在地。 俞风城一抬头,就看到离他不远的白新羽,枪口还飘着白烟。俩人的目光隔着风雪和硝烟相望,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汇,仿佛穿透了一切的一切,直击对 方的心底。 俞风城奋力一跳,跃进了白新羽身处的掩体后。 白新羽习惯性地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深深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用粗糙的手摸着他的脸,哑声道:“帮帮我。” 白新羽心脏猛地一颤,俞风城的眼眸中闪动着一丝无助,尽管稍纵即逝,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霍乔的病情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而对俞风城来说,更是天塌一般的灾难。白新羽感到心酸的同时,又有些心痛,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看才到这个男人脆弱的一面,俞风城总是强硬的、彪悍的、游刃有余的,何曾有过这样的表情?他张开嘴,用嘴型对俞风城说:好。 俞风城俯下身,用力亲了他一下,俩人干裂的、冰凉的嘴唇擦碰到一起,这实在算不上一个美妙的吻,但却让人体会到了直击心脏的暖意。白新羽那一瞬间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在生死面前,似乎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俞风城道:“新羽,掩护我。”说完,他再一次探出掩体,对方也刚好有一个人冒头,他疯狂地朝着对方射击,在对方缩头的瞬间,跳出了掩体,步步逼近。 白新羽用最后一个弹夹掩护着俞风城,他想告诉俞风城他快没子弹了,却无法开口,时间也容不得他解释。在最后一个弹夹打光前,他再次击毙了一个人。那个雪砌成的掩体里,就剩下最后一个敌人了。 俞风城的弹夹也见空了,他把冲锋枪一扔,抽出了匕首,朝那个掩体跑去,老沙和陈靖也在侧方一拥而上。 白新羽瞪大眼睛,火烧一般剧痛的喉咙发出了一声无法辨认的叫喊:“风城——”他猛地跃出了掩体,身体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让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俞风城扑倒在地,同时,枪声响起,一阵剧痛袭来,他感觉半边身体顿时没有知觉了…… 第81章 “新羽——”俞风城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山谷。 白新羽右肩中弹,子弹从肩窝处造成了贯穿伤,鲜血撒了一地,刺痛了人的眼睛。开枪的雇佣兵马上就被击毙了,众人围了上来,焦急地看着白新羽,“公主怎么样了?” 俞风城抱着白新羽,眼圈通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新羽……新羽……”他看着白新羽一身是血、双目失神的样子,心疼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猛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白新羽时的样子,白皙的皮肤、帅气的五官、明亮的眼睛,还有那有些软弱却又爱嘚瑟的气质,是什么把当时那个白新羽变成了眼前这个不畏生死的军人?最该清楚白新羽的变化的应该是他,可他却因为靠得太近,有时候反而忽略了。 老沙拨开人群,撕开了白新羽的衣服,“是贯穿伤,比子弹留在体内好多了,都让开让开,让麦子给他止血,快。” 白新羽眼前已经没了焦距,耳朵里不断地嗡鸣,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他“看到”有不少人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脸上都带着焦急的表情,但却只有俞风城的脸是比较清晰的,俞风城是不是哭了,那是眼泪吗?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肩膀了,他的肩膀还在吗?忽热忽冷的,难道他要死了?原来这就是中枪的滋味儿,真的很疼,那种痛简直让人想抓狂,可他连开口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他会死吗? 麦子是中医学博士,也是雪豹大队的老资格了,他迅速从背包里拿出急救箱,把银针深深埋进白新羽肩部穴位止血,他道:“我只能暂时止血,这里温度太低了,很容易造成细胞冻伤、坏死,必须马上把他送医院,不然胳膊可能就保不住了。” 这时候,燕少榛拖着一个血糊糊的人从山口处走回来了,正是那个携带病毒企图逃跑的雇佣兵。燕少榛把人扔到地上,抹掉了脸上的血,“病毒拿到了,这个还没死……谁受伤了?”白新羽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一时没看出来,当他习惯性地搜索白新羽却没找到时,他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地扑了上去,果然见白新羽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贯穿了身体,他哑声唤道:“新羽……” 白新羽有些涣散的眼睛一直盯着俞风城,很努力地想对准焦距,他想多看看俞风城,如果他死了,他想把俞风城的脸印刻在灵混里,在生死关头,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记住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一个人,不管俞风城是不是也喜欢他。他感觉掌心传来一丝暖意,那宽厚的手掌,是俞风城的,他分辨得出来, 俞风城不断呼唤着他,他却有些听不见了。 陈靖突然悲鸣道:“新羽怎么样了?副队快不行了!” 一句话让俞风城如梦初醒,他看向霍乔,又看了看白新羽,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已。 麦子正在缠纱布,“先送副队走,我帮不了他,快!” 俞风城抹了把脸,眼中的情绪是无尽的挣扎,就好像在做世界上最艰难的决定,而且无论他如何决定,最后都会后悔和痛苦。他的拳头握得咯咯响,最终,他看了白新羽一眼,用全部的意志力站了起来。 白新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紧了他的手,喉咙里发生无法分辨的声音,“不……”别走,俞风城,你为什么要走?别走,让我再看看你,再看最后一眼,万一以后看不到了呢,在我合上眼之前,我只想一直看着你。 俞风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心脏处传来的巨大的痛楚,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白新羽的手,白新羽的手指是那么地温暖,当俩人的皮肤彻底分开的时候,那一瞬间就好像全世界都冰封了。他不敢回头,就那么朝霍乔跑去,他将霍乔背到了背上,和陈靖等几个人往山口外跑去。 白新羽偏着头,看着俞风城头也不回远去的背影,眼里终于滑出了热泪。为什么最后要给他留一个背影……心脏的疼痛,似乎已经盖过了被打穿的肩头,那随风飘荡的皑皑白雪,在他眼里变成了即将蒙身的白纱。 他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那人身上混合着硝烟和血的味道,不好闻,却让他感到安心,那人回过脸来,一双熟悉的眼睛里布满了深深地担忧,是少榛啊…… 他眼前模糊,终于昏了过去。 白新羽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恍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人世。 “新羽?”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白新羽慢慢转过脖子,看到的是简隋英的脸。 他张嘴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哥……他哥来了,这么说他没死?身体的感觉渐渐恢复了,首当其冲地就是肩膀处的剧痛,还有喉咙里火烧一般的痛楚。 “大姨,姨夫,新羽醒了!”简隋英有些激动地叫道。 另外一张床上的两个人马上坐了起来,李蔚芝跳下床,顶着青黑的眼圈扑到床前,哭喊道:“新羽,我的宝贝啊……你要妈妈的命啊……” 白庆民也老泪纵横,他下巴处青胡茬密布,看着一下子像老了好多岁 。 白新羽眼眶一热,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爸,妈,对不起…… 简隋英看他努力想说话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你都昏迷三天了,总算醒了。你喉黏膜受损,医生说至少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这段时间你就别说话了。” 白新羽拼命拿眼睛瞄自己的肩膀,简隋英又道:“你的肩伤会恢复的,但不会像以前那么灵活了。” 白新羽沉默地点点头,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好多了。至少他既没死,残废也是暂时的。 在昆仑山经历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噩梦,回想起当时的种种,他还是会觉得呼吸都痛,霍乔怎么样了?金雕找到了吗?还有俞风城……想到俞风城,白新羽心脏一紧,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钝痛,他已经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滋味儿了。他怪俞风城吗?俞风城做错什么了吗?没有,俞风城仅仅是重视霍乔远胜于他,这有什么错?只是,他再也不会奉陪了,他不会当俞风城求霍乔而不得的那个替代品,他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第二顺位”,也许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的心一下子清如明镜,很多事都想通了。 他知道经历过这一次,他是无法留在雪豹大队了,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肩伤,他全家人也不会允许他继续当特种兵,这一次的任务,也侧面证明了他不适合当特种兵,他还不够冷静、不够理智,他无法承受更多的战友一个个离他而去,赵哥的死,已经让他深为恐惧了,也许他只具备了特种兵的体能和战斗技能,却始终没有一颗特种兵的冷酷的心。而且,留在雪豹大队还要继续面对俞风城,他并不怕面对,他只是觉得,俩人的关系好坏,会影响队伍作战能力的发挥,这也是大忌讳。 白新羽无法说话,只好用没伤的那只手握着父母的手,用眼神和笑容安抚他们。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两个人,矮一点的那个是陈靖,高个子的却是他哥的男朋友——李玉。 白新羽朝陈靖伸出手,陈靖一把握住他的手,颤声道:“新羽,你终于醒了。” 白新羽急得用嘴型问霍乔、金雕。 陈靖眼神黯淡,“副队经过抢救,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还没彻底脱离威胁。金雕……我们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他,赵哥也一样找不到了……” 白新羽颤抖着叹息了一声,心里难受不已。赵哥和金雕就那么长眠在了昆仑雪山的终年积雪之下,永无天日了,可是那皑皑白雪不能抹杀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更不 能抹杀他们的英勇和牺牲,雪豹大队的每个人,都会永远记着他们。 陈靖摸着他的头道:“很多人也都累病了,现在都还没醒。新羽,你比你自己、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勇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新羽含泪点点头,紧握着陈靖的手,不舍得松开。他想感受这些活着的战友的温度,以此来温暖他满心的悲愤和伤痛。 他在床上又躺了两天,他妈照顾他不假他人之手,几天时间就瘦了一圈,他实在躺不下去了,就下床了。 这天上午,燕少榛穿着病号服推开了白新羽的房门,他双腿微微有些发软,但是怎么都不肯坐轮椅。 白新羽一看到他,就惊喜地笑了起来,他过去搀着燕少榛坐到床边,指指自己的喉咙。 燕少榛深深看着白新羽,淡道:“我知道你说不出话。” 简隋英、李玉和白庆民都出去了,李蔚芝笑道:“你们俩聊,我去拿药去。” 当病房只省下他们俩人时,燕少榛突然一把抱住了白新羽,身体都在颤抖,“新羽,你真是吓死我了……” 白新羽愣了愣,他轻轻地拍着燕少榛的背,试图安抚对方。 燕少榛怕压到他的肩伤,很快松开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想确认白新羽真的全须全尾地活着。 白新羽拿过平板电脑,用左手手指在上面敲下一行字,“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吧?谢谢你。” 燕少榛道:“不只是我,阿四、麦子、老沙,我们轮番把你背到镇上的,在那里处理伤口后,又联系了直升机把我们集体送来了市医院。” 白新羽叹了口气,又写道:副队怎么样了 “副队脱离危险了,只是还没醒。副队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休克了,抢救了七个多小时,再晚来一步命真的保不住了。”燕少榛说到这里,心有余悸。 白新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如果霍乔也出事了,整队人不知道会多痛苦,俞风城更是会……他愣了愣,暗斥自己怎么又想起俞风城了,这个结局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他不需要再为霍乔和俞风城担忧了。 燕少榛似乎一眼看穿了他,沉声道:“你不问问俞风城怎么样吗?” 白新羽心神一颤,假装漫不经心地打字道:应该还没醒吧。 “嗯,他体力严重透支,还在昏迷呢,我也是刚醒,醒过来就没事了。” 白 新羽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燕少榛垂下了眼帘,闷声道:“你对他真是情深意重啊,但是他……他并不是不在乎你,但你永远也比不上副队。” 白新羽笑了笑,心却在滴血,他敲着字:正常,那是他舅舅嘛。 燕少榛轻声道:“新羽,不要再装作不在意了。” 白新羽摇摇头,写道:我没装,我以后也不会在意了,我和他该结束了。 燕少榛抓了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淡笑道:“新羽,俞风城有的我一样不差,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呢?” 白新羽一惊,愣愣地看着燕少榛,他万万没想到燕少榛竟然会对他抱这种心思,一定是部队枯燥的生活把战士们憋坏了,他这个从前根本不吸引男性的人,进了部队却接连受到男人的亲睐,这可真是让人尴尬啊。 燕少榛笑道:“吓着了?”他摸了摸白新羽的脑袋,“不用急着拒绝我,咱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估计你不能留在雪豹大队了,我过段时间也要回归原来的团,毕竟哪里都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争取调回北京,那样我们就能常见面了。” 白新羽无奈地在平板上写道:我其实不喜欢男人。 燕少榛眨了眨眼睛,“但你可以喜欢上男人,既然你打算和俞风城分开了,那我就有机会。” 白新羽沉默了。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处理和燕少榛之间的事,他太累了,需要一个长场地休息。 燕少榛拍拍他的脸,“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 白新羽笑着点了点头。 在医院的几天,白新羽过得非常平静,不时有战友过来看他,他父母和他哥也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只是他时时要忍受着肩膀和喉咙的痛楚,肩膀的伤让他生活几乎无法自理,洗澡什么的都是护工帮忙,喉黏膜的伤更是让他只能灌流食,不能吃任何可能刺激到黏膜修复的食物,短短一个星期,他瘦了五六斤。 这天,他听说霍乔醒了,便跟燕少榛一起去看霍乔。俩人一进屋,屋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白新羽在那十几人中,一眼就定位到了俞风城。 这是从昆仑山离开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听说俞风城两天前就醒了,但他没有过去看,甚至连现在的碰面,都是他想避免的,可惜回避不了。 俩人隔着空气相望,彼此深深地看着对方复杂的眼眸,那一瞬间,他们都有种身体血液冻结的错觉,明明只隔了三 四米的距离,心却仿佛相距千里,远的让人无能为力。 病房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异样,老沙打圆场道:“新羽快来,副队一直惦记你呢。” 白新羽回过神,快步走了过去,在霍乔床边坐下了。 霍乔脸色还很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精神还可以,他摸了摸白新羽的肩膀,笑道:“恢复得怎么样?” 白新羽淡笑着点点头,同时指指自己的喉咙。 霍乔道:“我知道你说不出话,新羽,这一趟你表现得很英勇,值得每个关心你的人骄傲。” 白新羽露出平静地笑容,他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比划着每个人,他想说每个人都很英勇,都值得骄傲。 陈靖握住了他的手,霍乔也握住了他的手,渐渐地,十几人的手都握到了一起,用力地握着,再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伤人,也没有什么比能看到战友活着更欣慰了。 霍乔轻声道:“我从阎王殿里晃了一圈回来了,但这趟我们还有两个兄弟没回来,有些事是比命重要的,有些死亡能超脱时间,这就是我过去所有牺牲的战友告诉我的,我相信大家会永远记住他们。” 沉重的哀伤在病房里流动,每一次的胜利都是战友用血汗铺成的,所以他们高兴不起来,他们只祈祷伤亡越来越少。 离开霍乔房间,白新羽和燕少榛走在走廊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新羽。” 白新羽身体一僵,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俞风城追了上来,轻轻抓住了白新羽的胳膊,沉声道:“新羽,我们谈谈。”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他抽回自己的胳膊,回过头和俞风城对视,他摇了摇头,目光平静。没什么好谈的了俞风城,以后都没有了,他们该沟通的,都已经用行动沟通完了。 “新羽……”俞风城再次想去抓他的胳膊。 燕少榛一把扣住俞风城的手腕,低声道:“风城,他伤还没好,你别刺激他了。” 俞风城狠狠地瞪着他,“我们之间地事跟你没有关系。” 燕少榛淡道:“是跟我没关系,但他并不想和你谈,你自己长眼睛不会看吗?” 白新羽直视俞风城,强忍着心痛,再次坚决地摇摇头。他不想听俞风城解释,比如当时多危机,霍乔的情况比他更危险,这些他都知道,他觉得俞风城的选择是对的,霍乔比他更需要早一步被送到医 院,所以他没怪俞风城,他只是单纯地明白了,明白自己永远也无法超越霍乔在俞风城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他放弃了。想想挺没意思的,他敬重霍乔,他不想这份敬重最后转化成可悲的嫉妒。 “新羽……”俞风城眼中满是隐痛,嘴唇都在轻轻颤抖。 白新羽淡淡一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了。俞风城看着他的背影,心痛如绞,他突然想到,当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时,白新羽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地痛苦,不,甚至比他还绝望…… 白新羽回到房间的瞬间,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他靠在门上,心痛难当。 李蔚芝紧张地跑了过来,“宝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啊?” 白新羽用力摇摇头,他实在不想哭,平白让他备受煎熬的父母担心,可是眼泪就像开闸的水龙头,怎么都停不下来,他在哭自己第一次恋爱的失败,哭他和俞风城就此结束,跟俞风城之间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过刻骨铭心了,如果说部队改变了他的人生,那么俞风城就是改变了他的感情,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喜欢”,他喜欢俞风城,喜欢到每次想起来都难受。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想起俞风城他才不会心痛? 在部队近两年的时间,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这些得与失,终将伴随他一生,让他再也不可能变回那个没心没肺的白新羽。成长的代价如此大,他怎么还能活回去呢。 李蔚芝紧紧抱住他的腰,啜泣道:“宝贝你别哭啊,妈妈难受死了。” 白新羽抚摸着李蔚芝的头发,那精心养护的头发间,已然参杂了一些白丝,他的父母老了,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是时候回家了…… 燕少榛神情复杂地看着白新羽,心里很是堵得慌。 几天之后,他们飞回了乌鲁木齐的基地。 白新羽的肩伤和喉咙可以凭伤残了,以后每个月都能领到各样的补助,他并不在意这些,让他难受的是,他想成为狙击手的梦想彻底破灭了。尽管伤好后他还能开枪,但是受伤的右肩不能太多承受枪的后座力,他的肩部肌肉也不允许他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他伤到了狙击手最重要的“零件”之一,和武清一样,他也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只不过武清已经成为传奇,而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不免遗憾,对武清也有些歉疚。 霍乔找他谈了一次话,意思是他的伤好后可以回雪豹大队,但是建议他不要回来了,霍乔说得很直白,他看穿了白新羽的一 切心思,他说白新羽还是没有准备好。 白新羽出奇地平静,他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其实他舍不得雪豹大队,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不过,他父母早已经帮他做了决定,将他的档案转回了北京,坚决不准他继续留在雪豹大队了。 去宿舍收拾行李的时候,俞风城也回来了,俩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在这间小宿舍里的共同回忆,他们曾经疯狂缠绵,也曾躺在一起打游戏、看电影,那些甜蜜的时光也不过是上个月的事,为什么想起来如那么地遥远。 碍于白新羽的父母在,俞风城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白新羽假装没有注意到那灼人的目光,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出来。 收拾好后,俞风城道:“叔叔、阿姨,我能跟新羽单独说两句吗。” 白新羽一怔,想摇头,却又怕他爸妈看出什么,最后想了想,俞风城从来不是能轻易善罢甘休的人,现在说不上,也会找别的机会,索性就现在吧。 白庆民和李蔚芝看了看白新羽,他点了点头,俩人才出去,并带上了门。 白新羽掩饰着心湖的波澜,尽量平静地看着俞风城。 第82章 俞风城几步走过来,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轻颤着在他耳边说:“新羽,对不起。”那一声“对不起”里,包含了太多东西,他歉疚白新羽的何止一件,可千言万语,最后他却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白新羽闭了闭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从俞风城嘴里听到道歉,可这句话安慰不了他半点,反而让他体会到无尽地悲凉。有什么可道歉的?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是道歉能解决的,喜欢谁,不喜欢谁,无解。 俞风城哑声道:“新羽,我对不起你……很多事,我不该说你哥,不该跟你动手,我甚至……不该帮你来雪豹大队,这里不适合你,你为什么要救我……这些不该你来受……” 白新羽很想告诉俞风城,换做是别的战友,他当时也会冲出去,虽然他现在要每天忍受疼痛和不便,可如果再来一次,别人他也许会犹豫,但俞风城他不会,拿自己的肩伤去换不知道会打在俞风城身上哪个地方的子弹,很值得。感情不在,战友的情谊还在,他不后悔。 而且,有些事真是要经历过生死关头的考验才能想通,如果没发生这样的事,他还会为俞风城纠结、难受多久?这样也好,他终于能下定决心了。 白新羽推开了俞风城,掏出手机想写点什么,却不知道写什么好,他该说些什么?原来他已经跟俞风城无话可说了…… 俞风城拉住他的手,“新羽,你问过我是不是喜欢副队,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以前不敢想,不愿意想,所以我才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对他的崇拜和关注究竟是不是喜欢,我的眼睛从小到大一直跟着他,我已经分不清那是什么感情了。但有一点我确定,我从来不想亲他、抱他,这些事我只想和你做,我想,我喜欢的是你。” 白新羽心脏一颤,呼吸顿时变得有些急促。他没想到俞风城会说出这句话,尽管这口气充满了不确定性,可俩人在一起这么久,从来也没有一句表白或承诺,也许是不好意思开口,也许是根本还没想过未来,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俞风城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不想显得一厢情愿。他一直期待俞风城能给他一句像样的话,可现在听到这句话,他却无法感到高兴,他相信俞风城对他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只是这感情永远比不上对霍乔的情深意重,连俞风城都不看清他对霍乔究竟抱着什么想法,他一个外人要怎么看的清?对他来说,一个人的心不完全在自己身上,那因为什么原因、在谁的身上,都是一样的,都一样让人无法接受。他深吸一口气,在手 机上打下字:你对副队什么感情,我真的不在乎了,我要回家了,你保重。 俞风城眼睛一红,“新羽,你在我心里一样是没人能取代的,当时副队的情况比你危机,所以我才……”他也意识到这样的辩解太过苍白,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握着白新羽的手,他不想放开这只手,他放开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白新羽心脏剧痛,真有些撑不住了。 俞风城抬起他的脸,深邃的眼睛紧紧盯进他的双眸,“新羽,我知道你怪我,但我们之间不会就这样结束的,给我点时间,我会回去找你,到时候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白新羽摇摇头,别来找我了,我不想再为你究竟看着谁而辗转难眠,我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现在是个真爷们儿了,别再让我变得软弱矫情。 俞风城低下头,亲了亲白新羽有些干涩的嘴唇,白新羽表情很淡漠,慢慢推开了他,转身想出去,俞风城控制不住地从背后抱住他,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鼻头发酸,眼前有些模糊了,离开之后,他们就彻底结束了吧,这两年的军营生涯跟一场梦一样,所经历的好像比他从前半辈子都多,让他在短时间内成长了,倒也不枉他遭这一趟罪。他强忍着眼泪,拽开了俞风城的手,开门走了。 俞风城浑身发软地靠在墙上,感觉身体一下子空了。 当天中午的庆功会,也成了白新羽的送别宴。军区上面的领导专程飞了过来,因为出色完成任务,并且将战损比控制在了最低范围内,霍乔被授予个人二等功,参与行动的小队全员授予集体三等功,牺牲的老赵和金雕被追为烈士。 当白新羽别上那枚军功章的时候,心里百味陈杂,他知道,这会是他一生获得的最高荣誉,他能站在这里领功,是战友们用血汗换来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短短两天时间里在昆仑山上发生的一切,那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他见识了超越生命的大义和大勇,即使有一天他退伍了,军人的精神也已经永远刻进了他的骨髓。 获得战功,并没有让战士们露出一丝笑容,霍乔摸着自己的军功章,露出一个惨笑,喃喃道:“什么能换回我兄弟的命啊……” 屋子里传来低低地抽泣声,气氛一时很是伤感。 因为很多人身体都没恢复好,所以他们以茶代酒,给白新羽送行,以命相交的感情不需要过多的语言,白新羽知道,他永远不会忘记雪豹大队的每一个人。只是 没想到茶也能醉人,喝到最后,还是有不少人哭了起来,生离,死别,总是人过不去的坎儿,白新羽感觉自己也醉了,如果在雪豹大队的经历真是一场梦,他突然不想醒了。 陈靖坐到白新羽旁边,红着眼圈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不能当你的班长了,回去之后,不管你干什么,都要好好干,知道吗。” 白新羽鼻头一酸,抓住陈靖的手,张嘴用口型叫了一句“班长”。 陈靖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自己抹掉了,他笑了笑,“你以前话那么多,现在突然不出声了,还真挺不习惯的,你走了之后,我该更不习惯了,从你入伍那天起,就是我带的你,以后不能带你了,你也不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懒,经常给我写信打电话啊。” 白新羽用力点点头,把脑袋顶在陈靖的肩窝处,轻轻撞了两下,心里满是不舍。他在军营里碰到了太多好人,陈靖就是其中之一,一路帮扶他、鞭策他、照顾他,对他的影响不可估量,这个正直又重责任的小班长,明明比他还小了一岁,却像个大哥一样阻止他走歪路,用自己的品行和原则感染着他,他无法形容对陈靖的感激之情,这是个值得一生尊重的战友和前辈。 燕少榛也走了过来,和白新羽碰了碰茶杯,笑道:“新羽,开始离开部队都会不太习惯,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我原计划是明年调回北京,现在我打算提前……”他压低声音,“回去陪你。” 白新羽淡淡一笑,他觉得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心思想感情方面的东西了,分开之后,燕少榛那短暂的迷糊应该也会褪去,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俞风城一直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却没有靠近,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们俩人之间的纠葛,只是假装看不见,那场庆功宴的气氛是从头到尾的压抑和伤感。 散伙的时候,霍乔把白新羽叫进了办公室,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递给他,“这是你转关系的材料。你养好伤后也到了可以退伍的时候,到时候是要退伍,还是进北京军区,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白新羽点点头,结果材料的时候,心里特别感慨。他刚进部队的时候每天都希望能熬过两年赶紧退伍,可真有机会退伍了,他却还不想走了。 霍乔抽出一根烟,刚想点,大概想起医嘱来了,又放下了,他看着白新羽道:“新羽,你是个让我很意外、也很舍不得的兵,你留在雪豹大队一定会有更多发展,但是你却不适合留在这里,不说别的,你和风城的感情,就 容易在关键时刻影响你们的判断力。” 白新羽脸上有些发烫,从霍乔嘴里说出这番话,让他感到格外地尴尬,霍乔怎么也是俞风城的长辈。 霍乔笑道:“你们的事儿也不算秘密了,不用不好意思。” 白新羽只得点点头。 “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陈靖跟我说了。”霍乔叹了口气,“其实……很多你们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我都知道。风城这个孩子,从小一直追着我的脚步,我不是没阻止过,我们全家都阻止过,但是他不愧是老俞家的人,天生一个‘倔’字,结果真让他追到这里来了。这孩子小时候父母都忙,很不服管教,作起来能把大人活活气死,我是唯一一个制住他的人,他对我是崇拜也好、害怕也好,总之,小时候他就只听我的话,不知不觉的,我干什么他都要学,我取得什么成绩,他也要得到,他眼睛总是追着我,难免会生出一些连自己都混淆了的感情……” 白新羽心里一惊,霍乔怎么会……不过他又一想,俞风城那对霍乔区别于其他所有人的态度,霍乔这么聪明的人,就算看出什么也不奇怪。 霍乔淡笑道:“你不奇怪吗,风城是同性恋,我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这件事我们家人都知道,说实话,比起他闯的其他的祸,性向问题倒也不算什么了,他当兵之后老实多了,以前在我们家那片儿可就是个惹不起的混世小魔王,所以他只听我的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白新羽变得局促起来,他不知道霍乔究竟想说什么,哪有人知道自己的外甥暗恋自己,还这么淡定的?这一家子还有没有一个正常的了。 霍乔温和地看着白新羽,“以前,我还觉得风城对我的感情是个麻烦事儿,认识你之后我就放心了,那孩子没当兵之前,乱七八糟的关系也不少,但是在我看来,他只有对你是真的。他没认真喜欢过别人,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怎么回事儿,所以分不清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有你在,他早晚会看清的,这一点我真要谢谢你。” 白新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怎么都没想到,霍乔居然会跟他谈论他和俞风城的感情问题,这种别扭和尴尬的感觉,简直让他想当场消失。他心绪大乱,一时无法消化霍乔说出的话,整个人都傻住了。 霍乔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我话就说这么多了,你们俩还是要看造化,风城这小子相当执拗,要是认准了,是怎么都不会放弃的,希望你过段时间冷静冷静,也能有一个 新的视角。最后,祝你早日痊愈。” 白新羽如获大赦,他早就想跑了,他站起身,跟霍乔用力握了握手,却无法直视霍乔的眼睛。 霍乔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一个合格的共和国战士,也是雪豹大队永远的荣誉队员,随时想回来看看,我们都万分欢迎。” 白新羽眼眶一热,最终抬起头,直视着霍乔,用左手向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无论他和俞风城的感情怎么变,他对霍乔的崇敬从来没变过。 晚上,霍乔派车送他们全家去机场,雪豹大队全员在操场给他送行。 白新羽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心酸不已,他的目光扫过霍乔、陈靖、燕少榛,最后落到了俞风城脸上,俩人遥遥相望,已经分不清眼里究竟藏了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怕自己失控,强忍着眼泪上了车。车一开,他的泪水就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离开部队、离开俞风城,一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斗志昂扬的特种兵,因为跟俞风城分在一个宿舍、有了足够的私密空间而雀跃不已,转眼间,他们分道扬镳了。 简隋英搂着他的肩膀,搓着他的头发,“想哭就尽情地哭。” 白新羽揪着简隋英的衣服,无声地哭泣着,他感谢简隋英把他送到了部队,这里让他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还让他遇到了喜欢的人,无论结局如何,他绝不后悔。 回到北京后,白新羽静心休养身体,喉咙渐渐能发出一点声音了,肩膀也开始可以活动。只是他总是睡不好觉,家里的大床比部队的行军床舒服了千百倍,他却怎么都不习惯,看不到熟悉的军营和战友,他感到无法形容地空虚和寂寞,他还无法把自己的身份抽离出来,他始终觉得,自己依然是一名特种兵。 冯东元、陈靖和燕少榛都给他打过电话,虽然他无法发声,但听着他们说话,他也觉得很安慰,武班长还给他写过一份信,那样粗糙冷硬的人,字迹居然很是端正,而且信上是满满地暖人心扉地安慰之词。他在收纳信件的时候,不经意看到行李里的一个大纸袋,他猛然想起了那是什么,用颤抖的手指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叠厚厚的照片,全是他们去库尔勒军训的时候,那个对他有好感的女孩子偷拍的他和俞风城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比现在白一些,笑容更无忧无虑一些,他忘不了俞风城吃过这个女孩子的醋,当着她的面亲了他……白新羽心脏猛地收紧,疼痛如箭一般将他的身体贯穿了。 他把照片收进了 纸袋里,再不敢看了,回到家这一个多月以来,冰化了、雪融了,他的伤也好了大半了,可为什么他好像还是活在部队里,他的心似乎被囚禁在了那里,因为有俞风城在,所以无法轻易解脱。 因为伤没好,他拒绝了以前所有朋友的邀约,每天足不出户,但依然准时地5点半醒,出去锻炼一圈,保持着部队的作息,连他爸妈都快不认识他了。 他哥来找他谈过一次,问他伤好之后有什么打算,他说他想回部队,其实他想回原来的团,起码那里有东元他们,但是他知道他爸妈不会同意,那么退而求其次,他想进北京军区,他哥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说让他再考虑考虑,他知道他哥不想送他回部队,靠他自己也不可能办成调转手续,这事儿只好拖着。其实他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也许他这份执念会随着时间消慢慢淡去。 回家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他接到了从雪豹大队打过来的电话,他以为是陈靖或是燕少榛,高兴地接了,想让他们听听自己久违了的声音。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的却是俞风城的声音,“新羽,是我。” 白新羽怔住了,握着电话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了。 “你的伤好点了吗?”俞风城知道他不能说话,自顾自地说着:“这两个月我们又执行了一次任务,身边的战友又少了一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哪天会轮到我自己,每次想着自己可能会死,我都会特别……想你。” 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气,俞风城的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一直觉得俞风城很强,所以避免去想俞风城会受伤、会死的可能,可子弹无情,俞风城跟很多人一样,随时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突然感觉到了深深地恐惧,他哑声道:“……谁?” 俞风城一愣,“新羽?你能说话了?”尽管那声音沙哑得吓人,完全听不出是谁发出的。 白新羽艰难地说:“谁……走了。” 俞风城沉声道:“别问了。” 白新羽沉默了,是啊,他不知道更好,就让那些战友一直活在他的记忆里吧。 “新羽,你回家之后,有想过我吗?” 白新羽顿了顿,“没有。” 俞风城呼吸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新羽一字一顿道:“别再联系了。”说完,他挂断了电话,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如绞。因为他成天憋在家里,他哥甚至给他请了心理医生,医生说他这是创伤后压力综合症 ,也就是所谓的“战后综合症”,其实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说来不好意思,他这么难受,还因为他失恋了…… 四个月后,他的伤彻底痊愈了,只是肩膀不太灵活,声音也变得低沉,略有些沙哑,伤虽然好了,但是后遗症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修复。 他不再足不出户,开始见一些朋友,开车去周边城市转一转,不过,他不再抽烟,也尽量少喝酒,晚上10就准时回家,以前那些花天酒地的生活现在他半分不沾,酒肉朋友们知道他现在变了个样子,渐渐也就不再约他了,他从前觉得自己在北京朋友很多,现在才发现能留在身边的只有两三个,但他觉得很好,他不可能再做回原来的白新羽了。 时间久了后,他也不再执着于回部队了,毕竟他没有军衔,过个三五年怎么都要退伍的,他爸妈强烈反对他回部队,他深觉自己一意孤行进雪豹大队,对亲人伤害不少,也不愿意再让他们操心,于是正式复员了。 复员之后,他开始规划自己以后的生活,想来想去,决定去他哥那儿上班,一边学东西,一边考一个在职文凭,他把自己的保时捷卖了,给赵哥和金雕的家属各汇了三十万,并且开始匿名资助冯东元的妹妹上学,自己则换了个二十来万的代步车。跑车、名牌、奢侈的生活,从前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现在似乎都不重要了,他只希望自己的时间能度过的有意义,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挥霍青春。 有了在雪豹大队里的经历,现在看书学习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痛苦的,他重新捡起书本,一边上班一边上课。 自从在他哥公司上班,他碰上李玉的机会也变多了,他始终看这小子不太顺眼,觉得李玉是蛊惑他哥的狐狸精,偏偏他哥跟李玉挺甜蜜的样子,刚开始的时候他怎么都不习惯,后来才渐渐发现,两个人的性格还真是要互补才行,虽然那是他亲表哥,可要他跟简隋英这脾气的人长期生活,他也受不了,但李玉可以,而且他们看上去很幸福,他也开始尝试着接受这个“表嫂”。 第83章 离开雪豹大队半年后,他的新生活已经完全步上了正轨。 一家人对他的改变都非常满意,不过他父母稍微觉得他矫正过度了,以前男女关系那么乱,二老成天担心哪天就有女的大着肚子回来,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子,又着急让他相亲。可惜他心思不在这上面,学管理、学金融、学会计,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对部队生活和战友的思念,让他心里渐渐形成一个想法,他想开一个保全公司。他花钱找咨询公司做了这方面的调查,发现市场前景还不错,除了国内安保方面的需求,有些大企业在不太太平的国家开设分公司,有时也需要外包安保公司护航。他想着,过几年他那些战友退伍了,很多农村来的兵没文凭没背景,到了社会上难找工作,他开个最能让他们施展拳脚的公司,把战友们都聚集起来,又能赚钱,真是一举多得。 他写了份计划书,去找他哥谈去了。 简隋英翻了半天,支着下巴看着他,“你小子,闲不住啊,还想摸枪?” 白新羽嘿嘿笑道:“想啊,在国外就能摸国外的枪了。” 简隋英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拍,“这种有危险的活儿,大姨和姨夫不会同意你去干的。” “也不是全有危险,又不是天天都能碰到恐怖分子,大部分时候都是保护个明星、运送个珠宝什么的,再说我当老板嘛,太危险的我就不去了。”白新羽安慰他道。 简隋英思考了一会儿,“你在我公司学了大半年,做点儿土地啊开发啊什么的多好,来钱还快,偏偏就想做这个?” 白新羽很狗腿地过去给他哥捏起了肩膀,撒娇道:“哥,我就想做这个,你不是也喜欢挑战吗,这是你没涉足过的行业,但你肯定有关系,帮帮我呗。” 简隋英“嘶”了一声,“轻点儿,手劲儿这么大。” 白新羽赶紧放松手。 简隋英点着桌子,“让我想想吧,听起来还有点儿意思。” “谢谢哥。” “对了,大姨让你去见的那几个女的,你去了没有?” 白新羽皱眉道:“我才25,急什么呀。” “我也觉得不值得急,可大姨也不知道怎么了,男人还是要先立业才行。” “还是哥最明智。” “对了,你那车……真不换换?”简隋英想起白新羽的车,就直皱眉头。 “换了干嘛 ,又没坏。” “我那兰博基尼快到货了,你不馋啊?” 白新羽嘻嘻直笑,“李玉知道你订那个车吗?” “谁管他知不知道。”简隋英眼里满是笑意。 “到时候给我过两把瘾就行。” 简隋英笑看着他,“以前那不是你的终极梦想吗?” 白新羽笑道:“梦想会变嘛。” 简隋英轻叹一声,“有时候,我都说不好送你去部队到底正不正确了,你变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让我们都有点适应不了了。” “当然是好事了,不然我现在能这么端正吗。” 简隋英撇撇嘴,“端正过头了。” “哥,你的决定总是正确又明智的,这件事也是。”白新羽拍拍他的肩膀,“我这么英俊又上进的小伙子,可不是谁家都能养的出来的。” 简隋英笑骂道:“也就这两年像样了。” 俩人又瞎聊了一会儿,白新羽就下班回家了。 这个点儿正是北京最堵的时候,白新羽放上音乐,看着窗外淅淅沥沥地雨,心情感觉很平静。 这半年来,他终于渐渐摆脱了自己特种兵的身份,回归了正常生活。他跟以前的战友时常联系,电话、信件不断,他还去看了一次旺旺哥,西北小饭店开得红红火火的,孩子刚满月,特别可爱。每一次跟战友联系,其实他的心都是悬着的,他特别怕听到噩耗,尤其是那些关系好的,幸好,目前为止,陈靖、燕少榛、霍乔、老沙他们都平安,当然……还有俞风城。 俞风城半年来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他要么没接,要么说几句就挂断了,经过半年的沉淀,想到俞风城他已经不那么难受了,至少不会整夜整夜地梦见他。只是,他还是无法对别人敞开心,他妈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都长得很漂亮,家世也好,但他提不起半点兴趣,有时候他怀疑自己被俞风城变成了同性恋,可他对别的男人也没感觉。他想,他和俞风城的感情是在部队那个特殊环境里用血汗铸造出来的,中间参杂着无数终身难忘的体验和回忆,很多跟挑战身体极限和生死有关,感情跟这些经历融合到一起,变得特别刻骨铭心,他这辈子再不可能跟任何人有这样深刻的感情,因为再没有那样深刻的环境了,所以他发现他忘不了俞风城,怎么都忘不了,就跟他忘不了在部队的一切那样。希望时间能改变他…… 正想着,他的电话响了起来,白新羽一看 ,是雪豹大队打来的,他心脏一颤,难道会是俞风城?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这个安静流淌着音乐的小车厢好像把他隔绝在了一个独立的世界里,让他充满了安全感,他突然觉得,这时候如果能听听俞风城的声音,也不错。 他按下通话键,对面传来了燕少榛的声音,“新羽。” 白新羽忽略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望,高兴地说:“少榛啊,好久没联系了,你们又去执行任务了?” “是啊,刚回来没多久,你最近怎么样?” “又上课又上班的,忙着呢。”白新羽兴奋地说:“我最近有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说。” 白新羽把保全公司的点子说了出来。 燕少榛笑道:“这个想法很好啊,大家退伍之后能有个好去处,又能发挥一技之长。” “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新羽又跟他说了一堆自己的构想。 燕少榛安静地听着,不时发表一点意见,俩人聊着天,堵车的时光也不再索然无味。 最后,燕少榛笑着说:“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哦,什么消息?” “我春节后就能调回北京了。” “哇,那没几个月了呀。” “是啊,咱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白新羽笑道:“好久没跟你喝酒了。” “等我回去,一醉方休。” 白新羽豪气地说:“好!”他想了想,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其他人怎么样了?班长啊,副队啊,老沙他们。” 燕少榛笑了笑,“他们都挺好,但你最想问的是俞风城吧。” 白新羽有些尴尬,“呃……他也还好吧。” “他听说我要调回北京,脸色可难看了。”燕少榛得意一笑,“说实话,你走之后的半年,他变了很多,性格比以前稳了,几乎每次出任务都表现突出,让我挺意外的。不过,我可一直比他稳重。” 白新羽掩饰着哈哈一笑,“挺好。”那就是俞风城想要的生活。 挂了电话后,道路顺了起来,白新羽踩着油门,看着两旁飞驰的风景,心里思绪万千。看来还是分开得不够久,半年时间,让他听到俞风城的消息心情依然不能平静,过两年就好了吧,他总会走出来。 退伍后的第一个春节很快到来了。 白新羽看着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忍不住想起了在三连度过的那个春节,那是他唯一在部队过的春节,第二个春节他正因为肩伤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记得那个春节,大家一起大扫除、购年货、做饭、包饺子,自己编排节目娱乐战友,用大炮和枪声当礼炮,他头一次离开家人,却并不觉得寂寞。整点钟声敲响的时候,他们跑到外面看烟花,俞风城偷偷握住了他的手,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昆仑山的夜空是多么地深邃、星星是多么地明亮,战友的欢呼声犹在耳,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暖。 白新羽那天晚上喝多了,退伍之后,他一直严于律己,那是他头一次喝多了。他抱着简隋英,说“哥,我羡慕你。” 简隋英莫名其妙,“撒什么酒疯呢?” 白新羽含糊地笑着,摇摇头,“就是羡慕你。” “想要车你就说,又没说不给你开。” 白新羽再次摇头,“哥,你背我呗。” “背不动。” “背得动。” “背不动。” “你试试嘛,他都背得动……”白新羽耍赖道。 “谁?” 白新羽打了个酒嗝,“班长……班长也背得动。” 简隋英拍了下他的脑袋,“你烦不烦。” “你背一下嘛,就走……十步,就十步。”白新羽拿手指比了个十字。 李蔚芝劝道:“新羽,别闹了,回房间睡觉了。” 李玉放下酒杯,“你哥喝多了,我背你回房间吧。” “不要,不要你,我要我哥。”白新羽搂着简隋英的脖子,“哥你小时候都背我的。” “你那时候才几斤。”简隋英拿这个醉鬼没办法,“算了,我背他进去吧。”说完,真的把白新羽背了起来。 白新羽个子高,肌肉又结实,着实不轻,简隋英喝了点酒,脚下虚浮,站起来就晃了晃。 李玉赶紧站了起来,皱眉道:“我来吧。” “没事儿,回房间没几步,你陪我爷爷去吧。”他背着白新羽往房间走去。白新羽拿脸颊蹭他的后脖子,蹭得他脖子上全是口水,把他烦得想把人扔地上,“你再他妈渗口水,我揍你啊。” 白新羽身体一顿,突然抽泣起来。 简隋英翻了个白眼,“不揍你,别哭!”白新羽从部队回来后,完全 是长大成人了的架势,这时候喝多了,好像年纪又回去了,简隋英心想,如果他觉得这才是他弟弟,是不是也太犯贱了? 白新羽哽咽道:“风城……” 简隋英没太听清,“什么?” 白新羽不再说话了,只是轻轻吸着鼻子,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可怜。 简隋英想了半天,总觉得白新羽说得两个字呼之欲出,可他一时就是想不起来,他甩了甩脑袋,把白新羽送进了房间,往床上一扔。 白新羽蜷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的。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响了,简隋英刚要走,又退了回来,从他裤兜里翻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雪豹大队,简隋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推了推白新羽,“新羽,电话,雪豹大队那边打来的。” 白新羽听到“雪豹大队”这四个字,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抢过了手机,行动之迅猛,完全不像喝醉的人。 简隋英气得揍了他一拳,“你这是喝醉了吗?玩儿我是不是?”李玉跟着进屋,把他扶走了。 白新羽按下通话键,把手机贴在耳畔,轻声道:“喂?” “新羽,新年快乐!”电话那头传来陈靖喜气洋洋的声音。 白新羽心里一暖,“班长,新年快乐,我好想你啊。” 陈靖笑道:“我们也想你,听你这声音就是喝多了吧?大家都喝多了,可是开心啊,一年到头,还能一起喝酒过年,开心啊。”陈靖有些语无伦次。 白新羽喃喃重复着:“班长,我想你们,好想你们。” 陈靖吸了吸鼻子,“我们也想你。” 白新羽哽咽道:“班长,你们没忘了我吧,咱们离得这么远,你们会忘了我吗?” “不会,永远都不会忘。” “我也不会,我一直记着你们。”白新羽浑浑噩噩之间,意识到自己依然怀念部队,那段热血的回忆,是他一辈子最珍贵的时光。 “哎,风城要跟你说话。” 白新羽心脏一颤,拿着电话的手都在跟着发抖。 俞风城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过话机,直接钻进了他心底,“新羽,你还好吗?” 白新羽沉默了半响,忍着眼泪,轻声道:“还好。” “我后天到家,休的探亲假。” 白新羽一怔,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会去找你的。 ” 白新羽咬着牙,颤声道:“别来,我没打算见你。”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那我也会去找你的。”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把电话给班长。” 俞风城再次沉默,最后还是把电话还给了陈靖,白新羽和以前的战友们一一打了招呼,聊了很久,知道了很多好消息,陈靖立功了,霍乔的诗集出版了,老沙的媳妇儿怀二胎了,阿四的通讯学博士论文发表了,那满满地喜庆消息让他沉闷的心情也跟着晴朗了不少,只是俞风城马上要回家这个消息依然冲击着他的大脑。 和雪豹大队的战友们聊完,他又把电话打回了三连,三连那边同样热闹非凡,冯东元有些兴奋地跟白新羽说:“新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哈哈,今天净是好消息。” “我们家情况好转了,有个人资助我妹妹上学,他爸受伤的赔偿金也拿到了,我决定退伍了,参加今年的高考!” 白新羽激动地说:“太好了,你会考来北京吗?” 冯东元笑道:“我尽量。” “你一定要考来北京,跟我做做伴。” “我也想去找你,北京好大学又多,我一定会努力的。” 白新羽鼓励了他几句,又问了问钱亮、武班长、许闯的近况,听到大家都过得很好,他感到由衷地欣慰。 挂了电话,他长吁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能做个美梦了,梦到自己回到了昆仑山,手握狙击枪,在战场上万夫莫当。 俞风城要回来这个消息,把白新羽搅合得又有点儿寝食难安了,他这个人本来就情绪化,容易受人影响,按他妈的说法就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在雪豹大队的经历已经让他沉稳很多了,但性格这个东西真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这天下午,他刚走到公司停车场,就感觉身后有人跟踪他,他没有回头,从包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借反光镜悄悄往身后照了一圈,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白新羽心想,怎么会有人跟踪他?他回来之后可是安分守己,没赌没嫖的,欠债都是n年前的事儿了。 他定了定心神,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小爷倒也看看你想干什么。他故意穿梭在车之间,把路线变得复杂,同时用车隐蔽着身体,最后一闪身躲进一辆车后面。 脚步声渐进,白新羽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车后面跳了出来,抬脚就朝来人面门踢 去。 那人偏头一闪,轻松避过。 白新羽这一脚踢出去就后悔了,跟踪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俞风城。 俞风城后退两步,淡笑道:“快一年没见,你有点退步了。” 白新羽心脏怦怦直跳,表面上却很冷静,他皱眉道:“你……跟踪我干嘛。” “想试试你的警觉性。” “故意泄露自己的踪迹来试探我的警觉性?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又不是玩儿真的。”俞风城的目光从见到白新羽的那一瞬间,就紧锁在他脸上,一动不动。白新羽的皮肤白了一些,额头光洁得好像在发亮,头发还是保持着部队的习惯,剪得很短,那份精练已经刻入他的脊髓,让他哪怕是西装革履,也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质。他幻想过无数次再见到白新羽的情景,连说什么话都设想好了,可真的看到人了,他发现他只想紧紧抱住他。 白新羽也在看着俞风城。十个月没见,俞风城的目光愈发犀利,气质也愈发刚毅深沉了,整个人就像一只栖息的黑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化作闪电扑上来,让人光是站在他身边,就觉得毛孔发寒。回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到俞风城,那个时候的俞风城还有着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青涩,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老是喜欢戏弄他,得逞后会露出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现在,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沉稳内敛的男人。 白新羽清晰地意识到,部队不仅改变了他,也改变了俞风城,俩人在改变中相识,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毕竟,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没定型。 白新羽平静地说:“你找我干嘛?” “去吃个饭,或者喝一杯吧。” 白新羽道:“晚上还有事儿。” 俞风城牵了牵嘴角,“新羽,撇开别的不说,我也是你的战友啊。” 白新羽对这句无法反驳,避着俞风城显得太不坦然了,没错,俞风城毕竟还是他的战友。他道:“上车吧,我请你吃饭。”说着他转身去开车门。 俞风城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在白新羽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白新羽一怔,厉声道:“你干什么!” 俞风城紧紧搂着他,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哑声道:“让我抱你一下,新羽,我好想你。” 白新羽心脏一抽一抽地,又开始疼了起来,这个有力的怀抱啊……居然如此 地熟悉……他强自镇定心神,一记肘击,袭向俞风城的腹部,俞风城吃痛,吃好放开了。他冷道:“滚犊子吧你。”他上了车就想走。 俞风城拽住车门,皱眉捂着肚子,“不,我还要吃饭。” 俩人僵持了半天,最终俞风城还是坐上了车。 俞风城看了看车内,“真没想到你开起这样的车了。” 白新羽道:“嗯,没钱。” “我的车给你吧,反正我也不开。” 白新羽白了他一眼,“省省吧。” “你给赵哥和金雕家里汇钱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白新羽惊讶道:“怎么知道的?”他是匿名的啊。 “想查总有办法查。”俞风城支着下巴,看着他的侧脸,“我一直想告诉你,那次吵架,我说的很多话都不是真心的,无论从前的白新羽是什么样的,你现在都变得很出色,而且,我相信有一件事一定是你哥给你灌输过的,那就是男人的担当。” 白新羽怔了怔,沉声道:“以前的事,我早忘了。” “我没有。”俞风城深深看着他,“新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白新羽嘴唇微微颤抖着,就算不转头看俞风城的眼睛,他也已经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 第84章 白新羽把他带到了一个湘菜馆,他知道俞风城不喜欢吃辣的,故意点了一桌子重辣的菜,自己吃得热火朝天。 俞风城果然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他要了一瓶酒,倒上两杯,“新羽,好久不见了,干一杯吧。” 白新羽眼都没抬,“我不喝酒。” 俞风城笑了笑,“行,我自己喝。”说完一口干掉了杯中酒。 俩人吃辣吃得热了,俞风城脱掉羽绒服,就穿着一件短袖,他举杯的时候,手肘上抬,白新羽看到了他上臂处的一块疤,那块疤有半颗核桃大,很狰狞,一看就是新愈合没多久的,白新羽知道那疤是新添的,因为他曾经熟悉这个男人身上的每一寸,现在……不知道俞风城这十个月新添了多少伤。 俞风城注意到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你走之后的事,匕首从这里刺进去了。我现在很庆幸你早离开了,雪豹大队一直是战损比很低的特种部队,但几乎每次出任务都非死即伤,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白新羽讽刺地一笑,他本来想忍住的,可那嗤笑声不受控制地发出来了。没办法,因为俞风城这句话太可笑了,好像他受伤的时候,俞风城真的做了什么一样,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辣,菜辣,酒辣,心都好像要烧起来了。 俞风城眼神一黯,呼吸有些艰难,“新羽,我不会为自己过去做的事狡辩,我对不起你很多事,我在那个时候走了……” “以前的事别跟我叽歪了。”白新羽给他满上酒,“来,这一杯,我敬战友,敬共和国勇士。” 俞风城愣了愣,还是跟他碰了杯。 白新羽把酒干掉后,不客气地说:“你吃饱了吗?我吃饱了。” 俞风城摇摇头,“没有。” “那你慢慢吃,我把帐结了,我有事就先走了。”白新羽说着就要起身,他实在受不了和俞风城这么面对面坐着了,难受。 俞风城一把抓住他的手,白新羽挣了一下没挣脱,就瞪着俞风城,俞风城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白新羽看看左右都有人,他知道俞风城是个厚脸皮的主儿,无奈只好又坐回去了。他从前想象自己上新闻,是跟女明星闹绯闻,现在想象自己上新闻,是功勋战士、青年企业家,总之,肯定不会是醉酒后打架的同性恋。 白新羽整了整衣服,用尽量很平静地口气说:“俞风城,我很早以前就觉得,咱们 俩已经无话可说了,你觉得对不起我,我接受了,还能怎么样呢,我又不能把你阉了,再说咱们也没那么大仇恨。我仅仅只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管你现在这种态度,是内疚啊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我这人很自恋,你也知道的,我不会给别人当配角,我们已经结束了,好聚好散吧。” 俞风城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你不是配角,你在我心里,从来没当过配角。” 白新羽胸中顿时翻涌起一股怒火,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俞风城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白新羽的手背,那温热的皮肤勾起他无数美好的回忆,让他心尖都在颤抖,他直视着白新羽的眼睛,“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你和对我小舅的感情是不一样,只是那个时候,我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喜欢,但我现在再清楚不过,我对他是亲情和崇拜,我喜欢的人是你。” 白新羽怔了怔,呼吸顿时变得有些沉重,他深深看了俞风城一眼,俞风城的眼神不闪不避,没有一丝迟疑,可他却不知道拿什么相信这个人,他用力抽回了手,忍着内心的波动,“那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好像没什么义务陪你认清自己的感情,再说,在我眼里我们一直就是炮友,你也不用太认真了。” 俞风城沉声道:“我不信。” 白新羽讽刺地一笑,“真巧啊,你说的话我也不信。” “你喜欢我,白新羽,这点你别想否认。” 白新羽暗自握紧了拳头,他很想辩解两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要是连喜欢个人都不敢承认,他跟俞风城这种傻逼又有什么区别了,所以他没否认,只是说:“总之,那对我来说都过去了,你喜欢谁,崇拜谁,都跟我没关系,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战友,你回来了我有好酒,但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俞风城哑声道:“我们不会到此为止,新羽,我对副队的感情模糊了好几年,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分开的这十个月,我每天想的都是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吧。” 白新羽感觉大脑有些晕眩,从今天见到俞风城的那刻起,他脑子一直就这么发懵着,有时候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他以前向往过俞风城跟他表白,他一定要得意洋洋地说“小爷勉强接受你了”,可真的听到后,他却只觉得悲哀。早在俞风城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他这辈子都拼不过“小舅”,俞风城的喜欢,始终浮着一层抹不掉的灰尘, 原来当真的投入了真心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洁癖,他的感情在昆仑山熄灭了,被埋葬在了厚厚的积雪里,再不见天日。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俞风城,过去就是过去了,你继续在雪豹大队实现你的理想,我呢,该干嘛干嘛,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也很难再有交集了,我已经忘了你了,你也……” “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了?”俞风城咬牙道:“我们从新兵连一路走到雪豹大队,哪一次不是并肩前进,我们吃过一样的饭,爬过一样的泥坑,吃过一样的苦,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现在不在了!”白新羽低吼道:“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啊?你心里清楚,我们从来不是一起的,你进雪豹大队,是追随副队进去的,你跟我一起走过的那段路,不过恰巧是你追随他必经的一段路,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里面其实从头到尾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刚好出现在了路上,你觉得好玩儿就带我走一走,但你不会为了我偏离方向,因为我想怎么走,走得快慢,跟不跟得上,根本不在你的考虑里,这样你还能说我们是一路的?”他说着说着,开始鼻头发酸,“俞风城,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跟着你走罢了,参加选拔也好,进雪豹大队也好,一开始,都是我想跟着你才走进去的,所以从来不存在我们‘一起走’这种说法。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有自己的方向了,你的方向,我不在乎了。”他掏出钱包,拍下几张钞票,起身就走了。 俞风城的眼睛慢慢地有些发红,他抓起酒瓶,对着瓶口狠灌了一口,硬是把那泛滥的伤心压抑下去,起身追了出去。追到停车场,白新羽正要关车门,俞风城一把推开车门,把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白新羽推了他几下没推开,硬是忍住了挥拳头的冲动,俩人都喝了酒,又是当过兵的人,玩儿不来男女情侣之间的“轻拿轻放”,情绪上来喜欢动手,他不想在这里跟俞风城打起来。 俞风城把他按在了车上,哑声道:“新羽,别动,听我说一句话,就一句。”那音调到最后,似乎带了点哀求。 白新羽的呼吸都在发颤,他咬牙道:“说!” “我这次回来不只是休假。”俞风城仔细看着白新羽的脸,这张脸他在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思念、幻想过无数次,他轻轻抚摸着那熟悉的轮廓,轻声道:“我是回来办事的,副队后天也会回北京,为了给我弄到今年免试进军校的资格。” 白新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今年?当初俞风城说的是两年,这才过去了一年…… 俞风城苦笑道:“一想到燕少榛那小子过完年就要来北京了,我怎么还坐得住,他肯定会趁我不在的时候接近你。” 白新羽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回来?你不是一直想留在雪豹大队吗?” “你现在让我更牵挂。”俞风城轻轻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要是在战场上老想着你会不会被别人撬走,我怕我早晚会回不来。” 白新羽用力推开了他,脑中一片混乱,“俞风城,要是有一天你觉得后悔离开雪豹大队,你记住,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俞风城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白新羽钻进了车里,重重带上了车门,开车走了。 俞风城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缓缓握紧了拳头,指尖还有触碰白新羽脸颊的余温,似乎握紧了拳头,就能让那温度停留得久一点…… 回到家,白新羽虚脱一样回到房间,倒在了床上。跟俞风城吃一顿饭,好像比他跑十公里还累,到现在脑袋还嗡嗡直响,手心直冒汗。他似乎还是低估了俞风城对他的影响力,这么久不见,俞风城一句话、一个眼神,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李蔚芝推开他的房门,轻声道:“新羽?你喝酒了?” 白新羽闷声道:“嗯。” “你不是就去公司拿个资料吗,见朋友了?” “嗯。” 李蔚芝坐在床边,摸着他的脑袋,“心情不好啊,还是累了?妈给你炖点解酒的汤吧。” 白新羽抱住他妈的腰,把脑袋放在她腿上蹭了蹭,“不用,没喝多少,你陪我一会儿我就好了。” 李蔚芝笑道:“好久没和妈妈撒娇了。” 白新羽淡淡一笑,“妈,你介绍的那些女孩子我不去见了好不好,我现在没那个心思,我想创业。” 李蔚芝叹了口气,“不见就不见吧,我也看出来了,你是真不上心。”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妈,如果我以后都不结婚,你能接受吗?” 李蔚芝吓了一跳,“为什么?” “我是说‘如果’。”白新羽笑道:“你儿子我也算看尽红尘了,突然觉得恋爱啊结婚啊什么的挺没意思的,什么女人都不比妈妈好,我不想结婚。”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男人总要娶妻生子的呀, 妈妈不能陪你一辈子,你老了谁照顾你啊。” “也不一定啊,你看我哥那样不也挺好的。” 李蔚芝深深皱起眉,犹豫了半天,“宝贝啊,你不会……也喜欢男的吧。”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干笑道:“妈,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蔚芝满脸忧虑,“你以为我是第一天这么想吗?从我知道隋英是同性恋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担心,你从小就什么都爱学他,我就怕你连这个也学他呀,后来看你处的都是女的,我才放心了一点,可你去部队两年,周围都是男的,回来就不近女色,现在还说不想结婚,你……你叫我怎么想?”她说到最后,都有点儿急了。 白新羽一惊。他一直觉得他妈是特别单纯的中年妇女,眼里就美容购物老公儿子,没想到女人的直觉如此敏锐,竟然全给她说中了,他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智慧,他怎么不知道? 李蔚芝把他的脑袋掰了过来,“新羽,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变成同性恋了?” 白新羽忙道:“不是,妈,你想太多了,性向这东西能是学就学来的吗。” 李蔚芝还是不太放心地看着他,“那你怎么突然不喜欢女孩子了?” “我……我没不喜欢啊,我这不是没时间吗,我又上课又上班的,哪儿有时间谈恋爱啊,再说我才25,你就让我相亲,你是觉得你儿子讨不着老婆啊,急什么呀。” 李蔚芝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我儿子又帅又厉害,怎么会讨不到老婆。” 白新羽笑嘻嘻地说:“就是嘛,不急,等我干出一番事业再考虑那些东西。”他哄了半天,总算把他妈唬弄过去了,想想他妈的担心也确实有道理,自己从退伍到现在,甚至没约过会,忙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他自己心里清楚。 过了两天,简隋英给他打来个电话。 白新羽接了电话,“哥,你从秦皇岛回来了?”他哥每年都要去秦皇岛陪简家老爷子住几天。 “没有,你过来吧。” “啊?” “霍乔回来了,还有他外甥,他打电话找我们聚聚呢,你赶紧来。” 白新羽怔了怔,“哦”了一声。 “怎么了?”简隋英有些意外,“你有事?” “没事,我这就过去。”他不敢表现出异状,在简隋英眼里,他可是非常想念战友的,他确实想念,可俞风城是他最 不想见的那一个。 他没开车,坐的动车去的,他哥派人把他接到了饭店。 一进包厢,里面坐着的四个男人个顶个的好看,跟明星聚会似的,包厢里的女服务员快比客人都多了,看到他进来更是眼睛发直,大概闹不明白这是什么性质的聚会,为什么一个个都长这么帅。 白新羽刻意忽略俞风城犀利的目光,一进包厢就朝霍乔行了个军礼,笑道:“首长好。” 霍乔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快过来坐。” 白新羽走了过来,霍乔站起身跟他用力拥抱了一下,俩人也快一年不见,见到战友最能让人忆起共同挥洒热血的岁月,令人不胜唏嘘。 简隋英笑道:“哎,霍乔,赶紧把你那‘大礼’发一下啊。” 李玉在旁边露出无奈的笑容。 霍乔道:“对对对。”他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白新羽,“来,送你一本我的诗集,怎么样,精装版。” 白新羽接过来一看,诗集封面素雅大方,名字叫:昆仑山的雪,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好,真漂亮,真有分量。” 简隋英揶揄道:“印了一千自留八百送人,这就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哈哈哈哈。” “靠,你丫缺不缺德,宣传委说我这本诗集在军区广受好评,还要加印呢。”霍乔翻到封底,“看看,这是我们军长给写的推荐,‘用浪漫凄美的文字勾勒大气磅礴的军中情怀’。” 简隋英趴在李玉肩膀上,笑得直抖。 白新羽笑道:“副队,这本诗集我一定好好拜读、珍藏。” “哦,那我再送你一本,你看一本,珍藏一本。”霍乔说完,又塞给他一本,还给他签了个名。 简隋英抹掉眼泪,“新羽,过不了多久你就不能叫他副队了。” “为什么?” 霍乔笑了笑,“韩卓大队长提上去了,调去军区了,他走之后,我要接任雪豹大队队长。” 白新羽眼前一亮,“恭喜啊副队!” 霍乔轻叹一声,“压力更大啊。” 简隋英拍拍他的肩膀,“保家卫国使命重大,来,我们敬你一杯。”其他人跟着他一起举杯,齐敬霍乔。 霍乔和他们一一碰杯,一饮而尽。 俞风城一直安静地看着他们,没怎么说话,只是眼睛时不时瞄向白新羽。 服务员上完菜,就不情愿地出去了。霍乔看向白新羽,“新羽,你跟风城见过了吧?” 白新羽正喝饮料了,差点儿呛着,“呃,是,前天吃过饭了。” 当着简隋英的面,霍乔没表现出一丝异态,他笑道:“我就知道他回来肯定先来找你了。我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他上军校的事,我姐姐听说他终于肯回来了,都高兴哭了,他到时候在北京上学,就得麻烦你多照顾他了。” 白新羽干笑道:“没问题。” 简隋英笑了笑,“有意思啊,当年新羽去部队,我托你让你外甥照顾他,现在反过来了。” 霍乔意味深长地说:“风水轮流转嘛,什么事都说不准啊。” 俞风城举起杯,“以后就麻烦简哥和新羽了。” 三人客气地碰了碰杯,却各怀心思。 一顿饭吃得倒也融洽,霍乔说了很多雪豹大队的趣事,听得白新羽都不想走了,他宁愿自己被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事情淹没,就好像他还在雪豹大队,和那些可亲又可靠的战友们在一起一样。 那天晚上,他们聊到饭店打样,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五人都喝了点酒,白新羽脚下有些虚浮,一只有力的胳膊立刻扶住了他。 他回头一看,俞风城就在他旁边,他赶紧推开了俞风城,生怕被他哥看出来。俞风城再次抓着他,“我送你上车吧。” 霍乔派了两辆车来,俞风城架着白新羽上了其中一辆,白新羽坐进去后,俞风城弯下腰,轻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你喜欢听雪豹大队的事,我可以给你说很多。” 白新羽一怔,脸烧得更厉害了,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大声道:“哥,用不用我扶你?”边说边把俞风城推了出去。 李玉道:“不用,我来就行。” 俞风城躲开了,李玉把简隋英送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俞风城深深看了白新羽一眼,关上了车门。 车发动之后,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感觉酒都被吓醒了,唇间那一抹淡然的味道,始终挥之不去。 车开出去没多久,简隋英轻声嘟囔着,“白新羽。” “哥,怎么了?” “你说过,以前俞风城那小子在部队欺负过你,是他吧?” 白新羽闷声道:“嗯,以前是有过,不过后来就……就没有了。” 原本醉醺醺的简隋英,突然一把揪住白新羽的领子,把他按在车门上。 白新羽吓了一跳,“哥……”他以为简隋英发酒疯了。 李玉也是这么想的,他抱着简隋英的腰想把他拽开,“别闹了。” 简隋英恶狠狠地看着白新羽,“你他妈给我说实话,你跟俞风城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白新羽脑子嗡地一响,顿时傻住了。 第85章 看着简隋英凌厉的目光,白新羽小心脏一抖,突然很没出息地觉得……有点尿急……他咽了咽口水,拼命朝李玉使眼色,“哥,你喝多了,快坐稳了,一会儿该吐了。” 简隋英眯起眼睛,“我喝多?我的酒量是你这兔崽子能揣测的?”他揪着白新羽的衣领使劲晃了晃,“说!什么关系!” “战友关系啊,还能什么关系。” “放屁!”简隋英用力往前拽他的领子,用脑门狠狠撞了白新羽的脑门一下。 咣地一声,把俩人都撞晕乎了。 白新羽确定他哥是真喝多了,要不然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揍他,小时候都是用工具打他的,再不济也用脚踹。 李玉抱住简隋英的腰,用力分开了他们,把简隋英放到了车门那边,自己坐在了中间。 简隋英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白新羽,你他妈说实话,过年那天你喝多了,你叫的是谁!是不是‘风城’?” 李玉抓着简隋英的两个手按在了腿上,低声道:“好了好了,什么事儿等你们酒醒了再说。” “不行,就现在说。” “酒醒了说!”李玉加重了语气,“你这样影响司机开车。” 简隋英顿了顿,把脑袋从后座伸到了前座,搭在司机胳膊上,瞪着司机,“喂?我这样影响你开车吗?” 司机吓坏了,支吾起来。 李玉又把他给拽了回去。 白新羽把自己拼命往角落里缩,简隋英探头过来,他就往李玉身后缩,俩人用李玉的身体当墙,在狭小的车厢里玩儿起了捉迷藏,最后简隋英气得直骂娘。 白新羽可不想在他哥喝多了并且正在气头上的时候跟他谈话,反正除了挨揍没别的,李玉说得对,等酒醒吧,他现在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组织不出像样的语言,他怕自己一控制不住,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那他第二天醒来估计只有开窗户往外跳了。 李玉最后把简隋英哄睡了。白新羽才松了口气,真心地说:“谢谢啊。” 李玉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没关系,不过他不会放过你的。” 白新羽嘴角抽了抽。 回到家,白新羽洗了个澡,因为心事太重,在浴室差点儿摔着。 倒在床上后,他打算把手机关了,免得明天他哥找他,能躲一天是一天,结果一 看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俞风城发来的,白新羽心里已经够烦的了,手指游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键删除了。 他一点都不希望俞风城回来上学,俩人隔得这么远,偶尔一通电话,就能让他两三天不是滋味儿,如果真的在一个城市……他真不想让俞风城这孙子影响自己的情绪,可是怎么才能阻止他来烦自己呢?白新羽想了半天,觉得像俞风城这种自尊心太强的人,也受不了太多次拒绝吧,下次把话说难听点儿好了,像他哥看齐。 想到他哥,白新羽用力拿脑袋撞了撞枕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哥一直就很聪明,观察力也好,可能真的在俩人之间的眼神或是态度里看出了什么,而且过年那天……他真的叫了“风城”?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自己和战友打了电话。他懊恼地抱着脑袋,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为什么过个年麻烦事儿这么多,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他拼命想着怎么跟他哥解释,可是从小到大,但凡是他跟哥撒谎的,十有八九会被拆穿,就算暂时瞒住了,最后也会被拆穿,而且他会遭到比当场拆穿还严厉地胖揍,他要撒谎吗?他能骗得过他哥?还是承认?他敢承认吗?他烦得想扯嗓子大吼,大爷的,他到底该怎么办! 纠结了大半夜,最后他抵挡不住困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白新羽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九点多,他妈还以为他生病了呢,特意来他房间看了两次,因为这一年来他几乎每天都是五点多起床的。 起床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问他哥有没有打电话来,李蔚芝奇怪地摇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白新羽松了口气,他这几天都不打算开机了,对付他哥他有一套心得,别在气头上触霉头就是了。 出去跑了圈步,回家之后他就开始看书,看完书,他又去关注了一下最近的房价。为了筹划那个安保公司,他得想办法弄到启动资金,他不好意思朝他哥伸手,就打起了自己房子的主意。他二环那套公寓是他十来岁的时候他爸买的,那时候不算贵,现在在他名下,他可以随便处理,把房子卖了,能套个七八百万,应该足够起步了,他真庆幸自己欠赌债的时候他爸把那房产证藏起来了,不然自己当时正混蛋,说不定早就贱价卖了。 忙忙工作和学习,一整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吃完饭,他正打算出去遛遛狗,他 妈叫住了他,“新羽啊,你现在不忙吧。” “不忙啊,怎么了?” 李蔚芝拿过一个保温盒,“你把这个给你哥送过去,我卤了点鸭胗,他今天突然打电话说想吃。” 白新羽脸色微变,“呃……现、现在吗。” “就现在去吧,放冰箱还麻烦。”李蔚芝高兴地说:“他好久没说想吃了,放心,妈也给你留了。” 白新羽任命地接过保温盒,他知道该来的躲不掉。 到了简隋英家,他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在楼道里摆了半天的可怜表情,最后觉得每个表情都挺帅的,忍不住拍了好几张。 犹豫了快20分钟,白新羽终于战战兢兢地按响了门铃。 李玉过来开的门,一看到他就露出一个浅笑,那笑容在白新羽眼里怎么看都像“你也有今天”。 白新羽轻咳一声,“我哥在吗?” “一直在等你,怎么会不在。”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把保温盒交给他,“喏,卤鸭胗,剩着点儿吃。”说着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简隋英正翘着脚在客厅看电话,和李玉穿着同一款的居家服,一见他进来,斜睨了他一天,用下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沙发。 白新羽露出讨好地笑容坐了过去,“哥,昨天喝多了,现在还难受吗?” “难受。”简隋英瞪着他,“我想到你的事,难受的一天没吃下饭。”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有点期待地问:“昨天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吧?” 简隋英咬牙道:“你说呢?”说完脱下拖鞋就朝他扔了过去,“别跟我废话,说,你和俞风城是怎么回事儿!” 白新羽叹了口气,他其实已经有想法了,他觉得他是瞒不住他哥的,就算现在糊弄过去了,就冲俞风城现在那个劲儿,也难保以后不被看出来,还不如承认算了,他低着头,一边偷瞄简隋英,一边说:“呃……我们……就是玩玩儿……” “玩玩儿?搞同性恋好玩儿?”简隋英眼神好像要吃人。 白新羽小声道:“你不也……” “老子他妈天生的!我要是对着女的硬的起来,我会找……”他看到李玉,把话硬给咽了回去。 李玉正端着两杯茶过来,闻言微眯起眼睛,歪着脖子看着他。 简隋英移开了目光,继续训斥白新羽,“你可不是 天生的,你他妈幼儿园就知道拿零花钱给漂亮小姑娘买糖吃,这么多年我看着你跟那些不上档次的女人鬼混,我都没阻止你,我就是怕你学我,结果怎么的,去部队憋坏了?” 白新羽点点头,“嗯,憋坏了。” “你还敢点头!”简隋英气得扬起手。 白新羽下意识地跳了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叹道:“你打吧。” 简隋英拍了下他的脑袋,“谁让你学这个的!” 白新羽抓了抓头发,低声道:“我……我回来就好了,现在又不缺女人,你放心吧,我们真是玩玩儿,我也是,他也是,分开就……结束了。” 简隋英深深看着他,沉声道:“你们俩就玩玩儿,你就给他档子弹?” 白新羽心里一抽,音量不自觉抬高了,“这个跟那个没关系,我们是战友,战友是生死相交的情分,就算不是他,我也会挡子弹。” 简隋英剑眉微蹙,他看了李玉一眼,李玉轻轻摇了摇头,坐在了白新羽对面。 简隋英道:“把脸起来,看我的眼睛。” 白新羽抬起头,直视着简隋英的眼睛。他受过保密训练,这种训练里,包括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敌人通过表情揣度自己的情绪,这项训练他的成绩并不差,如果面对的是敌人,他有自信能隐瞒住90%的真实情绪,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亲人,是他不愿意欺骗,欺骗了会心虚、会愧疚的人。 简隋英严肃地说:“我一直都不理解,你从前那么好吃懒做,胆子也不大,性格也没那么无私,怎么会突然就想去当特种兵,你说实话,你拼了命地去雪豹大队,是不是为了俞风城?” 白新羽微微一怔,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他表面上却是笑了起来,“也不能说全没有吧,确实他影响我挺大的,不过肯定不是为了他,在部队里,整个环境和周围的人都在影响我,你能说我现在变成这样是为了某个人吗,同样,我想当特种兵,也不可能是为了个某个人,当时很多人都把进雪豹大队当成理想,我那时候一心想干点儿让人佩服的事儿,所以就发奋努力了嘛。哥,我说的是真的,我跟他真的就是互相解解闷。”白新羽一边说,心里一边感到难受,他用特种部队里学来的东西骗他哥,就算能骗过他,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简隋英听到这个,表情似乎缓和了一点,他看了白新羽半响,“如果你们真的就是玩玩儿,那就算了,在部队里一呆两年见不着 女人,确实挺难忍的,但是现在你既然已经离开部队了,以后不会再跟他有超越战友的关系了吧?” 白新羽笑道:“肯定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简隋英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白新羽知道他哥没那么好糊弄,只要现在放过他就行了。 简隋英道:“今晚别回去了,正好跟你谈个项目。” “好。”白新羽用力点头,喜笑颜开,“哥,咱们谈完项目上楼打会桌球吧。” “让李玉陪你打吧,我腰疼。”简隋英把一叠资料推了过来,“你看看这块地……” 这件事看似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白新羽心里总有些担忧,他总觉得他和俞风城的事儿被简隋英知道,只是个开端,他哥现在是抓不到把柄,所以暂时不能把他怎么样,万一要是让他哥知道更多,保不准怎么收拾他呢。 虽然好久没用那个词形容俞风城了,但俞风城真是他的煞星。 新年的假期很快结束了,俞风城几乎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但他没接,短信也一条没看,俩人自然也没再见面。 他不怀疑俞家的办事能力,俞风城半年之后,肯定会来北京上军校,这半年时间,他要彻底戒掉这个人。不管他曾经多喜欢俞风城,那一枪都已经让他醒悟了,把他心里所有的幻想和侥幸击了个粉碎,不可能再拼得起来,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做谁生命里的配角,别开玩笑了,他这张脸是主角标配。 过了两天在公司,简隋英告诉他俞风城和霍乔一起回新疆了,简隋英似乎是想试探他的反应,说完之后就盯着他。 白新羽漫不经心地说:“哦,我知道,飞机太早了,我就没去送他们,我让司机给他们送去两箱礼品,让他们带回去给战友。” 简隋英点点头,“应该的。” 白新羽笑道:“哥,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吧,我们俩是真没事儿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 白新羽讪道:“好好好,我忙去了。” “去吧。” 白新羽走后,简隋英问李玉,“你信吗?” 李玉反问,“你信吗?” 简隋英摸了摸下巴,没说话,表情有些阴沉。 又过了一个来月,燕少榛终于调回北京了。 他回京那天,跟白新羽上课冲突了,白新羽特意请了假去机场 接他,燕少榛才是他期盼的战友,虽然曾经俩人之间也有点尴尬,不过他觉得过了这么久,什么模糊的感觉应该都淡了,所以面对燕少榛他很坦然。 “少榛!”老远地,他就看到出口处一个高大英俊的军人拖着行李走来,周围的全年龄女性都盯着他猛看。 “新羽!”燕少榛兴奋地快步走了过来。 俩人用力拥抱在了一起,心里的激动之情根本控制不住。 “少榛,整整一年不见了。”白新羽哈哈笑道:“快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黑了啊。” 燕少榛脱下军帽,笑弯了那双风情的桃花眼,“你倒是快白回去了,但总体没怎么变。” 白新羽拎起他的行李,“你就这么个行李?” “其他东西寄回来,主要是书。”燕少榛搂住他的肩膀,“快,请我吃饭去了,饿死我了。” “走走走。” 白新羽把燕少榛带到个海鲜餐厅,点了好几样菜,要了一瓶酒,“早就说要和你喝酒,说了一年了,你刚下飞机,咱们不多喝,就这一瓶。” 燕少榛含笑道:“好。”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白新羽,好像不舍得移开。 白新羽渐渐也感受到他的目光了,嗤笑道:“别看了啊,我知道我长得帅。”他满上两杯酒,递给燕少榛。 燕少榛接过酒杯,笑道:“可不只是帅。” 白新羽笑道:“接着说,我最爱听人夸我了。” “你现在的样子我很喜欢,虽然不穿军装了,但军人的气度还在,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过得很充实,这我就放心了。” 白新羽点点头,“对,很充实,我现在一边上课一边上班,最近开始写论文了,等拿到文凭,我就要着手筹备我的安保公司了,我跟你说过的,你记得吧?” “当然记得,我还跟班长他们说了,他们都开玩笑,说退伍了就来找你。” “我巴不得他们来找我,等我把公司做大了,兄弟们退伍后总多个选择。” “敬你这个选择。”燕少榛举杯。 俩人轻轻碰杯,豪气地一口干尽。 燕少榛一边给俩人倒酒,一边说:“新羽,你真是一个……总让人出乎意料的人。” 白新羽笑道:“什么意思啊?” “你身边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比如,明明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可又会 发现你能比那还好,明明觉得你的实力也就这个程度了,可你又能做出意想不到的成绩,你总是在刷新大家对你的认识,让人意外、让人惊喜,尤其是让人期待,你还能怎么出乎我们意料。” 白新羽笑着摇了摇头,“听不懂,我怎么没觉得,很多事我都是被逼出来的。” “很多人逼也逼不出来,但你能,这证明你有那个隐藏的实力。” 白新羽笑道:“干嘛呀,一下飞机就夸我。” 燕少榛也笑了,“因为我一直等着你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结果你总是不问,我只好自问自答了。” 白新羽一顿,干笑起来,“你还……这个……” “我还什么?还没忘?我为什么要忘,你跟俞风城结束了,我比他多了半年时间跟你相处,这样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燕少榛晃了晃杯中酒,一饮而尽,“新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挺好玩儿的,跟当初的大部分实习生一样,我不相信你会留下,可你一次次让我惊讶,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经常追着你了,所以我才知道你在看谁,才知道你看的人在看谁。新羽,给我个机会吧,我心里没有别人超越你,我不会辜负你。” 白新羽放下酒杯,叹道:“少榛,我早跟你说过,我其实不喜欢男人,我之所以会和俞风城好,那是特殊环境下的特殊事件,现在我回到正常社会了,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女性,我不可能再被男人吸引,少榛,我只把你当过命的战友,我们只当战友不好吗。” 燕少榛淡淡一笑,“不好,我不满足于当你的战友,你身边有再多人,我也有自信。” 白新羽不想跟他继续这种争论了,他心里有些纠结,是不是应该疏远燕少榛,说实话他不太舍得,他就近就这么一个战友,能跟他聊到一块儿去,可是如果经常跟燕少榛在一起,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燕少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你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理我吧?” 白新羽忙道:“怎么会,我跟以前的朋友都没什么共同话题了,你回来了,咱们还能一起回忆一下雪豹大队的生活,对了,给我说说他们的事吧。” 燕少榛笑道:“先说说你最关心的小班长吧。他现在过得挺好的,有能力、有胆识,而且副队喜欢他,最近两批新的特种兵里,他是最有希望往上提的。你也知道,副队马上就要变正队了,而且副队背景有多牛,大家都心知肚明,他那么赏识小班长,往后肯定会 把小班长往上拽的。” 白新羽点点头,“好事儿,班长确实是当领导的料,他就是让人信服。” “对,陈靖有让人信服和推崇的能量,特种兵是,活得越久的越久,战场经验多了,命也就长了,只要他能熬过三五年,前途不可限量。” 白新羽听了很欣慰,他一直觉得陈靖一定会有好的前途,虽然当初阴差阳错没能读军校,肯定是陈靖心里一辈子的遗憾,但是这条路陈靖走得也不错,他觉得陈靖是能成为职业军人的,恐怕这也是陈靖的理想。他笑道:“其实如果你留在雪豹大队,肯定也是前途无限。” 燕少榛笑了笑,“我也是家里压力太大,硬是把我调回了北京,本来当初团里派我下去,也没打算让我呆太久的,这算是个历练吧。” 白新羽虽然对燕少榛的背景了解得不多,但都是老一辈革命家的孙子辈,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不过他不关心这些,对他来说,副队和冯东元没有差别,都是他的战友。 俩人又聊了聊其他战友的情况,燕少榛说得详细,白新羽听得起劲儿,在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能和远方归来的战友吃吃饭、喝喝酒、聊聊旧事,是白新羽期盼了很久的。 第86章 吃饭完后,白新羽把燕少榛送去了部队,自己也回了家。 他没喝几口酒,大脑很清醒,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以后还是和燕少榛适当保持距离吧,反正燕少榛平时呆在部队,他也忙,估计见面的机会不多,感情这东西一来二去就容易淡,他始终觉得像燕少榛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洗完澡,他坐床上看书呢,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是雪豹大队打过来的,不知怎么的,他直觉这是俞风城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果然,那天传来了俞风城微醺的声音,俞风城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被酒气晕染,更凭添了一份慵懒地性感,“新羽,你干嘛呢?” “睡觉。” “这个点儿你不会睡觉的。” “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 “有事。” 白新羽耐着性子,“说。” 俞风城道:“新羽,我军校的事办妥了,只等九月开学,我会把手里的事处理完,争取提前回去。” 白新羽冷淡地说:“哦,恭喜。” 俞风城低笑道:“老公要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白新羽倒不至于因为这句不要脸的话脸红,但这句话却让他突然想起了俩人在野外生存训练时玩儿的那次“野战”,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螃蟹吃多了,想到他们在山洞里翻云覆雨,他感到身体有些发热。他把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压抑了下去,皱起眉,“耍酒疯耍到长途电话上来了?别再浪费我时间了。”说着就要挂电话。 “别挂!”俞风城叫道:“你挂了我还会打,除非你以后都不接雪豹大队打来的电话了。” “操,你发什么疯。” “没疯,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俞风城轻声说:“你见到燕少榛了吧,你们吃饭了吗,喝酒了吗,聊天了吗,你能不能不要理他?” 白新羽看着自己的脚丫子,试图分散注意力,“俞风城,你他妈管得比机场跑道都宽了,你没忘了咱俩已经分了吧,还是喝个酒你就以为自己穿越了。” “分?我可没同意。”俞风城叹了口气,“上次净在你面前装孙子了,其实我装得不好,那不是我的性格,我这辈子就没跟谁服过软,下次我还是把枪给你,你看哪儿顺眼打哪儿,哦,把我的命根子留着就行,不然拿什么操你得直叫啊。” “操你大爷俞风城!你 他妈耍个屁的酒疯!” 俞风城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居然有了一丝哭腔,“我不和你分,死都不分。” 白新羽拿着手机的手一抖。 “新羽,你知道……我最恨自己什么吗?”俞风城打了个酒嗝,喃喃道:“我曾经想过,我把你带进雪豹大队,我决不让你受伤,谁要是伤着你,我会把他撕碎了,可你却因为我受伤……我还……我还走了……”俞风城的呼吸声都有一丝颤抖,“想一想,你嘣了我的心都有吧,这哪儿是装孙子能解决的问题呢。我妈问我为什么突然提前回来上军校了,我说我回来追媳妇儿,白新羽,我会把你追回来的,你是我的人,谁都抢不走。” 白新羽咬牙道:“滚犊子吧你。”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摔床底下去了。大概俞风城上次真是太能装了,他都差点儿忘了俞风城是多不要脸的性格,这一喝酒又暴露了,气得他手都发抖。他真想雪豹大队给俞风城装个专线,然后他可以拉黑了,但是那电话是固话,陈靖他们打来也是这个号码,这可真像节日彩蛋啊,也不知道接了之后听到的会是谁的声音。算了,以后还是听到俞风城的声音就直接挂吧。 那之后的一个月,俞风城很老实的没给他打电话,他和燕少榛一个月内只见了一次,俩人都很忙,但燕少榛每天短信不断,居然真的是在追他的架势,白新羽生平第一次被男人追,弄得好不尴尬。 三月上旬,白新羽迎来了一个让他高兴不已的消息,冯东元退伍了,为了准备今年六月的高考,他要回家闭关冲刺去。白新羽不让他回家,他家事情多,回去肯定没法安心学习,就怂恿他来北京。 冯东元在电话里犹豫半天,“我去北京干吗呢。” “来找我啊,我有空房子让你住,你一个人住,没人打扰,才好学习呢。” 冯东元不好意思地说:“那多麻烦你啊,再说你房子不租出去吗。” “麻烦什么啊,我房子一直空着,我怎么可能租给不认识的人住,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看房子,我闲的时候过去跟你吃个饭、聊聊天,也不会太闷了,多好啊。你家平时亲戚多,又要干活,你还哪儿有时间学习。” 冯东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很过意不去,“那……那……” “别‘那’了,让连里把火车票给你报销到北京的,你这么定了吧。” 冯东元小声说:“新羽,谢谢你。” “多少年 的兄弟了,还说什么谢,我等着你来啊。”白新羽心里那个高兴,这帮战友,除了陈靖,他就最想冯东元了,跟冯东元在一起最舒服,他当了一圈兵回来,跟以前的朋友都没共同语言了,燕少榛又忙,他真希望冯东元能赶快来北京陪陪他。他现在觉得,要是能左拥班长,右抱东元,那他就再也不会觉得寂寞了,光是这么想一想,就够他乐半天的,可是乐完了,他又感到有些空虚…… 几天后,冯东元到北京了,白新羽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北京站,终于在出站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拼命挥舞胳膊,“东元,这里!” 一年多不见,冯东元几乎没什么变化,清秀的五官,温和的笑容,还是一样地暖人心扉,白新羽现在还能时常想起他从上铺伸出个脑袋叫他起床的样子。 “新羽!”冯东元扛着两个大帆布包,朝他跑了过来。 白新羽上去接过一个包,俩人用力抱了一下,心里都兴奋不已。白新羽笑道:“靠,你带什么东西啊,把三连搬回来了啊。” 冯东元拍了拍包,“都是特产,我估计你好久没吃,也该想了。” 白新羽搂着他的脖子,一语双关地说:“想死我了。” 冯东元笑得阳光灿烂,“北京真暖和啊,北京真繁华啊。” “第一次来?” “嗯。” “不急,我会带你好好转转的,其实好多你听说过的景点,我都没去过,改天咱们一起去。” “啊?你为什么不去啊?” “就在你家门口你反而没兴趣了。” 冯东元大笑道:“我明白了。” “走,上车。” 白新羽带冯东元往他二环那个公寓开去。一路上,冯东元好奇地看着街上的风景,不停赞叹着,“我真想来这里上学了,大城市真好,真漂亮,工作机会也多。” “当然了,所以我才让你来北京嘛,你毕业之后不用愁工作的事,我肯定给你解决了。” 冯东元笑笑,“新羽,你越来越厉害了。” 白新羽不好意思地说:“拉倒吧,别夸我。” 冯东元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新羽,你……” 白新羽故意动了动肩膀,“没事儿,早就好了,平时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就好,但是你的声音比以前低沉了。” 白新羽轻 咳一声,“我这是变声了。” “你都几岁了还变声。” “我是妙龄啊,我现在的声音比以前不是更有男人味儿了吗。” 冯东元噗嗤笑道:“那倒是,这样也挺好的。” 俩人聊起了三连的事,这一年三连又发生了很大改变,听说许闯要提副营了,梁小毛和大熊分别提士官了,以前懵懵懂懂的新兵,现在都成了厉害的老兵,白新羽听得很是欣慰。 冯东元高兴地说:“我当兵这几年,攒了一点钱,第一年的学费应该够了,以后靠奖学金和打工,肯定能把大学读下来,虽然晚了几年上学,可我一点也不后悔,” 白新羽道:“你做什么都努力认真,肯定能成功的,留在北京吧,咱兄弟俩一起奋斗。” 冯东元用力点点头。 把冯东元送到公寓,他一进屋就惊呆了,“这么大的房子,就……就给我住吗?”他虽然对房价没太有概念,但也知道北京房子贵,二环的高级公寓,里外都透着一股“贵”,让他感到特别局促。 白新羽把他推了进去,看着冯东元无措的样子,固然有种包养小情的错觉,忍不住笑了。 “新羽?” 白新羽笑道:“空着也是空着,你住吧,附近有超市、地铁,这里安静,生活也方便,最适合考前复习了。” 冯东元为难地说:“我就一个人住这种地方?”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你想让我陪你住你就说呗。” 冯东元噗嗤一笑,“看你方便吧,你要是住这儿,两个人的饭比一个人的好做。” “我会来陪你的,我上班的地方离这里近,要是路上太堵我就不回家了。” 冯东元憨笑道:“好。” 白新羽帮他整理完行李,又带他去吃了饭,回家的时候,扛回一大包特产,这些东西他真是好久没吃了,晚上回去嗑巴旦木去。 北京的天突然就热了起来,这种天让人的心特别容易浮躁。白新羽写论文写得头晕眼花,为了准备答辩,公司也暂时不去了,天天憋在房间里查资料,这期间他为了静心,手机一直关机,当兵的经历锻炼出了他那股韧劲儿,不把事情做完坚决不罢休,有时候碰上什么难题,他都会想起在昆仑上他们连续两天两夜雪山奔袭追敌的经历,那让他觉得,熬过了那一关,就再没什么苦是他吃不了的了。 熬了一个多星期 ,论文终于定稿了,发给导师了,他也累出了青黑的眼圈。 李蔚芝端了一碗莲子羹给他,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累了吧?” “啊,没事儿,总算把论文搞定了。”白新羽伸了个懒腰,心里舒坦不少。 “写完了就好,前两天有个小事儿,怕你分心就没跟你说。” “哦?什么事儿啊?” “你有个战友把电话打到家里了。”李蔚芝道,“问你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是不是出事了,我说你忙论文呢,他就挂了。” 白新羽奇道:“我没把家里电话给过战友啊。”会是谁呢,难道是燕少榛?还是……俞风城…… “那就奇怪了,那个人声音听着有点虚弱,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白新羽皱了皱眉,拿起手机开了机,蹦出不少未接来电和短信,确实有雪豹大队打来的,他直觉那通电话是俞风城打的,别的战友不会把电话打到他家里,只有俞风城才会想办法查他就家电话吧。可是,找他干什么呢?想到他妈说那人的声音有点虚弱……恐怕是训练累了吧,要是真有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挂电话了。可是,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想了想,是把电话打了回去。 传达室的人找陈靖过来接了电话,白新羽笑道:“班长,是我。” 陈靖道:“新羽啊,你怎么关机了好几天?我们都联系不到你。” “我忙论文呢,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陈靖欲言又止,“……现在没事儿了。” “怎么了呀?” 陈靖犹豫了一下,叹道:“前几天……风城受伤了。” 白新羽的心咯噔一下,狠狠漏跳了一拍,他喘了口气,故作平静地说:“受伤了?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不知道严不严重,所以急着联系你,只是没联系上……现在稳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执行一个任务,风城吸入了有毒气体,送去医院抢救了,现在没事了,不过当时……看着挺危险的。” 白新羽脑子一片空白,足足愣了四五秒钟。 “新羽?你没事吧?” “呃……”白新羽一直最害怕听到的,就是谁谁谁受伤的消息,因为这在雪豹大队几乎是无法避免的,虽然每次打电话,他们都不说,但是不说只是不想让他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平白 操心,并不代表不存在。 陈靖叹了口气,“其实进医院什么的,早就是家常便饭了,风城这一年多,大伤小伤没有十处也有八处了,但他从来不跟你说,一般他不频繁给你打电话了,多半是在医院……那天我们是不知道毒气的严重性,把真的出大事,所以觉得应该通知你一下,是我决定通知你的,还好后来问题没我们想象的严重。” 白新羽声音有点发颤,心脏传来一阵密密麻麻地刺痛,“没事……就好。”如果俞风城真的出事,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他完全无法想象,那么强悍的男人会残疾、或者死的可能,完全无法想象。 大概是传达室没人,陈靖的话变得多了起来,“风城马上要回北京上学了,你知道吗?” “知道。” “嗯……你们……”陈靖欲言又止。 白新羽知道,陈靖肯定对他们之间的事很好奇,陈靖虽然能忍住不八卦,但毕竟是个凡人,凡人都有好奇心,不过这一点他就无法满足亲爱的小班长了,他勉强笑了笑,避重就轻地一句,“结束了。” 陈靖听到这句,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听说东元现在在北京复习高考呢?” “嗯,是啊,我让他考北京的学校呢,以后能一起有个照应。” “我真替东元高兴,上大学一直是他的理想,帮我给他捎个话,祝他成功。” “一定。” 挂了电话后,白新羽依然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全是俞风城躺在医院,用手机一遍遍拨他手机却不通,最后打了个他家里电话,却是他妈接的……那个时候的俞风城,在想什么呢?如果俞风城当时真的……真的那个了,他会…… “新羽?你没事吧?”李蔚芝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这几天累着了。” “妈,我没事。”白新羽笑道:“妈,我睡一觉,你先出去吧。” “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妈说啊。”李蔚芝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了。 白新羽躺倒在床上,半天回不过神来,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是不是神经过头了,俞风城明明已经没事了,他在这儿瞎想什么呀?他自离开雪豹大队的那天起,心里一直有一块阴影,那块阴影是对那种危险生活的担忧,因为他自己就是受伤退伍的,见识了残酷的死亡,他无法不担心这种残酷降临到自己在乎的人身上,而因为眼睛看不到 ,身在千里之外,这种担忧就更甚。这次听到俞风城吸入有毒气体,他那一瞬间就有种“噩梦成真”的错觉,虽然转瞬即逝,但那浑身发冷的感觉他现在还忘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手机,翻出了俞风城的手机号,犹豫着要不要回拨,盯着那号码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钟,最后还是把电话扔到了一边。 俞风城没事就好。爱情没了,战友情谊却永不湮灭,他只希望俩人安稳地度过各自的人生。 电话在这时却突然响了起来,白新羽一个猴子捞月,抓过了手机一看,竟真的是俞风城打过来的,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这该叫心有灵犀吗?他叹了口气,接下了电话,“喂?” “喂,干嘛呢。”俞风城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既不像上次醉酒那么欠揍,也不像他妈说得那么虚弱,白新羽好像都能想象他靠在墙上,拿着电话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好像俩人只是异地情侣,打着日常的电话。 白新羽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写论文。” “还没写完?” “快了。” 俞风城想了想,“我想你了。” 白新羽忍了忍,终究没有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就当做他不知道吧,他不想对俞风城付出额外的关心,惹对方误会,可是,一想到电话那头的俞风城,也许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他就感觉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他知道,在基地是不可能打手机的…… 俞风城轻笑道:“每次我说我想你,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想你。” 白新羽轻声道:“我还要写论文呢,挂了。” “别挂。”俞风城低声道:“陪我说两句话都不行吗,我们好歹还是战友呢,你就这么对战友啊。” “……你想说什么?” “我给你说说我这次的任务吧,保密部分就不说了,我们……” “我不想听。”白新羽一口打断他,他不想从那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俞风城受伤的经过。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柔声道:“那你想听什么?” 白新羽也沉默了。 “你又想说,我们无话可说吗。”俞风城声音颤了颤,“我们以前有说不完的话,什么时候开始无话可说的?白新羽,要是没得说,是不是直接做比较好?真后悔上次回北京,没把你压床上办了,说不定能让你回心转意得快点。” 白新羽眼圈微红,“放屁。” “我好想你,真的想……你一点儿都不想我?我不信。” “俞风城,你他妈磨叽什么。”白新羽几次想挂电话,想到俞风城可能躺在病床上,又狠不下心,他安慰自己,好歹是战友,好歹是战友。 “我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俞风城笑了几声,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边咳还边调笑着说:“说实话,被我上过的,还没有不想我的呢,不过我不稀罕,我只要你想我就够了,新羽,你说句话哄哄我不行吗,就一句。” 白新羽哑声道:“我真的……有事,要忙。” 俞风城顿了顿,小声说:“要是我死了,你也不会想我吗?” 白新羽心脏如遭钝击,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他沉默的时候,他听到了电话那头俞风城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半晌,俞风城用极低的声音说:“你忙吧,挂了。” 电话里传来了盲音。白新羽一手捂住了眼睛,当真是心乱如麻。 第87章 冯东元学习的劲头,几度把白新羽吓坏了,白新羽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在学习,无论是早上六点,还是晚上十二点。 白新羽一直想去看看冯东元,但是他自己也忙,终于,忙完了论文和答辩,他发现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冯东元了。他想起燕少榛也一直约他吃饭,他就干脆给燕少榛打了个电话,准备一起去看看冯东元,三人在家里吃顿饭,热闹热闹。 他和燕少榛约在他家附近的超市见,他在超市门口等着,老远地,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墨镜、穿着休闲服走了过来,宽肩窄臀、细腰长腿,看着就像模特一样。 白新羽看得一愣,直到燕少榛走到他面前,摘下墨镜,他才反应过来。 燕少榛笑了笑,“干嘛呀,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白新羽笑道:“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穿休闲服。” 燕少榛看了看自己,眨着眼睛,“帅吧。” “帅。”白新羽真心称赞道:“咱雪豹大队出来的,各个是大帅哥。” 燕少榛勾住他的脖子晃了晃,“一起去买东西?” “是啊,去买点儿菜,东元一直跟我说他手艺好,我还没尝过呢,在三连的时候,净是我给他们做饭,不过我做饭他们都嫌难吃,哈哈哈。” 燕少榛看着白新羽乐呵呵的样子,脸上也一直挂着淡淡地笑容,“其实我手艺也不错,东元不是要复习高考吗,今天我下厨吧。” “你?行啊。” 俩人走进超市,嫌推车麻烦,就一人提了个篮子,一边聊天,一边采购。 “今天我一定要做一个葱油饼。”白新羽拿起几捆大葱,挑挑拣拣,“这是我唯一做的好吃的,是跟武班长学的。” 燕少榛笑道:“看来你干过炊事班是真的啊,挑的菜都不错。” “那是,这都是练出来的,我不仅会挑菜,我还自己种过,我连养猪都会呢。” 燕少榛噗嗤一笑。 白新羽也跟着笑了,“以前觉得不堪回首,现在还有点儿想念呢,人啊,真是奇怪。” 燕少榛点点头,“我也想念在雪豹大队的日子,不过你走之后,我就觉得有点寂寞了。” 白新羽怔了怔,淡淡一笑。 俩人买东西上瘾,觉得冯东元肯定什么都缺,把购物篮塞得满满的。 白新羽把购 物篮挂在小臂上,当哑铃一样练起了上臂肌肉,结果把土豆滚得满地都是,俩人蹲在地上捡了半天,才嘻嘻哈哈地去结账了。 到了冯东元那儿,白新羽没用钥匙开门,而是按的门铃。 很快地,大门就被打开了,冯东元惊讶地说:“新羽。” 白新羽一看,冯东元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大短裤,头发长了也没减,眼圈青黑,眼睛里全是血丝,一看就是忙晕头的样子。他皱眉道:“东元,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冯东元抓了抓头发,“我也忘了,困了就睡了,你怎么来了。”他超燕少榛点了点头,他们在昆仑山见过,但是没说过话。 俩人走了进去,白新羽介绍道:“这是我在雪豹大队的战友,燕少榛,叫他少榛就行了,少榛,这是东元,我跟你说过的……东元,我靠,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开空调啊!”他一进屋,虽然开着车,可屋里还是跟蒸笼似的,这公寓在高层,采光特别好,夏天很热。 冯东元不好意思地说:“空调很费电的。” “费什么电啊又不用你交电费。”白新羽热出了一身汗,赶紧打开了空调。 冯东元小声说:“我到时候会付你房租和水电费的。” “你说什么?”白新羽夸张地把手放在耳朵上,“刚才那话我再听到,我可揍你了。” 冯东元还要说话,白新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捶了他两拳,把冯东元逗笑了。 “你快去洗个澡,躺一会儿去,黑眼圈都赶上国宝了,我们两个做饭,你今天放松放松吧,我真怕你这么学下去,哪天我进来就得收尸了。” 冯东元叹道:“我这都扔下两年了,不抓紧怎么补得回来啊。” “谁说你扔下两年了,你在部队不也一直看着书吗。” “那也退步了很多了。”冯东元打了个哈欠,“我去洗个澡,麻烦你们了。” 俩人去厨房准备晚饭,白新羽发挥了他炊事班备菜小能手的技能,一个人洗菜、摘菜、切菜,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出来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盘子里。 燕少榛笑道:“有两下子啊。” “我不是做菜难吃吗,所以只能备菜了。”白新羽拿起一段翠绿的黄瓜条,扔进了嘴里。 燕少榛倾身过去,张开嘴,“啊”了一声。 白新羽想也没想地拿起一根塞进了他嘴里,燕少榛一合嘴,柔软 的嘴唇从白新羽手指上拂过,俩人在那瞬间四目相接,燕少榛眼眸深邃,其中蕴含的情绪让人不敢直视,白新羽愣了愣,赶紧撇过了头去。 燕少榛低声笑了笑,“这黄瓜真新鲜。” 白新羽笑道:“我挑菜没错的。”他心里叹了口气,感到更加头疼了,他一点也不想和男人玩儿什么暧昧游戏啊,他和燕少榛是战友啊,为什么不能像普通战友那样相处呢。老实说,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已经是一个错误了,同样的错误,他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俩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冯东元洗完澡后,也过来帮忙了,三个人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他们以前在食堂经常见到的,从前天天都嫌弃腻歪,现在却要好好怀旧一番。 三人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席间仿佛有数不清的话题可聊,没有片刻地冷场。尽管他们中的两个人已经退伍了,可每个当过兵的人,都永远有一颗军人的心,回忆在部队的时光,白新羽向来乐此不彼。 吃饭完后,白新羽和燕少榛去书房参观了一下,顿时被冯东元那厚厚几大摞的书和参考试题震惊了,冯东元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写完这么多题的? 冯东元道:“不好意思啊,新羽,把你书房弄得有点乱,我到时候会把整个家打扫干净的。” 白新羽摆摆手,拿起一本试卷集,“这是去年高考的卷子?” “是啊,我昨天刚给自己模拟了一遍。” “成绩如何?” 冯东元想了想,“过一本分数线绰绰有余,但比我自己定的目标还差了一点。” 白新羽瞪起眼睛,“好想踹你两脚。” 冯东元笑道:“为什么呀。” 白新羽勾住他的脖子,“成绩这么好你要是不考来北京,我可不放过你。” “一定,一定。” 白新羽伸了个懒腰,“我打算今晚住这儿了,监督你早点睡觉,对了,明天带你去游泳怎么样?消消暑?” 冯东元摆摆手,“还是算了吧,我要抓紧时间复习。” 白新羽撇了撇嘴,“我真怕你还没考试,身体先不行了。” 冯东元笑道:“当兵的身体哪儿有那么脆弱。” 燕少榛道:“你想去游泳,我陪你去吧。”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一想到跟燕少榛一起游泳的情景,多半免不了尴 尬,他道:“东元不想去,我也不想去了,我就在这儿安静地呆几天,休息休息,刚答辩完,我也累了。” 燕少榛笑道:“那你不介意我也住几天吧,我请了好几天假,正不知道去哪儿玩儿好呢。” “可以啊,咱们仨正好斗地主。” 他们就在公寓里住下了,为了不打扰冯东元复习,俩人不看电视,也不在屋里大声说话,他们在白新羽的房间看电影、打游戏,一起做饭、聊天,日子过得简直像在度假。 通过几天的接触,白新羽发现燕少榛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为了炖一盅汤能耗费一下午的时间,还好做好看的蛋糕、饼干,他们过着几乎每天只去超市的生活,却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每天都嘻嘻哈哈的,非常开心。 白新羽有时候想,如果他先遇到的是燕少榛,说不定真能互相生出点儿情愫,可惜从来就没什么“如果”,也许他是真的没什么看人的眼光,喜欢的偏偏是不值得投入感情的。 这天,俩人正打街霸呢,白新羽的手机响了,白新羽眼睛专注地看着屏幕,用脚把手机踢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僵住了。 来电显示是俞风城。 燕少榛一击必杀,把白新羽彻底ko了。 白新羽叫道:“啊,靠,我刚才血还比你多呢。” 燕少榛瞄了一眼手机,似笑非笑地说:“谁让你分心。” 白新羽把手机翻了过来,电话立刻静音了,他道:“再来。” 燕少榛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俩人又打了一盘,白新羽的水准一下子下降了不少,被燕少榛的人物虐得惨兮兮的。 白新羽气闷地摔了手柄。 燕少榛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你不接他电话吗。” 白新羽仰躺在地板上,双手大开,深吸一口气,“不接。” 燕少榛笑了笑,“你比我想的坚决,我以前觉得你不是一个果断的人。” 白新羽嗤笑道:“说实话,我也以为自己不是一个果断的人,我没主见,而且耳根子挺软的,但是我觉得在昆仑山,那个白新羽死过一次了,现在活过来的这个,就可以果断了。” “我也喜欢你这点。” 白新羽没答话,他不想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也不想和燕少榛讨论跟俞风城有关的事,他和俞风城的秘密,他只希望自己慢慢地、慢慢地消化掉。 燕少榛突然倾身过来,手肘抵在了白新羽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白新羽一愣,抓住了燕少榛的肩膀,干笑道:“少榛,你干嘛。” 燕少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舒服……” “什么?” “看着你为俞风城难受的样子,我就不舒服。”燕少榛伸出手,指腹轻轻画过他的轮廓,“为什么不跟我试试呢,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 白新羽正色道:“少榛,我自始至终都把你当战友。” 燕少榛的唇贴了下来,“可我不想只当战友。” 手机再一次突兀地响起,插进了两人之间。 白新羽用手抵住他的额头,俩人的唇相距不过两三厘米,白新羽道:“少榛,我珍惜我们的战友情,别弄得咱们之间尴尬了,好吗。” 燕少榛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最终还是移开了身体。 白新羽从地上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我去拿冰淇淋,回来再战。” 燕少榛盘腿坐在地上,烦躁地抓了抓短短的头发。 离开房间后,白新羽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生出一种想把手机撇出去的冲动,但是想了想他现在在创业阶段,不能那么败家,还是忍住了。 电话铃声听了,但俞风城发过来很几条短信。 白新羽从前一条都没看过,这回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条,里面是杂乱的一排排“想你”,除了反复重复的这两个字,再没有别的。白新羽的心脏传来密密麻麻地疼,每一个字都好像击打在他心上一样,让他呼吸都在颤抖。 燕少榛下午回部队了,白新羽虽然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对他却有一点点愧疚,去了一趟部队,他的魅力连男人都开始折服了,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送走燕少榛,白新羽自己也回父母那边了。文凭拿到了,也休息完了,他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此时已经快到六月,北京热得像蒸笼,白新羽跟着简隋英和李玉跑项目、跑关系、跑工地,几乎每天都忙得不能在家吃饭,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赚钱的辛苦,想到以前自己大肆挥霍,却不事生产,真想穿越回去扇自己。忙碌的工作好处很多,比如,他积累了很多经验,还比如,他没有时间想那些让自己心烦的感情问题。 俞风城隔三差五会打电话来,但他再也没接过,他觉得自己足够坚决了 ,哪怕是俞风城有一天回北京了,他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离高考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他把冯东元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车,他觉得冯东元肯定会争气地考上好大学,希望毕业之后,俩人还能公事,延续从部队里发展出来的友情。 这天,白新羽刚到公司,就被简隋英叫进了办公室。 “哥,你找我。” 简隋英点点头,“朋友介绍了我一个项目,我听着挺心动的,想问问你的意见。”他递给白新羽一份资料。 白新羽接过来看了看,是一个即将倒闭的新疆的羊毛纺织品厂的资料,他道:“哥,你想收购?” “嗯,我想做羊毛纺织品出口东南亚,正好我爸不是有航船吗,我们可以跟他走集装箱,运输成本能降到最低。这家厂子资金链断了,但本身条件是不错的,有国内一流的生产机器,你觉得怎么样?” “我得回去研究研究,不过看着确实不错,你一直想用姨夫的船队做点儿什么,走纺织品好,单价高,还好运输。”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两天我想和李玉去乌鲁木齐考察考察,你去不去?”简隋英看了白新羽一眼,目光中有几分异样。 白新羽坦然道:“去啊,干吗不去。” 简隋英道:“你不会是想趁机见俞风城吧。” 白新羽无奈道:“哥,我真没想见俞风城,我想见我以前的班长。”他一直非常想念陈靖,这次要是回去,怎么也要见见陈靖,不过,他不打算回雪豹大队了,因为那样肯定要见到俞风城,他想到时候把陈靖一个人约出来就行了。 简隋英眯起眼睛,“那说好了啊,不准见俞风城。” 白新羽哭笑不得,“不见,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见。” “行了,你让梁秘书订票去吧。” 两天后,三人飞去了乌鲁木齐。 他临走前专门给陈靖打了电话,让陈靖到时候别和别人说,自己请假出来,陈靖也理解他,就答应了。 到乌鲁木齐的前三天,他们都在考察工厂,应酬了不少人。 白新羽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半个新疆人了,身体应该早已经习惯了这里昼夜温差大的气候特点,没想到晚上吹了阵冷风,居然感冒了,简隋英嘲笑他没用,把他扔酒店里,自己和李玉出去玩儿去了。 白新羽和陈靖约好了时间,强撑着出去见陈靖去了。 俩人约在一个酒店,白新羽早早就到了,陈靖从大门进来的时候,白新羽兴奋地赶紧迎了上去,“班长!” 陈靖一转头,看到他就喜笑颜开,“新羽!” 俩人一年多不见,彼此得想得很,赶紧扑上去抱在了一起。 白新羽使劲蹭着陈靖的脸,“班长我想死你了。” 陈靖哈哈笑道:“一年多不见,你还是没怎么变,来来,坐。” 白新羽坐下之后,打了个喷嚏,“班长,我感冒了,要是传染给你了你别怪我啊,就当见面礼了。” 陈靖笑道:“我哪儿那么容易感冒的,你是不是有点发烧了?” 白新羽摸了摸额头,不在意道:“可能有点儿吧,没事儿。”他一眼注意到陈靖的肩章,惊喜道:“班长,你升啦。” 陈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肩章,“嗯,上个月的事儿,副队现在是正队了,我也沾光提了个中队长。” 白新羽笑道:“恭喜啊班长,你就是到哪儿都是当领导的人。” 陈靖笑骂道:“就会寒碜我。新羽,你现在怎么样?你穿西装也挺好看的。” 白新羽看了看自己,“那是,我穿不穿衣服不都挺好看的吗。” “你小子……” 俩人点上几盘菜,两瓶酒,吃得热火朝天,聊得不知疲倦,陈靖现在越来越有军官的范儿了,即使不戴眼镜,也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白新羽看着陈靖,就觉得自己的理想都在他身上实现了,他真心为自己的小班长感到高兴。 他们聊到了很晚,陈靖快要走的时候,犹犹豫豫地问道:“你这次回来,除了我谁也不见了?” 白新羽道:“嗯,不见了,没时间,后天就要回去了。” “你是为了躲着风城吧?” 白新羽一怔,干笑道:“班长,咱们不提他好不好?” 陈靖轻叹一声,“你们的事,我也不好多话,不过,这一年多看风城的样子,我心里也有点难受。” 白新羽愣了愣,抿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少榛调回北京后,我和风城一个宿舍了,他时常跟我聊起你。”陈靖喝了点酒,皮肤粉扑扑的,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聊着聊着就不说话了,然后半夜做梦会叫你的名字。” 白新羽艰涩道:“班长……” “我也 知道我说这些有点多管闲事,但是憋了太久了,总觉得不告诉你,也不是个事儿。”陈靖叹了口气,“前几个月风城住院,昏迷的几天满嘴胡话,我们换了好几个人轮番听,终于听出来是在叫你,醒来之后,他想跟你说句话,但你不接电话,老沙把你的档案调出来了,把你家电话给了他,后来就没后话了,他也不说到底打了没有,只是越来越沉默。我记得刚进新兵连的时候,他不是沉默的性格,还是爱说爱笑的,现在却一天说不上一句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那次受伤之后,副队停了他好几期任务,当着全队人骂他心里杂念太多,上了战场是送死,还拖累别人,其实副队说得有道理,风城心事太重了,从一年多前,在昆仑山时,他选择背副队下山而不是你的时候,他就一直没走出来。只不过男人嘛,都不爱说,但谁都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白新羽握紧了酒杯,咬牙道:“班长,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陈靖看着他,喃喃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啊……可能是因为,我这一年多见了太多死亡,说死就死,说没就没,我的人生观已经被彻底改变了,我知道珍惜今天、珍惜眼前人多重要,因为谁也不知道谁能不能活到明天,在死亡面前,很多人都微不足道了。新羽,我不知道说这些是不是冒犯你了,可能今天喝多了,心里话憋不住,也可能是风城把他当了好几个月的心情垃圾桶,我也得往外倒一倒,不然难受。你们俩其实我从来没看好过,毕竟都是男人,我也不鼓励你和他继续好下去,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遍遍给你打电话,但却打不通的时候,非常可怜,如果下次他再受伤了,你多少,接他一个电话吧……” 白新羽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没想到出来和陈靖吃顿饭,还要听到俞风城的消息,他原本只是想躲得远远儿的,为什么,为什么就他妈躲不掉呢! 第88章 陈靖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喝了一整杯冰水,清醒了一下,就起身和白新羽告别了。 白新羽把他送上出租车后,自己步行往不远处的酒店走去。他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发了多高的烧,再加上喝了点酒,走路都有点飘忽,这点小病本不至于影响什么,可他还是觉得身体变得难受起来。该不会是他离开部队一年多,体质变弱了吧?他可是每天都坚持跑步的,只是跟以前高强度的训练,确实没法比了。 有时候想想,很多事他以为自己能做到永远,其实一直在变,他以为自己能一直保持在部队的习惯,其实他慢慢地也松懈了,他以为他会记住雪豹大队每个战友的名字,可时间久了,有那么几个不常说话的,连脸都开始模糊了,所以他始终相信,早晚有一天他想起俞风城,会很潇洒地说一句“哦,那孙子啊,我们以前好过”,仅此而已,虽然现在他做不到,但他早晚能做到,所以现在这一点难过,他不应该太放在心上,他只是……只是有点生气,为什么该忘的不忘,不想忘的却忘得那么快。 白新羽摇摇晃晃地穿过马路,突然,一阵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的身体被猛地往后拽去,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接着,急刹车的声音响起,白新羽半眯起眼睛,看着停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车,惊出一身冷汗。 司机降下车窗,惊魂未定地大骂:“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啊。” 白新羽甩了甩脑袋,也不知道声音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不是,我活得好着呢。” 司机还要说什么,目光飘向他背后,突然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自认倒霉地开走了。 白新羽转过头,对上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 俞风城沉声道:“还好我跟着你,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白新羽甩开了俞风城的手,他懒得问俞风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他现在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都不确定了。 俞风城紧跟着他,把他送过了马路。 白新羽闷声道:“你别他妈跟着我了。” “我不跟着你,你再往车上撞怎么办。” “撞不死。”白新羽一肚子恶气,他真不想跟个幽魂似的出现在俞风城面前,不说春光满面吧,怎么也不能是这幅随时要倒的样子。 俞风城没说话,只是一路跟着他。 白新羽越走越觉得天旋地转,刚到酒 店门口,感觉要晕了,就赶紧蹲在了地上,想缓一缓。 俞风城也跟着蹲了下来,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我带你去打针吧。” 白新羽摇摇头,瞪着烧红了的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班长在雪豹大队一年多,从来没请过假,就算出基地,也不会是一个人,我猜到是你来了,所以就跟出来了。”俞风城黯然道:“来了都不愿意见我?” “不愿意。”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啊,往酒店内走去。 酒店的大理石地面打磨得太光亮了,而且花纹就像层层叠叠的螺旋纹一样,看着看着就要把人绕晕了,白新羽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体摇摇欲坠。 俞风城从后面扶住了他,低声道:“行了,我送你回房间,然后我就走了,可以了吧,你再这样就要趴地上了。” “不用你……”白新羽轻喘一声,想推开俞风城,但俞风城却抓住他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腰,硬是把他送上了楼。 要白新羽的门卡刷开房门,俞风城扶着他走了进去,把他放倒在床上。 躺在床上的一瞬间,白新羽立刻觉得自己的身体找到合适的位置了,晕眩的大脑顿时舒服了很多,他陷在床垫里轻声哼唧了几声,就不动弹了。 迷糊中,他听到俞风城在打电话,要什么什么药。打完电话后,俞风城的手覆盖在了他额头上,他正热得浑身难受,那只手干燥温厚,最重要的是,凉凉的很舒服,他情不自禁地蹭了蹭,昏昏欲睡。 俞风城低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睡吧,好好休息。” 白新羽半眯着眼睛,看着俞风城朦胧的脸,一瞬间恍如隔世,他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想再看了。 半梦半醒间,他知道有人来给他打过针,喂过他吃药,还给他擦汗、换衣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灯突然亮了,他听到了吵嚷声,他难受地睁开眼睛,看到好像是他哥回来了,他哥揪起了俞风城的领子,李玉在旁边拉着,他张了张嘴,想提醒他哥千万别和俞风城打,十个他哥也不打过……但是他喉咙很疼,发不出声音,失声的那两三个月的记忆又回来了,他唯恐自己又说不出话,拼命叫了两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简隋英过来探了探他的皮肤,皱起了眉,说了句什么。 俞风城也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是形容不上来的专注。 最后俞风城还是走了,简隋英和李玉留下来照顾他。那一晚上白新羽烧得分不清时间空间了,总是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白新羽睁开眼睛,有些疲倦地看着天花板,尽管还是头疼欲裂,但大脑清醒了很多,身体也没那么热了。 “你醒了?” 白新羽转头,见李玉坐在床边的沙发里,翘着腿看着他,他哑声道:“想喝水。” 李玉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顺便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 白新羽喝完水,“我哥呢?” “我让他回去睡觉了。”李玉看着他,“我们走的时候你还没怎么样,一回来怎么就发高烧了。” “可能是喝酒了。”白新羽叹了口气,感觉身体很沉,他想起昨晚的事,想问问俞风城的出现是不是幻觉,却不敢开口,万一真是幻觉,他问出口岂不是丢人。 没想到李玉没给他纠结的时间,“你哥因为那小子的出现,很生气,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新羽看了他一眼,“我们在大街上碰到的。” 李玉挑眉,“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说的也是。” 李玉摇了摇头,“撒谎技能都退步了。”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没退步,让我想想,肯定能重振雄风。”其实他和俞风城真的是大街上碰到的,不过这话鬼才会信呢,他该庆幸自己病还没好,应该可以抵御一部分简隋英的怒火,一会儿还是装可怜吧,不,还不如说自己烧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呢。 白新羽躺床上想着怎么应付他哥,想着想着肚子就饿了,他年轻体壮的,发个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一顿饭不吃,就饿得难受。 如果这时候能来一大碗汤饭,几根肉串,再加一罐啤酒,那该多爽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李玉隔着门喊道:“不用打扫。”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白新羽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那分明是俞风城的声音。 李玉看了白新羽一眼,白新羽也看了他一眼,眼睛一闭,装睡过去了。李玉眯起眼睛,淡道:“不愧是兄弟。”说着起身去开门了。 白新羽听着俩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李玉说自己睡着了,俞风城说看看就走,最后僵持了半天,俞风城还是进来了。 白新羽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俞风城从外面带进来的风。 俞风城坐在床边,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对李玉说:“你先出去吧。” 李玉呵呵冷笑了一下,真的出去了。 白新羽心里一阵骂娘,他老觉得李玉一直在伺机报复自己曾经的阻挠,虽然不明显,但是他的直觉是敏锐的。 俞风城在他旁边坐下了,“别装了,你睡不睡觉我会看不出来吗。” 白新羽也觉得没劲,就睁开了眼睛。 俞风城见他睁开眼睛,就露出一个特别高兴的笑容,整个人好像都亮了起来,他打开自己带来的饭盒,“我估计你要睡到这个时候,给你买了吃的了,牛肉汤饭,放了点辣椒,你喜欢吃的,起来吃吧。” 白新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真是要吃什么来什么? 俞风城把他扶了起来,“吃辣的发汗,快吃吧。” 白新羽看了看他,平静地说:“你先回去吧。” 俞风城怔了怔,勉强笑道:“看你吃完我就走。”说完又补充道:“我就住你楼下。” “你回去吧,被我哥看到不好。” 俞风城眼神有几分黯淡,“有什么不好?你哥管得是不是也太宽了。” “嗯,我哥管得再宽也是我哥,跟你没关系。” 俞风城被噎得难受,忍不住笑了出来,“来吃饭吧。”他把筷子塞到白新羽手里,把饭盒递到了他面前。 白新羽看了一眼那还冒着热气的汤饭,一看那配料,他就知道那是他们以前溜出来玩儿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一家,在部队呆的久了,饭量太大,已经无法把精致的食物当做正餐,就喜欢这样味香肉多、大碗管饱的,能一次吃个痛快,这个城市有很多他们的回忆,他没忘,俞风城也没忘。 只是什么都变了,谁都别想再回去了。 白新羽接过汤饭,放到了床头柜上,定定地看着俞风城,淡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谈谈吧。” 俞风城一怔,眼神有些抗拒,“等你好了再说吧。” “不,就现在吧。”白新羽轻咳了两声,“俞风城,我不知道你干这些有什么意义,你看不出来吗,咱们都分手这么久了,我已经往前看了,你也往前看吧。” 俞风城身体轻颤,他抓过白新羽的手,放在了唇边,低声道:“我从来没承认过我们分手。” “我不用你承认。”白新羽甩开他的手,“多大的人了,我踹了你还用你承认?俞风城,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呢?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我都比你清楚,别再来招惹我了,我们俩在昆仑山就结束了,这一年多你拖拖拉拉的,我看着真他妈烦。” 俞风城感到心脏一阵剧痛,面上却依旧平静,他定定地看着白新羽,“我心里的人是谁,你真的比我清楚?我心里面的是你,哪怕在我对副队的感情不明不白的时候,我心里面也很早就有你了,我把你带进雪豹大队,我给你处理女人的烂摊子,我不准任何人碰你,这些事还需要解释吗?你说我没醒,但我明明比什么时候都清醒,我清醒地知道我要你。白新羽,你应该了解我,我认定的事情没有半途而废的,你现在不能相信我,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不会让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一定会把你追回来,这回不是炮友,也不只是恋爱,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第89章 白新羽心尖发颤,哆嗦着说:“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和男人过一辈子,老子以后还要结婚生孩子呢!” 俞风城毫不犹豫地说:“你不会,你喜欢的是我,你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你他妈哪儿来的自信。” “我们两个经历的,是你跟别人这辈子也经历不了的,新羽,你忘得了我吗?” 白新羽张了张嘴,最后咬牙道:“我已经忘了你了,只要你别再来骚扰我,我说不定早当爹了。”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跟我分开的,我快回北京了,再等等我,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想要我的眼睛只看着你一个人,我的眼里就只有你。新羽,给我个机会吧,我只要一个机会。” 白新羽推开他的手,“俞风城,我这人又小心眼儿又自恋,你当初辜负我,就等于打我脸,现在转过头来求我,我只能告诉你晚了。这件事我从头到尾就一个态度,分了就是分了,我白新羽从来不吃回头草,你别浪费时间,也别来烦我,我现在一大堆儿事要忙,我不想把时间一分一秒地浪费在你身上。”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眼神阴恻恻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白新羽低下了头去,“你赶紧走吧,我不想让我哥误会。” “我看你吃完饭。” 白新羽怒道:“我看着你吃不下饭!” 俞风城小声说:“那你闭着眼睛吃好了。” “你他妈是不是……”白新羽还没骂完,房间门突然被刷开了,他心里一阵紧张,眼睁睁看着简隋英冲了进来。 简隋英一见俩人,火气腾地一下蹿了上来,他冲上去就要踹俞风城,李玉赶紧拦住了他,简隋英骂道:“你他妈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啊!” 俞风城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送饭。” “我还能饿死我弟弟啊,谁他妈让你送饭,你要不要脸啊,死缠烂打的。” 俞风城依然是云淡风轻地说:“追媳妇要脸干嘛。” 简隋英给他气得直翻白眼,“我、我告诉你舅舅!” “嗯,你告诉吧,没关系,我顺道把我爸妈电话给你。” 简隋英瞪直了眼睛,“你他妈……老俞家就任你这么胡闹?” 俞风城点点头,“他们不管我。” “我管管你!”简隋英简直 气坏了,单手抡起就要砸。 李玉一把拽住了他,“行了行了,你打不过他。” 简隋英瞪着李玉,“那你呢?” 李玉淡道:“我不想试。” 俞风城道:“没关系,我不还手。” 简隋英阴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今天帮你爸妈教育教育……” “哥!”白新羽叫道:“哥,别闹了,我已经让他走了。” “那他怎么还不走?” 白新羽看向俞风城,“你能让我安心吃个饭、养个病吗。”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你别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好吧,我们北京见。” 简隋英怒道:“见个屁,我弟弟不是同性恋,别以为他跟你在部队有点儿什么就缠着他不放,谁都这样他老婆都不知道娶多少个了,都是男人,你正常点儿吧。” 俞风城道:“他以前那些都不算,但跟我是真的。” 白新羽厉声道:“俞风城,你他妈可以滚了!”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脑袋,“等我回去。”说完看了简隋英一眼,起身走了。 简隋英恶狠狠地看着白新羽,“怎么回事?” 白新羽心脏还在咚咚地狂跳着,半天回不过神来,他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知道?你们就在大街上碰上,然后他就跟你回酒店了?” 白新羽点点头,虽然这说法挺扯淡,确实事实。 简隋英气得抬手就要揍他,紧闭起眼睛,预想中的拳头却没下来,简隋英咣地一脚用力踹了下床,厉声道:“你给我个态度,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跟他好了,是他缠着你的?” 白新羽道:“是。”他心里感到一阵苦涩,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简隋英掏出手机,“我找霍乔来,正好我人在新疆,把这事儿了解了。” 白新羽叹道:“哥,他知道。” “你说什么?” “霍乔知道,你找他没用的,俞风城说的是真的,他们全家都知道……哥,这件事你别管了,慢慢的什么都淡了。” “你离开部队都一年多了,他淡了吗?” “我淡了,他早晚也得淡。”白新羽看着简隋英,“哥,我的 事让我自己解决吧。” 简隋英愣了愣,垂下了手去,他有时候总是会忘了,白新羽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需要他出马的弟弟了,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能自己解决自己的麻烦了。简隋英收回手机,“赶紧吃饭,我们换一家酒店。” 白新羽捧起那碗汤饭,已经有点儿凉了,但依然香得不得了,他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口,那熟悉的味道让他一瞬间有点眼眶发热,真好吃,完全是记忆中的味道,如果是夏天的夜晚,约上一群战友,在饭馆外面撑一张桌子,要上一大捧烤串,配上冰扎啤,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地闹到半夜,那日子该有多痛快啊。 俞风城说得对,他们经历过的事,是跟任何人都经历不了的,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谈那样刻骨铭心的恋爱,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让他把爱情和能同生共死的战友情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除了俞风城,他不可能、也没有勇气为别的任何人挡子弹,他无法再像喜欢俞风城那样,喜欢别人。 他吃着吃着,被辣油呛得咳嗽不断,眼圈都红了,眼前有一丝模糊。 简隋英皱眉道:“感冒还吃那么辣的。” 白新羽笑道:“辣的好,发汗……” 简隋英看着他,叹了口气,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我跟你说过没有?你在我面前撒谎,其实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我要是相信了,那一定是因为我暂时不想拆穿你。” 白新羽顿了顿,抬头看着简隋英。 简隋英拍了拍他的脸,“你那点儿伎俩也只能用来骗骗大姨。” 白新羽放下保温盒,抱住简隋英的腰蹭了蹭,轻声道:“哥,就这样你还没不要我,真是亲哥。” 简隋英冷哼道:“可不是亲哥嘛。” 白新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三人就回北京了。 纺织厂的项目他们总体很满意,下一步就是谈价和合作方式了,之后肯定还要再跑乌鲁木齐,不过简隋英不会让白新羽去了,白新羽自己也不想去了。 全国统一高考在火辣辣的夏日里结束了,白新羽这些天一直跟冯东元紧密联系着,冯东元一考完,他电话就打了过去,紧张地问情况,没想到冯东元非常淡定,说觉得还不错,但口气里掩不住的喜悦,让他知道东元肯定是考得很好。 白新羽感觉放下一桩心头大事了,就问道:“那你这段时间干嘛?” 冯东元笑道:“我这人闲不住,先去镇上 打工吧,多赚点钱,等成绩、填志愿。” “你在镇上打工,能赚多少钱啊?” “我们这边工厂多,看工时的,一天差不多能有六七十吧。” 白新羽听了差点儿吐血,“行了,你还是来北京吧,我哥这儿正缺实习生呢,2200一个月,包早午餐。” 冯东元扭捏道:“老是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本来就想安排你上学的时候也在我哥那儿实习呢,你去其他地方工作就是卖体力,去公司实习能学到东西,换取的回报不一样,你说是不是。” 冯东元“嗯”了一声。 “你来吧,还住原来哪儿,等你上了学就可以搬去宿舍了。” 冯东元小声说:“新羽,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我复员之后,一直是你照顾我……” “行了行了,就不爱听这些。”白新羽笑道:“我在部队的时候,还一直是你照顾我呢,不然我连衣服都不会洗,快来吧,我带你吃好吃的去,庆祝你高考结束。” “好!” 两天后,冯东元坐了几个小时动车就到北京了,白新羽带他去简隋英那儿报道了。他哥的公司现在同时进行好多项目,人手确实不够,需要几个干杂活的,冯东元一进入办公室,就被那种忙碌又专业的氛围感染了,眼睛直发亮。 白新羽对于冯东元的工作能力非常有自信,他虽然可能一开始什么都不会,但学东西快,聪明又勤奋,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公司的骨干员工呢,那就一举多得了。 整个暑假,白新羽几乎一天无休地忙碌着,他参与了很多项目,让自己的时间都被工作占得满满的,他不约会,也几乎没有娱乐生活,因为精力过于充沛,经常加班到很晚,像个机器一样地投入,很多次连简隋英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出去玩玩儿,休息几天,他就笑着反问“跟谁出去啊?”,堵得简隋英都说不出话来。 慢慢地,白新羽接手了公司不少重要的工作,简隋英和李玉肩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俩人时不时就飞到国外度假去,小日子过得幸福又甜蜜,白新羽看到他们俩这么自在,心里又羡慕又欣慰,当初在部队的时候,他希望有一天能为他哥分忧,现在他做到了。 冯东元报的志愿,一清水的北京的高校,最后果然以优异的成绩被一所名校录取了。 白新羽高兴坏了,张罗着要给冯东元庆祝。俩人先是在北京喝了一 顿酒,又计划叫上燕少榛,去周围城市玩儿两天。 正高高兴兴地聊着上哪儿玩儿呢,白新羽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生意上的事情多,想也没想就接了电话。 “新羽,我回来了。”俞风城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满含着一种难言地渴望。 第90章 白新羽顿时愣住了。他已经把俞风城的手机号屏蔽了,但俞风城要找他,总有办法。 俞风城续道:“明天我去公司找你吧,我带了很多特产想给你。” “别来。”白新羽皱眉道:“你还想干什么。” “我马上就要在北京常住了,你说我想干什么。”俞风城轻笑道:“好想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我他妈不想见你,你听力有问题吗!”白新羽低吼了一声,他吼完之后,看到冯东元惊讶的眼神,顿时后悔了,手指一滑,挂了电话。 冯东元眨巴着眼睛,他听得出电话那头是男的,但不确定是谁,“新羽,没事吧。” 白新羽道:“没事。” 冯东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 白新羽沉默地看着旅游地图,憋了一肚子的愤懑,特别想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倾诉,却不能。冯东元不知道他和俞风城之间的那些纠葛,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没人帮得了他。 冯东元抓着白新羽的手轻轻晃了晃,特别温柔地说:“你要不要和我聊聊呀?” 白新羽心头一热,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咱们还是去青岛吧……” 白新羽跟东元商量完后,就回他父母那边了。 刚到家楼下,他发现院子里停着个河北牌照的越野车,家里时常有人拜访,他也没放在心上,进屋之后,却在自己家的沙发上看到了正大大方方喝茶的俞风城。 白新羽看到俞风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李蔚芝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高兴地说:“新羽回来了,你战友来看你了。” 白新羽噔噔噔跑了进去,“俞风城?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俞风城抬头冲他粲然一笑,“我带了好多特产给你,要是送去公司你还是得折腾回来,我想不如就直接送你家来。阿姨,这茶点真好吃,是哪家店买的呀。” 李蔚芝眉开眼笑,“是我自己做的啦。” 白新羽背着他妈,朝俞风城挥了挥拳头,用嘴型道:“赶紧走。” 俞风城假装没看见,“这些全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陈靖他们听说我要给你带,给我装了三大包的行李。” 李蔚芝端着果盘走出来了,“新羽,你别关顾站着啊,跟战友好好聊聊。” 白新羽干笑两声,在俞风城旁边坐下了。 李蔚芝笑眯眯地看着俞风城,“小俞,你开学就去读军校了呀,像你这样当完兵又去读军校的,是不是很多呀。” 俞风城笑笑,“不算很多。” 李蔚芝又问了些他们在部队的事情,白新羽坐立难安,最后忍不住道:“妈,你去跟王姨说一声,晚上我不在家吃了,我带我战友出去吃。” 李蔚芝皱眉道:“干嘛不在家吃啊,人都来了,外面有什么好的,家里什么都有。”她笑着对俞风城说:“小俞,要不要在家吃饭呀?” 俞风城马上道:“好啊,谢谢阿姨。” 李蔚芝站起身,“那你们聊,我去帮帮你王姨。” 李蔚芝走后,白新羽怒目而视,低声道:“你跑我家来干什么?” 俞风城朝着门口的行李抬了抬下巴,“给你送特产。” “放屁,谁让你随便来我家的。” 俞风城抿了口茶,含笑道:“来看看未来的丈母娘。” 白新羽一把揪起他的领子,“你要点脸行不行。” 俞风城抓住他的手,颇为怀念地说:“咱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你也经常跟我说这句话,结果怎么样呢?” 结果这个人完全不知道羞耻,白新羽想。他推开俞风城,“趁我妈不在,你赶紧走吧,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俞风城很是淡定,“阿姨留我吃晚饭呢。” “你……”白新羽恨不得在他脸上印个大鞋印! 俞风城笑道:“你不想问问陈靖的情况吗?” 白新羽压着火气问道:“他们怎么样?” “都挺好的,让我给你带好,陈靖过两个月也休探亲假,说到时候来看看我们。” “哦……” 俞风城拉着他的手腕让他坐下了,“先把我当战友吧,这对你来说也为难吗?” 白新羽脸色阴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害怕俞风城,这种害怕不是刚开始认识的时候那种对强者的畏惧,他单纯只是害怕看到俞风城,害怕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因为那会把他好不容易平静一点的心,又给搅得一团乱。每次当他想把所有的经历都投入到工作中时,俞风城总会时不时地出现,提醒着自己,心里面还有一块地方长期拥堵,怎么都无法疏通,只要一想到拥堵的结症,依然会胸口发闷、难以呼吸。一年半了,他以为时间已经足 够长了,可他还是不能视俞风城如粪土。他就想不明白了,他从前可是见天换女朋友的,从来没对谁真的上过心,“专情”这个词离他明明应该很远很远,他为什么会独独对一个男人至今念念不忘?他是不是中毒了?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你说当战友,你想怎么当战友?” 俞风城反问道:“你想怎么当?” “战友聚会的时候我会叫你,平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俞风城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揪住他的衣领,附身压了过来,用力堵住了他的唇。 白新羽一惊,这可是在他家的客厅啊!他举拳就要打,但俞风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薄唇用力吸吮着他的嘴唇,舌尖舔过他光滑的牙齿,最后缠绕住了他的舌头,火热的四片唇不留余地地碰撞在一起,擦出激情地火花。 白新羽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另一只手照着俞风城的肚子毫不留情地来了一拳。 俞风城吃痛,闷哼一声,不得不放开他,白新羽又狠狠踹了他一脚,低声道:“你他妈找死是不是?”他看了看厨房,还好里面没人出来。 俞风城笑了笑,轻轻舔了舔嘴角,“你的味道还是那么好,我想了好久了。” 白新羽脸憋得通红,简直要被俞风城的不要脸给气坏了。 俞风城回味着那个吻,“这一年多,你跟别人好过吗?” 白新羽粗声道:“废话,离开部队,我还用得着当和尚吗。” 俞风城眼神暗了暗,“我回来之后就行了,你只能跟我。” “放你妈的屁,你算哪根葱。” 俞风城摸了摸他的脸颊,“我会看着你的。” 白新羽拍开他的手,“从我家滚出去。” 俞风城的指腹滑过自己的嘴唇,似乎意犹未尽,“不,我要吃晚饭。” “吃你大……” “新羽。”李蔚芝从厨房里探出身子,“你战友吃不吃辣呀。” 白新羽吓得立刻坐直了身体。 俞风城笑道:“阿姨,我都可以。” “你们不要老在沙发上坐着,多闷啊,新羽你带战友去房间看看嘛,去后院看看你王姨种的菜也好啊,还有咱们养的锦鲤。” 白新羽抓起俞风城,“走。” 他把俞风城带到了后院,后院没人,他终于能尽情说话了,“吃完饭 你就赶紧走,别赖在我家。” 俞风城看着小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晚上不跟我出去喝一杯吗。” “不去。” “什么时候把东元约出来让我见见,哦,还有燕少榛。”提到燕少榛,他眼神暗了暗,“你们俩,没什么吧?” 白新羽冷笑,“跟你没什么关系吧,我跟少榛相处得挺好的,他心里没有一个‘小舅’,光这一点就比你好太多了。” 俞风城眼神一暗,“我心里也只有你,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对副队的感情模糊过,但从你出现后,一切就已经变了,我现在再清醒不过,新羽,你不能相信我一回吗。” 白新羽深深皱起眉,“你叫我相信你?俞风城,换做是你,你会不会相信我呢?我凭什么相信你,我不想在往后的日子里,都猜测你究竟是不是心里只有我一个,对副队是不是真的只剩下亲情,我一个男人成天猜忌这猜忌那,我还用不用干别的了,在那次跟你打架之前,我就过过一段这样的日子,那段时间我都烦那样的自己,我再也不想变成那副德行了。” 俞风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强忍着那种窒息的痛感,轻声道:“我要做什么,你才能相信?” 白新羽自嘲地笑了笑,“这话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会永远烂在肚子里,不过我突然觉得,说了也没什么,因为我已经不在乎了。你听好了,如果在昆仑山上的事重演,那一次你选的是我,我就会相信你。” 俞风城扭头看着他,眼眸闪动着,眼中是弄得化不开的哀伤,那种情绪不加掩饰地弥漫在空气中,让俩人都尝到了无法形容地苦涩。 白新羽轻声叹道:“说出来了……说出来好多了。我一直跟自己说,我不怪你当时选的是副队,因为副队情况比我危机,你做的是正确的选择。可心里很深处,我还是希望你当时选的是我,我愿意把更好的医疗资源给副队,我愿意副队比我先得到治疗,可唯独不希望当时是你为了副队,扔下了我……我一直不想说出来,是因为我觉得我这么想不应该,我现在也觉得,我这种想法自私又无知,所以我还是不能拿这件事怪你。只是那件事让我明白了,你心里孰重孰轻,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孰重孰轻,而我接受不了自己是轻的那一个,俞风城,你明白吗,当时你的决定,已经一辈子改不过来了,所以咱们俩之间,就到那一天结束了。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也放过自己吧,天底下的路这么宽,咱们何 必挤一条呢。” 俞风城握紧了拳头,眼里渐渐蓄满了血丝,“新羽,我没法再重回昆仑山,就算能重回那一天,我也还是会先背副队下山。换做是你,你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白新羽心脏狠狠一颤,好像瞬间被一柄利剑贯穿了。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幻想自己问俞风城,“如果时间倒流,你选谁”,他不知道俞风城会如何回答,其实无论是哪一种答案,都不会让他好过半点,可俞风城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个答案,更是让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可于此同时,他又有一种奇怪的释然感。 没错,其实他早知道这会是俞风城的答案,如果俞风城违心说会选择他,他也不会相信,如果当初他和俞风城的情况对调,为了顾全大局,他也该先带副队下山,这件事上俞风城从来没错,哪怕现在,也像个男人一样说了实话。他突然就觉得心里通透了起来,也许……俞风城对这件事的考虑,是理性多于感情的,他一直强调自己理解这个决定,其实只是表面上装着理解,心里一直在埋怨,他突然觉得,在当时那样的危机背景下,纠结于“选我还是选他”这个问题的自己,一点都不配曾经那枚雪豹大队的臂章,这件事就算没有俞风城和霍乔,他也失职了。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重回那一天,俞风城选了他,霍乔如果出了事,俞风城不会原谅自己,他也不会原谅自己,说来说去,那一天对俞风城来说,竟然也是别无选择的。他刚才那番话果真应该烂在肚子里,因为说出来之后,爽过之后,只剩下无尽的羞愧。 他也突然明白了武班长那种悔恨的心情,那种明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好,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输在了某些最根本的东西上。 因为俞风城的一句话,他突然想通了很多。 也罢,俞风城连最后一刻也像个男人,他也可以不后悔自己真心喜欢过。昆仑山的生死一幕无法重来,缺失的感情也补不回去,他无法和俞风城回到从前,那但一刻,他豁然放下了对俞风城难以启齿的怨恨,和对霍乔微妙的、更加难以启齿的嫉妒。 他万万没想到,会因为和俞风城的一番对话,在自己家后院解开了郁结一年多的心结,就好像身体里某个堵塞的血管突然疏通了,他顿时觉得身体都轻松了起来。他淡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我不想骗你,从今往后,也都不会跟你说一句假话。我做过的事,我就敢当,但我认定的事,我也一步不会 退,我们两个会永远在一起,就像在部队那样形影不离,新羽,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吧。” 白新羽清明地双眸盯着俞风城,轻声道:“俞风城,我不怪你了,但我们的缘分已经过了。你对副队的感情,是从小就深植心底,伴随着年岁一起长起来的,他是你的目标、你的偶像,你前进的方向,这样的人,我自认比不过,也不想比,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在我自己的人生里,我是唯一的主角,不用跟别人抢戏份。俞风城,我们结束了,就真的结束吧。” 俞风城哑声道:“我们没有结束。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副队!” 白新羽垂下了眼帘,这一点,他怎么都无法相信。 李蔚芝打开门叫道:“新羽,小俞,吃饭了哦。” “妈,就来。”他答应了一声,看向俞风城,“以后不要随便来我家。” “我可以去你公司找你吗?” “不行。” 俞风城耸耸肩,“那么你来学校找我吧,如果你怎么都不见我,那我只能随时出现在你面前了。” 白新羽咬了咬牙,“俞风城,你有这力气干什么不好。” 俞风城淡淡一笑,“不把媳妇儿搞定了,我茶饭不思,还能做什么。” 白新羽无语,转身往屋里走去。 俞风城在他背后道:“我知道你想办保全公司的事。” 白新羽一愣,“你怎么知道?” “燕少榛说的,他和陈靖提起过,我在旁边。”俞风城走了过来,“你知道这种公司的很多从业资格需要政府批准才行吗。” “当然知道。” “我可以帮你把所有手续都办好,还能提供注册资本。”俞风城笑看着他。 白新羽皱起眉,“我没要你帮忙。” “我上赶着想帮你不行吗。那些从业资格有些涉及公共安全的,不是你哥有钱就能帮你批下来的,简家老爷子退了那么多年,已经很难说上话了,这件事没有部队背景,几乎办不下来。”俞风城摸了摸他的脸颊,“这里就有一个愿意为你卖命的,你想要的,我都想为你实现。” 白新羽后退了一步,“你不用吓唬我,难不难办,我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俞风城耸耸肩,“你不用试,去打听打听就行了。我做这个也不光是为了你,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希望能给兄弟们在退伍之后有个容身之处,我 也希望能出一份力,让我帮你吧,新羽,我想帮你。” 白新羽皱起眉,“我……以后再说吧。”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身进屋了。 李蔚芝和保姆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热情地款待俞风城。她是有心想帮着白新羽巩固和俞家的这段难得的关系,俞家的能量太大了,在北部军区几乎一手遮天,说白了,以后白新羽想做什么,俞家人能给说上一句话,结果都会天差地别。 可惜白新羽没有这样的心思,反而只想和俞风城撇清关系,他并不是不会趋炎附势的清高之人,只是他和俞风城之间,已经完全超脱了这些东西,俩人的相遇和相处,一开始就很单纯,一路过来更是单纯,白新羽打谁的主意,也不会把马屁拍到俞家或是霍家人头上。可他却没法阻止他妈向俞风城献殷勤,那一顿饭吃得他相当难受。 吃完饭后,俞风城还赖着不走,想让白新羽出去和他喝一杯,白新羽把他推到了院子里,指着他的车说:“上车,从哪儿来的开会哪儿去。” 俞风城道:“我在你们公司附近买了个房子,晚上如果来不及吃饭,就来我这儿吧。” “你疯了吗,你觉得我会去吗。” 俞风城轻声道:“你早晚会的。” 白新羽把他推进了车里,“赶紧走吧。” 俞风城抓着他的手,快速地亲了他一下。 白新羽刚要发作,俞风城快速道:“听说我,正事。后天,我带你见一个人,是中伟集团的国际安全部部长,你知道中伟是干什么的,他们的国际安全部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安保公司,只不过专门只保证他们在动荡国家的员工安全,你从他那儿能得到很多信息。最重要的是,中伟现在因为一些敏感原因,必须把国际安全部独立出去,成立安保公司,然后这个安保公司再向中伟提供安保服务,其实是换汤不换药,还是同一批人。但就像我说的,安保公司,尤其是涉及国际的,审批手续非常复杂,他们找到了我爸,我让我爸把这件事交给我,我想牵头你们合作,这样一来,我们提供公司的壳子,他们提供各项资源,我们占股份,你想往里面安插谁都行。公司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主要为中伟服务,另一部分,你可以拿着他们的庞大资金和人脉,运作自己的生意,我觉得这比你独自一个人开公司,跑关系,承担所有风险,要好得多,对不对?。” 白新羽怔住了,俞风城说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一分钱不用花,还白得公司 股份?一下子启动资金和客源全都有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机会去。他皱眉看着俞风城,“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俞风城笑道:“我跟你开什么玩笑。” “有这么好的事你找我合作干嘛,这里面根本没我什么事儿。” “谁说没你的事儿。我们全家身份特殊,不可能直接参与这种商业活动,你就不一样了,你已经退伍了,你可以代我去做生意,赚了钱你愿意给我就给我,想自己收着就自己收着,反正你是我的媳妇儿,没差别。” “你别胡说八道。” 俞风城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么好的事儿你要是拒绝,你就不是白新羽了,白新羽没那么傻,对不对?” 白新羽低下头,心里很是犹豫。俞风城说得对,这么好的事儿傻子才会拒绝,可他如果答应了,他跟俞风城就撇不清了,拿人手短,他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替俞风城赚这份钱啊。他一咬牙,摇了摇头,“我没法替你赚这份钱。” 俞风城道:“就算你不答应,见见那个安全部长,吸收一下经验,也没什么损失吧。” 白新羽犹豫着。 俞风城道:“新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在正事儿上闹别扭,好不好?我是真的想帮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你哥能给你买兰博基尼,我也可以,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实现,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白新羽道:“我考虑考虑。” 俞风城笑了,“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俞风城走后,白新羽感觉双腿有些发软,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俞风城就好像把什么东西渗透进了他的防线,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在昆仑山上结束的一切,应该已经被冰雪永远冻结了,就让那些永远冻结吧! 第91章 冯东元正在打材料,白新羽飘了过来,从背后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看着屏幕,嘟囔道:“你干嘛呢?” 冯东元头也没回地敲着键盘,“孙经理让我做个市场调查,我正写呢。” “你陪我玩儿呗。”白新羽低声说。 冯东元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发什么神经啊。” “真的,陪我出去玩儿吧。” “这是上班时间啊。” “去一个好地方喝下午茶,然后……顺便见个人。” 冯东元奇道:“见谁啊。” “熟人,你认识。” 冯东元更好奇了,“谁呀。”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俞风城。” “啊?风城回来了?” “嗯,他回来读军校了。” “哇,真好啊,等我忙完咱们就去吧,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呢。” 白新羽拍了拍他肩膀,“嗯,你快点,我带你吃号称京城最好的冰淇淋蛋糕。” “真有那么好啊。” “吹呗,味道还不错吧。” 下午四点多,冯东元忙完了工作,白新羽把他带走了。 今天俞风城给他约了中伟集团的国际安全部部长,白新羽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见见,这种人平时他想见还得找关系,现在能这么方便地见上,他实在不想错失良机,正好把冯东元带去,就不用和俞风城单独相处了。 到了那个咖啡店,他们在一个小商务隔间里,见到了俞风城和那位部长。 白新羽一见这人,就知道他以前是当兵的,当过兵的人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就算身体微微发福,依然掩盖不了。 俞风城站了起来,惊讶道:“东元?” 冯东元笑道:“风城,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俩人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之后俞风城的眼睛就一直在白新羽身上了,“新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中伟集团国际安全部部长,徐总,徐总,这就是我的战友,白新羽。” 徐总笑道:“你好你好,小俞跟我说了不少你的事情,真是个青年才俊啊,我虽然离开部队十来年了,可始终把自己当军人,看到我的后辈们这么像样,我心里真是安慰啊。” 白新羽也说了一番客套话,他对自己想要开安保公司的事心里更加有底了, 因为显然他不是先例。 俞风城拉着白新羽的手让他坐下了,笑着介绍道:“徐总也是特种兵退下来的,狼牙特种大队,和咱们雪豹可是齐名的。” 徐总哈哈笑道:“怀念啊,怀念年轻时候的岁月。” 白新羽笑道:“我听他说徐总在中伟工作多年了,为中伟的海外安全事务的贡献是居功至伟,我自己因伤离开特种部队后,也希望能发挥一技之长,做一些跟保全方面有关的工作,将来也能为退下来的战友留一个后路,现在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徐总,希望徐总不要嫌弃呀。” 徐总笑道:“怎么会怎么会,我这次来,也是想拓展一个合作的可能。” 白新羽来之前已经整理出来了一份材料,都是他想问徐总的问题,徐总避去一些保密内容,都很慷慨地告诉了他,他听着听着,感觉真是收获良多。 言语间,他听得出徐总有多倚重和俞家的这个关系,看来相关手续没有部队背景的撑腰,就算是中伟这么大的企业,也一样觉得头疼,难怪俞风城有这种自信,能让人把股份双手奉上。 冯东元似乎听得云里雾里的,白新羽给他点了个冰淇淋蛋糕,他就在一旁安静地吃着,目光时不时在俞风城和白新羽之间徘徊,俞风城有时候看白新羽的眼神实在是太……关注了,他想要忽略都做不到,他不知道徐总是怎么能这么气定神闲的,还是真的没看到。 他们一直聊到了晚饭时间,徐总晚上有饭局,很歉意地说不能请他们吃饭了,但最后却提出一个建议,“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趟博茨瓦纳。”他眨着眼睛一笑,“旅游。” 白新羽看了俞风城一眼,“你出不了国。” 俞风城道:“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打申请。” 白新羽心里有些犹豫。 徐总道:“我建议两位去非洲看看,尤其是小白,你如果真想做安保公司,一定要去非洲考察。光国内的生意赚不着太多钱,国外市场更广阔,非洲是个新兴市场,有很多大型跨国企业在那里设定分公司,非洲也是个不安稳的市场,安保力量几乎是每个公司的标配,但是大部分公司不专业,也不愿意投入太多资金独立开设安全部门,这时候安保公司就非常受欢迎,正好下个月我要去一趟博茨瓦纳做个培训,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感受一下。” 徐总走后,冯东元略带兴奋地说:“新羽,你要去非洲吗,听说非洲很乱啊,到处都是沙漠?” 白新羽笑道:“我也没去过。” 俞风城道:“你已经过了一年的‘脱密期’了,办了护照就可以走,我有点麻烦,但如果你想去,我肯定会陪你去,正好我还没开学,还有时间。” 白新羽皱眉道:“不然我自己去吧。”俞风城是公派读军校,本质上还是军人,要出国不是不能,而是要层层审批,很是麻烦。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背,“我不放心你自己去,手续麻烦点,但不是不能办。” 白新羽道:“我考虑考虑吧。” 俞风城笑道:“好,不急,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 “我们公司还有事,改天吧。” 俞风城拉住他,“起码让我请东元吃顿饭,庆祝一下他考上大学吧。” 冯东元笑道:“风城,谢谢你啊,咱们把少榛叫来吧,正好他说他最近不忙。” 俞风城听到这个名字,表情微滞,看了白新羽一眼。 白新羽道:“那就把少榛叫来吧,咱们来个战友聚会。” 俞风城不动声色地笑笑,“好啊,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白新羽给燕少榛打了个电话,燕少榛正好有假,痛快地答应了。 四人去了一个俞风城朋友开的私房菜馆,地方很不好找,但进去之后环境清幽宜人,有点私人会所的意思。 到了饭馆,他们一边等燕少榛,一边聊起了天。 正说着呢,几个人打开门走了进来,隔着老远,就听一个男人阴阳怪气地说:“哟,俞少?这也太巧了吧,在这儿都能碰着你。” 俞风城扭头冲门口看了看,根本没拿正眼看对方,“嗯,巧。” 那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人,身边跟着好几个男男女女,白新羽一看他下盘虚浮,双眼无神,就知道这是个四体不勤就会玩儿的淫虫,他很庆幸自己以前虽然好色,但还没到这种程度。 那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俞少,这些你朋友啊,不介绍介绍?” 俞风城冷冷看了他一眼,“他们俩是我战友,这个是梁庆,梁部长的儿子。” 白新羽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说:“梁公子,久仰。” 冯东元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愣愣地说:“你、你好。” 梁庆噗嗤一笑,“俞少,你唬谁呢,要是当兵的都一个个长这么好看,我早第一个报 名了。”他摸了摸下巴,目光毫不避讳地在白新羽和冯东元脸上来回打转,“哪个是俞少的小情儿,还真不好猜,还是两个都是啊。哈哈哈哈。” 冯东元脸憋得通红,他再傻,也明白梁庆在说什么。白新羽不动声色地看了俞风城一样。 俞风城瞥了他一眼,淡道:“你看上哪个了?” 梁庆眼睛一亮,“俞少上道多了嘛,不愧是当过兵的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冯东元身上,在他看来衣着朴素、面容清秀又有点儿羞怯的冯东元,多半是俞风城养着的人,手大胆地伸了出去,要去摸冯东元的脸。 白新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抬眼冷冷看着他,“不许碰。” 梁庆脸上的肉抖了抖,不甘示弱地说:“什么意思啊你?” 俞风城道:“他说不许碰,就是不许碰。”说完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给一众人不小的压力,餐厅里为数不多的几桌全都偷偷看着他们。 梁庆的手腕被白新羽握得有些疼,他咬着牙说:“怎么了,跟俞少打个招呼都不欢迎啊,你还能再打我?上次俞叔叔可是为了你当众下不来台,我就不信……” 俞风城从白新羽手里接过了梁庆的手腕,把他的手压在了桌子上,“我不打你,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跪下来叫爷爷。”说完,他突然抓起餐刀,狠狠朝梁庆的手背扎去。 现场一片惊叫声,梁庆更是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手起刀落,想象中的见血场面却没发生,餐厅贴着梁庆的手被扎进了桌子里,离他的皮肤不过半厘米,看得人心惊肉跳。 梁庆浑身都抖了起来。 俞风城斜睨着他,目若寒星,“梁庆,我承诺我爸不再揍你,可我要是不小心弄死你了,你找我祖宗也晚了,怎么样,还玩儿吗。” 梁庆浑身直哆嗦,用力抽回了手,逃也似的走了。 俞风城坐回了座位,从后面的桌子换了把餐刀,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白新羽挑挑眉,“什么情况啊。” “不自量力的孙子,被我教训过一回,告我爸去那儿了,怂包。”俞风城不屑道,他看向冯东元,“东元,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 冯东元笑笑,“吓到倒不至于。” 白新羽也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不过看俞风城那凶狠的模样,再想想上次在秦皇岛酒吧的一幕,他多少可以猜到俞风城在当兵之 前是什么德行,估计比起他哥小时候还要难惹多了。 这时候,燕少榛到了,他还穿着一身没来得及换的军装,一进屋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少榛。”白新羽和冯东元笑着和他打招呼。 燕少榛高兴地走了过来,“久等了吧,北京堵车太厉害了。”他在冯东元旁边坐下了,淡笑道:“俞风城,好久不见了。” 俞风城点了点头,“是啊,这半年新羽受你不少照顾,多谢了。” 这一副“大房”的口气让白新羽呛了一口水。 燕少榛笑笑,“我和新羽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互相照顾。”他特意强调了“互相”二字。 俞风城把菜单递给白新羽,“新羽,喜欢吃什么?” “你来过,你点吧。”白新羽把菜单推给了俞风城,转而对燕少榛道:“少榛,你上次说的集训已经结束了?” “是啊,可把我累坏了,要不然早就出来找你们了,我本来想等东元被录取了好好庆祝一番呢。” 白新羽笑道:“现在庆祝也不晚,是吧,东元。” 冯东元笑笑,“谢谢大家了。” 燕少榛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冯东元,“送你的礼物。” 冯东元吓了一跳,他一看那盒子就知道是手机,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不用,太破费了。” 燕少榛道:“你拿着吧,我家里一堆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我爸的,我们还愁送不出去呢。” 冯东元脸涨得通红,使劲摇头,“我不能要,少榛,谢谢你,但我真的不能收,我手机也还能用,挺好的。” 白新羽叹了口气,“别难为他了,我给他买了电脑他也不要。” “这些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但是谢谢你们了。” 俞风城眯起眼睛看着燕少榛,满脸不爽,燕少榛不止挖他墙角,还对白新羽的朋友献殷勤,实在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白新羽对他的抗拒已经那么严重,还有燕少榛在这儿给他添堵,他心里憋闷得简直想掀桌子。 燕少榛对俞风城的瞪视视若无睹,高高兴兴地跟白新羽聊着天。 俞风城点了一桌子海鲜,那只脸盆一样大的阿拉斯加帝王蟹上来之后,服务员本来要放在中间,俞风城突然把其他菜往他这边挪了挪,指着白新羽和燕少榛中间的位置,“放这里。” 服务员 愣了愣,这只螃蟹自身大,装它的冰盘更大,要是放在那里,对面的两个人就几乎只能看对方头顶了。 俞风城加重语气,“放。” 服务员只好把螃蟹放在了白新羽和燕少榛中间,俩人之间摆着这么大一盘螃蟹,根本无法交流,气氛一时很是尴尬。 俞风城吹了声口哨,拿起蟹腿,剥去外壳放在白新羽的餐盘里,“这家店的海鲜都是活着空运过来的,尝尝吧。” 白新羽隔着大螃蟹看了燕少榛一眼,眼神有一丝无奈,燕少榛笑着摇了摇头,冯东元睁着大眼睛,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徘徊,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四人聊起了部队上的事,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俞风城一边聊天,一边给白新羽剥着蟹壳和虾皮,他从动作到表情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他不是来吃饭的,就是来喂白新羽的。 白新羽懒得阻止他,在家不是他妈就是保姆给他剥,他也习惯了,但这举动看在别人眼里就不那么好接受了,燕少榛越聊越心不在焉,冯东元一直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家店的客人本来就很少,他们聊得太久,客人都走光了,他们成了最后一桌。 就在这时候,店门口传来了迎宾“欢迎光临”的声音,以及那明显有一丝慌张地“请问您几位?” 燕少榛和冯东元同时伸直了脖子,惊讶地往门口看去。 俞风城和白新羽不明所以,也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高大男人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那人穿着一身绿军装,气度威严、大步流星,光是寻常地走路,就有种让人想对他弯腰的刚硬气势。四人全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男人的上将军章,中国的上将军也就那么二三十个,这个还长得和俞风城神似,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他走到了桌子旁,看了四人一眼,对服务员道:“来加把椅子。”那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俞风城皱眉道:“爸,你怎么……”他立刻明白了,梁庆那孙子又去告状了,他眯起了眼睛,满腹危险的念头。 燕少榛最先反应过来,行礼道:“首长好。” 白新羽和冯东元也马上敬起军礼。 俞晨光回了礼,“不用拘谨,坐吧。”他说着便坐了下来。 其他人也跟着坐下了,俞晨光却踹了自己儿子一脚,“你站着。” 俞风城翻了个白眼, 老实站着。 俞晨光脱下帽子和外套,“饿死我了,开个破会开了三个小时还不管饭,服务员,给我上碗面条。” “请您看菜单……” “面条还看什么菜单。” “那您是要海鲜意大利面还是……” 俞风城瞥了服务员一眼,“煮一碗白面条,加点菜肉鸡蛋,快去。” 其余三人大气都不敢喘,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本来四个人好好地战友聚会,怎么突然俞风城他爸就来了? 俞晨光喝了口水,拎起一个螃蟹腿,“哎呀,资本主义的小毛腿,还不是咱们的食物。” 俞风城低声道:“爸,你来这里干嘛?” “我在这附近开会,听说你在这儿,过来看看你,怎么了?你从部队回来,在家呆了没两天就跑了,我就是来确定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有个喘气儿的儿子。” “我过两天就回家。” “谁稀罕你回家,你每次回家十有八九不让我和你妈省心。” 俞风城皱眉道:“爸,你特意跑过来训我?梁庆那孙子告状了是吧,梁叔养了这么个废物儿子,我看你就该替老战友好好教训教训他。” “放屁,你以为你比他好多少?我教训你都教训不过来。” 俞风城道:“爸,你换个地方吃吧,你一来我们就吃不下饭了。” 俞晨光没理他,目光扫过其余三人,“你们哪个是白新羽啊?” 白新羽一惊,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俞风城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的?” 白新羽也想问,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俞晨光一看白新羽突变的脸色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哦,是你啊,小伙子长得还不错。” 俞风城抓着他爸的肩膀,有些急了,他不知道他爸想干什么,他半辈子都没摸清楚他爸阴晴不定的脾气,生怕白新羽听到什么难听的话,“爸,我们出去说。” 俞晨光又踹了他一脚,沉声道:“站好了,立正!” 俞风城脸色极其难看。 俞晨光斜了他一眼,“你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回家没两天就跑来北京了,从部队带回来的行李拆都没拆,今天你妈想给你整理一下,翻出来十多条背心,心口的地方写的都是‘白新羽’这三个字,你还问我怎么知道的?” 俞风城的脸顿时红了,他深深皱起眉,不满道:“乱翻什么啊。” 白新羽心头大震,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特种部队里都有这个传统,战士们经常会把自己最爱的人的名字写或者绣在贴身衣物的胸口处,有时候是老婆孩子,有时候是父母,用这种方式祈福以及寄托对爱人、亲人的思念,白新羽见很多老兵这么干,他没想到俞风城会…… 俞风城扬起下巴,“你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早晚也得告诉你。” 俞晨光点点头,“你也不用怀疑你是不是亲生的了,你要不是,我早毙了你了八百回了。” 白新羽坐不住了,尴尬地说:“首长,我们不是……” “哎,我面条来了,放这儿放这儿。”俞晨光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大口。 白新羽清了清嗓子,“首长……” 俞风城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似乎蕴含着很深的期待和担忧。 俞晨光抬头看着白新羽,“我托人打听你了,你和简老爷子是亲戚?” 白新羽点点头,“但我和俞风城现在只是战友关系。” 俞晨光嗤笑一声,“现在?那以前呢?”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 “你不用紧张,我儿子什么样儿我比你清楚,当初全家怎么劝,他都不肯回来上军校,现在谁都没劝,自己滚回来了,我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这小子呢,我也是往死里打过了,喜欢男人这个毛病也改不过来,我就懒得管了,你能把他从雪豹弄回来,他肯定是来真的,你要是喜欢你就收着,我这把年纪了也能省省心,就是记得低调点。” 白新羽都惊呆了,这他妈是一家子奇葩啊,难怪当初初见俞风城,才19岁就能那么变态,他本来觉得他们家就挺不正常的,他妈过度宠他,他爸无可奈何,但见识了俞风城父子俩,他觉得他们家还挺正常的。 燕少榛和冯东元均是一副坐立难安的表情,尤其是燕少榛,脸色阴沉。 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气,“首长,您误会了,我和风城现在确实只是战友。” 俞风城暗自握了握拳头,他轻声道:“新羽,我们回头再说。” 俞晨光看了看俩人,闷笑两声,“原来人家看不上你啊,呵呵,活该。” 白新羽感觉大脑有些缺氧,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俞风城烦躁道:“你吃完快回 去吧,司机在外边儿等着呢。” 俞晨光自顾自地吃起了面条,边说边问他们地方连队和雪豹大队的情况,听得津津有味,俞风城就一直在旁边立正站着,服务员都不敢靠近他们这桌。 十分钟后,俞晨光把一碗面条扫荡了个干净,床上外套,戴上帽子,“行了,我走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很有前途,好好干。” 俞晨光走之后,四人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白新羽站了起来,“我回去了,东元我送你。” “呃,好。”冯东元赶紧站了起来,跟着白新羽出去了。 俞风城和燕少榛对视一眼,俩人眼中均闪过挑衅的火花。 结了账,俞风城追到了停车场,“新羽。”他拉住要上车的白新羽。 白新羽扭头看着他,“俞风城,这件事你得负责跟你爸解释清楚,我们就是战友,没有别的了。” 俞风城抓着他的胳膊不放,“我不会解释,他看到的就是他想的那样。” 当着冯东元的面儿,白新羽不想和他说太多,推开了他的胳膊,沉声说:“他看到的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早晚要知道。东元,上车。” 冯东元愣愣地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俞风城抓着车门,轻声道:“新羽,你生气了吗?” 白新羽瞪着他,“俞风城,咱别胡闹了行吗?” “我什么时候胡闹了?我不在乎我父母或者任何人知道,我们……” “我在乎!”白新羽厉声道:“过去的事就该过去了,我相信你心里也许真的有过我,但我永远比不上那个人,我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进去,而且,我也不想让我父母失望,俞风城,你放过我吧,行吗?” 俞风城紧紧抓着车门,因为用力过度,指骨关节都泛起了青白,他眼中藏着隐痛,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白新羽拉上车门,开车走了。 俞风城看着那绝尘而去的汽车,表情如冰封般僵硬。 第92章 车里陷入了长达五六分钟的沉默,冯东元坐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新羽突然打开音乐,笑着说:“来听听这个,是我一个玩儿乐队的朋友自己录的。”说着跟着那摇滚乐又摇又晃地唱了起来。 冯东元伸手把音乐关了,小声说:“新羽,其实你和风城的事,我们在库尔勒军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一点了。” 白新羽把车停在了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冯东元,轻轻撅起嘴,“原来你那么早就看出来了啊,我还觉得我们藏得挺好的。” “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你们俩……怪怪的,但是我是小地方的,没见过那个……”冯东元抓了抓头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挺意外的,因为一开始,你们俩好像不合来着。” 白新羽想到俩人刚开始那两个月的相处,确实够乌烟瘴气的,后来怎么就变味儿了呢?他都忘了,他曾经特别讨厌和害怕俞风城。他笑了笑,“过去都过去了,今天吓着你了吧?” “没有。”冯东元想了想,也笑了,“俞将军确实有点儿吓着我了。” 白新羽嘟囔道:“不愧是俞风城的爹,横竖不正常。” 冯东元眨巴着清澈的眼睛看着白新羽,特别小心翼翼地说:“你和风城吵架了吗?” 白新羽看着他谨慎的样子,都有点不忍心了,恐怕对于冯东元来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本来就够离经叛道了,今天又被俞晨光吓得够呛,纯朴的心灵有点儿承受不住了,他叹了口气,笑道:“也不算吵架,我跟他掰了。” “那他为什么把你的名字写在背心儿上?” 白新羽僵了僵,平静地说:“他还有个人刻在心上呢,写在背心儿上算什么。” 冯东元怔了怔,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该不会我说的是谁你也知道吧?”难不成俞风城对副队的想法也是人尽皆知?就自己一开始不知道? 冯东元赶紧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想,不管是谁,你都不比别人差,风城要是……辜负你,那是他没眼光。新羽,咱们是朋友,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白新羽抱着他的脖子使劲晃了晃,“我东元真好。” 冯东元嘿嘿一笑。 白新羽抬起头,戏谑道:“你不怕我是同性恋,看上你了?” 冯东元摇摇头,诚实地说:“我觉得你看不上我。” “我为什么看不上你?” “你长得也好,家世也好,风城那样的才……呃,反正,不会喜欢我的。” 白新羽捏了捏他的脸,逗他道:“那要是真看上了怎么办啊?” 冯东元脸有点儿红,“不……不能吧……” 白新羽低笑道:“逗你的,我本来就不喜欢男人。” “啊?那风城……”冯东元不解地看着他。 白新羽想了想,“应该是在部队憋坏了。” 冯东元将信将疑。 “走,小爷带你见见世面去,说,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我给你叫几个出来。” 冯东元一听,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咱们回去吧,我晚上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处理什么呀,明天再说,你这马上是大学生了,大学就是用来谈恋爱的,我给你介绍几个。” 冯东元用力摇头,“不行,我现在不能谈恋爱。” 白新羽噗嗤一笑,“为什么不能?” “我……我现在没工作没钱,女孩子跟我在一起受苦……新羽,别闹了,咱们回家吧。” 白新羽捏了捏他的下巴,“等咱们东元成熟起来了,肯定有一堆好女人争着要嫁给你。” 冯东元害羞地笑了笑。 把冯东元送回家后,白新羽沿着二环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他心情太烦躁,顺手买了包烟,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一抽就会想起俞风城怎么让他戒烟的,他抱着一种“以毒攻毒”的心态,硬是抽了起来,结果肺里太久没接收尼古丁,反而有些不适应,抽了几口他就扔了。 都说部队改造人,他确实被彻底改造了,从生活习惯到作风,再也挥不去军人的影子,有时候他也会有些后悔离开部队,不过想一想,他没读军校,想转军官几乎是不可能的,几年之后,他必须退伍,早一点退也是件好事,他父母能安心,他也能有足够的时间铺设自己的后路。 他原本以为,离开部队后,他和俞风城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都一年多了,俩人还没扯白清楚,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什么东西留在部队了,怎么都带不走了。 第二天上班,他跑到他哥办公室就坐下了,冲着他哥一阵讨好地笑。 简隋英斜睨着他,“干什么呀大清早的,这么谄媚,一看就没好事儿。” “哥,有 好事儿,我昨天见了一个人。”他把徐总的事说了。 简隋英挑眉,“哦,不错啊,这人倒是真能帮上忙,不然这种类型的公司我也没做过,还真有点儿不好下手,这个徐总是谁介绍给你的?”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战友。” 简隋英眯起眼睛,“哪个战友。” “就是战友。” “这个战友姓‘俞’吗?” 白新羽道:“哥,你听我给你分析……” 简隋英抓起桌上的皮质抽纸盒就朝白新羽扔了过去,白新羽一把接住,嬉笑着说:“哥,你听我说嘛,我没打算跟中伟合作,我毕竟不能白拿俞风城的股份,但我是真的想从徐总那儿得到一些经验。” “你他妈智商有没有点儿长进啊?”简隋英一副很铁不的样子,“俞风城是嫌钱烧手啊,非得往你卡里送?他这是趁机接近你你看不出来?” 白新羽耸耸肩,“我知道,但我眼里看的是正事儿,我们俩战友一场,他就是帮我牵牵线也是应该的,哥,我是真想把这个公司做起来,这个考察的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了,我……我想去。” 简隋英一拍桌子,“你以为只是帮你牵线这么简单?你办手续要不要求他?你不求他,他自己送上门儿来要帮你,你要不要?白新羽,你要是真想跟他断,就别掺和跟他有关的任何事情,否则你他妈这么藕断丝连的,你这是断给谁看啊?” 白新羽脸色微微一白,不说话了。 简隋英道:“白新羽,如果这事儿让我办,我能把姓俞的用完了再一脚踹了,你能吗?俞风城那小子一看就人精,你这两下子就别和他玩儿了,保全公司的事儿先缓缓,等你有实力有人脉了,再过个几年再运作也不迟。” 白新羽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他哥说得对,他这智商,怎么都绕不过俞风城,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其实感觉得出来,他哥不太赞同他做这个生意,一是他们从来没涉足过,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和经验,二是里面的门门道道太多,还不如做做地产来钱快,怎么想这都是一个不太值得投资的事情,他哥大概是不愿意打击他创业的积极性,所以不直接说反对,但听那意思,就是想让他过个几年知难而退。而他在部队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迎难而上,决定了的事情不可能轻易放弃,他心里还是想着保全公司的事,表面上却也不敢反驳他哥。 如果他哥不想帮他,而他又错过这次机会,那以后只会越来越难…… 简隋英甩给他一份文件,“你看看这个,一块地产项目,让李玉带你做一做,其实怎么赚钱都是赚,你也别太较真儿了。” 白新羽点点头,拿上资料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他靠在椅子上想了很久,觉得他哥说得有道理,他既然要和俞风城断干净,这趟就不能去,否则等于沾了俞风城的光,到那儿太被动了,他和徐总已经互留了手机,他自己也能把关系建立起来,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下午的时候,俞风城的电话打过来了,让他把资料给徐总的秘书,一起办商务签证。 白新羽说:“哦,那个,我这边事情太多走不开,暂时先不去了。”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去是吗?” 白新羽顿了顿,“咱们也确实不合适一起出门。” “怎么不适合了?”俞风城勉强笑了笑,“你还怕我非礼你?我现在就是有心也不好得手啊。” 白新羽笑不出来,“俞风城,你跟你爸解释了吗?” “没有,我说了,没什么好解释的,有一天我会把你当我们俞家的媳妇儿领回去。” “你别扯淡了行吗?我的态度已经这么清楚了,你看不着?” 俞风城深吸一口气,“看得着,我的态度也很清楚,你看得着吗?” 白新羽沉默了。 俞风城把话筒贴近脸边,似乎那样就能让俩人靠得更近一些,他轻声道:“新羽,你还是从来没相信过,我有多喜欢你,这是我的错,从头到尾,我做的全是让你相信不了的事。所以我现在回来了,我在昆仑山上曾经放开过你的手,再不会有第二次了。” “俞风城,你怎么还不明白,昆仑山上的事,我已经释怀了,我很早就说过,你做得没错,我只是觉得我们该结束了,就是……该结束了,我白新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身上,你也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们不可能回去了。” 俞风城哑声道:“你要怎么样才会相信,我喜欢的是你,不是我小舅?” “我不在乎,俞风城,你听清楚了吗?我不在乎了。谢谢你给我介绍徐总,但我……” “我不去了。”俞风城苦笑一声,“我不去非洲了,你跟他去吧,我承认,我去那儿没别的目的,只是想跟 你在一起而已,但对你来说,这趟旅行有很重要的价值,所以你去吧。” 白新羽沉默了。 俞风城轻声道:“白新羽,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儿留恋?咱们俩至少在床上很契合吧,你叫的样子、抱着我的样子、高潮的样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都是男人,我不相信你就一点儿也不想?这一年多,你有碰过别人吗?” 白新羽嘴唇抖了抖,“你觉得我闲得住吗?” 俞风城似乎倒抽了一口气,声音嘶哑,“你说我们回不去了,可我做不到,我一想到你会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想杀人,你要是和别人谈恋爱了或者结婚了,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新羽,你一开始就是我的,是我让你尝跟男人做爱的滋味儿,是我看着你一步步从一个孬兵成长为一个精英特种兵,你从最开始入伍到后来耀眼的样子,你的所有改变和成长,我觉得那都是我的,因为每一步都有我的参与,所以我不能跟任何人分享。” 白新羽咬牙道:“我的成长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醒一醒吧!” 俞风城淡道:“我一直都很清醒,你让我放弃,我做不到。我这辈子唯一想过一次‘放弃’,就是在雪豹大队最后的小黑屋考核的时候,那一次我跟你们所有人一样,几乎疯了,我们一直没讨论过彼此是怎么撑过来的,我现在想告诉你,我是想着你撑过来的,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但我想和你认真来一次,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们还应该有很多很多以后。我想,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你也是吧,你也喜欢我吧,只是我们都没说……我这辈子最错的,就是一开始没能分清我对副队究竟是什么感情,让你失望了,但我现在清醒得很,他是我小舅,永远都只是我小舅,你是我俞风城这辈子认定的人,我绝对不会放弃。”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你……”他觉得自己快要被俞风城强烈的意念逼到无路可退了,他虽然已经释怀了,可不代表他忘了昆仑山上发生的一切,他没办法相信俞风城,他在生死间徘徊的时候,俞风城心里装着副队这件事,已经深植进了他脑海,信任早在那个时候崩塌了,在那个时候做的决定,也是他一生从未有过的坚定,不管俞风城说得再好听,他都无法相信,他不能带着无尽的怀疑和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想以后见到副队,哪怕是看到他们说话心里都不舒坦,他怎么能让自己变得那么窝囊呢。 俞风城柔声道:“新羽,你跟徐总去非洲吧。你为我受伤离开雪豹大队,因为我,不能再继续 摸枪,不能当狙击手,我没办法替你受肩伤,但我希望在别的地方能补偿你,所以你想要的,我都想放到你面前,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帮你,你不用担心会欠我人情,我欠你的更多,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白新羽握着电话的手都被汗浸湿了,他脑子里一团乱,他生性就不是个果决的人,唯一做过的最坚定的决定,俞风城却一次次想要来动摇,他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他哑声道:“我……考虑考虑。” 俞风城平静地说:“你想要的,我会尽全力帮你实现,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吧,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白新羽感觉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轻轻挂掉了电话,抱住了脑袋,身体好像要炸开了。 第93章 第二天一早,白新羽提上两笼小肉包和豆浆,跑到简隋英办公室去了。 简隋英正和李玉商量事儿呢,一见他就眯起了眼睛。 白新羽把早餐往桌上一放,露出灿烂的笑容,“哥,我……” 简隋英抬起了手,“打住,一看你那样儿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不行。” 白新羽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哥,我进门才说了没几个字,我就是给你送早餐……” 简隋英白了他一眼,“李玉,你熟悉他这个表情吗?” 李玉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说:“有事儿要求你。” 白新羽一看被拆穿了,索性也不装了,往桌子上一坐,打开早餐盒,“哥,李玉,赶紧尝尝,热乎的好吃。”说完自己往嘴里扔了一颗,“哎,我操,好烫……” 李玉双手抱胸,摇了摇头。 简隋英“啧”了一声,“有屁快放,我这儿忙着呢。” 白新羽半身越过大大地办公桌,抓住了简隋英的手,哀求道:“哥,我想跟徐总去非洲。” 简隋英眼睛一瞪,“滚出去。” 白新羽跟牛皮糖一样黏着简隋英的胳膊,“哥哥哥哥哥,让我去吧,俞风城他不去,就我自己,真的。” 简隋英烦躁道:“爱去死去,你还买不起机票啊,滚!” 白新羽几乎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晃着简隋英的胳膊求道:“哥,我不想背着你去,我想告诉你,我去是为了商务考察,不是为别的,我是真的想把公司办起来,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你别生我气好不好?俞风城他真的不去。” “他为什么不去?” 白新羽解释道:“他……他是当兵的啊,哪儿那么容易出国的,他来不及办手续了。我本来已经不打算去了,后来他说他不去了,我才想去的。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去考察的,这个机会我不想错过啊,以后中伟把国际安全部独立出去了,徐总就未必说了算了,以后也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次对我真的很重要,哥,好不好?求求你嘛。” “从我桌子上滚下去。” “哥……”白新羽抱住简隋英的胳膊,很不要脸地耍赖,他知道他哥吃这套,反正最后不是心软就是不耐烦,总归会答应他。 简隋英揪起他的领子,“白新羽,你这招要用到什么时候?这么大的人了有没有点儿羞耻心。” 白新羽摇摇头,嬉笑道:“只要好用我会一直用下去。” 简隋英推开了他,“爱去你就去!” 白新羽立刻从桌子上滚了下去,“谢谢哥!” “那个地方有没有危险?” “有一点儿2,不过只要不乱跑,随时跟着保全人员行动就可以了,你还怕我有危险?我可是雪豹大队出身。”白新羽自信满满地说。 简隋英没好气地说:“回来之后给我一份完整的考察报告,让我知道你是去干正事儿的。” 白新羽用力点头,“哥,你放心吧!等我开了保全公司赚大钱了,我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去谈判我给你派十个保镖撑场子。” 简隋英笑骂道:“滚吧你。” 李玉道:“去了那儿要每天打两个电话报平安,一个打给你哥一个打回家里。” “哦,好……”白新羽答应完之后,突觉不对劲儿,李玉这小子还比他小两岁呢,怎么还真一副“表嫂”的口气了。 李玉道:“怎么了?” 白新羽腹诽了两句,却什么也没敢说,枕边风太可怕,他还是别得罪李玉了。 刚回到办公室,白新羽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燕少榛打来的,自那天吃完饭后,俩人就没联系过,他不知道燕少榛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并不想讨论,但他还是不能不接电话,“喂,少榛?” “新羽,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啊,哦,好,我和东元现在下去。” 燕少榛顿了顿,“你自己来好吗?”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好。” 挂了电话,白新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头发又长了,以前他还爱做个造型、染个颜色,现在只要头发一长他就难受,退伍之后也一直是板寸,还好他人长的帅,留什么发型都好看……妈的,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都有点害怕见燕少榛了,他把燕少榛当朋友,不愿意让朋友失望,可他无法跟燕少榛发展任何朋友以外的关系,别说他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就算喜欢,他也不会再吃窝边草了,他心里那一亩三分田,早已经被俞风城这只猪给拱得差不多了。 他抓起钱包出去了,经过冯东元的办公桌时,冯东元抬头看着他,“新羽,你去吃午饭吗?太早了吧。” 白新羽眨眨眼睛,“我去偷个懒,给你买蛋糕去。” 冯东元压低声音 说:“上班时间,我不吃蛋糕。” “我吃。”白新羽一挥手,大步走了。 到了楼下的咖啡厅,燕少榛穿着便装在哪儿等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光滑的皮肤好像随时都会融化,整个咖啡厅的女性都偷偷朝他的方向瞄着,只是他浑然不觉。 白新羽走过去,故作轻松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少榛。” “坐。”燕少榛笑笑,“这里环境还不错。” “嗯,我们公司的员工休息时间都爱来这儿。”白新羽道:“你最近怎么假这么多,今天又跑出来了?” “今天是特意请假出来的。” “哦?为什么啊。”白新羽心想,祖宗啊,你可千万别说是为了见我。 燕少榛无奈地笑了笑,“我爸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女老师,非要让我见见。” “哦,好事儿啊,漂亮吗。” 燕少榛轻晃着咖啡勺,平淡地说:“没仔细看。他们明知道我不喜欢女人,还是一直逼着我相亲。” 白新羽感到有些尴尬,他觉得其实部队还真不适合招同性恋,跟歧视没有关系,主要是几十个老爷们儿睡大通铺、一起洗澡,太容易出事儿了,他的人生也算是被同性恋给包围了,从他哥开始……所以他跟男人好上了,真不是什么意外,好像是注定了的。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燕少榛,只能干笑着说:“他们也是为你好。” 燕少榛笑着摇了摇头,“为了面子罢了。总之,刚刚相亲的地方离这儿挺近的,我就想顺路过来看看你。新羽,你……还好吧?” 白新羽当然听出他意有所指,耸了耸肩,“我当然好了,怎么了?” “那天……”燕少榛深深看着他。 白新羽笑道:“哦,确实吓了我一跳,谁想到他爸会突然出现啊,不过没什么,他们家的家务事,跟我没关系。” “你真能这么想?” “不然还怎么想,我又不是要和他结婚。”白新羽哈哈笑了起来。 燕少榛似乎松了口气,“其实,这一点我还挺羡慕俞风城的,我父母可没俞将军那么开明,但是新羽,如果是为了你,我也可以一争到底。” 白新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顿了顿,表情认真了一些,“少榛,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吗,我不会跟你好,我只能把你当朋友、战友,这样下去对我们俩都没好处,如果你 还是……我想我们以后尽量还是别见面了。”他说完之后,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拒绝别人的话总是难以启齿,他明知道早该说,但就是说不出口,现在终于说了出来,他感觉好多了。 燕少榛微怔,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染上一丝哀伤,“新羽,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不是今天才想说的,是一直想说,只是不好意思说。”白新羽叹了口气,“少榛,其实我这人除了脸,优点也不多,你就算喜欢男的,也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哪怕你和俞风城已经结束了,我都没有机会吗?” 白新羽淡淡一笑,“跟俞风城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燕少榛显然不信,也不服气,“如果是我先遇见你,你现在应该是我的。” 白新羽摇摇头,“少榛,虽然这件事里没有‘如果’,但要真有‘如果’,我也不会和你好,因为你不知道我和俞风城是怎么鬼混到一起的,俞风城就是个大流氓,你没他那么不要脸。你认识我的时候,以为我是同性恋,以为我是个可能的对象,其实我不是,我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和俞风城……很难说得清楚,但是我确定我对着别的男人硬不起来,以后再谈恋爱,我也会找女人,所以我不能喜欢你,跟你好不好没关系,跟俞风城也没关系,少榛,抱歉。” 燕少榛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半响,深深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去。 白新羽看着燕少榛沮丧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但能把心理话说出来,对燕少榛也是件好事。 燕少榛沉默地喝了口咖啡,“你今天说的话,让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一直以为你拒绝我,是因为忘不了俞风城,虽然我知道你确实忘不了,但那不是主要原因。” 白新羽淡笑道:“我已经忘了他了。” 燕少榛摇摇头,“新羽,有时候你的想法,还是很容易看穿的,因为都写在脸上。” 白新羽脸有些发烫,“我可是受过保密训练的,如果我想藏,你还未必看得出来呢。” 燕少榛笑笑,“是啊,但因为你没藏,或者藏不住,所以还是让我看出来了。” 白新羽垂下眼睑,低声道:“少榛,你误会了,我……算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总之,我想对你说的话都说了,不管怎么样,我心里还是把你当过命的战友。” 燕少榛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温和地一笑,“我也一样,只是除了战友 情,我还有别的克制不住的感情,新羽,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 白新羽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嗤笑道:“我这人禁不住夸,你还是别夸了,我都会当真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燕少榛微微蹙眉,“在雪豹大队实习期的三个月,我一直在看着你飞速地进步,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了。只是我始终都回避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其实是直男,你和俞风城的感情,也许真的经历了我没办法替代的过程,我挺不甘心的,但我也不想你就这样疏远我,我还希望能时不时看到你,和你喝酒、吃饭,所以以后这些话我不会再说了,你也别不见我,好吧?” 白新羽窘迫道:“我不会不见你的。” 燕少榛笑了笑,“还有件事,其实在你为俞风城挡枪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只是我存着私心,一直没说。” 白新羽怔道:“什么?” 燕少榛顿了顿,“一开始,是我告诉你俞风城的眼睛一直盯着副队的,其实……其实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副队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我形容不出有多不一样,但我想,俞风城是在用男人的眼神看你。新羽,这件事我一直压在心里没说,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我故意挑拨离间,其实……”燕少榛苦笑道:“我确实就是在挑拨离间,而且我并不觉得愧疚,我在用男人的方式争取你,如果俞风城不让我有机可趁,我也不可能成功。我本来从没打算说出来,但是看你这么挣扎,我承认,我有些后悔。” 白新羽愣住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喝了口咖啡。 “新羽,你会怪我吗?” 白新羽想了想,平静地摇摇头,“其实这事儿跟你关系不大,就算你不说,我早晚也会发现,在昆仑山上俞风城还是会……”他苦笑一声,“所以没什么差别。” 燕少榛露出一个很勉强地笑容,“新羽,你可算是我的初恋呢。” 白新羽喃喃道:“初恋多半会看走眼,以后就好了。” “以后放假我还来找你和东元玩儿好吗?” 白新羽点点头,“当然了。” 燕少榛剑眉微蹙,难受地低下了头,“你回去上班吧,我再坐一会儿。” 回到办公室后,冯东元旁边的同事叫道:“白经理,蛋糕呢?” 白新羽一拍脑门儿,“光顾着看美女,忘了。” 冯东元拼命朝他挤眉弄眼,白新羽不明所以, 凑了过去,“东元,你干嘛?” 冯东元指指总裁办公室,“那天见那个徐总,在简总办公室。” 白新羽瞪起眼睛,“什么时候来的?” “你走不久就来了,我给你发短信了。” 白新羽一摸裤袋,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放办公室了,他小声道:“你确定是那个徐总吗?他来干嘛?” 冯东元摇摇头,“不知道。” “就他一个人?” “好像还有助理。”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往总裁办公室走去,他敲了敲门,“简总,我白新羽。” “进来。” 白新羽推开门,果然见徐总带着个年轻助理,正坐在沙发上和简隋英、李玉聊天。 “徐总,您怎么来了?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徐总笑道:“我给你打了,没人接啊。” 白新羽不好意思地说:“下楼透透气,忘了带手机了,您怎么会……?” 徐总道:“我老板让我来和简总谈个事儿,是关于我们共同感兴趣的一个项目的,在拍卖会上争来争去没有意义,要是能合作不是一桩美事吗。” 简隋英不动声色地笑笑,“徐总客气了,让刘董打个电话,我这晚辈肯定就登门造访了,怎么还麻烦徐总跑一趟呢。” “哎,麻烦什么,我最喜欢和简总这样的青年才俊聊天了,小白也是,多好的小伙子,那天我们聊了一下午,他非常有想法,总让我想起我在部队时候的时光,看来我和你们都很投缘啊,哈哈哈。” 简隋英笑道:“新羽,坐,听听徐总带来的消息。” 白新羽坐在一旁,心里的念头不知道转了多少道肠子,他不明白徐总这是来哪一出。中伟这种大国企,根本不差钱,要是有好项目,自己就有实力一手运作,怎么会突然来找他哥合作呢?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奇事,但是一联想到徐总和俞风城的那一层关系,他就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儿。 果然,听着听着,他就感觉徐总完全是来给他哥送钱的,光是口头承诺的一些利益就相当诱人,这种肥的流油的项目,要是找合作伙伴,通常都是被集团内部的关系户消化了,他们跟中伟从来没合作过,关系也浅薄,主动找上门儿来这种事,过于蹊跷。 简隋英越听笑容越深,时不时瞄上白新羽一眼,眼神很是让人捉摸不透。 白新羽如坐针毡。这背后是不是有俞风城的事儿?这是什么意思,想讨好他哥? 第94章 徐总在简隋英的办公室坐了一个来小时,四人相谈甚欢,勾勒了一幅美好的合作蓝图。简隋英一直眉开眼笑的样子,只是白新羽偶尔和他对视的时候,还是会被他的眼神惊出冷汗来。 谈完之后,徐总就告辞了,三人一直把他送到了电梯口。电梯门一阖上,简隋英脸上客套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转头看着白新羽。 白新羽瞪着无辜地大眼睛,“哥,,我什么都不知道。” 简隋英沉声道:“回办公室说。”说完越过俩人往办公室走去。 白新羽抓着李玉,悄声道:“我没来的时候你们谈什么了?” “我想要你哥小时候的照片。”李玉低头看着他。 白新羽一愣,“啊?” “你哥小时候的照片,在你家的。” 白新羽皱眉道:“你没有吗?” “在你家的那部分我肯定没有。” 白新羽眯起眼睛,“行,我全复制一份给你,说吧,你们谈什么了。” “徐总说了你们见面的事,保全公司的事,还有你们要去非洲考察的事。” “就这些?” “还假装不经意地夸了俞风城几句。”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这件事不至于迁怒我吧。” “你问我吗?”李玉一副“你确定?”的表情。 白新羽叹了口气,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一进办公室,简隋英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里,斜睨着白新羽。 白新羽笑道:“哥,徐总人还不错吧,挺靠谱的。” “嗯,不错,上赶着来送钱,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儿了,光记着脸上贴钱了。” “哥,我发誓这件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但你那小前男友打算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白新羽怔了怔,有点不太适应“前男友”这三个字儿,听着怎么浑身起鸡皮疙瘩呢。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个屁啊,这不就是想讨好我吗,不错,他总算干了件上道的事儿,知道投其所好了。” “哥,那你打算……” “这还有什么好打算的,上赶着送钱不要,我傻啊。不过,哼,他想靠这个讨好我?太天真了。” 白新羽指指自己,“那我…… ” “你就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靠,我怎么装作不知道?” “就是不主动提,他如果提了,你转移话题,总之别给他机会邀功,也别有任何欠他人情的想法,这都是他自愿的,不要白不要,你为他挨的那一枪,可是万金难换的。”简隋英抬起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白新羽不得不佩服,他哥的心理素质是真好,他用力点点头,“好,哥,你安心赚你的钱。” “出差要小心,知道吗?” 白新羽笑道:“放心吧。” 下午下班后,白新羽本打算找冯东元吃饭,但冯东元要加班,他就自己走了。 刚到地下停车场,他就看到自己车旁边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运动服,带着鸭舌帽,交叠着两条大长腿,正抱胸靠在车上,一动不动地样子。 白新羽走了过去,皱眉道:“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俞风城抬起头,鸭舌帽下是一双明若繁星的眼眸,他勾唇一笑,“两三个小时吧。” “我不会跟你去吃饭、喝酒,我直接回家。” 俞风城挡在他和车之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知道,我只是想在你出差之前见见你,你这次去至少要一个星期呢。” “你没别的事儿干了?” “昨天我还去执行了一个任务,我估计我这几年军校会读的很充实。”俞风城拉开运动服的拉链,里面什么也没穿,赤裸的胸肌上能隐约看到绑着的白纱布。 白新羽看着那刺眼的纱布。 “小伤,还非让我留院观察,我就跑出来了。” 白新羽这才发现,俞风城的脸色有点苍白,怪不得这段时间电话、短信不断,唯有昨天杳无音信。白新羽皱眉道:“别折腾了,回医院吧。” 俞风城靠在车门上,含笑看着他,“比不上看你一眼好得快。” 白新羽讽刺地一笑,“你那么多年不良少年没白当,咱俩当初没切磋一下胡说八道这项技能,真是遗憾。” “你现在想切磋也不晚。” 白新羽拽开了他,“我要回家了。” 俞风城猛地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白新羽抬起胳膊就想往后撞,俞风城轻声道:“你这一下子,够我在医院躺上一个礼拜的。” 白新羽的胳膊硬是僵住了,为这个把俞风城打医 院去,未免小题大做了。 俞风城收紧了手臂,高挺的鼻梁抵着白新羽的脖子,“没别的,我只是想抱抱你,你腰还是这么细,看来没疏于锻炼啊。” 白新羽淡道:“你放不放开?” “十秒,可以吧?”俞风城闭上眼睛,轻嗅着白新羽脖颈间熟悉的味道,似乎那呼吸间都带着毫不掩饰地渴望。 白新羽身体僵直,一动不动,俞风城有力的手臂、宽阔的胸膛、皮肤的温度,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东西总能勾起人无限地回忆,他也同样无法控制地想起了俩人诸多的从前。 俞风城低声在他耳边数着数:“十,九,八……” 白新羽垂着脑袋,握紧了拳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俩人周身形成了独立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俞风城倒数的声音,一声一声,越来越逼近终结,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白新羽嘴唇微微颤抖着,心脏传来丝丝镇痛。 俞风城睁开了眼睛,黑瞳中晕染开来的,是让人心悸的哀伤,“三,二,一。” 白新羽推开了俞风城,拉开车门上了车。 俞风城怀里一空,那一瞬间好像所有温度都被抽离了,他怔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最终慢慢握紧了拳头。 白新羽把车开出停车场,阳光洒进车里的刹那,他才觉得眼前的阴云消散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把车里的摇滚乐开到了最大,当那震荡内脏的重金属音乐冲进耳膜,他才感觉自己从刚才那种要把人溺毙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几乎每次见俞风城,他都要好半天才能缓过劲儿来,偏偏他无法回避,俞风城高超而执着地追踪技能不仅用在了战场上,也用在了他身上。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沙地,他不想往下沉,却又逃不出去,他想不出任何能摆脱俞风城的办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他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眼里尽是挣扎。 办完了商务签证,白新羽跟着徐总出发了。 徐总是个性格豪爽、博学健谈的人,俩人又都是军人出身,一路上很有共同话题,不知不觉已经大哥、小弟地相称。 这一次同行的还有中伟的两个领导和五个安保人员,那五个人一水地退伍兵,而且都不是普通部队退下来的,看来徐总网罗了不少人才,但也从侧面证实了中伟的跨过项目有多危险。 中伟表面上是做通讯电子 产品的,其实背地里就是我军用来“偷看”他国的眼睛,每修一个通讯基站,背后可能都有着重大地战略意义,中伟干的事儿,其实也不算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别国的安全机构,所以虽然中伟的主要盈利产品很有市场前景,但依然很难打入大国市场,倒是那些不发达国家,为了某些实在的利益,会接受中伟的入驻,只不过这些不发达国家大多政局不稳定,所以中伟的工作经常受到一些武装的、非武装的势力的威胁,这就是中伟的国际安全部存在的意义。 白新羽想做保全工作,肯定就要在这些不稳定的国家干活儿,所以虽然临行前徐总反复强调“不排除有危险的可能”,他也没在意,他当然知道有危险,没有危险安保公司还靠什么吃饭。 飞机抵达博茨瓦纳,已经是深夜,国内则是清晨,他给家里和他哥分别打了个电话,然后早早就休息了。 刚躺下没两分钟,手机响了,他拿过电话一看,是俞风城打来的,他不想一晚上被骚扰,就接了电话。 “新羽,你到了吗?” “嗯,刚到。” “平时一定要跟着徐总一起行动,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我知道。” “睡觉吧,晚安。” 白新羽顿了顿,“嗯。” “新羽。”俞风城笑道:“我入学那天,你能来看看吗?听说场面会很有意思,而且,我会代表新生发言。” 那充满期盼的语气,让白新羽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时吞不下吐不出,差点儿把他憋出毛病来。 “我也会邀请东元和燕少榛,你们就当来给战友庆祝入学了,行吗?” 白新羽艰涩地说:“好,我们会去。” 俞风城笑道:“我那天肯定会很帅的。” “我……我累了,睡觉了。” “睡吧。”俞风城对着话筒亲了一下,低笑两声,“你今晚肯定会梦到我。” 白新羽挂了电话,对着屏幕用力比了个中指,“梦你大爷啊。” 第二天,白新羽跟着徐总开始了在博茨瓦纳首都的考察,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耗在了公司里,白新羽参与了一个商务会和午餐会,不知道是不是俞家的面子,他受到的热情招待远超过他的想象。 公司派车带着他逛市区,在车上,徐总道:“今明两天我们都要在首都,我有一些事物要处理, 这边也有一些关系要维护,后天我们就要去考察几个建在其他城市的通讯基站,你到那里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安保人员是怎么工作的,其实也就是比当兵的自由度大一些、以及工资高很多,但一样地辛苦和危险。” “通讯基站要派人长期看守吗。” “不一定,我们经历的大部分威胁,都是在建基站的时候,时不时会受到各种势力的骚扰,有反政府的,有勒索要钱的,有阴谋论的,甚至有时候会受到当地居民的要挟,我们在很多地方建立的通讯基站,都是拿枪守着建出来的。不过一般建出来之后就没事儿了,第一通讯塔不那么好破坏,第二我们人都走了,他们没处找茬,很多也就散了,除非是当天有特别动荡的事情,可能威胁到基站,才会派人看守。当然了,我是不会带你去那些危险系数太高的地方的,你跟着我出来,我得把你完整地送回去不是。” 白新羽笑道:“徐哥,你别忘了我是雪豹大队出来的,我想开安保公司,就必然要跟危险共处,所以要是方便的话,还是带我多见识见识吧。” 徐总笑了笑,“也有道理,我考虑考虑。” “好,看徐哥方便。” 在首都呆了两天,白新羽也领略了一下非洲城市的风光,除了异域风情外,他最大的感触就是“穷”,公司的人怕他闷,还变着法儿地带他去玩儿,其实他连昆仑山那么贫瘠的地方都带过,没人比他更耐得住寂寞。 两天后,徐总带着他和那五个人,开车前往距离首都两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城市,在车上,白新羽见到了一些真家伙。 “靠,勃朗宁,ak47,mp7,你们可有本事啊。”白新羽抓起一把德国产的mp7冲锋枪,抚摸着那特殊烤碳的枪身,感受着那沉甸甸的手感,简直爱不释手。时隔一年多,他终于再一次摸到枪了,他不禁回忆起了在部队练枪的生活,他第一次用95狙打出10环,第一次拿到射击比赛的冠军,第一次用真正的子弹打爆匪徒的脑袋……那些热血的记忆全都蜂拥进他脑海,让他一瞬间只觉得胸口生出一股豪气。 原来他如此想念枪,想念这些让他第一次建立自信、获得认可的宝贝,如果他不是能在射击上大放异彩,就不会有今天的他,是射击的优秀成绩,让他走出了自卑和畏缩,想要为自己争一口气,他想,他坚定地要开一家保全公司,也是希望能在异国重新拿起枪吧! 徐总搂着他的肩膀,重重拍了拍,笑道:“新羽,你现在的心情我特 别懂,其实我当初来中伟,也是抱着跟你一样的想法,我怀念战场,怀念枪,我想给我的战友们多一个选择,所以我觉得跟你很投缘,你还这么年轻,好好干,你会在这里重新找到你想要的天地。” 白新羽用力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而明亮。 第95章 一行人开着车,从首都哈博罗内一路往北,白新羽领略了一番非洲自然风光,也参观了好几个通讯基站,大部分是已经建好的,安保人员要带着技术工人定期进行维护,有一个在建的,果然如徐总所说,他们的人荷枪实弹地把守着,工人在旁边作业,乍一看真像是电影里在奴役廉价劳工。 一边考察,徐总一边给他讲解他们是如何工作的,人员的调派、资源的分布、武器的配备、如何提高安全性、如何减少或解决和当地居民、武装势力的冲突,听了一路,白新羽才发现自己以前做的调查实在是太表面了,想要运营好这样一个公司,实际面对的问题要复杂太多,如果完全没有经验,也就只能给明星、大老板当当保镖了。 这几天吸收的知识和经验非常多,让白新羽欣喜不已,预计的考察期被他主动延长了,他还在一个通讯基站的基地住了两天,不断地和那些安保人员沟通。渐渐地,他明白俞风城为什么建议他和徐总合作了,因为他可以少走很多很多弯路,而这些“弯路”意味着的大多都是安保人员自身的安全,这让白新羽就这一点,对俞风城有几分感谢。 在他们的行程快要结束,准备折返哈博罗内的时候,徐总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当时他们正在吃饭,徐总拿着手机出去了,过了十分钟,他回来了,脸色有一些凝重。 白新羽问道:“徐哥,没事儿吧?” 徐总摆摆手,“北部出了一点问题,我得赶过去处理一下,新羽,我让大灰送你回哈博罗内,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出什么问题了?”白新羽道:“徐哥,你介不介意我跟去看看?” 徐总笑道:“倒不是涉及机密的,只是这趟可能会有点危险,没事儿,问题已经不大,等回国了我再和你说。” 白新羽道:“徐哥,你这么说我就更想跟去看看了,我要是想做这行,危险是避免不了的,我这趟来是考察的,就这最关键的一部分我没考察到了,我大老远跑过来,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咱们以后要是真合作了,也不可能有危险你往上冲,我回酒店呆着吧,你说是不是?” 徐总皱眉犹豫着。 大灰道:“徐总,什么情况啊,给我们说说,要是不是特别危急的,就一起去看看吧,我们也能帮着你处理处理。” 徐总道:“是北部靠近卡普里维地区的一个通讯基站出了问题。” 大灰哼道:“又是那儿,我就知道那里太平不 了。” “卡普里维?”白新羽这两天时不时会听到这个词,因为这是徐总他们的工作重点地区。 卡普里维并不属于博茨瓦纳,而是属于纳米比亚,这个地方非常奇特,是一个细条型的地区,被夹在安哥拉、赞比亚和博茨瓦纳之间,历史上曾经是德国殖民地,又曾经被南非统治,甚至还独立过一段时间,最后归辖纳米比亚,在这种复杂的归属历史和奇特的地理位置下,这个地区常年动荡,当地两大民族——罗吉人和欧凡波人之间的民族矛盾非常激烈,再加上是几国边界,走私、越境、贩毒、盗矿情况也很严重。中伟虽然没在卡普里维建立基站,但是在博茨瓦纳最北部沙卡韦的那个通讯基站,距离卡普里维地区只有不足十公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无能放弃的“眼睛”,中伟入驻博茨瓦纳期间,两次死过人的冲突事件,都是在沙卡韦基站。 徐总点点头,“有两个罗吉人喝醉了,把车开到了咱们的基站附近,出车祸死了,结果这两个人是当地很有势力的罗吉黑帮老大的儿子和情妇,他们带了一大帮人来沙卡韦领尸体,咱们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因为沟通上的误会,发生了一些冲突,总之现在罗吉人认为我们和欧凡波人联合起来陷害这两个人,因为我们不允许他们对基站进行取证,博茨瓦纳的警察认为罗吉人非法越境,也掺和了进来,现在情况有些混乱,不过还在控制中,所以我要赶过去处理一下。” 白新羽笑了笑,“徐哥,这可比上战场安全太多了,我听着没什么大问题,带我去看看吧。” 大灰也道:“咱们毕竟和他们没有正面矛盾,到当地协调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其实大部分的安保任务,还是以防御和沟通为主要安全手段的,我觉得应该带白总去看看,这样这趟考察才算完整嘛。” 白新羽连连点头。 徐总想了想,“行吧,咱们一起去看看,不过新羽啊,咱们可提前说好了,到了那儿要一切听我的。” 白新羽笑道:“徐哥,我这一路什么不听你的了?” 徐总道:“好,咱们现在就出发吧,这里离沙卡韦只有三四个小时车程了。” 白新羽隐隐感到有些兴奋,这一趟肯定会见识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而且他体内有一种埋藏很深的对危险和刺激的渴望,平静的都市生活让他这个经历过血腥战场的人,时不时会感到有些厌倦,一行七人坐着两辆越野车,往北部沙卡韦开去。 车行到半路的时候 ,白新羽接到了俞风城打来的电话。 徐总一听电话响,得意一笑,“看看,要不是咱们中伟,你在这破地方能随时打电话吗。”他视力极好,一眼就瞄到了白新羽的屏幕,“哦,小俞打来的?” 白新羽笑道:“那是,真是太方便了。”当着徐总的面儿,他也不能不接,“喂?” “新羽,你们在哪儿呢?” “在北部考察呢。” “是后天的飞机回来吧?” “差不多。” “差不多?” 白新羽避重就轻地说:“还要去下一个地方考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后天的飞机。” “你已经把归期延后一次了,难道还要再延后?”俞风城低声道:“那不是好玩儿的地方,差不多就回来吧,以后有机会你还可以再去。” “跑一趟太累了,还不如多看看。”白新羽道:“我这边儿很晚了,回去再说吧。”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无奈地说:“小心点,北部治安不太好。” “我明白。” 俞风城压低声音,“你有没有一点想我?你会给我带纪念品吗?” 白新羽道:“机场的纪念品都是义乌产的,你想要多少,我直接从国内给你批发吧。” 俞风城笑了笑,“只要是你给我的,是什么不重要。” 白新羽当做没听见,匆匆道:“嗯,不用担心,再见。”然后立刻挂了电话。 徐总笑着说:“你们在部队关系就特别好吧?” 白新羽干笑着说:“是啊。”何止好,睡都睡过了,他讽刺地想。 徐总感道:“我当年的战友,退伍之后大部分都没再见了,大灰是我在狼牙时候的小兄弟,阿凌是他的表弟,一批入伍的,国际安全部里,有一半是我在部队的战友或者旧识。我觉得当兵的,尤其是特种兵,退伍之后是很难适应正常社会的节奏的,会因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很彷徨,我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心里能好受很多,所以你想开安保公司的初衷,我非常欣赏。” 白新羽点点头,“徐哥,我都想来给你打工了。” 俩人相视笑了起来。 半夜11点多,他们终于到了沙卡韦,这个通讯基站果然非同小可,为了它专门修了一个小基地,基地四周都用围墙和钢刺保护了起来,足以见这一区域有多不太平。 基站不远处的公路上,有一片狼藉的痕迹,显然就是车祸现场,侧翻的跑车已经完全变形,整个车祸区域都被隔离带保护了起来,旁边还有不少人守着,但是天太黑,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人,只是看到不少人拿着枪。 他们的车从基地后门开了进去,基地的主管跑出来迎接他们,一见到徐总就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样,“徐总,你可算来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不天黑了吗,闹了一天,罗吉人先回去了,但是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给我们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他们进到会议室后,了解了自车祸发生到现在八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先是罗吉黑帮带着人来找尸体,然后把基地围了起来,要求看基地外围的监控录像,他们为了不惹事,就把那一时段的录像给了出去,但是罗吉人不满意,要求进入基地搜查,还要看往前半个月基地内外的所有录像,找到欧凡波人刺杀老大儿子的证据。基地里有些东西是军事级别的机密,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看,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边境警察来了,要让非法越境的罗吉人离开,但又不敢动武,所以三方就僵持到了现在。 徐总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先把重要资料转移,有备份的全部销毁,今天晚上我们要连夜把基地‘清理’出来。” 主管皱眉道:“徐总,我们需要这么做吗?我们只要配合调查,他们总不至于来硬的吧。” 徐总摇摇头,“那可说不准,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势力和影响力是最弱的,我们毕竟只是一个公司,罗吉人虽然有所顾忌,但他们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他们一大堆人公然出现在博茨瓦纳境内,边境警察都不敢强制将他们驱逐出境,这里与卡普里维一线之隔,真要出什么事,他们的外援10分钟就能赶到,我们的却远在千里之外,如果我们配合的程度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就会用自己的办法调查,与其这样,不如打开门让他们进来,所以现在马上行动。” “是。” 基地的人赶紧行动了起来。 白新羽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他看着面色凝重的徐总,沉声道:“徐哥,情况是不是比你想的严重一些?” 徐总点点头,“太巧合了,刚好就在基地旁边出车祸,咱们开车经过都看到了,那里道路平坦,没有障碍物,也没有能影响视野的东西,车突然就翻了,当时正是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候,附近 没什么灯光,就这一个孤零零的基地,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非常暗,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我们都看出来了,那车翻得很蹊跷,难怪罗吉人怀疑,他们有可能是从车上检查出了什么。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猫腻咱们现在一概不知,情况太不明朗了,必须早点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就是会起武装冲突,不过这个几率很小,罗吉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冲动,但是他们很可能强行进入基地,搜查我们的东西。” “基地有多少人?”白新羽问道。 “员工和工人12个,安保人员5个,加上咱们7个,一共24人。” “武器呢?” 徐总撇嘴一笑,“还算充足,不过那是我们最不愿意用的。” 白新羽摸了摸下巴,“我再去看几遍录像。”他把车祸的录像反复看了几十遍,越来越确定这是一起人为的车祸,车子可能是被小型的胶囊炸弹破坏了方向盘的涡轮增压系统,车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侧翻进了公路下干涸的排水沟里,车里的两个人都没系安全带,跑车又皮儿薄,当场都死了。如果真是欧凡波人谋杀了这两个人,罗吉人肯定要找出证据才能寻仇,所以他们是倒霉,刚好处在了车祸发生的地方? 徐总坐到了他旁边,疲倦地喘了口气。 “徐哥,清理得怎么样了?” “得忙一个晚上。”他扭了扭脖子,“不行了,老了,年轻时候受的伤,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了之后还是活蹦乱跳,但是过了四十岁就不行了,什么旧毛病都找上来了。” “徐哥,你看着可一点儿也不像40的,精神着呢。” 徐总笑了笑,朝视频抬了抬下巴,“看出什么没有?” 白新羽摇摇头,又点点头,“太巧了,这地方方圆几公里只有咱们的通讯塔一个建筑,怎么刚好就在有视频监控的地方翻了车呢,这车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但是为什么偏偏选在这里,如果是欧凡波人想暗杀这两个人,就不该给罗吉人留下可以追寻证据的线索。” 徐总叹道:“这就是最蹊跷的地方,我非常担心,这背后有别的对我们不利的目的。” “你是说……”白新羽紧皱起眉,“有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几率不大,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卡普里维地区两大民族之间的内部冲突,我们只是碰巧搅合 了进去。新羽,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安保部门要面对的,在异国他乡,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们要尽最大的能力,首要保护员工安全,其次保护公司机密和财产,而要做到这些,最重要的一点反而是避免冲突,所以不要以为安保人员就是拿着枪耀武扬威的,我们做每一件事,都必须……” 砰——! 俩人猛地站了起来。那个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是枪声! 第96章 徐总沉着脸打开了屋里的密码柜,里面摆着一柜子的武器,他抓起一把92式手枪,扔给白新羽,“来,给你一把习惯用的。”他自己也拿上一把,几人一起走了出去。 白新羽用力握了握那沉甸甸的手枪,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和亢奋,他把手枪别在后腰处,跟了上去。 出去一看,果然是守在基地外的罗吉黑帮和博茨瓦纳的边境警察发生了冲突,现在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这两方虽然一直对峙但暂时相安无事,如果突然在应该熟睡的时候起冲突,那么必定是某一方预谋好了要在这个人精神最疲倦的时候发动攻击。 徐总低喝道:“快,把咱们的员工转移到地下室去,让翻译过来。” 几人悄悄摸到门边,大铁门外,警察和罗吉人吵嚷不止,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翻译很快跑了出来,他紧张地冷汗直冒。 “他们说什么?” “太远了,听不太清,好像是在争论是谁先开的枪。” “扯他妈的蛋。”徐总骂道:“这要闹起来就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嗯?怎么回事?警察撤了?”白新羽瞪起眼睛,他视力极好,黑夜中也隐隐能看见对方的行动。 “什么?”徐总惊道:“警察真的撤了?” 他们刚说完,就见两辆警车顺着他们门前的公路开走了,连车灯都没开。 大灰咬牙道:“警察可能被贿赂了,这里的警察一向很好贿赂。” 白新羽简直不敢相信,“靠,他们就这么扔下我们跑了?” “这里是边境,本来就人烟稀少,真发生什么,公众可能要好几天之后才会知道,如果警察有意掩盖,那就更麻烦了。”徐总抓住一个安保人员,“马上去把我们的情况反馈给大使馆。” “是。” 大灰道:“徐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眼看着罗吉人已经气势汹汹地朝他们的大门走了过来,对方至少有四五十人,全都带枪,而且离这里七八公里外就是他们的地盘,援军随时可能到,如果打起来,哪怕他们能把这一波人弄死,也成了瓮中之鳖,而且这个基站以后肯定也保不住了。 徐总处理过的突发事件很多,此时依然很冷静,想要和平解决。他站在铁门前,用罗吉人的语言问了一句好,然后把翻译拽了过来,问他们想怎么样。 罗吉人要求进入基地,查看近 半个月的监控录像,以及搜索其他证据。 徐总强调基地里有很多商业机密,他们可以把监控录像交出去,但不希望罗吉人进入基地。 警察走之后,罗吉人态度很强硬,就差直接掏枪了。 两方僵持了大约五分钟,徐总知道不能吃眼前亏,只好打开门让他们进来了。 白新羽的手一直按在枪上,戒备地看着那伙人长驱直入。 徐总退到他身边,低声道:“别轻举妄动。” 罗吉人进入基地后,开始在基地唯一的一栋三层楼里搜索了起来,但他们进屋之后不奔向监控室,反而直接去宿舍搜寻起来,最终在地下室里发现了躲藏起来的12名员工。 徐总见情况不对,猛地掏出了枪,指着他们用英语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白新羽等人齐刷刷地都举起了枪,事态演变到这里,罗吉人恐怕不是冲着录像来的。 更多罗吉人从屋外冲了进来,手里均拿着冲锋枪,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这伙持步枪的人,装束跟黑帮的人不太一样,而武器更是黑帮不太常携带的冲锋枪,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众人冷汗都下来了,如果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被杀了,尸体挖个坑一埋,真是没地儿找去。 罗吉人用枪逼着地下室里的员工,安保人员则被团团包围,他们完全没办法反抗了。 事到如今,他们全明白了,可也晚了。这场车祸从头到尾都是个局,罗吉人,或者说这伙带冲锋枪的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伪造这起车祸,让他们在想要息事宁人的情况下放弃抵抗,直接打开门把敌人放了进来,这一招太黑了,他们本就处在别人的地盘,顾忌颇多,这伙人正是利用了他们的弱点,没费一兵一卒就把他们控制住了,还避免了在他国境内发生冲突可能引发的纠纷。 一个蒙面人说:“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的枪,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徐总冷道:“我们只是一个电子产品公司的员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现在放下枪,你们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白新羽的手伸进了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蒙面人把枪指向了白新羽,厉声道:“放下手机。” 白新羽也用枪指着他,冷道:“我要给家人发一条短信,就一条,你可以开枪试试,你杀了我的同时,这颗子弹也会从你的眼球穿过去。” 蒙面人沉默地看着他。 白新羽快速解锁屏幕,最近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人就是俞风城,他摸索着打下两个字:“绑架”。 徐总深吸一口气,垂下了手,众人也纷纷放下枪,扔到了地上。 蒙面人上前抢过白新羽的手机扔到了地上,一脚踩碎,“搜身,把所有人带走。” 他们被缴了身上所有的武器和通讯设备,套上头套,推上了车。 黑暗中,他听到徐总低声道:“阿凌,把消息发给大使馆没有?” “发了,公司也发了。” 有人暴喊一声:“不许说话。” 白新羽就坐在徐总旁边,他一直闭着眼睛感受着车辆的运行,在大脑内计算路程、上下坡、大的转弯、经过的减速带以及坑路,还有一路上听到的所有明显的声音,比如鹅的叫声、火车的声音,这一段路程至少走了两个多小时,他集中精力记了一路,大脑晕的想吐。 车终于听了下来,他们下了车,白新羽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空气湿度很大,这种非洲国家大部分地方都是干燥缺水的,空气如此湿润的地方,一定靠近水源。 他们被赶进了一个房间,厚重的铁门关闭时,发出铁锈摩擦的声音,非常地刺耳,听的人心情沉重。 门关上好,他们用力把头套甩掉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仓库,显然已经废弃很多年了,墙面斑驳残破,地上积着厚厚地灰,通风口很小,勉强能容一人通过。 白新羽道:“徐哥呢?” 徐总不见了,可能是被那帮人带走了。 大灰苦笑一声,“这帮黑猴子,居然有点儿脑子。” 白新羽晃了晃手上的手铐,“绑架我们的并不是黑人,口音我有点熟悉……大灰,让我看看你的手铐。” 大灰把身子凑了过来,白新羽趴下仔细研究着那手铐,“a型军用手铐,是南非惯用的65号锰钢涂炭电镀。”那伙人的口音他一直觉得在哪儿听过,根据手铐的线索,他几乎能确定这伙人是南非雇佣兵,又是南非雇佣兵,那次在昆仑山,他们碰上的那伙南非雇佣兵,不仅让他们损失了两个战友,也让他和俞风城就此决裂,他对南非雇佣兵的憎恶程度简直要不共戴天了。 俞风城……白新羽想到这个名字,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当时他发的那条短信,俞风城收到了吗?他第一时间 就想向俞风城求救,也不知道是因为俞风城的名字在通话列表的第一位,还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认为俞风城能救他们。这伙绑匪的目的不明,他们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除了自救,外界的救援是他们最大的希望。只是这个时间,俞风城还在睡觉吧,就算俞风城看到了,又能做什么呢,他想出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批,而且也不可能马上就做好准备来救他们,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俞风城怎么可能找到他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重要的一条短信发给俞风城了…… 白新羽靠在墙上,后脑勺撞了两下墙壁,懊恼不已。 过了半个小时,徐总回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徐总一屁股坐在地上,叹道:“他们想要中伟的一个机密资料,这个资料涉及到的东西关系重大,我也只知道一点皮毛,而且无法告诉你们。我只能说,如果这个资料泄密,那是叛国罪,能不能用这个资料赎回我们,根本不是中伟能做主的。” 白新羽沉声道:“胆子真他妈大,背后是哪个国家或者团体操控的,有线索吗?” 徐总点点头:“我大概能猜到,但是涉及保密,我还是不能说。” 阿凌骂了一声,“这帮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不怕因为纳米比亚和中国的国际纠纷吗。” “我们很可能不在纳米比亚,鬼他妈知道我们在哪儿。” 徐总看着白新羽,愧疚道:“新羽,是我考虑不周,把你牵扯进来了,你本来现在应该准备回国了。” 白新羽苦笑道:“是我坚持要来的,这怎么能怪你呢。”他也没想到出国做个商务考察,都能碰到绑架,这是什么命啊。 徐总正色道:“咱们不能干等着别人来救。” “对,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徐总把他刚才被带去审问时观察到的这个废弃工厂的结构描述了一遍,“主控室在楼上,有通讯设备,但有人把手,不过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楼下,人数超过40个。” 白新羽道:“如果能用通讯设备把我们的大致位置告诉大使馆,就还有希望获救。” “关键是怎么出去啊?”一个经理凑了过来,看了看离地两米多高的通风口,“那么高,咱们手还拷着。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啊。” 徐总没理他,“我们把各自记下的地形和方位串一遍。” 几个当过特种兵的,都受过相关训练,快速地串联和纠正他们一路经过的路程,最终串出了一个最一致的。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绑匪给他们送来了饭,是一些干硬的面包和矿泉水。 徐总晃了晃手铐,“我们这样怎么吃。” 绑匪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可以饿着。” 绑匪走后,白新羽用膝盖夹着矿泉水,用牙齿拧开了瓶盖,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叼起干面包吃了起来。他们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度过了一整个晚上,早已经又饿又渴。 最后,他们商定天黑行动。所有人都休息了起来。 白新羽窝在角落里,脑袋贴着冰凉地、布满灰尘地地面,闭着眼睛却睡不着。人真是奇怪,当他退伍回家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部队的硬板床和执行任务时的幕天席地,再睡那柔软的席梦思,他经常整夜睡不着觉,可睡惯了席梦思,他又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环境了。他是不是变得软弱了?也可能他从来没有真正刚强过,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合格,可心理素质差了一截,他想起武班长说得话,心里是满满地感慨。 今天他没有给家里报平安,过不了多久,他爸妈、他哥,都会知道他出事了,他哥应该要气疯了吧,一意孤行地要来,结果出事了,就算他这次能平安回去,也肯定会被他哥揍个半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目光却变得异常坚定。他一定会回去,他不会让父母和亲友承受他客死他乡的悲痛,他是特种兵,这种破烂水泥房子,困不住他! 夜幕降临后,徐总悄声说:“我这身材是出不去了,你们几个瘦的,谁去?” 大灰和阿凌齐声道:“我去。” 白新羽道:“我去。” 徐总道:“人太多了容易打草惊蛇,只能一个人去。” 白新羽正色道:“让我去吧,我比你们都瘦,那个通风口那么小,恐怕只有我能出去。” 徐总满脸愧色,“新羽,你不是中伟的人,你不必……” “现在还分中不中伟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是朋友、同胞,我也是为了自己能获救。” 一旁的经理用很小的音量说:“要是你出去了不回来了怎么办。” 黑暗中,其他员工都传来高低不齐的抽气声,没错,如果白新羽自己跑了,明天绑匪发现少了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而他们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徐哥怒道:“胡说八道什么。” 白新羽沉声道:“我是西北第一特种部队——雪豹大队的退伍兵,我就是死,也做不出背弃同伴自己逃跑的事。” 大灰道:“没错,白总一定会回来。” 一个女员工疑惑道:“可你要怎么出去,这手铐……” 白新羽一笑,昏暗的月光下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一口编贝般的白牙,他深吸一口气,只听咔嚓一声,手上一阵剧痛传来,他的大拇指关节被他硬生生卸掉了。 第97章 众人一惊。 白新羽忍着痛,把手从手铐里往外抽,当大拇指穿过手铐,受到挤压的时候,他疼得想骂娘,他咬着牙,快速把手抽了出来,再咔嚓一声把关节给合上,短短二十秒,他已经流了一身汗。 那经理看着白新羽,满眼惊恐,再也不敢说半个字了。 大灰蹲在墙边,白新羽踩着他的肩膀够到了窗户,他脱下外套,抱在胳膊上,存着劲儿一撞,年久失修的窗棱随着玻璃的碎裂也断开了,那声音在黑夜中有些刺耳。 一屋子人静默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等了足有一分钟,没有任何动静,白新羽才轻轻把碎玻璃清理掉,奋力往外爬。那个通风口非常小,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肩膀挤了出去,肩膀出去后,身体就好办了,他翻出通风口,摔落到了草地上。 四周漆黑一片,阴风阵阵,其实那些员工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会逃跑,这么偏僻的地方,光靠两条腿,他能跑到哪儿去,同时,他也打消了带着那些人逃跑的想法,就凭那些成天坐办公室、缺乏锻炼的员工,跑出去两公里就会被追上。 他靠着墙深呼吸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顺着墙根儿摸索起来,他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潜入工厂。 绕着工厂走了大半圈,他找到了一个办公室的窗户,他把眼睛贴在灰蒙蒙的窗户上看了半天,确定里面没有人后,轻轻推了推窗户,窗户没锁,只是因为年久生锈,推起来咔嚓作响。 把窗户半推开后,他轻巧地翻了进去。离开办公室,是一条长长地走廊,他在配电室里顺了一只扳手,贴着墙往前走,四周漆黑,且安静得落针可闻,白新羽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用了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告诉自己冷静下来,退伍一年半后再一次经历这样紧张的环境,他一时有些适应不了,他不断深呼吸,乱蹦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下来。 穿过走廊,眼前出现了一个楼梯,徐总说主控室在二楼,他悄悄上了楼,在阳台处看了到点点火光,他探身一看,一个守夜的人正靠在墙上抽烟,背对着他。 白新羽把扳手别在了裤腰上,精亮的目光在黑夜中锁定他的猎物,一步一步,猫一般靠近守卫。当他距离守卫不过三四个台阶时,守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身,白新羽一下子扑了上去,一手捂住守卫的嘴,另一只胳膊夹住了他的脖子守卫奋力反抗起来,嘴里发出唔唔地声音,但怎么也挣不脱,白新羽一狠心,胳膊一错,拧断了守卫 的脖子。 守卫的身体软倒下去,白新羽拖着他回到了一楼,拿了守卫的行军包和武器,把人塞进了配电室里,关上门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杀人,以前都是用枪,直接感受着人的体温和呼吸,痛下杀手,所需要承受的心理冲击,比用枪要严重得多,但他没时间想这些了,他必须赶紧完成任务,否则死的可能就是他在乎的人了。 白新羽重新摸回二楼,顺着几间屋子寻找了起来,他在经过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打呼噜的声音,这个工厂的办公区域是回型的,空间非常大,在转过一个拐角后,一间办公室的外面有两个持枪的人在巡逻,那间屋子肯定就是主控室了。他在黑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办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突破守卫,于是决定从外墙进入。 他顺着楼梯上了天台,这个工厂只有四层楼高,空降难度不大,他从那个守卫的行军包里翻出了绳索,一头绑在天台的护栏上,一头系在腰上,抓着绳子,脚踩着墙面,“走”了下去。在降到二楼主控室的窗户时,他倒立着挂在绳子上,往屋里看去。 主控室没开灯,但有电脑和通讯设备发出的亮光,里面有个人,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白新羽静默了两秒,猛地推开了窗户,生锈的窗棱发出难听地摩擦声,他翻身跳进了主控室,睡觉的人醒了,张开嘴就要喊,白新羽一把掷出匕首,匕首正中那人的咽喉。 外面的守卫听到动静,问了一句什么。 白新羽快速解开腰上的绳子,抽回匕首,靠在了门边。 守卫推开了门,白新羽毫不犹豫地起刀,锋利地刀刃准确地从横膈膜处刺进了那人的肺部,那人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后面的守卫怔愣半秒后,就要举枪,白新羽却比他更快一步掏出枪,抵在了他腰侧,“别动。” 守卫咽了口口水,瞪视着白新羽,白新羽把他拽了进来,卸了枪,用绳子将他绑了起来,再把他的手套塞进了他嘴里,用绳子缠了两圈封口。 做完这一切后,白新羽靠在桌子上,胸口起伏不定。有时候他依然会觉得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屌…… 他观察了一下主控室的通讯设备,有一台不知道能不能上网的电脑和一个小型卫星接收器,类似当时在昆仑山上阿四随身带的那个东西,他们学过利用农业卫星追踪、定位和发射信号,不过这门课他成绩一直不太好。 他打开电脑,发现这电脑是只能连接内网的,用来翻译卫星接收器接收到的信号,他摆弄起接收器,如果这里离沙卡韦不算太远的话,他就有希望搜索到他们通讯基站的信号频段,毕竟通讯基站的信号强度不是一般的通讯设备能比的,很容易分辨,这个时候大使馆派的救援人员一定已经在通讯基站了,只要能和基站的频段连接上,救援人员就能确定他们的大概位置。 他焦急地搜索起来,如果他们对方向的判断没有错,他们应该在距离沙卡韦200公里的范围内。 每一分钟的流逝,都让白新羽的心脏负荷更沉重一分,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多久换一次班的,但他已经搜索了半个小时了,耳机里不断传来各种无关的声音。 终于,他在一个频段里听到了中文!他激动地手一抖,悄声道:“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耳机里传来一阵噪音,他深深皱起眉,不断地低声呼唤。 “谁……?我们……是……你是……”耳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但那声音白新羽总觉得相当熟悉,似乎是…… “副队?副队!是你吗!我是白……公主!”在那一瞬间,白新羽真的感觉自己回到了战场,回到了雪豹大队,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听到霍乔的声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简直是天籁之音!他立刻进入了角色,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他还是雪豹的一员。 “公主?是你吗?请回答!” “是我!是我!” 霍乔沉声道:“你在哪里?” “我们被绑架了。我趁夜逃出来使用通讯设备联系救援,你们怎么会在沙卡韦?” “马上描述情况。” 白新羽快速地把他们串联出来的方位、路程、所经过的有辨识度的地点告诉了霍乔,有了这些,就算雪豹大队不能通过卫星定位,也一定能通过这些线索找到他们。 “公主,保持通讯畅通,我们正在试图定位你们。” “我……”门外的走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白新羽心里一惊,“保持不了了,我要被发现了,我得离开了。” “白新羽!”耳机里突然传来俞风城焦急的声音,他喊道:“你听着,我一定会找到你们,一定会救出你们,活着等我们来!” 白新羽莫名地眼眶一热。俞风城……是俞风城的声音,当他发出那条短信的时候,他心里其实不相信俞风城真的会来救他,毕 竟这里不是能容他们随处乱窜的祖国,可俞风城真的来了,如同天降神兵,和雪豹大队一起来了!现在他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内心充满了希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雪豹大队的实力,已经升为大队长的霍乔甚至亲自带队,他们一定会获救! 他知道自己藏不住了,抓起匕首把电脑和通讯设备捅了好几下,然后拿上枪,在守卫推开门的瞬间,他从窗户跳了出去。一落地,他就贴着墙狂奔。 枪声追着他响起,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厂区内,响彻整个夜空。 他以最快地速度跑出了工厂,一头扎进了工厂外的野草地里,那些野草都一人多高,非常适合藏匿,他就不信还有人能抓到他。 身后不断有枪声响起,白新羽借着黑夜的遮掩,轻松避过。 突然,工厂的方向传来扩音器的杂音,接着,一个冷酷地声音响起,“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回来,否则每隔三分钟我会杀一个人,直到杀掉一半。” 白新羽的脚步顿住了,他用力咬着嘴唇,眼圈泛起了红。 爸,妈,哥…… 如果他回去了,能保住命吗?他杀了对方三个人,九成九的几率是活不了了,可他能放着那么多人去死吗? 他是军人,哪怕现在退伍了,他也是一辈子的军人,他不能给雪豹大队抹黑。 他握紧了拳头,卸下了身上的武器和行军包,往工厂的方向折返。 他想起依然萦绕在耳边的俞风城最后的吼声,那是他听到的最后的来自亲近之人的声音,如果他就这么死了,他真后悔当时没跟跟俞风城说声再见,在生死面前,很多事都显得不重要了,他只希望能好好道一句别…… 当他走回工厂时,一个提着枪的人跑了过来,一枪托将他打翻在地。 白新羽眼前一晕,看着依然黑暗的夜空,眼里全是留恋。 一只脚踩在了他胸口,狠狠碾了几下,白新羽用力咳嗽起来。他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拽进了工厂里,迎接他的是一通杂乱的拳脚,他蜷缩起身体,护住腹部和脑袋,心里痛骂这群王八羔子。 “杀了他,老大,杀了他。” 那个蒙面首领摆摆手,“不急,不是现在,把绳子拿过来。” 白新羽的手被困了起来,吊在了天花板上,他双脚无法着地,只有脚尖能勉强碰触一点地面,这是相当折磨人的刑讯姿势,过不了多久他的胳膊就会废了,也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以前的肩伤开始隐隐作痛了。 首领冷冷看着他,“你在主控室联络上了什么人?” 白新羽吐出一口血吐沫,“我们的人。” “说了什么?” “当然是求救。” “你怎么求救?那么短的时间他们不可能定位到你。” 白新羽心想你们这帮杂种兵真他妈菜,就这样也敢混雇佣兵,他道:“不知道,我只是求救。” 首领站了起来,搓了搓拳头,猛地一拳打在白新羽的腹部,白新羽一阵干呕,感觉自己要把内脏吐出来了。 首领冷笑道:“我们给你们公司的交易最后时限很快就要到了,如果他们不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会每隔一段时间杀一个人,原本我们无冤无仇,我想让你们痛快一点死,可你杀了我三个人,很遗憾,我不能让你痛快地死了。”他挥了挥手。 一个人打开了关着徐总他们的房间,把剩下的23人全都放了出来,让他们蹲在白新羽正对面的墙角,他们看到被吊起来的白新羽,眼中尽是焦急和不忍。 首领拿枪指了指白新羽,“离交易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你们现在就可以给这小子的命倒数了。” 三个小时……白新羽心脏颤抖了起来,他的命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俞风城,你能找到我吗?班长,副队,你们会来吗? 他不想死,他无法想象他的亲人该有多痛苦,他妈肯定会崩溃,不,他不能死,雪豹大队一定会救他出去,俞风城……俞风城说了一定会来救他,就一定会来,一定会来! 第98章 等待天亮的那段时间,是白新羽一生最难熬的时刻。承担整个身体七十公斤重量被吊在天花板上的双臂,虽然时时给他一种生拉硬拽要脱臼的疼痛,但远比不上心里上的折磨更让他煎熬。如果雪豹大队不能在三个小时内赶来救他,他真的会没命,就算中伟愿意拿信息换人,这帮绑匪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就算死也不会死得舒坦。 白新羽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清醒几分,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寻找一线生机。 他们现在正在工厂开阔的大厅里,大厅天花板有三层楼高,吊着他的绳子被绑在二楼的栏杆上,正对着他的是中伟的23个人,大厅里有十个持枪守卫,楼上和厂房外还有更多人,有些在他的视线死角,要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脱身,真是难如登天。 他抬起头,观察着自己头顶,他的手离二楼的护栏不过几十公分,但是他看不到自己头顶有没有人,如果没有的话,他也许可以翻到二楼…… 蒙面首领正在和其他人研究被他破坏的卫星接收器和电脑,他听到这些人在商量是不是要转移地方。 白新羽觉得无论转不转移对他都有益处,如果转移,他还能伺机在途中逃跑,但他不认为这些人会转移,他们对这个地方的隐蔽性似乎很有自信,而且距离最后谈判不过两个多小时了,这时候很难再带着这几十人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处。 果然,最后他们没有转移,大概是不认为救援人员能在三个小时内找到这里来,白新羽对雪豹大队的行动能力很有自信,雪豹早晚会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而时间,恰恰是让他最急迫的。 徐总时不时跟白新羽目光对视,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白新羽也能看出他眼里的焦急,白新羽回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只是笑容很勉强,绑着他手腕的绳子已经磨破了他的皮肤,他觉得再这么吊下去,身体就要被扯散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天边渐渐泛白,太阳徐徐升起,白新羽额上不断冒出细汗,他知道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清晨六点整,蒙面首领拿出一个火柴盒一样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他没说话,只是听着那头在说着什么,不住地说“是”或者“不是”。 两分钟后,他挂断了手机,突然掏出枪,对着中伟的某一个员工就放了一枪,众人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事倒在了血泊中。 现场一片惊恐地叫声,徐总怒道:“妈的,你们还要谈判吗!” 首领冷道:“我们正在谈判。”说着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白新羽给徐总使了个眼色,他们必须反抗了,否则这些人可能全完蛋。 首领把那张照片发出去之后,拿枪指向了白新羽,阴笑道:“下一个是你。”他回头用自己的语言跟属下说了什么。 那属下转身走了,不一会儿,拎回来了一桶汽油,冷笑着站在白新羽面前,“这将会很漂亮的。” 白新羽瞠目欲裂,狠狠瞪着他。 徐总厉声道:“等一下!让我跟你们的雇主谈话!我可以把所有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首领笑着摇摇头,“你知道的太少了。”他打了个响指。 属下拎起汽油,用力朝白新羽泼去。 白新羽无处闪躲,被泼了一身一脸,汽油浓烈的刺激性气味冲进了他的鼻息,他深吸了几大口气,险些窒息,他吐出一口苦涩的吐沫,高声吼道:“你们这些杂碎!畜生!去你妈的!” 旁边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哈哈大笑起来,“没错,这肯定会很漂亮的。” 徐总急叫道:“住手!让我和你们的雇主通话!” 首领看了看表,“没有这一环节。”他把手机对准了白新羽,冷笑道:“下一个十分钟,就发这段视频吧,好了,开始拍摄。” 拿着打火机的人走到了白新羽旁边,阴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火机。 白新羽身体哆嗦了起来,他从未感觉死神离自己如此地近,就算要死,他也不想这样死,至少让他留着这张脸吧? 俞风城,俞风城,你在哪儿?我不要被烧死,你他妈的说要来救我的,你在哪儿! 那人咔嚓一声点燃了打火机。 白新羽漆黑的瞳孔里反射出明晃晃地火苗,那火苗如地狱鬼火般,让他心里泛起无边地恐惧,他控制不住地嘶吼:“俞风城——” 砰——! 枪声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同响起,拿着火机的人应声倒地,打火机掉在了地上,轰地一下将地上的汽油点燃了。 白新羽蓄起全身的力气,猛地往上一跃,抓住了他头顶的绳子,他的鞋底已经着起了火,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他双腿借力往上一蹬,一只脚勾住了二楼的护栏。 这时,一枚气雾弹滚了进来,浓烟顿时在工厂内弥漫开来。 耳边不断响起杂乱 的枪声,场面混乱一片,不时伴随着怒吼声和惨叫声,白新羽能听到子弹打在他身侧、撞击着金属护栏的声音,他一个翻身跃上了二楼,眼睛的余光瞄到了旁边有人,在那人调转枪口之前,他已经猛地冲了过去,用手里的绳子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同时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那人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白新羽咬着牙,双眼通红,差点被烧死的愤怒让他现在浑身充斥着一股狠劲儿,他恨不得把这帮绑匪都千刀万剐。 很快地,那人就不动了,白新羽夺过他的枪,踢掉已经烧起来的鞋,一路往楼梯处跑去。 雪豹大队的人分别从工厂的正门、侧门和窗户冲了进来,他们带着烟雾透视镜,朝着绑匪疯狂射击。 徐总和其他安保人员已经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冲上去和绑匪搏斗,烟雾还没散,谁都无法计算伤亡情况,只是那时不时响起的惨叫,让人的心直往下沉。 白新羽跑下楼后,躲在了楼梯后面,他跟大部分人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既怕中枪也怕误伤,不敢随便乱跑。 突然,他看到了中伟的一个女员工,他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捂住了她的嘴,沉声道:“不要叫,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他带着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往远离枪声密集的方向跑,找到一间办公室,把她推了进去。 关上门后,他又折返回大厅,那里烟雾依然没散,雪豹大队的人有透视镜,自然会利用这一优势,白新羽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生怕迎面就撞上举着枪的敌人。 突然,一只手猛地从背后钳住了他的腰,白新羽刚要回击,耳边就传来俞风城低哑而熟悉地声音,“是我。” 白新羽怔住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他眼圈就热了起来。 他的身体被翻了过来,滚烫的唇下一秒贴上了他的嘴唇,急躁而粗暴地亲吻着,仿佛在用这种方式确定他的存在。 白新羽闭上了眼睛,他从未觉得一个吻能如此地绝望而又充满希望,俞风城真的出现了,在他最需要的那一刻。 俞风城拽下了气雾透视镜,露出一双充满血丝、眼圈青黑的眼睛,他死死盯着白新羽,生怕一眨眼人就会消失一般。 白新羽也看着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喃喃道:“我差点被烧死。” 俞风城把透视镜戴到他眼睛上,塞给他两颗手榴弹,最后把防弹背心也脱了下来。 白新羽阻止道 :“我不用……” 俞风城硬是把防弹背心套到了他身上,并快速亲了他一下,“别乱跑,小心。”说着抓起枪冲进了烟雾里。 白新羽只好提枪跟了上去。 在浓雾里带透视镜就跟黑夜里带夜视仪一样有作弊的快感,但这透视镜能见度也不过十米,他一转眼就找不到俞风城了。他不断搜索着绑匪和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中伟员工,把那些员工一一送进办公室藏了起来。 在击毙了两个绑匪之后,白新羽发现绑匪都往楼上跑了,因为楼上没有浓烟,他也摸着楼梯上了楼,刚拐到二楼的楼梯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道:“新羽?” 白新羽大喜,“班、班长!”他在浓雾间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赶紧扑了上去,尽管眼前的人带着钢盔和透视镜,但他依然能从下巴和嘴型分辨出这正是陈靖! 陈靖如释重负,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还好你没事!” 白新羽很想用力拥抱陈靖,但现在情况不允许,俩人背靠着背站着,谨慎地往前移动,“班长,我差点被烧死,还好你们及时赶到了。” 陈靖安慰他道:“我们一定会把你好好带回去的。” “班长,他们揍了我一顿,把我吊了三个多小时,最后还想烧死我。”白新羽把手腕凑到陈靖面前让他看,声音充满了委屈,。 陈靖咬牙道:“这帮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你们怎么都来了?” “你通知风城之后,风城马上联系了队长,队长又联系上了大使馆,主动要求来救援,队长说,‘里面有一个雪豹大队的荣誉成员,这次救援任务一定会成功’。” 白新羽眼眶微热,尽管他已经离开雪豹大队一年多了,可当他陷于危难的时候,从前的战友如神兵天降,解救了他,那一刻的感动,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这就是让他引以为豪地雪豹大队!他抽泣道:“班长,我看到你们太高兴了。” 陈靖道:“新羽,你真的没让我们失望,如果不是你及时把位置信息传递给我们,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天亮的时候找到这里,这次能解救人质,一大半是你的功劳。” 白新羽吸了吸鼻子,“班长,我真怀念跟你们并肩作战。” 陈靖撞了撞他的胳膊,“我也是。” 俩人摸到了一间办公室,分别站在门的左右两边,陈靖脱掉了透视仪,和白新羽交换了一个眼神,白新羽一脚踹 开门板,俩人朝屋里连开数枪,他们就这么清理了好几间办公室,击毙了三个绑匪。 南侧的办公室清理完毕后,他们往东侧跑去,那里显然正在激战,枪声不断。 跑到东侧后,白新羽在主控室门前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霍乔,老沙,阿四,麦子,都来了! 白新羽冲了过去,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公主!”他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白新羽感到斗志昂扬,此时此刻,他依然是一名特种兵,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他在队伍里搜索了一圈,“俞……小鱼呢?” “他去追捕这伙人的首领了。”霍乔走了过来,用力握了握白新羽的肩膀,目光炯炯,“你干得好,不愧是咱雪豹的人!” 白新羽顿觉热血沸腾,“副队……不是,大队长,有生之年还能和你们并肩作战,值了!” 霍乔看着白新羽脸上的淤肿、手腕上的伤痕,和满身地汽油,心中为之动容,他狠狠抱了白新羽一下,沉声道:“你小子好样的。” 白新羽觉得浑身发烫,仿佛是军人的混在燃烧。 “队长,二号战斗位置已经就绪,是否强行突破房间?” 霍乔道:“听我指挥,三,二,一!” 好几个特种兵齐朝着主控室开枪,同时,主控室里的玻璃应声而碎,肯定有人从外墙突破了,两相策应下,主控室被彻底控制住了,里面传来投降的呼叫声。 霍乔在无线电里沉声说道:“留两个俘虏,其他击毙。” 白新羽心里很是忐忑,想着俞风城把透视镜和防弹衣都给了自己,那他…… 霍乔道:“小班长、阿四,你们带人去找小鱼。” “我也去。”白新羽道。 霍乔看着他,顿了两秒,“去吧,小心。” “是!” 第99章 陈靖带上四人离开工厂东区,赶去俞风城和严强所在的西区支援,陈靖一直用无线电和俞风城联络着,可刚说了没几句,他突然皱起眉,“小鱼?小鱼?队长?” 阿四摘下了耳机,“信号受到干扰了。” 白新羽道:“这个工厂很大,没有无线电恐怕很难找到人。”他们又不可能大喊大叫,那纯粹是给敌人练靶子。 阿四道:“你们先走,我能找到干扰源。” 陈靖指挥道:“笛子跟阿四一起去,麦子跟我们走,小心点。” 俩人打了个ok的手势,很快消失在了楼梯间。 白新羽低声道:“小鱼那边什么情况?” “他们追踪几名绑匪进入了西区的化工车间,这伙人的首领很可能就在其中,他还没说完信号就断了。” 白新羽眯起眼睛,想起那个蒙面首领,拳头握得咯咯响,肩膀的肌肉和关节到现在还僵硬、抽痛,最好能留个活口,他会好好“招待”一下他们。 麦子捏了捏他的肩膀,“吊了你多久?” “三个多小时。” “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白新羽反问道:“你们在外面埋伏多久了?” “他枪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刚到,我们正愁找不到时机突袭,你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白新羽苦笑道:“是啊,他们都等着看我烧成火球呢,差点儿就挂了,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们来的及时。” 麦子笑道:“是你冒险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救了你自己和其他人的命。” 穿过西区的办公区,三人的脚步在厕所前停了下来,白新羽看着地面,洗脸台前有一些杂乱地脚印,虽然印记非常浅,几乎很难观察到,但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陈靖朝俩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举着枪,悄悄迈进了厕所,厕所隔间里传来极力压抑过的呼吸声。 陈靖道:“出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里面的人一顿,马上叫道:“自己人。” 好几间隔间门都打开了,里面跑出来五六个人,包括徐总。 白新羽惊喜道:“徐哥。” 徐总一见到他,立刻扑了上来,他欣慰地差点哭了,“新羽,妈的,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陈靖“嘘”了一声,“安静。” 白新羽低声道:“你们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你们不是应该在东区吗?” “我们跟其他人走散了,被追到这里来了。”徐总掂了掂手里的枪,“我缴了一把枪,但是也不够护着这么多人的,干脆躲在这里,等安全了再出去。” “做得对。”陈靖道:“现在我们护送你们出去,你们在这里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徐总道:“其他人呢?” 陈靖快速说:“混乱中死亡1人,受伤3人,13人已被雪豹大队护送到工厂外的安全地区,加上你们6个,还有3人下落不明。绑匪对无线电进行了干扰,我们现在无法彼此联系,也不知道失踪的3个人找到了没有,总之我们先带你们去安全地带,那里有人接应。” 麦子道:“你们护送他们出去,我去找小鱼,我担心他和强哥。” 白新羽也深深担心,当时只有俞风城和严强两个人追踪上了绑匪首领,对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而他们只有两个,如今无线电联系不上,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应付得来。 陈靖沉默了两秒,咬了咬牙,“不行,护送人质安全撤离是我们的第一任务,你别忘了公主现在也是人质。” 白新羽一怔,虽然想反驳,却生生忍住了,没错,他毕竟已经不是特种兵,而护送人质撤离才是眼下最重要的,即使他们都担心俞风城和严强。 他们带着徐总等人悄悄往出口处跑去。 西区有大大小小好几个车间和实验室,地形很复杂,他们边走边研究工厂地图,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和最近出口的位置。 在穿过一个小车床仓库的时候,他们同时嗅到了空气中有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那是危险地杀气,那气息无色无形,对于久经战场的人来说,只是一种会让人起鸡皮疙瘩地感觉。 陈靖做了个手势,要全员蹲下,然后让白新羽掩护,他和麦子去开路。 白新羽侧身贴着盖车床地脏兮兮地帆布,小心翼翼地跟着俩人后面,枪口正对着前方。 突然,一个人影从二十多米开外闪了出来,连开三枪,陈靖和麦子第一时间把身体贴向了车床,白新羽一秒都没有耽搁,快速反击。 对方缩了回去,弹壳掉在白新羽脚边,发出叮地脆响,敲打着众人紧张地心脏。 陈靖低声对白新羽道:“保护好人质。”他和麦子打算绕路从侧方袭击敌人,他们很快消失在了白新羽的视线里。 这个仓库里不会只有一个敌人,白新羽让人质全部爬进帆布里躲起来,他扔给徐总一个弹夹,俩人背靠着背,竖起耳朵听着周围地动静。 远处再次响起枪声,这一回吐子弹地声音连绵不断,很是激烈,人质们各个如惊弓之鸟。 白新羽额上不停地冒着汗,这是他第一次需要保护普通人,以往身边都是彪悍的战友,不用他瞻前顾后,但是现在不同,负担着别人生命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突然,他感觉到徐总的肩膀往后一抖,撞了他一下,尽管他看不到,但他熟悉那是抬枪射击的姿势导致的,果然,下一秒枪声响起,白新羽回身朝躲在车床后面的敌人连续射击,只听一声痛叫,血花飞溅在了空中,敌人手臂中枪了。 白新羽急道:“徐总,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去把那个人干掉。” 徐总道:“好,你小心。” 白新羽趁着对方不敢露头地间隙,飞快地跑到了隔壁的车床后面,从右侧绕向绑匪藏身的车床。绑匪显然发现了他的意图,俩人隔着障碍物,展开了拉锯战。白新羽很快断定对方有两个人,一个已经受伤,他只剩下半个弹夹了,这么拖延下去肯定是自己吃亏。他想了想,抬起头看着这三米高的车床,决定爬上去。 他一把抓住防潮的帆布,因为年代久远,帆布上落满了灰,他轻轻一抖,灰尘撒了他一头一脸,他强忍着不敢咳嗽,紧闭眼睛和嘴,手抓帆布,脚蹬车床,快速地攀了上去。他这一手攀爬技能,可是在新兵连的时候就练出来了,这曾经是他的最弱项,是俞风城又吓又骂地陪着他练了无数次,让他在考核时拿到了及格。 眼睛里还是不可避免地进了灰,他睁开眼睛,眼圈有些发红。 他踩着凹凸不平地车床,一边朝着绑匪藏身的地方悄悄走去,一边摸出了防弹背心夹层里的手榴弹。 绑匪似乎发现了他的踪迹,朝着白新羽头顶的灯管连开两枪,灯光朝他头顶砸了下来。 白新羽拔足跑了起来,同时朝绑匪的方向抛出了手榴弹,只听绑匪大叫了一声,猛地朝远处跑去,白新羽快速举枪,一发子弹了解了他。 手榴弹并没有炸响,他本来就没拉拉环,他从车床上跳了下去,找到绑匪藏身的地方,发现了那个右臂受伤的绑匪,居然正是一个小时前帮着淋汽油要烧死他的几个人的一员。 他看到白新羽,左手徒劳地举起枪,被白新羽一枪 打穿了左腕。 绑匪大声嘶吼了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白新羽走了过来,抬起脚踩在了他流血不止地手腕上,狠狠碾了碾。 绑匪发出杀猪般地嚎叫。 白新羽冷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毕竟你们也没能成功烧死我嘛。”他晃了晃左腕上还没能去掉的手铐,“有通用钥匙吧?” 绑匪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腰上。 白新羽拽过钥匙,解开了自己的手铐,把绑匪拷在了车床上,“任务结束后如果你没失血过度而死的话……嗯,就看他们怎么处理你了。”白新羽说完,把钥匙抛向了远处,抓起他的枪走了。 刚回到人质藏身的地方,仓库的一角就传来了手榴弹爆炸的声音,他心里一惊,陈靖和麦子不会出事吧。 徐总紧张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快去看看。” 白新羽循着爆炸声跑去,刚绕过一个车床,就看到前方有人影闪过,他快速举起枪,却发现是陈靖和麦子,麦子受了伤! “班长!麦子!”白新羽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左半身全是血的麦子。 陈靖脸上脏兮兮地,蹭着灰尘和血污,看上去有些狼狈,他咬牙道:“人我们已经干掉了,麦子中枪了,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白新羽急道:“伤哪里了?” 麦子虚弱地说:“左前肋,我自己摸了一下,子弹卡在肋骨里了,内脏暂时没大事。” 白新羽朝徐总叫道:“徐哥,马上带人撤离,我们有人受伤了!” 人质从藏身的帆布下钻了出来,他们快速跑出了仓库。 西区,化工车间。 俞风城喊道:“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想活命就投降。” 蒙面首领大笑道:“你们没子弹了,想抓我就来啊。” 俞风城看了看这一路被他们放倒的尸体,那首领说得对,他和严强以二挑七,都没子弹了,而对方还有,他们甚至无法去捡任何一个绑匪的枪,那首领并不好对付,只要一露身,就有被击中的危险。 严强冷道:“难道你想就这么拖延下去?你的人已经被清剿了,我们的支援很快就会到,你早晚要死。” “无线信号已经被干扰了,他们要找到这里可不容易,否则支援早该到了。” “无论早到晚到,你都不可能逃 脱了。” 首领喘了口气,“你太小看我了。”他突然闪出遮蔽物,向他们连开两枪,然后朝着车间出口处拔足狂奔。 俞风城和严强也跳了起来,径直追了上去,途中碰到了一个死去的绑匪,俞风城顺手捞起了他的枪,朝首领逃跑的方向连开数钱。 车间里的杂物和器械很多,非常适合隐蔽,这几枪都扑了个空。俩人兵分两路,计划抢在首领到达前堵住出口。没想到这绑匪极其狡猾,他快到出口处时突然转弯,朝着严强的方向直逼而去,严强意识到他的意图后,立刻闪身躲进了隐蔽物,子弹追着他打了过来,原来蒙面首领想把俩人分散击破.。 严强没有子弹,自然不能硬碰硬,只能在车间里快速逃窜,俞风城紧追蒙面首领身后,三人在偌大的化工车间里上演了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追逐战,俞风城刚缴获的枪里只有寥寥几发子弹,在追逐的过程中全部打空了,一发子弹命中了蒙面首领的肩膀,但蒙面首领却没有停下来,继续朝严强追去。 眼看着严强被逼到了角落,俞风城速度快得几乎飞起来。 见俞风城追了上来,严强不再闪躲,他抓起地上一个死人挡在身前,下一秒,一颗子弹穿过死人,射进了他的胯骨,他抱着肉盾,高大的身体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一秒,俞风城大吼一声,一跃而起,猛地跳到了蒙面首领身上,一手抓住他握枪的手腕,另一只胳膊勒住了他的的脖子。 蒙面首领奋力反抗,手肘狠狠撞击着俞风城的胸口,俞风城闷哼两声,嘴唇白的几乎没有了血色,他抓着绑匪的手腕狠狠撞向一旁的器械,首领吃痛,手枪掉到了地上,俞风城一脚踢开枪,狠狠掐着他肩膀上的伤,大拇指几乎陷进肉里。 蒙面首领大声痛叫,抓住俞风城胳膊试图将他摔出去,结果反被俞风城一个过肩摔,拍在了地上,俞风城一脚塞住他的胸口,受上一使力,就将他的胳膊拧脱臼了,俞风城又接连照着他的脑袋狠踢了两脚,踢得他眼冒金星,几乎无法动弹。 俞风城扔下蒙面首领,快速跑到了严强身边,掏出止血带就要给严强处理伤口。 严强身下流了一大滩血,他咬牙道:“我没事……快,他在干什么?” 俞风城回头一看,蒙面首领从防弹马甲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俞风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他手里的东西踢飞了出去,同时一脚踏碎了他的手腕骨,那股狠劲儿简直像是俩人有不共戴天之 仇,实际上也确实有,这个人差点儿杀了白新羽,就算没有成功,也足够让俞风城想将他千刀万剐了。 蒙面首领凄厉地惨叫过后,又诡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晚了,哈哈哈哈。” 俞风城用力碾着他的手腕,恶狠狠地说:“你在说什么。” “工厂各处,已经被我们安装了炸弹,哈哈哈哈,刚才炸弹已经启动了,十分钟后,这里就要被炸毁了,哈哈哈哈。” 俞风城跑过去捡起了被他踢飞的东西,那确实是一个定时炸弹遥控装置,时间显示还剩下589秒! 蒙面首领疯狂地大笑着,“你们的人可能在东区,也可能在任何地方,工厂这么大,谁知道呢,没有了无线电,你要怎么通知他们?如果你去找他们,你们就没时间逃跑了,哈哈哈哈哈。” 俞风城抽出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肺里,“你废话太多了,好好享受这十分钟的痛苦吧…” 蒙面首领剧烈咳嗽了两下,嘴里冒出了血色的泡沫,他用力呼吸着,却无法喘出一口完整地气,在所有的死亡方式里,肺部被刺穿绝对是最痛苦的方式之一。 俞风城背起严强,快速朝出口跑去。 严强道:“小班长和公主在西区。” 俞风城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如同被逼到了绝境地野兽,他沉声道:“我知道。” “风城,你没有时间折返两个区了,让我去找他们,你去东区通知队长。” 俞风城厉声道:“你怎么去!爬去吗!”他身上脸上全是汗,心脏疯狂地跳动着,过去几分钟了?有一分钟吗?白新羽你在哪里?其他人在哪里! 严强叫道:“俞风城,你别管我了!马上去通知队长!” 俞风城充耳不闻,他心里已经快急疯了,他扯着嗓子大吼着:“白新羽,白新羽!”陈靖和白新羽不是在西区吗?你们究竟在哪里?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新羽,你们在哪里! 严强狠狠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扳倒在地,俞风城下意识地将他摔了出去。严强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乳白色的大理石地砖,看上去触目惊心,他忍着痛叫道:“俞风城你他妈听好了,你不知道白新羽他们在哪里,但你知道队长他们在哪里,你现在马上去东区通知队长他们离开!” “那白新羽呢!”俞风城瞪着血红地眼睛大叫。 “没时间了!”严强厉声吼道:“我去找白新羽,找不到我 跟他们一起死!” 俞风城眼圈红了,他颤抖着后退了两步,用低的几乎听不见地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选……”他此时只觉得心如刀绞,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地手给揪住了,他终于明白所谓肝肠寸断是什么滋味儿。 究竟是用剩下的时间去找很可能在西区的白新羽,还是放弃爬都爬不动的严强,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东区通知霍乔撤离?他只有不到九分钟了,他只能选择一边…… 为什么,为什么又让他选?为什么总要让他在在乎的人之间做选择?他放弃过白新羽一次,那一次已经让他从昆仑山的那一天开始,痛苦、愧疚到现在,他发誓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可为什么现在又把他逼到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