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第一章 小妾白素素 三月初六,黄历上说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安阳县太守陆之远在这一天纳妾。 小青山村的白素素在这一天嫁人。 一辆马车,一个轿夫,外加一个小包袱,她就被塞进车里拉走了。 没有吹吹打打,没有迎亲喜宴,只是临行前白老爹放了一串鞭炮,算是嫁了女儿。 白素素坐在车子里,掀开车帘,探着脑袋看了看离她越来越远的小青山村。 她想,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再给陆大人生几个小包子。 上辈子是哪一天嫁人的,白素素不记得了,反正她头几年嫁到陆家,因为闹脾气,整日不吃不喝,身体活生生给拖垮了,以至于后来她意识到了陆大人的好,刚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就碰到了陆家出事。 陆大人被抓走了,出事前先把白素素偷偷送走了。白素素走到半路又回去了,在菜市口亲眼看着陆大人被人砍头的。 她默默给陆大人收了尸,回头自己一根白绫吊死在了房梁上。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就躺在家里的土炕上了,周围围着她爹,她娘和弟弟妹妹。 小青山村遇上了荒年,连续三年地里不出粮食,家家户户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的。 白老爹原本是靠山上打猎过活,白家日子到还能好些,可不曾想几个月前白老爹上山打猎摔断了腿,差点没了命。 后来请医问药的,把家里的银钱都花光了,眼看着揭不开锅了,有人便提议着把白素素嫁了换银子。 可嫁给谁呢,谁有钱就嫁给谁好了。 偏巧安阳太守陆之远发妻成亲多年未有身孕,正在寻摸着给他纳个妾。 白素素就这样被抬进了陆府,以此换取了十两银子。 上辈子她从一上马车就开始哭,等到了陆府,夫人罗氏见她两眼都哭的跟核桃一样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让人把她关在厢房里反省。 白素素一根筋的性格,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好好的一个人,这就给人做了妾了,以后就是奴籍,要打要杀都看主母心情。 重活了一回的白素素不这样想了,她满心欢喜的出了门,脸上还涂了点脂粉,显得小脸红扑扑的,心里头忍不住一个劲的跳。 从她醒来到现在不到十天,这几天就一直翘首盼着陆家来人接她。 小青山村离安阳县,步行的话要走上四个多时辰,坐马车快一些,那也要两个时辰。 没过晌午出的门,一直到天快黑了才进城。 随着陆家越来越近,白素素也越来越紧张,她不记得这个时候的陆大人是什么样了。 不过她想着,不管是什么样子的,那都是她的男人,等会见面了,一定要好好的瞧瞧。如此一想,白素素忍不住咯咯的笑出来。 太守府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面是陆大人办公事的地方,后面是内宅,也就是白素素未来几年的家了。 她下了车子,门口已经等了个有些年纪的妇人,这人白素素认得,是府里的庄嬷嬷。 庄嬷嬷为人严肃,过去她没少被训斥,心里记恨了好几年。后来陆家大难,陆大人将她托付给了庄嬷嬷照看,路上遇到危险,庄嬷嬷挺身替她挡了一刀,自己也丢了命。 一想起来这些事,白素素眼眶就红了,她看着庄嬷嬷如今好生生站在面前,鼻子一阵阵的酸楚。 “白姨娘,奴婢姓庄,您可称呼奴婢庄嬷嬷。”庄嬷嬷冷着脸,对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十分不屑,但到底是半个主子,该有的礼数也没落下。 上辈子的白素素对庄嬷嬷心里很反感,可碍着她的威严又不敢多说什么,总是存着些小心思,暗地里使使坏。 她每次跟陆大人吹枕头风,说庄嬷嬷怀话,都要被教训一顿。 陆大人不止一次的说过,庄嬷嬷是个好奴婢,还说白素素小心眼。 那时候白素素心情很悲伤,觉得陆大人跟庄嬷嬷是一样的坏,甚至心里还暗搓搓的想过,陆大人是不是暗地里和庄嬷嬷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要不干嘛总偏袒她。 “嬷嬷。”白素素还了半礼回去。 庄嬷嬷见她还算识礼,脸色好看了一些,朝她点点头,带着她从侧门进了门。 白素素是妾,不能走正门。 陆府不大,她进了垂花门走了没多久,便到了正院。 夫人姓罗,白素素和她没见过几次,那时候刚进门她便惹了罗氏不高兴,被罚在屋里反省。等她反省好了,罗氏也病倒了。 白素素偷偷打量着罗氏,见她面色苍白,神色便有些复杂。 前世的罗氏在她进门后半年病逝的,那时候她满心都沉浸在做妾的悲伤中,也没多加关注,只依稀记得罗氏是在一个深夜里发病,而后就没了的。 如今看她脸色,心中好像明白了什么,看来罗氏这个时候已经有些不好了。 “奴婢白氏见过夫人。”白素素在地上跪了下来,朝着罗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罗氏拿着丝帕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这才开口,“白氏,你既然进了陆家的门,就是二爷的人了。望你日后好好伺候二爷,尽早为陆家开枝散叶。” 陆大人全名陆之远,在家排行第二。 “奴婢谨遵夫人吩咐。”白素素跪伏在地上,开口说道。 罗氏见她行为举止虽算不上多端正,但到底是个识礼的,心中有几分满意,她朝着旁边的丫鬟点了点头,那丫鬟转身进了内室,没一会返回来,手上拿着个锦盒。 “这里有一对镯子,送你吧。”罗氏说完那锦盒便被打开。 白素素一看里面是一对金镯子,脸上满是惊讶,连连摇头,“奴婢不能收这样贵重的东西。” “收下吧。”罗氏见她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并没有见钱眼开,更是满意,脸上神色也柔和了几分,“你既然进了门,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穿戴齐整也是代表着二爷的面子。” 罗氏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这首饰不是给你的,是看你太寒酸,怕丢了陆大人的面子才给你戴的。她既然这样说了,白素素也没再拒绝,伸手接过去,又是一阵感谢。 罗氏状况不好,说了这会话便有些疲惫,指了个丫鬟给白素素,便由丫鬟扶着进屋里去了。 那丫鬟生的一张端端正正的脸,眼睛不大,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白素素朝丫鬟笑了笑,她知道这丫鬟叫春兰。 上辈子她们一起生活过整整十年时间。 白素素住的院子叫荷风院,听说名字还是陆大人取得,因为离后院的荷花池很近,夏天荷花开了的时节便有荷香味随风飘进来,因此才得了这么个名字,里面布置的也雅致。 她看着眼前的小院子,眼中有些酸涩,这里她住了好几年,里面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 不过今生和前世到底不一样了,前世她进门这一日便惹了罗氏不高兴,被关在厢房,后来又病了一场,这耽误下来就是大半年。 一直到罗氏身体越来越不好,她才被人送到了这荷风院里面住下。 院子里是青石板铺的路,绣花鞋踩在上面,她心中满怀希望。 陆之远在衙门里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到后院,一边宽衣一边随口道了句。 “去夫人院子里用晚膳吧。” 朱平躬着身子回道,“夫人用了药,已经歇下了。” 闻言陆之远动作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朱平,眼中有些不解,“今日怎么歇下这么早?” 朱平将头垂的更低一些,回道,“夫人说让您今晚去白姨娘院子里歇息。” 陆之远闻言眉毛一挑,刚想反问白姨娘是哪个,就想起罗氏前阵子跟他提起过,要给他纳妾的事情。 当时他忙于公务,只敷衍了一句,却不想罗氏竟然真的将妾室给抬进来了。 陆之远站在院子里,很久才淡淡发了个音,“嗯。” 第二章 我喜欢您呢 不出意外,明年他就要调回京城了,到时候陆家那些人定会拿孩子一事大做文章。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烦躁不堪。 朱平没理解他这个字是说去白姨娘院子还是不去,不过他擅自理解着,应该是去的。 忙往前走了几步,打着灯笼往荷风院去了。 白素素沐浴更衣后,头发在脑后松松的挽了个髻,身上穿了件粉色的衣裳,坐在床上。 她心里慌乱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可又没人说一说,只能端坐着。 陆之远进了门,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长袍,头发束起来,五官英俊,眉目端着股青涩,他朝着床边看了一眼。 白素素也瞄了一眼,慌忙垂下了视线,她眼眶红了,虽说两世,可对她来讲只过了几个月罢了,陆大人是死在她面前的,如今又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了。 陆之远朝床边走了几步,丫鬟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屋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走到床边站住脚,声音淡淡的没太大的情绪,“抬起头来。” 白素素这会正哭的伤心,哪里能抬头,低着头不说话,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指便勾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她眼中情绪尚未来得及收起,便毫无保留的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委屈了?”陆之远话说的温和,但紧皱起来的眉头还是看得出他的不满。 外面公事已经够让人烦躁了,京城那边又逼得紧,回到后院他就想安安静静过点舒心日子,这会看到这新姨娘哭泣的样子,心里便厌烦了三分。 白素素心中百转千回,可偏偏一句都不能跟他说,她一双眼睛含着泪花。 她了解陆之远,知道他这样便是厌烦了,心里一惊,赶紧想着补救。 可她脑子有限,又不知道怎么补救算是对的,如此便更加委屈,声音哽咽开口,“二爷,我饿了。” 话音落下,不仅她自己愣住了,陆之远更是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屋内响起了一声低低的笑声,陆之远笑了,他好笑的看着白素素,“就为了这点事就值得哭?” 这声音中怒气已然消散了。 白素素见他眉目舒展开了,心中也跟着欢快起来,她赶紧的点头,“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很饿。” 她这人天生说话像撒娇,低头不说话的模样偏自带三分的委屈,让人忍不住心软。前世陆大人就总是说她拈酸吃醋爱撒娇,其实她根本就没有。 陆之远见他这个小姨娘被饿成这般委屈的模样,又见她看着自己满怀欢喜,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软了下来,他转身朝着门口喊了声,让人准备晚膳。 陆之远是太守,属于六品官,虽是外放的职位,但安阳这地界物资富饶,虽说小面积有些灾荒,但影响不到陆府。 晚膳很丰富,白素素看着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形状,一会夹块鸡肉,一会又夹一块,没一会的功夫,一盘子的鸡肉便见底了。 不大的小嘴巴塞得鼓鼓的,不小心还沾的腮帮子都是油花。 旁边伺候着的丫鬟见此赶紧的低下头,他们想着,这新姨娘真是没规矩,瞧这吃相,跟没吃过鸡肉一样。 陆之远端坐着,他下午时候在外面用了些饭食,倒不是特别的饿,他看着这小姨娘的吃相,忍不住想笑。刚想开口让厨房再送盘鸡肉过来,便看到白素素已经将目光盯在了另外一盘排骨上了。 速度十分快,眨眼间就下肚两块了。 感情这不是爱吃鸡肉,是单纯爱吃肉。 陆之远想着想着自己笑了起来。 白素素的确是饿急眼了,白家日子不好过,早晨出门前,她娘想塞给她个白面的馒头,但她看着屋里眼巴巴瞅着的两个小的,没忍心拿。 这一走就是一整个白天,到了晚上又在等陆之远回来,哪里有时间去吃东西。 所以这会看到吃的,她一个高兴,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了,说起来过去陆大人便很少拘着她,所以她性子倒是散漫很多。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桌上的菜,带肉的基本都被扫荡一空,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菜叶子摆在盘子中央。 收拾桌子的时候,丫鬟们互相面面相觑,心里都在嘀咕着,白姨娘真的胆子大,都这么没规矩了,二爷还没生气。 陆家规矩多,饭后是要喝杯茶的,白素素因为早知道,便没急着起身。 丫鬟收拾了桌子退下去了,屋内剩下他们两个,白素素歪着脑袋看着旁边的男人。 他比她记忆中要年轻很多,眉目尚且青涩,这个时候的陆之远也就刚二十出头,这个年纪就能做到六品官,可以说是年少有为了。 白素素知道陆大人是个端方正直的人,想做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可上辈子他梦想还没实现,便被人害的没了性命。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阵的抽痛,转眼间便已经是泪眼朦胧了。 她突然伸手将陆之远抱住了,扑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膛里强健有力的心跳,那份不安的躁动也奇迹般的消失了。 陆之远一向守规矩,这会天还没黑透便被新姨娘这样抱着,脸色难看极了,他伸手想要将白素素推开,偏她抱得太紧了,怎么都推不动。 “你放开我,成何体统!”了解陆之远的人都知道,他这样说话是真的动怒了。 白素素自然也听出来了,但她同样也知道他这人最口硬心软,以前就是嘴上总说她,每次也都不了了之了。 “不放开,我喜欢您呢,您打死我我也不放开。”她说着越抱越紧,小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那模样好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陆之远莫名的就被愉悦了一把,想发怒才发现心中的火苗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门口端着茶杯的丫鬟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不该进门,想了想,她们默不作声的退下了。 白素素抱着陆之远,也不知道怎么就抱到了床上去,之后又变成了吻,继而衣服自己也掉下去了。 陆之远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脸,好像要生生给她盯出个洞出来。 不过白素素自来脸皮厚一些,所以尚且能做到面不改色,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一个反身将陆之远压倒了。 在陆之远惊恐的眸子中,扑了上去。 这一夜,陆之远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每每回味起来,都觉得面红耳赤外,这白姨娘真是没大没小,竟敢骑在他的身上,要骑也是他骑着才对。 呸呸呸! 陆之远连忙摇摇头,这都想了些什么,他回过神看着堂上还在为谁多吃了一个鸡蛋争吵的妯娌两个,狠狠地拍了拍惊堂木。 白素素奋战了一宿,一直到天亮才睡着。 这刚睡了没多久,耳边便想起丫鬟叫她起床的声音,“姨娘,姨娘,该起了。” 白素素眼皮抬了抬,嘴里嘟囔着,“我说春兰,你每天起这么早都不困吗?” 被叫做春兰的丫鬟倒是一愣,她确实每天都起来挺早的,可是新姨娘这是怎么知道的。 春兰摇摇头,也没多想,继续道,“姨娘,今个要给夫人请安的,不能迟了。” 白素素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拿被子蒙着头,正要继续睡,脑海里冷不丁的回想起春兰的话。 “啊!”她惊叫了一声,连忙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她是妾室,昨夜陆之远又宿她这里,今早按礼便需要去正院拜见夫人。敬了茶,才算正经的陆家妾。 白素素有些紧张,她前世和陆大人在一起的时候,罗氏已经不在了,所以她心里也没多大的感觉。 可如今不一样,罗氏此刻安好,她这个妾室难免不被刁难,心里顿时没底了。 第三章 小猪荷包 春兰给她梳了头,又换了件干净的衣裳,临出门前,白素素想了想,让春兰取了昨日罗氏送她的手镯,一手一个套上去。两人这才一道往正院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罗氏还没起来,自然是在院子里等了会,约莫着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丫鬟叫她进屋了。 罗氏已经梳妆好,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唇上涂了唇脂,看着比昨日气色好了些,但仔细看还是掩藏不住内里颓败的神色。 “奴婢见过夫人。”白素素跪下磕头。 有丫鬟端着茶盏上前,白素素伸手接茶杯,触手便下意识的收了回去。 茶盏是滚烫的。 她抬头看了眼罗氏,见她正单手支着头,好像有些疲倦的样子,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了女子明显不满的声音。 “白姨娘是不想给夫人敬茶吗!” 青竹是罗氏身边的大丫鬟,在府里一向得脸,这会说起话来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她如此说话,自然引得罗氏的目光看了过来,那里面隐隐的也有些不悦。 白素素忙俯下身子磕头,“夫人恕罪,实在是茶盏太热了,奴婢拿不住。” “放肆!”青竹呵斥了一句。 “把茶盏拿来给我。”罗氏淡淡开口。 青竹咬了咬唇,端着茶盘递到了罗氏眼前。 罗氏伸出手指在茶盏上碰了碰,后又看了青竹一眼,淡淡道,“去给白姨娘重新换杯茶。” 青竹低头应了声,退下去很快便端着新的茶盏回来。 白素素伸手拿指尖偷偷摸了摸茶杯,发现温度正好,这才接过茶杯,小心恭谨的举到了头顶,请罗氏用茶。 素白的手腕上露出两只沉甸甸的金镯子,罗氏见了,目光中不免有了点笑意。 “行了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了。”罗氏伸手接过茶盏,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又让人取了支簪子送她。 白素素自是喜滋滋的收下了,又给罗氏磕了头,说了些感恩的话。 从正院出来的时候,白素素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院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今日这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了罗氏不高兴,以为她是个不安分的。 可当时那情况,如果她接了茶盏,也是拿不了多久的,一旦将茶杯摔了,恐怕罗氏会更加不满意。 春兰扶着她往回走,白素素只觉得两腿都要飘起来了,腰肢更是酸疼得想哭。 昨夜战况有些激烈了,一向温和的陆之远像是着了魔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她这身子初经人事,此刻反过劲来,真是酸疼的要命。 正院里,罗氏靠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青竹垂着头跪在地上有一会了。 “知错了吗?”罗氏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听不出很多情绪。 “奴婢知错。”青竹低声说道。 说完好一会也没听到罗氏再开口,她咬了咬唇继续道,“奴婢不该用茶水烫白姨娘。” “还有呢?”罗氏又问道。 青竹声音越发低了下来,“奴婢不该不分尊卑呵斥白姨娘。” 罗氏听她说完,似乎是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道,“你看来还是不明白。” “请夫人明示。”青竹又磕了个头。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来找我。”罗氏显然神色疲倦的很,说了这会的话便已经没了力气,青花忙上前扶着她回里屋歇息去了。 青竹一脸的不知所措,跪在地上怎么也想不通罗氏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等青花回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声音凉凉的道,“你还没想明白吗?” “你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青竹和青花关系不好,但这会又不知道该去问谁。 “你还记得青梅吗?”青花神色凝了凝,往屋里看了眼。 青竹一愣,随即脸色有些难看了。 青梅,青竹,青花,她们三个是打小跟着罗氏的丫鬟,算起来青梅是最得罗氏喜欢的丫鬟,只是她现在死了。 而青梅的死纵然是因为种种变故,但归根结底也就四个字。 擅作主张! 这是罗氏最忌讳的一件事,她并不是在乎白姨娘被烫了还是被呵斥了,最让她生气的是青竹擅作主张去惩罚白姨娘。 思及此她觉得后背凉飕飕的,额头上也冒了汗。 “行了,现在知道害怕了?”青花见她这副样子嗤笑了一句,“放心吧,你且初犯,夫人不会怪你的。” 说罢青花迈着步子出门去了,青竹过了会也从地上爬起来,在门口继续跪着。 白素素一回到小院子,便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一直睡到日头西落才醒过来。 陆之远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景,他的小姨娘趴在床上,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他,明明只堪算得上清秀的容貌,却好似会勾人一样。 他心头蓦地一动,身体里某处明显有了躁动。 白素素看着陆之远眨了眨眼,她这一整天都没力气,眼神颇有些说不清的哀怨。 晚膳后,陆之远正在宽衣,白素素趴在床上有几分欲言又止,“二爷,您今晚还要吗?” 闻言陆之远背影一僵,他想着这白姨娘真是太没脸没皮了,这话也是一个女人该说的吗? 他回过头,脸色沉沉的,走到床边,正想要好好教训下,就见她软绵绵的伸出了小手,“二爷,妾身......” 白素素其实想说,妾身很累了,今晚就不要了好不好。 结果她话没说完,便看到陆之远压了上来,接下来的话便全部都淹没在了浓重又缠绵的深吻中。 不过到底念着她初尝人事,身体有些吃不消,这一夜倒是比前一夜收敛了。 白素素红着一张脸,累的趴在男人的胸膛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之远看着眼前这个睡着的小女人,头一遭觉得有趣。 他伸手轻轻拨了拨白素素额前被汗打湿的头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一夜就这样很快过去,白素素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外面太阳正好,是个好天气。 她屋里伺候的大丫鬟叫春兰,还有两个小丫鬟,四个洒扫的粗使婆子。 春兰是个老实可靠地丫鬟,上辈子就一直伺候着她,一直到陆家出事前,她才将春兰嫁了人打发走了。 春兰见她起了,进来服侍她梳洗,白素素伸了个懒腰,朝着春兰道,“有没有针线,我想要绣个东西。” “有。您想绣何物,要是大的物件,那就要去库房里取料子了。” 白素素摇摇头笑道,“就绣个小荷包,你只找些边角料给我就行。” “那倒是有现成的。”春兰说完便出门去了,没一会便拿着个针线笸箩回来,里面放着各色的丝线和布头。 白素素看着很满意,她选了料子和相配的丝线,绣的图案就是一头小猪。 因为陆之远是属猪的。 她绣技说起来也就是很普通,简单做个袜子荷包之类的到还成,真要绣个什么上的台面的东西,是万万不行的。 就是这小猪图案还是得益于前世她闹别扭那几年,实在闲着没事做,只好学着绣点东西打发时间。 不过她实在天资有限,荷包绣了好几年,也只学会了最简单的几种。 至于为什么学会,其实说白了也是因为那几种样式简单,配色也简单。 她折腾了一整天,一直到屋内都点了蜡烛,一个荷包才勉勉强强的绣好了。 春兰一直就站在她边上,眼神从一开始的期盼到无奈到后来的震惊一直到最后的生无可恋。 就这一个最简单的图案,竟然能够错那么多针法,而且白姨娘这人也太得过且过,如此拙劣的针法,竟然还一副颇为满意的模样。 陆之远是过了晚膳时候过来的,白素素一脸的期盼,眼睛都在冒光。 第四章 二爷您高兴就好 “什么事这么高兴?”陆之远言语很温和,说不上来的原因,明明和白姨娘算起来这才相识两日,可他就是无端有种认识了好多年的感觉,尤其她那双明净山般清亮的眸子,看的人一阵阵心头发软。 他和罗氏夫妻几年,到如今还是十分生疏,说起话来都是客气到陌生。 陆之远想了一通,也没想通这到底是何道理,他想着大约是白姨娘不够端庄又厚脸皮吧。 “二爷,我有礼物送给你。”白素素前世在陆大人身边年数多了,得到了特许,可以用‘我’称呼自己,而她显然把这种习惯自然而然的带了过来。 如今她和陆之远可没有很熟,果然陆之远听到她没规矩的话,顿时拉长了脸,“白姨娘,你有点规矩!” 白素素顿时就委屈了,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巴看着他,“二爷,妾身知错了。” 按照陆之远的脾气,肯定是要训斥个几句的,可她看着白素素这一脸委屈的要哭了的模样,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罢了,白姨娘毕竟出身低,这规矩慢慢学就是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你刚才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陆之远坐下后问道。 白素素心里有些不高兴,便不想把东西拿出来了,低着头在他边上站着,低眉顺眼的道,“妾身原本绣了个荷包,但妾身技艺拙劣,恐怕让二爷见笑了,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陆之远听到前面还有些高兴,他生母早逝,罗氏进门后又一直身子不好,这些年他用的物件都是家里的丫鬟们绣的,如今一听白素素给他绣了荷包,自是心情大好。 可听到她后半句的时候,就越听越不是味了,这是又不想给他了? “你不拿出来,怎么知道是不是见笑了?”陆之远说着朝她伸了手,“拿来我瞧瞧。” 白素素这才不情不愿的将手上握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掌心上放这个蓝底白纹的荷包。 怎么说呢,陆之远觉得这荷包技艺确实是有些普通了,不过想着这是白姨娘一番心意,便收下了。 “嗯,做的还不错。”陆之远昧着良心说道。 一旁的春兰嘴角抽了抽,心想着,二爷您可真会给白姨娘脸上贴金。 白素素得了句夸赞刚才那点不愉快便消散了不少,脸上很快有了笑意,“这是我用了一整个下午做好的。” “嗯。”陆之远忍着笑,看白姨娘这笨头笨脑的样子,能绣出来就不错了。 “只是为什么要绣只老鼠?”他有几分不解的问道。 “咳咳!” 白素素被自己呛了下,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怎么能是老鼠,二爷您再好好看看。” 陆之远定睛认真端详了半天,终于面露喜色,“我看出来了。” 白素素一脸惊喜。 “是只兔子。”陆之远没看到白素素顿时垮下来的脸色,自言自语道,“你瞧这耳朵这么长,可不就是只兔子嘛。” “......呵呵,呵呵。” “怎么,猜的不对?”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牵了牵嘴角,干笑了两声,“二爷您高兴就好。” 春兰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小声插言道,“姨娘绣的是只小猪。” 陆之远,“......” “家里有丫鬟,以后此事不需你亲自动手。”陆之远牵着白素素的手说道。 白素素心中熨贴,心想这应该是心疼她的,可转头想了想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 荷包陆之远收下了,白素素却知道他不会带,这样拙劣的绣技,带出门是丢人。 因为这样的荷包,上辈子她也送过一个给陆大人,那时候陆大人就一直没带过。为这个事情,她难过了好久,一度以为陆大人心里没有她。 后来她才知道,那荷包他一直贴身带着的,一直带到刽子手的铡刀落下去的时候都没扔掉。 白素素替陆之远收尸的时候,就看到他手上握着这个荷包,当时她觉得心被撕扯成了一块又一块。 让她惊讶的是,这荷包第二天便出现在了陆之远的腰间,这让她有些窃喜,莫不是她手艺见长了。 白素素不知道的是,她前世遇到的是几年后的陆之远,不管是身份地位和如今都不一样,出入朝堂的人,不管是衣着还是配饰都代表着身份,但如今的陆之远还年轻,小小的安阳太守,也就没什么避讳了。 白素素看到自己绣的东西能被陆之远喜欢着,心里也是欢喜的不得了,一整天脸上的笑都没断过。 罗氏的病情越来越重了,白素素每日里都会过去坐一会,可她不是大夫,也没有好办法,只能默默地坐着。 罗氏比陆之远大了三岁,陆之远母亲早逝,去世前给他定的亲事,女方年纪大些,将来也能照顾陆之远。 陆之远和罗氏不仅是结发夫妻,两人更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白素素前世每每看到陆之远思念死去的罗氏,心中就吃味,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这思念愧疚占了更多。 罗氏这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后来又忧虑过甚,所以才越来越严重。 陆之远对罗氏有情分也有愧疚,所以即使成亲五年,罗氏都未有身孕,陆之远都没提纳妾之事。这还是罗氏眼看着自己身子不行了,想要临走前能看着陆之远留个后,这才将白素素给弄进了门。 从罗氏院子里出来,白素素神色很凝重,只觉得自己肩膀的担子重了不少,她现在每天看到罗氏,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尽早为陆家开枝散叶。 屋内罗氏靠在金丝软枕上,脸上苍白无血色,身旁伺候的青竹拿了药丸给她服下,等咽下了药丸,又缓了会神色才一点点好转了。 “夫人,厨房新做了枣花糕,您要不要用点?”青竹询问道。 “退下吧,我累了。” 罗氏摆了摆手,眼睛已经闭了上去。 青竹见此也就没多说,默默退到了门外,青花将她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我瞧着夫人有些不好了。” “你胡说个什么?”青竹脸色一沉,眉毛一挑,作势便要发怒。 青花握着她的手,小声道,“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青竹脸色不好看,甩开她的手,“你说吧。” “夫人的病这几年越来越重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若不赶紧想办法,恐怕也熬不了多久了。要是夫人不在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有什么出路?”青花说完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你也别跟我生气,这事我不信你不明白。” “明白又如何,你要是想背弃夫人去另攀高枝我也不拦着。”青竹冷笑了一声。 “你如何这样说我?”青花脸蛋涨红了,“我跟随夫人十几年,怎么可能背弃夫人另寻他路。” “那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青竹哼了声,听她这样说脸色才好看一些。 “我是想我们要不要把夫人的情况告诉太太。”青花说道。 青竹闻言有一会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说了又有什么用,太太心里若是肯原谅夫人,这几年怎么会连个面都不见。每年送到府里的节礼都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青花也跟着叹气,两人说了会话,便不再提此事。 白素素做为一个小妾,每日里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无非就是听听丫鬟们说闲事,再就是吃吃喝喝。 “二爷怎么还没回来?”白素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想着陆之远早晨时候说午间会陪她一起用午膳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春兰回道,“听说是前院柳大人来了,二爷正和徐大人一道说话,想必是要晚些了。” “谁?”白素素一愣。 “徐子安,徐大人。”春兰以为她初来乍到并不知晓,便跟她细细解释了一番。 徐子安。 这个名字好像一盆冷水,直接兜头浇下,让她的脸色瞬间白了。 第五章 看着都让人酸牙 春兰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见她脸色如此难看,急的是直抓头发,“姨娘,您别吓唬奴婢,您这是怎么了?” 白素素被春兰的声音吵得回了神,她愣愣的看着春兰,见她眉目间都是担忧,再看一眼周围,心中掀起的波澜才一点点歇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不能害怕,如今一切都来得及去改变。 心绪放平和了一些,她才露了个笑容。 重生一次虽然她依旧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可好歹从前她陪在陆大人身边有近十年时间,很多事陆大人也没瞒着她,甚至于一些机密她都知道。 就像最近要发生的一件事,白素素就很清楚,开源十八年的四月,三皇子萧平章会路过安阳县。 这时候的三皇子,尚没有跟太子叫板的实力,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落魄皇子。 在这里他会遇到现在还是安阳县丞的徐子安。 徐子安此刻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没人知道,在十年之后他会成为让整个大燕国闻风丧胆的人物,而这一切都要从这一年他偶遇了三皇子开始。 徐子安和陆之远私交甚好,从前他便经常来陆府做客,白素素自然也见过他几次,只觉得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 但她不曾想到的是,陆家祸事这把火,却是徐子安给添了最后一根柴。 思及此,白素素便觉得浑身一阵的冷,若是可以她想徐子安和三皇子的结识,最好让三皇子和陆之远能成为朋友。 要知道陆家前世蒙难,一方面原因是因为徐子安暗中使坏,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则是此后几年的皇位之争,陆之远站的是太子一队。 太子会在开源二十四年,也就是六年后被废黜,而陆家的霉运也就是从六年后开始。 她一定要赶在这些事发生之前做些什么改变这既定的局势。 晚上陆之远回到后宅,先去正院看望了罗氏,说了会话,一道用了晚膳。 桌上的饭菜是罗氏特意让人依着陆之远的口味准备的,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但她原本话就不多,陆之远更不是个多话的性子,所以一顿饭便用的极为安静。 陆之远看着桌上一道红烧排骨,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想起了白素素,那日她鼓着嘴巴不断往嘴里塞排骨的模样,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趣。 想着想着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罗氏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二爷因何发笑?” 陆之远明显有些尴尬,他随手指着桌上的排骨道,“这排骨看起来十分美味。” 罗氏虽然不明白排骨美味和笑是什么关系,但听到陆之远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很高兴。 见他碗里的饭见了底,便道,“去给二爷再添碗饭。” 陆之远眉梢不自觉的跳了跳,但他还是保持着淡然的模样,伸手拿起筷子,继续吃下去。 饭后陆之远瞧着罗氏神色不错,便想着晚上不去白素素的院子了,留在正院陪陪罗氏。 但这话他还没开口,那边罗氏已经先开口了,“二爷,时候不早了,您早些去白姨娘那边吧。” 陆之远眉毛一挑,脸色便有些不愉快了,声音很淡的回了个音,“嗯。” 一旁伺候的青花和青竹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朝着罗氏使眼色。 罗氏却好像没看到一样,声音平静的道,“二爷,妾身这些年也没给您填上个一男半女,心中实在愧疚。如今白姨娘进了门,您一定要抓紧早日为陆家开枝散叶。” 她这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说,现在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去找白姨娘生孩子去吧。 青花和青竹听她把这话说完,心下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果然,陆之远听着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沉沉的看着罗氏,最后一甩袖子什么话都没说,走了。 罗氏看着他的背影,到底心绪难平,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咳嗽咳嗽便流了眼泪。 青花,青竹两个一个给她顺气,一个端着茶水过来。 “夫人,您心里这么苦又何必非要将二爷往门外推呢?” 今个这事,任她们丫鬟都看出来了,陆之远是想留下来的,但罗氏生生给推开了。 “您若是看着碍眼,奴婢便让人将白姨娘发卖了出去。”青花也说道。 “行了,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但是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罗氏舒了口气,嘴角扯了扯,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二爷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因为我的病耽搁到现在都没有子嗣,我不能太自私了。” 罗氏说着叹了口气,声音越发的悲凉,“且我这身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几天活头了,我就想撑着看到二爷有个孩子生下,以后到了地底下也不算没脸见陆家先祖了。” 青花,青竹听了这话眼眶也红了,两人低着头了抹了半天眼泪。 陆之远心里头憋了一口气,一路上走路都带风,这可苦了跟在身后的朱平,一路小跑着都没追上,累的他上气不接下气的。 等到了荷风院,远远的便看到了小院子门口点了两个灯笼,而灯下站着个娇弱的人影。 陆之远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白姨娘,想着这么多年了头一回有人在门口等他回来,竟是有几分酸楚,心中那些怒气不知为何突然就消散了,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 白素素晚间贪嘴点心吃多了不克化,这会肚子里疼得难受,正在门口走来走去的消食。 她一抬头就看到正朝着她走过来的陆之远,见他眉宇间含着些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二爷,您回来了。”白素素朝他小跑了两步,胃里只觉得坠的更难受了,但她强忍着装作一点事都没有的模样。 陆之远瞧着她额头上都出了汗,目光也越发柔和了下来,嘴里斥责着,“一点也不庄重。” 手已经替她擦了擦汗。 他以为白素素是在门口等的累了,这才冒了汗,想着自己被人如此牵挂,心中十分受用,因而目光也更加的柔和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白素素胃里此刻较着劲的难受啊,这汗不是累出来的,是疼得。 “晚上风凉,进屋说话吧,以后不用特意等我。”陆之远的声音柔的要滴水。 白素素略一思索这话,便明白过来,感情这是误会了。 这样白给的刷好感的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当下也没犹豫,身子自然而然的往陆之远身上靠了过去,用着无比温柔的嗓音道,“妾能等您回来是荣幸,妾喜欢呢。” 站在一旁的春兰听了这话,身子晃了晃,她想,姨娘啊,还有比您更脸皮厚的人了吗,您明明是吃多了撑的才在门口消食的。 陆之远握了握她的手,被这话哄得十分高兴,再看她一双眼睛盈盈如水般清澈的看着自己,心顿时软的不像话,“你辛苦了。” 两人相携着进了屋,那背影瞧着竟是有些如胶似漆的味道。 朱平小跑着跟了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陆之远拥着白素素进门的一个背影。 他心里直犯嘀咕,这白姨娘莫不是妖精变得吗,这才进门几天呐,就把一向端正的二爷迷得神魂颠倒的,从夫人院子里出来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而且瞧瞧这腻歪劲,看着都让人酸牙。 罗氏近来身体越来越不好,总闲嘴里吃不出味道,因此厨房做的饭食都是偏重的。 陆之远每次在罗氏那里用完饭,回过头都要喝上一肚子的水才能好些。但他心里想着罗氏身体不好,也不忍心挑剔饭食不合口味,每次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吃,回过头狠狠灌上一肚子的水。 今日他本不想多食,但耐不住罗氏殷切的目光,最后硬着头皮比平时吃的都多,等来到白素素这里,进门头一件事就是找水喝。 仰着脖子狠狠地灌了一茶壶的茶水,看的白素素是一脸的震惊,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陆之远这喝茶都是用壶的,这豪爽劲啊,看的她是两眼直冒光。 瞧啊,她男人可不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陆之远放下茶壶,觉得嘴里好受了一些,低头便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闪闪发光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咳咳!”神色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声。 白素素伸手缠着他的胳膊,趁机撒娇道,“二爷,咱们有时间出门踏春吧。” 如今是三月末四月初的时候,天不冷不热的,外面绿草茵茵,正是踏春游玩的好时候。 陆之远这个时候衙门里的事情也不多,想着白素素的提议便点了点头。 “再过几天就是花朝节了,到时候带你出门去。” 花朝节是每年的四月初六,是安阳当地的一个小型的花会,因着这个季节百花盛开,十分好看,所以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每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在门上插上鲜花,远远望去红的粉的一大片,好看极了。 白素素连忙点头,乐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她想出门一来是总在府里闷得慌,二来也是想趁机到外面转转,不知道能不能碰上落魄时候的三皇子。 第六章 你今日十分好看 四月初六。 晨光初露,天朗风清。 白素素穿着一身轻薄的春装,长发挽了个堕马髻的模样,上面只戴了一只淡粉色的桃花步摇,手上拿了把绢扇,芙蓉软底鞋踩在地面上,走起路来身姿一摇一晃便带动着头上的流苏簪子晃动,峨眉淡扫,柳叶弯眉,十分的好看。 陆之远站在门口,遥遥的看着女子迈着步子朝他走过来,盈盈弱弱的模样,眼中便不免有了笑意。 等白素素靠近之后,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用堪堪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你今日十分好看。” 白素素脸蛋便渐渐漫了桃花的颜色,一双眼睛带着柔柔的笑意,软软娇娇的喊了声,“二爷。” 陆之远只觉得自己一个心柔软的不像话,眉眼间都含着笑,嗓音却是淡淡的道,“出发吧。” 今日是花朝节,陆之远答应带白素素出门踏春。 罗氏身体一向不好,陆之远原本便想趁机带着她出门逛逛,让她心情好些。 可罗氏拒绝了,因此最后陆之远便带着白素素出门了。 马车在路上行驶着,车轱辘压在路面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白素素坐在车内,伸手挑起车帘看着外面。 安阳分为南北两城,南城是富贵人家的住所,而北城则是普通人的住所。 道路中间是车马道,两旁是行人车道。沿街的商铺食肆的门匾上都插满了各色鲜花,街上的行走的人,许多人手上也捧着一束,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的样子。 车子走了会,在路上停下来,外面有人在说话,声音传到车内,白素素脸色沉了沉。 一旁的春兰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外面,这会一转头便见到她沉着脸的模样,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姨娘?”春兰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白素素冲她露了个笑容,“你看你的,我没事。” 春兰心思简单,既然听她这样说了,便不去多想,自顾的看着外面。 徐子安也是出城赏花的,既是遇到了,自然是一同前行。 白素素听着他们称兄道弟的语气,心里冷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这个平日里一口一个大哥的人,最后手持铡刀把陆家满门都给灭了。 出了城门,白素素便下了车子,陆之远和柳南平两人在前面走着,春兰扶着白素素跟在后面,朱平手上拎着个食盒在最后。 城外有条玉河,河岸边栽了一排排桃树,沿着河提走,顺便还可以赏赏花。 白素素看着眼前大片的桃花,思绪不由得转到了很久很久前。 她从前是几年后才第一次见到徐子安,那时候他已经是三皇子身边的客卿,身份颇为尊崇了。 而如今的他只是个小小县丞,在县衙里做些整理文书的工作。 此刻的他眉目间尚没有凌厉,是个有些腼腆的少年郎君模样,见到她脸上甚至有些害羞,点了点头,喊了声,“白姨娘。” 白素素手上拿着把绢扇,挡着半张脸,朝他屈膝见了个礼。 重活了一回,白素素还是没有特别的看人眼光,她没从徐子安眼中看到对陆之远的嫉恨,反倒是她看出了些许的崇拜。 如此发现,让她心中更加的困惑,若不是徐子安太过心机深沉,那就是这十年中还发生过什么让他性情大变的事情。 心下重重叹了口气,便听到前面陆之远一副老大哥的语气开口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要整日在外面厮混,早些成家才是正经。” 徐子安今年已经过了二十,但至今尚未娶妻,故而陆之远说了他一句。 等他说完,那边徐子安只点点头,随口道,“这个还不急。” 白素素心里冷哼了声,可不是不着急吗,人家眼光高着呢,将来是要尚公主的人呢。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她吊死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个消息就是徐子安即将迎娶长乐公主。 她想着就悲凉的叹了口气。 “白姨娘因何叹气?”徐子安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听出来她叹气,这样一问陆之远便也看了过来。 白素素心里骂了句多管闲事,面上却是朝着陆之远柔柔的笑了笑,“妾身见这景色十分的美好,想要赋诗一首。” 白素素出身农家,按理说应该并不识字才对,陆之远见她平日里的样子也知道应该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所以这会听她说要赋诗一首,实在不能说不震惊,他深深地看了看眼身旁的女人,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妾身本想赋诗一首,可惜并不会,因而叹气。”白素素说着垂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陆之远半天没说话,眉毛挑的高高的,那神态明显再说,感情你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是是因为不会做诗。 他想着白姨娘家里吃饭都成问题,诗词这些不会也没什么奇怪的,但看着她低头的样子,想了想说道,“赶明个给你请个女先生,教你念书。” 白素素两眼泪汪汪的抬起了头,这模样被陆之远很自然的理解为了感动或者感激。 但他显然不了解白素素,从前陆大人没事就让白素素读书认字,但她天资实在有限,认了几年的字,也就勉勉强强互相到了眼熟的地步。 基本看字都是半蒙半猜的,写字也是吭哧吭哧的会写个名字,其他字跟蚯蚓爬一样。 练字需要耐心和时间,白素素时间很多,但耐心不足,每次都是糊弄过去。 她给自己的理由是,反正将来也不读书考状元,读那么多书也没什么用处。 这会听说陆之远要给她请先生,便深感为难,她伸手拉着陆之远的袖子,很认真的说道,“二爷,不用这么麻烦了。” “不麻烦。”陆之远简单回了三个字,转头已经和柳南平说起话来。 白素素低着头感慨了一会儿,注意力便被陆之远和柳南平的谈话吸引了。 这一听让她有些震惊了。 “听上面说那位最近要路过安阳。”陆之远说道。 “那我们可要准备些什么?”徐子安闻言说道。 陆之远摇了摇头,“不必了,京城现如今形式不明朗,且那位身份处境十分特殊,我们不宜多做牵扯。”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有机会,便拿些银子吧,现如今银子比什么都重要。” 徐子安点点头,垂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两人只说了这么几句,继而说起了衙门里面其他的事情来。 白素素听着他们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再一联想自己的记忆,便猜到了他们嘴里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三皇子,萧平章。 再抬头看向徐子安,目光便深了深,不如意外,他在这一次一定会做些什么才对。 依徐子安如今的地位能力,即使是想帮三皇子也帮不了什么,除了提供些银钱。 可若只是银钱,那日后三皇子也不会对他如此重视,她曾经见过几次三皇子,很明显的他表现出对陆大人极深的厌恶。 白素素想也想不通,后来应该还发生过其他事,但她对此一无所知,从前这个时候,她还因为惹了罗氏不高兴,被关在厢房反省。 想着她便觉得有些心累,这重活了一回,只知道十年后陆家要遭逢大难,可除此之外很多细节,她都不知道。 她总不能跟陆大人说,十年后陆家要被满门抄斩,而且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你现在身边的这个好兄弟。 如果她真这样说,那么徐子安有没有事她不知道的,但是陆大人肯定以为她疯了。 午后,下了阵小雨,天色清蒙,衬着周围的桃花如梦似幻的。 他们正在河岸边走走停停赏花的时候,有女人的哭声突然响起,“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 等他们赶过去之后,周围已然聚集了不少人,俱都是看着河中央说着话。 有个三五岁的男童正伸着手呼救着,而河中有穿着青衫的男子正朝着男童方向游了过去。 又过了会,青衣男子便抱着男童游上了岸边。 那孩童此刻白着一张脸躺在地上,妇人一见此,顿时慌了神,抱着孩子便哭了起来。 那男子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孩童的鼻息,朝着妇人道,“孩子还有气,您别着急,先送医馆吧。” 那妇人闻言先是一喜,继而脸上便露出了悲色。 周围有人低低的说话声传来,男子眉头皱了皱。 “这不是刘家娘子吗,她家哪里还有钱,男人瘫在床上十多年了,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哎,这不是雪上加霜嘛。” “这都是命啊,没办法的事情。” 那男子看了眼妇人脚上的鞋子,从怀里掏出了块碎银子塞到了妇人手上,“这银子您拿着给孩子看病去吧。” 妇人闻言脸上大喜,跪下便要磕头。 男子摇摇头,扶了她起来,“不过举手之劳,送孩子去医馆要紧。” 那妇人闻言也不再耽搁,抱着孩子便急匆匆走了。 那男子见妇人走了,伸手擦了把脸上的水,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河岸中的蒙蒙细雨中。 渐渐地周围的人也散了。 “谦谦君子。”陆之远看着那男子的背影赞了一声,他回头叫了声朱平。 第七章 再遇故人 “你跟着那妇人去看看,要是有能帮的上的就帮一把。”他开口说道。 朱平忙点头应了声,转身先行一步。 陆之远虽然平日里总喜欢板着一张脸,但骨子里还是有几分豪侠之气,如今看到这男子如此做法,心中十分赞赏,当即决定追上去,想要结识一番。 “兄台,留步。” 那男子回头见到身后之人,眼中闪过不解,抱了抱拳,“兄台可是叫在下?” “正是。”陆之远走过去,看了看他浑身还滴着水的衣衫,“刚才见到兄台仗义施救落水孩童,又慷慨解囊,在下很是敬佩。” 那男子闻言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不过小事罢了,遇到了岂能见死不救。” 他语气平常,陆之远听着也对这人越发的满意,“看兄台衣衫尽湿,不知兄台家可在附近?” 闻言那男子哈哈一笑,面上倒是难言几分落寞,“落魄之人,天地都是家。” 听了这话,陆之远自然是邀请他跟他们一道回陆府,理由也是现成的。 他先是道了谢,继而又摇头拒绝了陆之远的好意。 但陆之远这边极力邀请,盛情难却,便点头答应了。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陆之远问道。 “在下姓章,单名一个平字。”那男子回道。 男子五官俊朗,弱冠之年,笑起来十分的好看。可就是这样一张看着便心生愉悦的脸,让白素素的心狠狠地震了震。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如何谈笑风生,轻轻一挥手,便断送了陆大人的性命。 章平,平章,萧平章。 三皇子,萧平章。 白素素心中百折千回之后又轻轻笑了起来,果然,这辈子她遇到的故人都比上辈子要提前了。 从前她第一次见到萧平章,京中夺嫡大战已然拉开,各方势力你争我夺,陆大人被卷在其中,两人已成水火。 而如今他只是落魄皇子,几年前杨国舅因为贪污案,被皇帝下令夺爵问斩,府中之人,男子发配边疆,女子沦为宫婢。 杨淑妃心痛难忍,三尺白绫断送了性命。 三皇子也因此被皇帝厌恶,逐出京城,贬为庶人。 杨家这场祸事的最初,是皇后忌惮杨淑妃在后宫越来越大的势力,联合朝中大臣,将杨国舅扳倒。 前因是场血债,便注定了结果也是要用鲜血才能抵消。 白素素那时候整日心思都用在穿衣打扮上,很少去关心这些,也是因为她对这些事没兴趣,陆大人倒是很愿意跟她说上几句,也算是放松下心情。 目光下意识的看了眼徐子安,见他面色寻常,并没有露出特别的神色。 许多人事都在这一刻毫无意外的重合了,命运有时候绕了一个大圈还是将所有人送回了原点。 她咬了咬唇,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回程的时候,白素素和陆之远共乘一辆车,徐子安骑着陆之远的马,而他自己的马车则是给了萧平章。 车内白素素想着今日这场遇见,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 面对萧平章,她不敢掉以轻心。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个从未来十年不到的时间,他不仅成功返回朝堂,甚至能够将太子势头压下便能知晓。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陆之远伸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很快又皱起了眉,“手怎么这样凉?” 他语气是淡淡的斥责,但话音落下便将她拉到了自己边上,用厚厚的斗篷给裹住了。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白素素一愣,一抬头便撞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她只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身体某一个地方,以很快的速度爬上了她的脸。 白素素羞涩的低下了头,嗓音柔软的要滴水,“有二爷在,我......妾身一点也不冷。” 她习惯了说‘我’,这突然要改变实在是有些困难,冷不丁的就容易说错。 “罢了,看你这么笨也改不了了。”陆之远盯着她瞧了会,似是无奈的开口,“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随便你怎么说话好了。” 白素素一怔,很快眼睛里便爬满了惊喜,清亮亮的眸子好似带了光一样,“您说的是真的吗,二爷,您怎么这么好呢?我好喜欢你啊。” 她说着话心下难掩羞涩了一番,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已经扑到了旁边的男人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自然没有看到,此刻的陆之远一张脸是何等绚丽的颜色。 “白姨娘,你给我庄重点!” “白素素,你手放哪里了!” “你......” 车外春兰听着声音摇了摇头,她想啊,姨娘可真是彪悍,这肯定是又在趁机占二爷便宜了。 回到陆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白素素出门一天,回来自然要去正院拜见罗氏的。 而陆之远则是和萧平章一道去了前院书房。 罗氏还没睡下,见她来了,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一圈,难掩黯然,这张脸太过年轻,满脸俱是掩藏不住幸福。 她看着,既觉得安慰又觉得扎心。 罗氏告诉自己,这人是她亲手选择的,如今陆之远既然喜欢着,那应该高兴才是。可每次只要这样一想,整个人便觉得好像掉进了无边无尽的深渊中。 她心中着实是嫉妒的,可又生出了绵绵长长的绝望,她的身体已经这副样子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陆之远离她越来越远罢了。 说了几句话,罗氏便道身子乏了,让白素素退了下去。 “咳咳!”罗氏又咳嗽了起来。 屋内丫鬟们自然又是一阵忙碌,给她端茶顺气,忙了好一会咳嗽声才一点点停了下来。 “夫人,奴婢有话说!”青花跪到了地上,朝着罗氏磕了个头。 罗氏刚恢复了点力气,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有什么话起来说。” “夫人,奴婢从七岁就跟着您,这些年您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可今日奴婢却要放肆一回了。”青花抬头看着罗氏,说话间眼中已满是泪水,“您真的舍得将二爷拱手让给白姨娘吗。” 罗氏身子往后一倾,脸色再度更加难看起来,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气。 “青花,你放肆!”青竹呵斥道,她忙跪下来朝着罗氏磕头,“夫人,青花魔怔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罗氏摆了摆手,眉头已经拧了起来,“让她说。” 青竹一个劲的使眼色,可青花像是铁了心一样,不管不顾的开口道,“您这身子不能再耽搁了,今早您都咳血了,再拖下去恐怕......” 青花说着也说不下去了,自己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她这哭声也引得青竹掉了眼泪。 “夫人,奴婢也违逆一回您的命令,求您回京吧。”青竹哭道。 罗氏见她二人哭的难过,心中仿佛针扎了一样的难受,过了好一会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回去,母亲说了,以后我再不是罗家女,让我永远不要再回去了。” “太太那是一时生气说的气话,您一走就是三年,太太肯定是想您的。”青花擦了擦眼泪开口道。 “我......”罗氏想着当年母亲摔杯和她断绝关系的那一幕,只觉得心中憋闷难当,一头倒在了床上。 罗氏自娘胎里便身子不大好,因此在家中颇得父母兄长娇宠一些,到了年纪和陆之远成亲。 门当户对,又是打小相熟的人家,自是一切都圆满。 可不想,三年前,她兄长罗永德来安阳看望她的时候,路上酒醉奸污了个民女,那女子誓死不从,最后被罗永德失手掐死了。 这事发生在安阳地界上,自然是归陆之远管。 当时的陆之远刚刚上任安阳太守,这遇上的头一桩案子就是她的妻舅奸杀了民女。 那人家不忿,直接将罗永德五花大绑到了衙门,县令一问因由,待知道了此人是陆之远的妻舅,也不敢耽搁,便报了上来。 朝廷有明法,奸杀民女者,斩立决! 杀人对普通人家来讲是天大的事,可对管家,尤其是富贵人家,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只要钱财疏通得当,瞒天过海也算不得什么,更狠一些,甚至可以颠倒黑白,将罪名尽数推卸到被害人身上。 所以当时的罗永德尽管杀了人,但心里并未太害怕,毕竟主管此事的就是他的妹夫。 可不曾想,陆之远却并未徇私,一切按照律法处置了。 按律,当斩! 判决下来,京中的罗家也坐不住了,罗永德是罗家嫡长子,又是罗氏唯一的兄长,两兄妹自小关系便好,得知亲哥哥要被处死,罗氏跪在地上哭求陆之远网开一面。 甚至连京中罗氏一族也出面了,重重施压,都是让他讲此事压下去。 一面是自己的妻子娘家,一面是死了女儿的被害者一家。 陆之远顶着压力,维持了原判,将罗永德的案子直接上报了京城。 罗永德被处决了,被害者得以安息,可罗氏也因此和陆之远离了心。 京中罗家逼罗氏与陆之远和离,罗氏不愿,罗母便当众摔杯,与罗氏断绝了关系。 而就因为此事,让原本身体就不好的罗氏气急攻心,一下便病倒了。 第八章 痛并幸福着 陆之远因为此事,对罗氏多有愧疚,便对她愈发的好。可他对罗氏越好,罗氏心中承受的就越多,病情也越来越重。 一晃三年过去了,吃了不知道多少的药,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可这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青花和青竹是打小跟着的丫鬟,这其中的关系她们都明白,也知道罗氏这病,说到底心病占了一大半,所以见事情实在耽搁不下去了,青花才开口说了让罗氏回京的话。 一来回京之后能找到比安阳好的大夫调理身子,二来若是能与罗母和解,对罗氏的病情也有很大帮助。 罗氏思来想去的,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这模样回去了,母亲看到就算原谅了她,少不得也要为她伤心的。 “夫人,既然奴婢已经开了口,索性就把想说的话一起说了,您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青花说着朝着罗氏重重的磕了个头。 “青花!”青竹又呵斥了一句。 “青竹,你不用瞪我。这些事我不信你不知道,咱们都亲眼见过的,二爷看着白姨娘的神色,如今白姨娘刚刚进门尚且如此,若是时间再久一些呢,你能保证二爷还记得夫人?” 青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找不到理由,也低着头不说话了,这些事都是摆在眼前的,只不过以前她们怕罗氏烦心,所以从来也不说。 “夫人,您还犹豫什么,咱们赶紧回京吧,把病医治好了。二爷是个念旧情的人,只要您身子好了,这白姨娘怎么都比不过您的。”青花跪着往前移动了几步远,跪伏在罗氏面前,“奴婢求您了,您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和二爷天人永隔了。” 天人永隔四个字,让罗氏瞳孔忍不住重重一缩。 颤抖着唇半晌都没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她沙哑着嗓音说道,“好,我听你们的,咱们回京。” 白素素回到房间梳洗后便睡下了,陆之远带了话给她,说是晚上宿在书房了。 第二天一早,她在用早膳的时候,听到春兰说,罗氏要启程回京城去一段时间。 她正喝粥的手停了下来,她记得很清楚,从前这个时候,罗氏身体已经渐渐不大好了,整日在府里待着,一直到半年后病逝,这期间从来没有离开过。 如今突然听说她要走,白素素是很震惊的,果然,她死而复生,相应的很多事情也改变了。 莫名的生出些捉摸不透的感觉,好像这辈子很多事都在改。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改变到底是好是坏。 饭后白素素去了正院给罗氏请安。 罗氏没见到,青竹出来见的她,只说了句罗氏身体不适,便让她回去了。 白素素看青竹这态度,只觉得和昨日又大不一样。 她想不通,便索性不想了,不管怎么样,罗氏和她都没有关系,她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罗氏的速度很快,消息传出来的第二天便启程离开了,一切行装从简,除了必备的车马之外,婢女只带了青花和青竹两个。 陆之远也惊讶于她突然的决定,但想着罗氏身体越来越差,加之她已经很多年未回娘家,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此去京城路程遥远,陆之远不放心,特意安排了一队官差一路护送。 陆府后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罗氏不在,府里便只有白素素一个人了,她突然有种日子回到了从前的感觉。 陆之远闲来无事便到她的院子,兴致来了还会亲自教她读书写字,白素素从前觉得读书认字很难,一看到那些字便觉得困,如今倒是奇怪得很,很多以前记不住的字,如今看了一遍便能认得个七七八八。 她这认字速度倒是让陆之远十分的惊讶,连连夸她有天赋,连带着教她也认真了不少。 转眼进入盛夏,天越来越热了,白素素一向惧热,屋内整日不断冰都止不住一身汗。 每年这个时候都让她颇为恼怒,只要稍微走上个几步,身体湿漉漉的,哪里都不舒服。 她正在屋里唉声叹气的时候,下人奉命来给白素素送了时令的西瓜。 因着天热,西瓜被厨房提前用冰镇过了,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西瓜子也都去掉了,咬上一口,浑身都透着凉快。 白素素贪嘴,一口气吃了一大盘子,才觉得浑身上下的热气消散了不少。 西瓜性凉,加上又被冰镇过,吃的多了,肚子里自然就承受不住了。 当晚她就闹了肚子,又拉又泻的,折腾了整整一宿也没消停。等到第二天一早,她整个人已经虚脱了,面容惨白,躺在床上翻着白眼。 陆之远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的消息,匆匆赶了过来,一看她这样子,脸立刻沉了下来。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他平日里说话态度和气,鲜少有疾言厉色的模样。但他毕竟是官,身上无形中便带了官威出来,吓得旁边的春兰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认错。 “二爷,你别怪春兰,是我贪嘴。”白素素伸着一双手,颤颤巍巍的拉着陆之远的衣角,可怜巴巴的掉着眼泪,“二爷,我难受。” 陆之远顿时眉毛挑了起来,心道,这白姨娘是没救了,都这副样子了,还想着撒娇。 他想呵斥几句,但见她这模样,到底不舍得,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小手,安慰了几句,转头吩咐人叫了大夫。 白素素是妾室,寻常病痛是没资格请医问药的,除非是主母点头才可以请大夫。 而罗氏又不在,白素素也不好意思因为这点小事给陆之远添麻烦,便一直忍着,这会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让人去找他的。 大夫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之远全程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沉的盯着床上,大夫被这目光看的肩膀哆嗦了一下,忍着压力,给开了药。 白素素这回病的十分重,整整服了三天的药,才一点点好了起来。 因她贪嘴,差点没了命。陆之远直接下令将府里的西瓜都给弄走了,甚至于后面的数年更是一点西瓜都不让她沾。 白素素后来好几年馋的实在狠了,只能自己背地里咽咽口水,然后翻来覆去的把他骂了个遍。 但是陆之远依旧不为所动,一直觉得西瓜就是洪水猛兽,差点要了白素素的命,怎么都不肯让她沾染。 对此情况,未来的白素素表示,自己是痛并幸福着呀。 白素素在床上躺了几天,等到完全康复了。天依旧热的让人恨不得整天都泡在水里才好。 夏季解暑最好的食物莫过于西瓜了,她病了几日只觉得嘴里心里都热的要冒烟了。 这会便又想起了西瓜,可让她不解的是,府里却连个西瓜皮都见不到了,她问了春兰,表达了自己想吃西瓜的意愿,一向老实听话的春兰却吓白了脸,赶紧的跑了。 白素素苦着脸,耷拉着脑袋,为这个事情黯然神伤了好几天。 而让她重新打起精神的还是春兰闲来无事给她说的消息。 陆家新来了个帐房,人长得俊俏,说话也是和和气气,府里的小丫鬟们一个个看到他都是羞红了脸。 春兰也不例外,一提起来就滔滔不绝,两个脸蛋红扑扑的,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 最可怕的是,近来春兰说话都是文绉绉的,甚至偶然还会蹦出几句之乎者也。 这帐房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唤作章平的萧平章。 白素素想起萧平章便觉得一阵阵的头疼,这个对她像是洪水猛兽一般的人,如今就被陆之远养在府里了。 自从那日萧平章跟着陆之远到了陆府之后,不知道为何便留了下来,做了账房先生。 白素素一向都在后院晃悠,很少去前院,自然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萧平章,只是从陆之远偶尔的只言片语中,似乎是对他很是满意的样子。 日后必成大器。 这是陆之远对萧平章的评价,对此白素素不想说什么,只能长长叹口气。 罗氏不在府中,陆之远便将府内事物暂时交给白素素掌管。 白素素管家很简单利索,只有四个字。 一切照旧。 罗氏虽然身子不好,但管家却极为厉害。陆府虽然人口简单,但日常琐事也不少。 在罗氏的管理下,各个庄子,铺子均是一年收益比一年好,外面尚且如此,府中自是不必说,井井有条四个字便足以概括。 初时还有下人明里暗里的提示白素素,趁此机会换上自己的人。 白素素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这人对这些事都不在行,且也不善于掌家,与其花费脑子在这种琐事上,倒不如有空睡上一觉来的自在。 反正府中有庄嬷嬷在,也出不了乱子。 对她这种得过且过的心态,陆之远不止一次表露了不满,但说了几次见她的确是真的不上心,便也懒得去说什么了。 她这番做派最主要的原因是一个懒字,却不曾想她这不上心的样子,意外让陆之远觉得她心思简单纯良。 这种大好时机都不懂得把握,觉得她傻到家了,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种难得可贵的感觉。 第九章 你倒是讲点道理 安阳近来发生了几起强盗案,陆之远十分忙碌,有时候看案卷要到深夜才会结束,因为太晚,所以便就近在书房歇下了。 这些事白素素又帮不上忙,除了每日端着汤汤水水往书房送,也做不了什么。 “姨娘,时候不早了。”春兰看着她慢吞吞的用过了早膳,又磨磨蹭蹭的不肯挪地方,只好提醒了。 白素素抿了抿唇,低低的叹了口气,“那就走吧。” 虽然府中大小事都有庄嬷嬷料理,但每月初那几天,白素素还是要装模作样的在前院坐上一整个上午。 因为陆家外面的铺子,庄子每个月都要对一次账,白素素作为暂时陆府地位最高的女人,这种时候自然要出席的。 当然她去了也无非是走走神,可不去偏偏不行。 出了荷风院,白素素扶着春兰的手,慢悠悠的往前院走。 刚穿过垂花门,走到长廊的时候,便看到穿着一身青布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长发在脑后束起来,十分俊朗的脸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惊讶了一下,随即带出了层层叠叠笑意来。 白素素被这目光看的一愣,心中有几分奇怪的感觉,既然遇到了自然没有不打招呼的理由。 “章先生。” 她声音低低柔柔,朝他垂首,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仔细看却透着明显的疏离淡漠。 这人十年后会手握生死大权,她不能得罪,可又着实生不出多少亲近,若不是他一句话,陆大人如何...... 章平朝她点点头,声音含着几分笑意,“白姨娘也是去账房吗?” 白素素点点头,又听他继续道,“我也正好要过去。” 既然同路,自然是一道前行。 “白姨娘去过京城吗?”章平开口问道。 白素素侧头看着他面露几分不解,“章先生何出此言?” “在下听白姨娘口音竟是有几分京城味道,故而才有此一问。”他说着露出笑意来。 声音不急不缓,听着如沐春风。 白素素眼中闪过惊讶,因为这笑容里面露出来的惊艳,也因为他的话。 “小时候村里有个从京城回来的先生,我跟着他学过几年说话。”白素素声音平静的说道。 她从小山村长大,多少年说话都带着明显的地方口音,后来去了京城,一张口便和别人十分不同,为了不让陆大人丢人,有几年狠狠下决心学了一阵子说话。 “原来如此。”他笑了笑,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到了。” 白素素颔首,先迈了步子进了门。 屋内庄嬷嬷和几个外间管事已经到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之后,便正式开始对账。 一整个上午,白素素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茶杯空了三次之后,三个管事的账目已经对完了。 她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坐在屋内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站了起来,手上拿着账册,朝她道,“这是府中上半年的账目。” 白素素顿时泄了气,只好认命的重新坐了下来。 章平的声音很好听,即使是如此枯燥无味的账册,从他嘴里说出来都透着一种难言的舒服。 等将账目对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白素素从账房出来的时候,伸手摸了摸肚子,早知道这么晚,早膳就应该多吃一些了。 春兰去厨房取饭,她便站在垂花门边上等会。 身后突然传来低低的笑声,她一回头便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男人,眉头下意识的拧了起来。 “章先生。”她起身朝后退了一步,礼貌客气。 “白姨娘似乎很不想看到我。”他脸上带着笑容,眼睛却眯了起来。 “章先生误会了。”白素素摇头,垂首。 岂止是不想看到,简直是避如蛇蝎。 “哦?”他又轻轻笑了起来,往前靠了一步,“那白姨娘是想看到我了?” 白素素当即沉了脸,“章先生慎言。” 这话被别人听到,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的丫鬟来了。”他目光越过她,看向正拎着个食盒往这边走来的春兰。 春兰过来的时候,只能远远地看到个身影,她探着头嘀咕道,“刚才那个是章先生吧?” 白素素摇摇头,“不知道,大概是吧。” 两人一道回到了荷风院,用了午膳。 三天对账期,她只需要出席一日便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情庄嬷嬷便会处理好。 白素素像是木头人一样坐了一上午,这会腰酸背疼的厉害,春兰便在一旁给她揉着。 “好疼,轻点。”她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身后的力道便一下子轻了,好像是挠痒痒一样在她身上滑过。 “在用力一点。” “往下一点。” “喔。” “恩,就这里,在用点力气。” 她趴在床上,眼睛半眯着,身上的力道舒服的让她一度昏昏欲睡。 只是那放在腰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沿着她的腰肢滑倒了其他地方,掀开她薄薄的衣料,粗粝的触感带来极端酥麻颤栗的感受。 她睡意瞬间消散,一回头便看到了一双含笑看着他的眼睛。 “二爷。” 脸上瞬间凝出笑容来,她动了动身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腿上枕着。 “您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这会天还没黑。 “你不是吵着要出门吗,一会带你出门转转。”他手指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声音平静道。 白素素难掩讶异,“现在?” 陆之远点头,“你不愿意?” 白素素忙摇头,又点头,“愿意,愿意。” 陆之远被她这模样逗的轻笑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让春兰给你收拾几件衣服,咱们这趟要几天才会回来。” 白素素更加惊讶了,但也没多想,忙从床上爬起来,叫了春兰进门,收拾了衣裳。 天完全黑透之后,一辆马车从陆府后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车子一路走着,白素素迷迷糊糊的靠在车内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然大亮。 她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周围,这会才反应过来,现在不在陆府了。 “姨娘,您饿了吗?”春兰在一旁显得兴致勃勃的样子。 “这是去哪里了?”白素素挑起帘子往外面看了看,入目是一片山,周围都是十分陌生的景色。 “听二爷说,咱们是去柳花县。”春兰说道。 白素素一愣,柳花县和安阳县离得足足有一天半的路程,好端端怎么会去那里。 她本以为此次是陆之远带她出游,半路休息的时候,她从车子上下来,看到了正在和陆之远说话的章平和徐子安,便知道不是出游这么简单。 她下车打了个招呼,又回到车子上。 车帘放下的时候,她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朝身后看了看,总感觉有双眼睛一直看着自己。 白素素摇了摇头,她最近真是魔怔了。 午饭是她和春兰在车里用的,陆之远他们则是在外面席地而坐,说说笑笑的不知道谈了些什么。 车子到了晚间的时候,便到了柳花县。 他们是直接在一家客栈住下的。 走了一天一宿,几人都显得很疲惫,各自梳洗后便回房间休息了。 白素素趴在床上看着灯火下陆之远一张俊美的脸,眉头微微拧着,翻动着手上的案卷,她一双眼睛中便自然而然流露出深深地眷恋。 那灯火迷离的光线,让她不知不觉的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素素......”陆之远从一堆案卷中抬起头,便看到侧着脸熟睡了的女人。 他揉了揉脖子,起身将外衫脱下,走到床边的时候,看到占了几乎整张床的女人,无奈的扶额。 白素素正睡得香被人推醒,脑子还没醒过来,神色带着几分不情不愿,“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陆之远挑眉,被她这语气气笑了,“白素素,你倒是讲点道理。” “您大半夜不睡觉,扰人清梦,还怨我不讲道理。”她撇撇嘴,哼了一声。 陆之远瞪着眼睛,他怎么早没看出来,这女人不仅会撒娇,脾气还大的厉害。 屋内静默了会。 白素素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这会倒是清醒了过来,心里便有些后悔了,她这是给陆之远甩脸子了。眼珠子转了一圈,脸上绽开笑意,“二爷,你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得了,我倒是想睡,你看看你一个人占了一整张床,倒是给我挪个地方。”陆之远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还会倒打一耙。” 白素素红了红脸,小手往他衣襟上拉了拉,小声小气的说道,“二爷,我知道错了。” 陆之远本也没想真跟她生气,但瞧着她因为刚睡醒红扑扑的一张脸,突然便有了兴致。 “知错就行了?”他板着一张脸,目光沉沉的盯着她,“既然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白素素听他这声音似乎是动了怒,心下顿时有几分不安。 刚一抬头,眼前黑影便压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唇便被覆上。 缠绵厮磨,长长久久的深吻。 从她的唇滑到耳鬓,滑过她白皙的脖子,又一路向下,惊起肆无忌惮的慌乱和酥麻入骨头的阵阵颤栗。 夜色渐深,春意正浓。 第十章 醉花楼的美人 白素素看着刚刚沐浴后的陆之远,裸着上身,水珠顺着精壮的后背往下淌,长发披散在脑后只用一根缎带束着,在暖黄色的灯火下,竟是带着莫名的诱惑。 她趴在床上,脸上红晕未歇,眯着眼睛想,她男人真是秀色可餐。 突然男人转过头,她思绪尚未来得及收回,便直接撞入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一瞬间的心如鹿撞。 “在想什么,瞧你脸红的?”他随手将巾帕扔到一边,走到床边坐下来,随手将她脑袋放在自己腿上枕着。 指尖似有似无的滑过她的脸颊,低低沉沉的语气平淡,可仔细听又像是意有所指。 白素素刚才折腾了一通,这会正累得很,怕说了什么惹得他再来折腾一次,便赶紧转了话头。 “二爷,我们这次来柳花县是有什么事吗?” 她说着话往他怀里钻了钻,仰着脸问道。 “恩。”他点了点头,目光就此深了几度,“明个你和春兰可以到外面转转,这边有不少好吃的。” “你呢?”白素素问道。 “我这几天有事要做,等忙完了抽一天陪你到处转转。”他低头冲她笑了笑。 白素素点点头,她猜到了这回陆之远特意过来这边不会是陪她玩乐的,当下也也不觉得失落,且她早就听闻过柳花县这边以美食著称,这会精神都集中在了食物上,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荷花酥,如意糕,杏仁豆腐,山药紫薯糕,梅花香饼...... 陆之远见她这模样,摇头失笑,“你真是个馋猫。” 两人早前折腾了会,此刻都有些倦了,只说了几句话,便躺在床上,各自睡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白素素起的很早,几乎是陆之远起来的同一时间她便睁眼了。 “怎么不多睡会?” 白素素揉了揉眼睛,嗓音带着清晨的沙哑,“换了床有些不习惯。” 荷风院的床是她特意布置过的,铺了厚厚的被子在上面,躺在上面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一样的柔软。 客栈这边虽然一应用具都是挑着好的,可怎么也不是自己家,这头一夜,她就很不习惯了。 看着她眼底明显的青色,陆之远摇摇头,“怎么就娇气成这样。” 白素素抱着他的腰,眯着眼睛道在他怀里撒娇,“嗯。” 尾音拉的很长,怀中的女人眯着眼睛,深情慵懒的像只猫一样,软软的,香香的...... 陆之远好笑,“罢了,你一会出门去看看买些得用的东西回来,咱们在这里要住上些日子,你这样子可怎么办。” 白素素连忙点头,眉目间弥漫着笑意,她也正有这个意思。 客栈里面的其他东西还好说,这被子她是一点也不习惯的,总觉得是被多少人用过的一样,盖在身上是怎么都舒服不了。 陆之远带着徐子安和章平吃过早膳后便一道出门去了,至于去了哪里,白素素不知道。 她们住的客栈说起来是个小院子,主院一间,左右各两间厢房。 小院子里面栽了不少的花,院子种有两排葡萄架,底下摆着一个石桌周围是四个石凳,布置的也算雅致。 白素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带着春兰出门了。 柳花县是个很特别的地方,若说街上有一百家店铺,那饮食店就占了一半还多,是个地地道道的美食之乡。 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喜欢做吃食,五花八门的,也因此引得慕名而来的游客总是络绎不绝。 烹炒煎炸,炖煮煲汤,只要你想得到的,在这里就能找得到。 即使是看着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店,进去之后也许都会有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物。 白素素这趟出来原本想着先去置办些日常用具回来,可不成想一出门便闻到了股香味,勾的她两条腿不听使唤。 她咽了口口水,转头便看到春兰也跟她一样在咽口水。 “我看时辰尚早,不如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吧。”她冲着春兰说道。 春兰眼神一亮,也一本正经的回答。 “姨娘说的对。” 她们两个是吃了早膳出门的,可这会闻到了香味好像肚子又空了。 天已然大亮了,白素素沿着街道往前走,鼻尖萦绕不散的是久久的香味。 从街头还没走到街尾,她们两人的手中便提的满满的都是食物。 一路走走停停,吃吃看看,肚子都塞得鼓了起来,再加上转眼间便到了中午,这会日头正热着,烤的她们两个连连冒热气,走不动了,便就近找了家茶楼进门去歇歇脚。 小二过来招呼她们坐下,这会已经是临近中午,茶楼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她们找了个二楼临窗的位子坐下来,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来,整个人顿时松快了不少。 点了壶凉茶,外加几样解暑的时令瓜果。 二楼这会也来了不少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 人多了自然话题也多。 白素素正百无聊赖端着杯茶水喝着,耳朵就听到了隔壁桌两个人说的话,让她来了兴致。 “诶,你听说了没有,醉花楼里面的新来了个美人。” “听说了,听说长得那叫一个勾人。” “今晚要在醉花楼里面拍卖,咱们一道瞧瞧热闹去。” “那是自然。” “你家婆娘可是个凶的,你能出的了门?” “那个恶婆娘,我迟早把她休了回娘家。” “哈哈,你也就是嘴上说说。” ...... 白素素手指捏着茶杯漫无目的的晃着,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人来。 这美人也不知道有没有青娘好看,她上辈子倒是有个好朋友,只是后来没得到个好结局。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只知道青娘早年出身青楼,其他的倒也没细问了。 那段过往对青娘来说是个不愿意提及的过去,她做为朋友自然也不会没事揭她伤疤。 “我记得那美人叫什么清婉,名字听起来还像是个大家闺秀。”隔壁两个人喝了隔了会又开始说话了。 “我看就是披着大家闺秀的皮,里面指不定骚成什么样子。” “哈哈,也是。” ...... 白素素在愣神,春兰在她对面捧着茶杯转眼工夫已经半壶茶下肚了。 “姨娘,您在想什么?”春兰一脸懵懂的问她。 “我再想一会还要买些什么好。”她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神情若有所思。 从茶楼里面出来,白素素也没再继续逛了,两人一道回了客栈。 下午的时候春兰又出了趟门,采买了一些日常的用的物件。 白素素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眼睛看着门口。 陆之远出门一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们说醉花楼那个美人叫清婉,她记得曾经在青娘的一个帕子上见过这两个字。 脑海里一直想着今天在茶楼里偶然听说的消息,她和青娘算起来有将近五年的情谊。 那些年青娘过得十分不好,究其原因是曾经在青楼那段日子,加上后来发生过一些事情,她被毁了容,青楼里面不要她了,又被辗转卖了好多人家。 春兰在天黑前回来了,买了不少的东西,后面跟着的小厮送了两趟才送完。 陆之远依旧没有回来,眼瞅着天越来越黑了,她也有些坐不住了。 “我记得咱们出来的时候带了套男装是不是?”她看着正在收拾东西铺床的春兰问道。 上次花朝节,陆之远让人给她做了两身新衣裳,当时想着到时候出门怕不方便,顺便也做了两套男装。 这回出门的时候她记得春兰应该是放到包袱里面了。 “带了。”春兰从包袱里取了出来,是一套石青色的锦缎长衫,“就只带了这一套。” 白素素点点头,再次看了看外面,起身道,“帮我换上去。” 春兰自然是点头,等她换好了衣裳,又将头发束起来,刻意描了粗眉之后,才后知后觉的道,“姨娘你这是要出门?” “恩。”白素素点点头,她看着春兰道,“要是二爷他们回来了,你就说我去醉花楼了。” “啊?”春兰愣了下,似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顿时摇头阻止,“那种地方,姨娘你怎么能去?” 白日里茶楼那两人的话,春兰自然也听到了。 “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的。”她拍了拍春兰的头,语气十足的像是个哄骗小孩子,“听话,把银子给我。” “可是......”春兰犹豫着,抱着银子不肯撒手。 白素素看着她一本正经道,“春兰,我是主子,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 春兰自然是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紧了紧手上的钱袋。 白素素想了想,春兰是个一根筋,这种时候要迂回一些。 “春兰,你可还记得庄嬷嬷是怎么教导你的?” 春兰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答了,“要听主子的话,不准违逆主子。” 白素素笑了起来,“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你看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不听主子的话。庄嬷嬷要是知道了,可是会生气的。” 她说完果真见到春兰吓得一哆嗦。 庄嬷嬷在府中的威严,那是无与伦比的存在,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谁都不敢惹她。 就是白素素见到她都有些发怵,更何况是春兰这样的小丫鬟。 这会提起庄嬷嬷,自然是缩起了脑袋。 白素素见此,走过去,顺手将她手上的钱袋给拿到了手里,掂了掂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第十一章 头一回逛窑子 白素素不认识醉花楼在哪里,她站在街上转了一圈,最后准备向一对正在卖馄饨的夫妇问问路。 “大娘。” 她露出了个自认为十分得体的笑容。 馄饨摊的女主人见到开口的是个白白净净的文弱小郎君,当即也有三分好感。 “这位小郎君有何贵干?”她笑眯眯的说道。 白素素有些不好意思,她这还是头一遭向人打听青楼的位置,但不好意思也得问。 “我是想想问问大娘可知道醉花楼怎么走?” 刚才还笑眯眯的妇人,这会听到她的话脸上笑容瞬间淡了不少,随手朝前面一指,“往前走百十来步,向左拐就看到了。” 白素素连忙道了谢,这才转身离开。 “你看什么呢?”男人问道。 “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骨子里竟是个好色之徒。”女人说道。 “你又如何知道的?”男人问道 “你没看到,刚才一听我指了路,那两只眼睛都冒淫光了,一看就是急不可耐。你瞧瞧这路走的,跑着都没他快。” 白素素身子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了地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那个满眼淫光的肯定不是说她。 拐过街角,又走了几步,醉花楼便到了。 朱漆的楠木大门上端,悬挂着块黑色的匾额,上面是烫着金的大字,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醉花楼’。 门口挂着两个醒目的大红灯笼,屋里面灯火通明,隐隐的有乐声传出来,靠近了可以看到倚门站着个拿手绢的女人。 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两颊擦得粉红,唇脂是大红色,两腮的肉随着她的笑容一颤一颤。 柳花县既然是以美食出名,来往的客商便络绎不绝,人多了,晚上自然需要玩乐的地方。 醉花楼便是整个柳花县最大的一个青楼。 白素素想着自己这又活了一回竟然还逛上了窑子,真是说不上来是种什么体验。 她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昂着头,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想着这会要是太正经恐怕也不好,是不是该露出些淫笑来,才显得自己是经常来此的。 可她抓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这一脸淫笑该是个什么模样,毕竟她两辈子加一起见过的世面都很少。 脑海里灵光一现,她突然想起了陆大人,以前陆大人总说她不正经。 白素素想着自己看到陆大人时候的模样,顿时了然了几分,当即做好了准备,一会看到里面的姑娘们就都当成陆大人看好了,她迈着步子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往醉花楼里走去。 花娘这会正倚着门晃着手绢,她早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衣小郎君,早就见怪不怪,一看这样子定是哪个富家小公子瞒着大人偷跑出来玩的。 “小郎君脸生的很,是头一回来这地方吧。”花娘一笑起来,脸上的脂粉就往下落。 “当然不是,本公子阅女无数,这种地方怎么会第一次来?”她压低了声线,又仰着脖子,一副眼高过顶的模样。 花娘顿时笑了起来,“那小公子来我这里算是来对了,醉花楼里的姑娘别说附近了,就是京城都比得了的。” “你可别说大话,我可是很挑剔的,不好看不给钱的。”白素素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块银子,潇洒的一甩手扔到了花娘的手上。 她想着自己果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女人,这话也能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口。 花娘一看银子,脸上笑容顿时真切了三分,她走上前伸手拉着白素素的袖子,笑的一脸花枝乱颤,“这位小公子跟花娘走,今晚保准让你满意而归。” 隔得很近的距离,白素素呛得是一个劲的想咳嗽。 被花娘拉着进了门。 外面看着不太起眼的地方,一进去顿时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屋内很亮,而比灯火更加耀眼的便是那些几乎只在身上围了一块布遮体的女人们。 屋中央有个圆台子,上面有穿着轻薄纱裙的女人们在随着乐曲跳舞,随着腰肢的晃动,女人们白皙的身子也在这明亮的灯火下越发显得诱惑。 她看的面红耳赤,这种时候,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圆台子周围坐着的男人们,一个个流着口水满脸淫笑的看着上面的女子。 一曲毕,女子们一个个欠身从圆台子两侧飘然下来,绕到了坐在下面的男人们面前,手上端着酒杯,身子倾倒在男人怀里,更有甚至以口喂酒。 男人们的手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女人们身上游走着,不时地发出阵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花娘转头看了眼已经两眼发直的白素素,随手从一旁招了招手,很快一阵香风飘过来,白素素一抬头就看到眼前多了个美人。 美人柳叶眉,瓜子脸,眼睛含着笑,两颊嫣红看着她。 “小美人。” 话出口,白素素自己都愣了下,她一向自诩是个端正的人,怎么竟能如此不正经。 不应该啊不应该。 她在心里狠狠的教训了自己一番。 “小娘子。” 这样可能也不太端庄,她又自责了一番,脑子里转了几圈,最后终于眼睛一亮。 “美人姐姐。”她说着还一本正经的作了个揖。 这一改口,对面的美人顿时眉开眼笑了,她掩着唇娇笑道,“小公子还真是个趣人,奴家柳儿。” 白素素点点头,略微一思忖道,“弱柳扶风,美人姐姐的名字和人一样让人见之欢喜,咱们到一旁喝酒去吧。” 美人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两人相携着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花娘瞧着不知为何竟有些好笑,这小郎君明明一看就是头一遭来此的样子,可说出的话偏偏又一副很老成的样子,真真的有趣。 正巧有人喊了花娘的名字,她便摇着身子到一旁招待客人去了。 “小公子如何称呼?”柳儿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的往白素素身上靠了过去,连带着她身上的香气一并袭来。 “柳儿身上是桂花味道。”她靠近了闻了闻,又接着道,“我姓白。” 混迹在这种场合的人,很多都不愿意用真名,只留个姓氏的更是多不胜数。 柳儿娇俏的脸上便带出笑意来,“白公子真是厉害,奴家今个只涂了些许桂花香粉而已。” 白素素之所以能闻出来,是因为她这人比较喜欢桂花糕,所以对这个味道敏感些。 但是她随口一说的话,好像让面前的柳儿好像十分高兴,盈盈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闪着动人的光芒,看得她是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酒过三巡,当然这三巡都是柳儿自己喝的,看着软绵绵靠在自己怀里,一口一个白公子叫着自己的美人,白素素心里很有一种罪恶感。 “柳儿在醉花楼很久了吗?”她问道。 “奴家是三年前被狠心的爹卖进来的。”说到这里柳儿明显眼眶有几分红了,贝齿咬着红唇,满脸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委屈。 美人垂泪,看着就让人心生不忍。 白素素后来无数次想起这时候,都觉得自己真是......色欲熏心啊。 “你放心,爷以后会好好对待你的。”她这样说道。 “真的吗?”柳儿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一双好看的眼睛把原本只有七分的姿色衬托的有十分美好来。 白素素还没来得及回答,圆台子上花娘便开口说话了。 “今个各位大爷来的巧也是来得好,咱们醉花楼今晚有个美人要请大爷们鉴赏鉴赏。但是既然说是鉴赏,那自然要有个价格。” 花娘说完话底下便有人接话了,“花娘,你少卖关子,美人到底怎么样,还得我们大伙看过了才算数,赶紧的拉出来给我们看看。” “虎爷真是个急性子。”花娘笑了两声,伸手拍了两下,很快从后堂便被丫鬟扶着走出来个娇滴滴的美人。 美人脸上蒙着面纱,面容看不大清楚,但就凭那婀娜窈窕的身段,一看就是个人间尤物了。 白素素听到自己咽了口口水,当然旁边的柳儿有些不乐意了,“白公子真是个喜新厌旧的。” 白素素失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我怎么会喜新厌旧,柳儿才是心头宝,其他都是街边草。” 柳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 “戴着面纱能看到个鬼,赶紧摘下来。” “就是就是,摘下来给大爷们鉴赏鉴赏。” “美人这身段一看就是个尤物,这美人大爷今晚要定了。” “怎么你有钱本大爷没有吗?” 就这么一个开场,便引得四下争吵了起来,场中一下子热闹了,花娘看着眼中十分的满意。 越是热闹,越是吵闹,越是争抢,就越能卖个好价钱。 场中的美人眉眼低垂,看不到太明显的情绪,白素素也不好说她到底是不是青娘啊。 她认识的青娘毁了半张脸,身段嘛,她长年都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裙,真是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婀娜。 场中闹了一阵,花娘适时的摆手,阻止了他们继续吵下去,“清婉我可是当成女儿疼的,这头一遭出来见客,做妈妈的自然不能亏待了女儿,咱们老规矩,价高者得。” 起价,二十两。 第十二章 从前有个美娇娘 “二百两。” 不算大的声音在厅内响起来的时候,着实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场不乏身家丰厚的人,他们也不差个百八十两的,博美人一笑这种事,风月于他们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若是这美人实在是美的倾国倾城,别说二百两,就是上千两他们也拿的出来。 但她从始至终都蒙着脸,脸都没露出来,又怎么让人相信她真的是值得这些银子。 所以很多人听到五百两银子喊出来之后都不约而同的犹豫了,继而将目光都投注在了出声之人身上。 那是个白白净净的小郎君,年纪不大,约摸着顶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唇红齿白,身材娇小。 花娘这一看就乐了,她转头看了一圈,见没有人开口了,朝身后的丫鬟点了点头。 那丫鬟突然叫了一声,“诶呀,小姐,您的面纱。” 悠悠滑落的面纱落下,露出里面一张娇艳如花的脸来,众人顿时一阵吸气。 怎么形容的,总而言之,就是这女人二百两是值得的。 人群这会沸腾了,刚才有好几个摩拳擦掌不知道该不该加价的这会都一窝蜂的喊了价。 转眼的功夫,从二百两一直叫到了五百两。 而随着价格越来越高,增长的幅度也越来越小了。 白素素手指摸了摸袖子里的钱袋,这袋子里她知道,有张一千两的银票。 这银子不是她的,是陆之远出来的时候放在她这里代为保管的。 这会她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喊价。 要是把银子花了回去该怎么交代,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跑青楼里买了个姑娘吧。 可要是不买下,她又实在难受,虽然不能确定,可她就是有种感觉,这个美人就是青娘,就算不是也和青娘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她咬了咬牙,一拍桌子,“一千两。” 这下是彻底的鸦雀无声了,刚才价格定在七百八十两已经停了很久了,犹犹豫豫的,十两八两的往上加着。 两个人都不想输给对方,可又实在心疼银子。 这美人虽美,可再美也有个价格,显然花费一千两,对他们来讲是不划算的。 所以在这声一千两喊出口之后,那两个人显然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会花娘也满意了,原本想着能卖上个几百两就赚到了,没成想这两次都被这小郎君把价格提高了。 一千两,醉花楼的姑娘里面,还是头一份。 “这天色已晚......”白素素笑眯眯的看着花娘,伸手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花娘拿了银票,手指一捏,眼睛快速扫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收进了袖子里面。 她转头道,“清婉,还不带小郎君回房间休息。” 清婉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郎君,着实生不出什么好感来,但她不敢反抗,花娘的手段她是尝过了,这会想起来还有些胆寒。 她咬了咬唇,低着头上前,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公子楼上请。” 白素素笑了笑,正要迈着步子走,身后有人叫她。 一转头便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柳儿,此刻她正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己。 “柳儿......” “公子去吧。”柳儿红了红眼眶,将头别到了一边去。 白素素想了想,转过身子走到柳儿身边,牵着她的手对花娘道,“我和柳儿十分投缘,不知道可不可以带她一起上楼说话。” 花娘自问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但是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还是僵硬了一下。 她心想,这小郎君看着瘦弱,没想到啊,竟是行同虎狼,竟然要两女共同伺候。 啧啧,真是看走了眼。 白素素见她犹豫了,伸手又掏了一块银子出来,花娘见到银子,眉眼都弯成了一条线,当即说道,“柳儿,清婉,今晚好生服侍小郎君。” 这番做派,让人不由得想入非非,一时间,众人看向这白衣小郎君的目光都透着股意味深长。 白素素顶着身后那些火辣辣的目光,大摇大摆的一手牵着一个进了房间。 而与此同时,二楼一间房间内,男人手上的茶杯啪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 屋内同一时间响起了低低的笑声,“这小郎君,我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像白......”徐子安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 “咳咳.......” 章平看了他一眼,“子安,你可别乱说话。” 徐子安抬头看了眼陆之远的脸色,顿时会意,将还未说完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去了。 “之远,这案子我们还查不查了?”章平把玩着手上的茶杯,低垂下的眸子看不透明显的神色。 “都追查到了这里,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陆之远神色沉沉的说道。 章平看着茶杯中淡淡褐色的茶水,眼前浮现出眉清目秀的一张脸出来。 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白素素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清婉和柳儿,三个人这会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然她们都有一种担忧,就是这个瘦弱的小郎君会不会其实有什么不良的癖好。 若说青楼女子见男人,真不是个稀罕事,柳儿自问在醉花楼待了这么久,游刃有余是算得上的,可这会却觉得异常的尴尬。 她有些后悔了,自己刚才不要开口乱说话就好了,可都这会了,后悔也晚了。 两女一男,这样的局面,着实是极少遇到的。 “白公子喝茶。”沉默是清婉打破的,她伸手拎着茶壶到了杯茶给她。 白素素接过茶杯,道了声谢谢,“清婉是哪里人氏?” 这样的开场白,让清婉不由得愣了下,眼中莫名的闪过些忧伤,她低声道,“我,奴家本是徐州人士,不料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 “徐州啊......”白素素点点头,眼中不由得失望了许多。 青娘老家是在孟阳,和徐州隔了很远的距离。 “那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她又问道。 清婉摇摇头,“父母早逝,不曾有什么亲人了。” 这话说完又陷入了一种谜一般的沉默中。 白素素本来想问些其他的,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外面歌舞嬉闹声不断传进屋里,女子的娇笑声隔着薄薄的一面墙清晰地让三个人都有些面红耳赤。 “你们可会唱曲儿?” 两人闻言,好像都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柳儿掩唇笑道,“白公子稍等,奴家去取琴来。” 白素素自然是点头应允。 等柳儿出门之后,白素素看了眼桌上的茶杯,似乎是不经意的道,“清婉姑娘可还记得魏桥?” 她话音落下,对面捧着茶杯正要喝的女子手上明显一颤,茶杯掉到地上,碰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素素心中一松,看这个反应就知道是猜对了。 “你,你是什么人?”除了预想中的惊愕之外,对面的女子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魏桥是我的朋友。”白素素说道。 她记得青娘年少时候有个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变故分开。 青娘经常对着支红豆簪子出神,据说那就是魏桥送给她的。 说起此事,白素素只能唏嘘一下。 她心里其实并不觉得那个魏桥是个值得依托的男人,因为他嘴上说着对青娘此志不渝的山盟海誓,却转头另娶他人。但此刻也没有其他人能让青娘对她信任了。 闻言清婉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白素素想了想又道,“魏桥让我给你带句话,红豆簪子寄相思,他一直没有忘记你。” 清婉瞬间红了眼,嘴唇颤抖着,好久才哑着嗓子道,“他,还好吗?” 白素素想起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魏桥,那会他做生意失败,正四处借钱无门,便诓骗青娘找她来了,思及此,心下又是叹了口气。 “他很好。”白素素回答,“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清婉眼眶蓄着泪,她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 “真的。”白素素点头,很认真的承诺。 “此事你我知道就行了,但是不要告诉其他人。”她想着又补充了一句。 清婉见这小郎君竟是连红豆簪子都能说出来,早已经深信不疑了,是魏桥让人来救她的,自然是重重点头,“我对谁也不会说的。” 说话间房门被推开了,柳儿已经取了凤尾琴回来。 “白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她问道。 白素素看了一旁垂着头的清婉。 “就唱首长相思吧。” 长相思,长相忆,长相依,这大概很符合清婉此刻的心境吧。 柳儿轻笑着应了声,坐下来素手轻轻拨动着琴弦,轻音便在在安静的屋内缓缓响起。 柳儿抚琴,清婉唱曲。 白素素坐在桌子前,喝了杯茶,伸手支着脑袋,思绪随着这低低回绕着的曲子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从醉花楼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天空挂着一轮清冷的月亮。 醉花楼里面有轿夫,若是客人离开,只要付上些银子,轿夫便可以给送到指定的地方。 白素素回到客栈的时候,春兰正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见她进门这才松了口气。 “二爷回来了?”她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屋里。 第十三章 待我替素素施上一针 春兰摇摇头,“还没呢。” 白素素长长舒了口气,幸亏没被发现,要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她将衣裳换了下来,又沐浴了之后,天已经见亮了,刚躺在床上没多久,外面便有了声响。 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虚,赶紧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脚步声轻轻踩在地面上,她听得到自己噗通乱跳的心。脚步声停在床前,她不用睁开眼睛,也能猜到,这会陆之远应该在看她。 她暗暗告诉自己,陆之远出门办事了,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今晚去哪里了,这么想着一颗悬着的心,才算一点点落了下来。 “喔。二爷你回来了。”她动了动身子,伸手揉了揉眼睛,还作势打了个呵欠。 陆之远在看她,不声不响的。 白素素眼睛都搓疼了,只能放下手,她一脸疑惑的道,“二爷,您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说了一句。 “天还有一会才能大亮,您上来睡会吧。” 陆之远出去一天一宿,这会天都快亮才回来,正是困倦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脱了外裳便上床躺下了。 白素素这会也困得厉害,两人都没说什么话,闭着眼睛很快睡着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陆之远起床了。 白素素强撑着也爬了起来,她梳洗的时候都看到了自己眼底的青色了。 早膳的时候,白素素正拿着个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粥,神色浑浑噩噩的,脑子这会还不清楚呢,困得她是呵欠连连。 陆之远却好像没察觉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细嚼慢咽的用过早膳后,拿着丝帕擦了擦手指,嗓音柔和的开口了。 “前阵子放在你那里的银票一会拿给我,我要用。” 白素素正昏昏欲睡,冷不丁的听了这么句话,一口米粥没咽下去,直接卡在了嗓子里面了。 “咳咳......” 她两辈子最尴尬的事情,一共就那么几件,但这些都加起来也不如此时此刻。 因为她咳嗽的太剧烈了,一口饭直接喷到了陆之远的脸上。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有什么魔力,一下子安静了,她都忘记了咳嗽,春兰也忘记了给她顺气。 一向玉树临风,一丝不苟的陆之远,高挺的鼻梁上面挂着几颗米饭粒,当然这模样,丝毫也不影响他在白素素心里高大的形象的。 干出这么件事,她心虚的看着陆之远越来越黑的脸色,想着此刻还是缓和下气氛好了。 “二.......” 爷字还没说出口,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鼻孔里面飞出了两粒白皙中透着晶莹,晶莹中还泛着白皙的饭粒。 以一种极其漂亮的角度,完美的落在了陆之远的手背上。 她彻底没办法张嘴了,如果有地缝她想钻进去,再不济给个墙缝也行啊。 陆之远嘴角抽了停,停下继续抽,脸色明暗变换了许久,张了张嘴,想说话,又忘记了之前说到哪里了。 春兰适时地发挥了一个好丫鬟的职责,她提示道,“姨娘,二爷刚才说让您把银子给他的。” 白素素刚由红变黑,又从黑变紫的脸,由于神色太多,一点点又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了。 “那个......那个.......”她犹犹豫豫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此事晚点再说,我先去洗把脸。”陆之远话音落下,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白素素捂着脸,这下是彻底没脸了,她回到床上掉了半天眼泪。 这眼泪她自己解释是因为丢人,但是春兰却不这么觉得,姨娘肯定是把银子弄丢了心虚呗。 嘤嘤哭了半天,后来眼泪也掉不出来了。 陆之远再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她顶着两个红眼圈一副悲愤交加的模样。 他靠近之后,伸着手指将她的下巴抬起来,漆黑的一双眼睛在她脸上看了好几圈。 每一次视线落在她鼻孔上的时候,眼角都不期然的抽几下。 白素素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这是作孽啊。 “听春兰说,你把银票弄丢了?”陆之远开口问道。 白素素一阵阵的心虚,想低头又不行,只好耷拉着眼皮低低的吐了个音。 “恩。” “哦。”陆之远淡淡的的回了个音节。 隔了会又道,“换身衣服,一会出门。” 白素素愣了下,忙问道,“去哪里?” “衙门。”他说道。 “啊?”白素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报官。” “虽然一千两对我也不算很多钱,但也不少了。既然丢了,于情于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手指收了回去,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方才道,“放心吧,爷不会怪你的。” 白素素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扭扭捏捏的不肯动一下,拉着陆之远的衣袖,颤巍巍的问道,“二爷,要是您找到了银子去向,那您会怎么惩罚那个偷钱的。” 陆之远拍了拍她的脑袋,笑了笑,“这是柳花县,该怎么判有县太爷,不归我管。” 他说完补充了一句,“但是按照律法,一般行窃百两银子以下要酌情责打五十大棍,另外还要在牢里待上个一年半载。” “那一千两呢?”她现在看着陆之远这笑容,不知道为何就觉得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一千两倒是简单些,最多也就一百大棍就解决了。”陆之远又笑了。 白素素心里疑惑了一下,“为什么行窃一千两的不需要关进牢里?” 她问完就察觉到自己问错了,果不其然,陆之远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一般人挨到七八十棍子已经断气了,根本撑不到一百大棍。所以自然也就用不上关进牢里了。” 太阳呢,太阳呢。 白素素心里喊了声,这大夏天的她怎么觉得这么毛骨悚然呢。 “行了,把衣服穿上吧,我们这就去衙门。”陆之远又催促了。 白素素额头冒着汗,可怜巴巴的朝着他眨眼睛,“二爷,妾身,妾身,头晕啊......” 她话音落下,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接倒头晕在了枕头上。 陆之远扶额。 春兰正端着瓜果进门,一看这一幕顿时吓到了,惊叫着便冲到了床边。 “姨娘,姨娘,您醒醒啊,您可别吓唬奴婢。” 白素素被晃得一阵头晕,她心道,春兰啊,你轻点摇晃我,再晃下去我真就要晕了。 “二爷,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春兰红着眼睛说道。 “不必!”陆之远挥手制止了春兰的行动。 春兰不明所以,同样床上的白素素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去取根银针来,待我替素素施上一针,就能醒了。”陆之远声音听起来很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白素素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施针?扎针? 想想都不寒而栗。 可她现在是晕的,不能喊不能叫,只能乖乖认命。 心里祈祷着,春兰能够机灵些,但她果然还是太小看春兰的智慧了。 “咱们没有银针啊。”春兰有几分为难,突然眼睛一亮,“但是奴婢随身带着绣花针啊,不知道行不行?” 行你个大头鬼! 白素素心里嚎叫了一声,嘴角抽的快要抽筋了。 陆之远颇为赞赏的看了眼春兰,“甚好,去把素素扶起来。” 春兰应了声,转身跑到床边,正要伸手扶她起来,白素素飞快的朝她眨了下眼睛。 “啊!”春兰惊叫了一声,回头看着陆之远都要哭了,“二爷,您快些给姨娘扎针吧,奴婢刚才都看到姨娘翻白眼了。” 白素素,“......” “来,咱们先扎十根手指,这十指连心,肯定能醒的。不行一会换脚趾接着扎。”陆之远的声音很平静,很温和,很好听。 白素素听着浑身一哆嗦,你们这是合起来杀人啊,还扎完手指扎脚趾,坏人啊坏人。 “二爷。”就在她的手指被人抬起来的瞬间,她的眼睛也睁开了,一副虚弱的模样,“二爷。” 说话功夫,迅速将手给抽了回去。 陆之远眼中有明显的笑意,脸上却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素素,你醒了?” “醒了。”她点点头,很认真的回答。 “可是我还没替你扎针呢。”他一副有些可惜的样子,手指捏着的还泛着银光的绣花针还刻意晃了下。 白素素,“呵呵,我真的好了,不需要扎针了。” “晕倒可不是小事,岂能这么快就好了。放心吧,我这个法子是跟一位高人学的,扎完你再也不会晕了,快些把手给我。”他说着很温柔朝她伸出魔爪。 白素素赶紧的从床上坐起来,“真的没事了,妾身保证,再也不会晕了。您看看我这样子,让我上山能打死老虎呢。” “还真是稀奇,竟然这么快就好了。”陆之远将绣花针递还给了春兰收起来。 白素素心里猛地松了下来,她忙接口道,“定是二爷担忧妾身的心思感动了老天,妾身这才醒过来了。” 她睁眼睛说瞎话,还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陆之远点点头,显然也很是感动,“你能醒来,我很高兴。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去衙门吧。” 得了,饶了这么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第十四章 你还挺有女人缘的 最后还是没有去报官,当然绝不是因为陆之远大发慈悲,而是因为白素素说了实话。 闹了半天,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那真的也太笨了一些。 很显然她逛青木娄的事情被发现了。 虽然白素素想破脑袋也没想通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本着老实无大错,认真改过还是条汉子的精神,白素素还是主动交代了。 陆之远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屋内安静的只有骨节撞击桌面发出的声响。 咚咚咚。 每响一声,白素素心里都会咯噔一声。 她低垂着脑袋,听着面前男人开口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白素素抿了抿唇,这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实话肯定不能说的,说了就更扯不清楚了,她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小青山村,如何能认识清婉。 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她自认为陆之远还是没有那么大的心理承受力。 “昨个白天我和春兰在茶楼歇脚的时候,听到隔壁桌两个人说起的,所以才想去看看的。”她说道。 这是事实,也没什么不对的。 “去看看?”他明显声音带着不悦,声线挑起来,“你都看到了什么?” 白素素默了会,才干巴巴道,“什么也没看到。” “白公子一掷千金,不是一夜要了两个姑娘伺候吗?”他说着话手重重往桌子上拍了一把,“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白素素一个激灵,恨不得将脑袋锁紧脖子里面去,“我,我......” 她话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愣愣的道,“二爷,昨晚你也在?” 陆之远哼了一声。 要不是他昨晚在场,顺便出手解决了几个想要闹事的,就凭她那样子,昨晚能不能好好的回来都成问题。 白素素顿时委屈了,“二爷,你竟然去青木娄!” “你不是也去了?”他回答道。 白素素点点头,可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和她去青木娄根本是两回事好嘛。 陆之远叹了口气,逗也逗过了也该说些正事了。 “过来。”他说道。 白素素扭着头,满脸都是不情愿,但最后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手被人牵起来,顺势拉到了怀里。 “真的是为了好玩?”他问道。 白素素点头,“没撒谎。” “以后不许随便去了,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你这两下子要是被人识破了,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很严厉的语气。 白素素听着这话里面透露出的丝丝关怀,心中不免暖了暖。 “我不去就是了。”她想着自己一个女人,总去青木娄确实不妥当。 青娘的事情,她还是要想办法彻底解决才好。 “恩。” 白素素听这个回答,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陆之远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到了晚上,他让白素素换上男装,说是要领她出门转转。 白素素看了看天,对于黑灯瞎火到底要看什么,她不懂,但是陆之远要带她出门,还是很高兴的。 当然这一路如果没有让人讨厌的章平和徐子安,就更完美了。 他们出了门就上了马车,等白素素在下车的时候。 差点一个跟头摔倒地上去了。 醉花楼! “二爷,这是......?”白素素蒙了,逛青木娄这篇不都揭过去了吗。 “没事,今天主要就是来转转。”陆之远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温淡淡的说道。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端正的模样,很少有和她很亲近的时候。 “在这里?”白素素睁大了眼睛一副你没毛病吧的模样。 “恩,今天你的任务就是逛青木娄。”陆之远说道。 白素素特意看了他好一会,好确认他这是不是气话。 但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二爷,我知道错了,您别这样惩罚我了。”白素素软着嗓子撒娇道。 “没生气,我说正经的。你就好好在里面玩就行了,做好了爷重重有赏。”陆之远拍拍她的头。 白素素张了张嘴,她脑子慢一点,还没撸出个头绪来,身后便响起了一声让人虎躯一震的声音。 “白公子......” 花娘不知道涂了多少层粉的脸和红艳艳的大红嘴唇正在向她热情的招手。 那张仿佛看到了亲人一样的笑脸,让她觉得自己满脸都写着冤大头三个字。 “白公子来了。”她脸上满是热情的要溢出来的笑。 别过来,你别过来! 白素素心里说道,这粉她闻着又要咳嗽了。 “咳咳!” 果不其然,花娘那厚厚的一层粉飘到她的鼻子里,又是呛得她一阵的咳嗽。 “白公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花娘很担忧的模样,又靠近了打量着她。 白素素憋着气,忍着咳嗽,沉着嗓子道,“我没事,没事。” “这三位是?”花娘自然是看到了这个有钱的小郎君这次又带了几个人来。 略微一打量心中便有了数,当即脸上的肉都堆积到一起,像是开了一朵灿烂的菊花一样。 “这是......” 我男人! 这话在她嘴边绕了几个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着陆之远求救。 “我们是白公子的朋友,听说这里姑娘和别处的不同。不知道是否如此。”说话的是章平,他穿着一身青布衣衫,虽不华贵,但大抵是潜龙也是龙的缘故,这人身上总是带着股不可忽视的尊贵感。 当然也许是白素素陷入为主,自己一个人这么觉得也很有可能。 花娘先前已经被白素素的大手笔震惊了一把,她想着既然是白公子的朋友,想必也是非富即贵的。 自然格外的恭敬,又拍着胸脯保证,“那是自然,今晚花娘一定找最好看的姑娘伺候公子们。” 几人便一起进了门,当然白素素打头。 这种事情,她作为一个低调的小妾,是绝不想打头阵的,可无奈好像陆之远很想她这样做,再加上花娘那热情劲,她想脱身都脱不开。 反正跑也跑不了,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白素素迈着步子,大摇大摆的进门了。 顿时醉花楼里面热闹了起来,姑娘们昨夜都见到了这位小郎君的大手笔,这会自然是都扑了过来。 没一会白素素便被众多燕瘦环肥的姑娘们围了起来,以至于她抽个功夫往后看去的时候,陆之远他们三个像是三个柱子一样,孤零零的杵在一旁。 白素素感觉很微妙。 奉自家男人命逛青木娄这种事,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来着,但想必前面很难有古人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白公子可不是来看你们的。”花娘挥动着小手绢,将围着的姑娘们都驱散了。 白素素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的趁机回到了陆之远边上。 “二爷,这个,我们还是回去吧。”她不想在留下来了,总觉得今天的陆之远很奇怪。 “不行,你听话,好好玩。回头领你去京城玩。”陆之远温声说道。 白素素听着他像是骗小孩子的语气,心里补充了一句,是去京城的青木娄玩吗。 “呵呵。” “白公子。” 屋内同时响起两个女人的声音,从两个方向传来,一个清淡,一个娇媚。 清婉和柳儿从两个方向走出来,一个穿白衣,一个穿红衣,美人一露面自然是引起了周围的注视,但显然两个美人都对那些目光没有反应,独独将目光投在了她身上。 若说清婉看到她高兴是因为把她当成魏桥的朋友,想着能从青木娄出去,还可以理解。那柳儿就完全让她摸不着头脑了,那眼中明显的欣喜。 她姑且擅自理解为一种谜一般的喜欢吧。 “清婉,柳儿啊。”白素素叫了两人的名字。 头顶上响起了一声低低的笑声,“你还挺有女人缘的。” 白素素,“.......呵呵,呵呵。” 左拥右抱着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白素素回头看了眼陆之远,他们三个已经被几个姑娘拥簇着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呜呜呜......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白公子今日不高兴?”柳儿软绵绵的身子往她身上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馨香。 “尚可。” 白素素回答道。 “奴家敬白公子一杯。”柳儿的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杯酒。 白素素摇摇头推拒绝道,“今日不饮酒了,晚些时候还有事,今日只能稍坐片刻。” 她说着话,视线却一直追随着陆之远他们坐下的地方。 正好在她这间屋子对面,不多不少她能看到此刻有两个穿着单薄纱裙的女人正往他身上靠过去。 那衣服薄的都能看得清楚里面的肚兜了,真是...... “不知羞耻!” 她说了这么一句,让两个人都愣了下。 “白公子说什么?”柳儿看着她。 “哦,我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她呵呵笑了两声,对面坐着的清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声,随即便看到门被踢开,一时间惊起的变故,让弹奏曲子的乐师都停了下来,很快屋内涌进来七八个男人,一个个长的凶神恶煞。 第十五章 娘娘腔说谁呢 为首的是个穿着锦袍的男人,有些年纪,头发梳的很整齐,手上拿着把折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手心。 “柳儿呢,把柳儿叫出来。” 花娘一看来人,心中暗叫了声不好,赶紧陪着笑脸走了过去,“是吴公子来了啊。” “你们还不赶紧好好服侍吴公子。”花娘说着话的功夫,便有两个打扮妖媚的女子一左一右走了过来。 “都给我滚开,今天说什么也没用,把柳儿交出来,要不然今晚本大爷把你们这醉花楼拆了。”吴公子显然很是生气,说话的嗓门很大,基本都是吼出来的。 “你怎么惹了他?”白素素转头看着明显吓白了脸的柳儿。 “不是我,是他......”柳儿好像很害怕这个人,眼睛中都带着惊恐。 花娘一副为难的样子,眼神往白素素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吴公子,柳儿今晚有客人。” “是谁?” 那吴公子一转头,便看到了缩在白素素身后的柳儿,眼神中明显有了惊喜。 “柳儿,今晚陪本大爷。”吴公子说道。 这人说起话来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尤其被他看着的时候,就像是有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用那湿漉漉的舌头舔着你一样。 白素素都激灵了一下,别说是柳儿了,她这会瑟瑟发抖的躲在后面。 她的唇瑟瑟发抖着,隐隐约约听着像是在说话。 “救我,救救我。” 白素素不想管闲事,但看着柳儿这样显然也动了些恻隐之心,“这位公子,柳儿说她不愿意。” 那吴公子这会将视线转过来,皱着眉冷笑了一声,“哪里来的娘娘腔,本大爷的闲事劝你还是不要管。” 白素素四下看了一圈,才发现这是说她呢,顿时也黑了脸。 “娘娘腔说谁呢?”她说道。 “娘娘腔说你呢!”吴公子继续冷笑。 白素素笑了,显然很满意,“这位公子果真是独具慧眼。” 她说完,周围便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那位吴公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旁边有人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他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你敢耍我?”他顿时发怒了,朝着身后一招手,“去把这个娘娘腔给我抓过来。” 白素素有些害怕,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对面,但那边好像没被这里的声音影响,依旧喝着酒说着话,很是惬意的模样。 说话间,从那位吴公子身边出来两个彪形大汉,摩拳擦掌的往白素素这边走来。 她很淡定的坐着,说实话她除了坐着,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好。 眼瞅着人越靠越近,她想着自己要不要先求饶一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她连个好汉也算不上。 “啊!” 一连两声惨叫,那刚才还眼冒凶光的彪形大汉,这会捂着腿蹲在地上哀嚎着。 抽筋了吗? 白素素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了激动。 “你竟然使诈!”吴公子很是生气,他生气的代价就是让其他彪形大汉都朝着这边过来了。 这阵仗,白素素觉得要是被抓到,真是必死无疑了。 她心中默念,赶紧都抽筋吧,抽筋吧! 果不其然,这回又是一连几声的惨叫声接连响起,那些彪形大汉们一个个都七倒八歪的趴在地上叫唤着。 哈哈,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目前这情况让她很是满意,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这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要是你还不知道好歹,下次我就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们了。” 那位吴公子一看自己的手下都成了这副样子,也没了刚才的气焰,咬牙切齿的瞪了半天眼,最后骂了几句,带着人转身要走。 “等下。” “你要做什么?”吴公子很是警惕的看了她一眼。 白素素笑了笑,她保证这个笑容很无害,很纯善,但是吴公子就是打了个哆嗦。 “柳儿是我的人,以后要是被我看到你再来找她麻烦,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吴公子带着人走了,花娘出来重新活跃了一下气氛,屋内再度响起了乐声,渐渐地恢复了热闹。 白素素一回头就看到柳儿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满眼都是崇拜。 “柳儿,你别这么看着我。”她有些心虚,拿着酒杯掩饰着尴尬。 “白公子,您救了柳儿,从此以后柳儿就是您的人了。” “咳咳......” 白素素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她连连摇头,“柳儿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柳儿两眼都盈着泪花,“您是嫌弃柳儿吗?” “不是不是。”白素素赶紧摇头。 “那柳儿就是您的人了。” 白素素,“.......” 试问突然被一个女人表达爱意该怎么处理,白素素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一旁坐着一直没开口的清婉这会掩唇轻轻笑了起来,“白公子果然是很有女人缘。” 白素素朝她深深看了眼,心想,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为了救你,我现在至于嘛。 “清婉这一晚上没说话了,陪本公子喝一杯。”白素素将酒杯斟满,递到了她面前。 她犹豫了下,但还是伸手接过酒杯,拿袖子挡着脸,仰头喝了。 “清婉好酒量。” 白素素嘴里说着话,眼睛看到对面的屋子里,有人正肆无忌惮的将手往陆之远身上摸去。 她顿时觉得气血上涌,猛地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先坐会,我去去就回来。”她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便急匆匆的从屋子里出来,直接去了对面。 珠帘晃动,屋内酒香扑鼻。 突然闯进来的人,让喝了一半酒的人都是愣了下。 “白公子怎么来了?”陆之远显然也喝了不少酒,这会眼睛微微眯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手上拿着杯酒,唇边带着丝丝浮现的笑意,慵懒又随意的模样,让白素素心神一漾。 她摇摇头,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白素素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还堂而皇之靠在他胳膊上的女人,开口道,“我要回去了。” ....... 回程的时候,白素素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旁边坐着陆之远,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一路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等到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她动了动身子,刚要掀开帘子下车,手腕便被人握住,继而整个人直接被一股大力拉着倾倒了下去。 微凉的唇倾覆下来,她的心头猛地一颤。 唇很快被撬开,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夺去了一样,整个人从一开始慌乱,变成了一点点意乱情迷。 身子柔软的不像话,整个靠在了男人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两颊是嫣红而明艳的颜色。 “之远?” 车子停了好久,外面响起了徐子安的疑惑声。 隔了这么薄薄的一方帘子,想着此刻车子外面还站了两个人,顿时有种血气上涌的感觉。 脸蛋一下子涨红了,伸手便想将眼前之人推开。 “喔!” 刚动了一下,发了半个音节,唇再度被堵住,铺天盖地有男人的气息席卷而来,酒香味混合着男人的气息在她唇齿间流连。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白素素已经放弃了挣扎,浑身软绵绵没力气,她才被男人松开了。 气息一下子凉快了,她深深吸了几口气。 “好了,不跟你闹了。下车吧,他们该等急了。”陆之远眼含笑意的拍了拍她的脸蛋。 白素素咬了咬牙,她怎么以前不知道陆大人这么一副欠打的样子。 谁跟他闹了,明明是他好不好。 现在还一副她不懂事的样子。 车帘挑起来,陆之远先下了车,然后朝她伸了手,“素素,下车。” 好听的声音让人浑身都觉得有春风滑过的感觉,她伸手落在了他的手心,有微微的暖意。 下了车子,徐子安等在外面。 陆之远和他一道往屋里走,白素素慢了他们一步,一只脚刚迈进门口的时候,她突然下意识的回了下头。 黑暗中,好像有双眼睛一直看着她。 回到屋里,春兰准备好了热水,两人相继沐浴更衣。 梳洗后,身上的脂粉味散去,白素素舒了口气。 她拿着帕子在绞干头发,灯光下陆之远手上拿着本书低头看着,暖暖的灯火下,男人长发只用一根缎带束着,五官俊美,只这样坐着便周围一切便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颜色。 良辰美人,自然是要温存一番。 巫山云雨之后,白素素累的趴在了男人的胸口,听着那强健的心跳声,她想起了一件事。 “二爷,今天谢谢你救我。” 要说当时她可能会觉得是老天帮了她,让他们腿抽筋站不起来了。 可后来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陆之远闻言觑了他一眼,“还算你有点良心。” 白素素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一脸崇拜的道,“二爷,您是怎么做到的?” 陆大人难不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不是我,是章先生。”陆之远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这脑袋整天想些什么呢!” 第十六章 闲话二三 白衣郎君摇着扇子在路上走着,前面跑来个乞丐,乞求道,“公子,施舍一点吧。小的几天没吃饭了。” 白衣郎君想了想,掏了块碎银子出来,“你想要银子吗?” 他笑眯眯的开口。 那乞丐明显眼睛亮了起来,赶紧点头。 “那你帮我办件事,办好了我再给你一块银子。”他说完话将碎银子啪嗒一声放到了乞丐手中的碗里。 ...... 一连数日,白素素每天都准时出现在醉花楼,由于她出手阔绰,加上本身俊俏又斯文,嘴巴甜讨人喜欢,很得醉花楼里面姑娘们的喜欢。 虽然是奉命去逛青木娄,但每天银子像是流水一样往外花,她还是感受到了一阵的肉疼。 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在她数次欲言又止之后,陆之远含蓄的跟她透露了一点消息。 这次来柳花县是为了查案。 安阳县前阵子出过几起强盗案,原本只是入室盗窃,可陆之远追查下竟然发现,这伙强盗很可能和两年前那次官银被劫有关系。 那案子早在已经结案了,那伙盗贼最后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自相残杀着都死了。 所以即使官银没有找到,但死无对证,这案子便也只能结了。 当时丢失的官银足足有两万两。 这案子当时的办案官员姓周大人,是陆之远的恩师,因为丢了银子无法交代,最后引咎自尽了。 这件事虽然过去很长时间,但在陆之远心里却一直没过去。 此次既然有了线索,他没有不追查的道理。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醉花楼。 有人曾在醉花楼里见到疑似当年那伙强盗的人出现过。 陆之远正是为了这个才专程来了柳花县一趟。 原本陆之远领着章平和徐子安三个人就打着在青木娄守株待兔的主意。 没成想,白素素却跑到青木娄来了,而且意外地很受欢迎。 他便临时起意,让白素素继续在醉花楼伪装成客人,顺便查探下谁才是那盗贼的相好。 听完这些解释,白素素心中的疑惑算是解开了,既然是为了破案,她花起钱来便很是心安理得了。 但她近来有个为难的事情,扰得她有些头疼,那就是柳儿。 柳儿自从上次那位吴公子的事件后,对她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生出来。 每每一副深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白素素都想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女人。 但是陆之远不让她说,她便只能厚着脸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白公子,这是柳儿给您做的枣泥糕,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白素素伸手捏起一块塞进嘴里,顿时满口枣香味便席卷了味蕾,好吃的她想要把舌头咽下去。 “柳儿,以后要是谁娶了你,真是有福了。”她随口戏闹了一句。 柳儿脸颊微微红了红,嗔道,“不理你了。” “我的好柳儿,别跟我生气了。”白素素说笑间弯腰作了个揖,低头看到院子里的山茶花开的正灿烂,伸手便采了一朵递到了柳儿面前,“送你。” 柳儿一愣,眼中很快有了温柔的笑意,“为什么送我花?” “花姿丰盈,鲜艳明媚,跟你很像。”白素素说着低头嗅了嗅花香,咧开嘴角笑的灿烂,“就当谢谢你的枣花糕。” 她是存了心讨好柳儿的,因为柳儿在醉花楼很有资历,很有可能知道她些什么消息。 柳儿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双眼睛听了她的话,明艳了几分笑意出来。 醉花楼近来生意好,花娘赚得多了,心情也好,便准备给楼里的姑娘们放上一天假。 白素素是醉花楼的常客,加上又和柳儿和清婉熟悉,很自然的便混到了后院来。 “白公子是哪里人?”柳儿问道。 “安阳县的。” 柳儿明显愣了下,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一幕恰好被白素素看到了眼底,她忍不住道,“柳儿去过安阳县吗?” 柳儿神色顿了顿,回答的很快,“没,没有。” ...... 从醉花楼里面出来,外面月上中空,天上几颗星星在夜空中显得有些暗淡,她刚要上马车,便看到对面街口蹲了个小乞丐。 她顿时眼中有了笑意,挥手让车夫稍等片刻,迈着步子朝小乞丐走了过去。 那小乞丐正昏昏欲睡,这会看到有人往这边走,一抬头看清来人,眼睛亮了起来。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她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查到了。”那乞丐咧嘴笑起来,说着话伸手将一张纸条递到她手上,“这是地址。” 白素素打开纸条看了眼,然后从袖子中掏出块碎银子扔到乞丐碗里,“谢了。” “公子以后有这样的活,一定要关照小的。”那小乞丐拿着银子眉开眼笑的说道。 ....... 白素素回去的时候,陆之远正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卷宗,提笔写写画画。 “回来了?”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 “今天有什么进展吗?”他问道。 “算有一点吧。”白素素说着往他边上走过去。 等靠近的时候,男人伸手拉她在腿上坐下来,“说来听听是什么发现?” “我感觉柳儿有些问题。”白素素想着今日柳儿听到安阳县三个字的时候,明显变化了的脸色。 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陆之远听完也点了点头,“你这段时间再跟她多走近一些。” 白素素伸手将一张纸条放到了桌子上,“二爷,我想求您帮我找个人。” 陆之远看了眼字条,“魏桥是谁?” “清婉姑娘的青梅竹马。”白素素回答。 清婉对魏桥感情很深,最主要也是因为她并不知道魏桥是害的她沦落青楼的罪魁祸首,她记着的都是魏桥对她的好。 当年清婉父母病逝,她跟着青梅竹马的魏桥一路从孟阳往徐州走,本想着两人等到了魏桥的老家徐州就成亲的。 谁知道路上她和魏桥走散了,她一个弱女子,最后被人卖到了青木娄。 这事情怎么听怎么像是一场意外,可没人知道的是,清婉当年是被魏桥亲手卖到的青木娄。 这件事白素素是不应该知道的,只是那时候青娘郁郁寡欢病逝后,她心中实在气不过,便找人想查下魏桥,意外查出了这么件事。 魏桥好赌,欠了一大笔债,债主找上了门,魏桥走投无路,便将注意打到了美貌的清婉身上。 他设计和清婉走散,而后又将清婉拐骗到了青木娄卖掉,最后和那些人分了银子。 “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管闲事了?”他声音淡淡,微微上挑的眉毛看的出有些疑惑。 白素素心道,因为青娘曾经救过她的命。 “清婉是个好姑娘,只是没遇到好人。二爷,我想帮帮她,我和清婉投缘。”白素素拉着他的袖子乞求道。 “知道了,我让人查一下就是了。”陆之远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修长的指尖轻轻按住了她的眉心,“这点事,也值得你皱眉?” 他的声音太过温和,让她一颗心柔软的不像话。 白素素往他身边靠了靠,“二爷您将来要是没钱了,会不会想把我卖了?” “我怎么会没钱?”陆之远眉毛挑的高高的,“你放心吧,你家爷的银子养你是绰绰有余。” 白素素听着这话心中熨帖了几分,但还是仰着脸道,“我是说假如,假如您没钱了呢?” “我没钱了卖你有什么用?”陆之远显然没明白她的话。 “卖了换钱啊。”白素素歪着脑袋说道。 “卖给谁?”陆之远沉吟了一下问道。 “卖给青木娄呗。” 她想着清婉的事情心情便忍不住很低落。 “这倒不会,你放心吧。” 他很快回答道。 白素素听着他语气中的笃定,心中难以言说的有些感动,两只眼睛带着几滴晶莹的泪花在眼角闪烁。 两人之间的气氛正当好。 她正想说几句柔情蜜意的话来衬托这一刻的美好,却不想情话未来得及出口,便听到他继续开口道,“你这样的姿色,卖不上什么好价钱的。” 白素素,“.......” “我这姿色很差劲吗?” 她皱着眉,眉目间带了明显的怒气。 陆之远瞧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气势镇住了,隔了会道,“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就行了。” 情话,听多少遍都是不够的。 白素素刚刚还怒气十足的一颗心,瞬间柔软成了温顺的小绵羊。 她的眸子里倒映着男人英俊的一张脸,低头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深情而缠绵的吻着。 情到浓时,她的一双手不安分的沿着男人的胸膛一点点向下滑去。 指尖触碰到男人结实的小腹,她明显感受到他呼吸重了很多,待她还想继续向下,手腕便被人握住。 如泼墨般浓厚的眸子,看得她有一瞬间的心慌意乱,耳边响起男人极具挑逗的语气道,“看来你这段时间在青木娄里面长进不少,一会让爷好好看看。” 红烛帐暖度春宵。 夏日的夜晚,突然下起了雨,雷雨声交加,可屋内,被薄薄一帘床幔隔起来的一方天地,此刻正是春意浓重。 第十七章 好汉饶命 下了一夜的雨在天快亮的时候一点点停了下来。 外面天还没有放晴,灰蒙蒙的颜色。 陆之远出门去了。 下午的时候,天放晴了,日头出来,好像一下子将早先的湿气都蒸发了。 闲来无事,便换了男装出门转转。 他这段日子一直穿男装,不得不说,比起女装的繁杂,男装很简单,很方便,所以进来出行她都一律男装示人。 也没叫车,只是主仆两个随意的在街上闲逛。 白素素知道春兰喜欢糖桂花,路过的时候便让她进去买,自己等在门口。 街边摊子也不少,买珠花首饰的很多,她站在摊子前被小贩拉到了摊子前面。 挑挑拣拣的,选了个山茶花样式的簪子,她正要付钱的时候,一抬头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柳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 柳儿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面上蒙了面纱,刚才吹了阵风,让她面纱被吹拂起来,这才露出了面容。 白素素这段日子总混迹在醉花楼,对她们都十分熟悉,因此只瞥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柳儿是独自一人出门的,手上拎了不少东西,身上还背着个包袱,看样子是要去看什么人的样子。 春兰正在店里跟店家讨价还价。 白素素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听到,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跟着柳儿去看看。 上次她只提了安阳县这三个字,柳儿脸色就变了,她有种预感,柳儿知道或者和抢劫那两万两银子的强盗有关系。 她远远地跟着柳儿,见她路过药店的时候还进去了一会,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几包草药。 又是吃喝,又是草药,这更让人怀疑她的去向了。 听陆之远说,前阵子那伙强盗抢劫逃走的时候被官兵伤了,其中有一个还是重伤。 柳儿去过药店之后便没再去其他地方,一路七拐八拐的绕到了一处小院落面前。 那院子破旧异常,很难想象里面竟然还住着人。 白素素躲在拐角处,暗暗记下了周围的环境,想着回去将此事告知陆之远,也许能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柳儿在门口敲了三下门,很快里面有人给她开了门。 白素素便准备离开,脚步刚动了一下,身子猛地僵硬了。 脖子上此刻架着一把刀,冒着寒光的利刃让她浑身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好汉饶命! 刚到嘴边的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脖子处传来一阵痛楚,紧接着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她倒下之后,那扇已经合上的大门又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 “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会被人盯上?”男人一副书生打扮的模样,穿着长衫,头上戴着纶巾,看模样是个斯文俊秀的男子。 “我已经够小心的了,这几日躲在醉花楼门口的人都给避开了。”柳儿摇摇头,她明明这一路已经确认好了没人跟踪她,所以才放松了警惕的。 “废什么话,老规矩局就是了。”说话的男人手上拿着把刀,脸上有道明显的刀疤,说话时候眉头下意识的皱起来,无端便增加了些凶狠。 书生打扮的男人冷笑了一声,手指在脖子上做了杀人的手势。 柳儿对这种事从来不发表意见,她目光随意向下落去,那晕倒在地上的男子袖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个簪子。 山茶花的样子。 她不由得愣了下,耳边好像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花色鲜艳明媚,和你很像。” 柳儿一愣,眉头便皱了起来。 “二哥,你等下。”就在那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柳儿的叫声也响起来了。 “我说你不带这样说话的,要不是我反应快,这样被你晃一下,会伤到我自己的。”男人长相凶狠,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但虽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是半无奈的。 显然他和柳儿之间关系很好。 柳儿蹲下身子,伸手捡起了那掉落在一旁的山茶花簪子,盯着看了会。 她皱着眉,伸手搬动了下,那躺在地上的人便露出了一张脸。 “怎么是他?” “你认识?”书生打扮的男人皱眉说道。 柳儿犹豫了下点了点头,“他应该是认出了我才跟过来的。” “那杀还是不杀?”刀疤男人显得有些为难了。 “上次老五那个废物险些暴露了,就因为他我们才不得不又躲了起来。这个人看到了我们的落脚点,不杀对我们太危险了。”书生打扮的男人说道。 他的声音和脸完全不同,显得又阴又冷,让人无端生寒。 柳儿皱眉,“大哥二哥,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能杀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朋友?”书生打扮的男人呵斥道,“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朋友?” “行了行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人带进去咱们再商议。”刀疤男人见将两人这架势又要吵起来了,当即出面说道。 闻言两人便都没再说什么,刀疤男人随手一提,躺在地上的白素素便像是被拎着的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的被提在了手上。 白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一睁开眼睛周围是一阵黑,她张了张嘴发现嘴巴被堵住了,想动一动又发现手脚被绑住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她后知后觉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屋门被推开,老旧的门板发出老鼠磨牙一样的声响。 有人脚步声越来越近。 白素素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堵着,除了静等实在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了。 “你是什么人?”有人说话了,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比较斯文。 白素素,“呜呜呜呜......” “问你话呢!哑巴了吗!”这回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相比来讲应该是粗犷型的。 你才哑巴了,你全家都哑巴了,你见过嘴巴堵着东西还能说出话的人吗! 白素素心里将这人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但是发出来的声音依旧是。 呜呜呜呜...... 如悲如泣,如泣如诉。 “老二,你这样我都看不过去了,你倒是把她嘴巴塞得东西拿下来。”斯文的声音开口了,显得有些无奈。 白素素想着,不管做什么,这缺心眼都是病,得治啊! “嘿嘿,我忘了。”粗犷型发出了一声憨厚的笑声,“我忘记了,她嘴里还塞着大哥你的臭袜子。” “呜呜呜......” 老天,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白素素已经要晕过去了。 她耳边听着斯文的男人怒气冲冲的质问,“你为什么拿我袜子?” “大哥你袜子比我的强点,我那个怕她受不了。”粗犷型声音显得有些羞涩,“再说,我就只剩一双好袜子了。” “别拿我和你比。我那是新洗的,干净的!”斯文男人沉声说道。 诶,两位大哥,别说了,你们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 白素素觉得她要被呕死了。 塞在嘴里的东西被人拿了出来,白素素第一反应是骂了句娘。 当然只能是心里骂一句了。 嘴巴被塞住时间长了,突然松了下来,下巴坠的厉害,这会根本合不上。 呜呜呜呜...... 她疼的想哭,嘴巴只能发出这些音节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和斯文男人和缺心眼男人都不同,是从进屋开始一直没开口的第三个人。 至于被蒙着眼睛的白素素如何知道的,她将此归结为女人的直觉。 你要是说她胡说八道, 白素素对此表示,你不服你打我啊。 那人抬着她的下巴,只听到吧嗒一声响,她疼的倒吸了一口气,眼睛若不是被蒙着,那上面此刻一定闪着晶莹剔透的泪花。 不得不说,那人手法很娴熟,她只疼了那么一下,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谢......” 白素素很想道一声谢,但她也只能想象了。 嘴巴松开,她便感觉口中有股难闻的味道袭来,一想起刚才她嘴里塞着男人的臭袜子,她便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呕吐的时间太长了,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到了后面她都怀疑自己的黄胆水都被吐出来了。 身后突然覆上一直手,动作很轻的给她顺气,一直等到她不再吐了那手才收了回去。 “谢谢你。” 白素素缓了好一会气,才喘着粗气说道。 她现在是案板上的鱼肉,这道谢显得很奇怪。 那人依旧没说话,倒是斯文的声音响起了,“你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是跟着柳儿来的。”白素素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对方沉默了一会,又继续道,“跟着她做什么?” “我在街上的时候看到柳儿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又拿着不少东西,就想跟来看看。”她这话也是实话。 “你是她什么人要管她的事情?”那边又说话了。 “她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 “不然呢?” 她反问。 没人回答她的话,她竖着耳朵听到屋内脚步声响起又消失,门再度被关上。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白素素这会终于留下了泪水。 是痛苦的眼泪,悔恨的眼泪,心酸的眼泪。 屋外,柳儿看着刀疤男人气道,“你做什么骗他,那布明明是干净的。” 说罢她又看向斯文男人,“还有大哥,你怎么也跟着二哥一样。” 第十八章 被关在鸡窝里面的女人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瞧你这样子,你不是真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斯文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柳儿,看得她一阵的心虚。 柳儿别过头,“大哥你别胡说,我怎么会喜欢他。” “就是就是,这也太好骗了,一看就是个二傻子,你可别喜欢他。”刀疤男人连忙点头附和。 柳儿揉了揉眉心,过了好一会才道,“确实是个二傻子。” “喔~喔~喔喔......” “哎!” 这倒霉到什么地步会沦落到被人关在鸡窝里。 她现在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欲哭无泪啊。 这事说起来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她突然失踪,陆之远那边定是报了官,这几日经常有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 白素素之前是被关在厢房那边,但官兵一来,那地方太容易暴露了,因此她便被人给塞进了鸡窝里面。 每次面对在她头顶上作威作福的大公鸡,白素素都在想,莫不是她从小爱吃鸡肉得罪了鸡大神,才会得到这个果报? 白素素听着近在咫尺,斗志昂扬的鸡鸣声,她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随着鸡鸣声,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落下了一颗轻盈柔软的鸡毛,那上面还沾着些许气味浓郁的鸡粪味。 有人说失去了视觉的人,嗅觉就会变得格外敏锐。 她这段时间一直被蒙着眼睛,一开始极为不适应,到现在,恩,依旧不适应。 但是这不妨碍她最近鼻子很敏锐。 跟狗一样的鼻子,好处暂时没发现,坏处就是每次哪只鸡拉屎她都能一清二楚。 就像此刻,这颗气味浓郁又带着丝丝青草气息的屎就应该是小黄拉的。 近来小黄有几分忧郁,声音都显得很悲伤,这屎也拉的有些不顺畅。 “我说小黄,你总这样也不行啊,年纪轻轻的要保持乐观开朗的心情。”她语重心长的说道。 回答她的是一阵喔喔的声音,白素素又继续道,“还有你小黑,你还不如小黄,你最近拉的太多了,要少吃点才行,吃的这么多,离被宰也不远了。” 鸡窝里面总攻就养了两只鸡,白素素给它们取了两个好听的名字。 小黄,小黑。 虽然她暂时眼睛被蒙着,看不到它们,但这不妨碍她和这两只鸡之间和睦的相处。 “小黄,我警告你哦,再蹲在我头顶上拉屎,等我出去了,第一个就宰了你炖汤。”她的恐吓显然没让对方害怕,反而是冲着她叫嚣了两声。 喔喔,喔喔。 “你在这里过得还挺滋润的。”身边响起了男人淡淡的嗤笑声。 这声音白素素很熟悉,是斯文男人来了。 这么久了,白素素即使被蒙着眼睛看不到外面,也大概知道了一些这里的情况。 这地方一共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斯文男人,还有一个就是缺心眼的粗犷型。 柳儿经常会来,但都不会久留,一般是送了东西就会离开了。 虽然她每次都不说话,但白素素还是能凭借着她身上的淡淡香味,知道是她来了。 “我饿了,有饭吃吗?”白素素不理会他的嘲笑。 这会到了中午,她肚子也有些饿了。 斯文男人显然就是来送饭的,每天这个时候,也就是白素素拉出去放风的时候。 因为吃饭要用手,所以每天这个时候她的双手都会被解开一段时间。 每天吃饭,白素素都依依不舍,总是珍惜着每一颗米粒,恨不得将一顿饭吃到天荒地老。 最让她受不了的不是被人扔到鸡窝里,而是每次吃完饭还没来得及回味,下一刻整个呼吸都充斥着一股屎味。 那真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啊。 “说实话我现在有些佩服你了。”斯文男人将她从鸡窝里拉了出来。 明显清新起来的气味,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你佩服我什么?” 她摸索着将饭碗找到,拿着筷子慢吞吞往嘴里扒拉着。 “亏你还是个男人,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娘们扮的。”斯文男人语气十分不屑的开口。 白素素无视他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鄙夷,心道,大哥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娘们。 “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废物有什么好的。”斯文男人十分厌恶的低估了一句。 “你想说什么?”她放下筷子,不明所以的说道。 不带这样攻击人的。 “我要是你被人关在鸡窝里,早就一头撞死了,谁像你这样能吃能喝的。”斯文男人哼了一声。 白素素,“......” 她不吃饭难不成还绝食? 好不容易又捡了条命回来,哪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寻死腻活。 她还指望着将来和陆大人白头偕老呢。 一想起这个,白素素就忍不住鼻头一酸。 这眼瞅着都快十天了,最开始那几天外面还总在找她,可这几天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莫不是她被放弃了? 一想起这种可能,白素素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难过。 她将手上的饭碗放下,想着要沉浸在悲伤中缓一会再接着吃。 可她没想到的是,斯文男人直接将她的饭碗拿走了。 “你凭什么拿我饭碗!”白素素叫嚣着。 “我以为你吃饱了。”斯文男人很平淡的说道,之后还补充了一句,“剩饭我都喂狗了,你等晚上再吃吧。” 哦,对了,这个地方,不仅养了鸡鸭,还有一条大狼狗。 龇牙咧嘴的,叫起来声音都显得很是凶狠。 白素素,“......” 饭没吃几口,她就又被扔进了鸡窝里面。 晚饭的时候,斯文男人没来,缺心眼的粗犷男人也没来。 下午的时候他们两个急匆匆的出门去了,将白素素一个人留在了鸡窝里。 手脚都没捆上,但她也不敢逃走,也没敢将挡着眼睛的那块布拿掉。 前者因为院子里那条大狗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鸡窝,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撕成两半。 后者则是她出于安全考虑的,没看到这两个人的容貌,她也许还有机会活着离开,一旦那两人容貌被看到,那么为了防止泄漏消息被抓到,势必会想要杀人灭口。 白素素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为了恶狗嘴里的食物。 看来以后餐桌上除了鸡肉还要加一盆狗肉了,白素素咬牙切齿的想着。 院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有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 是肉,还是猪头肉。 对于好久没吃肉的人来讲,这味道无疑是诱人的。 白素素咽了口口水。 又过了一会,便听到鸡窝门被拉开了,有人将她从鸡窝里拉了出来,一把扯掉了挡在她眼睛上的布。 一瞬间明亮起来了的光线,对十几天都是去光明的她来讲,十分的不适应。 待看清来人,白素素仍旧不免小小惊讶了一下。 柳儿一路显然是跑着来的,小脸上还带着薄薄的红晕,这会看着真是秀色可餐。 白素素这会饿得紧,看什么都觉得想咬一口。 她赶紧摇摇头,正色道,“柳儿?你怎么在这里?” “时间来不及了,白公子你赶紧跟我走,省的他们两个回来了,你就走不了了。”柳儿说着拉起她的胳膊就要走。 “你......” “啊......” 白素素一个跟头跌倒了地上,疼的她是龇牙咧嘴的。 “白公子,你怎么了?”柳儿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子便要查看。 白素素忍着疼,咬着牙道,“没事,在鸡窝里面蹲久了,腿麻。” 柳儿,“......” 等她们两个人跑到了门口,刚伸手拉开门,门站便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人。 高个子长着一张凶神恶煞一样的脸,皱着眉,脸上有一道刀疤,看着就比较吓人。 矮一点的那个,皮肤偏白,穿着一身书生长衫,看起来很是斯文俊秀。 白素素呆若木鸡。 她仿佛听到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让你逃跑,让你逃跑。 “柳儿!”斯文男人皱着眉,显然很是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柳儿垂着脑袋,上前一步将白素素挡在了身后,“大哥,二哥,我不能让你们杀白公子。” “如果我非要杀他呢?”斯文男人眯起了眼睛,声音已经透出了杀意。 白素素一听这话,心里再度咯噔咯噔了。 “柳儿,你让开,让我宰了这小子。”刀疤男人手上拎着把泛着白光的刀。 “如果你们非要杀白公子,我阻止不了你们。”柳儿垂着脑袋,声音低低的,“但是你们也阻止不了我,白公子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话音落下,身后站着的白素素却是一愣。 跟她去死吗? 这一幕好像还有些熟悉呢。 当时陆大人没的时候,她只觉得心如死灰,想都没想的便跟着去了。 “柳儿,你......”白素素开口说了几个字,又觉得喉咙里噎的难受。 她接近柳儿,初时单纯为了好玩,后来是因为察觉到她可能帮助陆之远破案。 十分真心,她自问也只用了一两分。 可面对柳儿对她的心意,这一刻,白素素突然有些难受了。 这难受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就被另外一件事彻底打破了。 她蓄在眼眶里面的泪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听到眼前的斯文男人开口了,“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就成亲吧。” 噗! 第十九章 不要 白素素看着满屋子红彤彤的颜色,低头看了眼床上放着的大红嫁衣。 呸呸呸! 大红绛纱袍子,心情微微有些复杂。 她上辈子是做妾的,一辈子都没资格穿大红嫁衣,这辈子依旧是妾,所以想来没机会了。可不曾想到的是,活了两辈子得人,头一遭穿大红,竟是要娶媳妇。 “真是鬼见鬼了。”她低头咒骂了一声。 又一想,她死而复生,严格来讲也算是个鬼了。伸手将床上的喜服拿到手上,不由得摇头失笑。 柳儿推门进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俏脸忍不住泛上丝丝红晕。 “白公子。” 白素素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娇俏的女子,不同于以往在醉花楼见到的打扮,脸上粉黛未施,素净的面容上有桃花色的嫣红颜色。 这样的柳儿她之前没看到过,如今一看倒是眼前一亮。 “柳儿啊......” 柳儿掏出个小荷包递到了她的手里,“这个给你。” 白素素接过,想着大约是定情信物之类的,虽然收下良心有愧,可不收可能麻烦更大。她无奈的看了眼窗边映出来的暗色影子,只觉得自己的眼角在突突的跳着。 “打开看看。”柳儿嘴角抿出淡淡的笑容。 白素素指尖在荷包上捏了捏,便摸到了里面薄薄的一张纸。打开便看到了那纸上面醒目的三个字。 卖身契。 “这是?”白素素愣了下。 “这是柳儿在醉花楼的卖身契,如今拿回来了,柳儿是清白身了。”柳儿认真的看着她说道。 这样真挚的眼神,换做其他人可能觉得很感动。 可白素素头更疼了,她这是造了神孽。 “柳儿,这你快收回去。”白素素忙将卖身契还给她。 “不知好歹!”窗外响起了一声粗暴的声音,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为难听的猫叫声,活生生的像是猫被人掐着脖子叫出来的。 这样拙劣的演技! 缺心眼! 白素素摇摇头。 “白公子,我二哥脾气不好,但他心肠是好的,你别跟他生气。”柳儿温声说道。 “恩。”白素素点点头。 “这婚事......”她叹了口气,“我不能娶你。” “为何?”柳儿眼眶突然红了起来,“白公子你是嫌弃我出身青楼吗?” “这几年我虽然在青楼,可至今仍是清白身。”柳儿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不是不是。”白素素连忙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白公子你要是嫌弃我就直接说好了,我不会强人所难的。”柳儿低头垂泪,一耸一耸的肩膀看的人十分的难受。 白素素正要跟她说实话,门口突然想起了斧子劈柴的声音,她吓得一个哆嗦。 上次刀疤男就说了,要是她敢反悔,就拿斧子活劈了她。 “柳儿,实在是我有难言之隐。”她一副为难的样子,而那窗外劈柴声音更大了一些。 “我不能生育!”白素素眼睛一闭,咬着牙说道。 男人不举,实在是一件大事。 柳儿愣了下,对此显得有几分羞涩,门外的劈柴声也停了下来,有短短一瞬间的静默,眼前的女子便嫣然笑了。 “我当是什么事,不过是孩子,我们不要就是了。”柳儿对此事看的很平淡。 白素素却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柳儿啊,我这个病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嫁给我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听话,还是找个可靠地男人嫁了。” “白公子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只需要老实回答我。”柳儿沉默片刻看着她说道。 “你问吧。”白素素说道。 “你将来可会打我骂我?”柳儿说着眼中闪过淡淡的忧伤,好像响起了什么一样。 “不会。”白素素直接回了答案。 “那你将来可会另娶他人?”柳儿又问道。 “也不会。” 一个女人娶另一个女人,这种事出现一次都够让人无奈了,再来一次她可能真的崩溃了。 柳儿便点点头,显然很满意她的回答,“那就没问题了。你不会打我骂我,也不会另娶他人,那你就是柳儿的良人。将来你生老病死,柳儿都对你不离不弃,生是你白家人,死是白家鬼。” 白素素身子一晃,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你这小子还在磨磨蹭蹭什么,我妹子多好的一个人,跟着你白瞎了。”窗外突然传进来男人的怒喝声。 紧接着窗便被人拉开了,从外面露出了一张瞪着眼睛的男人,那男人身边还跟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 狗趴在窗户口,伸着舌头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屋子里,似乎想要饱餐一顿。 白素素激灵了一下,她之所以点头同意了婚事,基于两点考虑。一个是刀疤男拎着斧子的威胁,另外一个就是这条狗。 当时面对着斧子威胁她尚且还准备咬牙坚持一番,可等那个假斯文牵着条大狗站在她面前晃了一圈之后,白素素就很没有骨气的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哦,对了,白素素给柳儿那两个大哥取名一个是刀疤男,一个是假斯文。 “二舅哥,你快些把你家这个小乖牵走。”白素素捂着眼睛连连摆手,这狗太凶了,她看着小心脏就噗通的乱跳。 小乖是这条狗的名字,明明凶神恶煞,却取了个乖巧温顺的名字。 对此白素素是嗤之以鼻的。 “噗嗤!”柳儿掩唇笑了起来,“二哥,你别总拿小乖来吓唬白公子。” “等他成了一家人我自然就不吓唬他了。”刀疤男说完,伸手拍了拍狗的脑袋,“小乖,你自己玩去吧。” 大狗吠了两声,摇着尾巴跑到了院子去了。 “你刚才叫我二哥什么?”柳儿眼睛亮晶晶的,那里面好像盛满了星光。 璀璨又明亮。 白素素此刻就想给自己来上两巴掌,这张嘴吃多少亏也不长记性,整天什么话都往外乱蹦。 “呵呵。”她干笑了两声。 婚期定在三天后。 之所以定在这个日子,是因为柳儿的两个哥哥都觉得那一天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白素素不会看黄历,但也觉得那一天日子不错,八月初八,一听就是发发发。 三天时间转眼便过去了,白素素终于迎来了她这辈子,不,是两辈子唯一的一次娶媳妇的时刻。这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体验,她在早晨的时候,将自己收拾妥当,换上了大红喜服。 站在镜子前,看着那模模糊糊的倒影里面的小郎君。 张嘴几度想要说出实情,但看着刀疤男那凶狠的斧子和身边那条狗,这点小心思顿时就偃旗息鼓了。她是个没出息的女人,遇到问题就学乌龟,先把自己缩进壳里再说。就像此刻,她就没勇气说实话,做不到脖子一伸,要命一条的地步。 柳儿父母早逝,也没个高堂,他们就对着天地准备拜一拜。 白素素几度回头想找个机会逃跑,都被刀疤男身边那只总也吃不饱的恶犬吓得直哆嗦。 罢了,罢了,谁还不是个小娇娘呢,这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大姑娘娶媳妇也是头一回。 她眼睛一闭,拜就拜吧,就当是拜把子了。 既然是成亲,自然要喝喜酒,虽然没有宴请亲朋邻居,但还是摆了一桌酒席。 入席的只有四个人。 白素素心情有些忧伤,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连媳妇都娶上了,以后有什么脸去见陆之远啊。 “来小白,过来喝酒!”刀疤男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白素素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到桌子上。 白素素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声音不太生气,“你别总叫我小白。” 她现在怀疑在刀疤男的心里,小白和那条叫小乖的狗是一样的。 “小白听着亲切,跟我们小乖一样好听。”刀疤男对取名似乎有种独特的理解。 假斯文酒杯递了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白素素一咬牙仰头喝了。 “小白真是好酒量,来大哥也敬你一杯。”假斯文笑了笑将就被递了过去。说话的是柳儿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哥哥假斯文。 “假大哥客气客气。” “你叫我什么?”假斯文愣了下。 “我说大舅哥,大舅哥你真是太客气了。”白素素立刻改了口。 假斯文看了看她,把酒杯往前递了递,白素素咬了咬牙,一口又是一杯。 这一晃就是两杯酒下肚,白素素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飘起来了,两腿发麻,身子也软绵绵的站不稳。 两杯并不过量,按理说不至于醉成这样,但事实她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而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儿去屋里换了身衣裳出来便吓了一跳,“大哥二哥,白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给他下了点药。”假斯文笑的一脸高深莫测,“这小子看着鬼头鬼脑,下点药稳妥。” 柳儿,“额......” 白素素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可身体却热的难受,浑身上下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周围景物都像是蒙了层纱,她想动却动弹不得,身体绵软无力的倒在床上。 有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脑子里已经没了分辨的能力,模糊中应该是个男人站在床边,那人的手在她身上摩挲,有奇异的酥麻感瞬间袭遍了全身,她伸手推开,可不想那绵软的手落下却丝毫力气也无。 男人的脸阴沉沉的,刚碰到女人的身体便被她缠了上去,双手缠着他的脖子,在他面前吐着气,嫣红的脸颊带着灼热的温度,媚眼如丝,他脸色越发难看。 胸口突然一凉,她低头便看到衣衫不知道何时被人解开,而后男人倾身而下,浓烈的吻混合着眸中让人心悸的深色一点点在她身上化开,晕染出了朵朵细碎的花朵来。 她身体心里都在这一刻开始迎合,脑海中残存的意识在某一个清醒的瞬间突然起了明显的震动。 “不要,你不要碰我!”她潜意识里想要尖叫,可声音滑出唇舌又异常的低柔,更像是呻吟。 她想要挣扎可是整个人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身体不受控制,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滑落,那泪花让压着他的男人眸中暗沉沉的颜色加剧,他手上动作丝毫未停下,只听到空气中嘶啦一声响,女人光洁的大腿便完全裸露在了空气中。 白皙的颜色,晃了男人的眼,视线微微眯起,一只手掐着她的腰,男人另外一只手正沿着她逛街的大腿一路往里探去,粗粝的触感摩挲着她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她哭的越发的凶,浑身颤抖着,低低的哀求,“不要。” 第二十章 一别无欢喜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躺在屋子里,周围点了红烛,蜡油滴下来,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声,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 白素素揉了揉头,只觉得头疼的要裂开了一样,想要坐起来,刚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一凉。 低头便看傻眼了,她此刻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 这是一件女人的衣服,而且不是她之前穿的那件。 她捂着嘴巴,脑海中出现些模糊的画面,她一愣又一惊,难以想象自己之前遭遇了什么。 脑子里大戏正准备上演,房门便被推开了,男人俊美的一张脸在这样的忽明忽暗的烛火下,显得有几分遥远。 她扑倒男人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心口有无数的委屈萦绕,压得她快要窒息。 “好端端的哭什么?”陆之远被他搂着,手上还端着碗药,这会也不好拉开她,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 白素素又哭又笑,“这是梦吗,二爷,你都好久没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又在胡说八道!”男人淡淡看她一眼,将手上端着碗放到桌子上,朝她招了招手,“先把药喝了。” 白素素摇头情绪难以言说的低落,又掉了眼泪,“二爷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要是来了我怎么会被......” 她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了,自己要怎么开口说她被一个男人给...... 陆之远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想什么呢?” 她伸手往她脸上恶狠狠捏了一把,疼痛让白素素惊叫出声,同时意识也瞬间清醒过来。 静默了有一会,突然她突然惊叫出声,几乎是从床上蹦了起来,“二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有些没回过神,她明明记得自己和柳儿成亲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一个男人给...... 眼睛闭上睁开,睁开又闭上。 这样反复了几次,她才算相信这不是梦,陆之远真的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 “这......”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想看到我?”对她这样的惊讶,陆之远也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只高高的挑着眉。 白素素连连摇头,又点头。 “这是想还是不想。”陆之远靠近一些,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敲。 “想看到,很想看到您。”白素素说着直接扑倒了他的怀里,伸手搂着他的腰,嗓音忍不住漫上层层委屈,“二爷,您怎么才来,我这些日子过得可惨了。” 陆之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心想着,我再不来,你胆大包天的都打算在这里娶妻生子了。 白素素窝在他怀里,听着男人温言软语哄她,小心翼翼又试探着问道,“二爷,昨夜的那个人是你吗?” 陆之远皱眉,眼中升起怒火,看的她一阵阵害怕,“怎么,你现在还想找别人?” 这话让她心头猛地一松,继而脸上笑意一点点蔓延上来。 “二爷,你别皱眉啊,我不喜欢看你皱眉。”白素素伸出指尖轻轻按揉在他眉心的褶皱处,“你笑起来好看。” “有多好看?”男人嗓音淡淡的,眉目却舒展出层层叠叠的笑意。 白素素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将脸往他脖子上蹭了蹭,柔软的呼吸带出轻快的语调,“哪里都好看。” 女人娇软的身子靠在他的身上,那温温软软的腔调,像是羽毛般滑过他心底最柔软的地带,继而滋生出了丝丝绵绵缠绕不断的温暖来。 他低头看着趴在他怀里的女人,白皙的脖子裸露在外面,在灯火下好似镀了一层柔光。 莫名的心里有了些异样,身体某一个部位竟是有了微妙的反应。陆之远无奈,这样懵懂无知的撩拨,竟是让他有些把持不住了。 ....... 白素素坐在马车里,神色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二爷,你说柳儿会原谅我吗?” 陆之远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可我是为了你。”白素素怒道。 “我说过让你女扮男装在青木娄调戏姑娘了?”陆之远觑了她一眼,显然对此不赞同。 白素素心里骂了句没良心,索性别过头不去跟他说话了。 柳儿要离开了。 白素素得到消息的时候听说马车已经出了城门,她顾不上其他,赶紧拉着陆之远便追了出来。 马车走的速度不快,出了城门没多久,便追上了。 驾车的是柳儿的两个哥哥,刀疤男和斯文男人。 两人见到女装打扮的白素素都是愣了下,刀疤男怒道,“你这个大骗子,拦我们的车子做什么?” “柳儿,我有话跟你说。”白素素没理会他的话,对着面前的车子开口道。 车帘垂下,里面很安静,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柳儿,我知道你肯定恨死我了,可我还是想让你听我说几句话。”白素素又接着道。 “你走吧,柳儿不想看到你。”这次说话的是斯文男人,那眉目间都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柳儿。” 过了很久,车帘被挑开,有穿着布衣的女子出来,女子容貌娇俏,虽是粗衣在身,却仍旧不影响她的容貌。 柳儿对刀疤男和斯文男人说了句话,那两个人便驾着车子到前面等她去了。 白素素张了张嘴,想说话又觉得尴尬的要命,明明之前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这会却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柳儿很认真的道,“对不起。” 这句抱歉她一直很想说,对柳儿她真的有太多的歉意,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撒了谎。 柳儿看到她眼中情绪很复杂,两人视线对视了下,一时间都没开口。 “白姨娘。” 柳儿屈膝福了福身子,“这次我两个哥哥能够保住性命,还要谢谢陆大人。” 两人一时间又无话可说,白素素顿了顿道,“你们准备去哪里?” “准备回老家了,家里还有几亩薄田,足够我们兄妹三个度日了。”柳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又低下了头。 “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让人来找我。”白素素话在嘴边绕了半天,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柳儿没说什么,又朝她屈了屈膝,“我先走了。” 她说罢便转身朝着前面等着的车子走去。 白素素看着车子缓缓启动,一点点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心真的疼了一下。 回程的时候她神情恹恹的,将脑袋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陆之远见她情绪不高,便想着开解她一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劫银案怎么回事吗?” 白素素闻言睁开了眼睛,“不是柳儿的两个哥哥做的吗?”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如果真是,那他们绝没有可能被这么轻易放了,刚才她还看到那两个人在驾车。 “他们当时参与了劫银案,但这事又不能完全怪他们。”陆之远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 这事说起来实在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两年前那批官银被劫,实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 当年朝廷运送一批官银回京,朝廷有人眼红,便设计了一场监守自盗。 负责官银的押送的官员,设计了一场监守自盗,联合了几个强盗,准备半路伏击押送银子的军队,将银子盗走。 正因为那官员的里应外合,所以整整两百名士兵,竟是全都中了迷药,半路晕了过去。 巧合的是,当时柳儿那两个哥哥路过十里坡,当时看到这情况便想着去碰碰运气,队官兵都晕倒了,只剩下了一整车的东西放在那里。 他们刚一靠近,就碰到了等在那里的那个官员,在他的指挥下,两个人稀里糊涂的赶着银车走了。 原来那官员安排的两个强盗半路遇到了点麻烦,耽搁了些时候,所以便没有按照约定时间赶到。 这一耽搁,银子便被两个陌生人带走了。 那官员又惊又怒,只好赶紧安排人去找。 可无奈大海捞针,根本就找不到人影。 那两个人驾着车子走到一半停下来,查看车上的东西顿时吓到了,那上面是十整箱子的银子。 两人先是害怕,后是狂喜,当即决定将银子带回家。 柳儿没想到出门一趟的两个哥哥回来竟然拉了一车的银子,当即意识到不好,想让他们去报官。 这么大笔的官银突然失踪,肯定会引起官府搜查,一旦被查到,这无疑是死罪。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将银子原路送回,又听说了官府在全面搜查抢劫官银的人。 两人这下也不敢回家了,跑山里躲了大半年,直等到风声过去了,才出来。 这案子最后成了悬案,因为没多久又找到了几个据说是强盗的尸体,官府便直接结了案。 强盗抢劫,如此便过去了。 陆之远当时跟着恩师查过这桩案子,当时疑点重重,据唯一没有彻底昏迷的官兵说,当时拉走官银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 “既然有了那么多银子,他们怎么还跑去抢劫?”白素素有些不懂了,两万两呢,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富,十辈子也花不完的。 柳儿的两个哥哥,就是因为前阵子牵扯进了强盗案,所以才引起了陆之远的怀疑,继而查到了柳花县来。 “说你笨你还真是一点脑子也不用了。”陆之远伸着手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把。 白素素吐吐舌头,将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我真的没想到嘛。” 陆之远哼了哼声,“你要是拿了那么大一笔银子,会怎么样?” 白素素想了想,“会害怕。” 陆之远点点头,“可不就是这样,他们拿了银子也害怕。” 白素素想了想,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陆之远,“他们不会是故意引你来的吧。” 陆之远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模样十足的欣慰,“总算不是傻的太彻底。” 白素素,“......” “那柳儿是知道你在查他们?” 白素素还是有些不相信,但同时还有些窃喜,要是柳儿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她心里的愧疚就减轻了不少。 “我想她应该是知道吧。”陆之远说了这么一句,又瞥了她一眼,继续道,“但是你的事情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白素素刚有些好转的脸色,这回彻底垮了下去。 二爷,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整治我的。 ...... “死的那伙强盗是谁?”白素素记得陆之远说过,当时那案子之所以结案,就是找到了自相残杀而死的强盗们,死无对证了这才结案的。 “那个官员知道事情出了差错,怕强盗们走露风声,将那些人杀人灭口了。”陆之远的声音沉沉的。 第二十一章 献殷勤 “那你怎么判的?”她问的是柳儿那两个哥哥。 这两个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强盗案是真实发生了。 虽然没有伤亡,但也抢了不少的银子。 “那几桩案子我派人查过,被抢的银子在我们到了柳花县之后,就悄悄被人还了回去。”陆之远解释道。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怀疑,那两个人其实是故意把他引到柳花县这边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么大的一笔银子,握在手里实在不是个安全的事情,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脑袋都保不住了。 虽然如此,但还是各打了三十大板,算是惩戒了。 这案子的事情解决了,也算是解决了陆之远心里的一桩事,白素素靠在他的怀里,随口问了一句。 “二爷,你说的那个官员是谁啊?” 她没看到男人听到了她的话之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梁飞云。” 很久之后,男人的嗓音响起,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 白素素正昏昏欲睡,所以也没在意陆之远说了些什么。 出来眼瞅着已经一个月了,季节都从夏过渡到了秋。 初秋的天,好像一下子凉了,不再那么闷热,天空好像一下子也高远了起来。 柳花县有很漂亮的枫叶林,入了秋,枫叶都变红了,远远看上去火红一片。 陆之远原本计划带白素素看完枫叶林再回安阳县,但不成想衙门里来人说,县衙有件棘手的案子,急等着他回去处理。 他便先行一步,和徐子安骑马回去了。 白素素这边却晚走了几天,因为清婉的事情还没解决。 只留下白素素和春兰在此,显然陆之远不放心,章平便一道留了下来。 他本就是半个闲人,晚些天回去也不是大事。 对此,白素素嗤之以鼻,留下章平怎么都感觉更危险,但陆之远走得急,也不给她表达意见的机会。 提起清婉白素素就很头疼,她是典型的一根筋,平时也不是个笨的,偏偏一遇到魏桥就傻了。 要是魏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他简直不能更坏了。 白素素那段时间明敲暗击的,清婉已经对魏桥颇有微词,已经意识到了她被人卖进青楼和魏桥脱不开关系。 但没成想魏桥几句花言巧语,她就相信了当时的事情是意外。 她不仅原谅了魏桥,甚至将自己这些年的积蓄都给了他,据说魏桥哄骗她要去考科举。 理由很简单,因为考了科举就能做官,做了官就能给清婉赎身了。 白素素恨其不争,有时候想着不去管这闲事得了,但总也狠不下心,一想起几年后的清婉那心如死灰的样子,便准备还是下一剂猛药为好。 春兰这丫头除了吃吃睡睡,真没有其他爱好了。 白素素一个人又不行,想来想去的,便将主意打到了章平身上。 “章先生。”白素素脸上带了十成的笑意来。 这求人嘛,总得有个好态度才行。 章平正在屋里看什么书信,见她敲门,随手将信件封号,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白姨娘有何事找我?” 他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眼白素素端来的饭食,“你是有事求我?” 白素素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无事献殷勤。”他吐出了这几个字,淡淡轻轻。 非奸即盗吗? 白素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着,“不是应该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头顶上响起凉飕飕的笑声,凉的白素素有些头皮发麻。 “呵呵,玩笑,玩笑。” 她脸皮都要笑抽了,眼前之人却仍旧不为所动,甚至面皮都没动一下。 “确实有事要求章先生。”白素素一脸的诚恳,诚恳到她自己都快被感动了,“是关于清婉姑娘的事情。”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事实确实也不关他的事。 白素素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实话,她心底对章平这个人是有些害怕的,明明一开始就存了心巴结,可每次遇到他都恨不得躲得远远地。 “进来说话吧。” 他说完转身回到屋子内。 白素素悄悄松了口气,便跟着进去了。 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碟子蟹黄包。 章平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你倒不笨。” 白素素觉得她真是个笨人,这话品味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到底是褒还是贬。 “你尝尝看,味道还不错。”白素素笑眯眯的说道。 章平却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而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白素素理解了一下,伸手拿起筷子,双手递了过去,“章先生请尝尝看。” 章平脸上笑意渐浓,伸手接过筷子,伸手夹了一个放到嘴里咬了个口子,顿时从里面流出鲜香的汁液。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这个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就不能自己想的?”白素素有些不高兴。 上辈子她作为一个没什么大追求的小妾,每日里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 那阵子有人送了他们两筐螃蟹,吃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堆在院子里。 白素素喜欢吃螃蟹,但是又嫌螃蟹壳子太硬,吃起来麻烦,再加上螃蟹体寒,女子食用过多也不好。 懒人吃饭都能想个懒办法,她闲来无事,便领着丫鬟们在厨房里折腾。 直到把螃蟹都浪费光了,才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在蟹黄包里加上一味特制的香料,不仅能够完整地留住螃蟹的美味,更能够去除螃蟹寒凉的属性。 白素素那阵子吃蟹黄包美的都要冒泡了,直到吃的太多,真的恶心了,这才不肯再动一下了。 她觉得自己是那种没过过好日子的人,这种习惯其实不好,但她又改不了。 就拿吃东西来讲,她喜欢一样东西就要一直吃,直到吃的恶心了,再也不想动了才会停下来。 这种蟹黄包的制作方法是她想出来的,可真的被传出去却是另外一个人。 提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起另外一件事,白素素响起来就有些心累。 “一个人吃饭未免太无聊,白姨娘陪我一起用些吧。”章平看了她一会,才收回视线。 “我一会再吃就行,现在还不饿。”白素素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哦。”他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筷子放到了桌子上,抬头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白素素简单的将清婉的事情讲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说,魏桥不是个好东西,可清婉却死心眼,她想让章平帮着想个办法,让清婉能够清醒过来,别再受魏桥蛊惑了。 魏桥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会才道,“帮你倒是可以,但是我有什么好处?” 白素素伸手指了指桌子。 “就凭它?” “就凭它!” 白素素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些狡黠的光芒。 “你帮我忙,我请你吃蟹黄包。其实这个蟹黄包还有另外一种做法,比这个更好吃,你想不想尝尝。” 章平捏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贪吃的人?” “那不然呢?”白素素见他这市侩的模样,真是难以想象,这个人以后能够走到那一步。 “既然是请人帮忙,那自然要付钱。”他语气很认真。 白素素想了想,朝他伸出了五个手指,“五十两?” 她一个月的月银也就是五两银子,这眼瞅着快一年的钱都给出去了,心里就肉疼的不行。 章平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太少了。” “那要多少?”白素素顿时泄了气,总有种过了今天她是要负债累累的感觉。 “五百两。” 他用一种我知道你没钱,我也不讹诈你的眼神看了白素素一眼,然后吐出了三个让人吐血的字眼。 白素素觉得有一口鲜血在胸腔里旋转了一大圈,由于她惊人的意志力,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我没有钱。”这是实话,五十两都要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五百两,可能卖了她也不够。 她当时卖身契就换了十两银子来着。 这日子真是没法活了,她难不成就值十两吗,不行,这事她回去以后一定要找陆大人好好谈谈。 加钱,一定要加钱才行! “没钱那就没什么谈得了。”章平说话的功夫,一盘子的蟹黄包已经被他吃的只剩下最后一个。 正要伸手去夹最后一个,那边筷子却落了个空。 白素素端着碟子呵呵干笑了两声,“这蟹黄包看来一点也不合章先生的胃口。厨房里春兰整了包子,一会再给您送来吧。” 她说完便走,一只脚迈进院子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转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了,是韭菜馅的。” 她明显看到这句话说完,眼前那双握着筷子,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抖了抖。 重活了一回,有些事情还是有好处的,例如她就知道三皇子从小对韭菜过敏这个秘密。 “没有其他的吃的?”显然这件事对章平打击比较大,他竟然难得一见的妥协了。 白素素摇摇头,“没有,眼瞅着天都冷了,这是最后一次韭菜了。我让春兰买了几天的分量,以后早午晚都要吃韭菜。” 章平手指抖完了,嘴角又开始抽,一会的功夫,脸上神色已经变了几个来回。 “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 你别动不动就上韭菜! 第二十二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在韭菜的淫威下,章平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的条件却要死不肯松口,一定要五百两银子外加整整吃一个月的蟹黄包。 白素素无奈只好给他写了张欠条,答应每个月还五两,还十年结束。 “不对,还要填上利息才行。”他说着话又低头写了起来。 白素素心里嘀咕着,抠死你得了。 欠条写完了,白素素看着上面的内容,满脑子都充斥着一个声音。 抠死你得了,抠死你得了。 按照欠条上的算法,她这欠了五百两银子,每年都要五十两的利息,也就是她要多还七八年的利息。 白素素心下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银子是个好东西,可偏偏她没有。 “我能不按手印吗?”她看着这上面的字迹,觉得这就是另外一个血淋淋的卖身契摆在眼前。 她未来快二十年的零花钱都要没有了,一想起来整个人都泄了气。 晚上的时候,春兰说要给她做只白切鸡,吓得她脸都白了,“那东西以后逢年过节吃一次就行了,从明天开始给我熬白粥。” “啊,姨娘这是什么新吃法吗?”春兰一向对白素素的话很是信服,这会便觉得她是想捣腾什么好吃的了。 白素素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说的很是大义凌然,“二爷在外面做官不容易,咱们做女人的虽然不能帮他分忧,但也不能过于浪费。” 春兰似乎被她浑身充斥着的正义之气所感染,很端正的点头,“姨娘,你放心,以后我一定每顿都给你熬白粥。” “你再给我配点咸菜吧。”白素素叹了一口气,她都能想象得到,自己未来的日子是多么的暗无天日了。 入了夜,街上的摊子都收起了,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关了门,周围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白素素跟着章平在漆黑的夜里走着,她为了配合这个夜晚,特意挑了件黑色的衣服穿着。 章平却和她正好相反,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 两人手上都拎着灯笼,这会在月色中前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夜色下移动。 竟是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意思。 白素素抬头看了眼天,头顶上的月亮又圆又大,她忍不住思念起了陆之远。 “月黑风高杀人夜。” “啊!”突然墙角有一声尖叫声响起,然后有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走了。 那影子越走越远,隐隐的能听到他的喊叫声。 杀人了,女鬼杀人了! 白素素,“......” 女鬼说我咯? 她其实是想说月朗星稀相思夜来着。 一旁的章平听了她这句话,有好一会才开口,“你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照在漆黑的夜里,隐隐能看到男人的脸,嘴角勾着,好像是在笑。 白素素摇摇头,感觉自己这回在外人面前丢人了,难免有些尴尬。 幸亏她一向脸皮厚实一些,这才扛住了,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 “咯咯......”身后突然想起女子的笑声,轻轻浅浅的在夜色中格外的好听。 白素素激灵了一下,她一回头,就看到身后突然出现一张白的吓人的脸,正看着她。 “啊!”白素素惊叫了一声,她连连后退。 “好汉饶命啊。” “我脚都快被你踩断了。” 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白素素这才发现刚才她太紧张,直接踩在了章平脚上,这会他疼的直皱眉。 “不好意思。”她又倒吸了一口气,连忙跳到了一边去。 “素素,是我啊。”那女鬼又开口了,这一回声音好像还有些熟悉。 她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又看,这才松了一口气,“清婉啊,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美人清婉站在夜色中,刚才她提着灯笼,光亮照在脸上这才把白素素吓到。 “我刚过来就看到你了。”清婉朝着白素素掩唇笑了笑。 美人说话声音如出谷黄鹂,让人如沐春风。 “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白素素这才想起了正事来,她伸手拉着清婉的胳膊,“带你去看戏。” “这么晚?”清婉明显不相信。 白素素道,“你信我还是不信。” “不信。”清婉很快回答。 白素素,“.......” 没有爱了,不想说话了,让宝宝静一静吧。 “不信你信谁?”清婉又轻声笑道。 白素素在柳花县这么长时间了,虽然她经常明里暗里的说魏桥坏话,但清婉也不是真的傻子,一个人关不关心自己她看得出来。 当时她就觉得那个白公子有些奇怪,即使是男装扮相,可举手投足总是流露出股女气。直到后来她换了女装出现在自己面前,清婉才明白过来,她真的是个女子。 白素素,“美人,你能不能说话不这样大喘气。” 三人一同前行,等拐过了几个胡同之后,白素素看着眼前能有两个人高的围墙,顿时觉得心好累。 “我们要怎么进去?”她指了指墙。 “这个高度我可以跳过去的。”章平对她说道。 白素素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着平静,“那我们呢?” “清婉姑娘身子瘦弱,我可以带她翻墙过去的。你不必担心。”章平又道。 “那我?”白素素眼睛眨了眨,那意思就是说,大哥,劳烦您也带我一起过去吧。 “我都替你想好了。”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有两个办法可以过去。” 漆黑的夜里,那一排牙显得格外的白,白素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接着说道,“你可以从这里过去。” 他伸手指了指墙脚,白素素拎着个灯笼靠近一看,在一堆杂草后面竟然是一个洞。 狗洞? 而且狗洞门口还屹立着两坨威风凛凛的狗屎,看形状就知道,定是两只健康的狗。 “另外一个办法呢?”她显得有气无力。 “那边有个梯子,你可以自己爬一下。”他说完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哦,对了,那个梯子不太结实,你要是掉下来,我可不管你的。” 白素素,“......” 你赶紧从我视线中以一种圆润的方式滚开。 她眼睁睁看着章平跑到了不远处,屁颠屁颠扛了个破梯子回来。 白素素伸手推了一把,那梯子顿时发出一种老旧的吱呀声,她心里毛毛的,觉得站在这个上面,可能命都要搭进去了。 不管是如今的章平还是未来的萧平章,白素素都不熟悉,在她印象中这个人将来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她不想得罪,也不敢得罪。 她早年一定是认识了个假人! 章平给她出完了馊主意之后便纵身一跃,揽着清婉的腰便落到了墙头上。 白素素站在墙下,觉得自己真是悲凉。 “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你这两个办法都太为难我了。”白素素陪着笑脸,讨好的笑着。 “不行。”他居高临下的站着,回答的斩钉截铁,“本来我可以带你翻墙过去的。但是......” “但是什么?”白素素问道。 “我晚饭没吃饱,现在没力气,你要知道你还有点胖。”他说着咧嘴笑了起来。 白素素,“.......” 你才胖,你们全家都胖! 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她。 晚饭的时候,章平说想吃蟹黄包,白素素嫌麻烦,骗他说螃蟹不够了所以没做。 他们出门前春兰跑来问她,剩下的螃蟹要怎么处理。 当时章平就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白素素当时没太在意,这会想来好像明白了。 报复啊,赤裸裸的报复! “螃蟹的事情我承认是我骗你的,但是你也要明白,我是个女人,每个月总有些不爽利的时候。”白素素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脸都要笑抽了,她也没等到对方说话。 一阵凉风从两人身边吹过,卷起地上的些许尘土。 白素素觉得有些冷场了,她赶紧想着办法补救,“一屉蟹黄包作为补偿好吧。” “五屉。”他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 “两屉。”白素素讨价还价。 “三屉不能再少了。”他直接一锤定音,“一屉蒸,一屉炸,一屉煎。” 撑死你得了,白素素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还是笑眯眯的点头了。 果然利益驱使比什么都好用。 她看着男人潇洒的从墙头跳下来,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她人已经站在了墙头上。 诶呀呀,这个角度看着下面的屋子,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你还真有两下子。”白素素忍不住赞了一句。 “我应该不止两下子,以后有机会给你看看。”他哼了一句,又带她落到了地面。 “你确实有些胖了。”这是白素素站稳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她脸上青白交错。 ...... 夜色渐渐深了,天上的乌云一点点遮住了月光,四周一片黑,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是做什么?”清婉显得有些紧张,声音都刻意压低了。 “这么晚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做贼了。”白素素笑眯眯的说道。 “做贼?”清婉明显吓了一跳,“这是要坐牢的。” “没事,做贼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来吧,保证让你不虚此行。” 第二十三章 欠条这东西 外面起了风,吹得人浑身都凉飕飕。 屋内却正好相反,不时地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魏爷......” “喔......” 一声声娇喘声不时地透过薄薄的窗户纸传出来,屋外三个人神色各异。 白素素虽然以脸皮厚著称,但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这屋里情况太激烈了。她偷偷看了眼旁边的章平,见他神色平静,那模样不像是在听人家床事,倒像是在听下级给上级汇报工作。 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这么平静的神色。 相比之下清婉脸色就不好了,本就瘦弱的身形,这一刻更是摇摇欲坠,要不是扶着墙,恐怕能直接晕过去。 屋内声音一点点停了下来之后,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去陪着你那个花魁娘子吧。”女人娇喘声伴随着阵阵恼怒响起。 很快男人的声音也响起,“那个蠢货怎么能和你比,我对她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不用多说,只看清婉那白的吓人的一张脸就知道了。白素素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清婉的肩膀。 她有时候一点也不懂,明明清婉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美人,魏桥怎么就能这么伤害她呢。 “那你还整日的往醉花楼里面跑,还说什么要踢替她赎身的话。你就是骗我的,以后我也不再理你了。”屋里的女人哼了一声。 “我可没骗你,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魏桥信誓旦旦的保证,“我要是骗你天打雷......” “行了行了,就你嘴巴甜。”女人娇娇的笑了两声,“你既然对她没有感情,那为什么整天往醉花楼里面跑?” “告诉你也没事。”魏桥露出笑来,“听说那个蠢货手上有几百两银子,我等把银子弄到手,就带你远走高飞。” “真的?”女人明显眼睛亮了起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手抽了件衣裳套上,“真有那么多银子?” “千真万确,我打听过了,她卖身银子有一千两。”魏桥嘿嘿笑了两声,“现在她手上最少有几百两。” “那她会给你?”女人显然不相信。 “你不知道她,是个榆木脑袋,最容易骗了。”魏桥说着话,一只手已经顺着女人半开的衣襟钻了进去。 “我就不懂了,她那么大的一个美人,你怎么就不动心?”女人被他抚摩的连连娇笑。 “再美也是个木头,在床上像是个死人一样。我看着她就烦,哪有你好,我就喜欢你这个骚劲儿。”魏桥说着便一把扯开女人的衣服,将她重新压到了床上。 ...... 清婉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白素素说了半天话她都无动于衷。 她跟着清婉,见她回到了醉花楼,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白素素心里有些难受,但更多的是轻松,能让清婉看到魏桥的本性,这就是个好事。 现在她会难受,可度过了这个坎,以后就能重获新生。 白素素和章平两个人一起往回走,夜路很安静,此时风也停了,月亮挂在空中,周围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 “你是怎么知道魏桥今晚会在那里出现的?”白素素问道。 她其实之前找人跟着魏桥好几天,可都一无所获,这才想到找他帮忙。 章平在她旁边隔了半个人的距离,闻言声音平静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白素素投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什么意思?” “随便找个女人就行了,这种事也不麻烦。”他说的很简单。 魏桥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虽然平时装的正经,但只要找个人勾引一下,很轻易便上钩了。 “你还真是......”白素素想说卑鄙来着,可看到男人转头似笑非笑的模样,立马改了口,“机智。” “你当真这么觉得?”他开口问道。 白素素想着好话谁都爱听,这种时候自然要抓紧卖卖好感,“那是自然,章先生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真是不可多得的俊杰。” “恩,我也这样觉得的。”章平点点头显然很赞同她的话,“虽然你说了这么多,但是还是要付钱的。” “付什么钱?”白素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勾搭魏桥那个姑娘,是花钱雇来的,一天二十两,我雇了十天。”他说着便朝着白素素伸出了手,“拿钱吧。” “你......”白素素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还有一点点的好感,这会完全烟消云散了。 “我没钱。”她别过头,十分的不高兴。 对她的话章平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面不改色的从自己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来,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递到了白素素面前。 “欠条我都替你打好了,你盖个手印就行了。”他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道。 抠死你得了! 这句话又开始充斥着白素素的脑袋。 这辈子是没遇到这么抠门的人了。 白素素一路都垂头丧气,提不起劲头来。这出一趟门就欠了二百两,换谁也高兴不起来了。 她安慰自己,好歹也是做了好事,帮助了清婉脱离苦海,这些银子花的是值得的。 但是更让人头疼的事情发生了,清婉上吊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素素正在喝茶,一杯茶水直接掉到了地上去。 匆匆赶到了醉花楼,屋外围了一大圈的人,一个个神色都很惊恐。 屋内花娘哭的是撕心裂肺的,“我的清婉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白素素扒开众人走进去,只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了。 大夫赶来,诊治之后,结果让人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好。 好消息是命保住了。 坏消息是只保住了半条命,而且还随时有可能死。 花娘脸色就不好看了,她是做迎来送往生意的,要是出了个死人,以后很影响生意。 当时就黑了脸,让人把清婉扔到拆房去。 白素素跟她争辩了几句,见她如此坚决,便打算趁机替清婉赎身好了。 “白公子是说真的?”白素素是女儿身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所以花娘一直把她当成个小财主,这会见她肯开口给清婉赎身,满脸都堆着笑。 “是,我要给清婉赎身。”白素素说着一伸手,“卖身契给我。” “这倒是没问题,但是价格嘛,你也知道,清婉是我们醉花楼的头牌娘子呢,这价格......”花娘脑子里迅速转着,想着一定要趁机多赚上一笔银子。 “你开个价吧。”白素素一挥手,直接打断了花娘的话。 “五百两。”花娘笑眯眯的伸了五个手指出来。 “你抢钱吧。”白素素气的要冒烟了,这黑心的花娘。 “五百两,一两也不能少。”花娘也看出来了,白素素救人心切,这才趁机狮子大开口。 “五十两。”站在一旁一直没开口的章平说话了,他脸上带着极为淡漠的神色。 花娘刚想反驳一句,但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的寒意,气势不知怎么的就矮了几分。 “那怎么行啊。”花娘显然不愿意,“清婉在这里吃穿都是最好的,你这样我是要赔钱的。” “那你就留着,我看她现在也是就一口气了,是拿五十两还是留着一具尸体,你自己选择吧。”章平说完转头对白素素道,“我们走吧。” 白素素犹豫了下,然后看着花娘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就不打搅了。” 两人说着也不再犹豫,转身便要走。 花娘心里一合计,便不难作出决定。 留着清婉在这里,活不活的成还不好说,就算活了,这段时间请医问药就是笔不小的开支。 她可不愿意拿着银子往外送。 “两位等等。”身后响起了花娘的声音。 白素素回头,“想好了。” 花娘一拍大腿,转头吩咐人去取了卖身契回来,白素素从怀里掏出了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五十两是陆之远临走前留给她的,这下直接都出去了,她现在真是兜比脸都干净。 清婉这回真是折腾的半条命都没了,就剩了一口气挂着,要不是白素素整日里药不断,她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每日里银子像是流水一样往外花,她手上又没有钱,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将注意打到了章平身上。 “借钱可不行,我又不是钱庄。”书桌前的男人正在提笔不知道写什么,她说了老半天的好话都是不为所动。 白素素再接再厉,“章先生,我给你做蟹黄包。” 章平摇摇头,“你现在还欠着我一个月的蟹黄包。” 白素素很苦恼,她可就只会这么一种吃食了,其他的真是一窍不通。 “你先借给我,等我回了家,让二爷还给你。”白素素想着陆之远,便有了底气。 “那你让陆大人找我说吧。”章平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写着字。 “章先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当做个好事。”白素素卖着笑脸。 “我是个小人,不是君子,更不是好人。”他将手上的笔放到一旁,拿着宣纸吹了吹上面的墨痕。 “你到底怎么样能答应我啊。”白素素看出了这个人就是为难她。 章平伸手将手上的纸递到了她的手上,白素素接过一看,那上面诺大的两个字。 欠条。 她再一看上面的金额,差一点一口鲜血喷出来。 第二十四章 嗑瓜子的威力 “抢钱也没有你这么快的!” 白素素看着上面写着足足三千两的金额,一阵阵头晕目眩。 这人是想钱想疯了吧。 她想起来一件事,三皇子萧平章继位初期,发生过一次瘟疫,朝廷要救灾,可偏偏国库空虚,拿不出银子。 三皇子继位在朝野内外本就过多非议,而继位之初便发生大规模瘟疫,民间早已经事流言四起。 朝中大臣都在静等着这位年轻的帝王要怎么处置这个问题,让人没想到的是,新帝很平静的让人开了自己的私库,取了十万两银子出来做赈灾之用。 瘟疫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下去了,新帝位子也得以稳固。 但是很多人也很好奇,这流落在外多年的三皇子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十万两银子。 白素素当时偶然听陆大人提过一句,当时还随口说了一句,大约是抠门攒下的。 因为这句笑言,她还被陆大人罚写了一个月的三字经,累的手腕差点断了。 此刻白素素回想着往昔,她觉得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这人抠门的本性,这会都已经显露出来了。 呵呵哒。 “三千两太多了,我只需要借二百两。”白素素算了下医药费,清婉的病二百两医药费足够了。 “你误会了,你从我这里借二百两,但是我要收取利息的,连本带利一共三千两。”章平伸出跟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很是认真的说道。 白素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来,“你真是抠上天了。” “承蒙夸奖。”对于她的讽刺,对方显然并没有任何的波动。 “章先生以后靠着这营生以后肯定不愁吃喝。”白素素呵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章平闻言叹了口气,一副忧虑的样子,“没办法,穷人家出身,自然需要银子傍身。” 白素素给了他一个,你就继续装吧的眼神。 最后讨价还价了一番,将三千两变成了一千两。 晚上白素素回到了房间,手上拿着三张欠条,扒拉着手指算了一下自己到底欠了多少钱。 按照章平的计算方法,她要还几十年才能还清。 春兰端着热水进来,就看她愁眉苦脸的趴在床上掉眼泪,吓了一跳。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春兰放下盆,跑了过去。 “春兰,你知道欠债的滋味吗?”白素素抹了把眼泪,哽咽着。 春兰摇摇头,说的很实在,“奴婢不知道。” 白素素吸了吸鼻子,声音无比悲凉,“你还是给我找根绳子来吧。” 这么几天就欠了两千多两银子,烧银子也没她速度快的,这回去要怎么跟陆之远交代。 白素素很忧伤,她这辈子和陆之远只是刚有些情谊的关系,情分还谈不上深。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这么蠢,欠了这么多银子,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这个败家小妾给扔出去。 一想起这个可能,白素素就一脸生无可恋了。 春兰大惊,“那怎么行,您要做什么?” 事实证明,在一定的时候,有一个忠心护主的奴婢是多么的重要。 就像现在,对于她欠了这么一大笔钱的事情,白素素觉得要完,而春兰还在安慰她。 姨娘啊,你要想开点,你看二爷对你多好啊,你只要撒撒娇,吹吹枕头风,二爷会替你还钱的。 白素素听着这话忽忽悠悠的就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她现在有些归心似箭了,想着要提早回家,尽快找个枕头好好练习吹风去。 清婉的情况不好不坏的拖着,而陆家那边派人来接她的人也到了。 白素素坐在回程的马车内,春兰垂着脑袋正在打瞌睡,她伸手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 车子斜前方有骑着马的年轻郎君,剑眉星目,英俊的无可挑剔的一张脸,带着淡淡漠漠的笑。 单是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白素素却无心欣赏,她是越看越觉得气恼。 真是没见过这么黑心眼的人了,等她回到家,一定要找陆之远告黑状。 白素素心里骂了半天,冷不防的前面骑着马的人突然回头,她脸上情绪来不及收起来,便整个都落入了对方的瞳孔中。 层层暗压袭来的一种感觉,映着天边那烧红了的云彩,在夕阳即将落下的时候,整个撞入了她的视线中。 以至于很多年后,白素素再度回想起这一幕,还是觉得这一刻的少年郎君,有种让人心惊的美。 “你是不是又在偷着骂我?”驾马速度慢了下来,很快和她的车子平行。 白素素干笑了两声,“怎么可能。” “希望是这样,我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她听到男人的声音很轻的飘进了耳朵里,“我这人小心眼又记仇,要是让我知道有人背后骂我,那我可一定会报复的。” 她看着逆光在她面前的那张笑着脸,总觉得带着莫名的寒意。 白素素当即重重点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每天都在心里默默地祝您长命百岁。” 章平挑眉,这话他怎么越琢磨越不是味道。 从柳花县到安阳县,路程不远不近,加紧赶路的话只需要一天多一点就能到。 但因着马车内还有清婉,她到现在还是一直昏迷,所以速度便放到了最慢。 春兰睡了一觉,起来晃了晃神,又变得精神抖擞了。 白素素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色迷心窍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春兰在自发的剥瓜子皮,这不大的一会功夫,一颗颗瓜子肉堆在盘子里,已经有了一小堆。 这么勤快的丫鬟,换成任何人都应该觉得高兴,但白素素却只觉得头疼。 这丫头折腾了小半天,却一点也不是为了她。 春兰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章平喜欢吃瓜子,临行前便去买了一大包回来,看这架势,这几天是不准备停下来了。 咔擦咔擦! 咔擦咔擦! 白素素觉得自己的整个头都要裂开了,这毫不间断地声音扰的她真是想把春兰一脚给踢下去。 但她秉承着自己是个大度又和蔼的主子这个想法,还是宽容的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是没听到,但是躺在车子里昏睡不醒的清婉好像有些承受不住了。 “姨娘,你看清婉姑娘好像皱了下眉。” “姨娘,你看清婉姑娘好像又动了下手指。” 白素素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一惊一乍的春兰,她有着深深地忧虑,这丫鬟大概是释放了天性,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性子这么..... 傻帽。 清婉大概也被嗑瓜子这个魔音绕耳弄得烦躁不堪,她竟然在到安阳县最后一天的时候醒了。 刚刚睁开眼睛的清婉,美艳的一张脸有些消瘦,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美貌,相反,病了的美人比往常更加的柔弱,更加的想让人保护。 白素素关切的道,“清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瞧着清婉那样子像是想说话,但是她上吊伤了嗓子,大夫说要养上很久才能恢复。 清婉眼睛都憋红了,颤巍巍朝她伸出了手,白素素连忙握住了。 “你有话要说吗?”她又问道。 清婉抓着她的手,憋了大半天,终于吐出了几个字,然后两只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别嗑瓜子......” 白素素大惊失色。 对此情况她只能用用一种深感敬佩的目光来对待春兰了。 ...... “前面有家客栈,时候不早了,咱们在这里住一宿吧,夜路也不安全。”章平的声音隔着车帘传了过来。 白素素刚想开口回答,眼角瞥见一旁的春兰眼神亮亮的,便让她回答了。 “姨娘说听先生的。”春兰很珍惜和章平一切能说得上话的机会,就算是这样一句话,也显得很高兴。 “好。”章平嗓音似乎含着某种笑意。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白素素下了车,小二牵了马车到后面喂草料去了。 章平要了几间房间,各人都住下歇息了。 客栈不大,里里外外就店小二一个人忙活,春兰催了几次热水,他都没弄来,无奈之下便准备自己动手。 白素素伸手推开窗户,本意是透透气,却不想窗户一打开,她就看到了章平也站在窗边。 “白姨娘,这么巧。”章平脸上带着笑意,说是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没有温度。 她和章平的房间,窗户是正对着的,两人隔着的距离,都不用大声喊都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听说先生是京城人士?”白素素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恩。”章平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继续道,“白姨娘对这个很好奇?” 白素素道,“我自小在小村子里长大,京城从未去过,所以才问一问。” “那里不过是一个很大的囚笼罢了。”章平对这个话题显然兴致缺缺,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沉默了下来。 白素素看他脸色沉了下来,目光深深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便放下了窗户。 春兰打了水回来,她简单梳洗了一番,又用过了晚膳,这会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 第二十五章 山脚下躺着个少年 萧声悠扬,婉转,衬着这寂静的夜晚格外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孤独。 这两个字出现在心头的时候,白素素突然愣了愣。 随即她又失笑,那人是有着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的,他,怎么会孤独。 曾经她站在人海之外,远远地看过他一眼,眉目冷峻的少年帝王,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浓烈的压迫感。 春兰睡得很沉,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张着嘴巴流口水,她仔细听了听,不由得摇头失笑。 章先生,我喜欢你啊。 这丫头,真是鬼迷了心窍,白素素有着深深地忧虑,章平若只是个寻常的账房先生,她倒是乐意促成这段姻缘,可现实是那个人身份尊崇,将来更是贵不可言。 春兰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根本不会有好结果。 隔壁的萧声未停,却变得低沉又婉转,诉诉低低的曲调,勾勒出无尽的缠绵。 睡意袭来,她一点点进入了睡眠。 白素素做了个梦,不算美的梦。 梦是她十岁那年。 她阿娘病了,阿爹又不在家,她便背着竹篓上山去采些草药。 这年头寻常病痛是不轻易请医问药的,一般的人家都识得几味寻常的药草,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去采了药回来熬了喝下。 她在山脚下转了一圈,都没发现要找的药材,阿娘的病又耽搁不了,她想了想,便决定往深山里去碰碰运气。 小青山村后面是一大片的山,群山环绕同时也是野兽出没最多的地方。 即使是白老爹平时打猎也都是在外面的山上转几圈,根本不敢往里面去。 白素素当时也是急了,再加上年少不畏虎的精神,直接进了山。 走了很久也没找到想要的草药,其他乱七八糟的倒是采了不少,周围是风吹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她突然觉得后面有些凉。 心里生出了害怕,正想着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很低的呻吟声。 救命。 好像是这两个字。 白素素当时也没多想,便寻着声音走了过去。 山脚下躺着个少年。 那少年浑身是血,身上的衣衫都被血染透了,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好像是死了。 白素素吓得转头便想跑,身后突然响起了极为微弱的声音,“救,命。” 她脚步一顿。 当然不是她要顿的,而是脚踝处被一只手握住了,她根本动不了。 “不是我害得你,你做了鬼也别找我。”白素素慌了神,声音带着明显的哭音。 十岁的年纪,已经初步明白了生死,就像不久前村里的一个小孩子掉进水里淹死了,听说他家里还找了巫婆婆给他招魂来着。 白素素这会看到握住她脚踝血淋淋的手,明显她浑身的毫毛都竖起来了。 “好汉饶命啊。”白素素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爹爹说,遇到打不过的人就要赶紧求饶。 躺在地上的少年听着耳边传来的嚎啕大哭,特别想找个东西塞住耳朵。 “你,闭嘴。” 这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的三个字,但因为太虚弱了,所以一点该有的气势都没有。 自然也没把白素素给吓到,但她到底没在哭了,因为她看到了那少年脑袋旁边正生长着一株绿色的草药。 正是她需要的。 “你放开我。”她动了动脚踝,可那手却一点也没放松,反而越握越紧。 她疼的龇牙咧嘴,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两只手一个劲的将那禁锢着自己的手指给掰开。 “救,我。” 最后一根手指被松开的时候,她听到了极为微弱的声音。 伸手抓过草药,她毫不犹豫的便想跑,刚跑了两步,心里到底有些不忍,回头看了眼那趴在地上的少年。 脑海中纠结了会,她转身跑了回去,蹲下身子,伸手推了推那少年的身子。 “喂,你死了没有。” 半昏迷状态的少年,听到了这句话,本不想回答,但他下一刻就听到了这女娃的自言自语。 “哎,你还是死了吧,这样我也不用救你了。不过你千万记得死了以后不要来找我哦,我只是路过的,不是我害得你。” 少年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要是换做平时,他真想一脚将这个啰嗦又坏心眼的丫头给踢飞了。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当你死了哦。”那女娃又继续说话了。 “一~” 少年一动不动,从微微眯起的眼睛中依稀可以看得到,女娃眼中明显的笑意。 “二~~” 少年依旧不动,女娃已经忍不住嘴角上扬,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数出第三个数。 “三!” 话音落下,她直接站了起来,语气透着轻快,“好了,你死了,别怪我见死不救哦。” 少年真是不想理这个她,可这深山老林里,要是让她走了,等到下一个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 生与死,很容易做出抉择。 他咬了咬牙,几乎是从嗓子眼冒出来的声音,“我还活着。” 白素素本来都要走了,一听到这个话顿时变得垂头丧气,转过头怒目瞪着少年,“我刚才说过了,数到三,你没说话就是死了。你现在已经死了,我可以不救你了。” 她声音很好听,属于娇软的那一类,即使说着如此不近人情的话,也没有让人生厌的感觉。 少年当时想,这天生的好嗓子,放到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娃身上,真是白瞎了。 他也就只能想一想了,毕竟说出最后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所有的体力,他现在只能躺着等死或者等她改变心意。 白素素在犹豫,她倒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而是她身板太小,这少年明显都比她高大很多,就算想救他,也要自己扛得动才行。 “你真是麻烦。”她叹了口气,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四下看了看,不远处倒是有个山洞。 “咦,那边有个山洞,我带你过去吧。”白素素眼睛亮了起来,她竹篓里面带着绳子和刀,想了想拿着绳子将少年手脚都给捆住了。 少年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拎着绳子一端,硬生生的想将他给拖到山洞去。 “你,你放肆。”他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出声却是有气无力。 白素素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太听清这是说了什么,想来应该是谢谢她救命之恩的,便当仁不让的开口道,“你不用谢我了,我就准备将你送到山洞就走。” 谢你大爷,谢你全家,那个是狗熊的家,你是想害死我。 少年到底浑身没有力气,加上这会气急攻心了几次,整个人便昏睡了过去。 白素素想象着自己是个盖世女英雄,正在救死扶伤,就觉得无比的伟大。 她边拽边拖的,好不容易将少年给拉到了山洞里。 山洞不算大,她费尽力气才将少年扶着靠在洞壁上坐好。 而她整个人也没了力气,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嘴里抱怨着,“你也太沉了,怎么比我们家猪仔都沉。” 少年这会刚刚转醒,冷不丁的听到这么句话,只觉得气血上涌,眼睛瞪得老大。 白素素被他突然睁大的眼睛吓了一跳,那眼眶通红,里面翻涌着滚滚怒火。 她理解为了疼痛,便好心安慰道,“你别哭了,我不扔下你就是了。” 你才哭了。 少年心里翻腾着这么一句话,张了好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 身体太过疲惫,连睁开眼睛都显得力不从心。 眼珠子转了一圈,四下看了看,神色突然紧张了起来,肌肉都紧绷了。 尼玛,这是狗熊的洞。 你个眼瞎心盲的货。 少年一向自认为老成持重,鲜少有喜怒于色的时候,可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早知道这个蠢货在附近,打死他也不会开口求救,他宁愿孤独的死在周围,也不想一会变成狗熊的食物。 白素素头一遭救人,这会显得雄心壮志记了,她重重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疼的他又是一个哆嗦。 “我看你伤的挺重,不过没事,你运气好,我竹篓里面有不少药草,想必有能够治疗你伤势的药。” 她说这话将竹篓卸下来,将里面的草药都一一倒到了地上,慢慢扒拉起来。 “这个是治伤寒的,这个是治疗胃寒的,这个是治疗腿疾的......” 少年将地上草药粗略看了一眼,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是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啊。 他这辈子做了什么孽,先是被人追杀,掉到了这么个地方,好不容易等到人来,却是个蠢货。 白素素没去看他,自顾的在找草药,最后她自己也懵了,挠着头嘀咕,“算了,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都给你用上好了。” 他们小青山村很多人生病了都是在山上采了草药回来熬着喝,遇到治不了的病,一般都是随便弄几种药碰碰运气,有的治好了,有的倒是治没了。 白素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本来想问问你的意见,但你这样想必也说不出什么意见了。这些草药都是我辛苦采来的,你都吃了吧,也许就好了呢。” “噗!” 少年忍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让人担忧的日子 白素素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她揉了揉脑袋,回想着自己梦中的情况,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梦中的情况是她十岁那年的事情,当时她年纪小,差点把人给救死了。 但是幸亏最后运气比较好,碰到了狗熊外出,而她在山洞里也等到了阿爹和同村的叔伯带人来找她。 这才被救回了家。 但是那个少年就不那么幸运了,当时被喂了一肚子的药草,已经口吐白沫奄奄一息了。 当时白老爹问明了缘由,知道是白素素做的好事之后,拎着棍子差点将她腿给打断了。 最后自然是请了郎中来救治,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养好。 想起这件事,白素素便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无奈。 十岁的少女,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虽然一切都是懵懵懂懂,但那少年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好看到白素素拿着一个馒头对着他的脸都可以整整吃下去三个。 白素素也不懂那时候的感觉,只知道自己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想看到那个少年。 他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出神,而白素素不敢打搅他,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在一旁陪他发呆。 那少年伤好以后便没走,留在了她们家,平时跟着阿爹上山打猎。 一住就是两年时间。 她从十岁涨到了十二岁,当时阿爹阿娘私下也曾说过,等她再大一些,就将白素素许配给那个少年。 只是谁都没想到,有一天少年突然说要走,当时白素素赌气还几天没跟他说话,少女心思简单,想着这样能将他留下来。 最后少年还是走了,白素素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很久,当时白素素追出了村子,其实无非是想问一句,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没追上少年,但碰上了大雨,淋了大雨最后晕倒在了路上,幸亏有邻村的婶娘碰巧路过,才救了她一命。 发了高烧,昏迷了三天,再醒来人没事,却独独忘记了那个少年的容貌。 明明是很熟悉的一张脸,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白素素不是个较真的人,想了几天便也放下了,后来又是几年,关于那少年的记忆便越来越淡了。 直到她做了陆大人的小妾,一晃又是十年。 白素素想着这些事,从前一直难以释怀的情愫,如今倒没那么浓烈的感情了。 想着不过是一场年少的风花雪月,如今想起,只有一声叹息。 春兰打了个呵欠,从小床上爬了起来,揉着眼睛道,“姨娘,您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饿了。”白素素随口说道。 春兰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那奴婢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她起来的太着急,小腿磕到了床脚,疼的春兰是啊的一声叫着,捂着小腿一脸的可怜。 她叹了口气,“瞧你你这毛毛躁躁的样子,没伤到吧。” 陆大人以前曾经说过,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子的奴婢。 想来她这个主子便不那么持重,所以才有了春兰这样笨呼呼的丫鬟。 白素素有些头疼了。 “没事没事,奴婢撑得住。”春兰眼泪都出来了,却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演的太差了。”白素素再度叹气,“罢了,你好好躺着吧。我去厨房看看去。” 春兰还要起来,白素素只好命令她老实待在屋内,这才听话了。 客栈的厨房不大,但是一应厨具都很齐全,架子上摆着的时蔬也都是现成的。 白素素不擅长做饭食,她虽是农家出身,但在家时候都是阿娘做饭,她顶多帮着烧烧火,所以对饭食真是一窍不通。 想着早饭不用多可口,只需要简单垫垫肚子就好,也不算多难,便撸起袖子开始洗米。 厨房里有咸菜瓜子,她捞出来洗干净切成小块,撒了几滴香油,简单的拌了拌。 本来想弄两个咸鸭蛋,但没找到,便也没强求。 锅里一点点有热气冒出来,热气带着米香味钻进她的鼻孔,白素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门口,男人靠在门上,静静地看着屋内女子忙碌的身影,笨手笨脚的模样,菜刀都拿不明白。 厨房里的水汽升起,很快氲氤了女子的容貌,只有那忙碌的背影若隐若现在他视线中。 他目光深了几许,又暗了几许。 早饭是白素素亲手做的,对于能得到白姨娘亲自下厨做早饭,下人们都表示,姨娘以后还是不要下厨了吧。 米粥是半生不熟的,咸菜瓜子是齁咸齁咸的,这是折磨人。 但是有个人很例外,一向愿意找麻烦的章平,这一餐饭倒是脸眉头都没皱一下,吃了两碗。 一众下人都被惊呆了,他们心里暗暗怀疑,章先生可能是失去了味觉。 早饭后众人便继续启程了。 清婉还在昏睡,这回是真的昏睡,大夫说已经醒了,但是太虚弱,可能还要修养一段时间才会彻底醒来。 又是一天的路程,天快黑的时候,安阳县的大门已经可以看到了。 白素素有些激动,虽然才分开几天,但她都有些思念陆之远了。 对于她这种相思之情,春兰是不能理解的,她竟然会说出,“姨娘您是不是想跟二爷吹枕头风还债呀。” 白素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叫嚣着,“怎么可能,我是真的思念二爷了。” 她发誓,自己是那么真切的思念着陆之远啊,怎么会是为了借钱还债这么世俗的理由。 当然当天晚上,白素素把衣服脱下之后,就彻底忘记了自己白日里信誓旦旦的话。 “二爷,最近手头有点紧张,您借妾身些银子吧。” ...... 陆之远没有借白素素钱,给她的理由很简单,自己欠下的债,自己还去。 白素素眼泪汪汪的表示控诉,我一定是爱上了个假人。 入了秋,一天天转冷,白素素的衣服从单薄的一件,变成了里三层外三层。 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她收到消息罗氏要回来了。 她手上抱着个暖炉,身上披着厚厚的一层斗篷,脖子上还带着一圈软软的兔毛。 罗氏走了大半年,她甚至一度忘记了府里这位女主人的存在,毕竟在上辈子那十年中,她都是不存在的。 如今罗氏突然回来,她心中着实开始没底,听消息说,罗氏的病在京城这大半年得了高人指点,已经转好了。 这个消息,对于白素素来讲,不知道是该做什么表情的好。 罗氏是陆府正经的女主人,前阵子她身体不好才没空管自己这个小妾,如今她身体好了,那真的会坐看小妾得到陆之远的宠爱吗。 一想起罗氏将来要和她共享陆之远,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白素素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将陆之远累的最后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解气。 本来平时两次的活,这回足足四五次才结束。 事后,一向体力充沛的陆之远累的声音都有些虚浮,“你真是欲求不满。” 白素素想,是啊,我就是欲求不满,把你累的以后没精力去其他人屋子里才好。 “因为妾身喜欢二爷啊。”白素素娇俏的脸上带着朵朵未来得及散去的红晕,一双眼睛圆圆的亮亮的。 陆之远看着便摇头,“真是无药可救。” 白素素趴在他的怀里,想着罗氏要回来的事情,语气中难掩担忧,“二爷,夫人回来了,您还会喜欢我吗?” 她问的不确定,如今这一世,她提早了好几年得到陆之远的宠爱,同样的也改变了原本既定的一些事情。 像是上辈子这个时候已经该去世的罗氏,如今却已经病愈要回来了。 这样的不确定,让她感到了害怕,将头埋在了男人的怀里,听着胸腔内强健有力的律动,她才一点点有了些安心。 陆之远同样觉得为难,他伸手摸了摸怀中小姨娘的脑袋,轻声安慰着,“当然会喜欢你。” 白姨娘对他来讲是个很意外的存在,从未想过这样一个人会突然占据了他的生活。 懒散又胸无大志的性子,最大的本事就是撒娇,躺着撒娇,坐着撒娇,走路撒娇,无时无刻撒娇。 最开始不过是抱着有趣的心态,看着她依赖着自己,可一点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是无法在放下了。 罗氏是他的正妻,她能病愈,不管从哪个角度,对他都是好事,可一想到白姨娘,就又有些不放心了。 白姨娘是个简单的人,说白了有点笨头笨脑,偶尔有点小聪明但大多还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种类型的。 罗氏却不是简单的,她自小在大家教养着长大,深宅之内的明争暗斗再熟悉不过。就白姨娘这个样子,只要稍微设计一下,准是朝着陷阱直接扑上去那种人。 若是她容不下白姨娘,那又该如何。 一想到这些,陆之远便觉得头疼了,外面的公事再麻烦,再棘手,他都没觉得办不了,可这一刻看着怀中闭着眼睛睡着了的小姨娘,真的很担忧。 “你还真是傻到家了。”陆之远摇头失笑,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了个浅浅的吻。 罢了,只当他以后多费一份心好了。 第二十七章 罗氏归来 清婉留在陆府,陆之远请了当地几个有名望的大夫给她诊治,因她苏醒过来,所以诊治也不费劲,开了药,剩下的便是静养了。 白素素看着一天天好起来的清婉,心中十分的高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清婉如今已经能开口说话了,虽然嗓子还有些哑,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我做了个梦,上辈子你帮过我,所以这辈子我来还你的。”白素素说道。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上辈子她欠了清婉很多,这辈子将她从坏人手里解救出来,也算是还了一些。 “白姨娘,你总是这样没正经。”清婉摇头失笑。 “我很正经啊。”白素素歪着脑袋回答。 清婉也不去跟她争辩这个,想着自己赎身之后,又没了去处,魏桥是依靠不了的,思来想去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忧虑。 白素素听她说完,跟陆之远商量之后,决定留下清婉,在白素素身边做个丫鬟。 虽然是丫鬟,但并不是签卖身契那种,而是雇佣关系。 也就是白素素每月付给清婉工钱,她留在陆府做事,没设时限,若是清婉有一天有了更好的去处,随时都可以离开。 陆之远听完她的想法,直接摇头拒绝了,“你这么傻,迟早被人骗的骨头都不剩。” 白素素不同意他的观点,“清婉是个好姑娘,她怎么会骗我。” 陆之远对此有着很深的忧虑,白姨娘这样的性子,比猪也差不了什么了。 最终他还是没拗得过白素素,答应了她的请求。 清婉是她的花名,如今既然从良了,便不想再用,她本名陈青,白素素便自然地叫她青娘了。 青娘早些年家境不错,通诗书,识礼仪。白素素正好缺的就是这些,陆之远便让她趁机好好学学。 白素素懒散惯了,让她念书就犯困,青娘正在读诗词,她却还是想着昨天中午吃的那只红烧蹄髈。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青娘读完了这一句,看着正在发呆的白素素,开口问道,“姨娘您说后半句是什么?” “念蹄髈之悠悠,摸肚子而涕下。”她说完还很认真的咽了口口水。 青娘半天没说话,最后点评道,“倒是贴切,姨娘的性子,真真的合了前半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白素素这段时间念了不少诗词,倒也不是一点不懂,这会听着青娘的话,隐隐的觉得不是褒奖,但也不像是批评。 摇摇头,索性抛开不提了。 青娘最开始教导白素素吟诗作赋的时候,是斗志昂扬的,她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做的事情,自然要做好。 可无奈教导了几天她就发现了,白姨娘真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她这个人甚至连装样子都懒得。 让她读书她就打瞌睡,一提吃的顿时眼睛亮了。 青娘最开始担心自己做的不好,让陆之远不高兴,怪她做事不力,很是担忧了一阵子。 一日,陆之远闲来无事,便想亲自考教一番白姨娘的学习成果。 最开始是要求作诗,以花为题目,白素素顿时苦了脸,憋了半天,蹦出一句,“外面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小和尚,一看花就笑。” 青娘当时听完恨不得将脸用手绢蒙起来,这不是她教的,不是她教的。 陆之远听完也是很久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咱们还是对对子吧。” 白素素觉得自己这首诗作的还是不错的,挺有文采的那种,可一看陆之远和青娘的表情,顿时泄了气。 她虽然脸皮稍微偏厚实,这会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摩拳擦掌的,决定一定要在对对子这一项上面找回些面子。 陆之远知道她水平有限,也没为难她,挑选了最基本的去考她。 “天。” “地?” 白素素有些不确定,会是这么简单吗。 “恩,对的不错。”陆之远点点头,显然很是满意。 白素素眼睛亮了起来,信心满满的道,“二爷,您尽管考我就是了,对对子我也会的。” 陆之远无比的忧虑,他又深深叹口气,“雨。” “风!” 这一回白素素十分的自信。 “我们增加些难度,这次是两个字。”陆之远见她玩的兴致勃勃,便也准备逗她一逗,“大陆。” 这下真是为难了,白素素想了想也不知道该对什么合适,便偷偷给青娘使眼色。 青娘伸手朝天上指了指,白素素歪头想了一下,眼睛一亮,“天空。” “勉强算你对吧。”虽然对的不工整,但勉强也是个意思。 “赤日。”陆之远再度开口出题。 白素素捉摸着,又犯了难,只好再度朝着青娘投去求助的目光,只见青娘再度伸着手指朝天指了指。 “天空?” 陆之远顿了顿,无奈道,“勉强算对吧。” 白素素一连答对了四道题,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厉害了,仰着小脸一副求夸赞的样子,看的陆之远直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爷你再出题。”她玩的高兴,一脸的兴致勃勃。 陆之远摸了摸她的头,“对对子没意思,咱们玩些别的吧。” “那玩什么?”白素素侧着脑袋看着他。 “你跟我说说早膳用了什么吧。”陆之远顺势转换了话题。 一提起吃的,白素素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眉飞色舞的扒拉着手指。 “早膳吃了很多东西啊,有枣泥糕,桂花糕,水晶蒸饺......” 陆之远眉目间便带出笑意来,目光温柔的听着旁边的小姨娘念叨吃食这点事情。 青娘最开始还在担心白姨娘这点学问会不会惹怒陆之远,可看下来才发现,她这点学问足够了。 陆之远根本就没想过让她变得学富五车,大约能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就够了。 也是这时候,青娘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年走入了多么可怕的一个误区。 她回想着这些年和魏桥在一起的情景,竟然没有发现一次他看着自己眼中是有真情实意。 曾经她以为魏桥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即使当初她也怀疑过自己被人卖进醉花楼和魏桥脱不开关系,但还是决定相信他。 如今想来,她真是太傻了。 应该说从一开始,魏桥接近她目的便不单纯,那时候陈家有家有业,他便使着劲的对她好。直到陈家落魄了,他的本性才一点点显露出来。 青娘想起了陆之远对她说的话,又琢磨了一番,大约明白了什么。 陆之远说,白姨娘礼仪有所欠缺,让她多多提点。 之前青娘以为这话是让她教导白姨娘学礼仪,这会才算是明白过来,陆大人那么疼爱白姨娘,哪里肯舍得让她吃苦,那话明摆着是让青娘关键时候提点一两句,别丢面子就行了。 罗氏是在入冬第一场雪落下之后进的府。 和离开时候只带了青花,青竹两个丫鬟不同,归来的时候,丫鬟还多了青果,青梅,还有两个管事嬷嬷,其他大小丫鬟更是足足有十数个。 派头十足地进了门,陆之远还在办公,罗氏便直接进了后院。 白素素这个小妾,自然要恭迎主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罗氏眼角都没有看到她,直接越过她走了过去。 白素素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青娘提醒她跟上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追着罗氏的方向跑过去了。 罗氏刚归家,很多事情都要重新着手,事情很多,她根本没有闲工夫去见白素素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妾。 派了青花出来打发了白素素离开。 对此白素素非但没有觉得失落,反倒是松了口气,她真是一点不愿意见主母,真希望罗氏永远都想不起她,永远不理她就好了。 对她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青娘只能摇摇头,总觉得未来的路艰难啊。 罗氏归来的当夜,陆之远没有回荷风院,留在了正院。 白素素那会儿正在吃晚饭,她心里很明白,不应该难受,陆之远和罗氏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她一个小妾没资格去难受。 自我安慰着,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伸手搅动着碗里的米饭,半天都没咽下一口。 春兰急的只挠头,就连一向淡定的青娘这会也忧虑上了。 白姨娘一向胃口特别好,吃饭都是两碗起,高兴地时候三碗也能下去。 这应该是很难受了,这一碗饭半天了还没动几筷子。 “姨娘,这是您最喜欢的排骨。”春兰伸手夹着排骨放到她碗里。 白素素叹了口气,“我没胃口。” 同样没胃口的还有陆之远,他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饭菜,煎炸烹炒,都是出自罗氏从京城带回来的厨子之手。 本来罗氏从小便养尊处优,带个京城的厨子回来也算不得什么,但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京城罗家的一些规矩。 一盘子菜不能夹超过三次。 竹笋炒肉做的十分爽口,陆之远筷子刚要落下的时候,面前的盘子突然被人撤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他皱眉显然已经不高兴了。 罗氏朝他颔首,语气很端庄,“二爷,这菜您已经夹过三次了。” 他眉头顿时挑了起来,面色不善的看着罗氏,但念着罗氏大病初愈,硬是压制住了心底的怒气。 伸手想盛碗汤,那边丫鬟又提醒道,“二爷,汤是饭后服用的。” “啪!”银筷子摔在了桌子上,男人脸色沉沉的,明显的带着怒意,“你慢慢吃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第二十八章 春兰的养猪计划 罗氏看着陆之远的背影,愣了半晌,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涂嬷嬷,“我做错了吗?” 涂嬷嬷是母亲身边的陪嫁嬷嬷,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这次回京母亲一度不肯见她,还是涂嬷嬷从中调解这才缓和了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所以对罗氏来讲她十分信赖涂嬷嬷。 涂嬷嬷冲她笑了笑,方才道,“夫人做的没错,二爷迟早要回陆氏本家的,这些规矩自然应该早抓起来。” 罗氏听了这话心中的不安才渐渐散去,她做的没错,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二爷好。 此次回京养病的半年时间,她听说了不少关于陆氏的事情,朝堂之上风谲云诡,但陆氏却屹立不倒,陆之远作为嫡孙,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到时候回京,她所见所闻再不是小小安阳县这些粗鄙妇人,如果规矩上差了,势必会被人瞧不起。 从前的罗氏因为身体的原因,很多事情有心无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过去了,如今病愈等于重活了一回,她势必要活出个样子出来。 一想起未来罗氏顿时觉得胸腔内燃起了熊熊烈火一样,让她有无数的斗志想压也压不住。 陆之远怒气冲冲的从正院出来,脸色黑的像是要滴墨一样,这可吓坏了身后跟着的朱平。 外面下了雪,花园里覆上了一层白,陆之远站在结了冰的荷花池边上,目光沉沉看不透情绪。 男人负手而立,修长的身体裹在披风里,在这样寒风萧瑟的花园里,倒是显得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朱平没心情欣赏,他现在就是觉得冷啊,这二爷已经站在这里不声不响的快半个时辰了,前面就是光秃秃的几棵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二爷,时候不早了,白姨娘的院子就在附近,不如您晚上过去歇歇?”朱平说着话鼻子尖痒了痒,他说这话完全是为了自己,穿过荷花池就是荷风院,他可不想大冷的天继续在这里傻站着。 他话音落下,陆之远很长时间没说话,眉头拧起来这让朱平心里打了鼓,莫不是二爷原本想去夫人院子里?他暗暗恼怒,自己这个大嘴巴,做下人的老老实实待着就得了,现在好了,惹了主子不高兴,以后好日子到头了。 朱平越想越悲凉,他已经预料到了因为惹了主子不高兴,被罚去跟张瘸子一起扫马棚,或者跟刘麻子一起赶车。 就在他眼泪都快憋出来的时候,他听到陆之远淡淡开口,“这会白姨娘想必早就用过晚膳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温柔,想来白姨娘这个缺根筋的性格,这会应该懒洋洋的躺在美人踏上,一边喊着最近胖了,一边往嘴里塞东西,或者跟春兰一起叽叽喳喳说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朱平心里嘀咕了一句,您老人家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活生生把天都站黑了,谁能没吃饭。 “白姨娘也许在等您呢。”朱平嘴上很善解人意的说道。 陆之远这样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他赞赏的看了朱平一眼,“那我们就看看,别让白姨娘久等了。” 他说完话便抬步朝着荷风院去了,脚下生风一样,累的身后的朱平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苦。 白素素晚饭吃的有些多,她现在正在唉声叹气,顺便数落春兰,“都怪你,老是让我多吃。” 本来对于陆之远去了罗氏那里,她很是忧伤,看着桌上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可不成想春兰这个坏东西一惊一乍的在她耳边叫唤。 一会儿喊着:姨娘,你看看这个糖醋里脊,真是外焦里嫩,香酥可口。 一会又喊着:呀,姨娘,您快看看那个红烧排骨色香味俱全。” 白素素拿眼角瞥了一眼,心想着,确实还不错。 看在春兰一片热心推荐的份上,她就给个面子吃一口吧。结果是一口接一口,最后盘子都见了底。 春兰却丝毫没有见好就收,赶紧的又推荐起了其他的:“这香酥肉色泽金黄,外面裹着的是鸡蛋和面粉呢,看起来也很不错,您要不要尝尝看?” 白素素点点头,很快香酥肉也纳入腹中。 等到桌上三个肉菜消灭掉之后,白素素真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但是春兰的推荐还没有结束,“姨娘,您吃了这么多肉,应该吃点青菜,荤素搭配对身体好。” 等青菜吃完,白素素脸都黑了,最近有些太猖狂了,明显衣服都穿不下了。她想起了一件事,很丢脸的一件事。 青娘在青木娄混迹过的人,有些事耳濡目染自然明白,她偷偷问了青娘青木娄的姑娘们都怎么勾引男人的。 当时青娘看着她那眼神真是十分的意味深长。 最后青娘教了她一支舞,说是挑起来翩翩起舞仿若仙子,男人看了一定被吸引。 白素素顿时乐了,这样奇妙的舞蹈,她一定要学学,到时候好给陆之远一个惊喜。 苦练了十天,脚崴了几次,终于勉勉强强记下了舞步,等到陆之远来的时候,白素素便准备大显身手。 舞衣是专门定制的水袖,轻轻一甩,十分的好看。 白素素穿着水袖舞衣,在陆之远面前做了个标准的福礼,眉目楚楚动人的看着他。 果然,陆之远眼神动了动,想着白姨娘这是要展示下才艺,当即便坐下来,等她表演。 白素素有点紧张,袖子轻轻一甩,便准备来个漂亮的开场,结果不成想,她鞋子踩到了袖子,又不知道怎么的勾到了裙子,整个人华丽丽的摔到了地上。 倒地的一瞬间,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外加嘶啦一个声响,她的裙子撕开了。 陆之远当时没立刻起身扶她,等她哎呦呦的爬起来,苦着一张脸抬头的时候,明显看到端坐在面前的男人嘴角,眼角,眉角一起在抖动,后来白素素想着大约是被她这难看的姿势震撼到了。 跳舞是不行了,但白素素没有泄气,她准备实行第二个计划。 床上扑倒计划! 虽然跳舞不是不是很圆满的结束了,但床事却异常的让人满意。事后两人都获得了极大地满足,她软绵绵的靠在陆大人胸口,听他开口道,“你下次做个大一点的舞衣,就不会撕开了。” 白素素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这是嫌她胖了吗? 她羞啊,恼啊,怒啊,种种情绪归在一起化为了一种很难形容的神色。 陆之远原本就是好心的一个建议,她这身板非要穿那么小的舞衣,怪不得会撑破。 但他不成想这无心的一句话竟是惹得白素素勃然大怒。 她这个人大怒的方式也无非那么几种,此刻就是直接反身扑倒了陆之远怀里,低头便含住他的唇,恶狠狠地亲了起来。 原本两轮运动之后,陆之远想要休息,但这会被怀里柔软的让人想要捏碎揉到骨子里的女人勾的整颗心痒痒的,身体又明显有了反应。 你守我攻,你攻我守,像是一场战斗,两人各自守着阵地,既想要攻陷对方的城池,又不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领地。 这场较量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依旧是白素素缴械投降,整个人被吻得瘫倒在了男人怀里,任他攻城略地,将自己反反复复,里里外外折腾个透。 白素素想起陆之远嫌她胖的事情,便觉得更加忧伤了,她这个以色侍人的小妾,大约很快就要失宠了。 哎呀呀,真是好忧伤,怎么办呢。 春兰还在一旁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跟她说话,“姨娘,厨房今天做了牛乳羹,奴婢特意给您取了一碗来,还是热乎的,您看着白嫩嫩的牛乳,奶香味十足啊。” 白素素已经装死闭上了眼睛,她告诉自己,我听不见,我听不见啊。 可是可恶的春兰最后还故意一样的啊了一声,成功的勾起了她心底的欲望,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心道,果然是白嫩可口的样子。 “牛乳近来比较少,厨房说做了这一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春兰说着还叹了口气。 白素素一听这话立刻将眼睛睁大,挣扎着朝春兰伸出手,“快扶我起来,我还能再吃一碗。” 陆之远走到荷风院的时候,便听到了屋内一声接一声的,“啊,这个味道怎么这么好,啊,这个以后吃不到太可惜了。” 他摇摇头,心道,白姨娘真是一点都不让他惊喜,果然在屋里吃东西。 亏他今夜打算去罗氏那里,还有些难受,想着可怜的白姨娘肯定会掉眼泪,毕竟她傻成那样。 可这会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白姨娘只要见到了吃的,那眼睛都开始冒光,甭管多大的事,给她吃的立刻眉开眼笑。 想他堂堂陆大人,竟然比不过一碗牛乳羹,他便觉得很是伤心又愤怒。 沉着脸迈步进了屋子,背着手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样子。 白素素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满心愉悦的一转头就看到了陆之远站在那里。 顿时一张脸上绽放出如花般灿烂的笑容,眼睛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她从美人榻上跳下去,直接朝着门口的陆之远身上扑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撑死不光彩 男人伸手接住,直接抱了个满怀,女人娇软的身体在她怀里,身上有淡淡的乳香传了过来。 他突然就很想很想将这个小女人压在身下好好欺凌一番。 陆之远摇摇头,暗暗告诉自己要节制一些,这刚天黑,怎么能如此急不可耐,不可不可。 白素素俏脸红扑扑,水汪汪的眼睛朝着他眨了眨,透着惊喜在里面,“二爷,您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陆之远挑眉看了她一眼,心里被她眼中的惊喜愉悦了一把。 白姨娘还算有点良心,不怪他心里偏疼一些。 “我希望二爷每天都来才好。”白素素连忙摇头。 陆之远嘴角勾了勾,看的出比较满意她的回答,但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你在屋里吃什么?” “吃牛乳羹,很甜啊,二爷您也一起用些?”白素素拉着他走到桌前坐下来。 桌上只有她吃剩下的半碗牛乳羹摆在那里,让陆之远捡自己的吃剩下是不是不太好啊。 “二爷可曾用过饭了?”白素素想着他应该从罗氏那边过来的,按理说应该是用了饭的,但还是意思意思问了一句。 谁知道她话音落下,眼前的男人顿时黑了脸,不肯说话了。弄得白素素顿时有些紧张,问问吃没吃饭还错了? 她自己理解着陆之远的意思,等了好一会他也不开口,索性一挥手直接吩咐了,“春兰,去厨房取一碗牛乳羹来,再让厨子做个打卤面,面煮好用凉水焯好单独放在碗里备用,卤多来几种,每样不用很多,用小碗装好一并拿来。” 陆之远看着她说起吃的东西就忍不住眼睛冒光的模样,摇头失笑。 低头看到了桌上还剩了半碗牛乳羹,不动声色的拿起来,就着她用过的勺子,吃了起来。 白素素先是惊讶,而后是欣喜,最后是有些羞涩,因为陆之远吃完一口,又用那个勺子喂了她。 一个勺子过了两个人的口,这不等于他们两人的嘴巴间接碰到了一起嘛。 陆之远喂了她一口,见她两只眼睛闪着激动,也觉得有趣,等春兰拎着食盒回来之后,他便又拿着另外一碗牛乳羹喂她。 白素素羞涩的想,虽然肚子撑的难受,但陆之远的爱意更重要,所以即便是很撑,还是面不改色的张嘴继续吃。 一碗见底之后,她肚子彻底不高兴了,跟她叫嚣着。 陆之远在罗氏那里吃饭不爽快,心里堵了口气,这会看到桌上的食物,白嫩嫩的面条搭配着七八样的卤,倒是很有食欲的样子。 一连用了三碗,直到桌上的碗碟都见了底这才停下来。 “爽快!”吃的高兴了,人心情也跟着好。 可白素素不好了,她捂着肚子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两只眼睛带着泪光。 “白姨娘,你怎么了?”陆之远吓了一跳,怪不得半天不说话,他还以为这是终于学会了食不言,没成想憋成了这样。 “我还好。”白素素强撑着不肯承认,这是吃多了撑成了这样,否则可真是要没脸了。 陆之远哪里会相信她的话,还当是犯了什么病痛,忙伸手探上了她的额头,“也不热,这是怎么回事。” “真没事。”白素素咬牙撑着。 “不行,叫大夫,这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陆之远一拍桌子吩咐道。 白素素总说春兰是上天派来的神奇丫鬟,这不这会她就很合时宜的开口了,“姨娘莫不会吃多了撑的吧!” 陆之远神色复杂了不少,盯着白素素看了看,“你老实说!” 白素素嘴巴闭得紧,宁死不肯说实话,陆之远怒道,“我这辈子还是头一遭看到把自己撑死的!” 人家是为了你,为了你才吃的这么多! 白素素叫嚣着,嘴已经抿成了一条线。 陆之远问了春兰,春兰当然是一五一十的将白素素晚上吃了什么都报了一遍,听完之后他半天都没说话。 “春兰,你这是准备养猪啊! 白素素一口血差点吐出来,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依照陆之远的意思,撑成了这样,一定要找大夫看看才行,但白素素宁死给阻止了,她不想明天全安阳的人都知道了,陆大人的姨娘撑的半夜找大夫。 给她十张脸也不够丢的。 最后还是陆之远想起了庄嬷嬷,把她给请了过来。 庄嬷嬷一脸的严肃,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细长的绣花针,不顾白素素的挣扎,扎进了她的手指里面。 等冒了血,白素素差点晕了,这是谋杀,谋杀! 放过血的白素素泪眼婆娑的举着手指道,“我疼。” 陆之远抛给她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眼神,“猪是笨死的,你迟早是撑死的。” 白素素想了会才反应过来,感情陆之远这是说她笨的不如猪了。 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放了血倒是不那么难受了,但到底吃多了,不能立刻就睡觉。 陆之远便拉着白素素开始散步消食,活生生走的她两腿发软,眼皮打架这才放她回去休息。 白素素原本还计划着晚上一定要施展浑身解数把陆之远给榨干,让他就算去了罗氏院子里也没力气做其他的。 但她这会累的紧了,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就睡过去了。 陆之远沐浴之后刚回到屋内,就看到窝在被子里只露了脑袋的白姨娘睡得很香的样子。 “还真像只小猪。” 屋内响起男人很低的笑声,而后徐徐的传开。 白素素平时的习惯就是头一天睡得晚了,第二天势必要睡饱了才睁眼。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自己就被一阵摇晃给惊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春兰一张脸在眼前晃悠。 “春兰,你让我睡会啊。” “我的姨娘,您怎么还睡得着,今天要去给夫人请安啊。”春兰大嗓门在早晨格外的响亮。 白素素无奈被拉了起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有些不清楚,一边闭着眼睛一边道,“夫人,哪个夫人?”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就是夫人啊。”春兰被她弄得也是一头雾水,这要怎么解释。 白素素哦了一声,又低头缓了缓神,这才啊了一声,匆匆起来便开始往身上穿衣裳,“今天要给夫人请安,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春兰,“......” 您倒是起来呀! 罗氏这出门一走大半年,这回突然回来让白素素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今个是初一,罗氏定下每逢初一十五便要请安。 等她匆匆赶到正院的时候,罗氏刚起来没多久,此刻正在用早膳。 听说她来了,点了点头便让人带她进屋了。 “奴婢见过夫人。”白素素上次来请安,罗氏没空见她,让青花给她打发走了。 “起来吧,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罗氏等她礼行完了,才不紧不慢的拿着锦帕擦了擦嘴角。 白素素方才慢慢站起来,她偷偷看了眼罗氏,脸色相比于半年前,确实好很多。 她在打量罗氏,同样罗氏也在打量她。 这半年不见,她险些忍不住这个白姨娘了,身材比半年前稍微有些圆润,但又不胖,衬着她的身材,倒是恰到好处。脸还是那张脸,但又不同了,脸上自然而然带着点笑意,是个让人看着舒服的模样。 女人看女人,有时候不需要说话,只看着她便能直观的感受到她过得好不好。 就像此刻罗氏看着白素素,甚至不用问她就知道白素素这半年多应该过得很好。 一想起自己半年多为了治病遭受的苦痛,此刻看着白素素这张娇俏的脸,心里便像是有什么抓着一样,让她难受的坐立不宁。 白素素不知道罗氏心里想了什么,见她不知道为何脸沉了下来,忍不住犯嘀咕,难道刚才说错话了。 也不应该,她进门就说了一句话,想不明白,她便多了些谨慎,低着头站着。 罗氏摆了摆手让她坐下说话,那边丫鬟们动作很快的将桌子收拾干净,又端来茶水给罗氏漱口。 等罗氏收拾妥当了之后,青花拿了个盒子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套纯金头面。 白素素听着罗氏的声音响起来,“我离家这段时间,二爷多亏了你伺候,这是赏你的。” 伺候自己的男人还要别人来赏赐,这种感觉实在不好,白素素垂下眸子,恭敬地道,“伺候二爷是妾身分内之事,不敢要赏赐。” 她这话也就是嘴上客气客气,罗氏说了是赏赐给她的,那她不要也得要。 这就是规矩,谁叫人家是夫人呢。 白素素在罗氏屋内,一上午也没说几句话,基本都是罗氏在说她听着,等罗氏说累了,便也让她回去了。 等她走后,罗氏看着身边的涂嬷嬷开口道,“你觉得白姨娘这人如何?” 涂嬷嬷道,“此刻还不好说,看着倒是个纯良简单的性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罗氏点点头,“是不是再看就是了,反正日子长着。” 罗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笑了笑,这双手如今已经有了力气,再不是以前那软弱无力的了。 第三十章 吃还是不吃 冬日的日头落在琉璃瓦片上,折射出漂亮的颜色。 屋内烧了足足的炭火,外面下着雪。 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 白素素左手的小炉子上煮了青梅酒,右边小驴子上面炖了猪蹄,这会青梅酒的香气刚冒出来,那边放足了材料的猪蹄也开始冒香气。 咕噜咕噜。 两个咕噜声从两个人肚子里发出来,白素素斜眼看了春兰一眼,“春兰,你个没出息的,就馋成这样!” 春兰委委屈屈的递给她一方绢帕,“姨娘,口水流出来了,先擦擦吧。” 一旁面无表情站着的青娘,“......”突然之间感觉心好累怎么办。 白素素活了两辈子,岁数加起来,恩,其实也没很大,她总有种长者的自觉,这会如此丢脸,脸上有些挂不住,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 “我哪有流口水,你肯定花眼了。”她说话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干净了嘴角,一脸正气(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唬的春兰一愣一愣的。 她一脸不可置信外加目瞪口呆,“姨娘,你耍赖,你偷着擦干净了。” 白素素,“......”春兰大姐你好歹给本小妾留点面子。 “要是再有只烧鸡,这日子才真的是美。”白素素又有些向往,她都好久没吃肉了。 青娘眉角突突跳了几下,她抬眼看着门外还在下着的雪,心想,白姨娘真是天赋异禀,都这样了,还惦记着烧鸡。 作为一个合格的丫鬟,青娘适时地提醒道,“姨娘,您今天这猪蹄一共花了二十文钱。” 白素素眼前的烧鸡刚飘到眼前,瞬间就怂了。 她现在日子不比从前,吃顿好的都要精打细算。 这事说起来还要从半个月前说。 罗氏这次回来,白素素是预料不到的,和她记忆不同,而且一连几次照面,都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压迫感。 想着人家是正室夫人,自己一个小妾,总归有点没底气,就尽量缩着脖子做人,能不露面就窝在自己的院子里。 幸亏罗氏刚回家,有不少事要处理,府里这半年多的账目要理清,还有得知她病愈回来,不少乡绅夫人登门拜见的。 处理的杂事多了,人就相应的烦躁,罗氏让人传了话给她,暂时不用去正院请安了。 白素素对此深深地表示了高兴,面上还是一脸可惜的对青花道,“劳烦青花姑娘帮婢妾问夫人好,不能时时听夫人教诲,妾惶恐。” 青花面上说的客气,心里摇了摇头,心道,白姨娘你得了吧,你自己拿镜子看看,你那个嘴角都咧的要上天了。 总之最近不用看到罗氏,对白素素来讲很高兴,她秉承着不出门不出错的原则,就窝在小院子里面一个月没出门。 这人不出门,也没事做,琴棋书画这类修身养性的本事她一个不会,偏偏陆之远近来又忙碌的很,大部分时间都睡在书房里面,白素素一个人无聊了,就可劲的吃东西。 她上辈子被陆之远娇养了多年,对吃食还是有些心得,所以便寻着记忆把想吃的统统都点了个遍。 厨房的厨子每天听着丫鬟说,今天白姨娘要吃这个这个,明天要吃那个那个。 他们都私下说白姨娘其实是猪投胎的,所以吃的多。 吃的多了,恩,银子自然支出就多了。 等到罗氏查厨房开支的账本的时候,看着上面自她走后半年月月高升的支出,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尤其最近一个月,光是白姨娘点菜就足足花销了八十多两银子。 她啪的一声合上了账册,脸色不好的道,“给我把白姨娘叫过来!” “吃能吃多少银子,您何必跟个妾身过不去,叫外人知道了等于自贬身份。”涂嬷嬷在一旁提醒道。 这点事罗氏自然是知道,她就是有点意难平,她这半年多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这个白姨娘不仅一日比一日受宠,还能吃能喝。 你瞧瞧点的那个菜,都快翻出花来了,她一个正室夫人还没那么大吃大喝,她可真是一点不知道收敛。 白素素就这样一头雾水的被带到了正院,她脑子里回想着最近一个月,真是很老实啊,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 就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怎么还能得罪了罗氏。 刚才青花来请她的时候明显抛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白素素心里顿时没底了。 等见了罗氏的面,她心里的不安就更加剧了几分,在她面前的罗氏端坐在榻上,面色瞧着不大好看。 “婢妾见过夫人。” 白素素屈膝见了礼,但却没听到罗氏叫她起来的声音。她不敢动,维持着半蹲着的动作,没多久两腿就开始站不稳。 额头上冒了汗,一部分是累的,另外一部分也是累的。 可罗氏依旧不叫她起来,而是和一旁的涂嬷嬷慢条斯理的对着账。 “厨房上个月从账上支出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其中荷风院点菜八十八两......”涂嬷嬷端着个账册,在哪里开始了报菜名。 白素素一开始也没在意,但是听了会顿时回过味来了,罗氏突然叫她来是为了什么。 厨房一个月的开销,八成进了她的肚子,如果此刻有个地缝,她着实想钻进去。 丢脸啊,因为吃的太多被主母叫到面前刁难的小妾,她可能还是头一个。 面前涂嬷嬷还在继续报菜名,说到了八宝鸭子。 白素素很配合的咽了口口水,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道菜,就是做法麻烦了些,鸭子一定要要选用建安城的白鸭子,清理好之后往鸭子肚子里塞进去糯米饭外加八种配料。之后放着入味两个时辰,再上锅蒸,做的好了,用筷子轻轻一夹,鸭子蒸的软糯,入口即化。鸭子皮配合着糯米饭的香气,再加上八种材料相辅相成,味道好的简直想让人把筷子吞了。 她想着又咽了口口水,心想看这架势以后八宝鸭子可能要离她远去了。 额头上的汗一层一层留下来,在她两腿打颤,摇摇晃晃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罗氏叫起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忙站直了身子。 罗氏是当家夫人,对自己要求又一向很高,怎么会直言了当的质问一个妾室为什么吃了那么多。 所以她才用这种办法惩罚下白素素,见她起来之后低眉顺眼的,心里哼了两声。 “白姨娘近来丰腴很多。”罗氏伸手端着茶盏,杯盖点了点茶水,声音淡淡的开口了。 罗氏看着面前身材圆润的白素素,心里那点不愉快倒是没那么强烈了。瞧瞧那脸比上次过来请安又圆了一圈,这会低着头,下巴那里还堆着一圈肉。 时人以瘦为美,女子纤腰盈盈一握才是美人的模样,白素素低头瞧了瞧她这越发圆润的体态,顿时有种悲伤的感觉。 “夫人说的是,婢妾一定努力瘦下来。”她低着头说道。 罗氏这会气消了不少,也没理由在留她在这里,便让她回去了。 对了一上午的账册,罗氏这会疲乏的很,等白素素走后,她靠在身后的榻上,闭着眼睛养神。 “夫人午膳想吃什么?奴婢让厨房尽早准备。”涂嬷嬷伸手轻轻帮她揉着头,一边轻声询问道。 “我瞧着白姨娘吃的那些就不错,给我按照那个菜单来一份吧。今天就先尝尝八宝鸭子好了。”罗氏隔了好一会才开口。 涂嬷嬷,“......”您怎么自己还惦记上了,不过说起来白姨娘确实挺会吃,专门捡着好吃的点。 涂嬷嬷想着。 “好,奴婢这就让人准备。”涂嬷嬷含笑说道。 白素素回到了荷风院,顿时就蔫巴了。青娘问她这是怎么了,回来就开始唉声叹气,她叹气声就更大了。 最后还是春兰拉着青娘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了还有些气愤,“姨娘真是可怜,不就贪吃了一点点吗。” 青娘,“......”咱说句良心话,这哪里是贪吃一点点,明明是很多点很多点。 言归正传,正因为罗氏找了白素素,让她自觉自己好日子到头了,再就不敢随便在厨房点吃的了。平时也就春兰去按时领分例的饭菜回来。 陆家伙食其实是不错的,像是白素素这个小妾,按照份例每顿饭是三菜一汤的标准。汤不说了,菜一般都是两素一荤,搭配的不错。 可白素素喜欢的是红烧猪蹄,红烧排骨,红烧肉...... 其实就是她爱吃肉。 没办法,不敢去大厨房点菜了,她便让春兰去弄了两个小炉子回来,自己在屋里还是捣腾。 今个就突发奇想,炖了个猪蹄。 闻着屋内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她觉得这才是日子啊。 “最近几天吃的太油腻了,明天咱们吃清淡一些吧。”白素素说完一旁的青娘就忙点头,还来不及夸赞一句,就听她又继续道,“明天吃清蒸排骨吧,这个清淡。” 青娘,“......” “姨娘,您这个月已经吃了三顿猪蹄,四顿排骨,外加外面百香斋的糕点三盒子。”青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小杯子,打开看了一眼,接着道,“咱们的银子还剩下三两八钱,您过几天可是要还债了。” 第三十一章 提醒 一提起还债这两个字,白素素满腹的心酸就开始冒了上来。 咬牙切齿了半天,这事说起来都怪可恶的章平,这人忒小气,自从定下了还债期限,每个月准时过来收债,不多不少,一个月五两。 呵呵,她一个月月例银子也好是五两。 她手里之前倒是还存了一点私房钱,可也撑不了多久了,再者她那点月例银子真的不够吃。 外面的好吃的那么多,她都只能看着,一想起这个白素素顿时觉得日子好艰难。 “赚钱,必须赚钱!” 这是白素素重活了一回最坚定的一次决定。 青娘:姨娘咱能别做梦了吗? 春兰:姨娘锅里的肉好了。 白素素越想越觉得赚钱确实是当务之急,坐吃山空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陆之远最近忙的两人面都见不上,她要是总为了一口吃的这样的小事就去麻烦他,等于是在损耗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最重要的还是救急不救穷,陆之远能帮她一次两次,那十次八次之后呢,她得多大的脸月月为这点事找他要钱。 锅里的猪蹄发出诱人的香气,白素素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真香! 计划有了,可问题是要做什么赚钱,这个问题又把白素素难住了。 开铺子,她不会经营,问了春兰和青娘,两个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白素素顿时泄了气,手支着脑袋已经发了一下午的呆。 青娘和春兰往屋里看了好几眼,都有些担忧。 “姨娘不会还在想赚钱的事情吧?”青娘那胳膊碰了碰旁边的春兰。 她往嘴里塞了个梅子,这才摇头,“我也不知道,大约是这样,你没看姨娘这半天都在叹气吗。” “你进去给姨娘说些趣事解解闷,她就不想了。”青娘琢磨了一下白姨娘的性子,想了个办法。 春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自己不去。” 青娘这个丫鬟来了之后,春兰和她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有些微妙的尴尬。青娘知书达理,说话又温声细语,和她一比,春兰为人莽撞粗鲁,人还一根筋。 她自己一考量,就觉得自己是主子也会选择青娘,所以这阵子她是卯足了劲在主子面前表现,就是为了保住这个第一心腹丫鬟的地位。 “我笨嘴拙舌,讲不好。”青娘说道。 青娘心里知道春兰对她还是有些看法的,小丫头心思简单,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她却不讨厌春兰,相反还有些喜欢这样心思简单的丫头。 春兰听她这样说心想,哼,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要说外面的趣事,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陆之远是外放的官员,在安阳一待就是三年,所以周围伺候的人,除了朱平和罗氏身边几个心腹丫鬟婆子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其他的都是在安阳找牙行采买的。 一般都是签了几年的卖身契,等陆之远调走,他们也就被放回家里了。 春兰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大哥了,大哥成亲后,嫂子对她不好,所以她是求了隔壁的王大娘才进的陆家当丫鬟,本来想着能混个吃饱穿暖就罢了,没成想她一进府就跟着白姨娘。 主子仁善,对她也好,所以她也是可着劲的回报,她想以后就好好伺候白姨娘,做她身边第一等的大丫鬟,姨娘好了,她的好日子也不愁。 可自从青娘来了,一切都变了。 春兰自己给自己鼓劲,不行,不能长他人志气,她一会一定要捡着姨娘感兴趣的说,让她高兴起来。 白素素正发愁自己的生计,就听到春兰说要给她说些外面的事解解闷。她想着这样也好,自己反正也出不去门,能多听听外面的事情,也许会有什么好主意也不一定。 春兰跟她说的是安阳最近发生的一桩事,也是为什么陆之远近期很忙碌的原因。 三个月前,安阳县内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地震,当时因为震动比较小范围,且持续的时间不长,所以也未引起大家的惊慌。 偏偏半个月前的一个深夜,安阳周围有几十户人家一夜之间被震塌了,虽然大部分人都跑了出来,但被埋在废墟里面的还是有十几个人。 十几条命一下子没了,这么大的事情陆之远作为一县太守自然要赶去查看,之后既要安抚伤者又要处理灾情。自己管理的地界出了这么大的事,上峰那边也要上报。 总之是很忙的就对了。 春兰要说的这件事就是在地震中发生的,因为一夜之间屋子都塌了,几百人没了住所,官府临时搭建了棚子安置灾民,可现在这天气,雪一场接一场的下,外面天寒地冻,露天棚子哪里能够取暖。 棉被自然是季度紧缺的,官府到处征集购买大量的棉被救济灾民,可偏偏周围所有的人家都没有棉被出售。 一查之下才知道,几天前有人花了高价将周围所有的棉被都收走了。 这是有人想借机发财,陆之远大怒,当即派人去查,一查之下才发现竟然是城里的王员外收的棉被。 官府找到王员外家的时候,他直接了当的开了价格,一条被子一两银子。 时下物资价格,棉被价格在三百文左右,他这是直接翻了三倍。 当时灾民太多,拖一天一天变故,近期已经有小部分灾民开始躁动,若是不及时安抚他们的情绪,一旦几百个灾民同时闹事,就要发生暴乱,到时候陆之远这个太守势必也要受到牵连。 两相权衡下,陆之远也没犹豫,直接将所有的棉被,整整五百条全部都买了下来。 “这人也忒可恶了,发这种昧良心的财,也不怕遭报应。”白素素有些生气。 “谁说不是呢,这个可恶的王员外,借此机会大赚了一笔。”春兰气哼哼的说着,后又笑了起来,弄得白素素一头雾水。 “要奴婢说也是报应来的太快,这王员外赚了昧心钱之后,当天晚上,银子还没捂热,他家那片就发生了地震,这下好了,正片宅子全都塌了,王员外一家最后就他自己抱着银子跑出来了,两个儿子加上妻妾全都埋在了里面。” “啊!”白素素听完半晌叹了口气,她死而复生一回,还是很相信有天道轮回之说的,“这也真是报应。” “外面也都这么说,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当时那地震发生的时候,有人看的真真的,王员外最开始是拉着两个儿子跑的,后来想起银子没拿,扔了儿子回去拿,等他再跑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儿子没跟出来。” 春兰说着也不说话了,她本意是想说些有趣的事情让白素素开心开心,可这会说着说着两个人都对着叹气了。 王员外这样的人把钱看得太重,可若是让他重新选择,或许还是会选择儿子,只是当时那一个瞬间他做了错误的抉择才造成了后面的悲剧。可这世上的事又哪里有后悔药吃的。 白素素听完春兰的话好长时间没有缓过神来,故事听完了,她突然脑子里浮现出另外一件事,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往日里一看到他就要扑上来的白姨娘,这会安安静静的坐在屋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谁惹你不高兴了?”陆之远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 白素素这才抬头看着他,紧跟着又叹了口气,“没谁惹我。” 陆之远挑眉,嘴上说着没有,可满脸写着就是有人惹我了的表情,当他眼神不好吗。 伸手将春兰招过来问了原因,春兰道,“姨娘下午的时候听说了外面地震的情况就一直这样了。” 陆之远自然而然的理解为了白素素在担忧灾民的情况,心中十分熨帖,面上自然温柔起来,拉着她的手握在掌心,“没事了,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灾民伤亡人数很少,还在能控制范围。” 白素素一愣,待反应过来才明白她这是误以为自己在担心灾民,心里叹气,我的大人啊,我是担心你,你这次要倒霉了,再过一阵又要发生一次地震,到时候灾民数量骤增,官府一度控制不住,会发生很大的暴动。 朝廷以陆之远治理不当为由,直接抓紧了牢里,这件事最后是陆氏本家出面解决了,但是这在陆之远整个当官生涯中都是一个污点,以至于十年后那场事情发生,还有人旧事重提,拿此事大做文章。 她想起来上辈子发生地震的时候,整个安阳县城里面的人全都撤到了临镇避难,她那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的被带上了车子,去了邻镇待了足足两个多月才回来。只是她那时候和陆之远并不熟悉,加之他没多久就回来了,所以也不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其实那场地震波及的范围只在安阳县北部东部两个区域,城中根本没有发生,但是其他地方确实很惨重。 人死的死,埋的埋,偏偏天寒地冻,人都没地方避难,不少灾民开始趁乱打家劫舍,一度混乱的不像样子。 “二爷,我听说地震发生在安阳城北的一个区域,你说会不会波及到其他地方?”她脸上是很深的忧虑,试探着提醒,“像是城西。” 第三十二章 偷吃牛肉的小男童 “不会,地震已经过去很久,不会再发生了,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把你家人接到城里。”陆之远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亲人,因为白素素的老家小青山村正好在安阳西边。 白素素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着急,感动的是陆之远能想着她,但是她还真没担心家人,小青山村离地震区域隔着还有很远的距离,再者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家那片连个声音都没听到,很安全。 她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怎么让陆之远提高警觉,能够及时做好防范。 “二爷,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的,地震安稳下来之后很可能只是假象,有可能会发生更大面积的震动。”白素素拉着他的手,手心里早已经冒了汗,“我近来总是做噩梦,梦到西边屋子全都被震塌了。” “胡说!”陆之远呵斥了一声,说罢又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一些,想着白姨娘到底是担忧他,声音放缓了一些,“别听他们危言耸听,地震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白素素还想说什么,眼神触碰到陆之远沉下来的脸,只好转而说起了其他,“二爷我想做点小买卖。” 这话倒是直接让陆之远愣住了,很快脸上有着笑意,说是笑更像是揶揄,“你要做什么?” 白素素想着,“我还没想好,就是先问问您。” 陆之远好笑的看她一眼,“你做什么生意,银子不够用了跟我说。” 白素素知道他有自己的私产,由专门的人管理着,所以平时开销也不必从罗氏手上拿。 “可我总不能一直这样,二爷,就像您这次买棉被的事情,我就什么都帮不上你,我也想遇到事情能为你分忧。”白素素说的是实话,她上辈子就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根本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这辈子虽然不见得多长进,但还是想稍微有用一点。 陆之远见她眉目间的忧色,最后还是没同意,“家里不缺你赚的那点银子。” 白素素觉得自己好失败啊。 陆之远在她屋里坐了会便走了,他多日未回后院,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罗氏。 白素素想问一句,他还回来吗,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二爷慢走。”她送到了门口,却站着不肯进屋。 陆之远回头看了眼,最后冲她笑了笑,“醋成这样,可拿你怎么办好。” 白素素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陆之远转身走了。 罗氏坐在屋里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还是有些不放心,“青果,你看看我这发髻是不是有些乱了?” 青果闻言看了看一丝不苟的发髻,但还是拿着梳子轻轻替她梳弄了一下,“夫人,这下您看,一点也不乱了呢。” 罗氏这才有了笑意,又站在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衣服左看右看的十分不放心,“这紫色会不会太老气了一些,你们说二爷会不会不喜欢?” “紫色贵气,正合着您的身份呢。”青花上前一步,笑眯眯的赞道,“夫人您天生丽质,以前是身子不爽利所以看着没精神,如今大好了,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罗氏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你说的。” “我的夫人,您哪里哪里都好的无可挑剔,二爷会喜欢的。”正好端着盘子进来的涂嬷嬷接了句话,走进了些,朝着罗氏道,“刚做好的玫瑰露,夫人喝一口,一会说话浑身都带着香气。” 罗氏眼神一动,忙伸手将碗端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玫瑰香传来,十分清雅的味道,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低头轻轻喝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 ...... 陆之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贵气十足的女人,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她似乎有些不安,两只手一直在搅动着手上的帕子。 “见过二爷。”罗氏盈盈一拜,举止动作都是恰到好处的优雅。 陆之远走进伸手扶了她一把,“自家人,不必这些虚礼,起来吧。” 罗氏便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见他眉目温和便心下一松,脸上已经挽起笑来,“二爷,晚膳已经备好了,咱们先用膳吧。” 提起这件事,陆之远眉头急不可查的皱了下,但看着罗氏的期盼眼神,便点头道,“好。” 移步到了饭厅,丫鬟们早就备好了饭菜。 陆之远心中想起上次不愉快的记忆,心情有些不好,饭也吃的不香。 每样菜基本都动了一下,米饭只用了一半便放了筷子,“我饱了,你慢慢用。” 罗氏心中有些不安,忙也跟着放了筷子,“二爷,您是生我气了吗?” “没有,我吃饱了。”陆之远淡淡的说道。 他以前也没觉得不好,现在才发现和罗氏在一起吃饭总有种拘束,而他平时在衙门里已经被很多事烦的要命,回了后院,他就想简简单单的过点舒心日子。 可在罗氏这边,连吃个饭都觉得累,他忍不住想起了一见到肉就两眼冒光的白姨娘,嘴角忍不住有了淡淡的笑意。 用过饭之后,他便也没走,晚上留在罗氏院子里。 以前他也经常住在这边,只不过那时候罗氏身体不好,他们便经常分房睡,如今虽然她身体好了,但陆之远还是自然而然的去了他的那间书房。 罗氏张了张嘴,想挽留,可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留人的话。 陆之远看着罗氏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是没看到罗氏眼中的祈求,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提醒过自己,罗氏是正妻,以前她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同房,如今应该留下。 但不知道为何,只要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心里立刻有一个声音在阻止他。 眼前总是抑制不住出现白姨娘那张脸来。白姨娘那个笨东西,肯定要难受的。 ...... 白素素巴巴等到了月上中空,她心里其实明白,陆之远去正院是对的,可私心里还是盼望着也许陆之远突然就回来了。可随着夜逐渐深了,她一点点连自己也骗不住了。 陆之远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过来的,白素素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提不起劲头来,说话也是大多时候在走神。 “你这颗脑袋赶明个我撬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整天发呆。”陆之远说了好几句话,一抬头发现她根本两眼无神,没在听,顿时有几分气恼。 白素素愣了下,心中漫上苦涩,声音也显得低落,“妾身这脑子这么笨,里面自然都是浆糊比不得您聪明。” 陆之远挑眉,明明就是说笑一句,这还跟他较上劲了,一想起昨夜他为了一个姨娘拒绝了正妻,就觉得自己一颗心全都被辜负了,这还落得一身埋怨。 一连几天,陆之远都是留在正院过夜的,白素素的日子每天照常过着,可心里却好像憋了一团火,尤其是每次陆之远去了正院第二天总是会来她这里坐上半天,尤其让她浑身难受。 “姨娘,别等了,二爷今晚还是......”青娘见她坐着不说话,小声劝道。 白素素一抬头便看到满眼都是担忧的青娘和春兰,她这几日心情烦闷,连一向活泼的春兰最近话都少了。 “我没事,睡吧。”她说完自顾的回了屋内。 春兰和青娘互相看了一眼,据是忍不住满眼的担忧。 白素素躺在床上,捂着嘴巴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哭到睡着了,第二天便顶着两个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起来。吃过早膳,便听说朱平来了。 朱平是奉命来的,陆之远说是要带她出门去。 换成以前白素素一听出门肯定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可这会却真的一点不想动。 但是朱平又说了,是陆之远的命令,白姨娘就是抬着也得给抬去。 她没办法,只好换了件外出的行头,因着外面天寒,又披了一层厚厚的斗篷。 出门是一辆马车等在门口,男人立于马车边上,正和旁边的侍卫说着什么,神色很严肃,眉头拧着,见她出来了,似有若无往的这边看了一眼。 上了车,白素素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反正她也不关心,索性从包袱里面掏出个零嘴自己解闷。 摇摇晃晃的马车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白素素下车,就看到入目一片残破的房屋,不由得皱起了眉,眼神下意识的看向了立在身旁的男人,“这是?” 陆之远目光深深的看不见底,他目视着前方开口道,“地震最严重的地区。” 今日陆之远原本计划空出来一天时间陪白素素散散心,却不想早晨的时候临时接到下面报告,这一片昨夜又发生了小规模的震动,虽然没有伤亡,但他还是决定要过来看看才放心。 陆之远去前面看望灾民了,白素素一个人等在车子边上,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她一转头就看到马车边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童正在伸手往车里够。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开口直接把小男童吓白了脸,本想直接就跑,谁成想他个子太矮了,半趴在车上,两手一松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疼痛让他脸色难看但却并未哭泣,白素素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温声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你别打我,你别打我。”小男童明显吓坏了,一脸惊恐的看着她,“我再不敢了不敢了。” 白素素这会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牛肉,这是她出门前春兰给她装的零嘴,她刚才吃了一半没胃口就随手放在一旁了。 牛肉干是用牛肉加上调料腌制风干而成的一种干肉,是西北那边的吃法,白素素以前碰巧认识一个西北人,就学了这么个法子,秋天的时候,把法子简单说了,厨房又加以改良,当时做了很多,只当做平时没事的小零嘴。 “饿了?”白素素看着他的穿着打扮,猜想着应该是附近的灾民,怕他再害怕,声音更加柔和,“你别怕,我不会打你。” 第三十三章 孙家姐弟 小男童这下才松了口气,将手心摊开,果然露出了里面一块牛肉,“对不起。” “家里还有什么人了?”白素素握着他的手又重新合上了,“饿了就吃,我不会怪你。” “还有个姐姐,病了。”小男童年纪虽小,说话倒是很清晰,眼睛盯着牛肉一会,最后塞进了衣服里,“姐姐还没吃东西,我留给姐姐吃。” 白素素心下有些难过,她伸手摸了摸小男童的脑袋,“我想去看看你姐姐,行吗?” 小男童犹豫了一下,见她模样不像是坏人,又给了自己牛肉吃,便点点头。 白素素回身回到车上,将小包袱取了下来,里面沉甸甸的,除了牛肉还有糕点。 春兰这人每次准备吃的,都生怕她吃不饱一样,就像这牛肉干,竟然装了好几斤在里面,她就是个猪也给喂饱了。 但此刻白素素却觉得春兰难得的有先见之明,在一片废墟的尽头,有一处不起眼的小茅草房。 房盖已经塌了一半,她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还能住人,房子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坍塌。 路上她已经知道了这小男童姓孙,叫小安,家里还有个因为地震断了腿的姐姐叫孙大妞。 还没进屋就听到隔着门传来的女子的咳嗽声,小安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变,连忙推开门跑了进去。 “阿姐,阿姐,你没事吧。有好心的姐姐给我们肉吃,你吃了身体就好了。”小安一张小脸带着期盼看着床上的女子。 孙大妞今年十七岁,生的比一般的女子都要壮实很多,力气又大,一般在周围干些粗活维持着姐弟两个的生活。地震那天她刚从外面干活回来,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冲进屋子里将小安抱了出来,之后又想起家里的银钱还没拿出来,便又想返回去。 但地震来的太快,等她再冲进屋子里的时候房屋已经开始塌了,她钱没找到,最后还被房梁掉下砸断了腿。 崔玉进了门,看到躺在土炕上的女孩,一张圆脸,鼻梁有些塌,相貌算不上好看,眼睛很小,两颊上还有些小雀斑。 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孙大妞的脸色有几分苍白,圆脸都往里陷了进去,头发乱蓬蓬的顶在头上,嘴唇也有些干裂。身上盖着的被子很旧,有发黄的棉花露在了外面。 白素素叹了口气,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了小青山村,都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 孙大妞听到听到小安的话,这才发现了屋内除了她们姐弟之外还有其他人。 白素素走了过去,见她神色戒备,连忙笑着道,“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的。” 孙大妞抿着唇不说话,一只手将小安护在身后,眼中依旧是戒备警惕的神色。 小安忙道,“大姐,你别怕。这个姐姐不是坏人,不会伤害我们的。”说完又转头对白素素解释道,“我阿姐平时很少和陌生人说话,所以才......” “没事,你姐姐是关心你。我理解的。”她笑了笑,又看着孙大妞的眼睛开口道,“我不是坏人的,刚才在外面碰巧遇到了小安,我包袱还有些牛肉,拿来给你们吃。” 她说着将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牛肉,果然孙大妞眼睛一亮,但眼中戒备神色却没减少。 孙大妞一直盯着她看,白素素也没办法收回视线,就只好跟她在那大眼瞪小眼,直到眼睛都酸涩了,她才看到孙大妞咧着嘴巴笑了起来,“你是个好人!” 白素素,“......”感情这好人的概念是瞪眼睛来的。 孙大妞放下了戒备之后,就低着头在那玩着自己的手指,也不再说话。 小安拿了牛肉干和糕点出来,将牛肉放在孙大妞面前,自己却不肯吃,“阿姐,这是牛肉,你多吃点,我听说多吃肉才会好得快。” 孙大妞猛摇头,“你吃,你吃。”说着就要把肉往小安身旁推。 白素素看着这一幕莫名眼睛一酸,她如何看不出来,孙大妞应该是天生少智那种,倒不是傻子,就是很多时候其实比正常人反应慢一些。 这样的情景她们都不算陌生,清苦人家出生的孩子,家里有点肉吃都是互相让来让去。 白素素忍不住想起了父母和两个弟妹,她转眼都嫁人很久了,一直也没回去看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小安你和你阿姐一起吃。肉吃完了,我那里还有很多。” 小安虽然早熟一点,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听到有肉吃,眼睛都亮了,看着面前冒着香气的牛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塞了一块在嘴里。 一口的肉硬是嚼了又嚼,才舍得慢慢地咽了下去,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他却并不多吃,只默默地拿着牛肉喂孙大妞。 孙大妞见到弟弟先吃了,咧嘴笑的很开心,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 孙大妞吃饱了,脸上明显精神不少,刚才那样子一部分是腿伤,一部分也是几天没吃东西,饿的虚弱。她靠着半面墙壁坐着,小安收拾好之后又取了两块竹板和一些白布过来,掀开被子,慢慢地将孙大妞腿上的白布解了下来。 “啊!”小安脸色一白,双手忍不住发抖。 白素素眉头不由一挑眉,上前一步,看到眼前的情况也是忍不住皱眉。 伤处早已经泛白,里面留着黄色的脓血,再这样发展下去,这条腿很快就要废了。 “怎么这么严重了。不能耽搁了,小安,必须赶紧找大夫了。” 小安低着头眼眶都憋红了,但是却一动不动的,过了有一会才哽咽道,“我们没钱的,找不了大夫。” 他们家那点银子都埋在了地震里面,这个破屋子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手里哪里还有银子。 “周围有大夫吗?”白素素询问道,这个村子离城里有一两个时辰的车程,要是步行去请大夫,恐怕天黑了才能回来。 小安点点头,又有些气愤,“有的,村里有个会治病的老孙头,但他嫌我们没钱,不给阿姐看。” “这你去找他,就说有银子。”白素素见小安面色犹豫,又继续道,“我有银子,放心吧,去找大夫来。” 小安一愣,随即眼中狂喜,先道了声谢谢,才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大妞,你今年多大了?”白素素看着还是低头玩着手指的女孩,温声开口问道。 “十六。”孙大妞隔了很久才回答道。 “很疼吧。”她拉过被子小心的替她盖上,然后问道。 孙大妞看着她等了一会才点头,“疼。” “会好的,不会有事的。”白素素有些心酸。 孙大妞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她其实很想说带这对姐弟走,一个天生有些呆愣的姐姐,和一个年幼的弟弟,想也知道日子很艰难。但犹豫过后还是没开口,她自己尚且不知道未来如何,又何必连累其他人。 做人还是量力而行,只帮能帮得上的吧。 小安很很快便带了个中年大夫回来,那大夫四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青布衣衫,身上背着破破烂烂的药箱,进屋之后随意往床上孙大妞的身上看了一眼,眼神颇为嫌弃,站着没动。 白素素对这个大夫一点好感丢没有,所谓医者,最起码也要有几分医者仁心在。 “请大夫替大妞看腿,银子由我付。”白素素往边上让了让,朝那大夫说道。 那中年大夫听说有人肯付钱,眼睛一亮,他打量了一下白素素,见她身上虽穿的素净,但面料一看都是好的,猜想着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夫人。 “既然这位夫人说话了,那在下就给看看。”中年大夫咧嘴笑了起来,和刚才显然是两副样子。 说罢,直接过去开始检查孙大妞的伤势。 “怎么拖成这副样子才找我,这个情况倒是需要不少银子了。”说完之后眼睛打量着白素素,似乎是在怀疑她能否拿得出来银子。 “我现在只有这些。”她掏了块碎银子出来。 白素素是跟着陆之远出门,身上也没带银子,就这一块还是青娘说带着以防万一才给她装在荷包里的,大约是五两左右。 “这点银子只够两副药的钱,恐怕不够。”那中年大夫原本看白素素的穿着想着应该是个有钱人,这会看她只拿了五两碎银子,眼神也带着几分轻蔑。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 小安姐弟中年大夫是认识的,为了那个伤了腿的姐姐,倒是求了他好几次了。但他也知道这姐弟两个没什么钱,所以总也不肯来,这次小安说是能付银子,他才没推辞,直接收拾东西跟着来了。 “那就先开两副药吃着,银子我后面会补齐。”白素素说道。 “既然有银子,那自然是好说。在下这就给大妞下针和开药方。她虽然耽误了一些,但大妞底子好,只要好好调理一个月也能好的差不多。”中年大夫见她承诺给钱,脸上也露了笑意出来。 白素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请大夫尽快医治吧。” 中年大夫人虽然虽然市侩一些,但看得出还是有几下子的,忙碌了半个时辰左右,给孙大妞扎了针又换了药,最后将夹板重新绑好,拿出纸笔写了药方。 “等会跟我去抓药,煎药方法我都写上了,一天三次喝。外伤的药先放我这里,给你们也没用,这腿伤夹板绑的位置很重要,弄得不好,直接就废了。我刚才给换好了药,七天内不用动了,下次我来的时候再给换一次就行了。” 小安愣愣的接过药方,小小的眉头皱着,他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第三十四章 我还养得起你 回程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马车内白素素情绪不高,心头一直萦绕不散的是淡淡的悲凉。 孙家姐弟的情况不是个别情况,地震过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家这样,穷人家没有钱治病,只能听天由命。 “还在担心孙家姐弟吗?”手上传来阵阵暖意让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 白素素点点头,眼睛带着浓烈的化不开的不安,“二爷,我心里特别害怕,今天就发生了轻微地震,可若是过一阵子再有地震,我们什么应对措施都没有,那又要如何?” 那又要如何? 陆之远眉头皱了起来,朝廷这次赈灾银子拖了整整一个月才全部到,幸亏这次地震波及范围尚小,他这边已经先拿了银子出来购置了物资,稳定住了灾民的情绪,所以没闹出什么乱子。 可若是真的像白素素说的那样,若是再次爆发大规模的地震,涉及人数多了,那恐怕就不是他拿几百两就能先度过去的。灾民吃不上饭就会开始闹,流民乱窜,一旦发生了大规模的暴乱,他这个地方官首当其冲第一个倒霉。 思及此他心中也开始不安,朝廷派来的探测地震的官员已经拍着胸脯保证过地震已经稳定了,不会再发生,可事情有时候又最怕万一。 “这件事我回去会在仔细想下,你别担心了。”陆之远拍了拍她的手背。 白素素见他终于将自己的提醒听进去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他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着手去准备相应的事情。至于后面该怎么做,就不是她一个小妾该操心的事情了。 陆之远说是带白素素出门散散心,可这会见她出门一圈反倒心思更重了,便想着白姨娘贪吃,不如领她去城里的馆子吃上一顿。 他们去的是安阳城内最大的一个饭馆,叫醉阳楼。这个时候过了饭点,店里面人不多,小二请了两人上了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二年纪不大,等他们坐下后便朗声开始报菜名,这是醉阳楼的一大特色,没有菜牌,全都要小二直接给客人报菜名。 鸡鸭鱼肉,煎炸烹炒,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地里埋的,只要你想得到,这里都能给你做出来。 菜名取得也很有特色,寓意好,名字雅。 白素素听完小二报了一遍,最后开口道,“来个珍珠翡翠白玉汤吧。” 醉阳楼不只是安阳县有,过几年分店还会开到京城去,上辈子白素素就跟着陆之远去过几次,最开始她不懂那些菜名的意思,想着珍珠翡翠白玉汤,一听名字肯定是极好的,结果小二端了个白菜豆腐上来,她就傻眼了。 可如今她真的觉得能吃上一顿白菜豆腐已经很好了,相比外面不少人还食不果腹,她能吃饱穿暖已经在幸运不过了。 “就要这一个?”陆之远看着她又走神了,很是有些无奈的提醒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白菜豆腐的吗?” 白素素是农家出身,每年过冬家里都要储备不少白菜过冬,家里有没有菜,白素素的娘就整天做白菜,吃了上顿吃下顿,所以说实话,她真的不喜欢这个菜。 她在陆家这么久,偶尔厨房也会做个白菜,但她从来也不动筷子,只挑着喜欢的肉类下手,渐渐地陆之远倒也摸索出了一些她的口味。 “就要白菜豆腐。”白素素很坚定的点头,她现在要做一个勤俭节约的小妾,不能铺张浪费,就从这顿饭开始吧。 陆之远看了她一眼,自己又报了两个菜名,白素素一听,一个板栗鸡,一个清蒸鱼,小手瞧瞧拉着他的袖子,那眼神示意不要点了。 陆之远却仿若不觉,从小二道,“再来壶甜米酿就可以了。” 小二说了句稍等麻溜退下去了。 “你这是知道替我省钱了?”陆之远看她这副一脸懊恼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白素素叹了口气,“二爷,咱们简单吃些就行了。” “你一向贪嘴,今天到底怎么了?”陆之远挑了挑眉,事出反常必有蹊跷,尤其是白姨娘这样的性子,要是不让她吃跟要了她命一样。 白素素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很是忧伤的道,“二爷您在外面这么辛苦,我怎么能在家大吃大喝。今天我看孙家姐弟,感觉很难过,像他们那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以后我要节衣缩食,省下的银子也能帮帮像孙家姐弟那样的人。” 陆之远听到前面还觉得白姨娘确实是长进不少,知道生活艰难了,可到了后面又越听越不是味道了。什么叫节衣缩食,他陆之远难不成连一顿肉都供不起了? “你吃能吃多少!”这话他是沉着脸,沉着声音说出来的。 白素素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如此深明大义的举动为什么得到的不是他两眼泪汪汪的感动,反而还生气了。 “二爷。”她小声小气的拉了拉男人的衣袖,“家里银钱紧张,能省就省点吧。” 陆之远被她这话气的吹胡子瞪眼,当然他现在没有胡子,所以只能干瞪眼。 偏巧小二端着酒菜回来了,陆之远便将没说的话都悉数咽了回去。 桌上摆着三道菜,两荤一素,白素素看着自己眼前清汤寡水的白菜豆腐,再一对比放在陆之远面前那一看就很美味的鸡肉和鱼,下意识的咽了口水,这味道勾的她馋虫都要下来了。 “鸡肉做的不错。”陆之远吃了口鸡肉,又咽了口饭赞了一句。 白素素吞了吞口水,她刚才才说的节俭,决不能半途而废。 “这鱼也不错,肉质鲜美。”他说着话的功夫又夹了第二口。 白素素跟白菜豆腐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眼角瞥到了一只鸡腿,她的手不听使唤的朝着鸡腿伸了过去。 啪! 一双筷子突然打在了她的筷子上,男人眉目平和的看着她道,“家里银钱紧张,你还是吃素吧。” “可这肉您也吃不完那么多啊。”白素素小声的辩解道。 “你不是要节衣缩食吗?”陆之远觑了她一眼,“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话抛到脑后了?” 白素素,“......” “能不能从明天开始节衣缩食,今天吃最后一顿吧。”她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豪迈气势。 陆之远叹了口气,到底不再逗她了,伸手夹了鸡腿放到她碗里,“吃吧。” 白素素顿时眼睛亮了,夹着鸡腿便咬了一口,正美美的吃着的时候她听到陆之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以后不用想着节衣缩食,你男人再穷养你个小姨娘还是绰绰有余。” 白素素一愣,她嘴里还含着鸡肉,就这样愣愣的抬起了头,甚至都忘记了嘴角还站着几朵晶莹剔透的油花没擦掉。 心里莫名感到暖意,她还没决定好是要先咽下口里的食物还是先表达下爱意比较好的时候,眼前的男人已经先一步拿了桌上的帕子给她擦起了嘴角。 “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几岁的人了,连饭都吃不明白。”陆之远话里是明显的责备,动作却又很温柔,好像生怕弄疼了她一样。 这气氛真是刚刚好,她正想顺势往他怀里靠一靠,就听到他继续开口了,“不过你最近确实吃太多了,瞧你这个脸都胖成了球。” 其实他心里还是觉得胖点的白姨娘比较讨人喜欢,尤其加上她笨呼呼的样子,活像是只小猪。 白素素,“......”刚才的温柔都是错觉,错觉啊。 一顿饭在他们两个说说笑笑中过得很快,等他们回到陆府的时候,看着眼前那宅子,白素素突然又觉得忧伤了。 出门她可以不用想其他,满心满眼都可以装着旁边的男人,可回到了这里,很多事情又不得不面对。 罗氏的问题放在那里,她甚至连一句说反对的理由都没有,作为妾室本就是人家的奴婢,主母一句话,要打要杀其实都不需要理由。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不高兴了?”陆之远牵着她的手下了车子,见她垂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想着,这女人还真是麻烦,变脸比变天还快。 “二爷,你会来看我吗?”白素素问的犹豫,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了会难过。 “会过去,你别多想了。”陆之远听得出来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他在罗氏院子里住了足有半个月了,其实一直分房睡,但这事也就罗氏院子里几个心腹丫鬟们知道。他犹豫过要不要告诉白姨娘实话,想了想又作罢了。 白姨娘出身到底太低,知道太多对她也不是个好事,且她什么事都挂在脸上,让人一眼看穿,一旦在罗氏面前露出什么马脚被抓住了,少不得要被刁难。 他在外面整日忙得事情太多,总不能时时分心管着个小姨娘,陆之远想着便有些气恼,白姨娘但凡性子再坚强一些,他都会考虑让她在后院立起来,和罗氏分庭抗礼,这样总不会被欺负了。可就她那缩头乌龟的性子,遇到麻烦第一个吓趴下就是她,指望她立起来,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第三十五章 娘家 冬日的天,比平时黑的更早,太阳刚一落山,好像周围一下子就看不到颜色了,变得青灰色一片。 白素素晚上坐在屋里发呆的时候,陆之远迈着步子进屋了。 “咳咳!” 屋内静悄悄的,没人回应他。 “咳咳!” 依旧是静悄悄的。 “白姨娘!”陆之远觉得脸上讪讪的,板着脸走了过去,正想训斥几句,嘴巴刚动了动,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好端端的哭什么?” 白素素吸了吸鼻子,一脸哀怨的看了看他,语气态度都明显带着一副,我不高兴,你别惹我的样子。 “没什么。” 这样子要是说没什么,那真有什么岂不是要把房子淹了? 陆之远眉毛挑的高高的,同样眼角也突突跳着,瞧瞧这脾气大的,还没怎么样呢,就知道耍脾气了。 “白姨娘!”他声音沉了沉,“到底怎么了?” “胸闷,心疼,腰酸!” 白素素哭的更凶了,无声的掉眼泪有时候比声嘶力竭更让人觉得难受。 “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个毛病。”陆之远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得到了白素素一记白眼。 她是胸闷,又不是发烧,摸脑袋能好? “春兰,去叫大夫!”陆之远直接开口朝门口道。 “我不闷了。”白素素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 “不闷了你哭什么?”陆之远觉得自己头很疼,尤其遇到这个没什么道理可讲的白姨娘。 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软软的身体窝在她怀里,等哭音一点点停下来,他捏了捏眉心,有气无力的道,“好好说说,到底哭什么。” “二爷,您以后不要过来了。”白素素咬着牙将头别到了一边去。 “这叫什么话!” “您来了还要走,我每天都只能这么等着。与其这样您不如不要过来了。”白素素近几天小日子要来了,脾气也不大好。她本来坐在窗边发呆,可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陆之远,一想到他晚上和罗氏睡在一张床上,做着曾和她做过最亲密的举动,便觉得一颗心都要给揉碎了。 陆之远这会算是听出来了意思,半晌没做声,叹了口气,“别瞎想,你家爷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白素素愣了很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里有几分激动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二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她猜对了,那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可若是真的猜对了,那她是不是走了狗屎运。 呸呸呸,才不是狗屎运,她家陆大人是最好最好的,就是狗屎也是最香的那一坨。 这会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胸也不闷了,心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哪哪都舒服了。 “还能什么意思,就你想的那个意思。”陆之远给了她一个笨死你得了的眼神。 白素素顿时觉得自己美的要上天了,眼睛眨了又眨,里面好像有星光。 陆之远的性子她了解,既然他说了没有那定然是真的没有,这点信心白素素绝对是有的。 “那您为什么还在......院子?” 陆之远摸了摸她的头,那神态就像看着自己养的一头猪那种感觉,果然是笨的不可救药。 罗氏是正室夫人,离家半年,这会刚回来,他要是一头直接扎在一个姨娘院子里,等于是在下人面前给罗氏没脸,而罗氏不会怪他,只会将这笔账算在白素素头上。 白素素这会心里高兴地像是生了只蝴蝶,飞啊飞的,又听到陆之远跟她说,“上次你不是说想家了吗,明个我让人接了你父母和弟妹进府跟你见见面。” 白素素这会眼眶是真的红了,刚才说实话闹脾气的成分更大,但现在是真的感动。 那是她一句无心的话,像她这样的妾室平常是见不了家人的,白素素尽管想家,但平常也不挂在脸上。 “你怎么又哭了!”陆之远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想着让她见见家人高兴高兴,这还给弄哭了。 “我这是喜极而泣,喜悦的眼泪。”白素素一边哽咽一边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说道。 门口,春兰悄悄收回了头,朝着身后的青娘做了个放心的收拾,“我就是还是咱们二爷有办法,你看姨娘乐的。” “你确定那是在乐?”青娘摇摇头,她怎么听着好想哭的更凶了。 “你懂什么,姨娘这是喜悦的泪水,跟刚才一点不一样。”春兰扬着下巴很是确信的说道。 “这有什么不一样?”青娘好笑。 “自然是不一样的。说了你也不懂。”春兰丢给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飘走了。 青娘站在门口,屋内声音透出来,是男人压着嗓音的怒气。 “白姨娘,你庄重一些。” “白姨娘,你的鼻涕碰到我衣服了。” “白姨娘,你敢拿我衣服擦鼻涕。” “白姨娘,你注意自己的口水。” “白姨娘......” 一声声的质问最后不知道怎么戛然而止,过了不久,又传出了女子咯咯的笑声,即使看不到,也能猜到她笑的两眼弯弯的模样。 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要发生些该发生的故事。 这一夜,要是让白素素形容,有些复杂,但是更加相信陆之远真的没和罗氏有什么。 第一次的时候,略快,她微微带着几分失落。 第二次的时候,持久性比较好,她颇为满意。 第三次的时候,强撑着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腰有点酸了。 第四次的时候,这个姿势好累,不要了好不好。 第五次的时候,她只想仰天大啸一声,您是铁打的吗。 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时候,救命,救救我。 白素素第二天是躺倒日上三竿才硬撑着爬起来的,因为今天阿爹阿娘还有弟妹要来看她。 白老爹和陈氏是快到晌午的时候进的府,先去正院拜见了罗氏,说是拜见也不过是些基本礼数,罗氏才没时间去见一个妾室的亲人。 白素素听说人进了府便一直站在门口等着,直到看到丫鬟领着熟悉的人逐渐靠近,这才露了笑脸。 “爹娘。大宝小宝。”白素素老远的就朝着他们挥手,很是激动的样子。 “他爹,你看那是我们素素。”陈氏眼泪都掉下来了,朝着旁边的男人说道。 “我看到了哩。”白老爹也红了眼眶,这女儿嫁给人家做妾都是因为他,这半年真是煎熬的要命,生怕女儿在外面受了欺负。 “是阿姐,阿姐。”两个小的这会眼睛也亮了起来,不顾前面带路的丫鬟,直接朝着白素素扑了过去。 “大宝小宝,让阿姐看看你们,诶呀,大宝胖了,小宝又好看了。”白素素一手搂着一个,笑的两眼泪汪汪。 等进了屋子,青娘把春兰拽出了门,留着他们一家自己说话。 屋内白老爹显得有些拘谨,坐在椅子上都一下都生怕弄坏了看着就很贵的椅子。大丫头现在住的地方都这么好了,见她面色红润想必是过得挺好,心中才稍稍好过了一些。 陈氏坐在榻上,手里握着白素素小手,一个劲地拍,“是娘对不起你,你在这里受苦了。” 做爹的心粗,只看了周围的吃穿用度便觉得过得好,做娘的又要心细很多。 白素素这张脸,擦了粉,上了妆,看着很是精神,但到底昨夜太过激烈的运动了一番,这会粉也遮不住眼底的疲惫,加上她浑身被折腾的像是散了架,就算是真心实意的笑着,可总有点力不从心。 显然陈氏看到了这些,她自己理解为白素素在陆家过得不如意,心中愧疚更深了。 “没有没有,我真的过得很好,陆大人待我好,我没受欺负。”白素素知道她阿娘想歪了,可她又不好解释太明白,“我昨晚想着今天要见到你们,心里激动的睡不着觉,所以才没精神。” 陈氏见她性子还像在家那样傻乎乎的,也忍不住笑了,“真过的好?” 白素素认真的点头,“真的,吃得好,穿得好,陆大人待我也好。” 陈氏点点头,虽然笑了但心中还是不怎么放心,这女儿一根筋的傻,就是那种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的那种。原本她和丈夫计划着等女儿长大了,在村里找个相熟的人家嫁了,离家近,方便照看。 可谁曾想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最后不得不逼得她卖了女儿换银子。 因着时间靠近晌午,一家人自然是留下来一起吃饭。 五个人点了六个菜,按照白素素的意思她还想再来几个,父母弟妹难得来上一趟,总不能吃不上一顿好的。 可无奈府里罗氏新下了命,每日的膳食都有定量,白素素这个身份,一顿顶天能点四个菜,这六个还是多亏了春兰跟厨房那边有几分交情,说了半天好话,私下给加的。 一家人欢欢喜喜围在一桌子吃饭,都显得很高兴,正吃的时候,有丫鬟拎着个食盒进来了。来人是个眼生的丫鬟,白素素之前没在后院看到,那就是前院的了。 那丫鬟穿着一身姜黄色的袄子,进屋后朝着她屈膝行礼,“奴婢奉二爷命来给姨娘送菜的。” 第三十六章 甜蜜的负担 丫鬟加完菜麻溜的退下去了,屋内只剩下白家一家子一会看看桌上的菜一会互相看看。 陈氏盯着桌上新加的四个菜,红烧狮子头,蜜蜡肘子,五香扒鸡,还有一个红烧牛肉,清一色的肉啊。 她突然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白素素的肩膀,“陆大人对你这么好,你在陆家一定好好好服侍才行。” 刚才还有些不放心的陈氏,这会看到桌上的菜才算彻底放心了。她是个寻常妇人,也不大会看人,她想事情也比较简单直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一个男人要是连她女儿爱吃什么都记得,想必是放在心上的。瞧瞧四个菜,全肉,她家姑娘那是看见肉就开心的主。 白素素也很感动,眼泪汪汪的点头,“女儿知道了。” 白老爹看着这母女两个,心想他那个傻女儿也是傻人有傻福,不说别的就看那傻乎乎的模样比在家时候更严重了不少,就知道嫁过来这段时间没受苦。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吃过饭又说了话,便到了分开的时候。 白素素眼泪汪汪的一直送到了二门口,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摇着小手绢,“爹娘你们回家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你在这里也照顾好自己。”陈氏摸了把眼泪,许是吃人嘴短又不忘提了一句,“还有好好伺候陆大人。” 白素素在家就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这会虽然嫁人了阿娘的话还是要听的,她点点头,“娘你放心吧。” 白老爹一家来的时候是坐着一辆小马车,走的时候,依旧是一辆小马车,不同的是走的时候马车内还多了十匹布,两大盒子糕点,外加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白老爹很是感慨,“咱们女儿真是孝顺。” 陈氏白了他一眼,“你自己的女儿你不知道?瞧她那个样子也想不到准备这些。” “那这是?”白老爹一脸懵懂。 “肯定是陆大人让人准备的。”陈氏说着又叹了口气,“我心里对大丫头总是愧疚的多,如今见她过得好,心里也好过许多。” “放心吧。”我以后一定想办法将女儿赎出来。 这话白老爹刚想说,又一想这好像哪里不对劲,就赶紧闭了嘴。 另外一边,青果推门进来,朝着罗氏福了福身子,“夫人,人已经走了。” 罗氏正合着眼睛靠在榻上,身后的青花正给她按着头,闻言掀了掀眼皮,“都做了什么?” 青果道,“白姨娘的父母午间留在荷风院用了午膳,白姨娘在厨房点了六个菜,中途前院的茗香提着食盒过去了一趟。” 罗氏明显皱了下眉,茗香是前院的丫鬟,庄嬷嬷管着前院,茗香是她的干女儿。 庄嬷嬷没事自然不会给白姨娘加菜,那就只能是有人授意的,这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罗氏想到这里便心中难掩烦躁,她倒不是不舍得几个菜,最让她忍受不了的是,陆之远连这点小事都上了心。 她这次归来明显察觉到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远。几次三番她明里暗里的暗示,可他都故意岔开话题。 罗氏重新合上眼睛。青果等了会见她没再开口,这才躬身退到了一边去。 屋内染了熏香,罗氏皱着眉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白素素一直等到看不到父母的身影,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小院子走。 天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陆之远是踏着夕阳进的门。 白素素眯着眼睛看着逆着光朝她走过来的男人,颀长的身体在夕阳下好像镀上了暖暖的颜色,她看着心头也不由得滋生出绵长的柔软。 “二爷。”软软娇娇的嗓音透着喜悦,整个人便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能和家人见到面,白素素心里是开心的,即使相聚时光很短暂,但只要父母康健,弟妹喜乐,一家子平平安安她就很开心。 陆之远刚进门就抱了个满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你就没个庄重的时候。”一见到他就跟见到红烧肉一样,满眼冒光。 陆之远虽然很不想承认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女人心里就跟一盘红烧肉一个等级,但实在找不到贴切的比喻了。 白素素挽着他的胳膊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兴奋的讲着今天见到了家里人,如何如何高兴。 陆之远一开始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可她越说越上瘾,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到了最后只能无奈的出言打断了,“我知道你高兴,等过几天再接你父母过来。” 白素素眼睛亮了,四下瞧了瞧,见丫鬟们都在屋外站着,她突然对着陆之远的脸便使劲亲了一口。 啵! 男人浑身一僵,脸上瞬间染上不正常的颜色,但脸却沉了下来,呵斥道,“白姨娘!” 白素素倒是没害怕,陆之远这人就是口不对心,明明心里高兴地很,却总板着一张脸训斥她。 陆之远心想这小姨娘最近越来越没规矩了,他一定要好好训斥几句,让她知道规矩才行。 一转头就撞上一双盈盈含笑的眼睛,算不得多惊艳的脸,五官亦算不得绝色,可他看着就是说不出的欢喜。 心里自己强行燃起来的火苗一瞬间熄灭了,这会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不生气才好。 长久的对视,最后坚持下来的那个一定是脸皮比较厚的。 白素素对于这种事一向很在行,她成功的将陆之远看羞涩了,最后他板着脸站起来朝门口喊道,“人都哪里去了,这么晚还不摆饭。” 厨房一向是看人下菜的,陆之远上个月一直在罗氏院子里,厨房对她这边的饭菜便显得敷衍,点个菜也是推三阻四的,这会见人到了她院子,那菜也丰富了起来。 白素素看着桌上摆的满满的菜,有些感慨,有些激动,她牢牢地抓着旁边男人的手,一脸的认真,“二爷,您以后能不能天天来我这里。” 那情真意切的模样,让陆之远心中十分熨帖,又有些感动,心道白姨娘还真是个孩子心性,一刻都离不开他。 心里正觉得高兴,便又听她继续自言自语道,“那我就能天天吃的这么好了。” 陆之远一张脸顿时黑了下去,往嘴里使劲扒拉了一口饭,“好吃你就多吃点。” 白素素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怒气,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之远,“......”你什么时候客气过,你恨不得把盘子都给舔干净了。 一顿饭下来,白素素从一开始的满心欢喜到最后甜蜜的负担,只能说一句自作自受了。 “来,这鸡肉不错,你尝尝。” “看,那个排骨也好,你多吃点。” “喏,鸡腿炖的软烂,给你一个。” “嗳,鱼肉鲜美......” 白素素一边心里感动着,一边奋力的往嘴里塞。但随着肚子越来越饱,可碗里的菜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已经冒了尖,她才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陆之远很少给她夹菜,就算有那也是意思意思一下,可今天一反常态,简直是逼着她使劲吃。 “二爷,我吃饱了。”白素素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看得人心软。 陆之远心里哼了一声,“你不是刚才还说希望天天吃这么好吗,这么喜欢吃那就多吃点。” 白素素听得出来他话里话外的语气明显是生气了,可脑子里回想了一番也没弄明白到底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 小手指轻轻在桌子底下挠了挠他的掌心,男人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眼,迅速将手抽走了。 白素素,“.....” 月上中空,冷白的月光落下来照在屋子里交缠着的两个人身上。 女人仰着脸躺在床上,额头上是一排细密的汗珠,长长的头发随意散在脑后,胸前起伏不定,喘着粗气。 她算是看出来了,陆之远这是可着劲的折腾她,来来回回好几次,她都求饶了也不停下来。 最后在她哽咽着的哭音当中,男人浑身一颤终于结束了这一言难尽又痛并快乐着的一个夜晚。 白素素早晨起来就觉得浑身酸软没力气,偏偏今天是十五,又是要到正院去坐冷板凳的日子。 不想起来也得起来,春兰昨晚守夜不知道怎么风寒了,白素素就没让她跟着,领了青娘去正院。 屋内罗氏一抬头就看到朝她走过来的女子,娇娇弱弱的样子,脸上擦了薄薄的一层粉,唇色娇嫩,不算多出彩的容貌在她身上又异常的恰到好处。 罗氏随意扫了一眼,已经想了很多,目光随意一瞥,突然注意到了跟在白素素身后的青娘,目光一点点深了。 行了礼,罗氏便摆手让她坐下了。 白素素来请安也有一段时间,大约摸出了罗氏的脾气,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听着,然后老实听话就行。 “白姨娘,你身后这个丫鬟看起来眼生的很,叫什么名字?”罗氏慢悠悠喝了口茶,似乎是随口问了一句。 白素素回道,“她叫青娘,婢妾前阵子跟您提过,因为父母去世走投无路碰巧被婢妾遇到,所以带了回来。” 青娘来府里的时候,罗氏不在,等回来后她来请安基本都是带着春兰,所以罗氏没见过她。 第三十七章 罗氏的猜测 青娘在青楼待过,这总归不太好说,所以她只对外面说青娘因为爹娘病逝走投无路碰巧被她遇到而已。 这些事当时陆之远已经点头了,所以后来白素素提起的时候,罗氏也没说什么。对于多一个丫鬟,少一个丫鬟这种事,罗氏显然也没太在意,她也懒得去管这么件小事。但如今却不得不多想了,这丫鬟容貌太过艳丽,艳丽到不像是个丫鬟了。 后宅妇人争宠的手段有很多,罗氏自小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有些容貌一般的女人为了稳固地位,将貌美的丫头放在自己的院子里,为的就是借此留住男人的心。 可她转念一想,白姨娘的出身见识浅薄,想要这么做承担的风险很大,一不小心,还会被人取而代之。 她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涂嬷嬷,两人视线一对,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罗氏原本就觉得奇怪,相貌只算清秀又无甚么可取之处的白姨娘怎么会让陆之远如此的上心,甚至一连数日都往她院子里去。原本还以为这可能是对了心思,可这会再一想顿时觉得通透了,哪里是去看白姨娘的,这明明就是借着白姨娘的名头,实则冲着另外一个人去的。 这么一会的功夫,罗氏心里便像是打碎了五味瓶,说不上什么感觉,又是恼怒又是觉得悲伤。 最怕突如其来的沉默,尤其突然地让你摸不着头脑。 白素素也不知道罗氏这是怎么了,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了,眉目深深不知道想些什么。 “夫人?”她等了好久,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只好小声的开了口。 罗氏回过神看了她一眼,眼前女子一脸的小心翼翼,她顿了顿开口道,“白氏,二爷平日里去你那里都做些什么?” 白素素想了想她平时和陆之远两个人在一起大多是吃饭睡觉这点事,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总不能跟夫人说,诶呀,我和二爷平时就在一起睡觉,打发时间。这样恐怕罗氏再大度这脸色也好不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个高雅一点的爱好,“二爷喜欢下棋,一般婢妾陪着下棋。” 她美滋滋的说完,身后站着的青娘看了她一眼,心想着,白姨娘您怎么还好意思提下棋这个事情。 陆之远喜欢下围棋,白素素上辈子跟在她身边时间很长,被他拉着也学了几年,算是入了门,但是却一点也不精通。 前段时间陆之远自己在屋子里玩的时候,白素素想着要多培养两人之间共同的爱好,就说自己也会一些。 陆之远大喜,拉着她就准备一起对战一局。结果一盘棋局下来,她就看到坐在对面的男人脸黑透了。 “白姨娘,你这个子不能落在这个地方。”陆之远扫了一眼已经七零八落的棋局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白素素盯着黑白子瞧了瞧,伸手给拿了回去,“那我放这里好了。” 陆之远眉头突突跳了两下,他想说放在那里也不对,刚想开口提醒就想到,依照白姨娘的性子,肯定又要悔棋了,“我们继续玩吧。” 反正这也不像是下棋了,就当陪她玩会好了。 白素素下棋是毫无章法可言,更是不太理解落子无悔这四个字的意思,刚开始陆之远还耐着性子跟她讲,哪个子不能落在哪个位置,等到了最后他也懒得说了,管她下到什么地方,就跟她胡乱玩了一通。 白素素一脸惊讶的看着棋盘上剩下的最后一块黑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大眼睛闪着光亮,“二爷,我赢了。” 陆之远眉头跳了跳,收了手点头,“确实是赢了。” 旁边站着的春兰和青娘两个人,春兰对下棋是一窍不通,一看自己主子赢了,顿时眉开眼笑的恭维起来,“姨娘您可真厉害,连下棋这么难的事情都会。” “那是自然地,还是二爷这个师傅教得好。”白素素这个时候也不忘记拍拍马屁,她的人生信条就是,马屁要经常拍,马儿才会顺毛。 陆之远连连摆手,说的言真意切,“是你天赋异禀,并非我的功劳。” 你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这下棋出门千万别说跟我学的,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自然也是有些聪明的。”白素素这会自觉能赢了陆之远这个高手,心中十分高兴,心想着她现在棋艺进步了不少,一定要再接再厉,便拉着他的手,兴致勃勃的道,“二爷,我们再来一局吧。” 陆之远,“......” 一旁的青娘,“......” 另外一边的春兰,“姨娘好厉害。” 青娘这不经意的一个表情落在罗氏眼中变成了白姨娘在撒谎,这个妾室是罗氏亲自挑选的,对于她所有的信息自然都是调查的一清二楚,会和不会什么也都是提前查过的。 白家前几代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到了白素素父亲这一代因为几个兄弟分了田地,地薄难以度日便跟着村里一个叔伯学了打猎,平日里在山上猎些野物到城里卖了换银子。 白素素从小到大,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琴棋书画更是什么都不会。 罗氏当时给陆之远纳妾,虽然是真的想为陆家留个后,但私心里还是不愿意这个妾室太过出挑,所以选来选去才选了白素素这个胆小怕事,又不通文墨的。 “你还会下棋?”罗氏笑的意味深长。 白素素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都是瞎玩。” “青娘家中以前是做什么的?”罗氏话题转的很快,一双眼睛突然锐利了起来,灼灼的视线像是要在人身上打出个洞出来。 青娘脸色有些白,白素素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颇为担忧,她大约是想起了家中的父母,听说当时青娘为了魏桥把父母气病了,当然最后父母病逝不全是因为这个,但或多或少也有她一意孤行的原因,如今知道了魏桥的本性,心中越发的愧疚起来。 “奴婢老家在孟阳县,父母早年做点小生意度日。后来父母病逝,奴婢本想带着银子去投奔亲戚,不成想路上被歹人所害,骗光了银子,走投无路的时候幸亏遇到了白姨娘,将奴婢从火坑里救了出来。奴婢为了报答白姨娘的恩情,这才留在她身边服侍。” 青娘听得出来罗氏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实则想打听下她的底细,这些话本就是实话,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罗氏喝了口茶,琢磨会她的话,又随意问了几句,话题始终围绕在青娘身上。 白素素虽然不理解,但想着罗氏没话跟自己说着实是个好事情,她也能自己发发呆。 这次请安,在罗氏院子里待的时间比往常都要长很多,就在白素素坐在那里即将要睡着了的时候,终于听到罗氏让她们回去的话。 “婢妾就不打搅夫人了。”白素素睡意一扫而空,连忙站起来恭敬地说道。 “去吧。”罗氏点点头。 等从罗氏院子里出去后,白素素长长舒了口气,回头对青娘道,“夫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话比平时多了很多。” 青娘神色有些复杂,罗氏的态度很奇怪,她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这会听着白姨娘的话,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他们孟阳镇上很多年前发生的一桩旧事,当时听说有个人家的夫人太过厉害,男人不敢明着纳妾便私下将一个美娇娘藏在了朋友家,每日里打着会朋友的旗号,明目张胆的和小妾厮混在一起。后来那个夫人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便带着人冲上了朋友家,这事便闹开了。 当时青娘年纪还小,这话是她母亲闲来无事说起的,当时她就随意听了一耳朵,也没太放在心上。 这会突然想起这件事,在一结合罗氏的态度,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丫鬟美貌高过主子,尤其还是一个妾室身边有个美艳的丫鬟,想让人不多想也难。 “好饿啊,咱们赶紧回去吧,该用午膳了。”白素素摸了摸肚子,她没想到这请安会足足花了一上午时间,早膳时候她吃的比较少,这会饿的浑身难受。 青娘叹了口气,这事她得找个机会好好提醒下白姨娘才行。 她们主仆两个走了,屋内的罗氏脸色却不大好,一番试探下来,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白姨娘其实就是个幌子,陆之远每次去荷风院,真正见的是青娘那个丫鬟。 “涂嬷嬷,你说他为何这么做,如果实在喜欢那丫鬟,直说就是了,难不成我会不同意吗?”罗氏脸上闪过一丝痛楚,捂住心口靠在身后的垫子上。 涂嬷嬷捉摸了下,方才开口道,“听说二爷今年的政绩考核要下来了。” 一句话直接提醒了罗氏,陆之远在安阳任上已经带了三年整了,明年开春便要定下下一任的去处。 这种官员活动,说是平调,但里面门道很多,像是考核政绩的上峰那里的关系好不好,在任上的名声好坏,都对下一任去向有很大的关系。 陆之远是想回京的,毕竟陆家本家就在京城,而现在管着考核的官员姓蔡,听说这人对政绩要求不太严苛,倒是对官员风评一事极为关注。 第三十八章 最近的吃的十分满意 如此一想,这些事也不难理出头绪了,想必是那位蔡大人现在就在安阳了,所以陆之远不想这个时候纳妾引起反感,因此在将事情暗中进行。罗氏和涂嬷嬷互相脑补了一番事情的经过,越想越觉得白姨娘根本就是个幌子。 这事如果让白素素知道了,她肯定喝水都能呛到。夫人您想象力太丰富了。 陆之远下午的时候衙门里事情不多,他看了几个公文,又听朱平汇报了些事情,一一做了安排,便没什么事情做了。 男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皑皑白雪,不由得想起了白素素,也不知道这样的雪天,白姨娘在做什么。 “走,去夫人那里。”他站了会开口说道。 他想着罗氏毕竟是正妻,他不管怎么样都要敬重。近来都没去正院,今日正好有空,理应过去坐坐。 罗氏这会正歇了午刚起来没多久,听丫鬟们说陆之远来了,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有几分复杂。 换了衣服,收拾妥当后人已经进了门。 罗氏在门口将陆之远迎进了门,上茶,暖手,换衣裳,一套事情忙完两人才得了时间坐下说话。 “二爷今个衙门不忙?”罗氏笑了笑问道。 陆之远点了点头,“已经没什么事了,灾民那边处理的差不多。年前先暂时让他们有个栖身之所,房子等开春天气暖和些再另行打算。” 罗氏跟着也点头,“这样的天灾百姓也是可怜,我虽是个女子,但若是有需要,也愿意出些绵薄之力的。” 陆之远冲她笑了笑,“夫人心善。” 两人坐着又说了些其他话,罗氏是大家闺秀出身,和陆之远算是门当户对,加之两人从小便相熟,其实可以说的话题很多。不管陆之远说些什么话题,罗氏都能轻松地接上,并且适当的表达一些自己的看法,既能显出自己的见解又不太过锋芒太盛让人觉得不舒服。 屋内氛围十分融洽,外间等着的涂嬷嬷听着,几次挥手阻止了想进屋添茶水的丫鬟。 陆之远说的事情大多是外面一些见闻,罗氏其实没有多大兴致,但想着他高兴,便也乐意听他说。 这会听着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侧头看了眼他的脸,眉目十分俊朗,她抿唇笑了笑。 两人话题不知道怎么的转到了柳花县上面,陆之远说起的是柳花县的风土人情,罗氏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听说青娘就是您在柳花县带回来的。” 这话出口她既觉得有些松快,又忍不住后悔,明明已经和涂嬷嬷商量过了,此事就装作不知道,可这会听陆之远提起柳花县,突然心中就生起了无数的难受,憋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出口。 这突然问了一句,让陆之远愣了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哪个是青娘,后来捉摸了一下,才记起来是白素素烂好心非要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点点头回道,随口应了句,“白姨娘瞧着可怜,就给带回来了。” 罗氏看着他这副不在意的模样,心中着实难受,强打着笑脸继续问道,“听说青娘原先家中也算富裕,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做了婢女,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陆之远皱了下眉,他奇怪的看了一眼罗氏。 “恩。”他淡淡的回了一个字,表示自己在听,但显然兴致缺缺。 “二爷觉得青娘那丫头如何?”罗氏又笑了笑问道。 陆之远显然已经不耐烦,他又看了罗氏一眼,不知道她今日哪根筋不对劲,做什么没事总提一个丫鬟。 府里丫鬟那么多,他还能一个个去看看不成,谁知道这个那个的怎么样。 罗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没注意到陆之远已经淡下来的脸色,继续道,“我今日见到青娘,觉得言谈举止十分得体,说话间也和我十分投缘......” “你是想把她要到你院子里当丫鬟?”陆之远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听不出喜怒来,“她是白姨娘身边的丫鬟,如此不太妥当。” 当家主母跑去跟个妾室抢丫鬟,府里是没人伺候了吗!陆之远显然对此显得很反感。 罗氏咬了下唇,眼中压着难受,她不过是想说,若是您喜欢,不如就收到房里吧。 可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依照罗氏的理解,这是陆之远心疼青娘,所以迫不及待的出言保护她。 她扪心自问也算是个大度的主母了,并未苛待妾室,如何就能被他这样不信任,越想心中越难受,脸色也不由得难看了起来。 “不是。”罗氏刚说了两个字,那边陆之远已经站了起来,他朝外面看了看,“时辰不早了,我衙门那边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晚膳你自己用吧。” 这话就是说今夜不准备留下了。 罗氏此刻心中也有几分怒气,便冷着脸道,“那妾身就不送二爷了。” 两人不欢而散,陆之远阴着脸从罗氏院子里出去,怒气冲冲的便往书房去了。 屋内涂嬷嬷推了门进屋,便看到伏在榻上掉眼泪的罗氏,走过去心疼道,“我说夫人,您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跟二爷替那件事做什么。” 罗氏哭了会,重新坐了起来,拿着帕子擦了擦泪水,沙哑着嗓子道,“我就是气不过。” “气不过您也要忍着,二爷既然这么做,必定是不想让人知道,您如此问出来,也难怪要生气的。”涂嬷嬷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您是主母需得拿出主母的气度来。一个妾室,就是再大的能耐,将来还不得在您面前自称一声奴婢,您何必将她们放在心上。” 罗氏这会心中也是有些后悔的,今日陆之远过来,两人说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情,一度气氛十分好,若不是她提起了青娘,这会他们都该用膳了。 “那我要如何是好?” 涂嬷嬷想了想道,“所幸今天您也没将话说的太明白,赶明个您去给二爷赔个小情,这事也就过了。您和二爷到底是结发夫妻,情分不同寻常的。” 结发夫妻四个字,让罗氏心中一怔,她怎么忘了这个,一定是近来烦心事太多,让她都糊涂了。 陆之远晚膳是在书房用的,厨房那边送来几个菜,一壶酒,他自己喝了几杯,觉得十分无趣。 朱平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小厮,他看到主子不高兴,便想着开解一下。 具体要怎么开解呢,他眼睛一转就想到了白姨娘,那可是二爷的开心果,甭管遇到多糟心的事,一看到白姨娘保准二爷立刻眉开眼笑。 这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他便笑眯眯的上前道,“二爷,可是今夜饭菜不合口味?” 陆之远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朱平忙点头,“奴才刚才去厨房的时候,看到荷风院那边的春兰了,她那个食盒里面好像放了不少的吃食,听说有四喜丸子,酱香猪肘,糕点拿了炸春卷和梅花香饼。” 陆之远想着,白姨娘真是一年到头的好胃口,在吃食上是顿顿不重样。 回头看了眼自己桌子上摆着的青菜豆腐便觉得十分的寡淡了,哼了一声,“厨房那帮人最近是一点不知道用心了。” 他的桌子上那是清汤寡水,白姨娘那边顿顿吃肉,这两相一对比他顿时觉得无比可怜。 朱平嘴角抖了抖,心想着,您别冤枉厨房了,是您总说厨房做饭太油腻,让做些清淡的白菜豆腐吃的。 “这会天已经不早了,与其让厨房重新做一遍,不如去白姨娘那边。”朱平适当的提了一句。 陆之远想着,如此也好,他看着白姨娘比较有食欲,便点点头,“前面带路吧。” 白素素心情比较美丽,她一边吃着猪肘一边忍不住夸奖,“咱们厨房的师傅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这才怎么都做的这么合胃口。” 青娘笑道,“许是这样。” 春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我去点菜的时候,那几个师傅都很高兴的样子。”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白素素捡了个便宜,陆家有规定,每顿饭都有个定食,像是白素素这样的妾室,一顿饭,也就是三菜一汤,两荤一素这样的搭配。具体菜色其实可以自己点,毕竟家里人口不多,说起来也就三个主子。 罗氏和陆之远对吃这个字上面,有个共同的习惯,那就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基本到了厨房都是一句话,看着做吧。 对于厨房来讲,主子点菜倒是容易,只要按着单子做菜就好了,可这一句看着做,就让他们着急上火了。 你是想吃咸的还是淡的,辣的还是不辣的,到底该怎么做,他们经常一头雾水。 但是白素素这边就不一样了,她嘴馋,经常没事就琢磨下顿饭吃什么,基本春兰到了厨房直接就点菜了。之前师傅们还觉得这个白姨娘真是贪吃,后来一点点倒是觉得,像白姨娘这样的人才最好伺候,你只要把饭菜做好了,就没有不满意的时候。 相反罗氏和陆之远那边就不一样了,经常饭菜原封不动的撤回来,让他们经常担忧是不是自己的饭碗不保了,然后下顿饭又要绞尽脑汁琢磨该做点什么。 因此越到后来,厨房越愿意给白素素这边做饭,她点的菜基本都是很快做好,而且做得十分尽心尽力。 这一点白素素是不会知道的,她只负责美美的吃就行了。 陆之远到的时候,没让人先通知,自己迈着步子直接进了屋,一打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摩拳擦掌准备下手的白姨娘。 那冒着光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让他看着就忍不住想笑,真是没见过这么贪吃的人了。 第三十九章 通房丫头 春兰好打听,加上为人热情爽朗少根筋,在府里结交了不少的手帕交,消息自然就灵通,所以陆之远刚去罗氏那边,春兰就将他的行踪告诉了白素素。 白素素想着陆之远好久不过去,怎么也会用了晚膳再回来或者不回来,也就没想着等他。 其实说起来白素素平时虽然喜欢往陆之远身边凑,但说实话吃饭时候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的,每次有陆之远在,她都不得不装一装矜持,而自己就不同了,可以想怎么吃怎么吃。 这会她咬了一口炖的软烂入口即化的肘子,觉得耳边都吹来了愉悦的歌声,好吃的让她想要原地起舞三圈。 白素素吃的欢快,但吃相并不难看,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像是小包子一样,让人看着欢喜。 陆之远站在门口,看着白姨娘吃的两眼弯弯跟个小月牙一样,心情也觉得莫名的好。合该她就是这样好吃好喝好胃口才对。 白素素没想到陆之远会突然过来,愣了下之后眼睛里便更多了些惊喜,笑眯眯起身挽着他的胳膊在椅子上坐下。 “二爷您吃过饭没有?” 陆之远想说他在书房吃过了,但这会看着桌子上的肘子莫名的也觉得有些胃口,顿了顿道,“还没有。” “那正好,我也刚吃。咱们一起吃。”白素素热情的邀请道。 陆之远便顺势点头,任由她拉着坐了下来,白素素一个人吃饭点的东西不多,若是加上陆之远显然不够,索性自己也不吃了,让青娘把饭菜端下去用炉子热着,又吩咐春兰去厨房另外加两个菜,等菜齐了一起用。 等待的时间,他们两个便坐着说会闲话,东扯西扯的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白日里去罗氏那边请安的事情。 陆之远想起了罗氏提起的青娘,随口问了句,“你去请安都说些什么?” 白素素想了想道,“也没什么事,平日里夫人都是让我好好服侍二爷您这样的,今天倒是奇怪,夫人好像对青娘很感兴趣,问了她不少事情。” 陆之远眉毛微微皱了下,被白素素看到顿时有些不安,“二爷,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你别多想,我刚才不过是想起了公事,跟你没关系。”陆之远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说起其他事情,“前阵子京城那边送了几张狐狸皮子来,我放着也没什么用,赶明个让人给你做个围脖,手套之类的带着玩。” 白素素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她最喜欢那种毛茸茸的围脖了,套在脖子上暖暖的又软软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那边春兰也提着食盒回来了,青娘将温着的饭菜摆好,又新添了一双碗筷。 白素素自来胃口好,陆之远看到她吃的欢快自己也胃口好,平日里只用两碗的饭量,这会又多了一碗半。 吃得多了,不免有些撑的难受,这会天虽然黑了,到底不算晚,陆之远便准备拉着她去后院散散步,顺便消消食。 这天寒地冻的,又漆黑的后院,真是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几棵黑压压光秃秃的树,绕了一圈确实没什么乐趣,就又回去了。 白素素先去沐浴了,陆之远坐在隔壁书房里看会书打发时间,青娘敲门进来,在他眼前盈盈一拜。 “你有事?”陆之远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她淡淡开口。 青娘点点头,“二爷,是这么回事。今日奴婢跟着姨娘去夫人那边请安,夫人问了奴婢不少事情......” 青娘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说罗氏的不是,只是将事情讲了一遍,又暗中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担忧。 大约就是罗氏可能是误会了,以为青娘是陆之远养在荷风院的女人。 陆之远早在白素素跟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大约也猜到了一些端倪,听完青娘的话,只是更肯定了一些。 “那你找我是想做什么?”陆之远神色在烛火下带着些看不透的味道。 青娘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奴婢想着这些事若是被夫人误会了,恐怕会影响您和夫人之间的感情,所以才......” 陆之远没说话,目光在青娘脸上扫了一圈,灯火下女子身段婀娜,脸上没擦脂粉,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容颜,反倒是清新中带着明媚的艳色。 这样的女人不管放到哪里都是个尤物,尤其是让男人动心的尤物。 罗氏会想歪也不是没有道理,一般人家谁会放个美艳的过分的女人在自己屋子里,当然除了白姨娘那种缺根筋的。他刚想开口说自己会跟罗氏解释清楚,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隔壁屋子里面,传来女人欢快的笑声,陆之远目光深了深,不出意外他年后就能接到调令回京述职了,京城的陆氏可不是安阳县这样风平浪静,依照白姨娘的性子,真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他低头看着青娘,“我与你做个交易,你帮我办件事,事成之后我保你往后衣食无忧。” 青娘琢磨了一会他的话便点头,“您请说。” 她做丫鬟也不过是图个衣食无忧,既然陆之远许诺了,她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白姨娘生性纯善简单,我只希望她能继续这样......” 夜空的月亮又大又圆,银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青娘从书房退出来,伸手关上了门。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低头轻轻吐了口气,白姨娘是真的入了陆大人的心里去了。 陆之远回到屋子里便看到懒洋洋趴在床上的女子正看着他笑,刚洗了头,长发还带着些未干透的水渍。 “这时候最容易着凉,你连头发都不知道绞干吗?”他说着话坐在床上,将她的脑袋放到他腿上枕着,伸手扯过一条巾帕,给她慢慢的将发尖的水滴擦干。 白素素歪着头,眼睛看着男人一张英俊的脸,越看越觉得喜欢的不得了。 她伸手挠了挠他的腿,男人明显手上动作一顿,出声呵斥了一句,“白姨娘,你手老实点。” 白素素呵呵笑了两声,指尖却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顺着他的胸膛一点点滑动,而她每动一下,男人的呼吸便低沉一分,眼中神色暗的几乎融入夜色当中,直等到手指落在男人的小腹上,再往下手腕却直接被人握住。 “白素素,你真是屡教不改。”他怒斥了一句,将手上握着的巾帕扔到了一边,双手掐着她的腰轻轻一拉,便将她整个人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一只手扣着她的脑袋低头便将唇覆了上去,白素素很快被亲的眼神迷离,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身子软绵绵的靠在男人身上,在他耳边吐着热气,“二爷,我热。” 这话说完,明显是刺激了男人的某根神经,漆黑的眸子像是要将她整个吸进去一样,继而一翻身将她压下。 夜还很漫长,外面月光也似乎被屋内的旖旎春色羞红了脸悄悄躲到了云彩后面。 白素素第二天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睁开眼睛的时候腰还有些隐隐泛酸。 陆之远在她醒来之前就走了,春兰服侍着她梳洗,却没看到青娘。 白素素一向散漫,也不常拘束底下人,所以也没太在意,等她用完饭,便看到罗氏院子里的青花来了。 青花过来是传达一下罗氏的意思,让她去一趟。 白素素虽然奇怪但也没敢耽搁,换了件衣裳便赶到了正院,一进门看到屋内的人不由得愣了下。 青娘此刻正跪在罗氏屋里,白素素下意识的以为是青娘惹了罗氏不高兴,忙给罗氏请安,又问道,“夫人,不知道青娘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 罗氏端坐在榻上,慢悠悠的喝着茶,闻言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的道,“二爷年纪也不小了,至今都没有子嗣,我瞧着青娘容貌正好,咱们府中人少,如今我便做主给青娘开个脸。暂且做个通房丫头,留在荷风院。” 白素素一时间难以弄明白这话的意思,愣愣的问了句,“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罗氏皱了下眉,心道白姨娘这岂不是明知故问,哼了一声,“如今二爷正在风评考核,纳妾之事还要等一等,暂时就先做个通房丫头,等年后找个时间再补个正式的礼。” 今晨一大早,陆之远便到了她的院子,说的很明白,他要纳青娘为妾。罗氏虽然惊讶,但也没拒绝,等他前脚刚走,后脚青娘便跪在了她面前,说是来请罪的。 罗氏气笑了,这明明是商量好了来给她添堵的,还说请罪。 白素素如遭雷劈一样的表情,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罗氏,低头刚想说话,就听到青娘比她先一步开口了,“奴婢谢夫人恩,奴婢今后一定会好好伺候二爷的。” 她这一句话直接将白素素想说的话悉数堵在了嘴里。 府里多了个女人跟自己抢男人,罗氏表面大度,心里着实也高兴不起来,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她们回去了。 青娘是白素素屋里出来的丫鬟,如今又只是通房,也没单独给她院子,暂且只继续留在荷风院。 回程的时候,白素素心情很复杂,她几次看着青娘都有些欲言又止。 第四十章 被误伤的白姨娘 回到荷风院,有好长一段时间白素素都是沉默着的,她正斟酌着措辞,该怎么开始这个话题。 突然安静的屋内像是炸了一声雷,白素素被吓了一跳。 “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姨娘好心救你,没成想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春兰撸起袖子便准备要朝着青娘扑过去,“我今天就把你这张面皮撕下来,看看到底有多厚。” 白素素一看伸手猛拉,“诶,春兰你别动手,你有话慢慢说。”还有什么叫黄鼠狼给那啥拜年,你这不是骂我呢嘛。 春兰是干粗活出身,力气很大,被拉着还能伸出一只手抓着青娘的头发,力气大的白素素根本就拉不开。而青娘一开始没想动手,可这会被春兰扯得头皮发麻,心中本就觉得委屈,当下也不顾上一贯的矜持,回手也抓着春兰的头发,两个人撕扯了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停下。”白素素拉这个也不是,拉那个也不是。 两个人打到了一处,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白素素直接被一把推得朝后退了几步,腰直接磕到了柜脚。 后来她琢磨着这个人是春兰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丫头粗手粗脚,力气又大,肯定是她干的好事! 这边两个人正在撕打,冷不丁的屋内响起了一声痛苦的叫声,两人回头便看到一张脸惨白的白素素。 “姨娘!”春兰第一个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青娘给推开了。 “您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没事吗,还不扶我一把。”白素素没好气的说道,她大概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主子了,屋子里两个丫鬟打架,最后受伤的却是她。 春兰也不敢耽搁,赶紧的扶着她回到了床上躺下,这会白素素额头上冒了汗,掀开衣服一看,腰上已经红了一大片。 白素素伤了腰要请大夫,这事又要报到罗氏那边,屋内早前又打又闹,外面早有小丫鬟听了动静悄悄将消息传到了罗氏耳朵里,所以这会罗氏听完也没说什么,直接批准了。 等人都退下去之后,罗氏才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嬷嬷你说得对,根本不用管她们,这不自己就闹了起来。” “就是,您是什么身份,跟她们置气反而是抬举了她们。”涂嬷嬷笑着给罗氏将茶杯递过去,“让她们闹吧,闹得越凶越好,到时候二爷就知道谁才是最好的。” 罗氏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平日里喝惯得苦茶竟是也有了些甜味,心情好的中午更是多吃了一碗饭。 荷风院里,茗香送了大夫出门,回头又指了个小丫头跟着去抓药。 她是临时接到陆大人的命令过来伺候的,原因是白姨娘身边的两个丫鬟,不对,现在应该是一个丫鬟和一个通房打起来了,不小心伤了白姨娘。 这种事真是匪夷所思,茗香想着她这些年也没听过这么离奇的事情了,她想着陆大人当时听到消息那一脸震惊的样子,现在想想竟是觉得白姨娘还真是个人才。 床上白素素正眼泪汪汪的哭着,“二爷,您轻点,疼死我了。” 她伤了腰,大夫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内服外敷都有,丫鬟们去取药了,这会陆之远正用剥了皮的鸡蛋在她腰上来回的揉着散散淤血。 力道不大,可她还是疼得要命。 “你还知道疼。”陆之远一张脸从进门开始就没好过,他的姨娘被两个丫鬟给打了,这传出去,家里脸面都不要了。 “我都受伤了,您怎么一点也不心疼。”白素素抹了把眼泪,您这样一点都不爱我了,心好疼,腰也好疼。 陆之远哼了声,“让你疼点长记性,省的下次不知道出什么事!”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到底轻了不少,白素素趴在床上一点点觉得腰上热乎乎的舒服了不少,竟是一点点有了睡意。 陆之远听着女人匀缓的呼吸,将手上已经有些凉的鸡蛋拿起来,叹了口气,真没见过这么心大得了。 陆之远绕过屏风走了出去,便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头发都乱糟糟的,两人脸上都带着点伤,显然是动手时候挠的。 “二爷,姨娘怎么样了?”春兰最先开口,她一脸紧张的看着陆之远。 青娘虽然没开口,但也看得出来眼中的担忧,她也没想到会突然动起手还伤了白姨娘,这会反应过来,真是又悔又羞。她这些年的脑子不知道长哪里去了。 陆之远在椅子上坐下,伸手一拍旁边的桌子,上面摆着的茶杯震了震,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们两个今天敢对主子动手,明天岂不是还敢谋财害命了?” 他说话一贯语调温和,鲜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想必是真的气的狠了,这会也不顾上风度了,这样的下人,他真想一脚一个给踢出去,省的看了心烦。 “奴婢错了,您原谅奴婢吧。”春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断地磕头。 陆之远听着她的声音就觉得烦的不得了,又是伸手狠狠的一拍桌子。 屋外站着的茗香听着这动静,心想着,二爷您轻点拍吧,桌子不疼,最后还是您自己手疼。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之远怒声呵斥了一句。 “都怪她,要不是她,姨娘怎么会伤到腰......”春兰这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也将不明白。 陆之远越听越觉得烦躁,直接看向了低着头的青娘,“你来讲。” 青娘眼眶也是红的,估摸着一半是愧疚,一半是现在想起来自己的行为觉得丢人闹得。 她到底比春兰沉稳,这会理了理思绪,才开口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陆之远听完青娘的话,好长时间没说话,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茗香!”陆之远开口了。 门口很快走进来个黄衫丫鬟,她朝着屋内盈盈一拜,“奴婢在。” “从今往后你留在荷风院,专门伺候白姨娘。要是再发生今天的事情,都给我卷铺盖滚蛋!”他一向比较重规矩的一个人,这会越想越觉得生气,连滚蛋两个字都说出来了。 陆之远这话是直接让茗香做了白素素身边的大丫鬟了。 “奴婢遵命。”茗香心里叹了口气,她可一点不想伺候什么白姨娘,她一向都跟着干娘庄嬷嬷管着前院的,现在沦落到伺候个小姨娘,实在不乐意。 不过不乐意归不乐意,但她是个听话的丫鬟,既然是主子开口了,她就会好好做事。 “那她们该怎么处置?”茗香有些为难,春兰还好说,下人做错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好了。 但是青娘就不同了,她刚被开了脸,是通房丫头了,虽然还是丫头,可细说起来身份又不同。所以她需要听听陆大人的态度,省的她擅做主张惹了主子不高兴就不好了。 陆之远又拍了一下桌子,“这么点小事还用问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茗香忙点头应道,“奴婢明白。” 白素素在屋子里睡到天快黑了才醒过来,睁开眼睛想动一动甚至,腰上便传来阵阵痛楚,让她诶呦的叫了一声。 “姨娘您醒了?”房门很快被推开,有陌生女子的声音响起。 等屋内点了灯,白素素才看清说话之人的脸,原来是前院的茗香。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解,茗香笑着解释,“二爷说让奴婢以后留在荷风院照顾姨娘的起居。” “春兰她们呢?”白素素点点头,她的两个丫鬟当着她的动起了手,还伤了主子,这事依照陆之远的性子势必会发怒,她想着把春兰换下来也好,这丫头太不稳重,做大丫鬟管人确实不大合适,以后还是跟在她身边负责些吃吃喝喝就行了。 茗香见她动了下甚至想要起来,忙走到床边,扶着她慢慢坐好,又拿着软枕在她后背靠着,“春兰和青娘伤了您,心中愧疚,这会正在外面跪着呢,要不要让她们进来?” 陆之远将这事交给茗香处置,茗香想了想还是决定要等白素素醒来之后,问过她的意思再决定。 毕竟春兰是前任大丫鬟,青娘又是身份特殊的通房,她还真有些不好下手,太轻,太重都不太好。 白素素点了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茗香出去,没一会便带着两个人进来了,两人进屋直接跪到了地上。 “奴婢错了,姨娘您千万别赶奴婢走。”春兰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嗓子也哑了,加上她这蓬头乱发的模样,让白素素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你是想把我震聋了。”白素素晃了晃头,她觉得耳朵里还嗡嗡直响。 春兰这会缩了缩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她。 “都起来吧。”她看了两人一眼,这会坐着腰上还是阵阵疼,声音也带着几分虚弱。她朝茗香问道,“二爷可说了要怎么处置?” 茗香摇摇头。 白素素想着春兰和青娘当时也不是故意推的她,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她想不想计较。春兰是一心为了她才动的手,真罚了心里还是有些不忍,至于青娘......她想着便深深叹了口气。 “那就一人罚一个月的月银吧。” 第四十一章 想他,想他 茗香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这便是轻罚了。 春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出去了,青娘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青娘从丫鬟变成通房丫鬟,仅多了两个字,可身份却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按理说依旧是丫鬟,可白素素却不再用她服侍,分了一间单独的屋子给她,便不再管了。她也知道自己惹了白素素不高兴,除非必要时候,基本都窝在屋子里不出来。 春兰总想着找青娘麻烦,给她穿穿小鞋,被白素素说了几次,倒是消停了。 陆之远依旧经常会来,好像他也完全忘记了青娘这个人,明明白素素听说的消息就是,是陆之远亲自找的罗氏,所以才有了通房丫鬟这件事。 白素素不是个很较真的人,她看着陆之远不提青娘,也不去她的屋子里,自己当然也不会没事就提一嘴,闹得两人都不大自在。 至于罗氏那边,说来奇怪,自从青娘做了通房丫头之后,罗氏对她态度转变也很大,请安的时候经常赏她些珠宝首饰之类,甚至连她每个月的月银都提高到了十两银子,弄得白素素诚惶诚恐,以为自己那里做的不对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进入腊月之后,天一天比一天冷,陆之远就是这个时候出门的。 捎了消息回来,说是去了耒阳县了,白素素听完这个消息心中有些紧张。 这耒阳县就是即将要发生地震且是最严重的地方。陆之远这个时候过去,显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亲自去查看的。白素素记不大清楚具体地震的日期,上辈子这段时间过得很模糊,她大约能记得就是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 陆之远不在家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陆之远不在家的第二天,依旧想他,想他。 陆之远不在家的第三天,白素素窝在屋子里煮了一锅红烧肉,以此聊表相思。 陆之远不在家的第四天,白素素亲手给他写了一封信。 由于她读书比较少,所以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开头先是表达了下思念之情,以及要他照顾好身体这些话。最后提了一句最近做的梦,她也不敢说的太明白,只说,自己梦里好像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在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便发生了地震。 信是交给茗香找人送去的,茗香是庄嬷嬷的干女儿,以前在前院管事,认识的人多,找个送信的人也方便。 ...... 从陆之远走后天一直都没放晴,天空中时而飘几朵小雪花,弄得白素素总是一惊一乍,以为要出事。 熬了几天都没什么动静,她悬着的心也平静了下来,有时候也怀疑是不是她记忆出现了错误。 今日早起又飘了雪花,白素素也没出门,在屋里烧了火盆,躺在榻上犯懒。 “姨娘,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春兰从外面跑回来,一进门便欢快的叫了起来。 “你小心过了凉气给姨娘。”茗香迎上去,轻声斥责了一句,见她肩膀上沾了雪花,手上还抱着个小布包袱,走过去将她身上的雪花掸落,“你一上午跑哪里去了。” “我去给姨娘拿了好东西。”春兰朝茗香哼了一句,对于她抢了自己大丫鬟的位置,心中十分的别扭,但别扭归别扭,她心里还是明白,茗香不管为人还是处世都比她强,所以她这段时间也是可着劲的折腾吃的,想在白素素面前露露脸。希望自己做个有用的丫鬟。 春兰说着将抱着的小包袱在桌子上摊开,里面露出几个冒着热气的红薯。 “烤红薯?”白素素愣了下,起身在桌前坐下来,轻轻一嗅便闻到了一股让人流口水的香气。 “你从哪里弄来的?”红薯不是个稀罕物,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种植,可今年赶上了地震,而地震最严重的地区就是往年红薯产量最高的地方。 所以入了冬以后白素素经常会想吃个烤红薯,可无奈外面都买不到,她又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去跟陆之远说,只跟春兰她们提了几句便忘在了脑后。 这会见她弄来了,心里顿时又惊又喜,迫不及待的伸手拿起一个剥开,露出了里面黄灿灿的颜色。 春兰见她吃的高兴,朝着一旁的茗香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茗香自然不会跟她一样计较,只装做没看到。 外面的雪从早晨便开始下,一直到晚上太阳落下也没停下来,外面入目都是一片雪白,白素素这会觉得有些不安,这雪怎么比前几天都要大。 “好几年也没下这么大的雪了,真是稀奇。”春兰站在她身后说了一句。 白素素一愣,随即脸色便不好看了。 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明天一早天刚放亮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大地震,震的整个安阳县都在摇晃。所有的房屋一夜间全部塌陷,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流民乱窜,暴乱也是一波又一波。 一想到这里她便手脚发凉,险些站不稳,陆之远现在就在耒阳县。 “二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茗香只当她是思念陆之远,开口道,“二爷走的时候说最多十天会回来,如今已经走了八天,大约就这一两天就回来了。” 白素素越听越烦躁,再等一两天估计人都看不到了,这地震因为发生在天刚亮的时候,基本都在睡梦中,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便直接被倒塌的房屋压死了。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安阳县到耒阳县要走一整天的时间,她现在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心中暗暗祈祷着,陆之远能重视她的信,提早做好准备。 一整夜的时间,她都安静的坐着,一点睡意都没有,主子不睡,丫鬟们也不敢睡,荷风院便都点着灯,一直到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一阵轰隆声突然响起,起初像是打雷,可声音越来越大,一点点房子都在震动。 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向淡定的茗香这会脸色也变了,“姨娘,是不是地震?” 她们一夜没睡,这会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不对劲。 “应该是。”白素素心里咯噔了一声,她心里不安在加剧,可她现在除了这样坐着什么事都做不了。 “我们赶紧出去吧。” 白素素点点头,外面院子里人都听到了动静,这会一个个都显得十分害怕。 相比他们的恐惧,白素素倒是镇定不少,不为别的,她早知道这地震不会波及到这边,仅仅是房屋震动,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就会停下来了。 但是这话她不能说,说了又要解释不清楚了。 春兰和茗香两个匆匆给她收拾了个包袱便出门了,那边正院里面罗氏也正被人拥簇着出来了。 震动还在继续,罗氏看了她一眼,神色凝重,便带着她们一道出了门到外面躲避。 街上这会也热闹了起来,到处都聚满了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紧张和不安。 地震在半个时辰之后便停了下来,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又等了会确实没什么震动的感觉,这才一点点往屋子里走去。 白素素一宿没睡,这会眼睛酸涩的厉害,她心中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陆之远那边是地震最严重的地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场震动发生的时间不长,可不曾想,当天晚上便有人传了新消息回来,耒阳县在早晨那场震动中,所有的房屋都塌了,不仅如此,周边几个城镇也都遭了秧。 罗氏听完消息心也是咯噔了一声,忙追问陆之远的情况,可无奈那人摇头什么都不知道,刚发生大地震,周围想也知道乱成什么样,消息传回来的都慢。 罗氏听完下人的汇报,好长时间脸色都是沉着的,早晨的震动带来的恐惧还萦绕在心头,耒阳县已经遭了秧,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震动她们这屋子就塌了。 “让下人收拾东西,我们先去避难。”她直接下了命令,屋内丫鬟们也不敢耽搁,都急匆匆的分头行动了。 白素素自然也不能继续坐着,回到屋子里,茗香指挥着人将能带走的东西都准备好,春兰则是准备路上要吃的食物。 整个陆府都沉浸在一种无言的紧张中,这种气氛甚至蔓延到了整个安阳,大家都听说了耒阳那边大地震的事情,一脸几个月已经发生了两场大地震,都离安阳特别近,城里的人家也坐不住了,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出外避难去。 白素素不想走,她现在心里很担心陆之远,只想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事情,可她一个女人,手里连个能跟外面接触的人都没有,这消息是根本传不过来。 心里着急的不行,便想去后花园散散步,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竟是走到了前院。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账房了,她这样过去显然不妥当,刚想转身就看到账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青衫男人。 男人见到她似乎也是愣了下,白素素看到他肩膀上背了个包袱。 “白姨娘。”章平走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你来这里找我?” “章先生是要出门?”白素素问道。 章平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不是地震了吗,我去朋友家避避。” “不会再有了,你放心吧。”白素素开口说道,其实说起来安阳这地界从这次地震过后的十年内都是风调雨顺,再也没有过任何的灾难。 “你怎么知道的?”章平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目光看着她有些疑惑。 第四十二章 被留下的白素素 “我猜的。”白素素自觉失言,她这人一着急说话就容易不过脑子。 “哦。”章平显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那白姨娘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 “您也保重。”白素素面上客气,心想着真是个没良心的。枉费陆之远整天好吃好喝的供着。 章平背着包袱从白素素身边路过的时候,突然停下了步子,转头深深地看着她。 白素素一个激灵,怎么说呢,这眼神太深邃了,跟汹涌波涛一样,仿佛有着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就这么四目相对着看着很长时间,白素素心里咯噔咯噔的,果然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你别想着赖账不还,银子我都记着,会定期派人过来收账的。” 白素素,“......” 果然是这样! 章平背着小包袱走了,白素素回到院子的时候,茗香和春兰两个已经将包袱收拾好了,包了十几个包袱,都摆在桌子上。这会天色已晚,白素素让她们先去休息一会,等明个一早再去正院汇合。 一夜无话,这一夜整个陆府除了白素素,其他人都没睡,几乎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白素素觉得自己刚睡了没多久,就又被人叫起来了,困得实在难受,梳头穿衣都是闭着眼睛由春兰和茗香两个一起完成的。 她们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厢房门打开了,穿着丫鬟衣裳的女子拎着个小包袱出来了。 青娘神色淡定的站在了人群后面,春兰插着腰忍不住冷嘲热讽了几句,被白素素拉着训斥了这才消停了。 对于青娘她私心里是有些气恼的,她真心将青娘当成朋友,所以才带她回来,可现在这个朋友却想跟她分男人,这事她有些接受不了。虽然陆之远一直没去青娘房里,可她这个人就摆在那里,让白素素只要一想起来就有些心口憋闷。 罗氏那边人多东西多,这会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等白素素他们到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要出发。 结果就在众人即将出发的时候,为人一向低调但是在府里又很有地位的庄嬷嬷说话了。 “夫人这样走了,二爷要是回来怎么办?” 这件事罗氏是想过的,她心里也担心啊,但是现在地震,陆之远那边也没个消息传回来。她总不能领着一大家子就在这里等着吧。 “我会留下个小厮到时候将我们的去处告诉二爷,这件事嬷嬷放心吧。”说话功夫地面又震动了两下,罗氏脸色也有些不大好,“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庄嬷嬷看着罗氏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夫人去吧,奴婢留下来等着二爷回来。” 庄嬷嬷是伺候了陆之远多少年的老人,从京城就跟过来的,她自然不会因为躲避地震就走。 这会罗氏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抉择,她是夫人,丈夫现在生死未卜,她就带着人走,未免有些不妥当,可让她留下,她也是不愿意的。 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抉择好的时候,身旁的涂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罗氏往旁边一看,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白素素。 她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们都离开确实是不妥当,二爷回来也需要人服侍,白姨娘,你可愿意留下?” 白素素愣了下,“啊?” 罗氏以为她是不愿意,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二爷在外操劳,我们做女人的怎么能只顾自己,白姨娘,你是不愿意吗?” 白素素想说她愿意啊,这地震根本就不会再有了,她一点也不想去什么泰州。 “婢妾愿意。” 罗氏很满意她的回答,又鼓励了她几句,大意就是留在这里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心疼银子。 白素素最喜欢的就是罗氏这个大气的样子,她怀里抱着罗氏给她的几百两银子,含着眼泪把她给送出门了。 罗氏坐在车子里,看着站在门口望着她的白素素,回头跟涂嬷嬷道,“你说把白姨娘一个人丢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地震说发生就发生,指不定下一刻房子塌了,人就没了,罗氏心中有几分动摇,毕竟是一条人命。 “夫人您就是太心善了,白姨娘有幸留下等着二爷是她的福气。”涂嬷嬷赶紧说道。 罗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将车帘放下去,吩咐了声出发,一行人便离开了。 白素素要留下,春兰和茗香自然就不能走,青娘是荷风院的人,自然也走不了,庄嬷嬷是自己留下来的,这下整个陆府就剩下她们五个人在了。 想必是其他人一副紧张的样子,白素素倒是很轻松,她怀里抱着沉甸甸的银子,这些将来可都是能换成好吃的,她想想就美。 “姨娘是不是傻了,怎么还笑得出来。”春兰将茗香拉到了一边去,小声的问她。 主要现在府里也没有其他人了,春兰看不上青娘自然不会跟她说话,庄嬷嬷年纪大威严重,她没胆子去搭话,最后只能找茗香了。 “咱们姨娘那是临危不惧。”茗香说完见春兰一副我没明白的模样,只好又解释了一句,“就是说在危险面前不惧怕,这是种大智慧,你不懂的。” 春兰确实不懂,但她听茗香那么说想了想大约就是姨娘很厉害就对了。 她也不是爱多想的人,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庄嬷嬷站在后面看了她们一眼,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她是看不上白姨娘这种小家子气的女子的,她的二爷将来那是要有大出息的人,有这么个女人在身边,就是个妾室也丢人。 她出言的时候是希望罗氏能够留下来的,没成想最后罗氏走了,把白姨娘留下了。 庄嬷嬷叹了口气,也跟着往前走了。 因为府里没什么人了,便都住在了荷风院,一来大家有个照应,二来人多也能多警醒着些,一旦发生地震提早跑出去。 “姨娘,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春兰开口问道。 白素素本来想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一看她们几个的表情,就知道这会都在担心着地震,还能干什么。 “这样吧,春兰和茗香你们两个去厨房,看看都有什么食材,都带回来,咱们这段时间要吃。”她琢磨了一下,吃饭是头等大事,自然要放在首位。 外面人都跑光了,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人卖菜了,她可不想最后是被饿死的。 春兰和茗香领了命令出去了,白素素又对庄嬷嬷道,“嬷嬷,您能不能想办法打听下二爷的情况。” 庄嬷嬷到底是前院管事的嬷嬷,就算是这种情况,也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奴婢已经让人去耒阳那边查看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姨娘别担心了。” 庄嬷嬷见她神情担忧,心中不免叹了口气,白姨娘虽然粗鲁了一些,但这颗心却难得的赤诚,声音也不由得比往常温和了不少。 白素素点了点头,“嬷嬷不必留在这里,这里还有好几件空屋子,您挑着间喜欢的歇息会吧。等一会吃饭,我让人叫您。” 真是三句话离不开吃饭,庄嬷嬷深深有些忧虑,看了她一眼,最后出去了。 白素素刚想回屋子睡一会就看到屋内还站着一个人,正是青娘。 “你回去吧,吃饭我叫你。” “奴婢遵命。”青娘低着头转身往门外走。 “青娘。” 身后白素素突然开口,青娘回头看着她,“姨娘您有什么吩咐?” “我想问问你,你是真的想跟着二爷吗?”她这句话憋在心里好久了,这会突然想问问。 青娘看着她摇了摇头,“姨娘放心,我和二爷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暂时清清白白倒是真的,可以后呢? 白素素想问但是最后没问,“你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要这样。” “青娘有自己的苦衷,姨娘别问了。”她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再说。 白素素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她有些头疼,回到床上趴着,渐渐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因为饿了,肚子叫了半天,她才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现在情况特殊,所以春兰和茗香便就地在院子里支了两个锅,一个做饭,一个炒菜,旁边还有个小炉子,用来炖汤的。 院子里茗香在烧火,春兰摘菜,两个人分工明确,忙得十分起劲。 “那个你们谁会做饭?”白素素站在门口问出了关键性的一个问题。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茗香看了春兰一眼,春兰也回看了一眼,最后两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不会做饭?” 一句话从两个人口中一起说出来,白素素扶额,这真是有些头疼了。 “我去找干娘,干娘肯定会。”茗香一拍脑门,好像想到了一个了不起的主意。 白素素丢给她一个别傻了的眼神,她是知道的,庄嬷嬷这人什么都会,唯独做饭一窍不通。 茗香是兴高采烈的去找了庄嬷嬷,最后苦着一张脸回来的,果然庄嬷嬷不会做饭。 这下锅也支了,水也烧了,就差最后一步了,结果所有人都没办法了。 “我来吧。”厢房门开了,青娘从里面走出来,“我会做饭。” 第四十三章 我想死你了 “我们不用你假好心,我们自己......”春兰开口话说了一半,结果被茗香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白素素赞赏的看了眼茗香,果然大丫鬟就要这样懂事,这种情况让春兰说话,估计她们今晚就得勒紧裤腰带了。 “那就劳烦青娘了。”茗香笑眯眯的跟她说道,“我和春兰给你做帮手。” 青娘点点头,很麻利的将袖子撸起来,然后开始切菜。 “你拉我干什么,她背叛了姨娘,我们不吃她做的饭菜。”春兰气的咬牙切齿的,对茗香的做法很是不赞同。 茗香自从跟春兰混久了,这脾气也长了不少,这会双手插着腰,瞪着她怒道,“不用青娘,你能做饭?” “我做就我做,又不是没做过。”春兰想着她在柳花县那阵子还下厨做过韭菜盒子这事,顿时有了底气,“我会做韭菜盒子。” “你那个手艺,粥都能熬糊了,就别浪费粮食了。”茗香白了她一眼,转身飘到了青娘身边,跟她笑眯眯的问起了要帮什么忙。 青娘算是小富之家,从小便帮着父母料理家事,做饭食驾轻就熟,一般的饭菜都难不倒她。 等锅烧热了,倒了油进去,很乱锅里响起滋啦滋啦的声音,撒了葱姜进去,很快院子里便弥漫着香气。 茗香朝站在一旁的春兰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你想姨娘饿肚子吗?” 春兰想了一下,她自己饿肚子没关系,可不能让姨娘也饿肚子,她就多干一些活,这样姨娘吃的饭就不算青娘那个坏人做的了,她也有份。而且她和茗香两个人干活,自然算是出力最多的,这样姨娘吃着她们做的饭,心情也会好。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屁颠屁颠的便跑了过去,开始动手干活。 茗香摇了摇头,这春兰脑子和一般人不一样,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刚才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这会又高兴了。 白素素见她们几个人已经忙活开了,想着应该过一会就能吃上饭了,十分欣慰的打了个呵欠,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晚饭是青娘掌勺,外加春兰和茗香帮忙做出来的,一共是四个菜加上一个汤。 材料都是拿着厨房现成的那先,两荤两素,汤是炖的冬瓜排骨,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到了吃饭的时候,白素素坐下来,其他几个人均都站着,她想了想道,“这种时候就别讲究主仆之别了,咱们如今也算是共患难,一起吃吧。” 庄嬷嬷摇了摇头,“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什么时候都不能越界。” 她既然开口了其他几个人自然都附和,白素素想了想道,“去给我拿四个空盘子过来。” “奴婢去。”春兰不愧是她第一心腹丫鬟,对她的命令是坚决奉行的。 风风火火的去了,又风风火火的回来了,手上抱着四个白瓷盘子,这会才想起来问,“您要盘子做什么?” 白素素道,“把饭菜均分到盘子里,咱们一人一盘子。” “这......”茗香有些犹豫。 “这不算违规据,对吧,嬷嬷。”白素素笑眯眯的说道。 庄嬷嬷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茗香也明白了白素素的意思,说是均分,但她只是每种菜都夹了一些在盘子里,这样分下来,剩下最多的还是白素素面前那些。 “大家吃饭吧。吃饱了我们还要等着二爷回来呢。”白素素说完话自己夹了一筷子的菜塞到了嘴里,又低头扒拉了两口饭。 青娘手艺怎么评价呢,要是和府里的大厨比自然是差一些,但要是和春兰这样的半吊子比,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所以这顿饭,白素素吃的比较满意,一个不小心就吃了两碗。 庄嬷嬷是坐在一旁吃的饭,她眼角的余光每次看到吃的一脸满足的白素素,眼角便跳动两下。 白姨娘心太大了,二爷在外面生死未卜呢,瞧她吃的,这个香。 庄嬷嬷刚想说几句,又一想这种时候了,白姨娘心中想必也是害怕的,但是考虑到他们这些下人,所以才强颜欢笑吧,这样一想,再看过去目光就带了几分了然。 看来白姨娘也不是一无是处,这是庄嬷嬷在一顿饭之后总结出来的。 吃饱喝足就到了睡觉的时间,按照白素素的意思,大家都自己睡吧,也没什么事情。 但是庄嬷嬷坚决不同意,她做了个守夜表,除了白素素其他四个人一个时辰轮换一次,为的就是防止晚上睡得太沉不能察觉到地震。 茗香是庄嬷嬷的干女儿,两人感情自然好,鉴于庄嬷嬷年纪大,茗香自告奋勇愿意自己一个人守夜两个时辰。 春兰也是个讲义气的,这会表示自己也愿意分担一部分时间。 白素素看到她们几个讨论的热火朝天,自己都插不进去话,最后只好默默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至于她们最后怎么安排的白素素不知道,但是第二天这几个人的眼底都是一片青色。 “你们不会都没睡吧?”睡饱了的白素素一脸吃惊的看着她们。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都点头。 按照计划晚上先由春兰值夜,然后是茗香,最后是青娘,庄嬷嬷年纪大了,就让她休息。 计划是很好地,可到了晚上,这几个人都没有了睡意,要知道这地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不知道会不会睡一觉第二天都醒不过来了,一想到这些都没了睡意。 三个人就这么干坐了一宿。 而庄嬷嬷则更多是因为担心陆之远,派出去的人这么久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人到底有没有事。 反正最后就是除了白素素,大家都没睡。 白素素听茗香说完了经过之后,半天没说话,她在自我反省,难道真的是她心太大了? “你们大可不必这么担心,我觉得地震不会再发生了。”她想着应该提醒她们一下,“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有高人跟我说,咱们安阳县的灾难已经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时人对梦中示警这事还是有些信服的,尤其什么天灾人祸面前,一般信服力就更大一些。 “真的吗?”春兰眼睛都亮了,她们姨娘真是厉害,话说高人怎么就不给她拖个梦呢,早知道昨晚就睡觉好了。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们。”白素素说的很笃定,“放心吧,以后不会有地震的。” 她之所以这样笃定是因为这些事上辈子经历过一次,所以知道,但也正因为她如此肯定的语气,给了其他人难以言说的信心。 有时候人的信念就是那么奇怪,在恐惧面前希望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主心骨。 庄嬷嬷一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人,这会听了白素素的话,竟然发现自己心中的焦灼一点点平复了。 一连三天过去了,地震没发生,可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陆之远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白素素心里也开始不安了。庄嬷嬷早先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们几个女人窝在府里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白素素坐不住了,她想去一趟耒阳县。 “不行,那里现在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姨娘不能去。”庄嬷嬷坚决反对。 “姨娘,咱们还是在府里等消息吧,二爷想必是被什么事缠住了,要不然一定会将消息带回来的。”茗香也安慰她。 “姨娘你要是想去,奴婢陪您去。” 其他人,“......春兰你闭嘴。” 白素素最终还是没去成,就在地震发生的第三天晚上,外面突然有了声音。 朱平回来了。 朱平回来带了两个消息,一个是陆之远平安无事,另外一个是灾情现在控制住了,陆之远再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白素素听完消息之后,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庄嬷嬷比她经的事情多,这会虽然也高兴,但到底更加沉稳,问了朱平很多细节的事情。 地震那天,天快亮的时候,陆之远突然下令所有的人晚上都不准住在屋子里,搬到了外面去。 正是因为他这道命令,在关键时候救了很多人的命,要知道很多人刚刚出门,地面就开始震动了。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房屋全都塌了,虽然消息及时,死伤人数很少,但后续事情却不少。 幸亏陆之远提前在其他地方准备了棉被和粮食,这会及时补给过来,总算维持住了。 陆之远是在地震之后的第八天进门的,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的衣服都脏了,看样子许久没换了。 一向梳理的整齐的头发这会也乱蓬蓬,但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让白素素觉得好看的不得了。 她是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眼泪旺旺的道,“二爷,您可算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我身上脏,你下来,别弄脏了衣服。”陆之远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不下来,不下来,我还要抱一会。”白素素想着现在府里反正也没什么人了,她抱了就抱了。 陆之远叹气,“你还是下来吧。” 白素素撒娇,“不嘛不嘛,我还要抱。” 安静了有好一会,男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响起,“你踩我脚了。” 白素素,“......” 第四十四章 我长得好看又可靠 陆之远洗了澡,又换了身衣裳,整个人便又重新回到了翩翩公子的行列,白素素越瞧越觉得,她家男人真是个绝色。 “咳咳!” 陆之远咳嗽了一声,白姨娘这个人,隔了几天没见面,脸皮仿佛比以往更加厚实了一些。 但他今日心情比较好,所以也懒得去说她,刚在榻上坐了下来,就看到白素素往他边上靠了靠,又靠了靠,最后直接靠到了他的怀里。 “你啊,就没有一点正经时候了。” 白素素显然有些不同意见,“我一向最正经了。”讨好自家男人,还有比这个更正经的事情吗。 陆之远眉目间便酿出深深的笑意,伸手将她捞起来抱在腿上,手搭在她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想,白姨娘最近腰上肉多了不少,摸起来手感不错。 “二爷,耒阳那边的地震怎么样了?”窝在男人怀里待了会,白素素开口问道。 “已经处理差不多了,小面积有点伤亡,但大体上情况尚好。”提起这个陆之远便看了眼怀里抱着的女人,多亏她三番两次的提地震的事情,让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所以提前着手做了准备,要不然现在可能要倒霉了。 就是提前做了准备,当地震发生的时候还是发生了小规模的暴动,但到底大部分情况还是良好的,花了他几天时间,一切都安稳了下来。 “你最近没做什么梦吗?”突然他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白素素想了想道,“昨晚做梦二爷请我吃了烤鸡腿,前个晚上是红烧肉,大前天.....” 她话说到一般就被打断了,陆之远摸了摸她的脑袋,深感忧虑的道,“你脑子里除了吃的,也可以想些别的。” 白素素有些羞涩的看了他一眼,“我除了吃的就想着您了。” 陆之远想着,他这地位是铁定排在吃的后面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不就喜欢白姨娘这好吃懒做的样子吗。 白素素表完了心意,这会也琢磨明白陆之远话里的意思,她想着应该是想问问她再有没有做梦关于地震的事情。 “对了,我前几日做梦遇到了个高人,他说咱们安阳这个地界,以后不会再有地震了,未来十年都是风调雨顺呢。” 陆之远一愣,继而有些惊讶,“高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专门给你托梦。” 白素素咯咯笑了两声,有些不要脸的说道,“大约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又可靠吧。” 陆之远,“......”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 陆之远回来了,整个陆府死气沉沉的气氛像是一夜之间消散了一样,变得鲜活了起来。 庄嬷嬷很有干劲的准备大肆整顿下府内,但是碍于目前人手不足,只能作罢。 罗氏去了泰州的舅舅家里避难去了,府里还是只有这么几个人,外面街道上能走的都走光了,仅剩下些老弱病残也没个地方去,就留下来了。 现在让白素素比较忧虑的一件事就是家里青菜不够了,平时都是庄子上往这边每天送的,可这会受到地震波及,庄子那边已经好几天没送过青菜来了,眼瞅着家里的存粮不够了,白素素愁了。 “姨娘,不如我们去外面看看吧,指不定还有卖菜的呢。”春兰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建议。 大丫鬟茗香对茗香这个脑子表示了一下忧虑,这个时候了,鬼才会在外面卖菜。 白素素也是这么想的,但她点了点头,“出门转转吧,指不定有收货呢。” 茗香:可能是我脑子不好。 由于现在里外都没什么人了,所以白素素换了身男装,领着春兰和茗香,直接就出了门,也不需要跟谁请示。 出门之后沿着主街道一直走,一直走,走了没多久,就看到桥底下有个卖菜的摊子。 春兰惊喜的大叫,“姨娘,快看,是菜。” 白素素也惊喜,“果然是菜。” 茗香现在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她觉得果然是她自己有问题。 卖菜的是个老大娘,头上戴着围巾,很是憨厚朴实的模样,面前堆了些白菜和萝卜。 “大娘你这菜怎么卖的?”春兰开口问道。 那老大娘抬头看了她们三个一眼,一看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顿时眉开眼笑,“白菜一两银子一棵,萝卜一两银子一个。” “怎么这么贵?”白素素惊讶,不都说灾难面前东西不值钱了吗。 “怎么还贵,我这个白菜萝卜可不是一般的,这是在地震中生存下来的,你说容易吗。”老大娘振振有词。 这歪理白素素表示还挺有道理,最近确实有些缺菜了,家里肉倒是存了不少,可顿顿只吃肉确实有些过分了,不说别的,陆之远头一个就受不了。 “行吧,这萝卜给我来两个,白菜来一棵吧。”白素素想着最近世道艰难,这老大娘这个时候还出来摆摊,想必不太容易,就当做做好事吧。 老大娘笑的脸上的褶子好像都多了不少,她收了钱又将白素素要的菜用绳子捆起来了,春兰一手拎着萝卜,一手拎着白菜,她们继续逛。 “姨娘,您刚才怎么不还价呢,白菜萝卜哪里用得上这么贵。”茗香还在肉疼银子,三两银子能买一大车白菜萝卜了。 白素素深深叹气,“你没看那大娘穿着吗,这么冷的天还露着脚趾,且现在这情况能走的都走了,她还留下卖菜,应该是家里实在有困难吧。” 她这样说着顿时觉得自己好善良,仿佛浑身都被光芒包裹住了。 春兰赶紧附和,“姨娘心肠真好。” 茗香也为自己刚才的小心眼感到了羞愧,“姨娘说的有道理。” 她们三个一边走着一边说话,没有发觉刚才还佝偻着身子的老大娘,在她们离开后腰也挺直了,浑身也不颤了,拎着剩下的菜,转身从一条小路走了。 “这街道真冷清。”春兰感慨了一句。 平时人马熙攘的街道,这会萧瑟的像个死城。 白素素也有些感叹,她伸手指了指街角,“我记得那个地方曾经有个老大爷做的炸年糕十分美味,只可惜......” 她话音未落,街角立刻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卖炸年糕了,卖炸年糕了......” 紧接着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推着小车子的老大爷健步如飞的朝她跑了过来,“几位是想要买炸年糕吗?” 白素素这会只剩下发呆了,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给我来五个吧。” “好嘞!”老大爷爽快的应了一声,开始忙活了起来。 两刻钟之后,喷香的炸年糕便递到了她的面前,“嘿嘿,一共五两银子。”老大爷的脸笑的像朵花一样的灿烂。 白素素,“......”最近东西价格都飞涨啊。 人家老大爷忙活了半天,她总不能这会说不要,让茗香付了钱。 “我明天还在这里,几位想吃再来。”身后老大爷大嗓门传来。 继续往前走,白素素分别遇到了卖糖人的,卖冰糖葫芦的,卖珠花首饰的等等,甚至于连卖咸鱼的都出来了,拎着两条咸鱼问她要不要买。 她们出来的时候三个人是空着手,回去的时候三个人的手都挂着满满的东西。 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白素素一脸兴奋的在那里清点自己买来的东西,见他进门,眼睛弯成小月牙。 “二爷,您快看,今天街上好多卖东西的。” 陆之远瞧了眼她别在鬓角的一朵粉色珠花,样式普通,但是还挺衬她肤色的。 “这个好看吗,卖珠花的大婶说,我买两支钗就送一朵。”她兴致勃勃的拉着男人的手,眼睛中满是期待被夸奖的模样。 “好看。”陆之远点了点头,心想白姨娘真是没见过世面,等以后回了京城带她去多宝斋,那里面的样式才叫好看。 “买东西就这么高兴?” 陆之远在一堆东西里面找到了包酥糖,拿着往嘴里塞了一块,觉得有些甜腻。 白素素连忙点头,“是挺高兴的。” 她说完便蹭到了陆之远边上,从他手上拿了快酥糖咬了口,转头问道,“不是说外面人都走了吗,可我今天出门看到好多人都在啊。” “有些人家在外面无亲无故,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让他们离开又能去哪里。还有些年纪大了,也不愿意长途折腾了。”陆之远觉得这酥糖入口有些甜腻,但是回味起来味道尚可,他想着又往嘴里塞了第二块。 白素素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今天遇到的人都很热情啊,他们一直让我买这个,买那个的。” 陆之远叹了口气,人家这是把你当成冤大头头了。他刚想提醒一句,又看着白素素一脸高兴的样子,不忍心泼她冷水,想来家中银子充足,她乐意花费就花吧,也没几个钱。 “明天还想出门吗?” 白素素想了想摇头,一副我知道心疼银子,我很懂事的样子,“不去了,今天买了不少了,明天在家休息。” 陆之远便笑了起来,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晚上咱们吃什么?” “我让包了饺子,萝卜牛肉的,还有个素三鲜。” 第四十五章 姑娘小蝴蝶 入了腊月,一天天时间就很快,眼瞅着便是过年了。 这段时间城里一点点也热闹了起来,白素素偶尔出门闲逛,但大多数时间还是窝在屋子里。 年关近了,罗氏捎了信回来,说她年前会归来。但陆之远却让小厮往回带了消息,大体意思是安阳现在并不安全,让罗氏在泰州舅舅家多住些日子再回来,等情况稳定好了,会派人接她。 写回信的时候,白素素就站在边上,她默默看完又瞅了瞅一脸漠然的男人,心想着,约莫是生罗氏的气了。 不过罗氏暂时回不来,对于白素素可是一个好消息。要知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但是她这个半吊子大王还没潇洒几天,就遇到了一个麻烦。 “小蝶见过夫人。” 眼前的女子突然给她跪了下来,把白素素还没消散的那点困意一下子赶得无影无踪。 “茗香,春兰,赶紧把人扶起来。” 一进门就给她下跪,还喊着夫人,要是给别人听到了,还以为她这个小妾不安分。 “这位姑娘,我不是夫人,夫人现在外出归期未定,你要是有事可以过几天再来。”直觉告诉白素素这会是个麻烦。 “这位是白姨娘。”茗香跟春兰两个一左一右的将她架起来。 “是小蝶鲁莽了。”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这是有什么事?”白素素问了一句。 闻言名叫小蝶的女子将身上背着的小包袱拿了下来,打开后取出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白素素看着那上面的花纹有些眼熟,正疑惑着呢,小蝶便善解人意的给她解释了,“这是陆大人的衣裳,小女子这次来是想亲手将衣裳还给大人的。” “啊!”白素素愣了一愣,“这衣裳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白素素发誓她这句话问的心平气和,主要她是很相信陆大人的,依照陆之远的人品,绝对干不出在外面和人勾三搭四的事情,所以肯定有原因的。 小蝶听她这么说突然不知为何眼眶一红,泪珠子跟穿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小女子是个苦命人,若不是遇到陆大人,现在恐怕如今已经是一坡黄土了。” 白素素觉得她晚些时候要让春兰给她弄点核桃补补脑子,她现在有些跟不上别人的话题了。明明刚才说的是还衣裳,怎么倒是哭上了。 “小蝶姑娘你慢慢说,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闻言小蝶才吸了吸鼻子,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花,朝她道,“小女子年方十八,乃是沂水县人—” 这事情大致也不复杂,就是陆之远去耒阳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女子正在卖身葬父,而街道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恶霸,要强抢民女。 这个时候英明神武又很有正义之气的陆大人便碰巧路过了,一看这种情况,当即出手教训了恶霸,最后还慷慨解囊给了女子银子葬父。当然看到她浑身被冻得瑟瑟发抖,还贴心的将斗篷送给了她穿。 前面的事情白素素都相信,最后这句,她有些不信,陆之远对自己的衣裳一向宝贝,他宁愿给钱都不会把衣裳给陌生人。 小蝶说到伤心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长相很秀气,小家碧玉的样子,就是哭都一副柔弱的模样,很招人疼。 白素素顿了顿,掏出了块帕子递了过去,“小蝶姑娘你擦擦眼泪吧,鼻涕快流到嘴里了。” 小蝶闻言一愣,眼泪往下滚的更多了,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其他,看着白素素的帕子眼中在挣扎,可能是犹豫要不要接。 最后大约考虑到鼻涕留到嘴里不太舒服,她伸手接了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哭。 白素素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伤心事能哭这么久,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等着她慢慢哭。 估摸着哭了有一刻钟,白素素都困的直打瞌睡,小蝶可能也觉得自己干巴巴的哭挺没有意思,就慢慢停了下来,抬起头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白素素内心惶恐啊,姑娘你这样看我,我会误会自己像个负心汉。 “茗香给小蝶姑娘上杯茶吧。”白素素贴心的说道,“哭了这么久应该挺累了。” 茗香最近跟春兰学的坏了不少,直接给端了杯凉茶出来,“看姑娘哭成这样,必定是心火旺盛,喝杯凉茶降降温吧。” 白素素不得不对茗香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丫鬟,瞧瞧就是知道心疼人。 小蝶看了眼外面的天,又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茶水,柔声道,“既然是姨娘赏赐,不敢不受。” 白素素连连摆手,“一杯茶水,当不得赏赐二字。” 喝过了茶水,眼泪也擦干净了,小蝶便开口说话了。 “陆大人对小女子有救命之恩——” 莫不是要以身相许?白素素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吓得她一个激灵。 小蝶说到这里看了她一眼,低头羞涩的笑了。 我的老天,真是要命了。 白素素扶了扶额头,朝旁边的茗香使了个眼色,“诶呀,我头好疼。” “姨娘您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受了凉,奴婢扶您进去躺会吧。”贴心的春兰赶紧过来扶着她进屋子去了,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小蝶还没反应过来,她刚想说,愿意为奴为婢报答一番,没成想对方突然跑走了。 “夫人!”小蝶眼见人走了,便想跟上去,茗香适时的挡住了她的去路,“小蝶姑娘,姨娘身体不适,您还是下次再来吧。” “可是,我是来送衣裳的。”她又细声细气的开口了。 “二爷出门去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咱们府里可没地方给你住。”茗香对这种找上门来的人没什么好感,语气也很生硬。 小蝶也不是不会看脸色的人,这会也看出来人家是不想理她了,她眼珠子一转便柔声道,“既然姨娘身体不适,那我就在外面等着。” 茗香皱着眉头道,“那请随便吧。” 小蝶琢磨了会,然后自己走到了门口,一站就是从太阳在中间,一直到日落西山。 白素素窝在屋子里,见茗香进来了,忙问道,“怎么样,人走了没有?” 茗香叹了口气,“没呢,脸皮比城墙还要厚,手上拿着二爷的斗篷,硬是说要等二爷回来。” 白素素啧啧了两声,“那我们不管她了。” “姨娘,按奴婢意思直接大棍子轰出去,省的在这里看着碍眼。” 春兰刚才要不是被拉着,估计已经要冲出去了,鉴于上次她和青娘动手的教训,白素素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道,“春兰啊,咱们以后尽量跟人讲道理,别动不动就跟人动手。” 冬季的天,没了太阳之后,温度降得很快,寒风刮在脸上让人觉得生疼生疼。 白素素有些发愁了,这么个大活人就站在她门口,眼瞅着就天黑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好。 这个时候她就很想念罗氏或者庄嬷嬷,她们要是在的话,她就不用愁了,可偏偏罗氏出门未归,庄嬷嬷又去了庄子上,陆之远现在还去外面办事几天,这下子整个陆府就她一个主子了。 “给她找间屋子吧,让人先住下,等二爷回来再说!”白素素在叹了好几口气之后,终于做了决定。 “姨娘,您这是养虎为患,这个小蝴蝶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春兰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人家叫小蝶,不是小蝴蝶,你别给人乱取名。”白素素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这人是二爷救的,我总不能让人在我门口给冻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二爷还以为我小心眼呢。” 春兰想着,姨娘您心眼其实一点也不大,不过她没这么说,对主子的话坚决奉行是心腹丫鬟的守则。 “那就给她安排到柴房吧,那里宽敞。”春兰提议道。 “柴房到了后半夜能冻死个人,到时候她要是偷摸在里面生火取暖,别给咱们房子都给烧了。”白素素觉得这法子不好,不太妥当。 “那就给安排到青娘屋子里吧,那屋子住两个人没问题,也省的给安置在其他地方乱走。”茗香这段时间跟青娘相处下来,觉得有些对脾气,而且她能看得出来,青娘对陆大人是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她想趁着这个机会让青娘把小蝶劝走,也能在白素素面前立一功。 “那就这样吧。”白素素也点了点头。 晚上的时候,小蝶便被带到了青娘屋子里,对此她是心情很高兴的,现在已经成功进门了,她对自己的相貌比较有信心,等陆大人回来,再装装可怜,一定能够成功留下来。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哀怨,如今世道艰难啊,一出门就遇到恶霸,不太好混,还是要找个安稳的小窝待着,然后再慢慢往上爬吧。 等进了门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原因是她看到了青娘那张漂亮的像是花一样的脸,再一对比自己,顿时就成了狗尾巴草。 “这位美人姐姐怎么称呼?”小蝶摆出了纯真无辜的模样来,眼睛眨巴眨巴的。 小蝶的容貌顶多是个清秀小美人,但这张脸上一双眼睛格外出色,杏子一样的,盈盈含笑,若是一旦含了泪花,便像是有千万种委屈,让人心头发软。 “我叫青娘。”青娘正在低头做针线活,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小蝶自来熟一样的凑了过去,看到了那绣棚上面的梅花图案,啧啧称奇,“青娘姐姐你的这个桃花绣的可真好看。” 青娘,“......我这个是梅花。” 第四十六章 小女子成大事,能屈能伸 陆之远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屋子里白素素见他进屋也不像平时那样迎出来,而是坐在榻上别着头装没看到,而在她边上叠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陆之远咦了一声,“这衣服怎么在这里?” 白素素哼了一声,心道,还能怎么,你老相好送来的呗。 “有人送来的。” 陆之远眼中更是奇怪,他明明记得路上遇到了个老汉穿的单薄,便将衣服送给了他,莫不是那老汉送回来的? “二爷把衣服送人了?”白素素抿了抿唇,声调往上挑了挑。 陆之远正在感慨的时候,乍一听这话也没多想,点头道,“嗯,路上遇到了个人,送他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斗篷,心里有些难受,他做安阳这个地界的太守已经三年了,可自己管辖的地方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实在是他这个官没做好。 “这斗篷给我拿书房,我要时常看着。” 白素素一听这话,原本只是有几分不满的情绪顿时冒了火,现在还要放在书房,难道是睹物思人吗? 春兰瞪着一双眼睛又圆又大,鼻孔直冒粗气,陆之远一抬头把他吓了一跳,“春兰你眼睛怎么了?” “她最近有点伤眼睛。”白素素沉了声音说道。 “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陆之远挑了挑眉,还是耐着性子道,“家里有什么吃的,给我拿点垫垫肚子。” 他这一句风尘仆仆,累的连口水都没喝,这会有些腹中难受。 白素素本想说没饭饿着吧,一转头看到陆之远眼底的疲惫,想也知道他这几日在外吃不好住不好的,心里到底不忍心。 茗香拉着春兰出去准备饭菜,屋内只剩下白素素和陆之远两个人。 小蝶就是这个时候进来了,含羞带怯的看了眼陆之远,将头垂下去了。 “小蝶见过大人。” 陆之远看了看白素素,“你什么时候又弄了个丫鬟回来?” 白素素道,“人家不是找我的,是来找大人你的。” 陆之远一听找他的,便自然联想到衙门的事情,看眼前这女子的穿着想来应该是家境贫寒,心想着莫不是有什么冤屈。 “你有何事,可告之本官,若有冤屈本官自会替你做主。” 这话说的一脸正气,气势把小蝶吓了一跳,把白素素直接逗乐了。 “人家找大人你却是有事不假,可不是公事,乃是私事。”她这会笑了笑,倒是发现心里不那么生气了。 陆之远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小蝶,“你找我何事?” 小蝶这会柔柔的一笑,“大人不记得民女了吗?” “你是何人?”陆之远有些不耐烦,这个女子真是奇怪,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记得这个。 闻言白素素乐了,小蝶快哭了,瘪了半天嘴巴,想是要掉几颗泪珠子。 陆之远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整天哭哭啼啼的样子,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事赶紧说。” 赶了一天路,都快饿死了,饭都没吃,谁有空看你掉眼泪。 白素素便看到那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这么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她心中啧啧称奇,这个本事好,她改天一定要练习练习。 “民女名叫小蝶,乃是祈水县人……” 白素素一听就头大,这一模一样的开头,难道要再来一遍昨天的泪如雨下吗? 陆之远沉声道,“你挑着重点说。” 小蝶刚酝酿好的情绪,被噎了回去,一时间都忘记该作何反应了。 陆之远忍了半天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主要是他现在确实饿了,一看这女子就是没有正经事。 “小蝶姑娘说您曾经帮助过她,这次是来报恩的。”白素素接了句话,“喏,那个斗篷就是小蝶姑娘还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了?”陆之远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这模样倒是不经意的让白素素乐了。 她看着小蝶道,“小蝶姑娘你自己说吧。” 小蝶这会也看出来陆之远的不耐烦,便将她平时楚楚可怜的样子收起来,倒是正常了不少,“民女当时卖身葬父,不想被恶人欺侮,幸亏得大人出手相助,还赠与银子安葬了父亲。” 陆之远这会倒是记起了这么件事,发生在两个月之前,不过当时也是路见不平,给了银子就忘了,这会听这女子提起,仔细看了看小蝶的脸,最后还是没想起来。 当时给了银子就走了,他根本就没注意那个女子什么模样。 “斗篷怎么在你手里?” “这是民女在一个老丈那边买来的,民女想着大人的衣裳总不能流落在外,便买下来了。” “你是来还银子的?”他问了这么一句话,他记得当时那个女子好像是还拉着他的袖子说了句什么一定会报答他的。 小蝶又被噎了下,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民女没有银子。” 陆之远强忍着没有翻白眼,没银子你来干什么,莫不是还要来白吃白喝? “民女虽然没有银子,但是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大人对小女子有恩,小女子愿意留下来做事报恩。”小蝶姑娘这半天了终于说了句利索话。 “上次听庄嬷嬷说她院子里好像缺了个扫地的。”陆之远也不管家里的事情,这会也是突然想起来就说了句。 小蝶一件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睛睁的比平时大了不少,“我,我......” 陆之远见他这样顿时黑了脸,“你不愿意?” 刚才还说着报恩,这会一听干活又不情不愿,想来是个懒惰的。 “民女愿意,愿意。谢大人肯收留。”小蝶脑子转了一圈,她现在不能挑剔,一定要先留下来,之后才能一点点找到机会往上爬。 小女子成大事,能屈能伸。 这么安慰了一下自己,顿时又充满了斗志。 “你还有什么事!”陆之远深深吸了口气,他就没看见过这么没眼力劲的丫鬟了,杵着跟个木头一样,不知道要干什么。 “奴婢没事,奴婢先告退。”小蝶说完匆匆跑走了。 屋内白素素憋着笑,她家陆大人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二爷,那个斗篷,还送不送你书房了。” 她话说完便被陆之远看了一眼,干笑了两声,“知道了,扔了就是。” 她心里满意了,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转头便看到男人一双带着不满的眼神。 一个激灵,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二爷……” “白姨娘,我是不是最近太由着你的性子了!”这话已经是怒气腾腾了。 她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好端端的让人说了,心里委屈的要命。 “以后家里不要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这个什么小蝶一看就是想来白吃白喝占便宜的。”陆之远教训道。 白素素心里那点委屈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她抬起头,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二爷您教训的是,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行了。等庄嬷嬷回来,让她好好看看,要是个不干活的,找个借口赶走就是了。”陆之远说完又看了眼门口,“饭菜怎么还没来?” ....... 庄嬷嬷最近也很忙,她亲自去了一趟外院的庄子,整顿了一番,带着蔬菜瓜果回来了。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受地震影响,周围气氛都显得很压抑,庄嬷嬷和陆之远商议了一番,决定好好筹备年节,让大家都热闹热闹。 陆府现在没剩下几个人,所以白素素的荷风院便成为了主要的场地。 过年要准备很多事,蒸年糕,蒸馒头,贴对联,清扫屋子等等。 等忙碌开了之后,年味好像一点点也浓了。 白素素看着院子里支开的两口冒着热气的锅,咽了咽口水,锅里正在炖肉,过年要吃的猪头肉。青娘现在这样子跟个厨娘一样,兴致勃勃的撸着袖子指挥着茗香和春兰。 “春兰你去把锅里的肉翻一下,哦,对了加点水进去,别烧糊了。” “那个茗香,调料别全放进去。对,再放点,可以了,剩下的留着下次用。” 白素素听着院子里的声音,觉得心里踏实又安稳,她本想帮忙,但无奈春兰她们几个都不同意,说什么她是主子,不能动手。 这会也无事可做,便出了院子到花园里转转。 刚出门,就看到远远走过来个人,青衫黑发,一张脸十分的俊美。 白素素眼睛弯了弯,小跑着过去了,“二爷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衙门里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陆之远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伸手将她的手握着,“回去加件衣裳,我带你出门转转。” “现在吗?” 白素素看了看天色,这会太阳已经西斜了,冬季天又黑的比往常早,不消半个时辰准是天黑了。 “嗯,现在。”陆之远点点头,也没说去哪里。 白素素这会正无聊,想着能和陆之远一起出门方便增进彼此感情,便乐颠颠的跑回了屋子。换了件厚实的衣裳,想着天色晚会冷,就又披了件斗篷。 出了门也没乘坐马车,而是步行,沿着长长的路往前走,这会天已经暗了下来,月亮悄悄冒了头。 “二爷,这是要去哪里啊?”他们现在走的方向应该是往城外走。 “放花灯。”陆之远说道。 第四十七章 你说勾引就勾引 “啊!”白素素愣了下,现在年都没过,怎么突然想起放花灯了。 一般都是过年了,正月十五才会有灯会,放花灯这些节目的。 天寒,白素素正觉得手上有些凉,便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将自己的手包裹住。她顿时心头一暖,眼睛弯弯成小月牙,“二爷,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放花灯?” “你等会就知道了。”陆之远神色有几分不自在,说完突然从兜里掏出条缎带,“闭眼睛。” 白素素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被人蒙住了,夜晚本就黑,这会蒙了眼睛,更是一点光亮也看不到了。 “我这样要怎么走路?”白素素无奈的说道。 “没事,有我在你身边,给你当眼睛。”陆之远说完便重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十步,有块小石子。 白素素,“......” 就这样走了大约两刻钟,白素素终于听到一句,“到了。” 她对放花灯这个节目是没什么期待的,想也知道黑黢黢的河面上漂浮着一盏孤零零的小灯,真是一点美感都没有。不过既然陆之远有兴致,她也愿意来。 “我能看东西了吗?”白素素问道。 话音落下,遮挡在眼睛上面的缎带一下子被抽掉了,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直接愣住了。 怎么形容呢,整整一条玉带河上面漂浮着上百盏灯,直接将河面照亮了。 “好漂亮。”白素素眼睛越来越亮,她看着旁边的男人满眼都是忍不住的雀跃。 “生辰快乐。” 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让她再一次愣住,眼睛里一点点忍不住蓄满了泪水。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她的生辰就是这一天,以前这个时候家里都忙着过年,哪有功夫给她过什么生辰,想起来煮碗面,想不起来就算了。 所以白素素一直也不大重视这一天,对他而言跟一年里其他日子没什么不同。 “你不高兴?”陆之远见她不说话了,询问了一句。 “不是不是,很高兴。”白素素连忙点头,伸手抱住了他,将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鼻腔里带了几分哭音,“二爷你是怎么知道我生辰的?” “你的八字写着,我又不瞎。”陆之远哼了一声,显然觉得这句话有些多余。 白素素这才想起来,罗氏当时买下她的时候,顺带也拿走了她的生辰八字,想来陆之远会知道也不奇怪。 “走吧,不想自己放一个吗?”陆之远说话间人已经往河边走了,白素素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河岸边上的一小块空地上还摆着一堆花灯,朱平正撅着屁股在那里点灯。 花灯有各种各样形状的,白素素最后选了个荷花样式的,粉色的花瓣,花心放了根小小的蜡烛,陆之远递了火给她,点燃放到了河里,河水粼粼带着小小的花灯一点点飘走。 她侧头就看到站在河边负手而立的男人,长袍黑发,侧脸俊美,一不小心就看的痴了。陆之远一转头就看到一脸痴笑看着他的女人,那眼神真是赤裸裸又毫不掩饰的欢喜崇拜。 他有点害羞,这个白姨娘就是脸皮厚了一些,一点女人的矜持都没有。 又放了会灯,天上便飘了雪花,外面冷了,便准备回去。 一路上白素素心情都十分的好,等回到陆府门口的时候,雪花已经很大了,洋洋洒洒的飘着。 刚抬步准备进门,手腕被握住了,她回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心上便多了个手串,是一对小金鱼,用一根红绳穿着。 “礼物。”陆之远笑了笑温声说道。 白素素一张脸瞬间明亮了起来,眼睛亮的好像是天上的星星。 晚上回到院子又吃了茗香和春兰准备的长寿面,她这一天觉得过的特别圆满。 她觉得陆之远对自己那么好,她应该做点什么报答他一下。 所以在陆之远洗完澡回到床上的时候她主动的往他身上挪了挪,手指似有若无的在他胸口画着圈。 男人目光暗了下来,刚沐浴没多久的女人,身体还带着淡淡的馨香,这会往他身边一靠,只觉得浑身都燥热的难受。 手掌自然而然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往下一拉,衣服便滑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肌肤。女人脸色娇红,映着烛火的光亮,好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 他低头将唇落了下去,呼吸也随着那缠绵入骨的深吻一点点沉了。 一个翻身将早已经软成水一样的女人压下,衣衫褪尽,罗帐垂下,外面是簌簌飘落的雪花,屋内确实一片....... 狼藉! 要是有人让白素素形容这一夜,她只有四个字,不堪回首。 就在他们浓情蜜意,正准备要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她觉得小腹一股热流滑过。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陆之远惊悚的大叫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保证,她认识陆大人前后两辈子加一起,他都没有这一刻惊悚,就算上辈子上断头台,陆大人都面不改色,没露出此等神色。 白素素低头看了眼,顿时也惊叫了一声。 这太丢人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她家亲戚来了,如泛滥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 陆之远脸色青白交错了很久,白素素跟他说话他也没回答,一张脸看着就觉得怪吓人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些旖旎的心思也进行不下去了,喊了茗香进来,匆匆收拾干净,打了水又将被褥重新换成新的。 陆之远趁这个时间去了外面,朱平在边上给提着灯笼。 他背着手,神色很严肃,白姨娘刚才太吓人了,流了那么多血,真的没问题吗?赶明个让人多弄点吃食补补吧。 他这样一边走一边想,又一边走一边想,不知道怎么的就逛到了后花园。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现在荷花池边上了,正要往回走,就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 “二爷……” 陆之远被吓了一跳,这深更半夜的跟鬼叫魂一样的吓人。 “这是什么声音,这么吓人?”这话说完,明显那声音停顿了下。 小蝶这几天在庄嬷嬷手下干活,累的她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今天也是好不容易趁着庄嬷嬷身体不舒服睡的早,她才得了空闲溜出来。 原本是想在后花园透透气,没成想就看到了远远朝她这边走来的陆之远。 等了这么久,真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蝶眼珠子一转,将外面的袄子脱了下来,这大冷天的只穿了里面一件单薄的衣裳,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雪地里,嗓音低低的呼唤开了。 朱平早就将这一幕收在眼底了,他忍不住暗暗嗤笑,你就自己折腾吧。 “回二爷,是小蝶。”朱平提着灯笼往前面一照,微弱的光亮前面,跌倒了个女子。 陆之远皱着眉想了想才记起来,小蝶是谁,就是那个想着白吃白喝的。 他迈着步子走了过去,目光沉沉的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蝶低着头已经酝酿了半天情绪,这会正好眼泪含在眼眶,一抬头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奴婢不甚跌倒,摔伤了腿脚。” 朱平心里暗道了一声,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瞧瞧这个小眼神,都能把二爷活活给吃了。 “去找两个人来,给抬下去。”陆之远开口了。 小蝶闻言一愣,她要的可不是随便两个人来抬她。 “二爷……”又是无限娇羞的一声。 “朱平,你愣着干什么呢!”陆之远呵斥了一声。 朱平打了个哆嗦,应了声是,匆匆转身小跑着去了。 小蝶心道,原来是把人支走,她手指一点点爬到了男人的长衫上,轻轻拽了拽,“二爷,地上凉,奴婢好冷。” 陆之远看了她一样,淡淡道,“你那个袄子不是在那里吗,你穿上去就不冷了。” 小蝶,“......” 她不气馁,再接再厉,这回大着胆子挪了挪身子,一点点站了起来,身子软绵绵的朝着他倒了下去。 “二......”刚说了一个字,身子便落了一个空,直接跌到了雪地里,脸朝下,沾了一脸的雪。 而且她的姿势问题,摔下去的时候又扭到了脚。 “呜呜......” 陆之远不知道她这是干什么,明明是自己摔了,这会弄的像是他害得一样。 朱平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坐在雪地里,一脸雪花的小蝶,他悄悄看了眼旁边一脸淡定的男人心道,二爷,您不知道怜香惜玉就算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小蝶被人抬走了,陆之远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很深邃,过了会才道,“我果真没看错,真是想来白吃白喝的,这不就故意伤了脚,好方便不干活。” 朱平,“.......”您行了吧,别再欺负人了。 等回到屋子里,白素素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裳,这会正坐在屋子里,见他进门有些不好意思。 陆之远有些纠结,这白姨娘留了那么多血,真的没问题吗。 “二爷,咱们歇息吧。”白素素小声小气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没反应。 “二爷,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白素素也委屈,她那里知道小日子突然就来了,明明记得还有几天的。 依旧没反应。 白素素为难了,谁告诉她男人那种事的关键时候被吓到了,该怎么补救。 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哦。 第四十八章 番外欢乐多之生了个白素素 白素素的出生。 腊月二十七,天降大雪。 陈氏挺着个大肚子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心里一直打鼓,这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是她嫁过来的第三年,好容易怀上了头一个孩子,第一次做母亲,心里十分的紧张忐忑,看着肚子一天天鼓起来,真是有趣极了。 “希望是个儿子。”陈氏搓了搓手,将最后一根柴扔进灶台里面,噼里啪啦的火苗又旺了不少。 陈氏站起来正准备回屋里躺会,突然肚子里面一阵痛楚传来,她扶着门缓了好一会才站住,额头上已经开始冒了汗。 “你爹还没回来,你现在落地可没人管你。”陈氏摸着肚子一边缓着气一边说道。 这话她也就自己安慰安慰自己,却不成想肚子里的小东西好像听明白了一样,刚才还折磨着她的痛楚渐渐停了。 “你这个小东西,一点也不傻。”这会肚子也不疼了,她忍不住又气又笑。 村里有经验的婆婆说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儿子,头胎能生下儿子,那可是走路腰板都直了很多的。 陈氏缓了会,见肚子不疼了,这才回了屋子。 睡了不多长时间,白大庄便回来了,手上拎着两只野鸡,一张脸都是带着笑,“这季节能出来只野鸡真是不容易,这还一来就是两只。” 他一边抖落身上的雪花,一边念叨着,“等我晚点生火给你炖了补补身子。” 寒冬腊月的,动物们都躲了起来,白大庄这也是去山上碰碰运气罢了,想着要是能弄到点肉类回来,也好给自家娘子补补身子。 成婚三载,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就是寻常拌个嘴,也是床头打架床位和。 陈氏这是头胎,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这会回来见她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才安了心。 “今天孩子闹没闹你?”白大庄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问道。 “闹了一下,我说爹没回来,他就听话了。”陈氏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觉得心里满足的不行。 她是从远地方嫁过来的,娘家母亲早逝,她又是老大,丧母长女一般不好找亲事。 陈氏拉扯着弟妹长大成人,最后自己却成了老大难,为此没少掉眼泪,后来媒婆来说,小青山村有个猎户现在还没娶妻,年纪也合适。 一开始听说是个猎户,家中也没几个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小一起玩大的小姐妹嫁的男人都有肥田几十亩,这厢一对比,她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最后还是蒙了红盖头嫁了,来到这边第一次见到白大庄,倒是没像想象中那样反感,很憨厚的男人,见到她还红了脸。 穷人家成亲也没太多讲究,拜了堂,简单请邻居吃了酒席,这亲就结了。 成婚之后意外地发现这日子比想象中更加的有滋有味,简直不能更好了。 白大庄实诚能干活,家里的活一个人都包办了,劈柴挑水更是不在话下。 她成婚这几年,家里那几亩地根本都没上过手,每天就做三顿饭,洗洗衣裳。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更是连饭都不让做了,整天让她躺在床上,脸蛋都圆了一大圈。 “灶里热了饭菜,拿出来就能吃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一脸温柔的男人顿时沉下了脸,眼睛瞪着她,陈氏心里叹了口气,完了,这下唠叨不能停了。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多休息,你这个肚子哪里能干活,家里饭菜我回来做就是了。” 陈氏早知道他就这些说辞,都念叨了十个月了,只要一干活就立刻说她一顿,都是庄家姑娘出身,哪里就那么娇弱了。 见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白大庄更是不高兴,“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的,你别生气了。”陈氏哪里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好,只是看着他整天忙东忙西,一个大男人撅在厨房里面做饭,心中不舍得罢了。 这夫妻两人总要你疼我,我疼你,日子过得才甜美。 “以后不准了,再让我发现,小心我打你。”白大庄气哼哼的威胁道。 陈氏被他这话逗笑了,就她家男人还打她,不被她打就不错了。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陈氏这会躺在床上随口问了一句。 “女儿,女儿乖巧像你。”白大庄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我倒是喜欢儿子,儿子能顶立门户,将来还能照顾着妹妹。”陈氏自己就是长女,从小都是照顾人的命,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做个小闺女,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 “那就儿子,管是什么都好。”白大庄乐呵呵的笑着。 吃过了晌午饭,白大庄就没再出门了,坐在院子里开始收拾上午拿回来的野鸡。 他在家陈氏那是什么活也干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这会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再醒来是被肚子里一阵阵的刺痛给惊醒的。 “啊!” 她叫了一声,额头上迅速爬满了汗珠,“大庄—” 白大庄就蹲在门口,这会听到了声音吓得赶紧扔了手上的鸡,急匆匆进了屋子,“咋了,咋了。” “肚子,肚子。”陈氏这会已经没多少力气了,脸色白的吓人,额头上大滴的汗水往下淌着,“我可能要生了。” 白大庄一听这话顿时急的冒了汗,将她放平在床上躺好,“你等会再生,我去叫刘大嫂来。” 陈氏被他这话逗笑了,生孩子她说的算好了,还能等会。 刘大嫂是小青山村最会接生的人,村里大半的孩子都是从她手上生下来的。 这会刘大嫂刚歇了午起来,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说是敲门那力气简直要把她那个小木门给拆了。 “来了来了,着什么急。”刘大嫂整理了下头发,这才慢悠悠的出了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白大庄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那样子简直急的要哭。 “刘大嫂,快救命,我家娘子不行了。”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大家都熟悉,刘大嫂自然也知道陈氏怀孕的事情,这会听她这样一说,还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事了。当下也不敢耽搁了,匆匆跟着他去了白家。 等进了屋子,刘大嫂一看,顿时十分无奈,“你别整天吓人,这不就是快生了吗,吓成这样,我当是怎么了。” “是要生了,要生了。”白大庄站在门口一脸的紧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大嫂,凶神恶煞的样子怪吓人的。 “上次让你准备的东西,在哪里了?”刘大嫂心想陈氏还真是好命,这白大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瞧这样子就知道。 “准备了。”白大庄闻言急匆匆从柜子里取了个小包袱出来,打开里面是准备好的白布和剪刀等东西。 刘大嫂点点头,“出去烧热水,多烧一些,再把棉布和剪刀都用滚开的水烫烫。” 白大庄慌忙点头,抱着包袱就出门去了,刘大嫂这会也没耽搁,撸起袖子跳到了床上,将陈氏身上的被子掀开,低头检查了会道,“白家娘子,你这羊水已经破了,眼瞅着就要生,你听我的话,吸气,呼气,不要着急,慢慢来。” 屋内陈氏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让蹲在厨房烧水的白大庄抹了好几把眼泪。 家里生孩子,几个兄弟家的嫂子弟妹也跑来了,屋里屋外帮着忙了起来,烧水的活也用不上他了。 这会白大庄就傻站在院子里,陈氏每叫一声,他就哆嗦一下。 头一胎生的艰难了一些,刚过晌午就开始生,一直折腾到了月上中空。 随着陈氏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之后,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白大庄心里咯噔了一声,趴在窗户上就使劲拍,“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生了生了。”刘大嫂的声音在屋子里面传出来。 白大庄这会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屋子里哇的一声哭音响起,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陈氏这会已经累得虚脱,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睁着眼睛,白大庄跑进来见她被折磨成这副样子,难受的眼眶又红了,“辛苦了。” 陈氏笑了笑,没力气开口说话。 “孩子爹,快来看看,你家小闺女呢。”刘大嫂喜气洋洋的抱着孩子过来了,她接生多了自然也会说话,“头一胎是闺女好,将来还能照顾着弟弟。” 刘大嫂将孩子递到了白大庄手上,他几乎是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小小的一个孩子,长的皱皱巴巴的,浑身紫红色,一点也不好看。 “怎么这样丑?”他记得村里的孩子以前见过,那都是白白嫩嫩的样子,怎么他家孩子这么瘦小。 “噗嗤!”屋里几个女人都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刘大嫂道,“你着什么急,这孩子刚落地都这样,等过一个月你再看,保证是白白胖胖的。” 白大庄被说的一愣愣的,这会在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竟然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刘大嫂又说了几句吉祥话,白大庄取了谢银给她,沉甸甸的一块银裸子。 一般接生孩子都会拿到谢银,有多有少,看这家对孩子的重视程度,越是看重给的就越多,刘大嫂本来以为生了个女儿拿不到多少,所以也没抱着多大期望,这会一掂量,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嘴里的吉祥话就更多了。 等屋里人都散去了,陈氏才开口,“快给我看看孩子。”她这会累的只想睡觉,但还是硬撑着想看看孩子再睡。 白大庄闻言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她边上,陈氏一低头就看到了睡得安稳的小人,一颗心瞬间柔软成了水一样。 “咱们女儿也不知道取个什么名字好。”白大庄之前也想了几个,白杏花,白桃花,白菊花,这会看到了孩子又觉得一点也配不上他的女儿,顿时又纠结了起来。 “我就希望她将来平平常常,一生无忧,就叫素素吧。”陈氏眼睛弯了弯,温声说道。 “啊,那就叫素素,白素素。真是个好名字。” 第四十九章 二选一的礼物 爆竹声中除旧岁。 随着一阵鞭炮声,新年就这样到了。 初一那天,天空放晴,太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因着前一晚守夜到很晚,所以第二天白素素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不得不从被窝里爬出来。 初一要祭祖,陆之远一大早便去了祠堂,白素素一个小妾是没资格进去磕头的,倒是茗香和春兰在她起来之后便跑来给她磕头了,说了一大通吉祥话,乐的白素素一人赏了一个大红包。 “姨娘您今天真好看。”给她梳头的茗香夸赞道。 “姨娘每天都好看。”给她挑首饰的春兰接话道。 白素素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满意,镜子里面的女子头发盘起,面上擦了层薄薄的粉,唇脂嫣红,衬的一张脸犹如桃花般艳丽。 梳妆之后,白素素换了身桃粉色的新装,领口和袖口都镶嵌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桃粉色艳丽,偏巧她皮肤白皙,所以穿着便显得格外的娇俏。 等陆之远从祠堂回来,便看到站在门口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正冲着他笑。 等他靠近了,那小娘子屈膝朝他福了福身子,嗓音柔柔的开口,“妾身祝二爷新的一年,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陆之远伸手将她扶起来,见她如此声音也不由得温和下来,“白姨娘也是。” 白素素点点头,明亮的眼睛闪过笑意,突然两只手摊开在他面前,“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陆之远失笑,伸手在她明显圆润的脸蛋上捏了一把,“你啊,感情在这里等着我了。” “那到底有没有红包?”白素素咧着嘴巴笑的高兴。 “真是个财迷。”陆之远道了一声,伸手从怀里讨了个金光闪闪的物件,定睛一看是个金元宝。 “爷赏你的!”他话音落下,轻飘飘的一扔,那金元宝便直接扔到了白素素手心上。 “啊?” 白素素愣了下,人家过年有送金首饰,银首饰的,都没见过直接给了她一锭金元宝。 “就这样?”白素素眨了眨眼睛,心有不甘的问道。 “倒是还有一样。”陆之远说着从怀里掏了个小玉葫芦挂坠出来,拿着在她眼前晃了晃,“二选一,你是要金元宝还是玉葫芦。” 白素素为难了,她两个都想要,“二爷,不带这样玩的,我都想要行不行。” “不行。”陆之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的很认真,“做人不能太贪心,只能挑一个。” 白素素纠结了一下,她握在手上的是沉沉的金元宝,面前晃悠的是小小的一个玉葫芦,看着是个好东西,可那种只能摆着不能用的,她不想要。 “我还是要金元宝。”到手的银子,休想她拿出去,那小葫芦除了好看也没甚么用处。 陆之远没说话,默默将玉葫芦收了起来,“进屋吧。”他的样子好像有些受伤。 白素素心里直打鼓,想着该不是她选了金元宝让他以为自己是个见钱眼开的吧。 一想到这里她便有些不安,赶紧提着裙子追了上去,“二爷,咱们今天吃饺子,你想吃什么馅的?” “随你吧,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陆之远情绪并不高涨。 白素素赶紧想着补救一下,可好话说了一大堆,都不太奏效,最后她无奈将还没捂热乎的金元宝拿了出来,“要不,我还是选择小葫芦吧。” 她这样一说,陆之远顿时高兴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光亮,“真的?” “真的。”白素素抿了抿唇,不真的您老人家这一天都要闹别扭了。 等陆之远重新将小葫芦拿出来放到她手上,又愉快的将金元宝揣进自己兜里之后,白素素后知后觉的想,该不是不舍得给她金元宝所以又想办法弄回去了吧。 最后那个小玉葫芦被陆之远美滋滋的挂在白素素脖子上,白素素也不懂他这个谜一般的做法为了什么,总之他喜欢的,自己也喜欢就好了。 晚上两人在一块水乳交融了一番,互相都比较满意。 白素素累的直打呵欠,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陆之远还不困,他低头看了眼那挂白素素胸口的玉葫芦,心里觉得满足极了。 说起这个玉葫芦,要从十年前说起。 陆之远十四岁的时候,正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偶尔读些缠绵绯色的诗句,也会幻想下自己心仪的女子是何样子。碰巧得了一块玉料,想着便做了个小玉葫芦,等着将来遇到心仪之人赠送给她。 这玉葫芦他一共想送出去过三次,第一次在他十五岁,思慕着邻家一个姐姐,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表达心思,那邻家姐姐远嫁了。第二次是和罗氏成婚后,他想着罗氏是他结发妻子,是要跟他白头偕老的人,便想送给她,结果罗氏却拿着他的东西打赏给了一个丫鬟,气的他好几天没吃饭,最后还是朱平看不下去,借机会从那个丫鬟身上给弄了回来。 他为了这件事着实生了气,后来过了那年纪,那点少年时代的旖旎心思便一点点被忘记了,小葫芦被束之高阁一晃就是好多年了。 这也是赶上年前时候清扫屋子,朱平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架子上的盒子,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他拿着玉葫芦也是犹豫了很久,想着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一定要送出去,成全了他那点少年心愿。 却不成想这个白姨娘眼睛都不眨的选择了金元宝,对他的小葫芦是一点都没有动心,这让他很受伤。 不过幸亏白姨娘知错能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重新做了正确的选择,他姑且就原谅她一次吧。 白素素这会睡得正香,她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个小葫芦能牵扯出那么复杂的少年心事。她翻了个身,寻着身旁的温暖靠了过去,柔软的发丝碰到男人的胸膛,勾起丝丝绵绵缠绕般的触感。 夜已经很深,窗外静悄悄的,屋内蜡烛已经烧到了底端,蜡油偶尔滴落发出滋啦的声响。 一觉醒来,第二天依旧是好天气。 过年就这样好,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每天吃吃喝喝就行。当然,平时她也没什么事做,作为一个小妾,还是一个得宠的小妾,她只需要每天美美的,然后美美的就行。 陆之远这时候也不需要去衙门办公,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她的荷风院。相处的时间多了,自然也有些麻烦,那就是不知道做什么,经常性的面面相觑。 陆之远喜欢琴棋书画,白素素喜欢吃喝玩乐。 虽然两人的喜好完全不在一个点上,但感情却日渐浓烈了起来。 究其原因,白素素觉得有些没脸,她大概是在床上特别得陆之远的欢心吧。 日子平静的从初一过度到了十五,开了春一天天暖和了下来。 此刻住在泰州的罗氏却很糟心。 她在陆之远生死未卜之际,带着人走了,这会地震消息过去有一阵子了,可陆之远好像把她忘了一样,每次她去信说要回去,那边就说不着急,泰州山清水秀,让她留下多住一阵子。 罗氏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在这边住着,家里陆之远身边一个小妾一个通房的,她哪里放得下心,和涂嬷嬷一商量,当即决定不等了,打道回府。 对于罗氏,白素素如今倒是心态平和了不少,罗氏是妻,她是妾。她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顺心顺意的事情,罗氏买下了她,也促成了她和陆之远这段姻缘,他们上辈子除了名分,跟真正的夫妻已经没有区别,这个时候让她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出去,她自问做不到。 三月底的一天,罗氏回来了。 白素素在门口,罗氏打量着她,隔了几个月没见,又圆润了一圈,最大的变化还是她身上的气度,好像和从前完全不同了,过去的白姨娘见到罗氏眼中更多的是敬畏,如今倒是变得平和起来,这样的平静温和,让罗氏顿时生出警觉。 “这段时间,二爷多亏了你照顾。”罗氏回到屋子里坐下,下人断了茶水上来,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开口道,“青花,将我那对白玉镯子赏给白姨娘。” 她用了赏字,便是在提醒白素素,她不管多得宠,永远都只是一个妾室。 白素素笑着谢了赏,她本来就是妾室,这个从她第一天被抬进来就知道了,而她从来也没有多高的心思,想要逾越自己的身份。 罗氏见她不在意的样子,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白姨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罗氏院子里面出来,白素素心情还算不错,毕竟转了一圈就能得到两个质地不错的镯子,她还是颇为满意的。 相比于她的愉快,罗氏屋子里便有些低沉,主子不高兴,丫鬟们自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涂嬷嬷一边给她顺背一边轻声安慰,“依照奴婢看来,这白姨娘瞧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倒是那个青娘,您该多多注意才是。” 她这样一提醒,罗氏顿时心生警觉,她真是在外面待得久了,竟然把青娘这个人给忘了。 第五十章 立规矩 罗氏回来转眼已经半个月了,陆之远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说冷落吧,他又隔一天会过去一起吃顿饭,说热情吧,偏偏态度带着淡淡的应付,这让罗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爷今日怎么就用了一碗饭,是饭菜不和胃口吗?”罗氏见他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便询问道。 陆之远寻常的饭量基本上是三碗左右,若是遇到高兴地时候也会多个半碗到一碗。 陆之远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每样菜都用了两次。” 罗氏堵心了,她自己定的规矩,一样菜不能夹超过三次,可念着上次因为这事把陆之远气到了,事后挣扎了一番,已经决定不再管了,这会被提起来,顿时觉得脸上有些难堪。 “二爷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吗?”罗氏虽然被噎了把,不过她到底沉得住气,见此将态度放低,“也是我考虑不周,本想着二爷过了年就要接到调令回京了,到时候大府里人多规矩大,生恐做错了给您丢脸,所以才想提早在家里立立规矩,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您一天在外面已经够累的,哪能让您回来再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劳心。” 她这样温声软语的开口,又是字字句句为他着想,让人生不起气来,陆之远顿了半晌开口道,“你有心了。” 陆之远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听罗氏这样说,又想了想京城陆氏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家里人多规矩大,他这几年在外面散漫惯了,这要是回去,规矩上做的不好,糟心事也不能少了。 这样一想,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白素素,这个白姨娘,整天跟没有骨头一样,不是躺着就是躺着,到时候回去了可怎么得了。 他正烦恼着那边罗氏又开口了,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本还打算着给白姨娘立立规矩,又怕您以为我这个主母存心刁难她。” 陆之远想了想道,“白姨娘性子太过懒散,的确应该给立立规矩。” “至于青娘,现在虽然只是个通房,不过我也想着等找个日子正式把身份抬起来,这规矩便也应该早点立了。”罗氏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陆之远的脸色,不过他自来喜怒不明显,也看不大出来。 青娘这个人,陆之远是早有打算的,家里只有一妻一妾的话,很容易造成不平衡,他若是经常去白姨娘的院子,少不得有人背后要使绊子。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罗氏,依照罗氏的心气,按理说不至于跟个妾室计较,但女人的心思谁也不敢断定,从小到大,他看过的这些勾心斗角太多,即使她应该不会这么做,但架不住下人们背后要是一唆使,事情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暗叹了口气,其实说到底他还是私心里偏袒白姨娘的。不过想想白姨娘简单,实在是颇为让他喜欢,他就喜欢那种整天喜欢吃吃喝喝,什么烦心事都没有的人,因为喜欢,便也忍不住多为她考虑。 “青娘不必立规矩了,只把白姨娘的规矩好好立立。”陆之远开口说道。 青娘毕竟是花钱雇来的,名义上担着他的妾室名头,将来也是要放走的,陆之远也不好意思真把他当自己人那样立规矩。 这话他心里这么想的明白,但落到罗氏耳朵里就十分刺耳了,她目光暗了暗,这是对那个女人真的上了心,连规矩都不舍得立了,真想藏一辈子吗。 “好,听二爷的。”罗氏笑了笑。 罗氏都这么说了一通,陆之远自然不好意思再拉着脸,便道,“你大病初愈不久,也不要过于劳累了,有些是交给下人做就行。” 罗氏听他这样说再看他的脸色,心下暖了暖,脸上带了笑意出来,“能帮您稍微分忧一点,我也是高兴地。” 陆之远没再说什么,心中不自觉的对比起了罗氏和白素素来,罗氏是要强的性子,遇事不肯服输,这些年给他管着后院,不管是庄子还是铺子都井井有条,这样的女人,他心中敬重更多,可要真说宠爱,又着实生不出来。 以前没有对比,他也觉得这样相敬如宾的关系没什么不好,但后来又遇到了白素素,那个一看到他就满眼冒光,张口闭口就知道撒娇,恨不得整天粘着他的女人。 怎么说呢,可能别人觉得白姨娘不通诗词,又贪吃懒散,相貌上也是堪堪清秀,真没什么特别的,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好,为何偏偏就那么对心思,他就觉得白姨娘那人天生是让人娇宠着的。 最开始也想着,不过一个妾室,就宠爱一些又能如何,时间长了,就越来越放不下了。 这边说着话,青竹已经将新盛好的饭端了回来,米粒颗颗晶莹,带着香气。 他看了看,却没动筷子,罗氏都说了那么多了,都是为了他好,那他还怎么去接这饭碗,罢了,大不了晚上在让朱平到厨房点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虽说规矩不可废,不过我这段日子也想了想,有些规矩在外面守着就好,咱们自己家里,还是自在些好。”罗氏说着话亲手接过饭碗放到他面前,“二爷,这笋是庄子上新送来的,又嫩又脆,您尝尝看。” 陆之远心中也是对拿到炒笋十分中意,味道清淡,对他的胃口,这会听罗氏这样劝道,心中倒是熨帖不少,点了点头,“那就再用一碗好了。” 见他重新拿起了筷子,罗氏低头笑了笑。 果真,陆之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要自己稍微态度放软一些,他还是好说话的。 这段时间出门在外,罗氏也总结了一下自己的问题,遇事太过强硬,没有考虑到陆之远的性子,所以才跟他关系生疏不少。 陆之远用了两碗饭,心情也不错,饭后难得没有立刻走,留下来跟罗氏说了会话。 时间一点点晚了,罗氏眼中笑意便越深,这是不准备走了。 开春后,有不少事情要做,灾民那边房屋重建,土地规划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最近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前院书房,处理完公事顺便都歇下了。 “时候不早了,二爷,该歇息了。”罗氏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心中对这事是有些紧张的,可也有些期待,成婚到今年已经第六年,寻常夫妻孩子都好几岁了,可他们...... 外人只当她不能生育,其实没人知道,他们两个到现在都没圆房,她还是个姑娘身子。 说起这事,罗氏就忍不住叹气,这些年蹉跎的时光太多了。 她是自娘胎里便带来的先天不足,身子自小就比别人弱,从小到大都是用各种药物养着。当时成婚之初,她新婚之夜喝了杯酒,不成想就发了病,一度闹得人仰马翻。 后来身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好,陆之远自然也不会那个时候逼迫她,这事就拖了下来。 后来身体好转起来,偏又赶上陆之远跟着师傅去外地历练,这一走又是两年时间。 等他再回来,便接到了到安阳出任太守的派令,他们夫妻两个便来了安阳,可不曾想又遇上了她的哥哥强奸民女的事情,因为那件事她和陆之远也隔了心,加之娘家的责备,心中抑郁,本就不算好的身体,生生拖得更重了。 如今她病一天天好转起来,也终于得到了母亲的谅解,所以自然也打算着喝陆之远重修旧好,正式做夫妻。 但她打算的好,可又分明察觉出来陆之远和以前不一样了,心中便格外的没有底气。 陆之远今日难得有空闲,便坐在书桌前练字,听到罗氏的话,抬头便看到罗氏带着明显期待的脸,“你先去歇息,我还不困。” 罗氏脸上的神色暗了暗,咬了咬唇道了声好。 陆之远看着她的背影,也叹了声气,罗氏的意思他都明白,他告诉自己多少次了,罗氏是妻,他不应该这样,可每次一想到他若是和罗氏同床共枕,心中就很别扭,他竟然会有对不起白姨娘的感觉。 他告诉自己,白姨娘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所以才格外看重一些。 隔着屏风,罗氏是一整夜都没合眼,屋内的蜡烛一点点烧尽,外面的天也亮了。 脚步声绕过屏风走了过来,罗氏赶紧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熟了的样子。 陆之远站在床前,看着罗氏的脸,他想着,自己到底对不起她,以后只能多敬重一些了。 白素素听到春兰带回来的小道消息,说是陆之远昨晚睡在罗氏那边。 她虽然早有准备,加上陆之远曾经说过不会做让她难受的事情,她其实知道应该相信陆大人的人品,他不会骗自己,可追根究底到底是意难平。 不过那点心思到底没存在很久,因为吃过早饭之后,罗氏院子里的青花就来了,说是罗氏请她过去一趟。 白素素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这一大早就找她过去,不知道为了什么。 “青花姐姐,不知道夫人找我们姨娘有何事吩咐吗?”路上茗香笑眯眯的询问。 青花摇摇头,回了个笑容,“这个夫人没说,我也不知道呢。” 第五十一章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罗氏脸色阴沉沉的,她对陆之远不让青娘立规矩这事十分不满,现在还是个通房就这么护着了,要是将来抬个妾室,岂不是要上天。 “涂嬷嬷这事你说怎么办?”罗氏心中还是颇为依赖这位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自己人。 “要奴婢说那个青娘决不能姑息了,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涂嬷嬷这话说到了罗氏心坎里,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继续深说,丫鬟便回报说,白姨娘来了。 白素素一进门就看到罗氏一张白中泛黑的脸,她有些惶恐不安,脑子里转了几圈,也没想通自己哪里做错了。 “婢妾见过夫人。”她盈盈一拜,嗓音柔柔的说道。 “白姨娘进门也有一年了吧。”罗氏看着眼前这张白胖的脸,再一对比自己消瘦的样子,便觉得扎心了。 “到今年三月已经整一年了。”白素素是去年三月初六进的门,如今已经四月中了,说起来已经有一年多了。 罗氏点点头,“家里人少,我一向也不讲究规矩,但咱们陆家的根基终归在京城,以后回去未免落人把柄,这规矩还是要早些立起来。” 立规矩吗? 白素素愣了下,家里的小妾侍奉主母,确实有这个说法,一般都是刚进门的小妾头一个月的时候立规矩,哪有进门一年后突然想起来立规矩。 虽然是奇怪,但白素素也没有异议,她对罗氏的话深以为然,京城陆家那些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点点头,“夫人说的极是,婢妾愿意听从夫人教诲。” 偏巧青花断了茶水过来,白素素见此连忙接过茶杯,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罗氏,“夫人,请喝茶。” 罗氏眼中便有些复杂了,她这么说主要也是试探一下,若是白姨娘真的是个宠妾,这会听说要被立规矩,多多少少都会不乐意,可不成想,她倒是一点没有不高兴。 罗氏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明明茶是好茶,就是觉得不对味了。 说是立规矩,罗氏也没什么事让白素素做的,一整个上午她们便大眼瞪小眼的过去了。 当然罗氏坐着,白素素站着。 到了午膳时间,白素素有些饿了,正巧罗氏这边也到了开饭的时间,罗氏近来心情不好,吃东西也不香,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 见白素素还站着,随口道,“白姨娘坐下来一起吃吧。” 白素素忙点头,听话的坐了下来,她早就瞄到了罗氏这一桌子的菜。 罗氏没胃口,但是白素素有啊,罗氏管家,对自己自然不会舍不得花钱,吃穿用度都是极为精致的。 就拿桌子上这几道菜来讲,好几个她都没见过,心想着厨房的张厨子真是抠门,这么久也没看给她张罗一顿像样的饭菜。整天不是拿红烧排骨就是酱香肘子打发她。 对此张厨子表示很无辜,问您想吃什么,您老张嘴就一个肉字,那当然是可着肉菜上了。 她是看着这个好吃,吃几口,看着那个也好吃,又夹了几下,桌上的菜没多久便给她都尝了一遍,那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罗氏本来是没胃口的,这会看着她吃的这么满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有些饿了,瞧着白姨娘正在吃的那个清炖蟹粉狮子头看样子就还不错。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拿起了筷子,朝着那还剩下最后一个的狮子头伸了过去,一旁的涂嬷嬷眼珠子都瞪大了,罗氏自小养成的习惯,放下筷子便没有再拿起来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 罗氏咬了口狮子头,觉得味道不错,刚吃完眼角便看到那边白素素又伸手去夹盘子里的奶汁角。 紧跟着罗氏便也夹了一个,咬了一口顿时口中便满是一股浓郁的奶香味。芝麻面团子包裹着牛乳,鸡蛋馅的芯子,过了油一炸便外酥里嫩,香甜松软。 白素素有些奇怪,好像罗氏在跟着她的口味走,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她立刻就给否决了,罗氏那里跟她一样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些菜肯定早都吃惯了,哪里会学她。巧合,肯定是巧合。 罗氏这边难得有些好胃口,在涂嬷嬷一脸震惊的目光下,硬是比平时多用了一整碗的饭。 吃的满足了,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主要也是罗氏想着陆之远不重视白素素,她心里也就没什么大的意见。 “白姨娘胃口倒是不错。”饭后罗氏喝了杯茶,开口说道。 白素素想着莫不是嫌弃她吃的多了,正犹豫着该怎么接话,那边罗氏便自顾的开口了,“吃得多是福气,你以后若是想吃什么,就让人跟厨房说吧。” 白素素简直要喜极而泣,幸福来得好突然,有点不敢相信,自从罗氏定下了府中开销的数目,她的饭食便缩减了不少,尤其是不能再肆意点菜了,每天都是按照小妾的份例吃饭,嘴馋了就要自己掏银子。 可这会罗氏这样说,她简直想抱着罗氏亲上一口,夫人您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午膳后,罗氏要歇午觉,白素素也在正院待了一上午了,这会便告辞回去了。 涂嬷嬷等人都退下后朝着罗氏道,“您对白姨娘太过纵容,不过一个妾室罢了。” “白姨娘平时还算听话,吃点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相比于青娘给她带来的威胁感,罗氏这会觉得白素素真是好的不得了,不过就是贪吃了一些,他们家还能被吃穷了不成。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想笑,前几天她还有种白姨娘和以前不同了的感觉,如今想来可能是她太过诚惶诚恐导致的错觉吧。 涂嬷嬷听她这么说,心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青娘您准备怎么处置?” 一提起这个罗氏就觉得头疼,依照她的意思那是发卖了出去最好,可真这样做了无疑是要惹怒陆之远,她要的可不是夫妻离心。 “先放着,容我想想。” 涂嬷嬷点点头,见她闭上眼睛靠在了榻上,伸手拿过条薄被盖在她身上,而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白素素回到荷风院,心情十分不错,看的旁边的茗香是一头雾水,姨娘心真大,没见过立规矩回来这么精神抖擞的。 陆之远自然是知道白素素白日里去立规矩了,心中有些放心不下,晚上从衙门里回来便直接赶到了荷风院。 白素素这准备用晚膳,见他回来了,眼睛都亮了,伸手挽着他的胳膊,软娇娇的嗓音透着欣喜,“二爷,今晚点了糖醋鲤鱼,还有蟹肉双笋丝。” 陆之远往桌子上扫了一眼,便看到桌上的菜比平时丰盛了不少,“今天怎么这样高兴,有什么喜事吗?” 白素素歪着头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我每天都挺高兴。” 这话倒是不假,陆之远好笑的摇摇头,两人便一道用了饭。 晚膳后,在院子里散步消了会食,时辰尚早,陆之远便准备在屋里看会书打发时间。 白素素就坐在一旁修身养性,恩,就是绣花。 她上次绣的那个小猪荷包陆之远在去灾区的时候弄丢了,她便想着再给做一个,鉴于上次的教训,这一次她决定一定要好好的,慢工出细活的做一个像样的。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这会正低着头看书,偶尔抬头往旁边看一眼,女子在烛火下的脸带着柔柔的暖意,笨手笨脚的在给他做小荷包。 他等了一晚上,本以为依照白姨娘的性子肯定憋不出跟他诉苦,他都想好了,要是白素素说自己不想学规矩,那他就好好训斥她一番,让他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 可这会眼瞅着都快睡觉了,她好像压根都没想过要提这件事,陆之远坐不住了,这完全不符合白姨娘的性格。 “白姨娘。”陆之远开口了。 “恩?”白素素抬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二爷有事吗?” “听说你今天去夫人那边立规矩了?”陆之远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想看看她是不是装着这么平静。 闻言白素素眼中顿时有了笑意,连忙点头,“去了,夫人还请我吃了午膳。” “然后呢?”陆之远挑了挑眉。 “然后夫人还邀请我明个再去吃饭,对了—”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陆之远心道,绕了这么一大圈,这不就说到了主题吗。 “夫人跟我说让我以后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对这个事情,白素素心里是一万个感谢罗氏。 她贪嘴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段时间不能肆意的吃喝,都觉得日子灰暗了不少。 这会听到罗氏这么说,顿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再然后呢?”陆之远有气无力的开口,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不离吃的,我是问你有没有受欺负! “没有然后了啊。”白素素仔细想了想,她一上午基本上都是在那里站着,话都没说上几句,哪有什么然后。 陆之远,“.......” “我应该做什么吗?”白素素见他不说话了,有些担忧的问道。 对规矩这种事,她确实不太明白,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想的也简单,只要乖乖听话,那就是守规矩。 陆之远见她这样,最后叹了口气,“不用做什么,你这样很好。” 第五十二章 要回京了 白素素去正院立了几天规矩就被罗氏找了个不太走心的理由打发了。最主要的原因是罗氏心里认定白姨娘没什么威胁,便也懒得去搭理她了。 四月底的时候,陆之远的任期正式满了,新的调令还没下来,陆家倒是有一件喜事。 朝廷来了嘉奖令,主要是嘉奖陆之远在地震时候处理事情及时,才没有造成大的乱子出来。 有了这道嘉奖令,陆之远近来心情也是颇为好,这嘉奖令来的十分及时加上早前已经写了信回京,让家中活动一番,不出所料,他这次回京述职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白素素也很高兴,这辈子果然什么都不一样了,因为赈灾有功,着实让陆之远在政绩考核一栏里面脱颖而出。 上辈子地震后面又发生了大规模的暴乱,朝廷震怒,将这个责任归结在陆大人处置不当,直接把他抓起来了,后来也是陆氏那边出钱出力才给人捞了出来,但这件事在他政绩中算是一个很大的污点,后来就又被外放了几年,才一点点活动关系,回到了京城。 因为耽搁了几年时间,京城陆氏他早已没了说话的权利,而后面加上太子被废一事,让他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罗氏最近也很忙碌,陆大人的调令算着时间不到一个月就能下来,而安阳县这边新来的太守已经携着家眷到了,所以她这段时间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京了。 想到能回京城,府里人有高兴也有发愁的,陆府的下人们,除了几个得用的,其他人都是要放出去的。这些人也开始为以后的生计发愁,有些心思活跃的,便想方设法的想要跟着一道去京城谋个前程。 留在罗氏身边记个名字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能记上名字的毕竟还是少数,后院就那么两个主子,白素素这边自然也被瞄上了。 “今个的菜怎么多了?”自从罗氏给她放宽了政策之后,白素素近来伙食明显上升了。但是再提升也不会出现一桌子十几个菜,况且她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是张厨子,这桌饭菜是张厨子孝敬您的。”茗香笑着回答,这一桌子不从府里的公银出,那只能张厨子自己掏腰包,看来他这次为了能跟着上京真是下了血本了。 白素素深受感动,“张厨子真是个好人。” 既然有人请客,她就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摸了摸肚子道,“张厨子是有事求我吧?” 茗香一愣,她们姨娘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她身为白素素身边一等大丫鬟,张厨子就算走动关系自然也是找她,她不答应这桌菜也送不到白素素面前,既然送到了,便是答应了帮着说几句话。 茗香挑着主要的给白素素说了,张厨子今年五十岁,无儿无女,三年前陆之远到安阳做太守的时候进的府,陆家后厨油水比较足,加上人口简单,张厨子这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牵挂,自然不想离开,想跟着一道去京城。 张厨子也是个脑子活的,罗氏那边走动的人太多了,且他和罗氏院子里那几个大丫鬟关系都一般,他去了也未必就能达成心愿,相比起来白姨娘这边就容易不少。 白姨娘贪嘴,经常在厨房点菜,一来二去的他跟荷风院的人都比较熟悉,想着熟人见面好办事,便卯足了劲掏了银子好生置办了一桌酒席,他是厨子,这一年多下来也算摸准了白素素的口味,所以酒席上面的菜都是捡着她喜欢的做。 白素素听完茗香的话,琢磨了会才道,“他想跟着去京城,找我也说不上什么话呀。” 若是别的主子说这个话,茗香自然会好好琢磨一番,是不是主子不高兴或者不想帮这个忙。但是相处这么久,茗香也算摸了几成白姨娘的性子,她说这话大约是真的不懂。 “您虽然不管这个,但是您可以见到二爷。”茗香解释了一句,“想必张厨子是想让您跟二爷提提。” 茗香帮这个忙,自然也收了银子,这事于她也不是大事,左右就是说几句好话,成了以后张厨子记她一个人情,不成的话她自己也不损失什么。 白素素想了想,自己吃了人家的嘴短,便准备跟陆之远提上一句,“那等我看到二爷提一句吧,先不要告诉张厨子了,免得不成让他白高兴一场。” 茗香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这是答应了,心想着依照二爷对白姨娘的宠爱程度,别说带走个张厨子,就是带走整个后厨的人,也不过一句话而已。 晚上陆之远来吃饭,白素素便将此事跟他说了。 她跟陆之远说话,一向是口说心想,不拐弯抹角的耍心思,再说这么点小事也犯不着耍心思。 “二爷,厨房的张厨子托我问问,咱们回京能不能把他带上。” 陆之远看了她一眼,知道这是张厨子想走她的门路,笑问,“你喜欢他做的菜?” 白素素想了想,张厨子做饭口味她其实还挺喜欢,便老实点头,“还成。” 陆之远琢磨了一番,此次回京后不出意外他以后都要留在京中了,京城陆氏大府之内,人多复杂,白姨娘又傻乎乎的,手上也该自己握几个自己人才行,如此想着便道,“府里的下人你可以自己选择带上五个,到时候选好了告诉庄嬷嬷就好。” 白素素听他这样说便点头,“我听二爷的。” 陆之远失笑,估计白姨娘都不知道她用心良苦,摇了摇头道,“你带人可以,但是也要琢磨下这人将来是否能得用,乱七八糟的就不要带了,家里也不是银子多的没地方花。” 白素素只愣愣的点头,“那该怎么带?” 陆之远叹了口气,想告诉她怎么用人,又见她还是一脸懵懂,最后摇摇头,“罢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这样吧,你爱带谁就带谁。”其他的还是他抽空找庄嬷嬷一趟,再商量下弄几个人挂在她名下好了。 张厨子得到茗香的回复,千恩万谢的感谢了一通,碍着男子身份不便去后院,只让茗香一定帮她转达谢意。 这边张厨子欢欢喜喜的收拾上京的东西,那边便有人将此事告知了罗氏,她是主母,府里有点什么事自然都一清二楚。 “带几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且不用管她。”罗氏听说白姨娘要带个厨子上京,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谁都知道白姨娘贪吃,想必是念着厨子手艺,所以才想着带走。 涂嬷嬷有些担忧,“但是白姨娘这事没跟您说,直接找的二爷,记得是前院庄嬷嬷的名下。” 罗氏主管后院,庄嬷嬷管着前院,一向分工明确,庄嬷嬷也不是招人烦的人,虽然和陆之远主仆情深,但从来也不会仗着资格老去后院指手画脚,这也是为什么罗氏一方面忌惮她一方面又无计可施的原因。 “哼,想必是那个青娘吹得枕头风。”罗氏脸色沉了下来,她这段时间也找了机会见了几次青娘,本想给她个下马威,没成想都被几个不疼不痒的软钉子打了回去,碍于陆之远在,她也不敢做的太过,因此心中就憋了气。 “咱们回京前要不要想办法处置了?”涂嬷嬷小声问道。 罗氏摇摇头,目光深了不少,“留着她,到了京城大府那边肯定会拿我无子嗣这事做文章,后院多几个人,也好堵住她们的嘴,省的以为我是个不能容人的。” “那倒也是。”涂嬷嬷提起这件事就倍觉忧心,她这次被派到安阳来是带着任务的,罗氏和陆之远成婚五年,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提起子嗣罗氏神色也暗了下来,外面都传她不能生育,哪里有人知道她的苦楚,她到现在还是个姑娘身子。 有些事根本不能想,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疼欲裂,所幸如今事多,她也没工夫瞎想。在安阳待了几年,置办的庄铺都有不少,这会既然要走,以后隔得远,很多庄铺她是不准备打理了,这段时间也在琢磨着换成银子带着方便。 陆之远任满要归京,府里的人该活动的都在活动,想走想留的都在琢磨着以后的去路,这自然也包括了前院扫地的一个丫头,小蝶。 她转眼留在府里也有几个月了,这段时间累的颇为消瘦,没办法整天在庄嬷嬷眼皮底下,被安排的活一个接一个。 小蝶进府是冲着小宠妾的位置来的,如今却干了好几个月的粗活,自然心不甘情不愿。这会听说了陆大人要回京的消息,自觉自己机会来了,咬了咬牙,将这几个月攒下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悄悄寻了罗氏身边的涂嬷嬷,塞给了她。 “你这是做什么?”涂嬷嬷虽然料到了她打得主意,但这丫头一看就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她私心里不太想帮忙。 她白日里累了一天,晚上的时候便觉得甚至乏的很,刚动了动脖子,那边小蝶便瞧见了,笑眯眯的道,“嬷嬷劳累了一天,不如奴婢给您按按肩膀松快松快。” 第五十三章 临行前的担忧啊 涂嬷嬷犹豫了一下,小蝶已经绕道了她的身后,伸手开始在她肩膀上按揉起来。 她刚想说不用,便察觉到肩膀上传来极为舒服的感觉。 “你还会这个?”涂嬷嬷有些惊讶,这手法明显是练过的,不轻不重,让人舒舒服服。 小蝶露出些憨态可掬的笑容来,“奴婢爹爹曾经是村里的跌打大夫,奴婢自小跟着也学了些。” 涂嬷嬷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安心享受了一会被人服侍的感觉,小蝶站在背后按得手都快麻了,心里暗骂了句老妖婆。 ...... 临行前陆之远善解人意的接了白素素的父母弟妹过来,让他们一家人见一见面,毕竟此去京城,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了。 白素素心情难言的复杂,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永远不要回京城,陆之远就做一辈子的安阳太守,她就做一辈子的小宠妾,这样也未尝不是幸福。 可她同时也明白,陆之远的抱负,他是天生应该在朝堂厮杀的人,封侯拜相,才是他追求的生活。在得知即将回京述职之后,那双眼睛透露出来明显的亮光和跃跃欲试的神采,让她憋了一肚子的话都无法说出来。 此次回京,于别人来讲是好事,可对她却带着明显的恐惧,未知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提前知道了结果,可又无法子避免。 白家人被接近了府里,这回是直接去的荷风院,罗氏那边这几天忙着离开的事宜,根本挑不出时间去见白素素爹娘这些事。 白素素看着已经年纪不清的爹娘和尚且懵懂无知的弟妹,心中便疼了起来,她这个女儿两辈子都没尽孝,如今一去相隔千里,若是改变不了命运,那她这次就是和家人永别了。思及此,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 陈氏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可她也知道出嫁从夫,这没得选择,这会见白素素哭的眼眶都红了,忙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傻姑娘,哭个什么,陆大人高升,这是喜事。” 谁不知道呢,现在是喜事,可以后就是大悲了。 白老爹急的直挠头,她家姑娘哭成这样做爹的心疼,可毕竟是嫁了人的女儿,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抱在怀里了。 两个小的一看自家姐姐和娘哭了,两个互相看了一眼,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白老爹自己也抹了把眼泪。 白素素哭了会,擦了擦眼泪嗓子有些哑音,“娘,你和爹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家里缺了什么就买,不要心疼银子。” 她说着话将桌子上的小瞎子递给了陈氏,“这些娘你收着。” 她到陆家这一年,虽然银子没有多少,但是收拾珠宝这类的却攒了不少,陆之远宠她,经常隔三差五的送她点什么,她都放在匣子里面,这会搬出来,已经攒了足足一盒子,估计下也值个几千两银子。 陈氏打开瞎子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这满满的一匣子珠宝首饰简直要晃花了眼,她赶紧合上盖子,伸手推了回去,“你个傻丫头,都给了我们,你出门穿戴什么?” “我还有。”白素素说道。 陈氏看了她一眼,“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想什么娘能不知道吗,别担心我们了,东西娘不能拿,你自己收好。我和你爹的日子不用你担心。” “对,就是不能拿。”白老爹也插了句话。 白素素重重叹了口气,“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和你爹吃得好,睡得好,你在京城好好伺候陆大人,将来你弟妹年纪大了,我让他们投奔你去。”陈氏刚才掉了半天眼泪,这会只觉得口干舌燥,吃了口茶,方才觉得舒服了。 白素素笑了笑,道了一声好。 她将来是生死未卜,怎么忍心将父母弟妹牵连了,只愿他们这辈子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就是最好的了。 这次见面时间并不长,临走的时候白素素一直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上了车,又等着马车一直走的看不到了才转身回去了。 心事重重的回了院子,躺下便不想起来了,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难受,一闭上眼睛便好像能看到陆大人被人砍头的一幕。 “啊!” 一声惊叫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男人的脸一瞬间清晰,正皱着眉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陆之远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竟全都被汗水打湿了,转头叫了屋外的丫鬟进门,打了水给她擦了脸。 “好好的怎么吓成这样?” 白素素眼前的人影一点点清晰起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里,再看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就鼻头发酸,伸手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哽咽着,“二爷,我做梦你不要我了,你离开我了,我害怕。” 陆之远听着这孩子气一样的话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要你了。” 感情是为了这个吓成这样,陆之远想着白姨娘大约是胆子小,这又要去到京城心中不安才会如此。这段时间只要一提起回京,她就明显没什么精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别害怕,京城没那么吓人,有我在,没人欺负的了你。”陆之远温声哄道。 白素素听着这话心里竟是觉得安心了不少,她抱着陆之远的手又紧了紧,“二爷,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别扔下我。” 一辈子吗? 陆之远乍一听这三个字着实愣了下,他竟是从未想过这么深远的问题,只觉得宠着她让人心生愉悦,如今听着这绵软的嗓音说着这三个很普通的字眼,竟是觉得难得的顺耳。 一辈子啊。 听起来还不错的感觉。 “好,不扔下你。”一辈子都在一起,后半句陆之远在心里补道。 白素素情绪起来了就难受的不行,同样去的也快,说了会话,心情又好了起来。 两人抱在一起软语温存了会,陆之远便开口让人摆了晚膳。 吃饭的时候,白素素咬着筷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便落入了旁边男人的眼底。 “想说什么?”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犹豫了半天了,她是想问陆之远要点银子送回家里给父母,这次离开,她是抱着陪陆之远再死一次的决心去的,家中父母年纪大了,弟妹又年幼,她心中放心不下,所以想着给他们留下一笔银子。 “我想跟二爷借点钱。”她话到嘴边还是把要改成了借,这张嘴要钱总是觉得怪别扭的感觉。 “银子不够花了?”陆之远没理解她的话。 白素素摇摇头,小声道,“是我爹娘他们,我这次离开,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他们了,我想让他们过得好些。” 陆之远闻言便笑了,“真是傻透了。” 白素素不由得抬头看他,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见此,陆之远便又道,“你既然跟了我,岂有让你父母受苦的道理,他们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放心吧。” 白素素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心里暖暖的,美美的,脸上就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二爷,你怎么这么好呢,我好喜欢你怎么办。” 她伸着手又扑到了他的怀里,陆之远沉着脸,沉着声呵斥道,“白姨娘,你注意点,现在在吃饭,手拿开,你别瞎摸......” 屋内时而传来女人娇软的笑声混合着男人不像呵斥的呵斥声,一点点的在安静的夜里越来越清晰,茗香站在外面,听着这个声音,她想,可能她这辈子跟着白姨娘真的能谋个好前程也不一定呢。 四月底的一天,陆之远和新来的太守交接了事宜,担子卸了下来整个人也轻松不少,定了日子便准备启程回京了。 坐在回京的马车内,白素素掀开车帘看了眼越来越远的陆府两个字,心中百转千回,绕了一圈,她又要回到京城那个虎穴狼窝了。 从安阳到京城足足要走上半个月的时间,陆家的马车分两批走的,陆之远一行人走在前头,只有几辆马车并一些日常用品,后面晚些时候还有拉着大批行李的的马车。 长途跋涉一开始还能保持愉快的心情看风景,可看了几天之后就没意思了,山是绿色的,云是白色的,天是蓝色的,人......人是疲惫的。 她没精神,倒是一旁的春兰总是兴致勃勃,一会看着山惊喜,一会对着水又是惊讶,白素素掀了下眼皮,十分佩服看了她一眼。 “啊,姨娘,你快看,这路边的花真好看。”春兰一惊一乍的样子白素素已经习惯了,现在完全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茗香看她一眼,“春兰,你能不能不像个土包子一样,一惊一乍把姨娘吓到了。” 春兰不服气,“我是土包子,你见多识广,那你说说看,那是什么花?” 茗香伸着脑袋往外面瞅了瞅,没看出来,但她也不愿意在春兰那丫头面前掉面子,便板着脸道,“这花有什么难的,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我看你就知道吹牛才是真的,哼哼。”春兰咧着嘴笑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陆氏的发迹 一路上吵吵闹闹的,京城也越来越近了。 越是离京城近,白素素越是紧张,饭的比平时吃的少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 春兰和茗香也看出了主子好像心情不好,话也少了。 “姨娘又没吃吗?”茗香看了眼春兰手上拿着的食盒,打开里面的饭菜还摆的整整齐齐,看样子都没动。 春兰也很担心,“姨娘说是不饿,我劝了半天也没用。” “白姨娘怎么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男人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茗香连忙转身,往后退了一步,躬身道,“回二爷,姨娘午膳说是没什么胃口。” 陆之远皱了下眉,白姨娘一向好胃口,这突然不吃饭定是有什么事情,“几天了?” “三天了,这几日吃的比平时少了很多。”茗香顿了顿,又道,“姨娘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 陆之远点点头,让她们退下去了。 中午日头足,车马都靠在路边歇息,过了晌才继续启程。 再出发的时候,陆之远坐在了白素素的车子内。 “谁惹你了,饭都不吃了?”陆之远的声音淡淡响起,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手上的肉。 “没人惹我,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白素素回答,她心中有千万种害怕和不安,可都没人也没办法去说。 陆之远看她这副样子伸手拉她抱在怀里,温声道,“是不是为了回京城的事情担心?” 白素素沉默了会点了点头,“我近来总是做梦,也说不好,总觉得那里不好。” 陆之远好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那里的确没什么好的。” 深宅大院,并不像外面看着那么光鲜,夹杂在其中的阴私更是数不胜数。 白素素窝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心中的不安和躁动也在慢慢平息。 京城陆氏那可是个世家大族了,白素素想起了她从前偶然看过的陆氏家谱,上面记录了陆氏的发迹。 大渝建国到现在已经一百余年了,陆家先祖当年是个庄稼汉出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狗屎运,上山砍柴的时候救了个人。这事原本没什么大不了,谁成想这人后来发迹了,造反当了皇帝,后来该杀的杀,该贬的贬,又计划了几次杯酒释兵权,皇位稳固了,天下太平了,皇帝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他这辈子杀戮太多,外面都说他是个暴君。 皇帝自诩自己是个开天辟地般的人物,一辈子丰功伟绩,自然不能允许别人这么想他,当即召集了身边的几个亲信,连夜开会商量对策。 最后大家想了一宿,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既然之前贬了不少人,那就再封几个,造造声势,让群众们看看皇帝是多么知恩图报的一个人。 皇帝回顾了下,终于在记忆的边角缝里想起了早年救过他的那个庄稼汉,顿时眼前一亮。 庄稼汉好啊,无权无势,又不会影响他的权力,只好吃好喝的养着,到时候名声也有了。当即派了人去将那庄稼汉接到了京城,封侯拜相。 岂料到那庄稼汉几年前患了病过世了,这下把前去宣旨的钦差们急坏了,大家一合计,不管了,庄稼汉没了,这不还有个儿子吗,当即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直接塞进了车子里,给带到了京城去了。 那庄稼汉的儿子,当时刚满五岁,稀里糊涂的被带进了全天下最富贵的地方,早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 皇帝当时已经五十多岁了,乍一看到这个干瘦的孩子,心中十分难受,不由得想起了那时候庄稼汉救他的情景,人就是这样,回忆起某件事会不由得加上一些自己的假想,皇帝也不例外,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欠了庄稼汉,抹了把眼泪,当场下旨封了八岁的陆大牛安乐侯,因为年纪小暂时养在宫里,按照皇子的礼仪教授。 孩子姓陆,叫大牛。恩,就是后来的陆家先祖,当了几辈子庄稼汉的陆家,就这么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了。 虽然起点比较低,但架不住皇帝喜欢,这孩子又天生话不多,憨厚朴实,从五岁开始养在身边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而且他不是皇子,也不会涉及到政权,这让皇帝很放心。 皇帝年轻时候整天想着造反打仗对几个儿子都没怎么上心,年纪大了之后想好好补偿一下,就发现他们一个个心思多了,说话做事都想着那个皇位。 就是疼爱哪个孙子,多说了几句话,朝廷里都会掀起一阵揣测,时间长了他就烦了,自己这辈子什么都有了,临老连个疼爱小辈的机会都没有,正发愁的时候,陆大牛就出现了,这孩子一出现皇帝就表示了极大地喜欢,憨厚老实,话不多,他不管说什么都是一副孺慕的样子,他便将自己无法表达的父爱,都给了陆大牛,哦,后来改了名字叫陆怀庭。 这个陆怀庭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作为,只是默默陪在皇帝身边十多年,不管外面什么腥风血雨,他都岿然不动,不参与党争,不当官,就是养条狗在身边十几年那感情也很深厚了,别说是个人,还是皇帝一点点看着长大的。 皇帝到晚年对陆怀庭的喜欢程度超过了任何一个儿子,甚至害怕他故去之后,陆怀庭无依无靠被人欺负,给他选择的妻子都是深思熟虑,最后选了德高望重的孟老太傅的嫡孙女,太子妃的胞妹,亲自下旨赐的婚。 太子本来是挺烦陆怀庭这个家伙的,平白无故出现就把他的父爱给夺走了,但是自从两人成了连襟之后,太子发现还是很有好处的。 例如平时跟他总叫板的几个皇子都不敢闹腾了,例如朝中以前坚决不站队的几个大臣这回也开始往他身边凑了。 大家都会看脸色,之前太子地位不稳固,几次三番有废太子的流言出来,皇帝都没表态,说句话什么时候被废真不一定,可这次赐婚不同,大家隐隐的都察觉出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疼爱陆怀庭远远超过了几个儿子,给他选个媳妇都费心费力,比挑太子妃都上心,朝廷众人都看在眼里,那是真放心心上疼爱了,这回千挑万选看似随意点了个太傅孙女,可一联想就知道,这是变相稳固了太子的地位。 毕竟谁都不傻,皇帝年迈,这个时候做了这番安排,就是太子铁定不会废了。 太子心情好了,再看陆怀庭也顺眼不少,想着毕竟是连襟了,大家也要常走动。 后来老皇帝故去,陆怀庭痛哭,亲自在皇陵守了十年的孝,新帝感念他这番情谊,在后面数十年对他这位妹夫也十分照顾。 陆家关系硬,加上陆夫人出身高,眼界远,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顺便还教出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这家子便一点点兴旺了起来。 后来孩子生孩子,孩子生孙子,孙子生孙子,陆氏这一族便一点点枝繁叶茂起来。 到如今早已超过三代,侯爵虽然早已不在,但陆氏的根基却很稳固。 世家大族往往喜欢互相结亲巩固势力,陆氏也不例外,一层套一层的,这半个京城基本都能沾点亲。 如今陆氏家族,更是兴盛,可也许是树大招风,所以后面新帝继位,第一个就是拿了陆氏开刀。 白素素只要一想起那些画面,就觉得无比的恐惧。 可不管她怎么害怕,该来的还是要来,车马刚到城外,便有陆家人等着了。 京城人杰地灵,商铺市肆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八角楼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街道两旁沿街叫卖的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坐在马车内的白素素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有慌乱,有恐惧,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说不上来的滋味萦绕在心头。 “姨娘,你快看,那个是酒楼真大,有三层楼高呢。”春兰一脸兴奋地左顾右看。 白素素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牌匾上海韵阁三个大字金光灿灿,心道春兰这丫头还挺识货,这是京城有名的大酒楼了。 刚想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春兰和茗香,开口道,“你们将外帘放下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天气热,厚重的帘子都掀起来,在里面挂了层轻薄的纱帘,既能遮挡车内的人,又轻薄透气。 她突然严肃下来的语气让两人都意识到应该是重要的事情,当即一边一个动手放了厚帘子下来,外面声音一下子遮挡了不少。 “京中不比安阳,在安阳府里人少,夫人又仁善,我平时也不拘着你们,这次进京,大府之中人多眼杂,你们进府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以免给自己惹了麻烦。我身份低,真要有事就是想帮也未必帮得上什么。” 话音落下,茗香和春兰脸上都露出了正色,白素素见此又补充道,“茗香毕竟是大府出来的,规矩方便应该清楚,以后我院子里面的事情都由你管着。其他人不管怎么样,我的人以后绝不可无缘无故跟其它院子起争执,有事先回来,我就算办不了还有二爷,知道了吗?” 春兰第一个保证,“奴婢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说的就是你,你以后说话给我小点声。”白素素揉了揉耳朵,半是无奈半是头疼的轻斥了一句。 第五十五章 各人心思 京城的布局总体分为四部分,东贵西贫,南富北贱。 能住城东的地方,光是有钱还不行,还要有权,陆府就位于东大街,占据了半条街的位置,这座百年老宅的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陆家虽然到了这一代已经没了爵位,但盘根错节在京城中的势力却根深蒂固,无法撼动。 先皇后正是陆氏所出,乃是陆之远的小姑姑,生下了太子,而如今宫中如日中天的贤妃娘娘,也是陆氏所出。 换句话说太子和陆之远其实是表兄弟,陆之远比他那个太子表兄小了三岁,陆之远的生母是因为难产生下他不足一个月便去了,孟氏担心儿子将来会被继母欺负,所以在自己将去之前便安排好了一切,派人将襁褓中的陆之远去了旬阳,跟着那位当世大儒,一走就是十几年,一直到前些年出师才回到陆家。 所以对京城很多人和事情,他一直都不甚熟悉,这些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陆氏对他来讲更多的是一个符号。 陆氏到了这一代,家主是陆政贤,夫人是沈氏。 陆政贤下面一共三子两女,陆之远的父亲陆年言,排行第三,上面还有老大陆年松和老二陆年峥。 陆府如今的当家人是老夫人沈氏,但沈氏年纪大了,这些年早就不太管府中的事情,大夫人礼佛不问世事,所以管家目前是二夫人裘氏,协同管家的是三夫人乔氏,也就是陆之远的继母。 “远儿回来了。”乔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眼眶红红的。 陆之远上前一步便想要跪下行礼,乔氏忙伸手扶着他起身,嘴上笑道,“自家人,做什么行这些虚的。快起来让母亲看看。” 乔氏虽是继母,但并无诰命在身,陆之远如今是六品官在身,乔氏在傻也不会真让朝廷命官给他在大庭广众下行礼。 一番客气之后,乔氏将目光投在了罗氏身上,“这是丹娘吧,三年不见都快不认识了。” “儿媳见过母亲。”罗氏笑了笑,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至于白素素,她是小妾,暂时没资格被乔氏注意,这时候自然就被忽略掉了。 “你们也真是的,一走就是三年,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我和你们父亲总是念叨着,老太太前阵子想孙子想的都病了好几日。” 乔氏这话就很有意思了,明着是说想念陆之远,实则是指他不孝顺,害的祖母思念成疾。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这外面围了这么多的人,这话要是传出去,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要知道一个人的风评积累起来不容易,可要是毁掉真的有时候只有一两句话。 “儿子不孝,晚些时候一定给祖母赔罪。”陆之远躬身拜了拜,起身又道,“父亲总教导儿子,为官者上要对得起朝廷,下要对的起百姓,儿子在外三年,时常自省,一刻不敢忘记。安阳民生艰难,加之又碰上了地震,儿子作为地方官,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话就是说,诶呀,我不是不念着家里,这不是皇命在身吗,我在外面也是为家族争光呢。 乔氏孝字打过来,陆之远便回了个忠字。 乔氏收了眼泪,掩唇笑了笑,“咱们怎么还在外面说话,赶紧进屋,老太太等着呢。” 陆之远道了声好,跟罗氏一左一右扶着乔氏,三人说说笑笑的便往府里去,看起来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进了府之后,陆之远和罗氏跟着乔氏一起去了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至于白素素和下人们则是由一个嬷嬷引着直接去了各自的院子。 白素素分了一个小院子,在一个陆府不起眼的一个地方,说来也巧,也叫荷风院。 院子比她在安阳的大了不少,白素素看了一圈,很是满意,虽不是多上心,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她对京城的陆氏知之甚少,上辈子她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病逝,乔氏斗倒了裘氏,掌管着陆家,陆之远和乔氏关系不好,也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领着白素素在京城别院住着,一直到陆氏出事,陆之远被贬谪。 赶了这么久的路,白素素身子也乏的厉害,吩咐了茗香和春兰不许让人打搅她,进屋趴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晚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茗香取了饭菜回来,顺便告诉她,陆之远今夜恐怕不会过来。 白素素点点头,想也知道陆之远刚回来,一家子相见,自然是要两眼泪汪汪一阵子了。 厨房的饭菜是按照定例来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 白素素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让人满意,不由得就多吃了一些。 进陆府的第一天,就在平静中过去了。 夜幕深了下来,花园中朱平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二爷,咱们是去白姨娘那边吗?” 陆之远脚步顿了顿,他虽然很想去看看白姨娘,但却不能过去。他刚回来,府里很多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第一天就去了一个妾室屋子里,立刻就把白姨娘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面。 “去书房。”他开口说道。 朱平应了声是,提着灯笼直接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乔氏靠在榻上,身后的丫鬟正在给她按着头,她闭着眼睛问道,“二少爷晚上去了哪里?” “回夫人,二少爷刚才去了书房。”丫鬟轻声回答道。 乔氏没说话,眉头皱了皱,过了会又道,“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奴婢查清楚了,二少爷在外面这几年身边一直只有二奶奶,去年三月的时候二奶奶病重才纳了个姨娘进门,姓白,是安阳附近一个山村出来的。”丫鬟将查到的消息说了。 乔氏睁开了眼睛,目光淡淡扫了一眼眼前的丫鬟,“就查到这些?” 丫鬟吓得脸色一白,将脑子里的信息回想了一番,又继续道,“不过奴婢觉得有件事很奇怪,那白姨娘相貌平平,身边却有个极貌美的丫鬟,叫青娘。” 乔氏闻言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又笑了,罗氏明着为陆之远纳妾,实则却找了个相貌普通的村姑,想来定是陆之远没看上,又担心罗氏加害那貌美丫鬟,这才养在白姨娘院子里。 她转而又问起了其他,“四少爷哪去了?” 乔氏所出一共一子一女,陆之博排行第四,还有个五小姐陆宜雪,两人是龙凤胎。 丫鬟闻言顿了顿,方才小声道,“四少爷今天和几个同窗好友外出未归。” 乔氏伸手朝着旁边的茶几一拍,震动着上面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丫鬟头垂的更低了一些。 “不是让你们看着四少爷吗,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 屋里的丫鬟们都赶紧跪了下去,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剩下乔氏穿着气的声音泄露出她的怒火。 陆之远是三房长子,年少是师承大儒,后来又在外面历练了几年,前阵子还赈灾有功得了嘉奖,这次回京,不出所料是要高升的,现在府里一提起二少爷都是夸上了天,直说是有出息,相比起来他生的四少爷陆之博就显得不如人意了。 乔氏越想越生气,孟氏那个女人死了那么多年了,偏偏府里都念着,说什么她多好多好,每每想到这里,乔氏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谁惹母亲生气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屋门被打开,容貌娇美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手上端了个白瓷碗,杏眸含笑,正盈盈走了过来,“女儿见过母亲。” 来人是五小姐陆宜雪,乔氏见到女儿脸上才有了笑意,“雪儿来了,过来陪母亲说说话。” 陆宜雪是乔氏的女儿,肤白貌美,从小到大不管是诗词曲赋,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在府里又讨的了老太太欢心,让她这个母亲在府里很是得脸。 “女儿刚才去厨房给您炖了燕窝银耳羹,您尝尝看。”陆宜雪说话间将白瓷碗递到了乔氏面前。 乔氏心中熨帖,女儿孝顺她比什么都高兴,“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哪用你亲自动手,你这手可不是在厨房干粗活的。” 陆宜雪的手自小便被精心呵护,那真是肤白如雪,乔氏每每看到都觉得欢心的不得了。 “女儿这手再矜贵也不敌母亲开怀一笑让女儿开心了。”陆宜雪笑盈盈的说道,“如果能让母亲每天都开怀,女儿宁愿每天都给您熬燕窝羹。” 乔氏被这话哄得满心的满足都要溢出来了,她伸手接过碗,低头尝了一口,只觉得口中充斥着一股甜味。 等乔氏吃完,陆宜雪让人收拾了空碗下去,这才问道,“母亲适才因为什么不高兴?” 提起这个乔氏便觉得心里窝火,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刚想开口,又看了眼屋内的下人,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因为哥哥?”陆宜雪笑了笑。 她想着乔氏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势必是因为那个嫡长子陆之远了。毕竟陆之博这些年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为了他生气早就气死了。 “他现在一回来老太太的眼睛都冒光了,你今天没看到,夸得都上天了,把其他人恨不得贬到尘土里。”乔氏说起来就恨的牙痒痒的。 第五十六章 青姨娘 陆宜雪道,“母亲也不必过于忧心,女儿听说二哥哥在府里养了个美貌的丫鬟,您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那丫鬟扶了姨娘。” 乔氏闻言点了点头,“你跟娘想到一块去了,我正有此意。” 既然罗氏忌惮那个青娘,那她就把青娘扶起来,只要陆之远的后院斗起来,她就借机会做文章。 白素素住下来的第二天,就有人来将青娘接走了,等再回来青娘就变成了青姨娘,一字之差,身份就不同了。 青娘既然正式升了妾室,按理说应该分到单独一个院子,但不知道为何还是继续住在荷风院,不过荷风院也不小,院子足够大,所以住起来倒也不觉得拥挤。 白素素现在对青娘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了,把她留在自己院子里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放心,陆之远去没去看她再清楚不过。 春兰气势汹汹的想去找点麻烦被白素素呵斥了几句也作罢了。 青姨娘很得陆之远喜欢,这消息不知道是谁传播出去的,很快整个陆府都知道了。 当然他们这样猜测也不是无缘无故,青娘被升姨娘的第一天,庄嬷嬷就带人到荷风院,换掉了里面几乎所有的下人。不管是罗氏和乔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吃了一惊,这是明着将人保护起来了。 罗氏在屋里狠狠的砸碎了一整套的官窑青花瓷茶盏,她气得咬牙切齿,这乔氏太过多管闲事,竟然把手伸到她的院子来了。 荷风院整个换了人,白素素自然也知道,她是有些奇怪的,但是也想不通,要说陆之远看上青娘了,白素素不相信,这人在安阳的时候整天在眼皮底下晃悠,都没有苗头,突然就看上了? 这些事白素素听茗香和春兰一言一语的说了不少,但也不懂陆之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晚上陆之远从外面回来便直接朝着荷风院过去了。 白素素听说他来了,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出门接,这要是出门了一旦陆之远是要去青娘那边,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她犹豫了一会,想着自己男人还是要厚脸皮一些,不能被别人抢走了,顿时有了精神,迈着小碎步迎了出去。 陆之远一进门就看到站在门口挥着小手绢的女子,鸦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挽起,用了根碧玉簪子固定,素净的脸上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盈盈含着笑。 女子见他来了,刚开始小脸还摆出一副平静的样子,随着他步子越来越近,那脸上的笑意便一点点忍不住,仿佛溢出来一般,倾泻而出。 “二爷。”白素素小跑着直接扑倒了他的怀里。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心道白姨娘真是大胆。 陆之远拍了拍她的脑袋,笑了一声,“白姨娘你就不能有点规矩。” 话虽这样说,但他却并未生气,伸手牵着她的手便进了屋子,丫鬟们上了茶水,便都退下去,只留了他们二人在屋内说话。 “这几日适不适应?”陆之远握着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白素素弯了弯唇,“没有不适应的。” 两人说了会话,见天色不早了便梳洗歇下,躺在床上,陆之远怀里抱着刚刚沐浴过后的女人,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软软的窝在他的怀里,像是只小猫一样。 良辰美景,佳人在怀,这种情况当然是要做些什么应景。 陆之远伸手勾起怀中女人小小的下巴,在那双盈盈含笑的眸子中低头吻了下去。一开始是浅尝辄止的轻触,继而变成长长久久的深吻,落在她的唇上,额头上,舌尖轻触她柔软的耳垂,仿佛石子入水,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极尽缠绵又带着让人沉沦的醉意在夜色中一点点弥漫开。 白素素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初时还能迎合他的频率,可越到最后越只剩下本能的反应。 暖黄色的光下,女人衣衫半褪,露出光洁细腻的脖颈,鸦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脑后,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珠,两颊染了嫣红的颜色,眼底是未来得及消散掉的情欲。 夜渐渐深了,月亮挂在天空格外的亮,院子里有一道人影步履匆匆,穿过了花园最后停在了一处院落门口。 “干娘。”茗香将手上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我看厨房晚上做了芙蓉糕,想着您喜欢便要了一碟子。” 庄嬷嬷这会也没什么睡意,看了眼桌上的芙蓉糕,“你这么晚过来,可别告诉我只是惦记我这个老太婆爱吃芙蓉糕。” 茗香笑眯眯的在她边上坐下来,“什么都瞒不过干娘,是有事想问问。” “为了白姨娘吧。”庄嬷嬷说道。 茗香一愣,倒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是为了白姨娘,我不明白二爷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近来的事情她总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不懂把隐隐的好像有些头绪,可细想又想不通。 “你记不记得十几年前府里有个陶姨娘。”庄嬷嬷伸手拿了块芙蓉要咬了一口,语调很平淡的说道。 茗香愣了下,皱眉似乎在回想,“我记得,那位陶姨娘说是得了重病没的。” 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那时候茗香才七八岁,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并不知道细节。 庄嬷嬷轻呵了一声,“当时咱们三老爷是真宠爱那位陶姨娘,整日的在她院子里,三太太为这事没少跟三老爷闹。后来,陶姨娘就得了病。” 茗香略微一琢磨,就察觉出来庄嬷嬷这是话里有话,“您是说是三太太......” “后宅大院的女人都为了抢一个男人,这些事没什么奇怪。” 茗香还是不懂,为什么庄嬷嬷突然提起这件事,“恕女儿愚钝,干娘您在多点拨点拨我。” 庄嬷嬷看她一眼,慢悠悠的道,“你觉得一个男人真对一个女人上心了,能做到什么地步?” 茗香琢磨了一番,一个离奇的念头突然在脑海里成型。青娘是个幌子?用她来吸引罗氏和乔氏的注意力,从而保护白姨娘。 “不会吧。”茗香一脸的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可能,我这么跟你说吧,好好伺候你的主子,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了。”庄嬷嬷说罢摆了摆手,“没事了赶紧走,影响我睡觉。” 茗香从庄嬷嬷那里出来,一直沿着原路回到了荷风院,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春兰坐在门口,见她回来了,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 她没心思跟春兰斗嘴,在她边上坐下来,“主子们歇下了?” “刚歇下。”春兰往边上挪了挪,显然不想跟她靠的太近。 茗香点点头看了眼旁边还有光亮的厢房,“青姨娘还没歇息吗?” “管她做什么,她背叛了姨娘,是咱们的敌人。”春兰没好气的说道。 茗香想着青娘突然被提做通房的事情,又结合陆之远后来的态度,越想越觉得庄嬷嬷的话有道理,看来白姨娘这是真的入了二爷的心里了。 “你这个脾气以后要改改,别总咋咋呼呼,现在不比安阳,我们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万不可给姨娘添麻烦。”茗香有些头疼,她可能碰上了一个猪一般的队友。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茗香哼了声,话虽这么说她到底是将茗香的提醒放在了心上,这大府确实和她们安阳陆府不同,人多且复杂。 ....... 白素素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陆之远一向早起又勤勉,自然不会跟她一样赖床,早就起床化身勤劳的小蜜蜂出门去了。 昨夜运动的有些足,她这会浑身还有几分酸软使不上力气,茗香扶着她下床,换好衣裳,又摆了饭。 正用饭的时候,罗氏那边派人来了,说是晚上有宴会要给陆之远接风,让她准时出席。陆三老爷,也就是陆之远的爹这几天在外面公干,今日才回来,所以接风宴就往后延迟了几日。 提起这位陆三老爷,白素素就想叹口气,她上辈子跟陆之远的爹之间关系不怎么友善。 当时罗氏病逝,陆三老爷便想给陆之远安排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可陆之远不同意,两人便有些矛盾。最后不知道怎么的,陆三老爷领着人冲进了白素素的院子,指着她大骂狐狸精,要将她给发卖出去。 一想起这些事,白素素就头疼,茗香和春兰正在张罗着晚上要穿什么,茗香的意思是穿素净点的,春兰则是觉得艳色好看。两人意见不对盘,又闹了会。 吃过晌午饭,她又回屋睡了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换衣裳准备出门去,刚出门就看到隔壁青娘也由人扶着出来了。 青娘如今身份上来了,衣食用度自然不能和做丫鬟时候相比,加之她本就容貌出众,这会看着果然是让人眼前一亮,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们两个都选择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裳。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青娘冲她笑了笑,轻声喊了声,“姐姐。” 白素素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不是她高冷,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合适,总觉得如今两人的身份飘荡着一股尴尬,与其假意寒暄,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不说话比较好。 第五十七章 一个计划的诞生 宴会场所在西宴堂。 荷风院在东边最靠边的地方,西宴堂在陆府最西边的地方,正好一东一西,要是走过去,要走半个时辰。 出了门,便看到朱平等在门口,身后停了两顶小轿子。坐在轿子里面,白素素被摇晃的昏昏欲睡。 轿子停下来之后,白素素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到了,结果却看到轿帘被掀开,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正是陆之远。 “二爷?”白素素愣了下,“您怎么在这里。” “睡傻了。” 陆之远好笑,弯腰坐进了轿子里面,见她睡眼惺忪,脸蛋带着薄薄的红色,便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成想却引得白素素连忙闪躲,“这头发刚梳的,别弄乱了。” “你也忒小气。”陆之远瞥了她一眼,转而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白素素抿了抿唇,“二爷您特意过来就是来捏我的?” “是也不是。”陆之远笑起来,“今日宴会怕你紧张,过来看看。” “啊。”白素素想着他这话是关心自己,顿时心中有些甜意,“我确实有些紧张,怕一会说错话给您丢脸。” “今日宴席掌厨的是老太太小厨房的周师傅,周师傅是御膳房退下来的。”陆之远说道。 白素素一头雾水,“所以呢?” 陆之远摇摇头,“既然是宴席,那你就负责好好吃东西就行了。” 她一想觉得也是,自己身份地,陆府有这么多人,应该没人关注她才对,御膳房的师傅,那手艺肯定是了不得的,诶呀,想想就开心了。 陆之远跟她说了会话,轿子便一直停在一旁,他说完了要说的话,便准备走了。 刚要伸手挑起帘子的时候,白素素突然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飞快的啄了一口,而后抿着笑道,“谢谢二爷为我着想。” 陆之远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微微泛红的耳根子泄露了他的思绪,转头一言不发的挑起轿帘子出去了。 又走了一会,轿子再次停下来,已经到了西宴堂。 今日出门带了茗香,她从小就在陆府长大,对这里熟悉,有她在一旁提点着,白素素也能放心一些,毕竟今日宴会人多,别闹出了笑话丢脸。春兰虽然也想跟着,但白素素考虑到春兰近来放飞自我的性子,拒绝了她的要求。 陆家三房,妻妾众多,光是陆三老爷这一房内除了乔氏这个夫人,就有三个姨娘。更不要说其他两房,陆家钱多,女人也多。莺莺燕燕的聚在一起,远远一看,燕肥环瘦,都是标志的美人。 白素素自来喜欢看美人,一见到漂亮的就挪不开眼睛,上辈子陆大人就为这件事没少打趣她,如果她不是个女人,那肯定是个淫魔。 她和青娘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屋,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陆之远这位新姨娘听说是独得恩宠,这下见青娘容貌出众更是忍不住打量起来,两相对比容貌清秀的白素素就不太起眼了。 她们到的时候罗氏正在和不知道那个夫人一起说话,见她们来了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罗氏坐着的地方旁边是乔氏,听着她看似关心实则句句捅她心窝子的话,恨不得直接甩袖子走人,偏偏乔氏是她的婆母,她就算再不乐意也得强打着笑脸。 “丹娘是个好的,虽然进门五六年一直无所出,但她管家确实是能干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两个姨娘我看就极为好,尤其是那个白姨娘,虽然容貌差了点,但白白胖胖一看就是能生养的。”乔氏这话说完,旁边几个人都掩唇笑了起来,目光看向体态有些臃肿的白素素。 罗氏藏在袖子中的手绞到了一起,乔氏这话真是狠毒,既贬了她生不出孩子又暗骂她估计使手段选了个容貌不好的白姨娘进门。 她抬眸看了眼,心里气的要骂人,这白姨娘进门的时候还是个娇娇弱弱的模样,谁知道这才过了一年就胖了这么多,瞧瞧那个下巴,都能看到两个了。 “母亲过誉了。”罗氏心中在生气面上还是不得不笑着说道,“二爷一向教导儿媳,家和万事兴,女子德容则貌美,白姨娘最让儿媳看重的就是她生性纯良,二爷也常夸赞。” 乔氏心下冷呵了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没看到哪里貌美了,不过说起貌美乔氏又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青姨娘,这女子确实当的起貌美二字。 “那位青姨娘我瞧着容貌出众,想来也是个好的,既然进了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家和万事兴,万不可为了小事起龃龉让之远为难。”乔氏说着又拿出了婆母的威严出来。 提起青娘,罗氏又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的道,“儿媳一定谨遵母亲教诲。” 她这口气憋在心口发不出来,咽不下去,所以脸色也不大好,索性那边裘氏来了,宴席正式开始,乔氏虽然还意犹未尽,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三房的家事,她也不愿意让大房和二房看笑话。 虽是家宴,但男女历来不同席,陆家的男人们坐在前面的厅中喝酒,女人们的宴会场便是在后堂。 老太太沈氏年纪大了,这样的场合通常不参加,派了个心腹丫鬟过来给每桌添了道菜,让她们自己吃喝。 夫人们一桌,妾室们一桌,小姐们一桌,摆了整整三大桌子,二夫人裘氏站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便开始了。 白素素坐的桌子都是跟她身份差不多的妾室,她弄不懂别人的身份,便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低头吃东西就行。 茗香也很有眼色,她刚把一块豆腐咽下,那边立刻给她加了块牛肉补上来,所以她吃的很欢快。 相比她的安静吃东西,青娘那边就显得有些忙了,桌上跟她搭话的人很多,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应付的很好,左右逢源没用多久已经姐姐妹妹的称呼上了。 宴会傍晚时候开始,月上中空便结束了,男人们喝了不少酒,后院的女人们也隐约有几分醉意。 出了西宴堂,各自乘了轿子往回走。 白素素坐在轿子里面,她没喝酒,主要也没人邀请她喝,但是却吃了不少东西,这宴席她最喜欢了,做的饭菜都是极为可口,御膳房出来的师傅,手艺真是好啊。 相比于白素素这边的满意,青娘就显得有些疲惫了,她这一晚上光顾着跟左边说几句,右边说几句,压根没有机会吃几口饭,这会肚子里只装了一肚子的酒水,想想就烦心。 这活这么辛苦,她最近一定要跟陆之远见见面,谈谈关于涨价的问题。 罗氏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屋子里就砸了个茶杯泄愤,幸亏心腹涂嬷嬷过来了哄了半天,这气才一点点消了。 “嬷嬷,你说该怎么办,她们总拿二爷现在没有子嗣的事情说道。” 涂嬷嬷心想,可不是呢,这也不是小事啊,她琢磨了一番便想到了一个人,“有句话奴婢实在不该说,但临出门的时候,太太再三交代奴婢,子嗣的事情不能耽搁了。” 罗氏头疼的厉害,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她心里也着急,可着急有个屁用,陆之远根本不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孩子难不成会自己蹦出来。 “有什么主意说罢。”她伸手扶着额头,心中其实也察觉到了涂嬷嬷要说什么,只不过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纳妾。”涂嬷嬷用最简单的两个字说道。 “这不刚纳了个青娘吗。”罗氏心里烦闷的厉害,家里的妾室一个接一个,她心里也越来越烦躁。 “这次不一样。”涂嬷嬷斟酌了下字句道,“家里现有的两个妾室,白姨娘容貌差了些,想要笼络住二爷的心有些难了,青姨娘则是三夫人抬上来的,想来跟您也不会一条心,若是让她先诞下孩子,以后在府里地位就不同了。” “嬷嬷别管卖关子了,直说该怎么办吧。”罗氏这会也顾不上生气,陆氏等老太爷和老太太故去之后,分家是迟早的事情,陆之远能分到的家业加上他的官位在那里摆着,将来只会是非富即贵,而这些东西百年之后若是不能交给自己的孩子,岂不是白给人做了嫁衣裳。 “从咱们院子里选两个通房丫头,先稳固住二爷的心思,让他往您这边来,若是有了孩子也是个好事,将来您将孩子养在膝下,至于通房丫头是去是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涂嬷嬷说的这个办法在大户人家很常见,生不出孩子的主母为了防止妾室争宠,一般也会愿意在院子里放两个美貌的丫鬟笼络男人的心,只是那些都是确定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她现在年纪并不大,就要这么做,岂不是认定了自己不能生。 罗氏脸色不好看,涂嬷嬷自然看出来了,“您也别担忧,只要二爷常过来,一来二去的您和二爷感情也会越来越好,只要您顺利生下嫡子,管他长幼,这府里还不是您说了算。” 罗氏叹了口气,这办法虽然她不愿意采用,不过也没什么更好的了,“嬷嬷有合适的人选吗?” “倒是有一个,那个小蝶您记得吗?” 第五十八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罗氏想了想才想起来张模糊的脸,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哦,是从安阳跟过来的那个丫头吧。” 涂嬷嬷最近肩膀被捏的十分舒服,走路都更有劲了,她觉得要适当的回报一下,便在这个合适的时机推荐了小蝶。 小蝶只要一听到陆之远的名字眼睛都亮了,说她没有想法鬼才信,偏偏嘴巴又甜,涂嬷嬷最近被捧得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罗氏心里烦的要命,这会听涂嬷嬷说了,便摆了摆手,“你看着办吧。” 涂嬷嬷领了命,回头看到小蝶拎着小食盒巴巴凑过来的时候就将这个消息跟她说了。 “机会我帮你拿到了,成不成就看你本事了。”罗氏的意思是这件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蝶要是有本事勾的到陆之远,那就顺理成章给提个通房,要是本事不行,那这件事也就当没有了。 小蝶一听顿时雅静亮了,这是夫人亲自给开的后门,她哪有不努力的道理,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有信心能让陆之远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然对于前几次的失败,她自己自动归结在了没有发挥好上面。 陆之远平时从外面回来都会路过荷花池,这个时候刚刚入夏,荷花在池子里打着花骨朵,天越来越暖和,池子里的金鱼便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偶尔扔下一把鱼食,能引来一大堆的鱼儿。 小蝶自己演练了很久,换了身最好看的衣裳,外面罩了层薄纱,风一吹便能看到裙摆飞舞而起,影影绰绰的白纱下面是女子婀娜有致的身段,鬓角插了朵山茶花,脸上涂了脂粉,唇色嫣红,眸含秋水。 这样的打扮把涂嬷嬷都看的一愣,心中暗道,平时不打扮看不出来,这一打扮起来真是艳若桃李,尤其那眼睛简直会勾人一样。就这个模样她看了都心神荡漾,等陆大人看到了岂不是魂都给勾没了。 小蝶对自己的相貌一向很满意,她虽然不是属于那种天香国色,但绝对放在人群里一眼认得出来,这次认认真真打扮过了,一定会成功。 心中给自己打了气,便迈着小碎步朝着花园去了,她的目的地就是荷花池,喂鱼。 小蝶到了池子边上,将准备好了的鱼食取出来,就站在那里摆好了角度,等着陆之远回来。 结果她从太阳在半空的时候就站着,一直到太阳下山也没等到人,长久的保持着一个形态脖子都僵硬了,一动酸疼的厉害。 其实她不知道,就在她赶到荷花池的前一刻,陆之远便迈着步子去了荷风院了。这会饭都吃完了,正和白素素窝在屋子里下棋打发时间。 白素素棋品不太好,陆之远也不跟她正经玩,随便落子,就看谁先将对方吃掉就算赢了。 白素素正经的东西不会,这种歪门邪道倒是会不少,例如突然冲着陆之远眨了眨眼睛,含情脉脉的道,“二爷,您喜欢我吗?” “白姨娘!”陆之远呵斥了一句,这样的话也能这么肆无忌惮的问出来,羞耻心哪里去了! “诶呀,二爷,来嘛,来嘛,屋里也没外人,你就说说,到底喜不喜欢我。”白素素仰着一张脸笑的无比灿烂。 陆之远这人正经惯了,虽然在床上一般都不正经,但平日里总喜欢端着性子,这会听到白素素如此直白的问题,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他私心里还是挺喜欢白姨娘没脸没皮这个调子的。 他眼角四下看了看,丫鬟们都守在门口,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便假装咳嗽了一声,顺便小声‘嗯’了一声。 白素素被他这样子逗的趴在桌子上大笑了起来,那边陆之远脸都变色了,她自知不能这样忘性,也跟着咳嗽咳嗽,然后一本正经的道,“我们继续下棋。” 陆之远点点头,正要落子的时候眼神一顿,继而怒道,“白素素,你又偷棋子。” “我哪有,我没有啊。”白素素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的无辜,一脸的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哦。 陆之远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说罢啪的一声,棋子落下再度将白素素的生路堵死了。 白素素大惊,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把他那几个棋子都给偷走好了。 两人在屋里玩的高兴,不时地有笑声隔着门传出来,春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墙脚,被茗香投去一个大白眼。 “二爷只要看到姨娘就没有不高兴的,那些个阿猫阿狗就只能抻着脖子看了。”春兰说这话的时候隔壁屋子里的丫鬟引泉端着水盆出来,她嗓门很大,这话又明显的意有所指,那丫鬟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气的直跺脚,也不倒水了,转身进屋去了。 见她去而复返,青娘有些好奇,“怎么回来了?” “姨娘,您没听到那个春兰说话吗,她真是一点也不像话。”引泉跟着青娘有段时间了,主子脾气好,对下人也好,说话温温柔柔的不争不抢,她心里是很喜欢这个主子的,所以每次春兰一说难听的话,就忍不住抱不平。 青娘见她气的眼睛都红了,笑了笑道,“你跟春兰生什么气,她就那个脾气,说话难听了一些,但心是好的。” “姨娘你才是真的心好,你都这么不争不抢了,她还是欺负你。”引泉忍不住气愤道。 “总之别跟春兰闹,她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听几句难听的也不会掉块肉。”青娘对这些看的很开,她当时在青木娄的时候,比这个难听几百倍的污言秽语不是一样要听,和那些比起来,春兰那几句话都比不上蚊子咬一口。 主子心大,做奴婢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引泉给自己鼓了鼓气,转身端着水盆出门去了。 这回她没在碰上春兰,因为春兰被大丫鬟茗香给拽走了,引泉悄悄松了口气。 小蝶出门的时候是斗志昂扬的,回来的时候是垂头丧气的,她怎么都没想到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最后还是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陆之远早就去了荷风院,她这半天是白等了。 这件事的失误让她认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必须要有自己的眼线提供消息,否则很容易错过大好机会,就像今天一样。她调整好心态准备接着奋战。 出门一天无功而返,回到罗氏院子里小蝶心里有点紧张,果然一进门就看到罗氏坐在那里,好像在等她一样,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突如其来的一下倒是把罗氏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涂嬷嬷的举荐,小蝶现在已经是罗氏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了,在罗氏面前也就混个眼熟,罗氏身边的大小事一向都由三个大丫鬟掌管。 “奴婢辜负了夫人的厚望,今天没有等到二爷。”小蝶磕了个头,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给人磕头,可没办法啊,人在屋檐下,就得学会低头。 罗氏这才想起来涂嬷嬷说的那件事,看着小蝶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不过听她说没有等到陆之远,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虽然涂嬷嬷也是为了她好,怕将来孩子出在荷风院里面她形势被动,但心里还是不太想往陆之远身边塞人。 白姨娘那已经是个例外了,当时她病危没有办法,青姨娘那根本就不是她弄进来的,现在还梗在她心上别扭着,如今要是再来个小蝶,她会被烦死。 “无妨。”罗氏淡淡的说道。 “奴婢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下次一定会成功的,奴婢定不辜负夫人的期望。”小蝶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罗氏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她没有期望,最好是一直不要成功。 小蝶见罗氏神色很淡,以为她是对自己不满意,心中十分恼怒,这次真是大意了,怎么没想到提前找人打探下陆之远的行踪,害的白忙了一场。 ...... 陆之远的调令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下来的,任职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京官。 之前是正六品,如今官升两级,还是掌管着大理寺,消息一传回来整个陆府都震惊了,头一个高兴地就是陆三老爷。他一辈子就混了个编撰史书的职位,看目前的形势熬到头也就这样了。但他儿子争气啊,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了,以后出门不能随意了,儿子有前途,自己作为老子的一定要衣着光鲜,谨言慎行,这样才有威严。 陆老太太听到消息身体也康健了你不少,脸上的褶子笑的都多了两条,一个劲的夸奖有出息。 陆家虽然还是名门贵族,但是里子里明显不如前几年了,已经有将近二十年府里没出来一个像样的年轻人了,这回终于等到一个,陆老太太觉得自己就是现在闭眼都值了,家里有个能撑起门户的比什么都重要。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例如三太太乔氏,听到这个消息的前一刻才刚拿了五千两银子给她亲儿子处理外面的烂账,正心情不好的时候,陆之远的调令便来了,她听完之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火烧了一样难受,直接一头倒在了榻上,喘着粗气半天没起来。 第五十九章 番外欢乐多之陆宝珠 白素素生了个娃娃,是个女儿,七斤八两,白白胖胖,十分招人喜欢。 陆之远一直想要个女儿,可两人这些年一直都在生儿子,生老三的时候白素素伤了身子,陆之远便不想她再生了。平时注意着日子加上偶尔服药,倒是规避的很好。 老四之所以会出来,这事陆之远觉得是个无法避免的错误,只怪当时月色太美,旁边的女人又太温柔,他都是做爷爷的人了,竟然一时没把持住。 老夫老妻偶然来了点情趣,一时间折腾的有点狠了,事后也是疏忽了,白素素想着自己都一把年纪了,都没往孩子那方面去想。 可她不想,老天替她想好了,这孩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到来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坐下来,当时大儿媳妇正巧有孕,大夫来例行检查,她突然胃中一阵憋闷,捂着嘴巴想吐。想着大夫就在,也不用再麻烦,便直接让大夫号号脉。 大夫摸着胡子,先是笑着,等号脉一会又皱了下眉,继而又笑了,收了手,朝她作了个揖,“恭喜夫人,您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当时一屋子的人,三个儿媳妇都在边上,这会都吓了一跳。 大儿媳妇:大夫您没弄错吧。 二儿媳妇:大夫您没说笑吧。 三儿媳妇:公爹老当益壮,恭喜娘了。 白素素:......快扶住我,我现在有些头晕。 倒没有人规定当了婆婆的人不能生孩子,可随着年纪增大,白素素想着自己总得拿出婆婆的端庄来,这下连孩子都有了,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两个背地里多么热情似火呢。 白素素觉得脸上有些不好看,匆匆逃回了屋子里闭门不出,晚上陆之远回来,喝了点小酒,摇摇晃晃的五十岁老头儿的脸一出现在门口,便朝着脸直接飞来一个黑影。 他眉头一皱,眼中聚集起了一股锐气,动作熟练地将那只绣花鞋握在手上,心道,小样儿,这么多年了,你以为老子还能被你砸到不成! “陆之远,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上了年纪的白素素近来脾气有点大。 陆之远摸了摸头,有些不明所以,但秉承着自己大男人不跟小女子计较的原则,还是笑眯眯的握着绣花鞋过去了,“夫人,你的鞋子掉了,这样不小心,小心凉了脚。” 白素素气哼哼的看着他,眼珠子一转朝门口道,“茗香,天气热,给老爷端杯梅子汁来解解暑!” 茗香这会年纪也不小了,和春兰一样早就嫁人出去了,如今也是做了婆婆的人了。原本白素素的意思是嫁了人便不让她们回来伺候她了,她周围丫鬟多的是,也让她们享享清福,可两人平时也闲不住,便又回来了。 春兰最近儿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正在家里伺候孩子,所以只有茗香在。茗香姑娘到茗香姑姑到茗香嬷嬷,这一晃跟在她身边都快三十年了。 陆之远抹了把头上的汗,外面天气热的很他这一路回来身上的确有些黏糊糊的汗水,这会看到碗里的梅子汁,明显是用冰块镇过了,捧在手心有凉凉的感觉。 他心道,还是自己家女人知道疼人,虽然脾气大了点,但那些都是小事。 仰头大口喝了一口梅子汁,白素素神秘的笑了,茗香对视一眼,赶紧逃走了。梅子汁咽下去的瞬间,陆之远一张脸就黑了。 咸的! 齁的! 里面有盐! “快拿水!”他大吼了一声,自己跑到桌子边上想倒杯水解解渴,不成想茶壶是空的。 “再拿杯梅子汁来!”白素素轻飘飘的坐了下去,朝门口说道。 这会陆之远只觉得舌头都被齁的要麻了,很快外面又进来一个丫鬟,端着梅子汁送了过来。 陆之远这会看到梅子汁就想骂人,怒道,“我要水,凉水,赶紧的!”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急匆匆应了一声,转身逃跑一般的出去了。 白素素坐在椅子上,后背垫着软软的靠垫,静静地看着丫鬟端了茶水进来,陆之远一连往下灌了十几杯这才歇了下来。 “白素素,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陆之远觉得自己最近可能太过纵容这女人了,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在他喝的东西里面放盐,照这个口感,是一罐子盐都撒进去了。 “哼,没有解释,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明白。”白素素眼睛瞪得圆圆的,余怒未消的她说话也带着怒火。 陆之远也被激出了怒气,自己好好的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了,他一甩袖子去了书房,“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家中两个老的闹了别扭,这眼瞅着三天没说话了,就算一屋子吃饭的时候,也跟互相看不到彼此一样。 白素素:今日厨房这杏鲍菇做的不错。” 陆之远:这做的什么,都咬不动,厨子最近该换了。” 几个儿子互相对视一眼,赶紧将头低下去,老天爹娘这一吵架怒火就容易波及到其他人,赶紧撤。 老大:爹娘慢用,衙门里面有些急事要处理。儿子先行告退。” 老二:爹娘慢用,衙门里最近有几桩案子等着儿子抉择,儿子先行告退。” 老三:爹娘慢用,衙门里.......”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两道嗖嗖投过来的视线吓得住了嘴。他怎么忘了,他没有衙门。 “瞧瞧你这样子把儿子都吓跑了。”陆之远气哼哼的瞥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被谁吓跑了还不一定。”白素素挑着眉毛,一脸的不肯退让。 陆之远心中哀伤,他过去那个温柔的要滴水的小娇娘哪里去了,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女人一定不是她的素素。 “白素素,你不要太过分!”陆之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两眼瞪着要冒火。 “陆之远,是你太过分了!”白素素也站了起来,个子比较矮气势上面也不足,这会就明显被压了一头,她顿时委屈开了,这男人一定不是她的陆大人,陆大人才不会这么凶。 委屈委屈着眼眶就红了,陆之远这一看顿时慌了神,气焰也没了,火也消了,赶紧过去哄道,“别生气了,是我的不是。” 白素素一别脑袋,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委委屈屈的样子就是不说话。 “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陆之远伸手指了个屋里的丫鬟质问,好端端的怎么就气成这样。 丫鬟一头雾水,“奴婢不知。” “还敢撒谎”陆之远再度拍桌子,“家里谁做主不知道吗?” 丫鬟:老爷您别这么欺负人,奴婢真的不知道。 白素素眼泪还在掉,陆之远胸口是蹭蹭的冒火,正巧茗香端着碗什么东西进门了,一看顿时惊道,“二爷,您做什么这个时候欺负夫人,夫人有孕在身怎么能掉眼泪!” 陆之远:谁欺负她了,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这事不怨老子。 有孕怎么了,有孕你就能这么不讲道理? 等等,什么? “你说什么?”他眼睛瞬间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茗香。 “奴婢说您怎么能欺负夫人!”茗香投过去责备的目光。 “不是这句,下一句。”陆之远急匆匆道。 “夫人怎么能掉眼泪?”茗香被问的一头雾水。 “就是这句,你给我重新说一遍!”陆之远脸上已经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了。 “奴婢说夫人有孕......”话音落下屋内顿时响起了一声惊呼将她的话打断。 “你有孕了?” 陆之远满脸欣喜,眼神一直往白素素肚子上瞟,这肚子好多年没动静了,家里几个小的都长大了,他这几年正觉得无聊得很。孙子再好那也是人家儿子儿媳妇的,他一个老公爹,总不能往儿媳妇屋子里总凑。 “不生了!”白素素余怒未消,眼眶还是红的。 陆之远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顾她的反对,硬是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这回一定要生个女儿!” 白素素这孩子就这么怀上了,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尽管她觉得有些丢人,不过既然有了那自然是要生的,年纪大了怀孕总归有些麻烦,太医院都快被陆之远给挖空了,硬是厚着脸皮跟皇帝借了两个老御医常驻家中。 十月怀胎,随着肚子越来越大,陆之远整天眼巴巴地瞅着,有一天夜里白素素半夜醒了,听到旁边的男人一边打呼噜一边讲梦话。 女儿,女儿....... 想要个女儿的心愿这都念叨了几十年了,白素素好笑,伸手摸了摸肚子,轻声叹了口气,她也希望是女儿啊,这生了好几个儿子了,虽说儿子也没什么,到底不如女儿贴心。 陆之远在五十一岁的时候迎来了人生中第四个孩子,他念叨了几十年的女儿。 一向严谨端庄的男人顿时变得柔情似水,整天抱着女儿就不撒手,逢人就吹嘘他女儿怎么怎么好看。 跟他一向不对盘的御史刘大人,最近回家脸色就不大好看,眼珠子盯在他老妻的肚皮上,憋了好几天憋出了几个字,“我们也生个女儿吧。” 刘大人的妻子当时在喝茶,闻言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下一刻刘御史被连打带骂的轰了出去,“你个老不修的,一把年纪还想着生孩子。” 那年刘大人六十,她发妻子也六十。 总之陆之远老来得女心中十分高兴,为了彰显他女儿在家中的特殊地位,取名都简单明了,陆宝珠,陆家的宝贝掌上明珠。 第六十章 各有心思 陆之远得了新职位,还是高升,心里爽快,走路都是一阵风一样。 白素素继续过着她好吃懒做的宠妾生活,每天除了研究下一顿饭吃什么的时候会费点神,其他时候还是十分顺心的。 她偶尔会去给罗氏请安问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了京城,罗氏见到她比在安阳的时候温和很多,有时候还会留她一起用饭。 白素素惶恐不安了许久,最后发现罗氏大概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并不是其他意思,便也放下了心。 其实罗氏最近很烦恼,乔氏这个恶婆婆整天看她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偏偏乔氏是长辈,她有怒也只能憋着。 前几日回了趟娘家,又被母亲一顿教训,逼她往陆之远屋子里塞人,早日生子。她现在是上下都不顺利,偏偏白素素来请安的时候让她发现又胖了,顿时就有些羡慕了,真是心宽体胖,白姨娘一直都没什么烦心事,整天吃吃喝喝的。 罗氏也不是多喜欢白素素,只是有时候羡慕她的生活,加上她也不是讨厌的性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坐着发呆,所以便经常留着她说说话。 这天白素素刚请了安,又跟罗氏说了会话,便看到涂嬷嬷走了进来,一脸的欲言又止,她知道这是有话要说了,便赶紧识趣的告辞了。 “出什么事了?”罗氏问道。 涂嬷嬷忙上前道,“奴婢听说青姨娘这个月没换洗。” 她话说完罗氏眉头便皱了起来,女人月事没来的可能性很多,但其中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有孕这个。 “消息准确吗?”罗氏脸色有些难看,顿了顿问道。 陆之远自从让人将荷风院的人手都换了之后,她等于是两眼一抹黑,打探个消息十分困难。 涂嬷嬷点点头,“是扫地的丫鬟听青姨娘身边的引泉说起来的,听说是比平时晚了七八天了。” 涂嬷嬷又继续道,“这事夫人一定要提早防范,以免夜长梦多。” 罗氏何尝不知道,庶长子加上一个得宠的生母,对她绝对是一个威胁,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没有提早准备起来。 到了第二日,白素素便听说了罗氏身体抱恙的消息。虽然奇怪昨日还好端端的怎么隔了一夜就病倒了,但作为妾室,主母身子不适,理当要去看望。 一同前去的还有青娘,两人住在一个院子,自然便也一同过去。 罗氏躺在床上,隔着层纱帘看不清脸色,但从里面传出来的咳嗽声还是能听出来她此刻并不舒服。 她们到的时候大夫正好在里面把脉,两人便坐在外面的堂屋等了会。 “如今天气热,晚上也不可以贪凉,窗户一定要关好。夫人这是夜里过了凉气,无妨,老夫开两副药熬了喝下就没问题了。”老大夫一把年纪,说话的功夫已经唰唰的写好了药方。 涂嬷嬷接了药方又感谢了一番,将方子交给了丫鬟拿下去配药,回头看着白素素和青娘道,“两位姨娘正好在这里,便一并让大夫把把脉,如果有个不爽利也好一并看了。” 寻常妾室是没资格请大夫的,一般都要主母点头才可以。如今听涂嬷嬷这样说,白素素和青娘都没有意见。 老大夫先给白素素把了脉,说她肝火旺盛,是吃多了,最近应该清淡饮食。 白素素觉得有些羞涩,道了声感谢默默退到一旁去了,轮到青娘把脉的时候白素素就坐在一边,明显发现了些不对劲,涂嬷嬷一脸严肃,眼睛都不眨的一直盯着大夫的手,像是生生要盯出个洞来一样。 老大夫把脉的时间明显很长,等他收了收还没来得及说话,涂嬷嬷便立刻开口问道,“怎么样了,青姨娘身子如何?” 老大夫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焦虑过甚,最近时常有头晕目眩,饮食不规律,胸闷气短,多到外面走动走动,保持心情愉悦自然药到病除。” 天气热了之后青娘总是夜里睡不着,晚上睡不好白天人就没精神总是心烦意乱,加上她整日闷在屋子里,时间长了就总觉得憋闷难受。 “大夫再好好看看,青姨娘真的没有其他问题吗?”涂嬷嬷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想听的内容,就有些着急。 “没事,这位姨娘的问题不大,多吃多喝,放松心情很快就好了。”大夫说着话就把目光落到了坐在一旁的白素素身上,“倒是那位姨娘要多多注意,肝火旺,近来少吃肉类,多吃青菜。过了酉时不要进食了,三餐定时,不要暴饮暴食。” 这一通话把白素素说的面红耳赤,这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让她少吃点。 送走了大夫,白素素和青娘两个也没多待,罗氏身体乏力,她们便告辞了。 等人走了以后,床上的帘子被掀开,涂嬷嬷笑道,“夫人不用担心了,奴婢刚才追出去问了,放心。” 罗氏却高兴不起来,这事对她是一个警示,青姨娘这次没怀孕,可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陆之远过去,总有那么一天她还是要面对。 原本她想慢慢等着,可现在却坐不住了,她身体前些年亏损太重,如今尽管调养的好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怀上,与其这样等着,倒不如像涂嬷嬷说的那样,尽快培养一个自己人,等她生下孩子,将孩子养在身边,将来不管怎么样也有保障。她是主母,手上再握着一个孩子,将来不管是谁也别想越过她去。 这样想着她目光也坚定了,“让小蝶过来一趟。” 小蝶自从上次失败之后便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实行她的计划,正在发愁着就听到罗氏找她。 见了罗氏,小蝶屈膝行礼,嗓音软软娇娇的,“奴婢见过夫人。” 罗氏很少注意这个丫鬟,这回是头一次打量她,不得不说这丫鬟确实天生了一副媚骨,行动举止都透着股媚态。 “抬起头来。”罗氏开口道。 小蝶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的抬了头,她的脸不属于美的惊世骇俗,却让人印象深刻,不多不少正好的容貌恰好完美的展现了那股媚态。 真是天生适合勾引人的。 罗氏目光暗了暗,她虽然不想承认可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罗氏叫小蝶过去并未说什么便让她退下了,之后留了涂嬷嬷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 小蝶的生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一样了,屋子里来了两个教养嬷嬷整日的教授她礼仪,衣食住行都有人盯着,教她穿衣打扮,什么颜色的衣服配什么首饰,种种类类,源源不断的往她脑子里灌。 一开始她学的烦,不过她自来适应力比较强,很快便上手了,各种规矩礼仪都做的有模有样。 七月中是陆老太太沈氏的寿辰,因是六十六岁,十分吉利,陆府近来又不少喜事,便准备借着沈氏寿辰好好操办一番,众人乐呵乐呵。 陆老太太寿辰,白素素是孙子辈的小妾,按理是跟她没什么关系的,不过因着陆之远她又觉得自己应该重视。 陆之远和这个祖母关系十分好,上辈子陆老太太没了,她是头一遭见到陆大人哭了。 陆老太太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白素素那点家底,就算都拿出来了也不够看一眼的。 她为了这件事琢磨了好几天了,心里有事面上也展露出来,陆之远自然也发现了,“为什么事烦恼,说给我听听。” 白素素道,“老太太下个月寿辰,我想表示下心意,又不知道送什么好。” 陆之远闻言心中一动有些感动,不亏他心疼一些白姨娘,祖母和他自来感情深厚,他目光便格外的温柔,“你想送什么呢?” “我想了很多,可我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白素素说着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难过。 陆之远想了想道,“祖母喜欢吃鲜花饼,你若是想让她高兴,不如亲手做上一盘。” 白素素眼睛一亮,忙道,“那我就学做鲜花饼好了。” 陆之远点点头,很是欣慰,“祖母知道你如此有心一定会感动的。” 白素素深受鼓舞,她觉得自己一定不能让陆之远失望,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荷风院有个小厨房,平日里白素素晚上和陆之远想吃什么了,太晚的话也不去大厨房点,便在小厨房做点。 这会算是派上了用场,这个季节百花盛开,她要做鲜花饼自然需要花瓣,茗香和春兰在花园采了不少的花瓣回来给她试做。 白素素忙碌了一整天,又是和面又是调馅,等晚上陆之远回来就看到两腮沾着面粉的女人对他笑的十分灿烂。 白素素做了不少饼,摆了七八个盘子在桌子上陆之远来了自然要帮着试试味道。 他也没多想便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咽下去之后半晌没说话,神色带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复杂。 “好吃吗?” 白素素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陆之远将咬了一口的饼放下去,伸手牵起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想你的心意祖母一定会明白的。这鲜花饼也不是一定要做的。” 白素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一个饼,刚咬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苦着脸道,“怎么这么难吃。” 陆之远安慰道,“也不是很难吃,不过是盐放的稍微多了些,下次注意就好了。” 第六十一章 鲜花饼的风波 白素素一连做了几日的鲜花饼,都是以失败告终,甜的咸的她都尝试过,味道一直难以把控,有时候可以入口,有时候又难以入口。 陆之远这几日很是忧伤,白素素做好的成品第一个都是拿给他试吃,他这几天只要一闻到花味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无数次他都在悔恨自己为什么多嘴提什么鲜花饼。 书房内,光线明显交错着,照在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脸上,俊美的一张脸阴沉沉,让等在门口的朱平在如此炎热的夏季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朱平心里是十分同情他家二爷的,同时也有些佩服白姨娘了。二爷是脾气多么好的一个人啊,这都给逼成什么样了,你说你做鲜花饼就做,也不能可着劲的来吧,这一个时辰不到,就上了三盘子了,吃还不要紧,现在还要记录点评改进的意见。 “朱平!” “小的在。”朱平赶紧进门,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恭恭敬敬的道,“二爷有什么吩咐。” “这个赏你了。”陆之远指着桌子上三盘满满的鲜花饼,“吃完记得把味道记录好,给白姨娘送去。” 朱平想着主子赏赐就是好的,别说三盘子,就是三十盘子他也能吃下去。 “二爷放心,小的一定细细品尝。”朱平拍着胸脯保证。 陆之远有些感动,真不愧是他的心腹,就是这么靠得住,他语重心长的道,“吃吧。” 朱平点点头,走到桌子前端起盘子拿起一个就咬了一口,顿时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嘴角开始蔓延,缓缓流向了心坎里。 老天,你能不能让我收回去刚才的话,朱平泪流满面的想着。 陆之远见他神情凝重,很是感慨,走过去给他倒了杯茶水,“喝点茶水,慢慢吃。” 朱平心中抖了抖,他看着眼前高大的主子,嘴里还含着半块饼不能开口,只好含泪点点头,“呜呜呜—” 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决掉三个盘子的鲜花饼,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门口小丫鬟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二爷,白姨娘刚送了盘鲜花饼,说让您尝尝。” 陆之远脸色一黑,朱平则是快要晕倒了,他不想吃了,真的不想吃了。 “拿进来吧。”陆之远说道。 小丫鬟不明所以便拎着食盒进来了,等一进屋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再一看陆之远,那眼睛看得她心慌慌的,小声的唤了声,“二爷。” 食盒打开,果然里面是烤的金黄的饼,上面还撒了几颗白芝麻。 “这个赏给你了,过去和朱平一起吃。”陆之远很淡定的冲着小丫鬟道。 朱平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这会看着那小丫鬟简直是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样,抓着她的手就不松开了,“快来,我们一起吃饼。” 朱平是陆之远的小厮,但又和其他小厮不一样,主子近身伺候的,还是十分得脸面的小厮,在府里就是大管家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加之他长相有几分英气,平时在府里不少小丫鬟都对他很有好感,但朱平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小厮,是一个有追求的小厮,岂能被这群小丫头绑住了脚,所以从来也不去理会她们的示好。 但这次不一样,她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来的太及时了,所以这会也顾不上平时的高傲了,很是热情的将鲜花饼都给了她,“快吃,快吃,这饼可好吃了。” 小丫头惊喜的要惊呼了,她这是走了什么好运,二爷和朱平都让她吃饼,这是白姨娘给二爷做的,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能随便吃,虽然感动但还是推辞了,“奴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让你吃你就吃。”陆之远显然有些不耐烦。 小丫鬟吓了一跳,转头下意识的去看朱平,朱平确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吃吧,吃吧,都是你的。” 小丫鬟含着激动的泪拿起一个就塞到了嘴里,等尝到了味道不由得垮了脸,她两眼泪汪汪的看着陆之远又看了看对面朝她笑着的朱平,奴婢这是做错什么了吗,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从正中午一直到日落西山,书房里面的丫鬟小厮,从一个到两个,最后有七八个了,一个个都是无精打采,将祈求的目光看向了朱平。 朱平也很无辜啊,他能怎么办呢。 陆之远看公文不知不觉的就看的晚了,等发现的时候天都黑了,屋里点了灯,一抬头便看到屋里七八双眼睛幽怨的看着自己,冷不丁的吓了他一跳。 “二爷,白姨娘这鲜花饼做的太多了,我们已经吃不出......嗝......” 朱平一开口就打了个嗝,顿时一股菊花味从口中溢了出来,陆之远握着笔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过了会将笔放下,开口道,“行了,都退下吧。” 众人闻言如临大赦,急匆匆跑了,生怕晚了一步再被抓回去。 陆之远晚上来到荷风院的时候,白素素正围着个小围裙在厨房忙碌着。 空气中还泛着油花的香味,屋内几个丫鬟都是无精打采,显然这几天都被荼毒的有些惨了。不对,这不包括白素素头号心腹春兰,陆之远想着白姨娘兴致勃勃做了这么久的鲜花饼,肯定和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春兰有关系。 果不其然,下一刻屋子里就传来春兰的兴奋声,“姨娘,你这个鲜花饼,真好吃。” “是吗,是吗。哦,真的好吃啊。”白素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陆之远眉角突突的跳着,迈着步子就进了屋子,白素素拎着个小锅铲正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她笑道,“二爷,你先进屋,我一会就好。” “你别做了。”陆之远沉着脸说道。 “啊?”白素素愣了下,见他神色不愉,忙扔了锅铲跑出来,“二爷,您怎么生气了?” 陆之远想,我是被你的鲜花饼撑的,你别做我就好了。 “我想起来祖母好像前些年说嫌鲜花饼腻牙,并不喜欢了。”陆之远想发火却不想话一出口语调就不由得软了下来。 白素素瞬间心情不好了,她这忙活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做的像样了,就这么一句话,她就白做了。鲜花饼的事情因为陆之远的一句话就这样告一段落,白素素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是过不去的坎儿,过了就过了。 这日她正歇了午觉起来,就看到茗香急匆匆的进来了,“姨娘,素锦姑娘来了。” 白素素对这个名字很陌生,“素锦是谁?” 茗香这才想起来白姨娘平时很少出门难怪不知道,忙解释道,“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素锦。” 白素素吓了一跳,忙趴下床整理了下衣衫头发,便让人进屋了。 素锦今年二十出头,是陆老太太沈氏身边四大丫鬟之一,这会来了她屋里,白素素有些惶恐,因为素锦肯定不会没事找她串门,这指定是替陆老太太传话了。 素锦进门之后朝她行礼问好,而后道,“听说姨娘擅长做鲜花饼,老太太想请您闲着时候做一盘,不知道姨娘方不方便。” 白素素眼睛都睁大了,顿时来了精神,“有时间,有时间,现在就有时间。” 她这几天正为了鲜花饼这个事情有些憋闷,没成想陆老太太竟然会亲自让人找她做,心里高兴地不行。 厨房里的材料都是现成的,就是调好的花瓣酱都有七八种,春兰帮着生火,春兰和面,白素素则是调馅儿。 素锦便在门口等着,她瞧着白素素的背影心想还真是个有趣的人,这样的大宅里很少能看到这么鲜活的人了。 白素素做了两种口味的鲜花饼,一个是玫瑰白糖的,一个是桂花蜂蜜的。这两种是她经过多次尝试味道最好的。 素锦拿了食盒又跟她道了谢,拎着回去复命了,屋内陆老太太正靠着软塌闭目养神,突然鼻尖有淡淡的香气袭来。 “老太太,您瞧奴婢带了什么回来?” 陆老太太闻言便乐了,她伸手敲打了一下素锦的头,笑骂道,“连老婆子都敢取笑,看我不打你。” 素锦连忙求饶,“老太太就绕了奴婢吧,奴婢可知道错了。” 陆老太太哼了声,“得了,赶紧把鲜花饼拿给我,我吃着高兴了就不罚你了。” 素锦连连应好,将鲜花饼摆好,陆老太太拿了一个咬了口,眼睛眯了起来。 这久远的味道,真是熟悉极了。 “这是阿远那个姨娘做的?”陆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能贪嘴,吃了两个便停了,丫鬟端了花茶给她漱口。 “正是,是白姨娘自己做的。”素锦回答,她其实有些一头雾水,这鲜花饼她早就尝过,根本就不好吃,也不知道老太太是觉得哪里那么对胃口。 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了消息,陆老太太让白素素做了鲜花饼吃,他便调转了方向,直接往陆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盘子熟悉的东西,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陆老太太看到他进门,笑眯眯的朝他招手,“阿远,快过来。” 第六十二章 发怒 陆之远笑了笑走过去问了好,刚坐下手上就被塞了一个圆圆的小饼。 “快尝尝,这味道真是不错。”陆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 陆之远深深叹了口气,盛情难却的拿起来咬了一口,那边陆老太太问道,“好吃吧。” “好吃。”陆之远想着祖母可能年纪大了,对味道不是那么精细了,白姨娘这个手艺,也就勉强能吃,好字真是一点不沾边。 “还敢骗你祖母,小兔崽子胆子不小。”陆老太太听他这么说直接在他头上敲了一把。 陆之远捂着头笑道,“祖母,孙儿都多大了,您怎么还敲脑袋。” “多大也是我孙子,还不让打了?”陆老太太眉毛一挑,眼睛一瞪,陆之远便连连摆手妥协了。 “祖母您说的对,祖母您说的都对。” 祖孙两个说了会话,陆老太太随手拿了块鲜花饼咬了一口,“你别以为你祖母老糊涂了,这鲜花饼味道真不怎么样。” “那您这是为什么?”陆之远倒是有些好奇了。 闻言陆老太太叹了口气,眼底有淡淡的悲色滑过,“因为这味道跟你大姑姑做的一样。” “大姑姑?” 陆老太太这辈子一共三儿两女,其实陆家人都知道还有个大女儿,陆元娘。只是那位大姑娘后来因病去世了,一场疾病来的匆匆,带走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大姑姑也喜欢做鲜花饼吗?”陆之远对这位早逝的姑姑知之甚少,逝者已去,家里人也不会多提,只是逢年过节家中的祠堂角落会有那么一炷香。 “她哪是喜欢,明明就是要把我的小厨房给拆了。”陆老太太说起这些事就忍不住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就她那个厨艺,真是不堪回首。” 陆老太太想着过去的事情脸上忍不住有了笑意,可笑过之后眼角也泛了泪,“我以前总说她做的鲜花饼难吃,让她别做了,可现在想再吃一次却成了奢望。” 陆之远也红了眼眶,伸手握着陆太太的手,温声道,“您要是喜欢吃,以后让白姨娘天天给您做。” 陆老太太被气笑了,伸手又在他头上打了一下,“我偶尔吃一下就行了,这味道让我天天吃简直要命了。” 陆之远也笑了起来,“祖母这样就对了,您开开心心的大姑姑在天上看着也高兴。” “就你会哄我老太婆。”陆老太太笑了起来。 祖孙两个在一处说着话,陆之远用了晚膳之后才告辞离开,原本是想直接去荷风院的,不想朱平对他说罗氏身体不适,白日里请了大夫。 罗氏近来身体好像又不太好了,前几日已经请了一次大夫,如今隔了这么短的距离又请大夫,想必是严重了。如此便调转方向去了罗氏院子里。 屋内罗氏靠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陆之远看着心中有些难受,毕竟是他的发妻,多少是有感情的。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去,“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了,大夫说染了风寒,我本就身子较之常人虚弱一些,只要好好养上几日就好了。”罗氏见他眼中有关怀之色,心中不免一暖。 陆之远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想吃什么让厨房做,安心养病。” 罗氏听着这番关心的话,垂下了眸子,眼底有挣扎,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陆之远话说完了,便想起身出去,罗氏这边也有他专门的书房,这个时辰他既然来了断没有临时离开的道理。 手被握住,他低头便看到罗氏一脸的哀求看着她,“二爷,别走好不好。留下来。” 陆之远皱了下眉,他想开口拒绝,可看着罗氏这模样,拒绝的话又着实张不开嘴。 “你好好休息,我不走就是了。”陆之远冲她笑了笑说道。 罗氏眼眶红了,眼泪顺着眼角往下不断地淌着,“二爷,我想要个孩子,只想要个孩子。” 她将自己的身段放的很低,嗓音又柔软可怜,陆之远想着自己确实愧对罗氏很多,如今她想要个孩子,他无法拒绝,心中叹了口气,像是做了决定一样,对罗氏道,“我们会有孩子的。” 罗氏听了这句话,便知道他今晚是不走了,心中大定的同时又难掩生出落寞来。 “你身体?”陆之远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她脸色苍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事。”罗氏垂眸笑了笑,朝着门口道,“来人,备水。” 陆之远靠在浴桶里面,心里有些烦躁不堪的情绪随着水汽在升腾。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又脚步声走进来,他听到了却并未睁开眼睛,想着应该是朱平来添水。 “过来给我擦擦背。”他说着话倾身向前将胳膊搭在了浴桶边缘,露出光洁又线条流畅的后背。 屋内脚步声越来越轻,直到有一双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后背,他猛地一惊,突然转头便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陆之远大惊之后便是大怒,朝着门口呵斥道,“朱平!” 朱平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一见这情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二爷恕罪,是小的没用。” 他刚才提着水想进屋的时候,罗氏身边的青花和青竹两个将他拦住了,最后还搬出了夫人,他想着送上门的女人,二爷也不吃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会他却后悔了,只觉得枉费他一直自认为聪明,这会却犯了个大蠢。 陆之远很生气,很愤怒,直接表现就是换好衣服后一脚踢翻了摆在地上的水桶。 罗氏正在屋内暗自神伤,她这么做其实是辜负了陆之远一份心意,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她这身子最近又有些难受,大夫今日过来还说,以她目前的状况,想怀孕是十分艰难的。 “涂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罗氏跟陆之远到底多年夫妻,对他性子是了解一些的,平时看着极为好说话的人,其实最不喜的就是别人欺骗他,而她这回偏偏就是犯了忌讳。 “夫人您做的是对的。二爷迟早要开枝散叶,如果孩子生在别的院子里,将来对您都是威胁。”涂嬷嬷说的话也是真心为她考虑。 罗氏点了点头,嘴角扯出苦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听到一声东西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阵人仰马翻的吵闹声,下一刻便有男人进了屋子。 陆之远一张脸黑的像是滴墨一般,黑压压的眸子带着重重威压,只一眼罗氏心中便暗暗道了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陆之远走了过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视线太过凌厉,罗氏甚至觉得脸上有刀锋滑过一般难受。 “二爷,您怎么过来了。”罗氏想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可眼底的慌乱和苍白的脸色都泄露了她的情绪。 “罗氏,我对你一向敬重,可你如今却拿我的心意当时可以随意践踏之物,我真是吃饱了撑的会答应你留下。”他这话说完冷笑了一声,“罢了,我们这夫妻之情,你既然丝毫不放在心上,以后我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涂嬷嬷想伸手拦一把被他一把推到了一边去,腿磕到了桌角,疼的她诶呀诶呀的叫唤着。 朱平跪在门口,陆之远是直接从他旁边过去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吓得他是两腿都软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追上去。 陆之远心口憋了股怒气,步子走的也很快,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到了荷风院门口,这个时候院子里灯火都灭了,想必屋内的人也都睡着了。 他站在门口静默了一会,朱平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句话,陆之远又再度转身走了,朱平拍了拍大腿,急匆匆又追上去了。 陆之远是直接回了书房,在屋子里看了一夜的书,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觉得支撑不住,在榻上小睡了一会。 罗氏的事情他真的很生气,从一开始罗氏便喜欢自作主张,最开始在安阳的时候他就从没想过纳妾之事,原本见她身子不好,是想好好照顾她的,结果她不经过自己同意便抬了白姨娘进门。 如今他和白姨娘感情日渐浓厚了,罗氏这边又想要孩子了,毕竟是主母,嫡子嫡女将来也要继承家业,他虽然心中不愿,倒也同意了。 谁曾想罗氏竟然又瞒着他弄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鬟进屋,这是要做什么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就是想让他睡了那丫鬟之后生下孩子养在罗氏身边。 这算盘打得十分好,可就是一点没有顾及到他这个人到底愿不愿意如此,而且罗氏打算了那么多,根本对自己这个丈夫不信任,不信他会一直敬重这个发妻,所以才想要用个孩子制约他。 越想越觉得生气,陆之远一连几天都没去后院,一直睡在书房里,脸上一直沉沉的,吓得前院的下人们一个个胆战心惊,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喘口气错了得罪主子。 朱平自然也被冷落了,这几日陆之远出门都不带他了,也不说不用他,直接不理会了。 主子生气罚你还代表愿意用你,可像现在这样不予理会,简直不要更让人不安了。 朱平思来想去,这事不能拖了,再拖下去他的饭碗就不保了,必须尽快想出办法解决。 对了,白姨娘! 第六十三章 那丫鬟好看吗 陆之远在书房等了好几天,心情一度很低落,罗氏惹他生气就罢了,亏他平时偏心白姨娘,真是个没良心的,他这么久没过去,也没看支个人来问问消息。 这事他还真是冤枉了白素素,她这几天挺忙的,自从陆老太太点了她做了一盘鲜花饼还赏赐了她一整套头面之后,小小的荷风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各房各院都来了人,他们当然不是来拉家常的,是找她烙饼的。 最开始来找她的是二夫人裘氏,要了一盘鲜花饼还给她两支金步摇作为答谢。而后人就越来越多了,短短两日不到,白素素屋子里就多了一个装的满满的匣子,里面都是各色的金银首饰。 一开始白素素还挺有干劲,觉得自己的手艺受到了认可,但陆家人口多,从老爷夫人到小姐少爷再到各方的姨娘,这一大圈轮下来,就不是个轻松地活了。最大的问题是这些人吃起来简直没个够,把白素素累的从早晨钻进厨房一直到大半夜都不能休息。 “还有多少没做的?”白素素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她现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油烟味,她无比庆幸最近陆之远可能比较忙没空过来,否则她顶着这张油光满面的脸,可能就要失宠了。 由于最近定饼的数量比较大,她怕忘了便让茗香弄了个小册子记录下来,每房都要了多少。 “明天大夫人那边定了三十个玫瑰饼,二夫人那边定了四十个桃花饼,三夫人定了五十个桂花饼。”春兰汇报道。 白素素,“......” “怎么吃得这么快,他们现在都不吃饭的吗?”林思百思不得其解,这犯了什么邪,她一个宠妾现在成了卖饼的了。 春兰摇摇头,她一张脸这几日一直蹲着烧火,被烤的都泛了红,这会也是有些打不起精神。 安排了茗香去给大房那边送饼,白素素则是去泡了个澡,这一身的油味简直腻的人脑仁疼。 等她洗好澡换好衣裳茗香也回来了,她回来终于解开了为什么最近陆府里的人都迷之喜欢她的鲜花饼。 这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春兰说起来,这丫头平时没事就喜欢到处转悠,不知道怎么的和陆老太太院子里一个扫地丫鬟熟悉了,当时白素素做了一大批饼,陆之远又不让她折腾了之后便剩下了不少,这些东西扔也不是,吃又吃不了,着实很愁人。当时白素素就让茗香和春兰拿着看看送人吧,府里丫鬟多,看谁爱吃就给他们吃。 结果春兰就送给了那个新认识的小姐妹,那丫头吃饼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被陆老太太看到了,就跟她要了一个。 这事就这么出来的,陆老太太无缘无故点了鲜花饼,府中众人自然要寻根究底,一打听便打听出了原因,据老太太屋子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白素素做的鲜花饼跟已故的陆元娘做的一样,老太太吃起了饼就想起了女儿。 府里几个夫人一听这消息便想在陆老太太那边刷刷好感,因此都可着劲的让白素素做饼。 白素素听完事情的始末因由,只觉得这帮人简直是疯了。 “那我们还做不做饼了?”春兰手上还拿着小册子。 ...... 到了第二日,各院子来取饼便听说白姨娘病倒了,这饼便做不了了。 白素素在陆府虽然地位不高,也没听说多得宠,但她毕竟是陆之远的妾室,算是半个主子,这会她做饼累到了各院哪怕不高兴也不能逼着她去继续做了,不但不能逼了,甚至还都各自送了慰问的礼物过来。 茗香拿着串红玛瑙手串进门的时候,白素素正懒洋洋的在嗑瓜子,她这几天累的简直腰都要断了,这会闲下来才知道这种好吃懒做的日子才最适合她。 “这是三夫人刚才让人送来的,说是给您和青姨娘一人一条。” 白素素看了一眼便让茗香收起来了,她不是很喜欢戴东西,最主要的原因是懒,总觉得这些金银首饰戴在身上压得人难受。不过这些好东西她都喜欢,将来手头紧了可以用来卖钱的。 过了晌午她正准备去睡会午觉,就听说朱平来找她了。 朱平是前院的小厮,平时是不会随便来后院的,这会突然过来,白素素只当是陆之远有什么吩咐了。 她是在院子里面接待的朱平,谁知道他一看到白素素就跪下了,低头抹着眼泪,“姨娘,您这次一定要帮帮奴才。” 白素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觉得陆府出来的人都不一般,做事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有什么事起来说。”白素素说道。 “姨娘,奴才犯浑,惹了二爷不高兴,这几日二爷都不肯跟奴才说话。”朱平既然是来求人的,自然要说出个始末因由出来,所以也不可避免的提到了罗氏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白素素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听到陆之远见到有个丫鬟在屋内出现大怒的时候,简直不要更加钦佩了。 “那丫鬟好看吗?” 这突然的一问把朱平弄愣了,他心道白姨娘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个时候怎么会问起这么无关紧要的一个问题,而且看她那个表情好像还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奴才没看到,想来应该是难看的。”朱平说道,要是好看怎么会陆大人那么生气。 白素素有些失望的样子,她还以为是个美人呢,想着陆之远能够在美色面前毫不动摇真是值得暗暗高兴一把了。 “姨娘,奴才知道错了,您就帮帮奴才吧。”朱平跪在地上哭的眼睛都肿了,他确实是着急了,要是陆之远不肯用他了,以后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那等二爷过来的时候我帮着你问问看,不过成不成我不敢保证的。”白素素不觉得自己有能力管陆之远外面的事情,但朱平既然哭的这么惨,她也不好直接拒绝了。 陆之远陆之远过来的时候明显不太高兴,脸色沉沉的,像是在生气,白素素跟他说话也不理。 一起吃了晚饭,白素素时而偷看一眼,他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瞥过来。 白素素找了半天话题,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关键她说了半天对方都是一言不发,这话题真是进行不下去。 陆之远心想白姨娘真是没良心啊,他都这么生气了,竟然也不知道说点软话哄哄,还跟他说什么天气很好,花很香这些不知道怎么接话的。 两人一起吃过饭,又各自待了会,晚上躺在床上,两人一人占一边,各自躺着都没说话。 白素素想着良辰美景的,又是干柴烈火的,总要发生点什么吧,她偷偷侧头看了眼眼睛闭得紧紧的男人,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手指,熟料那边迅速将手抽走了。 白素素,“......” 又过了会,白素素小手往旁边碰了碰,那边赶紧翻了个身跟她保持距离。 白素素,“......” 这样一来二去折腾了一会,陆之远一直跟赌气一样不理她,这倒是把白素素折腾的困了,她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陆之远躺在床上等了很久,旁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睁开眼睛一看顿时气笑了。 睡着了! 身旁的女人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光下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陆之远伸手拨了拨她额头上的头发,不想惊动了熟睡中的人,女人的眉头皱了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身体倒是下意识的往他旁边靠了过去,小小得软软的身体窝在他的怀里。 这样的夜里,外面还起了风,身边躺着个女人,他身体难免有些明显的反应,这会他又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装什么冷淡,这下好了自作自受吧。闭上眼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一点点的也终于有了睡意。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睡到后半夜的时候,陆之远便不得不睁开眼睛,他低头看了眼趴在他身上,将他小腹当成了枕头的某个人,这个白姨娘以后弄根绳子给捆起来好了,睡觉太不老实了。 “白姨娘,你压到我了。”陆之远摇了摇她。 “喔......” “白姨娘,你给我起来。”陆之远低低的吼了一声,这女人也真会挑地方压着,尤其那呼出的气体一下下打在他的小腹上面,酥酥麻麻的让人浑身难受,简直不让人好过了。 白素素睡梦中被人摇醒了,她揉了揉眼睛道,“二爷,你大半夜不睡觉在那干什么呢?” 陆之远一阵气恼,沉着声音道,“我倒是想睡,你看看你躺在哪里了。” 白素素不明所以,借着屋内微弱的光线她转头,看到了明显撑起来的某个部位,只觉得脸都羞红了,慌乱间啊了一声,匆匆爬了起来,那点睡意这会也被驱散了。 “我不知道。”她有些窘迫,明明记得是睡在枕头上的。 两人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隔了好一会男人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还不睡?” 白素素喔了一声,“我睡不着。”她其实是想等着陆之远睡了再睡,生怕自己再干出来什么丢人的事情。 陆之远长长的哦了一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猛地有什么压了下来,“正好我也睡不着,那我们就做点其他的吧。” 第六十四章 老夫人过寿 陆之远可能是最近憋得狠了,这会一放纵就有些收不住,明明平时两次就能解决的事情,这回硬生生来了多来了两次。纵欲过度尤其是被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第二天爬不起来。 躺在床上的白素素心想,她改日一定要找个机会跟陆大人谈谈,年纪轻轻要爱惜自己,不能总是这般没有节制。 关于这点建议,她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一连数日陆之远都没回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陆家也迎来了一件大事,陆老太太的寿辰到了。 寿宴自然少不了前来祝贺的宾客,陆家在京城中经营几代,如今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因此这一天陆府门口更是门庭若市。 白素素作为孙子辈的小妾,按理是没资格亲自去跟陆老太太祝寿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日鲜花饼做的很好,所以陆老太太亲自让丫鬟请了她过去。对此白素素表示受宠若惊啊。 不过正式的宴会她就不能参加了,能入席的都是各个世家的夫人小姐们,来的人身份尊贵,像是妾室之类这个时候厨房也会给配一桌宴席自己回去享用。 陆老太太六十六岁大寿,热热闹闹了一整天,白素素领了一桌子好菜,心情也高兴,可不曾想晚上的时候,府里却传出来一件大事。 茗香将这个消息说给她听得时候,白素素是一脸不可置信的,“你是说那个小蝶被太子殿下接走了?” “没错,刚才坐着太子的车驾离开的。”茗香也没想到,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连陆府一众人都处在一种完全的怔愣当中。 “她还真是好运气。”白素素说道,太子是有名的多情种,年纪不大后院女人倒是不老少,听说下面经常会有官员送他美人,这位殿下也都是一应笑纳,来者不拒。 此刻小蝶坐在太子车驾之内,看着这快赶上一间屋子大的马车,装饰的极为豪华,就是她此刻坐着的垫着都柔软舒服的不像话,心口还不断地跳动着,让她紧张又惶恐,尤其是旁边端坐着的那个男人,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简直难以置信。 当时落水之时她下意识的以为对方是陆之远,想着如果能有肌肤之亲,她就能顺势赖上,好歹也能混个名分。因此在落水之后她解开了自己的衣衫,故意将肩膀露出来。可谁知道来人并不是陆之远,而是一个陌生男子,她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凭着自模糊的认知从他的衣衫判断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 小蝶处在怔愣当中,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欢欣雀跃,怪不得她一直勾引陆之远失败,原来老天爷给她留了个最好的。太子是何等人,只要她能得到太子青睐,将来的好日子还在后头。这样一想,她便完全扫了之前的阴霾,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崇拜看了过去。 “殿下。”女子的声音柔柔软软,眼神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崇拜,太子一颗心便柔软了下来,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温声道,“美人受惊了,以后跟着孤,孤不会让你受苦的。” 小蝶便低头笑了笑,似乎是害羞一般的点点头,“奴婢谢太子厚爱。” 她说话间便察觉到了腰间一只手沿着她的衣衫探了进去,她假意推搡了几下,便顺势将身子软绵绵的倒在了太子怀里。 温香软玉抱满怀,太子顿时身体有些把持不住的悸动,尤其躺在他怀里的美人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简直勾人一样,他眸子中神色暗下来,当即抱着怀中的女人一个翻身压了下去。 车子朝着太子府慢慢走着,而此刻的白素素正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着春兰绘声绘色的讲述。 小蝶自从上次勾引陆之远失败之后,便失去了罗氏的信任,被关在房间里好一阵子。 今日是陆老太太的寿辰,陆府上下都热闹,来的人多人手不够用,罗氏院子里很多丫鬟婆子都去帮忙去了,所以也没人看守她了,便让她跑了出去。这小蝶想着自己不能一辈子当丫鬟,一定要想办法出人头地,她换了身自己最好的衣裳,又精心描了妆,便去了后花园寻找着机会。 只可惜那时候正好赶上了午宴,花园里没什么人,她站的时间久了,被太阳光晒得有些头晕,旁边是荷花池,她一个不小心便掉了进去。临掉下的前一刻,她眼角看到了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以为是陆之远,便直接在水里扑腾起来,喊着救命。 太子嫌宴会烦闷,便一个人在后园子里面散散步,没成想便看到有个女子落水了。他是堂堂太子,身份尊贵,那里会愿意屈尊救一个小女子,但这会四下无人,也没个可以指使的,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淹死了,想着便走了过去。 这大概是太子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当时太子跳下了池子,将落水的小蝶救了上来。 等人救上来以后,太子一看这女子便乐了,女子衣衫凌乱,因为沾了水,那薄薄衣服紧贴着身体包裹着女子曼妙的身体,再一看那女子的脸,竟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这会小美人刚溺了水,眼睛中满是惊慌失措,低低的啜泣着。 太子浑身上下便被保护欲望充斥住了,当即不顾其他,伸手抱着小美人便走了。 二夫人裘氏正在厅内招待宾客,听到丫鬟回禀的时候,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太子堂而皇之的抱着个女人在后院走,这要是被人看到还不知道传出什么闲话来,她也不敢耽搁,急匆匆便带着人去了。 裘氏心中很担心,陆老太太寿辰,这府里来的人很多,这要是哪家的小姐,被人抱在怀里岂不是坏了名声,到时候他们陆家可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谁都知道太子好女子,京中有些身份的人家哪里肯将女儿送进太子府。这是铁定得罪人的事情。 裘氏急匆匆赶过去以后,等见到被太子抱在怀里的女子,顿时松了口气,幸亏不是京中小姐,她心中对太子这番鲁莽的举动十分气恼,碍于身份倒是不能多说什么。 问明了缘由之后,裘氏只觉得头一阵的大,这女子罗氏屋子里的丫头。人是三房的人,自然还得请了三太太乔氏来,罗氏自然也不能缺席,这下都聚齐了。 小蝶这会被吓得有些懵,面对眼前几双不善的目光,下意识的用手握住太子的衣角,太子低头便看到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当时大手一挥道,“这女子本太子要了。” 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几个人互相看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哪有在舅家贺寿看上人家的丫鬟直接要带走的道理。 不过他是太子,就是想带走哪家小姐也不容二话,更何况是个小丫鬟,就因为这一句话,小蝶变成了太子的女人,而后便被太子带走了。 罗氏为了这件事气的砸了半天的东西,这人是她院子里出来的,在府里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这个主子教导的。尤其是乔氏对罗氏冷嘲热讽那几句话,让她更是觉得脸上仿佛被人扇了几巴掌。 最后还是涂嬷嬷进来安慰了她,“夫人您要往好的地方想,事情既然成了定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好什么好,这事传出去外面不知道怎么议论我。”罗氏气的脑仁一阵阵的疼。早就看出来那个小蝶不是个安分的,却不曾想现在竟然是明目张胆的勾引太子了。 “可若是小蝶将来在太子面前得宠,这等于是您的一大助力。”涂嬷嬷说道。 “东宫里面什么人没有,那女人多了去,她进去没几天便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还指着能够得宠,我看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罗氏摆了摆手显然觉得不想提了。 “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帮她一把了,让她在东宫立住脚,她身份地位,以后也不得不依靠着您。”涂嬷嬷说着已经笑开了,见罗氏一脸不解,便又继续道,“若只是府内一个小丫头,进了太子府顶多也就是个侍妾的命,可若她是您的干妹妹呢,这就不一样了。” 罗氏拧着眉头思考着涂嬷嬷的话,“继续说。” “老太太大寿,您的干妹妹小蝶来府内贺寿,不小心掉落荷花池,幸得太子出手相救。这男才女貌,互相看对了眼,自然是一段佳话。” 涂嬷嬷说完罗氏便陷入沉思,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如此还要麻烦母亲一趟了,这件事需要她出面才好。” “正是这个道理。”涂嬷嬷说道。 罗氏也觉得有道理,当即写了书信让涂嬷嬷带着送到了娘家。 在小蝶被带走的第二天,这件事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太子在陆府之内救下之人乃是罗氏的干妹妹,两人男才女貌一见钟情。太子得了贤名字,罗氏得了实惠,这买卖两方面都满意。 太子直接提了小蝶为太子良娣,身份一下子便起来了。太子良娣不同于普通的侍妾,侍妾可以有无数个,但正经的分位也就那么几个,属于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三夫人乔氏在屋子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骂了几句不要脸,明明就是个丫头,还说什么干妹妹。 第六十五章 事有巧合 晚上陆之远回来脸色便不大好,进屋之后一直不说话,白素素也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看着陆之远的脸色心中思忖着这怒气几分是因为罗氏的举动,几分是因为那个小蝶。 “二爷,您喝杯茶消消火。” 陆之远沉声恩了一声,心中的确觉得恼怒,他是大理寺卿,已经可以位列朝堂了,得到皇上重用,他是准备大展拳脚一番的,这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外人知道了定是觉得他安排的人送给太子。 而且这人还不是别人,偏偏是那个小蝶,那个女人三翻四次的想要勾引他,这会被太子带走,总觉得别扭。倒不是他看上了那个女人,只是男人心中天然的一种自尊心作祟,而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更是让他将怒气牵到了罗氏身上。 他抬头便看到眼前端着茶杯的女人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明显眼中意有所指,“你想什么呢?”突然被人戳破心事便带了些恼怒。 白素素笑的很无辜,“我什么都没想啊。” 陆之远瞪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茶杯仰头喝了一口,放下来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眉,“凉的?” “凉茶给您降降温,瞧给您气的。”白素素笑眯眯的说道,明明是最温柔的语气,可这会从她嘴里就带着那么几分嘲笑,陆之远顿时冒了火。 “白姨娘!” “妾身在呢。”白素素继续笑着。 “白素素!” “您小点声,妾身耳朵听得到呢。” 陆之远一拍桌子,这女人是给惯得越来胆子越大了,现在都学会跟他阴阳怪气的说话了,看来是不教训不行了,“放肆,白姨娘谁给你的胆子!” 白素素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屋子,身后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白素素,你给我站住!” “二爷您现在肯定看着妾身烦恼,那妾身躲进屋子里,您看不到就不烦了。”她说完便飘进了屋子里去了,只留下身后怒气冲冲的男人。 白素素进屋子之后也生了闷气,她其实知道陆之远跟那个小蝶没什么,但就是气不过他那副小心眼巴拉的样子,这会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气恼。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翻了个身将脸朝着床里面,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白姨娘,起来。”男人的声音响起。 白素素心下哼了一声,刚才还气势汹汹呢,这会我也不理你了。 陆之远又道,“数到三,你要是再装睡,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哟,这气势汹汹的要挟,好吓人呢。白素素又哼了一声,依旧不为所动。 身后再没有声音传来,安静的若不是男人的呼吸声一直在,她都以为人走了,她维持着一个动作时间久了便有些僵持不住,刚想翻动下身子,结果肩膀被人掰着转了过来,而后在她震惊的眸光中,眼前的一张脸压了下来。 唇落上去的一瞬间,她还反抗了一番,但她这个反抗力度太小,小到被男人轻而易举的撬开唇齿,继而攻城略地。 城很快被攻破,她被吻得身体软绵绵的,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已悄然剥落,男人欺身而上,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她,她只觉得脑海中思绪一片空白,任由着男人在她身上予取予夺,意识逐渐沉沦的时候,耳边只有男人低沉的呼吸声伴着她的喘息声一浪接一浪的席卷而来。 事后,她窝在男人的怀里,身上出了一层汗,这会只觉得浑身乏力一动也不想动了。 “你这人也就这个时候老实一些。”陆之远看了眼被他折腾的只剩下喘息力气的女人,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自豪感。 白素素心中很是无语,也不知道他眼中这满满的得意从何而来,她现在困得只想睡觉。 ...... 这日宠妾白素素躺在美人榻上吃着外面刚送进来的瓜果,春兰就跟她说些听到的消息解闷,这几天京城中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每年夏季最热的几个月皇帝都要去都要去行宫避暑,今年也不例外,皇帝带着一众妃嫔浩浩荡荡的前往避暑山庄,却不想路上遇到了刺客行刺,危急关头有一人挺身而出,替皇帝挡了一刀,救了皇帝的性命,但他自己却命在旦夕。皇帝吓坏了,最后侍卫赶来将刺客击退,皇帝保住了性命这才想起看一看那个救了他性命的人,结果不看罢了,一看吓了一跳,这人竟是被他驱逐而出的三皇子。 当时皇帝看到救了自己的人竟是他的儿子,感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急忙宣了太医查看,太医检查结果却不好,三皇子受了重伤加上伤口处淬了毒,可能是救不活了。 皇帝大怒,当时便命人启程回皇宫了,召集了整个太医院医治三皇子,最后集所有人的智慧,想出了一个法子,用几种极为稀罕又刁钻的药物强行吊着三皇子的性命,人不死,但却也没醒来,陷入了一种长久的昏迷之中。 “那个三皇子现在怎么样了?”白素素听完这个消息是半天没说话,这一幕熟悉的让她差点以为自己还活在上辈子。 只是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几年后,怎么会提前这么久,而且连路子都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三皇子一年之内几度病危,让皇帝深感对不住这个儿子,在他昏迷期间便恢复了他的身份并且发下皇榜饭食能够救醒三皇子之人,赏银万两,并且钦此侯爵。 白素素记得最后将他救醒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于一年后突然揭了皇榜,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三皇子救醒。 而他醒来之后直接将将朝堂搅动的波谲云诡,皇帝年迈,对这个舍身救了自己的儿子十分信任,甚至后期默许了他与太子分庭抗礼,萧平章掌管着京畿卫,等于是将整个京城的守卫都握在手里了。 权势滔天的同时他也迅速培植党羽,一开始三皇子和太子还是互相抗衡的局面,直到太子出事被弹劾,一时间流言四起,皇帝大怒,直接下令废黜太子,幽禁终老。 太子出事之后,保太子党便出了事,一个个被铲除,陆家是太子的舅家,根深蒂固的大树,自然是第一个便被拔掉。 陆家一点点衰退,陆之远的官路也出现问题,许多麻烦接踵而至,以至于最后被定了抄家砍头。 这些陈年旧事她一直不想想起来,只要稍微一想便觉得浑身都发冷,可现在却不得不想了,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在提前,三皇子舍身救父,这是美名,可其中到底几分真的,她说不好,也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她想跟陆之远说,不要保太子了,太子将来要倒台,还是保三皇子吧,这样大局既定的时候,陆家才能保得住。 可她要怎么说这些话,她一个小妾妄论朝廷大事,还是未来的皇权问题,恐怕陆之远还以为她疯了。即使他现在宠爱她,可不不代表她可以任意妄为的谈论那些极为敏感的话题。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讲,三皇子被贬黜多年,加之又病危,太子却如日中天,这两相对比,根本就不构成任何威胁。 “人现在在皇宫里面呢,不过听说是不行了。”春兰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消息,还是得益于她平时没事喜欢闲磕牙的性格,不管是门口守门的张婆子,还是陆老太太院子里扫地的小丫头,她都能说上几句话,可能没什么大的作用,但打听个消息倒是灵通不少。 就像这次三皇子的消息,就是陆老太太和屋子里的夫人们提起来的,那扫地丫头意外听到了,而后又当闲话说给春兰,春兰又给她带回来了。 白素素私心里其实很想那位三皇子早点病逝吧,只要他没了,太子会登基,陆家也不会抄家,陆之远的官路也会一直平顺下去。而她也能做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小宠妾了,可她也知道这些事只能是想想了。 陆之远隔了几日没去后院,这日忙完了便早一些回来了,白素素正在屋子里唉声叹气,见他来了也没有像往日那样直接扑上去。 “二爷。”白素素轻声唤了一声。 陆之远倒是有些好笑,“今个怎么变了性子,难得看你端庄一回倒是有些不习惯。” 白素素心中有事压着,根本没心情跟他说笑,这些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二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陆之远在她边上坐了下来,伸手拉着她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掌心,“一会还要出去一趟,子安过来了。” 白素素一怔,脸上便有些怔愣,陆之远见她这样还以为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何人,便又解释,“瞧你这个记性,不会是忘了吧,去年带你出门还见过的,徐子安。” “他怎么会突然过来了?”白素素当然记得,这位人物她怎么能忘记呢。 陆之远这次离开安阳,徐子安并未跟来,临走前陆之远跟上峰推荐了徐子安,现在他是安阳县令了。 “子安刚辞了官,前几天刚到的京城。”陆之远原本打算着依照徐子安的能力,留在安阳熬个几年,加上他的提拔,一点点便升了起来,这回徐子安突然请辞,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已经来了京城。 第六十六章 麻烦 陆之远和徐子安又混到了一起去了,若不是白素素知道未来他们关系交恶,她都以为徐子安是看上他们家陆大人了,要不然干什么连官都不做了,巴巴的跟了过来。 白素素觉得这事简直都是有预谋的,这三皇子刚刚为皇帝挡了一刀重新回到京城,那边徐子安便也紧跟着来了。若说这是巧合,打死她都不相信。 只是这两个明明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怎么就勾搭上了,白素素不懂也想不明白。 其实这回白素素真的是误会了,徐子安来京城投奔陆之远纯粹是觉得京城适合他大展拳脚,安阳那块小地方他就算熬一辈子熬上个七品芝麻官也就顶天了。所以再三考虑之后便毅然辞了官,背着小包袱就投靠他的好朋友来了。 “二爷,我听说前阵子皇上在行宫遇刺,刺客抓到了吗?”白素素话音未落,便察觉到手上的力道一紧。 陆之远这几日也为了这件事烦心,皇帝出行,行宫里面竟然混进了刺客,若不是当时三皇子出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两个刺客最后还是跑了一个,皇帝大怒,着命必须抓到。 皇帝行宫三面环山,当时此刻定是藏到了深山之内,当时都没抓到,这会过了这么久想抓到岂是这么容易的。 前几日皇帝召见他,那话音中隐隐的含着对太子的不满,想来也能理解,太子掌管着京畿卫,却让刺客混进去了,这事想让皇帝不怀疑都难。 “没什么事,正在查。”陆之远说了一句,显然不愿意多谈。 白素素见此便也岔开了话题,说了些其他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到时间差不多了,陆之远这才起身出门去了。 日子又过了半个月,这段时间陆之远一直早出晚归,忙的不可开交。他是大理寺卿,这个案子最后推来推去便落在了他头顶上,皇帝下了死命,一个月内破案,否则官帽不保。 为了这个案子,陆之远最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外面告示张贴了许久,可此刻却仿佛石入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朝堂内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流言传了出来,说是皇帝这次遇刺乃是太子指使。这消息等春兰跟她说起来的时候,白素素便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她只是一个内宅妇人,消息都能传到她耳朵里,那外面岂不是传的更加严重了。 太子这个人,白素素知道一些,他们之间没有过来往,不过以前陆大人会跟她说一些,无功无过的一个人,有些贪图享乐,若说唯一让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好女色,其他的倒也过得去。他对皇位的野心不大,太子更喜欢的是富贵奢华的生活,按照太子的意思,他巴不得皇帝活的长长久久,这样他就能一直安安稳稳的做太子,不必整日为了国事烦心。 这样的一个人你说他会谋害皇帝,白素素是不相信的,可她不相信,不代表皇帝不相信。皇帝如今已经过了壮年,渐渐老迈,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对手上的权利也越加看重,这个时候又出了刺杀时间,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太子等不及想要夺权了。 白素素越想越觉得担心,她突然发现原来太子和皇帝之间在这一刻就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这次时间让皇帝怀疑了太子,而随着之后三皇子那边几度病危的消息传来,每一次都是对皇帝的一个提醒,这两个儿子,一个救了他险些没命,另外一个却想杀他。 这样的想法一次两次皇帝还能告诉自己是他多想了,可架不住那位三皇子每个月都要病危一次,皇帝时间长了自然是对太子日渐不满,所以后来才会默认太子权利被架空掉。 陆之远是踏着月光回来的,神色带着淡淡的疲惫,白素素见到很是心疼,晚膳便让厨房做了个鸽子汤给他补补身子。 晚膳后陆之远在在隔壁屋子里处理些事情,白素素端了茶点过去,走到桌边的时候看到桌上放了张画像。 “这是何人?”白素素将茶点放下,端了茶杯递给陆之远。 “行宫遇刺逃走的那个刺客,抓了这么久一直没有任何消息。”陆之远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是他上任以来最大的一个案子,眼瞅着皇帝给的期限一天天临近,他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白素素往画像看了一眼,不由得觉得有几分眼熟,那人右脸上有道十字形的伤疤,好像她什么时候见到过。她回忆了一番,却发现记忆中对这个人一片空白。 “你也不害怕,看的这么仔细。”陆之远见她一脸凝重的表情,便打趣了一句。 “我是想记住这人长相,一旦碰巧看到也能通知您。”白素素认真的说道。 “得了,你一个妇人,真要遇到这样的杀手,你觉得你还有命通知我吗?”陆之远看她一眼,虽说并未将她的话当真,但见她这样,心中也温暖,想必白姨娘也想为自己出一份力。 陆之远看了会公文再抬头便看到坐在屋内的女人一脸的欲言又止,便放了笔开口道,“过来。” 白素素依言走到他边上,听他问道,“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二爷,我最近听外面都传言刺客的事情和太子......”她没忍住还是提了这件事。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声音骤然下沉,眉峰上挑,这已然是带了怒气。 白素素一惊,知道他这是动了怒,忙垂下头道,“二爷息怒,妾身知错。” 陆之远见她面上惊惶,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严重了,但此事不同其他,皇帝对遇刺一事十分敏感,加之又有人刻意制造舆论压力,皇帝对太子日渐不满,甚至对他这个和太子沾了亲的大理寺卿都有了意见,朝中形势波谲云诡,一个不小心便容易惹火上身。 “此事以后不许再提了。”他话说完见她面色还带着几分紧张,便又解释道,“你不在外面走动,很多事情不知道。天家之事不可随意提及。” 白素素心中也知道这件事牵扯甚大,太子身后就是陆家,一旦太子出了事,第一个就是陆家倒霉,这件事上辈子已经发生了一次,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陆之远点点头见她这样子像是被吓到了,伸手牵着她的手拉到了他的腿上坐下来,“倒也不用这样害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白素素抬头看着眼前这张脸,初见还青涩的眉目竟是不知不觉中已经逐渐成熟起来,隐隐的有了她记忆中陆大人的模样了。 将头靠在他的脖颈见,声音有些低,“二爷,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有事。” 她在担心,在害怕,当时的痛苦她不要再重复一次,若是重活了一次,还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到当初的地步,那她如何对得起老天给她的恩赐。 陆之远也察觉到了她突然沉重下来的语气,只当是她被吓到了,唇边勾了几抹淡淡的笑意出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 太子最近也很烦恼,自己无缘无故遭了冤枉,还有点被皇帝爹怀疑,实在很糟心。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从外面回来,随身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太子去东苑还是西苑?” 太子府上女人众多,有的有名分,有的没名分,太子懒得去记,便将府里统一划分成了两面,一东一西,东苑包括太子妃在内,凡事正经上了玉蝶的女人都住在里面,西面则是些侍妾通房之类没有名分的女人住在里面。 “去东苑!”太子琢磨了下,最近风头太紧,他总去西苑别被人抓到把柄了,皇帝近来对他很是不满,要是再被人弹劾了,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虽然平庸一些,但做了多年太子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想着目前的情况,自己所能依靠的还是舅家这棵大树,而陆家目前来讲最能帮得上他的就是他那个表弟陆之远了。 他们表兄弟年少时候还有些交情,但随着年纪增长一点点也疏远了,陆之远目前是大理寺卿,在朝中很能说得上话,他现在手上那些大臣整天跟个墙头草一样,风一吹就跑了,都是些外人,想来也不牢靠,陆之远不同,那是他亲表弟,她是可以靠的住的,所以还是要尽快把关系亲近起来。 他便想到了不久前刚进府的那个良娣小蝶,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比她漂亮的,姿容艳丽的更是不知道多少,当时这清粥小菜一样的女人很得他胃口,但架不住后院女人多,新鲜劲过去了,他的心便被其他人勾走了。 这一晃都有数日没见到了,太子想着小蝶乃是陆之远夫人的干妹妹,别管这个干妹妹有几分真实性,但毕竟明面上是如此,让小蝶去做沟通关系的纽带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去良娣那里。”话音落下,人已经大步走了。 第六十七章 权衡利弊 小蝶坐在院子里盯着眼前的青葡萄藤很是忧伤,她突然被太子接进了府里,还以为是好运气来了,结果这宠幸没几天就没了下文,进来才知道太子府里女人太多了,明争暗斗的,她就跟太子睡了两天,屋子里就有人在她喝的茶水里下药了,若不是她早死的爹以前是个半吊子大夫,她跟着学了不少草药,早就被人得逞了。这帮女人下药的手段也太低了,明目张胆的给她喝避子汤,真当她是傻子吗。 正忧伤中的时候,小丫头就急匆匆跑进门一脸的喜色,“良娣,太子来了。” 小蝶眼中顿时亮了,幸亏她平时喜欢梳妆打扮,这会太子突然到来也不用手忙脚乱的准备,起身略微整理了衣衫便朝着门口走去迎接太子了。 太子迈着步子到了走到小蝶住的院落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小美人。 眉目流转,含着深深地情义,让他心头忍不住一动,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目光了。 太子身边女人众多,上到太子妃下到不知名的侍妾,看着她基本眼神都是千篇一律,有崇拜但更多的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但是这个叶良娣不一样,她好像真的是完全的思慕他这个人,从第一次见到开始,那双漂亮的几乎要勾人的眼睛便带着眷恋和崇敬。 太子走进的时候,这感觉更加的明显,眼前的女人眼中带着盈盈笑意,让他看着就无端心头发软。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小蝶全名是叶小蝶,进了太子府之后名字便没人提了,一个姓氏加上一个称号便是她的全部了。 女子倾身柔柔一拜,便有一双手扶着她起来了,太子温声道,“孤这几日没来,甚为想念,良娣瞧着消瘦不少。” 太子这话也就是客气客气,他平时见到其他女人也都这么说,要不然说什么呢,太子很多女人他自己都记不住名字。 他话说完便看到眼前那双眼睛竟是带了盈盈泪花,那里面的神采看得他有些心虚。 “殿下—” 小蝶柔柔的喊了一声,“妾身也想念您,日日想,夜夜想,您不来妾身饭都吃不香了,还以为您厌弃了妾身。” 旁边的小丫鬟低垂着头,两手垂在身前,闻言抿了抿唇,心道叶良娣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哪有饭吃不香的时候,每天都变着花样点菜,全太子府就她胃口最好了。 太子高高在上惯了,平日里奉承的人不在少数,但女人们都顾忌着身份,哪有这样直白的就说想念他,但男人嘛,表面装得再正经,骨子里还是喜欢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太子就是很典型的这种人。 他被愉悦了一把,脸上神色也愈加温和,“叶良娣是如何想念孤的?” 小蝶抿唇羞涩一笑,点点头,“殿下您身系社稷,妾身知道不应该拿儿女情长绊住您。可妾身就是忍不住,一时看不到您就觉得心慌慌的,只有看到您才会觉得一颗心安稳。” 见他神色中带了笑意,小蝶知道自己这话是被听到心上了,便再接再厉,“您知道了可能要怪妾身了,妾身有时候就想着您要是个寻常男子就好了。” 太子闻言一挑眉,似乎对她的话有些不悦,还没等开口便听到女人的声音又低低柔柔的响起来了,“您是太子,妾身注定要和其他女人一起平分您的爱,可妾身心眼很小,妾身舍不得,妾身只想永远霸占着您,让您满心满眼都是妾一个。所以妾身才会想,如果您是普通男子就好了。” 她这番话说下来,太子的脸色几度变换,最后竟是露出了感动,他是天家太子,女人对他来讲跟屋子里摆着的花瓶玩物差不多,尤其女人多了,大多一个样子,时间长了他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原来被一个人如此珍藏在心底竟是如此的感觉,好像还有些甜滋滋的。 太子殿下脸上越来越温柔,他是牵着小蝶的手两人一道进了屋子的。 东苑就那么一丁点大小,女人多又没有事做,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各个院子都很快得到消息。太子简直就是一块肥肉,盯着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会刚和小蝶进了屋,消息便传遍了各个院子。 “太子竟然亲手扶着叶良娣进屋的?”太子妃听到了消息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黄梨花木桌子上。白皙的掌心迅速蹿红了,她憋着疼,又不好自己喊疼,脸色便不好看。 “千真万确,这个小贱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勾引殿下,真是不要脸。”太子妃头号心腹刘才人恶狠狠地说道。 这突然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女人竟然一来就封了良娣,要知道太子府上了玉蝶的女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太子妃之下便是良娣,位份之高,换句话说将来若是太子继位,那这位叶良娣直接便可以封贵妃了。 刘才人跟着太子很多年了,可是一直是个才人,连个宝林的位子都没上去,心中早就不满了,找到机会自然要狠狠说几句坏话。 太子妃越想越生气,但碍着身份也不好像刘才人那样随便说话,但心中早已经将小蝶反反复复的骂了个遍。 那边太子和小蝶进了院子,净手之后坐下,厨房里听说太子到了叶良娣院子里,这会一听点菜,顿时整个厨房都精神起来了,可着劲的做好菜。 小蝶说话专门挑着太子爱听的讲,这一顿饭的功夫把他哄得嘴巴都没合上,这本事看的旁边伺候的丫鬟们一愣一愣的,心里都感慨,这叶良娣果真不是一般人,瞧太子乐的跟一朵花一样。 太子跟小蝶吃了一顿饭便扫清了连日来的阴霾,他觉得心里爽快不少,这叶良娣真是个宝贝,怎么就这么会说话。 “对了,你和你的姐姐近来有没有经常走动走动。” 小蝶愣了下,她哪里有姐姐,刚想说话就想起来太子说的是谁了,点点头道,“前几日外院送了些庄子上新摘得瓜果,妾身让人送了一筐给姐姐。” 太子想笑,这一筐破瓜果有什么好送的,转而一想也有些了然,叶良娣出身不高,想来也没见过什么好的,如此便道,“都是亲戚,以后要经常走动走动,缺银子的话去前院吱一声,从我账上出。” 太子这么豪气的一开口,小蝶一张脸瞬间明亮了起来,眼中闪着光,“殿下,你怎么这么好呢。” 她顺势便扑倒了太子怀里,柔软的身子带来天然女子的单相,太子最近没太在后院厮混,这会被这么轻易一勾搭便有些把持不住了,匆匆吃完饭,两人梳洗之后便爬到了床上一番酣战。 几番激战之后,太子也很累了,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小蝶倒是没睡,她在想着太子今日的话,这话里明显有话呀。 太子不会无缘无故来跟她说以后多跟陆家走动走动,近来外面发生的事情她也听说了,皇帝行宫遇刺,外面有流言说是太子谋划的,皇帝显然有些迁怒了,最近太子府内气氛都很严肃。 小蝶脑子够用,这些事一联想,再想起陆之远目前在大理寺卿这个重要位置上,便有些理出头绪了,她侧头看了眼熟睡在身边的男人,看来太子想利用她跟陆之远那边亲近起来。 她倒是不排斥多走动走动,将来太子若是继位,以她目前的身份,最低也会封妃,一后五妃,后宫女人众多,那几个最上面的位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个不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她不可能靠着太子那虚无缥缈的宠爱过一辈子,那就必须要有一个外朝的靠山。 小蝶虽然出身不高,但她从小就喜欢听话本子,宫外流传出来的话本子里面很多都是宫中妃子们如何争宠,如何算计人的,她从小爱听这些,有时候也会分析利弊,时间长了也能总结出自己的一套做事方式。 她在陆家被罗氏关着门调教那一个月,教导她的几个嬷嬷里面就有一个是从前在宫里出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知道的消息也不少,小蝶嘴巴甜又擅长讨好人,那嬷嬷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有个什么都跟她说,一来二去的对宫中这些事情她也知道不少。 陆家贵气,在朝中又人脉广,这一代陆之远又是年少有为,这般年纪已经做了大理寺卿。 有传言称,大理寺就是未来丞相的必经之路。从开朝到现在除了第一任丞相之外,接下来的每一任都是从大理寺卿提上去的,所以这个位置不可谓不重要了,将来说前途不可限量也不为过。和陆家交好对她百利无一害。 思绪明了,她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闭目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起了阵风,吹动着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而这会陆家的后院里,各方各院的灯火也熄灭了,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在后院穿梭着。 “我们这样被人发现怎么办?” “没事,只要我们小心一点,没人发现的了。” “行吧,你动作快点,我给你看着。” 第六十八章 夜里忙 “二爷,您这样能行吗?”白素素四处看了眼,这大半夜把她从床上拉下来,两人鬼鬼祟祟的跑到后院里竟是为了捉蛐蛐。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最近睡得不好,产生了幻觉,他们英明神武,英武不凡的陆大人怎么会干这种小孩子喜欢的事情。 “肯定没问题,你好好看着,别被人发现了就行。”陆之远这会正蹲在地上,撅着个屁股一动不动的盯着草丛。 “我知道了,您慢慢抓。”白素素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 这个时节正是蛐蛐出没的时候,陆之远晚上睡觉的时候便有些辗转反侧,白素素以为他是为了公事烦恼,便想着帮他开解个一二。但却不曾想他直接拉了她穿着衣服就出门了。 夏季的风吹在人身上总也不觉得凉快,带着闷热的气息,白素素光是站着就觉得浑身出了一阵黏腻的汗,她其实对半夜三更捉蛐蛐一点兴致也没有,但陆之远好像觉得异常的有趣,这眨眼间都蹲在地上守了大半个时辰了,可一只也没抓到。 第一只逃走了,第二只逃走了,第三只逃走了...... 白素素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一下,便走过去,刚要开口,蹲在地上的男人朝她招招手,一脸神秘兮兮的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素素依言蹲下身,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微弱的灯笼光亮照在草丛中一只乌黑发亮的蛐蛐身上,它正抖动着两只强有力的触角,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瞧这个家伙,一看就是不一般,一会你帮我提着灯笼,我动手去抓。”陆之远压低着声音,一脸严肃的指挥她。 白素素看了他一眼,“......”您确定这样真的能抓到吗。 “一会我们左右包抄,一定让它无处可逃。”陆之远说罢便将灯笼塞到了白素素的手上,随即撸起袖子便朝着那蛐蛐移动了过去。 只见他一个如来拈花使出来,动作之快让人连连惊叹,但那蛐蛐也不同一般,只见它凌空一跃便轻而易举的跳到了另外一株草上,并发出了两声不屑的挑衅。 陆之远哼了一声,怒道,“小小蛐蛐竟然跟本大人做对,看我一会怎么修理你。” 白素素,“......”这不是她家陆大人,一定是弄错了。 首战失利,但这并没有打击陆大人的积极性,他凝神细看,找准目标再度一点点靠近过去。 这一次他使出的招数乃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饿虎扑食,这招数的精妙之处便在于行动迅速,杀伤力强悍,当然有利有弊,弊端就是反噬的力道也不容小觑。 这不陆大人便在她眼前摔了个狗吃屎,疼的龇牙咧嘴的,白素素半天没说话,最后走过去语重心长的道,“二爷,您刚才这一招真是精妙。” 陆之远脸都黑透了,自己好不容易心血来潮想捉个蛐蛐,不成想竟是一连两次都丢人了。他默不作声的爬了起来,脸色沉沉的,不过这会天色黑,他的脸色也看不大出来。 “白姨娘,刚才是不是你喘气声太大了吓跑了小蛐蛐。”他转头说道。 白素素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真是不敢相信,这样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的人会是她家陆大人。 “二爷,刚才我可是屏气凝神的配合你,你别诬赖好人。”白素素辩解道。 陆之远颇为不信的看了她一眼,“一会你注意配合着我,别让这家伙再跑了。” 白素素点点头,“我一定好好配合。”拉倒吧,就您那两下子,能抓到就见鬼了。 那蛐蛐依照白素素看来肯定是一直很有傲气的蛐蛐,因为一连受到了两次惊吓,它还能够傲然地挺立在一株杂草上,朝着他们抖动触角。 陆之远脸上颇为下不来台,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连一只小小的蛐蛐都捉不住,以后岂不是要被笑话。 这会已经是下半夜了,白素素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叫嚣着睡觉,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可那边陆之远好像还玩上了瘾,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白素素试探性的问道,“二爷,您是不是抓到它,咱们就回去休息?” 陆之远点点头,“那是自然,抓到了咱们就回去。” 他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到眼前一只小手精准无误的将那只蛐蛐捏在手上,朝他递了过来,“二爷,好了,咱们回去吧。” 白素素这会真的特别的困,她想若不是她真爱陆大人,才不会大半夜陪他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她出身农家,从小到大,蟋蟀见到不知道多少,哪用像陆之远那样复杂的抓,那东西只要你掌握住它的习性,轻轻一动手便能捏住。 陆之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皮抖了抖,默不作声的将她手上的蟋蟀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竹筒里面,而后两个人一道回了荷风院。 这会天特别晚了,白素素没精打采的换了衣裳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她没注意到看着他的陆大人一张脸是何等变幻莫测的神色。 第二天本以为能够睡个懒觉,却不想一大早就被茗香叫了起来,今日是去给罗氏请安的日子。她心里尽管百般不想离开被子,但还是不得不认命的爬起来。 梳妆打扮的功夫,她都不断地打瞌睡,等到了罗氏那边,便听说罗氏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她这又急匆匆赶回了自己的小院补眠去了。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赶着吃午膳起来,晚上睡得晚白日里总觉得身体乏累,这一天精神也不大足。 晚上陆之远早早地就回来了,两人一道用了晚膳,又红袖添香的夜读了一会,当然是陆之远看书,白素素看男人。 接下来很自然各自梳洗睡觉,躺在床上白素素想着这样美好的夜晚,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她伸手往旁边移动了一下,手指触碰到男人的身体,果然听到那呼吸声下沉了几分。 白素素暗暗偷笑了一番,正准备再接再厉地时候手腕便被握住了,她怯生生的抬头,满眼都是柔情的望了过去,嗓音温柔的要滴水,“二爷—” 陆之远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听他道,“今晚月色宜人,我们不如出去走走。” 白素素,“......”我耳朵最近不好,您能重新说一遍嘛。 陆府大宅内,两道黑黢黢的影子又徘徊在了后花园,最后停在了昨夜他们捉蛐蛐的地方。 “额,二爷,您还要捉蛐蛐吗?”白素素对陆大人这奇异的爱好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 “恩。”平平淡淡的一个字音,听不出情绪。 白素素叹了口气感情这是巴巴的拉着她抓蛐蛐来了。 “二爷,您要那么多蛐蛐干什么?”白素素问道。 “近来府中银钱紧张,准备换点银子花。”陆之远回答的煞有其事。 白素素,“.......”您能说点实话吗。 陆之远对捉蛐蛐谜一般的兴致高,白素素作为一个合格的宠妾这种时候自然要陪着,不过令人无奈的是他手法太差了,这一晚上忙碌了半天,依旧是一只没捉到。 白素素最后深感无奈只好亲自撸袖子上手了,只见她两手左右翻飞,很快竹筒里面便装了三四只蛐蛐。 “二爷,够了吧,还捉吗?”她真的很困,哪有人大半夜不睡觉蹲在地上玩这个。 陆之远却并未想就此放过她,拉着她埋头继续捉,这一眨眼天空就开始泛亮,白素素惊讶的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这样蹲了一宿。起来的时候腰酸的让她半天没敢动,回到院子里天已经彻底亮了,丫鬟们已经取了早膳回来,她便忍着困意强行塞了碗粥和两个包子。 相比她的困意,陆之远倒是依旧精神抖擞,除了脸上些许疲惫显出了他一夜未睡的疲惫,大抵状态比白素素好上不止一点。 “素素辛苦了,多吃点,晚上我们还要继续。”陆之远颇为体贴的给她夹了个包子放到碗里。 白素素一口粥差点呛到,顿时眼泪汪汪,“二爷,咱们能不能换个玩的。” “不行,这个好玩,就玩这个。”陆之远很是坚决。 白素素扯着嘴角,想干笑两声却发现一宿没睡觉面皮发紧,笑都笑不出来。 到了晚上陆之远又来了,白素素一看大事不妙,看这个神情跟昨天一模一样。她捂着肚子朝着屋内的茗香和春兰使了个眼色,等陆之远进门之后便看到靠在榻上有气无力的女人。 “素素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白素素哎哎呀呀的叫了两声,那边春兰已经接话了,“姨娘肚子疼了好一会了。” 陆之远高深莫测的哦了一声,走到她边上坐下来,“叫大夫进来看看?” “不用不用。”白素素摇头,“春兰就是大惊小怪,不过是吃多了不克化,我躺会就好了。” 陆之远点点头,神色颇有些可惜的看了她一眼,“今日外面送来些螃蟹,我留了几只让厨房熬了蟹粥,可看你这样应该是吃不了了。” 蟹粥啊,她光是想象着那股鲜香浓郁的味道都要流口水了,挣扎着起来道,“二爷,我好像不太难受了。” 第六十九章 一枝红艳露凝香 陆之远眼中晕染出层层笑意,面上却是很严肃的模样,“那怎么行,蟹粥什么时候都能吃,身体可不是小事。” 他说着话的功夫外面便有小丫鬟拎着食盒进来了,说是厨房做的蟹粥熬好了。 白素素眼珠子都快馋掉出来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食盒在她眼前打开,蟹香味混合着米香味往她鼻子里一直钻,她使劲的咽了口口水。 “我就尝一口行不行?”她软着嗓子,一副小意讨好的模样。 “不行,身体要紧。”陆之远摇摇头,伸手端起粥碗,拿着勺子慢悠悠的吃了一口。“味道不错,蟹香味浓郁,没埋没这几只螃蟹。” 白素素觉得她现在可能真的病倒了,在她祈求的目光下陆之远面不改色的将粥吃完了,还顺势打了个饱嗝,桌上一共两碗粥,就在他正准备端起第二碗的时候,茗香开口了,“二爷,朱平在外面等您,好像是有事。” 陆之远便看了眼粥碗,又眯着眼睛打量着白素素,“你不许偷吃知不知道。”他说完还将粥碗放到食盒里面盖好,往边上挪了挪这才起身出了门。 白素素觉得她这辈子一点都不是陆大人的真爱了,她好伤心好难过哦。 等人走出门口,白素素嗖的一声从榻上爬了起来,“茗香你去门口看着点,二爷回来告诉我,春兰快把蟹粥拿来我吃点。” 茗香憋着笑转身去门口了,春兰赶紧的从食盒里面取了蟹粥出来,白素素端起来闻了闻,顿时眉开眼笑了,“啧啧啧,这个季节有螃蟹真是不容易。” 金秋十月蟹儿肥,这会才七月,远不到螃蟹的时节,想必是下面的官员谁孝敬的一小批。 白素素心满意足的吃完了蟹粥,那边陆之远也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弯腰往她面前凑了凑,“你是不是偷吃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白素素摇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二爷,您别无赖好人。” “哦。”他直起腰来,转身看着桌上的食盒,伸手打开,顿时挑起了眉,“蟹粥怎么只剩下半碗了?” 白素素面不改色的咦了一声,“这怎么回事,莫不是二爷你自己吃完了忘了?” 陆之远睨了她一眼,转身朝她伸出手,白素素愣了下,便看到那双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而后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米粒怎么回事,白姨娘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素素脸蛋瞬间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了,突然伸手朝斜上方一指,“二爷,你看天上有蛐蛐。” 陆之远,“......” 白素素,“......” 偷吃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但是陆大人对拉着她捉蛐蛐这件事好像一直很热衷,几次三番的的想骗她出门,白素素果断拒绝了他这个无理的要求。 白素素觉得事情很蹊跷,透着股不寻常的味道,陆大人再一次邀请她出门走走被拒绝之后,独自一个人出门去了,白素素立刻召集了心腹丫鬟春兰和茗香进行了一次谈话,内容就是为何陆大人一直热衷捉蛐蛐。 茗香的意思是陆大人最近在外面受了委屈想借机抒发下心情。 白素素听完觉得颇有道理,陆大人在外面最近压力比较大,可能需要纾解一二。 “哪有这么复杂,我看就是姨娘动手抓了那只金角大王让二爷下不来台了,所以才总想着刁难姨娘。”春兰说道。 金角大王是白素素和陆之远第一天抓到的那只骄傲的蛐蛐,这会养在荷风院里面,由春兰照顾着,取了个名字叫金角大王,后来又给它找了几个小弟,这帮家伙整天在里面斗来斗去,倒是十分的热闹。 春兰的话让白素素陷入了沉思,他家陆大人一向骄傲的像是只孔雀,她当时捉蛐蛐是因为太困了,所以丝毫没有考虑到陆大人的面子问题,这会想起来才觉得的确有可能是借机会故意找茬。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她忙穿了鞋子从榻上跳了下去,“二爷去哪里了?” “刚才出去的时候奴婢瞧着好像是往后园子那边去了。”茗香回答。 白素素点点头,“你们留下,我去看看去。”她要赶紧去哄哄她的陆大人省的他总给她小鞋穿。 她匆匆赶出了门,披星戴月的时候,陆府内的下人们也都很少在外面走动了,后园子静悄悄的一片,她赶到了捉蛐蛐的地方,却没有看到人影。 四下看了看,隐约前面好像有点光亮,她便提着裙子匆匆赶了过去。 陆之远一个人走在后园子散步,隐约听到前面有什么人在哭,他便走过去一探究竟。 哭泣的是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何人在此哭泣?” 闻言那哭音断了下来,女子回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般的脸,借着微弱的月光显得有些白,看到他似乎有些意外,忙屈膝行礼,“二爷。” “凝香,你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陆之远看清女子的容貌倒是愣了下,言语中带了些关怀之意。 “没什么。”凝香这会脸上泪水都未干,这三个字说出来更是丝毫信服力也没有。 “是三夫人又找你麻烦了?”陆之远目光沉了下来,嗓音也很冷。 凝香连连摇头,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夫人和小姐都待奴婢很好。您千万不要误会。” 夏季的衣料单薄,她一抬手袖子往下滑落便看到了胳膊上明显的伤痕。 陆之远皱了眉,上前几步道,“你胳膊怎么了?” 凝香面上十分慌张,将手背到了身后,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拿出来,我看看!”陆之远沉声说道。 凝香看着他的脸色,咬了咬唇,半晌之后才一点点将胳膊重新伸了出,陆之远伸手握着他的手腕,往上一拉袖子,顿时眉头紧紧蹙起。 “她们打你了?”陆之远知道乔氏对凝香不太好,但也没想过她会到了挨打的地步。 “不,不是,是奴婢不小心摔倒了。”凝香拉着手抽了回去,“您不用管奴婢,奴婢没事的。” 这明显是鞭子抽打的痕迹,摔倒怎么可能摔成青紫斑驳的一大片。 胳膊上尚且如此,那身体其他地方想必会更加严重。 陆之远叹了口气,言语中带着愧疚,“你受苦了,此事因我而起,我不会不管你的。” 凝香眼眶红了红,几乎是哽咽着开口,“奴婢能得您记挂一二,就是立刻死了也觉得值了,奴婢不苦。” 陆之远看着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那段时间母亲刚刚过世,他沉浸在悲伤中,整日浑浑噩噩。 继母乔氏进门,对他这个嫡长子很是忌讳,三翻四次的找他麻烦,甚至让陆三老爷一点点讨厌起了这个儿子。凝香是三夫人乔氏身边的丫鬟,虽是乔氏的人,却多次暗中帮他化险为夷,陆之远心中是记得这些恩情的。 在他心里凝香像是他半个姐姐一样的存在,给了他短暂的温暖。 乔氏待凝香不好,陆之远是知道的,可凝香是乔氏的丫鬟,这卖身契握在乔氏手上,她要打罚责骂,别人根本没有资格说话,他作为继子自然也不能将手伸到继母屋子里。 这些年陆之远不在府内,乔氏看不到他,凝香日子倒也不难过,可这次他回来让乔氏又生了些气,所以便将这火气都发泄到了凝香身上。 “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的事我不会不管的。”陆之远低头看着她道。 凝香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奴婢听您的。” 话音落下她屈膝行礼告辞,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眼前一花,甚至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陆之远此刻距离隔得很紧,一看人倒了下去,自然不能不帮忙,伸手便将她扶住。 凝香脸颊红红的,波光粼粼的眸子带着未散尽的水汽,看着他吐气如兰道,“二爷,谢谢您。” 陆之远扶她站了起来,温声道,“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凝香笑了笑,这才转身小跑着走远了。 陆之远看着她的背影静默了一会,伸手提起放置在脚边的灯笼,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女子。 他愣了下,“白姨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素素目光中有明显的失望愤怒,音调不由得拔高了,“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陆之远听着这个声音也皱了下眉,他并不想解释这些事,解释起来他不可避免的要提及小时候那段被乔氏压着的时光。那些对他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他根本不愿意想起来。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以后不要提了。”这声音已经透着股烦躁和不耐烦。 白素素眼底有淡淡的凉意滑过,她只不过是问了一句,他却连解释都懒得。 “二爷若是喜欢那位姑娘不如直接纳进门,何必这样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在后院见面,传出去也不好听。” 陆之远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眉头拧的很紧,呵斥道,“白姨娘,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第七十章 风起 白素素和陆大人吵架了。 两人之间谁也不跟谁说话,处于一种冷战状态,陆之远每天还是会来荷风院跟她吃饭,睡觉。 吃饭只是吃饭,睡觉也只是睡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天,白素素心里憋了火,她觉得陆之远变了,不再是以前宠爱她的陆大人了。陆之远觉得白素素变了,不是那个温柔可人的白姨娘了。 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较着劲,总之谁也不理谁。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陆之远从外面回来,面上带了笑意,据线人传回来消息,逃走的那个刺客有线索了,停滞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有了进展,他十分高兴,走路都带着一阵风。 心情高兴了起来,他便觉得前几天和白姨娘闹得那点不愉快都不算事了,这会直接迈着步子便直接往荷风院去了。 等他进了门,便看到躺在院子里美人榻上的女人正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茗香在一旁打着扇子,春兰低着头看样子在打瞌睡。 这会夕阳还挂着,淡金色的光芒洒下来,照在女人素净的一张脸上,显得温柔又细腻。肤色白皙如凝脂,长长的睫毛时而轻颤,如蝴蝶的翅膀。 他看着一颗心便忍不住柔软了下来,唇边带了笑,走过去的时候伸手阻止了丫鬟给他行礼,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白素素是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将脑袋往某个温暖的位置蹭了蹭,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了看周围暖黄色的光亮,一转头便看到抱着她躺着的男人。 “睡好了?”陆之远见她醒了,伸手将她推坐了起来,顺势将被她当成胳膊枕着的胳膊收了回去。 幸亏睡得时间不长,也就大半个时辰,否则他这条胳膊还真要废了。 白素素这会刚睡醒,还没想起来自己现在和陆之远正属于冷战阶段,她乖巧的点点头,嗓音倒是带着些慵懒的哑音,“睡饱了。” 刚睡醒的女人两颊带着嫣红的颜色,眼睛无辜纯净黑白分明,嘴唇带着淡淡的莹润光泽,一向觉得自我要求严格的陆大人,莫名其妙的觉得身体一阵躁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准备压制住这种不该出来的反应,却不想女人的娇软的嗓音突然响起来,“咦,我怎么忘了现在正在生气。” 白素素恼怒极了,她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这么大的事情也能忘了。 陆之远好笑,笑意在唇边徐徐染开,“一会吃什么?” “陆大人,我是再跟你很认真的说话!”白素素皱眉瞪着他。 陆之远点点头,看着她瞪人的模样,竟是觉得有些别致的味道,他淡淡道,“板栗炖鸡怎么样?” “我不要吃,我们在说的问题很严重,陆大人,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白素素嗓音提高了几分,脸上神色紧绷着。 “我想再来一个糖醋里脊,冰糖肘子你说怎么样?”陆之远坐了起来,伸手捏着下巴琢磨道。 白素素,“我在说的是生气的事情……” “好久没吃牛肉了,那就再来一盘酱牛肉。”陆之远一拍手掌,显然对自己的想法很是满意,“让厨房切成片,再蘸上油辣子,对了,要有酒,从安阳带来的酒好像还有一坛梅子酒,用冰块镇了,那梅子酒温和不上头,你也能喝点。” 白素素深觉这个安排很合心意,有酒有肉,这生活真是美滋滋。 “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那眼神带着明显的笑,她垂眸笑了,“我也不记得了呢。” 陆大人可能连哄人的法子都这么,这么的别致。不过,怎么说呢,就是合了心意,好吧,不生气啦。 白素素后来捏着馒头往嘴里塞牛肉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真的是太好哄了。 这次吵架就这么突然来突然去了,陆之远又忙了起来,听说是上次行宫刺客有了线索,这段时间正抓人呢。这些事白素素帮不上忙,她在屋子里待着听到了个消息,消息是春兰带回来的。 像春兰这样没事闲磕牙的性子有时候真是个好事,这不她就在跟门房的婆子们嗑瓜子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陆之远三天前从三太太乔氏那里要了个丫鬟,名叫凝香,没过后院,直接留在了前院做了贴身伺候的丫鬟。 陆之远的前院和后院一向分工明确,互不干扰,后院罗氏掌握,前院庄嬷嬷管理。他公事繁忙,一向是只勤劳的小蜜蜂,对女色不算多沉迷,一个月能有半个月处理完公事时间很晚了便直接留在了前院书房歇息。 所以这近身伺候的丫鬟就显得很重要,几乎是春兰话音刚落,她脑海中便想起了那天夜里她在后院看到的场景。 陆之远握着一个女人的手,那天她距离稍微有点远,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隐隐约约的也听了几句,什么管你,怪我之类的。 春兰说完话见主子半天没说话,正奇怪着,平时她说了什么消息,白素素大多会回应。这会叫她眉头有淡淡的褶皱,倒像是不高兴了。 “茗香,你认识那个凝香吗?”白素素问道。 茗香摇摇头,“奴婢以前是跟着干娘管二爷前院的事情,对后院并不知晓。” 见白素素面上有些失望,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奴婢以前听说过,三太太院子里有个丫鬟因为和二爷走得近,经常被三太太刁难。不过这些都是传言,并没有什么根据。” 无风不起浪啊,白素素现在觉得陆大人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怎么到处留情。 她气的牙痒痒的,茗香见她如此又道,“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她的来历?” 白素素沉默了会摇摇头,“我应该相信二爷,不用打听了,如果应该让我知道,二爷会告诉我。” 茗香听她这样说暗暗也松了口气,她是知道的陆大人一向很讨厌私底下打探他的事情。 陆之远身边多了个美貌的丫鬟,这件事自然瞒不过罗氏,她知道了消息后气的又发病了一场,吓得涂嬷嬷连连劝道,“我的夫人,您做什么为了个丫头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奴婢看着都心疼。” 罗氏捂着心口声音透着虚弱的冷漠,“嬷嬷,你说二爷这不是故意给我没脸吗,我替他安排的丫鬟他看不上,甚至迁怒于我,可一转眼,他自己去乔氏那里要了个丫鬟放在身边。” 涂嬷嬷也觉得此事陆之远做的欠考虑,再怎么样当时也不该甩手就走,一点面子也没给罗氏留,如今又弄了个凝香在身边。 “二爷这么做定是有他的考虑,夫人你先别多想,好好养病,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涂嬷嬷有点忧心,罗氏这个身体态度都说了不宜多思多虑,要心平气和,可她一点小事就立刻忧心如焚,这哪里能行。 罗氏越想越生气,前面弄了个青娘就让她堵了好久,这会又来了个什么凝香,这是存心不让她好过了。 这边屋里两人说着话,另外一边的凝香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她看着这间宽敞的屋子,好像做梦了一样,昨夜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必和好几个丫鬟一起挤在一张床上。 二爷对她也很温柔,让她不用急着干活,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凝香想着要是一辈子能这样就好了。 晚上陆之远刚进门,凝香便小跑着出门迎接了,她靠近的时候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俏丽的脸上有欣喜莫名的光,“二爷,您今个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之远点点头,虽说凝香这话有几分逾越,不过他想着这丫头这些年没少被乔氏欺负,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这些小事便也不多计较,冲她笑道,“衙门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凝香仰着脸看着男人俊美的脸,那上面有温柔的笑,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清晰明显的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 两人说话是站在门口的,周围路过的丫鬟仆妇路过偶尔看上一眼,都猜测着这新来的丫鬟恐怕将来又是一位姨娘了。这些人中便有人将消息告诉了罗氏,这会罗氏本就为了这丫鬟的事情生气,如今一听来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又是差点气晕过去。 “你没看错,二爷跟她说了半天话,而且还对她笑?”罗氏声音已经沉了下来,手指下意识的搅动着手帕,眼神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嫉妒。 “奴婢看的真真的,二爷笑的可温柔了,好像还牵了她的手。”那丫鬟其实也没看的多仔细,不过是为了邀功,便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奴婢看她眼神都没从二爷身上移开过。” 啪! 一声脆响,是茶盏放到桌子上的声音,闻声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吓了一跳,忙将头垂的更低。 罗氏心中烧了团火,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大度的模样,“此事我知道了,退下吧。” 她摆了摆手,旁边伺候的青花便领着丫鬟退下去了,等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罗氏长袖一甩,直接将桌上的茶盏整个扫落到地上,而后她整个人靠在榻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的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涂嬷嬷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吓了一跳,转身在门口叫了人进来清扫干净,方才道,“您为了何事动这么大的怒?” “这个凝香不能留了!” 第七十一章 夜深难入眠 “您是想......”涂嬷嬷吃了一惊,罗氏少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看来此次确实是气急了。 “要不要再等等,那丫头毕竟整天在二爷眼皮底下。”涂嬷嬷有些担心。 “再等我就要呕死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这后院还要我这个主母做什么?”罗氏白皙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一旁的茶几上,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越发觉得心烦气躁。 “奴婢明白。”涂嬷嬷点了点头,见罗氏眉目带着深深的阴霾,便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吧。明个您还约了叶良娣一道赏花。” 罗氏闻言脸上的暗色才渐渐收了起来,点点头,“她倒是有些本事,只是不知道这宠爱能维持几时。” 涂嬷嬷笑了笑,已经伸手扶着罗氏往一旁的梳妆台去了,“奴婢倒是希望叶良娣这个宠爱能够长长久久,倘若日后太子......”话音落在这里顿了顿,有些话心里明白并不适合说出口,“您有叶良娣,势必会是二爷的一大助力。” “我也这么希望,她能够一直得宠总比宠了几天就被厌弃的好。”罗氏笑了笑,由涂嬷嬷扶着进了内室。 ...... 陆之远在书房换了件衣裳,又看了会公文,问了时辰,已经到了晚膳时候。 “二爷要摆饭吗?”凝香询问道。 陆之远想了想道,“去荷风院。” 凝香垂首应了声,便去前院提了灯笼,陆之远见她这样是要跟他一道过去,眼中有几分讶异,“朱平呢?” “朱平适才闹了肚子,这会估计还没出来。”凝香说道。 陆之远点点头,也未多说什么,淡淡道,“走吧。” 荷风院内,白素素已经摆了饭,她看了看天,已经到了晚膳时候,不知道陆之远会不会过来。 正想着的时候,春兰喜滋滋的进来说,陆之远正往荷风院这边过来。 白素素顿时眉开眼笑,拎着裙子便小跑着出门迎接去了。 她刚走到院子门口,便看到远远朝这边走来的男人,今日他穿了一件靛蓝色的玉锦袍子,墨发入缎般用一根青玉簪子固定,剑眉星目,嘴角好似勾着若有似无的笑,身材颀长,正朝她看了过来。 白素素弯了弯唇,眼神中顷刻间带了温柔的笑,她刚想开口,目光便注意到了跟在男人身后的女子,不由得一愣。 今日不是朱平跟着呢。 陆之远出行大多时候都是朱平跟着,如今突然换了个人,她很自然便想到了这几日传言中那个丫鬟。 凝香。 她在看着凝香,对方同样也在看她。凝香早就听说荷风院有个美貌的青姨娘,很得宠爱,她这次想跟着过来,便是好奇想见一见到底是何等美貌,能让陆之远撤掉了这里所有的下人,全都换上了自己的人手。 这会凝香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子,穿着件粉色的对襟短袄,领口袖口都绣着蝴蝶图案,下身是一条藕荷色的百褶裙。乌丝在脑后盘起,俏丽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那模样算不得多惊艳,可无端的透着股舒适。 凝香下意识的看了眼前面的男人,她的角度看不到他是什么神色,可从那加快了的脚步也思忖出了一些味道。 难道这就是青姨娘? 陆之远加快了步子,很快便走到了近前,他笑了笑,伸手牵起眼前女子的手,“吃饭了吗?” 白素素摇头,素净的脸上两个淡淡的梨涡圈着笑,“想等您来一起用,刚摆上。” “那正好。”两人说着话便一道往屋里走去,身后跟着的凝香难掩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温声细语的陆大人。 女人对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敏锐的让人害怕,只是这样一面,甚至她都没说几句话,但凝香就是知道,这位想必就是陆之远放在心里的那位了。 晚膳之后,陆之远照例看了会书,今日他看的是本民俗杂记,随手翻了一页,上面记载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据说是岭南之南有个地方的女人擅长养蚕,这蚕又和其他地方不同,养蚕女必须年龄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要是纯净的处子,经过长达五年的培养,方能养出一只合格的蚕。 吐出的蚕丝比普通的更细更柔软且带着天然的冰凉触感,做成布料轻薄的能够清晰地看到眼前的物体。但这种耗时耗力的丝着实没什么用处,一年统共产不出几匹,又不能做衣裳穿,做帘子乘凉未免又太过奢侈。 陆之远正好看到那书上写着‘女子做成衣物穿之,可见曼妙胴体’,他不由得好笑,写这本书的作者必定是个登徒子,良家女子岂会那这种料子做衣裳穿。 “二爷,现在衣裳太厚了,要是能有穿着冰凉凉的衣裳就好了。”她说着话又塞了个梅子,冰凉的气息在口中盘旋了些许时候,让她好受了不少。 寻常的布料,以云锦和玉锦为主,虽然已经很轻薄,但这会天热,一层层衣裳压在身上,总觉得给披着条棉被没什么区别。 白素素这句话单纯只是表达下她很热,去不想落在男人耳朵里变成了别有一番味道,他抬眸看着懒洋洋靠在软榻上的女子,手上拿着个小团扇,一下下扇着,偶尔往嘴里塞个冰镇过的梅子。 陆之远看了看时辰,叫了水,两人各自梳洗以后,浑身都清清爽爽,躺在床上,又是几日未见,自然小别胜新婚,温存了好一阵子。 这天越来越热,夜里一丝风也没有,更是闷热的让人心烦。床上刚运动了不到两轮,两人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黏腻腻的让人实在提不起兴致来。 匆匆结束,又叫了一次水进屋,清洗过后已经很晚了,白素素一向眠浅,倒是很快睡着了。但是陆之远却久久未睡,他有些恼怒,有些无奈,明明意犹未尽可就是无法进行下去,这天也太热了,汗出的那么多,什么兴致也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适才书中看到的句子‘女子做成衣物穿之,可见曼妙胴体’,那布料要是做成衣裳穿在白姨娘身上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他赶紧摇摇头,怎么能乱想,那种东西岂能给好女子穿,定是那种青楼女子才穿着勾引男人的。 但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压抑着某种情绪,就越是忍不住往那边去想,越想就越是忍不住。 这一夜,注定有人好眠,有人失眠。 这睡不着的人里面还有凝香一个,她听着屋里面女人娇媚的声音一次次响起,又一次次落下,她觉得浑身燥热的都要着火了一般。 今夜本是白姨娘的丫鬟值夜,但她自告奋勇替了她们。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她脑海里忍不住想象着,如果此刻躺在屋内的是自己会怎么样。 这想法一冒出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嘴巴,她想抑制自己去瞎想可心底那种子又跟发了芽一样,以她猝不及防的速度生长着,她恐惧又难掩紧张。 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安分守己,谨守本分。 这是凝香父母将她卖掉的时候说的话,她这些年一直牢记着,少女心事有许多梦幻的粉色味道,可她都拿这些话告诫自己。可现在她第一次有了不想安分的心思,命运这个东西,如果她真的强求了呢? 白姨娘有的她都有,白姨娘不会的她也会,如果她能做个姨娘,一定会比白姨娘更加得宠。一想到陆之远那神情含笑的眸子,她就觉得心中一阵阵狂跳不已,这笑容凭什么要给白姨娘那个无才无貌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陆之远照例天刚露亮便醒了,白素素同样也没多睡,这一天难得这个时候有些凉爽,自然早早地便起来,想到院子里透透气。 早膳的时候,两人一道用的,食物是白素素喜欢的小笼包和几道小点。白素素溜了一圈,呼吸了些凉爽的空气,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舒爽了不少,吃起饭来也格外有胃口。 相比她的好胃口,陆之远便陷入了某种自我纠结的情绪中,他心中那点小火苗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燃烧了起来。尤其是他和白素素眼神对视的时候,他脑海中自动就出现了她穿着那薄薄一层纱的模样。 “二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白素素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咽下去之后问道。 “没,没事。”难得的陆之远有些尴尬,说话都结巴了。 白素素听他这样说越发觉得有事,但她以为的是公事,便也并未多想。早膳过后,陆之远换了衣裳出门去了,白素素则继续过着她无聊又得过且过的宠妾日子。 日子悠悠荡荡又过了半个月,行宫刺杀案子已经解决,逃走的那个刺客已经被抓捕归案,据他交代最后抓到了一批名为白莲教的邪教组织,具体怎么解决的白素素不太清楚,但是陆之远这大理寺卿位置坐稳了,太子的位子也保住了。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日,白素素正在吃厨房送来的白糖糕,就听到丫鬟说,陆之远让人送了匹料子来,说是给她做衣裳穿。 着人拿进来,白素素也未多想,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便打开了盒子,布料打开,她顿时满脸羞红。 第七十二章 来者 “噗!” “咳咳!” “姨娘您怎么了?”旁边站着的茗香和春兰吓了一跳,赶紧的一边一个给她顺背。 白素素缓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她两颊带着红晕,捂着眼睛道,“快收起来。” 这布料名字叫蝉纱,意思就是布料比蝉翼更薄。 白素素想着,命运果然是如此的让人措手不及,这衣料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上辈子白素素便有一件蝉纱做的里衣,套在身上到了夏季直觉的浑身都舒爽凉快了,尤其是那个透光程度,跟没穿一样一样的。她一想起那些事,顿时脸颊红透了,正好沉着天边的彩霞,染红了天际。 内心十分的羞赧,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缺根筋的春兰就开口了,让她脸蛋更红了几分,“姨娘,这料子做什么好,做衣裳穿了岂不是还要露屁股,都不能出门穿的。” 缺心眼,缺心眼! 白素素在心里叫了两声,这个本来就不是为了出门穿的,那是用来增加床帏之间趣味用的。 “恩。”白素素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 茗香没说话,她琢磨了一下送料子来的人说的话,陆大人明着说是用来做衣裳穿的。 这样一想她再看那料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弯唇笑道,“奴婢瞧着这料子倒是轻薄,给您做几件小衣,晚上时候穿着想必不会热。” 白素素点点头,赞赏的看了茗香一眼,瞧瞧人家茗香,就是会说话, “恩,那就听你的做两件小衣吧。”白素素只觉得两颊有热气蹭蹭的向上冒着,装作自己困了跑到床上装睡去了。 茗香手艺好,动作麻利,这料子在她手上纷飞了不久,到了晚上便做好了一件成品。 贴心的丫鬟就是知道主子的心思,因着纱衣太透,茗香在上面绣了三朵花,将她脖子下面那两点以及脐下三寸某处都遮挡住了。 白素素让人都退下了,自己偷偷换上去,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里面的女子,心里羞的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布料本就轻透的要命,偏偏又遮挡了些许部位,看起来非但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晚上陆之远是在外面用过晚饭回来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本想着这个时辰就不去后院了,直接在前院歇息。人刚进门便有门房的婆子迎了过来,“二爷,白姨娘身边的春兰让奴婢带话,白姨娘新做了件衣裳,想让您看看。” 门房的婆子和春兰平时经常一起嗑瓜子闲磕牙,关系处的十分不错,这会听到春兰让她捎句话,自然很乐意的就同意了。 陆之远晚上喝了几杯酒,这会一吹风头还有些昏沉沉的,也没多想,心里倒是嘀咕了一句,做什么衣裳,这夏装不是刚做了没多久吗,女人就是麻烦。 他如此想着也没回书房,直接往荷风院去了。 门口春兰不在,茗香等在那里,见他进来了,屈膝行礼,“二爷,姨娘在屋里等您。” 陆之远背着手,面上没什么表情,推门而入,茗香在身后将房门合上去。 屋内没点蜡烛,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他进屋看了看开口叫了声,“白姨娘!” 静悄悄一片。 正觉得奇怪,见内室内似乎有光亮传出来,便转身往内室过去了。房门推开,光亮立刻明显了,屋内竖了架屏风,光亮打在上面倒映出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白姨娘?” 因着有几分酒醉,这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长音,屏风后面的人影动了动却并未有声音。 他迈着步子走了过去,等绕到屏风后面的时候却并未看到人影,突然身后缠了双小手,一点点顺着他的腰间往上,扯开他的腰带,将手伸了进去。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沿着他的胸膛一点点上移,每动一寸,男人的呼吸便低沉一分。 男人眸色深深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正欲开口之际,突然眼前一暗,有纱带缠上了他的眼睛。 视线突然之间模糊了起来,这纱捆在眼睛上,周围的物体便都模糊了起来,他明显感觉到了脖子上有丝丝酥麻的触感传来,女人柔软娇媚的嗓音在耳边漫开,“二爷—” 他只觉得浑身有某种气息炸裂开来的波动,让他呼吸急促却身子却依旧不动。 手腕上也被缠上了纱带,女子伸手拉着他移到了床上坐下来,顺势身子一歪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手指勾着他的下颚,轻轻挑起,言语挑逗着,“这是谁家的小郎君,竟是生的如此标志,来让大爷亲亲。” 这话音落下,男人后背明显一僵,女人柔软的唇覆了上去,淡香瞬间充斥着鼻腔,好似有什么在心头不断地雀跃,那是一种隐隐把持不住的兴奋。 仿佛故意逗他,他刚欲更进一步那唇便轻而易举的移开,而后他猝不及防的被轻轻一推,顺势倒在了床上。 女子横跨着他的腰部,笑声咯咯的传来过来,似乎是笑话他如此轻而易举的被勾出蠢蠢欲动的心思。 那笑声让他有些羞恼,心中明明盼望着能更进一步,可脸色又忍不住沉着,“白姨娘!” “二爷,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很享受。”她倾身靠了上去,淡淡的体温带着女子身上清淡的气息,在他耳边吐着热气。 陆之远面容紧绷,这女人今晚竟是一举一动都在勾着他,偏偏每一点都如此准确的恰中红心。 “你放肆!”他面上挂不住刚要出声训斥,那唇再度落下,而后所有的话语都淹没在了悠长的缠绵中。 就在她再度起身,后脑被一宽厚的手掌直接压得再度覆上,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男人身子翻转,同一时间,女子的手将那覆在眼上的薄纱扯下。 灯光下,女子身穿蝉纱,露出白皙光洁的肌肤,浑身上下此刻都被一股淡淡的红色笼罩,眸光似水,唇瓣娇嫩,缎子般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脑后,带着极致的诱惑力,让他的眸子狠狠的震了震,目光顷刻间便深沉了下去。 下颚被人勾起来,男人的嘴角噙着浓郁的笑,“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是长的如此标志,来让大爷好好亲亲。” 话音落下,只听到嘶的一声响。 布料被撕扯而破碎的声音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却像是鼓点一样,一下下敲打着她的心,浑身都惊起鸡皮疙瘩,眸光看着男人,有片片飞舞着的薄纱在光下轻轻旋转飞舞落下,带着男人一同欺身而下。 夜色渐渐深邃,月上中空,窗外安静的连树上的鸟儿都沉睡了过去,屋内蜡烛燃烧又滋啦的声响,配合着那偶然露出来的旖旎春光。 第二天一早陆之远便起来了,男人吃饱喝足便显得精神奕奕,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床上不能动弹的白素素。 “怎么这样看着我?”陆之远系好了腰带,走到床边,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发。 “好累。您欺负我。”白素素抿了抿唇,露出几分不满几分恼怒。 她的身上此刻青紫斑驳的痕迹简直触目惊心,昨夜肆虐过后,今日就显现了出来。 “怎么怪我,不是你自己非喊着,还要,不要停......”话未说完,唇便被手堵住。 “不准说!”她脸蛋又红了,含羞带怒的瞪了一眼。 陆之远唇边笑意加深,“好好休息,让厨房给你炖点补汤。”这声音温和轻柔,男人拍了拍她的脑袋,“累了正常,白日多睡会。” 白素素将脑袋埋在了被子里面,脸蛋红扑扑的冒着热气。陆之远出门去了,她又闭眼睡了过去,一直到下午才因为饿了爬起来。 轿子里,陆之远也闭眼小睡了一会,昨夜闹得太凶了,他虽然面上不显露,终觉得身体比以往乏力不少,想着又忍不住嗤笑,白姨娘这没饱没够的样子,他迟早要被掏空了。 刚到衙门,便有下属回禀,临安府的吴大人一大早就来了。 陆之远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临安府的知府名叫吴之义,没记错应该是他爷爷的门生。当年科举制度,只是用来在贵族子弟中选择给朝廷任用的人才。平民想要科举为官,无疑难上很多,要有人保举,才能获得资格。陆家根深蒂固,陆之远的爷爷当时又位列九卿,前来投靠的人自然是很多,这吴之义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科举走了陆家的门路,但这人一向和陆家关系不远不近,只逢年过节时候会送上一份节礼。所以此次突然上门,来意便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换了官服,请了人到后堂坐下,仆人上茶之后退下去。陆之远淡笑道,“吴大人请喝茶,这茶是今年新茶,味道还不错。” 吴大人心中有事,无心喝茶,但出于礼貌还是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匆匆放下茶杯,突然站起来重重一拜,“陆大人,这次您一定要救救下官。” 陆之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皱眉不悦道,“吴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你如此拜我,被人看到我可说不清楚了。” 第七十三章 云涌 自从上次行宫刺杀事件之后,皇帝对周围之人都带着不信任,即使案子查清了和太子无关,但还是能够看得出皇帝心中存了猜疑。京畿卫那帮人整天无所事事,任务就是盯着京中的大臣们是否有不轨之心,要是被人知道堂堂临安知府给他行大礼,不被人怀疑才是活见鬼。 吴之义也察觉到了自己行为不妥,忙起身站好,脸上讪讪的,“是下官疏忽了。” “吴大人有话请直说。”陆之远这会心里有了不满,言语也冷淡了不少。 吴之义闻言脸上有些不安,叹了口气道,“这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临安府的医馆收了几个高热不退的病人,原本最开始以为是普通的伤寒,却不想那几个人烧了几日之后浑身竟是起了疹子,继而发出脓包,最后没过几天那几个人相继死了。 医馆大夫也没见过这样的病,但凭借着经验也知道这病有蹊跷,当即去官府报了案。 吴之义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随便几句便将报官的大夫打发走了。 原本以为只是件小事,却不想一个月后,再度有人发生了一模一样的症状。很快又死了几个人。 吴之义依旧没在意,这年头死个把个平民百姓,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让人猝不及防,很快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高热不退的症状,城内医馆瞬间爆满,而这个时候吴之义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事情仿佛一夜之间严重起来,吴之义也害怕了,他一方面下令封锁消息,一方面想办法抑制病情扩散。他命人将那些出现高热的病人都隔离起来,将他们都囚禁在城外。 可事情并未因此平息,相反患病的人更多了,死的人一批又一批,有人不满官府不作为,竟是起了暴动。 官府派兵镇压了一阵子,可最后还是跑了几个,至今都不知所踪。临安离着京城并不远,那些病患极有可能会跑到京城来。事情到这里,自然不会是简单的生病,已经可以预料到是瘟疫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上报,还等什么!”陆之远听完事情的经过,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临安府属交通要道,东西南北有四个大城,若是瘟疫流窜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下官,下官......”吴之义也想上报,可他不敢,这事情最开始耽搁了,后面他察觉到不好想要竭力补救,为此他下令将城外那些患病的百姓一把火都给烧了。 死了几百人,可病情非但没控制住,还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最重要一点是,他不知道当时宣王的独子萧小王爷正路过临安府,被人当做感染疫病的人一起抓起来了。 他知道消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是闯了大祸了。 宣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两兄弟虽非一母同胞,但自幼感情好,加之宣王无心朝堂之事,整日在封地跟着一众妻妾玩乐,皇帝也愿意宠着这个唯一的弟弟。 小王爷在他地盘上命都没了,吴之义知道消息瞒不住了,走投无路之际就想起了京城陆家。陆家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大的事情,能救他的只有陆家了。 陆之远沉着脸听完了吴之义的话,狠狠的一拍桌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吴之义吓得一哆嗦,伸手擦了擦汗,“是下官一时疏忽,没有发现萧小王爷会在。” 陆之远神色冷冷的看着他,“王爷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了?谁给你的胆子敢下令放火的。” “下官也不想放火,可不放火又没有别的办法了。”吴之义声音越发的低。 “跟我去面见圣上!”陆之远开口,这事着实没什么商量的必要,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个交代。 “不行,不行。”吴之义摇摇头,“我不能去,见了皇上我的命肯定要没了。” “你下令烧死几百个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们的性命也是命。”陆之远冷笑了一声,“吴大人,这事瞒不住的,你要是聪明现在跟我去见皇上,看看该怎么补救,否则我也会上报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不能去,陆大人您想办法救救我。”吴之义开口哀求道。 “我如何救你?” 别说事情闹得这么大救不了,就是能救他也不想救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为官者即使做不到造福一方,也不该枉顾百姓生死。 “我要进宫面圣,吴大人跟不跟我一起走,你自己决定吧。”陆之远说完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身后吴之义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道,“陆大人还是留步,如果我见到皇上恐怕第一个会害怕的就是您的祖父。” “什么意思?”陆之远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他,明显是话里有话。 “陆大人知道先皇贵妃吗?” 陆之远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当年皇贵妃惨死,一尸两命,若是皇上知道皇贵妃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呢?”吴之义说完这些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是当年那件事情的证人之一,当年他可是掌管着京畿卫,陆政贤的亲信,那场宫中变乱,就是他带着兵压在城外,才让宫中一夜之间变了天。 陆之远眉头拧了起来,这事发生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所以并不知道很多,但那位盛宠的皇贵妃还是略有耳闻,据说贵妃出身不高,但皇上却极为宠爱,甚至允许她和皇后同时有孕,并说出谁先诞下麟儿便封谁为太子的话。 二十年前,皇上出征北地,留下宫中有孕的皇后和皇贵妃,几个月后皇后顺利产下太子,而皇贵妃却胎死腹中,一尸两命。皇帝得知此消息大怒,当即派人去严查,但一来耽搁了时间,二来皇贵妃已死,许多线索都断了,虽觉得奇怪,但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陆之远没说什么,让人看管着吴之义,急匆匆的赶回了陆府。 他是直接去了陆老爷子的书房,这些年陆老爷子退出朝堂,甚至连陆家之人都很少见到他露面,每天只是逗逗鸟,练练字,像是个寻常老人家一样。 这会太阳光照在屋子里的博古架上,反射到地上很零碎的影子,陆老爷子背对着门口站着,身形显得很单薄,他转头看着急匆匆进门的陆之远开口,“我听说吴之义进京了?” 陆之远闻言心中咯噔了一声,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祖父知道?” “他多年不回来,这次回来必定有事。”陆老爷子面容隐在暗处,那双眼睛隐隐得透露出精光来,“临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吴之义必须保下。” 陆之远挑着眉道,“既然祖父知道了,那就更应该知道吴之义不能保。” “他既然回京第一个找你,想必还跟你说了其他的事情吧。”陆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来,目光看过去透着积年厚重的威压。 “说了,提了皇贵妃,他的意思皇贵妃的死和......”陆之远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在他面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和我有关,和陆家有关是不是。”陆老爷子接了话。 陆之远点头,神色很是严肃,“是真的吗?” “是真的。”陆老爷子平静的开口,“当年皇贵妃独宠六宫,你姑姑的皇后之位本就不稳,若是让她先一步诞下皇子,我们陆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她不得不死。” 陆之远不能理解这些事情,他看着眼前这个一直被他尊敬着的祖父,实在不愿意相信他是个为了自己罔顾他人性命之人。 “抱歉,祖父。”他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陆老爷子,“吴之义为了自己的官位,枉顾百姓的生死,如果我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我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你放肆!”陆老爷子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便砸到了地上,细白瓷器在他脚边炸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等于是将我们整个陆家至于极危险的境地。” 陆之远抬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声淡淡的,“抱歉,我做不到。” “来人,将他给我关起来!” 陆老爷子低沉的咆哮声响起,很快屋门口便出现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对着他抱拳,“二公子,得罪了。” ...... 白素素正在屋内乘凉,就见到春兰急匆匆的进来了。 “老爷子将二爷关起来了?”白素素吓了一跳,激灵了一下便从榻上坐了起来,“消息没错吧。” 陆之远简直是这代孙子辈中最出色的了,年少有为,陆老爷子一向引以为傲,怎么会气到让人把他关起来,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春兰热的满头大汗,伸手擦了擦汗珠,道,“没错的,刚刚在老爷子屋里听说是大吵了一架,之后就被关到了书房里。老爷子亲自下了命令,没他的吩咐谁也不许见。” 白素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整个人都是一头雾水,陆之远一向尊敬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会发生什么事导致争吵。 她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可无奈对这个时间发生的事情是一片空白的。 “我们去夫人那里。”坐立不安了许久,她起身换了衣裳准备去罗氏那里看看情况。 “姨娘,二爷有事,夫人那边肯定在想办法,您这个时候过去恐怕问不出什么。不如奴婢去前院打听打听,看看知不知道消息。”茗香劝道。 白素素想了想也觉得茗香去打听消息比她自己去好用的多,忙道,“那有劳你了。” 等茗香出门去了,白素素还是很不安,心中有种感觉,这事应该和朝中之事有关,她对春兰道,“你带着银子出去一趟,挑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打听打听消息,最近京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管大小,能打听到多少就多少。” 第七十四章 生气 陆之远被软禁在府内不得外出足足三天了,府内暗地里都在猜测原因,这几日一向深居简出的陆老爷子出门了几趟,回来的时候脸色是阴沉沉的,下人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想也知道定是大事了。 白素素此刻也是干着急,派出去的人都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带回来。同样着急的还有罗氏,她得知消息第一时间便去找了陆老太太,谁知陆老太太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了几句,便打发她回去了。 当天夜里陆老太太便对外宣称身子不适,需要静养。罗氏便不能再去,陆之远不是寻常的世家公子,惹怒了长辈被关个几天,他现在是大理寺卿,位列九卿之一,每天都要上朝的,朝廷命官被关着连朝堂都去不了,这事想也知道不会小了。 白素素在最开始的焦虑之后心情倒是平和了下来,该吃吃,该喝喝。 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虽然没有多大的作用,但能危及性命的无非是那一件,其他事情都不会丢命,想来以陆大人的能力,自己可以解决,她就不添麻烦了。如此想着心中的烦躁一点点平息了下来。 陆之远被禁足的第五天,陆老爷子下了解禁令。 解禁令只是解了府中的禁足,意思就是陆之远可以在府中走动,却依旧不让他出门。陆之远这边,解禁令下来以后,他依旧闭门不出。 白素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祖孙两个在较劲了。她考虑着陆大人这几天想必是没什么心情吃饭了,既然能去看望他了,那就准备点好吃的。 陆之远一直在写字,他心情烦闷的时候喜欢做两件事,一个是写字平心静气,另外一个就是砸东西,砸的越多越能爽快。当然了,砸完了之后一阵心疼还是避免不了的。 解禁令下来的第一天,陆之远书房一共迎来了四个客人。 头一个是陆老太太,她拄着拐杖被人扶着进门了,见到陆之远祖孙两个先是说几句话,而后陆老太太便切入了正题。 “你祖父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倔了一辈子了,你跟他一个老头子生什么气。”陆老太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很长的一通话,大意就是让陆之远去跟陆老爷子服个软,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陆之远一向孝顺,可这回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祖母,不是孙儿违逆祖父,而是那个吴之义祖父非要保着。” 陆老太太闻言红了眼眶,“你也别怪你祖父,那吴之义手上捏着他的把柄,不保他,我们陆家的富贵也到头了。” 陆之远沉着脸道,“我记得陆家有一道开国皇帝钦赐的圣旨,不管我们犯下什么过错,可保陆氏子孙性命无忧。” “傻孩子,那圣旨也就是吓唬吓唬人好用,皇帝真动了杀心,即使面上绕了咱们,你以为真的就没事了吗?”陆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中带着些精光闪过,只短短一瞬很快又变成了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只要我们陆家愿意抛下这富贵,换一世太平也未必不可能。”陆之远皱着眉头,“当年之事祖母也知道?” “你这是说什么话!”陆老太太狠狠拍了桌子,怒气冲冲道,“咱们陆家经过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家业,你一句话就要舍弃,若没有陆家庇佑,你以为你能这般年纪就做到九卿吗?” 陆之远眼中有失望有心痛,五味杂陈,他闭了闭眼睛,“吴之义这件事,祖母不必说了。 陆老太太一甩袖子离开了。 这边陆老太太走了没多久,陆三老爷就来了。他是怒气冲冲的进屋子的,刚才在陆老爷子书房刚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心情十分烦闷,这会来了也没什么好语气。 “你这个不孝子,做了什么惹了你祖父动那么大的怒气,赶紧跟我去赔罪。”陆三老爷是用着一种命令的口吻说话的。 陆之远看着他,语气淡淡的,“父亲这话儿子不懂,儿子并未惹祖父不高兴,祖父不高兴想必是因为别的事。” 他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倒是让陆三老爷有些疑惑了,难不成真的不是吗,他刚犹豫了一会便又勃然大怒,“你敢骗你爹我,不是你惹了老爷子不高兴,他做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父亲您一年少买几件古玩字画,祖父想必会少生很多气。”陆之远说道。 那边陆三老爷脸色就不好看了,他这辈子当官没什么作为,靠着家里混了个闲差,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些古玩字画,但喜欢是一回事,经常看走眼被人骗就是另外一回事,为了这个没少被陆老爷子骂。这事虽不是秘密,但这会被儿子当面提起来,还是不免老脸一红。 陆三老爷又骂骂咧咧了几句,都被陆之远不咸不淡的顶回去了,最后一甩袖子,也走了。 第三个来的是罗氏,她这次也是带着任务来的。陆老太太把她叫了过去,说了几句话,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劝陆之远跟陆老爷子道歉。 罗氏会来,陆之远也不算意外,进门之后罗氏也说了几句其他,便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二爷,祖父年纪大了,咱们做小辈的凡事让着点,祖母刚才回去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指责他不孝顺,逼着他去赔罪认错。 陆之远皱起了眉头,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罗氏,“恩。” 罗氏只当他听了进去,便又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为了何事,但祖父毕竟是长辈,您就去跟祖父赔个礼,祖父一向疼爱您,这事也就过去了。” “此事不必再说,我自有分寸。” 罗氏闻言脸色一僵,这话虽然没说别的,可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她别多管闲事。 罗氏沉着脸走了,没多久下人又说白姨娘来了。 陆之远这会心里憋了团火,他着实不想看到白素素,怕她过来也是跟其他人一样的说辞,拿着孝顺这帽子压他。 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白素素是拎着个食盒进来的,进门见到人眉目间便溢出笑容来,软软的叫了一声,“二爷。” 陆之远嘴角勾起抹淡淡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您,还给您带了好吃的东西。”白素素提了提手上的食盒,“让厨房做了豌豆黄,还有水晶虾饺,还有面。” 陆之远这会也确实饿了,都过了晌午了,到现在滴水未进能不饿吗,他点了点头,“摆上吧。” 白素素应了声,走到桌前打开食盒,一层层取出了里面的食物,等完全取出来,已经快摆满了桌子。 天热人本就没什么胃口,再加上心情不爽快,若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想必也吃不下去,所以白素素让厨房做了面条,过水煮熟之后用凉水反复冲洗几次,放到碗里备用。配菜是切得黄瓜丝,辣椒炒蛋一个,木耳炒肉一个,酸笋炒肉末等等足足凑了七八种。每样用个小碗装着,这一摆出来,倒是看着十分爽口。 陆之远也没客气,坐下之后便吃了起来,一共带了两碗的分量,没多久便直接下了肚,这会吃饱喝足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几日你都做什么了?” 白素素回想了一下便跟他说了说,她这个小宠妾的日子很单调,每天都是吃吃喝喝,没什么大事。 陆之远扒拉着手指数着一天都吃了什么,厨房哪道菜做的咸了淡了,不由得笑意加深了几分。他最喜欢白姨娘就是这样的性子,好像在她心里能吃饱就已经是顶天的大事了,其他都要往后推一推,所以他才觉得很轻松。 可轻松之余还是有些不满足,毕竟他被关着,自己的女人一点不担心好像也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我被禁足你就不担心?”他问道。 白素素点点头,“一开始是担心的。” “这是什么话?”陆之远挑眉,感情后面就不担心了。 “后来我想,我担心也没用,外面的事情我又忙不上忙,二爷您那么厉害,肯定能解决得了,我就不给您添麻烦就好了。”白素素咧着嘴巴,两眼弯弯的带着笑意。 陆之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是堂而皇之给自己找理由呢,不过细想一下这话也没错,想通了也笑了。 “你就这么信任我?” 白素素点点头,“相信的,您是我的天呢,不相信您相信谁。” 她一本正经的语气让陆之远一下子心花怒放起来,这种被人依恋和信任的感觉还真是好,他连日来憋闷的心情好似在这一刻也好转了起来。 白素素在书房待的时间很长,整整一个下午都在里面,陆之远虽然被禁足在家,但是有些公事还是要处理的,下属将公文送到了他这边他看完再送出去。 看着看着就怒了,伸手啪的一声将信封扔到了地上,大骂道,“这个臭不要脸的,还好意思给我写信!” 白素素正昏昏欲睡着,被吓了一跳,激灵了一下清醒了,左右看了看才看到男人阴沉沉的一张脸,“二爷,您生什么气?” 这会屋里也没有别人,陆之远又着实生气,便也没避讳道,“那个临安知府吴之义,真是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想着我帮着说好话。” 吴之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白素素倒是愣了下,走过去见到地上被散落的公文,弯腰捡起来,手指触碰到纸张的时候,那上面三个黑色的字让她突然指尖一动。 她认字不算多,但两辈子加一起,除了一些极难的字,寻常的还都知道,恰好吴之义三个字都很简单,她也都认识。 是他啊! 白素素笑了,这个人怎么差点给忘了。 第七十五章 番外之日常趣事一二三 孝武帝三年的时候,陆之远百忙之中抽了一个月的时间,以追踪盗贼唯有,带着她四处闲逛了一圈。 一日路过一处酒家,偏僻少人的地方,一推开门甚至木门都掉落了一层尘土,屋内却是坐了满满的客人,见他们进门目光唰唰唰的看了过来。 白素素颇有种危险的感觉,她转头向陆之远投去一抹目光,那边陆之远也看了看她,四目相对,白素素觉得她和陆大人已经心有灵犀不点通了。 落座之后有小二懒洋洋的走了过来,随口报了个菜名,态度蛮横极了,“客观要点什么?” “你就一个酱牛肉,你还问我们点什么。”白素素有些无力。 “两位还可以选择不吃饭只喝茶。”小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白素素,“......” “给我们来一盘酱牛肉,两碗米饭,加一壶你们的米酒。”陆之远开口道。 小二道了声稍等,就转身进了后厨。 稍等,真的是稍稍就等了很久。 小二才端着牛肉回来,白素素看着卖相倒还是不错,可这个店怎么处处透着古怪,她小声的道,“二爷,我观察这里面有些不寻常,咱们要小心一些。” 陆之远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将饭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饭吧。” 白素素颇有些奇怪,一向严谨的陆大人这会怎么如此粗心大意,见他已经端着碗开始吃了,白素素摸了摸肚子,也慢慢吃了起来。 夹了块牛肉看了看,然后塞到了嘴里,顿时口腔中一股极特别的味道袭来,肉香味混合着独特的调料味道,恩,确实挺难吃的。 她真是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如此难吃的牛肉,真是长见识了。 陆之远看着她,然后低头慢悠悠的咀嚼口中的食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舌尖一痛,继而传来淡淡的血腥气。他一愣,转头朝着地上吐了两口。 白素素近日无所事事,让丫鬟们搜罗了些话本子解闷,最近看了本江湖毒经,那上面就写着,行走江湖,要防止饭菜中被人下毒。 她突然跳起来,伸手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何人下毒!” 陆之远这会正在喝茶漱口,闻言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二爷,您没事吧。”白素素吓了一跳,慌忙问道。 “你别气我就没事了。”陆之远缓了口气,让自己尽量能够保持平和的心境。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老板和小二,一个拎着锅铲子,一个拎着烧火棍冲出来了,“谁在这里捣乱!” 陆之远眉角突突跳了跳,一边伸手捂住白素素的嘴巴,一边陪着笑脸,“不好意思,我家夫人刚才在跟我对话本子。” 老板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手上的泛着油光的锅铲子在他们眼前挥舞了两下,“小心点,敢闹事让你们今天出不了门。” 陆之远笑了两声,等人走了,这才将白素素松开,他想,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人将那些打打杀杀的话本子给收起来,省的这女人最近学的神神叨叨的。 吃饭时候闹了笑话,白素素这顿饭头都没好意思抬起来,低着头塞饱了之后两人结了账,匆匆离开了。 继续上路,下面的镇子是百花镇,时则五月,百花盛开,镇子里十分热闹。 镇子上人太多了,白素素玩的过头了,一个不小心跟陆之远走散了,这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她走了一天又累又饿,这会找了个墙角蹲着黯然神伤。 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泛着肉香味的包子气息直往她鼻子里面钻,白素素眼睛都直了,盯着看了看,又顺着拿包子的手往上看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这位小娘子,是不是饿了?” “恩。”白素素点头,她对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没什么防备心,“我和夫君走失了,这会身上又没有银子。” “原来是这样,先吃个包子,等吃饱了,老婆子带你去附近问问看,既然是走失了,那你夫君定也在找你。” 白素素很感激,道了声谢谢,伸手接过去,咬了两口,只觉得这热乎包子瞬间填饱了空虚的肚子,满足极了。 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晕是怎么回事。 白素素再睁开眼睛,她人已经在赵府内,成为了一个叫小白的丫鬟。名叫管家的人拎着张纸也不知道写了什么,但是据说是卖身契,在她眼前晃了一圈。 “你们这是拐卖人口!”白素素怒道。 “恩,就是拐卖人口,你不满意可以报官去。”管家扔下一句话,然后领着人飘走了,留下了还没回过神来的白素素和脚边一盆待洗的衣裳。 白素素这个人很老实,尤其人家拿吃饭要挟她的时候,她就很老实的将衣服洗干净了。 她现在在的地方是百花镇的赵府,赵员外是当地大户,家中一共有三个女儿,目前大女儿,二女儿都嫁人了,且过得十分圆满,还余下一个三女儿赵小娥。 赵家现在的情况是家里的银子不少,但是没有儿子继承家业,赵员外一家子一商量,干脆招个上门女婿好了,一举两得了。 这上门女婿也不好招,要人品要相貌,最好也不是一无是处,这样挑挑拣拣的,把赵三小姐年纪耽搁大了,转眼就成了个高不成低不就得了。 赵员外为此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想着不能耽搁了,当即大手一挥准备来个抛绣球招亲。 白素素经过在赵家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混的比较熟悉了,这会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她们闲磕牙。 “明天就是抛绣球招亲了,听说可热闹呢。”妇人甲说道。 “就是就是,真想看看。”妇人乙说道。 “明天我们透着去瞧瞧吧,府里热闹,没人管我们。”妇人丙说道。 “好啊好啊。”白素素第一个同意了,她最喜欢看这种热闹了。 赵家有钱,家中有只有赵三小姐一个女儿没嫁人,娶了她等于娶了整个赵家产业,动心的人数不胜数,连临镇不少人听说了消息,都赶过来要看看热闹。 白素素刚从自己待的院子里出去,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她一个转头,闻到了一阵香气,然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等她晕过去之后,从假山后面出来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她探了探脑袋,“怎么样,晕了没有?” “晕了,保证没问题。”小丫鬟信誓旦旦的说道。 “做得好,赶紧给拖到房间里,时间不多了。”那女子话音落下,两个小丫鬟便左右一边一个架着人走了。 白素素又睡了一觉,再起来的时候,周围都是一片大红色,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嫁衣,简直觉得活见鬼了。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话声音很好听,说话的女子笑眯眯坐在凳子上喝茶。 白素素看到那女子桌子前摆了一把匕首,还冒着寒光,她心里抖了抖,“你要干什么?” “你放心,我不好女色。”那女子见她这副样子好心的解释了一句,“我今晚要和人私奔了,我爹这边交代不过去,你就冒充我吧,顺便自己扔个如意郎君回来。” 白素素惊悚了,姐姐,你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这个,我不愿意哈,我已经嫁人了,不能再嫁了。”白素素表示拒绝。 “你现在知道了我的秘密,要是不听我的,呵呵......”那女子伸手拿起匕首,作势摆弄了一番,笑的意味深长。 一个时辰后,一身凤冠霞帔的女子被人从屋子里扶了出来,头上盖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由丫鬟扶着一步步走着。 抛绣球的地方在临街的二楼上面,这会时辰未到,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底下热热闹闹的,都在讨论着这场招亲,白素素腰上这会还抵了把匕首,她这都遇到些什么事。 赵员外对这么多人捧场觉得很是高兴,脸上乐得皱纹都多了几条。 只听锣响三声,周围便安静了下来,赵员外站出来说了几句开场,无非就是姻缘天注定,谁抢到绣球就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之类。 白素素很麻木的听着这些话,等到有人拿了个绣球递到她手上的时候,隔着红盖头她苦笑,一憋气伸手将绣球扔了出去。 底下顿时开始哄抢,你争我夺之后,最后落在了个男人的手上。 白素素心里有点失望,这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她还以为能多抢会呢。 赵员外应该是对这个女婿很满意,后面喜堂立了布置了起来,请了人进门便要拜堂。 白素素死命的阻止,可无奈抵在腰间的匕首一点不让她放松下来,这会真是欲哭无泪了。 成亲,拜堂,礼成。 之后她便被送到了新房,等待的时间很是让人焦虑,白素素手上握着个碎瓷片,想着一会要是时机不对就拿它自保了。 房门被推开,又男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一步步倒是极为沉稳,屋内很快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白素素手上的碎瓷片握的越来越紧了。 盖头挑起来的瞬间,她的手腕便被人直接握住了,男人半笑着的嗓音传了过来,“你死了,是让我陪你一起死?” 白素素看清男人的脸,顿时愣住了,“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男人笑的温柔和煦,一如外面五月的暖风,“你不是一直想正正经经穿一回凤冠霞帔吗。” 第七十六章 筹谋 白素素对这个吴之义真是恨得牙痒痒的,就是这个坏东西打着陆家的旗号在外面欺压百姓,最后闹得当地民怨沸腾,有百姓甚至给他取了外号叫吴扒皮,所过之处那都要扒一层皮的。 吴扒皮,笑眯眯,大张旗鼓强民女;扒皮吴,笑嘻嘻,半夜三更闯民居。若是抓到周扒皮,把他扔到油锅里。 白素素耳边还能回想起这几句顺口溜,当时连几岁的孩童都会唱,可见这人风评差到了什么地步。 “为了那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白素素捡起散在地上的公文给他放到了桌子上。 陆之远这几日心里憋了火,正想找人说说话,虽然他知道白姨娘也不懂这些,不过想来有个人听听也是好的,便道,“你看看,这一摞都是吴之义在任期间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如此罪大恶极之人,还想让我网开一面。” 白素素点点头,“那就该严惩。” “可是现在祖父逼着我将此事压下来,如果这样的人都能逍遥法外,那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坐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陆之远越说越生气,又是重重拍了桌子。 “那您就按照自己想的去做。”白素素说道。 陆之远听她说的那样简单,倒是笑了笑,“哪有你想的简单,吴之义和陆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动了他,恐怕我们陆家也难保全。” “会丢命?”白素素显得有些紧张。 “那倒不会,但也只能是保住性命了,这富贵日子恐怕是保不住的。”陆之远目光看在她的脸上,温温淡淡的目光没什么也别的情绪。 “那就好,命还在那就不算什么。”白素素松了口气,反正陆家的富贵也没多少年了,迟早都是一样,要是能保住命,钱没了就没了。 “你倒是看的开。”陆之远虽然这样说着,眉目间笑意加深了许多。 这件事他经过这几日的沉淀,已然有了应对措施,不过是在等最后的结果罢了。 他不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做事自是要权衡利弊,陆家当年的事情,说到底也是一场宫位倾轧,皇宫里勾心斗角,为了那个位子一年到头不知道要有多少红颜枯骨存在。 真要是那么较真,这日子都不要过了,高位就那么一个,既然想得到,成王败寇,死活怨不得人。 可吴之义不同,他是地方官,这人若真是包庇了,他良心难安,对不起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这人是一定要办的。 白素素在陆之远的书房待了一个下午,等到天快黑了的时候才离开,这会夜里起了点风,倒是比白日舒爽了不少。 陆之远坐在书房内,一直等到了月上中空,朱平才急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脸上还带着些疲惫,想必这几日都没睡好了,“您料想的果真没错,那吴之义确实偷偷将儿子送到了平谷县。” “辛苦了。”陆之远点点头,“现在人在哪里?” “现在人在别院,奴才已经着人将他们看管了起来,等您定夺。”朱平说道。 陆之远点点头,既然吴之义拿着当年的事情要挟他,那他也可以反要挟回去,依照吴之义的罪名,那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的,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提前送走了唯一的独子。 吴之义年近五十,只有吴平一个儿子,却自小身体不好,这些年为了他没少费心思,这次上京,吴之义带的家眷之中,几房妻妾都在,唯独没有吴平。 陆之远看了吴之义的资料,直到他老家在平谷县,便让朱平沿着去平谷县的路一路寻找。吴平身子弱,这一路少不得要去药店炸药,只要沿路找寻药店,一定会有线索的。 果不其然,就被他给找到了。 陆之远坐在椅子上,转头看了看夜色,想必今夜要下雨了。 大雨滂沱而落,伴随着电闪雷鸣,偶尔一道闪电滑过,照在人的脸上,将吴之义一张脸衬的格外苍白。 “你......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不过是请了吴少爷到我的别院喝口茶罢了。”坐在座位上的男人一只手轻轻转动着另外一只手上的玉扳指,嗓音平静又凉薄。 吴之义看着那张脸,良久的挣扎之后,终于浑身瘫软在了椅子上,“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求你留他一条命。” “他的命不在我手上,而在吴大人你的手上。你在任这些年做过什么,自己应该清楚,你这条命保不住的,但我可以保你儿子一条命。” 吴之义脸色映着外面的雷雨,显得明暗交错,半晌之后仿佛做了决定一样,“我明白了,我知道改怎么做了。” ...... 白素素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她最讨厌下雨天,一直熬到了天快亮了才一点点迷糊过去。 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阳光格外热烈。 陆之远去了一趟陆老爷子屋内,两人谈了很长的时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他的禁足令便彻底解了。 之后几天,白素素一共听到两个消息,一个是吴扒皮被抓了,现在被关押在大理寺等着最后的裁决,这消息真是大快人心。但是另外一个就不那么让人高兴了。 茗香急匆匆进来的时候,白素素正往嘴里塞了块豌豆黄,进来她十分喜欢,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姨娘,不好了。” “怎么了?”白素素问道。 “外面都说临安府遭了瘟疫,好像是传到了京城来了。”茗香神情紧张,也把白素素吓了一跳。 消息茗香能听到,陆府其他人也早就听到了消息。 不仅是陆家,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吴之义被抓起来了,临安府的事情也瞒不住了。 二夫人裘氏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把各房各院的夫人太太们召集到了一起,经过一系列的商讨最后制定了预防瘟疫的方案。 三夫人乔氏回到院子里又召集了三房各院的主子们到了一起,白素素也在其中,重点说了最近瘟疫的事情,以及预防措施,府内近期下人不准外出,以免沾染了瘟疫。 一时间府内都忙碌了起来,茗香已经撸着袖子指挥着人开始烧水撒醋熏艾,一时间整个陆府都被浓郁的醋味和艾草味道掩盖着。 陆之远晚上时候匆匆回来了一趟,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去了,白素素是连个面都没见到。 这会从吴之义扒出来瘟疫,他下令烧死几百人的事情也暴露了出来,皇帝震怒,任命陆之远为钦差大臣,立即前往临安府治理瘟疫。 现在瘟疫闹得那么凶,各地百姓都眼睁睁看着朝廷的治理办法,一个做的不好,恐怕会引起民变,这事情就麻烦了。说实话真不是个好差事。 白素素有些担心,瘟疫可不是个小事,疫情最严重的地方,陆大人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样。 这边陆之远前脚刚走,罗氏在屋内便砸了一套青花瓷茶具。 “夫人饶命!” 青竹跪在地上,红着眼眶不断的磕头,“奴婢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罗氏气的狠了,随手捡起个茶杯便砸向了地上的青竹。 半个多月前,青竹突然来求她,说是在临安府当差的姐姐夏青来投奔她了,想让罗氏给安排个差事。 青竹是罗氏身边大丫鬟之一,跟着她这么多年,这点小事罗氏自然会给个面子,便让人留下了,给了个二等丫鬟的位子,管着院子里的杯碗茶器。 夏青到了府中没几天却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半个月,原本这也不是个大事,可这会罗氏听着乔氏的话,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便不好了。 临安府的瘟疫发生了有几个月了,可知府一直压着消息,这会是终于瞒不住了才扩散出去。 夏青是临安府出来的,又病倒了,这事情只要一想便不难猜到原因。 “奴婢姐姐没有瘟疫,夫人,她只是有些风寒,很快就好了。”青竹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等她患上了,是不是要我们整个陆府都陪她一起死。”罗氏狠狠地拍了桌子,转头对涂嬷嬷道,“嬷嬷带人去一趟吧,不管是真的假的,都给我扔出去。” “不要,夫人,不要。”青竹跪着往罗氏面前爬着,她人还没靠近,眼前便挡了一只手。 “青竹,你这几日一直照顾着夏青,若是染了病怎么办,你还是不要靠近夫人了。”说话的是青花,她看着青竹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 话音刚落,罗氏脸色倏儿大变,拿着帕子堵住口鼻,眼神中带着厌恶,“快把她拉出去。” 青竹还想说什么,那边涂嬷嬷已经挥手让人拖了她下去。 随后涂嬷嬷去了夏青的房间,一推开门不由得皱了眉头,拿着白布堵住口鼻,靠近便听到女子微弱的呼吸声伴着咳嗽声传来。她拿着棍子一挑开,顿时吓了一跳,被子里女人整张脸带着不正常的红色,上面已经可以看到在往外冒着疹子。 将手上的棍子一扔,涂嬷嬷匆匆赶回到罗氏院子里,将人都退下,把这件事说了。 罗氏又急又气,“这个小贱人,竟然瞒着我将患了瘟疫的人带进来。”她说罢又接着道,“赶紧让人悄悄处置了,别让人知道。” “夫人先别生气。”涂嬷嬷凑近了一些,小声道,“这夏青是一定要处置了,不过倒是可以利用她一下。” 罗氏疑惑的看着她,那边涂嬷嬷附耳在她边上小声说了几句话,罗氏眼睛一点点眯了起来。 “嬷嬷的意思是......”罗氏吓了一跳。 第七十七章 陆大人染病 “夫人真的肯救我姐姐吗?”青竹跪在地上,此刻满脸都激动的样子,青花的一句话让她好像找到了希望,她伸手想要抓着青花的衣角,不想对方往后退了两步,那手便落了空。 “夫人近日为了什么事忧心不已,想必你我都清楚,只要你能帮着夫人解了这忧虑,夫人一个高兴,自然会放过你姐姐。”青花拿着手绢掩着口鼻,嗓音凉凉的,目光带着漠然。 “你是说凝香?”青竹愣了下,但很快明白过来青花的意思,自从凝香去了前院,就成了罗氏心头一根刺。 ...... 陆之远不在府里,凝香这个丫鬟就闲下来,每天除了按时打扫下书房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中度过的。 这日凝香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就听到脚步声响起,她抬头便看到有人走了过来,“什么风把青竹姐姐吹来了。” 青竹笑道,“听说凝香妹妹绣的花栩栩如生,我这不来拜师学艺来了吗。” 凝香闻言笑了起来,这是她的看家本事,“青竹姐姐想学,说一声就好了。” “我也是抽了个空过来问问,你得不得空儿。你也知道夫人的寿辰快到了,这不我还想给夫人做双鞋子,就是鞋面的花没想好怎么配色。” “这会就行,去我屋子里,咱们一起挑几个花样子。”凝香说着伸手拉着青竹两人亲亲热热的一道去了她的屋子。 夏季的天本就热,在屋子里没多久凝香额头便出了层汗,正要伸手拿手帕擦擦的时候,眼前便递过来一条白丝帕,“用我这个吧。” 凝香伸手接过去,触手便知道这帕子是好料子,再一看上面绣着的竹子栩栩如生,不由得笑道,“这竹子绣的可比我好多了,是姐姐的手艺?” 青竹摇摇头,面上有一瞬间的暗色滑过,抬头确实笑着的,“是我姐姐。” “我说呢,原来是夏青姐姐的手艺,改日我一定要好好拜访下才好,瞧这绣工真是比我好的太多。”凝香擅长刺绣,对好料子也是情有独钟,尤其是眼前这方帕子用的料子,一摸就知道是上等料子,这料子就是给府里的太太们做衣裳也可以了。 “你喜欢这帕子便送与你了。”青竹说道。 “那怎么行。”凝香连忙摇头,话虽然这样说,可她手却没见到松开。 青竹不在意的笑笑,“就当我的拜师礼了,你帮我想花样子,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 凝香想了想这样倒是公平,脸上笑开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 青竹一直待到太阳落下才起身离开,凝香起身送了她出门,回去的时候晚风一吹在身上,凝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伸手摸了摸额头,怎么有些热了呢。 ...... 屋内罗氏倚着软枕,她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眼面前的首饰盒子,目光透着冷意,“这些都是从青梅屋子里搜出来的?” 青花面上有几分犹豫,“奴婢带人去青竹那边,原本是想彻底清扫一下,可不曾想青梅一直很紧张,拦着奴婢不让进去。奴婢便起了疑心,找了涂嬷嬷一起,进屋搜了一番,没成想竟是看到了这些。” 罗氏狠狠的一拍桌子,“真是胆大包天,我信任她着她管着首饰,竟然出了个吃里扒外的。” “许是有什么误会,涂嬷嬷正在审问青梅,想必晚点时候就有结果了。”青花脸上有淡淡的不忍心。 “青竹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罗氏问道。 “帕子是夏青用过的,这会已经给出去了,想必不出几日便有消息了。”青花回答道。 罗氏点点头,“做的不错,首饰盒里第三层有只金钗,你拿去带着玩吧。” 青花忙谢了恩,又试探性的问道,“那,青竹要怎么处置?” 罗氏闻言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明个找个牙子,卖的远远地。” 青花张了张想求情的样子,但见罗氏一脸不耐烦了,只好垂首应了一声,转身退出门去了。 院子里起了凉风,青花笑了,罗氏身边四个丫鬟,这一下就除去了两个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青果了。 偏巧青果拎着食盒进门了,见到她露了个笑,“青花姐。” “夫人在等你了,进去吧。”青花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而后化为一抹笑。青果人最为木讷,一整天也不见说一句话,她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当天夜里,凝香躺在床上便觉得胸口有些发紧,额头上出了一层汗,她伸手抓着帕子胡乱擦了一把,两颊烧的滚烫,头疼的要裂开了一样。 到了第二日直接便起不来了。这一连在屋里躺了两天,到了第三天,院子里的小丫鬟来给她送饭,一推开门看到床上的人,惊得食盒都摔了,惊叫声打破了陆府的沉静。 前院有丫鬟明显是疫病前的症状,罗氏听到了消息,当即派了人将烧的迷迷糊糊的凝香给抬了出去。 庄嬷嬷管着前院,却在她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罗氏大怒,言语中暗含警告的训斥了几句。因着前院出了事,自然换下了一批人,罗氏趁机安插了几处自己的人手。 这场变故之后,罗氏心情舒畅了不少,前院少了个碍眼的,又安插了自己的人,以后有什么消息都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了。青花同样也高兴了,铲除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以后罗氏跟前也就是涂嬷嬷和她两个人了。 外面的瘟疫听说越来越严重,京城已经开始全面戒严了,只许出不许进。 家家户户每天早晚都要撒醋熏草药,为了避免感染到瘟疫。 陆之远感染瘟疫的事情,也就是这个时候传了回来,钦差大臣染了瘟疫,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有消息往皇宫里报。 皇帝心中是很赏识这个年轻的臣子的,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你说要是不管吧,未免让其他臣子觉得寒心,若是管吧,这瘟疫着实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治理。 正犹豫的时候,内侍出了个主意,陆之远患病在外,身边正需要个人照顾,何不将陆夫人送去陪伴呢。 皇帝一听,这提议很好,当即下了圣旨,着令陆府派人前去临安府照顾陆之远。 圣旨下来的时候,罗氏听完差点晕了过去,她面上感恩戴德谢了恩,回到屋子里脸沉的要滴墨了。 同样心急如焚的还有涂嬷嬷和青花,两人都是近身伺候的,要是罗氏去了临安府,她们自然也要陪着一同去,那个地方简直就是有来无回的,去了命指不定都没了。 两人这会一合计,便准备拦下罗氏,“夫人,这地方龙潭虎穴,您不能去啊。” 罗氏也不想去,她听到陆之远患了瘟疫心里也有些担心,但担心和把自己命搭上那是两码事,她这身子好不容易治的七七八八,可不想这么搭进去。 “不去怎么办,圣旨都下来了,我还能抗旨不成。”罗氏面色沉沉的说道。 涂嬷嬷脑子转的快,她看了看圣旨上的字,突然笑了起来,“夫人,您瞧,这圣旨上只说是派人前去照顾二爷,可没指名就是您呢。” 罗氏闻言赶紧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嬷嬷的意思是换人?” “正是。”涂嬷嬷点点头,“荷风院不正好有合适的人选吗,二爷一向重视青姨娘,这个时候青姨娘自然要陪伴左右才对。” 罗氏也笑了,涂嬷嬷的话果真给她提了个醒,这真是个好主意,不过她想的更深远一些,如果派了青姨娘过去,治不好死在哪里倒也罢了,一旦陆之远的瘟疫治好了,这人本就得宠,回来还不更得宠上天了。 这样的隐患她不能留着,如此一想,最好的人选就是白姨娘了,这会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选择,将白姨娘抬进了门。 白姨娘胆小怕事,其貌不扬又贪吃,这样的人最好拿捏,即使是之后陆之远身子好了,白姨娘得宠,以她的性子,将来也好拿捏。若是死在外头,那青姨娘没了陆之远的庇护,生死还不是她一句话。 罗氏思索了一番,当即派人把白素素叫了过去。 白素素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心急如焚的不知道怎么办呢,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几日总是做噩梦,没成想陆之远真的患了瘟疫。 瘟疫是要命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实在坐不住了,正想去罗氏院子里请求去临安府看看的时候,那边罗氏来请她的人就到了。 到了罗氏屋子里,罗氏先是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表达了一下自己对陆之远患病的难受,又表达了一下府中事物多走不开身的无奈,最后目光灼灼的看着白素素了。 白素素愣了下,她没想到罗氏会找她来说这个事情,一时间没回过神,这模样换到罗氏眼中就成了不愿意,脸瞬间拉了下来,“白姨娘,二爷平日里待你不薄,怎么你竟是不愿意吗?” “婢妾愿意。”白素素回过神,忙低头应道。 罗氏见此很满意她的回答,“那你回去赶紧收拾收拾,今天就赶紧上路。” 似乎是怕她跑了一样,罗氏还贴心的派了青花大丫鬟来看着她,不对,是来帮忙的。 她的东西带的不多,又不是出门游玩,是需要带些日常换洗的衣裳,加上一些日用物品便行了。 春兰和茗香两个是她的贴身丫鬟,这次出门自然也要跟着,白素素想着这临安府现在这么危险,便询问了两个人的意见。 春兰倒是很痛快的就决定跟她去,白素素想有时候缺根筋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哈。 茗香比春兰想的多一些,她牵挂也多,这会倒是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也决定跟着。 白素素想了想,自己出门,家里总得有个人照料着,便留下了茗香,带着春兰走了。 一辆小马车,一个小包袱,白素素再度被人塞进了车子里,一路慢慢出了城。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着的,身后的陆府越来越远,她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七十八章 是梦是幻 马车出了城门,便和大部队汇合起来,这次白素素是跟着运送药草的队伍一起过去,沿路走了三天,便到了临安府。 陆之远现在被安置在知府府内,因着染了病,白素素倒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他。 下了马车,进了府,刚一进门便有丫鬟端着预防瘟疫的药过来,一人一碗给她们喝下去。 白素素没说什么,端着药碗仰头便饮尽了,而后擦了擦嘴角道,“陆大人呢。” “姨娘一路劳累,先回房间歇息歇息吧。”丫鬟名叫春桃,是原知府府内的丫鬟,这会白素素初来乍到,陆之远安排了春桃过来伺候她。 “我不累,我想先看看陆大人。”白素素摇摇头,她这一路看着平静,心却早已经是心急如焚。 到现在为止,临安府的瘟疫源头都没有找到,太医院的太医派了不知道多少过来,却仍旧束手无策,每一天都不断有人死去,情况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知道第二天会是什么样子,白素素哪里有心情去歇息。 春桃也看出了她眉宇间的焦急,顿了顿道,“那您跟奴婢来。” 陆之远染了病,院子里便加了不少人手,白素素还没等进门便有人上来在她脸上蒙了白布,又熏了一通草药,这才由人领着进屋子了。 “陆大人前天刚醒过来,这会服了药,刚睡下。”春桃说道。 白素素点了点头,留了人在门口等候,自己一个人推门进了屋子。 屋内熏了药草,浓烈呛鼻的味道让她险些吐出来,伸手顺了顺气,这才迈着步子往床的位置走过去。 陆之远正在睡着,眼睛闭着,眉头微皱,即使这样的状态依旧看得出他睡得不安稳。 搬了把椅子在床边放下,白素素便伸手握着男人的手,心里牵动出层层叠叠的情绪,压在她胸口,憋闷却找不到出口。 陆之远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睡到天黑了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四周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趴在床边沉沉睡过去的女人脸上。 手上有软软绵绵的触感,他的手正被牢牢地握着,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刻竟是有些酸楚。 他染了病,朝廷那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想来会派人前来照顾他,陆之远以为来人会是罗氏,毕竟罗氏是他的正妻,按理这种时候理应出面,但来的是白姨娘。 他既想看到白姨娘,又不想看到她过来,心下又觉得白姨娘会来大抵也是他能够料到的。 如此心里反复辗转了一阵子,那边白素素也醒了过来,她连赶了三天的路,这会身子有些疲惫,趴在床边便睡着了。 睁开眼睛还有些没回过神,缓了会眼中神色才清明起来,她看到陆之远已经醒了过来,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眼睛便弯了弯,眉目间带了笑意。 “二爷,你醒了啊。” 这嗓音软软糯糯,柔柔娇娇,跟她平日里撒娇是一个模样,虽然面上遮了面巾,但从那双眼睛里还是能看到她眼底的欣喜,是看到他的欣喜。 “胡闹,我不是说了让你去厢房休息,怎么跑过来了?”陆之远睡前曾吩咐过丫鬟,人到了先安排去厢房休息,他现在染病在身,不管是罗氏还是白姨娘过来,他都不想牵累。 “我担心你嘛。”白素素又笑了笑,“二爷,你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让厨房拿点吃的过来吧。” “是你饿了吧。”陆之远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这白姨娘果真是贪吃的本性一点改不了。 白素素笑了两声,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确饿了,这几天光顾着赶路,吃的一点也不好。”跟着运送草药的队伍,这三天是披星戴月的赶路,吃饭基本都是干粮解决的。 陆之远见她身形单薄,反手握着她的小手也有点瘦了,怪不忍心的,他还是比较喜欢胖一点的白姨娘,如此眉目便温和起来,“你想吃什么,让厨房做去。” “大夫说您现在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我们喝粥吧,配上点小咸菜,对了,可以让厨房蒸一锅包子。”白素素兴致勃勃的计划着,没注意到男人的目光越发的温柔下来。 “就听你的安排。”陆之远温声说道。 晚饭是白素素端着碗喂给陆之远的,到了她自己吃的时候,却被男人坚决的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知道陆之远怕接触久了传染了病给她,倒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她也病倒了,岂不是还要陆之远分心照顾她。 厢房和陆之远休息的院子隔得不远,白素素回屋之后,春兰和春桃便服侍她泡了个药澡,穿过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下来,如此折腾了一遭,月亮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挂在了正当空。 春兰给她把头发绞干,白素素道,“现在瘟疫情况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好办法不曾?” 闻言站在她身后的春桃叹了口气,言语中忧心忡忡,“昨天报上来听说又死了三十多个人,如果再找不到办法,恐怕......”说到这里春桃说不下去了,她的话没说完,可什么意思也不必说了。 白素素神情也有些黯淡,她想起了路上听到押送草药的军官的话,上头下了暗令,半个月内若是瘟疫再没有根治的办法,便要采取决绝的手段。 所谓决绝的手段,大致就是让临安府几千人都全部为这场瘟疫陪葬。 白素素心里咯噔了一声,只觉得浑身都疲惫的很,让人都退了下去,她趴在床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境中的人是三皇子萧平章,三皇子为皇帝挡了一刀,躺了足足一年多才醒来,从他醒来之后,朝中情势便发生逆转,太子党和三皇子党彼此争斗不休,三皇子最终压倒了太子,坐上了那个位置。而陆家也开始倒霉,之后是陆之远被罢官,被人弹劾徇私枉法,滥用职权等等罪名,强加在他身上,最后斩首示众。 刽子手手起刀落的一瞬间,白素素猛地坐起来,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湿,额头上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着。 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她将头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形成一种环抱的姿态,一点点思绪缓和了下来。 怎么会突然做这个梦? 曾经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如今却以梦境的形式被想起,带着明显的恐惧和不安,这感觉一点点浸透到她的身体里,随着后背汗水一点点凉下来,便有寒意往骨头里冒。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面响起了低声的交谈声,她才将头抬起来,嗓子带着淡淡的哑音,“进来吧。” 春桃和春兰端着水进屋,服侍她梳洗干净,又换了外衫,用了些早膳,便出门去了。 她脸色不好,春兰和春桃自然也识趣的没有多话,一路沉默着去了陆之远的院子,站在门口,白素素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换了明快的笑意,伸手推门进屋,眉目弯弯的看着靠在床上的男人。 “二爷,您今个怎么样了?” 陆之远看着她眉目间的担忧和那双含笑的眸子,知道她是故意这样故作轻松,心下终是一暖,也笑了,“已经好多了。” 想必前几天差点熬不过去,这会确实也可以说是好多了,可治疗瘟疫的药物没有找到,这好字又根本谈不上。 白素素在床边坐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话,见陆之远眉目皱着便想着开解他一二,“二爷,您是不是还在担心外面的瘟疫,这会您自己都病倒了,且御医都在,您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才是。” 陆之远见她看着自己,勾唇笑了笑,“好,我不担心就是了。”他听属下报,这几天从京城那边调了不少军队驻扎在临城外面,几乎是将这里全部包围住了。 看着眼前男人温淡的一张脸,她突然就又想起了刽子手那把冒着寒光的刀,心下一凛,脸色便有些苍白。 “白姨娘,你怎么了?”陆之远见她突然不说话了且面色有些难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您就会骗我。”白素素回过神来,笑嗔了一句。 陆之远虽然在养病,但下属每日还是跟他回报一次关于瘟疫的情况,正巧白素素在屋子里,见有人来了,便去了里间待了会。 属下汇报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陆之远又叮嘱了一些话,这才让人离开了。 “对了,这阵子城里有没有什么乱子出来?”陆之远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因为前任知府吴之义的举动,这临安府内发生了不少的打砸抢烧事件,他花了不少力气和时间,才算是将民众给稳定住了。 “还算平静,偶尔有些小乱子都被及时制止住了。”属下回答,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了句,“倒是最近城内有个老头儿,整日在大喊大叫,说什么他能治疗瘟疫。” “哦?有没有详细问问,是不是真有本事?”陆之远问道。 “早就问过了,属下问他是否可以治疗瘟疫,他说有什么要是有百味草就能治好。属下观察只是喝醉了胡说八道而已,这人总在城内大喊大叫,闹得人心惶惶,属下已经让人关在了牢里。” 陆之远点点头,现在这样的时候,的确不宜多生事端,“行了退下去吧。” 属下行了礼,退了出去。陆之远方才开口道,“出来吧。” 白素素脑海中浑浊的思绪一点点清晰了起来,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了明显的光亮,“二爷,那个人真的可以治疗瘟疫。” 第七十九章 神医还是神棍 “你又胡说些什么?”陆之远见她一脸兴奋地模样,无奈的说道。 “二爷,那个人真的是神医。”白素素走到床边拉着他的手道,“真的有百味草的。” “你从何得知这些,我都没听过什么百味草。”陆之远犹自不信,他虽不是大夫但也读过几年医经,对草药不说精通,那也是熟知,可什么百味草,连听都没听过。 “那药草我家后山多得是,我们叫甜草,性平味甘,不少人家都用它来腌制梅子食用的。”白素素解释道。 百味草这名字白素素说起来还是和三皇子萧平章有些关系。 当年救了三皇子的那位神秘神医,听说就是到处在找百味草,但是他遍寻大江南北也找不到,机缘巧合晃悠到了京城,又碰巧看到了张贴的皇榜,就随手撕了,而他治好三皇子之后提的要求就是要他帮着找百味草,皇帝当时感念这位神医救了自己儿子,便专门指派了一队人马帮着这位神医找草药。 白素素后来偶然见到了那味神秘的百味草差点被水呛到了,这不就是他们小青山村的甜草嘛。 她家后山多得是,满山都是,但是小青山村的人都叫甜草,也没甚么大用处,到了季节采了家家户户都用来腌制些梅子果子的,留着给孩子吃。因为很这草很甜,用它替代糖,毕竟糖价格贵。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古医经上记载确实叫百味草,这草药成熟之后味道甘甜,看似平常,却是难得一遇的治病良药。 昨夜她做了梦,今日又听到百味草自然便想起来那位神医了,若是有他在可能真的会治好瘟疫。 陆之远还是心存疑惑,不过左右现在也没有好办法,便决定亲自见一见那位神医。 很快便有人带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进来了,穿这身脏的看不出样子的道袍,留着一把白胡须,头发都快掉光了,稀稀疏疏的泛着有光的头发耷拉在头顶上,一看就知道至少半年没洗头。小眼睛眯着,看样子不像是大夫,倒像是外面摆摊算命的神棍一类。 这一瞬间白素素觉得她可能真的是误会了,这一点也不仙风道骨,一点也不神医。 后来很久之后白素素和这位胡神医熟悉了以后曾经有一天问过他,为什么总穿一身破烂烂的道袍,一点也没有神医的超凡脱俗的感觉,反倒像是混吃混喝的神棍。 那个时候胡神棍正在低头摆弄他新买的一对百灵鸟,闻言很淡定的说,“现在世道不好混,我有时候也去兼职算算命赚点花用。 白素素,“......呵呵,呵呵呵。” 言归正传,这会白素素躲在屏风后面,听着前面陆之远跟胡神棍,不对,是胡神医说话。 “听下面的人说您能够医治瘟疫?”陆之远这会也是撑着身体靠在椅子上,就这么一会额头上便冒了汗,声音也虚弱的像是要倒下一样。 那胡神医小眼睛中发出轻蔑的光芒,仰着脖子哼了一声,“现在晚了,不能救了。” “此话何讲?”陆之远皱了下眉,虽然不满这人的态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因为本神医不高兴了。” 白素素在这位神医身上唯一看到了一点世外高人的影子,那就是脾气不好。 “外面百姓生死攸关,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死去,神医若是有良方医治,还请不吝赐教。”陆之远说了这一番话,又喘了几口气,掩唇低声咳嗽了几声。 白素素听着这咳嗽声不免心疼,同时又对这个胡神棍有些不满,没见过这么坏的人了。 “百姓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应该是朝廷的事情,你们当官操心的事情。我之前说能救,你们还不相信我,现在知道求我,已经晚了。”胡神棍又是哼了一声。 陆之远闻言面色一沉,虽然很想将他直接轰出去,但到底抱着一丝希望,摆了摆手让人先带着胡神医下去休息了。 胡神医这几天被折腾的着实有些疲倦,被人带到屋子里直接倒头就睡了过去,等睁开眼睛却是饿醒的。 没办法,这牢里伙食不好,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睡了一觉,只觉得饿的两眼冒金光。 他刚要开口,鼻子却先是一动,“好香的烧鸡!” 寻着香味他便出了门,一路跟着味道便到了后园之内,后花园的石桌上面,摆了各式茶果点心,鸡鸭鱼肉,很是丰盛的一桌饭菜。尤其是摆在正中间的那盘烧鸡,烤制的色泽金黄,上面还泛着层油光,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他乐的忍不住直搓手,当即也没客气,坐下来便胡吃海塞了一顿,等到肚皮鼓起来了,才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懒洋洋的道,“诶呀呀,定是菩萨听到了我的祈求,给我送了这么一桌的好饭好菜。” “呸,真是个厚脸皮的。”春兰忍不住啐了一口,声音很大,自然被听到了。 “什么人在躲在那里?”胡神医眉头一挑,目光看向了前方的某一个方向。 白素素从暗处走了出来,朝着胡神医福了福身子,“胡神医,是我。” 胡神医并不认识她,见她哼了一声,“刚才是你骂我的?” “骂的就是你这个厚脸皮的,明明是我家姨娘给你准备的,你倒是感谢了菩萨。”胡神医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个一脸轻蔑的丫鬟,正瞪着自己。 他虽然自诩脸皮厚实,但这会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尤其春兰这人有点愣头青,她可不管你是不是神医,瞪着眼睛便和胡神医大眼瞪小眼了一番。 最后结果自然是春兰凭借深厚的功力取胜了,胡神医面上讪讪的,他假意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白素素却笑着开口了,“神医这几日受苦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让厨房各种都做了一点,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胡神医一听白素素这话心中甚是熨帖,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被春兰一通嘲笑之后,胡神医很受伤,他现在觉得白素素很好,说话和和气气,让人如沐春风。当即摸着小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恩,味道尚可。” 嗤! 又是一声笑,胡神医眼角余光瞥了瞥石桌上一片狼藉,额,他好像吃的有些多了,忙又改口道,“味道不错,尤其是那烧鸡,跟我在别处吃的不同。” “我让人在烤制的时候,刷了蜂蜜水。这样烤出来不管是色泽还是味道都极好。”白素素笑眯眯的解释着。 胡神医闻言眼睛一亮,“还有这种烤法,我还是第一次听。” “有的,这叫蜜汁烤鸡。”白素素说道。 她记得这烤法当年在京城着实流行过一阵子,创始人就是眼前这个胡神棍,他不仅医术高,而且极为贪吃,经常研究些新式的吃法。白素素这会想起来了,便拿出来忽悠人了。 “名字也雅致!”胡神棍对这个名字表示了极大地满意。 白素素想着,你能不满意吗,这名字就是你自己取得。 胡神医这个人秉承着吃人嘴短的传统,在白素素提出让他治理瘟疫这个事情的时候,便没好意思直接拒绝了。 “这个,这个......” “神医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白素素询问道。 “要治也不是没办法,只是缺一味重要的药引。”胡神医叹了口气。 “可是百味草?”白素素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 白素素心下松了口气,果真她想的没错,“这草药我知道哪里有,现在已经派人去取了。” “你认识百味草?”胡神医不相信,这草药他也是在古籍上偶然得知,这女人怎么会知道的。 “恩,知道,我们村子里都拿那草腌制梅子果子,有时候猪草不够了,也拔些喂猪。挺甜的,猪很喜欢吃。”白素素一本正经的说完,就看到站在她对面的胡神医捂着胸口,面色难看。 “神医,您没事吧?”白素素吓了一跳,忙问道。 “你别靠近我,暴殄天物啊,那么珍贵的东西你们用来喂猪腌梅子。”胡神医在捶足顿胸,一口老血差点喷涌而出。 白素素,“......额。” 不过有了百味草,加上白素素允诺给胡神医的好吃好喝,他便同意治疗瘟疫。张神医确实是有本事的,虽然缺少草药,但他还是先开了一张药方,虽不能根治,到底能够稳定住情况不至于越来越严重。 陆之远拿到交给太医院的太医们研究了一番,都觉得可以试一试。 十天后,派去小青山村取草药的人马回来了,一同带回来的还有白素素她娘带给她的今年新腌制的一罐梅子。 白素素思乡情切,当即打开尝了一颗,心中十分满足,想着好东西不能自己一个人享用,除了给陆之远也送了些,还让春兰带给胡神医一小碟。 那边胡神医正在潜心研究治疗瘟疫的法子,听说是白姨娘送了梅子过来,也没在意,随手塞了一颗在嘴里,尝过味道之后顿时苦了脸,又是捶足顿胸,“这个暴殄天物的,这珍贵的草药。” 他一边骂着一边又往嘴里塞了第二颗,好像这味道还挺好。 第八十章 夏日炎炎正好眠 有了胡神医的药,陆之远的身子也一天天在康复,白素素最近心情比较好。 陆大人一向是只勤劳的小蜜蜂,这段时间病了出不去门,才不得不躺在床上,这会身体既然没什么大问题,自然坐不住了,领着人便赶到了城外去查看城外染了瘟疫的百姓情况。 通常这种瘟疫,只要康复了,那这辈子便不再会染病,所以白素素还是比较放心的。从陆之远每日回来越来越早,脸上神色越来越明快,她不用问都知道,外面的瘟疫想必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夏日炎炎,最适合就是什么都不做,躺着在屋里睡觉,小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吹在身上,舒服的像是耳边有鸟儿在歌唱。 这日,陆之远早早地出门去了,厨房里新送了碗糖水黄桃过来,提前用冰镇过,冰凉凉的,又甜又香。 春桃就是这个时候进屋的,对她福了福身子,“姨娘,外面有个姑娘送了一篮子桃子来,说是自家产的,给二爷尝尝鲜。” 白素素了解陆之远的性子,当即便摇头拒绝了,“让她回去吧,桃子不能收。”收了回头陆大人指定是要生气的。 春桃应了声出门去了,很快又一脸为难的回来了,手上拎着个篮子,“奴婢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桃子放在门口了。” 篮子里面的水蜜桃一个个圆润饱满,青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红,光是看着就觉得味道会不错。 白素素也无法,只好让春桃先收下,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便将这件事跟他说了,“我本来不想收,可那姑娘把桃子放下人就走了。” 她怕陆之远生气,说话很没有底气,小声小气的,倒是把陆之远给逗乐了,“你怎么吓成这样,一篮子桃子而已,收了就收了,你家爷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值得跟你生气?” 白素素听他这样说,愣愣的抬头,“您这是不生气?” 陆之远失笑,伸手拉着她坐到腿上,“以后要是再有人送东西来,你直接给他们银钱,就当是我们买的,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白素素顿时眉开眼笑了,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二爷,还是你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陆之远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愉悦,白姨娘真是又笨又没见过世面,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到,瞧她这模样,感情他做了什么了不得事情一样。 想是这样想,陆之远心里还是偷偷暗爽了一把,他就喜欢被人崇拜的样子。 到了第二天,来送桃子的人又来了,这回由于白素素提前交代过了,春桃接了桃子的同时又掏出银钱塞到了那姑娘手上,“我家姨娘说了,也不能白吃你们的东西,桃子收下了,就当是我们买的。” 那姑娘闻言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春桃已经拎着篮子进门去了。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铜板,转身走了。 等人走到街头拐角,那里等了个覆着面纱的女子,“小姐,桃子收了,那位姨娘让人给了钱。” 那女子闻言轻声笑了笑,嗓音低柔婉转,“银子给你买糖吃,我明天就去会会那个白姨娘好了。” 到了第三天就更有意思了,那位送桃子的姑娘没来,倒是来了个叫唐雪茹的姑娘。 那姑娘自称是陆之远的旧友,又拿着他的一把折扇,春桃也不敢耽搁,忙将情况告诉了白素素。 这边白素素看了眼折扇,确实是陆大人的笔迹不假,便让人请了那位唐姑娘进门。 唐雪茹迈着步子进屋,脸上蒙了面纱,身段婀娜,夏风一吹,掀起飘扬的衣角,浑然似仙子一般好看。 白素素抽了抽嘴角,真是人生处处不相逢,老熟人这一个个都见到了。 唐雪茹是陆之远年少时候跟着读书的那位隐士的女儿,细说起来就算是个小师妹。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挺不错的。 白素素上辈子就没少吃唐雪茹的亏,这姑娘看着跟天仙一般,骨子里闷闷的坏着,幺蛾子是一出又一出,总之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偏偏人家站着师傅小女儿的名头,又是陆大人的青梅竹马,这就很难办了。 她们两个在陆府里面没少折腾,那段时间气的陆大人总是跳脚,一般都是两人各打五十大板解决。 唐雪茹后来嫁给了镇北将军,这唐姑娘在街上闲逛被流氓调戏,便遇到了英雄救美的谢将军。英雄美人,这一下子就燃起了爱火,两人家里都没有长辈,谢将军跑去跟皇帝求了道赐婚圣旨便领着唐雪茹去了边关了。 陆家出事之前她还是听说,谢将军待唐雪茹很好,两个人过得不错。 两人见了面,互相见了礼,互相介绍了一下彼此,各自坐下来。 丫鬟们端了茶上来,白素素笑道,“唐姑娘请用茶。” 唐雪茹微微颔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这是什么茶,吃起来竟是别有一番味道。” “青梅绿茶,这会天热,我让厨房煮茶的时候放几颗青梅,晾凉后又那冰块镇了会。”白素素笑眯眯的说道,“那是香果酥,配着青梅绿茶正好。” “白姨娘妙心。”唐雪茹笑了笑,轻声细语的道,“这吃法真新鲜,以后我可要跟白姨娘多学些。省的二哥哥总说我在吃食一事上跟他一样,都不上心。” 你那哪里是不上心,你根本是糟蹋粮食。白素素心里补充了一句。 陆大人曾经偷偷跟她抱怨过,当年跟着师傅学习其他的都挺好,就是吃饭这件事上非常痛苦,师傅是不会下厨的,陆之远也不会,这事就交给了唐雪茹,结果她手艺简直不堪入目,炖锅鸡肉也能把厨房给烧了。陆之远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心里其实跟吃了黄莲一样苦。 “我时常听二爷怀念跟着师傅读书的时候。”白素素一本正经的说道,话音落下又弯了弯唇角,“二爷总说唐姑娘的鸡肉做的很好,他很是想念。” 唐雪茹端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撒了出来,幸亏她平日里比较镇定,所以才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 两人又说了会话,基本都是唐雪茹在说陆之远当年读书时候的事情,白素素觉得能从别人那里知道些陆大人的事情也是好的,所以自动的屏蔽了唐雪茹话里有意无意的显摆她和陆之远关系好这件事。 唐雪茹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一抬头却看到坐在对面的女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顿时觉得她有些挫败,这感情是把她当成说书先生了。 “唐姑娘怎么不说了,二爷是如何劝说那些盗贼放下屠刀的?”白素素听着正起劲就停下来,颇有些好奇。 陆之远当年跟着唐雪茹他爹唐大儒读书的时候,在附近的城镇很有些名气,因为他人比较好,经常给村民帮些忙,所以附近的村民有事都愿意找他帮忙。 那阵子附近流窜了一伙江洋大盗,附近村民弄得是人心惶惶,这时候便有人找陆之远帮忙,结果他单枪匹马的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一伙大盗竟然洗心革面了,听说之后还痛改前非,有时间还帮着附近的村民干点农活。 这事真是被传的神乎其神,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哦,这个啊,当然是用智谋了。”唐雪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她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副我知道我就是不想说的样子。 白素素心里哼了一声,你不说你当我就没办法知道吗,等晚上她自己问问。 两人这辈子第一次见面,唐雪茹觉得这个白姨娘不像是个善茬。白素素觉得这个唐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太阳一点点西落,灼热的气息也逐渐散去,晚风一吹,四处都凉凉的,很是惬意。 春兰气冲冲的进门来了,“姨娘,那个小糖豆真是没安好心。” “你好端端的怎么又给人乱取名字。”白素素好笑又无奈的说道,“叫唐姑娘,什么小糖豆。” “您跟奴婢去看看吧,二爷被那个唐姑娘拦住了,两人正在说话呢,就在后花园。”春兰气哼哼的说道。 白素素闻言也坐不住了,带着春兰就赶到了花园里,远远地就看到陆之远似乎在说话,侧脸倒是十分温和,他眼前的姑娘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这一幕看着还真是有点让人不高兴。 “你来也不知道跟我提前说一声,也好派个人接你。”陆之远笑道。 他和唐雪茹一起长大,她又是恩师的女儿,自然跟他亲妹子没什么区别了。 “二哥哥这一走就是七八年没个音信,我都当你不记得我了。”唐雪茹笑嗔了一句,眼角余光瞥到了花园一旁站着的一抹身影,当即身子一歪便要晕倒。 陆之远见此忙伸手去扶着,摇头无奈道,“你这丫头怎么好端端的站着也能摔了。” “我这不有些弱不禁风嘛。”唐雪茹拿着帕子掩唇娇笑了两声。 陆之远默了默,你身体不一向吃什么什么香吗,怎么就弱不禁风了。 白素素跺了跺脚,转身气走了。 “姨娘,您不过去吗?”春兰小跑着跟了上去问道。 “过去干什么,没看到二爷跟小糖豆聊得正高兴吗?”白素素没好气的说道。 春兰一看主子不高兴了也不敢多说话,默默跟着一路回了院子。 晚上陆之远踏着月色,迈着轻快的步子回来了,刚一进门就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劲。 第八十一章 白素素的小心眼 白素素在屋里绣花,恩,没错,是在绣花。 陆之远仔细看了看才确认自己没看错,他的白姨娘这会正娴静的坐在灯下,手上拿着根绣花针,穿针引线的模样,煞有介事。若不是知道她的手艺,光是看着样子真挺能唬人的。 “咳咳!” 白素素低头绣花,仿若未闻。 陆之远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自己咳嗽声太小,白姨娘还没听到,顿了顿又继续,“咳咳咳咳......” 不好,咳嗽有点猛了,嗓子冒烟了。 灯下女子依旧岿然不动,那模样认认真真的,娴静温柔,看得人心头一动。 春桃进来问什么时候摆饭,白素素这才放下绣花针,移步到了桌子前。 饭菜摆了上来,陆之远一看顿时挑了眉,苦瓜炒蛋,苦瓜炒肉,清炒苦瓜,苦瓜炒辣椒。汤是苦瓜排骨汤。 “最近苦瓜不要钱吗?”陆之远瞄了一眼旁边淡定的女人,他这个时候要是没发现不对劲那就见鬼了。 “没啊,我就是觉得最近火气大,多吃些苦瓜清热解毒,对身体好。”白素素笑眯眯的拿着筷子夹了一片苦瓜放到陆之远面前的碗里,“二爷您尝尝,味道很不错呢。” 陆之远抖了抖面皮,默不作声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塞到嘴里,只觉得满嘴苦涩味袭来。筷子被啪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白姨娘,厨房再没有别的东西吃了吗?” “没有了,今天王厨子家里有事,做完饭就回家去了。”白素素一边说着一边喝了口苦瓜汤。 “你......”陆之远觉得她就是故意的,气的两个鼻孔都在冒烟,“你在闹什么别扭?” 白素素放下勺子,弯唇笑了笑,“没有啊,我哪里有闹别扭。” 哟,悄悄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敢说没闹别扭,怪不得这一进门就不对劲,感情真的在闹别扭。 “白素素!” “妾身在呢!” “你给我好好说话!” “妾身愚笨,不懂您的意思呢。” 陆之远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桌上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屋里的丫鬟们都一个激灵,赶紧将脑袋锁紧衣领里去了。 白素素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见陆之远又对她发火,只觉得心里比吃了苦瓜还苦。 她站起身,视线拉开高低距离,带着凉凉的味道,“妾身吃饱了,您慢慢吃吧。” 她天生一双仿佛迷蒙着层雾气,眸光自带三分温柔,这会生了气,仿佛雾气一瞬间消散开来,露出里面清亮又冷艳的颜色。 陆之远看着这目光不由得一愣,他脑海里浮现出烟视媚行四个字来。 只是这思绪还没来得及留存,那边白素素已经转身往屋子里的走了,回手关门的时候,门撞击而起砰地一声响。 瞧瞧,这脾气大的要上天了。 陆之远深吸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菜,转头问道,“谁跟我说说,白姨娘这到底怎么了?” 春桃和春兰互相对视了一眼,春桃很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便把春兰显露了出来。 “春兰,你给我好好说说!”陆之远又拍了下桌子,这气势太足,吓得春兰恨不得把脑袋锁紧衣领里面去。 “姨娘下午听说您回来了,去了趟后花园,看到您和小糖豆,不对,是唐姑娘在一起说话。” 话说到这里陆之远自然是明白了,感情这是醋上了,伸手揉了揉眉心,这白姨娘醋意太大了,就说了几句话,她就气成这样了。 正说着话,屋内突然响起了女人的惊叫声,陆之远一惊,忙起身往屋里去了。 春兰也听到了声音,便想着要跟过去,那边春桃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干什么,没听到姨娘在叫吗?” 春桃觉得白姨娘真是个好主子,就凭她能够将缺根筋的春兰留在身边当心腹丫鬟就能看得出来。 “姨娘自然有二爷哄,你去添什么乱。”春桃白了她一眼,拉着她就出门去了,“跟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先做着,晚膳两位主子都没吃什么,一会定是要叫膳的。” 春兰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拍了拍额头,“你说的有道理,姨娘最怕饿肚子了。” 陆之远推开门就看到蹲趴在地上掉眼泪的白素素,旁边的椅子翻到了,一看就知道这是走路没看路,撞到了。 白素素也很无辜啊,她进了屋子本来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结果站起来的时候一个用力过猛,直接磕到了桌角,疼得她皱眉捂腿,又不知道怎么被椅子勾住了裙子,这一下自己直接跌倒了。 陆之远皱眉走过去,蹲下身子见她别着头转向一旁,伸手直接扣着她的下巴给强行转了过来,“白姨娘!” 白素素眼泪吧嗒吧嗒还往下流,她就觉得自己可怜死了,整天担心自己男人被人抢走,她其实就想老老实实过点小日子就行。 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留在手上,陆之远眉头拧的很紧,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脸,良久之后只长长的叹了口气,“该拿你怎么办好。” 话音落下,直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坐好,伸手撸起她的裤腿,膝盖上面已然红了一片。 让人取了药酒回来,拿着倒在了掌心,而后按揉着红肿部位。 嘶! 白素素吸了口气,疼的五官都要皱到一起去了,陆之远抬头嗤笑了一声,“忍着点,要不明天就要青紫了。这就是老天给你乱发脾气的惩罚。” “轻点,轻点,疼死了。”白素素龇牙咧嘴的叫着。 “还知道疼,知道疼你不知道小心点,桌子椅子招你惹你了,你看它们翻倒了也没喊疼。”陆之远不为所动,一下一下的继续揉着。 白素素额头上都冒了汗,在最初的疼痛感过去之后,后面习惯了倒也不是那么疼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没消散的哭音,“您就是心疼桌椅板凳那些死物,也不知道心疼我。” “我还不心疼你,我都快疼的把心给你玩了。”陆之远哼了一声,又揉了一会,这才收了手,拿着帕子将手上残留的药酒擦干净,“整天毛毛愣愣的,我都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我以前在家里是很朴实能干的,我爹娘都说我很能帮忙。”白素素对他这这明显的嘲笑表示很不满,她从小到大见到的人没有不夸奖的,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姑娘。 陆之远被她这言之凿凿又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顺着话道,“我的素素最朴实能干了。” 白素素听着‘我的素素’这四个字,无端觉得异常的顺耳怎么回事,她竟然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心情好了。 “喔,那是肯定的。”两颊有忍不住红了红,好像还有点羞涩。 陆之远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真是想将她推到好好欺负一番,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他现在身体刚康复,之前发出来的疹子刚结了痂,一旦用力过猛给弄破了,将来结一身疤可真难看了。 不过虽然不能做什么,想着到底心痒难耐,便伸手勾着女人的下巴,将她头抬起来,低头吻了上去。 白素素被吻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浑身已经瘫软如水一样,软软的倾倒在了男人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娇软的嗓音带着入股般的酥麻,“二爷......” 陆之远被叫的浑身一紧,差点理智控制不住身体,不过幸亏最后紧的要关头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两人分开的时候呼吸都明显不稳,一个呼吸低沉压抑,一个媚眼朦胧,娇喘微微。 白素素的晚膳是春桃下厨做的肉丝面,陆之远表示自己心火旺盛,应该吃苦瓜缓解一下。 晚上依旧是分房睡,因为陆之远身上结痂了,所以不太方便。 “二爷,我不怕你传染给我。我们今晚一起睡吧。”白素素拉着陆之远的袖子不想让他走。 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差一点就让男人心软,不过他最后还是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你身子弱,虽然现在无碍了,但还是身体重要,乖,听话,这几日自己睡。” “二爷,我真不害怕,你别走。”白素素抓着袖子就不肯松手。 陆之远眉头又开始挑了,他心道,白姨娘你快松开我的袖子,就你晚上那个睡姿,我胳膊大腿上刚结的痂,你能全给我踢破皮了。 “还是你身体要紧,我去书房睡几宿就行。”他说完话赶紧拽了拽袖子,而后转身匆匆离去。 白素素站在门口瘪了瘪嘴,转头对春兰道,“你说二爷刚才怎么有点想逃跑。” 春兰摸了摸头,她刚才没注意啊,“姨娘肯定看错了,二爷那么厉害,怎么会逃跑呢。” 白素素点点头,她觉得春兰说的很有道理,这会天也不早了,打了个呵欠,让端了水进屋,梳洗之后便上床睡觉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陆之远让白素素到他院子里用晚膳,她穿着新裙子,兴高采烈的就去了。 等进了门,只见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有糖醋排骨,糖醋鲤鱼,糖醋里脊,糖醋丸子,汤配了个酸辣汤。 “怎么都是糖醋?”白素素疑惑道。 “最近家里多了个醋坛子,你没闻到老大一股醋味吗。” 第八十二章 调戏或者反调戏 转眼间,白素素待在临安府已经一个月了,外面的问题也没什么问题了,经过一个月的修整,外面街道上也重新多了人,冷清了几个月的地方一点点热闹了起来。 这日白素素正在屋内无所事事,陆之远便回来了,说是领她出门转转,真是正中下怀啊。 她屁颠屁颠的换了衣裳,迈着小碎步,像是只小蝴蝶一样跟在陆之远身后飞来飞去。 出了府,两人没坐马车,一路沿着主街道慢慢悠悠的散着步。 暖风醉人,这会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风吹在身上倒不似前阵子那样灼热。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吃的午膳,赶上午间饭时,楼里倒是很热闹,因着前段时间瘟疫肆虐,这整个临安府都很萧条,这几日才刚刚有些好转,老板乐的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算着流水,不时的偷笑两声。 小二热情的迎了他们上了二楼,要了个雅间。 小二拿出了菜牌,又介绍了几道招牌菜,小二每说一个陆之远就看到他的白姨娘眼睛亮一下,最后索性也懒得想点什么了,“把你们这里的特色菜一样来一份,一壶花雕酒,一壶枇杷酒。” 小二一听点了这么多顿时眉开眼笑,收了菜牌道了一声稍等,转身出门安排去了。 菜坐起来要花费一点时间,酒倒是现成的,小二端了酒回来,又拿了些时令瓜果给他们先吃着。 “枇杷酒是什么?”白素素有些好奇,她可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种酒。 “就是枇杷果酿制的,果肉成熟之后,用果肉酿成的,酒性温和,适合女人喝。” 白素素听的一愣一愣的,伸手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端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不由得攒道,“还挺香的。” “恩,你喝着看看。”陆之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他自然不会和白素素一起喝枇杷酒,他喜欢花雕酒的甘香醇厚。 白素素小口尝了一口,顿时觉得口齿生香,混合着果香和酒香的酒,味道十分浓郁,入喉甘甜,细细品味又带着些淡淡的醉人。 她这人有点贪杯,觉得好喝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结果一不小心,一小壶酒就见底了。 陆之远喝了几杯酒,目光看着外面街道,不由得陷入了深思。这次瘟疫将临安府狠狠重伤了,短期内想恢复过来实在有些困难。可偏偏前几天上面刚下了公文,在朝廷选出合适的新知府以前,让他暂代这临安知府一职。 冷不丁的一回头,先是一愣,继而失笑,“白姨娘,你这是把酒当水喝了。” 白素素喝了一小壶酒,这会有点晕晕乎乎的,两颊红扑扑,眼睛吧嗒吧嗒的眨着,小嘴巴撅着十分不满意的嘟囔着,“菜怎么这么久还没来,等的好着急,我都快饿晕倒了。” 陆之远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这不是饿晕了,你这是喝晕了。” “那不是说温和不上头吗。”白素素傻笑着。 陆之远摇摇头,“你这个脑子是不是平时都放在家里不带出门的,温和不上头那也是酒,你当水那么喝,不喝醉才怪。” 白素素听着这话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她咯咯笑了两声,将脑袋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二爷,你真聪明,我好喜欢你啊。” 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从鼻尖进入鼻腔,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软绵绵的触感,心底顿时一阵阵的燥热感席卷而来。 陆之远耳朵红了红,脸蛋也有些热,他觉得白姨娘就是有点没脸没皮,什么话都好意思说。 “恩!”陆之远用很冷淡的声音憋了了音节出来。 “二爷,我好像真的喝醉了。”她歪着脑袋朝着陆之远咧嘴笑,媚眼如丝中带了三分醉意,两颊微红,那如水的眸子越发迷蒙水雾起来,像是隔了一层纱,衬托的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谁让你贪杯的,活该!”陆之远失笑,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白素素拿着小手在他怀里画圈圈,隔着衣衫,却不妨碍这清晰的触感传过去。 “二爷,你可坏了,明明知道我会醉,还不告诉我。”她嘴上笑着,眼睛里也在笑,话却是嗔怪的语气。 “别闹!”陆之远看了她一眼,眉眼深了几分,脸上有微微的不自在,淡淡的呵斥声响起,“白姨娘!” 白素素歪着头看着他,见他这副样子难得的心情大好,她故意往他身边又凑了凑,隔得距离太近,她能够明显的察觉到男人的呼吸突然粗了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二爷,你在紧张?”她轻笑着,突然就生起了逗他的心思,这人就是太假正经。这么一想她就突然生起了一种想要看他把持不住就不得不憋着的的心理。 反正现在在外面......嘿嘿...... “白姨娘!你的手放在那里,一点规矩都没有!”陆之远声音又沉了沉,连带着呼出的气体也热了几度。 “二爷,我手没放错地方啊。”她笑的一脸的无辜,将唇贴在他的耳边,故意似的轻轻地吹了口气。 陆之远明显的浑身一僵,黑色的眸子里浓稠的仿佛要滴墨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别闹!” 白素素趴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她好像玩上了瘾一样,这一次不仅仅是吹气,而是伸出舌头轻轻的添了一下他的耳垂。 极为迅速的一个触碰,快到整个事件不过几秒,但就是这电光火石一般的瞬间产生的触感,还是像电流划过一般,从某一个点迅速扩散到全身,然后又从全身回到那一个原点。 男人的目光黑压压的铺天盖地而来,幽深难测的眸子一瞬间惊起巨浪,似乎要将她整个淹没一样。 “白姨娘,你好大的胆子!” 白素素一挑眉,回他一个略带挑衅的眼神,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仰着脸笑的十分的灿烂又带着几分有恃无恐,“二爷,在生气,那要将妾身怎么办呢?” 她承认自己在故意的挑衅,最开始她也只是想要逗逗他,可一看到他这般压抑又忍耐的模样,就忍不住心头格外的畅快。 白素素有时候也会反省自己,她骨子里好像真的是憋着坏,比如此刻,明知道这样做无异于在挑衅这个男人,可偏偏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那只小鬼的作祟。 陆之远眼眸深深的,他看着在朝着他笑道一脸灿烂的女人,终于伸出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颚,嘴角勾起极深的弧度,声音低低黯哑,在这安静的屋子里越发清晰,“就这么确定我在这里不会把你怎么样?” 他一贯正经,突然这么一笑,倒是让白素素一怔,随即愣了一瞬,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男人的唇便压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气息一瞬间将她包围其中,极其浓烈的的吻与其说是吻更像是一场掠夺。 白素素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不想只要她稍微轻轻一动,男人压在她后脑上的手也随之用力。 她被吻得渐渐失去了力气,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断气的时候,男人的唇终于从她唇上移开。 突然得了喘息的机会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染着浓烈的不满看着面不改色的男人。 “怎么,现在这样就受不了了,刚才是谁一直勾引我来着?”男人的的声音比以往更加的低哑,眼中有琉璃色的光芒划过,嘴角的笑意肆意飞扬。 白素素一愣,下意识的就反驳,“我没有。” 陆之远看着她嫣然酡红的脸,想,白姨娘还真是喜欢睁着眼说瞎话,唇边的笑意深了些,他低头又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门外响起敲门声,小二的声音随之想起,“两位的菜好了,小的可以进来吗?” 白素素心里猛地一跳,她现在的姿势,是坐在陆之远的腿上,要是被人看到了可真要丢死人了。 她立刻便要下去,可稍微一动,腰间的手便阻止他的动作,她一抬头,猝不及防的便落入男人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二爷,放我下去。”她软软的求饶。 “可是爷刚刚来了兴致,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怎么样?”他眸光深邃,朝她欺身上来,从上而下,形成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声音放得很低,却足以让她听清楚,“这样的环境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小的可不可以进来?”门外的小二等了会没听到声音,又开口问道。 “等着!” 淡淡的抛出去两个字,男人回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好像真的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白姨娘,刚刚不还挺主动的吗?现在怎么了?” 白素素,“......”她怎么才发现这个男人这般小气,她也就小小的调戏了他一下,这么快就要反调戏回来。 “二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她笑的一脸的谄媚,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放我下来好不好,我都饿了。” “一会运动完,正好吃饭。”陆之远淡淡开口,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这屋子和外面只隔了一扇门,要是真在里面做了什么,外面肯定不可能什么都听不见,她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人当成一副活春/宫看,脸上就一阵青一阵红。 偏偏酒劲还没褪下,她整个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这一着急不由得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二爷......”她将嗓音放得低软,眼神也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理解成你在引诱我。”陆之远说着又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长长的一个吻,不似之前的强势,绵长又细腻,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松开。 松开她的时候,男人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女人的脸,酡红色的脸颊上仿若朵朵盛开的桃花,媚眼迷离,红唇微张。 第八十三章 疑窦丛生 京城陆府。 罗氏听完下面的人汇报消息之后,身子往后一靠,长长的舒了口气,有几分庆幸的道,“幸亏这次被送去的是白姨娘。” 在罗氏心里白姨娘比较老实窝囊一点,就算这次得了宠,也影响不了什么。 涂嬷嬷平时这个时候早就接话了,今日却一直没开口,罗氏正觉得奇怪,抬头看过去便恰好看到她拧着眉不知道想些什么,“嬷嬷有话直说就是。” 涂嬷嬷神色严肃,这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二爷去的其实是白姨娘那里。” 这消息是今晨从荷风院的一个小丫鬟口里传出来的,这段时间陆之远不在,涂嬷嬷便趁机往荷风院那边使使劲,果然让她抓到了一个嘴巴不严的小丫鬟。 这丫鬟平时负责院子里洒扫的,前几天打碎了个花瓶,被茗香给骂了几句,躲在后园子里哭着的时候,被涂嬷嬷发现了。 涂嬷嬷想套小丫鬟几句话还不容易,一边安慰着一边就将话套了出来。 陆之远每次去荷风院并不是去青姨娘屋子,而是去白姨娘屋子。 这消息让她惊讶之余又好像什么豁然开朗了一样,怪不得她总觉得奇怪。外面都传言青姨娘得宠,可她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很少出现在人眼前,倒是白姨娘,每天好吃好喝,原来不是心大,是有人存心宠着。 罗氏闻言便是一愣,“什么叫二爷去的是白姨娘哪里?” 涂嬷嬷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咱们之前一直被瞒过去了,二爷去荷风院一直都在白姨娘屋子里。” 罗氏犹自不信,“怎么会?” 青姨娘和白姨娘两个的容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若说陆之远偶尔去一趟白姨娘屋子里还说的过去,要说他每次都在罗氏确实觉得不可思议。 “消息没错,那小丫头已经被奴婢带回来了,您大可以亲自审问一番。”涂嬷嬷说道。 罗氏脸上神色终于沉了下来,“带进来。” 那小丫头低着头进了屋子,一看沉着脸的罗氏和同样沉着脸的涂嬷嬷,顿时吓得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后背一阵发凉。 “说,二爷去荷风院是去白姨娘的屋子还是青姨娘的屋子。”罗氏声音沉沉的说道。 小丫头闻言一哆嗦,也不敢隐瞒,忙道,“是白姨娘,二爷每次过来都是来看白姨娘的。” “那青姨娘呢?”罗氏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不那么明显,胸腔内憋得火好像要冒出来一样。 小丫鬟摇摇头,“青姨娘平时就在屋子里绣花,不大出门。” “废话,夫人是问你二爷去没去青姨娘屋子过夜!”涂嬷嬷冷声呵斥了一声,小丫鬟又是一哆嗦。 “没,没有。”小丫鬟摇摇头,“二爷从没有去过青姨娘屋子里。”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氏脸上的神色当真是变换莫测,她压着满腔怒火,素白的手狠狠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震动着杯盏发出一阵让人心慌意乱的响动。 涂嬷嬷摆了摆手,让小丫头退下去,回头想安慰罗氏几句,又觉得脸上讪讪的。 白姨娘的事情她也有疏忽,怎么就一点没怀疑,只当她真的是只可有可无的豆包。越想越觉得心惊,能瞒得过所有人,以白姨娘的脑子能力显然不能做的这么好,那做这些事的人是谁自然也知道了。 “夫人,奴婢有罪。”涂嬷嬷跪了下去,将头伏在地上。 罗氏确实是生气的,涂嬷嬷是她最信任的人,平日里没少帮她出谋划策,可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这么久才知道。 “起来吧,我没怪你。”心中虽然生气,但罗氏到底念着涂嬷嬷看着她长大的情谊,没说什么责怪的话。 涂嬷嬷叹了口气,她听这个语气就知道罗氏的确是生气了,仍旧跪在地上道,“这件事是奴婢疏忽了,那白姨娘耍的一手的好手段,竟然被她瞒了这么久。” 罗氏听了这话陷入深思,白姨娘出身见识都有限,她真的能够做到瞒着所有人吗。 “二爷竟是如此在意吗,我既然能让她进门,难不成连个妾室都容不下了?”罗氏说着眼眶就红了,心中越发觉得委屈和愤怒。 涂嬷嬷忙道,“夫人您也别多想,奴婢看,二爷并不是防着您的。您和二爷夫妻多年,您是什么品性,二爷最清楚不过了。” “既然不防着我,又何必瞒着我。”涂嬷嬷的话让罗氏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但依旧沉着。 “您忘了那位了?”涂嬷嬷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是陆之远的继母乔氏的住处,乔氏自来和陆之远关系不好,若说防着她使坏也说得过去。 罗氏摆摆手,“地上凉,起来说话吧。” 涂嬷嬷松了口气,觉得这事算是揭过去了,她起身俯身到了罗氏身边,“白姨娘这会就在二爷身边,无疑是养虎为患,此次瘟疫归来二爷定是更加看重,您还是应该早做准备。” 罗氏点点头,这些她也想到了,心中此刻无比后悔,早知道瘟疫最后会被治愈,她当时接了圣旨就应该自己去临安府,若是那样,现在陪在陆之远身边的就是她了。 第二天一早,罗氏便带着人进了荷风院,茗香虽然是大丫鬟,但罗氏是主母,她亲自过来,茗香不敢拦也拦不住。 想着白姨娘不在,屋子里也没什么不能让罗氏看的,便迎着她进门去了。 罗氏这还是第一次进白素素的院子,她以前不屑也懒得去一个妾室屋子里,有什么事叫过去说一句就行了。可这会看着这满屋子的摆设,只觉得脸上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 这整间屋子,若说贵重自然比不上她的正院,但不管是桌上的听风瓶里插着的花,还是门口那鱼缸里面的小金鱼,甚至于屋内摆着的几颗盆栽,无不透漏出这屋子十足的用了心思。若是细说,这里更像是一个家。 罗氏被自己这个感觉吓了一跳,同时也更心惊,她到底粗心到了什么地步,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内室里面,间隔了一个小地方,放了张书桌,那上面还摆着笔墨纸砚以及一些平日里写的字。 罗氏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张,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的冷,陆之远的字迹她认识,端正遒劲,可眼前这个明显少了一贯的严谨,倒是更加飘逸,一看就知道是完全放松下写出来的。 再看摞在一起的另外一张纸,明显是另外一个人的字迹了,写的别别扭扭,基本的字体都没练出来。 罗氏银牙几乎咬碎了,心里漫过无数的嫉妒,随即冷笑了一声,感情在这里红袖添香了。 从白素素屋子里出来之后,罗氏脸色是平静的,除了一双眼睛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其他看不出什么。 既然过来了一趟,自然也去了一次青姨娘的屋子,进屋看了眼越发让她觉得恼怒。 等人走后,青姨娘屋子里的引泉替她抱不平,“姨娘,夫人刚才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拿您出什么气?” 青娘笑了笑,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她估计是看出了什么,这会觉得恼怒又没地方泻火,自然拿我出气了。” 罗氏这个时候突然过来,那就是察觉到了什么,想来这些事也瞒不了多久的。 青娘叹了口气,她这平静的日子还没过够呢,眼瞅着就过不下去了。 “夫人会不会找您的麻烦?”引泉有些不安,她觉得罗氏今天的眼神看着都渗人。 青娘想了想道,“去把我柜子里那紫檀木的锦盒拿过来。” 引泉应了声,忙去取了盒子给她,打开里面是一侧观音心经。 “将这个拿去送到大夫人院子里。就说是我新写好的。”青娘合上了盒子,交给了引泉。 陆府有个小佛堂,陆大夫人常年礼佛便经常会过去。青娘有一次想去拜拜佛不想就遇到了大夫人,两人说了几句话,没成想竟是格外投缘,青娘自己秀气,陆大夫人便经常让她帮着抄写一些经书。一来二去的,倒是有几分薄面在。 这册佛经是青娘抄写的最满意的一部,原本打算着等菩萨诞辰再拿出来供奉,如今想来也等不到那么久了。 陆之远现在不在,罗氏今天的态度显然对她生了厌烦,她不能不早点防范。 陆大夫人正在屋内诵经,丫鬟便拿了个盒子进来,说是荷风院的青姨娘送来的。 她伸手拿起经书翻看了几页,又合上放好,“今日三房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丫鬟想了想便将罗氏去荷风院的事情跟她说了一说,陆大夫人这些年虽然不问府中之事,但不代表她不知道,闻言将目光看到那册观音心经上,许久之后闭上了眼睛。 “派人去一趟三房,就说我看上青姨娘的手艺,让她每日来我这里两个时辰,帮我抄上几册经书。” 诵经声再度响起,丫鬟福了福身子,轻声退了出去。 罗氏回到屋子里正打算着怎么惩治一番青娘,就听到下人来说,大房那边的紫苑来了。 “她来干什么?”罗氏皱眉嘀咕了一句,但还是让人进屋子了。 第八十四章 夜半 紫苑过来把大夫人的意思传达了一番,罗氏脸色沉沉的听完了,心里憋着火,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大度的模样来,“大伯母说笑了,这点小事哪里用亲自让你跑一遭。” 说罢又转头对青竹道,“去青姨娘那里说一声,明个一早去大伯娘那边。” 大房一脉无子嗣,大老爷二十年前便过世了,大夫人周氏的孀居多年,虽然一心向佛,不问府中诸事,但府内却没人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归根结底还是她的身份,周氏的母亲乃先大长公主,皇帝的姑母,算起来周氏是皇帝的堂妹。即使这些年周氏鲜少露面,但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收到宫里的节礼,这就说明皇帝没忘了她,陆府中人自然也乐的把她捧着。 罗氏没想到青娘竟然能够走通周氏的关系,毕竟周氏这人一向不管府中闲事。 青竹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紫苑见目的达到,也没多留,福了福身子告辞了。 送走了紫苑,罗氏又生了会闷气,但想着青姨娘既然没宠,那就没什么威胁,暂时便也懒得去管她了。 现在她的心头刺是白姨娘,原本以为最没有威胁的人成了威胁最大的那个,让她心头难掩怒气,尤其让她生气的还是陆之远的态度,找了个幌子挡在那里,把她都给骗过去了。 她心里憋气可又无可奈何,现在人在临安府,根本就不在她眼皮底下,想动手都动不了。而且朝廷新任命的临安知府派下去,至少也要几个月了。 罗氏越想越生气,脸色一连几天都阴沉沉的,看的身边伺候的丫鬟一个个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迁怒了。 ...... 白素素近来吃得好,睡得好,伸手摸了摸腰,觉得自己可能又圆润了不少。 时人以瘦为美,那个谁谁谁听说轻盈的能在盘子里跳舞呢,还有那家谁谁谁听说走路步步生莲花。 白素素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觉得作为一个宠妾,目前情况有些严峻,早些时候她还能骗自己微胖看着有福气,可现在真胖起来了,才察觉到这事情不能拖了,必须要瘦下来。 这事还是陆之远伤到她的心了,那天夜里熄了灯,两人鱼水交融了一番,时候,她软绵绵的趴在男人的胸口,听着他胸膛中跃然而动的心跳声,觉得十分满足。 就在那种时光静好,恰好心爱的人在身边的美好时候,陆之远突然说了句,“白姨娘,你最近胳膊又粗了一圈。” 这话细细说起来,陆之远不过是随口一说,但听在白素素耳朵里这就成了被嫌弃了。 她想着便去找了胡神医,这会胡神医刚治好了瘟疫,陆之远便在府内单独给他开了个小院子,方便他研究药草。 其实白素素觉得,胡神棍他就是觉得陆大人这边吃得好睡得好,所以想赖着不走。因为白素素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刚把一直鸡腿藏到袖子里,嘴巴上的油花还没擦干净。 “原来是白姨娘来了,不知有何事?”胡神棍一本正经的开口了。 白素素默了默,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一下,“那个胡神医,你嘴上有油。” 胡神棍不愧是以脸皮厚著称,这个时候面不改色的拿袖子挡了挡脸,再放下来的时候,嘴边的油花就擦干净了。 不用想又是用的袖子,白素素眼角突突跳了两下,怪不得最近府里下人都说这位神医衣服比较难洗。 “是这样的,胡神医,我是有一件事要问问您的。”白素素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太胖也不是个光彩的事情。 胡神医看着这位白白胖胖的模样,想着大约是为了孩子,便道,“我先给你把把脉。” 因着是女子,胡神医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讲究的,拿了白素素的一条帕子盖在手腕上,这才放了自己的手上去把脉。 把脉的结果就是她除了有点心火旺盛,主要是天热引起的,其他都没什么大碍。 春兰在一旁看的干着急,最后替白素素开口了,“胡神医,我家姨娘其实就想问问吃什么能瘦下来。” 胡神医闻言倒是神色严峻了不少,“白姨娘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白素素好奇道。 “假话就是我开一副方子,你定时吃药就行。”胡神医说罢又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真话就七个字。” 闻言白素素更加好奇了,“请您指教。” “少吃,多动,不变肥猪。” 白素素,“......” 想要瘦下来这件事白素素是认真的,为此她任命第一心腹丫鬟春兰监督她,一日三餐的饭食从之前的两碗缩减到了半碗的分量。而且每日吃完不能立刻躺下,要到外面运动至少半个时辰。 计划很周密,白素素对自己能瘦下来十分有信心。 无奈决心很大,第一天就遭遇了困难。 “白姨娘,今日你怎么吃的这么少,是不是饭菜不和胃口?”陆之远见她只动了半碗就放了筷子,有些奇怪。 白素素的饭量他是清楚的,平时要不是肚子塞不下,那是真恨不得吃上个天荒地老。 白素素矜持的笑了笑,摆摆手,拿着手绢擦了擦嘴角,“二爷您慢慢用,我吃饱了。” 陆之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样倒也没多想,毕竟厨房人都是现成的,大不了过会饿了再吃点就是了,也不是个大事。 白素素就眼巴巴地看着陆之远一连吃了三碗饭,顺便将桌子上她喜欢的菜都扫荡了一遍,这期间她数次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哎,不擦口水都要下来了。 等陆之远放下了筷子,又等丫鬟端着茶漱了口,这才转头道,“厨房今日的红烧肉做的十分不错。” 白素素觉得仿佛无形中有一把利刃插在她心口了,眼神哀怨的看了一眼,“呵呵,呵呵呵。” “你当真不饿?”陆之远又问道。 “我不饿,一点也不饿。”白素素语气坚决的说道。 陆之远便点点头,站起身道,“时候还早,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晚些时候再回来,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先睡吧,不用等我。” 说罢人就飘走了。 白素素没吃饱心情就开始烦躁,这会看到陆之远一点也不关心她,更加烦躁了。果真是嫌弃她胖了,瞧瞧这漠不关心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点情谊。 晚上陆之远在书房处理完公事,时间已经很晚了,想着这个时候白姨娘定是睡着了,便没去打搅她,省的他过去折腾一遭,害她睡不好。 躺在床上翻了会,又觉得有些饿了,刚想开口叫人,又想着这时候都快后半夜了,便作罢了。 白素素躺在床上睡不着,她很饿,特别饿,肚子里打着鼓的叫了半天了,只觉得手脚都没劲了。 眼前迷迷糊糊的仿佛看到了烤的喷香的鸡肉和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使劲咽了咽口水。 “姨娘,您是不是饿了?”春兰在屋外这个时候没睡觉,因为屋里白素素已经叹了半袖的气了。 “屋里有什么吃的吗?”白素素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响起来了。 春兰把灯点着了,端着碟子点心进来了,“姨娘,晚间奴婢留了几块白糖糕,您先垫垫肚子吧。” 白素素这会饿的头昏眼花,赶紧点头,“快拿来我吃点。” 一碟六块,一会就下肚了,而且越是吃了东西就越觉得饿,这会胃口打开了,更加觉得想吃点什么。 “还有吗?” 春兰摇摇头,“没了,就这么多了。” 这事还要怪白素素自己,平时屋子里都会准备一些点心,可因着她这次决心要瘦下来,决心下的太大的结果,就是让春兰把所有的点心小零嘴都拿走了,或送人,或春兰自己吃了,总之自作孽的后果就是半夜饿的肚子难受,还一点吃的都没有。 “哎,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去厨房看看?”春兰提议道,“厨房应该还有什么吃的才对。” 白素素眼睛一亮,十分赞赏春兰的机智,“走,我们这就去。” 陆之远半夜突然饿了,自己往厨房走去,想着找点什么东西吃,没成想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前面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眉头一皱,这深更半夜的,何人不睡觉在外面走动,莫不是进了小贼? 这样一想他便没有声张,跟着那两人一路,最后竟是发现那两人进了厨房。 站在厨房门口,他扯了扯唇角,耳朵里飘进来,那两个小贼的声音。 “姨娘,您看这里有包子。” “啊!真的是包子!” “这里还有鸡腿!” “啊!真的是鸡腿!” 白素素喜极而泣,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只鸡腿,正准备下口的时候,门口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她一愣,等看到来人的时候,含在嘴里的包子,冷不丁的一口呛住了。 “咳咳!” 春兰吓了一跳,那边陆之远也吓了一跳。 又是倒水,又是顺气,这番忙碌下来,最后把厨房守夜的厨子也吵醒了。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都饿了,厨子借着现有的食材,给他们两个一人做了碗面条。汤是用剩下来的鸡腿肉煮出来的,最后剩下点肉又切成薄片摆在上面,鸡汤面配着鸡肉片,两人都饱餐了一顿。 第八十五章 一日不打 八月十五是在临安府过的,白素素也不想回到京城陆府,能在这边和陆之远两个人过节,心情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她想高兴,有人偏偏不让她如意了。 时人有拜月风俗,白素素想着今年她和陆之远自己过节,便准备好好操办一番。 中秋食月饼,由来已久,取团圆美好的寓意。每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做上很多月饼,除了拜月和自己家食用之外,也会用于亲朋好友之间的馈赠,表达彼此对于团圆美满的祝福。 白素素想亲手给陆之远做个月饼,为此特别请教了城里糕点铺子的师傅,学了整整两天,这次上手速度很快,归根究底是她上次做鲜花饼的经验起了作用。 这日白素素刚做好了酥皮月饼,材料有松仁、花生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再以猪油调和馅料,食之甜而香松,柔软细腻。 鉴于上次鲜花饼风波着实让陆之远伤到了,这次她比较谨慎一些,做完还先尝了一块,又给春兰分了一半,两人都觉得味道没问题了在,她这才将月饼装到食盒里,提着兴高采烈的去找陆之远去了。 书房门口,唐雪茹伸手挡了挡头顶上的光,低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二哥哥,我刚做的月饼,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陆之远点点头,刚想说话,眼角便看到远处一道施施然的身影,他目光柔和起来。 白素素走近一看唐雪茹手上的食盒顿时明白了,脸上也是盈盈含着笑意,“二爷,我刚做了月饼,您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这么巧,白姨娘也做了月饼。”唐雪茹掩唇笑了两声,“我做的是二哥哥最喜欢的莲蓉月饼,不知道白姨娘做的是什么口味的?” 白素素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陆之远最喜欢的口味,明明就是你自己喜欢莲蓉的好吧。 “我做的也是二爷最喜欢的口味,放了五味果仁,故而也叫五仁月饼。” 陆之远有点为难,这怎么连话都说的一模一样,他这会有点左右为难,一个是心爱的白姨娘,一个是当成妹子的唐雪茹,且两人都是一番心意,伤害哪一个都不好。最让他苦恼的是这两个口味他都不喜欢,他最喜欢枣泥味道的。 “这两个口味的月饼我都收下。”陆之远一手拎着一个食盒,“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你们两个没事不要总往前院晃。” 前院连着衙门,来来往往很多人,的确有诸多不便。 白素素闻言也没反驳,叮嘱了两句一定要把月饼吃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是和唐雪茹一起离开的,两人并排走到后花园,穿过后花园便开始分左右方向,唐雪茹转头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你相不相信二哥哥一定会先吃我的月饼。” “不信,肯定是我的先吃。”白素素回了个白眼。 “你别以为二哥哥对你好一点自己就很重要了,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二哥哥心里我肯定是最重要的。”唐雪茹双手抱胸,一脸挑衅的说道。 白素素伸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附和的点点头,“唐姑娘自然不是我这个小姨娘比得了的,二爷上次还说起来,那时候跟着唐老先生在山里读书,多亏了唐姑娘整日洗衣做饭。” 唐雪茹听着这话刚开始听还觉得洋洋得意,后来一琢磨顿时回过味来了,你丫的这不是明着骂人嘛。回忆起她就是洗衣做饭,感情这是跟家里老妈子一个待遇了。 那边唐雪茹气的满脸通红,白素素甩着小手绢,扭着腰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回头还露出个招人恨的笑。 “哼!”唐雪茹跺了跺脚,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回到屋子里,白素素有点不高兴,这唐雪茹就是老天派来跟她作对的。 “姨娘消消气,您别跟那种人计较。”春兰拿着扇子一边给她扇风,一边安慰道。 白素素眯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面透出一抹光亮来,“这小糖豆不能留着了,必须尽快解决掉。” 春兰一听这话猛地哆嗦了一下,姨娘这是要准备下黑手了吗。虽然春兰觉得她是心腹丫鬟,可真要杀人她是不敢的。 “姨娘,您不在考虑一下了吗,这可不是小事。”春兰觉得自己应该劝一下,毕竟是条人命。 白素素这边却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不考虑了,这个小糖豆必须尽快解决掉。”说罢她拍了拍春兰的肩膀,“你是我的心腹丫鬟,这件事就交给你做了,不要让我失望。” 春兰顿时觉得肩膀上挂了两块大石头,想着主子看重应该高兴,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春兰一咬牙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诶!”白素素眼看着人一溜烟出去了,无奈嘀咕道,“你倒是听我说完话呀。” 罢了,这事也不是火烧眉毛,等晚点再说也一样。 这边白素素回床上小睡了一会,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寒光一闪,把她吓了一跳。 “老天,春兰你是想吓死我吗?”白素素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你举着把刀要干什么?而且你身上穿着那是什么东西?” 白素素觉得眼睛快被刺痛了,眼前的春兰手持一把锃亮的菜刀,一身黑从上到下,加上她本身皮肤再黑一点,整个跟个黑鬼一样。 “姨娘,您看我这样还行吗?”春兰一脸紧张的问道。 “行什么行,你这又是闹哪样?”白素素一个头两个大的问道。 “去解决掉那个唐雪茹。”春兰语气突然暗了下来,白素素觉得胳膊上冒了一丝凉风。 “等等,你这是去杀人吗,我的春兰,你胆子大的要上天了。”白素素反应过来一个激灵,“赶紧把刀放下来。” “不是姨娘您让我解决掉唐雪茹吗?”春兰听话的放下了刀,挠了挠头。 “你能不能别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让你解决掉她,又不是让你去杀人。”白素素现在觉得有一个脑子不好用的丫鬟,果然是一个错误的事情。 “那要怎么解决?”春兰糊涂了。 “嫁出去呀,我是让你打听下哪家有适龄的未婚男子,家世人品不错的,到时候给她定个亲,这样就不会整天想缠着二爷了。”白素素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春兰,捂着眼睛摆手,“你赶紧去把衣服换回来,这都穿着些什么?” “这是杀手的衣裳。”春兰这会明白了过来,也不紧张了。 “你以后少看那些没用的话本子。”白素素怒道。 这话本子上有些杀手和小姐的故事,大致就是讲黑衣杀手夜里潜入小姐的闺房,却不想爱上了小姐,两人发生了一段不被世俗接受的爱情。 白素素平时没事也喜欢看,春兰自然也跟着看,但这些都是外面那些酸书生瞎写的,谁能真的相信。这会白素素看着一身黑衣的春兰,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让她再看了,省的她整天胡思乱想。 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白素素便将这个想法说了一下,她当然不能承认因为自己小心眼,她挑着陆之远喜欢听的说了。 主要就是你看唐姑娘这年纪也不小了,也没个依靠,你好歹也是个哥哥的角色,这婚姻大事,自然也要重视起来。 陆之远听完觉得很有道理,他一直将唐雪茹当成妹妹,加之两人一起长大的情谊,为她找门好亲事自然是义不容辞。 “你说的很有道理,最近你着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多选择一些,到时候让雪茹自己挑。”陆之远说道。 白素素自然是乐颠颠的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陆之远失笑,伸手敲了她的脑门,“就你鬼心眼多。” “我哪有!”白素素睁着眼睛说瞎话,但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觉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真没有?”男人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一张俊脸往她眼前靠了靠,气息落下来灼热的温度,烫的她的脸隐隐有热度在上涨。 “真没有。”白素素抿了抿唇,这三个字总有些心虚,眼神闪躲的往一边看。 刚转了个头,下巴就被捏着转了过来,男人的唇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还敢撒谎。” “喔!”白素素有点不好意思,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盈盈笑意,嘟着嘴巴道,“那还不是不放心您吗,要是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我整天被你缠得哪有时间去找别人?”陆之远失笑。 这话其实逾越了,但此刻在房中,又只有他们两个,他也懒得去说她没规矩。 “这可不一定,谁知道呢,我又不能整天看着您的。”白素素双手缠上了男人的脖子,在他耳边吐了口气,酥麻的触感瞬间让男人背脊僵硬了一下,随即眼神暗了下来。 “到底有没有,试试不就知道了?”话音落下,她只觉得身子一空,人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 “这会天还没黑呢。”白素素嘴上这样说着,细长的手指像是玩耍一样一下下在他胸口画着圈圈。 “口是心非。”陆之远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在她唇上又亲了一口,又掐着她的屁股拍了一把,“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便被扔到了柔软的大床上,随即眼前一暗,男人欺身压了上去。 月上柳梢头,屋内春色旖旎。 第八十六章 灯会 八月十五,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可这又注定不是个团圆的日子。瘟疫肆虐后,这座城一直显得格外冷清,即使很多商铺已经重新开门,但总也热闹不起来。 陆之远近来为这事没少焦头烂额,上面下令让他三个月内让这里恢复起来,可他到现在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外面的灯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朝廷半月前下了令,今年的临安灯会照常举行,不仅要办还要热闹的办。因为上个月皇帝新得了个皇子,钦天监那帮人为了拍马屁说这小皇子是上天恩赐,能带来数年风调雨顺。 皇帝心花怒放,当即下了命令,今年中秋要大办一场宫宴清楚,民间自然要响应,各地花灯会都要办起来,不仅要办还要热闹大办。 别的地方倒是没什么,可对临安府来讲就不合适了,这地方瘟疫刚走了没多久,百姓都沉浸在悲伤中还没缓过来,这个时候又是歌舞又是花灯,这不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吗。 陆之远是觉得这个时候办灯会并不合适,无奈奏折上去了几次,但每次都被打回来。他即使有意见,也得办事。 “已经在准备了,花灯已经都挂起来了。”朱平回答道,说罢又有些不确定,“徐公子问那歌舞表演要不要准备?” “准备什么,让刚死了亲人的百姓去看又唱又跳吗?”陆之远伸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提起这件事他就生气,办灯会就已经够不妥了,还要热闹,谁家死了亲人还能热闹起来。 他被骂了几句,心里就将这笔账记在了徐子安身上,明知道是个挨骂的差事,自己不问,让他来挨骂。 徐子安自从到了京城之后,便一直跟随陆之远,这次陆之远到临安府治理瘟疫,他也跟过来了。 前段时间一直在收集草药,前几天才回来的。正好赶上了朝廷要办花灯会,陆之远不愿意管,便都交给了徐子安和朱平两个人。 朱平吓得一个哆嗦,“小的明白。” 朱平退下去之后,陆之远又翻开了桌上摆着的奏折,他都往上面递了几次了,每次都被打了回来,越看心情越烦躁,索性出门散散步,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白素素住的院子门口。 白素素正在睡午觉,冷不丁的就被拎了起来,换了衣裳被带出了门。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人就已经坐上了马车。 “我们要去哪里?” “出门走走,头疼。”陆之远靠在车厢上,眼睛闭着,眉头微微拧着,看得出心情不佳。 白素素见此也没多问,自顾的伸手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马车走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陆之远睁开眼睛,领着她下了车。 因着中秋佳节,沿路两旁都挂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满满的挂满了整条街道。 陆之远从下车之后神色就不好,白素素便也安静下来,静静跟在她后面。 两人沿着路往前走,越走越有种冷清的感觉,繁花锦簇的街道竟是压不住那从里子里往外透出来的冷清。 “你觉得怎么样?”陆之远突然开口,声音尤其低沉。 白素素一愣,没明白过来,“啊,还好。” “好什么,有什么好的!”陆之远突然生了气,脚边有块小石子,气得他一脚踢飞了。 白素素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陆之远长长吐了口气,见她眼中有些害怕,叹口气道,“跟你没关系,我没跟你生气。” “我知道的。”白素素忙说道,伸手握着他的手,“是因为花灯会的事情吧。” 陆之远目光深深的看了眼周围这些亮丽的颜色,入目只觉得深深的讽刺。皇帝要给小皇子做满月宴,就丝毫不顾及普通百姓刚遭遇了什么。 白素素明白陆之远的想法,可朝中之事,她一个妇人见识浅薄,实在不好多做参与。 “二爷,这花灯会一定要办吗?”白素素叹了口气,看了男人的脸色开口问道。 闻言陆之远眸光又深了深,这灯会一定要办吗,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可上头命令压在那里,他还能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街道一边响起了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 “官爷,您不能这样!” 妇人的哭喊声响起的同时,街道上有穿着衙差服的人走了出来,随手扯过妇人头上的白布怒道,“上头有命,要热热闹闹的过中秋,丧服一律不准穿了。” “我丈夫刚没了,您不能这么做。”妇人眼睛都哭肿了,伸手拉着衙差的衣服,被他直接甩开了。 这哭喊声也引得周围房门打开了,不少人探着头神色不安的看着那妇人和衙差。 “都给我听着,上头命令下来了,大家伙都别让我为难,衣服回去都换成新鲜靓丽的颜色,脸上不准哭哭啼啼,中秋那天,上头要派人过来查的。陆大人为了大家劳心劳力,你们要是谁这个时候拖后腿,别怪我不客气。”衙差被缠着这么久,显然也有些烦了,说罢又面色不善的看了眼还低声哭泣的妇人,“你也别哭了,把孝服脱下来,赶紧换身衣裳!” 那妇人张了张嘴还想说话,显然衙差也不想听了,摆了摆手,“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看了。” 衙差说完摇摇晃晃的走了,人群之外,白素素偷偷看了眼旁边的男人,心下叹了口气,一张脸阴沉的要滴墨了。 “哎,朝廷为什么要逼我们,刚办了丧事,谁有心情过什么节。” “就是,还让我们穿鲜亮的衣裳,这不是存心让我们不好过吗?”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现在不让说这个,都让我们高兴。” “谁高兴的起来,他们家没死人,说的轻松。” “咱们赶紧散了吧,省的说错话要被抓紧牢里关起来。” 说话功夫人群散去了,那妇人伸手抹了把眼泪也进了屋子,这会街道上重新冷清了起来,只剩下白素素和陆之远两人站着。 回程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回到府中,徐子安过来禀告事情的时候,压抑了一路的男人终于爆发了。 “百姓对花灯会有没有什么意见?”男人神色漠然的开口,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 咚咚咚! 这明明不大的声音,徐子安却觉得仿佛在耳边放大了数倍,异常清晰又带着冷意。 说实话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每次面对上都觉得自己卑微的连喘气都困难,可又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这种现状。 徐子安将头垂的更低,“百姓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没有什么乱子,一切尚好。” “啪!” 一声脆响,茶杯直接砸了下去,“你再给我说一遍,什么叫尚好!” 徐子安吓了一跳,眼前男人暴怒的一张脸让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外面确实有不少人反对办灯会,可这些不过是一部分,他都派人压制住了,根本出不了什么乱子。且即使有乱子又如何,民还能斗得过官吗。 他这样想着,眼中越发愈发不屑了起来,陆之远这一点最让他烦,总是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假惺惺样子,把别人衬托的都像是伪君子一般。 “的确有几户反对,不过算不得大事,我会处理好。”徐子安说道。 陆之远眼中有失望,半晌之后沉声道,“吩咐下去,花灯节取消,城里的灯两天内全部撤下来。” “什么?”徐子安愣了愣,“那上面怎么交代?” “上面我想办法。”陆之远说罢见徐子安还想再说,摆了摆手,“此事不用再说了,照办吧,出什么事有我顶着。” 徐子安我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最后垂眸道,“我明白了,现在就去办。” 从知府衙门出来,徐子安脸上闪过阴鸷的光,他还指着趁这次花灯会赚上一笔,现在这个时候突然说不做了,那些事先收了钱的商户肯定会要求退钱,还有之前定好的烟花炮竹,都是一大笔钱,这会要是都退了,岂不是他这些日子白忙了一场。 越想越生气,一张脸便越是难看,正巧路上有小厮挡了路,他怒极,一脚踢了过去,“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挡我的路!” “徐公子,我家主子有请。”那小厮被踢了一脚却纹丝不动,反倒是徐子安皱了皱眉,自己脚疼的厉害。 “你家主子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见他!”徐子安本来就憋了气,加上这会脚上又一阵阵的疼,语气就更显得暴躁。 “徐公子见了就知道了。”那小厮垂手说道。 “不见。”徐子安说罢一甩袖子便要走,却不想那小厮往前移了几步,伸手挡在他的面前,徐子安大怒,“你瞎了狗眼,我的路也敢挡着!” 他跟在陆之远身边,有好有坏,坏处是经常因为和陆之远意见不合生闷气,好处就是不管是当时在安阳还是如今再临安府,甚至于在京城,一般人见到他都要给几分面子,这也让他享受的同时脾气越来越大。 “我家主子要见的人从来没有见不到的。”那小厮面皮都未动一下,伸手直接按压在徐子安肩膀上,略微一用力直接让他觉得肩膀差点废掉了。 徐子安吃痛,皱着眉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要他说一个字肩膀上的力道便加深一分。 那小厮带着他一路绕过了主街道,在街边拐角处有一顶小轿子停在那里,周围连个抬轿子的小厮都没有。 看到那顶轿子的时候,身后小厮的手也松了,示意他自己过去,徐子安虽是不解,但无法只能依言走了过去。 他刚靠近便听到男人淡淡的声音透过轿子传了出来,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虚弱。 “徐公子好久不见了。” 第八十七章 山雨欲来 徐子安乍一听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那轿帘掀开,先露出来的是一双修长的手,比常人多了几分白,等轿帘完全掀开,男子的一张脸露了出来,徐子安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 “章平,你做什么装神弄鬼!” 徐子安还以为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却不想对方是章平,他语气立刻轻蔑了起来。 章平和他当时都跟在陆之远身边,只不过两人一直负责的事情不同,加上平时交集不多,算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是我。”男人笑了笑,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呛了风,掩唇咳嗽了起来。 “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身体怎么弄成这样了?”徐子安见他这副样子说是病了都是好听的,根本就像是半死不活了。 “一点小病,过一阵就该好了。” 徐子安又看了看他,见他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便也没有多问,“对了,你让人带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之远知道你回来了吗?” 男人笑了笑,“不知道,我这次是专程找你来的。” 闻言章平更加疑惑了,“找我有什么事?” “有笔买卖要跟你做。”男人在笑着,可那笑容背后似乎带着更深层的味道。 徐子安还没来得及看懂那眼中的含义,便被他接下来的话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对方话音落下,他愣了会才开口,“你是不是疯了!” “你不是一直不甘心在陆之远之下吗,这次机会来了,只要你跟我合作,事成之后,他的位子就是你的。”男人语调淡淡的,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很明显的情绪。 徐子安沉默了,他在犹豫也在怀疑。章平的话没错,他确实不甘心,论本事,论圆滑,他自问都不比陆之远差,唯一差的就是出身,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陆之远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所以陆之远年纪轻轻便可以当安阳太守,任期满了又被调回京城做了大理寺卿,而他呢,不管是当时的地震还是前不久的瘟疫,他都来回奔波,可是朝廷却丝毫不知道他的贡献,因为所有的好处都记在一个人身上。 这些事他心里不能说不嫉妒的,甚至他有无数次在想,如果陆之远出了事,他就能顶替上去了。 但这些都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如今竟然被人一语道破,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愤怒。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之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什么不甘心的。” 对面的男人低声咳嗽了两声,面色这会更加苍白了,“话我说完了,你可以自己选择怎么做。是跟着陆之远一辈子做陆家一条狗,还是跟着我将那些看不起的你的人都踩在脚底下,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他说罢转身重新回了轿子里,帘子落下去,很快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小厮走到轿子边上,伸手稳稳地将轿子抬起来。 “我会留在临安府三天,这三天你如果做好决定可以早平安。” 徐子安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刚上前了一步,便有小厮挡在他的面前,正是之前带他来的那个难缠的。 “小的平安,静候公子佳音。”那小厮平平稳稳的声音开口。 徐子安皱了皱眉,“章平到底是什么人?” “我家主子姓萧。”平安恭敬地说道。 萧吗,徐子安摇摇头,姓萧的人何其多,最有名的就是皇宫里那些了,萧乃是国姓。 章平,姓萧。 这又有什么关系。 徐子安摇摇头,转身看了平安一眼,“我想好了又要如何联络你,难不成你这三天要一直跟在我身边?” 平安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个锦囊递到了他的手上,“这里面有块玉佩,您若是做好了决定,只需要将玉佩送到城内的悦来客栈,交给掌柜便可。” “我若是拒绝呢?”徐子安很讨厌眼前这个小厮一副看透了他会如何决定的态度。 “若是您拒绝,那这权当这是给您的一个小玩意。”平安垂首说道。 徐子安手上握着玉佩,心中万千思绪,章平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若是可以取代陆之远,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事想想简单,真要做起来又是何等艰难,且他怎么知道章平是否靠谱。 手指摩挲着玉佩上面的纹路,而后眉目动了动,拿起来仔细看去,才发现上面竟是刻了一个小小的字。 萧。 萧章平? 徐子安默念着这三个字,初时面色尚且平静,而后突然一愣,继而眼神猛地有了波动。 章平,平章,萧平章? 三皇子名字就是萧平章。 他想到了这里突然觉得难掩心中的震动,甚至很长时间以内缓不过神来。 朝廷中目前的形势他虽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但也听说了不少,皇帝几个月前行宫遇刺,是三皇子舍命护驾,救了皇帝,自己却身受重伤到现在还没醒。 外面都这么传言的,可徐子安又不懂了,既然人醒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且萧平章这个时候怎么会离开京城来到临安府。 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他想不通,可又无人去问,这一夜,徐子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白素素,她正对着月亮唉声叹气,这眼瞅着就是中秋了,她真有点想家了,也不知道小青山村的爹娘现在在做什么。 她想着就叹了口气,正巧陆之远迈着步子进屋来,听到这声叹息,“叹什么气?” 白素素看到他进屋,眉目凝出笑意来,伸手往他怀里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二爷,我有点想我爹娘,弟妹了。” “赶明个我让人接他们过来,这也不是个大事,值得你在这里长吁短叹的。”陆之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笑。 自从决定不办花灯会了,压在他心里的重担好像也一下子卸了下来,虽然明天一早不用想都知道朝廷那边肯定要来人责备他,不过对付他们倒不是没办法,顶多费点唇舌。 白素素闻言脸上有惊喜,“真的吗?” “这点事也值得骗你不成?”陆之远牵着她的手,外面月色正好,两人又都没什么睡意,便一同在院子里散了会步。 白素素估摸着时间,从临安府到小青山村,这一来一回的,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是按照快马加鞭算的。接父母过来自然不能这么着急,晃晃悠悠的,至少也得一个月了。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春兰便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姨娘,姨娘,有大事。” 白素素已经习惯了她一惊一乍的性子,闻言很是淡定的拿着杯茶再喝,学着陆之远的样子,慢悠悠的开口,“什么事,慢慢说。” 春兰缓了口气道,“姨娘您的母亲领着两个弟妹来了。” 噗! 白素素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差点把自己呛到,“你说谁来了?” 春兰自然又重复了一遍。 白素素喜上眉梢,这会也淡定不起来了,急匆匆披了件衣裳,便小跑着往门口去了。 她出门的时候,陈氏领着两个孩子正往内院这边来,老远的就看到她的大女儿朝她跑了过来。 “瞧,是大姐姐。”大宝一脸惊喜的说道。 “真的是大姐姐!”小宝在一旁附和。 陈氏也笑了,她家傻丫头,这进了京城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瞧那个傻劲,真是让人头疼。 白素素见了陈氏,母女两个照例抱在一起红了会眼眶,一家人这才牵着手回了她的院子。 春兰领着大宝和小宝在院子里玩,屋里留着白素素和陈氏说说体己话。 “爹的腿伤好了没有,这次你们怎么没一起来?”白素素问道,她都好久没看到白老爹。 “腿伤早就没事了,你放心吧。这次实在走不开了,家里的菜园子要照料,今年又养了不少鸡鸭,还有猪圈里面也养了一头大肥猪,你爹走不开。” 白素素听着陈氏一样样细数,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家中那个小院子的模样来,只觉得心头温暖。 “那就好。”白素素笑了笑。 陈氏却这会却叹了口气,“我这次来一方面是想你来看看,再就是有件事要让你帮忙。” 白素素忙道,“娘您这么这样说话,咱们母女两个说帮忙岂不是生分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就是了。” 陈氏闻言脸上笑意也加深不少,她的女儿即使嫁了人也是她心头宝,知冷知热的,一点也不生分。 “是这样的,大宝今年眼瞅着就要启蒙入学堂了,原本咱们村子里还有个老秀才,倒没什么问题,可那老秀才今年年初得了场大病,上个月刚没的。” “啊!可是那个孙秀才。”白素素吃了一惊,那个老秀才她记得的,她小时候还偷跑去学堂那边,没少捉弄那个他,每次都气得他差点脱下鞋子打她。这会听说他不在了,白素素心中难掩有些难受。 陈氏点点头,“可不就是他,他这一去咱们十里八乡的,连个像样的学堂都没有了。大宝眼瞅着就要到了年纪,我和你爹在家里一合计,要是送学堂就只能送安阳城里面的,可那边咱们又不熟悉,大宝一个孩子哪里能每天回家去。左右都是不方便,不如让你去跟陆大人说一声,直接送到京城来读书,有陆大人在,也不会受欺负。” 第八十八章 弟妹 陈氏决定送两个孩子到京城也是深思熟虑过得,她虽然是个村妇,也知道京城都是些贵人待的地方。 前阵子同村一个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姑娘回家探亲,偶然提起了京城的大户人家里面的事情,听得陈氏是一阵阵心惊。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们,只要一个不顺着他们,要打要杀就是一句话。而且京城人都讲究娘家背景,娘家弱小的,女儿在婆家也要受欺负。 陈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办,这女儿已经做了妾,这会想要回来也来不及了,所以也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她平安了。 家里的情况也就那么样了,大富大贵的是没什么盼头了。可家中还有大宝,大宝是男丁,将来可以顶立门户,若是大宝能够有些本事,将来也是白素素的依靠,娘家有个得力的兄弟,别人也不会欺负她。 这是陈氏想到的,和白老爹一商量,两人当即做了决定,送大宝和小宝去京城,从启蒙就开始,将来再有陆之远这层关系,想在京中某个职位应该不难。 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给白素素的依靠了。 白素素听完陈氏的话,倒是没有立刻回答,她是不太想把弟妹接到京城来的,毕竟陆家十年后那场劫难还没避过去,他是不想把娘家人牵扯进来。 见她没说话,陈氏显得有些紧张,“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若是这样,我带他们离开就是。” 白素素见母亲这样担心自己,忙摇头,“大宝倒是简单,这事等晚上我跟二爷说一声就行。” 大宝进京读书,这是跟陆之远说一声就好办,但小宝想留下来,就要经过陆家后院,后院里面白素素只是个小小妾室,说话真是没什么分量。 陈氏也明白她一个妾室不好过,闻言忙道,“你要是为难就不用管小宝。” “等我晚上问问陆大人,想来没什么问题的。”白素素说道。 大宝小宝是龙凤胎,兄妹两个从落地就没分开过,且两个孩子都小,这会突然带走一个留下一个,难保不会伤害他们,白素素想的明白,要是走就都走,要是留下自然就都留下来。 陈氏听她这样说,也放了心,母女两个又在一起说了些闲话,无非是小青山村里面一些趣事,陈氏爱说,白素素也爱听,屋内不时传出来阵阵笑声。 晚上的时候,陈氏想出门去住客栈,白素素执意留了他们住在府内,安排了一个院子给他们住下来。 等陆之远回来的时候,白素素便将想让弟弟妹妹留在京城的事情说了,“我想让弟妹留下来,一来我方便照顾,二来大宝在京城也能学到些本事。” 陆之远想了想,白姨娘的娘家确实弱了些,这弟弟虽然年纪小了点,但从小好好培养,将来只要不是太差劲,给白姨娘当个倚靠还是没问题的。如此想着便点点头,“这事好办,等我着人安排下,陆家就有自己的学堂,到时候让你弟弟跟着一起读书就好。” 白素素忙点头,“那小宝呢,留在府里会不会不方便。” 陆之远好笑,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你这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不答应你回去怎么跟你娘交代。” 白素素抿唇笑了,她确实是有小私心,小宝留在陆府,可以有人教着学规矩,学礼仪,学认字,学琴棋书画,像是个大家闺秀一样长大。等年纪大点,她就找个殷实的人家给小宝定门好亲事。有陆家这棵大树在,也不求多富贵,但找个普通的殷实人家,倒是不难的。 陆之远又和她说了会话,见时候不早了,两人便各自梳洗休息了。 陈氏好不容易来看趟女儿,心里想多待几天,可家里白老爹一个人,她又不放心。再者陈氏也看得出陆之远对白素素很好,陈氏住在这里除了白吃白喝什么也做不了,因此不管白素素怎么挽留,她只住了两天,便执意回去了。 白素素心中不舍,没少抹眼泪,这边大宝小宝两个也想走,一家子又是一阵伤感。 陈氏到底是走了,白素素领着两个弟妹一路送到了城门口,直到母亲坐着的小马车消息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府中,大宝和小宝显然都有些紧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看着她。 白素素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你们两个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姐姐说。” 两个小家伙这会见到白素素温柔的跟他们说话,心里的紧张才一点点消散,但人小毕竟认生,离了母亲住在这里到底没有母亲在时候随意,整整一天几乎是像两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白素素身后。 白素素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做,姐第三个说说话,一天过得很快。 但到了晚上就有些头疼了,白素素看着霸占了她床的两个小家伙,被子里面亮晶晶的四只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软绵绵的对她说,“姐姐,我们害怕,我们想跟姐姐一起睡。”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会两个小家伙才五岁,倒也没什么讲究。 白素素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心头软软的,刚想答应,冷不丁的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咳嗽声。 她一个激灵,这话就有点说不出口了,“额,这个,姐姐就在隔壁,有什么害怕的。” 她话音刚落,两双大眼睛便蓄起了泪水,可怜的抿着唇,白素素就见不得小孩子哭,尤其这两还是等于她一手带大的,更是亲近。 “那今晚你们就和姐姐睡。”白素素盯着背后凉飕飕的冷风说道。 这话说完屏风后面立刻响起了速度很快的翻书声音,白素素好笑,翻得这么快,看进去了吗。 得了这句话,两个小家伙显然很兴奋,兴奋的结果就是大半夜也没睡着。白素素哄了半天,好不容易等他们睡下了,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二爷去哪了?”哄完了小的,还要去哄大的,她家陆大人这会肯定在生闷气。 春兰指了指隔壁的书房,白素素瞧了一眼,还亮着灯,想必是等着她呢。 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步子靠近了书房,伸手刚要敲门,屋内的亮光突然消失了。 白素素,“......” “二爷,您睡了吗?”白素素道。 屋内静悄悄的,显然没打算跟她说话。 默了默,白素素又道,“您不说话我就进去了啊。” “睡了。”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白素素抿唇,小气鬼,这就生气了。 “那我回去了。”白素素扯着嗓子在门口喊了两声见依旧没人理她,便转身走了。 屋内静悄悄的,男人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听到脚步声一点点远了,最后哼了一声,“真是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 他走到门口,伸手拉开门,门刚打开,月光照进来,猛地有什么扑到了怀里,把他吓了一跳。 “我迟早被你给吓死。”等到察觉到怀里抱着的人软软娇娇,他声音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无奈了。 “我哪有吓您。”白素素抱着她的男人,就不肯撒手了,这撒娇就要一鼓作气,省的一会他还要借机找茬。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弟弟妹妹跟我好久不见了,他们两个年纪小不懂事,来了陌生地方有点害怕。”白素素窝在男人怀里,脸埋在胸口,声音显得有些低,“二爷,我心里特别的感激您的。您对我这么好,我一点也不想看到您生气。我就想看到您天天都高兴,您高兴我也高兴。” 陆之远听着这话,心里哼了一声,嘴上也哼了一声,“别以为说这些就能蒙混过关。” 白素素抿唇,她这演的挺好的啊,哪里就露馅了。 不过虽然被识破了,白素素听语气还是能辨别出来这是不太生气了。 “二爷,我有点饿了,我们要不要吃点什么?”晚饭用的早,这会又有些饿了。 “前几天不还念叨着要瘦下来吗?”陆之远说道。 白素素顿时瘪了嘴,“啊,我怎么忘了,那就不吃了。” 陆之远摇摇头还是叫了人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捡着上几样。 自从上次他们两个半夜在厨房吃东西惊动了厨子,厨子便觉得很愧疚,主子半夜饿了竟然找不到吃的,这岂不是打厨子的脸。 从那天之后,厨房每天夜里都会在灶上温着食物,以免夜间饿了现做不方便。 下人去了厨房,没多久便取了食物回来,两碟子点心配上两碗花茶。 吃完又不能直接睡,在院子里散散步消了会食,这一通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 幸好第二天是陆之远休沐的日子,一个月才有一天正经的休息日,因此也不怕睡的晚起不来。 月色好,人也好,这会自然要做点羞羞答答的事情。衣服刚脱了,陆之远心想着好饭不怕晚,这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姨娘,姨娘,小宝小姐哭了,吵着找您呢。”春兰的声音响起来了。 白素素苦着脸,这个时候你说她该不该说话吧,不说话隔壁可是她亲弟妹,这要是说话头顶上那压力也太大了点。 “啊,我这就去。”白素素最后咬了咬牙,算了,以后想办法补偿好了。 陆之远看着她的白姨娘毫不犹豫的抛弃他走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气哼哼的想着,不行,那两个小萝卜头定要想办法赶紧弄到别的地方去,不然影响他生孩子。 第八十九章 街上偶遇 一想到孩子,他就更伤心了,同时有些生气,这白姨娘真是不争气,平时吃吃喝喝的一点没耽误,他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跟她睡在一起,怎么这肚子就一点不见动静。 像他这个年纪,别人家孩子都几岁了,弄得外面都传言他是不是不举。 真是奇耻大辱,不行,这孩子还是要抓紧了! 白素素这会回到屋子里,好不容易哄了两个小的睡下,折腾了这么久,自己也觉得累了,趴在床上也睡下了。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白素素天没亮就爬了起来,究其原因是因为白大宝和白小宝两个人,这两个孩子在家养成了习惯,天没亮就要起床帮着干活,这会换了地方一时间还改不过来,到了时间就醒了。 白素素作为长姐,这个时候可不能丢人,尽管上下眼皮在打架,她还是坚持着爬了起来。 “姐,你看样子很困啊。”白大宝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没有,姐不困。”白素素强打着精神,露了个笑容。 “哦,姐你不困为什么在米饭里面倒酱油。”白大宝有些不解的问道。 白素素愣了下,低头才看到自己眼前的米粥里面是黑黢黢的酱油,她自然不能承认是自己脑子抽了做出来的举动,在大宝和小宝震惊的目光中,她淡定的将那拌着蒜酱的米粥喝下去了。 喝完了还不忘赞叹了一句,“美味!” 白大宝果然露出了震惊加钦佩的表情,“姐你真厉害。” 白小宝紧跟着附和,“姐你太厉害了。” 白素素淡定的摆摆手,“那是自然的,你们多吃饭,长身体,将来也能这么厉害。” 两个小的重重的点头,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等吃过了饭,春兰领着白大宝和白小宝去花园里面玩去了,白素素得了空,便准备去找陆之远。 这会陆之远刚起来没多久,梳洗之后便看到白素素来了,眼中倒是难得的有些惊讶,“白姨娘你今日竟然起的这么早。”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白素素默了默,咱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在一起了。 “我来陪您吃早饭。” 陆之远深受感动,上前几步,刚想说几句话,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大蒜味。 “白姨娘你吃大蒜了吗?”他问道。 白素素连忙摇头,一边摇头还一边拿手挡着嘴巴,“没有大蒜,二爷,您肯定是闻错了。” 陆之远想着也有可能,近来有些风寒的征兆,可能是鼻子不太好用。 他牵着白素素的手,两人一块进了屋子,早饭是简单的一粥一包子外加几个小咸菜。 难得陆之远休沐一天,赶上天气也好,便打算领着白素素出门转转。 这次是直接出了城,到城外庄子上去了。 临安府靠近京城,陆家在这边也有自己的产业,陆之远私产中就有一处庄子在临安府的郊外。 马车出了城,又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庄子上。 白素素还没下车,就听到了车外有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紧接着便有男人说话声响起,“阿远,车子里藏着美人吗?” 那边陆之远低声说了些什么,又引得那男子大笑了起来。 显然相谈甚欢的样子。 “你真会挑地方,这个庄子偏僻的我找了好几圈才找到。”那男子抱怨着四处看了看,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真不知道陆之远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还有个庄子。 “你不是说想要个不被人打搅的地方吗,我特别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陆之远淡淡的说道。 “我是想要个安静的地方,可没说要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男子叫嚣着。 白素素掀开车帘,下车,陆之远便跟她介绍了起来,“他叫谢蛮子,就是蛮不讲理那个蛮子。” 白素素想着好奇怪的人名,抬头刚想打个招呼,一看到人,顿时愣了。 那边男子也看着她,目光打量着,“这位是小嫂子吧,怪不得阿远稀罕的紧,果然是个标志的美人。” 白素素认得这个人,谢司言。未来的镇北将军,唐雪茹未来的夫君。 啧啧啧,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白素素这几日还想找找这个人来着,想把唐雪茹尽快弄出去,没成想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谢司言看着站在陆之远身边的小女人,他看着这女人的眼神,怎么好像是在称猪肉,好像他已经快被卖掉了。 庄子外面看着一点不起眼,可进了里面又是别有一番天地,入目都是翠绿的葡萄架子,种了十几亩的葡萄,正赶上这个好时节,架子上都挂着一串串的葡萄,看着就很喜人。 他们进了庄子,也没进屋,直接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底下搭了桌椅,摆了新摘好的葡萄和用葡萄酿的酒。 白素素正在美滋滋的吃着葡萄,那边陆之远悄声问道,“你说他和雪茹般不般配?” 白素素闻言忙点头,“配,最般配了。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谢公子将来肯定会对唐姑娘很好的,二爷你就放心吧。” 陆之远失笑,“你从哪里知道的?” “从梦里啊,前几天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婆婆跟我说,唐姑娘的良人要出现了,还跟我形容了一番那人的长相呢,我原本还不信真有那样的人,今日一看谢公子,可不就是他吗。”白素素又开始了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话的功夫还不忘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我记得以前喜欢给你托梦的是个老公公,这回怎么换人了?”陆之远睨了她一眼。 “啊,那是因为......”白素素想了想,便笑道,“因为那个老公公和老婆婆是一家啊,这次老公公可能有事没来吧,所以老婆婆来托梦了。” “你这脑子以后少看些奇怪的话本子就好了,整天说的没一句真的。”陆之远才不会相信她的胡说八道。 不过他确实是觉得谢司言这个人不错的,因为是好兄弟,所以比别人更了解,也知道他的人品信得过。 陆之远这也是第一次给人做媒,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天南海北的绕了一大圈,最后说起了谢司言还没娶妻的事情。 “不急不急,这种事急什么。”谢司言连连摆手。 “怎么不急,将来我的孩子都能跑了,你还光棍一条。”陆之远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你可得抓点紧,年纪大了,可没有好姑娘了。” 谢司言笑言,“阿远你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就给我介绍一个好了。” 陆之远说了这么半天就等着这一句话,闻言神秘莫测的笑了,“好姑娘确实有一个,不过人家未必看得上你就是了。” 这话说完谢司言倒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说来听听,哪家的闺秀,还有我搞不定的?” 陆之远继续故作神秘,“等你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这个妹子眼光可很高,真不一定看得上你。” 他越是这样说,谢司言越是好奇,毕竟陆之远这个人一向也不多管闲事,既然这样说了,那势必是个不一般的女子了。 “漂亮吗?” “到时候自己看去。” “白不白?” “到时候自己看去。” “名字好听吗?” “到时候自己问去。” 接下来的对话,陆之远都是以不变应万变,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将谢司言的胃口吊的足足的。 白素素觉得她家陆大人真是个做媒人的好料子。 回程的时候,陆之远和白素素一起坐马车,谢司言嫌马车拥挤,自己驾着马在前面走。 进了城,也不知道为何,在街道上马突然受了惊,一声嘶鸣之后撩开蹄子就开始狂奔了。 城里有人在走,这个时候策马狂奔很容易会伤到人,谢司言额头上都冒了汗这个时候,也不好往人多的主道走,便调转马头,直接朝着人少的胡同去了。 唐雪茹刚从一家小饭馆出来,饱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嗝,伸手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心想着,这家饭馆做糖蒜味道真是不错,害她一个不小心就吃多了,这一哈气就满嘴大蒜味。 正慢悠悠的在路上晃着,冷不防的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往后一转,便看到策马扬鞭朝她飞奔而来的俊美少年郎。 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啊。 唐雪茹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察觉不好了,那一人一马正往她这边来了。眼瞅着就越来越近了,这个时候躲都来不及了,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了。 突然之间,腰上好像有什么力道,往上一拉,她整个人便凌空而起,接着便倒挂在马背上。准确的说是倒挂在那骑马的少年郎君的身上,以横着头朝下的姿势,撅着个屁股,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马儿受到惊吓,又跑了很久,谢司言皱眉,强行勒紧缰绳,硬生生将它控制住了。但饶是如此,还是奔跑了好几圈了。 等稳定下来,谢司言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幸亏没造成什么祸端,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面前还挂着一个人,就是刚才那个差点被他马踩到的女人,当时他看来不及勒住马,只好拿着马鞭直接将那女子给带到了马上面。 “姑娘没事吧!”谢司言问道。 “呜呜呜......” 谢司言想着,这姑娘可能是个哑巴,真是可怜,刚才匆匆一瞥,看样子还是个年轻的姑娘,真可怜。 他这样想着,便翻身下马,而后伸手扶着那横挂在马背上的女子,将她扶着下了马。 “呕!” 眼前喷涌而出的物体以一种完美的角度,一点没剩的落在了谢司言的胸口,隐约有几滴温热的液体还溅到了他的脸。 而且这味道,这是什么味道,我的老天爷,这是大蒜! 第九十章 喜上眉梢 “你这女人做什么弄脏我的衣服?”谢司言脸色难看的捏着鼻子,他现在一呼气都觉得一股带着酸臭的大蒜味道便扑面而来,这种感觉简直要把他淹没了一样。 “你,你闭嘴吧,不是你我至于吐成这样吗?”唐雪茹也不甘示弱,她招谁惹谁了,好端端的在走路,先是差点被马踩死,这又被人放在马上颠了半天,差点把黄疸水都给呕出来了。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早知道我就不管你好了。”谢司言哼了一句,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 “我还求着你管了?”要不是她答应了死去的老爹,要做个温柔的淑女,依照她过去的本性,真想一口唾沫吐他脸上。 “好好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先走了。”谢司言一甩袖子,一脸嫌弃的转身,“真是牙尖嘴利,将来不知道谁那么倒霉娶了你。”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唐宛如更生气了,她也学过点拳脚功夫,虽然跟真正会功夫的人比不了,但自问还是对付得了几个登徒子的。 只见她一个漂亮的连贯动作,那边谢司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直接从肩膀上直接摔倒了扔到了地上。 “我看对付你这种人就应该别说话,直接动手!”唐宛如对自己的伸手很满意,两手拍了拍,扬着头走了。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谢司言,在他小腿上又狠狠踢了两脚,“男子汉大丈夫嘴巴那么毒,以后小心娶不到媳妇。” 谢司言一个人躺在地上,诶呀呀叫了半天,直到白素素和陆之远赶过来,两人看到眼前的场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之远想,这个浑身臭气被人摔到地上的人肯定不是我兄弟,我兄弟没那么怂包。 白素素想,这个脏兮兮臭烘烘的男人肯定不是将来威风凛凛的镇北将军,一定是她记错了。 谢司言前阵子伤了腰,被人摔倒地上,等于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坐在马车内,他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愤的。 白素素想着肯定是疼的占得更多,毕竟谁伤了腰也不会好受。 马车内空间小,三个人坐在里面,显得有点拥挤,白素素这会脸色不大好,主要是憋得。 谢司言身上被人吐了一身,还是大蒜味,这味道在车厢内挥散出来,那味道就更难闻了。 “等回了府里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你这伤了腰以后别落下病根。”陆之远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淡定的说道。 “恩。”谢司言点点头,脸色不大好。 “对了,以你的身手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我看你好像腿也伤了。”陆之远扶他起来的时候明显发现他两腿抖了抖。 一提起这个谢司言脸色更难看了,他憋了半天道,“我不小心摔的。” 他就是疼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被人打了,还是被个女人先吐了一身大蒜,又揍了一顿。 陆之远想着他肯定没说实话,但这会也懒得多问了,主要是这味道太难闻了。 车内安静了有一会。 “呕!” 一个声音响起,车内三个人脸色都变了变。 声音是从白素素这边发出来的,这会她捂着嘴巴,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原本应该能憋住,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实在没忍住。 陆之远往旁边看了一眼,显然眼神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是在外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和他们两人相比,谢司言脸色就很容易理解了,就是羞愤,羞愤和羞愤。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车,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白素素硬生生别的脸都紫了,下车之后,晚风一吹,她深深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的空气,只觉得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进了府,各自回屋里梳洗了一番,换了新衣裳,又在屋内摆了不少瓜果,果香味让白素素的鼻子好过了不少。 另外一边,唐雪茹回到府里同样是一通梳洗,衣服都里里外外缓过了,这才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淑女的样子。 “二哥哥现在在哪里?”唐雪茹坐在美人榻上,伸手捏了颗葡萄塞到嘴里,而后问道。 丫鬟忙回道,“陆大人今日出门回来还带了个客人,这会应该在书房那边。” 唐雪茹点点头,道了声知道了,便让丫鬟退下去了。 谢司言是客人,晚膳自然要招待一番,因着这会天气好,不冷不热的,晚风吹着人也舒服,所以晚膳地点就定在了后花园。 露天摆着桌椅,瓜果蔬菜各自摆好,皓月当空,既有情趣,又有意境。 唐雪茹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她换了身漂亮的衣裳,迈着小碎步便过去了。她到的时候,花园里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 谢司言端着酒杯刚喝了一口酒,那边便有一阵香风飘来,他微微侧头,借着酒意,只觉得那翩然而至的女子竟像是仙子一样。 美人就是美人,瞧瞧这走路姿态都不一样,啧啧,那身姿更是曼妙,简直见之忘俗。就是美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不对,这不是眼熟,这是仇人! 谢司言等看到女子的容貌,一点点和下午那个打他的女子融合到了一起,顿时五脏都要气炸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唐雪茹正迈着步子往前走,冷不丁的看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不悦,心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不过她懒得去看,而是将目光投注在那边正在和白素素不知道说什么的陆之远身上。 “二哥哥。” 一声清脆婉转的嗓音让陆之远转过头来,他笑了笑,给谢司言和唐雪茹两个人做了介绍。 唐雪茹听着陆之远说是好友,想着应该打好关系,于是脸上酝酿出了一个完美又得体的笑容,一转头。 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开,一下子变成了惊愕,“怎么是你?” “姑娘认识在下不成?”谢司言笑了笑,一派谦谦贵公子的模样他心里打算着,你这个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咦?”唐雪茹歪着头仔细看了看这张脸,和下午见到的那个人一样啊,可他怎么一副没见过的模样。 “雪茹见过司言?”陆之远问道。 “没有!” 毕竟下午只是匆匆一面,唐雪茹这人还有点轻微的脸盲,这会看着真不敢断定这人就是下午那个。 唐雪茹到了之后,晚膳便正式开始了。 白素素一顿饭眼睛都没从对面的两个人身上移开过,倒不是她故意要看的,只是这两人真是不要太明显了。 唐雪茹看好了一块鸡肉,正要伸手去夹起来,偏巧一双筷子就比她快那么一点,将那鸡肉夹走了。 她又看好一块土豆,还没等动筷子,土豆也被夹走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你来个四五次就巧合不过去了。 唐雪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雪茹你怎么不吃饭,我看你一晚上没吃几口,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陆之远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 白素素觉得她家陆大人有时候真是少根筋,一桌子总共四个人,其中两个那么明显的举动,这都能看不到。 唐雪茹干笑了两声,“我还不饿,等晚点再吃。” 谢司言满足的将一块牛肉咽下去,然后开口道,“女人家半夜吃东西会发胖。” 唐雪茹成功的脸色黑了黑,她皮笑肉不笑的道,“有些人吃饭都堵不住嘴,跟个长舌妇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当男人的。” 谢司言紧跟着也黑了脸,筷子一放,“长舌妇说谁呢!” “长舌妇说你呢!”唐雪茹顺着这话回道。 话音落下,就听到一声憋笑声响起,两道视线齐刷刷的瞪了白素素一眼。 这会唐雪茹也察觉到这话不对劲,略微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她眯了眯眼睛,正好谢司言的位置就在她旁边,她使劲一脚,直接踢在了对方小腿上。 “啊!” “你怎么了?”陆之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端端叫什么。” “没事,我被一直苍蝇咬了!”谢司言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女人忒坏了,专挑他腿上有伤的地方踢。 “啊!” “又怎么了?”陆之远这回放下了筷子。 “没事,又来了一直更大的苍蝇。”谢司言往旁边看了一眼,“你家这院子不行,苍蝇太多了,还咬人。” 陆之远四下看了看,哪里有什么苍蝇,他转头看着白素素道,“你可有见到会咬人的苍蝇?” 白素素摇摇头,“没见到苍蝇,就见到了一对打情骂俏的小蜜蜂。” 陆之远更不懂了,摇摇头,“不知道你说些什么,哪有什么蜜蜂。” 晚膳吃饱了,各自也散了。 谢司言是被下人扶着回到了自己房间,坐在床上伸手撸起裤腿,只见两条小腿上左右各一块青紫痕迹。 “真是最毒妇人心!下脚这么狠!”他拿了跌打药酒,一边揉淤血一边气狠狠地道,“臭女人,可别落到我手上,到时候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另外一边,唐雪茹躺在床上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她想着秋天快来了,最近要小心风寒。伸手拉了拉被子,翻了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九十一章 花好孕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了中秋,陆之远便彻底忙了起来,经常忙到深夜才歇息。 尽管很忙,不过日理万机的陆大人还是抽空和她睡了几个觉,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床上十分和谐,床下陆大人也精神抖擞,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近来白素素觉得一向保守的陆大人好像有点变化,这床上花样有点多,还会拿着枕头垫在她腰上。 中秋之后,夏季的热度就一点点退了下去,早晚天气转凉。 九月底的时候,临安府新新知府来了,陆之远这个暂代的也终于功成身退。 这次治理瘟疫加上后面恢复临安府的繁荣,陆之远的政绩上面又多了一朵小红花,回京后势必要受到嘉奖,因此这几天他心情也颇为高兴。 他高兴,白素素却并不怎么高兴。 夏天过去了,可她现在却开始苦夏。 最近总是觉得没胃口,饭吃不下去,菜也吃不下去,连最喜欢的肉都没胃口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有一段时间,而且近来脾气也大了不少,心口堵得慌,总是无端的就烦躁不堪。 前阵子陆之远忙来不及主意,这段时间闲下来,自然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就吃了这么一点?”他看着刚动了两筷子便停下来的白素素,有些奇怪她竟然就吃了这么一点,碗里的米饭还没动多少。 “二爷你吃吧,我没胃口。”白素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烦躁的痕迹。 “菜不和口味?”陆之远温声问道。 白素素摇摇头,“太油腻了。” 陆之远想笑,这叫什么理由,平时不就最喜欢那油腻腻的肉吗,这会嫌腻了。 不过他的小姨娘,他也乐意宠着,既然觉得腻了,那就换清淡的来。 丫鬟们进屋端着菜去了厨房,将主子们的意思传达了一番。 厨子们一通忙碌,又折腾了一桌子清淡的菜肴。 白素素瞧了瞧,好像比刚才有点食欲了,她伸手夹了棵青菜咬了口,皱了下眉又放到了碗里。 “怎么了?”陆之远看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白素素摇摇头,“太淡了,吃不下去。” “你想吃什么,让厨房做。”若是换了别人,陆之远可能会觉得这是故意找麻烦,折腾人玩。可白姨娘一向胃口好,平白无故的怎么会一点胃口都没有,这显然有问题。 白素素歪着头想了想,过了好一会才道,“糖醋排骨吧。” 最怕主子不知道吃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没胃口,只要点的出来,厨子们就能做出来好吃的味道。 厨房的张厨子听说了白姨娘想吃糖醋排骨,当即命令人准备起来。材料都是现成的,一道糖醋排骨很快做好,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有胃口。 白素素闻着味道觉得有点饿了,她伸手夹了一块排骨塞到了嘴巴里,酸酸甜甜的肉香味顿时席卷了味蕾,她还来不及仔细尝一尝,下一刻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的翻腾。 “呕!” 一声干呕,咬了一半的排骨也被吐到了碗里,缓了半天气之后,有气无力的道,“拿走吧,我不想吃了。” 陆之远见此也有点生气,伸手拍了拍桌子,沉声道,“厨房人都干什么吃的,连个菜都炒不好!拿下去重做!” 下人们一见主子发怒顿时慌了,忙又撤了菜下去,匆匆赶到了厨房。 张厨子听完了赶紧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忙重新起锅生火。 这次送上去,白素素依旧吃不下去。 张厨子听说了消息,头大之余只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召集了小厨子们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主要是针对白姨娘为什么不喜欢这些菜,以及该做什么菜合适。 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个好结果,最后还是某个小厨子指了指厨房角落里摆着的一堆野菜,战战兢兢的提议道,“不如就做野菜包子。” 张厨子大怒,那些山野菜是他们这帮粗人吃的,哪里能给主子用。 可眼瞅着午膳都快拖到晚膳了,厨房里都拿不出让白姨娘吃的下去的东西,张厨子急得团团转,最后咬了咬牙,一拍大腿,“就做野菜包子!” 这野菜包子主要馅料就是野菜和咸猪肉,挑着嫩嫩的野菜用水焯好,和咸猪肉一起剁碎成馅,再用各种调料调和成馅儿备用。 送走的时候,张厨子还给搭配了一碗小米粥外加一碟蒜泥和香油调的酱油碟。 陆之远看着厨房折腾了这么久最后送来了一屉包子,不由得皱了眉头,心道厨房真是越来越会敷衍了事了,他还没来得及发火,那边白素素已经拿起了一个咬了一口。 “这是野菜?”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里会吃到野菜包子,这东西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娘经常这么做,主要也是省点菜,野菜也不花钱,满山都是,到时候去采回来,一部分新鲜的吃了,剩下的腌制起来,留着冬天拿出来,也是一碗菜。 陆之远眉头都拧起来了,野菜也能拿来做菜的吗,他家现在是饭都吃不上了吗。刚想开口说话,便听到白素素先开口了,“味道真不错啊。” 他想说的话便咽了回去,白素素已经伸手拿了第二个包子塞到了嘴里,配着小米粥,蘸点酱油,味道简直不要更好了。 陆之远想着白姨娘可能在娘家受过苦,所以连野菜也能吃的这么香。想着目光中便带了些怜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白素素不知道自己就吃了个包子的功夫就被人同情了一把,她夹了个包子递到陆之远面前,“二爷,您也尝尝看,味道真不错的。” 陆之远想拒绝,但又不想她难受,便就着她的手,张嘴咬了一口。 原本想昧着良心说一句好吃的,可尝了味道之后竟然觉得还挺有滋味的。 他又咬了第二口,味道确实不错。 最后的结果,一屉包子,白素素吃了两个,其他都被陆之远送进了肚子。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肚子,“野菜包子竟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白素素失笑,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厨房调料放的足,调出来的味道才好,真在农家里面,其实就是简单剁碎了用了糙米面包成菜团子,一个是为了嘴巴享受,一个为了吃饱果腹,出发点都不同,味道自然也不一样了。 总之这顿饭算是圆满的解决了,厨房那边小小的松了口气。 午膳吃的晚,晚膳就吃不下去,白素素只用了一碗鸡肉粥,便没什么胃口了。 这一连几天没胃口,陆之远自然也看出了不对劲,想着别是有什么毛病,便叫了大夫进府来,想给她瞧瞧身子。 老大夫是城内回春堂的,德高望重,进来之后将手搭在白素素脉搏上,约摸着能有一盏茶的时候,这才收了手,站起身朝着陆之远作了个揖,恭敬道,“恭喜陆大人,白姨娘这是有喜了。” 屋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陆之远没说话,白素素也没说话,下人们自然也没说话。 老大夫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家人好生奇怪,这有喜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咳咳!”老大夫咳嗽了一声,不得不重复了一遍,“白姨娘这是有喜了,已经两个月身孕了。” 陆之远这会才回过神来,饶是他在外人面前一向不喜怒于色,还是忍不住笑了,跟大夫道了谢,又亲自带着大夫出去开药抓药等一系列的事情。 等他回来的时候,迈着步子刚一进门,就看到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正战战兢兢在屋里迈着步子的白素素,春兰在旁边扶着她,主仆两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腰怎么了?”陆之远有些不明所以,这就出去这么一会,回来连路都不会走了。 “没事啊,我看怀孕都是这么走路的。”白素素活了两辈子,没生过孩子,可架不住看过别人生孩子,孕妇们都是这么走路的。 “你啊!”陆之远长长的叹了口气,“人家那是快生了,你这才几个月,用不着那样。” 白素素这一听好像有点道理,朝旁边瞪了春兰一眼,“都是你瞎出主意。” 春兰挠了挠头,“反正都差不多的。” 陆之远有点头疼,春兰这个缺心眼的丫鬟,让她照顾白姨娘都是个错误,要是让她去照顾他的孩子,简直不敢想象。 一定要赶紧回京城,到时候给白姨娘配上两个得力的嬷嬷在屋里照顾着,也让人放心。 白素素有了孩子,心里有些小激动,也有些小不安,上辈子一直没有孩子,说实话是遗憾的,所幸老天给了她再一次机会。 回京的日子里比计划提前了不少,白素素看了会离她越来越远的临安府,一转头便看到坐在身边的男人。 陆之远正在看书,偶尔看到什么会凝眉细想,模样认真又平和。 白素素歪着头看着看着就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满足,她看的入神,冷不防的男人一个抬眸,视线便完整地对了上去。 面上有一瞬间的红晕闪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但每次陆之远看她的时候,她都会觉得两颊发烫。 “看够了没有?”陆之远无奈,拿着书册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敲,“吵得人静不下心看书。” 白素素觉得很无辜,“我没说话,怎么会吵到您的。” 陆之远没说话,伸手勾着她的下颚,低头将唇印了上去。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无法安心啊。 第九十二章 归程 陆府,沁芳院中。 屋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丫鬟们一个个低垂着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不一个不小心被殃及。 罗氏面色阴沉沉的,带着冰凉的寒意,手上握着的茶杯许久之后啪的一声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茶杯茶盖震动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屋内下人们都不由得一个哆嗦。 涂嬷嬷这会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个时候她是不想说话的,主子心情不好,说什么都是错的,可她又不能不说,斟酌了一会才开口道,“二爷现在估摸着已经到门口了,您要不要出门接一下。” 罗氏冷笑一声,“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妻子了吗,我去了也只会碍眼罢了。” 涂嬷嬷默了默,她心想着,其实也不能怪陆大人,哪个男人不喜欢知冷知热的女人在身边。不说别的,就这次瘟疫白姨娘陪过去了这一件事,在陆大人心里地位就势必不同了。 而罗氏呢,听说陆之远得了瘟疫,第一反应是害怕自己被传染,说句良心话,这两人夫妻情分真没有几分,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涂嬷嬷心里这么想着,可话却不能这么说,“您说的什么话,您是二爷的正妻,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二爷这次治理瘟疫有功,朝廷都嘉奖了的,您于情于理这个时候都要出门吧迎接一下。” 道理罗氏都懂,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笨手笨脚,看起来就很愚蠢的白姨娘得了陆之远的心。 如果是青娘她虽然恼怒,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青娘美艳,男人喜欢美丽的女人,她即使难受但也想得明白。 可白姨娘有什么,论胆子是个胆小怕事的,论容貌更是平平无奇,论才学斗大的字也不认识一箩筐,这样的女人将她打败了,罗氏是怎么都不能接受的。 “那个小贱人,竟然怀了孕!”罗氏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 涂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而后低声道,“我的太太,这话您怎么随便说,让人听到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主母,一个卑贱的妾室罢了,我还说不得了?”罗氏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 涂嬷嬷心下叹了口气,依旧耐着性子劝道,“您私下里再怎么说都没事,只是这话不能被外人知道了。” “我知道了。”罗氏心烦意乱的说了一句。 “夫人,这事奴婢知道您生气,可在生气也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派头出来。白姨娘这胎如今才两个月,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到底生不生的下来都是个未知呢。” 罗氏眼睛闭上又睁开,眼神已经平静下来,“走吧,这会想必进门了。” 涂嬷嬷看了眼,见罗氏神色便知道她这会平静下来了,忙伸手扶着她出了门。 陆之远归来,同一时间朝廷的圣旨也在他落地的前一刻到了。 宣旨的太监直接在门口宣读了圣旨,白素素也跟着跪在人群中。 圣旨内容很繁杂,先是啰里啰嗦了一大堆,大意就是说陆之远在临安府治理瘟疫有功。后面才是正经嘉奖,因着大理寺卿这个官职刚升任没多久,便没有再调动,仍旧任职大理寺卿,但却享受正二品的待遇,这就等于是变相的升官了。 白素素跟着众人跪在地上,听着听着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皇帝在圣旨里面还顺道嘉奖了陆白氏不顾危险前往临安府照顾陆之远,赏了锦缎百匹,金银首饰百两,以示嘉奖。 白素素觉得皇帝真是个贴心的好人,竟然还没忘记在圣旨上夸奖她一番。 她小心儿就轻轻飘了飘,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显的笑意了。 陆之远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嘴角也不由得勾了勾,伸手接了圣旨,又是一通感谢皇恩浩荡。 场面话说完了,各自起身,又是一阵寒暄,宣旨太监最后也得了一包银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回头陆之远看着还在愣愣着的白素素,失笑道,“再想什么?” “原来我是陆白氏呀。” 白素素头一遭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竟是有些稀奇的感觉。 “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面整天想些什么,你既然嫁给了我,那自然是陆白氏。”陆之远不明所以的说道。 “哦。”白素素拉了个长音,又半笑半认真的道,“可没有聘礼,也没有嫁妆,何谈嫁给你?” “白姨娘!” 陆之远低声呵斥了一句,皱眉似有不悦,“这话以后不准说了。”让外人听到,会觉得她这个妾室不安分,肖想正室的位子。 白素素忙点头,她也不是真有什么想法,实在是突然之间听到陆白氏,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娘嫁给了她爹,就叫白陈氏,他们村子的很多婶娘嫁人后也在名字前带了夫家姓氏,可她不同,她是做妾的,不能叫白陈氏,只能叫白姨娘。 没来由的就有点矫情,白素素觉得应该是现在怀孕了,所以情绪起伏比较大,肯定是这样子的。 “我再不提了。”白素素也觉得自己这话逾越了身份,对陆之远的呵斥倒没有表现出不满或者委屈。 陆之远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模样,不仅没有松开眉头,反倒是皱的越发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白姨娘这样谨小慎微的模样,他都觉得有些憋气,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两人进了大门,又过了二门,便看到罗氏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罗氏一身大红撒花的对襟袄子,面色带着几分苍白,这会见到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个人,她头一遭以这样的角度去看,她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心头扎了根刺。 莫名的顺眼感一出现,她立刻皱起眉头,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攥了起来。 “您回来了。”罗氏上前一步,朝着陆之远盈盈行了个礼,面上带着淡笑,若不是眼神太过冷漠,必然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陆之远只淡淡看了一眼,点点头,“你身体怎么样了,大夫开的药可有按时服用?” 罗氏觉得陆之远这问话虚伪极了,她憋着怒气,强打着笑脸道,“药有按时服用,身子是老毛病了,无大碍,让您担心了。” 陆之远便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罗氏跟陆之远说完话,又轮到了白素素,她是妾室,见了主母自然要行礼。 白素素觉得罗氏看着她的眼神很灼热,像是很多把小刀一样唰唰唰的往她肚子上猛刺。下意识的她便伸手摸了下小腹寻求一种安全感。 罗氏目光盯着那尚且平坦的小腹,尤其是当看到白素素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的动作,她心中升起咬牙切齿的恨意,那种恨意顺着血脉一点点往骨头缝里面钻进去,疼得她只能狠狠的咬紧牙。 “白姨娘这些日子伺候二爷辛苦了,理应有赏。”罗氏伸手虚虚扶了她一把,声音很淡,淡的也听不大出来喜怒哀乐。 白素素心下叹了口气,这人身份就这样摆着,她是个妾室,连照顾自己的男人都是替罗氏照顾的。 “伺候二爷是婢妾分内之事,不敢当辛苦。”白素素垂眸回答。 罗氏又看了她一眼,半晌收回视线,转头冲着陆之远道,“二爷一路辛苦了,先回院子梳洗下,老太太这会想必也听说了您回来了,正等着呢。” 陆之远点点头,跟罗氏一道去了正院,回头嘱咐白素素回去好好休息。 白素素看着他们的身影走远了,也转身朝着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听说她回来了,茗香很高兴,领着人早早就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好几遍,等白素素人影刚出现在视线中,便小跑着迎了上来。 “姨娘,您回来了。”茗香有点激动,眼眶红红的样子,朝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白素素忙弯腰想扶她一把,那边春兰先一步把茗香扶起来了,“姨娘您身子不便,奴婢来。” 白素素有孕在身,这消息陆之远一早便派人传了回来,府中上下自然都知道了,这会茗香也很为自家主子高兴,虽然是妾室,但有了子嗣的妾室和没有子嗣的又大不相同。 只要平安生下了孩子,如无意外,白姨娘这辈子在陆家地位就稳了。主子地位稳固,做下人的自然也高兴。 主仆一行人回了院子里,青娘听说她回来了,也站在门口迎接了她,不过大概是怕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远远看了眼,却并未靠近。 白素素看到了青娘,朝她笑了笑,过了这么久,她虽然还是不知道陆之远为什么要纳青娘为妾,可冥冥中大约有几分感知,这事情许是跟她有关系。 她知道陆之远和青娘之前什么事都没有,一来青娘从一开始就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二来青娘从未主动往陆之远身边凑,甚至有好几次她都看到陆之远来了,青娘刻意关门回避了。 进了屋子,刚梳洗换了身衣裳,那边老太太屋子里丫鬟便来了,说是请白姨娘到荣华院一道用膳。 第九十三章 育儿宝典 白素素到荣华院的时候,便听到有笑声传了出来,丫鬟们似乎也知道她要过来,见她来了,也未进屋禀报,直接领了她进门去。 白素素头一遭见到陆老太太,心里是很紧张的。 上次鲜花饼陆老太太对白素素印象还不错,赏了点东西,但之后也没什么然后了,这回是白素素肚子里有了陆之远的骨肉,陆老太太心下高兴,便叫了白素素过去看看。 挑起来帘子走了进去,瞬间齐刷刷的几道目光朝她看了过来,白素素有点惶恐,眼前这些人单独拎出来哪一个可都是陆家有身份的人物,这会被她们注视着,真是紧张。 坐在中间的是陆老太太,很慈眉善目的一个老人家,挨着陆老太太坐着的是陆宜雪。 屋中还有不少人也在,左边依次坐着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右边是以罗氏为首,往下坐着的是陆家各房的姑娘们,看着一个个都挺眼生,白素素也不认识。 给陆老太太见了礼,陆老太太让人给她搬了个凳子坐下。 因着有孕,陆老太太自然也会问她几句话,无非就是交代她好好养胎,有什么需要就开口这样的话。 白素素听着,又道了谢,这才坐下来。 陆宜雪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老太太您猜小嫂子这胎是怀的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陆老太太伸手在陆宜雪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把,“这才几个月,哪里就猜的出来了。” “要孙女想着还是小侄女有趣。”陆宜雪掩唇咯咯笑着。 “可别生个跟你一样性子的,就是个泼猴,光从我这里诓骗好东西。”陆老太太觑了她一眼。 陆宜雪便顺势往陆老太太怀里钻去,一副羞恼的样子,“老太太您一点不疼雪儿,当着小嫂子的面就这么欺负我。” 陆老太太搂着陆宜雪,脸上的褶子都多笑出了几道来,“雪儿这还恼了。”说罢直接将手上戴着的赤金镂空珐琅镯子褪下来,塞到了陆宜雪手上,“这是宫里的物件,给你带着玩。” 陆宜雪自然是欢欢喜喜的收了,又缠着陆老太太闹了好一会。 两人这一说一话功夫,陆老太太又笑了几回,而屋内气氛也更热闹了几分。 白素素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自己脚尖,这种场合,她一个妾室,根本不需要也没有资格开口。 说笑了一阵之后,便到了晚膳时候,白素素自然是也被留了下来一道用膳。 围着桌子坐着的陆老太太,依次是陆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罗氏,白素素是挨着罗氏坐着的。另外一边自然是陆宜雪加上两个大房二房两个嫡女。 按理说她这样的小妾这样的场合上不得桌子,只能站在一旁布布菜,但架不住她现在肚子里有孕,又是陆之远的头一个孩子,自然地位特殊。 坐是坐着的,可这顿饭吃的一点也不消停,就算她脑子不够用也听得出桌上是唇枪舌剑一波又一波。 陆宜雪和三太太母女两个就不断拿孩子的事情刺激罗氏,罗氏作为儿媳妇不能说什么,这股气只好憋着,因此脸色就一直不好。另外一边二太太和三太太关系也不好,两人也没少你来我往的互相问候。几个小姐们也顺带着互相揭揭短,总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热热闹闹的一出好戏。 白素素夹在这帮人里面,只能默默把头缩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波及到了。 所幸这顿饭虽然过程比较复杂,但结果是好的,吃饱饭,陆老太太也累了,众人便都告退了。 回去的时候,白素素和罗氏的院子在一个方向,自然要同路很长一段距离,罗氏面色沉沉的,白素素便当缩头乌龟,大气不敢喘跟在身后。 罗氏心情不好,也懒得理她,步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白素素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回到荷风院,卸了妆,换了身常服,便懒洋洋的窝在了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一觉睡得很沉,再次张开眼睛,屋内已经点了蜡烛,暖黄色的烛火摇曳着,屋内有书页翻动发出的声音。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便看到坐在书桌前的男人,俊美的脸,着一身靛蓝色锦缎长衫,黑发高束,眉目温淡。 似乎是察觉到她醒来,男人抬眸,触碰到她的眼神,那目光便染了点点如星光般的笑意来。 “睡饱了?” 白素素哄着脸颊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还有些困。” “那就继续睡会。”陆之远放下手上的书册,绕过桌子走到她旁边坐下来,伸手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手心。 “可我还有点饿了。”白素素梦里变成了一头小胖猪,陆之远就是养猪的,她每天就负责吃吃吃就行。 陆之远伸手又在她有些发福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那就吃饭。” “可我还困。”白素素可怜巴巴的一双眼睛看着他。 好像自从有了身孕,她就越来越娇气,矫情起来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但她就想矫情着,就想被人宠在手心里。 “那就先吃饭,然后再睡觉好不好?”陆之远也看出来了,他的小姨娘一天比一天难伺候。不过他也乐意这样宠着,谁叫是心头好呢。 白素素软绵绵的靠在陆之远的身上,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懒洋洋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摇头。 “走不动了,好累啊。”白素素又开始撒娇了。 陆之远失笑,索性也不让她穿鞋子了,直接打横将她抱起来,直接去了外间。 茗香已经在摆饭,很快饭菜摆好。 晚饭白素素几乎是靠在陆之远肩膀上吃完的,当然她也懒得拿筷子,都是陆之远一勺一勺子喂得。 统共吃了一碗鸡蛋羹,两个鸡蛋,外加一些青菜。 怀孕之后,她的口味大变,往日里喜欢的菜这会都不喜欢了,反倒是以前不爱吃的,这会倒是觉得不错。 她心里其实很想念红烧肉,糖醋里脊,粉蒸排骨这些的,可无奈自己的心还是要屈从于胃。 晚饭后又是陆之远抱着去洗的澡,而后才窝在床上,拿被子包着身子,只露个小脑袋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 “看什么看,伺候的还不满意?”陆之远白了她一眼,伸手解开外衫,扔到一旁架子上挂好。 白素素忙摆出笑脸,往一边挪了挪,给他留出来个位置。 陆之远便在她挪出来的位置上坐下来,白素素便很自觉的往她怀里蹭了过去,“二爷,你可真好。” “恩,我也这么觉得的。”陆之远点点头,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刚才不还闹着困吗,这会倒是清醒了。” 白素素咯咯笑了两声,“二爷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陆之远觉得白姨娘最近越来越缠人了,现在不仅吃饭走路都需要他抱着喂着,现在连睡觉都需要哄着了。 不过他虽然这样想着,还是抱着她重新在枕头上躺下来,伸手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 白素素打了个呵欠,眼皮一点点沉了。 陆之远没睡,她看着怀中女人的睡颜,将视线一点点下移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面。 难以形容那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孩子现在就在那里了,一想到这些他就激动地睡不着觉。 陆之远想着白姨娘这么傻气,将来孩子要是随了她可怎么得了,不行,必须要及早纠正过来。一想到这些他就更睡不着了。 白素素一连好几天没看到陆大人了,听说是他在书房待了三天,好像是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要处理。 到了第四天,白素素正翘着腿躺在床上啃苹果,就听到一阵脚步匆匆而来的声音。 “白姨娘,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陆之远平时一向淡定,很少有这么喜形于色的时候,所以白素素也十分好奇他拿了什么好东西来。 “你瞧!”只见陆之远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册书,白素素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四个大字。 育儿宝典! 白素素吃了一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这乃何物?” “我这几天潜心研究,终于写出这个来,从今以后你要照着上面的要求做。”陆之远当然不会说怕孩子将来随了她娘傻乎乎的,所以要及早规避。 白素素一张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她憋了半天道,“二爷,能不学吗。”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她半蒙半猜的总算是能理解上面的意思。 上午学习琴棋书画,下午学习诗词歌赋。晚上还要听听曲子陶冶性情。 这一整天给安排的满满的,连给她松口气都不行。不仅如此,一日三餐吃多少,喝多少都严格写了,每顿的菜谱分量也都控制的很好。 “二爷啊,你这个决定未免有一丝丝草率啊。”白素素摆出一张认真的脸。 陆之远却大手一挥,显然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就这么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按照这个育儿宝典做。” 白素素这一天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了,她觉得自己一点不是掌中宝心头好了。 这本育儿宝典是陆之远为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孩子潜心创作的,上面详细写了女子从怀孕到生产这一段时间的饮食作息。 虽然后面数年,白素素在生了好几个孩子之后,这本宝典也渐渐被遗忘在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后来又过了许多年,那时候白素素都成了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孙媳妇神秘兮兮的拿了一本书册回来,说是古籍,按照上面的法子条理身子,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也比其他家的聪慧。 白素素惊讶于这世上竟有如此奇书,要过来准备大开眼界一番,结果翻了几页嘴角就抽了。 呵呵,这不是陆大人当年那本大作吗。 第九十四章 一束菊花 陆老太太近日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人掐着她的脖子,醒来还心有余悸。人老了就比较迷信一些,总是心中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一样。 正巧收到了灵山寺送来的帖子,一年一度的赏菊宴要开始了。 灵山寺是皇家寺庙,位于城外的五灵山上,因着先帝最小的妹妹,当今圣上的小姑姑,大长公主在此清修,所以让这个地方更多了些尊贵和神秘。 灵山寺每年九月到十月之间都会举办一次赏花宴,受邀的是各个世家的夫人和小姐们。 届时会由曾经的大长公主,如今的妙音师太亲自出题考究,若是哪家小姐夫人的回答入了眼,便会获得单独见面的机会。而世人皆知,皇帝重孝,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小姑姑,地位一向尊崇,皇帝每年都会亲自到这里探望大长公主。 因此每年的赏菊宴,各个世家小姐夫人们都是挤破了头想要去的。宴会请的人等级都十分高,基本上都是朝中二品以上官员的内眷。 陆家级别够高了,但这种宴会白素素却没有资格去的,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妾,知道这个消息也没放在心上。 她没当回事,但陆老太太却很重视,她想起了自己的梦境,心中不安加剧了不少。想着白素素现在坏着陆之远的孩子,便准备让她一同前去,在佛门重地祈求个平安也好。 白素素就这样跟着陆家几个太太们去了灵山寺,原本罗氏也应该去,但她宴会前一天病倒了,便没有去了。 一大早便出发了,走了两个时辰才到地方。 灵山寺位于五灵山最顶端,山路不好走,马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便必须下来了。上山要爬一千四百阶台阶,白素素瞅着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她特别想说能不能回去。 最后还是念着她有孕在身,允许她坐着小轿子一路上了山,在离灵山寺一百多阶的地方停下来,白素素自己走了上去。 山上温度比山下低很多,上了山明显觉得有点冷,但好处是空气更清新了。 青山抱翠,白云绿水,不得不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妙音师太清修的地方就在灵山寺后面的一处庙里,他们刚上了山,便有小沙弥领着他们过去了。 妙音师太的道观叫仙风观,这个季节漫山遍野都开满了菊/花,入目一片金灿灿的黄色,十分的好看。 这次受邀来的人很多,白素素粗略看了一眼,至少也有几十人。 宴会的地点就在菊/花丛中,喝的是菊/花茶,吃的是菊/花饼,口齿留香。 这赏花宴最开始是因为皇帝想着自己的小姑姑还在清修,便想着让小辈们去陪着解解闷。一开始大长公主是拒绝的,但架不住皇帝一番好意,便在每年九月十月之间挑个菊/花开的好的时候,发下帖子,请各家夫人小姐们一同去赏花。 赏花宴就这么来了,这一晃就是很多年了。 到了如今能接到大长公主的帖子,象征着在京中的身份地位,加上灵山寺一向乃是福泽深厚之地,各家夫人小姐们也喜欢到这里拜拜佛,听听禅。 虽说宴会是打着大长公主的旗号办的,但大长公主却不会真的和她们坐在一处说说笑笑。由大长公主的贴身侍从,文书侍者招待的她们这些人。 白素素混在这一众夫人小姐们中间,丝毫不显眼,安安静静的吃饱了之后。文书侍者便将大伙领到了一间屋子里面。 “今年的题目是,用十文钱,将这间屋子填满。谁填的最满,谁就胜出。”文书侍者看了看众人,“各位有两个时辰思考。” 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了,都静悄悄的,各自都在思考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白素素自觉以她的脑子根本想不出这么难的问题,便趁着其他人都在冥思苦想之际和春兰一起去了后山赏花去了。 后山菊/花开的比前面更好,两个时辰,白素素玩的不亦可乎,等回去的时候正好也赶上了文书侍者来问答案的时候。 第一个出来回答问题的是江南总兵府上的孙小姐,这位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搬了十几摞的草进屋,摆的满满的的。 “这不就满了吗?”她扬着头一脸的自得。 文书侍者笑了笑,“且不说您的答案正确与否,就这些稻草已经超出十文钱了。所以您的回答不正确。”说罢看向众人又问道,“还有谁能答得出来?” 紧接着又有几位世家小姐出来回答了,文书侍者都是只笑笑,她们拿出来的东西很多,又用十文钱买了条手帕,有人买了根木头。 十文钱确实太少,想要买到东西又要填满屋子实在有些难度了。 周围沉默了有一会,便有宛如出谷黄鹂般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文渊阁大学士之女沈小姐站了出来,只见沈小姐掏出跟蜡烛,在桌上点燃了,“光充满了屋子,不知道这答案可算合格?” 文书侍者点点头,“沈小姐回答的尚好。” 尚好就是还可以,不算完全正确。 沈小姐不服气,当即反问,“不知道哪里回到的不对,请侍者指正。” 文书侍者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屋子里的器物,“光照在上面有了影子,又怎么算完全填满了?” 沈小姐一噎,脸色有些讪讪的。 虽不算最完美的答案,但这个回答已经十分不错了,她的回答之后,便没有人再回答了。问题问的刁钻,答案又让人意想不到,而且只能用十文钱,多了也算不合格。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文书侍者突然笑道,“谁采了后院的菊/花?” 其他人也都闻到了花香,这会寻着香味往后一转头,便看到了手捧一束菊/花的白素素。 不少人不认识白素素,都在暗自猜测这是谁家的夫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五灵山上的菊/花,只能看,不能随便采摘,因为大长公主十分喜欢菊/花,不许别人破坏。 “侍者恕罪,白姨娘第一次来不懂规矩,莽撞了。”说话的是陆二夫人裘氏。 侍者却仿佛并不理会陆大夫人的解释,只将目光看向了白素素,“你可知道擅自摘采菊/花可当何罪?” 白素素被吓到了,她只是在后山随便摘了一束花,哪里知道还能有罪的。 “我们姨娘这不是随便摘得,这是买来的。”春兰气不过,开口说道。 白素素伸手拉了拉春兰,示意她小点声,刚才她们采花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沙尼,当时说了她们是偷花贼,白素素想着自己偷花实在不好,便掏了十文钱给小沙尼。 当然了,她是硬塞给人家的,然后就跑了。 “买的?”侍者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跟何人买的,钱又交给了何人?” 话都问到这个份上了,没办法,白素素只好说了自己把钱交给小沙弥的事情。 话音刚落,门外便跑进来个小沙尼,跑到文书侍者面前道,“侍者,刚才在后山有人摘了菊/花,又硬塞给我十文钱。”说话摊开手掌露出手里握着的十个铜板。 文书侍者原本以为白素素这是在胡说的,没成想她真的有付过钱。 “那你可记得那人是何模样,现在是否在此处?”文书侍者开口说道。 小沙尼闻言愣愣的转头在人群里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白素素脸上,伸手指着她道,“就是她,就是她给的钱。” 白素素这会恨不得将头锁紧衣服里面去,真是丢人啊。 众人都在等着看笑话,文书侍者却笑了笑,“今日这问题已然有了正确答案。” 沈小姐胜券在握了,一脸的洋洋得意,没成想下一刻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只听文书侍者继续道,“恭喜这位白姨娘,答对了问题。”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白素素自己都愣了。 她回答对了? 可她好像什么问题都没回答吧。 “我不服气,她根本什么问题都没回答。”不用白素素自己问,就有其他人提出了质疑。 说话的自然是气的满脸通红的沈小姐,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同样带着疑惑。 文书侍者笑了笑,朝着白素素道,“劳烦这位姨娘上前一步来。” 白素素自然是愣愣的往前走了几步,等她步子迈进屋子的时候,顿时屋内便充斥着一股菊/花香味。文书侍者笑道,“各位可明白了?” 沈小姐能想得出用光照亮屋子,脑子自然是够用的,她第一个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一张脸便难看了起来。 香味,是香味,光线可能因为有影子而无法全部充满,可香味就不会,仅仅需要一把菊/花,便能让整间屋子都充斥着香气。 紧接着很多人也都明白了过来,当然这很多人里面并不包括白素素。 她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答对了问题,但她还是装着没有问出来,省的到时候被人嘲笑。她想着晚上的回去的时候问问她家陆大人,陆大人见多识广肯定是明白的。 就这样白素素被领到了大长公主妙音师太的屋子里面了。 白素素这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大长公主,她正在屋内念经,听到声音才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眸子落在了白素素脸上。 “你就是答出来问题的人吗?” 第九十五章 甜言蜜语 她明明语气不是很严厉,可就是带着一股威压,只平平淡淡的一眼,就让白素素觉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样。 她忙垂首,诚惶诚恐的回答,“是,是奴婢回答出来的。” “哦?你的答案是什么,说来我听一听。”大长公主又问道。 这回白素素吓得汗都冒出来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一咬牙一闭眼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答出来的,刚才侍者说奴婢答对了,就把奴婢带来了。” 白素素想着自己不应该撒谎,实话实说大不了一会被赶出去,要是撒谎指不定还惹了麻烦。 大长公主默了默,邀请她坐下来一道喝茶,白素素有点惶恐啊,抱着个茶杯就傻坐着。 屋内很安静,作为大长公主自然不会主动开口跟白素素聊天,白素素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就保持,屋内很安静,安静的白素素都快睡着了。 就在她差点真的睡着的时候,大长公主开口了,叫了文书侍者进来,送白素素出门去。 白素素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罪公主了,整整一刻钟她竟然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文书侍者将白素素送了回去,当着众人的面道,“妙音师太觉得和白姨娘相谈甚欢,十分投缘,不知道白姨娘有没有时间经常来观里陪师太说说话。” 话落其他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白素素低着头,她觉得文书侍者是个好人,真会给她找台阶下。 这会时辰也不早了,众人便都相继告辞离去了。 文书侍者站在门口一一送了众人离去,返回到妙音师太的禅房的时候,伸手推开房门。 “人都走了吗?”屋内妙音师太正坐在桌前抄写佛经,见她进门来,淡淡开口问了句。 “是,都下山去了。”文书侍者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让你说和那位白姨娘投缘的。”妙音师太手上的动作为停顿,说话间便有一行隽秀的小楷落在纸面上。 “是。”文书侍者点头,她的确是很好奇,这位主子她跟着也有很多年了,这些年来到五灵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没理由主子却看上了个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白姨娘。 “你觉得白姨娘这个人怎么样?”妙音师太收起笔,拿起桌上的宣纸,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文书侍者琢磨不透主子话里的意思,斟酌了一番道,“纯善。” 闻言妙音师太看了她一眼,失笑道,“文书,你净会捡着好听的说。要我说她是傻。” 文书心里也这么想,但没好意思实话实说。 “不过傻人有傻福。”妙音师太又笑了笑,“我从未见过如此傻气的人了,在我这里待了一刻钟,竟是差点把我无聊的睡着了。” 文书侍者忍不住也轻笑了起来,见妙音师太起身,便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奴婢更不懂了,那您为何又独独待她不同。” “因为那个傻小子巴巴的来求我了。”妙音师太写了会字手腕有些酸,文书侍者扶着她在榻上坐下来。 ...... 上山为了以示诚心都是选择爬上去的,下山的时候都有些疲惫,在半山腰的时候便都坐上了小轿子,各自下山去了。 回到陆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白素素出门了一天,这会身子也有些乏了,回屋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便懒洋洋的爬到了床上去,一动也不想动了。 陆之远晚了一点时候也来了,见她抱着个软枕趴在床上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今个玩的怎么样?”陆之远走到床边,伸手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宽厚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白素素觉得痒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二爷,你这样跟挠痒痒一下,我会忍不住笑的。” “你慢点笑,可别把我们的孩子吓到了。”陆之远知道她笑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可不敢招惹她了,连忙将手收了起来。 “二爷你偏心啊,有了孩子忘了孩子他娘。”白素素瞪着眼睛,满眼都是不高兴。 陆之远觑了她一眼,“哪有跟自己孩子还能醋上的娘。”他不敢摸她肚子,便将手放在她脸蛋上,捏扯了一把。 白素素这会有点意难平,躺在他怀里就哼哼唧唧,时而露出点委屈的模样,最后闹得陆之远无法了,只好哄道,“不偏心,爷的素素是心头好掌中宝,疼都疼不过来了。” 白素素闻言憋着嘴巴,她想装一把傲娇,结果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二爷,你说甜言蜜语怎么能这么好听啊,我还没听够,你再说点我就淹死在了蜜坛子里面了。” 陆之远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了,“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白素素咧嘴笑的一脸的得意洋洋,“要是您能天天给我说甜言蜜语,我就是淹死也是高兴地淹死的。” “嘴上没个把门的,整天死不死的。”陆之远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是惩罚你,让你整天不着调。” 白素素又咯咯的笑了起来,两人闹了一会,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妙音师太那边的菊花饼和菊花茶都是别的地方喝不到的,你去了有没有尝尝。”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窝在男人怀里,嗓音软娇娇的道,“好吃好吃,可就是不能多吃。” 她现在有孕在身,月份还浅,饮食上都要格外注意,菊花性凉,少用倒有清肝明目的好处,但食用多了于身体还是不好。 陆之远这会赞赏的点点头,“总算有点要当娘的样子了,知道管住嘴巴,这值得奖励。” 白素素一听到奖励两个字顿时眼睛冒光了,她两手一摊开,笑的花枝乱颤的,“什么奖励,什么奖励。” 陆之远看着她的模样,伸手勾着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吧唧! 白素素还在点头,“恩恩,奖励呢。” 陆之远这会就黑了脸,这么大的奖励都拿出来了,这个白姨娘竟然还不明白,他一生气,就对着她的嘴巴又吧唧了一口。 白素素不知道好端端的陆大人怎么总亲她,但她似乎更关心奖励一点,“奖励呢,怎么没有了呢。” 陆之远,“......” 夜里两个人抱在一起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现在白素素有孕,大夫说了刚开始几个月要避免房事,所以他们这会只能望着帐子干巴巴的说着话。 “对了。今个有个奇怪的事情,我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白素素说道。 “恩?” “说来听听。”陆之远也睡不着,听她这么说倒是很有兴致。 白素素便将白日里妙音师太出的那个问题以及她莫名其妙的回答对了答案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说罢她还不忘感慨了一番,“文书侍者真是个好人啊,可能是为了怕我丢人,特别说了妙音师太跟我很投缘的话。” 陆之远深深叹了口气,同时也有点佩服自己,这么傻气的白姨娘她竟然还能养的挺好的,真是不容易啊。 就她那个脑袋,幸亏跟着他了,要是换成其他人家,早就给人吃的骨头也不剩了。 他这么一想还觉得有点得意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那赶明个你拿点吃的去感谢下文书侍者好了。” 白素素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着的。” 两人说着话,渐渐地也都有了睡意,白素素眼皮有点沉了,寻着温暖的地方钻了钻,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色深沉,外面的白月光投过窗户照在屋子里,陆之远低头在怀里熟睡的女人脸上轻轻落了个吻,而后闭上了眼睛。 到了第二天,白素素苦着脸被人无情的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我还想睡会,再让我睡一个时辰吧,不对,半个时辰也行啊。” 陆之远摇摇头,显然她的苦苦哀求没有任何用处,“你实在太懒了,从今天开始严格按照我的育儿宝典上写的做,每天早起在院子里散步半个时辰,然后再回来用早膳。” “按照您的摧残宝典,我用不了半个月就得被折磨的瘦成皮包骨头了。”白素素苦着脸人还在床上磨蹭着不想起来。 “你听话,等过几天带你出门散散心。”陆之远也知道她懒散,耐着性子哄着。 “不用散心,不用散心,我只要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每天都心情很好。”白素素一本正经的表情嘴上依旧是胡说八道。 陆之远被气笑了,“我真是从未见过比你还要懒惰的人了。” 白素素闻言摆出一张泫然欲泣的模样,拿着袖子擦了擦眼角,“二爷您不知道,我是穷人家出身的孩子,打小受苦受惯了,这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陆之远听她说的可怜巴巴,又见她神色略有委屈,走到床边温声道,“真是苦了你了。” 白素素拿着大袖子遮挡着脸,这会勾唇偷偷笑了,她真是太聪明了,就知道陆大人吃这套。 她正暗暗窃喜着的时候便听到陆之远用十分严肃的口吻道,“白素素,你今个就是说破天了,也得跟我从床上爬起来!” 白素素觉得,她自从有了陆小宝之后,在陆大人心里的地位就急剧下降了。 第九十六章 苏姑姑 陆之远的育儿宝典实施了还没有两天就不得不被迫停了下来,究其原因是白素素吐得太厉害了。 到现在已经足了三个月,一开始都好好的,这几天却突然开始吃不下东西,只要吃上一口胃里便翻江倒海的吐个不停,恨不得将胃里都掏空了才算完。 请了大夫来看,大夫也只是说属于正常的孕吐,并无大碍。可眼见着短短不到三天,白素素养的圆胖的小脸就消瘦了一圈,整个人也没了精神,神情恹恹的。陆之远很生气同时也很着急,他家白姨娘都吃不下东西了,这难道还不是大事吗。 这边白素素总是吐,屋内气味就有些难闻,酸臭酸臭的,她不想陆之远跟着她在一个屋子里,虽然他说不介意,但是白素素还是坚决给他赶到书房去了。 不介意这话也就骗骗鬼吧,白素素自觉自己是很喜欢陆大人的,可若是整天陆大人吐得天昏地暗,她真说不出那个味道好闻的话来。这不昧着良心吗。 且她自认为自己是个美美的宠妾,现在弄得一屋子臭烘烘的,她总不能和陆之远坐在屋子闻着这股酸臭味面面相觑吧。 陆之远被赶回了书房,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白素素,想着荷风院的两个丫头,一个春兰是铁定不靠谱的,另外一个茗香虽然稳重些,但到底也是个没生养过的姑娘家,很多事也是一头雾水。 思来想去的,陆之远叫了庄嬷嬷来,将自己的忧虑说了一番。他的本意是想庄嬷嬷去照顾白素素一阵子,有她在自己也更放心。 庄嬷嬷却为难了,你让她管家管院的都难不住,可这照顾有孕妇人却真的为难她了。 不过她自己不擅长,不代表找不到其他人来。 庄嬷嬷在宫中有不少相熟的姐妹,其中有几个年纪到了便放出宫去了。 说是回乡养老,但基本上一出宫门就被外面各个世家接走了。像这种在宫中待了一辈子到了年纪出宫的老人,很多名门贵族都是抢着要的,请回府中还要高高捧着,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 但就是这样,他们依旧愿意,谁家里都有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能请到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养规矩,就是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家里的姑娘家将来也更被夫家重视。 庄嬷嬷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还真就让她想起了一个老姐妹。 苏姑姑在宫里待了一辈子,去年秋天因为老太妃病逝她才退了下来。一出宫就有不少人想请苏姑姑进府养老,但苏姑姑这辈子在宫里也受够了拘束,想着自己手上银钱也够了,便都谢绝了。 如今苏姑姑就住在京城三四胡同里面的一户小院中,庄嬷嬷提了两盒子点心就去敲门了。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苏姑姑眉梢一挑,看到来人显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屑。 庄嬷嬷看她一眼,淡笑道,“拿了你喜欢的玫瑰乳和白糖糕。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姑姑冷哼了一声,“我这个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你这个小心眼的,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记恨我。”庄嬷嬷叹了口气,“阿苏,你我姐妹一场,当年情况我也是迫不得已。” 苏姑姑眼神冷了下来,半嘲笑的语气,“呵!当年主子刚走,你就迫不及待另投他人,我和你的姐妹情份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断了。” “阿苏。”庄嬷嬷又是一声叹息,“过去的事情不提了,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 “呵!”又是一声冷嘲,“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值得庄嬷嬷一个求字的。” “很重要的事情。”庄嬷嬷神情严肃。 苏姑姑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子,庄嬷嬷抬步跟了进去。 屋内很简单,除了日常的桌椅板凳及一些日用器物之外便无其他。虽是简单,但收拾的极为整齐干净。 庄嬷嬷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好多年不动手了,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苏姑姑看了眼桌上的玫瑰乳和白糖糕,眼中有淡淡的复杂,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说罢,找我做什么。” 庄嬷嬷听她问起了,便直言道,“二爷院子里的白姨娘有孕,想请你去帮着照看一段时间......” 话音未落,苏姑姑脸色便极为难看,甚至说有些厌恶,她冷冷的看着庄嬷嬷,“你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如此羞辱于我。” 她在宫中一辈子,伺候过的主子非富即贵,离宫之后请她做教养嬷嬷的世家大族更是不知多少,她都拒绝了,现在庄嬷嬷竟然让她去给个小姨娘做下人,这岂不是打她的脸一样。 “你这人一把年纪怎么还是这么急性子。”庄嬷嬷无奈道,“白姨娘不同,二爷心尖上宠着的,又是二爷第一个孩子,就更贵重些了。” 苏姑姑脸色更加难看,“不去,那是你的二爷不是我的。” 庄嬷嬷看了她一眼,目光深了几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当年主子去了之后,我突然就离宫了吗。” “还能为什么,不过是攀高枝罢了。”苏姑姑冷笑。 “阿苏,你我到底相识多年,我若是那种人,也叫我被雷轰死罢了。”庄嬷嬷这会语调拔高了几分。 苏姑姑皱眉,别过头去,“你是个什么人又与我何干,如今过了那么多年,再多说无益。” “当年主子难产生下小主子便熬不下去了,你我跟随主子多年,我心中的伤痛岂会比你少一分。”庄嬷嬷这会也红了眼眶。 苏姑姑垂了眸子,显然被提起的事情也让她十分难受,“也是我没用,主子将小主子交给我们照顾,可我却还是保不住小主子。”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主子还活着呢。”庄嬷嬷突然眼中闪过精光,这话让苏姑姑明显愣了下,随即更加恼怒。 “小主子是我们亲手送走的,这还有假吗。” 庄嬷嬷笑了笑,“可是我们当时都没有亲眼见过小主子,只不过看到个浑身烂掉的婴孩躺在屋子里,便这么认为的罢了。” 苏姑姑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既能存活下来,脑子也是够用的,这会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庄嬷嬷话里的另有所指。 “你是说......”她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随口摇头,“不可能,宫闱重重,想做这个谈何容易。”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也不想想当初禁军统领是谁的人,调开我们换个人走,你觉得很难吗?”庄嬷嬷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苏姑姑越想越浑身发冷,而后目光突然一凛,不可置信道,“你留在陆家莫不是......” 庄嬷嬷见她想到了附耳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那边苏姑姑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屋内安静了很久,只听到苏姑姑冷声道,“你别是为了让我去伺候什么白姨娘故意诓骗于我。” “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信与不信全看你自己。”庄嬷嬷说了这么半天也觉得累了,起身离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眉头紧皱的苏姑姑,笑道,“阿苏,跟我一起去陆府吧,有你在我也心安。” 苏姑姑不知道为何突然因为这句话有些眼睛酸涩,多少年的情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进宫,一起伺候主子,若不是后面发生了些变故,她们又怎么会分开。 她没说话,庄嬷嬷也没逼着她,离开了。 苏姑姑看了眼桌上的玫瑰乳和白糖糕,许久之后拿了一块白糖糕咬了一口,皱眉又饮了一口玫瑰乳,最终被气笑了,“真是会糊弄个人,就这个手艺,二十年也没个长进。” 她自己骂完了便也不说话了,在屋内静坐了一整夜,第二天天空破晓的时候,小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拎着个小包袱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荷风院来了个新人,庄嬷嬷亲自领来的,说是叫苏姑姑,听说是庄嬷嬷在乡下老家的老姐妹,来京城投靠庄嬷嬷,正巧白素素这边也缺个人,便被安排到了这边来。 姓苏,名字不清楚,只唤作苏姑姑。 苏姑姑一来就很得陆大人重视,究其原因是因为她一来,白素素那个孕吐一下子就好了,胃口简直好的不得了。 白素素觉得庄嬷嬷规矩大,人严格,但是这个苏姑姑就有点笑里藏刀。 这刚一见面,就笑眯眯的端走了她桌上的红烧肉,红烧排骨,以及她近来的新宠辣椒小炒肉。转头狠狠地责备了春兰和茗香。 “姨娘有孕在身,饮食上一定要万分精心,切不可贪图口腹之欲伤及府中胎儿!以后太油腻的,太辛辣的菜都不许再上了。” 茗香和春兰这第一天就被教训了一通,两人脸上都是火辣辣了的,就是一向喜欢反驳几句的春兰这会也没了动静。 苏姑姑话虽然说的不客气,可架不住句句在理,她先是指出了春兰和茗香的错误之处,不应该纵容白姨娘想吃什么吃什么,而后又列举了很多例子,像是某某年某某月谁家的夫人因为食物不当心,最后导致七八个月大的孩子小产掉。 这一系列的例子把春兰和茗香吓得脸色发白,这要是因为吃错了东西而害了主子,真是杀了她们也不够赔的。 苏姑姑教训人自然不会当着白素素的面,趁着她睡午觉的功夫,已经把人教训了。 等白素素下午醒来念叨着想吃油泼辣子拌面的时候,茗香和春兰便异口同声的拒绝了她这个提议。 第九十七章 惊闻 白素素怀孕到五个月的时候,胎像平稳,苏姑姑照顾的精心,精心到一食一用全都细细检查过才送到她的口中。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鼓了起来,加上她又胖了不少,瞧着圆的跟个皮球一样。 春去夏来,秋走冬至,四季更迭变换着。 漫天大雪飘散而下来的时候,白素素才惊觉冬天竟是不知不觉的到了。 屋内烧了地龙,暖洋洋的,白素素穿着件单衣正翘着腿躺在床上,一旁的春兰一边给她扇扇子一边时而往她嘴里放一块切好的的苹果。 她近来身子不便利,加上外面冰天雪地,苏姑姑为了怕她摔了磕了,严谨她一切随便的行动,一走一坐身边都要陪着人。 “苏姑姑,大夫也说了我胎像很稳。”在白素素提出到后院散散步被拒绝了之后,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跟苏姑姑谈一谈这个问题。 苏姑姑摇摇头,“外面天寒地冻,您现在双身子,一旦磕了碰了,二爷定是要心疼的。再者您也舍不得磕了碰了小少爷不是?” 白素素还能说什么,这苏姑姑多会说话,一下子就搬出来了两个让她无法拒绝的人出来。 一个她男人,一个她孩子。 苏姑姑一副不管你说什么,就是不让你出门的架势,让白素素很是挫败,她想着等晚上陆之远回来一定要吹吹枕头风,说几句苏姑姑坏话才行。 下午的时候白素素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翘着个腿,腆着肚子,十分惬意的模样。 “那两个姑娘在做什么?”白素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随口问了一句。 “如画今个又绣了一天花。”春兰最近长进不少,第一点长进就是不随便给人乱取名字了。 白素素啊了一声,她真是有点佩服这个如画的毅力,这都多久了,有一个月了吧,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绣花,也不嫌累的。 “那如琴呢?”白素素又问道。 她怀孕了,身子不便自然不能够伺候陆之远,三太太乔氏便以母亲的身份派了两个丫鬟进门,说的很明白就是伺候陆之远的。 白素素哪敢说话,乔氏亲自指的人,连夫人罗氏都不能说什么。当然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乔氏是直接让人送了两个丫鬟进门的。 小小的荷风院这下真是满了,主屋住着白素素,左边厢房是青娘,右面厢房是两个通房丫头。 多了两个人对白素素影响倒是不大,反正她每天也很少出门,眼不见心不烦。但到底是住在一起的,闲来无事她也会问上个一两句,当然了,也是她自己小心眼。 春兰明显有点犹豫,琢磨着这话该不该说,苏姑姑说了要捡着主子爱听的话说,以免让主子烦心影响肚子里的小少爷。 白素素本就是随口问了一句,这会一看春兰的表情便察觉到,这感情是真的有事啊。 她既然想知道了,自然会从春兰口中套出话来,越听越无语,到最后彻底不说话了。她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乔氏肯定比她体会的更深咳了。 这事起因是在乔氏送来的两个丫鬟身上,如画整天在屋里绣花暂且不说,如琴耐不住寂寞,也不知道怎么就勾搭上了四少爷陆之博。 陆之博是乔氏的儿子,陆府四少爷,陆之远同父异母的弟弟。 春兰经常看话本子,也会学上面的人物说话,这会既然给她讲故事,那自然是手脚并用,绘声绘色的表演了起来。 凉亭内,女子一脸惶恐的看着突然到来的男子,“四少爷,您......”女子话没说完手已经被人握住了。 只听到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嗓音更加柔软了几分,“四少爷,您放开奴婢,被人看到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老二那个木头,懂得怜香惜玉吗,还是本少爷知道疼人,你这么好看,以后跟着我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乖,过来给爷我香一个。”陆之博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将头靠近如琴的身子,作势闻了一口,“好香。” 如琴哪里见过这等攻势,这会已然有些头晕,她被送进来已经有两个月了,可到现在连陆之远的袖子都没摸到,就是早晨厚着脸皮硬生生递了个荷包出去,还费了半天唇舌。 “可是,可是人家现在是二少爷的人了,怎么能跟着您?”如琴一脸惋惜的叹了口气,那双漂亮的眼睛更像是会勾人一样看着陆之博,美人正看着他,让他不由得心痒痒的。 当下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如琴搂在了怀里,心头燥热的厉害,根本顾不上此刻是在外面,手伸进衣服里面便开始随便撕扯起来。 白素素听到这里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春兰说到这里也停了下来喝了口水润润喉。白素素又问道,“后来呢,怎么样了?” “后来就更热闹了,您听奴婢细细说来。”春兰喝好了水,又继续讲了起来。 干柴烈火,孤男寡女正浴火焚烧的时刻,便听到了有人冷呵一声,不仅把亲热中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连带着把白素素也吓了一跳。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陆之远突然出现,陆之博吓得一个激灵,只觉得身上什么火都卸了下去,差点一个腿软摔倒了。 “二,二哥。”陆之博这人一向不学无术,仗着三太太乔氏无法无天,反正惹了祸也有人善后,这几年书也不读了,整日在外面跟着几个狐朋狗友走街串巷的胡作非为。 陆之远以往离得远也管不着他,如今回了京,就是碰上他在外面不着调就不是三四次,惹得他没少训斥。 陆之博胆子还是小的,加上陆之远做官多年,身上积年沉淀下来的官威在那里摆着,一瞪眼一皱眉浑身上下的气势自然而然散发出来,陆之博仅有的几次对面都被训斥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又是恨他又是怕他。 “二爷您听奴婢说,是四少爷强迫奴婢的,奴婢冤枉。”如琴一看来人顿时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眶也红了,拿着袖子直抹眼泪。 不得不说乔氏挑选的丫鬟容貌都是上乘的,加上刻意训练过,即使是哭着的那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陆之博都觉得如果不是这丫头一口一个被逼的,被强迫的,他光是看着她掉眼泪心都化了。 陆之远脸色沉沉的,如琴是乔氏送给她的丫鬟,即使他没准备真的收了,可名义上还是挂着他的名,这会自己院子里的人竟然光天化日下跟自己的弟弟做出这么难看的事情,就好比有人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难受。 “不知羞耻!”陆之远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将头别到了一边去,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一眼。 “将她和四少爷送到母亲院子中。”一个是乔氏千挑万选的丫鬟,一个是她心爱的儿子,这事情自然还是要她自己解决才好。 朱平忙应了一声,随手一招手立刻便有左右上来两个小厮,将如琴押住了,陆之博毕竟是四少爷,下人们不敢对他动手,但也不让他走,且陆之远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也不敢走。 最后两个人都被押送到了乔氏院子里,正巧三老爷刚从外面会客回来,便赶上了陆之远带着两个人进屋的情况。 陆之远什么话都不说,显然是一副憋屈极了的模样,陆三老爷自然要问问,这一问就不得了了。 弟弟跑到兄长院子里偷女人,这事传出去他们陆家脸面都得扫地,气的陆三老爷一脚踢在了陆之博的胸口,把他踢到在地。 乔氏一看儿子被打,当即也冒了火,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朝着陆三老爷就冲了过去,一边厮打一边咒骂,“老爷你要是厌烦了我,就干脆休妻再娶好了,何必如此糟蹋博儿,他还是个孩子!” 陆三老爷这会也动了怒,一把将乔氏甩开,瞪着眼睛怒道,“无知妇人,就是你一昧纵容他,这才养成他无法无天的性子,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下这个不知道廉耻的混账!” 乔氏一听陆三老爷的语气也知道这是真动了怒,可这会被打的是自己的儿子,哪里能舍得,左右一看就将目光转移到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如琴身上了,尖声咒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都是你勾引的四少爷,我今个撕烂了你这张脸,让你整天勾引人。” 乔氏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她当时挑中如琴就是因为她长了一张会勾引人的脸蛋。她认定了是如琴勾引的陆一博,这会又生了气,从头上拔下支簪子便要朝着如琴脸上刺过去。 如琴吓得脸都白了,眼看着簪子就要靠近,她也顾不上尊卑胆怯了,在乔氏靠近的时候,一脚踢在了她的身上。 乔氏吃痛,簪子掉在地上,她没想到一个卑贱的丫鬟竟然敢还手,气的她一巴掌打了过去。 如琴被打的一阵头晕眼花,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会她也气红了眼,直接朝着乔氏就扑打上去了,两个人登时撕扯到了一块去。 陆三老爷这边原本是在责打陆一博,听到动静一看,眉毛差点气飞了,堂堂陆三夫人,竟然像个泼妇一般跟个丫鬟撕打了起来。 “反了,反了!”陆三老爷气的两手都颤抖了。 第九十八章 犯上 陆三老爷匆匆上前本想将陆三夫人拉开,岂不料如琴这会气红了眼睛,只觉得他是过来帮着陆三夫人一并欺负人的,猛地在陆三老爷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陆三老爷吃痛,大叫了一声。 陆三夫人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如琴脸上,气的口不择言,“小贱人,好大的胆子!” “你个老贱人,不是你买我来勾引二少爷的吗,现在你儿子看上我了,你就拿我撒气,就你这个破烂货也就能生出那么个东西来了。”如琴冷笑着,这会嘴角也被打出血了,头发在撕扯中也乱了,但她也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了,话说的也更加难听,“你瞪我也没用,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我这条贱命死了就死了。” 话音落下,如琴便惨叫了一声,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陆三老爷这会气的直喘粗气,“此等恶仆,应当乱棍打死。” 陆三夫人眼睛瞪的快要裂开一般,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陆之远听到这里也听不下去了,“儿子还有事,先回衙门去了。” 他说完话也不理会陆三老爷和乔氏是什么表情,转身步履匆匆的走了。 院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陆宜雪自然也听到了消息,急匆匆领着人赶了过来。人还没等进门,便听到了屋内一通咒骂声,显然是乔氏发出的声音,陆宜雪不由得皱眉,加快了步子走了进去。 “父亲,母亲,四哥。”陆宜雪垂眸行礼。 陆三老爷这会正在气头上看到陆宜雪也没个好脸色,不悦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没事回屋里绣花去,别在这里乱转。” 陆宜雪被他噎了一把,心里撇撇嘴,她倒是不想来,您一个大男人看着自己媳妇给人打了还在这里拿女儿出气,真是好大的威风呢。 她还没等开口,那边乔氏先炸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打了一架,把乔氏心里那点粗暴都给释放出来了,这会说话嗓门也是比以往洪亮不少,对着陆三老爷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骂,“你有什么火气冲我发,别拿雪儿出气。” 乔氏不算好,对下人苛待,对继子也是经常使手段,但她对陆宜雪和陆之博这双儿女是真的很好,打小放在手心里捧着,一点委屈都不曾受过。 陆宜雪看着母亲披头散发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大家夫人一丝一毫的影子。她心下微叹,上前去查看乔氏的伤势,索性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乔氏气急了,陆三老爷脸色也不好看,两人各自坐在屋里一边,院子里婆子丫鬟们都被陆宜雪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关键的几个人在场。 陆三老爷这会胳膊上火辣辣的疼,心头恼怒,这个可恶的丫鬟,竟然敢往死里咬他,这块肉险些被撕扯掉了。 如琴这会被捆起来跪在地上,陆之博眼见着母亲跟丫鬟打起来了,也吓得缩了脖子不敢说话。 陆宜雪眉头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这事情本也不复杂,她来的路上也听丫鬟们说了,想着一个小丫鬟罢了,发卖了出去也就算了。 可不曾想竟是动起了手,堂堂陆三夫人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跟个卑贱的丫鬟动手,还被丫鬟挠了脸,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她们陆家都不用在外面做人了。 “母亲消消气,下人犯了错自然有婆子们收拾,何用您亲自动手。”陆宜雪一边给乔氏顺气一边朝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也机灵,明白了意思,转身出去了,没多久便回来,手上拿了个小瓷瓶。 “这是宫里赏下来的碧凝胶,对外伤最有奇效。”陆宜雪温声说道,伸手取了药膏轻轻给乔氏擦了,乔氏看到女儿关切自己心中熨帖,面色也好转了不少。 “还是你关心娘。”乔氏说着话眼风一扫便瞪了一眼缩在一旁没吭声的陆一博。 陆一博脖子又缩了缩,小声道,“娘你脸还疼不疼了。” “你娘还没被你给气死了。”乔氏一听他说话就更生气了,偏偏一张嘴扯动着脸上的伤口还有些难受,气的她狠狠拍了一把桌子泄恨。 “这事要我说也不怪四哥,若是个安分的丫鬟,四哥又怎么会见得到。”陆宜雪继续在给乔氏擦药膏,温柔的嗓音淡淡,“且丫鬟不听话,打杀了也就罢了,不值当生这么大的气。” 说话的功夫便擦完了药膏,陆宜雪将小瓷瓶交给丫鬟,取了帕子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药膏,而后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跪在地上这会被五花大绑着的如琴,目光淡淡冷冷,“拉到柴房关起来。” 这会乔氏和陆三老爷都受了伤,自然也不适合处置人,陆宜雪说罢便有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拉扯起地上的如琴,将她拖了下去。 陆之远直接骑马出了府,想着刚才的一幕幕除了阵阵厌恶之外便只剩下了烦躁。驾马直接出了城,跑了一个多时辰才一点点停了下来。胸口憋了怒气,怎么都消散不得。 暮色四合,这季节天黑的本就快一些,回到陆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朱平跟在他身后,见主子心情不好,做奴才的自然要想办法让主子高兴起来。 “二爷,时候不早了,不如去白姨娘那边?” 提起白素素,陆之远皱了半天的眉终于有点点松开,朱平一看就知道这是做对了,忙又继续道,“白姨娘今日让人去库房要了两匹布,说是要给小公子做衣裳穿。” 这话说完陆之远眉宇间郁积的烦躁这才又消散不少,他嗤笑了一声,“白姨娘还会做衣裳,我看只会浪费布料。” 话是这么说着的,但语气却是温和染笑,而后朱平也不用再说,陆之远便自己迈着步子往荷风院去了。 白素素这会刚听春兰把事情说完,不胜唏嘘,“那如琴怎么样了?”犯了这么大的错,敢动手打主子,恐怕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春兰摇摇头,“现在不知道呢,说是给关在柴房里面了。” 晚些时候又飘了些雪花,陆之远便是这个时候踏着风雪进门的。 白素素在屋里待的时间久了,乍一触碰凉风,只觉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她迈着小碎步迎了上去,却被陆之远一把给推开了。 “你别碰我!身上凉,省的过了凉气。” 白素素也知道近来天寒,她有孕一旦病了也不能吃药,很麻烦,所以便乖乖的在榻上坐着。 陆之远将脱下来的斗篷交给了丫鬟,又去里间换了身常服,接过丫鬟递来的暖手炉子,靠在榻上抱了一会。等身上缓和了过来,手脚也不凉了,这才伸手将白素素拉到身边坐下来,“今个有没有想我?” 按照往常他定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但今日又不同,刚才在乔氏那边看了一出好戏,扰的他头痛欲裂,只这一刻到了这里,才觉得有些安静。 白素素自然是点点头,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想了。” 陆之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她下文,低头失笑,“就这么简单?” 白姨娘最会顺杆往上爬,平常这时候肯定是借机要说上半天怎么想的,这会突然安静了,倒是让他觉得惊讶。 “恩,就是想您了。”她搂着男人的脖子,将脸贴的很近,嗓音低低柔柔好似轻柔的流水,一点点浸了心头,陆之远白日里种种糟心事,这一刻终于如云散去一般。 是夜,白素素睡着了,陆之远躺着却没什么睡意,听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他转头看了眼熟睡中的女人,白姨娘就是这点好,吃得好睡得好,一点没有个烦心事。 他有时候觉得这样子没心没肺的活着真够傻的,可更多的时候还是羡慕着,能一辈子活的只剩下吃饭和睡觉,那也是个幸运的事情。 伸手轻轻覆上那鼓起来的肚子,陆之远笑了笑,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下了雪,柴房没有地龙,也没有炭火,冷的让人手脚都没有感觉了。 如琴窝在里面,嘴巴还被堵住了,时间太长,下巴疼的好像掉下来一样,最开始嘴巴没被堵住,后来因为她一直咒骂乔氏,这才被人塞住了嘴巴。 虽然这会难受,可架不住心里爽快,能够出口恶气就算是死了也值得了。 她这样想着仿佛这夜也不那么冷了,闭上了眼睛,而突然吱呀一声响,拆房门被人推开了,寒风灌进来,让人再度哆嗦起来。 如琴看着朝她走来的女子,那女子身穿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脚踩软底锦缎绣花面子的鞋子,身上罩着斗篷,手上抱着个暖炉,慢慢走了过去。 帽子摘下来,露出女子秀美的一张脸,双眼如漆黑墨玉一般带着平静冷漠的温度,她弯腰伸手抽出塞住如琴嘴巴的破布。 “以下犯上敢动手打主子的丫鬟,你可知道会怎么样吗?”女子嗓音轻柔,面上带着淡淡笑意。 “我敢动手就没准备活着了,贱命一条还不是任由着你们作贱。”如琴梗着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哦!我最是佩服你这种有骨气的丫鬟了。”陆宜雪又轻声笑起来,明明是最温柔的嗓音,可许是这夜里太过寒冷,竟是无端的有种冷意浸骨而来。 第九十九章 梦魇 闻言如琴有些不好的预感,要是像乔氏那种雷声大的人,她到真不害怕,可陆宜雪不同,她说话和和气气温温柔柔,可就跟把刀子一样,架在头顶上不落下来,让你不得好过了。 “我可听说近来西北军营那边正缺几个军妓,你既然这么喜欢勾引男人,我便让人送你过去好了。”陆宜雪声音不大,几乎是贴在如琴耳朵边上说的,她反应过来整个人脸色便变了。 西北军营那是个什么地方,她没去过可听说过,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狱,那里边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年到头见不到个女人,碰上一个跟不要命了一样,生生能给折磨死了。 她有个小姐妹就是去西北探亲的途中遇到那些人的,一夜不到只剩下了个尸首回来,据说是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了。 “我,我......”如琴在害怕,明显嘴巴一惊开始颤抖,见她这种反应,陆宜雪很满意的笑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也可以找大夫救你妹妹。但作为回报你以后要帮我做事。”陆宜雪轻轻袅袅的嗓音传来,如琴眼中神色猛地一顿,眼中有明显的慌乱,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 “五小姐,我不懂你说什么。”她僵着一张脸,语气看似平静,可那双一点点在背后收紧的手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呵!”陆宜雪轻笑一声,“你妹妹自幼患有弱血症,虽是无法根治可只要用上好的药续命,活上个十几二十年是绝对没问题的。” 她话说到这里,便看到如琴脸上的神色一点点破碎开来,“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回答我,现在你只需要要回答我愿不愿意为我做事。” “为什么,我有什么让五小姐看上的?”如琴皱着眉头,她这样一个卑贱如尘土的人,高高在上的陆五小姐怎么会需要她做事,想来陆家当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因为你有张好看的脸蛋儿。”陆宜雪眼神眯了眯,如葱白般的手指伸出,轻轻勾起如琴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指沿着她的脸蛋往下滑落,最后落在她白日里因为和乔氏撕打手上的地方,故意的一般暗了暗伤口,疼的如琴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 “你应该庆幸,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陆宜雪笑眯眯的开口,那模样依旧温和但目光中却像是淬了毒一般,几乎与身后漆黑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如琴不懂她这种仿佛从骨头里渗出来的恨意从何而来,她就算是打了乔氏,也不至于恨成这样,而这种恨意又不像是针对她,更像是透过她再看别人一样。 外人皆言陆家五小姐人美心善,说话和气,像是个小活菩萨,如琴这会却觉得,整个陆家最坏的就是她了。可明知道她坏,也知道自己答应了以后绝不会有好事,可她这一刻却没有选择,能够让妹妹活下来,即使多活个十几二十年也是好的。 “我答应你。” 陆宜雪站直了身体,黑夜中慢慢勾唇笑了,那笑容极为美艳妖娆,似开在黑夜中一朵迎风盛开的花。 ...... 雪后初晴,天空格外澄净。 外面太阳很好,这会雪花融化成水,滴答滴答从房檐上落下来。 近来她肚子鼓的飞快,衣裳不多时便要更换一些,因此府里的绣房最近可没少给她做新衣裳。 这日苏姑姑出府去了,早晨来给她告个假,白素素立刻就同意了,“苏姑姑尽管去吧,晚点回来也没什么的。” 苏姑姑闻言看了她一眼,白素素心虚的将眼神往一旁看了看,她肯定不能让苏姑姑看出来她那点小心思。 随后苏姑姑出门去了,约定了晚上太阳落山前回来。 老虎不在家,白素素这下就能称会大王,她这一天几乎都是躺在床上没动地方。 往常时候苏姑姑虽然不准她出门,但每天都给她安排了不少事情,像是每天至少走上三个时辰,早午晚各一个时辰,说她太懒散,将来怕生产时候没力气,所以要及早锻炼身体。 白素素反抗了好几次,都是没用,最后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 这会苏姑姑一走,她整个人就松快下来了,正懒洋洋的靠在窗边晒晒太阳。 没了苏姑姑的唠叨,她美滋滋的点了个香辣兔肉,配上碗蒸的喷香的白米饭,别提有多美好了。 午膳后,她正在屋里消食,那边春兰便进屋来,说是绣房那边来送衣裳给她了。 白素素如今怀孕五个月,这段时间肚子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做好的衣裳没几天就不能穿了。 她最开始还想着做一件肥大的,到时候也不用麻烦再做了,岂料她这个节俭的举动非但没有引来陆之远的夸奖,还被她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我还没穷的让你一件衣裳穿几个月。” 陆之远原话就这么说的,而他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便有绣房的人来给她量身裁衣了,这几个月,她几乎是半个月就需要做两身衣裳。 听说来送衣裳,她便点点头,让人进屋了。 来送衣裳的是个眼生的小丫鬟,怯生生的样子,说是绣房那边的娘子临时闹了肚子,这才指派她来的。 白素素点点头,让春兰收了衣裳,又让人送了小丫鬟出去了。 这次一共做了四身衣裳,两套外面穿的,两套屋里穿的常服。 晌午她一向都要午睡一个时辰左右,这会看到新送来的常服,便换了身上这件旧的,穿了新的。 太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的身上,她不知不觉的都有些困,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是一片黑暗,周围响着凄厉的鬼叫声,她在里面走着,却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她开始害怕,想要呼救,刚一开口便又一双手在黑暗中伸出来,直接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力道越来越大,她的胸口一阵阵憋闷,双手胡乱的抓着,可连对方的一丝痕迹都抓不到。 “姨娘,姨娘!” “啊!”她惊呼了一声,眼睛睁开,便看到眼前出现两张同样担忧的脸。 她怔怔看了很久,脸色苍白无血色,额头上不断冒汗,这种模样把两人都吓坏了,只能一直叫着她。 “姨娘,您是不是梦魇了?”茗香见她神色平和下来了,这才伸手扶着她坐了起来,那边春兰已经跑去倒了杯温水回来。 白素素捧着水杯,低头看着杯子中水的影子,不知道为何竟是看到一个异常恐怖的影子出现在里面,吓得她又是一声惊叫,手上一松,杯子便直接掉落在了被子上,水透过锦被在上面晕染出了一朵朵花出来。 她这样子把茗香和春兰都吓到了,一个赶紧将湿掉的杯子抱着拿来,另外一个已经取了新的棉被出来给她盖上去。 “姨娘,您那里不舒服?”茗香担忧的询问道。 白素素额头上不断地冒着汗,梦中的场景让人觉得心神不宁,其实她都记不住梦里到底有什么,只是心里总是涌上层层缠绕般的不安,让她感到害怕。 半晌之后她看了眼站在眼前的茗香,冲她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茗香还有些不放心,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做了噩梦了,“奴婢让人请大夫来看看吧。” 白素素摇头,“不过做了个噩梦罢了,哪里就这样娇气了。” 她如今坏了身子,府里不少人都看着呢,就做了个噩梦就要请大夫,这一来一去又要在府里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指不定说她仗着陆之远的宠爱恃宠而骄呢。 茗香见她神色这会已经平静下来了,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便点点头,“您要是哪里不爽利一定要说出来,奴婢马上去找大夫来。” 白素素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冲她笑了笑,“真没事,又是我一定会说的。” 因着做了个噩梦,白素素总是有些不安,这一下午便再没有睡了,自己坐在窗边不知道想些什么。 晚膳前苏姑姑回来了,她换好了衣裳回来,将春兰和茗香叫到眼前,详细的问了问白素素今日的起居饭食。 听到春兰说起中午吃了香辣兔肉的时候,苏姑姑明显皱了眉,“下不为例。” 春兰和茗香都悄悄松了口气,她们能任由着白素素性子来,主要也是大夫说了白素素现在身子康健,除了几样孕妇绝对不能触碰的食物,其他已经没那么多的忌讳了。但是辛辣不宜多吃,少吃一点倒是没关系。 苏姑姑又问了几句,无非都是饮食上的事情,听着也没什么问题,便点点头不再问了。 “姨娘午睡的时候做了个噩梦,吓了一跳。”茗香犹豫了下这件事要不要说,但想着还是说出来的好。 苏姑姑一皱眉,“噩梦?” 春兰也赶紧点头,“给姨娘吓坏了。” 苏姑姑连忙进屋去,就看到这会白素素靠在软枕上面,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姨娘。” 白素素这一天总觉得有点心不在焉,闻言抬起头看了眼,“苏姑姑你回来了啊。” 苏姑姑看了她一眼,走上前道,“奴婢给您把把脉。” 第一百章 百日红 白素素愣了下,她想说不用了,但碍不住苏姑姑坚持,便撸起袖子伸了手臂出去。 苏姑姑虽然不如大夫,但一些小病还是可以查得出来,她将手搭在白素素脉搏上,一盏茶后才收了手。 “姨娘怎么样了?”茗香一脸关切的问道,那边春兰也凑了过来。 苏姑姑摇摇头,“脉搏一切正常,只是有些心绪不宁。晚上早些歇息,应该是无碍的。” 白素素现在又不能吃药,没什么问题是最好的。怀孕之人经常会情绪起伏很大,也属正常,所以苏姑姑也没多做他想。 陆之远这几日有案子要忙,已经两三天没回府了,白素素晚上便自己一个人睡。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翻了好几个身,好不容易等着有点睡意,刚一闭上眼睛便有种窒息感席卷而来。 一模一样的梦境,同样有人在掐着她。 她挣扎着,好不容易将那手甩开,拼了命的往前跑,前面悬崖峭壁,她眼看着那双手越靠越近,脚下一个悬空,整个人便跌入悬崖。 猛地睁开了眼睛,余惊未消之际只见眼前出现个黑影,吓得她浑身气血都开始上涌,那压在胸口的恐惧一下子漫延上来。 惊叫声乍起,屋外起了寒风,呼啸而来的风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一瞬间屋内灯火亮了起来。 陆之远吓了一跳,他晚上回来的晚,原本想着在书房睡下了,又想着好几日没见到白姨娘了,她怀着身孕也不知道怎么样,便想过来看看。怕吵醒她,特意没开灯,没成想刚坐下来,就听到一声尖叫,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来,把他吓了一大跳。 “白姨娘,你怎么了?” 白素素这会受了惊吓,脑子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谁是谁,只挥舞着手不断地叫着,“走开,走开,不要缠着我!” 陆之远眉头拧着,将她胡乱挥舞着的手握住,又怕动作太大伤了她的肚子,这一来一去脖子上还被抓了一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狠狠皱着眉,一边快速将她两手握住,一边呵斥道,“白素素,你醒醒,看看我是谁!” 被摇着身子镇定了下来的女人抬头露出一脸的无助和泪痕,她愣愣的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二爷,你来了,我害怕。”她像是寻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嗓音微微抖动着,像是怕极了的模样。 陆之远心中仿佛有什么扯动一般的疼,伸手将她搂到了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打着,温声哄道,“不怕,有我在。” 白素素窝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似乎是有了依靠,耳旁是男人熟悉的声音,心中终于一点点安稳了下来,但紧紧握着男人衣袖的手还是能泄露出她此刻的情绪。 身上被冷汗打湿了,这会汗消散了又有些难受,换了干净衣裳,这才重新躺下来,白素素受了惊吓,这会就不想离开人,手一直握着陆之远的手,似乎她一松手人就不见了一样。 “睡吧,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闻言白素素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睁开又闭上,如此循环了几次,终于眼皮沉了下来。 许是知道了旁边有让人安心的人,她这一觉睡的倒是好了不少,但即使是睡着眉头依旧皱着,时而轻颤的睫毛看的出她依旧不安。 陆之远一张脸阴沉的像是要滴墨一般,积聚在眉宇间的怒气让站在面前的春兰和茗香都感受到了明显的威压,就是苏姑姑这会也觉得莫名的紧张。 越来越紧张的情绪压着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苏姑姑,我将白姨娘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够护她周全。” 苏姑姑明显一顿,而后忙低下头,“二爷恕罪,奴婢立刻派人去查。” 白姨娘一向睡的好,突然就睡不好了,这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噩梦,可内宅大院中有时候一件极小的事情背后也有着一连串的问题。 第二天,陆之远去衙门时辰晚了些,看着白素素起床,陪着她用了早膳,时辰确实不早了,这才离去。 一整个白日,白素素都精神恹恹的,想睡觉可一沾枕头就无端害怕,所以她也不睡了,索性就坐着。 苏姑姑让春兰和茗香扶着她去外面散散步,等人走了以后,又叫了人进来,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 检查的结果是没有问题,这屋子每个角落都查过了,没发现有问题的东西。 这样的结果非但没有让她放心,反倒是更加的忧心。若不是真的没问题,那势必就是大问题了。 白素素出去了一趟,身上没力气,只走了没多久便回去了。 茗香取了衣裳给她换上去,白素素靠在软枕上,倒是有些困倦。 她刚一闭上眼睛,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渗人的鬼脸,五官往下淌着血,正朝她露出阴森可怖的笑。 “啊!” 白素素一惊,猛地睁开眼睛,身子动作大了又动了胎气,难受的她额头冷汗不断往外冒着。 苏姑姑这会正领着人在院子外面查找是否有可疑的东西,而那边白姨娘动了胎气的消息传来,让她登时一惊。 大夫来给白素素把了脉,虽说动了些胎气,到不需要吃药,只休息几日便无碍。而其他的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梦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嘱咐了几句保持身心愉悦,不能多思多虑便离开了。 一连过去三天,白素素的梦魇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是越来越厉害,一开始一天还能睡上几个时辰,到了后面完全是无法入睡了,只要一合上眼睛,她就整个人陷入一种恐慌不安之中。 身体折腾了这几日,胃口也好不了,吃不下睡不着又怀着孕,身体消瘦的十分厉害。 陆之远这几日索性也告了假不去衙门了,有他在白素素一开始还有点用处,可到了后面情况重了,效果也几乎没有。 这边荷风院三天之内大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各院子都听到了消息,时而派人来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连一向不管府中事情的陆老太太也听到了消息,派人将陆之远叫了过去。 外面的大夫一直查不到原因,陆之远亲自去御医院请了御医前来。 来的是杜御医,他进门的时候白素素刚睡了一小会,茗香见她难得能睡下一会,便没舍得这么快叫醒,让杜太医在外室稍等了片刻。 杜御医来之前也听说了白素素的症状,因此也理解。坐在外室待了会目光便看到了摆在屋内的几盆绿色花草,有些惊讶,“这木颜花竟然才开花。” 木颜花的花期在秋末冬初之际,花期也很短,只有三两天便凋谢了。如今已接近腊月,竟然才开花,杜御医觉得奇怪,所以才有此一问。 白素素闲来无事养了几盆花草,之前一直在院子里摆着,冬天冷了以后,那些花草便被移到屋内放着了。 茗香点点头,“前阵子用了很多办法都不见开花,许是今年冬季格外冷些吧。不过前几天移到了内室,突然开了花,且花期比往常更持久些。” 杜御医没说什么,又坐了会屋内春兰便出来,说是白姨娘已经醒了,他们便一道进了内室。 把脉的时间很长,长到屋内静的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陆之远眉头一直没松开过,其他人也是一脸担忧。 “白姨娘近来是不是接触过什么东西?” 这话让苏姑姑警醒,陆之远眉头皱的更深,这就是说的确不止是梦魇,而是真的有问题了。 “白姨娘这应该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愣,苏姑姑忙道,“什么毒?” 杜御医琢磨了一会,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和外室那盆木颜花有关系。” “花草我早前让人查过没问题。”苏姑姑说道。其实早在她刚来的时候,这屋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让人查过一遍,知道没问题才放心摆在屋子里。 “可若是有人将催发毒性的药物藏在花苞之内呢。”杜御医又道。 苏姑姑神色一凛,花苞之内她的确从未查过,那木颜花她也记得,今年总不开花,花苞一直合着,也就几天前才有了开花迹象。 “请杜太医明示,到底是何毒物。”陆之远开口问道。 杜太医颔首,继续道,“此物名为百日红。” 所谓百日红,意思就是但凡中了毒,不出百日必定见红。而且这毒刁钻之处就在于只对怀孕妇人有用,对寻常人都是无害的。 “百日红?”苏姑姑一惊,有些难以置信,“我记得十几年前已经有明令禁止使用了。” 杜太医点点头,“我也正奇怪,按理说此物早该消失才对。”他说罢又继续道,“既然有百日红,那势必屋内也有月霖香。这两者要激发毒性,缺一不可。” 百日红其实只是从一种花上面提取出来的颜料,颜色红艳,本身是无毒的。月霖香也不过是一种寻常薰衣裳的香料,两者都属平常之物,可若是遇到一起则会激发毒性。 “那可有法可解?”陆之远低沉沉的声音响起来。 “幸亏发现的早,十几年前这毒是混入食物中,毒性刚猛,而白姨娘只是吸入气味,且发现的早,毒性尚浅,我开几服药,按时服用,慢慢条理一阵子会康复的。” 送走了杜御医,陆之远发了大怒,苏姑姑顶着压力,让人将白素素穿的衣裳,用过的被褥全都翻找了出来,一一详查。 杜御医说的很明白了,引发毒性的两种东西,一种藏在花心里,一种是薰衣裳常用的香料。 白素素不喜用香料,所以寻常时候衣物都是清洗干净便可,不再熏香。可架不住有人背地里做些手段。 第一百零一章 报复 将衣物翻找出来,一一检查,果真就发现了几件被月霖香熏过的衣裳。 这几件衣裳说来也巧合,竟然都是那日苏姑姑离府出门之际,绣房送来的那几件。因着是新送来的,白素素这几日便一直穿着。 有了线索自然好查,顺着线便查到了绣房一个叫素珍的绣娘身上,白素素的几件衣裳都是出自她手。 苏姑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陆之远没说她什么,可她自己觉得丢人,枉她在宫里混了一辈子,什么手段没见过,那围墙之内才是这世上最黑的冷的看不到头的地方。 见过了大风大浪,如今她竟然栽在了这么个小小院子里,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耍了手段,这无疑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素珍是个绣娘,据她交待那日她突然闹了肚子,便将衣物交给了一个叫翠儿的小丫鬟送去。 苏姑姑便又派人去捉翠儿,几乎将陆府都找遍了,但就是找不到这个人 三天后。 天降大雪。 雪停下之后下人们清扫积雪,不小心有个丫鬟在后院一口废弃的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弄出来一看,正是失踪多日的翠儿。 她是送衣物去的丫鬟,这件事很关键的一个人却突然死了,等于找了一半的线索突然断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想起来翠儿跟沁芳园的涂嬷嬷有关系,翠儿是涂嬷嬷硬塞到绣房打杂的。 这事扯到了涂嬷嬷,自然跟罗氏逃不开干系,苏姑姑目光深了深,罗氏是主母,白姨娘是妾室,妾室先主母而有孕,主母想除之后快也说得过去。 她不敢自己擅自猜测,匆匆回去将此事回禀了陆之远。 “查!” 陆之远只给了一个字的回复,苏姑姑应了声,转身领着人去了沁芳院。 罗氏这段时间深居简出的养病,一来身体确实有些撑不住,她这个身体一到冬季便会比平时虚弱不少,加上今年天又格外冷一些,所以入了冬一来,她几乎是连屋子都没出去过。 早晨刚起来,还没等用膳,那边涂嬷嬷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开始抹眼泪,“夫人您要给奴婢做主。” 罗氏吓了一跳,伸手虚扶了一把,“嬷嬷有事起来说,这是怎么了?” 涂嬷嬷一边抹眼泪一边将翠儿的事情说了,翠儿原本是打杂的粗使丫头,有一次涂嬷嬷摔伤了腰,翠儿帮着没少干活,涂嬷嬷心感她是个实诚丫头,病好后想着她也算激灵,便给塞进了绣房去,想着让她学点手艺。 可谁知道现在翠儿牵扯到了下毒谋害白姨娘这事情当中,而且现在她还死了,涂嬷嬷收到消息立刻就慌张了,人是她弄到绣房去的,这时候出了事,肯定会怀疑上她的,她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没个好办法,只能去找罗氏求助了。 罗氏听完了她的话,眉头深深皱起来,“说了你多少次,你总是不听我的。” 涂嬷嬷这个人喜欢认干女儿,她自己一辈子没有生养,就很喜欢年纪小的丫头,遇到顺眼的就认个干女儿。罗氏为此说了她几次,但想着也不算个大事,最后都由得她去了,没成想这回就出了事情。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的好女儿干的事情。”罗氏没好气的说道。 “奴婢知道错了。您这次一定要救救奴婢,他们肯定以为翠儿是受奴婢指使的。”涂嬷嬷老泪纵横,哭的十分的可怜。 罗氏看着心有不忍,最终软了语气,“你跟我老实说,这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涂嬷嬷低着头擦了把眼泪,“不是,奴婢对天发誓,此事不是奴婢做的。” 罗氏点点头,“起来吧,若真不是你做的,没人动的了你。” 涂嬷嬷这才从地上起来,与此同时又丫鬟进门,说是荷风院的苏姑姑来了,奉命带涂嬷嬷去问几句话。 罗氏自然不会应允,她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的打量着苏姑姑,“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吧,我身子不好,离不开涂嬷嬷的照顾。” 苏姑姑闻言目光又深了深,罗氏这是要护着涂嬷嬷了,她垂首应道,“那奴婢便在这里问了,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翠儿的事情既然查到了涂嬷嬷身上,自然没有不问的道理,苏姑姑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方才开口,“翠儿可是涂嬷嬷你让人送到绣房里面去的?” 涂嬷嬷有了罗氏在身边,底气足了不少,“是我让人送去的,但她做什么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看那丫头可怜,年纪不大还要整日做粗活,这才让她去绣房学点手艺。” 苏姑姑点点头,“那翠儿的死涂嬷嬷想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涂嬷嬷怒道,“当然不知道,她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的。” 苏姑姑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把涂嬷嬷问的面红耳赤,她气急败坏的道,“这要是我下毒谋害二爷的子嗣,让我天打雷劈。” 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响起,打断了涂嬷嬷的话,苏姑姑转头便看到端着茶盏的丫鬟一脸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口,见众人目光看去,忙垂首赔罪,“奴婢刚才一时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请夫人赎罪。” “整天毛毛躁躁的,去换了新茶。”罗氏皱了皱眉,摆手道。 苏姑姑问题问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而去。虽然怀疑此事和涂嬷嬷有关系,但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就凭着翠儿是涂嬷嬷引荐的就拿她处置了。 等人走了以后,涂嬷嬷还有点余怒未消的模样,骂骂咧咧了好几句,见罗氏面有不愉,这才收了话头。 青梅重新换了新茶回来,摆好正要退下去,那边罗氏的声音响起来,“你刚才怎么了?” 青梅一愣,面上有片刻的慌张,很快开口道,“奴婢刚才一时手抽筋,所以没拿得住茶盘。” 罗氏又看了她一眼,坐了这么久身子也有些乏累,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那边涂嬷嬷去了陆之远的书房,讲事情一一回禀了一番。 “苏姑姑觉得此事和涂嬷嬷有没有关系?”陆之远沉默许久之后问道。 若是和涂嬷嬷有关系,势必罗氏也择不开,现在证据还没有,苏姑姑自然不会乱推测。 “奴婢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查出来。” 陆之远点点头,“去吧。” 从书房出来,苏姑姑又紧接着去了一趟陆老太太的院子,府中出现了毒物百日红,而且直接便是想要谋害陆之远的子嗣,如今涉事丫鬟又突然死了,闹成这样自然惊动了陆老太太。 苏姑姑去回禀了一番,这番下来日头已经西斜,她才回到了荷风院。 白素素在床上躺了一天,服了药显然精神好了不少,她现在有孕,药物又不能随便用,也是杜御医见多识广,在保胎药中加了味性平温和的药草,既能起到安神的作用,又不伤害腹中孩儿。 但即使如此药的剂量也不能加大,只能慢慢服用,以调理为主。 白素素睡了会,梦里还是隐隐有点不安,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男人。 这会夕阳透过窗户纸打在屋子里,有暖暖的柔光照在脸上,他目光柔和,五官俊美,见她醒了,唇边勾出露出淡淡笑意,“饿不饿?” 白素素浅浅笑了笑,“饿了。” 陆之远伸手扶着她坐起来,弯腰取了鞋子,给她套在了脚上。 白素素心中有点点暖意缓缓淌过心头,那感觉仿佛蜻蜓点水般,挠的她的心头痒痒的。 晚上陆之远和她睡在一起,许是担忧她夜里又梦魇,他故意睡得晚了一些,等旁边女人匀缓的呼吸声响起来,他才慢慢合上了眼睛。 苏姑姑最近很恼烦,翠儿死了之后,线索直接断了,涂嬷嬷那边她试探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姑姑,昨夜有人在后院那口废井边上烧过冥纸。”丫鬟在她身边回禀道。 苏姑姑眼中一动,“是什么人可有看到?” 那丫鬟摇了摇头,“早晨清扫的婆子发现的,想必是半夜偷着过去的,并没有人看到是何人所为。” 苏姑姑点点头,过了片刻终于笑了起来,“既然鱼儿露了头,那我们就设计让鱼儿上钩。” 陆府后院闹了鬼,这消息不知道是何人所传,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下人们之间便流传着这个消息,传的煞有介事。 据说有个婆子起夜去解手,路过那口废井的时候看着个白衣女子坐在井口哭泣,她以为是哪里的小丫鬟收了委屈,便过去查看一番,谁成想,刚一靠近,就发现那女子没有脚。 据传言,人死了若是有怨气不散则会化为厉鬼,而厉鬼没有脚。 下人们都在传,自然也传到了罗氏院子里面,青梅一边默默收拾着茶具,一边听着几个小丫头在哪里说话。 “你听说了没有,听说那女鬼昨晚还在井口唱歌,怪吓人的呢。” “听说了,前几天还有人听到哭来着,听说是怨气不散,想来找害她的人报复呢。” “听说是女鬼回来索命的,不知道是谁害的那个翠儿。” “别说了别说了,怪吓人的。” “啪!” 一声脆响,茶杯掉落在地,四分五裂的碎瓷片散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溅落在女子裙边,染出一圈层层叠叠的图案来。 第一百零二章 牵扯 是夜,冰冷刺骨的风吹在脸上如刀子般锋利,这个季节各院子灯火熄的比平时更早一些。 一个瘦弱的身影快步穿行在后院,手上提着的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将他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 那人影最后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伸手推开门,老旧门发出吱呀的叫声,配合着呼啸而来的风声,更像是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那身影现在门口有短暂的迟疑,最后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陆府历经百余年,这座宅子有几处院落因为一直没人居住加上位置偏僻一些,渐渐被废弃了。院子里有个枯井,昏暗的光线照在井口,似乎有冰冷的寒光流动。 身上的斗篷取下来,露出一张女人的脸,五官平平无奇,只见她走到井口蹲了下来,从随身带着的竹筐里面去了蜡烛香纸出来,低头点燃。 这会息了些风,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抵不住的寒气往骨头里钻。 “翠儿,你死了就早点投胎去,下辈子别当丫鬟了,投个好人家。” 香烛冥纸燃烧,明暗交错的光线照在蹲在地上的女人脸上,忽明忽暗。 “虽然是我把你推倒井里去的,但是你也不能怪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如果非要报仇,就去找真的害死你的人去吧。”女子说罢轻声叹了口气,“你死都死了,仇报不报的又有什么。” 话音落下来,周围许久的寂静,又起了阵风,在井口盘旋而过,发出呼呼作响的声音。 女子看着香纸熄灭,而后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伸手拉开门,瞬间脸色惨白,手上一松,纸灯笼落地,烛火跳跃燃烧起一团火焰,片刻后只余下了一团灰烬。 ...... “那后来怎么样了,招了吗?”白素素听完春兰的讲述,确实有些没想到。 这事情转眼过去三天了,那夜苏姑姑带着人等在门口,直接将人扣住了,不是别人,正是罗氏身边的青梅。 “那青梅一开始还不肯招认,后来也不知道苏姑姑用了什么法子,竟是招认了。”春兰又神秘兮兮的道,“听说涂嬷嬷当天就被带走了。” 白素素点点头,嘱咐了青梅几句此事不要再提了,毕竟可能涉及到了罗氏。 晚上陆之远回来,白素素像往常一样在门口迎了他进门。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陆之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朝她笑了笑。 虽然是笑着,到眉宇间淡淡的郁色还是能够看得出他此刻心情并不好。 “我也无事做,出来走走也好。”白素素也笑了笑,“晚上我点了个牛肉锅子。” 两人相携一道进了屋子。 陆之远喜好吃辣,白素素有孕太辣的吃多了上火只能吃清锅。 两人口味有了分歧这锅子便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了。白素素总念叨,春兰便把意思透露给了厨房。 张厨子是从安阳带来的,从他来了陆府便有一些郁闷,陆家厨房从上到家厨子都有十几个,他夹在其中上不上下不下的,让人憋闷。 他是从安阳过来的,春兰经常来厨房点菜,有点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情谊,两人倒是熟络不少。 有一次春兰无意中提了句白姨娘想吃牛肉锅子了,无奈陆大人喜欢辣味,总不能两人分桌用饭。 张厨子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只觉得自己找到了出头的办法。他绞尽脑汁了好几天,还别说真的让他想到了好办法。 原来的锅子就是一口普通的铜锅,张厨子是在锅子里加了层隔断,将整口锅分成两半。 一半用猪骨熬的高汤,几年撒几姜片,几葱段,另外一半则是牛油和各种酱料炒制而成的锅底。 把牛肉切成见方薄片,配菜选了当季的蔬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两人围着锅子吃的十分尽兴,身上里衣被汗水打湿,额头上也冒了汗珠子。 陆之远最近心情比较烦躁,衙门里的事情多,朝廷里也有不少烂摊子,家里也不省心,据青梅交待出来了涂嬷嬷,百日红那件事翠儿就是受涂嬷嬷指使的。最后以免翠儿泄漏事情,青梅下手将她推到了废弃的井里。 涂嬷嬷是什么人,罗氏的心腹,这件事既然扯出来了涂嬷嬷,那罗氏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没去见罗氏,也不想知道。涂嬷嬷显然不可能凭着自己做这些事,且不说别的,就是那百日红就不是她能拿得到的东西。 既然涂嬷嬷已经招认了,那揪出她背后之人只是时间的问题,以苏姑姑的手段,逼一个人说实话办法有的事。 牛肉锅子热辣咸香,辣的冒了汗身子也舒爽不少,好似憋在胸口的那股烦躁也随着这股冲人的辣气一点点显然了。 晚膳过后,陆之远陪着白素素在后园子散了会步,消消食。 朱平过来似乎有事禀告,陆之远与他说了几句话,眉头明显皱了起来。 回来又陪着白素素继续散步,但明显心情不爽快。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二爷您有事先去办吧,我这就回去了。” “没什么大事,陪你继续走走。”陆之远笑笑,握住她有些凉意的手,又走了一会。 白素素看得出他心事重重,也不忍多加耽搁,只言说自己累了,便回去了。 陆之远从荷风院出来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深深沉沉的颜色,朱平这会等在门口,见他出来了忙迎了上去,“夫人现在就在书房等您。” 陆之远点点头,没说什么,抬步直接朝着书房去了。 书房内,罗氏一身锦衣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敷了厚厚的粉,唇脂嫣红,神色木然,衣饰再华美也掩藏不了那内里的败落。 涂嬷嬷被带走已经有三天了,临走前给她磕了个头告别。 那是她的奶嬷嬷,情分不同寻常,总是涂嬷嬷偶尔也有些小心思,但据对不会害她。就算真是涂嬷嬷指使的人下毒害白姨娘那也是为了她,于情于理,她都的救。 陆之远回到书房,站在门口却是犹豫了,薄薄的一扇门,他有种预感,今天以后他和罗氏将彻底形同陌路。 顿了顿,还是将门推开。 “你来找我。”陆之远走进屋内,语气淡淡的开口。 罗氏觉得心口一阵憋闷,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可又一点笑不出来。 “我来是为了涂嬷嬷,求你您饶她一命。”罗氏说罢起身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陆之远眉头拧着,没开口,神色却已经冷了下来。 “蛇蝎心肠的恶仆,也值得你下跪求情。在你眼里陆夫人这三个字当真如此廉价吗?”陆之远冷笑了一声。 罗氏心中抽痛,面色白了几分,“涂嬷嬷所作所为,纵使千般错,只一样,都是为了我。我不能不管。” 陆之远嗤笑,语调更加冷漠,“为了你,你怎么不说是你指使的。” 罗氏一惊,猛的抬头看着他,似乎不信这话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 “二爷,你我夫妻多年,你竟然会如此想我。”她是恨是怨,可却还是不忍心真的下手,不管怎么样那孩子都是陆之远的。 “正因为念着多年情分所以你现在还能继续做着陆夫人。”陆之远漠然的说道。 罗氏整个人跌坐下来,半晌喃喃道,“我以为你信任我,不想原来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回去吧。” 罗氏苦笑,从地上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她突然大笑了起来,“是我疯了,傻了,才会觉得你心里好歹也会有我一丁点的位置。” “罗氏!”陆之远看了她一眼,皱眉呵斥了一句。 罗氏丝毫未顾及他的不悦,依旧自言自语,“你觉得涂嬷嬷做的错了,因为她险些伤害了你在乎的女人。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又有什么错,我嫁给你六年,外人皆说我不能生养,可又有谁知道一个成婚五年的女人还是处子之身。” 她越说情绪波动的越大,到了最后直接又哭又笑了起来,陆之远冷眼旁观,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我给过你机会。”许久之后男人的声音响起,淡淡的语调带着几分失望。 他尝试过很多次想要彼此敞开心扉,可她都一次次亲手毁掉了他的信任。 “机会?那叫什么机会,给我一个孩子就叫机会了吗?”罗氏扯着胸口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我要的是你,是你身边只有一个我。凭什么白姨娘能够得到所有的,那本该是我的一切。” 陆之远眼底的失望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你觉得我宠爱白姨娘觉得想不通吗,那我就告诉你原因。你说夫妻同心,可你何曾与我同过心。” “我......”罗氏张了张口便被打断了,“你和你舅家做了什么,还用我说出来吗。” 罗氏一怔,下意识的咬了咬唇,“什么意思?” 陆之远冷笑,“你舅家堂兄打着陆家名义买官卖官,你在其中又占了几成股利,你以为我没说出来就真的一无所知?” 罗氏一颗心突然像是掉进了冰窟中,只觉得外面天寒地冻也比不上此刻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寒气。 第一百零三章 打算 罗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屋子里,青竹叫了她几次都恍若未闻。 陆之远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冷冰冰的毫无温度,一遍遍回响着,一遍遍敲打着,让她心灰意冷之余生出了更多的恨意。 涂嬷嬷坚持了几日终于坚持不住招认了背后之人,乃是罗氏的母亲魏氏。 白素素听说了消息,着实不明白她和魏氏有什么过节,以至于对方想要了她的命。想不通的她也不多想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每天大部分心思也转移到了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上面。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她感受到了肚子里第一次胎动,隔着薄薄的肚皮,那种奇妙的感觉惊喜的她一整天都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个没完。 陆之远进门就看到他的白姨娘小心翼翼的捧着肚子,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让人震惊的是,白素素拿着手指在肚子上面戳。 白素素看到他来了,顿时满脸欣喜,“二爷,二爷,你快看,肚子真好玩。” 陆之远近来见他肚子圆鼓鼓,说实话有点害怕,总感觉这肚子一个不小心就能破开一样,弄得他每天都忧心忡忡。 这会一看顿时冒了火,一把把她手腕握住,“白姨娘,你干什么呢!” 白素素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反握住他的手,“你快看,肚子里面会动。”她说着拉着他的手覆在了肚子上。 陆之远眼睛突然瞪大了,手掌竟是有些颤抖,根本不敢完全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只是贴着肚皮,就是这样他还有点不放心,生怕压坏了里面的陆小宝。 也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肚子里的陆小宝感受到了父亲在身边,突然动了一下。 陆之远的手嗖的一下收起,一向温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恐慌。 白素素见了又扶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最后得到了陆之远一张黑脸外加一记白眼。 八个月的时候,白素素脚每天肿的厉害,到了后面几乎是连走路都费劲了。 白素素心情近期持续低迷,不仅低迷还格外暴躁,心烦意乱的看什么都不顺眼。陆之远也是头一遭当爹,也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些什么好。恰好如画送了点蜜糖糕来,白素素这几日胃口不好,吃了两块蜜糖糕竟是难得的有了好胃口。 陆之远正为了这件事发愁,一看如画有办法,便让她没事多做点好吃的给白姨娘送去。乔氏当时送了两个人过来,一个如琴惹了事不知道怎么处置了,另外一个就是如画。 如琴容貌娇媚艳丽,人也张扬一些,相对比较起来如画就安静很多。从她进府开始就默默的绣花,足足绣了几个月了,就在白素素以为她要绣个天荒地老的时候,她拿了几套孩童的衣裳来找白素素了。 “好漂亮的手艺。”白素素忍不住赞道,针脚细密整齐,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姨娘喜欢就好,奴婢也就这点本事了。权对小公子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弃就好。”如画见她喜欢也抿嘴笑了笑,她不是多让人惊艳的容貌,却是极为耐看的一类,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浅浅的梨涡,显得十分乖巧。 白素素连连摇头,“不嫌弃,你这个手艺可爱我强多了。” 她也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几身衣裳,可手艺实在有些差劲了,最后没顶住春兰痛心疾首以及茗香生无可恋的目光攻势,只能作罢。 如画送了衣裳给她,又坐着说了会话便起身离开了。 白素素拿着衣裳左看右看十分的喜欢,晚上陆之远回来她又说了这个事情,顺便夸了夸如画的手艺。 陆之远一直淡淡的听着,偶尔吃几块糕点,白素素说得累了,自己端了杯水喝了口,冷不丁的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二爷,这衣裳您让人拿去检查检查。” 陆之远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检查什么?” 白素素觉得她随便怀疑人不太好,尤其如画也是一番好意,可肚子里怀着的是她的孩子,前面刚有翠儿投毒一事,她不能粗心大意了。 听说了她的理由之后,陆之远很久没说话,只看了看她。白素素心中有点犯嘀咕,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嫌她把人想得太坏了吧。 “二爷,您说句话啊,这衣裳用还是不用。” 陆之远翻了翻书页,依旧没理她。 白素素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有可能是真的,要是这衣裳里面再熏了什么香,小孩子吸入进去,岂不是危险了。 到了晚上甚至有点坐立不安,陆之远盯了她一晚上了,原本就想给她点教训来着,什么东西都敢收下,要是真有人别有居心,这会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衣服没问题,放心吧。”这话说出口他自己倒是先无奈的笑了。 白素素吃了一惊,“您如何知道的?” 陆之远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手臂圈着她的腰,“能被你看到的东西都已经检查过了,放心吧。” 院子里出了一次这样的事情,如今但凡能送到白素素眼前的东西,就是一根线头也是被反反复复检查过了。 如画做的几件衣裳,在她拿着进门之前就被检查妥当了,确保无误这才带了进来。 白素素不由得有些生气,“您既然知道没事,为何不告诉我,白白让我担心了半天。” 陆志远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让你长长记性,省的什么东西都当好的。” 白素素气恼又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以后就是当娘的人了,要是有人害她的孩子,恐怕她真的是跟人拼命的心都有了。 到了第二天,如画又来了,说是陪她说说话解闷。 白素素其实觉得她一点也不闷,自己在屋子里吃得好睡得好,可如画来了就不自在了,两个人面面相觑的,无趣极了。她很想跟如画说你不用陪我了,可又觉得这样做未免让人下不来台,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一连几日,如画每天都是一大早就来了,跟在她身边伺候着她的衣食起居,白素素说了几次不用,但耐不住她的热情,也不好意思推辞。 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白素素有孕没出门迎他,如画却自告奋勇的的替她去了。她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想着如画可能也是一番好意,到底没说什么。 “二爷,您回来了。”如画屈膝行礼,显得有几分紧张。 陆之远直接从她边上走了过去,随口嗯了一个音作为回应,根本没看她是谁。 如画咬了咬牙,紧跟着进屋子了。 陆之远进了门,便看到靠在榻上的白素素,眉目带了笑意,“今个做了什么?” 外头寒冷,陆之远怕过了寒气给她,只先去屏风后面换了衣裳,又拿着热巾子擦了擦脸和手,一番忙碌下来才回到了榻上坐下来。 陆之远进门都没在意如画,这会坐了下来才看到站在眼前的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屋内什么时候新进了丫鬟了?” 他这话说完白素素明显看到如画脸色白了白,咬着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看不过去只要解释了几句。 如此陆之远才将人和名字对准了,他点了点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说罢又转过头和白素素说话,问了些她白日里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如画这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匆匆走了。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听到春兰和茗香两个人在身后说话。 “还想跟姨娘抢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好了,你别说了,省的被她听到。” “听到又怎么样了,咱们还怕她不成。” 如画步子加快了些,匆匆回了自己屋子里面,关上门还是觉得脸上一阵阵的难堪。 白素素以为如画这次受了打击可能暂时不会出现了,没成想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第二天如画就照常出现了。 白素素根本不需要她陪着解闷,而且如画来的次数多了白素素也明白了她想做什么,这是想走她这条路子接近陆之远呢。 一想起这个心情就烦躁起来了,晚上等陆之远来了,她就把这个烦恼说了说。 “我当你是喜欢和她说话。”陆之远有些惊讶,如画每天都来白素素这里,他是知道的,但见白素素什么话都没说,想着可能是比较投缘,只嘱咐了下人们盯着点,其他的倒也没管。 白素素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缠着陆之远问他该怎么办,一开始陆之远不想理她,后面被缠着烦了才说了一句话,“你非要见她吗?” 因为陆之远的提醒,到了第二天如画又来的时候白素素便没见她了,只让茗香传了话出去,她身子不适在休息。 这样一连又过了几日,如画也猜到了白素素的意思,心里不由得烦恼了一遭。如画不是如琴,她沉得住气,自从被乔氏送来了之后,她没有急于接近陆之远而是默默观察了一阵子形势。她看的明白,白姨娘得宠,而且是相当的得宠。 从她有孕到快生产,这么长的时间内,陆之远除了有事睡在书房,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是睡在她的屋子里。宠妾加上又有了孩子,将来地位自然是稳固。如画没想过取代白姨娘,至少暂时没有想过。 第一百零四章 应对之法 如画来回找了白素素几次,明说暗提的,无非是想投靠她,白素素大部分时间都找了借口打发了,少有几次见了面,听她说完也是一言不发的装糊涂。 如画其实挺不理解的白姨娘这样的人,自己有孕不能伺候陆之远为什么不愿意让出来,她已经有了孩子,现在还想霸占男人,好事都让她占全了。 有一次如画见白素素继续装作没听懂,想了想索性直截了当的开口,“您身子不便,奴婢愿意替您伺候二爷。您放心,奴婢绝不敢有非分之想,奴婢永远都是您的人。” 白素素着实被她大胆的话吓了一跳,她觉得既然人家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为了表示尊重也明确答复了,“抱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如果二爷需要你伺候我不会拦着,但我不会把二爷推到别人身边。” 如画觉得罗氏是夫人,地位高但是没有孩子,白姨娘有孩子地位又低,府里将来势必就是这两个人在争。她想从白姨娘这边下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白姨娘纵使有宠,到底地位低,男人宠爱又能维持多久不衰,她只要表现的听话,想必白姨娘也会愿意收下她的。可没成想白素素竟是直接拒绝了,连给她一个缓和的机会都没有。 “姨娘,只要您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保证听话。”如画还想再争取一番。 白素素摇摇头,很平淡但话里的语气同样很坚定,“我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从前我不会这么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如画咬了咬唇,低头告了罪。 白素素让她退下去了,并没觉得生气。但茗香和春兰都有些愤愤不平。 “这个如画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姨娘您要是生气可别憋在心里,奴婢去教训教训她。”春兰气哼哼地说道。 “不用,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打算罢了,没什么错误。”白素素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在意。 “奴婢也觉得您不必委屈自己,现在您有孕在身,为了这等人气到自己可不值得。”茗香也觉得她是硬装着不生气,也为她抱不平。 “我真不生气,她也没错。”白素素说道。 “可您不得不防。”茗香提醒道。 白素素知道她们关心自己,心中温暖,可她是真的不生气。 如画是乔氏送给陆之远的女人,现在还没正式进门,但到底是挂在他名下的了。不出意外,如画她这辈子都要留在这个小院子里。 她想出头也可以理解,即使她背地里施展些手段勾引陆之远也没什么,更何况她过来只是来投靠她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白素素一直明白,她所能依靠的只有陆之远的宠爱,只要陆之远心里有她,其他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反之如果陆之远心里没有她了,即使她日防夜防也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她所有能做的,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她所有让陆之远离不开她。除此之外,其他都不重要。即使她防得了一个如画,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不管是乔氏还是罗氏甚至于陆老太太任何一个人往陆之远身边塞人,她连一句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春兰和茗香见她这样,便都不再多说什么了。 如画见白姨娘的路子走不通了,她便转而去找了罗氏。 罗氏这段时间心急如焚,母亲魏氏做的事情让她一夜之间失去了涂嬷嬷和青梅两个人,等于少了左膀右臂,不由得元气大伤。 而最让她糟心的还是陆之远咬着罗家不放,母亲已经递了几次帖子来,无一不是让她想办法,陆之远最近正在查舅舅家买官卖官的事,这件事其中牵扯到的人很多,一旦出事他们罗家等于说是完了。 罗氏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听说如画来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她现在竟是连一个小丫鬟都想见都能见的吗。 如画在罗氏那边碰了壁,悻悻的回了自己屋里。 罗氏眉头郁结不散,青竹提了个办法,“夫人您不如去见见叶良娣,或许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叶小蝶自从去了太子府,算是几经起落,跟太子妃斗了几次,从最开始屡屡受挫到如今已经能够势均力敌,可见手段不一般,太子如今在后院基本只睡在她的院子里,可谓是盛宠了。 罗氏闻言眼睛一亮,“怎么早没想到她。” 小蝶得太子宠爱,势必能够说得上话,只要有太子出面周旋,那罗家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也就会不了了之了。 她忙写了帖子让人送到了太子府去。 小蝶正懒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养神,听丫鬟说罗氏送了帖子来。 小蝶打开贴子看了一眼,随手扔到了一旁,看着正给她捶腿的小丫鬟道,“我这个干姐姐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猜猜她这次有什么事找我?” “奴婢不知道。”小丫鬟摇摇头,一脸的懵懂。 小蝶笑了笑,“我可是听说了大理寺最近在查罗家,想必是查出了什么了。” 小丫鬟更是不懂了,她看着小蝶,大概主子也不需要她懂什么,便重新低下头继续老老实实捶腿。 第二天,罗氏果真来拜访了。 小蝶是在自己屋子里招待的她,摆了茶果点心,拉着她的手热络道,“姐姐好久不来看我,我都以为姐姐忘了我这个妹妹了。” 罗氏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干妹妹,几个月不见,她和从前又大有不同,一看就是过的极为滋润,不管是面色神态还是穿衣打扮,无一不透着贵气,就是屋子里的摆设任意挑出来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近来府内有点事,加上我身体一向不好,也怕过了病气给良娣。”罗氏笑了笑说道。 两人又是一番客气寒暄,罗氏见时候差不多了,暗示自己有话说,小蝶自然明白,让人都推了下去。 “姐姐请讲。”小蝶端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似乎是早就料到她有事。 罗氏叹了口气,自是将罗家的事情说了一通,罢了看着小蝶道,“还请良娣救罗府。” 小蝶听她说完这些面色很平静,脸上笑容清淡,“这个,恐怕有些困难,要知道太子从来不允许女人插手打听朝堂之事的。” 罗氏看得出她是故意如此,心中暗骂了几句,面上却不得不恭敬陪着笑脸,“良娣深受太子宠爱一定有办法吧,求您救救罗家。” 小蝶随口哦了一句,脸上笑意未变,“姐姐,不是我不帮忙,而是真的无能为力。”她说罢顿了顿又道,“且这件事姐姐来求我不如去问问姐夫,姐夫管着大理寺,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罗氏气的牙痒痒的,明知道她是故意如此,却还是要恭恭敬敬,“你姐夫若是肯帮忙我也不用如此愁了。不瞒你说,此次罗家的事,就是大理寺查的。” 小蝶最看不惯的就是罗氏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过去几次见面,即使她不再是陆家一个小丫鬟了,可罗氏那种轻蔑的眼神还是告诉她,罗氏看不起她。 所以如今看到罗氏低声下气求她,甚至于不得不将态度压低,她就觉得浑身都异常的爽快。不过小蝶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出口气就算了,真惹怒了罗氏,跟她结了仇,以后也没什么好处。 罗家她看不上,可架不住罗家有钱啊,进了太子府才知道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她有这个靠山,才能不在金钱上困住自己,从而能和太子妃一较高下。 “姐姐,罗家之事,妹妹却是帮不上忙的。”小蝶话说完便看到罗氏皱起了眉头,她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好办法,能让姐夫放过罗家。” 罗氏听她说前半句的时候已经不耐烦了,听到后半句又露出不解来,“什么办法?” 小蝶淡淡勾唇,似笑非笑的道,“我记得陆家后院有个白姨娘。” 罗氏一愣,“和她有什么关系?” 小蝶神秘莫测的一笑,“自然是有关系的,我可是听说宠妾灭妻可是个大罪。姐姐你大可以此做文章。” 罗氏摇摇头,显然并不赞同,“这等事情又有谁会在意?” 虽说律法明令,对宠妾灭妻者处罚极其严厉,但通常来讲只要不过分,根本掀不起风浪。谁家后院不是一摊子烂事,真追究起来岂不是全都要论罪了。 小蝶笑道,“所以要闹大了,越大越好。” ....... 日子安静了总会出来些波澜,最近陆之远被人一封奏折弹劾了。 弹劾的人是御史大夫周恒,名头是陆之远宠妾灭妻。皇帝虽重视尊卑嫡庶,但也不会没事管臣子后院的事情,接到奏折以后看了看就随手放到一边去了。 可让人想不到的是几天后这件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陆大人宠妾灭妻在京城更是成为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传着传着这件事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将陆之远叫到了御书房,明面上是关心臣子,实际上就是敲打。陆之远脸色不太好,回了府坐在书房生了闷气。 陆之远是宠臣,深受皇帝信赖,这点事皇帝本想大事化小,却不想周恒搬出了礼法教条出来,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的奏折,字字句句都是围绕着宠妾灭妻四个字。 第一百零五章 白狐杀人记 白素素有孕又到了临产期,丫鬟们自然不会说这些事让她触眉头,可陆府又实在很大,她有一天在后花园散步的时候就不小心听到了几个小丫鬟说话,这事自然就知道了。 听说了这些事,白素素倒没怎么样,倒是陆之远为此动了次怒,将伺候的下人都发落了一遍,因此这几日屋里的丫鬟都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挨骂。 “外面真的这么说我的?”在白素素威逼利诱之下,春兰只好将外面的传言跟她说了。 外面的人传来传去的最后把白素素传成了妖精化身。 春兰怕她生闷气,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神情还算平静,这才点点头,“那些人不过是胡说八道,您别放在心上。” “你不是说有话本子卖的吗,明个去买本我看看。”白素素倒是很好奇,外面把她编排成了什么样子。 “那不过是些酸书生瞎写的。”春兰怕她看了生气对孩子不好,心里又是责备自己怎么那么笨,这么容易就被主子套出了话。 白素素自是又费了些唇舌,她语重心长的道,“大夫让我好好休息,不能多多虑,我这会就想看话本子,你不让我看我就要一直想着,这岂不是更费神了吗?” 春兰说不过她,最后只好偷偷摸摸去门了一趟,回来手里拿了个话本子,被茗香看到了又免不了被骂了一通。 白素素说了半天,总算让春兰和茗香两个相信她真不是为了生闷气才要看的。 那话本子名字叫白狐害人记。 白素素盯着那个名字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好不容易维持着平静,翻开书页,一点点看了下去。 故事讲的是一条叫白苏苏的白狐。相传山里有只白狐修炼百年化成了人形,自称白苏苏来了人间,碰到了俊美书生。无奈书生有发妻且两人恩爱,白狐贪恋人世间繁华,又想霸占俊美书生,遂施法迷惑书生,甚至用妖法让书生妻子生病,意图该死书生妻子并且霸占书生家财。 故事写的跌宕起伏,把书生妻子写的深明大义,为了让书生看到白狐的真实面貌,不惜用自己的鲜血逼迫白狐现出原形。无奈白狐道行高深,不近没有现原形甚至还吸了书生妻子的元气,让她一病不起。 白素素看的津津有味的,她怎么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被人编成了她一向喜欢看的话本子。 她看了两个时辰的书,茗香就提心吊胆了两个时辰,生怕她看了书中内容动了胎气。 白素素倒是觉得很有趣,故事写的很精彩,尤其是把那名叫白苏苏的白狐刻画的入木三分,总之就是一个字,坏。 屋内安安静静了很久,直到白素素合上书,一脸严肃的让人取了镜子来。 她有孕之后就很少照镜子了,脸蛋胖的跟个肉包子一样,原本她就不算多美艳,如今看着真是有点丑了。 茗香怕她是心烦,犹犹豫豫的还是端了镜子来到她面前,白素素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有点得意,“书上说我是只美艳的狐狸精。” 茗香琢磨着她的话,一时间没弄懂这是何意思。但是春兰脑子简单,顺着白素素的话就道,“姨娘您自然是美艳的。” 白素素听着心花怒放,她瞧了瞧镜子里的脸,罢了点头,“我也觉得胖点好看,多有福气的长相。” 她这话说的时候,陆之远正好一只脚迈进门,这话就被听了个正着。 陆之远心道,白姨娘这人可真会安慰自己。 进了屋子,白素素见他来了,随手便将那话本子扔到了一旁去,朝他笑了笑,“二爷,您回来了。” 晚上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用过晚膳之后两人消消食便准备歇息了。 白素素睡的快,没多久就睡熟了,陆之远倒是没什么睡意,躺在床上也没什么事情做,眼睛看到了放在一旁的话本子,也没多想就给拿起来,想看会打发下时间。 白狐害人记。 这名字就让陆之远摇头了,白素素经常看话本子这事他是知道的,随手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眉目尚且平和,越看脸色越难看,到了最后彻底沉了脸。 第二天一早,陆之远出门去了,白素素起来之后就想起来了昨天还没看完的话本子,让春兰拿给她,可春兰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哪里去了,不由得犯嘀咕,“莫不是给耗子叼走了?” “屋里怎么会有耗子!”茗香投入一记白眼,“再说了耗子有吃的不拿,专门偷个话本子吗?” 春兰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那怎么会没了的。” 茗香不去理她,自顾的服侍着白素素起身梳洗。 话本子没了,白素素念叨了几句也就忘记了,她都看了大部分了,剩下的那点内容想也知道了,无非是书生最后识破了白狐害人的心思,明白了妻子的情深意重,联手铲除白狐,夫妻二人过上了幸福日子的故事。 安静的书房里啪的一声响,而后响起的是男人暴怒的声音,“给我查,这是哪里来的!” 朱平缩了缩脖子,忙低头应道,“奴才这就去。” 这话本子外面流传的很广,朱平查出处也费了不少功夫,所幸随后查出了眉目。 查出来的结果,朱平是有喜有忧,喜的是任务完成了,忧的是查出来的人让人有些难办了。可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瞒着陆大人,得到消息便匆匆去回禀了。 ....... 罗氏这两天心情难得舒爽了不少,计划一切顺利,不仅是朝堂,外面那些话本子也流传的极为广泛,这些事看着不起眼,可随着时间发酵起来,效果也会显现出来。 宠妾灭妻这四个字,真的运用的好,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罗氏的意思自然不是毁掉陆之远,而是想借此事情牵制他,一想到陆之远最后不得不来求她,罗氏心中便觉得异常爽快。 下午的时候,罗氏睡了会,刚醒来便听说陆之远来了,她还没回过神,便听到嘭的一声响,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而后男人沉着脸走了进来,将手上拿着的书摔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罗氏,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罗氏低头看了眼面前的书册,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平静下来,她害怕什么,这话本子不管是制作还是售卖都和她和罗家没有一点关系,陆之远想赖也赖不到她的头上。 “二爷这是何意?”想明白了,罗氏面色也沉静下来了。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这书怎么回事?”陆之远压着怒火,冷笑着看着罗氏。 罗氏垂眸低声笑了两声,“二爷是在怀疑我吗?”她说罢眼中有些受伤的深情,“二爷您要是看不惯我大可以休妻另娶,何必拿着这些东西来侮辱我。” 陆之远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极为冷漠的颜色,半晌后突然笑了,“罗氏,我再问你一遍,这书可和你有关系,若是你肯与我说实话,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你我二人只怕要缘尽了。” 罗氏一愣,藏在袖子中的手一点点攥紧了,眼睛闭上又睁开,眼中已然做了决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好。”陆之远轻声道了一声,转身离去。 事情越来越大,闹得越来越凶,皇帝眼看着事情压不住了,直接下令让陆之远回家反思己过。 陆之远被禁足在家,罗家的案子自然没人去查了,这件事看起来就这样解决了。 罗氏亲自回了一趟娘家,回来之后脸上显得神采奕奕的,她现在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只要她一句话,坐实了陆之远的罪名,别说这大理寺卿做不了,就连陆家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朱平站在书房门口,一下午的时间头往里面看了好几次,外面都火烧眉毛了,他家大人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也不想想办法。 “朱平。”陆之远的声音想起来,淡淡的。 朱平一个激灵,脸上露出喜色来,他家大人这是终于要想办法了,赶紧进了屋子,“小的在。” “怎么一下午没送茶点来。”陆之远颇为不满的看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桌子,平时他在书房待得时间长,都会准备些茶果垫垫肚子,这一下午了,都没见人送一回来,他这才问了。 朱平刚有了点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他看了半天最后低头道,“小的这就去准备。” “罢了,这么晚了,白姨娘那边在做什么?”陆之远想了想阻止了朱平。 “白姨娘这会应该刚睡醒。”朱平说道。 陆之远点点头,“那我过去看看。” “二爷......”朱平叫住了他,显得有些欲言又止,“您现在过去恐有不妥。” 陆之远不解的看着他,“有何不妥?” “外面都在传,传您......”朱平低着头,语气十分的不甘愿。 陆之远随口哦了一声,显得并不在意,“无妨,最近京城中也沉闷的无聊,随他们去吧。” “可这样对您不好。”朱平十分委屈,他家大人一向英明神武,如今外头都传成负心汉了,那些话他听着都觉得难受。 “那些事我知道,你不必放在心上。”陆之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等很久的。” 朱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陆之远已经绕过他走了出去,他拍了拍脑袋,又小跑着追上了上去。 第一百零六章 番外欢乐多之年少青梅 “这花送给你戴,你收了我的花,将来就要听我的。” 十六岁的阿留第一次收到一捧野山菊,黄澄澄的颜色,欢喜到了心坎里,在那个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少女咧嘴朝他晓得灿烂的一张脸。 莫名的心头就颤了颤,少女脸颊有着两坨淡淡的红霞,眼中仿若流光闪过,笑言,“你喜欢吗?” 少年闻言顿了顿,僵着一张脸回答,“还成吧,我不喜欢黄色。” 少女哼了哼,一扬下巴,“那等明年桃花开了,我送你好看的桃花。” 少年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想说他也不喜欢桃花,可看着少女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少女咧嘴笑了起来,笑容澄澈干净的仿若彩霞般艳丽。 少女十二岁,名唤白素素。 少年十六岁,名唤阿留。 阿留是白素素在山里偶然捡到的,他无父无母,不知道怎么的掉进了深山里,白素素好心给救了回去。 阿留觉得白素素看着纯善心里头闷闷的坏着呢,他掉进山里摔了一身伤,这坏家伙还想着把他扔下肚子离开,最后还把他放到熊肚子里,差点成了熊瞎子的食物。 阿留一开始不喜欢白素素,后来大约也不太喜欢她,白素素傻气,他曾经是最尊贵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土气的村姑。 可白素素好像很喜欢他,总是缠着他,跟在他屁股后面活生生一个小跟屁虫,当然阿留也知道,这又是白素素坏着的地方,白老爹和陈姨出门做活去了,吩咐白素素在家做活,她就把活都推给阿留。 白素素的小心眼阿留都知道,可他却不说出来,白老爹和陈姨收留了他,他应该做点什么,这是报恩,一点不是为了白素素那个坏东西。 十六岁的阿留一边喂猪草一边回头看了眼坐在门口看着他的白素素,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坏东西,专门欺负他干活。 “阿留哥哥,爹娘快回来了,该做中饭了。”少女甜甜的嗓音软娇娇的开口。 阿留握着猪草的手紧了紧,他现在就想把白素素给当成猪草喂猪吃了。 中饭做的是玉米面的饼子,配了一锅野菜汤,又切了一碟子咸菜瓜子。农家一顿中饭很简单,基本上凑合着就过去了。 阿留在这里住了两年了,除了刚开始养伤的三个月,后面他基本上包揽了白家所有的家务活,出了喂鸡喂鸭喂猪这些,还有做饭。 他没来白家之前,做饭是白素素的活,他来了就成了他的活。 白素素做饭就两个字就总结了,糊弄。 阿留保证这辈子他都没吃过那么难吃的咸菜饼子,从那天开始他为了保护自己的舌头,自己主动承担了这个活。 两年下来,阿留已经能做的一手好饭了,就像他现在就会做好饼子之后,在锅里刷一层薄薄的猪油,再把饼子正面反面的煎一下,这样两面金黄,吃起来也是外酥内软,十分的香。 野菜汤他是采了山上雨后新出来的一茬嫩菜,只用了最鲜嫩的芽儿,吃起来一点不涩口,反倒是有股子山野的清香。汤也是前几天白老爹买肉回来剩下的猪骨头熬得,骨香味道浓郁,撒上一小把小嫩葱,味道自然是好的。 野菜他先用锅里热了油,等油滚热了又撒了切得碎碎的干辣椒,香味出来以后趁着热乎劲浇到拌好的咸瓜子上面,又辣又下饭。 他做好饭门口的柴门也响了,白老爹和陈姨回来了。 阿留转头朝他们喊道,“白叔陈姨,饭好了,你们洗洗就开饭。” 白老爹笑呵呵的应了一声,和陈氏去洗了手洗了脸,转身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饭桌,上面是一盆野菜汤,一叠香辣咸菜,四个大个的饼子。另外还有两小碗熬得细细糯糯的米粥,这是专门给大宝和小宝准备的。 陈氏看着阿留是越看越喜欢,人勤快又懂礼,说话温温和和,唯一不好的就是是个孤儿。可转念一想孤儿又怎么了,将来就跟着他们家过日子,也省的她那个傻女儿被人欺负了。 她朝着白老爹使了个眼色,白老爹会意,等饭吃完了之后便没让阿留去收拾碗筷,陈氏拍了拍白素素的脑袋,拉着她去厨房洗碗去了。 “白叔有话对我说吗?”少年嗓音温温的,垂首语气十分的有礼。 白老爹也喜欢这个少年人,来他家有两年了,也算知根知底,本性是什么样子,也自然是知道的。 “是有一件事,你来我家也有两年了,在这里住的可习惯?”白老爹也没说过这种事,有点不自在,想着别把人吓到了,先说点别的吧。 阿留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笑意,“多亏白叔陈姨的收留,阿留心中不胜感激,将来一定报答您的大恩。” 白老爹连连摆手,“我也不是图你报答的。”说罢顿了顿又道,“你觉得我家素素怎么样?” 阿留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琢磨着白老爹的话,垂眸开口道,“素素纯善心思单纯,是个好姑娘。”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昧着良心,白素素这个坏丫头整天除了骗他干活就是好吃懒做。 白老爹呵呵笑了两声,任谁说自家闺女好,做爹的都没有不高兴的,但白老爹又着实知道自家女儿的本性,真是一言难尽,他主动握着阿留的手,拍了拍道,“我家素素是有点小毛病,不过总的来说是个好姑娘,不知道将来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阿留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了过去,他眼睛都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盯着白老爹,一向说话顺溜的少年,竟是突然就结巴了,“白,白叔,你刚才说什么?” ...... 阿留很忧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他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了又看,脑海里回想着白日里白老爹的话。 娶白素素他是从来没想过的,他喜欢的姑娘家肯定是知书识礼,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哪里能是这样贫穷的山村里面的小土包子。 他想如果他不娶白素素,那白老爹肯定要把她嫁给别人了,一想到那个坏东西身边跟着其他人,他就觉得更难以接受了。 这样娶也不行,不娶也不行,阿留着实上了火,第二天嘴上起了个泡,一说话就扯着疼的难受。 阿留琢磨了好几天,最后一咬牙同意了,他想着白素素那个笨蛋要是将来嫁给别人肯定被人欺负的渣都不剩了,还不如嫁给他,他肯定会多迁就一些的,就当是报答白家救了他的恩情吧。 因着白素素年纪还小,阿留双亲也不在,这定亲便也没那么正式,白老爹想着迟早是一家人,也不急于一时半会的,便准备留着白素素大一些再说。 尽管没有明着过礼,可这消息还是被白素素知道了,少女面皮终归薄了一些,每次一见到阿留就忍不住羞答答的红了脸。 阿留觉得这样的白素素实在是好看,也说不上来哪里好看,就是他自己喜欢看。 阿留有了责任,想着自己要有点出息,将来才能照顾好白素素。 “白素素,这个送给你。”十六岁的阿留也采了一束花送给了白素素,“你收了我的花,以后就是我的媳妇了。” 白素素愣愣的看着一大束的映山红,红彤彤的一如眼前阿留的脸,她扬着下巴问道,“我娘说嫁给要有聘礼,你有聘礼吗?” 阿留为难了,他以前有,现在没有了,这可难办了。 “你放心吧,我将来给你赚到钱给你当聘礼,还给你买花戴。”阿留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白素素最后还是没等到阿留赚到聘礼的那一天,也没等到阿留给她买花戴的那天。 突然来了人,说是要接阿留走了,那些人很凶,白素素说了两句话他们就瞪眼睛。 她哭了求阿留不要走,阿留也哭了,可阿留最后还是走了,坐着辆小马车,就一点点离开了小青山村。 白素素跟着车子跑了很远,又碰上下了大雨,淋了雨发了烧,回家病了很久很久,再醒来的时候记不得阿留是什么模样了。 阿留被接去了一个很大的房子里,有个人自称是他的师傅。 师傅让他忘记小青山村,忘记白素素,师傅说他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白素素只是个村妇,配不上他。 他觉得师傅说的很对,他开始每天努力读书识字,练武齐射,每一天都累的躺倒床上就睡着了,一天天的他再没有想起小青山村,想起那里有个白素素。 后来有一年下人问他想吃什么,他脱口而出想吃咸菜饼子,说罢又自觉地有些好笑。 下人做了咸菜饼子给他,馅儿调制的十分美味,他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样,只咬了一口便咽不下去了。 出门散心又看到了开了满山遍野的野山菊,黄橙橙的一下子刺疼了他的眼睛。他又重新想起了白素素,那个曾经送他花的少女,少女冲她笑眯眯的,“这花送给你戴,你收了我的花,将来就要听我的。” 他想回到小青山村看看,他瞒着师傅偷偷地回去了,可是他没看到白素素,他听说白素素嫁人了,嫁给了安阳太守,做了一个小妾。 阿留突然觉得这满山的景色一下子失去了颜色。 第一百零七章 解决之法 要朱平来说,都怪白姨娘,要不是她整天没羞没臊的霸占着二爷,又怎么会给人留下那么一个恶名。 不过他心里不高兴归不高兴,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谁叫那是他家主子的心头好,掌中宝呢。主子喜欢捧着宠着,他作为心腹就得恭敬的供着。 李然一双眼睛被蒙着,看不到周围的景物,心里越发惶恐不安。 眼前突然一亮,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下来,乍然而来的光亮让他不适应的揉了揉眼睛。 “这是哪里?” “牢房。”有人说话回答了他的问题,李然睁开眼睛看过去,前面椅子上坐着个男子,男子黑衣黑发,深情淡淡的透着股冷漠。 李然一愣,这人一看装束就知道定不是常人,他搜寻了下脑海也没找到自己什么时候的罪过这位贵人。 “这位爷,不知道叫小的前来是有何事?” 眼前啪的一声响,破旧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本书册,李然定睛一看顿时想锁头,这是他写的话本子,白狐害人记。 “这是你写的?”男人冷冰冰的声音问道。 李然缩了缩脑袋,忙摇头,“不是,这不是我写的。” “如果不是你写的,那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我走了。”那男子说罢直接站起身,迈着步子便往外走,声音也随之飘了过去,“把消息传到大元赌坊,就说李然找到了。” 李然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急忙点头,“这位爷饶命啊,饶命啊。” 李然好赌,欠了一屁股的债,前阵子卖的白狐害人记让他大赚了一笔,可不曾想这银子到手还没捂热乎,就拿到赌坊一会输光了,没了银子又借钱赌,一来二去的欠了一屁股债,赌坊那边出重金要抓他,他无法只好东躲西藏的。 “承认了?”男子笑了笑,转头看着李然,“那就好,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这里,写上一百本白狐的故事出来,要是写得好我给你银子,要是写的不好,你就等着要债的找上门吧。” 李然抖了抖,眼看着男子说完话就起身离开了,只留下他一头雾水的看着简陋牢房里面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 京城中话本子的事情传了几日,又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多了数十种白狐的故事在京中流传,每个版本都不一样,有的叫白狐报恩记,有的叫白狐与书生,有的叫白狐认亲记,白狐恩仇录......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陆之远的解决之法并不是去解释,那样只会越描越黑,本来没怎么样反倒是让人越来越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他采用最直接的法子,尽然这事情从话本子开始,那就从话本子结束。 百姓看这些事情,无非就是个乐趣,一开始可能还存着想知道这故事背后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可随着故事越来越多,看的麻木了,也就没人关心这其中到底几分真几分假,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看的,看过了也就过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理寺派人将罗家控制了起来,动作快的让人还没反应过来,罗浩父子便被抓紧了牢里。 罗氏在深宅中,消息还没得到的那么快,可罗氏娘家不同,魏氏得到消息之后,也坐不住了,匆匆去了陆府见罗氏。 罗氏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她原本还打算着等事情闹大了,逼着陆之远来求她,毕竟事情越大,她这个发妻说话力度就越大,到时候她大可以此和陆之远谈条件,让他不要为难罗家。 可没想到陆之远根本就没给她这个机会,不仅迅速压下了外面越传越多的流言,还直接抓了她舅舅一家。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也就浩儿一个侄子。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救他们出来。”魏氏脸色不好,开口朝罗氏施加了压力。 罗氏僵着脸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都怪你想的什么办法,害了你舅舅和浩儿。实在不行,你就去跟女婿认个错,夫妻哪有隔夜仇,只要你态度软和一些,男人都吃这套。”魏氏这会着急也忘了当时罗氏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魏氏是第一个同意的。 罗氏脸色难看的看着眼前的母亲,自从父亲和兄长不在了以后,魏氏性子便变了很多,尤其依赖舅舅一家子,到了后来更是舅舅说什么就听什么的地步。 送走了魏氏,罗氏头更加疼了,她终于明白了那天陆之远为什么突然来找她,原本她以为是他气急了,所以才来找她,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他就准备好了动手。 她叹了口气,想去找陆之远,想了想还是没去,那日他们话已经说到那种地步了,又有什么脸面去见面。 罗氏想着多了,心里头又难言憋闷了一遭,本就不好的身体这会更是摇摇欲坠,倚着身后的靠枕,大口的喘着气。青竹看到了吓坏了,又是给她顺气又是吩咐人熬参汤。 罗家父子被抓了,娘家又催的紧,罗氏无法只好再度去求陆之远。 “夫人赎罪,二爷已经歇下了。”朱平站在书房门口,客气生疏的跟她说道。 罗氏看了他一眼,忍着怒气,“你只管进去禀告就是,吵醒了二爷我顶着。” 朱平心想,你顶着有什么用,二爷都说了不见,这会放进去,自己岂不是过后要被责骂。 “二爷临睡前说了,谁来了也不许打搅。”朱平显得有些为难了,“您还是先请回吧,等二爷醒了再过来。” 罗氏银牙紧要,干笑了两声,朝旁边的青竹看了一眼,青竹立刻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了锭银元宝塞到了朱平手上,“夫人真的有事要找二爷,朱平哥你就帮忙通传一声。” 朱平皱起了眉,伸手一挡,那银元宝直接掉落到了地上,只听到他声音冷淡的道,“青竹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小的虽然只是个奴才,可也知道要听从主子的话行事。这银子我不能收,你以后莫不要拿出来了。” 说完这些他话心里头暗爽了一番,他以前没少受罗氏的气,因为她是主母,就不把他们这些下人放在眼里,经常呼之则来喝之则去。 罗氏大怒,伸手指着朱平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挡我的去路,不过是陆家的一条狗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饶是朱平只是个奴才,那也是跟着陆之远多年的心腹奴才,寻常在哪里不都尊一句朱爷,这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心里自然是怒火中烧,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罗氏,“夫人骂的对,小的就是二爷的一条狗,但这条狗也是条看门的好狗,所以您请回吧。” 罗氏眉目拧的几乎要出现褶皱,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冷冷道,“青竹,我们回去。” 朱平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夫人慢走,小的就不送了。” ...... 阳春三月的时候,皇帝心血来潮要去围场狩猎,为期三天。随行的大臣名单里,就有陆之远。 白素素听到消息着实有点难受,她肚子这都九个月了,产婆都说也就这几天孩子就会落地,白素素是头一胎,虽然怀孕这段时间被照顾的好,加上她本身身体底子好,都说胎相十分稳,生产必定不费力气,可女人生产又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陆之远不想去,奈何皇命难违,即使不愿意还是走了,白素素摸着肚子气哼哼,“你爹坏死了,将来不理他。” 旁边站着的苏姑姑听了这话,想说两句不合规矩,想了想又作罢了,白姨娘这人就是喜欢耍点小性子,也不是个大事。 白素素在屋里扒拉着手指数着日子,陆之远走的第一天,肚子疼了一阵子,但很快又不疼了,平安无事。 到了第二天夜里,她正睡着的时候,突然肚子里一阵绞痛,疼的她很快额头冒了汗。 “疼。” 一声惊呼,房门很快被推开,茗香值夜听到声音急匆匆进来查看,一看她的样子当即变了脸色。作为贴身伺候的丫鬟,茗香自然被苏姑姑训练过了,一看就知道这样子是要生了,也不敢耽搁,转身急匆匆出门喊人。 人都是现成的,陆之远临走前已经安排了两个产婆住了进来,这会茗香出去不久便带了两个人进来。 两个产婆也不敢耽搁,匆匆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便低头查看起来。 白素素这会疼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往下淌着,她知道生孩子很疼,早前产婆也跟她讲述了一些生孩子的事情,她自问有些准备,但这会事到临头才知道,所有的准备在疼痛面前都荡然无存,她现在满脑子就是疼,很疼的疼。 “羊水破了,可以生了。”产婆探出了个头出去喊了一声,那边苏姑姑也进来了,她转身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春兰和茗香出去准备东西。 热水,剪刀,干净的白布,都是提前备好的。 苏姑姑吩咐完转身来到床边,取了参片让白素素含在嘴里,“姨娘您留着力气,等一会生的时候才能有力气。” 白素素憋着眼泪,这会也不敢大喊大叫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苏姑姑,“二爷呢,二爷回来了吗?” 陆之远这才走了第二天,最快也要明晚才会回来,苏姑姑怕说了实话让她难受,便点头道,“已经让人去通知二爷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的,姨娘您一定要坚持住,等二爷回来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 第一百零八章 救还是不救 白素素咬着唇忍着疼点头,“我会坚持的。” 屋子里有苏嬷嬷坐镇,外面丫鬟们因为提前有准备过,这会虽然紧张但也没有乱了手脚,该烧水的烧水,该烫布的烫布。 白素素一开始还记着苏姑姑的话,扔着不喊出声,可随着越来越疼,她再也忍不住。 尖叫声乍然响起,而后便是一浪接一浪的尖叫。 “姨娘坚持一下,深吸气,慢慢吸气。”产婆这会着急了,这羊水都破了很久,可宫口还没开,时间越久就越有危险。 明明检查了那么多遍胎像都极好,这会突然有了难产的征兆,产婆们也有些慌了。都知道陆大人年纪不小了,跟他同年的人孩子都会跑了,可他这才得了头一胎,可见子嗣艰难,两个产婆被接进府里的时候也是被再三告诫过这位白姨娘的孩子有多重要。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两个产婆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不决,其中一个来到外间朝着等在门口的苏姑姑颔首,“姨娘主子这胎有些麻烦,若是天亮之前还没生下来,恐怕......” “恐怕什么?”苏姑姑一皱眉,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两度。 “大的小的只能保一个。”产婆低着头说道。 苏姑姑眉头皱的更加紧,怒道,“大的小的都要保住,若是少了一个你们两个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产婆哆嗦了一下,她们两个是苏姑姑亲自找的人,自然知道苏姑姑这话不是吓唬她们而已,“奴婢明白。” 屋内白素素嘴唇已经咬破了,一开始还喊着疼,后面好像耗费了太多力气,已经没了动静,只有不断的喘息让人知道她还清醒着。 府里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惊动的人不少,其中一个就是三太太乔氏,乔氏因为陆三老爷几日未归正生着闷气,夜里正睡不着又听说了荷风院要生了。 乔氏领着人过去的时候,荷风院里面有不少人,两个侧院里面住着青姨娘和如画,这会屋子里一声接一声的喊叫两人也根本睡不着,都站在院子里听着动静。相比于如画的平静,青娘眼中颇有些紧张。 “姨娘您别担心了,白姨娘那边准备的那么充足,不会有事的。”引泉取了件厚衣裳搭在她的身上。 青娘点点头,她这段时间一直替大夫人抄写佛经,时间长了好像也能粗略的懂了些道理,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白素素不要有事。 “谁还没生过孩子,怎么这么大声。”乔氏甩了甩帕子,满脸都是厌恶,茗香正好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乔氏瞥了一眼,掩唇干呕了两声,“快拿走,脏死了。” 茗香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念着乔氏的身份,她真想一盆水泼到她身上,“三太太怎么来了?” 苏姑姑也听到了乔氏的声音,推开门走了出来,朝着乔氏弯腰颔首。 乔氏不认识苏姑姑,见到她颇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白姨娘怀的远儿的孩子,我作为母亲的怎么能不来看看。” 苏姑姑笑笑,“白姨娘一切顺利,产房血腥味重,怕夫人闻着难受,就不请您进屋子了。” 乔氏又是哼了一声,“我也希望顺顺利利才好。”顺顺利利的去见阎王爷吧,最好是一尸两命。 “承您吉言,白姨娘一定会母子平安的。”苏姑姑说道。 正在说话的功夫,屋内发出了一声惊呼,很快响起了铜盆落地发出的声音,苏姑姑心下一个咯噔,果不其然很快产婆急匆匆跑了出来,“白姨娘羊水太多,宫口却一直不开,再耽搁下去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苏姑姑您尽快做了决定,这大人还是保哪一个?” 屋内等着屋外的决定,白素素这会累的已经没力气开口了,她耳朵里能听到说话,她突然就想哭,觉得莫名的悲伤,陆大人这会肯定是陪着皇帝在围场,根本不会回来,而她现在九死一生,恐怕连陆大人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了。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不怕死,可也不想死,她一直都想好好地活着,痛痛快快的活着,身旁有她最喜欢的陆大人,再生两个小包子,这就是她最美好的生活。 可眼瞅着小包子要来了,她却要没了。 “保大人!” “保小的!” 异口同声两句话,从两个人嘴里同时说出来,苏姑姑说的是保大人,虽然她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保小的,可这段时间下来,她看得分明,相比于孩子,陆之远应该更重视白姨娘这个人。反正都还年轻着,孩子今年没有明年也会有,总归都是庶子,大不了以后多几个妾室,从哪个肚子里面还不蹦跶几个孩子呢。 苏姑姑这样想,乔氏却不是那么想的,她是主张保孩子的,大的走了留下个小的,长不长的大都还两说,那还不是任她拿捏了。 产婆看着两个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抉择好。陆之远临行前交代凡事听从苏姑姑的命令行事,可乔氏身份又是陆之远的母亲,这两个人又意见不合,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姑姑,我是远儿的母亲,我会害他不成,孩子是陆家子嗣,必须保下。”乔氏身份摆在那里,说话底气也足,她说罢朝着产婆吩咐道,“听我的保小的。” 产婆低头应了声,正要转身回屋里去,那边苏姑姑也开口了,“二爷临行前再三交代,白姨娘不能出事,出了事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听我的保大的。” 春兰好茗香急的团团转,这样的情况她们两个也没说话的资格,只默默祈祷着白姨娘不要有事。 这是三房院子里的事情,其他人也不好插手,苏姑姑虽然得陆之远器重,毕竟也是个下人,若乔氏坚决要保小的,她也没办法。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罗氏来了。 罗氏自从和陆之远闹了一场,彻底离心了之后便又病倒了,这会突然出现着实让人惊讶。 苏姑姑眉头皱了起来,罗氏突然到来也不知道是吉是凶,若是她和乔氏站在一边,那又该如何应对。 “母亲也在。”罗氏脸上是病态的白,拿着手绢挡着嘴巴,而随着她靠近明显带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乔氏自然知道罗氏身子不好,见她这副样子才觉得下人传言太轻了,这哪里是不好,根本是马上就要死了。 “你别靠过来,别过了病气给我。”乔氏最怕罗氏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一副嫌弃的模样往后退了几步。 罗氏眼底有寒意划过,面上依旧是恭敬,“是儿媳的不是,儿媳不该生病,不该靠近母亲。” 乔氏话出口也察觉到了不妥,她是陆三太太,陆之远的继母,虽然不是亲生的儿子,可这么堂而皇之的嫌弃儿媳身子不好,传出去对她名声也有损。 “呵呵,我没那个意思。”乔氏干笑了两声。 罗氏显然也没想跟她为了这个事情继续争执下去,她看了眼等在一旁的产婆,“白姨娘这胎不能出问题。” 话落苏姑姑心中一咯噔,果然罗氏和乔氏一个意思,是想保孩子了。她刚想开口说话,那边罗氏的声音再度响起来,“白姨娘也不能出问题。我话放在这里,白姨娘和孩子平安无事,你们都能银子高高兴兴回家,若是有一个出了问题,我不介意多几具尸体陪葬。” 她的声音凉飕飕的,加上那本身带着的病气,好像说句话就能断气了一样,吓得产婆一个激灵,她低头应了声,急匆匆转身回了屋子里面去。 白素素累的没了声音,产婆过去探了探鼻息,在她脸上拍了拍,叫醒了又塞了片参片给她含着。 “外面怎么说?”其中一个产婆问道。 “别说了,我们两个是死是活这次就看这位主子了。老姐姐,咱们尽全力保母子平安吧。”另外一个抹了把汗说道。 “说的容易,我哪里不想救,可现在这样子要怎么救。” “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用那个倒是可以搏一搏。” “你说......那个?”第一个说话的婆子摇摇头,“那个就是书上那么说的,哪有人真的做了,一旦不成,可是一尸两命。” “不然死了一个,咱们两个命都没了。别管了,只能这么做了,不然我们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那就试一试吧。” 苦涩的味道在唇边蔓延开,参片的味道白素素最讨厌,又苦又涩还有一股药味,含在嘴里让她阵阵恶心。不过这会她顾不上恶心了,肚子里的痛楚又一浪接一浪的袭来,她歇了这么会功夫身上有了点力气,再度叫了起来。 “姨娘,您忍着点,孩子快出来了,不要着急,听我的话做。”两个产婆这会头上都冒了汗,一边跟她说话一边鼓励她呼吸用力。 “我不行了,我没力气了。”白素素抽痛了一阵子,下身撕裂一样的疼着,她想闭上眼睛睡会。 “姨娘您想想陆大人,外面刚传来的消息,陆大人已经到城门口了,马上就要回来了,您可一定要坚持住。” 第一百零九章 条件 一听到陆大人,白素素好像又有了些力气,她咬了咬牙,又重新睁开了眼睛,这辈子她和陆大人才刚刚开始,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她一定不能死了。 门口的乔氏讥笑道,“你还真坏,两个都想保住,别最后一个都保不住。” 她刚才听到罗氏的话便没开口了,已经是二选一的结果,罗氏却偏偏要两个都保住,乔氏也乐得看热闹,就看最后两个都没了,陆之远回来什么表情。 “这事不劳母亲费心,若是两个都保不住,我自然会向二爷请罪。”罗氏丝毫不为乔氏的话动怒,平平静静的看着屋子里面。 “姨娘努力,在努力,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产婆见提到陆之远有用便一直拿着这话勾着她。每当白素素撑不下去了,陆大人归来的距离就拉进了一些,从城门口,到了府门口,一点点又到了二门口。 这样一点点的硬是撑了许久,白素素咬着牙骂道,“陆之远,你怎么还没回来,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我了,我恨死你了。” 她这样扯着嗓子在喊,外面站着的下人都垂下了头,罗氏面色深深如夜色般看不透,一双眼睛深沉的看不透情绪。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素素觉得自己是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这样坚持了几回,也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孩子一直也没生下来,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见不到她家最心爱的陆大人了。 “救孩子吧,我不行了。”她有气无力的抓着床单子,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做了抉择。 她相信就算没了她在,陆大人也会好好照顾着他们的孩子,只是可惜了她上辈子没能有机会做个母亲,这辈子终于有了机会却无缘见上孩子一面。眼皮很沉很沉,耳边嗡嗡作响。 “姨娘,您这么走了,将来陆大人就会娶新姨娘了,到时候陆大人就会忘了你,你的孩子也会叫别人娘。”产婆在她耳边不断地说着话,让她不要放弃。 这话恰好就撞到了白素素心坎上,她一想到陆大人跟其他女人躺在一起,做那些跟她做过的事情,她就觉得胸口憋了一团火焰,再一想自己的孩子没了亲娘,被人欺负的样子,只觉得那火焰越烧越旺。 眼睛突然睁大了,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叫了出来,这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大,而与此同时男人的步子顿在了门口。 陆之远跟着皇帝去了围场,一整天都是惴惴不安,总是想起白素素,头一天晚上便待不住了,去跟皇帝告了罪,策马赶了回来。 围场在城外,离城里有一天的路程,他硬生生将路程给缩短成了半天,饶是如此,赶回来的时候天也快亮了。 进了府,又一路半跑着往荷风院去,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脚下步子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朱平也是暗叫了一声不好,白姨娘这声音听着不好了。 愣神的功夫,陆之远人已经进了院子,脸色阴沉沉含着暴风雨一样,罗氏再这样的神情面前,竟是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甚至于她看着他这样心急如焚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她还觉得自己可以得到这个男人的心,原来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就成为了不可能。 同一时间,屋内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陆之远整个人便再次愣住了。 “大喜,大喜,姨娘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屋内两个产婆兴冲冲的喊声传出来。 按理说两个产婆都是经验丰富之人,手上接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户人家生了个小姐还是公子,着实不用这么高兴。可这会不一样,母子平安四个字就是比什么都值得高兴了,要是出了事,恐怕两个产婆命都要没了,这会看着这个襁褓中的小婴孩,她们两个简直觉得喜悦要从心里涌上来了。 陆之远原本提着的心这会松了下来,他也顾不得其他,匆匆掀开帘子进了屋子里面。 门外罗氏松了口气,身子晃了晃,身后的青竹眼疾手快扶住了,“夫人,您没事吧。” “我们走吧。”罗氏这会好像浑身都没了力气,软绵绵的靠在青竹身上。 一路走到了后花园,罗氏才停下了步子,这会天已经放了白,清晨的光正在一点点冲破黑暗而来,她的声音寂寥又清冷,“青竹,回去告诉母亲,舅舅一家应该没事了。” 陆之远临行前去找了她,他答应救舅舅一家的条件就是要她保白姨娘平安。当时罗氏问了句,“若是大的小的只能选一个呢?” 这个问题她之所以问,就是要确定这个男人的底线在哪里,到底他有多看中白姨娘。 陆之远最后只告诉了她一句话,“我要她活着。” 罗氏笑了,笑容异常的苦涩,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站在外面久了,身子便很容易被冷气打透。 “夫人,您何必要保两个都保着。”青竹着实不懂,女人生产中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多了去,只要罗氏一句话,那今夜情况又大不一样了。 白姨娘本就有宠,这回再有了孩子,将来在府里地位就更牢固了。 罗氏没说话,青竹说的她何尝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的绝望。 大的都能留了,那何妨再多一个小的了。 “回吧。”罗氏声音响起,青竹垂首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 白素素在那声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声音之后,便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三天,没有任何的知觉,就这样一直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一瞬间的恍然,不知道是梦是真。 “啊!”一声惊叫响起来,她伸手摸了摸瘪下来的肚子,心里一个激灵。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焦急传来,她一抬眸便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男人眉目温和,里面带着明显的关心。 白素素眼眶一下子红了,憋着嘴含着泪,嗓音委屈的不行,“二爷,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没事,孩子没事,刚才让奶娘抱着下去睡觉了。等会醒了抱给你看。”陆之远在她边上坐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那天夜里情况着实危险,若是差了一点恐怕就是大人孩子都没了。罗氏下了死命,一定要两个都保住,没给产婆一点回旋的余地,正因为如此才让她们孤注一掷的选择了极为危险的法子,最后才能保的住两个。 陆之远不知道若是当时他在场遇到这样的选择,会不会像罗氏那样果决,两个都保住,也可能是两个都保不住。所幸是最后赌赢了,他这会看着脸上还有着明显疲惫的女人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丫鬟们送了煮好的米粥进来,陆之远接过粥碗亲手喂着她一勺一勺子吃完了,又喝了点温水。 睡了三天,肚子里早就空了,这会吃了点热乎东西,才觉得终于有了点力气了。 房门被推开,有穿着齐整的妇人抱着个小婴孩进屋来,笑眯眯的道,“小公子醒了。” 白素素躺在床上不方面起来,陆之远便站起来接过奶娘手里的孩子,抱着回到了床边,轻轻放在了白素素身边。 小婴孩这会已经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大眼睛看着她,白素素一颗心顷刻间柔软如水,伸手想摸摸他,又有点不敢,生怕自己力气大了碰疼了这小小的孩子。 她两世为人,头一遭做母亲,她看到孩子的时候,心中便涌动起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激动地好像有点热泪盈眶,这就是她的孩子,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呢。 “哭什么,刚生了孩子不好掉眼泪。”陆之远呵斥了一声,他是写过育儿宝典的人,自然知道女人月子里哭会伤了眼睛这个说法。 白素素也不是难过,就是太激动,这会被一呵斥,立刻收了眼泪,她盯着那小小的孩子看了会,才问道,“怎么这么丑。” 陆大人不用说了,那是天生的美男子,俊美无双,光是站在那里便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白素素虽说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到底也是个小美人。两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皱巴巴,黑黢黢的一个孩子。 陆之远就等着她问这句话,闻言颇有些得意地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小孩子刚生下来就是这样子,一天一个变化,小时候越丑长大了越好看。” 白素素觉得这话有点不靠谱,不过既然陆大人这么说了,她还是决定相信,反正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宝贝疙瘩,就是丑点也喜欢。 “咱们儿子叫什么名字呢?” 提起这个陆之远就犯了难,“容我再想想看。” 孩子生了,取名字却犯了难,之前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所以名字是分别都取了几个,陆之远写了一整张纸,想着等生下来就选择一个名字用。可这会孩子真生了,那些早先定好的名字又觉得一个都不喜欢了。 第一百一十章 惊马 名字取不出来,便暂时用陆小宝代替,白素素觉得陆小宝好啊,简洁明了。但是陆之远却不那么觉得,他家儿子怎么能用那么普通的一个名字呢,但是暂时又没有好主意,便也妥协了。 陆小宝是个乖宝宝,出生就很少闹人,整天咧着小嘴巴笑呵呵的样子,十分的招人喜欢。白素素头胎就生了个儿子,又是陆之远头一个孩子,自然是个大喜事。陆老太太高兴,赏了她不少东西,各院也都相继送来了礼物。 白素素坐着月子,自然也不用去道谢,只管美滋滋的收着礼物,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跟陆小宝大眼瞪小眼的,有子万事足,她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不过也有点遗憾的事情,孩子是她的,可却不能叫她娘,要叫姨娘,孩子名义上还是罗氏的。幸亏陆小宝现在不会说话,白素素心里才没有那么难受,想着将来孩子喊着别人娘,她肯定会很失落。 白素素坐月子闲的慌,整天憋在屋子里,时间一长就有些受不了,不能洗头不能洗澡,浑身脏兮兮的,陆之远晚上想留下来,她都给坚决撵走了,她不能她家陆大人闻着她的头油味道入睡。 荷风院的日子波澜不惊,她不知道就在她坐月子这一个月的时间,京城中又发生了件大事。 昏睡了将近一年的三皇子萧平章突然转醒了,皇帝大喜,想着这个为了自己差点死了的儿子,就是一阵的感动,又想着他小小年纪便被牵连贬为庶人心中便觉得有些亏欠,因此便想着法子补偿,恩宠一时无两。 相比三皇子的春风得意,太子最近就很倒霉了,出了两件事,一件事太子协理朝政期间批阅的奏折出了些错误,另外就是太子门下的官员被查出来贪污受贿,涉案金额巨大,皇帝怒火中烧,将太子狠狠骂了一顿,让他回府反省。 四月底是朝中一年一度的百花宴,地点就在皇帝的御花园中,说的是百官同乐。其实就是皇帝待着没意思,让大臣们一块休息一天,陪他吃吃喝喝看看歌舞表演的一个宴会。 皇家宴会能有资格参加的在朝中至少是二品以上的官级,这一天受邀的官员可携带亲眷一同入宫。 陆之远位列九卿之一,自然也要出席,但这种场合就和白素素没什么关系,她原本也不关心,但没想到宫中的贤妃娘娘突然说想看看陆小宝。 贤妃娘娘是四妃之一,也是宫中皇后娘娘病逝之后陆家送进宫里的另一个姑娘,在宫中这些年只生下个昌平公主。虽宠不多,但陆家地位尊崇加上又是先皇后的亲眷,皇帝自然也会多厚待几分,一个月总也有个一天在她宫中度过的。 贤妃要看陆小宝,虽然白素素是亲娘,但这种场合她依旧没有资格去,孩子是她生的,可名以上都是罗氏的孩子,自然要罗氏抱着去。 白素素心里不放心,这孩子刚满月,她哪里放得下心,可不放心也没好办法,皇城中哪里能让她一个妾室进去。 四月的最后一天,罗氏带着陆小宝和陆之远一同进宫去了,而白素素也坐着马车出城去了。她这次出门一方面是去见见妙音师太,另一方面是想着五灵山灵山妙水的,她正好去给陆小宝求个平安符戴着。 妙音师太和她从那次赏菊宴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联系,之前她有孕不能经常出门,但也经常让人送些瓜果点心过去,妙音师太那边也会送她一些山上的花茶回礼,一来二去的倒是也熟悉了不少。 外面阳光很足,四月的天已经开始暖和了,冬天悄无声息的过去,阳光暖暖的,她站在陆府门口,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刺眼的光让她下意识的拿手挡了挡光线,嘴角漾起一抹轻轻的笑。 她真的好久没有出门了,每天待在她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简直都要发霉了。 马车往城门而去,她坐在车里,掀开帘子偷偷的往外看,外面人来人往,街道红砖绿瓦,有小贩的吆喝声传来。 到处都是浓烈又熟悉的烟火气,她不由得微微愣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马车沿着主道慢慢行驶着,突然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内紧接着一阵摇晃,过了会才算停了下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会看路的吗?” 外面响起小厮的声音,白素素好不容易坐稳了,舒了口气,对春兰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春兰点了点头,下车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气呼呼的道,“姨娘,我们的车子走的好好地,刚才有个孩子闯了出来,险些被马车压倒了。结果那孩子的母亲就不依不饶的冲出来,说是我们的马车吓到了她的孩子,让我们赔钱。” “既然我们吓到了孩子,那就赔些银子吧。”白素素想了想道,毕竟小孩子爱玩,父母担心是正常的。 “哪里这么简单,这母子两个一看就是骗钱的。”春兰十分气恼,又接着道,“原本我们的人也准备赔偿几个医药费就算了,结果那女人一张嘴就是五百两银子。” 白素素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春兰为什么这么生气,五百两,真是狮子大开口了,平常的人家十两银子都够全家一年的花费了,而且五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奴婢,还是签了死契的那种。 她嘴角抽了,这是出门不利遇到了讹诈的了。 “我下去看看去。” 春兰闻言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她,“姨娘,不可。” 白素素也知道这于规矩不合,但还是想瞧瞧看,她想了想,拿着面纱带了上去,“这样总行了吧。” 春兰也没办法,便随她一起下了车。 马车前面围了不少人,而最中间的女人手上牵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另外一只手指着面前的小厮,“你们吓坏了我的女儿,今个不给老娘拿出钱来,谁也别想走了。” “你这女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你女儿冲出来挡住了我们的路,现在竟然反咬一口,赶紧的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小厮原本也想着息事宁人,结果这女人就越来越过分了,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诶呀,要打人了,这日子没法活了。”那妇人一听这话,立马一拍自己的大腿,直接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便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很快将他们的车子围了起来,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 白素素眨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她是刚做了母亲的人,看着孩子心中格外的柔软,这女孩子七八岁,面黄肌瘦的样子,眼神黯淡无光,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饱饭所致。 她低头在春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让她拿着银子去给那妇人,虽说看得出她在讹诈银钱,可到底孩子年纪小又受了惊吓,权当是为了孩子好了。 春兰也点头,正准备拿银子过去,而白素素也准备返回车上。 谁也没想到那妇人不知怎么的突然朝她扑了过来,抓着她的手就不松开了,“撞了人就想跑,哪里来的道理,你的马车撞了我的女儿,不赔钱休想离开。” 白素素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举动着实吓了一跳,她实在没想到这人就这么冲了过来,还来不及反应,手腕就被她抓住了,然后猝不及防的就被拉到了人群当中。春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你要钱先松开我再说。”她吃惊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着妇人开口道。 “放了你,你肯定让他们打我,我没那么傻。”那妇人头发有些乱,身上还打了几个补丁,但是眼神处处透着算计。 那妇人看着白素素的穿着猜到了她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这会在街上被人当街指指点点,肯定受不了,一般人都会选择拿钱息事宁人。 白素素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突然莞尔一笑,“你靠过来一些,我这里有银子。” 两人的距离靠的近,她的声音又刻意放的低,所以旁人也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那妇人看了看她,有些怀疑,但是想着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便靠了过去。 “啊!”突然一声痛苦的叫声,下一刻白素素突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蹲了下来。 “姨娘,您没事吧。”春兰吓得脸色一白,急忙跑过去询问。 白素素一副难受的模样,伸手朝着那妇人一指,“她打我。” 与此同时春兰大喝一声,伸手就朝着那女人扑了过去,“你敢伤人,我跟你拼了。” 那妇人这会也慌了神,她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突然这副样子了。 “你休想讹诈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她本就是冲着银子去的,这会见人出了事的样子,便也害怕了,话也说不利索了。 “我家姨娘原本让我拿银子与你,却不想你却好心当成驴肝肺,谋害于她。你这样的黑心妇人,我今个就要拿了你报官去。”春兰一边骂着一边跟那妇人厮打着。 周围看热闹的人这会听了春兰的话也转而开始指责起了那妇人。 与此同时,临街二楼的窗边,有男人正手持酒杯看着下面,他目光绕着站在人群中的女人,微风乍起掀起女子的面纱,从他的角度正好能够看得到那女人微微勾起来的嘴角。 第一百一十一章 命悬一线 那妇人原本就想要骗点钱,却没想到出了这等麻烦,她吓得脸都白了,要是被送到官府去,那指不定要有一顿板子伺候了,她越想越害怕,脸上一会青一会白。 春兰双手叉着腰,朝站在一旁的下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将这个女人拿下送官。” 那妇人闻言,腿都吓软了,她往后退了几步,而后直接扒开人群跑了。 她这一跑不要紧,把那个女孩子扔在了人群中,毕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见到这个情况,吓得哭了起来。 “要不要追?”小厮大概是被春兰刚才的气势吓到了,这会有点心有余悸的问道。 春兰这会已经来到了白素素身边,伸手扶着她,“姨娘,我们追不追?” “罢了,不管她了。”白素素说着话看了眼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的女孩,那妇人自己跑了倒是把她留了下来,“拿点银钱给她,这孩子年纪还小,倒是可怜了。” 春兰点点头,从袖子里掏了银子出来递给那个女孩,返回来又扶着白素素上了马车。 “姨娘您真没事吗?”车上春兰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们回府吧。” 白素素上了车便扯下了面纱,她看着春兰被刚才那妇人抓的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伸手给她理了理,“没事,她没对我做什么,我刚才骗她的。” “啊!”春兰吃了一惊,眼中有些疑惑,“您为何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她怎么会害怕,不然肯定要跟我们继续纠缠下去。”白素素解释道。 春兰一琢磨也觉得很有道理,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素素,一脸的崇拜模样,“姨娘你真是太聪明了。” 白素素咯咯笑了起来,春兰就是这样好,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好的。有这样的丫鬟喜忧参半,但细说起来喜占的更多。 马车继续朝前走着,周围的人见没了热闹可看,也都散开了。白素素伸手挑开帘子,抬头往临街的二楼望去,刚才她一直觉得有人那边好像有什么人再看她,而且那目光明显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让她很不舒服。 她抬眸的时候,那窗户正好被关上,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车帘被放下来,她兀自出神,旁边的春兰问道,“姨娘,您怎么了?” “没事。”白素素笑了笑,大约是她多心了,应该只是某个看热闹的看客吧。 窗户被关上之后,男子手持酒杯慢慢喝了口,身边的侍卫模样的人开口道,“主子,您伤势初愈,不宜多饮。” 男子闻言笑笑,“无碍。” 又过了会,那男子放下杯子,抬头朝着侍卫道,“你帮我去做件事。” 那侍卫忙颔首,待听明白了男子所要做的事情,眼中露出几分不解来,但还是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 五灵山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个季节一个模样,上次她去的时候是秋天,满山便是金黄色,如今又是春暖花开,山上也是百花胜放,抬目远眺便是一片片花海,美的不像话。 上山是爬上去的,一千四百阶台阶,她是咬着牙上去的。 寺庙香火鼎盛,她先去求了平安符而后才去见妙音师太。她没想到的是,妙音师太竟是不在,她和文书侍者出外远游去了。 白素素想着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既然人不在,那她便准备告辞离去。她们还没等下山,刚才还晴朗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继而下起了大雨。 下山还是要走长长的台阶,这会雨大台阶滑下山恐怕会有危险,她们便折回了仙风观里面避雨。 春雨一向绵柔,极少像夏季那样大雨滂沱,原本想着过会便会停了,却不想雨越下越大,竟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白素素发愁了,她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虽说在仙风观里面睡一宿也没什么,可她惦记陆小宝啊,想着罗氏和陆之远去宫里也该回来了,陆小宝一天没见到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想。 她愁归愁,这雨可一点没因为她的愁而有停下来的打算,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天快黑了,可外面雨水还是继续哗哗落着。 “我瞧着雨水好像有点小了,这会下山应该没问题了。”白素素有点坐不住了,她心里惦记着陆小宝,想回去。 “姨娘,这雨比早先还大了不少呢。”春兰看了看外面已经能淹过脚面的雨水,有些深深的忧虑。 白素素便重重叹了口气,显得情绪不高。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雨,谁也不知道这雨竟是一连下了三天。白素素简直是愁上加愁了,这回不是晚些回去,是回不回得去都两说了。 五灵山地势险要,这会雨水又大,周围一点点蔓延上雨水,隐隐的有发展为山洪的趋势。 观里的小沙尼们一个个也面有愁容,整日的除了念经打坐便是盯着这天看。 白素素在前几天的忧虑不安之后一点点也慢慢沉静下来了,她不是不害怕,而是知道她三天未归,陆之远肯定会派人救她,好像一想起陆大人她总会有些莫名的心安。 夜里雨水大,白素素躺在床上听着雨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刚刚闭上,还没来得及睡着,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位施主,快些起来,山洪爆发了。”敲门的小沙尼叫云生,就是上次白素素哄骗她卖了一束菊花的那个,这回她住下来,又是云生平时送个饭食,一来二去的倒是处的还不错。 白素素一个激灵,慌忙从床上坐起来,将在地上睡着的春兰摇醒,“快醒醒,别睡了,出事了。” 春兰睡眠一向好,这会睁开眼睛有些没回过神,“姨娘怎么了?” “山洪来了,快起来穿衣服。”白素素匆匆拿了衣服塞到春兰怀里。 这几天最害怕的就是会发生山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真的就赶上了。 春兰愣神也只是片刻,很快明白过来,心下也是一个咯噔,急匆匆的往身上套衣裳。 等她们穿好衣裳又跑去开门,门口等着的云生很是焦急,见她们出来了急道,“两位施主快些跟我走,山洪要来了。” 白素素也不敢耽搁,撑着伞便紧跟着云生一道往外去了。 妙音师太不喜嘈杂,因此仙风观里的小沙尼一共才七八个,这会由为首的尼姑领着,一路往前朝着灵山寺去。灵山寺是皇家寺庙,不管是寺庙的建筑还是围墙都十分的牢固,这会众人自然是先过去避难再想对策。 下山的路都被淤泥堵上了,他们这些人等于是困在了山上,如果这时候再发生大面积山洪,等于是整个将灵山寺埋进去了。 前面无路可走,后面无路可退,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么明显。 白素素看着外面阴云密布的天,心里惴惴不安的,这夜太黑了,黑的让她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 陆府内,陆之远脸色阴沉的比外面的夜色更黑,他听着手下的回报,狠狠地拍了桌子,“什么叫没有消息?” 朱平哆嗦了下,低着头顶着压力回道,“山路被泥浆堵截了,我们的人上不去,到现在也不知道山上是个什么情况。” “继续加派人手,没有路给我辟条路也要上去。”陆之远说罢人也站了起来,随手扯过架子上的斗篷,便往门口去了。 朱平想跟上去,被他呵斥了两句这才转头领着人往五灵山去了。 陆之远骑着马出门,他直接去了谢府,夜深他也没有走正门,直接翻墙进去了。 谢司言这会正睡得香,突然有人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就把他给扯了起来,脑海中思绪还没理清楚,身子已经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手上一拳直接砸了过去。对方侧头一避躲过了拳风,而紧接着他又是一脚朝着对方胸口踢上去,两人你来我往过了数招之后,他才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来,“别打了,是我。” 拳风猛地停住,谢司言一甩手没好气的道,“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里吓人玩了。” “我有事找你。”陆之远也收了手。 谢司言点了蜡烛,屋内光线亮了起来,照在男人的脸上,他转头怒道,“你就不能好好叫我起来吗?” “这种方式比直接叫你醒得快。”陆之远淡淡瞥了一眼。谢司言睡着了那是雷打不动的,叫醒他没有半个时辰想都不要想。 谢司言默了默,伸手揉了揉眉心,“说罢,有什么事值得你大半夜过来的。” “我要调京畿卫的人手。” 话音落下谢司言眉头皱了起来,指着他道,“你当京畿卫是我的吗,你想调就调。” “你肯定有办法,白姨娘被困在五灵山了我必须救她出来。”陆之远皱着眉,提起白素素语气显然也沉了下来。 谢司言自然是知道陆之远有多在意这位白姨娘,换成别人他肯定是一口回绝,京畿卫是皇帝亲兵,谢家虽然担着大都督的职位,但真动了这些人,第二天宫里势必会知道。 “我去找卫戎。”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办法 卫戎是掌管京畿卫的统领,想要瞒得过朝廷,就需要他从中周旋了。 “我跟你一起过去。”陆之远说道。 谢司言摇摇头又摆摆手,“得了,你去了还不得把卫戎气的炸毛,我一个人去。” 外面下着大雨,谢司言最讨厌这种湿漉漉的天气,这几天他恨不得门都不要出去,这会有点气哼哼的,“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陆之远斜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三年前谢伯父给你订了一门亲事,你要死要活的不同意,最后......” 谢司言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求饶道,“你赢了,我去给你当牛做马,那件事不要提了。” 那件事说起来又要牵扯出另外一个故事来,简而言之是谢司言年少胡作非为的时候认识了个姑娘,当时对人家非卿不娶,恰好那时候谢大人给他定了门亲事,谢司言便要死要活不同意,为此甚至写了封信去退亲,女方家自觉收到了侮辱,闹上了门,两家人差点大打出手。最后那姑娘一怒之下答应了退亲,并且很快嫁给了谢家的对头家。 谢司言自觉地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去找心仪姑娘的时候才发现那姑娘不见了踪迹,这件事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记在心里,结果又过了几年,一次宴会上,他偶遇了当年心仪的姑娘,才发现当年自己差点娶了的未婚妻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个。 这乌龙闹得有些大了,为了这件事谢司言跑去找了陆之远,大哭了一场,哭得是眼泪鼻涕一把又一把,最后喝的多了,脑子也不会转了,连自己三岁时候尿床尿出来一朵云彩图案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 作为好兄弟,陆之远自然是安慰了他,顺便也把他那些丑事都记了下来,有事没事拿出来说上一说,恨得谢司言多少次想要把他灭口了。 从谢府出来之后,陆之远脸色并未轻松,他抬头看着天空,慢慢眯起了眼睛,京城内雨水便这样大了,那五灵山那边恐怕会是这边的几倍,心头烦躁不堪,拉着缰绳一跃跳上了马背,挥动马鞭便朝着城外而去。 五灵山,灵山寺内。 大殿之内诵经声源源不断的传来,白素素却丝毫不觉得心平气和,反倒是觉得心里躁动不安的。 突然门被推开了,小沙弥的声音急匆匆传来,打破了诵经声,也让人的心一下子掉落到了深渊中一般。 “不好了,后山的河水已经涨到了人那么高了,马上就要漫上来了。” 主持师傅闻言略一思考便回头对众人道,“大家随我一道速速下山。” 下山的路已经被淤泥堵住了,便由灵山寺的僧人们拿了铁锹把路清理出来。雨水大,人手又不够,最后仙风观的师太们和白素素春兰都加入了进去,能出多力出多少力气。 许是上天并未将路完全堵住,他们挖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听到一声惊呼声,“通了,通了。” 原来是前面横断了棵树,又堆积了些淤泥挡住了视线,这会将淤泥铲开,便看到了横亘在路中央的断树。 百年的老树,足足有五六个人合抱那么粗,众人齐心合力拉了许久树依旧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 “这可怎么办,再耽搁下去山洪就来了。” 主持方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白素素看了看那横在眼前有两个人高的断树,突然神情一动。 “方丈,可有绳子,长的绳子。” 方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有的,就在偏殿中,只是前阵子用了些,恐怕余下的不多了。” “有多少都拿来,我们用绳子翻过去。”白素素说道。 主持方丈点点头当即命人回寺庙取了绳子回来。按照白素素的办法,找了个身手敏捷的小沙弥将其中一捆绳子的一头捆在他的腰上,身上再背着一捆,由其他人扶着爬到断树最顶端上面,扔下身上背着的绳子一端,再跳到断树另外一边。而后那过去的小沙弥在对面拉动绳子,拉着其他人过去。 虽然这样速度慢了些,但随着翻过去的人越来越多,对面拉动绳子的力气越来越大,后面的人相对也容易了许多。 等小沙弥一个个翻过去,小沙尼们也相继翻了过去,最后只剩下了主持方丈,白素素和春兰四个人。 主持方丈年纪很大,白素素也不好意思让老人家垫后,再三推让下让方丈过去了。剩下春兰和她两个,两根绳子落下来,两人一同握着绳子往上爬。 麻绳很结实,可这会被雨水长时间浸泡加上又拉动了数十个人,早已经是不堪重负了,拉着春兰那根绳子转眼间已经翻了过去,而白素素那根却在即将拉上去的时候突然一松,直接断了。 只听到啊的一声惊叫,她整个人便跌落到了地上,浑身摔得像是散架了一样的疼。 “姨娘,姨娘您没事吧?”隔着树木春兰的叫喊声传了过来。 “没事。”白素素忍着疼从淤泥里面爬了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地方,伸手抓着那半截绳子有些无奈了,霉运真是一波接一波的。 “绳子呢,快把绳子扔过去,我家姨娘还在对面呢。”春兰焦急的喊着。 那边方丈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春兰身上的绳子,“麻绳已经不堪重负,恐怕无法在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了。” 春兰一看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看着众人焦急道,“那该怎么办?” 闻言众人都不说话了,低头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而春兰见此也忍不住骂了起来,“念佛有什么用,你们倒是帮着想想办法救救人,要不是我家姨娘想出的好办法,大伙现在都被捆在另一边。” “我记得柴房那边还有跟旧绳子。”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小沙弥的声音响起来,众人又是一喜。 春兰扯着嗓子将绳子的地方告诉了白素素,那边白素素转身便准备返回一趟寺庙。 殊不知她人还没等走到寺院门口,便远远地看到一大波洪水扑了上去,她脚步猛地一顿。 洪水来势汹汹,若是被淹没其中那是连一线生机都不会有。人或许在极度危险的时候脑子反倒是格外的冷静,就像此刻白素素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洪水,竟然没有预料中的慌乱,反倒是冷静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旁边就是山,只要爬上山躲过去,洪水未必就会漫过去,她想着也没犹豫,当即转身便拼命的往山上去了。 万幸的事她大小就不是娇养着的姑娘,从小到大没少爬山爬树,虽然被陆之远娇养了两年,身子骨僵硬了不少,但到底年轻,略微一活动,到底是灵巧的。 她伸手抓着一根树干,手肘一用力,便跳到了树枝上面,而在她跳上去的瞬间大水便直接从她脚下奔涌而来。 她也不敢停留,只能拼命的往山上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将她身子打湿的是雨水还是汗水更多,只知道两条腿早已经没了知觉,只是凭着本能在被奔跑着。 山上到底地势高,水蔓延不上来,她躺倒在了树丛中,累的差点哭了。 坐起来看了看周围,跑的太急根本就没看路,这会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 四周都是一样的树丛,她转了几个圈,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这会雨势已经转小,但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淋在身上还带着冰凉的冷意。白素素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的温度告诉她这是淋了雨发烧了。 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方向便随便找了个方向走着,她现在淋雨发烧,必须找个地方避避雨,将湿衣服晾干,否则这么耽搁下去一旦伤风了,这边深山老林的连个汤药都没有,她可不想没被水淹死最后是病死的。 越走身子越疲惫,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眼睛渐渐地开始看不到东西,她找了路边的枯树枝干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前移动着。 饶是她想要坚持,可身子一点点不听使唤了,腿也越来越僵硬,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黑暗中有呼呼风声在耳边划过,她好像走到了无边的黑暗当中,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突然耳边响起了说话声,画面一转,她站在了一间屋子里面,屋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婴儿床在慢慢摇晃着。她慢慢靠近过去,觉得有几分亲切,那小婴孩睁着一双大眼睛在看着她,好像看到她靠近了一样,咧着小嘴巴笑了起来。 她只觉得心中一暖,好像有什么从心底深处一点点涌上来,伸手刚想抱一抱那个孩子,突然房门被被推开,一男一女并肩走了进来,她一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男子的容貌,眼前再度一黑,整个人好像被无形中一股大力吸走一样。 “啊!”一声尖叫,昏睡中的女子睁开了眼睛,周围是雨后初晴的水珠,太阳光隔着树丛照在身上带着暖意,又有些凉意。 她坐了起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四周看了看,眼神迷茫,“这是在哪里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逃生 身上衣裳皱皱巴巴,沾了泥水又被树枝勾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长袖罗裙,在山里走路就格外费劲,她抿了抿唇伸手直接将裙摆撕开,扯下来的布缠在袖口,将那宽袖直接缠绕成了窄袖。 将衣服简单整理了一番,再走起路来就方便了不少,太阳这会在正上空,估摸着时间应该是中午了,她伸手摸了摸肚子,只觉得浑身都难言的泄气。这四周除了树就是草,根本连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她这会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四周静悄悄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得出去,只凭着直觉往前走着。 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终于累的瘫倒在了地上,背后靠着树干,闭着眼睛想要休息会。 刚闭上眼睛便察觉到脸上有什么低落下来,她以为是树叶上的水珠掉落也没多想,只伸着手胡乱擦了擦,手指碰到了脸上的那滴液体,有着粘粘的感觉。 她一愣,睁开眼睛看着手指,将那液体放在舌尖上舔了舔,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甜的! 再一抬头果然看到她靠着的树干正上方,有一个蜜蜂窝,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了雨的缘故,那蜂窝周围竟是没有蜜蜂。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么大的一个蜂窝,里面的蜜足够她吃上几天了。这会她一扫之前的郁闷,找了根长长的树枝,躲在树干后面将那蜂窝直接捅了下来。 蜂窝落地发生震动,从里面飞出了几只蜜蜂,绕着蜂巢转了几圈,白素素手上拿着根树枝挥舞了几下将那几只蜜蜂赶走,而后她迅速跑过去抱起蜂窝就跑了。 跑了很远的地方,坐下来喘了几口粗气,这才低头看着怀里的蜂窝,忍不住笑了。 野蜂蜜甘甜,虽然不如饭食管饿,到底也是能吃的东西,吃了些身上也逐渐有了点力气,手脚不像之前那样没力气了。肚子里还是咕咕叫着,但她也不敢贪嘴,在这片林子里也不知道要待多久了,这点蜂蜜就是她能够保命的东西,尽量要多吃一段时间。 这会天也逐渐暗了下来,林子里进入夜里温度一下子便低了,她身上只有一身单薄的衣裳,入了夜肯定会冷的,不行,必须要尽快找到个地方躲一躲。 可能是老天觉得她有些可怜,真的让她在入夜之前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不大,里面有些乱草,她刚庆幸自己运气不错的时候,便听到了一声粗重的声音。山洞不大,一眼便可以看到底,这声音突如其来,她不由得吓了一跳,仔细听又没了声音。 四处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在这里,她刚松口气突然又响起了同样的声音,这一次她确认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这山洞真的有声音。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前面一块大石头突然动了动,而后那石头站了起来。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待看清楚那站起来的是什么,吓得两腿一软。 熊! 竟然误入了熊窝! 那黑熊转过了身子,将视线锁定在了她的脸上,盯着她的眼神已经是盯着猎物的样子了。 她靠着山洞壁一点点往边上移动,而那黑熊也跟着她一道移动,就这样一点点移到了洞口,她看了看黑熊,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深吸了一口气,撒腿就开始跑。 身后猎猎风声伴着狗熊的叫声传来,她跑的再快也不敌身后狗熊的速度,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许是太过着急生了几分急智,她低头看着被挂在腰间的蜂窝,略微一犹豫,便扯下来往身后使劲一扔。 那蜂窝砸在狗熊身上躺下来的蜂浆流到了狗熊嘴里,它突然大叫了一声,停下了追赶的步子,低头开始舔着蜂窝。 她深深舒了口气,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见狗熊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蜂蜜上面,她这才一点点悄悄往后移动,等到距离足够远了之后才一转头开始跑了。 这一夜经过了狗熊窝,她是不敢再找什么山洞了,只随便找了个树底下靠着睡了过去。 一夜就这么过去,所幸没有再发生其他事情。 到了第二天,困扰她的问题依旧是除了怎么能离开这里和怎么能不被饿死。 前者还算好说,后者却已经是十分迫切的事情了,饿的急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找着能吃的野菜果脯,总要吃点东西维持力气。 下午的时候她找到了一颗野果子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青绿色的果子摘下来咬了一口,酸的牙都要掉了,但有东西吃也比没有的好,闭着眼睛硬塞了几个,随后又摘了一些塞进怀里,准备要是之后饿极了的时候再吃几个。 待在林子里,她对时辰年月没有任何的概念,只知道太阳升起落下就是一天过去了,如此一共过去了三十个来回。 她适应了山里的生活,而且活了下来。一个偶然碰到了一句掉落山底的尸体,想来有些年头了,那尸体已经化为了一摊白骨。但遗落在白骨旁边的东西让她很是兴奋了一阵子,一把匕首,一个火折子。最让她高兴地是匕首是无比锋利的,火折子竟然还是好用的。有了火等于是可以做些食物了,这对饥寒交迫的她来讲无疑是个好消息。 “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拿了你的东西便把你埋了吧。”她如今一个人在这里待得久了,很长时间不张口,一说话嗓音竟是有些陌生。 将那白骨埋了,做了个简单的坟包,也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便随意捡了几块石头堆在坟包前面。站在坟前她突然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会不会也很快变成一具白骨,又会不会有人很多年后过来把她埋起来。 这样的事情不敢想,越想越觉得绝望,这座林子走了足足一个月了,可也不知道是大的出奇还是她根本是原地没动,就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我一定要出去。”她垂眸低低说了一句,将匕首放好,转头迈步离开。 走到之前做好标记的树底下,掀开盖在地上的杂草,她抿唇笑开了,“今晚可以开开荤了。” 人在逆境绝境中总会激发出来潜藏的本能,就像是她从茫然无措的醒来到后来可以利索的捉到一只野兔,简单收拾干净之后架火烤上,这一系列的动作熟练地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饱餐了一顿,将剩下的兔肉用大叶子包裹好随身带着,她也不耽搁,直接继续走着。虽然前路未知,但总算不像之前那样不安了,她相信她不会死在这里,一定能够找到出路。 就这样又是走走听听,天气也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热,从夜里还凉飕飕的到夜里闷热的喘不过气来。她猜测着大约是盛夏来了。 越过了夏季,走入了秋季,算着日子在这片林子里面已经待得有大半年了,转眼天一天天的冷下来,若是进入冬季前找不到路,那她恐怕真的会冻死在这里。 天越冷她越觉得烦躁,这段时间养出来的耐性也随着一天比一天多的寒意而消失不见。 “老天,你真是想把我冻死吗?”将最后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她默了默嘴边的油,起身看着暗下来的天色无奈道。 天冷了野兔野鸡也就越来越少,这只鸡腿还是三天前她好不容易猎到的,省了又省熬到现在才算全部吃完。 下次想抓到野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她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走着,这一走就又是三天。 这三天里,她已经彻底断了粮,路上找的野果子也吃光了,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面的路。 那是一条很长很宽的路,路上正有一队人马在行驶着,前面有几个骑马的,后面跟着马车,拉着慢慢的货物,看样子像是商队。 她心中难以表达此刻的欣喜若狂,在这里熬了这么久终于见到活人了,她看着这些人就像是看到了希望,顾不得其他,朝着那些人便冲了过去。 林子里大半年鞋子早就磨碎了,此刻她叫上穿着的是自己编织的草鞋,磨得露了两个脚趾头,天空飘了雪花下来,落在人身上脖子上有着冰凉的寒意,可她这一次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一样,只将目光盯着前面的车子,拼了命的往那边跑过去。 就在她即将靠近的时候,凌空而下的鞭子发出一声响,而后火辣辣的疼痛感觉落在身上,她低头胳膊上便被鞭出了一道红痕,那骑着马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不屑和厌恶,“哪里来的花子,不想活了吗?” 她脚步一顿,停下来捂着火辣辣疼痛的伤口,看着那人半天慢慢低下头来,哑着嗓子道,“对不起,不知道能不能劳烦您带我一程。” 她现在饿了,冷了,浑身已经撑不住多久了,若是错过这帮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遇到另外一帮,她不想赌,只想抓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机。 “快走快走,也不看看是谁家的车马就敢拦着,再不走小心我的鞭子。”那人挥了挥手,显然不想与她多说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丫鬟白芷 “白丫头,你想什么呢,公子的茶水泡好了吗?”管事娘子手上拿着个小竹棍,一边说着一边往愣神的女子头上敲了一下。 那名叫白芷的女子才回神,咧嘴笑了起来,“水马上就烧开了,茶水一会就好呢。” 管事娘子闻言哼了一声,警告了她几句不要偷懒,转身从茶房走了出去,等屋内只剩下了白芷一个人的时候,她坐在小凳子上,手上拿着把蒲扇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转眼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一个月前她从山里刚出来便遇到了一行商队,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行商,没成想他们金陵卫家的车队。 金陵卫家有多有钱,民间有句顺口溜,白玉为堂金为马,说的就是金陵卫家。就是说这卫家就是铺地的砖都是上好的汉白玉,可见其奢靡程度。 她碰上的是卫家三公子,卫暄。 她当时只想着若不能跟着这帮人,自己恐怕会饿死或者冻死在路上,因此也未多想,尽管那管事扬言要打她,她还是没走。 最后是她和那管事说话的声音惊动了卫公子。当时车帘子被挑起来,她第一次看到卫暄,那是无法用言语描绘的一个人,谪仙一般的不染凡尘,白衣黑发,端坐于车内,面色有几分病态的苍白,却丝毫不影响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卫暄让人带了她到跟前,问了她几个问题,无一例外的她都回答不上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不知道叫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就在山林里,走了大半年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出路。 卫暄当时的目光冷冷寂寂的看着她,好似在分辨她话里的真伪一般,最后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还是有其他打算,决定带她一程。 “你既然无家可归又不知去往何处,不如跟我一起去金陵如何,我还缺个丫鬟。”卫暄看着她淡淡开口。 她当时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狂喜,她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好事,前一刻还是为了下一顿吃什么担忧的人,这一眨眼就有了吃住的地方。 “不愿意吗?”卫暄见她半天不开口,又问了一句。 她连连摇头,哪里会不愿意,点头如捣蒜,“愿意,我愿意。” 卫暄便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如此你以后便叫白芷吧。” 她看着卫公子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一个人笑起来竟是跟冰天雪地一样的寒冷。 她乐颠颠的点头,“奴婢白芷见过公子。” 卫暄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更加的冷了,见她还蓬头垢面的模样,让人带她下去梳洗顺便学习规矩。 她觉得自己幸运极了,遇到了好心人,因此乐颠颠的跟着管事娘子走了。 天冷了,卫暄怕冷,车内烧了足足的银丝炭,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手脚发凉,手指动了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后扔了笔。 “公子,那,白芷要如何安置?”说话的黄衫女子名叫素锦,乃是卫暄身边的大丫鬟,她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顿了顿,面上似乎有所顾忌一般,抬眼看了眼卫公子的脸色。 “让她煮茶。”卫暄扔了笔,面上笑的冷冽,眼神涌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素锦一愣,很快低头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出了车子,外面温度很低,素锦呵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这个冬季看样子又要很冷了。 天空往下飘了雪花,偶尔有几片雪花落在了脖子里,让她不由得哆嗦了下。 管事娘子带着人去梳洗干净了,换了身新衣裳,便给带到了素锦跟前。 素锦看着眼前这张洗干净的脸,眉目干净,容貌不算多出彩,她不明白为何卫公子要留下她,还赐了个名字,要知道那两个字在卫公子这边就是忌讳,提都不能提。 视线落在了眼前女子那双清澈如水般的眸子上,素锦一点点将眉头皱了起来。 这双眼睛竟是和那个人像足了七分。 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公子会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上路,原来竟是因为这双同样的眼睛吗。 “以后你就叫白芷,好好伺候公子,万不可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知道了吗。” 她忙点头应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好好做事。” 素锦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让她退了出去。 白芷便这样留在了卫暄的车队里,负责给卫公子煮茶。 卫暄嘴巴很刁,什么茶叶配什么茶水,什么茶水配什么茶具都有明确的要求,白芷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去记,最后也没太记住这些该怎么搭配。 白芷泡茶泡的很认真,但是第一次给卫公子送过去,就让他黑了脸,不过他没说什么,只让她退下去了。 一连几天过去,卫公子头一次觉得自己安排她泡茶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不管是什么上等茶叶,她都能给泡茶路边茶摊一文钱一大碗的粗茶味道来。 素锦派去盯着的人一连盯了几天也没个有用的消息传回来,吃饭,睡觉,泡茶,这就是白芷一天的生活,她不跟人说话,不到处走,对什么事情都不好奇,素锦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人,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卫暄也仿佛是忘记了这么一个人,她泡的茶能喝的就喝了,不能喝了,就倒了,基本上全都倒了。 炉子上的水沸腾了几个水泡,白芷忙将水拿下来,倒在了事先准备好的茶叶里面,屋内很快飘起了淡淡的茶香味,她满意的点点头,端着茶杯便往卫暄的车子那边去了。 这几日寒气浓重,又下了几场雪,他身体本就比常人更畏寒,这会更是连车子都不下去了,整日坐在车厢里,还觉得难受,身子不爽利,脾气也就大了很多,一向人前温和的卫公子,这连续半个月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了。 素锦作为大丫头也没少被骂,最近也有点不敢靠前了。 但白芷不害怕,他觉得卫公子是个大好人,救了她的命,又给了她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还给她开工钱,做的活也不累,只是一天泡三杯茶,其他时间就随她做什么了。 素锦见她来了,冷眼看了一眼,打开车厢门,让她进去。 卫暄本就心下不痛快,这会看到白芷端着个茶杯进来,不知为何眉心皱的更紧了一些。 “奴婢给公子送茶来了。”白芷弯腰行礼语气恭敬的说道。 卫暄盯着她的脸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将茶杯端起来,眯着眼睛盯着茶杯里的茶叶,而后重重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茶杯茶盖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屋内站着的素锦抿了抿唇,这是又要发火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卫暄怒道,“这就是你给我泡的茶?” 白芷不明所以,老实的点头,“是我泡的,有什么问题吗?” 卫暄冷笑了两声,“回去重泡!” 白芷缩了缩脑袋,赶紧应了一声,将茶杯端着走了,车内素锦见卫公子脸色不好本想劝几句,又怕自己被迁怒了,便老实不说话了。 一整个下午,她一共泡了三十六杯茶,活生生将卫公子一张脸给气成了猪肝色。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杯子烫过了,茶叶也洗过,茶香也浓郁,可就是怎么都不对劲。 等她端着第三十七杯茶送到卫公子面前的时候,卫暄已经没了脾气,端着茶杯就喝了。 车内烧了炭火本就热,出了一点汗嘴巴就口干舌燥的厉害,想喝杯茶却不想这一整个下午连杯像样的都没喝上,他也是自己较上了劲,想着非得让她泡出像样的才行。 一杯茶水下肚,卫暄脸色好转了一些,他道,“再来一杯。” 白芷站着不动,有点为难了,过了会才小心翼翼的道,“咱们的银山毛尖没了。” 卫公子喝茶喜欢银山毛尖,茶叶中的顶级品种,依照卫家的财力这茶叶又根本算不得什么金贵东西,可这会是在外面,卫暄出门也没带太多东西,原本茶叶已经带了两倍的分量,却不想被白芷这一个下午就给泡废掉了。 “炉子上还烧着热水,不如奴婢给您拿杯热水?”白芷提议道。 卫暄刚好转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仇家专门派来气死他的。 “滚出去!” 这一声怒喝,白芷吓了一跳,匆忙转身跑了出去,等出了门之后才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真是吓死人了,怎么好端端的发这么大的火。 素锦看着跑远的白芷,无奈摇了摇头,回到了车子上,将车内被卫公子摔碎的茶杯收拾好,又拿了条毯子盖在他的腿上,“夜里寒大,公子莫要着凉了。” 卫暄摔了茶杯,自己坐了会怒气倒是消散了不少,他单手支着头道,“那个白芷最近在做什么?” 素锦想了想回道,“一切正常,除了吃饭和睡觉再没做其他的。” 卫暄闻言皱眉看了她一眼,素锦脸上火辣辣的,她不是没盯着,真的是盯得时间长了才发现真没什么可盯的。白芷的生活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交代她泡茶,就老老实实泡茶,虽然泡的也不好喝。 “还泡茶了。”憋了半天素锦道了一句,卫公子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计策 卫家车队转眼已经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了,眼看还有三天便可以到金陵城,这会便也不着急了,卫暄命人在附近的镇子上住下来,让随行的下人们都可以休息休息。 金陵城历来富庶,就连附近的城镇都连带着十分繁华热闹,临街热热闹闹的酒肆食家,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颜色,白芷跟着一行人在一处别院住了下来。 她自从上次泡茶惹怒了卫公子之后,便已经有很久没有在卫公子面前露面了,她泡茶丫鬟的位子也被另外一个小丫鬟顶替了。现在她就是个闲人,什么叫闲人,就是闲着没事做的人。 当然按照她的意思,能不用做事有饭吃当然是很好的,可毕竟不是自己家,卫暄也没有理由养她一个没用的丫鬟。所以为了不被卫家抛弃掉,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留在这座别院里面。 别院是卫暄的,除非路过时候他会留在此处住上几日,平常时候根本不会来这边。她打探到了这座宅子管事的叫郑嬷嬷,府内女眷们都归她管着,白芷觉得想要留下来,就要先讨好郑嬷嬷。 卫暄睡了午觉,起来之后丫鬟端了茶水过来,他拿起来喝了口,低头看着茶盏里面的茶叶,就想起了白芷来。 “那个白芷最近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异常?” 素锦是个听主子话的丫鬟,闻言便回道,“白芷最近几天和郑嬷嬷走的很近,这几天一直往郑嬷嬷院子里跑。” 卫暄眼神冷了冷,嘴角勾起冷笑来,“她去那边做什么?” 郑嬷嬷是这宅子的管事,可她同时也是卫陵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他这几年放任着她就是想要麻痹卫陵,让他掉以轻心。如今听说白芷跟郑嬷嬷走的近,卫暄自然便把她也当成了卫陵的人了。 原本在那条路上突然出现的女人就让人怀疑,她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让他想不怀疑动机都不可能。 素锦犹豫了下,卫暄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忙垂首回答,“听说是想走郑嬷嬷的路子,留在这别院里面。” 卫暄皱眉倒是不解了,好不容易接近了他,却要留在这座宅子里,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派人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我。”卫暄此刻已经将白芷当成了卫陵派来的人,言语中厌恶的情绪毫不掩饰。 素锦低头应是,而后退了出去。 她刚从卫公子屋子里出来,便有小丫鬟跑来跟她禀报,说是白芷又跑去了郑嬷嬷院子里了。 素锦犹豫了下,便准备亲自去见一见这个白芷。 白芷在郑嬷嬷那边已经连吃了几次闭门羹,这会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她回道自己房间一进门就看到素锦坐在里面。 “素锦姑娘你怎么来了?”她有点惊讶。 素锦看了看她,这张脸太过纯善,倒是看不到什么阴暗的东西,“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往郑嬷嬷那边跑,我来问问。” 她话说完眼神便一直盯着白芷的脸,想看看她有何反应,没有等到不安焦急或者仓惶心虚,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留在别院,便想去问问郑嬷嬷能不能收下我。” 这直白的回答倒是一时间让素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方才道,“你可知道自己是公子的丫鬟,没有公子的命令,你以为你能去的了其他地方吗?” “可我没有签卖身契啊,我给公子泡茶好像公子不太满意。现在留在别院做事也是报答了卫公子的恩情。” 素锦再次默了默,没签卖身契是因为她突然跑出来,而且还有嫌疑是卫陵的人。且那泡茶什么叫不太满意,是根本就没有满意的。 “你真的想要留下来做事?”素锦目光冷冽了几分,盯着她的脸审视意味浓厚,“你要知道跟着公子,即使只能做个二等丫鬟也和这边一等丫鬟不同,且留在这边你只能做些粗活。” 白芷点点头,“我愿意做粗活的。”留在这边想来比较轻松一些,若是去了金陵卫家高门大院的,下人们也多,事情也多,她怕自己还没熬上一等大丫鬟,就被人踩压的找不到了。 最重要的一点,她心里隐隐的一直有种感觉,这世上还有她所牵挂的人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回去,即使她现在想不起来他们在哪里,可这种感觉又很强烈,她留在这边也方便经常出门打探个消息。 素锦想从她神色中看出伪装的破绽却没想到看到的竟是些真切来,这倒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有些想不通了。 从白芷这边离开,素锦去了卫公子的屋子里面,将消息跟他说了。 卫暄听完后半天没说话,许久后开口道,“她真是这么说的,不是作假?” 素锦点点头,“奴婢瞧着并不像作假。”其实她更想说这位白芷都恨不得立刻能留下来不走了一样,都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的人。 卫暄没说什么,素锦等了会也没等到吩咐,便躬身退到了一旁去。 白芷这几天依旧是每天都去郑嬷嬷院子里送些吃的,这突如其来的示好举动让庄嬷嬷有些一头雾水,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在她又一次拿着庄嬷嬷喜欢的海棠糕敲门的时候,郑嬷嬷见了她,待听完了她的话,顿时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你想留在别院做事?” 白芷连忙点头,“求嬷嬷留下我,我一定会奴婢干活的。” 郑嬷嬷听说过白芷是卫公子带回来的丫鬟,但是好像被主子厌弃了,没有安排事情做。留她在别院也不算是大事,但郑嬷嬷有点看不上白芷,总觉得她有点笨拙,未必是个得用的。 因此白芷没有得偿所愿,被郑嬷嬷拒绝了。 她有点灰心了,这都忙了好几天,可还是失败了。 白芷想着想去找找素锦,她是大丫鬟说的上话,看看能不能帮着说点话。这会天渐渐暗了下来,她刚走到卫公子住的正院便听到了里面响起了一阵乒乓作响的声音。 她不明所以,想着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在卫公子院子里打架。 卫暄坐在椅子上掩唇咳嗽着,院子里的护卫们正和黑衣人打斗着。他冷眼看着那些在他眼前飞开的剑花,目光冷冰冰的,他马上便要回到卫家,想必是卫陵坐不住了,这么急匆匆的派了人来杀他。 能跟在卫暄身边的护卫都是千里挑一的好身手,对付几个黑衣人是绰绰有余,很快黑衣人便相继倒了下去。 白素素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她看着院子中打斗的情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看明白了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转身就要跑。 她想跑那边黑衣人却发现了她,一个纵身便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一把冒着寒光的长剑抵在了她的脖子处。 “好汉饶命,小女子只是个过路的,什么都没看到。” 黑衣人根本不理会她说了什么,伸手拎着她便扔到了院子中,而此时他的同伴正被卫暄一脚踢翻在地。 “抓了个丫鬟你以为跑的了了?”卫暄嗓音淡淡的开口,带着几分病弱的口气。 那黑衣人也是着急了正巧白芷过来,就拉着她做了人质,可这会发现她只是个丫鬟之后,脸色便多了怨毒,“原来是个没用的废物!” “好汉说的对,我什么用都没有的,您放了我吧。”白芷这会吓得两腿都软了,生怕那长剑一个不留神把她小命解决了。 “没用的东西。”他手腕一转,剑光擦着她的脖子而过,那一瞬间白芷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卫暄手持长剑,一个漂亮的剑花翻起而后便听到其中一个黑衣人捂着手腕惨叫着。 黑衣人无暇顾及她了,白芷趁机赶紧跑到了卫暄边上。 护卫们迅速上去,将那黑衣人以及他的同伙们都抓了起来,那些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的躺了一院子。 白芷捂着胸口余惊犹在,一转头便看到卫暄再看她,忙低头道谢,“奴婢谢公子救命之恩。” 刚才若不是卫暄及时出手,恐怕她小命就没了,算起来这已经是他救了自己两次性命。 卫暄侧目的瞬间突然瞳孔一缩,伸手便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身前,而在那瞬间有一把长剑朝着她刺了过来。 她挡在卫暄面前,许是黑衣人受了重伤,失去了准头避开了她的重要部位,即便如此胳膊上还是挨了一剑,鲜血顺着胳膊往下躺着,染红了她一身素色的衣裳。 那拼着最后一口气还要刺过来的黑衣人很快被护卫们乱刀砍死,只留下了一片鲜红的血以及漂浮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白芷见了血只觉得眼前一黑,猝不及防的便晕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的是柔软的云锦面子的被子,柔软细致。这不是她的下人房。 “醒了?”男人的声音淡淡想起,让她吓了一跳,慌忙坐起来,动作急了又扯动到了胳膊的伤口,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前路未知 白芷看着坐在书桌前翻着书册的男人,眼前想起她晕倒前被拉在他身前挡刀的情景来,只觉得手脚一阵阵冰凉,她打量了一眼屋子,便知道这不是她的房间,穿鞋下了床,低眉顺目的开口,“奴婢告退。” “等等。” 卫暄抬眸看了她一眼,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只有那露出来一截白皙的脖子,“桌子上有药,喝了再走。” 白芷闻言看了眼床边茶几上面的药碗,转身走过去端着药碗便一饮而尽。 浓郁苦涩的药汁进入喉咙,她脑海里面不知为何有两个声音在说话。 “我不喝,药太苦了。” “给你准备了糖蜜饯,你听话把药喝了。” “不喝不喝,糖蜜饯一点也不甜。”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肯喝药?” “您亲我一口,亲一口我心里就甜了。” 白芷握着药碗的手指顿住,那一幕那样熟悉,那个声音那样温暖,可她脑海里丝毫记忆都没有。 “边上有蜜饯。”卫暄看着她皱眉不说话,只当她这是嫌药味苦涩。 白芷点点头,低头道了声谢,手指捏了一颗蜜饯果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将苦涩味一点点驱散,她想顺着这味道再去想想与那熟悉的声音有关的事情,可这会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这伤因我而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作为补偿。” 白芷先是一愣,随即面上一喜,只是她此刻低着头那喜色便被掩藏住了,她抬头看着卫暄道,“奴婢想留在别院。” 卫暄听说过她最近一直想留在别院的事情,这会倒也不算意外,只是又看了她一眼,“你其实还可以提其他要求,金银财帛我都可以满足你。” “奴婢不要金银,只希望留在府中。” 金银财帛是诱人的,若是可以她自然也想有足够的钱,可以过好日子,可她也知道,一个女人在外面是何其艰难,她无根无基,将来遇到了麻烦又该如何应付。卫家有财有势,在这里当丫鬟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且如果有机会也能找一找她的家人。 “我身边还缺一个丫鬟。”卫暄看着她又道。 话说到这个地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白芷却摇摇头,“奴婢笨手笨脚,恐怕伺候不了公子,只希望能留在别院里面,做些粗活就好了。” 跟着卫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拉着挡刀了,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最要紧的是她不准备在这里待一辈子,如果跟着卫暄,恐怕就要签卖身契了,毕竟卫公子身边是不会允许留下一个随时会走的人。 别院这边她打探过,这边的下人分两种,一种是死契,签了就是将自己卖了,另外一种是活契,一年签一次。且别院这边人口简单,正适合她留下来。 卫暄见她嘴上说着笨手笨脚却一脸避之不及的模样,神色凉了几分,但他身为卫公子自然不会开口挽留一个丫鬟,如此便开口道,“既然你想留下来,那就随你。” 白芷听到他这么说,终于如释重负,好像自己手臂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她双眸终于有了喜色,抿唇笑着道谢,“奴婢谢过公子。” 回到她的小屋子里,白芷哆嗦了一下,刚才在卫暄屋子里,烧足了炭显得温暖,这会回到了下人房立刻就打回原形,数九寒天的,屋子里凉到了骨子里。可她是下人,根本没有炭火用,平常晚上冷了都是捂紧被子取暖。 这个时候她又觉得有点后悔,当时就该跟卫暄要一大笔钱才对,这样自己以后还能雇两个丫鬟伺候着呢。 自己想想就乐了,一只手受了伤,便用剩下的一只手铺好了被褥,躲在床上趴了会。 卫家对下人还不错,至少被子都是加厚的,盖在身上一开始还有点凉气,很快就暖和了,躺着躺着就困了,便睡了会。 她做了个梦,梦里还是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个小婴孩,穿着云锦缎绸料子的衣裳,上面绣着一圈百福,看着十分讨喜。 那孩子似乎也看到了她,冲她咧着小嘴笑了起来,她顿时便觉得心里暖成了一汪水。 她刚伸手想要抱抱那孩子,手指一碰孩子便消失不见了。她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屋子突然场景一变换,又变成了另外一间屋子。 屋子里坐着个男人,长身玉立,背对着她站着,看背影有些忧伤,她莫名的心里也难受起来,虽然不认识,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他有什么伤心事。 刚准备靠近,那男人也是突然消失不见了。 “啊!” 一声惊呼,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梦境回到现实,她看了看漆黑的屋子,只觉得异常的冷。 一夜过去,第二天是个好天。 现在她受了伤,不管是不是她愿意的,但这伤都是替卫公子受的,伤好之前自然也不用去干活,这几日便可以好好歇歇。 饭食有人按时送来,比丫鬟的饭菜多了味补汤,想来是因为她的伤势的补偿,这会她也美滋滋的享用了。 卫暄在别院又住了三天,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临行前素锦来了一趟,意味深长的给了她一块腰牌,说是待不下去可以去金陵卫家找她。 白芷觉得很奇怪,她一个普通的丫鬟何至于让素锦亲自照顾,但既然是一番好意,她便接受了。 等素锦走后,她拿着小圆腰牌看了看,之后便塞进了衣服口袋里放着了。 马车内,卫暄闭目养神,素锦上了车,垂首道,“公子,腰牌已经给白芷了。” “嗯。”卫暄睁开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她以为留在这边会比跟着我好,岂不知这里就是个狼窝。” 素锦也叹气,谁说不是呢,这座别院里的人没有一个善茬,都是各方送来的人,卫公子也懒得管,便都借故留了在别院里面,让她们互相撕咬。 马车缓缓动了,离着别院一点点远了。 这一天白芷正式留在了卫家别院做了个丫鬟,同样在这一天,京城中多了一个衣冠冢。 陆之远看着石碑上面的字,心头一阵阵的难受,他不想承认,可不承认也的承认。 那场山洪淹没而来,白姨娘绝没有生还的可能,但他不相信,派了人足足找了大半年,几乎将整个五灵山翻了过来,可最后依旧是一无所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实过了这么久,他自己心里也明白,白姨娘及时当时侥幸在山洪中活下来,那这长达半年的时间,恐怕也没有了生机。 他一直拖着不肯承认,可又想着入土为安,便给她立了个衣冠冢。 怀里抱着的孩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前面的石碑,陆之远低头便看到了挂在孩子脖子上的平安符,他笑了笑,“你娘这人胆子很小,她一个人肯定会害怕的,以后爹有时间就带你来陪陪她。” 小小的孩子并不明白她说了什么,只是咧着小嘴巴笑呵呵的,陆之远叹了口气,回头将孩子交给了跟在身后的春兰。 春兰这会已经哭得鼻涕眼泪一把又一把,她抹了把眼泪,看着石碑保证道,“姨娘您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公子的。” ...... 白芷胳膊上的伤养了半个月也一点点痊愈了,她最近烦心事着实不少,这个别院之前觉得很简单,可待得时间久了才发现一个个都不简单。 别院里面有现在就她知道的来讲,一共分为四派。 三个挂在卫暄名下的女人互相勾心斗角,各自一派,郑嬷嬷管着别管的事情也是一派。三个姨娘互相看不顺眼,经常在府中互相暗算,郑嬷嬷选择冷眼旁观,这府里看着平静实则整天都是波涛汹涌。 白芷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选择要跟着谁,这个别院如果不选择站队,很快就被其他人联手挤兑的没了活路。 这些事她是从一个烧火小丫鬟嘴巴里听到的,这个小丫鬟是郑嬷嬷的人,跟她说这些的时候顺便还拉拢了她。 她顿时有种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脚的感觉,原本她选择留在别院就是看上了别院人口简单这一点,没成想这里这么复杂。可她这会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撑着了。 晚上,白芷躺在床上发呆走神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吵闹声,她本就没睡,便起来看看发生什么事。 结果一开门便看到院子里面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都围在其中一个屋子门口。 她还没等靠近便听到管事模样的人不耐烦的拨来了围着的人,不耐烦的呵斥,“都让让,真晦气死了,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话功夫便从屋子里抬出了个架子,那上面似乎躺着个人,上面盖着白布,并看不清是谁。 那两个抬着架子的人显然还有些困意,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其中一个手上一个不稳,架子便掉到了地上去。 那架子上抬着的人掉了下来,白布掀开,惨白的一张脸上一双眼睛睁着,那方向正好对着白芷站着的方向,她两腿一软,直接靠在了门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偷听 “听说是北苑的赵姨娘打死的,就为了一个茶杯,人送回来的时候就剩了一口气了。” “快别说了,那刘管家就是赵姨娘的人,省的被听到了我们遭殃。” 两个小丫鬟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白芷耳朵里,她觉得有些手脚发凉,为了个杯子就能把人打死,这赵姨娘该是有多狠心。 北苑住了三个姨娘,赵姨娘,周姨娘,柳姨娘。 传闻赵姨娘脾气最不好,柳姨娘最好看,周姨娘是笑面虎,这三个人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白芷不明白,既然这三个人都是卫暄的女人,为什么不跟着他回金陵卫家,反倒是留在了这小小的别院。难不成现在流行金屋藏娇吗。 三个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跟着怕没什么好果子吃,想来想去还是郑嬷嬷那边比较牢靠,便拿着月钱去厨房点了几样郑嬷嬷喜欢的菜肴,拎着过去了。 冬季天寒,从她的院子走到郑嬷嬷那边要穿过整个别院,白芷便寻了小路走,穿过假山的时候明显听到有人在后面说话。 她自觉自己不该偷听别人说话,便准备偷偷离开,不成想步子刚迈了一步,那假山后面人的说话声也相应响起来,“主子那边等不及了,账册三天内必须要拿到。” “我有什么办法,那账册放在书房里,书房四周全是暗卫,我要是去拿立刻会被一剑杀死。”说话的是个女人,白芷听出来那是郑嬷嬷。 “我知道三天后卫暄会到城里办事,到时候我会派人在他回程的时候伏击,他出门带的人必定不多,到时候召集人手自然会把暗卫调走,你只需要见机行事。”那陌生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郑嬷嬷沉默片刻才开口,“知道了,我会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白芷听完他们两个的对话,只觉得有些惊讶,郑嬷嬷竟然和人一起想要谋害卫暄吗。 果然这里一个都不简单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食盒,有些庆幸自己还没送出去,拎着便准备走,结果刚一转头便顿住了,有人掩在假山后面,她看不到是谁,只能看到露在外面一点豆绿色的裙摆。 她无暇去管这些,急匆匆走了。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那假山后面走出一个女子来,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不成想踩到了一颗小石子。 动静并不大,但假山后面的男人是习武之人,对声音格外敏感,他眉头一拧,叫了一声,“什么人?” 郑嬷嬷也被吓了一跳,两人转过假山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了一抹素色的裙角。 “这个人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她听到了我们说话,不能留活口。”那男人声音阴森森的透着冷意。 郑嬷嬷低头应道,“我立刻让人去查。” 白芷急匆匆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反手关上房门,捂着胸口有点惊魂未定,这帮人要在三天后伏击卫暄,她在犹豫自己应不应该通知卫暄。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算了,卫公子身边保护的人多着,她一个小丫鬟还是不参与了,省的最后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这样一想她便决定就当这事她没听到好了,虽然不准备给卫暄通风报信了,但郑嬷嬷那种串通外人谋害主子的人她自然也不能投靠了,看着桌上的饭菜,她默默打开食盒自己吃了起来,花了那么多银子,扔了怪心疼人的。 郑嬷嬷回到院子里,让人查了今日府中下人的行踪,将没有同伴一个人出门的人都挑了出来。 郑嬷嬷以库房丢失了块白玉翡翠蝴蝶为理由,将府中的丫鬟们全部排查了一遍。那个时间府中下人正好是休息,不少人都聚在一起玩牌,但也有几个是单独行动的。 没有任何人陪同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赵姨娘身边的丫鬟碧云,一个是柳姨娘身边的浣纱,还有一个就是白芷。 这三个人被郑嬷嬷叫到了跟前,分别问了她们几个问题。 白芷听着问题便觉得不对劲,这是想问她下午去没去后院子,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没去,她去厨房点了菜,只要郑嬷嬷让人一问便可以打听出来。 “下午的时候我去过后园。”白芷悄悄呼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这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郑嬷嬷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冷声道,“你去后园做什么?” 白芷看了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去嬷嬷你的院子说说话的,但是我拎着食盒去的时候你并不在,所以我就回去了。” 这话她可以笃定,因为那个时候郑嬷嬷正躲在假山后面跟那个男人说话呢。 郑嬷嬷眉头没有松开,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真假一样,“你有没有走过假山那边?” 白芷闻言一愣,眼中有些疑惑,“没有啊,那边路不好走,我是从荷花池那边的。” 郑嬷嬷点点头,摆手让她出去了,很快又将其他两个人都叫了进屋。 白芷和碧云两个回答的都没什么破山可循,到了浣纱的时候,郑嬷嬷脸上已经很不耐烦了。 “你下午的时候去了哪里?” 浣纱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一笑,“在后园子转了一圈。” “可曾去过假山附近?”郑嬷嬷又问道。 “去过,碰巧还听到了嬷嬷您和一个男人在说话。”浣纱笑了起来,“原本我没打算偷听,可嬷嬷您说的话着实让人觉得有趣。” 郑嬷嬷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很快神色变成了冷笑,“你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告诉卫公子了。”浣纱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如果我将这消息告诉卫公子,卫公子肯定会好好嘉奖我一番的。” “你以为你能走出这间屋子?”郑嬷嬷眼中的神色只有一瞬间的不安流露出来,很快便平静了,这里是别院,是她管着的地方,想要一个人开不了口办法多的是。 “你杀了我也没用,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你说的话吗?”浣纱显然并不害怕,反倒是眼中有着隐隐的兴奋。 郑嬷嬷看着她的神情,明显是有备而来,“说罢,你要什么?” “荣华富贵。”浣纱吐出四个字。 郑嬷嬷被气笑了,“我自己都是奴婢,你跟我要荣华富贵,岂不是可笑。” “不可笑,我知道嬷嬷手上有一笔银子,只要您将这笔银子给我,我保证这个秘密一辈子烂死在了肚子里面。”浣纱说道。 郑嬷嬷眉头拧着,深情透着森然的怒气,那笔银子是田庄上刚送来的去年收成,要是她擅自动了,年底清账的时候数目对不上她自然脱不了干系。 “不行,那笔银子动不了。”郑嬷嬷直接拒绝了。 “如果我拿不到银子我可就不能保证这嘴巴会说出什么了。”浣纱闻言轻轻笑了起来,“或者我可以将消息告诉卫公子,我想卫公子会很愿意给我一笔银子的。” “你真当我不敢动你了?”郑嬷嬷被人威胁着,心头十分不爽快。 浣纱却又添了一把火,“如果我死了,我保证你串通外人谋害主子的事情明天一早便会传到卫公子耳朵里。” 郑嬷嬷脸色阴沉沉的,半晌后冷笑道,“好,我给你银子。” 浣纱得到了这句话,嘴角勾起了笑意,她站起身看着郑嬷嬷,“我给你三天时间,卫公子到城中之前我希望能看到银子。” 郑嬷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浣纱走了出去,而后狠狠砸了只青花瓷杯子泄恨。 门口白芷和碧云两个等在门口,浣纱拉开门出来,趾高气昂的看了她们两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先走了,你们还准备留在这里喝茶吗?” 两人都是一愣,随机明白过来,便和浣纱一道出门去了。 白芷住的院子在西院,碧云和浣纱在北苑,不同的方向,顺路的地方很少,从郑嬷嬷院子里出来走了没多久便互相分开了。 晚上白芷躺在床上没睡,脑海里想着郑嬷嬷和浣纱的神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郑嬷嬷那脸色明显是动了怒,她看着浣纱眼神都不对,可偏偏无可奈何地样子。 她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想起来白日里看到那抹豆绿色的裙子,她吃了一惊,浣纱莫不是就是那个躲在假山另外一侧的人。 第二天一早,她刚从床上爬起来,屋内便迎来了一个人。 浣纱。 “浣纱姑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白芷笑笑,总觉得她这是来者不善。 浣纱朝她看了一眼,很自然地进了屋子,而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你昨天去了假山那边吧,也听到了郑嬷嬷和那个男人的谈话。” 白芷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开门见山说这些,虽然被猜中了,但她却不想承认,“我不知道浣纱姑娘在说什么,我一会还要去厨房帮忙干活,姑娘要是没事我就不留你了。” 浣纱笑笑,“你不用给我装糊涂,我说的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不然我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郑嬷嬷,你说她会不会相信?”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府 白芷抿了抿唇,无奈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跟你唠唠家常。”浣纱笑笑,“顺便告诉你我和你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郑嬷嬷若是知道当时你也偷听到她说话,你以为她会放过你么?” 这一点白芷自然是想到了,所以对浣纱此次的来意更加的不解,所幸浣纱也没有卖关子,从怀里掏出个荷包,交到了她的手上,“你只要帮我将此物拿到城外交给迎客楼的掌柜,我便答应不将此事告诉郑嬷嬷知道。” 白芷想拒绝她,可有怕她真的将此事告诉了郑嬷嬷,到时候恐怕会惹来麻烦。 “好,我会想想办法帮你送去的。”白芷点点头。 从白芷屋子里出来之后,浣纱四下看了眼,嘴角勾着笑,而后笑眯眯的走了。 等她走远后,躲在暗处的人急匆匆的离开了,一路去了正郑嬷嬷的屋子里。 郑嬷嬷听完属下的禀告,一张脸十分的难看,她在生气,这浣纱太过狡猾,她原本想着浣纱既然有同伙,这个时候自然会找同伙商量对策,她便派人紧跟着她,准备查到同伙之后一网打尽。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聪明,今天确实是去见了人,可人数未免多了些,前前后后见的人不下十几人,这些人分布在各个院子里,有扫地的,有各院的丫鬟,有厨房的,人多了她便无法下手,总不能将十几人都解决掉吧,且这些人中还有几个来头不小,郑嬷嬷无法动。 白芷留在别院之后便是留在厨房帮忙,正好厨房前阵子有个小丫鬟得了风寒没了,厨房管事那边缺人手,她便过去顶替那个小丫鬟。 厨房做着整个别院的饭菜,也是最好下手的地方,所以不管是那三个姨娘还是郑嬷嬷都派了人过去,白芷夹在这些人中间着实不太容易,所幸有个烧火的小丫头跟她还算不错,两人有时候闲下来能说上几句话,也是从那小丫头嘴里她才知道了不少别院的事情。 白芷很忧伤,卫家别院虽说只是个别院,但也不允许下人随意出入其中,要出门必须要郑嬷嬷的手牌,那边浣纱又让她今日一定要将东西传递出去,她便有些着急。 “你怎么了今天,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心事?”烧火丫头小瓶儿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 “没什么事。”白芷对她笑了笑,一边继续摘菜一边随口问了句,“咱们厨房的菜都是每天送来新鲜的吗?” “那是自然,府中每天用的都是最新鲜的蔬果。”小瓶儿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送菜的呢,是咱们的人出去买还是有人送进来呢?”白芷扯过一个凳子递给小瓶儿,她便坐下来,随手拎起一棵菜开始摘起来。 “外面有庄子,里面种了瓜菜,寻常菜类都从庄子上出,但也有一些需要到外面采买的。” 白芷点点头,“那你可知道是谁负责采买的吗?多久出一次府?” 小瓶儿看着她有些奇怪,“你今个怎么打听起这个了?” 白芷点点头,面上露出几分伤感来,“我在城里还有个远房亲戚,我想去找找看,也不知道他们还住不住在这边了。” “原来是这样。”小瓶儿说完朝她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我知道过了午之后尤嫂子就要出门去采买接下来几天的食材,不出意外会带着山杏一起。” 白芷点点头又说了点其他的便将话题岔开了,这说话的功夫厨房管事也看到了小瓶儿,朝她呵斥了几句,她吐了吐舌头便赶紧跑去烧火了。 山杏是赵姨娘的人,尤嫂子是柳姨娘的人,两个主子都不和睦,下人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芷琢磨着要是山杏不能出门,那她自然可以趁机跟着尤嫂子一道出门去。 可问题是她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山杏呢。 厨房里各人都忙着做事,无瑕顾及她这边,将手上摘好的青菜放到篮子里面,打上水清洗干净了,正要送回厨房里备用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堆在墙角的一株白香草,顿时一愣。 午间各房的主子们都用过饭食之后,厨房也清闲下来,丫鬟婆子们都各自找了个地方躲躲懒。 山杏忙了半天只觉得脖子发酸,她刚想出去透口气便看到桌子上放了几块榛子糕,像是刚出锅不久的样子,白白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她自来喜欢这种糕点,这会厨房没什么人,那榛子糕放在桌子上像是诱惑她一样,她四下看了看,便伸手取了糕点塞到了袖子里。 回到房间山杏便拿出榛子糕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便有些犯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等最后一颗榛子糕咽下去之后她整个人便缓缓倒了下去。 而在她睡着之后,门口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响了三下,过了会又响了三下,很快房门被人推开,有女子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待确定了山杏确实晕过去了之后,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白芷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知道的,但她可以确定的是,白香草的果子加上榛子可以让人短暂的昏迷,她低头想了想,好像很久之前有人跟她说起过这些,但想细想又完全没了印象。 白香草是夏季驱蚊虫得好东西,寻常人家也会备上几株留着用,着实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 白香草夏季开花,花香很淡,对人无害,但香气却是蚊虫的克星。 可很少人知道白香草用处并不只是驱蚊虫,冬季的白香草花谢之后便开始结出小小的一颗果子,这果子味道略微苦涩,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也没人会注意。可这小果子要是和榛子碰到一起就会形成一种天然的迷药,能让人昏睡至少三个时辰,而且醒来之后也不会觉得有异样,就和平时睡了一觉一样。 厨房里,尤嫂子让人到处去找山杏,两人本就不合,这会山杏不知所踪,耽搁了出府的时辰,尤嫂子便有些不耐烦。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厨房里的小丫鬟诚惶诚恐的摇头,“没找到。” 尤嫂子便很生气,正要发火的时候,又有个小丫头从外面跑了进来,“找到了,找到了。” 那小丫鬟喘着气道,“山杏姐姐在房间睡着了。” 尤嫂子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这山杏平时就喜欢偷懒,现在是越来胆子越大了。 “睡着了你不会叫她起来吗,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尤嫂子朝着小丫鬟怒道。 “奴婢叫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说!”尤嫂子皱眉显得很是不耐烦。 “山杏姐姐说她现在很困倦,不去了。”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说完了,又低头看着地面了。 尤嫂子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好一个山杏,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之前出门采买的时候,山杏就左一句太累,右一句太累的,让尤嫂子很是气恼,这会听说她睡着了不肯过来更是觉得山杏根本就是故意的。 山杏出了临时不去,可出门采买却不能耽搁,尤嫂子看了一圈厨房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白芷身上,朝她伸手一指,“你,跟我出门。” 厨房里面人手上都有活要做,且采买油水丰厚,她是不想白白便宜了别人,白芷不同,她刚来什么都不懂,且平日里也看着好说话最合适不过了。 白芷闻言擦了擦手上的水站起来有些为难的看着刚摘了一半的菜,“可是,可是我还有活没做完。” 尤嫂子哼了一声,随手一指旁边的小丫鬟,“你去帮她摘菜。” 闻言白芷便不说什么,。乖乖地跟着尤嫂子出门去了。 路过旁边的小丫鬟身边的时候,白芷悄悄抬头朝小丫鬟笑了笑,那小丫鬟也回了一个笑容。 小瓶儿在厨房烧火没少被山杏欺负,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自然是恨得痒痒,白芷便是利用她这个心思让她帮着在尤嫂子面前说几句话,如此尤嫂子之后必定会借机找山杏的麻烦,也算是给小瓶儿出口气了。 出门采买自然是要坐车,白芷老老实实的坐在车里,眼观鼻鼻观心,不多问不多看,显得十分的木讷,尤嫂子看了她好几眼也是颇为满意,她就喜欢这就安安静静的小丫鬟,比山杏那种只会跟她对着干的好多了。 山杏是赵姨娘的人,平日里跟尤嫂子没少对着干,尤其这采买一事上,有山杏在场很多时候尤嫂子都没办法捞油水,所以对她恨的是牙痒痒的。 这回山杏没出来,反倒是跟了一个傻乎乎的白芷,尤嫂子一想便乐了,因此对白芷言语也温和不少,“你年纪不大也是爱玩的时候i,采买十分无趣,你难得的出来一趟,一会我将你放在热闹的街道上,你可以自己转转,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到了申时三刻,我再回来接你。” 白芷心中高兴面上却十分的为难,“这,这......” “不用害怕,你只管好好玩就行了,其他事交给我就可以了。”尤嫂子大手一挥直接做了决定。 最后是在街道口将白芷放下来的,她站在街边看着周围热闹的街景,总觉得在哪里曾经看到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愣神的功夫一辆马车从另外一条路上疾驰而来,速度之快根本容不得白芷去反应,眼看着那马儿扬起两只蹄子,便要从她身上踩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错 千钧一发之际,她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是她不想跑,而是跑不了。 一声嘶鸣,她心里暗暗道了声,完了。 她还不想死啊,她还没找到自己的家人,不想就这么死了,而且被马踩死好像会很疼的。 预料中的疼痛没来,倒是响起了砰地一声,白芷睁开眼睛,街道上的菜摊子被马车撞翻了好几个,这会几个菜贩正围着那马车吵闹了起来。 白芷转头看了眼那靛蓝色的宝盖马车,伸手捂着胸口长舒了口气,幸亏那驾着马的小厮及时调转马头否则她现在可能骨头都得被踩断了几根。 自己反正也没受伤,而且看那小厮被几个菜贩子围着很是着急的样子,她也不过去找他要赔偿了。 白芷想想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大的好人那。 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风铃的叮当声,那是挂在马车一角的迎风铃,这会铃铛响起,便有人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金宝,应该赔偿多少银子,算好赔偿给大伙。”男人的声音温温淡淡的,如春风般好听。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便想要回头去看,只是她回头的时候那说话的男人已经重新掀开车帘进了马车里,她只来得及看到那一片玄色的袍子边角。 白芷看了会又忍不住好笑,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真是没救了,遇到个好听的声音就走不动路了。” 说罢她转头看了看方向,便迈着步子走远了。 金宝将银子赔偿给几个菜贩子之后,腰间的钱袋也空了,他苦着脸冲着车内的男人道,“大人,已经都赔偿过了。” 车内男人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而后又道,“刚才险些撞到的女子可有受伤?你拿些银子去看看。” 金宝忙应了声跑去刚才马车冲过街口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被惊吓到的女子,便返回马车前复命,“大人,那女子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想必是离开了。” 男人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开口道,“继续上路吧。” 金宝应了声,轻轻一跃便坐到了马车上,驾着马车离开了。 金陵之地历来富饶,尤其以金陵卫家最甚。 近几年朝廷颁布了各项法令,在这里都遇到了阻碍,尤其是私盐一案,朝廷一向严禁贩卖私盐,但金陵这边依旧是每年私盐出产最大的地方。金陵地势特殊,许多百姓都可以自己制作私盐,官盐便不好售卖。 官员们每年考核的任务达不到便将官盐强买强卖给了百姓,凡是十岁以上的便算是一口人,按照人口强制购买官盐。买卖用小称,给的斤两少,价格却是贵上几倍。百姓苦不堪言,但购买的官盐远远不够日常使用。因此便大肆去购买私盐,私盐又是官员们私下和盐枭互相勾结。 金陵之地的盐价已经成为变相的课税,百姓已经怨声载道,朝廷对此十分重视,接连派了数位监察使前来,无奈最后都是无功而返,有几位甚至传出了身亡的消息。盐枭盛行,官员到此处若是不能被同化那就只能被无声无息的解决掉。 皇帝大怒,责令陆之远即日启程前往金陵,出任江南盐政司一职,主管江南盐业。 有人曾说,‘天下盐政之难,金陵为首。’ 陆之远伸手按了按眉心,将手上一沓文书扔到了一旁去,他现在人还没到金陵城马车就开始接连出了几次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在给他警告呢。 马车继续行驶很快离开了街市,一点点消失在了街口,而此时躲在暗处的几个人分别朝着各个方向离去。 ...... 白芷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浣纱所说的迎客楼,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就连迎客楼三个字都像是蒙尘很久,这大白天的,竟然关着门,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她走近敲了敲门,屋内没有回应。 又敲了几下,回应她的依旧是消无声息。 白芷等了很久,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门被人拉开了,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她一回头便看到了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二站在满口一脸不不耐烦的看着她。 “你找谁?” “我是替浣纱送东西来的。”白芷看了看那小二,浑身脏兮兮的,看样子好久没洗衣裳了,想也知道他要是勤快也不至于这大白天关着门不做生意了。 小二听到浣纱的名字倒是愣了下,随即没好气的冷笑,“她还知道送东西回来,真是难得。”说罢两手一摊,“拿来吧。” 白芷摇摇头,“浣纱说是要交给掌柜的。” 那小二闻言一皱眉,作势便要发火,“掌柜的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还想找他要工钱,你东西爱给不给,不给我你就自己拿回去好了。” 他说罢便转身回去关门,白芷一看连忙阻止了他,既然掌柜的不在,她便将荷包交给了那个小二,并且嘱咐他交给掌柜的。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依照那小二的样子,肯定不会听她的,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那荷包里面的东西她偷看过了,是一张银票,数额不大,只有一百两。白芷也不知道浣纱特意找她就是为了带张银票出来吗,那又何必找她,换成谁出府都能帮着带过来。而且银票她反反复复的检查过,就只是一张很普通的银票。 想来想去也不懂,所幸也不琢磨了。荷包送到了,她看了看天距离和尤嫂子约好见面的时辰还有不少剩余,这城中热闹,她难得出来一趟,便想着到处逛逛。 在城中逛了一圈,买了些小点心,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去了和尤嫂子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 等了约莫两刻钟,尤嫂子便回来了,这一趟想必是极为顺利,尤嫂子这一路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人心情好了看什么都顺眼,尤嫂子更是难得大方的给了她一些糖蜜饯。 那糖蜜饯是用糖腌渍出来的,味道甜腻,但白糖价格昂贵,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吃得起的。寻常人家也就是逢年过节的能够吃上一些,卫家虽然富,但下人们尤其是像白芷这样的身份,寻常还真难得吃得到。 尤嫂子大方的分给了她一包,白芷自然是笑呵呵的接了。一路回到了别院,下了马车,自然有车夫将采买的东西搬运下来,白芷便跟着尤嫂子一路从角门进了府。 厨房里面,这个时候已经忙完了晚膳,这会却亮着灯,下人们站在院子里都低着头,一个个大气不敢喘的样子。 山杏怒气冲冲的看着院子里的人,皮笑肉不笑的道,“识相的都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陷害我的,不然被我查出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哟,山杏姑娘真是好大的脾气呢。”凉飕飕的声音传过来,尤嫂子笑眯眯的走了过去,“是谁不开眼惹了咱们山杏大姑娘,告诉我,我一定第一个不饶了她。” 山杏看着尤嫂子的模样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好端端的睡了一下午,这事想也知道是有猫腻。 “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睡着了,这事尤嫂子你可知道?” 尤嫂子这次单独出去采买,自然是没少捞到油水,心里高兴地紧,自然也不会跟山杏斗嘴,“这我哪里知道,许是山杏姑娘日夜操劳累睡着了吧。” 山杏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她睡着前记得就吃了几块榛子糕,难不成是那糕点有问题。 榛子糕是尤嫂子的拿手绝活,赵姨娘又一向喜欢吃,所以隔三差五的尤嫂子都会做上一些拿去讨好赵姨娘,这会山杏越想越觉得是榛子糕的问题,平日里糕点做好都是直接送到赵姨娘院子的,哪里会剩下半盘子留在那里。 山杏这会已经认定了是榛子糕的问题,定是尤嫂子给她下的绊子,让她昏睡过去好趁机一个人出门采买,趁机捞油水。 她心里琢磨明白了可嘴上却不能问,毕竟榛子糕是专门给赵姨娘做的,而她根本就是偷吃,说出来定要被尤嫂子抓着痛脚说上半天,而且山杏也不肯承认她喜欢尤嫂子的手艺,于是只能吃了哑巴亏,气的一张脸都变了色。 尤嫂子那边自然不知道她想了什么,这出门一趟回来十分疲惫,想着明个一早还要早起便懒得耽搁时间,冲山杏道,“山杏大姑娘慢慢查吧,我累了先去睡会了。” 山杏看她这幸灾乐祸的模样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摆手让其他人都散了,转身也离开了。 路过白芷身边的时候,山杏狠狠地瞪了眼,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怨不得白芷,都是尤嫂子做的好事,自然将这笔账记在了尤嫂子身上。饶是如此她也拿着白芷出了气,“回来的这样晚,定是出门玩耍耽误正事,今晚就不用吃晚膳了。” 说罢山杏便扬长而出。 等院子里的人都散去了,白芷身边多了个小丫鬟,神秘兮兮的在她耳边说道,“白芷姐姐,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白芷冲她笑了笑,伸手一提一个油纸包,“这是给你买的酥饼,还有一包糖蜜饯,你拿回去吃。” 小瓶儿是白芷遇到的最简单的姑娘了,在厨房里做着烧火的活,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数着天数过日子。 她是被父亲卖到卫家别院的,一共卖了十年,如今是第三年,她每年都在墙角划一道,算着划满十道就能回到家里去了。 小瓶儿一看到吃的顿时两眼冒光,兴高采烈的接了,笑嘻嘻的道谢,“我就知道姐姐你最好了。” 第一百二十章 欺负 两人关系不错,她是白芷到这里之后唯一熟悉的人,因此便要亲近几分。 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了屋子,白芷现在住的房间是单独一个人,不像其他丫鬟是几个人一个屋子。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当时她是跟着卫暄一同进府的,当时以为她会跟着卫暄一同离开,所以管事便给安排在了这个屋子里,后来是因为她一直没选择投靠谁,所以位置比较尴尬,也没人愿意跟她住在一起,便一直拖了下来。 躺在床上,白芷翻了个身却没有丝毫睡意,不是她不困,而是她太饿了睡不着。 门口响起敲门声,她坐起来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是谁?” “姐姐,是我。”屋外是小瓶儿的声音。 白芷便伸手打开房门,屋外天寒,小丫头冻得直跺脚,见她开了门顿时咧嘴笑了起来,伸手塞给她一个粗瓷碗,“我在厨房里给姐姐热着面,姐姐趁热吃点。” “谢谢。”白芷接过面碗那上面还有淡淡的温度,并未凉透,“外面冷进屋坐会。” 小瓶儿摇了摇头,伸手哈着气,“这天太冷了,我要赶紧回去窝在被窝里面。” 白芷便没留她,这样的冬季屋内又没有炭火,其实几个人住一个屋子比她单独一个人住一个屋子要暖和不少。 等小瓶儿走了,她关了门回到桌前扣在一起的两个碗取下来一只,便看到里面白嫩嫩的面条,许是时间有些久了,面条没有刚出锅那样根根分明,有些已经黏到了一起。 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这普普通通的一碗面吃着十分的可口,用筷子拨了拨,那里面还藏着一小块排骨,带着些温度,白芷吃着吃着就流了眼泪,她好久都没有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快速将碗里的面条吃完,天也不早了,她爬到了床上盖着被子便睡了过去。 晨光初现,又是新的一天。 白芷去厨房的时候看到小瓶儿正低着头在烧火,她走过去想打个招呼,没成想小瓶儿见到她便低着头匆匆走开了,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小声的提醒道,“姐姐你今天小心点。” 她一愣,有些不解。 厨房忙了一上午,到了午间领了饭食白芷找了个角落刚咬了口馒头便吐了出去。 馒头竟是苦的。 夹了口菜同样无法咽下去,菜里面的盐是平常分量的几倍。她抬头看了眼其他人,都是低头吃着饭,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顿时明白了小瓶儿的提醒是什么意思。 这顿饭食正常的只有汤,她不吃东西肚子受不了,最后只能拿着汤碗猛灌了几碗汤总算暂时不饿了。 下午的时候要准备晚膳,她洗菜的时候端着盆水脚被人一绊,整个人便直接摔倒了地上,盆里的水应声撒了一地。 厨房管事是尤嫂子顿时冒了火尖叫着冲了过来,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通的骂,白芷胳膊摔得疼了,好不容易爬了起来,身上也沾着水渍显得很是狼狈。 “是她故意绊的我。”白芷伸手指着旁边站着的丫鬟,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为何要突然绊她。 尤嫂子目光看向她所指之人,目光严厉道,“是你做的吗?” 那丫鬟连连摇头,而后看着白芷一脸不解,“我刚才一直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你不要冤枉我。她们都可以给我作证的。” 周围站着的丫鬟们俱都是点头,“我们刚才一直跟刘姐姐站在一起,并未看到刘姐姐绊倒白芷。” 白芷听到这里结合午膳的苦馒头和咸的过分的菜不能想出这是有人故意欺负她了。 这会她没有证据,对方又是众口一词,再争辩也无济于事,她所幸便承认了自己脚滑才摔倒了,尤嫂子又说了几句,因着当时厨房也忙,也没多说便急匆匆忙去了。 等尤嫂子走开以后,那个绊倒她的丫鬟顿时双手抱胸换了一副嘴脸,趾高气昂的看着她,“以后走路小心点,下次摔了可保不准这地上树枝多刮花了你这张脸。” 白芷容貌不算顶上乘的,但胜在皮肤底子好,白皙的肤色,细腻光滑,倒是平添了几分的娇媚来。她这个样子一点不像厨房里干惯了粗活的下人,倒像是养在深宅中的哪位姨娘。 “你叫什么?”白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看着那丫鬟问道。 丫鬟皱着眉冷笑,“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她说罢一甩手转身走了,而那边白芷默不作声的蹲下身子将狼藉一片的地面收拾干净,而后慢慢端着木盆出去了。 厨房里这一幕众人看过热闹便忘之脑后了,那些有些资历的丫鬟欺负个把人是再寻常不过的把戏。白芷现在并没有跟着哪个主子,等于是没有倚仗,这样的丫鬟自然是容易被人欺负。 白芷从厨房出来走到院子里的井边打了水简单洗了手,将手泡在温热的井水里,再一拿出来接触到外面寒冷的空气,只觉得手上那点热度散的更快了,刚才摔倒手心蹭到了地上,破了皮,这会碰了水只觉得两手都火辣辣的疼着。 “姐姐。” 身后响起女子的声音,她回过头便看到小瓶儿站在身后,手上拿了一个小青瓷瓶。 “你怎么出来了?”白芷笑了笑,看了看屋内,“你赶紧进去吧,别被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省的她们欺负你。” “你手上伤了,这是金疮药,这天不好,你这伤口要不及时包扎明个就得化脓了。”小瓶儿说着将手上的药瓶塞到她手上,显得很是紧张的样子。 白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接过药瓶,朝她笑了笑,“谢谢你。” “那我先回去了。”小瓶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芷看着又问道,“你有话跟我说吗?” “没有,没有。”她连连摇头,转身跑进了厨房里面。 小瓶儿回到厨房之后立刻被几个人围住了,为首的丫鬟伸手在她胳膊上捏了一把,“药交给她了吗?” “交,交了。”小瓶儿战战兢兢的说道。 那丫鬟闻言笑了起来,“她那双细皮嫩肉的手明个就要烂了。” 她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等几个人离开后,小瓶儿惨败着一张脸转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等她找到白芷的时候,白芷手上已经绑好了布条,见她来了笑了笑,“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瓶儿看了看四周,急匆匆跑过去抓着她的手作势便要将布条拆下来,“姐姐,你快些把这布条拆下来,不然你手明天就要烂了。” 她越说越觉得害怕,眼眶都忍不住红了,白芷姐姐虽然来这里时间不长,可对她一直很好,平时做完了自己的活还会帮着她做活,出门也会记得给她带些吃的,就是平日里吃饭知道她喜欢肉也会把自己碗里的留下来给她。 可她自己都做了什么,仅仅是惧怕那几个人欺负就帮着她们欺负善待自己的姐姐,她现在后悔了,越想越难受。 白芷见她这样子,看了很久才悄悄舒了口气,总算没有狼心狗肺,不枉她真心待过这丫头。 布条解开,露出里面的泛红的伤口出来,小瓶儿愣愣的抬头,“姐姐你妹擦药?” “这药有问题,你当我真那么傻?”白芷笑了笑从怀里掏出药瓶出来,她并不懂药物,但这金疮药问题也太大了,闻着就是一股刺鼻的味道。 大约是记忆深处曾经闻过类似的味道,隐隐记得应该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才对。因为怀疑所以才没有用,这会见小瓶儿这么着急的跑回来,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金疮药果然是被动过手脚的。 小瓶儿见此也松了口气,捂着胸口道,“谢天谢地姐姐你没用。”她说完看着白芷有些愧疚,“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帮着她们欺负你。” 白芷摇摇头,“没事,这不怪你。” 想也知道定是其他人逼着小瓶儿送的药,如果小瓶儿装作不知道她可能真的会怪她,所以她在这里等着她回来,而她真的回来了,所以她真的不生气了。 人这辈子能遇到一两个亲近的人不容易,谁也不能要求别人将你放在绝对重要的位置,但若是对方对她存了一分的好心,她必定会十分的回报。 她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可在那片无边无际的林子里待得大半年让她学会的事情就是,做人不能心慈手软,如果她但凡存了一点的善心不忍,早就被林子里的猛兽吃掉或者自己饿死了。 而在林子里那段时间,她学的最多的就是你想活下去,就要比野兽更聪明更狡猾。 她并非无师自通,她的手明明不像是打过猎物,白皙细腻一看就是保养得很好。可脑海里却记得那些在林子里生存的法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动物什么习性,甚至于如何布置陷阱,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好像很小的时候父亲教过她。 “瓶儿,跟我说说那几个人的事情吧。”白芷一边低头缠着布条,一边淡淡开口道。 小瓶儿这会心中觉得歉疚,自然不会藏着掖着,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如数说了出来。 她说完,白芷手上的布条也缠好了,她看了看觉得很满意,“好了,我们回去吧,厨房里找不到我们,尤嫂子又要骂人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恩怨 据小瓶儿所说,这次设计她的人叫林桃,是赵姨娘手下的二等丫鬟,平时在厨房便喜欢作威作福,很多人都怕她。林桃心狠手辣,凡是跟她作对的都会被她私下狠狠报复。 厨房里见到她们两个一起进来,有几道目光看了过来,见她手上依旧缠着布条,又低头继续做起事情来。 下午的时候,白芷依旧坐着摘菜洗菜的活,一只手受了伤,她便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干活,尽量减少手上那只手的动作。 而她手伤了,端着水盆便有些不方便,往外走的时候路过林桃身边,她再度伸出一只脚出来想要绊倒白芷。 白芷对她有了防备因此并未摔倒,反倒是趁着她伸出脚的时候,用自己的脚狠狠地踢在了她的小腿上。 小腿那边有个穴位,提到了会异常的疼痛,这事情她又不知道从哪里知晓的,只是觉得是这样便做了。 果然林桃尖叫了起来,捂着腿蹲在地上伸手指着白芷骂道,“你敢在鞋子上绑钉子!”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绑钉子了。”白芷站在原地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你还胡说,明明刚才就是你踢得我。”林桃指着她尖叫着。 “抱歉,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还要洗菜先走了。”白芷说罢想要离开却不想有人挡在了面前。 这边吵闹声自然引来了山杏,山杏皱着眉看着两人一眼,“都不干活吵什么!” “山杏姐,她踢我,她脚上有东西。我腿要瘸了。”林桃见到山杏来了忙朝着她说道。 山杏皱着眉看着白芷,冷声道,“你脚上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白芷摇摇头,“我刚才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她就突然大叫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山杏姐你别听她的,让她把鞋子脱下来,那鞋子肯定有问题。”林桃认定白芷的鞋子上面有东西,不然不可能这么疼,让她站起来都费劲。 山杏闻言便道,“既然如此,你便把鞋子脱下来吧。” 白芷无奈,只好将两只鞋子都脱了下来,粗布鞋子别院的丫鬟基本人手一双,并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林桃拿起来看了又看都没发现上面有什么东西,顿时黑了脸,一把将鞋子摔到了地上,“不可能,一定是她暗中藏了起来,一定有东西的。” “你休得胡言乱语,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这里,那有什么功夫藏东西。”白芷说道。 林桃脸色便十分难看,山杏见此皱眉呵斥道,“今晚都给我晚一个时辰吃饭,把厨房的地给我擦干净。以后再敢闹事被我知道了,一律赶出去。”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眼神不善的看了眼白芷。 白芷低头,垂眉顺目的模样,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开口,山杏走了之后,她便抱着木盆去井边打水洗菜去了,顺便还悄悄朝林桃露出了个挑衅的笑,恨得林桃狠狠地咬了咬牙。 之后一直相安无事,厨房里的人都散去之后,白芷和林桃自然是留下来清理厨房。等两人收拾干净之后,时候也不早了。小瓶儿留了饭菜给白芷,两人便坐在厨房一边安静的吃着。 林桃被罚了这会心里正不爽快,正给她捏着肩膀的丫鬟就正好当了出气筒,她的手背被林桃狠狠捏了一把,“你晚上没吃饭吗,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丫鬟心里恨得痒痒的,却不敢发作,只能陪着笑脸继续给她按着肩膀。 厨房里小瓶儿突然响了起来,“姐姐你真的要将这件事告诉郑嬷嬷吗?” 她声音突然拔高,厨房里这会又异常空旷自然声音格外的清晰,她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眼神往林桃这边看了一眼,捂着嘴巴小心翼翼的道,“姐姐,她们知道了肯定会报复你的。” “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的是她们,明个一早我便告诉郑嬷嬷去,我就不信郑嬷嬷会包庇这帮坏人。”白芷看了周围一眼,似乎是并不顾忌那些看向她的目光,说的很是坦荡的样子。 小瓶儿四下看了看,缩了脖子不说话了。白芷吃完了碗里的饭菜,端着碗筷出门去了,小瓶儿刚想跟着走,便被人拦了下来。 “林桃姐,我该回去了。”小瓶儿看着挡着她去路的两个人,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将什么事告诉郑嬷嬷?”林桃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的不高兴。 “没,没什么的。”小瓶儿忙摇头,但她这副害怕的模样还是泄露了心中所想。 林桃自然是看出来小瓶儿在撒谎,她一把抓着小瓶儿的衣领子,狠狠地攥着,“我再问一遍,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跟我说实话,今晚就别想从这道门出去。” 小瓶儿吓得一哆嗦,面对着林桃的威压她不敢撒谎,只好将实话都说了出来,“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那药不知道为什么被白芷姐姐发现了,她说明天一早交给郑嬷嬷去。” “郑嬷嬷会信她?”林桃嗤笑一声,伸手一把将小瓶儿推开,“你个废物做点事都做不好。” “白芷姐姐还说了,要想她不将此事告诉郑嬷嬷,除非......” 小瓶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胆怯的看着林桃,林桃不耐烦的道,“有话就赶紧说,除非什么?” “除非你去跟白芷姐姐道歉,她就原谅你。”小瓶儿慌忙将话说完了。 林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做梦,凭她也配我跟她道歉。” 小瓶儿瑟瑟发抖,她没说话,林桃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带着人转身出门去了。 等林桃等人走远了,坐在地上的一脸惊慌失措的小瓶儿这才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早就不见了之前惊慌知错的模样。 等小瓶儿也走了之后,诺大的厨房便空了下来,没人注意到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厨房的一角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开口道,“山杏姐,林桃明显是中计了,我们要不要去提醒她。” 山杏闻言淡淡道,“她自己没脑子怨得了谁,我早告诉过她如果一直这样迟早会吃亏,她不肯听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就不管了?” “看戏吧,那个白芷不像是个省油的灯,我倒要看看她要做什么。”山杏目光嘲讽的看着那道刚才林桃走出的门口,“如果这次是那个白芷赢了,以后派人多盯着她一些。” 看着像是心无城府的傻子,很有可能是扮猪吃老虎。 林桃出了门,身后跟着的小丫鬟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停下步子问道,“你怎么了?” 那丫鬟闻言有些担忧的提醒,“林桃姐,我担心明天她真的会将那药交给庄嬷嬷。” “那又怎么样,她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就凭小瓶儿那个丫头的话吗?”林桃显然不以为意,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忘了前几天赵姨娘打死的那个丫头了吗?”说话之人说起此事明显有些忌讳,压低了声线,“那丫头可是郑嬷嬷的人,就因为去赵姨娘那边不小心打碎了个茶杯就被活生生打死了,你说郑嬷嬷能咽的下这口气吗?” 这话说完林桃脸色也凝重起来,不久前刚死的丫鬟她自然记得,正是赵姨娘做的,这事当时郑嬷嬷没说什么,但若是借此机会那她出气呢,林桃想着眯起了眼睛,嘴角泛着冷笑,“既然她想告状,咱们就让她告不了状。” “林桃姐你想?” 林桃点点头,附耳过去,“今晚你晚些睡,听我的吩咐做事。” “这事要不要告诉山杏姐,被她知道了可要生气的。”那丫鬟明显胆子小一些,这会听林桃说完有些打退堂鼓。 林桃哼了一声,伸手狠狠在那丫鬟胳膊上掐了一把,疼的她低呼一声,却不敢叫出声只能强忍着疼,“别跟我提她,迟早有一天我要将她踩在脚底下。” 山杏和尤嫂子两个人共同管着厨房,属于一等丫鬟,而林桃虽然也是赵姨娘的人,但她勉强只能算二等丫鬟,比山杏低了一等,平日里没少被山杏教训,心中自然是记恨。 赵姨娘在府中一向张扬跋扈,无人敢惹究其原因是相比于其他两个姨娘,赵姨娘曾经与卫暄春宵一度,而其他两位只是挂着个姨娘的名头,所以虽然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但总归没有赵姨娘底气足。 主子嚣张下面的人自然也张扬,这也是为什么像林桃这样的丫鬟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的原因。 夜色越来越深,外面刮起了风,随风簌簌飘扬下雪花。白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风雪,心静下来之后耳朵也灵敏了许多,就像她现在就能听得到有人正踩着雪花朝着她的屋子走了过来。 房门有轻微的响动很快那门被打开了,有两道黑影走了进来。这寒风灌进屋子里冷的让人浑身都哆嗦。 两个黑影一点点的移动到了床边,伸手掏出匕首,瞄准着床头的位置便狠狠地刺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见鬼 一下又一下,直到另外一人拉住了握刀之人,对方才停了下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杀人了?” “没事,贱命一条明个一早就会被人抬出去埋了,只要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说话的女子声线有几分不稳,却不难听出此人是谁,正是林桃。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同伴的另外一个人显然惊魂未定,带着颤音抓着林桃问道。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林桃说完转身要走,脚步刚迈了几步,目光看到屋中桌子上摆着的小瓷瓶,她伸手拿起来放到手上,顺便朝地上啐了口,“真是个下作的,敢跟我斗。” 两人来得快走的也快,从始至终花费的时间也不过只有短短一刻钟,而屋内重归寂静之后,床后有道人影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 白芷叹了口气,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就这么喜欢咄咄逼人,她故意借小瓶儿的口将事情透露出去便是希望给她们会愿意息事宁人,可不曾想对方竟是根本不想给她活路了。 刚才若不是她提前听到了声音及时躲了起来,恐怕现在早就被人砍死了吧。伸手将床上的杯子掀开,露出里面的枕头,那被子厚实此时却被捅出了几个窟窿。 白芷伸手将搭载一旁的衣裳穿上,伸手将那插在被子里的匕首拔出来,转身出了门去。 林桃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是二等丫鬟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单独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但她仗着赵姨娘的关系,硬是在后院独占了一间,倒也没人敢说什么。伸手向打水将手上的血水清洗干净,一伸手整个人都愣了,一双手干净的竟是一丝血迹都没染上。 方才她太过紧张竟是忘了确认床上是不是真的躺了一个人,若是被她的匕首捅死了,她的手怎么会一点血迹都没有。林桃也不傻,如此便想明白了,顿时心下一惊。 也顾不上其他,急匆匆便又跑了出去,这一夜风雪比往常更大,从林桃的住处走到白芷的住处要路过一处废旧的院子,而这会那一向没人住的废弃院子竟是有了明灭的灯火。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便往那边看了过去,而刚一靠近,便有一道白影从她她眼前飘过去。 “啊!” 脚下一滑,她整个人便跌坐在了地上,那白影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一点点朝她扑了过去。 林桃吓得浑身都冒了冷汗,这会也顾不得害怕,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往回跑。 等她走远之后,荒凉的院子里静默了会,才响起女子轻轻的笑声。 漆黑的夜中,女子手里拎着个白色的人偶,将它转手扔进了身后废弃的井里,伸手拍了拍手,转身便从废弃的院子里走了出去。 白芷担心林桃会报复她,便事先准备了个人偶,无非是用破布塞了个脑袋,又找了几根木头做了个支架,之后就是套了白布在上面。 她事先在木偶身上绑好了绳子,两头分别绕过院子里的柱子,她到时候只要站在柱子的一边,拉动绳子,便能让事先藏在一旁的木偶移到另外一边去。借着月黑风高视线不清楚,便能很轻易造成一种错觉。 别院风呼呼作响,雪花飘飘洒洒,吹打在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那留在雪地上一排脚印,很快便淹没在了风雪中。 林桃一路没停的跑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反手锁上门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一回头却再度被吓了一跳,桌子上此刻摆着一把匕首,那匕首上面还沾着鲜血,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慌乱的在不大的屋子里四处翻找,嘴里不断地喊着,“你跟我出来,少给我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出来。”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像是女人凄厉的哀嚎。 林桃在屋里转了几圈整个人也累了,跌坐在了椅子上,目光死死盯着桌上那把匕首。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而疑心生暗鬼的结果就是这一夜林桃被噩梦缠绕了一夜。 第二天,阳光晴好,林桃告病。 白芷早晨起来,照例来到厨房报道,她到的时候比以往偏晚一会,人还没进门便听到厨房传来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丫鬟们在说卫暄,听说卫暄今日会到别院,而且会住一段时日。 卫暄貌美,为人不知到底如何,但展露人前的总是谦谦君子的样子,别院的女人们私底下都喜欢谈论他。 白芷脚步一顿,她响起来那天听到郑嬷嬷说的事情,他们那天说准备伏击卫暄的日子可不就是今日。 她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提前通知卫暄准备,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多惹是非,这些事并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该管的。 丫鬟们都在说话,没人注意到她进门,直到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杯盏落地的清脆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在门口的丫鬟一脸的不可置信,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慌失措,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白芷四下看了看,确定她在跟自己说话,才慢慢开口,“你这话说的,我不在这里我应该在哪里?” “你不是......”那丫鬟话说没说完自己便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停了下来,而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尤嫂子的注意,她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伸手便捏起那丫鬟的耳朵,咒骂道,“这是今天卫公子来别院要用的杯盏,你竟然敢摔了!” 厨房人手本就不多,加上今日林桃又因病不能来,原本不够的人手这会更显得紧张了不少,尤嫂子管着厨房自然知道要是耽搁了主子用膳,这才是大罪。这会罚人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只冷言呵斥了几句,暂时作罢了。 厨房重新忙了起来,一直到卫暄带着人来到了别院,厨房这边也总算忙完了。 之后便是送菜,这些事一向有专门的丫鬟去做,白芷也不用操心,没成想卫暄身边的大丫鬟素锦会突然到了厨房。 素锦虽然是婢女,但确实卫暄近身伺候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比平常一等丫鬟还要高一等。 她亲自来了厨房,尤嫂子一张脸都在挤出笑容来,“素锦姑娘这是有何事吩咐?” 素锦朝尤嫂子笑了笑,言语和气,“我来是想朝尤嫂子你借个丫鬟。” 尤嫂子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素锦会来厨房借丫鬟用,这府里丫鬟多的是,随便哪里不抓上几个。不过既然是素锦开口了,尤嫂子也没有不同意的,但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不知道姑娘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去给公子泡茶。”素锦说道。 尤嫂子眼睛都睁大了,要知道卫公子喝茶一向极为讲究,不管是水还是茶叶都是极为严格,断没有随便找个丫鬟去泡茶的道理。她脑子转的也快,一旦得了卫公子的眼缘,那以后岂不是就此离开厨房这芝麻绿豆大点的地方了吗。 她整理了衣襟,笑眯眯的道,“我正好也会几手泡茶手艺,这就跟姑娘去一趟。” 素锦差一点没憋住笑了,她看着尤嫂子一副谄媚的模样,摇摇头,“尤嫂子的手艺待下次我跟公子提一提,这次公子指名要白芷泡茶。” 尤嫂子顿时泄了气,她回头看了眼站在人群里的白芷,朝她招了招手,“白芷,你来。” 周围目光立刻都聚到了她的身上,尤嫂子也看了过去,白芷被人看的有些别扭,但既然素锦指了她,她便迈着步子走上前,双手垂在身前道,“尤嫂子您叫我。” 尤嫂子眼珠子一转,对着白芷便道,“我上次交给你那几手泡茶手艺,你可学会了吗?” 白芷不明所以,心下想着,你什么时候教过我这些,她抬头看着尤嫂子,对方正对她眨眼睛,她立刻会意,便点头道,“学会了。” 尤嫂子见她识相也很满意,朝她道,“你跟素锦姑娘去吧,你虽然跟着我时日尚短,不过颇有天分,我才将我们尤家祖传的泡茶手艺交给你。” 白芷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但最后还是跟着素锦走了,等出了厨房,她才想起来开口问道,“素锦姑娘,您带我去哪里?” “泡茶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公子想喝你泡的茶了。”素锦朝她笑了笑。 白芷,“......”您这话糊弄鬼吧,上次卫公子就是喝了她的茶差点把茶案都给掀了,想喝才怪。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素锦真的把她带到了茶室,炉子上已经烧着热水,她嘴角抽了抽,难不成真的要泡茶? 她现在还记得上次糟蹋了卫暄好几斤的银山毛尖的事情,总是有些下不去手。 素锦大约也是想起了那件事,掩唇笑了笑,不过她还有事要做也没多留,交代了她几句话,便离开了。 听松阁里,卫暄坐在桌前懒洋洋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那人穿着月白长袍,黑发束在脑后,五官俊朗,眉目入画。 “之远,你不当我是兄弟,来我这里都不说一声,要不是有人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错 陆之远笑笑,“这金陵地界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卫公子,我一路并未声张你竟也能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卫暄觑他一眼,颇有几分嗔怪,“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故意派人跟踪你一样。” “不是吗?” 淡淡的声线响起,陆之远目光看了过去,两相对视,最后还是卫暄垂了眸子,“自然不是,你也说了这金陵地界是我的地方,有些事不需要我刻意去查也有人主动告诉我。” 陆之远一路到了金陵地界,行踪一直低调,甚至为了不引起注意只带了一个最眼生的随从,他原本打算着到了这边暗自查探一番对此处也算先有一个了解,可不曾想马车刚一踏入这地界便接连出事,前几天在街道上马竟是无故发起狂来,险些伤到了人。 他的马车在出城的时候又突然发生了些意外,他无法只能暂时住在这城内等着更换新马车。 这一住马车没换好却等来了卫暄。 陆府是京中勋贵之家,卫家又是金陵一方巨富。 卫暄自幼身体不好,卫父寻求良方为他治病,后来将他送到深山的隐世神医处治病,一去就是几年。 说来倒是巧合,那神医的隐居之处和陆之远拜师之处隔了并不远,两人经常被安排下山采买日常食用之物,时间一长倒是混出了几分情谊出来。深山的生活是孤寂的,两个隐世老人自然不会没事跟他们一起玩耍,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便经常相约一道跑出去。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年,陆家来接陆之远走了,卫家也来接卫暄走了,而分别之时两人才算正式知道了彼此的真正名字。 陆家是勋贵,陆之远自然要走官场这条路,而卫家从商,卫暄势必要接管那庞大的基业。 这一晃便是很多年了,如今在金陵遇到,陆之远再见昔日旧友,不免想起很多往事来,倒是有些感慨。可更多的还是复杂,他此次是来查私盐猖獗一事,而人前脚刚到,卫暄便知道了,这到底是有些巧合了。 且卫家盘踞金陵多年,根深蒂固,这私盐猖獗至此,卫家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否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之远,你看我的眼神到像是看着犯人了。”卫暄抬眸淡淡勾唇笑了笑,笑容中藏着些凌厉,“你在怀疑我吗?” “不是,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陆之远说着语调也温和了下来,“我记得那时候你总撺掇着我偷师傅的酒喝,害得我回头被发现了总少不得一顿打。” 提起旧事卫暄刚才眼中那一瞬间的剑拔弩张味道突然散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笑意,“那可不怨我,明明是你想喝的,我也没少从我师傅这边偷酒酿梅子给你解馋。” 两人看着彼此,片刻之后都笑了起来,这笑容渐渐缓和了多年未见的尴尬与陌生,好似又重新熟悉了。 刚好素锦端着泡好的茶进来,陆之远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眉头登时皱了起来,“这味道?” “熟悉吧。”卫暄放下茶杯,忍着笑意道,“我新得了个丫鬟,泡得一手好茶。” 当年他们在深山里的时候,虽然离家在外,但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尤其是卫暄,那是泡在金银堆里面长大的人,哪里喝的惯粗茶,自己带了不少好茶叶。 陆之远跟他混熟了之后没少蹭茶喝,但两人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人,泡茶又不在行,照着书上的介绍依样画葫芦,每次步骤都没问题,但偏偏能泡的出极为难喝的茶叶。 后来回了卫家,家中丫鬟众多,泡茶丫鬟手艺更是千条万选的,自然再也不会喝到泡坏了的茶。 陆之远无奈失笑,“你从哪里弄到这样的丫鬟。”他喝着这茶水,茶香不在倒是有些淡淡的苦涩味道。 说实话糟蹋了这好茶叶,可他盯着茶盏中那泡开了的茶叶,深情中渐渐起了些伤感,他家白姨娘的手艺好像也这么糟糕来着。 每次都兴致勃勃的张罗着跟他泡茶,可每次都内将茶叶直接泡糟蹋了,后来避免浪费好茶叶,他都装作好喝硬着头皮喝了。 思及此,他目光中的情绪再度起了深深地波澜,垂眸掩饰住,又是喝了一口。 “你不会是喜欢这个味道吧。”卫暄见他喝的认真,若不是自己也喝了一样的茶水,他都怀疑是不是陆之远那一杯比较好喝一些。 “没有,挺难喝的。”陆之远放下茶杯,淡淡道。 “难喝你还喝的这么起劲。”卫暄又看了他一眼,“我这丫鬟很有意思,你要是喜欢我把她送给你好了。让她天天给你泡茶喝。” “这么好的丫鬟你自己留着享用就可以了。”陆之远看了他一眼,语调不咸不淡的。 卫暄笑了笑,而说话间素锦再度进门提醒,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了,两人自然便移步到了饭厅。 从听松阁到饭厅要路过茶室,白芷刚泡好了茶水,也没敢立刻离开,要知道一会要是不满意她还得重新泡一边也不好说。 茶室整日都要烧水,路子里面是炭火,她便坐近了靠着路子取暖,这冬天温度太低,哪里都冷的不像话。 按理说金陵是偏南方的地方,鲜少有如此冷的时候,可今年又好像格外不同,天更冷,雪也格外大。 靠着火炉坐着坐着,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忍不住犯困,她便直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茶室门开着,卫暄和陆之远走过的时候便看到了背对着门口在打瞌睡的丫鬟。 陆之远觉得这背影隐隐的有几分眼熟,便停下步子看了看,那边卫暄见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问道,“怎么了,看上我的丫鬟了,刚才说送给你你还不要。这会后悔还来得及。” “胡说八道。”陆之远收回视线,两人便走了。 白芷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男人在看着他,那人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好看到她一看到就想流口水。 “你真是好看,我能不能亲一口。”她没脸没皮的问道。 男人沉着一张脸怒道,“胡说八道!” 她想着,这人好看,怎么声音也难么好听呢。 梦便这样醒了,而眼睛睁开的时候,她耳边恰好也听到了那声‘胡说八道’,不由得一愣,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梦里还是梦外。 她跑到门口往外探着头,正好看的到卫暄和一个男子的背影,她看过去的时候那那男子正好走到拐角处,只来得及看到那高高束起来的黑发和那一袭月白色的长袍。 “瞧什么呢?”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回头便看到素锦站在身后。 “啊,我随便看看。”她忙站直身子,又好奇的问道,“公子今天来客人了吗?” “嗯,是个旧友。”素锦点点头,看着她道,“你没事就先回去吧,今天应该用不到你了。” 白芷闻言自然是应是,素锦抬步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指着茶室桌子上一个油纸包道,“那里面有些酥糖,你拿去吃吧。” 她说完便走了,白芷回头进屋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关门离开了。 回到厨房的时候,正好厨房也闲了下来,她一进门便被很多双眼睛盯着,让她着实有些不自在。 山杏和尤嫂子这两个管事都不在,只留下了一些丫鬟妇人们,见她进来了眼中都带着几分好奇打量。 一个厨房里的洗菜丫头被卫公子亲自点名叫去泡茶,这会回来手上还带着东西,一想就知道定是上面赏赐的,不免羡慕又嫉妒。 小瓶儿朝她招招手,她便走了过去,拉了个凳子坐下来,将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五色酥糖,是金陵这边的特色。寻常百姓家都会做的东西,但味道的好坏可就天差地别。不过既然是卫公子赏的,味道应该差不了,她拿了两块给小瓶儿塞过去,“尝尝看。” 小瓶儿两眼亮晶晶的,咧着嘴巴笑着接了,塞到嘴里咬了一口,顿时眉开眼笑,“好甜啊。” 白芷也跟着笑了,抬头看着厨房里不少人再看她们这边,她也不是吃独食的人,便冲其他人道,“这里还有很多,你们也过来一起吃。” 虽说厨房也分了几派,但到底大多都是苦出身的孩子,当丫鬟也不过是混口饭吃加上混个穿暖,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五色酥糖几乎是家家都会做的东西,这会看着她们吃不少人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一时间倒是有不少双眼睛明显心动了。 一直踌躇的看着却很久没人上前,白芷想了想,伸手撕了一半的油纸,将酥糖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了案子上,另外一半她给了小瓶儿,“我想起来点事,你跟我出去一趟。” 小瓶儿嘴巴塞得满满的,被她拉着便出了门,而等她们离开后其他人也开始有人过来拿着酥糖吃,很快那满满的一小堆酥糖便见了底。 而就在白芷和小瓶儿出门之后,人群中有个人影转身悄悄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番外日常篇陆大人的秘密 白素素在某一个悠闲地午后时光想了个比较高深的问题,那就是幸福是什么。 之所以会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她觉得她家陆大人好像最近对她比较的冷淡。 “二爷,你说我这件粉色衣裳好看还是昨天那件藕荷色的好看?”白素素双手拎着裙子在原地转了一圈一脸期待的的问道。 陆之远淡淡抬眸看了一眼,他不记得白素素昨天穿什么了,但是这话说出来肯定会又要闹腾半天,所以他绝对不能承认。 “都好看,我的素素穿什么都好看。”他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堪称完美了,这回就挑不出毛病了。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素素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她不依不饶,“不行,这个回答我不满意,到底是今天的好看还是昨天的好看。” 陆之远遍道,“今天的好看,你穿粉色好看。” “真的?”白素素一挑眉,陆之远立刻点头附和,“比针尖都真。” 闻言白素素一张笑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愤怒,“我昨天明明也穿的是这件粉色,根本就不是藕荷色的。” 陆之远,“......” 这件事让白素素很是伤心,连她昨天穿什么衣裳都记不住了,一点都不是真爱她了。 陆大人可能是变心了! 白素素得出这个结论,她拿着镜子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老了,可不成想越来越觉得满意,一个不小心就眉开眼笑,“诶呀,哪里来的这么标志的小美人呢。” 坐在一旁的陆之远闻言嘴脸抽了抽,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白素素的脾气跟她的年纪一样,那是逐年递涨的,最近总有些阴阳怪气的,陆之远无奈,找了个空闲时间准备带她出门转转。 烟花三月的时候,下了一趟扬州。 山美水美的地方,让白素素那点小脾气也消失了,整日里吃吃喝喝倒是圆润了不少。 最近几日陆大人总是早出晚归的,还跟白素素说是出门办正经事,可是白素素不信,她觉得陆大人有事情瞒着她。 找了朱平想打听一二没想到朱平嘴巴延时的紧,愣是一句口风都没露,但这样更加让白素素断定陆大人有事,还是大事。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的让人害怕,这不是就被她发现了吗,在扬州好山好水的地方,还有个美人。 就说好端端的领她下扬州,原来是奔着美人来的。 “姨娘,咱们这样不好吧,被大人知道了要被罚的。”身后跟着的茗香四处看了看,总觉得她们现在躲在柳树后面偷听的行为不那么光明磊落。 茗香是觉得陆大人不会做对不起白姨娘的事情,也不看看都宠成什么样子了,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了,就这样要是还去私会美人,打死她都不相信。 可白素素不相信,最近白素素觉得陆大人对她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她一定要亲自捉到陆大人对不起她的证据来。 这会湖边的男女正一起走着,好像说起了什么,言谈甚欢的模样,白素素心里便又醋了半天,耳朵都快竖起来了,想要听听那边说些什么。 湖边的女子眉目如画,五官精致,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淡淡的梨涡。 “之远,你家白姨娘都跟到这边来了,你不叫她一声?”女子眼中有几分促狭的笑意,细细拆分开之后又藏着几抹不易察觉的苦涩,浅浅淡淡的,又不甚明显。 陆之远那眼角看了一眼,似乎是根本不关心,“随她去。” 女子便掩唇咯咯笑了起来,眼珠子一转往前探了探头,做出一副亲密的模样来,“我这次邀你出来也是最后一次了,我要离开这边了。” 陆之远一愣,片刻后点点头,“也好,可想好了去哪里?” 女子笑笑,“回漠北。” 陆之远叹了口气,“也好,有些事始终要解决的,你若是想回来了,这边永远都是你的家。” 女子望着他这张脸,很容易将他跟年少时候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像又不像,可分明还是一个人。 “我想问问你,你那时候跟我说倾心于我,可是真心实意?”女子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的男人。 陆之远下意识的皱了下眉,这问题他觉得没必要回答,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倾心于美丽的姑娘,很简单的年少思慕,那姑娘后来嫁给其他人,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女子点头,她不是性格较真的人,也知道那些年少的爱慕当不得真,或许是一时心动,可终究深藏心间的只有那日复一日陪伴在身边的人。 可或许是要离开了,她这一刻就很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拥有过对方的真心实意。 “那时确是真心。”陆之远回答的很认真,他年少情窦初开,思慕的第一个女子,怎么会没有真心实意。 “那就好。”她低头笑笑,垂下的头露出光洁脖颈。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一脸羞涩跟她说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少年,只是那时候她心高气傲,只当他是个穷小子,虽是有几分心动,但最后还是听从了父母的话嫁给了那个门当户对的人。 后面数年她经历的越痛苦,她便越是后悔当年的选择,无数次问自己如果当年她选择了那个穷小子,是否会不一样了。 白素素藏在柳树后面,气的是垂足顿胸,喘气声都比平时响了不少,吓得一旁的茗香连连给她顺气。 “姨娘您消消气,二爷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的。”茗香主要是怕白姨娘喘气声太大惊动了陆大人,被发现她们偷听,依照陆大人那种护短的性子,肯定不舍得惩罚白姨娘,可她这个小丫鬟就可怜了。 “你瞧瞧,这都快贴到一起去了,真不害臊!”白素素气哼哼地,她觉得自己现在真可怜,看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说说笑笑,真是一件心力交瘁的事情阿。 湖边两人又说了会话,女子一直在笑,那眼神中的情意都快溢出来了,白素素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到,因此就更生气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家里的车已经等了很久了。”女子看着陆之远,眸光很深,似乎想将这个人印在脑海里一样,她突然问了句,“如果我说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还愿意要我吗?” 很突然的一句话,甚至之前她都没想过要问出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也轻松了,她想知道答案。 陆之远直接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了白姨娘了。” “这不是理由,男人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女子摇摇头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那我这样说,因为有了白姨娘了,所以我不想再有其他人。”陆之远淡淡的嗓音下,对面女子脸上终于起了一层一层的波澜。 “她就那么好,好到你为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女子凝目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可她失望了,那黑色的瞳孔里,一如当年一般,安静深邃,同样也明净。 陆之远笑了,“白姨娘脾气不好又爱拈酸吃醋,想来想去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多好。” 这回答气的对面的女子不知如何开口,“照你所说她这样不好,你为何又死心塌地的?” “我也不知道。”陆之远没想过这个问题,很多年前他刚见到白姨娘的时候,就觉得她除了喜欢粘人一点,倒也没什么不好。 经过这些年他才发现粘人那都是表象,白姨娘脾气一点不好,平时装的温温柔柔的,一点不称心如意就闹脾气,尤其喜欢拈酸吃醋,这不他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瞧瞧那脖子都要抻直了。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酸牙。”女子气笑了,“我真走了,可能很多年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说完便转身,站了很久才迈着步子一点点离开,没有回头。 陆之远看着她的背影,而后转身看着湖水,负手而立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过往,细说起来并不算是多刻骨铭心,可到底此刻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淡淡的愁绪。无关情爱,只是属于那年年少一点旖旎的粉红心思。 直到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他回头亦是低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女子,心下一惊,暗道一声不好。 “人都走远了,您再舍不得也没用了。”那女子一副同情他的模样,很是理解的看着他笑了笑,“要是您舍不得,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陆之远从那笑容中看出了笑里藏刀,并且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 他心里一个激灵,刚才一时有点感慨竟是忘了白姨娘就藏在附近偷听,失策了!大意了! “我哪有舍不得,你定是看错了。”陆之远说着话很自然的牵起了女子的手,在她手心上捏了捏,觉得手感很是满意。 这女人也太不讲理了,好歹是他年少的爱慕之人,就不许他自己感慨一下子吗。 白素素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两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番外日常篇之白素素重生 红灯菜市口一大早便聚满了人,里里外外围了一圈,白素素站在人群中,穿着身素衣,看着跪在高台上的男人。 男人的身姿挺拔,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脸腮旁带着一圈胡子,神色憔悴,少了一贯的俊美,显得落魄。 白素素看着他,似乎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目光朝她看了过来,视线对视的一瞬间,男人目光起了明显的波动。 他没说话,无声地张了张嘴,白素素看懂了,是让她赶紧走。 新帝半月前下令将陆家抄家,出事前陆之远将白素素提前送走了,可她走到了半路又跑回来了。 陆大人和她在一起十年,她不舍得。 跑回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一个门都没出过的女人,救人救不了,好像除了看着真的无能为力了。 白素素跟着陆大人十年,一直很听话,陆大人说什么她做什么,可这次她不想听陆大人的。朝他笑了笑,摇了摇头,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她不走。 陆大人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责备她,她心想,自己真是坏死了,陆大人都快死了,她还这么不听话。 很奇怪,她没有哭,不是不想,而是没有眼泪,这几个月眼泪都哭干了,这会真到了这一刻,倒是异常的平和。 周围不少人再说话,好像都在谈论着今天被斩首的这位陆大人,白素素听着他们的声音,只觉得隔了好远的距离,只能看到那些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声音。 到了午时三刻,监斩官一声时辰到,刽子手便举起了铡刀。 她眼睁睁看着,就在那铡刀落下的时候,她也紧跟着眼前一黑。 她是被个好心的大婶带回了家,睡了整整一天一宿才睁开眼睛。 再醒来之后她神情带着麻木,打听了陆大人尸首在何处,便去领了找人埋了。 处理完这些事她顺便拿着根白绫吊死了,她家陆大人都没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可让她惊悚的是她没死成,非但没死,还直接回到了十年前。 陈氏说她是从山上掉了下来,躺了好几天了。 白素素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铜镜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面上除了惊恐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这张脸明明就是十年前的自己。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死了还是活着,怎么会这样。 在躺了近半个月之后,她终于一点点接受了自己重新活了一遍的事实,并不是梦,而是真的发生了。 她觉得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激动的难以言说。 十年前阿,陆家还没遭难呢,陆大人还在安阳做着小太守。 这让她很是激动,这岂不是说可以再次看到陆大人了吗。 她记得她上辈子进陆家做小妾是因为白老爹上山打猎摔断了腿,家中没钱了,无奈之下才将她买给陆家了。 她爹是亲爹,她就算很像看到陆大人,也不能明知道自己爹会摔断腿还让她上山的道理,自然阻止了。 她用的办法很简单,只撒了撒娇白老爹便决定不去了。 原本以为事情可以就此躲过去了,没成想,白老爹还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被人给叫走了,这一走回来就断了腿。 白素素气的真是直跺脚,事情都发生了,自然又面临到了和上辈子一样的情况。 白家的银子不够了。 家里就靠白老爹平日里上山打猎贴补,这会白老爹伤了腿,花了不少银子,直接将那点不厚的家底掏空了。 白家一共五口人,白素素下面还有两个弟妹,这一家子都等着吃饭,可现在外面年头又不好,小青山村这几年收成一直不好,荒年家家都吃不饱饭,就是借银子都没地方借去。 这时候白素素自告奋勇提出了把她卖了的事情,当即被白老爹和陈氏否决了。 他们白家怎么能卖女儿,说出去岂不是脸都不要了。 事情一度僵化了,可不这样又能如何,难不成真要一家子饿死不成。 无奈之下陈氏和白老爹商量之后想把白素素卖到有钱人家做个丫鬟,等白家日子好转了在给她赎出来。 托了牙人去找合适的人家,结果找来找去的,做丫鬟的人家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几户要说亲的。 第一个登门的媒婆说的是附近的一户土财主,想纳妾。 那来说合的媒婆实现瞒着白家,直说的那是天花乱坠,到最后才被问出了那土财主今年已经六十了,比白老爹岁数都大了,气的白老爹在床上直接将枕头扔在了那媒婆身上。 “赶紧滚出去,省得我下去打你。” 那媒婆甩甩手帕,在门口朝着屋内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就你家那个榆木脑袋,能有人要就不错了,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仙呢。” 白老爹气的又是想爬下床打人,最后还是被陈氏给拉住了。 就这么拖了几天,又来了个媒婆上门。 这媒婆也是来说亲的,对方是邻村的,家中有几亩良田,也愿意出聘礼,媒婆也是一通狠夸。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陈氏也学会了了,她送走了媒婆,回头托人去邻村打听了一番。 原来是个瘸子,之前死过一个媳妇,据说就是被他打死的,后来那媳妇娘家人气不过找人将他腿打瘸了。 白老爹自然又生了一通闷气,他就知道这种临时找婆家的事情不靠谱,自己家的闺女自己疼到了心坎里,哪里能给别人家糟蹋。 两门亲事都黄了,这眼瞅着家里没米下锅了,白素素提了个建议,不如将目标放到远一点的地方,像是安阳城。 陈氏一听她这个提议也觉得好,安阳城是大城,指不定也有好机会。 这回托的人很快带回了消息来,说是安阳太守的夫人罗氏最近想给丈夫纳妾,正在寻找合适的人。 白素素听到那人说起安阳太守四个字的时候,心里明显跳了下。 陈氏觉得给人做妾总归不好,她不愿意,便想开口回绝了,岂不料白素素却先一步开口了,“劳烦婶子去回夫人一声,就说我愿意。” “素素!”陈氏吓了一跳,连忙阻止,“赵嫂子你别听她小孩子瞎说,我和他爹不同意。” 那媒婆见陈氏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喝了杯茶水便起身告辞了。 白素素一看人要走,不顾陈氏反对跑了出去,在院子里将媒婆拦住了,“婶子,我愿意去给那位大人做妾的。” “你这孩子,你家爹娘都不同意,你愿意就有什么用?”那媒婆笑她年纪小不懂做妾是什么,不过细说起来这门亲事的确是不错的。 那陆大人的发妻进门多年未有子嗣,加之也病重,这会抬了妾室进门,意图很明显,就是为了生养,等将来生了儿子,那陆夫人再一走,说是妾室实则也是半个主母了。 “我真愿意的,我爹娘那边我会跟他们说。劳烦婶子帮我带个话就行。”白素素语气很是坚决。 那媒婆这会倒是真觉得有意思了,她点点头,“那我三天后带人来相看,看不看得中就看你自己的了。” 白素素又是一通道谢,将媒婆送走了。 回屋陈氏和白老爹都没说话,脸色阴沉沉的看着她,白素素小声地喊了声,“爹娘。” “别喊我,没你这个闺女。”白老爹生了气,陈氏也在一旁抹眼泪。 白素素知道爹娘舍不得自己,心中暖意融融,温声解释着,“爹娘,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吃苦,但咱们家需要银子,且陆家夫人是个和善的人,只要我听话不热事,想必也不会为难我。” “银子我们会想办法,怎么也不能让你给人当妾的。”陈氏摇摇头,又是哭了一通。 白素素只好软语哄着,话说了一通又一通,最后陈氏和白老爹都没同意。 这事情便僵持了下来,白素素心里着急又没什么好办法,爹娘是关心她,她不能不识好歹伤他们心。 事情出现转机是白老爹的腿疾突然恶化了,连夜发起了高热。 家里乱成了一团,陈氏慌了手脚,两个弟妹抱着白素素一直在哭。 连夜找了村里的跌打大夫,查了查只说,这情况必须赶紧送到城里医馆去,再晚人就难保住了。 送医馆需要钱,可白家现在穷的叮当响,哪里有钱去治病。 最后还是陈氏拿了房契带着昏迷中的白老爹去了医馆,白素素留下照顾着弟妹。 到了第二天,赵媒婆带着陆家的一个嬷嬷来了,说是相看一下白素素。 白家双亲都不在,白素素便自己跟那嬷嬷说了几句话,其实也不用她说什么,从始至终只管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就最好了。 她知道罗氏喜欢老实的,所以便越发把自己显得笨拙,果然来的嬷嬷很满意。 陈氏是晚上回来的,一脸的疲惫,白素素问了问,白老爹情况稳定住了,可要治病需要十两银子。 家里的房子抵了些银子,可之后的药费还是差一些。 白素素伸手抱着陈氏,在她怀里开口道,“娘,我今天答应那赵媒婆了,她们愿意出十两银子买我,我去给陆大人做小妾,咱家就有银子给爹治病了。” 陈氏登时眼眶一红,张嘴便想说话,可又听白素素继续开口了,“娘我知道你和爹都心疼我,可我也心疼爹娘阿,如果我不去,咱家房子卖了,以后住哪里,弟妹还小,我们总不能去外面吧。且那陆家我打听了,是个好人家,我不会受欺负的。” 她越是这样懂事听话,陈氏越是难受,想拒绝,可现在情况让她连说不行都说不出。 最后白素素还是嫁了,三月初三那天,白老爹放了串鞭炮,便将她送出了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来风雨声(上) 林桃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觉得好转一些,正好丫鬟翠儿给她送了饭食来,她撑着爬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脸色还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惊吓过度还是其他。 “今天有什么事情吗?”林桃端着汤碗喝了口汤才开口问道。 “没事,厨房一切都好。”翠儿回答道。 林桃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翠儿明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问的是什么事。 “昨夜我们可能弄错了,白芷今天安然无恙地去了厨房。” 林桃听到这个消息并未觉得多震惊,她在床上躺了一天,想也想明白了,定是白纸发现了她们的动机提前躲避了,而且还装神弄鬼的吓唬了她。 “这个小贱人。” 翠儿听着这阴狠的声音吓得脖子一缩,便又听林桃继续道,“这次让她躲过去了,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林桃姐,我们还是不要惹她了,她今日被公子叫去泡茶了,还得了一包酥糖的赏赐。”翠儿提醒道。 林桃一听这话顿时眉头拧起,“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厨房一直忙着,我刚得了空。”翠儿惧怕林桃,因为林桃总是打她。 果不其然,林桃听她如此说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在她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疼的翠儿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给我去打听一下,她今天去公子那边都做了什么。”罢了林桃松手说道。 翠儿捂着胳膊忙不迭地点头,“我这就去打听。” 屋内林桃想起自己被白芷吓唬了的事情便更是恼怒,一向都是她欺负人,何曾被人如此欺负,这口恶气如何也咽不下去。 那边小瓶儿被白芷拉到了门外,她嘴里叼着块酥糖,囫囵不清道,“姐姐,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没什么,拉你陪我走走,屋内闷得慌。”白芷回头看着她吃的脸腮上都沾了芝麻的模样,伸手替她将芝麻拿掉了,“你多大个人了,吃东西怎么还像个孩子。” 本就是最随意地一句话,脑海中还像响起了某个声音,说了同样的话。 好像有人在很久前也对一个女子说过,那场景异常熟悉,可她刚想多想想,便被打乱了思绪。 “姐姐,姐姐?” 她回过神便看到小瓶儿略带担忧的眼神,冲她笑了笑,“我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一些很久前的事情。” “是关于姐姐的家人吗?”小瓶儿听白芷说过,她不记得很多事情,也知道她想找到自己的家人。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个陌生人呢。”她笑笑,目光看向远处那被白雪压弯了的枝条,昨夜下了大雪,如今入目之处便都是一片雪白。 白芷看着眼前的白雪又看了看吃着正香的小瓶儿,蹲下身握起一个雪球就朝她扔了过去。 小瓶儿猝不及防的便被打了个正着,气的直跺脚,“姐姐你坏死了,你打我。” 白芷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小瓶儿眼珠子顿时拉着脸蹲到了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白芷本也就是逗她玩,不成想竟是惹哭了她,顿时也着急了,忙蹲下身子安抚道,“瓶儿,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是闹着玩的。” 冷不防地面上被糊了一把雪花,她先是一愣紧接着怒道,“好你个坏瓶子,看我怎么修理你。” 两人一人一把雪,互相丢在了对方身上,这会恰逢午后,太阳带着几分暖意照在人身上。 屋内两人对坐饮酒,温热的酒入喉不烈,可喝了几杯之后便觉得腹中阵阵灼热,陆之远低头看着酒杯,眼中讶异,“这是什么酒,竟然后劲这么足。” “梅香酒,去年埋在梅山梅林脚下的,适逢昨夜下了大雪,我便让人取出来一坛,正好你我二人浅酌。”卫暄修长的手指捏着杯子,拿到唇边低头嗅了嗅,便有一阵冷冽的梅香扑鼻而来,他仰头饮进一杯。 陆之远三杯下肚之后便放下了杯子,见卫暄还欲继续便开口阻止了,“你这身体不宜多饮。” “无碍的,都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反正也死不了。我们久别重逢,不畅饮岂能尽兴?”卫暄冲他摇摇头,拿着酒壶便给他满上了,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瞧这窗外雪景宜人,还有两只打架的小狗。”卫暄目光转向一侧,陆之远也跟着看了过去。 隔着很远的距离,雪地上两个青衣女子正在玩闹,时而拿着雪球打对方,距离有些远,其实听不到声音,可他竟好像听到了一阵咯咯的笑声。 陆之远拿着酒杯目光看着前面的晃动的人影,一点点视线竟是越来越模糊。 直到手上一松,酒杯应声落到地上溅起朵朵酒花来,卫暄看了看对面的男子,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拿起放在一旁的雪白帕子擦了擦指尖。 “陆大人喝醉了,扶陆大人下去休息。” 房门被推开,素锦低头进门,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两个小厮上前将趴在一旁睡着了的男人搀扶出去。 卫暄开口道,“去通知他,我这边已经把人拦下来了,剩下的事就看他自己的了。” 素锦低头应是,而后退了出去。 屋内再度安静了下来,卫暄将目光看向屋外,这么会功夫那两只大家的小狗竟是不见了,只有入目一片白雪。 夜里又起了风,白芷躺在床上,想起了林桃,她知道林桃此刻应该是知道了昨夜的事情,依照林桃这种狠毒的性子,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才对。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反击,既然别人都想对她痛下杀手了,这次是她运气好,那下次呢,下次可不会那么幸运,如果当时她睡熟了根本没察觉到呢,那现在她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思及此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深深叹口气这该死的天气,冻死人了,盖着被子也这么冷。 夜里风刮了一宿,后半夜的时候她突然闹了肚子,起身想去方便一下,刚从床上爬起来便听到外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因为之前有过林桃的事情,她便格外小心,将耳朵贴在门上停了许久,那声音却再没响起来,虽说可能是错觉,可还是再睡不安稳,就这样睁着眼睛躺了一宿。 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便爬了起来,穿上棉袄端着水盆便出门打水梳洗。 拉开房门的时候,她看到门口的台阶上有几个脚印,许是因为昨日天气暖和雪水融化让路面多了几分泥泞,夜里却又刮起了风,那脚印踩上去后来被冻住所以才留了下来。 脚印一大一小,大的快有小的两倍了,她不记得院子里有这么大脚的姑娘,唯一可能便是有男人昨夜来了。 思及此她便脸色有几分难看,垂头看着那脚印很久,而后端着盆到院子中打水去了。 厨房和往常一样,依旧是忙碌的,白芷低头摘采的时候,便看到林桃笑盈盈地从门口进来,头上别着支新簪子,一脸羞红的样子显然心情很好。 “她怎么了?” 小瓶儿小声在她身边道,“还能为了什么,指定是她那个老情人吴管事来找她了呗。” “吴管事是做什么的?”白芷随口问了一句。 “吴管事是前院的一个小管事,那个老不正经,跟咱们院子里好多姑娘都有一腿,就林桃以为他是个好的。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小瓶儿在这边已经待了三年了,别院的事情大多都清楚,这会提起吴管事很是咬牙切齿的样子。 白芷点点头,继续低头摘菜冷不防地就想起了早晨看到的那双男人的脚印,心里一个激灵。 “对了,前院的人不是不允许来后院吗,林桃和吴管事是怎么见面的?” 小瓶儿不屑地撇撇嘴,“吴管事管着库房,时常借着给主子送东西的名头来后院,门房那边塞几个钱就进来了。” 白芷点点头,低头继续做起事情来。 下午的时候林桃又偷偷出去了一趟,白芷交代了小瓶儿帮她看着点,自己悄悄跟了出去。 一路跟到了后院的假山后面,便看到林桃钻了进去,白芷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过去了。 林桃人刚一靠近,便被人猛地一拉胳膊,直接拽到了假山后面,吓得她低呼了一声,回过神便没好气地等着将她搂在怀里正在上下其手的男人,“你没个正经的,这大白天也不怕被人看到了。” “做什么怕的,这里隐蔽没人会过来。”那男人赫然正是吴管事,他将林桃楼再怀里低头便迫不及待地亲了上去,被林桃捂着嘴巴挡住了。 “快点,让我松快松快身子。”吴管事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看着林桃就像是看着肥肉一般,目光中充斥着贪婪。 林桃咯咯笑了两声,作势在他怀里打了一下,“拖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你放心吧,今夜保准让那个惹了你的小贱人欲仙欲死。”吴管事淫笑了两声,说话功夫一只手已经探进了林桃身子里面,握住某处敏感部位,狠狠一捏,林桃嘤咛了一声,整个人便软软的瘫倒在了对方怀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来风雨声(下) 白芷听到这里嘴角轻轻勾了勾,转身悄然离去。 晚膳过后,厨房的下人们忙碌了一天终于到了可以休息的时间,白芷和往常一样往回走。 身后几个小丫鬟们正在说着外面最新式的首饰,京城流行的样式,林桃就在其中,她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神颇有几分不屑的看着围着她说个不停的两个人,要不是她用得着她们,真是懒得搭理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丫鬟。 “大家都是姐妹,你们要是想戴什么首饰就跟我说,我那边什么样子的都有。”林桃笑呵呵的说道。 那两个丫鬟闻言满脸喜色,“真的可以吗,我喜欢你那个玉兰花样式的簪子。” “我喜欢那玉雕镶珍珠的耳坠子。”另外一个显然也有些激动。 林桃顿时大怒,这两个是她最珍贵的首饰,价值不菲,这两个贪心的丫头竟是一开口就提了这么两个。不过她记得正事,便也没像往常那样直接拒绝,反倒是笑呵呵的开口,“你们何必这么着急决定,一会我回去拿了首饰盒子去你们屋子里,咱们一起挑选岂不是更方便。” 那两个丫鬟更是连连称是,笑得合不拢嘴。 白芷就比她们快了几步,也能够听到她们说些什么,嘴角轻轻勾了勾,加快了步子。 入夜,风雪寂静。 漆黑的夜色中有两道身影在后院步履匆匆而过,那黑影停在后院一处院落门口,伸手轻轻一推,院门便打开了。 院子是丫鬟们的住处,这会已经是后半夜,各个屋子的丫鬟们都睡下了,那两个黑影在院子里看了看,便找准了其中一个做了标记的屋子,伸手轻轻一推,房门便轻易打开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匆匆进了门。 屋内床上躺了个人,他们一进门便是一愣,只见床上的女人只披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那衣衫半褪间露出胸前两坨雪白的颜色,在昏暗的的灯火下越发显的妖娆,尤其那双眼睛好似会勾人一样,正在含羞带怒的看着他们。 “果然是个小骚货,这会就受不了了,看我一会怎么让她欲仙欲死。”其中一个男人显然有些忍耐不住,伸手搓了两下手掌,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凭什么你先来,应该我先。”另外一个说着也不管其他便朝着床上扑了过去。 而床上的女子见到那两人只觉得恼怒异常,眼中盛满了怒火,她想骂这两个人可一开口就变成了,“唔,你们走开。” 嗓音柔软的过分,与其说是骂人不如说是在求欢,这两个男人本就欲火焚烧,这会一听这话再也把持不住,一哄而上。 那女子本意是想推开他们,可无奈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只瘫软地不像话,此时此刻就是个小童她都没力气挣脱,更别提眼前的是两个彪形大汉。 尤其是她嘴上一直喊着不要不要,奈何身体诚实的要命,身体似火般灼人的温度让她急需要降温,而眼前的男人便是最好的良药。 “果然是个骚货,夹的人快受不住了。” “唔!” 屋内一浪接一浪的嘤咛在屋子里回荡着,而与此同时,睡在隔壁屋子的丫鬟们有人睡眠浅,听到这个声音醒来,听了会不由得脸红耳赤,忙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人。 如此整个屋子都醒了,窃窃私语着不知如何是好。 索幸声音响了半个时辰左右边停了下来,而后屋子又重归了寂静。 两个男人累的趴到在了女人身上,而面朝上躺着的女人浑身带着汗珠,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这会神色尚未清醒,实在太累也睡了过去。 待到天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各个屋子的房门几乎是同时打开的,丫鬟们难得的都起来了,这会都聚集在了一起,互相看着对方。 “你们也听到了?” “你们也是?” 有胆小的吓得捂住了嘴巴,只等着年纪稍大一些的做决定。 “报上去吧,这不是小事。”终于有人说话了,而与此同时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内突然又响起了声音,外面的丫鬟们又是一愣。 屋内两个男人先醒来,晚上光线毕竟暗,他们看不清身下女人的容貌,这会天亮起来,方才发现竟是个小美人,两人看着眼中色心大起,只觉得这是老天给的惊喜不为过。 “嘿嘿,老子一年多没碰女人了,难得碰到个这么够劲的,还不得玩个够本。”其中一个男人嘿嘿笑了两声,作势便要伸手解裤子。 另外一个男人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别忘了我们答应过天一亮就要走的,不要耽搁了时间被人发现。” “怕什么,被人发现就说咱们是这娘们的姘头,是她放咱们进来的。”那男人说话功夫裤子已然褪下,粗重的呼吸低喘着,“放心吧,这么早不会有人起来的,我们在玩玩,外面可很少有这么浪的娘们。” 另外一人见此情景也觉得小腹一阵涨热,当即也不管其他,也紧跟着扑了上去。 昏睡中的女子迷迷糊糊转醒,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口大黄牙正对着她咧嘴笑,当即皱起了眉。 略微一走神的功夫便反应了过来,当即瞳孔放大,脸色涨红,而下一刻尖叫声响彻了屋子。 在那尖叫声响起的瞬间,郑嬷嬷便带着人赶到了,而一同而来的还有吴管事,他是一大早就来后院搜捕昨夜潜入后院的两个下人,适才与前来的郑嬷嬷碰上了,便一通而来。院子里本就有不少丫鬟,这会自然都跟着一拥而进。 “真是胆大包天,咱们院子里竟然出了此等不要脸的东西,来人还不给我赶紧抓起来。”吴管事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三个人,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朝身后命令道。 郑嬷嬷皱着眉没说话,几个小厮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人给捆起来。那两个男人倒是没有反抗,被小厮压着捆起来很快送到郑嬷嬷面前。到了那女人的时候,两个小厮的手刚一碰到那女人,顿时引起她一声尖叫,张嘴便朝着其中一个小厮的手背咬了上去,力道之大,险些活生生撕下来一块皮肉。 而那小厮也惊叫了起来,见此情况另外一个也紧跟着上前,狠狠地几巴掌打在发了疯的女人脸上,终于那女人被打得浑浑噩噩,不闹腾了。 几个小厮上前迅速将那女人捆绑起来,那女人这会显然受了极大的刺激,加上刚才被人打了几巴掌头脑昏昏沉沉的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你们两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后院重地竟然也敢闯进来,是都不想活了吗。”吴管事板着脸训斥道。 “管事饶命阿,小的知道错了。这事不怪小的,是她,都是她白日里勾引小的两个,说是让我们两个晚上过来。”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指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说道。 他话音落下,另外一个也紧接着开口,同样是将事情直接推给了那女人,“不管我们的事,是她勾引我们的。” 吴管事很满意两人的话,如此跟计划中一模一样,吴管事那眼光往周围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要找之人,便重新收回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跪着,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脑后,挡住了她大半张脸,但可以看到那隐约露出来的雪白胸脯,一起一伏之间,到是让吴管事眼睛也眯了起来。 周围此时已经响起了不少声音,都在窃窃私语。 “真没看出来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看她平时老老实实地样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看平时都是装的,这会不就露出原型来了。” “真不害臊,竟然把男人都勾搭进了屋子里面了。” ...... 人群中都在说着话,没人注意到有一个人悄然走了进来,站在所有人的身后。 “白芷,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吴管事开口道。 那话音落下很久,跪在地上的女人都没开口,而同时在众人后面响起了一声疑惑的声音,“咦?” 屋内十分安静,这不大的声音便很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等众人回过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青衣女子。 那女子素净的一张脸上带着几分不解几分疑惑,就这么站着看着其他人,“那个,刚才谁叫我来着。” 吴管事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旁边的郑嬷嬷眼中带着些审视,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眼前这个毫无疑问正是白芷,如果她是白芷,那地上跪着的那个呢! 等众人回过头再去看的时候,突然跪在地上的女人再度发了疯,抬起头露出猩红色的一双眼睛,若不是此刻她手脚都被捆绑不能动,恐怕早就朝着门口扑了过去。 众人定睛一看,都愣了,这女人赫然正是林桃。 “你个贱人,就是你害得我,是你,就是害我的。”林桃狰狞的叫骂着。 白芷见她这模样更加疑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呢。” 这声音无辜又委屈,可看在林桃眼中无端带了几分的炫耀,好似一个胜利者在嘲笑她一样。 怒火一瞬间冲击着大脑,她叫嚣的更加的狠毒,“你个活该被千人骑的东西,你敢害我,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第一百二十八章 花落知多少(上)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吴管事见此自然明白林桃这是中了计,他虽然对林桃没有什么感情,但还是迷恋她年轻的身体,如今一想到林桃昨夜被两个肮脏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样子,只觉得好好一颗白菜被猪给拱了,而这愤怒自然归咎于与白芷。 很快有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将白芷押住了,扣着她的胳膊让她不能动弹。 “你们凭什么抓我。”白芷动了动胳膊见无法动弹也懒得浪费力气,只看着吴管事冷声质问。 “你还敢问凭什么?”吴管事冷笑了一声,转头看着一脸狰狞的林桃道,“林桃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屋子里,而这两个男人既然在这里定是冲着你来的,我看就是你陷害的林桃。” 白芷难以置信会有人这样胡说八道当即也怒道,“您这样说毫无道理,我昨夜根本没在这里,这两个人我也从未见过,再者我和林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为何要陷害她?” 吴管事眉头皱着,白芷这话确实也没问题,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便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这个小蹄子嘴巴倒是厉害,一会打的你皮开肉绽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嘴硬。” 白芷心下一惊,她如何能让自己落在吴管事手上,那岂不是羊入虎口,脑海里迅速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一旁的郑嬷嬷身上。 “且不说此事跟我无关,即使跟我有关这件事也轮不到吴管事你教训我,后院诸事都有郑嬷嬷主理,我相信郑嬷嬷一定不会冤枉好人,一定还会还我一个公道。” 她说的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吴管事脸色更加难看,他还想开口那边一直没说话的郑嬷嬷开口了,打断了吴管事的话。 “吴管事,这是后院之事,你管的有些多了。”郑嬷嬷是正经的管事嬷嬷,而吴管事不过是前院一个小管事,如此理所应当的插手后院之事,郑嬷嬷自然是不悦。 白芷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郑嬷嬷和赵姨娘历来不和,而林桃又是赵姨娘的人。上次赵姨娘无故打死了郑嬷嬷的一个小丫鬟,此次她这么做也算是给郑嬷嬷变相出了口气。 “既然你说此时你毫不知情,那你说昨夜你去那里了,为何不在屋子里?”郑嬷嬷看着她淡淡开口。 “我,我......”白芷被问的一愣,这话着实不知道怎么说,应该说她答应了人家不能说。 原本此事已经占了上风,只需要她说出自己的去向再加上郑嬷嬷那边不予追究应该是很容易过去,但这会她低着头不说话了,便惹人怀疑了。 “怎么?”郑嬷嬷开口了,她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白芷,说实话此次林桃出事让她出了口恶气,倒是十分满意。她并不在乎白芷是死是活,那对她来讲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丫鬟罢了。 但若是可能她还是愿意保这丫鬟一条命,不管此事是不是这白芷作为,她都将这人情记载她身上,算是给她一个面子。 这会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便又皱了皱眉,“到底去了哪里?” 丫鬟入夜之后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这是府中的规矩,而此刻白芷人不在屋子里,又不说出去向,郑嬷嬷自然新生怀疑。 “我睡不着再后院随便走了走。”白芷低头回答。 “她撒谎,明明就是她设计陷害的我。”这会情绪缓和下来的林桃尖声叫道。 白芷抬头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我陷害的你,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陷害的你。” 林桃被问的一愣,昨夜她借口给那两个丫鬟首饰戴,来了白芷她们几个住的院子里,又借故肚子不适没有离开。 到了后半夜同屋的丫鬟们都睡下之后,她才偷偷去了白芷的屋子外面,捅开窗户纸,往里面燃了一炷迷香。等了会估摸着她应该睡着了这才开门进了屋子里面去。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进去之后她没看到躺在床上的白芷,倒是自己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她虽然脑子迷糊但也记得住,她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难受的厉害,身体热的像是被一团火燃烧,身体更是瘫软的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最让她害怕的是嘴里呜呜的嘤咛,一声声像极了在祈求什么。 身体燥热的让她撕了衣裳,而就在那个时候门突然开了,进来两个男人。 而后的事情不言而喻,林桃一想起这些便心下作呕,她一向自视甚高,如今竟然被两个低贱的男人给糟蹋了一夜,那感觉像是活生生咽了只苍蝇一样。 那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那恨意和狠意像是要挣脱出来将白芷整个掐死,“昨夜是你说有话跟我说,让我子时到你房间内,还说不让我告诉其他人,岂料我一进门便晕倒了,而后她们两个就出现了。” 林桃伸手指着跪在一旁低着头的两个男人,心中的狠意涌上来,这两个下贱胚子竟然敢对她动手,她一定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定是你和这两个人串通好了,他们是同谋,都该死。” 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他们之前是听命令做事的,说好了到时候做完了事情还会另外给他们一笔银子报酬,这会怎么成了同谋了,而且这会他们两个也听出了些问题来。 昨夜本来该在屋子里的应该是白芷,但是不知道为何换成了这个林桃,而他们这事找错了人。 两人低头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将目光看向吴管事。 这会吴管事也恼怒,这林桃想必是昨夜被人弄坏脑子了,她攀咬白芷做什么要扯上那两个男人,到时候惹怒了那两个人,他们狗急跳墙在咬出来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防止林桃越说越不像话,吴管事转头看向郑嬷嬷道,“依我看这两人各说各的,一时半会的真不好分辨谁有道理,倒不如将两人关押起来,稍后再详细审问一二。” 白芷静静看了眼脸色黑的难看的吴管事,心下冷冷一笑,狗咬狗,最后是两败俱伤。 郑嬷嬷听了这大半天也觉得十分无趣,说到底两个丫鬟而已,她跟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吴管事说的也有些道理,便点点头,吩咐道,“带到柴房关押起来。” 林桃不服气,张了张嘴刚想继续说被吴管事一记狠厉的眼风扫过,吓得闭了嘴。 她不懂这时候吴管事为什么不帮自己,明明很快就可以将白芷那个贱人问罪了。 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吴管事,便低着头被人押走了。 白芷和林桃被关在两个不同的柴房里面,而这样一关就是一整天。 靠在身后的一堆稻草上面,白芷脑海里不知道为何响起了昨夜遇到的那个男子。 穿着身雪白的袍子,那人坐在屋子里,被她打搅了好像也没有很生气,而是温声照护她过去为他倒茶。 白芷靠近了才发现那人好像眼睛不太好的样子,因为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竟是涣散的。 原来是个瞎子,这认知让她有些可惜。 白芷也没地方去,大晚上的实在冷的很,那屋子里面又热乎,她听闻对方让她倒茶,自然是高兴。 就这样她泡了一宿茶,那男子喝了一宿,一直到天快亮了,那男子才说自己累了,让她离开了。临走前交代她不要跟别人提起来跟她待在一起。 白芷点头答应了,又一想那男子眼睛看不到应该看不到她点头,便嗯了一声做为回答。 一宿的时间,从她进屋到离开,也只发出了这么一个嗯,其他大部分时间那男子只是静静的喝茶,并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白芷一晚上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便天亮了。 她出了那个院子,回头看了眼,趁着天还没亮透,便悄悄离开了。 白芷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仅见过一面的人念念不忘,甚至那人只跟她说了两句话,一句要她过去泡茶,另外一句让她不要乱说话。 她摇头笑笑,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眼皮沉得厉害,这会靠在稻草上,也顾不上舒适不舒适,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 卫暄看着眼前神色漠然的男子,伸手给他假了菜放到碗里,“这是厨房新烧的冬笋,你尝尝看。” 对面的男子并未说话也没动筷子,眉目透着明显的冷淡,一双眼睛毫无任何情绪波动。 卫暄见此只好放下筷子,“你眼睛我会找良医为你医治,很快就会好了。” 男子依旧不咸不淡的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伤怀,只有浮动在两人之间死寂般的安静。 卫暄说了半天的话,见对方毫不领情顿时也恼怒了起来,“陆之远,你是瞎了又不是哑巴了,能不能说句话!” “说什么?说你怎么处心积虑将我眼睛弄瞎了还是说你假惺惺给我找大夫医治?” 卫暄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气,他压着嗓子道,“我再说一遍,你眼睛不是我弄瞎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花落知多少(下) 卫暄从落雪居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脸色阴沉沉的带着明显的气急败坏。 素锦跟在他身后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这会知道主子心情定是糟透了,她恨不得这会把自己藏到看不到的地方才好。她其实也知道卫暄为什么生气。 新任江南盐政司陆之远在卫公子府上被人下毒弄瞎了双眼这事情一旦传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不用想也知道,朝廷这几年一直忌惮为家的势力越来越大,甚至坊间豆传出了‘金陵一地,只知卫氏不知皇’的话来。 若是事情闹大了,最后卫氏迫于朝廷的压力也会选择放弃卫暄。 素锦本就不笨,被卫暄稍微一提醒顿时想明白了,而越想越觉得心中一阵后怕,怪不得事情一发生别院这边便立刻封锁了消息,原来竟是为此。 “究竟是何人所为?”素锦面色担忧的问道。 卫暄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如果能一次铲除我和陆大人,谁最高兴?” 这问题答案再浅显不过,素锦短暂的一愣,很快颔首道,“奴婢明白了。” 卫家这几年为了家主之位已经争得是头破血流,为了那个位子所有的亲情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血淋林的残酷。 卫暄是已逝卫夫人的儿子,而卫凌是继室李氏的孩子,两个同属嫡子,但若是论尊贵卫暄还是更胜一筹,所以这些年卫暄一直是李氏母子两个的一块心病,无时无刻不想着办法将他除去。 若说此次事情若是传出去最大的获益者只有卫凌,而想要查卫凌这府中便有几个现成的人。 卫暄的别院是个和别处不同的地方,这里面有所有各方送来的人,有卫氏族里送来的,有卫凌送来的,有金陵城内几大盐商的人,而卫暄将这些人都放到了眼皮子底下。 这些人待在别院中,一举一动其实都被检测的一清二楚,他们能够拿到的消息自然也是卫暄想让他们传出去的。 可这次养鹰的却被鹰啄了眼,也难怪卫暄如此生气了。 陆大人来到别院到出事发生的太快,快到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相比对方也是临时起意做的此事,而别院重重守卫,想要带进毒物进来少不得需要府内有人接应。 素锦将此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已经有了头绪。 “奴婢先退下了。” 卫暄头有些疼,从这接二连三派来的官员一次比一次分量重便能看出朝廷这次是下了决心要查盐业了。他提醒过家里那些人,可他们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非但如此现在竟然做出了堂而皇之下毒暗害之事。 他摆了摆手,示意素锦退下去,顿了顿又开口道,”最近别院没有什么事情吧?” 素锦停下了步子,想了想道,“大事没有,小事倒是有一件。”她说完见卫暄在看她便又继续道,“丫鬟所昨夜发生了件事情,那白芷屋子里出现两个男人,而一大早郑嬷嬷便和吴管事去将人抓到了,但是屋内之人确实林桃。” 卫暄虽然并不记得那个下人叫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听明白素锦话里面的意思。无非是一个想害另一个,却不想被人黄雀在后罢了。 “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郑嬷嬷将两个人都关了起来,说是要严加审问。”素锦回答。 卫暄点点头,本不想多想,奈何突然又道,“将两个人关在一起,很快就知道谁真谁假了。” 素锦忙垂首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白芷在柴房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浑身都跟散架了一样的难受,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坏事,要么为什么老天这么折磨她呢。 动了动脖子,还没从僵硬中缓过来,柴房的门便被人打开了,而后进来两个面无表情的仆妇,一左一右架着她便出门了。 白芷以为这是一大早便准备审问她了,没成想那仆妇却直接将她从一间柴房扔到了另外一间柴房里面。 都是柴房,白芷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她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刮过,下意识的一个侧身便躲了一下,而后一个身影直接没来得及停下直接扑到了地上,回头那双恶狠狠地眼睛像是要杀人一般的盯着她。 唔! 白芷抿了抿唇,没想到林桃也被关在这里,她想这卫家别院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忒的小气了,将她们两个人关在一起真的好吗。 出于礼貌她跟林桃笑了笑,“原来你也在这里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林桃被她这话和话里的语气气的胸口一闷,眼睛几乎是要喷火,“小贱人,你害得我这么惨,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 她叫嚣着从地上爬起来,而后作势朝白芷这边再度扑上来。 白芷在山里那半年别的没学会,身体倒是练得不错,虽然大本事没有,但是躲避一个疯婆娘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的进攻还是绰绰有余。 林桃一而再再而三的扑上去,每次都被白芷轻而易举的躲过,而几次下来她自己倒是先体力不支,喘起了粗气。 白芷见此好心提醒道,“你不累吗,累了就歇会吧。我又不会跑了。” 她多么善解人意的提醒,完全是为了对方身体考虑的,可不成想林桃一点不领情,她朝地上啐了一口,继续骂道,“小贱人,你别嚣张,等你落到我手里,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恨我,你恨不得我死行了吧。别说了,你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你自己不累我耳朵都听的累了。”白芷摆了摆手,自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而后见林桃依旧瞪着她又好心道,“你刚才跑来跑去的,坐下歇会吧。” 林桃心里恨不得撕烂了这张幸灾乐祸的脸,可她自己也知道现在她浑身药劲刚过没多久,现在正是浑身没力气的时候,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打不过白芷,索性也不浪费力气了,在另外一边坐了下来。 两人这样一坐就是整整三天。 这期间有人给她们送饭,却没人跟她们说话,只送了饭菜便离开。好几次林桃忍不住骂了好几句,那送饭之人依旧是不为所动。 这三天里,白芷觉得自己过得还可以,有饭吃,有水喝,唯一不好的就是柴房入了夜有点冷,她必须要紧紧抱着自己才能感受到一点点的暖意。 另外一边的林桃跟她一起,这三天过去也好不了多少,这三天两人过的都很艰难,所以她也没了最开始那气势汹汹想要同归于尽那种狠劲,倒是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白芷打了个呵欠,看了看正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的林桃,昨夜风很大,很冷,她们两个被冻得瑟瑟发抖,根本没睡着,白日里太阳照进来屋子里倒是有些暖意,也正是睡一会的好时候。 闭上眼睛,很快有匀缓的呼吸声想起来,突然安静的屋子里有双眼睛突然睁开了,那里面是阴冷到骨子里的恨意。 林桃握了握藏在手里的钉子,这是她在柴房偶然找到的,长约三寸,用它杀人是足够了。 她们被关起来的时候,是被搜过身的,身上所有尖锐的物品,包括簪子,金银等物件全都被收走了,为的就是怕她们自杀或者杀人。 林桃深吸了一口气,她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这几天她都一直在观察着白芷的习惯,所以很容易分辨出来她此刻是不是真的熟睡了。 迈着脚步一步步靠近过去,那握在手上的钉子露出寒芒,待她靠近了伸手举起来的时候,那一瞬间原本闭着眼睛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准确的将她的手腕握住,而随即手腕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一声惊叫响起的同时染了血的钉子直接扎在了林桃的手腕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从手腕不断流出来的鲜红的颜色,吓得脸色发白。 “你,你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能找到钉子我就找不到吗?”白芷笑笑,松开了她的手,“我忘了告诉你,我之前在山里带过一阵子,我那时候饿极了都是抓蛇虫鼠蚁来生吃的,对了我还猎杀过一头熊,你觉得你比熊还厉害吗。” 白芷笑眯眯的模样,那熊其实是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头撞在一块大石头上撞死了,被她捡了个便宜,不过那肉确实吃了好久,让她很长时间内不用为了食物发愁。 这话若是放在平时林桃断然不会相信,可这会她手腕的鲜血不断在流,本就乱了心神在前,再被这么一吓唬,便觉得深信不疑。 她看着白芷的眼神像是看着怪物一样。 “我从没想过害你,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想要害我。”白芷摇了摇头,她觉得很不能理解林桃这个人。 虽然有一点点小口角,可就为了这么几句话就想去谋害一条人命,而且是一而再而三的,这人心思该是多么的恶毒。 林桃没说话只是依旧恶狠狠地看着她,这回那恶狠狠中倒是多了几分的惧怕,这点让白芷很是满意,她也并不想知道林桃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你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好了。” 第一百三十章 金屋藏娇的美人 她语调染笑,那边林桃却脸色十分难看,她着实被这话气到了,以至于好长时间没有再说话。 她们两个都不知道这柴房墙壁后面乃是另外一间屋子,而此刻那屋子里面坐着几个人,将前面柴房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素锦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郑嬷嬷和吴管事,前者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切和她无关,后者则是明显脸色十分难看。 将两人关在这间特殊的柴房里面是素锦提出来的,而果不其然三天过去已经有人开始耐不住了。 查白芷和林桃是小事,素锦这次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前几天有人混入府中下毒之事。 而此次事情最后查出来的人有两个,吴管事和郑嬷嬷。 这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人,甚至说他们表面上没有任何的交集。可这两个人一个掌管着内院,一个可以自由出府,若是联合起来,自然是方便传递消息。但此事只靠他们两个也绝对不行,正是因此她才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此事两位怎么看?” “素锦姑娘,此事依我看定是那白芷设计的圈套,要知道林桃在府中一向是规规矩矩的人。”吴管事先开口了,对于素锦这位大丫鬟,他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素锦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问,“吴管事看来对内院之事很熟悉,连规矩不规矩都知道。” 林桃这个人让素锦找到了突破口,看吴管事这紧张的样子,想必不是老相好三个字那么简单,林桃跟着吴管事有不算短的日子,未必不会知道什么消息。原本只是素锦的一些猜测,可这会看到吴管事如此急切的模样,倒是笑了。 这话让吴管事明显一噎,面色便有几分尴尬,他下意识的看了眼郑嬷嬷,“不敢不敢,内院之事乃是郑嬷嬷所管,我只是随便说说看法。” 郑嬷嬷依旧不为所动,素锦看了又轻轻笑了笑,“对了,前几天府中进了贼,丢失了公子一幅重要的画卷,此事交与你们两个,务必要将人抓到。” 吴管事与郑嬷嬷俱低头应是。 白芷在被关在柴房的第六天,被人放了出去,而同时林桃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她没问也不关心,既然自己没事,那林桃应该是要被发卖了吧。 她能被放出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小瓶儿,这几天急得是团团转,可无奈一点办法都没有。 “姐姐你能没事就太好了,吓坏我了。”小瓶儿捂着胸口一脸后怕的模样让白芷一颗心渐渐起了暖意,笑道,“我又没有做坏事,有什么怕的。” 小瓶儿便又笑了。 厨房里依旧忙的热火朝天,她离开没有惊起什么风浪,她回来依旧是安安静静。 在她回来的隔天,突然染了风寒,鼻涕眼泪大把,难受的差点掉眼泪了。狠灌了碗药又发了汗这才好转了一些。 嗓子哑着,一张嘴就是很粗的声音,她自己嫌弃难听,便也很少说话。 初五那天是冬至,这边冬至有吃饺子的风俗。 厨房里厨娘们为了应节,包了一大锅的饺子,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 白芷嘴里叼着饺子,莫名其妙的就想起来了那日遇到了的白衣公子来。 她偶然想起便自己低头笑了起来,那公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像眼睛不好的样子,今日冬至也不知道吃不吃得上饺子。 因着过节,厨房里难得休息的很早,只留了几个守夜的厨娘,其他人早早地便回去休息了。 白芷看着外面天上又飘开了的雪花,犹豫了半天还是起身开了门。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因为飘雪的缘故,下人们无事便也不会在外面走动,她很幸运的这一路没碰上什么人。 一路到了那落雪居门口,伸手刚想敲门,手碰到门上,那门板便开了。 和上次一样,门没栓上,里面也是安安静静的连个伺候的下人都看不到。 其实她很好奇,这落雪居是别院中最好的一处地方了,整个屋子里里面全部用暖玉铺成,即使最寒冷的时候,赤脚踩在地面上都不会感到寒意。 这里面以前据说是藏美人的地方,如今美人没看到却发现藏了个男人在这里。 她摇摇头,迈着步子走了进去,也不知道为何有点心虚,脚步故意放的很轻,等她刚要靠近门口的时候,冷不丁的从身后想起一道冷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你在做什么?” 其实说实话那声音并不冷,之事她自己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就觉得对方定是生气了。 她下意识的有点慌乱,着实不知道要说什么,憋了半天最后道,“今日厨房做了蒸饺,虾仁的,我拿来给你尝尝。” 她声音因为伤风有些沙哑,失了本来的音色,有很浓的鼻音。 眼前的男人目光看过去,其实他看不到,但是却能准确的锁定住她的方向,那感觉好像被人在身上扣了层枷锁,想挣开又挣不开。 过了好一会那目光中的审视或者其他才消失,而后便听到更加冷淡的声音,“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白芷抿抿唇,她就知道会这样,真是个冷淡的人。 她厚着脸皮笑嘻嘻的道,“外面天寒,公子眼睛不方便,不如我扶您进屋吧。” 对方显然并不领情,白芷自动理解为了这是默许了,欢快的跑过去伸手想要扶着那人的胳膊,又想起来自己好像路上吃了块饼,怕脏了他的衣袖,拿着手在自己身上狠狠蹭了蹭。 男子微微侧目,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倒是唇边染了几许笑意。 就这样进了屋子,和外面的冷意形成鲜明的对比,屋内暖洋洋的。 “我听人说冬至这天要吃饺子。”她兴冲冲的说着就拿着筷子给他夹了个白嫩嫩的饺子放到碟子里。 陆之远没说什么,伸手想要摸一摸筷子的位置,便立刻有人递到了他的手上。 一顿饭,他吃的很慢,白芷就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她觉得这男人着实生的好看,眉眼好看,嘴巴好看,鼻子好看,眼睛...也好看。 “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周围页每个人伺候呢?” 闻言男子手一顿,神情便带了几分讥讽,“我被人关在这里的。” “啊!” 白芷立刻就同情起了他,觉得真是可怜死了,便赶紧安慰道,“你别难受,我以后肯定多来看看你。我只是个小丫头,不然肯定救你出去的。” 她天真的话让对方觉得可笑,又觉得几分熟悉,还有几分异样的情绪。 “嗯。你有空可以来陪陪我,不过不要让人知道了。” 白芷自然是乐呵呵的答应了,脸上笑容持续了好长时间没散。 直到她从落雪居出来,刚走了没两步便被人堵住了去路,而半盏茶后她跪在了到处都透着暖意的屋子里面。 卫暄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中带着打量。不怪他怀疑,这人来历不明,他派人查了很久都没有消息。 这样的人要么是个野人,要么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 显然她两者都不像,所以他将她放在别院中,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可转眼便快两个月过去了,她着实安逸的不像话。若说是细作未免技术太不高明,一路被人跟着竟是毫无察觉,若说这女人是派来勾引他的,可容貌也未免过于普通了。 唯一能看的只有那双和记忆中某个人像了几分的眼睛,但说相似只是乍看之下,细看着实不同。 “你去落雪居做什么?” 白芷低着头回道,“送了点饺子。” “谁跟你说的那里住着人?”卫暄的声音冷了冷,目光也凌厉起来。 白芷摇头,“没人说,我有一天无意中路过看到那人住在里面,眼睛不好身边还没有人伺候,就觉得很可怜,今天是冬至我就送了点饺子。” 刨除她见色起意这点心思之外,的确是这么回事。 卫暄嗤笑了一声,“你倒是好心。” 白芷没听出来这是褒是贬,既然分不清那权当好话听了。 “奴婢谢公子夸奖。” 卫暄默了默,真是会顺杆爬。 白芷从卫暄院子里出来,外面冷风一吹在身上,冷热交替让她瞬间打了个喷嚏。 头脑清醒了些,她才响起卫暄刚才跟她说的话。 “既然他没赶你走,那你就经常去陪他说说话吧。“ 这是卫暄的原话,白芷当时有点懵,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当然那也只是前半句,后面还有后半句,“不过你要每天将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这是条件了。 白芷面色复杂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没有多少墨水的肚子里面,这时候突然蹦跶出来一个词。 金屋藏娇! 欸呀呀,好像知道了了不得事情,他将被关在落雪居的男子和卫暄一联系,顿时觉得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原来卫公子好男风阿,怪不得府里那几个姨娘说是挤破了头都没爬到卫公子床上去呢。 她想着想着就更加可怜起了那个陆公子来,心下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去陪陪他解解闷。 这卫暄太坏了,竟然为了自己的私欲弄瞎了人家的眼睛。 她心中做了决定,第二天早早地便到厨房领了饭食,趁着还没忙起来的时候先去了一趟落雪居。 陆公子瞎了之后没了黑白天之分,每天起来的很早,这会他刚睁开眼睛便听到了欢快的脚步声,嘴边有了浅浅的笑。 “陆公子,我来给你送早膳。”白芷笑嘻嘻的跑过去将饭菜都摆好,一一介绍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每样都拿了一点。你尝尝要是哪个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拿了。” 陆公子听着她还带着些沙哑的嗓音,忍不住道,“你既然身子不适,就不用来了。我这边会有人送膳食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思春不见春 白芷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能够接触美男子,当然不准备放过这个好机会,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小毛病,小毛病,我这都好的差不多了,一点不累的。” 陆之远听她的语气,又是忍不住想笑,说来奇怪,总觉得眼前这个丫鬟似曾相识的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见面的第三次,白芷被问了名字。 她心里面上都带了笑意,两眼弯成弯弯的小月牙形状,“我叫白芷,就是那个药材。” 陆之远便笑了笑,“你也姓白阿。” “还有谁也姓白吗?” “没什么。”似乎是提起了不愿意提起的事情,露男人眉头皱了起来,顷刻间刚才还有些笑意的眉目一下子冷淡了。 “我吃饱了,你没什么事就出去吧。”这话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白芷觉得很委屈,她不知道自己问错了什么,明明就是一句很寻常的话,怎么的突然就不高兴了。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无奈对面男人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她便只好起身告辞。 转身还没走到没口,身后男人淡淡的嗓音响起,“等下。” 白芷心下一喜,忙转头笑问,“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以后我这边不需要你了,你不必再过来了。”冷淡的声音,冷淡的语调,冷淡的文字。 白芷脸色一僵硬,到底面皮薄,没问出为什么三个字,鼻尖有点酸,她赌气跑走了。 等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到之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才侧头看了看,周围一片黑暗,他看哪个方向其实都一样,不过他还是能判断出他看得就是白芷离开的方向。 他心里觉得这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丫鬟有些莫名的亲近,好生熟悉的感觉,可每次那种熟悉感刚升起,心头便生出更多的烦躁出来。 他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双眼睛暂时看不到,竟然也开始伤春悲秋了。 他此次来金陵是带着皇命的,日后等着他的还有无数棘手的事情,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女子分神,摇摇头一点点将心头的异样感驱散。 整整一天,白芷都显得心不在焉,摘菜的工作被她做的乱七八糟,尤嫂子一连发了几次火了。该留下叶子的菜她把叶子都摘了,该留下根茎的菜她反倒是留了一堆菜叶子。 尤嫂子憋着怒火,最终忍无可忍把她扔到一旁烧火去了。 小瓶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芷摇摇头,“没什么。” 低头看着灶火里面的火苗,她皱着眉,突然一阵浓烟喷涌而出,直接对着她的脸扑了过去。 这几日下了雪,柴火有些潮湿,她烧火的时候没注意塞了几根湿木头进去,结果就是她为自己的走神付出了代价。 小瓶儿已经被吓坏了,因为她张着嘴巴半天没说话,脸已经扭曲了。 白芷瞧着她的表情觉得小瓶儿忍笑应该挺难受的,便好心道,“你想笑就笑吧。” “我哪有笑,我是关心姐姐,姐姐你没受伤吧。”小瓶儿端正了神色,姐姐已经很惨了,她怎么能笑话呢。 白芷咳嗽了一声,她觉得自己还是相信小瓶儿好了。 这边闹了大动静,尤嫂子闻声赶来,她这一天的忍耐力都被连连出错的白芷气的快要消失殆尽。 待看到炉灶里面一片狼藉的冒着浓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便要骂人。 白芷吓了一跳,她也是见识过尤嫂子骂人的,那是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到了的主,所以白芷还是有些发怵。 ”尤嫂子,我......”错字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尤嫂子便看到突然转过头的一张跟黑煤碳有的一拼的脸。 饶是她自问在厨房多年,已经能做到很淡定的面对各种突发状况,还是不由得一愣。 很快那张原本要生气的脸也继小瓶儿之后扭曲了。 白芷觉得的小瓶儿扭曲是因为怕伤了她的自尊心,而尤嫂子是怕憋不住笑有损她的威严。 “尤嫂子,您没事吧。”白芷站起来想好心询问下。 结果她一靠近对方明显大惊,忙往一旁侧头,拿手挡着脸道,“你别靠近我。” 白芷深受伤害,便又听尤嫂子继续道,“赶紧去洗洗干净。” “可是我还有活没干完。” 尤嫂子便随便指了个人去接替白芷的活,于是她也只好自己去外面洗干净。 这会天色暗,她蹲在井边低头准备梳洗,碰巧有个小丫头拎着水桶来打水,白芷抬头原本想打个招呼的,结果一抬头,刚张嘴发了个声音,院子里立刻响起了尖叫声。 从小丫头的角度,她好好的打水来,谁知道突然在井边钻出来个黑黢黢的东西,一张脸黑乎乎,头发还乱糟糟,对着她露出血腥的笑,换成谁也没有不害怕的。 近来白芷总觉得心头闷闷的难受,她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小日子要来了,所以情绪波动比较大,过几日就好了。 可小日子来了又走了,她还是继续闷着,这理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哎!” 在第十八次叹气之后,小瓶儿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思春了?” 今日是一个月中难得的一天休息日,白芷坐在屋里装模作样地喝茶,小瓶儿在嗑瓜子。 闻言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有几滴甚至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咳咳!” 小瓶儿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给她顺气,“姐姐,你没事吧。” 白芷摇摇头,“没事,就是呛到了。” “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所以不好意思了?”小瓶儿十分八卦的性格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她神秘兮兮地问道,“姐姐你说说,你心上人是谁。” 白芷觑她一眼,没好气地翻白眼,“那有什么心上人,我整天跟你在厨房干活,有没有心上人你还不知道吗?” 小瓶儿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摸了摸头嘀咕着,“没有心上人吗,我怎么瞧着就是思春。” 白芷又思绪飘远了,这会她莫名其妙又响起了陆之远,好像从那天被赶走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天了,她竟然一直没去找他,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过的怎么样了。 她这人就是这样,要是记不起来,就算是装作记不起来那也能逼着自己不去瞎想,可一旦被人提起来,她又忍不住总去想。 这会想起了陆之远,她就开始坐立不安了。告诉了几次不要想了,跟她没关系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等到人鬼使神差的站在了落雪居门口,她在自己脑门上打了下,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个笨蛋,人家都不想看到你了,你还巴着过来,等会又被人赶走,你可别回头难受去。” 嘴巴上这样说着,步子却没停下的往前去了,门这次锁了,她只犹豫了半晌,还是敲了门。 开门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人,见到她挑着眉看了眼,“你要做什么?” “我叫白芷,来给陆公子送饭的。”白芷每次来手上都带这个食盒,这也是她在厨房干活的好处,那就是经常能弄到不少好吃的东西。 卫家有钱,自然不会在吃的上亏待人,加上那三个不像姨娘的姨娘平日里今天吃个山珍,明天想吃个野味的,厨房里的食材也是又多又新鲜。 白芷在厨房混了这些日子,自从林桃走了之后,她的位置暂时就是白芷顶上去的,跟几个掌勺的厨娘混熟了,平日里说上几句好话再塞点银子,给她破例做几道菜也不是个难事。 那小厮一听是来送饭的,便很自然的要接过食盒,“给我吧,我去拿给公子就行了。” “那不行,你要是偷吃了怎么办,我这是要亲手交给陆公子的。”白芷摇摇头,将手往身后一缩,那小厮便抓了个空。 “你是哪里来的丫头,尽然如此无礼,我们公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得?”那小厮双手叉着腰,一脸的不高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白芷自问眼睛也不小,比瞪眼也不会输给他,自然是回瞪了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还是那小厮眼睛累的发酸,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你这丫鬟真是烦人,我也是魔怔了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走了,你自己慢慢待着吧。” 白芷见他要走,赶紧伸手拉着他,陪着笑脸,“劳烦小哥帮我通传一声吧,我也是奉命行事,要是这饭菜送不到陆公子面前,回头就要挨打了,小哥你一看就是个大好人,一定不会忍心看着我一个弱女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吧。” 那小厮想着这丫头把自己夸得让人高兴,又见她身子单薄,想必也挨不了几板子,便准备大发慈悲做个好事,“那你等着,我去问问公子,要是公子说不想见你,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白芷自然又是连声道谢,看着那小厮回身进门了,心里既期待又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陆之远还生不生气了,上次说了不想见她,这次她厚着脸皮又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赶走。 她都想好了,这回要是再被赶走,那她......就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等了不到一刻钟,门被打开了,小厮走出来,白芷一颗心提了上去。 她听到小厮跟她说,“公子让你进去。” 白芷笑了,两只眼睛重新弯弯成了个小月牙的形状。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金陵灯会 白芷这次进去出来时间也很快,她提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临到见面时候却发现哪句话都不合适。 将食盒放下,眼睛悄悄打量了下眼前的男人。 数日未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英俊。 “公子......” 两个字刚一出口,面前眉目带着淡淡疏离的男人面上便有了明显的波动。 白芷被吓坏了,因为说是波动好像不准确,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混合着震惊不可思议还有些激动。 情绪一拥而上,在一张脸上便表露的不那么明显,加上陆之远本就不是个情波动很大的人,因此一张脸便显得阴沉沉的,仿佛是发怒前的症兆。 白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不成还在为了上次的事生气?可上次她还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正在她内心百般纠结的时候,屋内响起了男人一声闷哼,紧接着响起了一阵瓷器落地的清脆声。 陆之远眼睛看不到,他刚才起来的有些着急,腿直接撞在了桌子角上,而桌子上的茶杯也因此被掉到了地上。 白芷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伸手扶着他便往后退了两步,“公子你没事吧。” 那边男人没说话,他眼睛看不到,但目光好像这一刻带了灼热一样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莫名的紧张氤氲在胸口。 下一刻她来不及反应便直接被人抱在了怀里,鼻腔间迅速涌入一股男人的气息,让她脸蛋一瞬间涨红,胸口好像有只小鹿在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唔!”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让人有点措手不及,白芷头还有些晕着,就听到头顶上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别离开我。” “素素。”两个字几乎是呢喃着从喉咙间溢出来一般,很低很低的嗓音,带出来那浓烈如夜色般浓郁的化不开的深情。 白芷觉得心口闷闷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当然不会觉得眼前男人含着几许深情的话是对着她说的,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不过几面而已。 想来应该是这位陆公子想念自己的心上人了,所以把她当成了那位素素姑娘。 这会被对方抱在怀里,白芷没说话,隔得极近的距离,她明显的感觉到了男人身上那明显的情绪变动,抱着她的样子就像是抱着什么珍宝一样。 过了好一会,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白芷才试探性的开口了,“陆公子,你放开我吧,我快被你勒死了。” 男人明显一愣,而后果真松开了她。 白芷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才开口道,“陆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所说的素素。” 她话音落下,男人眉头便拧了起来,似乎是并不相信她的话。 “你不是?” “不是。” 简单的两句对话,两个人便有陷入了一阵沉默中,最后还是白芷开口先说话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私心里见到这个人是欢喜的,这种欢喜她很明白也不排斥,可前提是她是她,而不是谁的一个替身。 白芷屈膝行了个礼,转身刚要走,便听到身后男人声音响起来,“我眼睛看不到,你过来帮我夹菜。” 夹菜是之前白芷过来这边自己主动做的,陆之远眼睛看不到,为了避免他夹不到白芷便先给他报一遍菜名,而后他想吃什么便说一下,那边白芷给他夹了放到碗里。 白芷犹豫了一下,最后没忍心离开,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到了桌子上。 “公子你想吃哪样?” “随便。” 白芷抿了抿唇,随便是什么菜,她扫了眼桌子上,最后按照自己认为他会喜欢的给他夹了。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除了食物咀嚼发出很微小的声响,其他时候都是安静的厉害。 白芷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胡思乱想,偶尔眼神瞥一眼,倒是被她发现一点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和之前相比陆之远似乎已经适应了眼睛看不到。 就像此刻,他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饭的样子,如果不是早知道,跟正常人是没有任何不同的。 白芷左看右看的,那边男人放下了筷子,拿着桌边的白帕子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这才开口道,“你在看什么?” “你眼睛好了?”她明显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说罢又自觉失言,赶紧捂住嘴巴。 他虽然面上和常人无异,但细看之下,还是有不同,那双狭长的眼睛中是空洞的,仿若漆黑的寒潭,一网不见底。 陆之远并未因为她唐突的言语而生气,反倒是温和的笑了笑,“习惯使然。” 从落雪居离开之后,白芷便被人带到了卫暄面前,自然是将见到陆之远的事情详细详述了一番。 不过她还是隐藏了那段认错人的事情,只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卫暄也放她离开了。 就在她前脚刚走,素锦后脚进门,“陆大人要见您。” 卫暄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而后笑了笑,起身披了件大氅便直接去了落雪居中。 “素锦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当自己听错了,你竟然会想见我。”卫暄迈着步子走进门,一同带进来的还有屋外明显的寒意。 陆之远抬了抬眸,“想问你要个丫鬟。” 这话倒是让卫暄笑了,“赶明个我让人给你买两个回来。” “不必麻烦了,府中那个白芷就挺好,就让她伺候我就行了。”陆之远直接开口要了人。 卫暄好似并未觉得奇怪,眼中闪过些精光,“白芷不行,这丫头机灵着呢,我正准备把她留在我身边。” “我只要她。” 他开口要了白芷这不奇怪,毕竟卫暄也知道这些日子白芷经常往落雪居跑,而陆之远竟然一直没将人赶走,就看得出来他不讨厌这个丫头,甚至应该有几分喜欢。 可喜欢是一回事,‘只要她’这三个字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其中势在必得得意味便浓了。 “如果我不给呢?”卫暄半笑半试探的问道。 “卫家勾结盐枭谋害朝廷命官......” 这话只说了一半卫暄便无奈道,“好了好了,就是一个丫头罢了,我跟你说笑你也当真了。” “我不是说笑,卫家的事情你应该心中有数。” ...... 白芷这日正在厨房干活,素锦便来了,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她以后去落雪居做事。 对此白芷喜忧掺半,喜得是能够看到想看到的人,忧的是那人好似见她当成了其他人。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最后还是收拾包袱搬到了落雪居去。小瓶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着不舍得,最后白芷只好答应她以后常来看她,这才哄好了。 落雪居的日子很清闲,每天她都只需要按时去厨房领好三餐便可以了,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屋里发呆。 这一发呆便又过去了几天。 陆之远突然说带她出门一趟,具体去哪里没说,白芷作为丫鬟自然是跟着主子走的。 出门坐了马车,过了晌午出发的,一直到月上中空才到地方。 掀开车帘子看着城门上诺大的三个大字。 金陵城! “今天有花灯会。”许是知道她很吃惊,陆之远的声音随之响起来。 “啊!” 白芷满脸的惊讶,她过去从未来过金陵,自然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和其他地方如此的不同。她像个土包子一样看着眼前的景象,啧啧称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看到了多么震惊的事情。 下了马车,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马车不止一辆,卫暄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将视线往他们身上看了看,便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卫暄淡淡道,“走,到前面去看看,那边热闹。” 白芷点头,伸手扶着陆之远的胳膊,忍不住小声赞道,“真是热闹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宵禁?” 按照律法,城内一般都是到了特定时辰都要关闭城门,家家户户也不许随意在街上走动了。 陆之远唇边勾着徐徐的笑出来,开口解释道,“金陵没有宵禁,彻夜都是如此。” “没有宵禁?”白芷有些惊讶了,她本以为大楚的每个城都是亥时三刻宵禁的。 “这里是金陵地界,和别处又不一样。金陵是个不夜城,越到后半夜越是热闹,只是这几日有灯会,所以更加热闹一些,平时远不及现在。”三人并肩往前走,卫暄解释着。 白芷点头,眼睛不断地打量着周围,两边路上有不少的小贩在做各式的吃食,香飘四溢的,闻着就就让人流口水。 “想吃哪个?我让人给你买。”陆之远淡淡的嗓音在头顶上传过来。 白芷摇头,“不是,就是看着好玩。”现在街上人这么多,就是这么走着都是人碰人的。真要拿着吃的,怎么也不方便。 陆之远没说什么,继续和她往前走着。 一路上和白芷担心陆之远眼睛不方便,一直很紧张,生怕周围的人碰到了他,相比于她的紧张,那边陆之远倒是显得很轻松。 路过一处花灯摊子前面,白芷停下了步子,摊主是个中年男人,一看他们的穿着便知道身份不凡,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我这花灯可是整条街上最好的,花样还多,几位瞧瞧看,这琉璃灯做的多好,跟真的一样。这莲花灯就更好了,白天放着都能招来蝴蝶。” 白芷听着连连想笑,这人也太王婆卖瓜了,这琉璃灯她刚才在路边还见到一家卖的。那个莲花灯招蝴蝶,更是胡扯,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蝴蝶。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戏里戏外 眼前的花灯摊子,说起来种类确实不少,数十种的样式,架子上挂的满满的,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漂亮。 陆之远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在花灯摊子前站了很久,白芷见此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卫暄似乎是有要紧事,进了城便有人赶过来,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皱了皱眉让那小厮先离开了。 “有事的话你先去吧,不用管我们。”陆之远淡淡的声音响起。 卫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是巴不得把他这个碍事的赶走吧。 “我确实有点急事,先去了,前面有戏台,你们可以去听会戏,等我一会找你们去。” 陆之远不点点头,不咸不淡的模样,卫暄也不计较他的冷淡,转身交代了身后跟着的小厮几句,便急匆匆离开了。 白芷喜欢听戏,总觉得戏台上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尤其是那水袖翻飞时候的样子,让她心生欢喜。 前面不远处便响起一阵喝彩声,原是那戏台上已经咿咿呀呀的唱开了。 白芷一听便有些坐不住了,“公子,我们去听戏吧。” 陆之远回过神,再开口却是朝着那摊主,“还有什么样子的花灯。” 那摊主瞧着刚才自己介绍的都没入得了这位客人的眼,见他又问其他,自然是不厌其烦的又一一介绍了一遍。 陆之远都不满意,白芷这会耳朵听着前面戏台上的唱腔都响起来了,顿时有些心痒痒的,抻着脖子往前看去。 “你要是想看戏就先过去。” 白芷顿时收回了视线,侧头看着旁边的男人道,“我不去,我要陪着公子你。” 陆之远嘴角便带了几分笑意,灯笼既然都不算满意,他也不想买了,转身便要走。 那灯笼铺老板一看这人要走了,顿时有些着急,耽误了这么多口舌岂能让生意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可这边的灯笼样式都介绍过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放在角落一盏不起眼的灯笼。 那是一对小狗打架的样子,之所以放在最角落是因为这上面的图案是她小女儿闲来无事画的,像是小狗偏偏还和普通的画法不一样,他瞧着好玩便给带来了。 “公子慢走,我这边还有一盏灯笼,您瞧瞧看不看得上。” 闻言陆之远停下了步子,而白芷也顺势将目光看了过去,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惊讶道,“好特别的小狗。” 她站在花灯摊子前这么久一直兴致缺缺的,只因为花灯样式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一盏盏看着都好看,可那也是一大堆挂在那里瞧着喜庆,真说喜欢,她是一盏也不喜欢。 可这小狗灯笼她却是十分喜欢,眉目弯成了一条线的样子。 陆之远微微侧目,他的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黑暗,所以自然也看不到女子脸上的神采,他只能凭着记忆一点点拼凑出了笑盈盈的模样。 “就要这只。”陆之远说道。 “好咧!”摊主闻言立刻满脸堆满了笑意,伸手将花灯往前一递,“这花灯是我这里最好的了,仅此一只,保证绝无重样。” 白芷好笑,既然陆之远说了要买,她便掏了银子付了钱。 花灯买好了,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灯是陆之远要买的,却拿在白芷手上,她看着那上面两只栩栩如生的小狗,忍不住无声轻轻笑了起来。 “公子你喜欢花灯吗?”白芷觉得他挑选了这么久非要买一个那定然是喜欢的。 陆之远摇摇头,“不喜欢。” “那为什么要买这个?”这倒是让人不懂了。 “花灯拿给我。”陆之远停下步子,伸出手掌朝上。 白芷一愣,忙将灯笼提竿放到了他的手上。 陆之远接过灯笼随手又递到了白芷面前,灯火照应下男人的脸英俊的不像话,唇上笑意很深,声音出奇的温柔,“送你的。” 白芷微微一愣,眼中露出不解,“送我?” “拿着就是。”他好像也无心解释,神情透着些看不清的情绪,“刚才不是想看戏吗。” 被他这一提醒,白芷顿时反应过来,笑嘻嘻道,“戏台就在前面,我们现在过去正好呢。” 陆之远又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两人便一道往前走去。 戏台打在街道中间,上面是台子,下面摆了一排散座,供来看戏的客人歇脚。 二十文钱一位,有免费的茶果可以吃。 白芷交了二十文,要了个靠前面的位置,和陆之远坐了过去。 茶水是粗茶,却因为刚刚煮好带着热气,配着几样小点心,倒是难得的暖和惬意。 一连灌了两杯热茶下肚,手脚都暖和起来,而戏台上那痴男怨女正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 戏叫南厢·记。讲的是一个富家千金和穷书生的故事。 书生很穷,小姐很美。两人一见钟情之后互许了终身。奈何天公不作美,那小姐家人嫌弃书生很穷执意棒打鸳鸯。 小姐为了书生甘愿离乡背井,跟在书生身边不求名分。 一晃几年,书生高中状元。 小姐本以为自己要过上好日子了,却不想一纸赐婚书生要娶公主为妻。 “娶为妻,奔为妾。”这是书生嘴里说出来的话语,他在权势和爱情面前,选择了前者,注定要背叛小姐一番深情。 故事的最高潮是小姐有了身孕,却被狠心的书生一碗药害的一尸两命。 小姐临死前含泪悔恨,“若是人生重来一遭,定要擦亮眼睛,不教亲者痛仇者快。” 时过境迁之后,那书生依旧娶了公主,生了一双儿女。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看似圆满的故事结局,却让人心头压了什么。 书生圆满了,公主圆满了,可那可怜的小姐呢,她付出了青春年少的爱情,最后换来的只是一碗丧命的毒药吗。 曲终人散之后,戏台空了,底下的看客也散了。 白芷回过神便看到了坐在身边眉目温和的男子,顿时觉得心中莫名的柔软。 “公子,你说这世上真有张生这样的人吗?”张生就是刚才戏中那个书生,白芷觉得心里闷得慌,因为这个故事也因为那个小姐。 “有。” 很简单的一个字。 白芷还想继续追问,便看到卫暄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她便道,“卫公子回来了。” 卫暄回来的时候,眉目中染上了几抹厉色,目光深深漠漠,见他们两个在这边,便径直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吗?”陆之远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道是怎么察觉到的。 白芷猜测着应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缘故。 卫暄坐下来,这会许是心烦气躁,竟是也不在乎桌上茶水粗糙,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便拿起来灌了下去。 “没什么,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他放下茶杯说道。 陆之远闻言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这会显然已经接近子时了,可街道上还是灯火璀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丝毫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多的样子。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着,前面是几个江湖杂耍的技人正在表演。 口中喷火,胸口碎大石,赤脚踩玻璃,每一样都让人心惊肉跳又忍不住拍手叫好。 白芷站在人群中,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的,她总觉得周围的人好像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拥挤。 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突然之间便有人挤了上来,将她和陆之远分开了。 人潮涌动的街上,也不知道是谁推了谁一把,然后谁又踩了谁一脚。 人群瞬间混乱了起来,本来街上人就很多,这一乱,便直接将只隔了十来米远的两个人冲的越来越远。 白芷被挤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混乱之中好像有人握住了她的胳膊,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不想被禁锢的越来越紧。 她转头就碰上一双阴鸷的眸子,随后腰上便出现了一把冰冷的匕首,只要稍微一用力便直接会穿透她的身体。 “不想死,别动!”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跟我走。”那人又是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拉着她直接随着人群涌了进去。 手上的小狗灯笼被人流挤得手上一松便掉到了地上,她来不急弯腰去捡,便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脚踩了一脚,很快无数双脚都从上走过。 她看着刚才还鲜明欢脱的小狗消失的越来越远,心里忍不住微微难过,同时看着那皱巴成一团的花灯,记忆中好似有什么在倾泻而出,她突然头疼的厉害。 之后的事情她自己记不清楚,只记得浑浑噩噩之间被来来往往得人撞得的心口憋闷,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周围人流减少,呼吸重又新鲜起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被带到了一辆马车前。 “上车!”有人在身后推了她一把,白芷一个踉跄,腰撞在车子边缘上,疼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强忍着疼痛爬上了车子,掀开车帘便看到车内坐着个锦衣女子,旁边还坐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 那男人看着进到车内的白芷,转头对着紧跟着进来的男人不悦道,“你怎么又抓了一个?” 第一百三十四章 倒霉 那男人闻言一愣,“大哥你不是说要抓穿着白色斗篷拎着灯笼的女子吗?” 明显的那被叫大哥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憋着怒气,“你个蠢货!” 白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她身上确实穿了件白色的斗篷,但那不是她的,是之前下车的时候陆之远给她的。 “两位好汉,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只是个小丫鬟,要不要考虑放了我,我保证什么都没看到。” “大哥,抓错了那怎么办?”那人琢磨了一会道,“要不我现在就给解决了吧。” 白芷一哆嗦,她惊悚的看着说话的男人。 “你个蠢货,我们是求财而已,你闹出人命是嫌官府找不到我们吗!” “那如何是好?” “带走!” ...... 白芷被塞进马车内,很快马车动了,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跑远了。 出了城之后两个男人下车改了骑马,经过一夜的颠簸,白芷有点昏昏的,跟她一同待在马车内的姑娘好像也差不多的样子,闭着眼睛靠在车子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等天快亮了的时候,马车渐渐速度慢了下来,而后她们两个被带下了车子,扔到了一间空屋子里面。 “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看着白芷询问道,“我叫苏蔓。” “我叫白芷。” 两人简单的介绍了彼此便算是认识了,毕竟现在两人所处的环境一样,自然多了些困境中生出来的情谊,说白了就是想着一起逃走。 “她们为什么抓你?”白芷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柳叶弯眉,樱桃小口,杏眸桃腮,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相比之下她就逊色很多了,五官尚且端正,但容貌堪堪只能够得到个清秀二字。 闻言苏蔓叹了口气,面色略有忧伤,“都是我那狠心的继母,她视我为眼中钉,设计人将我在花灯会掳走。” 白芷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我们想想办法,也许能逃出去呢。” 她在花灯会上失踪不见了,也不知道陆之远和卫暄会不会派人寻找她。 苏蔓看她一眼,继续叹气,“逃出去有什么用,以后我这辈子也毁了。” 白芷有些不懂,那边苏蔓继续道,“我原本有个好人家的未婚夫,可这次被人掳走,以后就是回去了那也是坏了名节,那家绝对不可能娶一个坏了名节的女子。” 白芷这会也有些同情她了,看苏蔓的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的未婚夫想来也是门当户对的贵公子。大楚虽然民风开化,但氏族家的娶妻依旧是极为看重名节二字。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好。”白芷跟着叹了口气,她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也说不出太多冠冕堂皇的话来。 一夜未睡,两个人此刻都有些疲惫,这会便找了个位置靠着睡会,白芷睡得很快,没多久呼吸便沉了下去。 苏蔓却一直没睡着,她睁着眼睛看着这间屋子,如今的困境让她恨得咬牙切齿,谋划了那么久才终于得了那门亲事,眼看她就要离开狼窝了,可不想最关键的时候被人算计了。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隐隐听着好像两个人的说话声。 苏蔓将呼吸放的很轻,凝神听着,说话的正是抓了她的那两个男人。 “大哥,你做什么抓着我,那两个娘们看着都标志,尤其那苏家小姐,我看的心痒痒的。” “你别犯蠢,那苏家小姐咱们是要送到怡红楼的,你这一睡就买不上好价钱了。” “那就睡另外那个,那个看着虽然差了点,到也不赖。” “管住你自己那个东西,那丫头明个一起卖了,如果买不上好价钱再说。” “左右忙了这一夜,我什么也没捞到。”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要是那苏家小姐卖了好价钱,另外那个就先给你玩上几天再卖了。” “嘿嘿,不过说起来这苏夫人真是狠心,这么好的姑娘这辈子就给毁了。” “又不是亲娘,那些大户人家的人心肠最是狠毒,我们只拿了钱就走人,管他这些人死活。” 两人说说笑笑声音越来越远了,屋内苏蔓睁着眼睛,手指蜷缩成拳,目光阴森森的透着冷意。 她果然没猜错,这事情就是她那个狠心的继母做的好事,为的就是损害了她的名节,好让她那个不成器的妹妹顶替她嫁人。 苏蔓看了这屋子一圈,视线最后锁定在了和她隔了不远的距离,正熟睡中的白芷身上,眼珠子转了一圈,倒是想到了个注意。 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但至少能让她从困境中逃出去,只有先逃出去,才能谋划以后的事情。 第二天,下了场大雪。 因为下雪不得不将那两个人卖掉苏蔓的计划延迟了,这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苏蔓也看明白了这里只有那兄弟两人看守她们,若是硬碰硬可能没有逃走的希望,可若是想点办法未必就走不了。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天空便放晴了。 同时白芷也发烧了,脸蛋烧的嫣红,头昏沉沉的靠在身后的墙上。 苏蔓瞧着抿唇笑了,昨夜风雪刮了一夜,她将盖在白芷身上的被子移开了,而她的位置又正好对着风口,吹了冷风,自然会伤寒。 白芷病了,苏蔓并没立刻告诉那两个男人,而是拖了很久,一直到白芷额头上的温度滚烫的下人,她才去拍了门。 那两个男人自然进门一看顿时皱了眉,“怎么突然病了?真是晦气!” “你们是不是人,这都烧成这样了,赶紧找大夫啊!”苏蔓说道。 “找什么大夫,看病还要花银子。”一脸凶相的男人不耐烦的呵斥道。 两个人说完便关上门走了,苏蔓气的直跺脚,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生气。 一直拖到了中午,白芷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到了后面已经开始呕吐,而这个时候那两个男人也坐不住了,他们本就是为了求财,自然也不想人这么死了,一死什么都没了。 和苏蔓想的一样,那两个人商量之后决定先带白芷去医馆看一下,若是不需要太多银子便给她拿点药,若是需要不少银子,便把她直接找个地方扔下。 两个人其中一个带了白芷去医馆,留下看守苏蔓的是性格偏莽撞的那个。 那人名叫胡二。 胡二一直觊觎苏蔓的美貌,无奈被胡大看的严实,他没什么下手的机会,这会胡大不在,留下他一个人看守,便有些坐不住,眼神一直往苏蔓身上瞟,尤其是目光触碰到苏蔓胸前鼓鼓囊囊的地方,更是觉得浑身酥痒的难受。 苏蔓心下冷笑,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感,面上柔柔弱弱的,“胡二哥哥,我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你帮我看看是怎么了?” 那胡二正春心难耐的厉害,被苏蔓这一声哥哥一叫,更是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她说胸口闷,忍不住淫笑了两声,两手搓动着,“那哥哥我就去给你看看。” 苏蔓皱着眉头,像是真的很难受的模样,等胡二靠近了更是伸手抓了抓胸口的领子,露出白皙的脖颈,胡二眼中浑浊的神色更浓了,险些直接扑了上去。 但美人这会既然难受,他也愿意付出耐心,靠近了之后好言询问,“妹妹哪里不舒服,让哥哥给你看看。” 这里,这里不舒服。”苏蔓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带着些柔弱,这模样更是让胡二心神荡漾了起来。 “胡二哥哥你帮我揉揉好不好,真的很难受。”苏蔓柔柔的嗓音再度响起来。 这话正合心意,胡二哪里会不同意,嘿嘿一笑,刚伸手放上去便听到苏蔓又继续道,“下面一点,好难受。” 胡二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忍着浑身似火烧般的难受,将手一点点移下去。 在他手碰到苏蔓小腹的时候,苏蔓突然往前一倾身,直接将胡二搂住了,纤细的手指一点点在胡二后背移动着,而她每每动一下,明显胡二呼吸便低沉一些。 等她将手指触碰到了胡二的脖子,他早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苏蔓轻轻喊了一声,“胡二哥哥。” 那声音极尽酥麻入骨,胡二浑身猛地一颤,随即有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滴落。 苏蔓伸手轻轻一推,便将人推开了,而后站起身冷冷的看着还睁着眼睛瞳孔涣散的看着她的男人,“下作的胚子,死不足惜。” 她被人抓走的时候,随手拔下了根头上的簪子,一直贴身藏在衣服里面,为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候救她一命。 刚才她一直在诱惑胡二,一点点让他放松警惕,而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正是下手最好的机会。 外面阳光正好,苏蔓收起了簪子,随手点了一把火,将胡二的尸体和那件破旧的屋子直接一把火烧了。 胡大领着白芷去了医馆,是重伤风,给开了几副便宜的药,倒是没花太多银子。 这一去一回,耽误了不少时候,再回去天色已然渐晚,而谁都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屋子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 白芷这会热度退了些,但到底身体没什么力气,看着眼前的废墟她想到了苏蔓。 苏蔓应该不会被烧死才对,她可能已经逃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自救 白雪皑皑,入目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白色,今天雪似乎比往年多了不少。 官道上临近中午,一辆不起眼的灰蓝马车缓缓行驶着。路过路旁的茶摊,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俱都是一身粗布衣裳,女子身上套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将她娇小的身材完全包裹其中。 那男子生的五大三粗,一张脸上眉头常年皱着有很深的痕迹,目光阴森森的透着股狠厉。 这样一对组合说夫妻不像是夫妻,父女也不像是父女,便引来几道打量的目光。 这天气难得的有太阳,茶摊上倒是坐了不少人,都属沿路的旅客,走的累了便坐下来喝杯热茶暖和下身子顺便歇歇脚。 茶肆之所最是闲谈八卦聚集之所,这会众人再说的便是金陵城近来的一些事情。 “你们听说了没有,卫家丢了个丫鬟,现在正到处找呢。” 另外一个人道,“怎么没听说,动静大着呢,金陵城内都搜遍了,眼看着便要开始往城外搜了。” 按理说再大的丫鬟也是个丫鬟,卫家怎么会缺了个丫鬟,断没有如此大肆搜寻的道理,所以外面众说纷纭,都在猜测那丫鬟是不是个幌子。 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喝了口热茶,热乎气让他浑身都暖和了起来,而后神秘兮兮的笑道,“我可是听说那丫鬟是卫公子的妾室,因为在外面勾搭了人,所以跟着人跑了。卫家气不过又不愿意丢面子这才打着找丫鬟的名头联合官府大肆搜寻。不然若真的是一个丫鬟,何至于如此声势浩大。” 他这样一说周围的人一琢磨也都觉得有道理,俱都点头,“还真是这个道理,也不知道那妾室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卫公子的绿帽子都敢戴。” 说话功夫从车上下来的男女便走近了,两人先后坐下之后那男人便扯着嗓子不耐烦的开口了,“小二,上壶热茶,再来四个豆沙包。” 小二这会正靠在茶棚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那几个人说闲话,这会被人一叫冷不防地吓了一跳。 茶摊老板顺手拎起根木棍敲在小二头上,怒道,“你和懒鬼,整日的不干活只知道偷懒。” 小二捂着脑袋急忙躲开,生怕老板再度打他,“我哪有偷懒,明明我在伺候这几位客人!” 那说话的几个人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有人摆摆手道,“我们这里不用你伺候,你赶紧的招呼其他人去。” 老板哼了一声转身回茶棚去了,那小二拎着个茶壶笑嘻嘻的走到了那男女坐下的桌子前,“两位客官先喝茶,豆沙包一会就出锅了。” 男人点了点头,拿着茶壶到了两碗茶水,其中一碗推到了女子面前。 “喝吧。” 女子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厚重的披风遮挡下完全看不到女子的容貌,她伸手端过茶碗,慢慢的喝了起来。 小二也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没有交谈,也不像是主仆,说不出来的奇怪。 锅里冒了热气,新出锅的豆沙包散发着香气,小二拿着四个送了过去,那男人随手抓过一个便塞到嘴里,三下两下便咽下了肚子。 而后又是一连吃了两个,待剩下最后一个才推到女子的面前。 那女子吃东西速度很慢,男人明显有些着急和不耐烦,一边灌着热茶一边不耐烦的催促着,“你快些吃,一会我们还得赶路。” 女子依言点点头,但速度并未快到哪里去。 斗篷之下是张素净的脸,拧着眉一边咬着豆沙包一边思忖着对策。 胡二被烧死了,苏蔓不知所踪。 白芷便成为了胡大唯一可以换钱的筹码,虽说她不是绝色,但身上却有这股天然的娇媚,所以他准备将白芷卖掉。 十里秦淮最出名的便是那数不清的画舫,里面燕瘦环肥应有尽有。 此次他们得目的地就是秦淮。 胡大原本以为白芷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可不想后来发现她是金陵卫家的的丫鬟。 卫家在灯会上丢了个丫鬟,一直到现在都没放弃寻找,甚至为此惊动了当地官府。胡大不想惹麻烦,可忙活了这么久让他空手而回显然也不可能。 若是苏蔓没跑,他这时候还是会选择放掉白芷,毕竟留着她也会是个麻烦,可这会苏蔓跑了,白芷就是唯一可以卖钱的,他说什么也不能放了。 这一路他便用厚重的大斗篷将白芷给包裹起来,加上她身形娇小,一路上在小心一些,倒是没什么人注意过。 等会启程,不肖半日便可以离开金陵地界,他再改走水路,便能到达秦淮了。 白芷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她想跑可身子绵软没有力气,胡大怕她逃走也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弄得药,服下去之后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两条腿都是软的。 这几日胡大见她老实一些,便减轻了药的分量,虽然依旧没力气,但至少可以走路了,但逃跑是想都不要想了。 磨磨蹭蹭的终于将豆沙包吃完,即使白芷不愿意,但也必须要面对。 胡大恶狠狠地在她边上警告,我告诉你你可别想跑,被我抓回来可少不得一顿毒打!” 白芷没说话,低着头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继续再走,这一走便又是小半日过去了。 码头近在眼前,白芷有些惊惧,她知道胡大想做什么,将她卖到画舫上。这一路她都想尽办法想要逃走,无奈一路胡大对她防备太严,连个机会都找不到。 船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开动,这段时间胡大便领着白芷回到街道上,准备买些什么。 白芷一直低着头,但眼角的余光还是一直看着周围,伺机寻找能够逃走的办法。 赶上集市,路上不少小贩沿街叫卖,卖菜的,卖果子的,吆喝声音不绝于耳。 白芷听着听着步子便慢了下来,她目光一转,倒是想到了个注意。 不算顶好的注意,但是能助她解决现下的麻烦,至少能够逃离胡大的魔爪。 胡大一边走着一边也顺势打量着白芷,见她一直老老实实的倒是很满意。 而任他千想万想也没想过,安安静静了一路的人竟是会突然发起了疯癫来。 路上人多摊子多,白芷却像是魔怔了一样,一脚踢翻了路边的一个菜摊,将那蔬菜扔了一地,她还拿脚胡乱踩了几脚。 菜摊边上是个卖瓷器的小贩,白芷一瞧又冲了上去,随手一掀便将瓷器摊给掀了。 不是胡大不阻止,着实也是愣住了,而就是他短暂的怔愣,让白芷一连掀了三家摊子。 一家菜摊,一家瓷器摊,一家布料摊。 周围的人都愣了,胡大回过神来一把将白芷拉住,伸手便要打她,“你个下作的胚子,你这是要疯癫了。” 白芷哪里能让他打自己,头一歪便躲了过去,而后挑衅的看着胡大,她没说话,也不用她说什么,因为那被掀了的摊主这会都围了上来,将胡大围在中间,要他赔偿损失。 “这不关我的事,是那个疯女人干的好事,你们找她去。”胡大被人围将起来,急得满头大汗。 “哥哥,我可没钱啊。”白芷一脸无辜的看着男人笑得十分得意。 她是看过了特意选择了这三家相邻货物价值偏高的摊子掀了,这样赔偿起来金额便不低,而胡大肯定不会为她赔偿这笔银子。 果不其然一开始胡大还想赔偿,待听到了金额之后便脸色黑透了。 菜摊子赔偿的金额最少,十两银子,瓷器摊其次,二十两银子,布料摊最贵,其中有几匹上等布料,赔偿需要五十两。 这一算便需要八十两了,卖了白芷他都未必能卖的上这么高的银子,自然也不会愿意花钱赔偿。可集市上的商贩互相熟悉的很多,几个人一看胡大没有打算赔偿,转身一吆喝,周围不知道从哪里便拥上来一群人,有几个人手上拎着棍子,看样子准备动手了。 胡大一看事情不好,将责任直接推给了白芷,自己瞄准个机会直接脚底抹油跑了。 白芷见他跑走了,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无奈的提了口气,因为胡大跑了,那些摊贩便将这笔账记在了白芷头上。 其实这笔账白芷也不冤枉,本来就是她掀了人家的摊子。 “呵呵,大叔大娘,你们听我解释。”白芷眼看着周围人把她围了起来,其实还有些紧张的,别的不怕,就怕他们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就不好了。 “你说吧,你砸了我们的摊子该怎么办?”为首的是个男人,见对方只是个女人,到底没好意思直接上手,而是忍者怒气质问道。 白芷一听对方愿意跟她说话,当时心下一喜,面上却做出十分的伤心模样,眼睛含着泪花,伸手抹了把眼泪,“几位大叔大娘不知道,小女子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如果我刚才不出此下策,恐怕此刻早已经被那黑心的人贩子卖到那烟花之地去了。” 她长相属于小家碧玉那种清秀的长相,换言之就是很得长辈们喜欢的那种长相,温温柔柔,和和气气,加上她此刻刻意做出的柔弱样子,便让人觉得有些心软。 第一百三十六章 身份 果然,在她说完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围着她的人都有几分动容之色,但动容也不能抵偿银子,该算的账目还是要算的。 这一大笔钱,白芷赔偿不出来对方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最后协商之下,对方帮她稍封信去金陵城卫家,等卫家送了银子来再把她放了。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白芷脖子都伸长了的时候,终于来人接她了。 她激动的差点掉眼泪了,多亏了她机智,不然这会定是被人给逼良为娼了。 来接她的人是个侍卫模样的人,很眼生,板着一张脸打量了她一番,便把她领走了。 白芷其实挺想跟救她出来的侍卫大哥说句感谢的,但无奈对方走路太快,她必须要一路跑着才能跟得上,刚跟上去就又被甩开了,就这样跑了半天累的气喘吁吁的,不知不觉得就到了镇子口。 那里停了辆马车,那侍卫快走了几步在马车边上抱拳行礼说了句什么,而后车帘被掀开,露出骨节分明的手。 帘子打开,里面坐着个男人,锦袍黑发,面容俊朗,端坐于马车里面,漆黑的目光带着点点星光般的笑意,似乎是看着她,也似乎并不是。 白芷心头突然惊跳了起来,她小跑着朝着马车跑了过去,而后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激动的,喘着气道,“公子你来了啊。” “嗯。”那男子笑了笑,伸手拨了拨她额头前的碎发,“这几日吃苦了吧。” “没事,没事。”白芷连忙摇头。 ”放心吧,绑走你的人已经被抓到了,以后不用害怕了。”陆之远笑了笑,朝着白芷伸了手出去,等她将手放到自己掌心,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到了车子上。 白芷这会心中高兴,甚至没察觉到对方看着自己的神色和之前并不同,应该说那空洞的目光中此刻有了情绪。 陆之远问了她关于绑架她的那个人的事情,白芷自然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位苏蔓姑娘的事情。 白芷话说完了很久没听到陆之远的回应,见他皱着眉不知道想些什么,只当他是为了其他事烦恼,便也不再开口。 马车内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白芷靠在车子上有点走神,偶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她身子没坐稳直接往一侧倒了下去。 腰间伸出一只手拦腰将她搂住,等她重新坐直了的时候整个人便被人搂到了怀里,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态,像个小女人一样靠在男人的胸口。 她心跳突然加快很多,耳边回响着同样的心跳,她不知道这声音是自己的还是抱着她那个人的。 “唔!” 白芷脸上有一圈淡淡的红晕,她小声小气的开口道,“我可以自己坐着了。” 她伸手推了推眼前的男人,可男人搂着她腰的手力道很大,她挣脱不开,于是就有些尴尬。 “你不喜欢我靠近你?”男人低头看着她声音染上几抹不悦。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不是。” 她喜欢靠近这个人,从第一次见到就喜欢靠近,可喜欢是一回事,但真的靠近了是另外一回事,她有点惶恐有点不安,还有点莫名的小激动,很多情绪来得太突然,让她一下子承受不了。 更多的原因还是她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她喜欢却还保持着清醒,因为没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真实姓名,甚至不知道以前是否成亲。 陆之远目光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身上的毒素要过一阵子再解开,但白芷突然失踪让他一下子乱了方寸,所有的计划都不得不提前了。 白芷张了张口,话音未来得及说出口,眼前突然光线一暗,男人的唇便落了下来。 只是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但却有什么在脑海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她愣了惊了,瞳孔张大,满脸都写着受到了惊吓。 陆之远知道她没了之前的记忆,也怕惊吓到了她,所以才忍着心中的情绪,只浅浅的吻了吻额头,可不曾想这个举动把她吓成了这样。 白芷觉得自己眼前越来越模糊,而后彻底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陆之远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女人,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晕了? 晕了! 白芷睡了个很长的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一个温暖柔软的床上了,而窗前眼巴巴有双大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姐姐,你醒了!” 小瓶儿惊喜的声音响起来,白芷缓了缓神,转头看着这间陌生的屋子,揉了揉额头,“有没有吃的?” 她跟着胡大是吃不饱的,胡大还指着把她卖银子自然不肯让她吃多了胖起来,而后面等待救援的那几天,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每顿饭给她一个窝窝头啃着。 这会她醒过来看到了熟悉的人,头一件事就是觉得很饿,特别想吃点肉。 小瓶儿被她这模样逗得笑了起来,“有吃的,在炉子上温着热粥呢。” 白芷一听只有热粥顿时有点失望,不过想着有总比没有的好,也不挑剔了,眼巴巴的等着小瓶儿取了粥回来,接到手上三下两下便见底了一碗。 小瓶儿见她这样知道这些天着实是受苦了,心下有些难受,赶紧的又重新盛了一碗回来。 第一碗确实是饿了,等第二碗便恢复了不少,也有了精神去关心其他。 “这是在哪里?” “这是在陆大人的府上。”小瓶儿回答道。 白芷愣了会方才明白过来这位陆大人是谁,她低着头慢慢喝着粥,脑海里忍不住想起了什么,好像在她睡着的时候,有人抱着她说了些什么。 在她似睡非睡的时候,好像有很温柔的声音擦着耳朵响起来,“以后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她这会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做了个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但只要一想就觉得心跳加速,脸蛋像是被火烧一样的灼热。 小瓶儿见她说着话突然就脸红的厉害,连耳根子也红透了,顿时吓坏了,急忙道,“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烫,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白芷被带回来之后,陆之远亲自请了大夫住在府内,吩咐过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让大夫来诊脉。 她赶紧拉住了小瓶儿,颇有几分尴尬的道,“我没事,就是屋里太热了。” 小瓶儿半信半疑,还想再说什么,正巧房门被推开打断了她的话,身材颀长的男人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白芷突然心跳如鼓不可抑止起来。 小瓶儿出去了之后,屋内只剩下两个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了,倒是没了话说。 “醒了?”陆之远走到床边,在她边上坐下来伸手很自然的覆上了她的额头,语调温和,“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白芷摇头,忍着心中狂跳,“谢,谢公子救了我。” 原本他们之间只是寻常主仆,她心中虽说存了点以你心思但还不至于影响到她话都说不利索。可这会她只要一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想起来马车内的事情,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做了个春梦,陆公子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亲一个丫鬟呢。 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没事脸怎么热成这样?”陆之远又靠近了几分,将脸贴的近了,呼吸灼热喷洒下来,白芷觉得自己脸蛋开始冒热气。 “屋里,热。”她深吸了一口气,牙齿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瓣,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失态。 陆之远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他的小姨娘失而复得已经是最让人欣喜的事情了,虽然看着可口,可不能操之过急,免得吓坏了她,还得慢慢一步步来才行。 白芷留在了陆府,待了半个月之后也算是了解了陆之远到底是谁。 他根本不是什么卫暄养在府里的男宠,而是新来的江南盐政司,这次来金陵就是主要查金陵盐务的。 知道真相之后,白芷心中十分羞愧,她觉得自己脑子可能真的坏掉了,怎么会把陆大人想成被人关在府里的男宠呢。 不应该啊,不应该! 在陆府住了半个月,白芷一共见到陆之远只有两次,因为他实在太忙了,金陵盐务弊端重重,底下官员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陆之远这个新官上任,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很多。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主子不是主子,仆人不是仆人,陆之远让小瓶儿跟着她伺候衣食起居,弄得她十分的别扭,可她自己本身就是个丫鬟啊,哪有让一个丫鬟伺候另外一个的道理。 可你说拒绝吧,她又说不出口,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回头说你想要去做粗活当杂役,未免显得太不识抬举。关键是她这半个月身体都养的刁了,她喜欢柔软的大床,喜欢丝滑的锦缎被面,喜欢吃精致的点心。 坐在屋子里白芷想着想着伸手拍了脑门,“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小瓶儿正好推门进来,便看到她正在打自己,忙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瓶儿啊,你说我现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她希望从小瓶儿嘴里听到‘不好’两个字,这样她就能去跟陆大人说自己不需要吃得好住得好,她喜欢干杂活。 可小瓶儿却一脸懵懂,歪着头道,“有什么不好的。” 白芷见她这模样觉得问了也白问,算了,先得过且过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腰疼 白芷是陆之远身边现在唯一的大丫鬟,关系介于亲密和不亲密之间,她自己都弄不懂这种感觉算什么。 陆之远似乎很喜欢她陪着,即使她大多数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之远照例回来后便在书房看公文,白芷便站在一旁服侍着。 夜里太过安静,屋内又暖和的让人犯困,她站着站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陆之远看了会公文,随手端起茶杯想要喝茶,低头才发现茶杯是空的,他随手将杯子往一旁推了推。 又过了会,拿起茶杯依旧是空的,他淡淡开口,“茶!” 没人回答他,一转头便看到靠在墙上打瞌睡的女人,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忍不住摇头笑了。 白芷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捏她的脸蛋,软软麻麻的感觉,她迷迷糊糊地一睁开眼睛,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猝不及防的便落入了男人深邃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她突然就红了脸,低头有些紧张,想要往后退一步,动作太急直接碰到了身后的柜子角,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气。 “总是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小心点。”陆之远见此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到身边询问道,“伤到哪里了?” “腰!”白芷忍着疼痛,眼泪汪汪的模样。 陆之远低头看她捂着的部位,拨开她的手伸手按了按那被撞到的地方。 “啊!”手掌刚放上去,她便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痛感传来,让她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没事,没伤到骨头,等会给你拿点跌打药酒擦擦,过上几天就好了。” 白芷红着脸点头,因为要帮她查看伤口,所以两人距离靠的很近,近到她觉得自己都能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 “脸怎么了?”陆之远抬头看了她一眼,有几分不解,伸手摸了摸她红的烫人的脸蛋,“这是害羞了还是思春了?” “唔!” 如果地上有缝,她现在就想钻进去。 大概也是看她害羞的紧了,陆之远也没再继续打趣她,她腰疼便也没让她回去,直接留宿在了书房。 书房是陆之远常用的地方,所以布置的时候他便加了床铺在里面,方便他累了在里面歇息。 陆之远取了药酒回来,让白芷趴在床上,往手心上倒了些药酒,便要掀开她的衣裳。 白芷一惊,连连拒绝,“不用劳烦您了,我自己能行。” “你确定可以?”陆之远停了停动作,抬眸看着她淡淡道,“瘀血要是不揉开,明天就会青紫一片。” “那让小瓶儿来帮我就行了。”白芷着实不想让陆之远给她揉腰,两个人关系还没那么亲密,做这个动作有些尴尬。 “这去血化淤要有专门的手法,否则非但没有效果反倒是会更严重,如果你想明天起不来床,倒是可以让她来。” 白芷这会觉得腰上火辣辣的难受,最后一咬牙一闭眼,直接将脑袋埋在了枕头里了。 陆之远伸手掀开她的衣襟,露出里面光洁的肌肤,此刻腰上泛红了一大片,将手掌贴上去,用掌心的力道一下一下的按揉起来。 白芷忍着疼,眼泪汪汪的,她当时在林子里醒过来,又在那里面混迹了大半年,身上磕磕碰碰的多了去,她其实怕疼,可也没那么怕疼。 这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宽大的掌心碰到自己的时候,她就生了委屈出来,就想掉眼泪。 陆之远正低头给她按揉,冷不丁的听到一吸一吸的声音,伸手将她脸侧过来,便见到两只哭肿了的眼睛,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这么点疼就哭鼻子。” 白芷也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做作的厉害,这会刚哭完有点不好意,便低着头掩饰一下,没成想她这动作便被陆之远理解为了委屈。 “又没说你什么,这还委屈上了。”陆之远摇摇头,“好了,不说你了,别哭了。” 温柔低沉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关心在里面,白芷心头突然有异样的情绪闪过,抬头神色有些错愣。 “晚上就在书房睡吧,明天再回去。省得你这样折腾一趟再伤了腰。”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陆之远伸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把。 白芷这会腰上还一阵阵地酸疼,加上刚哭了会情绪低落,也懒得动弹,便点点头。 陆之远看她闭上眼睛睡下了,才重新回到书桌前伏案继续看公文。 他这段时间连连碰壁,金陵城因为他的到来,仿佛一夜间异常团结,各方势力全都联合了起来,让他试探了几次都无法下手。 头疼的厉害,又找不到好主意,便忍不住心烦意乱,将头靠在身后的椅子背上,闭目长长叹了口气。 里屋传来匀缓的呼吸声,声音很小,但此刻屋里安静,便有很轻易能听到。 陆之远笑了笑,低头继续看公文。 这金陵城别说早已经内里腐败不堪,就是铁板一块,他这次也要给打出个洞来。 转眼便是一夜过去,晨光出现的时候,白芷翻了个身,不小心牵动了腰上的伤口,疼得她一下子睡意全无。 在床上又躺了会,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略微整理了下衣裙头发,掀开帘子去了外间。 陆之远大约是一夜未睡,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一样。 白芷伸手拿着条薄毯子给他披上,这才悄悄打开门走了出去。 从书房到她住的院子要有一点距离,她一路扶着腰往回走,不可避免的便被其他人看到了。 有几个人凑过来询问她怎么了,她也没多想便直言腰疼。 那几个人看着她的神色便有了变化。 陆大人是提前来金陵的,并未带多少人手,现如今府内的下人们都是各方势力安插进来的眼线,这会得了这么个消息,自然是很快传递给自家主子。 陆之远在金陵城不少人都不安心,想着如何能够讨得到好处,这会听到了消息,脑子都活动开了,最怕一个人无欲无求,既然有欲望他们就能满足。 白芷腰伤躺了两天,而她就两天没出门再出去却发现府中大变了样。 原本容貌普通的丫鬟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一打眼看到的都是极为标志的美人,有些甚至是绝色。 她揉了揉眼睛直怀疑自己眼花了,那个倒水的翠儿原本不是脸上有个黑痣的吗,这怎么两天不见变成了摇曳生姿的美人了。 还有那个扫地的橙儿,原先的大饼脸这会怎么成了鹅蛋脸。 最奇怪的是这些生面孔她一个不认识,而对方却都认识她。 都知道她是陆之远身边第一的大丫鬟,见了她都是笑盈盈地问好。 白芷敷衍了几句,便急匆匆发去找陆大人解惑去了。可不凑巧陆大人出门会客不在,她便只要在书房等着。 太阳落山前陆大人回来了,白芷也终于知道了府中那些多出来的美人是怎么回事。 从大门到院子门口,那些眼睛恨不得直接长到陆大人身上去,看的白芷都是一阵阵头皮发麻。 意图明显的想装糊涂都不行。 等回到书房,四周中午安静了下来,白芷伸手捂着胸口喘了口粗气,她都害怕那些女人能把陆大人给活活吃了。 “大人,外面那些人是哪里来的?”得了个空闲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陆之远看着她笑了笑,好像他特别喜欢对她笑,每次一笑白芷便有些心跳加速。 “别有居心的人送来的,你不用管她们。”陆之远似乎并不将那些美人放在心上,语调甚至都没有波动。 明明就是很寻常的一句回答,甚至说都没有刻意说明什么,可白芷听着却有点她自己都理解不了的高兴。 陆大人不喜欢美人,偏偏喜欢她,这事情让她心里暗爽了一把。回头回到屋子里,拿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通,越来越觉得......陆大人的眼疾可能还没好利索。 总之那美人们在府里出现了一阵子,也没掀起风浪便不见了。 也不能说一点风浪没有,倒是有一个特别的,趁着陆大人洗澡的时候偷偷溜进浴房去了,最后被陆大人一脚给踢出去了。 后面那些人就无声无息地散了,白芷心里自然是又暗搓搓的爽了一把。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是陆大人命定的姻缘,要不怎么会别人都瞧不上眼睛,偏偏就能瞧中她呢。 这高兴尽头还没持续几天,立刻就愁眉苦脸了,因为她的脸上不知道怎么了起了两颗痘。 原本还能说是个清秀小美人,这会突然多了两颗有碍观瞻的痘子,怎么看怎么碍眼。 尤其是这痘子她不能乱动,听说一不小心容易留疤,她胆小自然也不敢乱动。 就这样一天一天,痘子越来越大,最后里面化了脓包,白芷欲哭无泪,现在这样真是丑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更加觉得自己是陆大人的真爱,不然都这么丑了,陆大人怎么会一点不嫌弃,还安慰她呢。 “你不用太难受,你这两颗痘子也不是个大事,过阵子就好了。” “可我担心会留疤啊,那样就不好看了。”其实她比较担心自己脸上留疤了,陆大人就不喜欢她了。 当然她现在也不那么敢说陆大人就是喜欢她的。 陆大人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对她道,“至于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岂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 原本是安慰她的话,可白芷越听越不是滋味,什么叫他不是贪恋美色的人,感情是说她不好看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醉酒 陆之远初来乍到便吃了几个暗亏,其中最严重的一个便是盐商罢市。 整个金陵城一夜之间无盐可卖,百姓一日三餐顿顿离不开盐,只不到三天,城内便闹了起来。 陆之远心急如焚,他几次三番去见那些盐商,无一例外地对方都统一口径,如今无盐可卖。 白芷看着陆之远如此着急,心中也跟着着急起来,她脑袋都想疼了也没想出来个好主意。 小瓶儿见她这样也跟着想办法,也别说她真的就想到了个好主意,“姐姐,如果大人放弃追查盐商勾结这案子,那些盐商没了威胁自然就会把盐市重新开放了。” 白芷虽然认识陆之远不久,但心里却莫名笃定,他不会放弃追查案子,非但不会放弃,还会一查到底,将那些蛀虫一个个都揪出来。 她心中如此想可嘴上却也知道小瓶儿的办法是现在最可行的一个了。 盐商们罢市不开,百姓没盐吃,自然要闹事,事情一闹大,上面怪罪下来,自然是陆之远这个盐政司的责任。 第二天一早,白芷早早地便起床,去厨房熬了米粥,炸了几片馒头,又准备了点清淡的小菜,端着去了书房。 屋内,男人靠在椅子上,眉目深深夹杂着几分疲惫,白芷知道这又是一夜没睡,心中莫名的就有些淡淡的心疼滑过。 “大人,我让厨房熬了点粥,您过来喝点。” 陆之远睁开眼睛,见到一双担忧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嘴角挂了几许浅笑,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了饭桌边上坐下,“我说了你不用起这么早,饭菜下人们会送来的。” 白芷眼中微微有些异样,这话说的她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什么叫饭菜下人们会送来,她不就是下人们。她现在身份就是陆大人的大丫鬟,这伺候他的活难道不该是自己分内之事吗。 换做平时她肯定就问了,但如今也知道陆之远正发愁盐商罢市之事,她自然不能拿这点小事去让他分神。 “我反正也睡不着。”白芷笑了笑,拿着白瓷碗盛了一碗米粥,放到了陆之远的面前。 “你也没吃吧,坐下来陪我一块用点。”陆之远说着伸手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坐在旁边,将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我不喜欢喝粥,我吃馒头。” 白芷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大约是真的吧,因为他也没理由骗自己这个事情。 原本想拒绝,但在陆之远的坚持下,她还是坐下来一起吃了顿早饭。 男人吃饭速度明显比女子快上很多,白芷一碗粥刚吃了一半的时候,他已经放下了筷子。 “今个我要出门一趟,晚上可能会回来的很晚,你不用等我,困了就先睡。”他看着她语调淡淡的开口。 这话听着寻常,可细细追究下去又完全不像是跟个普通丫鬟说话的口吻。 熟悉,自然,好像以前曾经用过千百次的语气。 白芷微微一愣,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语气还是其他,“大人你是要去见那些盐商吗?” 陆之远一向不会和女人说官场之事,但这会着实为此事头疼的厉害,加上她正好问了,便也想找人说一说。 “的确是这件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城内盐商罢市三天了。”陆之远语气沉沉的开口。 白芷听他肯跟自己说这些,便知道他心中是信任自己的,莫名的有点高兴。 “我听小瓶儿说了一些,说是盐商们家中都无盐可卖。” “那都是骗鬼的话,什么无盐可卖,明明就是联合起来比我妥协。”陆之远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碟噼里啪啦的直响。 白芷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问了一句,竟让他如此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陆之远也察觉到他一时不察语气重了,见她神色惶惶,神色也跟着柔和下来,“我不是跟你发脾气,你别害怕。” 白芷不是害怕,是有点心疼,那些盐商勾结在一起,定是给陆大人出了个大难题。 “我不害怕,大人,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陆之远深深叹了口气,这事情闹到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他暂且妥协,才能稳定住现下的情况。 可越想心中便越是不甘心,这是他到金陵和盐商们交手的第一个回合,竟是一败涂地。 “他们不是想让我放弃追查吗,我这次就让他们如愿。”说话间他脸上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漆黑的目光中有暗潮涌动。 白芷瞧了瞧,估摸着他应该有什么对策,便点点头也没多问。 晚上的时候,陆之远果然没回来,白芷有些放不下心。听小瓶儿说,陆大人今天在醉香楼宴请盐商们,大约是准备让步了。 陆之远没回来,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白芷便回屋里去准备休息。 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最后穿了衣裳便出了门。 夜里的陆府后院没什么人,静悄悄的。白芷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书房。 伸手推开门,屋内这会没烧炭火,显得有几分冷意,白芷打了个哆嗦,想着陆大人应该还没回来,转身便要离开。 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开,手臂突然被人握住,而后她被一阵大力一拉,身子直接倾斜倒向了屋子里。 “啊!” 白芷心下一惊,惊呼声还没来得及响起来,人已经被拉近了屋内,后背抵在门板上,房门关上,她心跳的速度很快,快的呼吸都带着急促。 男人两只手压在她的肩膀上,低头轻轻缓缓的笑,身上是浓烈的酒气,屋内光线很暗,她看不到男人的脸,只能依稀看得到些棱角分明的轮廓。 “大人......” “叫我二爷。”低低沉沉的嗓音像是蛊惑一样,淡淡回绕在她的耳边。 白芷觉得这称呼透着说不出来的亲近,她张了张嘴觉得叫不出来,但是眼前的男人一直静静的等着,似乎是她不开口就不罢休了一样。 浓烈的压迫感让她浑身都不自在的厉害,白芷咽了口唾沫,小声小气的妥协了,“二,二爷。” “乖。” 白芷,“......” 陆之远真的喝的太多了,多到一向冷静自持的他走路都不稳,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随地能摔倒了一样。 幸亏书房里本身就有歇息的床,倒也不用走很远,扶着他好不容易到了里间,刚将人扶着躺了下去,白芷正想回身去倒杯水冷不防地被一拉手臂,这回是直愣愣的跌了下去。身子撞击到男人的胸膛,震得她一阵头晕目眩,脑子刚回了点神,人已经被翻身压了下去。 上下的姿势,男人双臂撑着身体,放在她头的两侧,这样的姿势形成了一种天然的环绕,将她困在这一方天地中,鼻尖萦绕不散的便是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大......二爷。”似是察觉到了男人的不悦,她赶紧改了口。 见她识相,男人低声笑了笑,酒气喷洒在她的脸上,酥酥麻麻又格外醉人。 “二爷,你压到我了。”白芷伸手推了推眼前的人,无奈她力道太小,男人纹丝不动。 “你想跑吗?” 白芷被戳中了心事,有几分不自在,抿了抿唇道,“没有,我只是想给您倒杯水喝。” 男人又低低笑了起来,“你想跑也没事,不管跑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的。” 信誓旦旦的口吻,似笑非笑的语气。 白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嘴巴刚动了动,突然瞳孔一怔,整个人便僵住了。 男人的唇落下来,她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了,思绪在这一刻完全混乱起来,甚至忘记了该有什么反应。 吻很轻很柔,像是品尝杯美酒,又像是嗅着花香,男人的气息混合着浓的厉害的酒气,丝丝萦绕在她的唇舌之间。 白芷眼神一点点迷离下去,她心头有个声音提醒她应该拒绝,不应该这样。她不是个完整的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过去。 可不知道怎么了,那吻落下来,她身体好像明显被唤醒了一样,不由自主的便想靠近。 男人亲吻着她的唇,她的鼻子,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又一点点往下移动。 屋内明显呼吸声急促起来,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衫,那明显慌乱不堪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厉害的情绪。 陆之远心情很不好,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不好,今夜的宴会那些盐商气焰极为嚣张,看似客气却字字句句在打他的脸,可他不能反驳,只能听着。 这些人掌控着盐市,若是集体罢市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计的。 他初来乍到,竟然犯了这么大的失误,在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下便先亮出了底牌,如此被人反将了一军。 酒喝了不少,越喝却越觉得清醒,回到府内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他没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很久。意外的是外面响起脚步声,他听出了是白芷的声音,一时间心绪难平。 衣衫半褪间,白芷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惊之余她讶异自己竟然内心深处还有几分期待。 陆之远虽然喝了很多酒,可脑子一直清醒着,这会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酒劲上来,脑子昏得厉害。 “不要离开我。” 白芷听着男人的低低的声音擦着耳廓传来,她来没来得及回应,又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素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林素儿 这一夜,着实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便是一张床上多了一个人。 白芷侧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良久之后长叹一声,说实话她此刻心中着实不好受,被人当成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是件不那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一晚上没合眼,以至于第二天眼底带着深深的青色痕迹。 陆之远多年养成的早起习惯让他每天都按时起床,睁开眼睛便看到靠着他沉沉睡着了的女子,目光渐渐浮上些暖意。 伸手抚上那清瘦的脸,他想,他的小姨娘比以前瘦了不少。 白芷起来的时候,陆之远早已经不在屋里了,晚上睡不好白日里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回到自己的屋子,小瓶儿见她脸色难看十分的担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她摇摇头,眼底是一片淡淡的青色,眉宇间也染上疲倦。 “那姐姐你先休息会,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食拿些回来。”小瓶儿是真的关心她,见她脸色不好倒也没有追问。 白芷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来,也是着实没人说话了,便将心里的困扰说了出来。 事情原本也不复杂,无非是陆大人将她当成了别人的替身,这件事让她很不舒服,可又不知道怎么问。 小瓶儿听完她的话,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姐姐你不是说笑吧,你是说陆大人将你当成那个‘素素’的替身?” 白芷虽然不想承认,可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就是事实。 这事白芷其实也没指望她能提出好办法,只是心里闷得难受,想找个人说说。不成想,小瓶儿将此事放到了心上,偷偷让人出去打听了一番,还真让她查到了些传闻。 白芷听完那些并不知道真假的传闻,心中五味杂陈。 陆大人有个青梅竹马,名字叫林素儿,京城人氏。 传闻陆大人极为喜欢林素儿,可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林素儿最后嫁给了他人。 说来也巧合,林素儿嫁的人就是前任江南盐政司徐铮。 徐铮是在任上出的事情,朝廷因此才派了陆之远过来接替徐铮的职位。 白芷不知道陆大人和林素儿具体的过往,可从那酒后情不自禁的一声‘素素’她也能窥测一二。 其实她觉得陆大人完全不用如此,那林素儿如今丈夫没了,正是空虚寂寞冷的时候,这时候只要陆大人表示出自己的关心爱护,自然能够得到美人的芳心。 本尊就在此处,何必又非要找个赝品呢。 她心中忍不住自嘲,大约是她这个赝品太上杆子了。 小瓶儿发觉白芷一整天都闷闷不乐,而且经常走神,跟她说话三句话两句半都没听到。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这样我很担心的。” 白芷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我不过是想着晚上吃些什么好。” “真的?”小瓶儿不相信,她觉得白芷不高兴和陆大人有很大的关系。 “真的。” 白芷也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她一个丫鬟,即使不是替身,难不成还能做梦嫁给陆大人吗,不过一开始就是一场梦罢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陆大人让人送了信回来,说是晚上回来的很晚,让白芷不用等他了。 的确是很晚才回来,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陆大人领着个女人一起回来的。 女人名叫林素儿。 进府之后直接带去了书房。 回来已经快到亥时,白芷早就躺下休息了,可陆大人不知道为何指名让她去书房送茶,只好又穿了衣裳从被窝里爬起来了。 白芷第一次看到林素儿便心下凉了又凉。 因为她的眼睛和林素儿像了八成,但林素儿显然容貌更艳丽,仪态也更端庄,仅仅是一身素衣,脸上粉黛未施的样子,已经足够让人侧目了。 林素儿看到白芷的时候明显也是愣了下,随即转头看着陆之远神色复杂,“之远,她?” “她是我的婢女,白芷。”陆之远淡淡开口介绍。 白芷听着婢女两个字,无端竟是觉得有些刺耳。其实陆之远没说错,她的的确确就是个婢女,可这会她听着这两个字,总有种刻意撇清关系的感觉。 林素儿笑容清淡,见白芷端了茶水过来,朝她道了谢。 白芷觉得站在林素儿面前自己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因为这女人不仅长的好看,而且连声音都那么好听。相比起来她就逊色不止一点点,两人站在一起,无疑便是珍品和赝品的区别。尤其是陆之远的眼神,一直未从林素儿身上移开过。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陆之远淡淡的嗓音在白芷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之后便响起。 白芷低头咬了咬唇,忍着心中酸酸胀胀的难受,垂首道,“奴婢告退。”感情巴巴折腾了她这一趟就是给他心上人看的。 话音落下,几乎是带着仓皇而逃的味道,急匆匆退了出去。 一直到门口的人消失,陆之远方才收回视线,见林素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勾唇笑了笑。 “她和我很像。”林素儿端着茶杯喝了口茶,仿若不经意的开口。 “她傻气一些。”甚至算不得是褒奖的话,但自然而然便流露出几分打心眼里的喜爱。 林素儿抬眸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男人,好像他和许多年前相比,变了很多。当年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郎君,站在她面前连说话都会结巴脸红。 如今他不一样了,曾经青涩的眉眼如今越发英俊内敛,浑身都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徐铮去后,徐家那群如狼似虎的东西便逼上了门,以她多年无子为理由,将她公然赶出了家门。甚至连徐铮留给她的一些私人产业,都逼着她交出来。就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陆之远突然出现了,三言两语便让那些人灰溜溜的离开了,救她于水火。 一想起徐家那些人,林素儿姣好的面容便带着几分明显的阴暗,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徐家那边你不用太过担忧,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男人的声音情绪起伏不大,但无端透着让人值得信任的力量。 林素儿心头轻轻颤了颤,她抿唇笑笑,面上还是忍不住担忧,“你初来乍到,徐家在这边势力并不小,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没事,我应付得来。”陆之远语气轻松,似乎并未将徐家放在眼中一样,“时候不早了,我让人带你回去休息。这段时间你就放心留在我这边。” 林素儿点点头,心中着实是感激的,感激之外还有些其他情愫,说不清道不明,在她心里好似一点点有破土而出的征兆。 送走了林素儿,陆之远脸上情深义重的情绪一点点消失,面色恢复成平日里淡漠的模样。 他得到消息,徐铮生前留下了一个账本,上面记录着他在江南任盐政司这些年官商勾结的一些证据。而徐铮突然离世,那账册现在不翼而飞。 若是能拿到账册,无疑是对他整治盐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账册他是势在必得。而林素儿与徐铮多年夫妻,若说知道账册下落的人,最有可能便是林素儿。 所以他一直派人跟着林素儿,在知晓她被徐家众人刁难的时候,适时地出现,救了她,也给他们找了个顺理成章见面的理由。 他的理由便是当年的那几许旧情,他故意让白芷出现,给了林素儿误会。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小姨娘跟林素儿眼睛有几分相似,初见会觉得有点神似,其实相处下来,她们完全没有一样的地方,而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找个替身的人。 再说当年,那于他都是过了几百年了,那时候他才十几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惦记了人家姑娘,可惜人家还是流水无情。 安静的书房里面,男人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咚咚咚的声响一下下响起又落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明显一顿。 对了,刚才看样子他的小姨娘好像有点生气,也得去哄哄才行。 白芷回到屋里,气的掉了半天眼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这满满的怨气,让小瓶儿觉得她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怨妇。 “姐姐,你别难受,大不了明天我帮你修理下那个林素儿出出气。” 白芷气哼哼地,白了小瓶儿一眼,被她这话气的笑了,“得了,我们两个小丫鬟,去给客人脸色看。” 且不说这事跟人家林素儿根本没关系,就是有关系那天她也没资格去闹。 小瓶儿还想说些什么,白芷却觉得疲惫的厉害。把小瓶儿劝了回去休息,她躺在床上又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房门被人推开,有脚步声一下下响起来,她心下一惊,连忙闭上了眼睛,装作是睡熟了的样子。 陆之远迈着步子靠近了床边,屋内点了蜡烛,暖黄色的灯火照在女人素净的一张脸上,他看了许久,而后淡淡的嗓音一如夜色般沉静,“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第一百四十章 麻烦 白芷心思转了一圈,不为所动。 陆之远见她这样,低声笑了笑,在她边上坐下来,“你到底起不起来。”嗓音低沉,仿佛是蕴含着怒火一样。 白芷心下委屈起来,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明明就是他欺负人,这会还甩脸子,当即将眼睛毕的更紧,完全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起来,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白芷心里哼了一声,谁怕谁! 她刚这样想,突然脸色大变,嘴角抽了两下,心道陆大人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竟然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痒死了,痒死了,您别闹我了。”她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溜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眼睛瞪着眼前的男人,极为恼火的模样。 “我不是提醒你了吗,你再不起来我就生气了。”面对她的横眉冷目,对方似乎根本不买账。 白芷心里跟有什么挠了一把一样,又是生气又是委屈,“您这也太欺负人了!” 见她真的恼怒了,陆之远又不忍心继续闹了,伸手将她搂到怀里,软语轻声道,“好了好了,不闹了。” 白芷这会被顺了顺毛,心情好了不少,但一想到适才在书房他在林素儿面前那冷淡的模样,便觉得心里扎了根小刺,原本也不算大事,她一个丫鬟也没资格去抱怨什么。可这会被陆之远搂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隔着衣服传到自己身上来,胆子竟是大了起来。 “您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她从陆之远怀里坐起来,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 陆之远知道这又是使了小性子,轻声笑了两声,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知道你小心眼,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情不存在。” 白芷听他这么说心里又哼了一声,男人啊,真是满嘴谎言,她可没那么傻真的相信。 “你又瞎琢磨什么呢?”陆之远瞥了她一眼。 白芷摇摇头,“我在琢磨着明早吃点什么好。” 陆之远便笑了笑,“贪嘴!” 他说着话站起身来,伸手便开始解衣裳,白芷愣了下,而后惊叫道,“您,您要干什么?” 陆之远瞧了瞧她,语气很自然的道,“这么晚了,自然是睡觉了。” 白芷,“您去自己的院子里睡吧。” “为何?”陆之远显然有些不解,“我们那天不是一起睡过了吗?” 白芷听着‘睡过’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他们两个只是很单纯的睡了一下子,什么都没发生。 “我这床太小,不能睡两个人。”她说的一本正经,大有为对方考虑的意思,“您白日里还要为公事烦恼,晚上睡不好哪里有精神,还是回您自己院子里吧。” 陆之远看了她的床一眼,那床别说两个人,就是再来两个也绝对没问题,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你这床太小,那我们一起去我院子睡觉吧。” 白芷被噎的不轻,她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邀请人睡觉说的跟邀请人吃饭一样的平常。 她摇头拒绝,“天寒地冻的,我就不陪您去了。” 陆之远便又笑起来,看着她这样子十足的有趣,最终还是脱了外衫,爬到了床上,白芷不想跟他睡在一起,见他上来便要下去,身子刚动了动,人已经被人伸手捞到了怀里,而后有淡淡含笑的声音响起来,“时辰不早了,我今天也很累,不闹你,就想抱你一会。” 这声音仔细听来,倒也真的带着些疲倦在里面,白芷想拒绝,到底心下不忍,叹了口气,没说话。 和衣而睡,烛火也一点点暗了下来。 陆之远确实跟他说的一样,只是抱着她,那样子倒像是抱着什么珍宝一样,珍而重之的感觉。 她心中便忍不住更难受了起来,这个人她喜欢,可是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可能只是因为像了另外一个人几分,心理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偏偏还是嫉妒的要命。 又是一声低低的叹息声,她刚动了动身子,那边男人便察觉到了,“想什么呢,这么晚还不睡?” “睡不着。” 白芷睡眠一向好,那前提是心里没有装着什么事的前提下,这会心中百转千回的闹的难受,一点睡意都没有。 “睡不着那就做点别的,累了就能睡着了。” 白芷,“......” “我能睡着,我现在就很困了。”她几乎是立刻就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急忙忙的说道。 “真的困了吗,我怎么看着不像?”陆之远挑眉,语气中明显是怀疑的。 “真的,很困了。”她为了配合自己的话,还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真的困了。” “困了就好好睡觉,别瞎琢磨些有的没的,有什么话不要自己瞎想,可以直接问我。”陆之远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其实心里很明白她在担心在难受些什么,可有些话现在又不是解释的时候。林素儿那边很有可能掌握着重要的证据,他需要接近林素儿,获得她的信任,才能有机会拿得到账册,而这过程中势必会有一些刻意的接近,就像他之前故意放出的风声一样,他这么多年一直对林素儿痴心不忘。 “我真的什么都可以问?”白芷眼睛亮了亮,连声音都带着些喜悦。 “真的,你有什么想问的?”陆之远轻声笑道。 “我想知道林素儿的事情。” “这个不能问。”陆之远拍了拍她的肩膀,“换个问题问。” 白芷,“......”不是说什么都能问的吗! “好了,没什么问的就乖乖睡觉。” 白芷,“......” 她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时辰确实不早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这会也有了点困意,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陆之远睁着眼睛许久,慢慢转头看着身边躺着的女人,低低的开口,“你只要记得相信我就好了。” 这话传进耳朵里的时候,白芷也正好睡熟了过去。 一夜风平浪静,窗外的冷月遥遥挂在天边,偶有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隔着窗户照在屋内熟睡的人脸上。 白芷第二天睁开眼睛已经临近中午,坐起来打了个呵欠,缓了好一会的神才意识才渐渐回笼。 小瓶儿端着水进来给她梳洗。 “我不是说了吗,你不是我的丫鬟,洗脸水我自己去打就好了。”白芷一边说着一边穿了鞋子下了床。 “我高兴服侍姐姐,再说这活一点也不累。”小瓶儿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她早晨看到陆大人从白芷屋子里出去的。 白芷梳洗之后,小瓶儿便拿了饭菜摆好,她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问了一句,“陆大人出门去了吗?” 闻言小瓶儿脸上有几分复杂,悄悄看了她一眼,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早间陆大人去和林素儿一道用了早膳,而后又带着她出门去了,据说是两人相约去城外的梅山赏梅花去了。 白芷本就是随口一问,这会小瓶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让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跟林素儿一起走的吧。” “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瓶儿吃了一惊,说吧又自觉失言赶紧捂住了嘴巴。 白芷笑笑,“你不用瞒我,陆大人陪着她也是正常。” “姐姐你不生气吗?”小瓶儿问道。 白芷又笑了,她生气啊,心里不但生气还有些伤心,明明昨夜才说的要她相信他,可这一眨眼就又陪着别人走了。 可心里再生难受也没有用,细说起来她和陆大人之间连可以生气的关系都没有。 说话间外面有人匆匆跑进来,“白姑娘,不好了。” 小瓶儿呵斥了一句,“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没看到姐姐正在用膳吗?” 那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小丫鬟闻言脸色有些紧张,却却懦懦的抬头看了一眼,又慌忙低头道,“奴婢知错。” “外面怎么了?”白芷如今在府内相当于半个主子,陆大人又不在,这会既然有事,丫鬟们拿不定主意,自然是来问她。 “外面来了些人,说是徐家之人要来我们府上要人呢。” “要什么人?” “要徐夫人林素儿。说是咱们大人拐带了徐夫人,这会正在门口闹呢。”小丫鬟说起来这些便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白芷闻言也没心情继续吃饭了,匆匆披了件厚衣裳便敢出门去了。 门口站了十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棍子,嘴里叫嚣着让陆大人交出林素儿。 他们人多,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估计叫喊的很大声,这会路上不少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白芷一看这情况便有些头大,她看了下闹事的那些人,从中找到了一个像是能说的算的男人,迈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不知道各位有何贵干?” “让陆大人出来说话,你一个奴婢跟你说你能做主吗?”那男人嗓门很大,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白芷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您可以小点声说话,我耳朵还好用。” 那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语气不善的看着她,“我们这次来是要接我们夫人回府的,陆大人无故带了我家夫人回家,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还请贵府放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解决 白芷吓了一跳,衣服不可置信地模样,“我家大人什么时候贩卖人口了,这不是小事,您说话要负责任的。” 那人气的脸色通红,咬牙道,“你会不会听话,我什么时候说陆大人贩卖人口了。我是说陆大人带了我家夫人来府上,一夜未归。” 白芷笑笑,“原来是这件事,那不知道你家夫人是哪位?” 那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继而道,“我家夫人乃是前任江南盐政司徐铮大人的夫人林素儿。昨夜陆大人将我家夫人带到了贵府一夜未归,我家老爷尸骨未寒,陆大人这样做未免让地下之人难安!” 徐府这次来人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堵在门口闹事自然是做足了准备,昨夜陆之远带了人去将林素儿带走,徐家岂肯善罢甘休,这会若是闹起来很容易把舆论的导向指向林素儿和陆之远。 陆之远初来乍到若是跟前任盐政司的夫人扯到一起,对官誉损害极大,若是朝中有人以此参奏,乌纱帽保不保得住都两说。 如此他不管为何也不能公然相帮,参与到徐家的事情当中,而徐家便能借此机会将林素儿手上那些产业拿到手。 徐府的算盘白芷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若是有人借着陆大人和林素儿的事情闹起来,对陆大人肯定是不好的。 她看了看周围围过来越来越多的人,琢磨片刻道,“这位大叔,你说我家大人将你家夫人带走一夜未归,这事情如此严重我想大叔你也绝不敢撒谎的。” 她如此说话倒是让对方一愣,眼中透着不解,似乎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可我有个疑问,大叔你是亲眼看到我家大人带了你家夫人回府的吗?”白芷又继续道。 “那......那倒没有。”那人结巴了一下,而后又斩钉截铁的道,“可昨夜陆大人将我们夫人带走是府里所有人都看到的,我家夫人也的确一夜未归!” 白芷点点头,“如此你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这话听起来又像是向着徐家,那人自然是又一愣,他没说话,而后白芷继续道,“那这样吧,你带人搜一下府里,要是你家夫人藏在里面,我们自然任你们处置。” 她笑眯眯的语气,看着那人话锋一转笑容又凉飕飕的,“但是你们要是搜不到人,今日你们擅闯盐政司的府邸又带人胡说八道,我可都会告诉陆大人,你们自然也要收到惩罚。” 那人原本一听可以搜查陆府脸上还有些喜色,他是收到消息的,从昨夜开始陆大人带着人进府开始到现在都没出来过,这个时候搜查人一定在里面。 可听到后面的话,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毕竟是布政司的府邸,要是一旦里面没有人,这擅闯两个字,便足够他喝一壶了。 这念头自然是一闪而过,他确信消息不是假的,那林素儿此刻一定在府里了。且他越看越觉得白芷这是虚张声势,这会他只要进去将人找到,回到徐府就是立了大功,赏银自是丰厚。 如次那些不安便烟消云散,而后他双手作揖,朝着白芷道,“多谢姑娘深明大义,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白芷想笑但她忍住了,她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扬声道,“嗯,在场的大伙都给做个见证。” 随即那人朝着身后一招手,而后十多人便一起进了陆府院子里。 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后,进去的人陆续都出来了,脸色都不大好。直到最后一个人出来汇报了结果之后,那等在外面的管事之人终于脸色大变。 他的消息要是没错,那就是有人估计耍他了,这个想法一蹦出来,他在看着眼前笑盈盈看着他的白芷便脸色极为难看,“不可能,我明明收到消息的。” “收到什么消息?”白芷笑了笑,继续云淡风轻的模样,将那人脸上神色收入眼底,道,“既然人没有找到,那各位就先留下来,等我们大人回来处置吧。” “这是误会,都是一场误会啊。”那人脑子转的也快,这时候自然也看出来这回是栽了,当即陪着笑脸道歉。 在他看来白芷年纪不大,自然面皮也是薄的,只要好言相说,必定不会难为他们。 “咦?”白芷惊讶了一声,“这怎么是误会呢,刚才大叔你可是信誓旦旦的呢,这会又误会了?” “是误会,是误会。必定是那等小人胡说八道。”那人说着赔礼道歉的话,可态度上却丝毫没有歉意,反倒带着些趾高气昂,“再者我家夫人昨天的确是跟着陆大人走的,这会两人都不在府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一处。” 他这话便又将事情转了回来,白芷脸色沉了沉,还没等开口,人群后面便跑来个小厮打扮的人,气喘吁吁的道,“徐管家,夫人找到了!” 闻言徐管家刚好点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他皱眉瞪了那小厮一眼,阴沉沉的开口问道,“在哪里找到的,你们别是看错了。” “不会看错的,就在城中的悦来客栈。”那小厮缓了口气说道。 徐管家一听客栈,顿时眼睛一亮,眼珠子一转便高声问道,“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客栈,你可还看到了其他人?” 那小厮不明所以,老实点头,“有其他人。” “你大点声,将事情对大伙说一下,夫人和谁在客栈?”徐管家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只要那小厮说了徐夫人和陆之远在一起,那他们便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厮一脸懵懂,他着实不明白这点事为什么要对大伙说,但他很老实,便按照徐管家的要求大声道,“亲家老爷太太来了金陵,夫人现在正和亲家老爷太太在一起。” 亲家老爷太太就是林素儿的爹娘。 徐管家脸色这回是彻底黑了,他张了张嘴想要呵斥那小厮几句,又不知道该呵斥什么。 白芷看着徐管家一会的功夫脸色几度变换了,着实有些钦佩他的变脸功夫,但钦佩归钦佩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徐管家,贵府上真是有趣,夫人去看了爹娘你们倒是要来我们这边要人。” 徐管家干笑了两声,“着实是一场误会,必定是那等小人误导与我,此事我回去之后必定会严加调查,给陆大人一个交代。” 他话音落下便想带着人离开,而白芷一使眼色,小瓶儿便在身后大声道,“拦住他们!” 闻言便有十数个家丁上前,将徐家众人围了起来,且陆府家丁手上也拿着棍子,人数也多了徐家那边一倍。 徐管家见此陡然变了脸色,转头看着白芷面色不善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白芷好心提醒道,“徐管家是不是忘了什么,你们带着人大张旗鼓地便冲过来,结果人没找到就这么走了,真当陆府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要如何?”徐管家目光沉下去,但他知道此事不占理,也无法闹,闹下去最后肯定是自己这边吃亏。 “自然应该跟我们陆府,陆大人道歉了。”白芷笑了笑。 徐管家闻言心下一松,还当是何事,脸上重新带了笑意,开口道,“此次是我等误信了小人之言,唐突了贵府,还请姑娘代为向陆大人赔礼道歉。” 白芷点点头,“你们的歉意我会代为转达给陆大人的。” 徐管家道了声谢,转身便要走,可身后那些家丁却并没有让路的打算,他皱眉转头道,“还请姑娘让贵府的人让一让。” “我说让你们走了?”白芷似乎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今个你来一个误信,他来一个误听的,那岂不是着金陵城谁家丢了夫人都要找我们陆大人要吗?” 她这话说的声音很大,自然也是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而后继续道,“我们陆大人行得端做的直,自然是不怕那些流言蜚语的,但是若是有人恶意欺侮,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徐管家脸色青一片白一片,他以为白芷只是个丫鬟,看样子年纪又不大,应该很好糊弄,岂不料竟是这般难缠。 “姑娘不知道要如何能放我们走?”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问道。 白芷呵呵一笑,“徐管家这话问的,我只是个奴婢,又不是官,哪里能知道怎么能放你们走,这事自然要等陆大人回来定夺的。” 小瓶儿适时开口道,“还愣着干什么,这些擅闯陆府之人还不都给抓起来!” 而后家丁们一拥而上,几下便将徐家那些人绑了起来,徐管家挣扎了几下,最后也被绑起来了,他长着嘴巴还想喊叫,结果嘴巴不知道被从哪里弄来的布塞住了,一时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人都被带走了,周围一下子空了,白芷看着周围还没散去的人道,“各位叔伯大娘,今日之事乃是恶人蓄意谋害,想要毁坏陆大人名声,如今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恶人稍后便会处置,大伙没事的话便散了吧。” 众人看了事情的经过自然也看明白了,这会也都觉得是那徐家恶意找麻烦,都异口同声指责了几句,而后一点点散开了。 白芷见事情终于解决,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伸手捂着还怦怦乱跳的胸口,似乎还心有余悸,“吓死我了。” “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小瓶儿一脸的崇拜。 白芷摇摇头,转身进了府门,她没有回屋子,而是直接去了陆之远的书房,伸手敲了敲门,而后将门推开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家夫李铁牛 房门推开她见到男人正慢悠悠的喝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这书房里面也没有密室,刚才那些人进来府中搜找,也不知道为何没发现他。 白芷笑眯眯的跑过去,见到陆大人一副小孩子讨糖吃的模样,而陆大人也真的给了她一块糖,直接塞到了她的嘴巴里,“赏你的。” “您这样子活像是打发叫花子。”白芷哼了一声,到底糖是甜的,而嘴巴里也甜着,也没去计较。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陆之远一早带着林素儿出门赏梅并没有瞒着人,而回来却是瞒着其他人。所以按理说这会白芷应该是不知道他回来了才对。 “我猜的啊。”白芷歪着头想了想,她觉得陆大人不会那么傻,堂而皇之的带着别人的妻子去赏梅。这不是明摆着给人留下把柄吗。 陆之远伸手在她鼻尖轻轻点了点,“你倒是聪明。” 原本他是打算等徐家的人来搜找的时候顺势出来,正好抓住对方的把柄,借此打压下徐家嚣张的气焰,可不成想白芷出乎他意料的出现,而且代替他修理了徐家那些人。 他见白芷能够应付,便也没有出面,只静静的瞧了场戏。 不过这场戏看完,他倒是对他的小姨娘有些改观了,他不知道失去记忆会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子,也或许她原本就是这般模样。 陆之远想着便觉得有趣,不管是白素素还是白芷在他面前都柔弱的像是只猫儿,可一离开他又能立刻伸出爪子保护自己。 “你看我做什么?”陆之远收起思绪便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小女人歪着脑袋看着他,唇边不由自主的便浮现出了笑意。 “我好像觉得在哪里见到过您。”白芷歪着头,嘴巴里喊着糖块,说话倒是不像以往那样清晰。 陆之远微微一愣,而后面色有了些变化,“在哪里见过我的,你能想起来吗?” 白芷又看了看,最有有些失望,“记不起来了。” 闻言陆之远到没有说什么,见她口中糖块吃完又伸手捏了一块塞到她嘴巴里,“想不起来就不想了,省得费神。” 他找了大夫给白芷看过,她是当时高烧加上跌倒摔了脑子,这才会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依照大夫的意思,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办法可以只好,一种是以毒攻毒的办法,就是用一些敏感的事情刺激她,让她情绪崩溃激动,从而可能会直接影响到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好的可能性比较大。 另外一种就差了些,便是慢慢陪着她,说不准哪个瞬间就能记起来了,可最有可能的是一辈子记不起过去的事情。 当时陆之远听完了这两种办法,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第二种。 他家小姨娘本来就傻气,要是再一刺激彻底傻了可怎么办,还是保守治疗吧,记不起来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左右一辈子那么长,他有的是办法再给她制造出一个过去,又何必非要记起来。 白芷觉得她现在和陆大人的关系有点微妙,偏偏这会两人间气氛正好,她瞧了瞧没忍住就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这事她真的很困扰,她觉得陆大人是喜欢她的,可又有些拿不准,毕竟他们认识的时候尚浅,一见钟情自然是不太可能。 当然白芷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就是这种光芒让陆大人为之着迷的。 陆之远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不错,捏着下巴问道,“你都跟我睡过觉了,你说是什么关系?” 白芷,“......”那这个可能是挺复杂的关系了。 “其实我,其实我。”白芷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摆着便是让对方问她下文。 陆之远自然是顺势问道,“其实什么?” “其实我以前嫁过人的,还生过孩子!”白芷叹了口气,学着戏台上那些青衣的模样,拿着袖子挡了挡脸,幽幽道了一句,“只恨不相逢未嫁时。” 陆之远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一时间气上不来呛得咳嗽了几声,待缓过来之后,他随手端着茶杯一遍喝着一边问道,“那你可记得以前嫁的什么人?” 白芷也记不住,这话不过是她随口这么一说,但虽然是随口说的,其实她心里隐隐的还是有这种感觉的。 “我丈夫为人心粗胆大,有着浓密的眉毛和黝黑的肤色......”白素素一边自顾的说着一边幻想着,越想越觉得这个人莫名的熟悉,指不定就是她的丈夫呢。 陆之远端着茶杯的手忍不住一抖,茶水洒出来差点弄脏了衣衫,他目光深深的看了看正冥思苦想的女人吧,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肤色白皙修长的手指,而后打断了她的话,“是不是还手持两把宣化板斧,为人仗义疏财,忠肝义胆,人称李铁牛。” 白芷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对,就是叫李铁牛!” 她说罢又觉得奇怪,故而问道,“大人,您怎么知道的?莫非您认识家夫?” 陆之远默了默,而后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白芷一看陆大人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顿时怂了,想往后退一退以避其锋芒。 不过她退的慢,男人步子比她快,不知何时腰间便多了一只手,拦着她的腰往前一用力便直接将她拉到了男人怀里。 鼻尖碰到了那锦绸缎子面的长衫,好似有熟悉的味道顺着鼻尖往身体里钻去,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脸颊瞬间红了,亮晶晶的眼睛中满是惊慌。 但她自以为的惊慌落在陆大人眼睛里,便成了羞涩。 陆大人心想,他家小姨娘倒是出落得越发的动人了,他现在是特别想把她扔到床上,然后狠狠修理一番。 他多么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怎么会是皮肤黝黑一字眉的李铁牛! 陆大人心中翻了五味瓶,觉得着实气闷,尤其是最可恨的是他的小姨娘连他都不记得了,偏偏还记得那些话本子上面的人物! “以后不许记着李铁牛!”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带着点磨刀霍霍的味道。 白芷一愣,随即目光中有些委屈,“那怎么行?” “李铁牛已经娶妻生子了,把你休了,你以后就乖乖跟着我就行了。”陆大人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 白芷倒是一愣,着实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被休了,不免有些难受。 陆之远瞧着哼了一声,“对,你已经被李铁牛休了,以后不许想着了!以后你只许想我,其他人都不许想!” “您这是强抢民女!” “你不是民女,你是丫鬟!” “那您也不能强抢丫鬟!” “丫鬟可以随便抢!” “你蛮不讲理,我要报官去!” “你去吧,我就是官!” “......” 从书房出来以后,天上飘了几片雪花,白芷伸手想接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掌心一下子便化成了水珠,只留下那一点点凉凉的痕迹。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小瓶儿正窝在屋子里看手上拿着的小人书,见她回来了,随手将小人书放到一旁,起身过去迎她,“外面落雪了,姐姐你一路回来该冷了,快抱着个暖炉热乎热乎。” 说话间往白芷怀里塞了个暖炉,而后又张罗着去打热水和拿茶果了,白芷抱着暖炉倒是觉得身体一点点暖和了起来。 等小瓶儿回来的功夫她无事做便看到了小瓶儿仍在一旁的小人书,伸手拿起来翻看解闷。 这种小人书街上到处都有卖的,因着比正常的书册都小很多,只有一掌大小,而且上面还会配合文字画一些人物,便取名小人书。 一般都是些酸秀才写的情情爱爱,买的人大多数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之类,偶尔也有些闺中妇人们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用。 小瓶儿之前看的这本名叫,黑铁牛杀虎。 故事讲的是一个叫铁牛的汉子,背着眼瞎的老母亲出门,路上老母亲口渴,铁牛便去找水喝,但是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母亲,只看到地上一滩血迹。原来是两只小老虎吃了他的母亲,铁牛大怒,冲上去宰杀了两只小虎,而后母老虎出现要为小虎报仇,铁牛便将母老虎一同杀了。 故事不复杂,主要就是铁牛杀虎为母报仇的事情。精彩之处是上面画的极为传神的小人,方脸大胡子一字眉,皮肤黝黑,豹头环眼,手上拿着两把宣化板斧,威风凛凛的打倒了老虎。 白芷看着半天没说话,小瓶儿端着水回来她都没发现,最后是小瓶儿晃了晃她,这才缓过神来,“姐姐你也喜欢看这个李铁牛的故事吗?” “李铁牛......”她现在想起来刚才在书房跟陆大人说了什么,顿时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彻底的没脸了。 小瓶儿见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还当是病了,忙就要去叫大夫,最后被白芷伸手拉回来了,“大夫治不了我这病。” “那怎么可能!”小瓶儿觉得只要有银子就没有治不了的病,如果治不了那必定是银子不够多。但是陆大人不缺银子,所以白芷这病也肯定治得了。 “我现在就需要吃点后悔药醒醒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吃吃喝喝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陆之远在一次次和盐商们的交锋中也开始占了上风,而随着一天又一天,转眼间就到了新年。 陆大人的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他现在又在任上,自然是回不去的,年是要在金陵府中过,而这个新年又注定不会平静。 年前边关起了几场战事,最严重的一场南戎人一路长驱直入,差点破了虎牢关,最后还是被大楚将士奋力抵御住了。军情一时告急,国库空虚,朝廷便将压力施加在了陆之远身上,让他追回盐税。 陆之远便只能和盐商们斗智斗勇,经过几番明斗暗斗,最后盐商们年前刚吃了个大亏,被逼着缴纳了盐税,算是暂时解了目前的困境,可即便如此与历年算下来的盐税还是差了很多。 江南盐税的漏洞不是一年两年,造成这种情况的最根本原因便是官商勾结,若是真要彻查,最后涉及到的官员数量之多恐怕会让朝野内外震惊。 陆之远也愁,一方面是朝廷逼得紧,一方面他又不敢逼的盐商们太紧,过犹不及,要是逼得他们无路可走,选择铤而走险,最后事情没办成反倒是又陷入了僵局。 白芷这段时间跟着陆之远身边,亲眼看着他为了追讨盐税夜不能寐,心中但是他长此以往身子会吃不消,劝了几次也知道盐税一日不追讨回来,盐政弊端一日不彻底解决,他根本就不可能真的休息。 她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可着劲的颠倒些吃食,让陆大人每天都能吃得好。 年前发生了几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林素儿正式和徐家闹翻了,最后由陆大人出面,林素儿以徐铮留给她的一大半产业换取了未来的自由身。 林素儿离开徐家之后最开始是住在客栈,可住了几日也不甚方便,客栈人来人往,她一个女人住在里面着实不方便的。后来她便想在金陵城内买处宅子,但许是有人从中作梗,这宅子一直也没买上合心意的。 就这样拖着拖着,眼看着便到了年关。 陆之远亲自去了一趟客栈,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最后将她接到了陆府,这次看样子是要长住了。 白芷再次看到林素儿显然是惊讶地,短短几个月不见,林素儿清瘦了不少,眼底是一片青色,两颊几乎深陷了进去,看样子也知道这段时间过得不怎么样。 林素儿正式在陆府住了下来,陆大人为了让她习惯,单独分了一处院落给她,又去外面才买了两个机灵的丫鬟伺候着。随着年关一天比一天近,平日里事务繁忙的陆大人也渐渐不那么忙了,每天留在府中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以往白芷活动的范围基本就是陆大人的书房和自己的院子这两个地方,但最近两个地方明显缩减成了一个。 林素儿每天出现在书房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每次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开始是送些汤汤水水,今天熬了排骨,明天炖个鸡汤。到了后来开始今天和陆大人说说诗词,明天谈谈歌赋,后天还能抽空下盘棋。 吟诗作对的,两个人倒是极为投契。 白芷站在一旁,活像个傻子一样,他们文邹邹的对话她是弄不懂的,后来陆大人也不知道是觉得她站在屋里碍事还是其他,便在林素儿来书房的时候让她先离开了。 这日林素儿在暖阁里面支了炉子,上面温了酒,屋内熏了香,邀了陆之远一道品酒下棋。 白芷抿了抿唇,自动的推出去了,回头看着暖阁里对坐着的男女,只觉得格外的碍眼。 气哼哼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小瓶儿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热奶茶和奶饽饽。 前阵子有人送了陆之远一些特产,里面就有奶茶,陆之远不喜欢那个味道,所以很少喝,但白芷却很喜欢,便将那些奶茶要了回来,每天煮上一杯,再去厨房点上一碟子奶饽饽就着,就能过上一个美滋滋的下午。 “姐姐拿了什么回来?”小瓶儿将食物摆好,见她手上抱着个盒子便随口问了一句。 “围棋!” “啊,有何用?”小瓶儿不解的问道。 “我要学下棋,以后你就陪我一起学!”白芷气哼哼地说道。 “......能不能换个东西学。”小瓶儿苦着一张脸。 白芷淡定的摇了摇头,“不行!”她说罢又从袖子中抽出本棋谱出来,“以后我们就照着这上面说的学。” 小瓶儿哆嗦了一下,她觉得未来可能要倒霉了。 白芷学习的决心很大,一整个下午几乎是盯着棋谱和棋盘大眼瞪眼过去了,不过好像效果并不怎么好,小瓶儿站在一旁都替她累了。 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下来,点了烛火后方才光线明亮。 “姐姐,你歇会吧。”小瓶儿提醒道,“这会天色晚了,您别累坏了眼睛。” 白芷将手上的棋子扔到了棋盘上,有气无力道,“这东西怎么这么难。” 小瓶儿掩唇偷笑,“姐姐你要是想学何不找个时间请教下大人呢?” 一提陆之远,白芷顿时又有些气恼,估摸着这会正和林素儿一道用晚膳呢吧。 “也不知道这些黑白子有什么乐趣,我看就是随便乱放的。”白芷哼了哼。 小瓶儿自然又是笑她,“姐姐你是想学会了到时候也能和大人一起下棋吧。” 白芷被戳中了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强自狡辩,“当然不是,我就是想看看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她坐了一下午也觉得肩膀坠的难受,身子乏累的很,这会便将棋谱放到一旁,起来动了动脖子,“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 时辰已经不早,外面天色也暗了下来,她这会摸了摸肚子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正准备叫点吃的,便听说陆大人来了。 陆之远是踏着月色进的院子,他下午的时候陪着林素儿下了几盘棋,之后便被人叫走了,这一忙便忙到了现在,想着一下午没见到白芷,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便想过来瞧一瞧,要是她还没用晚膳正好一起用了。 听说陆大人来了,白芷第一反应是赶紧将桌上的棋盘棋子藏起来,她可不想被陆大人发现她没事偷着学这个。 陆之远进了屋子,推开门便看到站在床边的女人,大眼睛看着他好像有些紧张。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能断定白芷有事情瞒着他,他瞧了眼在她身后乱糟糟的被子,随口道,“这是刚睡醒?” 白芷配合着打了个呵欠,点点头,“嗯,刚醒。” “哦。”陆之远往前走了几步,白芷见他靠近忙迎了上去,拉着他的衣袖道,“您可用过晚膳了?” “还没。”陆之远看他一眼,回道。 “那正好,我也没用呢,我们一起吧。”白芷笑呵呵的提议道,她和陆大人经常一起吃饭,最开始碍于身份白芷还有些别扭,但架不住陆大人好像很喜欢看她吃东西,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 “有什么想吃的吗?”陆大人询问道,目光越过她瞥了眼她身后的床上。 白芷原本打算自己弄碗面条凑合一下就行了,但陆大人来了就不能凑合了,想着外面天寒,倒不如吃上个锅子,既能取暖也简单。 将这想法跟陆大人提了下,见他没反对,便让人准备去了。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陆大人见她眼神总往床上瞟,更加确认这床上有古怪。 “床上有什么吗?” “没有!”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反应未免大了些,又摇摇头,“床上能有什么。” 陆之远犹自不信,迈着步子便往床那边去了,白芷一看顿时着急了,她急匆匆的想去阻拦,却无奈男人动作比她快,眼看人就要到了靠近了床边,她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跑到了陆大人面前伸手直接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带着女人身上独有的馨香,成功的阻拦住了陆大人的步子,他低头看着窝在胸口紧紧抱着他的女人,唇边浮现出无奈的笑。 “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陆大人给出了点评。 白芷确实有鬼,她心里有点不想让陆大人知道自己偷着学下棋的事情,自从林素儿来了之后,她就越来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厉害,心里隐隐的有几分自卑。 陆之远见她眼底突然见有些悲伤神色划过,低头勾起她的下颚,低头竟是一点点要吻上去。 白芷这回是彻底愣了,心头突然打起了鼓,一下下让她呼吸都忍不住提了起来,眼睛慢慢合上。 而就在她合上眼的时候,男人伸手越过她,直接掀开了床上的被子,露出了被子底下藏着棋盘和棋子,还有一本棋谱。 猝不及防的举动让她错楞之余,反应过来便是心中强烈的难受,白芷脸色僵了僵,抿着唇不说话。 陆之远见到东西的时候似乎就明白了,轻声叹了口气,“你要是想学下棋就跟我直说,自己躲在屋子里是学不会的。” 白芷低着头有几分赌气般道,“我知道自己笨,就不该学这些东西。”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别扭 “又胡说个什么!”陆之远睨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床边伸手将棋谱拿起来随手翻了翻,“这个不适合你学,赶明个我给你找本简单的,你可以慢慢学习。” 白芷抿了抿唇,赌着气,“我不学了。” “又说孩子话。”陆之远摇摇头,把棋盘和棋子都拿到桌子上摆好,而后拉着白芷坐下来,“今个时辰不早了,那天我得了闲亲自教你,也不难。本来想着你没兴趣,不过你既然有兴趣学会了以后可以陪我解解闷。” 陆之远话说的暖心,其实心下叹了口气,他家小姨娘那个棋艺他过去领教过,纯属瞎玩。 白芷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听他如此说面上好看了不少,唇边也有了笑意。 她这个性格,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冬季天阴冷阴冷的,屋内屋外是鲜明的对比,除了午后那段时光她会想出门转转,其他时候恨不得一直窝在暖暖的被窝里。 白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已经有四天没见过陆大人了。究其原因是因为林素儿受了点伤。 林素儿自从住下来之后便热衷于给陆大人做吃食,那天端着吃食去书房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脚底一滑,直接摔了一跤。 大冬天的,这一摔跤显然不轻,扭伤了脚,手上也擦破皮了。 这事按理说和白芷没什么关系,但架不住林素儿摔得时候白芷就在一旁,她倒不是故意不扶一把,而是真的没反应过来,等她想伸手显然已经晚了。 偏偏要巧不巧的,陆大人刚回来便看到这一幕。 林素儿红着眼眶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白芷看到她摔倒了也不帮忙,暗黑了她一把。 陆大人倒是没说什么,但是看着她的眼神还是略有责怪的,最后陆大人抱着林素儿走了。 这几日天气总是阴阴沉沉的,看样子又要下雪了,白芷懒洋洋的靠在窗边,双手支着头,看着窗外朦胧胧的一片。 “看什么这么出神?”一声温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声音中带了丝丝笑意,可见今日他的心情颇为不错。 “大人今日怎的有空来?”也不转头,眼睛仍是盯着屋外的雨,语气中不由的微微染了丝恼怒。 自从那日闹得不欢而散他还是第一次来自己这边,这几天听说他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般往林素儿院子里跑,如今既然来找她,想必是林素儿伤势没什么大碍了。 “生气了?”他淡淡的,在她边上坐下来。 白芷一阵气结,他这算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道自己与他真的就那么微不足道? “哪里敢跟大人生气。”她盈盈一笑,眼神凉凉的看了一眼。 陆之远好笑,嘴里说着不敢,可这眼角眉梢却处处都透着不高兴了。 “瓶儿,送大人出去,我这几日身子不适,恐过了病气给您,就不留您多坐了。”白芷道。 小瓶儿走上前,恭恭敬敬的道,“大人,您请。” 陆之远无奈的看了这主仆两个一眼,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被人下逐客令的感觉还挺新奇的。他看了看白芷,此刻甚至连头都没转,正凝神看着窗外,想起她刚才的话,也不由得多了丝恼怒,亏得自己这几日安顿了林素儿,忙的脚不沾地的,她这边还在说风凉话,顿时也不由得来了几丝火气。 “你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小瓶儿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退出去了。 白芷瞧着他坐在边上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起身要朝着屋外走去,却不料隔壁被紧紧一握,紧接着便觉得一个重心不稳,随着那力道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跟着一阵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你放开我。”白芷恼怒地瞪着他,一张俏脸半是因为羞赧半是因为愤怒,竟是得染上了几丝红晕,到越发衬得她肤白如玉,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张樱桃小口不染即红,带着一丝淡粉色的光泽。 “倘若我不放又怎样?”陆之远眼中笑意更浓,里面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看得出那是一种欲望的味道。 “我......”她刚要说话,便觉得眼前一暗,一道火热的唇便突如其来覆了上来,她眼睛睁得老大,似是没反应过来一般,木然的愣在了他的怀里。 “记住这个时候不要走神!”他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语气中却是含了笑,眸光里面隐约有着流光闪烁。 被他这么一提醒,白芷顿时想起了自己现在正被他禁锢在怀里。 “瓶儿,快些把这淫贼给我轰出去。”她恼羞成怒。 “她们早就出去了。”陆之远笑的灿烂,眸中带着一丝戏虐,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此时的她在他眼里就像是桌上的美餐一般。 听他如此说,又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跳更甚。 “大人。”良久,她轻声开口。 “嗯?” 他亦是轻声挑了个音节,听出她有话要说,只安静的等她开口。 她在他怀里轻轻挣了挣却被他霸道的禁锢在怀里,不由得轻叹了口气,这人怎么的如此霸道,定了定神,方才开口。 “大人对我可是真心?” “自然。”他答得干脆,细看竟有些坦坦荡荡。 她轻轻一笑接着道,“您可否答应我,大人对我只要有一天真心便不要再有别的女人。我心很小,我全部属于你,自然也希望你能全部属于我。恐怕做不到看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 缘来便在一起,缘去则是好聚好散。 他闻言嘴角微微勾起,握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加紧了几分,轻柔地笑道,“若是我同意又如何,不同意又要怎样?“ “若是您同意我自然是倾心相待,若是不同意嘛,那我自然不会招人烦。“她突然一扫刚才的认真,仰着脸朝着他狡黠一笑,四目相对,她笑的温柔,“大人,可同意?” 看着她突然的转变,他倒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笑意更甚,一张俊脸慢慢在她瞳孔中放大,“如你所愿。“ 四个字,轻柔却认真。他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若是他真心对她那么她就安心做她的女人,同样若是有一天他背弃了,那么她也不会留恋。 许是因为记不得过去,所以她很大程度上能够完全做自己,陆之远看着眼前这张脸,有些难以和以前的小姨娘重合到一起。他既觉得新奇,同时又难掩恼怒。 难道他陆之远的感情便能任她说不要便不要的么? “还有何话,何不一起都说了?“ 他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她莫名的眨了眨眼,这男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明明她在很认真很认真的讨论好嘛。 “生气了?“她一双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说一半藏一半。“他霸道的开口,低沉的声音显示出他此时的怒气。 闻言,白芷一愣,眼中波光流转,看了他许久,方才轻声开口,“好。” 他看着她笑的一脸灿烂的脸,不由得失笑,“真拿你没办法。”语气中的宠溺让她一怔,随即心中带了丝丝甜蜜。 唇微启,美目含笑,轻轻印在了面前那微微有些凉意的薄唇上,两人俱是一怔。 一番温柔缠绵下来,她脸上染上了些许红晕,原本清澈的眸子里倒是带了淡淡的迷离之色,微微嗔了他一眼,便做势要逃开,却不料一双大手将她早已仅仅禁锢在了怀里,陆之远眼中弥漫着笑意。 “无赖!”她嗔道,眼中却是笑意盈盈。 闻言,男人倒是微微扬唇,“哪里无赖了?”他笑意一脸幸灾乐祸,看着她一脸的羞涩就觉得莫名的开怀。 刚欲说话,便见他伸手从容解开她的衣衫,从她腰上将围着的缎带抽出来,轻轻覆在了她的双目上,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男人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传来。 “别怕。” 他在她耳边轻声开口,随即细细密密的吻便落了下来,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全部淹没。 外面的雪不知道何时落了下来,窸窸窣窣下了一夜,而室内却是春色弥漫。 任他将自己抱在了怀里,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竟然有了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在想什么?”他温的温柔,如春风拂面,让她一时都要错觉。 她浅浅一笑,伸手指了指眼睛,“在想什么时候能把它拿下来。” “撒谎!”他笑着摇了摇头,伸过手轻轻一扯,那覆着双目的红绸便缓缓飘落了下来。 眼前蓦地一亮,她不习惯的眯了眼,听他在自己耳边轻笑,待习惯了外面的光亮一抬眼一双美眸便落入了眼前那一脸笑意的某人眼中。他声音说不出的魅惑,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惹得顿时满面通红,作势偏过了头,“我不理你了。” 她敢肯定,这人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出丑,让她见不得人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对对子 年前最后一天的时候,陆之远也知不怎的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带白芷去外面逛逛。 外面集市很热闹,第二天便是新年了,许多人家忙了一年,也就这个时候得闲,因此街道上熙熙攘攘,说笑声不绝于耳。 陆之远一身玄色长袍,外罩同色夹绒缎面织锦披风,在前面走着,白芷则是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她出门做了男装打扮,眉清目秀的模样,脸上笑盈盈地,倒是让来往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白芷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她今日莫不是容光焕发,所有走在路上这么多人看她。 心下还没来得美起来,竖起的耳朵便听到了有说话声传来。 “瞧,这是哪家的公子,竟是如此俊俏。”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咱们金陵才来的盐政司陆大人。” “啊,原来是陆大人。怪不得这般威严,你瞧瞧就连身后跟着的小书童都跟别家的不一样,白白净净的,看着喜庆。” 白芷,“......” 你才喜庆,你们全家都喜庆!咱这叫眉清目秀,秀色可餐,餐风露宿,宿...... 呸呸呸! 想哪去了! 陆之远一转头没看到白芷,便想着自己大约是走的快了,刚停下步子想要等一等她,不成想身后猛地有什么直接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啊!” 白芷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没好气地埋怨,“您好端端的走路,做什么突然停下来!” “你好端端的不看路,做什么往我身上撞!”陆大人挑眉,明显没准备让步。 白芷气哼哼地瞪着他,心想着,男人啊,果真是没一个好东西的,得到手的就不知道珍惜了,现在陆大人一点也不真爱她了。 陆之远忍着笑,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男人低头瞧着眼前的女人,他五官俊朗,剑眉星目,漆黑若夜空的眸子此刻带着淡淡流光,深情的模样像是能将人吸入淹没一般。 白芷原本在闹着小脾气,这会看着他的眼睛,竟是愣了,她心里暗自骂自己沉迷美色不能自拔,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承认,他家陆大人真是好看,这会要不是在外面,她都想直接将人扑到床上吃干抹净了。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便将她自己吓到了,暗暗又自骂一句无耻。 陆之远伸手将她搭在鼻子上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而后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傻姑.....” 最后一个“娘”字还没来得说出口,便被前方一阵热闹的起哄声打断了。 陆大人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便就此住了嘴,所以白芷听到的两个字便是“傻姑”。 她垂足顿胸,捂着胸口强忍着没有吐血而亡,眼睁睁的看着陆大人潇洒的挥挥衣袖,越过她朝着喧闹处走了过去。 白芷气的直跺脚,真是美色误人啊! 她一路小跑着才追了上去。 哄闹声出在前方的烟雨楼。 此刻烟雨楼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俱都是仰着脖子看着某一处一副皱眉苦思的模样,就连陆大人这会也一副思索的模样。 白芷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在烟雨楼门口挂了半副对联,她瞧了一眼并没看懂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做什么?” 陆大人正在思索,因而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反倒是身旁一位热心肠的大叔回答了她的疑问。 “这位小兄弟是外地人吧。我们这些人在这里是为了一种酒。” “酒?” 热心大叔点点头,“这烟雨楼有种酒叫桃花酿,是这酒家的独门秘方酿制而成。一年也只能酿得十余坛,十分稀罕,除却那东家自留饮用的,只能有一坛子剩余。” “那这个和你们围在这边有什么关系?”白芷听着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明白了。 那热心大叔一副孩子你太年轻了的模样,继续解释道,“这桃花酿既然只有一坛子剩余,自然求酒之人趋之若鹜。那东家也是个文雅人,见大伙都来求酒,便立下了这个规矩,每年腊月三十这天,在烟雨楼门口设下考验,凡是能过关者,可以免费得到这唯一的一坛子桃花酿。” 白芷这会才算明白了,感情是一群酒虫来这边混酒喝来了。 她继续打听,“那酒真的有那么好喝吗?” 与其说是酒好喝,倒不如说是这酒店东家会做买卖,立了规矩只送不卖,既给自己的店做足了名声,又显得自己高雅起来。 “我哪有那个福气喝到,不过咱们金陵去年倒是有位公子答对了题目,得了一坛子,据说当日喝完激动的泪流满面。”那热心大叔说着便露出一脸向往的模样来。 白芷这会也觉得有些期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佳酿能值得这么多人赶来捧场,如果能尝一尝那该多好。 陆之远一低头便看到双如点漆般黑亮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那模样一脸期待。 “大人,您看的怎么样,能对的上吗?” 陆之远笑她,“怎么你也想喝那酒?” 白芷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老实点头,“刚才那位大叔说这酒只应天上有呢,我也想当回神仙。” “小酒鬼!”陆大人嗤笑一声。 原本他并不打算参与这等事情,只是出于好奇才看了一看,这会见他家小姨娘目光灼灼地带着期待,便不想让她失望了,转头盯着那悬挂着的半副对联认真思索起来。 白芷瞧着那对联,只见其中一联,上书【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 她肚子里墨水少,并看不出门道来,正歪着脑袋也跟着苦思的时候,那热心大叔又凑了过来,热心肠的跟她解释着,“小兄弟可看出了门道?” 白芷自然是摇头,“还请大叔指教一二。” 那大叔极为愿意指教,当即解释了起来,“这乃是一副拆字联,横七刀合起来便是切字,竖八刀便组成分字。正好衬托了上半句切瓜分客中的‘切’和‘分’两个字。既然上联如此,下联也需要对仗,因此便难了。” 白芷轻轻惊讶了一声,再看去果真是如此,当即觉得果然是副高深的对子,她是没这个能耐想出来了,只好将希望都寄托在学识渊博的陆大人身上了。 陆之远确实被难住了,这会既不想在白芷面前丢人,又着实看着眼疼,对子极难,他搜寻了脑子里的字句,竟都无法组合起来。 腊月的天气还能冷上个几天,等过了年便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白芷站在人群里不知不觉地便过了很久,今日天气并不算多好,尤其长久在外面站着,只觉得手脚冰凉,她见陆大人依旧皱着眉盯着那对子看,这会也不想喝酒了,只想赶紧找个暖和的地方待会。 “我们不如去别家吧。我瞧着这天阴沉沉的,说不好会落雪,到时候撒在人身上真是冻上加冻。” 她话音落下,陆大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弄得白芷心里一个咯噔,心里嘀咕着难不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这边惴惴不安,那边陆大人却仿佛一下子开了窍,他突然笑了起来,那一瞬间白芷觉得这笑容有种让四周景物完全失色的魔力。 “今儿个爷请你喝酒。”话音落下,还没容得白芷反应,那边人已经迈着步子穿过人群,走到前方,朝着楼门口等着的小二道,“拿笔墨。” 那小二等了这么久早就昏昏沉沉,还当是今日无人能对出来了,这会见有人开口了,本就是心下一喜,抬头看着说话之人,只见他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站在门口,小二心中暗道了一声玉树临风。 陆大人跑前面去了,留下白芷被人群挤在后面,她东挤一挤西挤一挤的倒是给她挤了上去。 等她好不容易穿过人群之后,那边陆大人手上的下联也写好了,正移交给等着的小二。 那小二接过对联也不耽搁,道了声稍后便上楼去找东家问答案去了。 而后门口众人便都眼巴巴等着,小二去了很快又返回,只看他一脸的喜色,众人心中便也猜到了个大概。 “恭喜这位公子了,您答对了我们东家的对联。请屋内品酒。”小二恭敬地朝陆大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这边陆之远点点头,迈着步子进门了,白芷自然紧跟着也跑进去了。 外面等着的人这会也想往里走,却被小二都挡在了门外,“今日小店可不营业的,各位请回吧。” “我们等了这么久,怎么连杯热茶也不给喝一口。” “就是就是,不给热茶也就算了,那下联到底是什么,快些公布答案吧,我们都等着看呢。” 小二笑呵呵的听着众人或是抱怨或是好奇的语气,丝毫没见生气,他转身进了屋子,没一会便带了两个人出来,将那下联悬挂了上去,而至此众人才看到了下联的内容。 【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 看完内容俱都是赞了一句妙对。 外面热闹看完了,屋内又进不去,众人也没了意思,没多久便各自散开了,而屋内香风袅袅的,暖意竟是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白芷跟陆之远坐在单独一间屋子里,屋内摆设看似简单,实则也挺简单的,桌椅板凳包括墙上挂着的画作,都可以看出这主人很随意。 尤其是墙上一副黑漆漆的画,虽然白芷并不懂画,可也觉得这是瞎画的,尤其那牛头顶上那团黑,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是画画之人当时画错了,随手便给涂黑了,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好看吗 两人在屋内坐了会,便听到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人未至声先至,“有贵客临门,小女子来迟了。” 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有摇着扇子的曼妙女子走了进来,女子头上珠钗环绕,上身着一袭桃粉色云锦缎子花面衣裳,下身是同色系马面裙,脚踩软底绣花鞋迈着轻盈摇曳的步子。 白芷看到人的时候便觉得眼前一亮,那张脸怎么说呢,要是拿自己做比喻的话,半斤八两吧,她是半斤废铁,对方是八两黄金。那是个精致美艳的女子,一颦一笑,都是完美无瑕。 “小女子月灵犀见过陆大人!”言罢,那女子倾身屈膝行了个福礼。 陆之远坐在座位上,没什么表情波动,白芷倒是愣了下,他们可并未报身份,这女子又是如何知晓的。 似乎是见她疑惑,月灵犀笑了笑开口解释着,“我和陆大人早先有过一面之缘。” 白芷侧头看了眼眉目不动的男人,心想着陆大人和美人们总是有缘分,走到哪里都能遇上。 陆之远颔首,语调淡淡的,“竟不知此处是月姑娘的地方。” 月灵犀拿扇子掩唇咯咯笑起来,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我之前便邀请您来我这里坐坐,是您不肯来的。” 陆之远便没说什么,白芷和月灵犀也不熟悉自然也没什么话说,屋内一时间便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月灵犀自己打破了沉默,继续道,“既然两位答对了外面的题目,那今日便尝尝我们店里的桃花酿,为了答谢陆大人当时施以援手之恩,这顿饭我做东。” 白芷嘴上没说,心里早就惦记着那桃花酿了,这会闻言更是忙不迭地点头,她悄悄的看了眼陆大人,正巧陆大人也看着她,冲她温声道,“既然月老板如此慷慨,你便不要客气了。” 得了陆大人的命,她更是笑得眉眼弯弯,眼睛亮晶晶的报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 那边月灵犀都一一点头让身后的小二记下来,见她点完了又做主加了两道烟雨楼的特色菜肴。 菜报到后厨做好还要点时间,酒先端上来了。 小二端着酒壶进来,月灵犀接过去亲自给陆大人和白芷斟了酒,“这桃花酿酒性温和,但后劲却十足。”说着也给自己满了一杯。 她说着自己端起酒杯,对着陆之远道,“小女子敬您一杯,感谢您上次救命之恩。” 陆之远便也端着酒杯,面上没什么好脸色,当然也不坏就是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月老板不必记在心上。”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您对小女子可是救命之恩呢。”月灵犀的声音很好听,如出谷黄鹂一般,加之她勾唇染笑,更是让人见之忘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白芷坐在一旁也不需要插嘴的地方,便只安静的喝酒顺便听听他们说话。 酒是好酒,还未入口便有淡淡的香气传来,入喉便感受到了酒味,像酒又不像酒,进入身体之后,又转化为温润清凉之感。 白芷喝了一杯,待想要喝第二杯的时候,那边月灵犀伸手替她倒酒,顺便提醒,“这酒虽不如其他酒那般烈,但后劲很足,小兄弟可不要贪杯了。” 不知道是谁说过,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出奇的敏锐,尤其是面对同一个男人的时候,她能明显的察觉到,月灵犀的眼神一直在陆大人身上飘着,那眼神中更是带着中势在必得的自信。 白芷垂了眸子,她心里着实有些不安心,府中有个心上人林素儿,府外还有个美艳的月灵犀。她家陆大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块勾人的肥肉,她觉得自己情况有点危险。 月灵犀很健谈,说话也不冷场,即使少数冷场也能自己很快扭转过来,且话题有趣不枯燥,白芷侧头看了眼依旧没什么表情低头吃饭的陆大人,她深深的觉得陆大人可能是块木头,不然面对这么好看的月灵犀怎么就没点表情。 中途月灵犀出去了一趟,白芷心下琢磨着很有可能是话说多了去喝水润润喉,毕竟跟陆大人说话真挺无趣的,你说十句,能换来他一个嗯就不错了。 白芷趁机会拉了拉陆大人的衣袖,“月老板那么热情请我们吃饭,您倒是回应个一两句。” 陆之远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语气,“回应什么?” 白芷听陆大人如此说心中竟是有点小小的得意,她平时说话陆大人都是耐心回答的,从来没有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想着自己到底是不同的,便有些开怀了。 “大人您觉得月老板长的好看吗?”白芷突然问道。 她这么问绝对不是嫉妒或者试探陆大人,她只是想确认下陆大人是不是当真眼神和常人不同,毕竟陆大人之前伤过眼睛,也许有什么后遗症也不一定。 陆大人瞧了她一眼,淡淡的道,“颇有几分姿色。” 白芷觉得这话有点不中听了,什么叫颇有几分姿色,那明明就是大美人好嘛。 她又想了想问道,“那林素儿呢,她好看吗?” 陆之远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些,想了想如实道,“姿容尚可。” 白芷觉得陆大人未免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两个大美人一个仅有几分姿色,一个姿容尚可,那他眼里还有美人吗。 她正想辩驳几句,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眼睛亮亮的,“那我呢,大人觉得我好看吗?” 也许陆大人真是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才会不分美丑,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陆大人眼中自己有可能还是倾国倾城也不一定。 陆大人看她一眼,“你真想知道?” 白芷点头如捣蒜,“真想知道。” 闻言陆大人淡淡的一张脸终于有了点变化,他伸手拉起白芷的手,一副深情脉脉的模样,看的白芷一颗心又飘起来了,她觉得自己想得没错,陆大人定是觉得她貌美如花的。 “你生性纯善,简单,我最是喜欢你这点。容貌之事是天生注定的,你不必放在心上,百年之后再美的人都是白骨一具,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 说了这么多话,总之就是一句话,虽然你长的不怎么样,但是我还是喜欢的。 陆之远琢磨着她问了这么多大约是对自己容貌没信心,因此便琢磨了这么一段话来安慰她。毕竟他的确也是这么想的,京中世家女子容貌上佳的数不胜数,他自小见多了,因而并没觉得有何稀奇。 白芷嘴角抽了抽,眼角也跟着抽了抽,面皮没忍住跟着也抽了。 这是拐着弯说她丑呢! 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了! “大人,你好好看看,我真的不好看吗?”她鼓着腮帮子,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陆大人一向很少关心女人心中想什么,这会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福至心灵,有点明白了。 他默了片刻,面不改色道,“好看,你在我眼里最好看。” 这话说完白芷嘴角就抿出笑意来,她原本想要矜持一下子的,结果还是没忍住直接咧嘴笑了个心花怒放。 谁说陆大人古板木讷的,这情话说起来也是不是也挺熟练嘛。 月灵犀回来的时候,脸上依旧是完美无瑕的笑,她换了身衣裳,宽袖窄腰的设计,完美的勾勒出了腰身的纤细婀娜。 一顿饭的功夫换了两身衣裳,白芷觉得大约是月灵犀衣裳比较多吧。 饭后,时候也不早了,陆之远便提出了告辞。 月灵犀让人将准备好的酒交给了他们,又亲自送了他们到门口。陆之远在前面,白芷落后一步,她胳膊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便看到月灵犀再冲她笑。 “陆大人我是势在必得的,你要是识趣就离陆大人远些。”声音不大,紧紧能两个人听到。 白芷眼中惊讶于她的直白,说实话被人这样直接宣战她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有点气恼倒是并不反感,直截了当总比暗地里下绊子好得多。 她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她步子慢下来,那边陆大人已经回头看她了,眼中有些不悦,“慢吞吞的做什么呢。” 白芷吐了吐舌头,小跑着跟上去了。 回程的时候,又顺带逛了几个铺子,买了不少的东西,茶果点心都有,满满的提了两只手。 陆大人玉树临风哪里肯拎东西,最后就苦了白芷,左手右手都塞满了,跟在后面呼哧带喘的。 “您到是帮我拎点,拿不动了。”白芷苦着脸道。 “我刚才说要坐车回去,你偏偏要走路。”陆大人觑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晃晃的就是嘲笑她自作自受。 白芷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发誓那是悔恨的泪水,因为刚才陆大人确实提出了要坐马车,可她坚持要步行。难得出来一趟,她还是挺享受和陆大人一起走走买买的时光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买东西一时爽,拿东西就惨多了。 她认命的低下了头,咬了咬牙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两手突然一空,刚才还沉甸甸的胳膊一下子轻松了。 愣神的功夫,陆大人已经提了东西迈着步子走了一段距离了,白芷忙跟了上去,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 陆之远看着她叹了口气,“说罢,还想买什么?” 刚才是两只手都占满了,这会空下来自然又打起了主意,“我刚才看到街边有卖糖人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闹腾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随着一连串的鞭炮声响起来,新的一年到了。 年前京城陆氏的人也陆续到了,陆之远身边人手够用了,终于动手将府中那些不知道是谁安插进来的下人们全部更换完毕,换上自己的人手,做起事情来到底舒服不少。 过年那几天,府中着实热闹了一番,白芷收到了陆大人封的一个大红包,乐的她眼睛都笑成了小月牙。 过完了年之后,陆大人继续忙碌起来,甚至比年前更加忙了,过年期间积压起来的一些事情,便都要一一解决。 白芷身份依旧是大丫鬟,负责的事物陆大人的衣食起居。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偶尔也会出现点小麻烦,让人头疼。 其中一件就是林素儿的脚伤。 伤是年前扭到的,原本敷了药已经没有大碍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林素儿在屋里练习跳舞竟是惹得还没完全好的伤势复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而且这一次显然更加严重。 大夫说很有可能以后会影响走路。 林素儿近来脾气格外不好,翠微院的丫鬟们不止一次私下抱怨她脾气大难伺候。这些话都是小瓶儿说给她听的,白芷想着以后有瘸了的可能,也不怪她脾气大些。 陆大人得了闲的时候倒是经常去她那边坐坐,说来也奇怪,只要陆大人去的那天,林素儿便会心情不错,也不会大发脾气。 下人们抓住这个规律私下里都盼望着陆大人天天去翠微院。 陆大人忙起来经常几天不回来,林素儿发脾气又大,下人们没办法便去找白芷求救。一开始她也不愿意掺合进去,无奈下人们说林素儿把大夫都给骂走了,甚至连药碗都砸了。 白芷头疼,陆大人出门在外,这趟出去捎了信回来至少要十天半月,林素儿要是一直这么闹下去,指不定把自己真的给折腾瘸了,到时候陆大人心生怜惜,这就和她牵扯不断了。白芷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翠微院里,林素儿第三次砸了药碗,伸手指着站在眼前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尖锐的扯着嗓子骂道,“我不喝这药,你们都想害我瘸了,我要见之远。” 白芷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她身后还跟着背着药箱的大夫。 听到屋内的声音,她转头让大夫稍等片刻,自己推门先进屋了。 大夫原本被气走了,是白芷好言好语让人又给劝回来了,刚要上前便听到坐在对面的林素儿语气不善的喝道,“哪里来的贱婢,竟然敢擅自进来。?” 屋内丫鬟们闻言都低下了头,白芷抿了抿唇,林素儿的话着实过分了! 白芷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的看着林素儿,并未因为她的话情绪有多少波动。 她其实明白林素儿的想法,刚被徐家赶出来,在外面无依无靠,只能依靠陆大人,可不想这会又伤了脚,伤势这么久还不好,害怕是正常的。 她在看林素儿,林素儿刚好也在看她,原本以为对方会轻易被激怒,却不想她好像并未在意。 林素儿住在这里这么久,自然也听说了白芷和陆之远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普通的主仆,而且好几次她明里暗里暗示陆之远自己愿意跟在他身边,他都装作听不懂。 “你们先退下去,我和林姑娘谈谈。”白芷觉得林素儿对她的敌意好像很深一样,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下人们匆匆退出去,屋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林姑娘,你脚上的伤势必须要听大夫的吩咐和按时吃药才能恢复。”白芷想了想先开口说道。 林素儿挑着眉丝毫不领情,“你少假惺惺对我好,你心里巴不得我就此瘸了才好吧。” 白芷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没有,我真不希望你瘸了。你要是瘸了陆大人可能心存愧疚,觉得没有照顾好你,那样你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他身边了。” 林素儿没想到她如此说,闻言脸色极为难看,她冷笑着,“你以为凭你的姿色能够留在他身边多久?他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像我,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论情分怎么都比你深。” 尽管白芷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难受了一把,陆大人待她好仅仅只是因为她和林素儿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吗。 “林姑娘既然如此有自信,那现在又是为何不肯让大夫诊治也不肯吃药呢?”白芷反问。 林素儿沉这脸不说话,白芷笑了笑又继续道,“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好,想着要是就此瘸了正好顺理成章留在陆大人身边了。” 她话声音不大,语调染着丝丝笑意,眼睛就那么直接看了过去,林素儿被她看的一愣,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一瞬间炸了毛。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跟我说话,给我滚出去!” 见白芷没开口,她骂的越发起劲,“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之远,他才对我如此冷淡。” “啪!” 一声脆响,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林素儿似乎是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怔住了。 白芷缓缓将手放了下去,紧接着平淡如水但也异常清冷的声音响起,“林姑娘,这男人从来都不是抢来的。他要是你的男人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抢不走的,你应该考虑的是他心里有没有你,而并不是将过错推卸到别人身上。”她原本也不过是想来劝几句,却不想林素儿张口贱人,闭口贱人的,闹得他心烦意乱。 林素儿捂着脸犹自不肯相信,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你敢打我?” “你如今既不是陆夫人也不是陆家某位主子,我也不是你的下人,你随便辱骂我,我打你又有何不可?”白芷耸了耸肩。 她在这里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而且显然林素儿并未将她的好心放在心上,沉了口气,转头朝门口叫了人进来。 大夫自然也进来,白芷走上前对着大夫道,“麻烦大夫为林姑娘看下腿伤,至于要不要治疗还是得看林姑娘自己的意思。要是她执意不想要那条腿也不要勉强她,诊金我们照付就是。” 她说罢朝着大夫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素儿死死地盯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一张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林姑娘。”大夫上前一步,开口询问。 林素儿垂眸掩藏住了眼底深深的怒气,袖子中的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 良久之后才慢慢抬起了头,她冲大夫颔首,声音显然已经平静下来,“劳烦给我治伤吧。” 夜风很凉,吹在人的身上带着明显的寒意。 白芷心情着实算不上好,平白无故的惹了一肚子的气,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她沉这脸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小瓶儿见她这副模样也知道定是受了气,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那个林素儿真是不识好歹,大人对她好点,真当自己的是主子了!” 白芷看她气的眼珠子都圆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行了,她的事以后我不管了,随便她去好了。” 小瓶儿点点头,“就应该这样。” 接下来的日子,让人惊讶的是林素儿突然不闹了,没有发脾气也十分配合大夫的人治疗,府内没了她闹腾一时间倒是安静了下来。 陆大人还有几天才会回来,白芷无事可做便又找了些话本子打发时间。 夜幕降临。 屋中烛火摇曳,白芷静静的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新得的话本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看的入神了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了自己,直到头顶上响起男人的声音,她才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啊!” “吓到你了?”陆之远失笑,见她被吓得小脸发白,伸手将她很自然的拉到怀里抱着,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是我的不是,不害怕了。” 白芷刚才看了段神神鬼鬼的故事,里面讲着书生小姐的前世今生,她不由得入了神,这才吓了一跳。这会被陆大人抱在怀里,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温度,心里一点也不害怕了。 “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前儿个来的消息,说是还要个几天才会回来,没想到竟是如此快。 “事情提前解决了,就回来了。”陆之远此行是因为有人举报淮河南边官员为了缴纳盐税恶意提高盐价,当地百姓民怨沸腾。 白芷见他眉目仍旧带着忧色,便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并未完全说实话,盐商和官员勾结也不是一两日,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解决。 “府中有没有什么事情?”他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手心,那上面原先一层薄薄的茧子养了这几个月倒是尽数去了,软软绵绵极有手感。 白芷摇摇头,“没什么事,一切都好。” 陆之远闻言点点头,伸手安安静静的抱了她会,屋内气氛十分好,白芷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刚才话本子上面的故事。 “大人您说人真的有上辈子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陆之远好笑的看着她。 “我在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才能在这辈子遇到您呢。”她笑嘻嘻的咧着嘴巴,模样娇憨惹人喜爱。 “也不一定,我瞧着你如此笨拙,指不定上辈子是猪变得也不一定。” 白芷,“......” 呵呵,没有爱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各人心思 乍暖还寒的时候,府里来了两个女人。 确切说应该是两个美人。 人是从京城来的,是陆三夫人乔氏送来的,打着伺候陆大人的名头,住了进来。 白芷心中有些难受,她和陆大人感情应该算还好,可是陆大人一直也不提给她一个名分的事情,眼看着府中那两个新来的姨娘整日围着陆大人转,白芷心里跟堵了什么一样,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她在屋里心里头烦闷,便准备去外面转转,这会天还没热起来,一早一晚温度还是很低。 后院的荷花池里面鲤鱼成群结队游来游去,她看着看着,又是叹了口气。 这几日她含含蓄蓄明里暗里的跟陆大人提了好几次,但是陆大人都是装作没听懂,她不信陆大人不明白,之所以装不懂大约就是不想懂。 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暖意,陆之远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他将身上的锦袍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一阵温热的气息顿时袭遍了她的全身,那锦袍上似乎还留着他身上的余温,脸竟然莫名的红了,心中也似乎是有着千千万万根藤曼缠绕。 “天还没彻底暖和起来,不可再穿的这般单薄了。”他的声音温温淡淡的,似温热的泉水一点点滋润进心上。 “记得了,以后多穿就是了。”白芷对他轻笑了笑,掩藏住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落寞。 陆之远不知道从何处变了根簪子出来,伸手插在了她的发间,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淡,“原本想着这边只有你和我两个,名分之事也不甚打紧,且你以丫鬟的名义平时也可以跟着我出门转转,便一直也没提过这个事情。” 白芷倒是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件事,微微错楞,她的确不知道他这样想的,一时间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而不好意思。 “不过你生气也是有道理的,如今府里多了两个人,虽然我并不把她们当回事,但免不了她们欺负你。而我也不能总陪在你身边,所以给你定下名分也是件好事。” “大人,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她以为陆大人心中根本没有她的位置,所以这么久也没提过这件事。 “以后叫我二爷,你是我的小姨娘了。”陆大人笑了起来,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还是瘦了点,以后多吃点。” 白芷无奈,她现在这样子很标准好不好,凹凸有致的,哪里瘦了。 之后,陆大人挑了个据说是黄道吉日的一天,将白芷正式抬了姨娘,并且将后院的管事权一并交给了她。 按照白芷的意思并不想接手后院管事权,她自己了解自己,根本不是那个料子,但陆之远这次却很坚持,无奈她只好同意了。 在她从白芷丫鬟变成白姨娘的第二天一早,府中那两个姨娘便来给她见她了。 这两个人一个叫红裳,一个叫绿凝,是陆之远的继母乔氏送来的,所谓长者赐不可辞,还是千里迢迢送来的人,于情于理都要收了,不然消息传回京城,又要给他扣上一顶不孝顺的帽子。 白芷心里是不太想见到她们的,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她们都是来跟她抢陆大人的人,她能够与她们相安无事,可却不想跟她们过多的接触。 也许是心里一种自我逃避的状态吧,总觉得看不到就是不存在了。 两个人都是一大早来的,一前一后进的门,打头进来的那个穿着一身艳粉色的衣裳,双眸含笑,眼角微微上挑,看着十分精明的样子。另外一个则是一身素色衣裳,人也长得颇为秀气,腼腆的看了她一眼,喊了声姐姐。 按理说她们身份都一样,这两个人年纪又跟她差不多,但差别在她现在手握管家权,所以地位上又高了她们一些。 三人互相打了个招呼,白芷再看她们两个,对方同样也在看她。 红裳见到她之后,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本还以为这位是什么绝色,让她担心了半天,没想到容貌却是平平,她心下放了心,整个人也自然而然地透漏出轻视之意。相比于红裳,绿凝倒是让人不大看得透,她跟白芷说话也是极为有礼,温温柔柔的语调,脸上始终含着笑意。 白芷将她们两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她们对自己是什么看法她并不关心,毕竟她也不是要跟她们一道过日子的,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在她这边待了不多时,两个人便起身离去,白芷意思意思说了句挽留的话,红裳并不理会,径自扭着腰走了,倒是绿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顺着她的话道,“姐姐这边的茶果比我那边味道好,我就多叨扰一会了。” 白芷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也含笑道,“也不是什么好茶,你喜欢的话一会我让人给你带点回去。” “那就多谢姐姐了。”绿凝轻声笑了笑。 白芷估摸着她是有什么话要说,所以便静静等着,但是她估计错了,绿凝好像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是很喜欢她这边的茶,一连喝了三杯了,竟然还是没说话。 茶水而已,她既然喜欢,白芷也不会吝啬,杯子空了便让人满上,这样循环了几次,绿凝终于开口了,却是告辞,“不知不觉竟然叨扰了姐姐这么久,我先告辞了。” 白芷这回真的是愣了,感情是真的来混茶喝的? 送走了绿凝,白芷回到屋里伸了个懒腰,她又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头绪,索性也不想了。 晚点的时候绿凝院子里的丫鬟送了盆鱼戏莲花来给她,说是答谢她的茶叶。 盆子里栽了碗莲,这会还没到季节莲花尚且只有个绿叶子,尚未开花,莲叶下面的水里养着三条小金鱼,穿梭在水中十分的好看。 绿凝一连来了几日,都是找她喝喝茶,说说话,白芷并不算特别通透的人,所以一直也没多想。直到有一天小瓶儿一脸做错事的样子跟她说,那鱼戏莲花中的鱼死了一条。 “我真的每天都喂它们,昨个还好好的,今个一早就死了一条。”寻常养这些东西的都图个吉利,这突然死了条鱼未免有些触霉头了。 白芷倒没有那么多讲究,她安慰了小瓶儿几句,让她别放在心上,不过一条鱼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白天绿凝照例来找她喝茶,两人说说话的时候偶然提起了那盆鱼戏莲花,白芷便说了下死了条鱼的事情。 那边绿凝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鱼儿倒是聪明,知道联合起来对付另外一条。” 白芷一愣,到此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绿凝没事送她盆鱼戏莲花,还每天来跟她喝茶说话,她们三个现在就像是那三条鱼,绿凝想和她联手对付红莲。 按照绿凝的想法很简单,府中三个妾室,红莲容貌最美,得到陆大人的宠爱只是迟早的事情,相比于红莲,白芷和绿凝两个容貌上就要差了一些,所以两个人联手也是顺理成章。 白芷原本还挺喜欢那鱼戏莲花,这会既然知道了意思,心里就有些别扭了,让小瓶儿拿出了屋子摆在看不到的地方了。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她便将此事说了,询问他的意见。 她也并没说其他的,挑了绿凝整天来跟她说话喝茶还送了她东西这事说了说,想要看看陆大人什么意见。 陆之远倒是并未放在心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如今管着中馈,形同半个主母,加之我又天天来你这边,她们想要跟你走进一些也属正常。” 白芷听他这么说便松了口气,点头道,“那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陆之远又问道。 白芷想了想道,“这就跟做官一样,我现在就是当了个官了,下面的人想要得到一些便利自然会想要巴结我。” “嗯,是这个道理。”陆之远笑了笑,女人的后院和男人的官场道理也差不多,少不了的永远是明争暗斗。 他伸手将靠着他的女人抱在怀里,也只有在白姨娘这边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心情平和,好像外面的一切纷扰都隔绝了一样。 俗话说孤男寡女吗,干柴烈火。 两个人原本都只是单纯的抱着,可抱着抱着味道就变了。 最开始是白芷喊了声热,那边陆之远看她一眼,帮她把衣裳脱了一件。 又过了会,白芷又喊了声好热,陆之远依旧默不作声给她又脱了一件衣裳。 等到第三件的时候,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了,整个人纤细单薄的靠在他怀里,喊冷。 陆之远无奈,只好将她抱紧了一些。 抱着抱着他自己倒是也觉得热了,他先伸手解了解扣子,而后觉得还是热,又脱了外衫。 如此过了会,两个人都只穿了件单衣裳,抱在一起还是觉得有点热。 白芷提议,“大人,我们不如去床上凉快凉快。” 陆之远点头,“此提议甚好。” 于是两个人便又移到了床上。 一番云雨翻腾之后,两个人也终于不热了,相拥靠在一起,陆大人觉得他家小姨娘床上还有些羞涩,心想着赶明个要好好调教一番才好。 白芷想着陆大人真是勇猛,她现在腰还酸溜溜的。 外面夜色沉静,屋内两个人睡得正香。 一夜过去,第二天是个好天。 白日里陆大人自然是出门忙碌,白芷睡醒了之后便听小瓶儿说了个消息,“姐姐,我听说红裳今个一大早就去了翠微院,待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 白芷这会睡意还没消散,缓了会神才道,“去就去吧,她们也许是比较投缘吧。” 小瓶儿撇撇嘴,“我看她们不知道在一起憋着什么坏水呢。” 白芷笑她小人之心,“行了,这些话出了门可不许乱说。”省得到时候闹得什么误会出来就不好了。 “要我说姐姐你就应该接受绿姨娘的示好,有她做帮手自然也不用怕红姨娘那边想什么坏主意。”小瓶儿以前便见过府中妾室争宠,那是手段层出不穷,这个时候自然要笼络些帮手。 白芷摇摇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的提议。 她倒不是心大不在乎这些事,而是她心中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在这里能给她安稳生活,给她保护的只有陆大人,其他人不过都是过眼烟云。且若是她接受绿凝的示好,跟她站在一起,那势必就要主动将陆大人推到绿凝身边以示诚意,将自己的男人推给别人,这样做无疑是脑子有问题。 小瓶儿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多说什么,这话便就此歇了不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游船 开了春的天,一天比一天暖和,江南风光秀美,尤其是三月四月,是一年景色最好的时候。 陆之远挑了个天气好的时候,带他的白姨娘出了趟门,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城外游湖踏春。 原本计划着只是他们两个去,一来散散心,二来也是培养下两人之间的感情。想的很美,事情往往和想的又不一样。 红裳也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弄得陆大人和白芷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人别管陆之远想要不想要,既然是乔氏在京城亲自给开了脸,又千里迢迢打着伺候他的名义送来的,那这辈子不出意外,她们都是记在陆之远名下的女人。 陆之远不是个心怀的男人,他无法给她们感情,那自然是希望能在其他方面补偿一下,毕竟总归是于心有愧。 就像这会,他看到红裳看着他,便开口问道,“我和白姨娘正好要出门,你若是无事就一起去。” 红裳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正愁没有机会能够和陆大人进一步接触,如此好机会哪里会错过。她趁着陆大人不注意朝着白芷挑了挑眉,一副挑衅的模样。 白芷见红裳一脸得意,便也笑了,“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绿姨娘那边若是知道了您只带了我们,想必也要难过的。” 陆之远看了她一眼,想着她会有这么善解人意就怪了,不过她的话也是实话,既然带了红裳,绿凝断没有扔下的道理。 而话又说回来了,红裳绿凝都带了,把林素儿单独留在府内也显得不好,不如一起都带上,人多也热闹。 如此又耽搁了一个时辰,最后是陆大人领着四个女人浩浩荡荡的出门去了。 坐在马车内,白芷伸手挑起帘子去看外面街上人来人往,陆大人开口道,“你倒是心肠好,我带你出来玩,你倒是差点把府里的人都给捎上了。” 白芷琢磨了一下,她确实心肠挺好,便点头,诚诚恳恳道,“我也这么觉得的。” “真大度了?”陆之远不相信,他的小姨娘一向是个醋坛子,要是这会大度了才不寻常。 白芷琢磨着该怎么说,“她们也是您的妾室,躲着或者当成不存在也不现实。既然早晚都要面对,早面对比晚面对好。” “哦?你想怎么面对?”陆大人显然没想到她竟是真的想通了,又是好奇又是怀疑的。 “就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白芷琢磨了下回答道。 “那我去她们屋子里睡觉你也同意了?”陆之远挑了挑眉,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看不出喜怒。 看不出喜怒其实就是不大高兴的前兆。 男人就是这样,女人缠的紧了他们可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可若是女人直言了当说把自己分给其他人,他们又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总是心里十分矛盾,而现在陆大人就处在这种矛盾中,他觉得自己在他的小姨娘眼里没那么重要了,想想就生气。 白芷咧嘴一笑,身子自然而然往他身上靠了上去,“那自然是不行,想让我把您分出去,想都不要想。” 陆之远唇边便有了点笑意,但他却没打算这么结束这个话题,“那你还说要面对,一面说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面又不肯让我去她们那里,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 白芷自己也说不好,琢磨了一番才道,“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若是我执意不肯让步,您也许就不带她们一起出来玩了。可真要是这样,您心里未必就不存了愧疚,愧疚多了就想补偿,补偿多了未必就没有其他感情生出来。到时候您一对比,就会觉得我心眼小又欺负人不讲理,心一点点就偏了,那我岂不是亏了?” 陆之远好笑,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哪里就能这么多事情,你这个脑袋整天不知道瞎捉摸什么!” “这是有可能的,再说了我是您的妾室,她们也是,从身份上来说我们几个都是一样的。今个您喜欢我,明个就能喜欢她们,这种事谁说得准呢!”她说着又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好似真的就被抛弃了一样。 “胡说!”陆之远淡淡呵斥了一声,搭载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带了怒气,“这话再不许说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朝三暮四的人?且这妾室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大府送了人来,我若是退回去,她们估计命都保不住了。” 既然是送来服侍他的,人要是又给退回去,未免就会让人以为这两个妾室伺候不周到或者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陆家绝不可能留下的,极有可能是被私下里解决了。他跟她们无冤无仇的,又是两条鲜活的性命,哪里能做出这种事。养在府里也不费什么,不过多了两口饭吃,以他的财力,养两个人又不是大事。 白芷听他真的动了怒,忙伸手拉着他的衣襟小声小气的道,“那算我说错了话,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之远本来还想借机教训个几句,可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时间又狠不下心真的教训,最后板着脸道,“再有下次看我不打你屁股!” 他说着有板有眼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 白芷脸蛋就这样一点点红了,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口,“那您可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喜欢旁人了,我这个人心眼小。” “哼!”陆大人懒得理她的模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白芷没明白这声哼是什么意思,刚想追问,外面的车夫声音便响起来了,原来已经到了淮河边上。 陆之远先下了车,白芷紧跟其后也下了马车。 林素儿,红莲,绿凝三个人下了车以后也走了过来。 下人早就准备好了花船,他们便上了船。 这淮河河面宽广,直通到城外去,每年三月到四月的时候,河上便极为热闹,最有名的便是水戏表演。 最精彩的莫过于水傀儡和水秋千表演了。 水傀儡也叫水上木偶戏,将花船布置成小彩楼的样子,表演的艺人坐在后面控制着木偶做出各式各样的动作,有才子佳人的,有金戈铁马的,有诗词歌舞的,配合着乐曲比唱戏还要热闹许多。 淮河周围的桥岸上都围满了人,俱都是看着湖中那一艘搜花船,这船也不是寻常人租用的起的,一日下来租金不菲,也只有城内有钱人家才能坐的起。 船头站这个中年船夫,摇的一手好橹,船身摇摇晃晃却平稳前进着。 船上遮了纱帘,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并不能看到里面,极大程度上保护了客人的隐私。 这会上了船,红莲和绿凝都显得有些激动,她们两个都是北方人,这还是头一遭坐船,既觉得新鲜又觉得好奇。她们两个还没高兴多久,等船一动起来,立刻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原是头一遭坐船,两人不习惯,都晕了船,这会脑袋晕晕的,胸口发闷,哪里还有性质去看热闹了。 又过了会,情况仍旧不见好转,便由丫鬟扶着去了下面的船舱中休息。 林素儿在金陵很多年,这花船也没少坐,自然是不晕船,白芷适应力也不错,这会自然状态也不错。 花船上有现成的茶果点心,方便客人可以一边赏玩一边消遣。 白芷有些奇怪,自从上了花船之后,林素儿神情便和以往有些不同,她看着外面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坐在一个角落也不开口。 她不说话,白芷自然也乐的高兴,她便只和陆大人一起看着外面的表演花船一艘艘从眼前过去。 “咦,这是什么?”白芷一脸惊讶地看着外面。 陆之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一艘花船在河面上,那船上驾着高高的秋千架子,有一人身穿彩衣立在秋千上,待到鼓乐声起来,那人便随着鼓点律动荡起了秋千,几个来回之后,秋千摆到了与最高点横木相平行的地方,那人便纵身一跳,在空中几个漂亮的翻转而后没入水中。 动作一气呵成,极为漂亮,两岸围着的人都忍不住喝彩,白芷看着也是忍不住跟着叫好,神情十分的激动。 “这就是水秋千了。”陆之远笑了笑,还没等开口解释,那边一直没说话的林素儿便先开口了,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外面的花船,不知道再想什么。 陆之远看了看她,并未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光,几乎都是白芷在看,陆之远在一旁解释,时间倏然而过,转眼间天色便暗了下来。 金陵是个不夜城,这夜晚的淮河比白天更加的好看。 既然准备夜游淮河,晚膳自然是少不了的,原本陆之远想着将花船靠岸,让人去沿岸酒家卖些酒菜回来,可船还没等靠岸,外面便有下人进来回禀,说是卫家花船就在前面,正好遇上了。 陆之远想着自己这边人也不少,便准备拒绝了,且卫家几次三番阻碍他调查私盐案子,年前他又让他们吃了憋,两边关系算不得好,这会见了面也少不得夹枪带炮,他这次是带着他家小姨娘出来玩的,并不想惹些不痛快。 他想拒绝,可对方似乎并不准备让他离开,最后卫暄也亲自出面请他,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带着白芷和林素儿过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惊魂 卫家的花船规格比寻常的花船足足大了两倍。 男人们在船舱内推杯换盏,女人们这会则是围在船头,说说笑笑看着两岸的美景。 到了晚上,淮河两岸都挂上了各色花灯,灯火璀璨的照亮了大半河面。 卫家的女人们白芷一个也不认识,看穿着大约是些小姐太太之类,她不熟悉可有人熟悉,林素儿对她们就很熟。 “这不是徐夫人吗?”其中一个锦衣华服的女人开口道。 “哪里有徐夫人呢,你莫不是忘了,林妹妹前阵子刚被赶出徐家。”另外一个女人接话,话音落下她又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虽然是道歉语气中却丝毫歉意都没有,相反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哟,瞧我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妹妹不会怪罪我吧。” “怎么会。”林素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这三个字挤出来,一张脸清白交错,恨不得能够撕烂了眼前这张讨厌的脸。 “我瞧着林妹妹一脸的不高兴,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跟姐姐说,姐姐亲自给你行礼赔个不是。”那女人又是笑道。 话音落下,似乎是女人的婢女开口道,“夫人这怎么行,您是堂堂盐查使的太太,如今林氏只是民妇,您怎么可以给一个民妇行礼,这于理不合的。” 那女人呵呵呵笑了两声,“诶哟,我怎么又忘了,林妹妹现在不是徐夫人了。” 话题绕了一圈又饶到了原点,林素儿一张脸始终极为难看。 说话的女人叫冯氏,乃是卫家大少爷卫凌的夫人,徐铮在金陵任职,她和冯氏自然是经常会遇到,但是两人却一直有些过节,以前碍于徐铮在,冯氏一直被林素儿压着不敢说什么,这会徐铮没了,林素儿又被徐家赶出来,这会遇到她自然会痛打落水狗。 “姐姐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林妹妹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没听说她现在住在新任盐政司陆大人的府上吗,指不定哪一天就扶正了呢。”这时最开始说话的进一女子开口了,她是李氏,和冯氏自来交好。 这话说完周围人看着林素儿的眼神都变了,一副了然的模样,眼神中带着肆无忌惮的嘲笑,这目光让林素儿脸上火辣辣的难受,似乎书她心里暗存着的那点小心思被人拆穿了,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冯雪兰,你侮辱我就算了,陆大人可没招惹你,你犯不着如此在背后抹黑他的名声。” 闻言冯氏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越看她难受越是高兴的样子,“我们不过一句玩笑话,林妹妹要是心中没鬼,这会这么激动干什么。” “就是,依我看林妹妹这话里话外的都护着紧呢,现在又住在一起,指不定早就背着人暗度陈仓了。”人群里又是一人附和起来。 白芷站在一旁,似乎是没人将她放在眼里,加上她原本容貌就不出挑,这会人又多,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林素儿和这些人的纠葛她是没兴趣掺和进去的,可是这帮女人越来越不像话,竟然编排起了陆大人的是非。 前任同僚官员刚去世没多久,继任官员来了就跟前任的夫人勾搭到了一起,这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闹大了,陆大人的名声就不要了。所以白芷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一句。 “咳咳!”白芷咳嗽了一声,大约是声音很小,所以没人注意到她。 “咳咳!”她又咳嗽了一声,但是依旧没人理她。 这就很尴尬了! “冯雪兰,你再胡说一句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巴。”林素儿这会是新仇旧恨都聚集到了一起,看着冯氏像是看到了仇人一样。 冯氏以前怕她是碍于身份,这会徐铮人都没了,林素儿又没有徐家撑腰,她一个六品官的夫人,还会怕了她不成。最重要的是这会林素儿身边没有帮手,只有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像是个丫鬟模样的人一起,怎么想她都没理由示弱。 “哼,你真当自己还是徐夫人吗,说大话也不怕闪到了舌头,今日我就是教训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姐姐你又忘了,人家可以找陆大人告状呀!” 这话说完周围的女人们轰然大笑起来,林素儿再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直接朝着冯氏扑了过去。 这一扑直接乱套了,林素儿动手速度快,直接抓住了冯氏的头发,她死死的扯着不肯撒手,而冯氏身边的那些女人见此便都围了上来,有人扯着林素儿的衣裳,有人扯着她的头发,有人在她身上狠狠地掐着......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白芷都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前一刻还光鲜亮丽的女人们这会一个个跟个泼妇一样扭打在了一起了。 等反应过来,她也帮不上手,但林素儿是跟着陆大人一起来的,总归是代表着陆大人的面子,这会被人打了,无疑是打了陆大人。 “你们别打了!”她拨开人群挤到了人群里面,想要将人拉开,结果也不知道是谁狠狠地在她小腿上踢了一脚,疼痛让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拉着林素儿的手,又不知道是谁混乱中推了她一把,她身子一个不稳,直接从船上掉了下去。 而就在她掉落的那瞬间,正好船上的丫鬟们把陆之远和卫暄,卫凌等人带了过来。 情况登时就更加乱套了,卫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人,披头散发的跟另外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打在了一起,登时觉得脸上被人直接打了两巴掌。 尤其这种丑事还是发生在陆之远面前,刚才他还吹嘘卫家家风严谨,转眼就发生这等丢人的事情。 他张了张嘴,还没等开口,那边便听到陆之远大声呵斥了一声,那几个纠缠在一起的女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都松了手,而趁着会功夫丫鬟仆妇们赶紧上前将人分开了。 陆之远这会一看几个女人,顿时眉头皱的更紧,“白姨娘怎么不见了?” 他这话说完,几个女人都愣了下,都不知道谁是白衣娘,而后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好像,好像刚才有人从船上掉下去了!” 陆之远脸色唰的一下黑透了,他转头看着卫凌道,“劳烦卫大人帮忙将在下的妾室救上来。” 他此刻五内俱焚,人掉进水里眼瞅着耽搁了这么久,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出事,他现在在卫家船上,自然不能先发火,只能先求助卫凌。 那边卫凌也急了,他这次邀请陆之远前来,本意就是跟他套好关系,好让他不要在紧抓着下面的盐商不放,可没成想后院的女人就给他捅了窟窿,将白姨娘推到河里去了。 他也不敢耽搁,立刻着人下船救人! 下人们跳进河里一番搜救可却什么发现都没有,一个个只摇头,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陆之远也越来越显得焦躁不安起来! 其实对卫凌来讲,死了个妾室算不得大事,金陵城内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他随手就能找来十个八个的。 他心里不在意,可面上却只能装作十分着急的模样,不管怎么说这人是陆之远带来的,又是在他船上出了事,他必须要给足面子。 时间越拖越长,陆之远脸色也越来越黑,下人们去河里搜寻了几次了,每次都无功而返,卫凌便开口道,“这河水足有十人竖起来那么高,人掉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这话说完便看到陆之远一双黑压压的眸子看了过去,吓得他顿时一个激灵,额头上竟是冒了汗。 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卫暄这时候朝他冷笑了两声,“我劝大哥还是多派点人手吧,陆大人可对那位白姨娘不一般。” 卫凌和卫暄感情一直不好,闻言便觉得他在幸灾乐祸,没好气地道,“在不一般也只是个妾室,就是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妾室不似正妻,半个下人而已,能有多重要。 卫暄无声笑了笑,他最喜欢的就是他大哥这种没脑子的性格,他私心里倒是希望这次白姨娘直接救不活了,那样陆之远和卫家便有不可调和的问题出现,到时候卫凌疲于应对陆之远,自然分不出手再去对付他,而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陆之远此刻目光一直看着船下,漆黑的眸子这时候是明显的担忧,双手紧握成拳,他在自责,自责自己明知道卫家不是好想与的人家,竟然会放心留了白姨娘一个人在这里。 而就在这时候,船下面又起了一阵躁动,很快又小厮模样的人跑了上来,一边喘着气一边道,“找到了,人找到了!” 这时候找到了比找不到更糟糕,找不到还能推说有希望,可眼瞅着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这人找到还能有气吗。 卫凌越想越觉得生气,直接一脚踢在了那小厮屁股上,“找到就找到了,你大呼小叫个什么!” 可怜那个小厮一脸不知所措,找到人难道不是好事吗? 又过了会,便有下人护送着的女人便走到了船上。 卫凌原本以为肯定是抬上来的,这会一看之下竟有些惊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陆之远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尘埃落定,放了下去,心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白姨娘就是他的劫数,他注定逃不过去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未定 “大人!” 白芷叫了一声便红了眼眶,走到陆之远面前便开始掉眼泪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着她眼泪像是淌水一样往下流,陆之远心里闷闷的,像是塞了团棉花,都是他的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将白姨娘弄丢了。 伸手将人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没事了。” 他其实想说有我在,可话到嘴边又着实说不出口,他说着保护她,可她有危险的时候偏偏他都不在身边。 白芷靠在他怀里,她享受这一刻的安静,虽然这会周围有不少双眼睛在看着她。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白姨娘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卫凌开口笑道。 “可不是嘛,白姨娘也太不小心了,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船头去玩,幸亏没事,不然我们可就说不清了。”冯氏连忙出来打圆场,这几句话便将白芷的落水归结为了意外。 陆之远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心中的自责就更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你把事情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掉下船了?” 这话是看着白芷说的,且在冯氏开口之后,便是说明他并不相信冯氏说的意外,冯氏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白芷确实从船上掉下去了,可她运气好刚好旁边有花船经过,有人见她落水便给救了上来。她呛了几口水,倒是没什么大碍,之所以等了这么久才上来,一来当时呛了水真的缓了很久才好些,再者她也想让陆大人着急着急。 她好端端的被人给推到河里去,这是运气好,可若是运气不好呢,那她这条命岂不是没了。而且她当时明显感觉到并不是无意间推得她,而是故意的。她若是这样轻易回来,陆大人体会不到失去的痛苦可能就真的大事化小了也未可知。 到底心中不舍得,也没敢多耽搁,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回来了,而她果真见到陆大人眉目间深深的担忧,心中感动之余还带上了些愧疚。 “我是被人推下河的。” 此言一出,周围气氛便变了,白芷或许没什么大不了,可她是陆之远的妾室,今夜又是陆之远亲自带着来的船上,就这么一会功夫就被人推下河里险些丢了性命,这说出去怎么都是打了陆大人的脸面。 陆之远脸色黑沉沉的,他看着卫凌冷笑,“今日之事还请卫大人给我一个说法。” 卫凌这会也黑了脸,他看着白芷道,“白姨娘怎么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场面混乱,很有可能只是一场意外。” 他不怕陆之远,可不到关键时候还是不想得罪狠了,前任盐政司徐铮的死因已经引起了上面的怀疑,这才派了陆之远前来。这才不到半年,要是再出了事,朝廷那边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半年死了两任官员,这是明着和朝廷做对了。 所以为今之计,他才要跟陆之远讲和,可今夜若是此事坐实闹大,恐怕到了最后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白芷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她胆怯的看了眼冯氏等人,而后缩着脖子像是吓怕了的样子,“当时我的位置离船边还有一定的距离,是她强行将我拉到了船边,踢下去的。” 当时闹得凶,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这边,起初有人踢了她一脚,她跟本没往其他地方想,可那人踢完之后好像还不解气,拉着她的衣服便拽到了船边,趁她没回过神的功夫直接将她推到了河里。 “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卫凌皱眉道。 白芷先是看了陆之远一眼,见他朝着自己点点头,这才转头看着卫家那些女人,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是她!” 闻言众人一愣,都没想到她竟是指着冯氏。 冯氏怒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将你推到河里去!” 今夜这场闹剧,本就是冯氏和林素儿两人之间闹起来的,后来也是她们两个打的最凶,冯氏甚至脸上都挂了彩,她自己尚且无暇顾及,哪里有功夫去将白芷踢到河里。再者冯氏和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根本也没有那个必要这么做。 卫家其他女人这时候也都站出来表示了自己可以作证,冯氏的确没有机会去将白芷推到河里的机会。 卫凌这会也放下了心,笑了笑,“陆大人,许是白姨娘眼花了,当时人多,场面又混乱,认错了也有可能。” “你确定是她吗?”陆之远低头看着白芷问道。 倒也不是不信任她的话,而是的确有卫凌说的那种可能,人多混乱的时候认错人是很有可能的。 “我确定,就是她!”白芷点头,语气十分的肯定。 “当时她拉着我的时候,我趁机拽下了她腰间的玉佩!”她说着将手心摊开,上面果真有一枚玉佩。 冯氏见此脸色大变,下意识的伸手去腰间查看,刚才场面混乱,她还真没注意到这玉佩到底丢没丢。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推得你,刚才你也知道有多乱,很有可能是你趁混乱的时候从我身上拿下来的,而后陷害我。”冯氏的失神也只是短短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且害人要有动机,我的动机呢,我们今日之前根本就没见过,我无缘无故为何要专门害你。你若是说我故意要害她还说得过去!” 冯氏说着伸手往林素儿身上一指,林素儿被她抓的脸上脸上也挂了彩,这会正脸色难看的坐在一旁,被冯氏提到顿时眼睛里也冒了火。 “我今日之前也并未见过你。”白芷笑了笑,“我同样也相信,今日之前你在街上遇到我也不会多加注意。” “你什么意思?”冯氏直觉她话里有话,目光泛着冷意。 “你看这是什么?”白芷又摊开另外一只手,只见上面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块玉佩,而看到那玉佩的时候,冯氏终于脸上绷不住了,面色苍白,若不i是身后的丫鬟扶着,就要跌倒。 “早先我也没想通为何堂堂卫夫人要害我一个素未相识的人,直到我看到这两块玉佩,好像就明白了。”她越是笑盈盈的样子,冯氏便越觉得心里发毛。 “这玉佩你是哪里来的?”一直保持看戏状态的卫暄这时候开口了,眼神死死的盯着那玉佩,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情绪波动。 白芷倒是没想到卫暄这个时候会开口,既然他认识玉佩,显然事情就会更加顺利。 “我捡的。” “在何处捡的?”卫暄又追问。 “在一处山崖底下,在一堆白骨旁边。”白芷回答。 当初她在林子中迷路的那半年,遇到过一具化为白骨的人,显然已经死去有些年了,她在那尸身边上找到了一把匕首,还有一块玉佩。 正因为她捡到了拿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才让她在林子可以宰杀一些小野物,不然凭着两只手恐怕早就饿死了。 当时她要走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块玉佩,在玉佩边上的石头上还有些字迹,字已经模糊了,但依稀可以辨认。 死的女子叫冯雪珠,大婚前夕被姐姐冯雪兰骗到了山上,最后推落山崖。当时冯雪珠掉下山崖的时候碰巧被林子里的树木挂住,这才没有立刻死去,可山上四下无人,她身上又受了重伤,根本不可能活下去。临死之际她咬破手指将自己的事情记在了石板上,存了点希望,若是将来有人路过这里,也能知晓她并非孤魂野鬼,不求有人帮她报仇,但也不想将冯雪兰害死她的事情永远没人知道。 白芷就是那个机缘巧合看到的人,当时她也很同情冯雪珠的遭遇,但自己尚且自古不暇根本没想过替她做些什么,临走前拿走了那块玉佩,也不过是想着以后出了林子找个地发买了换点银子。 但后来她一出去就遇到了卫暄,后来在卫家做了丫鬟,再后来就遇到了陆大人,跟着他一直到现在,那块玉佩也就一直放在她的首饰盒子里里面,一点点被遗忘了。 今日出门,早晨换衣裳耽搁了点时间,随身佩戴的东西她也没注意,大约是小瓶儿见到玉佩好看,便给她随手挂在腰上了。 这一天她也没注意这些细节,直到上了船之后,她明显察觉到有人一直对她有敌意但她一直也没当回事,毕竟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怎么会有人专门和她过不去。 而后事情就是冯雪兰突然发难,一点点挑衅林素儿,最后两人更是大打出手,一时间周围都乱套了。 她当时还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冯氏乃是堂堂卫夫人,你说她看不上林素儿找找麻烦,刺她几句都有可能,可她今日这些话,每一句都像是刻意激怒林素儿一样。 直到白芷被人推到河里,她随手拽了冯氏腰间的玉佩在手里之后,她才回想起起来,冯雪兰这个名字怪不得她觉得耳熟。 卫暄身子晃了晃,脸上神色也是阴沉沉的极为难看,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你是说她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结果 “死了。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应该是死去至少五年了。”白芷如实说道。 卫暄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平和的模样,“你说她是被人害死的?” 这话说完,卫暄的目光便越过白芷看向了从刚才开始一直面色灰败的冯氏,字眼几乎是从嗓子里溢出来的,“大嫂,我需要你给我个解释!” 冯氏面色清白交错,这些事隐藏在她心里很多年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越来越淡了,可不曾想今夜竟然被人旧事重提。 她气愤恐惧惊慌失措之后,倒是一点点平静了下来,那些事情已经那么多年了,死无对证,人活着的时候她都不怕,如今死了她更加不怕了。如此想着心情倒是一点点的平复了下来。 “二叔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你就凭着这来历不明的女人这番话就断定是我害了妹妹?”冯氏说着做出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我与雪珠虽不是亲姐妹,可感情一想要好,她六年前失踪,我心里未必比你好过。” “就是,你怎么能够怀疑你大嫂!”卫凌狠狠地瞪了冯氏一眼,责怪她多事,但这种时候冯氏代表着他的脸面,他必须为她说话。 有卫凌开口,冯氏底气便更足了,她转头看着白芷,语气中带着凌厉,“饭可以多吃,但话不可多说。白姨娘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请谨言慎行,不要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白芷被她的话一噎,这是说她胡说八道污蔑冯氏了,她顿时气的面色通红,“我所言千真万确,若我撒谎这玉佩又怎么解释?” “呵!”冯氏似乎并不害怕,“一块玉佩罢了,且不说真假,就是真的又能说明什么,我妹妹那玉佩很多年前便已经丢失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拿了出来大做文章呢。” 白芷一时间竟是找不到话反驳,冯氏一张嘴明显的在颠倒黑白。 “到底是胡说还是另有隐情,还需要找到冯雪珠的尸首才能定论!”陆之远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而他的话也让白芷打起了精神来。 “对!就是尸首,只要找到尸首就能知道真相。”她之所以知道这些事也是因为冯雪珠尸首旁边那块石头上写了经过,若是找到那里,便能真相大白。 “那就等你们找到证据了再说话,我可没兴致跟你们玩这些无聊的游戏。我还有事,先走了。”冯氏丝毫不害怕,好像有什么莫名的底气一样。 她说着便要离开,而站在船头的衙差挡住了她的去路,“卫夫人,您还不能走!” 这一挡冯氏立刻激动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拦着我?” “卫夫人还是平静一些的好,事情未查清之前你还是嫌疑人,自然不能放你走。”陆之远声音不大,可话语中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事情查清楚之前,冯氏是哪里也去不了。 “凭什么!”冯氏大怒,“六年前的事情,就凭着她一面之词就能定我的罪了?” “不是六年前的事情。”陆之远不理会她的叫嚣,语气还是平静无波,“适才白姨娘指正卫夫人将她推入河中,且她还拿到了你身上的玉佩作为证据。此事还需要卫夫人给个交代。” 他话音落下,朝着周围一挥手,衙差便上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冯氏道,“卫夫人,请把。” “我说了那不是我做的,你仅凭着这块玉佩就断定是我未免太武断,陆大人,就算你是父母官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冯氏说着话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卫凌。 卫凌便接着她的话道,“的确如此,拙荆虽然愚笨一些,但本性是好的,绝对做不出谋害人性命的事情。” “呵!” 一声冷哼传来,声音是从卫暄嘴里发出的,显然对卫凌的话嗤之以鼻。 冯氏忍着怒气,并不像这个时候因为这点事和卫暄起争执。 “我看两位是误会了,我现在并没有说卫夫人有罪,只是请卫夫人回衙门配合调查,等事情查清楚了,自然会毫发无损地将卫夫人送还回来。”陆之远笑着解释道。 “什么配合调查,我落到你的手里,还能活着出来吗?”冯氏大约是着急的狠了,说话便有些口不择言。 而她这句话也成功惹怒了陆之远,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色也冷了下来,“卫夫人这话是说本官草菅人命吗,此等大罪岂同儿戏,若是卫夫人有证据,还请出示,若是没有证据,那污蔑诋毁朝庭命官的可是大罪!” 冯氏被他说的面色一白,刚想开口在说什么被卫凌直接呵斥了一句,她不好再开口,只能咬着唇眼中全是不满。 出了事卫凌没有保她,虽然表面上一直为她说话,可是话里话外却一点担心都没有。她突然想起来卫凌新纳进门的那两个美貌妾室,眼神顿时像是淬了毒一样,怪不得卫凌丝毫不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若是她这次出了事,岂不是正好遂了他的心思,更是跟那两个小妖精整日厮混在一起了。 思及此冯氏再也淡定不了了,尤其她还听到卫凌说让人把自己带走,顿时炸开了,嗓门一下子提高了数倍,“卫凌你个混蛋,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好把那两个小妖精扶正了。” 卫凌是看出来今夜陆之远明摆着要拿冯氏给白芷出气了,这时候跟他明着作对怎么都不明智。且冯氏毕竟是卫家大夫人,别说现在证据不足,就是证据确凿想要处决也会只会一声,所以冯氏在牢里关几天也就是吃点苦头,伤不了筋骨。再者等陆之远气消了,他寻个机会也就把人带出来了。 可谁都没想到冯氏竟然突然大喊大叫了起来,非但如此更是朝着卫凌张牙舞爪的狠狠抓了过去,那凶狠的模样,说她想把卫凌生吞活剥了都有人信。 变故发生的太快,谁也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冯氏便已经抓扯着卫凌的头发衣服在撕扯,嘴里还不断地咒骂着。 卫凌怎么说也是堂堂卫家大公子,在外面还要走动,面子极为关键,如今被自己的夫人如此扯着衣服头发咒骂,若是传将出去了,他以后都没脸在外面走动了。 冯氏力气不小,可再大也没有男人大,卫凌比她强壮很多,他当真动了怒火,一手握住冯氏张牙舞爪的手,另外一只手对着冯氏的脸便狠狠招呼了上去。 极为响亮的一巴掌,打的冯氏头晕眼花,而后整个人支撑不住摊倒在了地上,嘴角隐隐的有血迹渗出来,她头发衣裳早就乱了,此时此刻更像是一个疯婆子,哪里还有一点卫夫人的样子。 最后冯氏被人带走了,卫凌这边气也受了,面子也丢了,自然也不会停留,带着人也匆匆离开了。卫暄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这会船上只剩下了陆之远,白芷,外加一直处在没反应过来情况的林素儿三个人。 其他人都走了,他们自然也离开了。 回程的时候,白芷坐在马车内半天没说话,陆之远见她小脸苍白,知道她定是今夜吓到了,伸手揽过她包入怀里,在她头顶上温声道,“都是我不好,我答应了要保护你,可却还是害的你陷入危险当中。” 白芷确实是害怕的,从船上掉下去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会死了,那一刻她最不舍的就是陆大人。 索幸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还活着。 她没说什么话,这个时候她很累,只想安静的靠在陆大人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听着他胸腔内强健有力的心跳,便觉得无比的安心满足了。 回到陆府之后,小瓶儿听说她今夜差点出事,吓得脸都白了,连夜去厨房熬了安神茶,让她喝下去压压惊。 白芷无奈,知道她一番好意,便喝了一碗。 通常喝了安神茶都会很困,但也许她今夜真的受到了惊吓,加上冯氏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拉了陆大人一起说话。 “您说冯氏为何听说要去找冯雪珠的尸体一点也不着急呢?”这个疑惑困扰了她半天了,按理说如果找到了那尸体,冯氏自然难逃干系了。可她却似乎一点不怕的模样,这就说不通了。 陆之远淡淡道,“因为从金陵到你说的那片林子,路上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么长的路程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想不到,只要你说的石板出了意外最后没带回来,那她杀害冯雪珠的事情自然也死无对证了。” 白芷一琢磨可不正是这个道理,她点点头,“怪不得您要将她关在牢里一阵子,原来是因为怕她阻挠去找证据的人。” 陆之远看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是,我也有点私心。” 白芷这会有有些困了,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什么私心?” 陆之远笑了笑,“好了,不说这个了,时候不早了,睡吧。” 他说完这句话,白芷便闭上了眼睛,缩在他的怀里没多久呼吸便沉了,陆之远看着她即使是睡着都拧起来的眉头,知道她心中仍旧对今夜之事不安,伸手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后背,而一点点的怀里女人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陆之远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回答她的问题还是跟自己自言自语,“她敢害你,我自然不会轻易饶了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南风又起 白芷到底是受了惊吓,只是这惊吓来的迟缓了一些,后半夜里才起了热,烧的脸蛋都红了,人迷迷糊糊地直说胡话。陆之远原本刚睡着,伸手抱着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体热的不同寻常,结果仔细一看,可不是高烧了吗。 大半夜亮了灯,下人们急急忙忙出府请了大夫来,诊脉,降温,煎药,这一系列的事情做下来,天也亮了。 终于在天刚透亮的时候,白芷头上的温度这才降了下来,整个人犹如虚脱了一般躺在了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大夫又检查了一遍,确认热度已经退下了,这才去外间交代了下注意的一些地方,背着药箱离开了。 天亮之后,陆之远也要去衙门办事,不能待多久,所以便交代小瓶儿好好照顾着,有什么事就让人带话给他。 小瓶儿自然是拍着胸口保证的。 大夫原本是说人已经没什么事了,可这会又迟迟不行,已经睡了两天了,陆之远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找了几波大夫来看,都说没什么事情,就是受了惊吓,这才迟迟没醒。 陆之远无法只好等着了,白芷躺在床上这一觉足足又睡了两天,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下半夜。 睡得足够多了,醒了一时半会的就很难入睡,陆大人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他已经接连两宿没睡觉了。不过疲惫之余更多的是高兴吧,人没事了比什么都让人高兴了。 白芷醒了最大的反应就是很饿,很饿,肚子里空空的。幸亏陆大人提前吩咐过,怕她醒了饿肚子,外间小厨房一直温着粥,这会也是现成的,拿来便能用了。 她一连喝了三碗下下肚还觉得饿,又眼巴巴的看着陆大人撒娇,“能不能来点肉,这也太素了。” 粥就是普通的白粥,她生病嘴巴本就没什么味道,这会又喝了白粥,更是觉得淡而无味。 陆之远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不行,你现在病了,饮食上大夫说要清淡为主,就是白粥也不能多喝,夜里不克化,不能吃太多了。”他说完就摆了摆手,让下人把桌子上的碗筷收了起来。 白芷立刻泄了气,一头栽在桌子上怎么都不肯起来了,“您这是克扣我的口粮。” 陆之远自然不会跟她为这件事掰扯半天,见她精神好,他起身往内室走去,“你睡好了,自己玩去,我这都两宿没睡觉了,趁着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我去再躺会。” 白芷一听他两宿没睡,想来定是自己病倒所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的。她想着这会天气还有点闷热,陆大人晚上怕是睡得不好,便主动拎着个小扇子说是要给他扇风。 陆之远原想说不用,但看着他的小姨娘一脸献殷勤的样子,便也随她去了。 这睡了这么久,一时半会肯定是睡不着了,找点事做也打发了时间。 陆之远原本睡觉是没什么问题,可白芷在他头顶上一下一下扇着风,自己睡觉头顶上有个人一直看着总觉得别扭,心下挣扎了几次之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行了,我不热了,不用扇了。” 白芷吓了一跳,“您还没睡着啊!” 这都过去大很久了,她以为陆大人睡得很沉了呢。 “没呢,你上来躺会。”陆之远拉着她的手站起来,两手掐着她的腰,轻轻一抱就把她带到了床上去,白芷这会便趴在他的怀里,像只猫一样蹭了蹭。 陆之远觉得,她家小姨娘还是抱着舒坦,这样想着很快眼皮就沉了。 白芷本不困的,可不知道怎么的,一点点也睡着了。 不怪陆大人说她上辈子是猪变化的,这觉睡多少都不够的,陆大人天刚亮就起来去衙门了,可她还像是猪一样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呼呼睡着。 醒了之后已经日上三竿,她一看自己竟是睡了这么久,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想着她现在不用干活了,整日里除了吃还真的就剩下睡觉这一个消遣了。 下午的时候,小瓶儿提议可以去后花园走走,正好活动活动,对身体也好。 这个提议正中下怀,她当即换上了衣裳,去了后花园。 说来也巧和,红裳和绿凝这会也在后花园,白芷远远看着她们两个不由得好奇,“不是说两个人把不和吗,我怎么瞧着还挺融洽的。” 小瓶儿撇撇嘴,“许是装模做样给您看的也不一样。” 白芷想着也很有道理,她不由得想起来绿凝刚来那会暗示想和她一起对付红裳的事情来,摇了摇头,幸亏自己没答应,不然最后还指不定谁算计谁呢。 那边两人也看到了白芷,绿凝倒是微微一愣之后便恢复如常了,依旧是笑眯眯的一副害羞胆怯模样,倒是红裳,看到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但现在府里白芷得宠又管着中馈,她也不敢明着跟她过不去,只能咬了咬牙,心里骂了几句。 红裳看不上白芷长的不怎么样还整天霸占着陆大人,同样白芷也看不上红裳整天琢磨着怎么把陆大人抢走。 所以两个人是谁也看不上谁,白芷也是有傲气的,她一扬下巴,转了个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红裳趁着脸回头对绿凝骂道,“你看她那个得意样子,真以为陆大人以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绿凝笑眯眯的安慰道,“你也别生气,谁叫人家现在确实得宠着呢,咱们就是有点眼色也得看着。” 她说罢又幽幽叹了口气,“我姿容尚浅也不敢多求什么,只是为姐姐你不值得。姐姐容貌才艺样样可都是拔尖的,怎么也会得不到陆大人的青睐,这怎么想都没道理的。” 这是红裳的痛脚,一提起便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她进府这也有几个月了,可到现在连陆大人的衣襟都没碰到过,想来定是那个白姨娘做的好事。 “可是陆大人就是稀罕那个丑货,根本就不拿正眼看我们一眼。我有什么办法。” 绿凝有笑了笑,她走进了几步,对着红裳道,“陆大人也是贪新鲜罢了,等着新鲜劲一过定会想起来姐姐的。” “希望如此吧。”红裳叹了口气。 绿凝看着远处白芷在荷花池边喂鱼的身影,眼中精光闪过,似乎是无意间提起来的,“前几天我听丫鬟说,厨房那边的管事都抱怨着白姨娘苛刻呢,一点油水都不给他们留。想来也是可怜得很。” 红裳可没兴致听绿凝在这边感慨谁可怜,可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顿时眼睛亮了,“你这个笨蛋,怎么不早跟我说,这是一个好机会。” 绿凝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字,“什么好机会,恕妹妹愚钝,姐姐的话怎么没听明白。” 红裳给了她一个你怎么笨成这样的眼神,这才开口道,“厨房那边既然对她有怨言,那我们正好可以借机利用一番,让那些人为我们所用,到时候她管着中馈却连个人都指使不起来,我们再趁机制造一点混乱,自然是她管理不善造成的,陆大人到时候必定对她很失望。而我要是这个时候出手解决了府中的麻烦,陆大人自然会对我刮目相看。” 绿凝听完脸上配合着做出惊讶钦佩的表情来,“姐姐你真是聪慧过人,这么好的办法我竟是一点没想到的。” 红裳神色中带着洋洋得意,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转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丫鬟扶着绿凝,似乎是不解的问道,“您为何要将这么好的机会给红姨娘,若是您自己做这件事,到时候陆大人注意到的不就是您了吗?” 绿凝看她一眼,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真当这件事会像想的那么容易?” “奴婢不明白。”小丫鬟一脸的不解。 “陆大人宠爱白姨娘大家都看的出来,但到底有多宠这就不好说了。敌人情况未明的时候贸然出手绝不是明智之举,我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看看她到底占了多少分量。”还有句话绿凝没有说出来,红裳脾气不好容易冲动,加上貌美自负很容易被人利用,这种人最好的用处就是用来探听敌人虚实了。 小丫鬟懵懵懂懂,想着想着好像懂了,“奴婢明白了,您是想利用红姨娘和白姨娘互相斗,最后您坐收渔人之利。” 绿凝停下了步子,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了起来,她看着小丫鬟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吓得小丫鬟浑身一哆嗦,有些不知所措。 “你既然跟了我,卖身契握在我的手里,那不出意外你这辈子只能跟着我了。既然是我的人,那有些话我也要告诉你。”绿凝这话语气很沉,不像她以往温温柔柔的调子,小丫鬟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吓得只能点头。 “有些话看破也不要说破,要知道事情放在心里远比说出来要保险的多。” 绿凝说罢看着她这副明显被吓坏了的样子,又温声笑了笑,“你好好想想刚才你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会怎么样?” 小丫鬟一愣,一下子明白了,她这么没顾忌的便说绿凝挑拨其他两人争斗,被人知道了告诉了陆大人,就是主子都要受到责罚,那她这个小丫鬟指不定立刻就被发卖了。 思及此她心里更害怕了,她明白主子这是提醒她以后说话要谨言慎行,否则到时候会惹麻烦。 “奴婢谢主子教诲,奴婢明白了。” 绿凝看着小丫鬟明白,也高兴了,她点点头,“我们回去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夜话 陆之远近几日又愁上了,他算了算自从来了这金陵,愁事真是不老少,那些盐商一个个都不好想与,如今卫家又屡次从中作梗和,偏偏他几次警告都当了耳旁风,闹得他是心烦意乱。 这人心烦了就想着找点舒坦地方待会,白芷这边自然是个好去处,陆大人这几日从衙门回来的很早,天还没黑就进门了。 和往日回来还要在书房看会公文不同,最近他都是直接去了白芷的院子里,不是陪她一道用膳,就是两人没事一起去后花园喂鱼。 站在池子边上,白芷随手抓了把鱼食撒下去,瞬间从各处涌来成群的鲤鱼,拥簇在一起去争抢鱼食。陆大人看着这些鱼想起了外头那些个盐商,他们可不是都像是这些鲤鱼吗,那鱼食就是盐业,总共就这么多,谁都想吃到,便少不了要明争暗斗。而他作为盐政司,不仅要改变目前盐业的弊端问题,更重要的是将欠着的盐税收缴上来,朝廷那边最近几封公文都是催这个事情。 有时候他都想大刀阔斧的抓上几个人,震慑一番这帮人,可又不敢轻易动作,这帮人虽然内部经常斗来斗去,可对外又好像是铁板一块,若是动的不好,很容易引起大规模的罢市行动。 他盯着那些小鲤鱼们,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白芷现在也有件烦心事,这几日厨房送来的瓜果蔬菜都是不新鲜的,她派人问了几次厨房里面的管事推给采买的,采买的又推给庄子上的菜农。总之一个推一个,闹得她心烦意乱。 她自己也没有管过家的经验,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罚了那管事半个月的月钱,原本以为事情会解决,可不成想反倒是更加严重了。 之后几天送来的饭菜不是没做熟,就是熟透了,要么是盐多了,要么是没放盐,总之就没有满意的。 偏偏这菜出问题都是在白日里,到了晚膳,陆大人回来的时候,端上来的饭菜又极为可口,闹得她一时间有些有苦难言,且陆大人这几日又好像有什么心事,她不好意思拿这点小事去烦扰他,便一直隐忍着。 白芷想到这里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管家真是难。 两人在池子边上喂鱼,又各自怀着心事谁也没心情,匆匆撒了几把鱼食,便回去了。 回去之后各自梳洗,而后便准备歇息。 躺在床上白芷有点睡不着,几次三番地看着陆大人欲言又止,最后决定还是不问了,自己想办法解决好了。 结果她这边刚闭上了眼睛,那边陆大人却先开口了,“这一晚上一直看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芷眼睛就睁开了,一脸的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你满脸都写着我有事,快来问我。你说呢?”陆之远无奈的叹了口气。 白芷有点不好意思,她还以为自己将心事隐藏的很好呢,原来都这么明显了吗? “其实也不是大事。” 陆之远这会也睡不着,便拉着她坐在床上说话,“你说说看是为了什么事心烦的。” 若是像她说的是小事,那必定不会为难成这样,想来有可能是管家时候遇到了麻烦。 白芷听他问了,便如实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陆之远起初只是面色平静地听着,结果越听越不对劲,最后一张脸都黑了。 这哪里是小麻烦,明明就是奴才欺人了。 “这些刁奴你竟然还由着他们放肆,统统打发出去卖了。” 白芷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这些人不都是从外面买来的下人,有一部分是京城陆家送来的,有几个管事的更是仗着资历老在府里目中无人。 “可他们有些人是京城那边送来的,这样做恐怕不好。” 陆之远想说哪里送来的不也是奴才吗,打卖了又能如何,左右不过几个下人罢了。可话到嘴边看到白芷一脸担忧的模样,便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忧虑何在。 他不在乎也不怕,归根结底他是嫡长孙,又在朝中有官职在身,陆家那边即使不满意也不敢说什么。可白姨娘不同,她只是个小小的妾室,若是事情做的不好,消息传回京城,势必会被人记恨上,他外放官职最多也就三年也要回京了,到时候她还要跟陆家那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因为这些事到时候被人下绊子倒也真的得不偿失。 他伸手默了默白芷的脑袋,见她这样更为怜惜几分,“是我想的不周到,你有担心是对的。” 白芷心下感动,她将身子很自然的靠在陆大人怀里,声音闷闷的,“是我没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让您担心我。” 陆之远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心头柔软的不像话,以她的立场琢磨了一番道,“你先也不用这般难过,又不是解决不了的办法。” 白芷眼前一亮,急忙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想问问有什么好法子,结果一着急动作大了,直接那脑袋撞到了陆大人的下巴。 她脑袋硬倒是没太觉得疼,反倒是陆大人被撞得眼冒金星,捂着下巴闷哼了半天。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了。”陆大人气哼哼地躺倒在了床上,显然被撞得不轻。 “您没事吧,严不严重。”白芷显然是十分着急,趴在他边上便伸手去查看,见他一直哼哼着显然很难受的模样,自己也着急了,“不行,我现在就去让人叫大夫。” 她说罢就要开口喊人,而刚才还捂着嘴巴一脸痛苦的人突然勾唇一笑,伸手搂着她一个翻身便将人整个压在了身下。 这都连着快一个月吃素了,每次想开开荤都因为这个事,那个事耽搁了,加上最近忙了点,等察觉出来竟然这么久了。 陆大人秉承着互相交流感情的原则,自然是准备两人要深入交流一番。 白芷着实是被吓了一跳,睁得大大的一双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猝不及防的便搂着她亲吻了起来。 一开始便是缠绵,而后似乎是不痛快又一点点变成了掠夺式的亲吻,她一开始尚且能够保持着清醒,可到了后来渐渐的只觉得浑身发软,到了最后更是软成了一滩水任由对方为所欲为了。 屋内春光旖旎,屋外小瓶儿趴在门板上听了会动静,原本她是打算听听白芷有没有向陆大人问问怎么对付厨房那帮人的办法,结果听着听着就不对味了,最后闹了个大红脸,自己捂着脸跑了。 一番云雾巫山之后,女人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脑后,俏脸染着如胭脂般的红晕,唇瓣微微张着,更是娇艳的如最艳丽的花瓣,从那口中一声声带着喘息。 陆之远看着便觉得极是顺眼,他的女人因为他累成这样,想想就觉的心里头满足级了。 白芷这会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她自己都忘了明明她是在跟陆大人说很正经很正经的事情来着,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干起了不正经的事情。 “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陆大人坏事干完了又摆出了一副正经的面孔,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询问道。 白芷气哼哼地看了他一眼,这会累的浑身黏糊糊没力气,只能拿眼神控诉一番了。 “怎么还是不满意,那就再来一次好了。”陆大人说着便伸手解衣裳,白芷一看这情况眼睛都大了几倍,连忙硬撑着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别别,我满意了,非常的满意。”她很没有骨气的拍着马屁。 不过显然陆大人不是个那么容易被敷衍的人,他秉承着一向追根究底的本性,再度开口问道,“既然吗满意了,你就说说是如何让你满意的好了。” 白芷被噎的不轻,她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盯着陆大人瞧着,这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陆大人吗,这么登徒子不正经的话,肯定是听错了。 “不说话那就是还不满意。没事,不满意你就直说,我会一直做到你满意为止。”陆大人又开口了,这会比上一句更加的露骨了。 白芷一张脸此刻早就羞得红的不像话,捂着脸便往他怀里躲,“您最坏了,坏透了呢。” 陆大人将人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衣物,几乎是能够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香汗,只觉得小腹里面又是一阵阵火烧燥热,刚刚熄了下去的某种欲望再度把持不住了。 这一夜白芷回想起来,总觉得被欺负的很惨很惨,她都求饶了几次了,可偏偏那个坏人都装没听到,还是一次次欺负人,害得她第二天一整天累的根本就爬不起来,最后腰酸背疼的腿抽筋的硬生生躺了一整天。 她心里一遍恼怒着一边又甜蜜的享受着,要知道床事太多真是种甜蜜的负担啊。 晚上陆大人照例回来的很早,白芷这是刚爬起来吃一天中的第一顿饭,便看到男人昂首挺胸一副凯旋而归的模样,那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显的炫耀意思,气的白芷一口粥差点噎在了嗓子眼里面去了。 大约是知道自己昨夜闹得凶了些,陆大人这回倒是有些知错的模样,难得的刚吃完饭就主动提起来了昨天说的事情。 “你昨个不是问我有什么好办法管理府中下人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白姨娘管家 经过昨夜白芷显然已经领略到什么叫男人的话不可信,所以她这会只是掀了掀眼皮,并没表现出多大的热衷来。 陆之远摸了摸鼻子,这是被他家小姨娘赤裸裸的无视了吗! “咳咳!” 白芷笑眯眯的道,“大人您是嗓子不舒服吗,一会让厨房熬点冰糖雪梨给您润润喉。” 瞧瞧多么善解人意啊,陆大人心下感动,又配合着咳嗽了两声,“你有心了。” 白芷想笑,偏生憋着不笑,她抬了抬眼皮道,“您刚才说有好法子?” 陆大人心想,白姨娘就是这样口是心非的性子,不过他也没再继续逗她,省得真的恼了还得花些功夫哄,于是他正色道,“你说厨房那边管事早先提过菜价上涨的事情?” 白芷自然是点头,“提过,上次他们说厨房的开销大,可我这边算过,也让人去外面调查了菜价,并没有上涨。” 厨房对她每个月给出的开支银子有异议,几次三番地提出不够用,白芷都没同意上涨,她现在管着家,自然要精打细算,不能让陆大人的银子就这么浪费了。 陆大人听完她的话便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他看着他的小姨娘伸手将她拉到了腿上抱着,“问题可不就出在这里了。历来厨房都是油水最大的地方,厨房的管事们就是靠着吃这些开销的,你现在直接缩减了大半的开支,岂不是直接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他们怎么会不找你麻烦。” 白芷听的是一头雾水,“可是断掉不应该吗,他们在府中做事本就拿了月钱的,又贪心其他银子,我们明知道却纵容,这岂不是成了傻子?” 陆之远叹了口气,“这便是讲究御人之道了。凡是过尤不及,人的贪心是永远都不会少的。若是他们在你这边捞不到油水了,便会转而去其他地方。而新换的下人你能保证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吗,一直这样换来换去,既增加了麻烦,也增加了管理的难度。你现在只管着一个后院,若是管着更大的地方呢,你一个人有多少精力去跟下人们斗智斗勇,最后累的还是自己。” 白芷听着好像是这个理,她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那我就由着他们从府里捞油水不成?” “那自然也不行的。”陆之远笑了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到底要怎么做呢。”她这会只觉得管理个家真难,就这么几个人都要这么麻烦。 陆之远伸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下,“你倒是心急。” “其实还是那四个字,过犹不及。凡事掌握好一个度,在这个度内你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有利可图,自然也会更努力效力。但是一旦超过了这个度,那就要罚。你做为上位者,无需跟下人们斗智斗勇的,但也不可太过苛刻,免得最后还落了个苛刻的名声。” 白芷琢磨着,眼中一点点有了神采,“您是说我不必将厨房银子计算的那么准确,在一定程度之内给他们一些余地,这样他们才会更努力办事?” “算我没白费口舌。”陆大人拍了把她的屁股。 “那我明个就将厨房的花销上涨一些。”白芷自觉解决了个很大的麻烦,心里十分的高兴。 陆之远看她一眼,慢悠悠的继续道,“你既然制定了每月的厨房花销,那就要按照这个法子去做。朝令夕改是最忌讳的事情。若是突然又加了银子上去,他们未免会觉得是自己得计策奏效,那下次他们觉得如今的银子不满意了,势必会再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你一次,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继续加银子吗,人的贪心可是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 白芷还没等来得及高兴又被浇了一头冷水,她顿时泄了气,趴在陆大人怀里撒娇,“那该怎么办才好,您快帮帮我。” 她柔软的发丝在男人脖子上滑来滑去,像是挠痒痒一样,陆之远本想难为她一下,让她自己动动脑子,这会被缠的心猿意马的,也忘了自己的打算,“好了好了,告诉你就是了。坐直了别像没骨头一样。” 白芷闻言知道自己撒娇起到了作用,顿时眉开眼笑地乖乖坐好,“妾身洗耳恭听。” “哼!油嘴滑舌的坏东西。”陆之远睨了她一眼,继续道,“现在厨房太安逸,不过是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一个人在管着,权利太大又没有危机感,自然会让人心也跟着大起来。” 白芷闻言没有立刻说话,这回是认认真真得想了想,“那我要是在厨房那边设立一个副管事,专门就负责监管管事。一旦发现管事的不按规矩办事,或者中饱私囊,那就由副管事代替管事的职位。且若是副管事举报的有理有据,那也可以得到一笔奖励。相反若是管事连续三个月认真做事,没有贪污银子,那也可以得到一笔银子作为奖赏。” 她话音落下获得了陆大人一个赞赏的眼神,可越看越有种自家孩子有出息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还不算笨到家了。” 白芷这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办法想到了下一步自然是实施了。 厨房那边的管事姓陈,是跟着陆家年前从京城送来那批人一起过来的,在陆家待了二十几年,自然是有点德高望重的意思,自从他来了之后,厨房那边的管事之位便接了过去,这次闹事也是他第一个起来闹的,就是看准了白芷没有经验又不是正经夫人这个弱点。 到了第二天,陆大人照例出门,临走前颇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你自己能行吗,不行的话晚点等我回来再说。” “没问题的,我一定能做好的。”她拍着胸脯保证。 陆大人便不说什么了,白姨娘总归也要一点点长大,他可以保护她,但也希望她会有所成长,不久的将来,她要面对的牛鬼蛇神会更多,他即使能保护他也怕会有分身不暇的时候,而那时候就需要她自己保护着自己了。 白芷等陆大人离开后,便领着人去了一趟厨房,将自己昨夜想好的法子公布了。 厨房整体是没有变动的,只是增加了一个没什么权力的副管事,对管事倒是起到了一定的制约作用,而防止管事和副管事之间互相勾结,又特意加了一条,如若有人发现正副管事联手中饱私囊,立刻撤掉职位,由举报者接替上位,并且会得到一笔相应的奖赏。 当然她这次针对每个人都设置了奖惩制度,只要勤奋做事,每隔三个月就会做一次评比,表现好的也会有相应奖赏。 这一笔笔的奖赏看着都让人眼红,从管事到下面的烧火丫头,看着那奖赏金额无不是眼睛闪闪发亮。 陈管事盯着那奖赏银子只觉得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以往他都是这里那里克扣点银子出来,既要防着主子发现又没几个钱,可这次不一样,只要三个月不出错,就能得到整整二十两银子的奖赏,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怎么看怎么诱人,一年下来不出意外就有八十两银子到手,最重要的是这些钱拿的心安理得。 谁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这个法子很快得到了下面的人一致的推崇,继而一个个干起活来尤其卖力。蔬菜瓜果每天都是顶个好的,菜也是比以往炒的都可口味美。 白芷偷偷算了笔账,其实她拿出来奖赏的银子,也不过是以往厨房里开销的三分之二,如此既省了钱,又让底下的人卖力干活,真是一举两得。 想必白芷这边心情愉快,另外一边的红裳坐在屋里却是生了闷气,“陈达真是这么说的吗?” “回主子,陈管事说您给他的银子他不能收下,让奴婢带回来了。”小丫鬟见主子心情不好,说话越发战战兢兢了,“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红裳脸色阴沉沉的开口。 小丫鬟连忙缩起了脖子,“说是留着给您自己买珠花带着玩吧。” 这就是明着嫌钱少了! 红裳看着桌上摆着的十两银子,生生觉得被人打了一巴掌,一张脸清白交错,颜色极为难看。 她知道白芷在缩减了厨房的开支,便给管着厨房的陈达送了银子想要收买他。而陈达也很识趣,接了银子也做的很好,明里暗里的给白芷添堵,按照计划不出三天厨房那边势必乱套,出现无米下锅的事情出来,而她也准备在这个时候主动拿出自己的银子先安排解决问题。 计划一直没有问题,可不成想在最后关头竟然被白芷想到了办法,而且她这个办法一推出来,厨房那边一个个干活都像是不知道疲惫一样,尤其是陈达,有了更大的甜头,自然是看不上自己这点银子了。 红裳气的牙痒痒的,她现在不得宠,每个月只有份例的五两银子花销,除了日常给自己贴补一些,所剩下的着实不多。就拿这十两银子来说,已经是她全部的积蓄了,她花了这么多功夫,最后被人给退回来了,着实是打了她的脸面,一向起来心里头便翻江倒海般的愤怒。 而她将这股愤怒的情绪完全归责于白芷,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一直得不到陆大人的青睐,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在陈达那种下人面前丢了脸面。 第一百五十六章 破釜沉舟 红裳越想越气不过,偏巧服侍着的小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青花瓷的杯子,那是她最喜欢的样式,总共也就那么一套看着体面,如今被打碎了一个,这一整套就不能在用了,省得被人看到笑话她寒酸。 小丫鬟吓得直接跪倒了地上,瑟瑟发抖的求饶,“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你个作死的小贱蹄子,毛手毛脚的,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红裳正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偏巧这丫鬟撞了上来,她伸手便狠狠拧着小丫鬟的胳膊,“连你也欺负我,是不是看我不得宠,想要去攀高枝儿!” 小丫鬟眼眶都红了,一边忍着疼一边含泪摇头,“奴婢没有那么想,主子您就饶了奴婢这次吧。” “你想得美。”红裳又加了力道,咬牙切齿的样子活活像是要将小丫鬟撕碎了吃掉一样。 小丫鬟吓得面色苍白却咬着牙关不敢哭出声,红姨娘脾气不好,一向喜欢打骂丫鬟,若是老实让她发泄一会也就过去了,可若是敢掉眼泪惹了她不痛快,恐怕后面下手就要更狠了。 红裳拿着小丫鬟出了气,心里头还是觉得不痛快,她眼睛盯着屋子里正在滴着蜡油的蜡烛,眸光森森的不知道琢磨着什么,小丫鬟脸都吓白了,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 正巧这时候下人通报,绿凝来了。 红裳私底下再怎么狠毒,面上还是愿意装着一副大度的仁慈模样,就像是绿凝这会过来,她心中虽然不高兴,但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 “滚下去吧,知道什么话该说吧,要是敢乱说话仔细你这身皮!” 小丫鬟如临大赦,忙跪在地上就磕头,“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边小丫鬟刚起来,抹了把眼泪,那边绿凝便掀了帘子进屋了。 “姐姐在忙什么呢?”绿凝笑眯眯的模样,她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小丫鬟,脸腮上面的泪痕还没擦干净,想也知道是红裳又心情不好责打下人了。 “我一个闲人,还能忙什么,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觉。”红裳阴阳怪气的说道,斜眼看了眼还站在屋内的小丫鬟,没好气的道,“傻愣着干什么,没看到绿姨娘来了吗,去倒茶!” 真不知道怎么找了这么没眼力见的人伺候她,整个人跟个木头一样。 小丫鬟浑身哆嗦了一下,急忙道,“奴婢这就去。” 说罢小丫鬟急匆匆行了礼退下了,绿凝看着她的背影又弯了弯唇。 “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找你。”红裳这会心头烦躁不堪,正想着找人说道说道,想想办法。 “想来是为了东苑那位吧。”绿凝低声说道。 红裳微微一愣,而后点头,“正是,你想必也听说了,厨房那边新颁布了个什么奖赏制度,现在一个个的都着急献殷勤,真是一帮见钱眼开的小人。” “我也是为这件事来的。”绿凝说道。 “真想不到她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非但让那些人闹不起来反倒还将人收在了手上,真是一举两得了。”红裳虽然生气,但也不得不承认白芷此次的主意十分好,换了易地而处,她未必能想得到这样的好办法。 “姐姐你真当这主意是她想出来的?”绿凝幽幽笑了笑,眼光带着明显的轻视,“恐怕背后另有高人吧。” “你是说......”红裳顿时想到了陆大人,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陆大人宠爱白姨娘,见她为难出手相帮也不是不可能。 可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比让她接受白芷自己想出来的法子更让她难以接受,红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屋外小丫鬟敲门进来,低头送了两杯茶水。 绿凝看着眼眶红肿的小丫鬟,笑着问道,“眼睛怎么红了,刚才哭过了?” 小丫鬟刚想张口,那边红裳一个眼风扫过来,小丫鬟顿时瑟瑟发抖,“没,没,不小心沙子进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这几日确实风大了些。”绿凝接话随口说了一句,而后便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茶了。 小丫鬟见屋内主子不需要自己了,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等人站到门外的时候,她才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垂着脑袋站到了门口去。 屋内红裳手上的帕子几乎被绞断,绿凝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道,“姐姐,我们来的时候三夫人是交代了任务的,如今都过去了几个月,可我们连陆大人身都没近,若是传回京城,恐怕三夫人又要生气了。” 红裳和绿凝都是三夫人乔氏从外面买来的,卖身契到现在还握在乔氏手上,乔氏当初给他们的任务便是好好伺候陆之远,让她们关键时候给巧乔石通风报信。 乔氏的大哥乔石,就是在金陵这地方倒腾私盐,而陆之远这次又是奉命来查私盐,两人势必会有牵扯,乔氏不放心,这才不远千里送了两个丫鬟过来。 提起乔氏的安排,红裳心里更加烦躁不堪了,她怎么会忘记,乔氏答应过她们两个,只要私盐之事做好了,回京之后就把卖身契还给她们两个。 两人都是带着满腔希望来的,结果几个月过去,都有些失望。 “你说该怎么办?”红裳这会也没了主意,要是被乔氏知道她们两个什么事都办不了,保不准到时候转手再给她们卖了。 乔氏是陆之远的继母,即使不是亲生的,但面子的事上陆之远不会违拗,至少不会为了她们两个跟乔氏作对。 不受宠的妾室,哪个大户人家一年还不发卖几个,最后下场都很惨,很多都进了烟花之地,靠着卖笑逢迎过活了。 两人似乎都想起了未来的遭遇,脸色都不好看。 “办法确实有一个,但就要看姐姐你舍不舍得牺牲一下了。”绿凝沉默片刻,脸上神色也认真起来,“但这个办法到底是破釜沉舟,姐姐要做好准备才是。” “你说!”红裳听她这副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只要能得到陆大人的宠爱,就是要了我半条命又能如何!” “姐姐既然有这份决心,那妹妹也不卖关子了。过几天便是佛诞日,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动手。”绿凝起身走到红裳边上,贴着她的耳朵细细的将计划说了一遍,而后便静静等着红裳的决定了。 红裳冲动但也不是傻子,她听完了绿凝的计划,看着她的目光便透着审视,“你是真心想帮我吗,还是想借机除掉我?” 这已经是明着怀疑绿凝的动机不良了,确实按照绿凝的办法,很有可能红裳便会就此连性命都保不住,可也有可能从此就直接飞上枝头了。 一念天,一念地。 危险很大的同时诱惑力同样很大。 “姐姐你放心吧,我除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绿凝面对她的怀疑丝毫没有生气,依旧是笑盈盈的,“我容貌并不出众,就算除掉了你,以后还会有别人进来,我总不能一个个都除掉吧。而且你我乃是从同一个地方而来,若是让我选择一个人跟着,我宁愿跟着姐姐你。只要姐姐你得了势,以后自然也少不了我的好处。我所求的不过荣华富贵,其他的我不敢抢也抢不走。” 她直言了当的将话挑明了说出来,倒是让红裳心中的犹豫减少了不少,但她还是犹豫,毕竟事情的危险性太大,她到底值不值得去赌上一赌。 “姐姐姿容美艳,所缺的不过一个机会,只要陆大人能够看到姐姐的美好,势必会宠爱更胜他人。”绿凝又道。 红裳也想起来了陆大人来,她从那日第一次进府见到开始便一颗芳心暗许了,这个人那么好,她若是不争取一番,心中必定不甘心的。 “好,你去安排吧,就佛诞日那天。”红裳咬了咬牙,将手仅仅攥成了拳头模样。 绿凝见此也展颜笑了,两人又将计划说了说,绿凝便告辞离去了。 出了院子,外面已经月上中空了。 屋外的小丫鬟低着头站在门边,绿凝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停了停步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战战兢兢回答,“奴婢紫衣。” “我屋子里有药膏,一会让人给你送来,擦了明天一早就消肿了。女孩子的眼泪是顶珍贵的,断不可随意掉眼泪。”她语调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带着些悲天悯人的模样。 小丫鬟将脑袋垂的更低了,她只是低头道了谢,“奴婢谢过绿姨娘。” 绿凝笑笑,转头吩咐了一声身后的丫鬟,而后便迈着步子离开了。 而另外一边,白芷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趴在男人的怀里,随手拿着撮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男人胸前打着圈圈。 “别闹!”陆之远沉声呵斥了一声,目光中神色不明。 白芷抿唇笑得高兴,手上动作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嘴巴却还是懒洋洋的调子,“过几天真的要去庙里上香啊,不去行不行。” 去烧香拜佛好没有意思,她是一点也不想去的。 陆之远哼了一声,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佛诞日寺庙外面有庙会,等完事之后我陪你去庙会上转转。” 白芷一听有庙会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那我要去,我要去的。”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贪吃鬼!”陆大人嗤笑了一声,随即伸手将她整个捞到了怀里搂着,低头便落了深吻上去。 窗外夜色正浓,偶有风吹着天上的乌云,一点点遮挡了月亮的光辉,只露出那一圈似远似近的月晕。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逛庙会 接下来的几天,后院中十分平静。 没人闹事,白芷心情自然就好,整日里吃吃喝喝的,倒是白胖了不少。 当然前阵子厨房那件事,后来有人偷着跟她说了,其实是西苑的红裳背后捣的鬼。 白芷听完以后并不准备继续揪着不放,主要也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着几句扑风捉影确实也没有什么大作用,她要是为了下人们几句话就去找陆大人告状,弄不好陆大人还以为她小肚鸡肠容不得其他人故意的。 她不去理会了,小瓶儿却是气不过,故意让人往红裳那边送饭的时候晚一个时辰,如此送去的饭菜便凉了。白芷知道了,也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道。 既然在背后捣鬼,受点惩罚也好。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便到了佛诞日。 陆大人一大早便起床沐浴更衣,时人都很重视这个节日,民间有庙会,有花会等庆祝活动,十分热闹。 白芷也是跟着一大早就爬起来了,换好衣裳吃过早膳之后,便出门去了。 因着是个喜庆的节日,陆大人自然是将府里几个人都带上了,坐了几辆马车一路朝着佛寺而去。 路上街道上喜气洋洋,说说笑笑声不断传入车内。 白芷懒洋洋的靠在陆大人肩膀上,正在补眠。 “真是个懒鬼!”陆大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句,结果换来了怀里女人不满的嘟囔声,“都怪您昨夜蒸腾我,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累。” “那是谁昨晚可怜巴巴的一直要要要的,嗯?”陆大人一向是个认真严谨的人,所以对于问题的责任归谁还是准备要掰扯明白。 “说实话,你这个人真是难伺候,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 白芷脸蛋不由得红了,这不是羞得,是丢人丢的。 真难以置信这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她一想起来就觉得无比的丢人,也不好意思辩驳,只抿着嘴巴不肯开口了。 陆之远也知道她脸皮薄,逗的差不多了便也不去闹她了,两个人便安安静静的坐在车子里享受了一会两人时光。 后面的马车内,红裳一脸紧张的看着绿凝,隐隐的有些不安的样子,“你找的人可靠吗,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绿凝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姐姐莫要担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我们的人就在庙会上装成杂耍的人,到时候那些人会刺杀陆大人,届时姐姐你挺身而出挡在身前,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不会伤到要害,性命无忧。” 红裳战战兢兢地点头,她定了定心神,又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这才将情绪平复下来。 佛寺并不在城内,赶上这日子出行的人车又比往日多上很多,所以平日里一个时辰的路,今日足足走了两个时辰还没到。 他们是一大早便出发的,等赶到了佛寺已经将近晌午了。 幸亏陆大人提前跟寺里定好了时间,所以他们到了便直接由人领着去了后院,安排了休息的禅房和午膳。 佛寺不沾荤腥,午膳是全素宴。 虽然是素菜,却也做的极有滋味,就是白芷这种无肉不欢的人也忍不住吃上了足足两碗米饭才放下了筷子。和她不同的是坐在对面的红裳碗里的米饭似乎没怎么动,一旁的绿凝给她夹了几次菜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午膳之后,陆大人跟着师傅去了禅房待了约莫一个时辰,出来之后这次佛寺之旅便结束了一大半,之后的时间便是白芷最喜欢的,逛庙会了。 庙会上面很热闹,有杂耍,有唱戏,有卖零嘴的,有卖新奇小玩意的,看的人眼花缭乱的,白芷东瞧瞧,西看看的,不知不觉也买了不少。相比于她的喜悦劲头,绿凝和红裳两个明显有心事,一路上两个人都慢上几步,不时地窃窃私语。 “姨娘,您快看那里有人舞剑,看着真是厉害。”小瓶儿一脸兴奋的指着远处一个摊子,周围围了了不少人,不时地有叫好声传过来。 前方确实很热闹,陆大人也听到了,便领着众人往前去了。 大家的视线都注视着周围的热闹场景,没人注意到此刻的红裳面皮发抖,两腿已经开始发软。 “各位叔伯大爷大娘,在下和妹妹路经贵宝地,无奈身上盘缠用尽,如今饭都吃不上了,只能出来卖艺换几个银钱。如果各位瞧着还成就劳烦赏几个包子钱,若是看着不成,也权当给大伙凑个热闹了。”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五官端正,眉宇间也透着股子正气,他说罢双手抱拳对着众人便是一鞠躬。 他话音落下从他后面便站出来个少女,端着个碗挨个人的跟人道谢,十七八岁的模样,很秀气的长相,看着很腼腆。 那哥哥已经开始操练起来了,一把长剑在他手上像是活了一样,手腕一转便是一个漂亮的剑花。而后只见那人凌空一跃,在空中连翻数个跟斗,而后平稳落地。周围自然又是一阵叫好声。 “谢谢各位了,谢谢各位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是真愿意捧场的人却不多,转了一大圈落在碗里的铜板只有寥寥几个,那妹妹显然也很着急,便越发的卖力鞠躬。 白芷瞧着那女子年纪不大,便如此辛苦,心中有些不忍心,伸手拉了拉陆大人的袖子,小声道,“一会我们给些银子吧,我瞧着他们兄妹怪不容易的。”而且看了人家的表演不付钱,白芷觉得有点白占便宜的感觉。 陆大人对这等小事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只笑了笑道,“你看着给就是了。” 那女孩走了一圈都没有什么收获,不由得有些失望,叹了口气,看着前面几个穿着体面的人,叹了口气还是打起了精神,弯着腰过去了,还没等开口,人便愣住了。 她那个破碗里面此刻放了个银元宝,整整十两银子。 “这,这......”那姑娘显然被吓得不轻,话都说不明白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看你哥哥这身手真是不错,值得这些银子。”白芷见她有些不安,笑眯眯的跟她说道。 那女孩一愣,随即眼眶红了,他们这一路很辛苦的过来,走了这么久,看尽了别人的白眼,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赞赏她哥哥。 说话功夫,正在舞剑的那人收起了剑,转而表演起了拳脚功夫来,那一拳打出去仿若有无穷的力气,招招有力,即使是像白芷这种不懂行的人瞧着都有种气势,更何况是陆大人那种明白的人,在一通拳脚表演下来之后,意外的是并没有多少人喝彩,反倒是看热闹的人少了不少。 “我瞧着表演的很好啊,怎么人都走了?”白芷不明所以。 “因为刚才先舞剑,招式华丽,众人自然爱看,这会拳脚功夫重视实战,没了那么多华丽的技巧,乍看之下就没那么有意思了。”陆之远解释着。 白芷点点头,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表演结束了,妹妹兴高采烈地捧着银元宝给哥哥看,那哥哥眼中也带着惊讶,转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做了感谢。 这边热闹看完了,隔壁锣鼓声也随之响起,陆大人一行人便又移步往隔壁去了。 红裳刚才看了剑舞越看越觉得害怕,她已经有些魂不守舍了,她想反悔,可是绿凝却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看到站在陆大人身边的人了吗,你难道不想那个人是你吗,只要这次你救了陆大人,以后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可是若是出了事呢,我这条命也就没了。”红裳咬着唇,她的神色已经表明了她的担忧。 绿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看着红裳俨然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她若是有红裳这副好样貌,今日哪里轮的上她,为了荣华富贵拼上一条命又能如何。 “姐姐,机会可只有一次,你想好了,女人的好时光就那么几年,若是不珍惜,等过几年人老珠黄了,再想做什么也晚了。”绿凝心里烦着但面上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姐姐你长的这么好,难道就真的甘心一辈子窝在那个巴掌大的小院子里面孤独终老吗?” “可,可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瞧着陆大人不是个狠心的人,不会亏待我们的。”红裳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道理,拒绝的心便更加明显了。 “姐姐不要傻了,你真的以为她能够放过我们吗,现在相安无事不过是她想装一装善良大度,等过一阵子恐怕就会对我们下手了。”绿凝幽幽说道。 红裳脸色大变,“会吗?” “你以为你在后院捣鬼她会不知道吗,可她却装着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是想着到时候一起算账。”绿凝说着也叹了口气,“姐姐你长的那么好看,她怎么会不心生嫉妒,想要暗害你。” 红裳被绿凝几句话说得心思又开始动摇起来,绿凝说的的确没错,她若不先发制人,等之后恐怕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红裳握了握拳头,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在低声交谈着的男女,眼中神色坚定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杀机顿现 白芷一直没弄懂,明明好好的在逛着庙会,怎么的就突然出来了一群杀手,那些杂耍的人一个个不知道从哪里抽出刀剑来,只见剑光一闪便直接朝着陆大人刺去。 陆大人伸手将白芷推开,同时侧身躲避,趁那人不备,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胸前。 周围看热闹的人果真是不嫌事大,他们丝毫没察觉出来有问题,反倒是热烈的鼓起了掌,大声叫好。 一个杀手倒下了,还有其他的杀手站出来。 而随着杀手们都出来了,周围叫好声也更热烈了一些。 陆大人这会出来逛庙会,因着后面跟着人多不方便,只带了两个小厮帮着拿东西,这会杀手突然出来,一时间连个帮手都没有。 白芷看着急得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陆大人身手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时间一长必定会吃亏的。 “呀,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是绿凝,在她后面的是脸色有些奇怪的红裳,两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会赶过来,显得奇奇怪怪的。 白芷看了她们一眼,没心情去解释,现在她只想赶紧想办法帮一帮陆大人。 “姐姐,大人有危险。”绿凝一声惊呼。 白芷看了她一眼,谁没看到有危险,“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看大人这样下去肯定会吃亏的,姐姐你不如赶紧去叫些人过来帮帮大人。”绿凝脸色担忧的说道。 白芷点点头,她也确实这么想着的,而且也想到了要找谁帮忙,“那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人。”她说着便转身穿过人群走了,绿凝没想到计划会这么容易,顿时心情大好,她转头看了红裳一眼,催促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快些过去。” 红裳咬了咬唇,忍着害怕一点一点的朝着中间缠斗中的人走过去。她心中到底害怕,步子走的小心翼翼地,而这时有人将剑对准陆之远的胸口直接刺了过来。 陆之远是背对着红裳的,但他耳朵却听到有人靠近过来,他也没多想,只当是那些杀手的同伙,在那人靠近之后,一个猝不及防的转身,一脚将身后之人踢飞。 只听到一声惨叫声,便有什么重物跌倒在了地上。 红裳脸色苍白得趴在了地上,陆之远看了一眼顿时皱眉,心道,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在背后偷袭他。 就在这愣神的一刹那,那些杀手找到了时机,一起发动了攻势。 几个回合下来,陆之远显然已经落了下风,这些人招招致命,他应付得很吃力。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到一声惨叫,而后其中一个杀手蹲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陆之远一愣,才看到出手帮他之人竟是刚才看过舞剑的兄妹二人的哥哥。 那男子赤手空拳站着,剑眉星目,光是气势便十足,那些杀手似乎没料想到突然出来了其他人,带反应过来之后,便不得不分成两帮人马,分别对付他们二人。 有了那男子的帮忙,事情果然就简单了许多,只见他左右一拳打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肚子上,随后抬腿又是一脚踢在另外一个人得胸前,在反手一下咔嚓卸下了一条胳膊。 动作干净利索,刚才还有些来者不善的杀手们此刻在他面前就像是大人看着小孩子玩耍一样,轻而易举的便解决了三四个。 陆之远那边比他倒是逊色一些,但也有两个人倒地无法站起来。 那男子解决完自己这边的人之后,又转移到了陆之远那边,两手一左一右得抓着两个人的胸口,一用力两人便径自撞到了一起,顿时来了个眼冒金星。 他随手潇洒的将人丢到一边去,看着有些错楞的陆之远,冲他咧嘴一笑,“还没谢谢你刚才给我们的银子。” 陆之远被他弄的一愣,而后不由得摇头失笑,“此等小事,哪里值得一句谢。兄台刚才可是救了我的性命,这才是大恩。” “那可不是小事,我们兄妹两个如果没有那银子,恐怕明天都撑不过去了,怎么能是小事。”那男子一副感激的模样,语气神态十分的认真。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陆之远见他如此认真,也不好继续争执下去,只想着等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在下叶安,南平人士。” “陆之远,京城人氏。” 两人便算是认识了。 “这些出手狠辣,看起来像是受过训练的人,你怎么得罪这些人的?”叶安盯着地上哀嚎着的杀手们,显然很是不解。 陆之远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来,“等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只听到嗖嗖几道声响,银针破空而来,准确无误的射在那些杀手们的脖子上,而后响起几道闷哼声,那倒在地上的杀手们竟是脑袋一歪,全部没了生息。 叶安一看也吓了一跳,蹲下身子伸手一探鼻息,脸上不由得露出凝重的神色来,“杀人灭口。” 事情看到这里,看热闹的人群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根本就不是杂耍表演,而是真的死人了。 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杀人了,快跑啊!” 周围一瞬间就爆发了大喊大叫的声音,而后人流四散逃离,人多路窄,少不得就人挤人,人推人,人撞人的。 这变故来的太快了,快的白芷根本没来的及反应,就被人群挤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挤得和陆大人分开了,她想喊一声,结果声音都淹没在了周围的叫喊声当中。 慌乱中鞋子也被人挤掉了,头发上的簪子也不知道被谁拔走了,总之整个人十分狼狈。 陆之远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白芷丢了,他想去找,可人却被十几个村民模样的人围了起来,他们一致认定是陆之远和叶安杀了人,而且是杀了七八个人,因此绝对不能放他们离开。 周围这时候都乱糟糟的,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女子,绿凝。 她见到那些杀手们被人杀死,心惊胆战之余更多的是庆幸,人死了好,死了就没人知道这件事和她有关系了。 杀手们虽然死了,但是还有一个人知道内情,绿凝看了眼躺在地上痛苦的呜呜直叫的红裳,趁着人群混乱的时候,跑过去扶着她起来,而后将扶到了一处隐蔽的墙角。 “咳咳!”红裳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闷闷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淌。 “疼死我了。” 绿凝看着她难掩眼神中的厌恶,她不喜欢红裳,一是因为她的傲慢,二是因为她的愚蠢。 “放心吧,你以后都不会疼了。”绿凝的声音阴森森的透着寒意,这会红裳胸口发闷,根本就没有丝毫察觉。 “都怪你,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红裳缓了几口气,便开始将责任都推卸到了绿凝身上去了。 绿凝冷笑,“姐姐这话说的可不讲道理,事情又没有人逼着你去,失败了就推卸给其他人,未免过于难看了些。” 红裳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绿凝敢这样顶撞她,顿时面色不善,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对上那双冰凉的眼睛,不由得一愣。 “你,你做什么这样看我!”红裳吓了一跳,但不愿意承认便强装着镇定。 “因为你快死了,所以我想好好看看你。”绿凝说着从袖子里抽出根绿玉簪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得阴森可怖。 红裳尖叫了起来,有害怕有胆怯,“你敢!杀了我你也跑不了,你不想活了吗?” “谁说是我杀的你,这簪子你好好看看,可不是我的。”绿凝又晃了晃簪子,那是刚才她趁乱在白芷头上拔下来的,“用它杀了你,到时候官府查起来自然会找到簪子的主人。” 红裳这会看着绿凝,听着她一字一句的安排,这才是真的害怕了,她头一次认识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绿凝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你,你不要杀我,你放了我,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因为着急和恐惧,红裳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绿凝嗤笑了一声,不屑地道,“原本你这次要是做的好我还能多留你一段时间,可是你太蠢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你这样的人留着只会碍我的事。” 红裳不断地摇头,伸手拉着绿凝的袖子苦苦哀求,“不会的,不会的,我以后再不敢了,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绿凝一甩袖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我如果留着你的性命,难免你不会泄密,所以你必须死。你也别怪我。” 红裳这时候已经吓傻了,若是平时她定是要和绿凝厮打起来,可这会她刚刚胸口被踢了一脚,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面对着绿凝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 也许是真的害怕极了,身体里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她猛地用力一推,竟是将绿凝推得一个踉跄,而后她趁此机会转身就跑。 绿凝气狠了,她一边暗暗悔恨自己不应该耽搁时间,一边追赶红裳。 到底红裳身体没力气,跑了几步便瘫软在了地上,而绿凝很快追了上来,一脚踩在了她的胸口上,疼的她再度闷哼了一声。 “你个贱人,你以为你害死了我就能得到陆大人的喜欢了,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丑八怪,就是脱光了陆大人都不会看一眼......”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红裳瞳孔突然放大,她张大着嘴巴,那里面很快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呸!”绿凝朝地上啐了一口,而后掏出帕子将手上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随手丢在了红裳的旁边。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通缉令 夏日炎炎,午后的太阳带着灼人的温度,烤在人的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街上来往的人不多,这个时候就连干苦力的都难得的清闲一会,找个阴凉处躲躲懒。 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男人,双手拎着两大袋子的东西,头顶上带着个竹斗笠,行色匆匆的往城门口走去,路过城门口的告示栏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眼神看了眼那上面贴着的画像,而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城门口的守卫这个时候也懒洋洋的,天上太阳毒辣,他们也没什么精神,一个个耸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模样。 见有人要出城,其中一个守卫象征性的拦住看了一眼,见是个男子便很容易放行了。 那男人出了城驾着停在城门口的驴车,扬鞭一挥,毛驴奔跑了起来,拉动着后面的车子,掀了不少尘土。 驴车一路沿着官道走着,从午后一直走到了太阳快落山,这才看到了眼前出现的小村子。 村子不大,离城里距离很远,男人这次进城是为了采买接下来一个月家中的嚼用的。 他刚走到村子口,便看到有人站在村子口等着他。 男人咧嘴一笑,又是挥着鞭子抽了毛驴一下,小毛驴吧嗒吧嗒的扬着蹄子往前跑去。 “今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女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有些黑,容貌并不见得多出众,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极有神采。 “路上遇到了个熟人所以耽搁了。”男人笑了笑,转头朝身后一指,“瞧我这回买了不少粮食,够咱们吃上两个月了。” 女人看了看车上的袋子,不由得皱眉,“你哪里来的银子买了这么多东西?” “粮食铺子的糙米比白面便宜多了,我买了两袋子。”男人咧嘴笑了起来,一副他极为会算账的模样。 “让你买的骨头呢?”女人没说什么,探头看了看车子,上面除了两袋子糙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大骨头要二十文钱一对,太贵了,我给咱们儿子女儿买了糖果子。”男人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了个油纸包出来,献宝似的道,“甜着哩!” 岂不料女人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我让你买骨头你买了这些玩意。”她说着一巴掌打在男人胳膊上,气的直跺脚,“你不是不知道家里有病人等着骨头汤,你这去了一天就给我买了这些破东西,你是想气死我吗!” 男人睁大了眼睛,瞪着女人,“你个傻婆娘,你还当她是好人呢,我今个在城里看到了,官府正同通缉着呢,她是个杀人犯。” 女人明显被吓了一跳,“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我怎么可能乱说,那画像上画的就是她。咱们还是赶紧把她赶走吧,省得连累了我们。”男人原本白日里就想直接报官,可又担心官府治他们家一个包庇的罪名,这才没声张,急匆匆回来想跟自家女人商量一番。 “我不相信,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好误会的,官府还能冤枉她不成。”男人显然对女人的话不赞同,“我们也别惹麻烦了,今晚就偷着把她赶走了。” “不行。她是为了救咱们女儿才受的伤,咱们不能忘恩负义,我不管,别说她杀人放火,就是再大的罪名,就凭她救了咱们女儿,我也不能这个时候把人赶走。”女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你真是无药可救了。”男人伸手指着女人怒气冲冲的道。 “我也不跟你争辩,这事就听我的,你明个一早就再去城里一趟,给我买上两副猪骨头回来。”女人显然已经决定了,丝毫不给男人拒绝的机会。 “我不去,休想让我花钱给一个通缉犯买东西。” “好好好,你不去,那我自己去行了吧。你明个也不用吃饭了,以后都不用吃饭了。”女人双手叉着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我去,我去还不成吗。”男人一听不让吃饭顿时硬气不起来了,服了软。 闻言女人脸色才算好看一些,“你要是不去小心我真的不做饭了。”说罢她转身往自家走去。 男人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自己家婆娘长了一副烂好心,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今日城门口看到的那副画像,心里终归觉得不安心。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往日里喜欢玩闹管都管不住的两个小的这会也不见了踪影,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急匆匆地便冲进了门。 屋内女子正坐在床上,温声细语跟两个小孩子说故事,她闲来无事看过不少话本子,她便挑着有趣的将给两个孩子听,碰巧他们好像也很喜欢。 “虎子,兰儿。”男人心急如焚地声音传进屋子里的同一时间房门被砰的一声一脚踢开了。 “你休想害我的孩子。”男人一声暴喝,倒是把屋子里三个人都吓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两个小的,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还不知事,这会被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就开始哭了。 白芷心里叹了口气,她看着眼前横眉冷目的男人开口道,“刘大哥你别吓到孩子,他们没事,只是在听我讲故事。” 她跟陆大人走散之后,原本是想回去的,可不成想她人还没进城便听说了城内在通缉她的事情,因为红裳死了,而杀死红裳的凶器正是她的发簪。 当时吓得她迈进城里的一只脚就那么缩了回来。 白芷去城外躲了几天,打听之下才知道陆大人因为那几个杀手突然死了的事情惹了麻烦,最近正被人调查着,而下令通缉她的乃是现任金陵知府。 她想来想去的,决定先不回去,等事情明朗了再说。 救下兰儿实属巧合,当时到处都在通缉她,她也没地方去,便往山里去,想着毕竟自己在山里待过,在里面躲些日子也不算难。 只是她没想到刚进山没多久,她便看到个小姑娘被树枝挂在半空中,想必是从哪里摔下来的,看样子受了伤晕倒了。 孩子太小,容不得她见死不救,当即想办法将人给救了下来,简单查看了一下,除了些皮外伤倒也没有大碍。 等小姑娘醒来之后,白芷问了她家住哪里。小姑娘人不大,四五岁的模样,倒是很清楚的能背出来家里在何处,想必是大人平日里教导过。 白芷便准备将她送回去,却不成想路过一处山坳的时候自己脚下一滑,跌了下去,摔倒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将那小姑娘推了上去,而她自己则是直接摔伤了腿。 当时疼的她都不能动了,本以为这回是要完了,却不想那小姑娘很聪明,已经认出了回家的路,跑回去领了她娘回来。 白芷就这样被李氏带回了家。 李氏知恩图报,对她很好,相反李氏的丈夫刘大庄则对她一直很防备,白芷脚上有伤,加上也无处可去,便装作不知道刘大庄不喜她,厚着脸皮住下来了。 但今早刘大庄去城里买粮食,白芷就知道她的事情瞒不住了,而此刻见刘大庄如此紧张警惕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刘大庄见两个孩子确实毫发无伤,也察觉到他自己有些太过激动了,尤其听了白芷的话,更是觉得面色尴尬。 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很普通的男人,虽然防备忌惮着外人,但同时也感激着白芷救了他女儿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他看到了通缉令,没有第一时间去举报的原因之一。 “孩子我先带出去了,就不打搅你休息了。”刘大庄说罢逃跑似的出去了。 而随后外面响起李氏的声音,两个人声音都不大,但听得出在争吵。 过了不久,争吵声停了下来,李氏推门进屋,见到她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瞧我这个记性,竟然忘记叮嘱他买骨头回来了。明个一早让他再去一趟。” “刘大嫂,真的不用麻烦了,我住在这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白芷知道李氏是真的关心她的,心中不由得温暖。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把我的兰儿救回来了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别说住几天,就是住上十年八年我也乐意。”李氏不善于说好听的话,可这话又无比温暖人心。 白芷笑笑,“那就麻烦您了。”她知道李氏好心,按照李氏的意思自然是要完全养好了再说,因此也不去继续争辩这点事,心里琢磨着找个机会悄悄走才是正经。 一来耽搁了这些时日她心里其实很担心陆大人,也不知道他的麻烦解决了没有,再就是外面到处在通缉她,她待得时间久了难免会连累刘大庄夫妻两个。 李氏听她如此说了,面上也高兴,时候也不早了,她便去厨房开始忙着晚饭了。 白芷腿上有伤,自然不可能和刘大庄他们一起吃饭,李氏又怕她自己吃饭孤单,便把桌子抬到了她的屋子里面,这样便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说些话解闷。 刘大庄心里不高兴,自然不会愿意挪地方,最后李氏也没理他,自顾的领着两个孩子去了白芷那屋子里。 两个小孩子说来奇怪,平时皮起来能把李氏气的暴跳如雷,偏偏一遇到白芷,两个都一样,老老实实地,说什么听什么。 “都说人和人相处看缘分,我看我家这两个小的跟你真是有缘的很。” 白芷也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我也很喜欢他们呢。” 第一百六十章 强盗二人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太阳落山以后,刘家村的村民们劳碌了一天,这会也开始休息了。 窗外静悄悄的,安静的能够听得清楚虫蚁爬过的声音,月光照在屋子里,留下泛白的光亮。 白芷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自己的脚,刚落到地上还有些不习惯,毕竟伤得不轻,动了动倒是好了不少,将被子叠好,她这才轻轻打开房门。 等天空彻底放亮了之后,她人也已经离开刘家村一段距离了。 村里的女人一大早便起床操持家务,李氏也不例外,她一大早便睁开了眼睛,而后也把刘大庄叫醒了,催促他去城里买猪骨头。 刘大庄心里不愿意,但架不住自家婆娘一向说一不二,这骨头要是不买了,这件事准没完。 他打着哈欠,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李氏正要去厨房做饭,路过白芷住的屋子门口的时候见房门是半开着的,心下奇怪便过去看了一眼,岂料一看才发现床上竟然空了,而那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 李氏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当即去叫刘大庄来,“你跟我老实说,是不是你把人逼走了。” 刘大庄这会还没太清醒,咕哝着说了句什么,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眼睛一亮,探着脑袋往屋子里瞄了一眼,顿时咧嘴笑了起来,“可算是走了。” “刘大庄,你在给我说一遍!”李氏显然已经生气了,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刘大庄赶紧摆摆手,改口道,“诶呀,这是走了吗,怎么突然就走了。” 李氏不去理他,转身便往门口走去,刘大庄一看赶紧拉住她的胳膊,“你上哪里去?” “我去找找,她腿脚不方便,这会应该走不远的。”李氏甩开刘大庄的手,显然还跟他生着气。 刘大庄一看自家媳妇出门去了,十分无奈的跟了出去。 他们沿着刘家村一路找了很久,可路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这会日头也高了,刘大庄惦记着家里的两个孩子,便拉着李氏回去了。 李氏虽然不放心白芷,但这会也知道想必人走远了,只能叹了口气,放下不提。 而与此同时的白芷心情就很复杂了,她原本正在路边的石板上面歇息,没成想就无缘无缘故的遇到了强盗二人组。 一个叫瘦子的胖子,和一个叫胖子的瘦子。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见到她之后一言不合就把她强行塞进马车带走了。 车上两个人在说话,白芷静静的听着。 “你说这个老大能满意吗?”瘦子问胖子。 “我看没问题,虽然长得差了点,但好歹是个母的。”胖子回答瘦子。 他俩说话的时候眼珠子直往白芷的胸脯那边瞄,弄得她心里一直毛毛的。 白芷,“......”母猪还是母的,你们怎么不找一头母猪。再说什么叫长的差了点,她明明就是个标志的小美人。 “我说两位大哥,你们是各方妖孽,哦不对,是何方神圣。” “你可知道漓山吗?”瘦子说道。 白芷摇摇头,“俺是外地人,不知道你们这边的地方。” 瘦子一副你真是太傻冒了的表情,“我们可是漓山好汉,这回你有福了,以后跟我们大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他说完又瞄了眼白芷胸前鼓囊囊的地方,一副颇为满意的表情。 白芷欲哭无泪,她这是遇到了什么人那,难不成要被人捉去做压寨夫人了吗。 这事情也就是话本子上面写过,强盗头子遇到了标志的美人,最后一见钟情,强行把美丽的小姐带回山上做压寨夫人的故事。 可是这个一点不适合她,她原本是准备回到金陵城内打探下陆大人的消息的,可这会却被带着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我说两位好汉,你们的大名我真是如雷贯耳,但是你们不能够强人所难不是,我真的不能跟你们走。”白芷觉得自己应该表达下难处,毕竟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可是她想错了,这两个人一旦道理都不讲,胖子伸手在腰间拍了拍,“你要是不去,你就要问问我兄弟答不答应了。”他拍的是腰上别着的一把刀。 白芷哼哼了两声,“去,我去还不行吗,两位好汉息怒!”你们有刀你们有理还不成吗。 就这样从太阳在头顶上一直走到月亮在头顶上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漓山终于到了。 先是乘座竹排穿过了一条江,白芷约摸着这应该就是漓江了。 下了竹排,就开始爬山,这月黑风高的时候爬山,真是恨的人咬牙切齿的,尤其她一条腿还受着伤,哪里爬得动,没走几步便累的直接坐到了地上去了,“我不走了,我腿疼。” “你这人怎么回事,眼看就到了,就不能坚持一下吗。”胖子这话说的可能是嫌弃白芷娇气,有点不太高兴。 “好汉,请问你说的快到了是多久。”白芷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这话她从一下竹筏就开始听了,眼瞅着天都快亮了。 “大约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胖子说的很轻松,一副确实很快了吧的表情。 白芷,“......” “你们走吧,我是彻底走不动了,我要是跟你们一起爬上去,那我就成了一具尸体了。”她说的有气无力的,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好歹是上去做压寨夫人的人,先别说她同不同意,你丫的好歹有点未来压寨夫人的待遇吧。 胖子一看她不走了,顿时又不乐意了,他伸手在腰上拍了拍,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白芷先一步开口了,“你也不用问你兄弟了,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就让我休息会,反正我是一步走不了了。” 她这样一说,倒是强盗二人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两个人躲在一边窃窃私语了一会,最后做了决定,那就是留下瘦子看守白芷以免她跑了,胖子自己先回去想办法。 白芷一听心里松了口气,她找了个能靠着的地方坐了下来。 人在山里加上边上还有个总瞄她胸脯的陌生人,白芷就是心再大也睡不着觉,可这会又着实很困,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瘦子大哥,你没发现你和胖子大哥的名字很有趣吗?” 叫胖子的是个骨瘦如柴的,叫瘦子的是个圆滚滚的,真是奇怪的名字。 闻言瘦子看了她一眼,准确的说是高傲的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可是俺们爹娘给取得名字,你不觉得很好听吗!” 白芷嘴角抽了抽,“很好听,确实很好听。”就是这爹娘有点不走心,这名字取得太随意了一些。 “你们漓山好汉这边平时都做些什么?”她觉得讨论胖瘦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准备问点有深度的问题。 果然提起这个,好汉瘦子比较喜欢,他滔滔不绝地开始了讲话,主要讲的内容就是他们离山好汉这个帮会从建立到现在短短一年多的发展,以及未来的一些计划问题。 白芷一边点头附和一边认真记着,要知道知己知彼才能战胜对方不是吗。但是随着话题的深入,白芷觉得她确实想太多了,这个瘦子说了半天没有一句有用的,全都是他那位大哥是多么英明神武,这些事情。 例如某某年某某月,在街上看到恶霸强抢民女,仗义出手相救,还仗义疏财。 白芷心里哼哼,恶霸,我看他就是个恶霸才对。 再例如了,又有一天,看到带着孩子的女人家里揭不开锅了,那位大哥就将自己身上唯一的银子给了她们,还免费给干了两天农活。 综上所诉,白芷总结这个漓山帮应该很穷才对,堂堂帮主出门身上就带了三两银子,也不知道他们帮会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我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这是瘦子最后的总结性发言,因为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回去想办法的胖子就回来了,他身上背着一几块木板,到了之后都扔到了地上去。 “你不是想办法去了吗?”白芷有些忧伤,这连个人都没带回来,难不成还是让她继续爬山吗。 “我们两个抬你上去。”胖子说道。 白芷看了看那地上的木板,将脑袋往后面的石头上一靠,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听天由命吧。 最后是胖子和瘦子凭借自己粗糙的手艺硬生生做出了个简易版的架子,然后抬着她上山了。 坐在架子上的白芷,屁股被木头上的枝子硌得生疼,她又不敢乱动,动一下那架子就吱呀一声,她现在很害怕突然就散架了,到时候她这个老身子骨预计是要散架了。 磨磨蹭蹭的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漓山帮的总舵,白芷看着眼前的一切无不是再告诉她一件事,这个漓山帮很穷,入目是四间灰头土脸的小泥土房,房子还没有大门。门口的木头杆子上挂着面旗子,上面写着歪七扭八的四个字,除暴安良,良字还少写了一个点。 “两位好汉,你们江湖人士都不时兴安装个大门吗?” 显然这个问题让胖子有点难为情,他哼哧哼哧的也没憋出来,倒是一旁的瘦子开口了,“你个笨蛋,大门不失是拆下来刚才抬着你了吗!” 这话说完瘦子很荣幸得到了胖子一个鄙视的眼神,似乎是责怪他话太多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言以对了 白芷也觉得瘦子话太多了,而且竟说大实话这点不好。 这个漓江帮确实太破旧了一些,不过白芷想着人都不可貌相,更何况是一个帮会呢,也许人家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江湖大帮也不一定呢。 三个人相继进了屋子,白芷先是看到的是一个约摸着三十出头的男人,留着一脸的大胡子,这会正焦头烂额的抱着个孩子在屋里急得满头大汗,那男人见到了她,眼睛一下子亮的跟看到救星一样。 胖子和瘦子两个人快步走了几步,跑了过去,大喊了一声‘大哥’,白芷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位就是漓江帮主啊。 漓江帮主姓孟,以后就称呼为孟帮主。 猝不及防的手上就被人塞了个奶娃娃,睁着一双大眼睛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白芷看着心都要碎了,“孩子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一早晨起来就开始哭,怎么都哄不好!”孟帮主一脸愁容,又是担心又是着急。 白芷点点头,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奶娃娃,将手伸到被子里面摸了摸,而后叹了口气,很是无语,“孩子这是拉了,你都不知道给换个尿布的吗?” 孟帮主一愣,一把拍到了脑门上,“我还真给忘了!” 白芷,“......” 接下来白芷便发挥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独有的天赋能力,给小奶娃娃洗了个澡,而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垫了块尿布。 她自己都觉得很惊讶,做这些事的事情根本都不想,好似十分熟悉,就好像她以前做过一样。 做好了这些事,小奶娃娃终于停下了哭泣,这会眼珠子亮晶晶的,又大又黑的两颗黑葡萄盯着她瞧着,白芷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很喜欢小孩子,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心里头某个地方少了点什么一样,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面的这些奇怪的想法赶走,她低头逗弄着小奶娃娃,这孩子看起来才两三个月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娘在哪里。 门口砰地一声响,白芷回头便看到门边出现三颗脑袋,一齐盯着她看,首先是胖子开口,“大哥,你还还不错吧。” 紧接着是孟帮主回答,“确实有两下子,老二你很有眼光!” 最后是胖子插了句话,“这女人是我先发现的。” 白芷,“......”这里还有个人呢,你们注意点行吗! 最开始白芷以为她是被人强行带上山做压寨夫人的,她心中都想好了几百个拒绝的理由以及如何说服对方,但是现在她只能呵呵了,因为这个三个人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让她来做奶妈的,怪不得那个瘦子一路上总是偷瞄她的胸口,感情是猜测奶水足不足。 白芷心想这群蠢货,不是大就有奶的! 但是她又没办法解释,因为一解释他们肯定还要详细追问,索性就不去理会了。 “孩子叫什么名字?”在白芷留下来的第二天,她就向孟帮主提出了这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孟帮主一挠脑袋,“忘记取了。” 白芷,“......”三个大男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孩子养的,而且还养了三个月,想来这孩子生命力真是顽强。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叫金草吧,像金子闪闪发光,像小草一样生命力顽强。”白芷给取了个名字。 孟帮主一听这名字觉得很满意,于是就这么随便的定下来,孟金草。 小奶娃娃金草是个乖宝宝,不哭不闹,给点吃的就笑,照顾她对白芷来讲是一点不费力的,而她除了照顾孩子还有个活,就是负责漓山帮这三个人的伙食。 对了,这个漓山帮一共就三个人,孟帮主领着胖瘦二人组。 当时白芷知道了之后惊讶地嘴巴都没合上,这三个人未免也太草率了一些。 “我们帮里现在虽然人少,可是不出三年,我有信心把它发展成为江南第一大帮!”这是孟帮主当时信誓旦旦的话。 白芷抿了抿唇,她觉得吹牛皮谁不会呢。 再说吃饭问题,这让白芷头疼了很久,原本负责伙食的就是胖子,可他根本不会做饭,不管是米还是菜统统扔进锅里一通乱炖,经常菜都没摘也没洗,今天忘记了放盐,明天忘记了放油的。 在被折磨了几天之后,白芷决定自己撸起袖子来吧,幸亏她当时在卫暄别院那阵子混过厨房,虽然厨艺不精,但是还是学了几手,简单的烧个菜,做个饭难不倒她,总不会比之前的猪食更难吃就是了。 事实证明,漓江帮三人是一点不挑食的,他们能把瘦子做的饭都有吃个精光,更别提白芷做的了,那一天,孟帮主有些激动,热泪盈眶的抓着白芷的手,“你在给我盛碗米饭吧。” 他都几年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他们三个老爷们哪里会做饭,瘦子做完了也不好意思挑剔,一般都是硬着头皮往下咽的,这会吃到白芷的手艺,对常年饱受摧残的孟帮主来讲,很是激动。 从那天开始白芷在漓江帮的地位直线上升了,对孟帮主来讲,因为白芷的到来解决了孩子没人带和饭食不好吃这两个老大难的问题,他自然是很高兴。对胖子来讲,他以后不用整天窝在厨房里面跟个女人一样做饭了,这简直值得仰天大笑三声。对瘦子来讲,他没什么好讲的,能吃饱就行了,不挑食,好养活。 总之漓山帮自从白芷到来了之后,一下子焕然一新了起来,三个人斗志昂扬的,孟帮主有空了就拉着帮里唯二的两个人制定发展大计。 有几次白芷路过听到了他们异想天开的那些想法,并不觉得他们会成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表面平静的日子底下还是有波澜的,那就是她现在很担心陆大人,这都眼瞅着一个月过去了,陆大人那边也不知道到底麻烦解决了没有,而且她就这么没了踪影,陆大人也不知道会不会着急的到处找她。 “我们这次下山的目的就是招募一些跟我们志同道合的兄弟,到时候我们人手多了,做起事情来也更加方便。”孟帮主说道。 “大哥英明!”胖子附和。 “大哥远见!”瘦子附和。 碰巧白芷路过,她幽幽的插了句话,“可是人多了就要多很多张嘴吃饭,咱们银子可不多了。” 这三个人沦落到现在这么穷困的地步,主要就是三个人都没有赚钱的营生,就靠着吃老本,不穷才怪,而他们能坚持一年在白芷看来已经相当的厉害了。 “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整天泼冷水!”胖子不满的怒视着她,他下意识的又要问问他兄弟的意见了。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白芷已经摸透了这三个人的脾气性格,再加上她现在因为解决了饮食大计地位超然的关系,所以丝毫不害怕胖子以及他的兄弟了。 “我觉得小白这个意见提的很好。”孟帮主准备采纳白芷的意见,他想了会道,“我们现在没有银子,那我们就多招募一些有钱人就行了!” “好主意!”胖瘦二人脸上再度流露出崇拜的目光来。 白芷深深的觉得,他们江湖人的事情她一个小女子还是不参与了。 孟帮主制定了计划之后就迅速开始实施了,他领着胖瘦二人组,三个人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下山去了。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就是金陵,白芷托孟帮主到了金陵城之后打听一下陆大人的情况,孟帮主想着也不是大事就爽快的答应了。 白芷把他们送到门口之后,回到屋子里哄了会奶娃娃金草,一边哄着一边嘀咕,“你爹跟你两个不靠谱的叔叔扔下你走了,你说我也扔下你走了得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撇撇嘴巴。 孟帮主他们之所以走的这么放心,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从这里到山下的路不好走,要先下山然后还有一段水路,若是不认识路的人,势必会迷路,临走前他们怕白芷偷着跑了,还装模作样地警告了她一番。 金草奶娃娃像是听懂了一样,咧着小嘴巴笑呵呵的,白芷看着伸手在她肉嘟嘟的脸蛋上点了点,“你这个小东西,我看着着实亲切,要是我有个儿子就好了,到时候让他娶你。你说好不好。” 小奶娃就又继续笑起来,小拳头塞进嘴巴里,拿出来就沾了一拳头都是口水。 白芷只好又给她擦洗干净,不过她的确也细心,将这个小娃娃照顾的很好,这个时候的她只把和这个小奶娃的相遇当成人生中一段短暂的缘分,她没想到的是她们之间的缘分远远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 孟帮主他们走的时候说是十天后回来,可是眼看着十天过去了,又一个十天过去了,他们还是没回来。 白芷有点坐不住了,粮食眼看着都要吃光了,银子倒是还有点,可是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有银子有什么用,她现在和小奶娃都需要吃饭。 孟帮主三人离开后的第二十四天,白芷终于吃完了最后一点粮食,她叹了口气,回头对小奶娃说道,“你那个不靠谱的爹和两个不靠谱的叔叔是不管你了,我们还是下山自己找吃的去吧。” 小奶娃是不明白的,她只会咧着嘴巴傻笑。 白芷无奈,只好找出剩下的最后一点银子带上,然后背着小奶娃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下山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下山遇到鬼 山路不好走加上又带了个孩子,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白芷一路跌跌撞撞地这才下了山,山脚下还有个剩下的竹筏子停在一旁,她颤颤巍巍的爬了上去,拿着竹竿开始划水。 一下,两下,三下。 摇摇晃晃的小竹筏离开了原地,沿着江流一路不知道往哪里飘走了。 与此同时,某个牢房里,孟帮主一脸忧伤的看着两个兄弟,“山上的粮食好像不够了。” 胖子点点头,“两天前就应该没有了。” 他们兄弟三个人刚下山就惹了点麻烦被衙差抓了关在牢里,原本是件小事,可谁也不知道最后他们竟然被人带进了深山中的一处采石场,一同而来的还有数十个同样的苦力,他们手上脚上都捆了铁链子,白天上山采石,晚上就被关在这处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面。 孟帮主三人越想越憋屈,想他们这次下山是准备做一番大事业出来的,可不想一开始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难题,不免有些憋闷。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赶紧逃出去!”孟帮主心中惦记着女儿,一拍大腿决定不再耗下去了。 “这个破牢房倒是严实的很,咱们该怎么出去才好!”胖子提出了目前面临的最严重的一个问题。 提起这件事,孟帮主也为难了,三个人坐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办法想了好几个,却没有一个能用的。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隔壁牢房传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倒是吓了三个人一大跳,“我有办法帮你们逃走。” “你瞧你个窝囊样,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帮我们?”瘦子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个灰头土脸的人没太瞧上眼。 那男人明显是被气到了的模样,捂着胸口瞪着瘦子,“蠢货!老子没走是因为不想走,如果我想走就这间小小的牢房困的住我吗?” 瘦子又看了他一眼,准确说是看了他两条腿一眼,嗤笑道,“你倒是想走,请问你有腿走吗?” 不怪瘦子看不起他,而是这个人他们知道,平时就唯唯诺诺的一个人,因为断了一条腿经常被人欺负,这样的人说要帮他们,根本没有让人相信的理由。 闻言对方气的一头倒在了身后的草堆里,气哼哼地一声不发了,他断了一条腿,平时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这里的人都叫他瘸子。 “老二,你说话太难听了,他断了腿本来就挺难受了,咱们不能笑话人。”孟帮主自认为自己是个很善良的人。 瘸子闻言心中总算好受一些,只是还没等他多好受一会,孟帮主便又开口了,“你可以跟我们私下说。” 他自认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养气功夫已经十分好了,可没成想就这么一会就被人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了。瘸子哼哧了两声,最后索性闭着眼睛什么话都不听了。刚才也是这三个笨蛋在那里说些不着边际的办法,他才想着帮他们一把,结果这三个蠢货竟然如此对待他,活该他们出不去。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一夜,瘦子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拍着牢房门一边大叫,“放老子出去,听到没有!” “就是,我们是冤枉的,凭什么关我们这么久!”胖子这会也来了怒火,跟着瘦子一起喊着。 孟帮主见此自然也加入了进去。 三个人一起大喊大叫很快惊动了外面的衙差,那衙差拎着皮鞭子就气冲冲进来了,伸手一挥鞭子,直接打在了牢房门上,“都给我闭嘴,不想活了吗,再给我叫一声,今晚都不用吃饭了。” 瘦子胳膊上被鞭子打出了一道印子出来,他眼神凶狠的盯着衙差怒气冲冲的吼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有本事再打老子一下,等老子出去了不打死你这个小人!” 别人兴许会被瘦子这模样吓到,可牢头不一样,他整天管着的这帮人哪一个不是穷凶极恶的,要是这几句话就被吓到,早就被这帮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他冷笑一声,挥着鞭子便又狠狠地抽打了十几鞭子,最后打的他自己累了,这才停了下来,“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是谁,来了我这里就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再让我听到一句不中听的话,我保准让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瘦子被打得满肚子冒火,他刚要开口继续开骂,那边孟帮主到底知道此刻硬碰硬没有好处,伸手拉了拉瘦子,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牢头也打累了,他转头在各个牢房扫视了一边,最后朝着地上碎了一口,骂了句,“一群低贱下作的玩意,耽误老子喝酒。” 他这句话明显让各个牢房里面关押的人都面色大变,数十双眼睛恶狠狠地看了过去,但那牢头丝毫不害怕,见此一甩鞭子厉声骂道,“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们眼珠子。” 他原本还想骂上几句,碰巧门口有人喊他出去喝酒,那牢头应了一声,这才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瘦子挣开了孟帮主的手,语气十分的不甘愿,“大哥,你拦着我做什么,让我骂死这个狗杂种。!” “我看你没骂死他,最后被他打死了才是真的。”孟帮主沉声训斥道。 “我又不怕死,大不了跟他拼了,省得整天受他娘的气。”瘦子这几天心里憋闷的气这会都忍不住发泄了出来,“我不知道大哥你在怕什么,咱们兄弟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干脆。” 孟帮主见他这样也动了怒,“你想死还不容易,一头撞到墙上保证救都救不回来!”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怎么你们还闹上了。”胖子一看这样子在闹下去迟早得动手,当即开口劝道,“三弟你少说几句吧,大哥是想把我们都安安全全的带出去,你怎么一点不明白呢。” “咱们兄弟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想想都憋屈。”瘦子又是一拳打在了墙壁上,“那群狗东西,以后不要落到我手上吗,我让他们生不如死。” “嗤!” 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嘲笑意味,是从隔壁牢房的传来的,发出这个声音的正是瘸子,自从上次不欢而散的谈话之后,瘸子一直不愿意搭理这三个人,这会突然嘲笑般的出声,无疑是在火上浇油,瘦子原本就憋了气,这会一听这个声音,顿时忍不住对着他叫骂了起来。 “你个死瘸子,你再给我笑一声,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瘸子闻言从草堆里坐起来,对瘦子的威胁他丝毫不害怕,沾满尘土的一张脸看不清楚具体容貌,但能够看出他一双眼睛带着凌厉的光芒,和他平时唯唯诺诺的模样丝毫不同。 孟帮主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兴许真的可以帮助他们逃离这里也不一定,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老三!”孟帮主制止住了瘦子继续开口,他走到牢房边上看着瘸子,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有办法帮我们离开这里?” “他自身都难保,有个屁办法!”瘦子还想说下去,被胖子拉住了,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瘸子笑了笑,“我要说有办法呢。” “你可以提你的条件。”孟帮主坐了下来,这样的高度他可以和瘸子视线平行,“你的条件如果我可做到,我们自然可以继续谈下去。” 瘸子点点头,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孟帮主虽然有时候有点没脑子加异想天开,但还是有几分侠义精神在,他没有直接问他办法,而是先谈条件。 “我要荣华富贵。”瘸子说道。 孟帮主一愣,而后竟是笑了起来,“你在跟我说笑呢,我们兄弟三个人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自己饭都吃不上了,去哪里给你荣华富贵。” 他觉得瘸子可能是穷疯了,看着他便多了些怜悯,心里忍不住好笑,自己真是着急了,竟然真的相信这个人可以带他们离开这里。 孟帮主摇了摇头,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却听到瘸子自顾开口道,“我不是说现在就要,而是我要帮你得到。” “帮我?”这就更有意思了,孟帮主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有雄心壮志,可是你也应该明白你们三个人,都是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若是继续下去,永远都只能这样混沌度日。”瘸子说罢抬眼看了眼站在孟帮主身后的两个人,嗤笑道,“你们两个也不用瞪我,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再说话。” 瘦子和胖子都没说话,他们自己也知道,要是让他们打架,一个人能打趴下五六个不在话下,可要是让他们想计策确实是难为他们了。因此他们虽然不服气,但这会竟是都没开口反驳。 孟帮主也知道自己兄弟三个的缺点,这会见到有人一阵见血的点出来了,心中自然更加高看了一眼,言语中也客气了许多,“先生的意思是?” “我是准备跟着你,做你们的军师,有我的脑子,加上你们的勇猛,别说这小小牢狱,就是再大的地方又能如何?”瘸子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平时的窝囊模样,整个人身上似乎都带着一种光彩。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见面 孟帮主突然有了信心,这种莫名出现的信心让他有些不真实感,但他愿意赌一把,相信这个瘸子。 “先生你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里。” “这个采石场每半个月要送一批石头出去,而每当这个时候都是采石场守卫最松懈的时候,我们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想逃出去绝不难。”瘸子说罢看了三人一眼,又压低声音继续道,“三日后就正好是下一次运送石头的日子。” 孟帮主想了想,面上又露出不解来,“采石场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大路通往外面,而在山脚下还有一队官兵守卫,就凭我们几个人如何能够冲出去。” 瘸子幽幽一笑,将身子挪着往孟帮主边上靠近了一些,道,“当然不只是只有我们了。” “那还有何人?” “孟帮主你可知道这里有多少囚犯吗?”瘸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倒是真把孟帮主难住了,他转头去看胖子和瘦子,开口问道,“你们可知道?” “东西两个采石场加起来应该有超过一百人了。”胖子别看长的瘦小,但平时人缘不错,这段时间在这边还认识了几个老人,这些消息知道不少。 孟帮主一听这个数字顿时一愣,他原本以为只有三五十个人就不错了,没成想竟是这么多人。 瘸子看了眼这会还站在后面的两个人,让他们一同坐了下来,而后又道,“那你们可知道这里有多少衙差。” 这回三个人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瘸子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我告诉你们,山上一共有十一个衙差。”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孟帮主便明白了瘸子的意思,他琢磨片刻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让其他人跟我们一起?” 瘸子点了点头,“这里的人早已经被压迫的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们是没有好机会,也缺少一个领头的人,所以一直忍受着这些衙差日复一日的打骂,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有人带头,他们立刻就能将这里反了。” 孟帮主听完转头看着胖瘦两人,询问他们的意见,“你们怎么看?” 胖子最先点头,“我看行,我平时听外面几个老人都私下里抱怨,这些个衙差越来越没人性了,他们早就受够了。” 孟帮主点点头,又去询问瘦子的意见,瘦子虽说依旧不觉得这个瘸子有什么大本事,但他琢磨了一番也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值得一试。 既然都同意了,孟帮主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当即拍板决定了,三天后就动手。 而这个时候,和他们离得很远的一条江面上,白芷看着前面茫茫无尽头的江面,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了。 她已经在江上飘了两天了,前面她还用竹竿撑着走,到了后面已经没了力气,便扔了竹竿让竹筏随水任意飘。 她身上带了粮食,但也只够两天的量,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还能多撑几天,可是这会她还带着个小奶娃,金草只有几个月大,这段时间她都是拿着提前准备的羊乳喂的,可是眼瞅着羊乳也不够了,孩子饿的直哭,她又是着急又是无能为力。 “金草你要坚强一点啊,不是姨姨心狠不给你吃东西,这些羊乳不多了,你要是都喝完了明天就没有了。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岸上,你坚持坚持,等到了岸上让你饱饱的吃一顿。”她一遍一遍的说着同样的话,小孩子的羊乳省一省明天还能撑一天,可她的口粮昨天晚上已经没有了,也就是说若是再没有出路,就算孩子撑得住,她也撑不住了。 白芷叹了口气,她要是这次能够活下去,一定要找个算命的看看,今年是不是犯太岁,怎么能够这么倒霉呢,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跑到了深山老林里待了半年,好不容易出来了,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呢,这又到了江上。 怀里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也或许是哭累了,这会靠在她胸前沉沉的睡了过去,白芷松了口气,孩子能睡,她却不敢睡,虽然眼皮很沉,但一刻不敢松懈,因为一旦睡过去,要是竹筏沉了,那真是命都没了。 就这样又撑了一天,就在她喂完了手上的最后一口羊乳,而自己也体力不支快要晕倒了的时候,看到眼前有一艘小船出现在了视线中,站在船头的男人迎风而立,似乎正朝着她看了过来。 白芷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片无尽头的江面,她坐着小竹筏在上面飘荡,她喊叫都没有任何人回应,就这样不知道飘了多久,她的竹筏终于支撑不住开始下沉了,江水冰凉一点点浸透了她的皮肤,刺骨的凉意让她浑身冰凉寒冷,胸口似乎有什么压着喘不过气了一样,她的身子一点点被水淹没...... 陆之远伸手握着床上女人的手,触手指尖便是冰凉一片,他眉头也跟着拧起来了,回头盯着站在屋子里的大夫面色不善的道,“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怎么这么久还没醒?” “确实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陆大人这眼神看的人心慌慌的。 “救命,救命......”突然一声一声压的极低的呼救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溢出来的一样,带着恐惧和痛苦,女人苍白如纸的脸上,眉头紧紧拧着,透露出她此刻的不安。 陆之远一张脸顿时黑透了,眼风一扫,大夫明显打了个哆嗦,他忙上前检查,而后略一沉吟道,“白姨娘这是梦魇了,这时候切不可将她叫醒,以免吓到她,我先给她施上几针,让她好好睡一觉。” “嗯。” 陆之远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大夫看了好几眼,最后都没敢开口让脸色跟黑面神差不多的男人先出去,要知道有他在场头顶上像是顶着个千斤顶在给人看病一样。 大夫最后还是顶着压力去扎了针,又开了药方,最后拎着药箱离开的时候长长的舒了口气。 白芷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等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看周围,很长时间内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直到小瓶儿惊喜的声音传来,才让她回过神来。 “姐姐,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 她看着小瓶儿,那张脸上明显带着喜悦,见她醒了赶紧去倒了水过来喂着她喝下去了。 白芷这会确实是渴的嗓子冒烟,一连喝了三杯水嗓子才好受了一些,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看向自己身边,“金草呢,金草怎么不见了?” 小瓶儿笑道,“姐姐是说那个和姐姐一起被陆大人带回来的孩子吧,她没事,现在正在隔壁屋子里睡着呢。” 白芷这下才彻底松了口气,“你去找个大夫给那孩子看看,跟着我没少挨饿,别饿出毛病来了。” “姐姐放心吧,陆大人早就安排过了,大夫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小瓶儿见她这短短一个月不见都瘦成这样,想必是在外面受了苦,别过头忍不住掉了眼泪,“姐姐你也别只顾着别人,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白芷叹了口气,她这见天吃不饱,能不瘦吗! “对了,我现在饿的很,你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来,我现在饿的能吃得下一头牛了。” 小瓶儿被她这话给逗笑了,“这还用您吩咐,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厨房知道您醒了一会就该送来了。” 饭菜还没送来倒是奶娘抱着个小奶娃先过来了,金草醒了之后一直哭闹,奶娘们不知道怎么办好,便把人给带来了。 说来也奇怪,原本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一看到白芷顿时停止了哭泣,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花,可小嘴巴明显咧开笑了。 白芷一看也觉得心生欢喜,她就是和这个孩子很有眼缘,从一开始遇到就觉得莫名的亲切。 晚上和陆大人说话的时候,她便将自己如何遇到孟帮主三兄弟的事情说了一番,最后无奈道,“这三个不靠谱的,把孩子一丢现在人没了。” “你是想留下来?”陆大人听她这么说,倒是没觉得很意外,当时找到她的时候,她人已经晕了过去,可怀里还紧紧抱着孩子,可见是在意的。 白芷靠在他怀里,轻声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我和她也投缘,我是想留下来的。” 陆之远没说话,他想的比较多,养一个孩子倒不是大事,若是个孤儿倒还好说,可这孩子是有亲人了,这会要是决定养了,依照白芷的性子定是会全心全意照顾这个孩子,感情深了之后若是孩子家人找来了呢,她会舍得把孩子还给人家吗。 “你想过没有,要是将来孩子父亲回来了怎么办?” 白芷一愣,她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我也不知道。” 陆之远见她这样,想着便选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先把她收做义女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白芷连连点头,她搂着陆大人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您怎么这么好呢。” 陆大人将她搂在怀里,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男人脸上有明显的愧疚,有些话他一直压在心里不敢告诉她。 “对了,您是怎么找到我的?”白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她怀里起来,满脸都是疑问,难不成陆大人跟她心有灵犀不成,连她困在江上都能给找到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谈心 陆大人淡淡睨了她一眼,自带三分洋洋得意偏偏语调不咸不淡,“你家大人会算,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白芷被他逗得一愣又一笑,咯咯咯的再次扑到了他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那大人帮我算算如何?” “你想算什么?”陆大人问道。 她想了想,道了一句,“姻缘。” “姻缘你就不用算了,你这辈子是别想再有其他姻缘了。”陆大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淡淡看了她一眼,手在她腰部的肉上掐了一把,“怎么你还想红杏出墙不成?” 白芷自然是连连摇头,“不想不想,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喜欢您呢。” 陆大人对她如此识时务表示了满意,掐着她肉的手变成了抚摸她的头,“这就乖了。”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躺在一起合衣而睡。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自然少不得要温存一番,白芷这会心里也有点想念了,便拿手指勾勾陆大人,暗示的意思不要更明显了。 陆之远原本也有此意,但想着她这回出门受了不少苦,这会身体大概还很虚弱,他又不是禽兽怎么能毫不顾忌她的身子只顾着自己爽快。 所以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了一番之后,这点火也就歇了,伸手握住那双在他胸前颇为不老实的手,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白芷一腔热情一下子被一盆水浇灭了,最后委委屈屈的眨巴着眼睛,“可我现在一点也不困。” 陆之远闻言默了默,而后道,“既然你睡不着,那就把庙会那天发生的事情跟我说一说。”原本她刚刚回来,他想让她休息几天再说这件事,既然这会睡不着了,那不如就说一说,总归是要解决的问题。 白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道,“那天也没发生其他的,我就是被人群冲散了,等我想回去的时候就听说城内在通缉我。”她将事情说了一遍,其实这件事她也弄不懂,红裳的死怎么就跟她扯上关系了。 “杀死红裳的凶器是你的簪子,而你又失踪了,想让人不怀疑都难。”陆之远说着也轻轻叹了口气,当时也怪他疏忽了,竟然让人当着他的面把那些杀手灭口了,这才导致后面惹了些麻烦事情,所以一时间抽不出手去解决白芷那个事情。 白芷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的簪子是凶器?当时很混乱,我自己都不知道簪子什么时候没的,也可能是被人挤掉了也不一定。” 陆之远没开口,虽说簪子掉落被人捡到的可能性存在,但怎么会那么巧合捡到簪子的人正好用那支簪子杀死红裳了。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不应该那么简单,说是刻意嫁祸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你记不记得什么时候不见的?”这件事到现在为止所有能找到的证据没有一个能证明白芷的清白,就现有的证据来讲,都是对她不利的。 白芷摇摇头,脑子里仍旧是一团乱麻,“我记不得了,也没有印象。” “算了,不记得就不想了,先睡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一趟衙门。”陆之远拍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 白芷点头,看着他又忍不住问道,“既然簪子是我的,我又失踪了,您怎么就相信人不是我杀死的?” 陆之远无奈失笑,“杀人要有动机,我实在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白芷想了想道,“我们都是您的妾室,要说动机自然也可以是嫉妒,我嫉妒她比我漂亮,怕您宠爱她所以下手害了她。” 陆之远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这理由听着还有那么几分道理,“你说的很有道理,明个我去跟于知府将此事说一说。” 白芷一听就急了,“我这是跟您瞎说的,您这样我岂不是彻底摘不清了。” 她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不过私心里希望陆之远能说上一句,因为他信任她。 “就你那点胆子一只虫子都能把你吓得尿裤子,你能敢杀人?”陆之远侧过头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白芷想着这话不怎么准确,她当时在山里的时候那是宰杀过不少小动物的,什么野鸡野兔的,不然早就饿死了。 她小声嘟囔着,“我什么时候怕过虫子了。” 陆之远没回她这个问题,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 说了这么久的话,白芷这会也有了点睡意,将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而后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她听到陆大人的声音响起来,“以前。” 白芷一愣,她知道陆大人这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可是以前是什么时候,又是和谁的以前呢。 她想着心里便有些淡淡的忧伤,脑海中记起某个夜晚,从他嘴里喊出来的那饱含深情的两个字。 素素。 素素又是谁呢。 她其实很想问,可又胆小不敢问,有些话问明白了受伤的还是自己,她是个缩头乌龟,遇到问题喜欢自欺欺人,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去面对。 摇了摇头,将那些胡思乱想抛掉,她不能总想那些,现在陆大人待她很好,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一早,陆大人便带着白芷去了衙门。 按例白芷是杀人嫌犯应该关在牢里的,但她不仅是嫌犯还是陆大人的妾室,在陆大人的担保下,允许她暂时留在陆府之内,但不得外出,而且要随时听候衙门的传召。 白芷自然少不了又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样的依旧对案情没什么帮助。 于知府对这件事也显然有自己的看法,“其实这件案子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死者若不是白姨娘所杀,那势必是有人陷害于她,而这个人又是个能取到白姨娘簪子的人。” 于知府不傻,他断不准这几个妾室在陆之远心中的分量,自然不会擅自揣测,话点到为止,反正这件案子陆之远肯定要给个交代出来,而至于是谁,他并不是很关心。 这一点倒是和陆之远想到一起去了,他能肯定白芷不是凶手,可那人又能认拿到她的簪子,还能动手杀了红裳栽赃陷害,那势必是对她们两个都很熟悉的人。 “多谢于大人提醒,陆某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大人客气。” 那天出门的三个女人,一个死了,一个被陷害,这样看只剩下了一个到目前为止一直是安然无恙的。 绿凝这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宁,她夜夜做梦看到红裳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尤其这几日听说白芷又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衙门那边也没了动静,她便愈加不安了。 “啊,不要找我!”一声惊呼,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有大滴的汗水往下滑落,后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冷汗打透了。 “姨娘,您怎么了?”门后丫鬟的声音响起来,而后房门被推开,她的丫鬟佟儿拿着烛台进门了,见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样子,知道她定是又梦魇了,佟儿赶紧放下烛台,去倒了杯温水回来,“您是不是又梦到红姨娘了?” 据说当时绿凝看到红裳的尸体吓得直接晕倒了,而后醒来便一直梦魇,都说是绿姨娘胆子小,这是被吓坏了。 绿凝知道若是自己后面露出蛛丝马迹很容易被人怀疑,因此便先发制人,她因为受到惊吓病了大半个月,醒来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因此就算有什么异样也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红姐姐和我情同姐妹,她就这样被人害死了,这几日她总是托梦给我,让我找到凶手替她报仇。”绿凝说着便捂着脸低低啜泣了起来。 佟儿见此忙上前安慰道,“姨娘您别太难过了,杀害红姨娘的凶手一定会被抓到的。” 绿凝依旧在哭,这伤心的样子若是不知情的定会以为她和红裳有多深厚的感情,“我知道的,我相信陆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包庇的。” 佟儿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是指白姨娘害死了红姨娘,但她只是个小丫鬟,主子的事情她不好多说什么,便低着头静静的听着。 绿凝说罢见佟儿没开口也没有继续说其他的,而是摆摆手让她退下去了,而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宿未睡。 天亮之后,她神情疲惫的厉害,正想趁着白天睡一会,那边下人说,白芷来了。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面上有些不自在,犹豫片刻还是让人服侍着换了衣裳见客。 “姐姐何时回来的,妹妹竟然不知道。”绿凝面上盖了厚厚的一层粉以隐藏她那苍白的一张脸,唇脂也涂了深颜色的,让她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白芷笑笑,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我回来便听说妹妹病了,因此过来看看。” 绿凝才不觉得她会这样好心,心中打不定她的来意,因此应对起来格外小心,“不过是小病罢了,怎么敢劳烦姐姐亲自来一趟,应该是我去拜访姐姐才是。” 说话功夫下人们摆好了茶水,绿凝笑了笑,“我这里的茶水怎么都比不上姐姐那边的,但喝着味道尚可。” 白芷端着茶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便放到了一边去,她淡淡开口道,“我听说妹妹是因为看到红姨娘的死状吓病的?” 绿凝脸色难看几分,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也忍不住带着悲伤,“红姐姐死得很惨,我和她又是一起从京城被送来,感情一向要好,她突然就被人害死了,我心中十分难受。” “你难受也是应该的,毕竟是一条人命。” 绿凝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她的目光透着冷意,“姐姐好像一点也不难过。” “我和红裳一向不熟,对她的死我也很同情,但确实谈不上多难受。”白芷这话从另一方面也是在说,因为不熟悉,所以同样也没有杀害她的理由。 绿凝看着她笑容冷了下来,握着帕子的手指一点点绞了起来,“我怎么听说杀死红裳姐的凶器是一支簪子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认罪 “你没听错,不仅是簪子,还是我的簪子。”白芷朝绿凝笑了笑,这笑容中有着她一贯的温柔无害,可这笑容落到绿凝眼中便又多了层看不透的冷意与嘲讽。 绿凝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白芷便又笑道,“说来奇怪,我的簪子怎么会成为杀害红裳的凶器,你知道吗?” 绿凝心下咯噔了一声,甚至她觉得对方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眼中的不安一点点加剧,手指越攥越紧,而她的情绪也都完全落入了白芷的眼中,心中叹了口气。 “我如何能知道,这些事自然会有官府之人查明,我一个女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白芷轻声笑了笑,见她神情依旧紧张,伸手再次端起茶杯,而后猝不及防的一松手,茶杯突然掉落,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啊!” 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女人的惊叫声,绿凝脸色发白的站了起来,那模样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绿姨娘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失手摔了个茶杯,是吓到你了吗?”白芷见她如此走过去伸手握着她的手腕,靠近她的时候轻声道,“红裳死的时候有个妇人恰好看到了经过,那妇人陆大人已经派人接到了府上,现在就住在倚兰院中,只等到过堂那日指认凶手了。” 绿凝明显哆嗦了下,她眼神中一点点升腾起恐惧,怎么会被人看到,她当时已经很小心了,周围根本没有人,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被看到。 “不可能!”这句下意识的话一开口她便后悔了,而后她果然看到白芷脸上的笑容,强行让自己缓下来,她开口道,“若是有证据,大人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替姐姐洗刷罪名呢。” 白芷温声靠在她的耳边开口,“自然是为了等我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人多在意我,定是要等我回来亲自看着那害我之人受到惩罚才好。” 绿凝脸上情绪几度变换,最后一点点平静下来,隔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那我就先恭喜姐姐很快要洗刷罪名了,我身体不适,就不多留姐姐了。” 白芷起身离开,刚要转身的的时候说道,“如今后院也就我们两个人了,白日里无聊,明个我再来找你说话。” 绿凝皱眉,半晌扯着嘴角笑了笑,“姐姐要是不嫌弃妹妹这边简陋,自然随时欢迎。” 原本白芷也只是怀疑,因为当时人群将她冲散的时候,她有个瞬间是差点摔倒的,是绿凝在她身后扶了她一把,她们之间最靠近的一次接触也就只有那一次。 她其实并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绿凝做的,私心里她还是希望自己误会了,所以尽管想起来了还是没对任何人说起,只是亲自来了一趟,她要看到绿凝的反应,才能判断。 从绿凝院子里出来之后,她没回去,在后花园中站了很久,心中一直闷闷的,觉得很难受。 她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绿凝的事情,甚至陆大人将管家权利给她,她都没有苛待过谁,可这会绿凝竟然这样陷害她。 这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晚上陆大人回来,她依旧没什么精神,一向好的胃口这会也没了,只勉强用了半碗米饭便吃不下去了。 陆大人问她,她却不想说,只是这样子又明显是有事。 最后陆大人无法问了小瓶儿才知道她下午的时候去见了绿凝,回来之后便一直心情不好。 屋内,烛火燃烧有噼里啪啦的蜡油滴落,白芷趴在窗边,窗户支起来,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有人靠近,她下意识的往那人身上靠了靠,还没等陆之远开口问便听她先开口了,“我不明白,我没有害过人,为什么她要害我。” 陆之远闻言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可能是因为你挡了某些人的路吧。” 白芷不明白,她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见他看着自己的神色担忧,不免心下一暖,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 陆之远原本想动手解决这件事,绿凝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多麻烦的过程,既然确定了是她,只要严加审问总会有结果的。 可白芷没有同意让他插手,而是决定自己解决这件事。 陆之远看着他的小姨娘终于决定一点点成长起来了,心中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归成长起来是好的。 白芷的计划也不复杂,她只是真的在倚兰院中安排了个妇人住在里面,顺带放出消息,那妇人看到了红裳被杀的经过。 绿凝果然坐不住了,趁着天黑让人去了倚兰院中送了碗鸡汤,鸡汤中被放了致命的毒药。 她也不笨,送鸡汤的丫鬟是前门外面干粗活的小丫鬟,当时那小丫鬟一进门就被人抓住了,审问之后供人出来的人却让她皱起了眉头。 紫衣。 这个名字白芷是陌生的,但是提起红裳身边那个却却懦懦的的小丫鬟,便又熟悉了。 白芷让人带了紫衣前来问话,而紫衣对自己做的事情供认不讳,不仅承认是她指使人想要杀人灭口,甚至连害死红裳的罪名都一起承认了。 “你可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是红姨娘的丫鬟,为何要谋害主子?” 紫衣仰着一张脸,提起红裳满脸都是冷意,她伸手撸起袖子,只见原本应该是细白的隔壁上面全都是青紫斑驳的伤痕,还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疤痕和针孔,看着十分触目惊心,“她该死,她每天都要打骂我们这些下人撒气,在她眼里我们的命连条狗都不如,我恨她,所以我要杀了她。” 白芷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虽然并不相信此事能是她一个小丫鬟所做,但还是问道,“你说你杀死了红姨娘,那我问我你如何做到的?” 说话功夫下人说绿凝来了,白芷皱眉,消息倒是挺快。 绿凝进了屋子,地上的紫衣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但绿凝却并不看她,而是朝着白芷笑道,“听说杀死红裳姐的凶手抓到了,我来看看何人如此大胆。” 她说罢似乎才看到紫衣一般,“就是她?” 白芷看了看紫衣又看了看绿凝,笑了笑,“绿姨娘消息倒是灵通,我这边才刚抓到人,你就收到消息了。” 绿凝脸上僵了僵,片刻后又笑了,“不过是我晚间贪嘴,让佟儿去厨房瞧瞧可还有吃食,她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些动静说与我听的。” “哦,仅凭着这点动静就能联想到是抓到凶手了,绿姨娘倒是聪慧过人。”白芷似笑非笑的说道。 绿凝干笑了两声,还没等她开口那边跪在地上的紫衣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是我,我杀了人,你们抓我见官去吧。” “既然她已经认罪,我们还是尽快交给官府解决吧。”绿凝说罢,明显的紫衣瑟缩了一下,很显然她在害怕。 白芷笑了笑,“这不着急,就算要送官府也要明哥一早,这深更半夜的要送到哪里去。” 绿凝陪笑,“还是姐姐思虑周全。” “紫衣,你可知道杀人是偿命的。”白芷轻叹一声,嗓音中似乎有些可惜的意味,“你还这样年轻,原本人生刚开始,何苦呢。” 紫衣咬了咬唇,她今日跪在这里便是已经做好了要死的准备,因此在短暂的恐惧过后倒是平静了下来,“我不后悔,如果我不动手迟早也要被红姨娘打死的。” “我听说衙门那边对待杀人犯手段是极其残忍的,先要关上半个月才会过堂,而这半个月中每天要挨十鞭子,那牢房里长年照不到太阳,吃喝拉撒都在在一个地方,睡觉的时候老鼠会从身上爬过去了......”她越说紫衣脸色越难看,而她好似没发现一样继续道,“可惜你杀了人,若你是冤枉的,自然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紫衣这会又犹豫了起来,她下意识的看向了绿凝,却只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你这孩子,真是傻透了,你这样做岂不知让家里人担心了。”绿凝说着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提起家人,紫玉脸上神色一凝,刚才还有些犹豫的脸色一下子异常坚定了起来,她跪伏在地上,道,“我确实杀了人,不管受什么惩罚我都不后悔。” “既然如此,那就先带下去吧,等明哥一早交到官府去。”白芷说着摆了摆手,她偏头看着绿凝道,“绿姨娘真是一阵见血,知道说什么最能让人下定决心。” 绿凝摇摇头,面露不解,“姐姐这话恕妹妹愚钝,并未明白。这会时候也不早了,妹妹身子尚未大好,出来这么久也累了,就先告辞了。” “妹妹慢走,夜路难行,要小心。” “谢姐姐关心。” 看着绿凝的背影,她一口气直接憋在了心口,计划一切都很顺利,可万万没想到半路出来个紫衣将一切罪名都揽下了。 她明明知道事情和绿凝脱不了关系,可又不能拿她如何。 紫衣认罪,那就自然没有绿凝什么事情了,这件事只要紫衣不反悔,那就是已成定局。 回到院子之后,陆大人正在看书,见她沉着脸回来了,便知道事情想必不顺利,询问了经过之后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紫衣在听到家人的时候立刻着急认罪。” 白芷一愣,她确实没想过,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被陆大人一提醒,她立刻明白了过来,“您是说绿凝用紫衣的家人做要挟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尘埃落定 陆之远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白芷琢磨着若是如此那就要调查一下紫衣家中还有何人才知道绿凝是怎么利用的。 有了头绪再查起来倒是容易了很多,消息传回来很快。 紫衣家中还有个弟弟,自幼患上了‘富贵病’,这些年只能靠着药材续命. 所谓富贵病便是每日服食的汤药中需要加入人参,这对普通人家来讲根本无法承担。这些年紫衣家中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可这些银子还是远远不够支撑医药费。 事情在几天前有了转机,有人将紫衣那个弟弟接走了。而据邻居们所说,接走紫衣弟弟的人看穿戴应该是有钱人家。 这消息回来有喜有忧,喜的是她的方向并没错,紫衣之所以顶罪和她那个患病的弟弟有关,而忧的则是绿凝和红裳一样都是从京城陆家送来的,她又怎么会认识那些接走紫衣弟弟的人呢。 事情到这里线索又断了,找不到紫衣的弟弟,她绝不会改口,白芷顿时觉得有些泄气,明明陷害自己的人就在身边,她却拿对方一点办法没有。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陆之远那边倒是有了意外的收获,他前段时间查获了一批私盐,最近那些私盐贩子又出来活动了,不知道从哪里运来了大量的私盐,正在坊市售卖。 他顺着线索去查,一查之下发现那伙私盐贩子的头儿是一个叫乔石的人。 初听这个名字,他只是觉得熟悉,后来匆匆一瞥他才猛然记起来,这个乔石就是他的继母乔氏的大哥。 他一直怀疑绿凝在外面有帮手,原先并未想到会和乔石有关系,可这会他仔细回想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将事情串联到了一起,才发现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人给他埋好了圈套。乔氏跟他关系一向就不好,这些年尤其是差,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他送两个女人来,原来这两个人是她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安插在他身边,方便窃取一些重要消息。 所幸的是他一向不去红裳和绿凝的院子,因此她们进府这么久也没得到靠近他的机会,不然的话自己恐怕早就中了他们的计了。 事情最怕没有头绪,既然找到了那就顺利了起来,陆之远派人跟着乔石,很快便查到了他藏身的地方,而同时也从城中医馆入手查到了近期有大量购买人参的地方。 于此同时白芷也再次见了紫衣,她被关在了牢房里,神情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明显憔悴了不少,一双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见到有人来了她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珠子。 “还有三天就要行刑了,我来看看你。”白芷是利用陆大人的关系进来的,牢头们对她都算客气,还给她办了把椅子。 紫衣面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嘴唇动了动,嗓子哑的厉害,“你不用多费口舌了,人是我杀得,我也愿意偿命。” 白芷笑了笑道,“谁说我是来劝你的,只是看你给人顶了罪,所以来看看而已。” 紫衣眼珠子往她这边看了看,又垂了下去,她不后悔,只要她死了弟弟的命就有救了,他们家就剩下弟弟一棵独苗了,她答应过死去的爹娘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如今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也值得了。 白芷看着她的脸笑了笑,道,“你之所以想要顶罪其实是想救你那个患病的弟弟吧。” 紫衣空洞的眸子一瞬间有了明显的波动,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你有个弟弟治病需要很多银子,还知道有人利用你弟弟的性命要挟你。”白芷轻声叹息,“你所能倚靠之人已经靠不住了,陆大人已经派人将那伙私盐贩子都抓起来了,以后也没人再给你弟弟治病了。” 她话音落下,紫衣一张脸已然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不断地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原本你要是没出事,以后你们姐弟两个也能相扶持着活下去,可现在你杀了人,你很快就要死了,等你死了你的弟弟恐怕就要流落街头了......” 她越说紫衣脸色越难看,到了后来整个人已经完全面如死灰,她跪爬到了白芷面前,跪在她面前不断地磕着头,“白姨娘,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弟弟,她还小,他才七岁,他不应该这样死了。” 白芷并未答应她,虽然她心中很憋闷,但她还是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因此面上神色依旧淡淡的,“我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你自己。” “可是,可是......”紫衣还在犹豫,她之所以帮着绿凝顶罪,除了她答应能医治弟弟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绿凝平时对她很好。 以前红裳每次拿她出气把她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都是绿凝屋子里的佟儿偷偷给她送药,这才让她一次次熬了下来。 如果想要脱罪那就要指认真正的凶手,她心中是不愿意背叛绿凝的。 “白姨娘我知道你心善,求求您帮帮我的弟弟,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回报您。”紫衣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她的样子看着让人心酸,站在身后的小瓶儿难受的擦了擦眼泪,差点就要忍不住帮着说情了。 白芷摇摇头,“我已经说过了,想要就你弟弟的办法只有一个,看你怎么选择,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说罢站起身,昏暗的牢房中女人的一张脸看不大清楚,她的声音凉凉的,“你只有三天时间去考虑。” 紫衣看着她的背影,一张脸一点点没了血色,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白芷从牢房里面出去,牢头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原本还想客气一句以后常来,可又想着牢房也不是个好地方,这话有些不合适,便只一直干笑着。 小瓶儿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牢头,对他笑道,“麻烦了你们这么久,这银子是我家姨娘给你们喝酒的。” 牢头一看银子分量足,脸上笑容就更真切了,他一遍客气了几句,一边接了塞进了袖子里,最后恭恭敬敬将他们送走了。 白芷坐在回程的马车内,闭着眼睛没说话,一旁的小瓶儿却是一直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小瓶儿有些犹豫,她是觉得刚才在牢房里面的白芷看着很陌生,可这话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摇了摇头,“如果紫衣最后咬定了是她杀的人,您会帮她的弟弟吗?” 这个问题白芷也想过,她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紫衣和她无亲无故,而她要救的人是要杀她的人,于情于理她没有理由想帮。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小瓶儿低下了头,声音显然有些低落,“如果是我呢,将来如果我也求您,您会不会帮我。” 白芷忍不住笑了笑,“说什么傻话,我把你当成妹妹看的,岂能和一个陌生人一样。” 紫衣和她没有任何情分,如果相帮也只是她好心,不帮忙也无可厚非,毕竟最后做选择的还是紫衣自己。 小瓶儿听她如此说心中一暖,而后又垂下了眸子,那藏下的情绪中有挣扎有愧疚。 这回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紫衣在最后一天终于反口招人了,她是为了替绿凝顶罪,这才将杀人罪名揽到了身上,不但如此她还拿出了证据,红裳的一些书信。 红裳一向有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的打算,她那册子上详细的写明了她和绿凝当时对陆之远的刺杀计划,甚至那册子里面还记着当时乔氏命她们两个来金陵,明着做陆之远的妾室,暗地里搜集消息传递给外面的乔石。 事情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绿凝被定罪了,后面的事情便是官府的了,白芷在没去问,只是后面偶然听说绿凝好像是在牢里自尽了。 她听完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谈了口气,想着几个月前才来的两个鲜活的少女,如今才短短几个月过去,竟是都死了,想来不免唏嘘。 林素儿一个多月前被娘家人接走了,据说是林父病危,她是连夜匆匆离开的。 如今府中比之前还要冷清许多,下人们走路都是低着头,一点没有精神的样子。 府中一连死了两个人,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好事,白芷便准备着手换一批人,将那些用不上的,做事不尽心地都换掉。而她经过这次事情也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手上应该培养一些自己的人手,不然遇到事情就是直接抓瞎。 她将自己的想法跟陆大人说了说,陆大人倒是很赞同她如此做,还抽空指点了她几条管理下人的办法。 其实白芷一直有个疑问,她总觉得这次回来之后陆大人变了很多,他似乎想让她快速成长起来,可到底是为什么她一直想不通。 陆家根基在京城,她现在在金陵这边管着家,将来回了大府中,家中有主母在,怎么都轮不上她一个妾室在那里指手画脚,她学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而且一个妾室不是就应该本本分分的吗,太过张扬真的好吗。 她想问,可是又不敢去问,最后只能将疑问都放在了心里。 ...... 晚风穿过窗子吹进了书房里,男人坐在桌案前,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封信,他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许久之后将信封收进了盒子里放好。 信是京城寄来的,写信的人是他二叔陆年峥,命令他不要继续抓着乔石不放,因为乔石这些年贩卖私盐所倚仗的背后之人正是陆家,而且乔石身上还藏着这些年交易的账册,若是闹出来,陆家势必会受到牵连。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南阳大案 转眼便到了金桂飘香的季节,日头不那么灼热了,打开窗户便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白芷最近心情十分好,没有烦心事,每天最多的事情就是吃吃喝喝,陪着小金草玩耍。 如今小金草已经能翻身了,还没学会坐起来,离说话更是还有一大段距离,可是看着小孩子在她眼前一天一个变化,她便觉得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偶尔白芷也会想到孟帮主他们三个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哪里去了,如果回到山上看不到她们了,会不会很着急。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听到小瓶儿说起了外头的一些事情,这头一件便是南阳大案。南阳离金陵不远不近,步行大约是三四天的路程,车程能缩减至少一半的时间。 事情要从几个月说起。南阳采石场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暴乱,采石场的苦力们杀死了看守的衙差,全都逃走了。 这些人有的是亡命之徒,有的是曾经犯了大案的,总之即使有家也回不去了,他们最后一商量,与其东躲西藏的,不如就找个山头占山为王得了。 这件事是几个月之前了,当时白芷也就当个趣事听了听,也没太放在心上,各地每年都会有一些人打着各种名头不服从朝廷管束,最后闹了几次就被官府收拾的悄无声息了,最开始她以为这些人也跟以前听的那些一样,可谁都没想到朝廷几次派了人马去剿灭,最后竟然都是铩羽而归。 就说最近一次,南阳总兵领着五千人马去剿灭一个只有不到一百人的江湖小帮会,却被打的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了,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周围各个城镇,百姓们私下里都在谈论这个新出来的帮会。 小瓶儿知道白芷喜欢听些江湖事情,便将自己听来的消息都讲给她听,白芷这会拿这个小玩意逗金草小娃娃玩,她现在可以爬了,圆滚滚的身子笨拙的朝她一点点移动。 “你总说那个帮会,到底叫什么帮会,有名字没有?” 小瓶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叫什么漓山帮来着。” 白芷手上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说叫什么?” “漓山帮。” 白芷一点点抿唇而后将视线看向了还朝着她努力趴着的小金草,突然有些头疼了,伸手揉着太阳穴,颇有些有气无力,“你可知道他们帮主叫什么?” 小瓶儿摇摇头,“具体叫什么倒是不知道,但是外面都说姓孟,孟帮主,就这么叫的.” 白芷,“......呵呵。”现在不是不靠谱了,现在是直接要跟朝廷作对了。 原本她还打算着等金草年纪稍微大一点就告诉她父亲是谁,现在想想还是算了,这样的爹脑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金草跟着他以后别成了女土匪就行了。 “你爹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幸亏你跟着我。”白芷伸手将小金草抱在了怀里,软软的小身子抱起来就觉得满心欢喜。 小金草也咯咯的笑了起来,一不小心就吐了个奶泡泡。 日子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偶尔白芷还会听说关于孟帮主的漓山帮的事情,其实有些颇为无语的,听说他们占山为王之后,打着除暴安良的旗号没少招揽到江湖上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其中不乏一些身手矫健之人,短短一段时间,倒是没找招揽能人异士。 名声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朝廷自然也开始忌惮了。 白芷其实每次听到外面的传闻都有种很神奇的感觉,外面都说漓江帮的孟帮主英明神武,义薄云天,她每次都无法将这八个字跟她记忆中抱着孩子累得满头大汗的人重合到一起,甚至她想着也许是弄错了。 那个漓江帮三人组怎么可能变成有组织有纪律的一支军队了,他们明明就是三个异想天开又鲁莽的人。 她想着想着就自己想乐了,肯定没人知道她收养的孩子还是外面闻风丧胆的山贼头子的女儿呢。这件事就连陆大人也不知道,当时她只说了是被人劫持上山的,但没说太细致,倒不是她刻意瞒着,而是她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也就简单提了几句经过。 她在想着孟帮主三人的时候,孟帮主同样也在到处派人找她。 一连几个月过去了,帮里在乌军师的管理下,已经越来越像样了,那些曾经的亡命之徒如今也都有了安家的地方,一群乌合之众组成的帮会,竟然越来越有模样了。 孟帮主在召见了几个堂主之后,单独留下了胖子,瘦子加上乌统三人。 “乌军师,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消息回来?”孟帮主看着乌统问道。 乌统现在是漓山帮的军师,他断了一条腿,人称瘸子,但现在位高权重已经没人再叫他这个称号了,现在都称呼他一声乌军师。 “我们的人前个回来了几个,倒是找到了几个相似的,可仔细一追问又都不是。”乌统也只能实话实说。 他知道孟帮主挂念那个丢了的女儿,可这人海茫茫的想要找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女娃实在太难了,就是那个带着孩子一起不见了的奶娘,他们除了知道一个名字,三个男人加一起连个差不多的画像都没画出来,真是愁人。 孟帮主觉得很忧伤,他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担心白芷坏心,把孩子给卖了,那他女儿这辈子岂不是要受很多苦。 “你们说那个女人不会把我的女儿给卖了吧。”孟帮主越想脸色越难看,真是恨不得自己亲自下山去挨家挨户的找。 “我看有可能,那个女人看着就不像是好人。”这话是瘦子说的,而且还一副肯定的语气。 孟帮主本来就提着一颗心,这会更加不安了,胖子白了瘦子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像个好人的。”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共同的问题。 瘦子见大家都看着他,很淡定的开口,“俺娘说了,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其他人,“......” 身在远方的白芷,“阿嚏!”是不是谁在背后说我好看哪。 “应该不会。”乌统想了想道,“据你们所说,她照顾大小姐尽心尽力,想必是很喜欢小孩子,加上当时她离开也是因为山上没了粮食,若是她真的坏心,当时不如将孩子直接仍在山上自己逃生去比较可行。毕竟这年头谁家孩子都不少,想要卖上价钱至少也得养上个七八岁能干活了才行,如此也不是划算的买卖。所以既然她带着孩子走了,那就一定会照顾好的。” 其实乌统这番猜测也纯属胡说八道,他根本就没见过白芷,哪里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山下江面宽广,又很不好走,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淹死了也有可能。 他心里想是这么想的,但却不能实话实说,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孟帮主只在乎两件事,头一件就是他那个丢了个女儿,第二件才是帮里的发展问题。 果然,听到他这样说,孟帮主心中好受了一些,他的女儿只要能够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乌统是个有脑子的人,也正因为他有脑子才能在短短几个月将只是一堆散沙的漓江帮变成如今纪律严明的帮会。他见孟帮主最近一门心思想着女儿,不太关心帮中事物,略微一琢磨便想到了个主意,“要想找到大小姐,我倒是有个主意。” 孟帮主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有了精神,他忙问道,“乌军师请讲,到底是什么办法?” 乌统淡淡道,“这天大地大的,想要找两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所以与其让我们找她们不如让她们主动来找我们。” “该怎么能让她们来找我们呢?”孟帮主觉得乌统这话很有道理,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乌统闻言看着孟帮主正色道,“将我们漓江帮发展壮大,只要我们足够强大了,那个奶娘自然会听说我们的名号,到时候不用我们找她,她自然会带着孩子回头来找我们的。” “难道我们现在还不够大吗,咱们附近那个城镇没听过我们的名号?”瘦子跟乌统两个早就有点不对付,听他说话就想反驳几句。 乌统笑了笑,他这话是对瘦子说的,看着的却是孟帮主,“我们漓江帮虽然目前小有名声,但也只是附近几个城镇知道,如果我们想找到大小姐,那就只能将名声传遍整个大楚,让朝廷忌惮我们,让所有人听到我们的名声都闻风丧胆,这样就够了。” 他的话也让在场的三个人先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而后都热血沸腾了起来。他们之前一直都局限在漓山附近的地方,岂不知外面天大地大,他们一直的梦想就是干出一番事业,而现在他们梦想正在一点点实现了。 孟帮主点头,这会也充满了斗志,“我听乌军师的,最迟三年,我要让我们漓江帮成为江南第一大帮。” 这时候躺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正懒洋洋的吐着奶泡泡,没人知道未来十数年里那个让人朝廷头疼至极的江湖帮派,起初竟是因为一个爹要找失散的女儿。 第一百六十八章 番外之孟金草招亲(一) 嘉和二十年,春。 江南的气候比北方暖和的更早,这会刚开了春,岸边已经开了大片的花,五颜六色的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此时正值午后,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头顶上,一辆马车慢悠悠的从远处走了过来,车夫是个中年男人,他一边驾着车一边左右看着,神情警惕。 “我说姑娘,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独自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探亲,这里经常会有盗贼出没,很危险的。”这条路若是换做平时他是绝对不会过来的,可这姑娘出手阔绰,一出手就是一个银元宝,他大半年也见不到这么多银子,咬了咬牙就接了这趟车。 “我家里人在京城没回来,这次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车内的女子听声音十五六岁的年纪,嗓音清脆如出谷黄鹂,很是好听。 车夫摇了摇头,心道这姑娘的家人也忒心大了,竟然让一个女子独自上路,还是走这么危险的路,他们定是不知道这条路有多危险,若是一个不小心,被那些贼人掳去了,好好的姑娘家一辈子可就毁了。 “你放心吧,大叔一定把你安安全全送到地方。”那中年车夫说罢又是一扬鞭子,马车加快了许多。 孟金草懒洋洋的坐在车子里,她正在看着自己葱段般白皙的手指,那上面用凤仙花汁染得指甲,颜色鲜亮,很衬她的肤色。其实想跟那车夫大叔说不用走那么快的,她一点也不着急,不过既然车夫大叔很热心,那快点也没什么。 看完了指甲,她又拿着贵妃镜在哪里照来照去,越看越觉得满意,“你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她幽幽叹了口气,越是觉得自己好看就越是有些生气,她这么娇滴滴的一个美人,那个呆子竟然硬是看不到,整天跟在那个甄柔那个女人的屁股后面转,想想她就气不过。 “哼!” “啊!” 马车突然急停,马儿一声嘶鸣,整个马车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这才停稳了下来。 孟金草被转的头晕,正生着闷气呢,这会连马车也不消停,她正准备开口问问车夫怎么回事,外面说话声便先一步飘进了车里面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这过,留下买路财!” 熟悉的开场白响起来,车夫一张脸被吓得面无血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才还想着千万别碰上强盗,这就撞大运的碰上了。 “几位大爷,这银子几位拿去买酒喝,求几位放我们过去吧。”车夫想着破财免灾,连忙从怀里掏出仅有的十几个铜板,颤颤巍巍的递了过去。 为首的山贼头目接过钱袋,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顿时不乐意了,将钱袋往地上一摔,怒道,“打发叫花子呢,拿这点钱就想打发爷爷了?” 车夫见此更害怕了,整个人瑟瑟发抖,他是听过这些山贼的名号的,听说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主,碰上了不褪层皮休想离开,要是敢反抗那些寒光凛凛的刀子可不会客气。 “我,我真没钱了。”车夫苦着脸,急得直冒汗。 “你没钱,你车里的人不是有钱吗?”那山贼头目冷笑两声,“拿五十两银子出来,我就放你们离开。” “五,五十两?” 车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战战兢兢地转头看着车内询问,“姑,姑娘,那些人要五十两银子。” “哦,可以。”车内女子很干脆地答应了,而后素手掀开车帘一角,从里面递出来了个钱袋子,“这里面有五十两银子。” 女子声音好听,显然那些山贼也听到了,这些人都是些粗鲁的汉子,整日在山上经常几个月也见不到一个女的,这会一听到女人的声音那眼睛都冒了光出来,尤其这女人一听声音就知道跟外面的庸脂俗粉不一样。 车夫拿着银子,小跑着送到了那些山贼面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着这回应该没事了,正准备要走,却听到那群山贼里有人开口了,“车上可是坐着个小娘子,哥哥们整日里无聊的很,小娘子不如下来配哥哥们耍耍。” 他这一叫唤,其他人顺势也跟着起哄了,都在车子下面叫着,有些甚至开始说些荤段子。 车夫一看这情况不妙,他是见过车上姑娘的容貌的,就是他们整个金陵府都难找到第二个这么标致的美人了。 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落到这群人手里,真是白白糟蹋了。 车夫是个有责任心的车夫,他觉得自己收了银子就要把客人安安全全送到地方,这是他的职责。 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的声音越发的小心翼翼,“几位大爷,这银子你们都收了,就请放我们过去吧。我家小姐是回家探亲的,家中父亲还等着。” “回家探亲啊,不知道小娘子缺不缺个相公,正好我们兄弟几个都未成家,正好可以陪着小娘子回去看看咱爹娘。”那强盗头子一边说着一遍眼露淫光,他现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掀开车帘子,看一看车内小美人的容貌。 “俺是你的二相公。” “俺是三相公。” “俺是老四。” ...... 越说越是不堪入耳,就是车夫一个大男人听着这些话都忍不住面色尴尬,他都能想象得出车内的姑娘家此刻是何等难堪的模样。 “够了,你们几个大男人去欺负一个女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这话是车夫活了大半辈子说的最仗义的话了,可这话刚说出口他就立刻后悔了,因为自己的肚子上被其中一个强盗一脚踢了上去。 “爷爷们说话,有你什么事,在说一句,爷爷的刀子可不认识人。” 车夫捂着肚子,疼的蹲在地上,被强盗们一脚踢到了一边去,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强盗们一点点靠近听在前方的马车,而那车子里面依旧很安静。 “小娘子,出来给哥哥们看看。”强盗头目嘿嘿两声笑,刚要伸手去掀开车帘子,便有一只白皙的手先一步打开了帘子。 车上的女子走了出来,那张脸刚一出现在阳光下,便引得周围强盗们一片低呼。 原本以为只是个标志的小娘子,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等绝色,光是看着就让人移不开目光了,若是能将她压在身下反复蹂躏,那该是何等销魂的滋味,越想越是忍耐不住,有的人已经开始流哈喇子。 孟金草环视了周围一圈,她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她看着其中一个强盗开口道,“你们是漓山帮的人?” “小娘子好眼力,我们都是漓山帮地字堂的人。”强盗头目见她竟然认出了自己等人的身份,底气就更足了。 “我可是听说漓山帮有规矩的,三不抢,老弱妇孺不抢,身有残疾不抢,孝子不抢。我是女子,正在这三不抢之内,你们怎么可以抢我的东西?”孟金草看着这几个人,很明显的在质问。 闻言那小头目倒是一愣,随后面色闪过一丝犹豫,漓山帮的规矩确实有这个说法,这些三条规矩据说还是那位常年不露面的大小姐亲自定下来的,可规矩是规矩,这些年真正遵守的又有几个人。 “嘿嘿,规矩确实有,可我们并没有抢小娘子,而是请,我们是想请小娘子一道说说话而已。”小头目眼珠子一转,直接避开了那三个不抢的规矩。 孟金草看着他们,俏丽的一张脸上布满寒霜,“真好,我这次是开了眼界了,堂堂漓山帮竟然还有此等不要脸的下作货,你们的堂主叫什么!” 原本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突然只见浑身气势一下子冰冷了起来,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人不由得一哆嗦。 那小头目不悦地皱眉,他们是来抢劫的,怎么这会倒像是被人抢劫了,他黑着脸道,“小娘子,我等看你是个女人,这才耐着性子跟你说这半天话,你要是识趣就乖乖跟我们走,我敢保证跟着我们兄弟以后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可若是你不配合,那就休怪我身后这些兄弟们用强了。” 孟金草冷冷一笑,“很好。” 一旁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车夫见此情景只能任命的闭上了眼睛,好好的姑娘这是要被糟蹋了,这帮杀千刀的强盗。 “啊!”一声惨叫,杀猪般的乍然响起,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拍着翅膀四下逃散。 孟金草跳下车子,从袖子里抽出根缎带,一边慢慢将她那长长的宽袖子绑起来,一边用脚慢悠悠的踩着脚下男人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响,那手腕便应声折断,她随意瞥了眼,面不改色地继续去缠另外一个袖子。 强盗小头目一看自己的兄弟被人折磨的这么惨,当即炸开了,咬牙切齿的朝着身后一挥手,只见七八个男人一起朝着女子扑了上去。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啊啊啊...... 中年车夫越听越不对劲,偷偷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强盗们,这会一个个七歪八斜的倒在了地上,不是捂着腿,就是捂着胳膊惨叫。 而在那些强盗们中间,站这个鹅黄春衫的女子,粉面桃腮,杏眼樱唇,这会她正在笑着,确实,她是笑着的,看着唯一剩下的一个强盗小头目,清脆的嗓音似乎是在询问,“你是准备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第一百六十九章 番外之孟金草招亲(二) 那小头目这会已经完全被吓傻了,这哪里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娘子,根本就是个女霸王,不对,是个女罗刹。 哪有出手这么狠的女人,不是打断腿就是打断胳膊的,这七八个人是没有一个好的,眼看着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小头目额头上都挤出了汗,他颤抖着嗓音道,“我是漓山帮的人,你今日伤了我们这么多兄弟,被我们堂主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孟金草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手撩了撩头发,显然并未将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你今日就算请了你们帮主来,我照样敢揍的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那小头目丝毫不怀疑她真的敢,这个女人好像就没有害怕的,瞧瞧她这个无法无天的模样,小头目现在就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赶紧拿了银子走人,偏偏还要耗在这里,这会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姑娘饶命啊,饶了小的吧,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冒犯姑娘,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孟金草见他这样顿时更加烦了,她伸手刚要动手教训,突然想到了什么,收手看着那小头目道,“你是不是想我放了你?” 那小头目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何意思,但也赶紧含泪点头。 孟金草笑了笑,道,“我放你走,你现在就回山上去,就说山下有个女人打了你们兄弟,让你们堂主亲自带人来。” 小头目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明着要找漓山帮挑衅了。 “怎么,不愿意?”孟金草见他不说话,顿时又抬起手,“那我就先把你腿打折了,然后自己上山去也是一样。” 那小头目猛地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头,“我愿意,愿意,我这就回去找堂主。” 孟金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一摆手,“去吧,从这里上山再回来一个时辰足够了,正好我也累了,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那小头目乱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似乎是怕她反悔一样,快步往前跑了,他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才慢了下来,转头看着身后站在原地的女子,眼中露出阴狠的神色,朝地上碎了一口,“你给我等着,一会爷爷带人回来了,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罢又转身急匆匆跑了。 孟金草将人见那小头目跑走了,这才走到一旁躺在地上的中年车夫身边,伸手想要扶他起来,“大叔,你没事吧?” 这大叔是个好人,虽然本事不大,但难得的好心肠,孟金草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一下,等着一会到家了多给些银子吧。 那车夫刚才才见识到这姑娘的身手,这会看着他就多了曾敬畏,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连看都不看看一眼,低着头小声道,“我没事,我没事。” 孟金草笑了笑,“他们还得好一会才能回来,我们不如先去那边树下面歇息会,这大中午的赶路确实辛苦了一些。” 车夫原本以为她放走强盗头目是想趁机逃走,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准备在这里等那些人回来,虽然他这会也相信眼前这个姑娘不是一般人,但就算身手再好也是个女人,等会来了一群山贼,她也是绝对应付不过来了的。 “姑娘,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不然他们真该回来了。”车夫言语恳切的说道。 孟金草只是笑笑,她也不去争辩,“那棵树枝叶繁茂,我们去那边乘凉吧。” 车夫叹了口气,他还不想死,反正他已经劝过了,对方仍旧一意孤行他就没办法了,“我家中还有妻儿,实在不敢惹这帮山贼,姑娘你要是不肯走,那我就要自己先走了。” 他以为他这样说便能让对方妥协,却不想孟金草只是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我原本想着大叔你心肠好,等到了我家让我爹和几个叔叔请你喝酒来着,既然你要走那我也不挽留了。”她说着从钱袋里面取了两个银锭子出来递给了车夫,“这是车钱,大叔你走吧。” 车夫是个本分人,他这会是半路抛下客人自己逃走,眼看着这个姑娘还给他多了一倍的银子,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时间竟有些不敢拿了。 “不不不,我不能要,我没把你送到地方,车钱就算了吧。”他连连摆手。 “拿着吧,就当是刚才这些人伤了你的医药费,你拿着回去看看大夫,别伤到哪里了。”孟金草越发感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最后好说歹说的,那车夫才拿了一锭银子,那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数目,车夫坐上了车,调转车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道,“姑娘你就跟我一起走吧,这里很危险。” “大叔你走吧,不用担心我看了。”孟金草朝他挥了挥手。 车夫无奈叹了口气,只好驾着马车走了。 孟金草回过头,看着趴在地上哼哼直叫的几个人,她目光偷着冷漠,“你们跟我说说是怎么进的漓山帮?” “我们自然是被招募进来的。”其中一个人捂着手臂说道。 “胡说八道,漓山帮收人一向有严格要求,怎么会什么人都要的。”孟金草脸色难看,她抬着手冷冷道,“你们再不说实话,我就不是只卸你们一只胳膊腿了。” 地上几个人顿时面如死灰,一个个吓得直哆嗦,“我们没撒谎,我们真的是招募进来的,去年这个时候,地字堂的秋堂主亲自去招的人,我们拿了点银子就进了漓山帮了。” 孟金草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些人一看她这样子顿时更加害怕了,一个个急匆匆地解释,“我们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去查,漓山帮下面像我们这样的人有很多的。” “秋堂主是哪个?”孟金草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她并不记得漓山帮几个分堂会中还有这号人物。 “秋堂主名叫叶秋,是两年前进的漓山帮,很的二帮主器重。”有人怕挨打赶紧将自己知道的都一通说了出来。 孟金草一直听着,她眉头越皱越紧,她只有两年没回来,漓山帮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她的胖瘦叔叔曾经是多么好的兄弟,这会竟然形同水火了,还有她爹,如今整日和几个妾室混在一起,很久不管帮里的事物了,如今的漓山帮唯一说的算的只有乌统一个人。 提起乌统她便忍不住皱眉,那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从小她就跟他不亲近,即使她爹说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她还是亲近不起来,小时候她只是觉得不舒服,一点点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一种像是毒蛇一样的神色,她每次和乌统目光碰上,就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这样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日头过了中午最中央的位置,已经开始慢慢向下倾斜。 前方有马蹄声响起来,孟金草眼睛眯了起来,他看到了骑着马而来的那些人,衣服是熟悉的,旗子是熟悉的,只有一张张脸是全然陌生的。 那小头目跑回去之后,直接去找了叶秋,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直说山下有个女人扬言要灭了漓山帮。 叶秋没说什么,直接叫了人马带着人赶了过来,他骑在马背上,遥遥的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看着他这边的女子。 怎么说呢,他看到第一眼便觉得赏心悦目,即使他们距离还很远,但他好像这会就离得很近一样,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女子正皱着眉看着他。 “就是她,就是那个女人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还大言不惭的说要连您一起打了。”那小头目这会骑着马跟在叶秋边上,见到仇人分外眼红,恨不得直接便带着人冲上去了。 叶秋点点头,并未因此动怒,他驾着马一点点靠近,而女子的容貌也一点点越来越清晰了起来,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过去。 孟金草微微一愣,她还以为这位秋堂主会是个跟他爹和叔叔一样的中年人呢,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年轻,而且还很俊秀。 他这样子更像是个文弱书生,周身上下哪有一点匪气。 “你就是叶秋了?”她眉毛一挑,一开口便语气不善。 “正是在下。”叶秋点点头,目光一直看着女人的脸,他笑了笑,“我以前可曾得罪你?” “不曾。”孟金草摇摇头,“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你。” “既然不曾,你又为何对我敌意这么深?”叶秋说话功夫翻身下了马,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潇洒,他随手将缰绳交给身后的人,自己朝着孟金草走了过去。 “这些人是你的属下,他们在外面欺男霸女,恃强凌弱你可知道?”孟金草伸手指着身后那些人,“漓山帮什么时候沦落成了这种下三滥的地方了。” 叶秋闻言只是眉梢轻轻动了动,他看着孟金草突然笑了,“来人,这些人无视帮规,拉下去一人打五十鞭子。” 身后的人明显都愣了,但既然是堂主开口自然无人敢不从,五十鞭子足够让人皮开肉绽了,这惩罚不算轻了。 很快人群后面便响起了惨叫声。 孟金草听着这声音不由得皱起了眉,她以为叶秋这次来她需要费上很多唇舌,可不想他竟然直接处置了那些人,一时间倒是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满意了吗,大小姐?” 第一百七十章 番外之孟金草招亲(三) “爹,叶秋就是个坏蛋,您怎么把他留在了帮里面。”孟金草气呼呼的咬了口手上的桃子,嘴巴里瞬间被一股香甜的汁水包裹,漂亮的眉毛不由得弯了弯。 “桃子味道好吧,这可是咱们漓山上面的,外面可吃不到。”孟帮主一看到女儿便眉开眼笑,这女儿每年也就能回来住上个一个月就走了,他着实很想念,“这次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淮安那小子怎么没陪你?” 一提起陆淮安,孟金草觉得桃子也不甜了,整个人也没了刚才的好心情,“我再跟您说叶秋,您做什么提起别的。” “叶秋年少有为你别总是看不过他,我看着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孟金草哼了一声,“您也不看看他手下都招了些什么人,给咱们漓山帮的名声都弄臭了。” 孟帮主摇摇头,“帮里现在人多,难免会出现几条臭鱼,我会让他们严加管束手下的。你遇到的那几个胆大妄为的爹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让你出出气。” “我要出气我自己会出,用不着爹帮我撑腰。我是觉得叶秋不像个好人。”孟金草说着不由得皱了皱眉,都说人的第一眼就能决定对一个人的最直接印象,她就是觉得叶秋这个人不简单,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 “好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总提不相干的事情。”孟帮主不想惹女儿不高兴,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便转而问起了其他,“你还没回答爹,怎么没和淮安一起回来。” 孟金草抿了抿唇,显然有些不高兴,“我不想提他。” 从小到大,孟金草都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高兴不高兴全都表现在脸上,这也是她自小被保护的好,没受过苦的原因。 这会孟帮主只一瞧便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往常提起陆淮安三个字,孟金草一张脸都是眉飞色舞,恨不得的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她有个好哥哥,这会竟然提都不想提,这里头必定有事情了。 “你跟爹说,是不是在京城受委屈了,爹给你讨回公道。”孟帮主爱女如命,一看心爱的女儿受了委屈,撸起袖子便准备冲进京城去讨回公道。 孟金草知道她爹的性子,连忙伸手拉住他,“没有,我没受委屈。” “那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北方天寒,所以每年冬天孟金草都要回到南方过冬,也正好探探亲,这会才春天,她就突然回来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我想爹了,京城再好也不是我家,我想您了。”孟金草说着眼眶就红了,她这些年确实很少回来,眨眼间他爹头上都有不少白头发了。 “想回来就回来,咱家地方大,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孟帮主一听顿时乐了,他伸手想抱一抱女儿,又一想这女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小娃娃了,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伸出去的手便收了回来,心中到底有些遗憾的。 孟金草点点头,“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多住些日子的。” 她咬牙切齿的想着,这回她走了陆淮安就不用再嫌她烦了,可以整天追在甄柔屁股后面跑来跑去了。 孟金草是从几个月开始便离开孟帮主的,到后面父女见面已经是她七八岁的时候了,孟帮主看出来了她闺女很喜欢陆淮安,总是缠着他玩,他虽然嫌弃那小子年纪不大总是板着张脸的模样不讨喜,但架不住自家闺女喜欢,他只好也跟着喜欢了。 说起来这些年孟帮主和孟金草这对父女见面次数真不多,每年冬天孟金草会回到漓山帮住上一个月,他们也就这点时间沟通下父女感情。所幸他们父女都是心大的那种人,虽然见得不多,但感情倒是十分深厚。 父女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不知不觉地便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最后还是小丫鬟提醒孟帮主该用晚膳了,他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时辰来了。 从忠义堂出来,孟金草要回自己的院子便要经过后花园,迎面走来了个人,她看了一眼便别过头装作没看到直接往前走。 叶秋自然看到了她的表情,十分不理解,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位大小姐了,他挡住了对方的去路,伸手拜了拜,“这么巧,大小姐也在赏花吗?” “没有,我是粗人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秋堂主慢慢赏花吧,我不打搅你的雅兴了。”孟金草毫不客气回答,言语中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冷淡。 “额。”叶秋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孟金草抬眼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越过他往前走去。 叶秋自然是跟着追了上去,“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笑吗?” “自然是见我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相处,所以有些尴尬,便想用笑来掩饰一下,这还用问吗?”孟金草停下步子冷着一张脸看着他。 “你只说对了一半。”叶秋被拆穿心思并未觉得不高兴,反倒是眼中生出了更多的兴趣出来,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位大小姐应该是个很无趣的人,没想到竟是这般有趣。 孟金草没问他的另一半是什么,叶秋却自顾的开口道,“美人当前,自然心生愉悦,所以我才笑的。” “虽然我觉得你这人不怎么样,但是不可否认眼光还是不错的。不过你这套吸引姑娘的法子太过老套,用在我身上是没用的。”她这话说的语气十分客气,可话里的内容又是极不客气。 叶秋愣了愣,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孟金草已经越过他往前走远了,他转身看着女子的背影,夕阳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他眼睛慢慢眯起来,半晌转之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孟金草虽然不常回漓山帮,但作为大小姐,她的院子自然是常年都有丫鬟洒扫维护的,以便她随时回来都可以居住。 这次她回来既然准备常住,自然少不得人伺候,孟帮主的几个妾室都想跟她搞好关系,这会知道她要找丫鬟,一人送了两个来供她挑选,为了怕她不喜欢特意人都是从外面着人现买来的。 孟金草对下人要求不高,不过就是伺候她日常起居的罢了,是谁都无所谓,她随便扫了一眼,指了两个看着顺眼的,一个叫阿花,一个叫阿月。 这两个丫鬟都是山下农户家的女儿,被爹娘卖了,当时听说是要被送上漓山帮,两个人脸都吓白了,那里可是个连朝廷都没办法的贼窝呢,她们这一去还有命出来吗,但不去显然不行,那山贼的刀子可不跟她们客气,这两人最后是把心一横,就硬着头皮上山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上了山她们才发现,这里和外面传言的一点不一样,房子又大又宽敞,花草鸟鱼,简直像是个世外桃源。而她们上山也是为了伺候大小姐的,那大小姐长的很好看,为人也是很和气,在前两天的短暂不安过去之后,阿花和阿月已经迅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人也开朗了不少。 孟金草在漓山帮这一住下就是两个月,这期间她让人往京城送了封信,信是写给她干爹和干娘的,主要就是说了下她很久没回家了,想多住些日子,让他们不用挂心。 这次她走的急,连个招呼都没打,干爹和干娘估计好着急了,孟金草想着心中有些愧疚,虽然陆淮安是个坏蛋,但干爹干娘待她一直很好,她不能让他们难过了。 送信的人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都是京城的特产,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东西,她干娘怕她回了漓山帮吃不到京城的东西,便让人带了一车子回来。 孟金草自然是乐颠颠的开始整理东西,她从早晨整理到了晚上,又从晚上看到了早上,将每一样都对着单子看了一遍,最后还是失望了。 这么多东西,竟然没有一样是陆淮安给她带的,她都走了两个月了,就算他不喜欢她,到底在一起住了那么多年,就不曾有一点放在心上吗。 “哎!” 孟金草趴在桌子上,她有些难受了,看着一屋子的吃食竟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孟大小姐最近心情很不好,孟帮主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询问,“你跟爹说实话,这次是为什么回来的,你要是不说我就亲自去京城问问。” 孟金草知道他爹的真能干出来,也没隐瞒,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不过是因为她弄坏了陆淮安的一个小荷包,他就对她大发雷霆,还说再也不看到她了。那荷包也不是别的,是甄柔送给他的,所以他才那么在意。 “我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这么花心。”孟帮主听完顿时暴跳如雷,扬言要亲自去修理陆淮安一顿解解气。 孟金草想着她爹这身手真和陆淮安打起来未必能过的上十招,赶紧给拉住了,“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男人了,我孟金草还愁找不到个好男人吗?” 她这话纯属安慰她爹的,却不知道孟帮主听着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陆淮安不行,就找个李淮安,张淮安就行了,反正他们漓山帮家大业大,给他女儿找个好夫婿还不容易吗。 因此,漓山帮举办了有史以来唯一的一次招亲大会。 第一百七十一章 番外之孟金草招亲(四) 陆淮安骑着马晃晃悠悠的往金陵走,他是两个月前离开家的,这一路先是走了水路,转而半路又去好友处混了半个月,硬是将一个月的路程走出了两个月还没到。 他这次几乎是被赶出的家门,连包袱都给扔出来了,他娘说了,不能把孟金草那个家伙接回来,他也不用回来了。 一想起孟金草他就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是亲生兄妹,但也不差什么了,他比孟金草大半年左右,从小一个被窝里玩大的交情。 但你若是问陆淮安最讨厌谁,那第一个肯定也是孟金草不做其他人想。 陆淮安是个端正的青年,平时不苟言笑,很是正经的一个人,这一点完美继承了他爹陆之远的优良血统。 可他自从遇到了孟金草一切都变了,孟金草从小学什么都比平常人快,尤其是习武这一点,他一个男孩子十二岁之前经常被打在地上动都不能动。不仅是他,一起长大的朋友们,哪一个都挨过揍,偏偏他们挨揍了也得忍着,因为他娘宠爱孟金草,他爹又宠他娘,别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了。 陆淮安被压迫了那么多年,从十二岁被打掉了颗牙开始,他就背着包袱离开了家,进了军营锻炼自己,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发了疯一样的练习武艺,苦练了三年,连师傅都说他进步神速。他沾沾自喜,还记得被打掉牙的耻辱,他去找了孟金草,还没来得及把她打趴下就被他娘发现了,最后是他被打的差点找不到北,顺便还得了一个不爱护妹妹的名声。 就说这次的事情,明明就是孟金草弄坏了他心爱的荷包,他不过小小的发了个脾气,她就一怒之下回了漓山帮,最后害的他娘又把他修理了一通。 陆淮安想着就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艰难啊! 眼看着过了金陵城,往前再走半日就到了漓山帮的地界了。 他找了家客栈准备住上一宿,明个在上山好了,反正能拖就拖,他是不想看到那个小魔王。 平常根本没什么人的客栈,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全是人。房间都定出去了,这会他根本没有住的地方了,客栈老板见他出手阔绰,将自己的屋子捣腾出来给他住了。 “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怎么这么多人?”陆淮安问道。 小二累的满头大汗,整给他提着热水送进来,闻言笑呵呵的回道,“这位公子难道不是来招亲大会的吗?” “招亲大会?那是做什么的?”陆淮安来了兴趣,一边解衣裳扣子一边随口问道。 “咱们漓山帮大小姐要招亲,而且这次招亲大会开放的范围很广,只要年龄和大小姐相配的,都可以报名。”小二提起这件事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几天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都抢着做漓山帮的女婿呢。” “哪个大小姐?”陆淮安手上动作一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小二闻言人不追笑了,“公子是外地人吧,咱们漓山帮就一个大小姐,孟帮主的独生女。孟大小姐。” 他话音落下,陆淮安一张脸顿时黑透了,“真是胡闹!” “你这公子真是好生奇怪。”小二摇摇头,将水桶里面的水倒好,见没有其他吩咐,便退了出去。 陆淮安泡在浴桶里,将头靠在后面,越想越生气,这孟金草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一个女孩子家竟然弄什么招亲大会,她是准备上台让那些男人都看一遍吗! 第二天一早,陆淮安便跟着人群一起上山了,他顺便也看了一遍这些准备参加比试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越看越觉得愤怒交加,他们陆家从小当成宝贝宠爱的姑娘,将来要是被这些歪瓜裂枣糟蹋了,她娘估计都要哭死了。 “这位兄弟也是上山参加比试的吧,我们正好做个伴,也好照应一下。”突然有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陆淮安神色带着不愉,他看了看说话的人,“我不是参加比试的,我是来找我妹妹的。” “啊,原来是这样。”那人听他如此说似乎是放下了心,脸上笑容更加真切了,“我叫章京,兄台怎么称呼?” “陆安。”陆淮安在外行走一向都用这个名字,省去中间一个字,倒也好记。 “陆兄,你妹妹是在山上做事的吗?”章京一副打探消息的模样。 陆淮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孟大小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给我透露透露。”章京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不知道,不熟。”陆淮安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但他还是忍着怒气,跟在人群中往前走。 “哎,我还想着要是多知道一些消息到时候胜算还大一些,现在看来是没戏了。”章京叹了口气,很是泄气的模样。 “不是比武吗,你打听的再多有什么用?”陆淮安问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比武只是其中一向,据我所知还有一项文试,要先过了文试才有机会跟大小姐比武。”章京解释道。 陆淮安忍不住嗤笑一声,这是招亲还是招武状元呢。 上了山之后,他原本是想直接进去,反正他也经常来漓山帮,孟帮主还给过他一块玉佩,拿着能在里面随便走。 他想走但是章京不让他走,强行拉着他一起报名了,“你着什么急走,这么好的机会赶紧报个名,要是运气好指不定还能当上漓山帮的女婿呢。” “漓山帮的女婿有什么好的?”陆淮安反问道。 “你这小子真是大言不惭,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女婿你说不好?这些人抢破头都想当呢。”章京自然也是其中一个。 “我不懂你既然那么想当这孟大小姐的夫婿,为何又拉着我报名,多一个人你岂不是少一分机会?”陆淮安倒是摸不透这章京的想法了,明明他刚才还因为他说不是来招亲的松了口气,这会又极力拉他报名。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虽然想当,可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就是文试过了,武试也过不了的。但我看你气宇不凡的,说不定机会大些,你要是过了别忘了提拔提拔兄弟我就行。”章京拿胳膊碰了碰他,笑得一脸得意。 陆淮安无奈的摇头,他看着那诺大的招亲大会四个字,突然也是玩心大起,等他到了武试,岂不是有机会把孟金草那女人打趴下了吗。 他想着便痛快地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另外一边,孟金草坐在屋子里生闷气,她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说弄招亲大会就弄了,还弄得这样声势浩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闺女嫁不出去了。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去前厅了。”阿月拿着一套新衣裳出来,那是孟帮主为了这次招亲大会特意请裁缝量身做的。 衣裳设计的巧妙,是大红的颜色,既能显示出女子曼妙的身段又不似平常裙子那样复杂,这也是为了她一会比武的时候动起手方便。 孟金草看了裙子一眼,想着一会出去打几个人解解气也是好的,这样想着便将衣裳换了上去。 外面文试结束,众人都站在门口等着结果。 陆淮安想着那些啼笑皆非的题目,只觉得有些无语,什么大小姐生气了要怎么哄她开心。什么招惹了大小姐不高兴应该怎么做。诸如此类的问题让他光是看着就眉头突突跳着,最后是硬着头皮写上了答案。 文试报名的人数达到了超过三百人,只能要前四十,这么多份答案光是看一遍都要一段时间,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结果终于出来了,陆淮安看着那贴出来的名次,从第一名往下看去,越看脸色越难看。 陆安两个字是在榜单的最后一名,他嘴角抽了抽,想他以为自己回答的已经够丢脸了,可想而知前面那些都回答了什么。 “真好,我们都过了文试。”章京不知道从哪里又出来了,他名词在第十八位。 陆淮安点了点头,没做评论。 文试合格的人都被带到了正是开始比试的比武场,而其他人来者是客,虽然没有资格招亲了,但可以作为观众看看热闹。 漓山帮这难得一遇的盛事,众人自然想看到结果,最后是谁抱得美人归了,所以除了一小部分离开了之外,大部分的人都留下来等着看武试了。 文试选出来四十个人,并不是谁都有机会跟孟大小姐比试的,要从中选出四个人。这四个人才有机会和孟大小姐交手,而最后能够赢的人,就是最有希望能够成为漓山帮女婿的人。 为了节省时间,所以采取乱战的模式,就是将这四十个人每十个人分在一个擂台上,以不能伤及对方性命为前提比试,最后没有倒下的那一个取得胜利。 四个擂台,选四个人。 以陆淮安的身手他自然不会怕这小小的比试,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打倒了其他九个人,拿到了其中一个名额。 他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没想到几乎和他一起获胜的还有一个人,他们见面的时候,陆淮安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敌意。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之后,其他两个擂台上也有了结果,获胜的两个人,一个叫王猛,一个叫张秉。 第一百七十二章 番外之孟金草招亲(五) 孟金草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她其实不想去招亲的,可这会人都在门外等着她,不去好像又不太好。 外面鼓声擂动,孟金草将手里的桃子啃完最后一口,而后慢悠悠的带上了面纱,这是孟帮主给她准备的。用孟帮主的话来讲,漓山帮大小姐怎么能轻易被那些男人看到容貌。对此孟金草觉得她爹还是挺懂她的。 孟帮主和几个堂主这会都坐在了观台上等待着比试开始。 “今个怎么一天都没见到秋堂主,他去哪里了?”孟帮主四处看了看,只有叶秋不在场。 众人都是摇头,胖子这几年发福了,现在是名正言顺的胖子了,“我也没看到。” “哼,估计是跑哪里躲懒去了。”瘦子如今精壮了不少,人也比以前威严了。他现在和胖子关系不好,两个人难得见一面,一见面总是要呛上几句。 叶秋是胖子的人,瘦子自然就看不惯。 “阿秋可不是你,整天想着躲懒。”胖子斜眼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在给我说一遍,我什么时候躲懒了!”瘦子顿时被一句话惹毛了,等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胖子。 “再说十遍也是一样。”胖子丝毫不退让,两个人都是位高权重,在帮里说话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两个吵起来,其他人连和事老都不敢做。 孟帮主一看这两个又要闹了,开口各自说了两句,“你们两个多大的人了,还在这里跟个小孩子一样斗来斗去,今个是金草的招亲大会,你们谁都不许给我闹事!” 闻言两个脸红脖子粗的人这才各自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乌统在这个时候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他的腿在这些年的治疗下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依旧无法根治,但只要他走得不快,几乎是和常人无异的。 “这是获胜的四个青年才俊的名单。”乌统将名单交给了孟帮主,孟帮主打开一看,顿时一愣,似是有些惊讶,“叶秋?” “这孩子昨天跑到我这里求了半天,说他也想参赛,我想着既然他坚持,便给了他一个机会。”乌统笑了笑说道。 孟帮主想了想,叶秋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且知根知底的,要是金草嫁给他也不失为一个好事,将来也不用离开漓山帮,就直接住在家里就好了。 “且看他一会的表现再说。” 孟帮主说着又随意扫了眼名单,其他三个人的名字并未引起他的注意,而与此同时下面也想起了一阵叫好声,原来是有人上了擂台。 孟金草视线看了一眼武试赢了的四个人,一个又黑又丑,一个又丑又黑,一个带着面纱,还有一个是讨厌的叶秋。 她顿时觉得自己人生一片黑暗了,这都什么歪瓜裂枣的,看起来一个也不满意。 “这位想必就是孟大小姐吧,在下王猛这厢有礼了。”说话的是个黑瘦的男人,一双小眼睛在她身上不安分的乱看。 孟金草心下生出些不悦,她身手指着王猛,道,“那就由你第一个吧。” 那王猛原先以为漓山帮大小姐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没成想一出来竟然是个娇滴滴的美人,虽然蒙着面面纱,但只看身段也能猜想必定是个美人了。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的。”王猛笑了两声,轻轻一跳便来到了擂台上,抱拳做了个行礼的样子。 孟金草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脚踢了上去,她自小是跟着陆家孩子们一起习武的,且她在这方面又格外有天赋,因此年纪不大很少有对手的。 王猛没想到她一言不发地直接动起了手,而那一脚动作干脆利落,看着平平无奇,实则暗藏了不少力道,他是险险的避开了。 而在那一脚之后,孟金草又是连出几招,丝毫没有客气,王猛一开始便处于疲于招架的地步,而在二十招以后,只见孟金草一个漂亮的连环踢,王猛惨叫了一声,整个人便被踢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底下是一片叫好声,不少人开始起哄。 孟金草站在擂台上,目光随意地看向看台上坐着的三个人,嗓音很是冷淡,“下个谁来!” “我来!”话音落下,一个身影跳了上来,正式张秉。 张秉身形和王猛正好相反,他是属于又高又大又壮士的那种,肤色黝黑,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明显的气势。 孟金草依旧没有废话,跟他动起了手来。 王猛是以灵巧见长的人,而孟金草也是如此,所以对付他便显得很容易,但是张秉正好不是,他是实打实的力量形,一拳一脚都力道巨大,正好克制了她的缺点。 “你是打不过我的,还是乖乖认输,给我做个小娘子吧。”张秉大笑了一声,看着孟金草连连后退,脸上不由得兴奋起来,有种胜券在握的模样。 “就凭你也配让姑奶奶认输?”孟金草冷笑一声,在躲过一拳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先是照常出了一拳,并未有华丽的招式,直接对着张秉的脸打了过去。 拳风力道大,但在张秉看来却又丝毫不在意,他轻易地便躲了过去,而就在此时孟金草趁机身形一闪,利落的一个翻转便站到了张秉身后。 张秉躲过一拳,在一抬头眼前的人不见了踪迹,他正要寻找的时候,小腿上,脖子上同时传来一阵酸胀感,而后整个人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说来繁杂,实则结束的很快。 一时间鸦雀无声,原本底下还有不少起哄的人,这会看到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轻而易举的将两个人打败了,他们这会也觉得后背发凉,果然漓山帮大小姐不是那么好娶的。 虽然两个人解决的不算麻烦,但到底花了些时间,对孟金草来讲体力上也吃了亏,而下一个对手不是叶秋就是那个蒙面的男人。 孟金草刚想开口说继续,那边叶秋站了起来,“大小姐今日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比试不如延后到明天吧。” “用不着,早点解决早点了事。”孟金草对这四个人是一个也没看上,应该说她也懒得看,这会只想赶紧都给打趴下,然后她爹就不用在她耳边天天念叨了。 “你来吧。” 孟金草这话是对叶秋说的,她这么选择也有自己的考量。据说这位叶秋身手不俗,和他对打就会花费不少功夫,若是先跟那个蒙面的对打再和叶秋打,那体力上势必就要吃亏。所以她先选择了叶秋,在她这样选择的时候,显然已经丝毫没讲最后那个蒙面的男人放在眼里了。 一个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估计是怕打输了丢人吧。 陆淮安坐在椅子上已经半天了,他之所以蒙面其实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毕竟他也算是漓山帮的常客,在这里还有不少熟人,要是被认出来,那他想把孟金草打趴下的计划岂不是就泡汤了,再者知道是他,孟金草未必会使出全力。 所以他在文试之后便蒙上了面纱,理由也很简单,他说有点咳嗽了,怕传染给其他人。 叶秋既然被点名了,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擂台上,道,“大小姐还请手下留情。” “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孟金草皱眉看着他。 “招亲大会要求便是年龄和大小姐仿佛的适龄未婚男子都可以报名,我年纪符合又未婚,自然可以报名。”叶秋说道。 孟金草抿唇,“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来参加招亲大会。” “因为我从见到大小姐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叶秋依旧在笑着,和他一向说话的语调没有不同,但若是细细分辨,倒是藏了几分认真。 孟金草才不会相信他的话,只当是他故意找麻烦来了,想着尽快打完了结束才是。 “那就请秋堂主赐教了。” “大小姐客气。” 话音一落,两个人便过了几招。 孟金草并未保留,她是个擅长直截了当将对手击败的人,但叶秋显然更擅长防御,她的招数碰到叶秋,每一下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是有力气使不出来。 “大小姐不必客气,尽管出手便好。”叶秋躲过她的一拳之后,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笑意渐深。 孟金草咬了咬唇,这会心中正憋了些气,再看叶秋便觉得他是故意挑衅一般,顿时怒火中烧,拳风一转,直接朝他脸上招呼了过去了。 叶秋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脚下连退了两步,伸手摸了摸脸颊,那上面隐隐的有血丝渗透了出来。 “既然秋堂主这么有自信,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孟金草扬眉笑了,她安静起来稳稳当当的的一个大家闺秀,娇滴滴的小娘子模样。可若是动起手来,整个人便立刻鲜活明艳了,眉眼张扬肆意的笑着,带着些英姿飒爽。 陆淮安一动不动的看着擂台上女子,目光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他是第一次以一种完全客观的角度去看她,这时候他才惊觉,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头了,如今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心中不知道为何竟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三章 番外之孟金草招亲(六) 孟金草自然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那种目光让她有几分熟悉,但更多的是不舒服,好像整个人被看透了一样。 台上的叶秋这会也使出了本事,一扫之前只是防守的方式,开始进攻起来,而他的招式凌厉又侵略性极强,孟金草几次险些招架不住。 再有一次招式被轻易化解掉之后,孟金草额头上也渗出了汗,她沉着脸看着叶秋,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手是强过自己的。 另外一侧的观台上,孟帮主看着下面的比试也忍不住叫了声好,“这个叶秋倒是伸手不赖,看来金草不是他对手了。” 孟帮主觉得叶秋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伸手又比孟金草高,以后也能保护她,他想着自己到底年纪大了,以后这漓山帮势必会交出去,以前孟金草眼睛里只有陆淮安,他便只好不去想这些事,但现在既然金草和陆淮安没有那个缘分,那若是可以促成和叶秋的这段姻缘,到时候漓山帮也有了可以托付的人了。这样想着就更满意了。 “叶秋这孩子一向刻苦。”这话是从乌统嘴里说出来的,叶秋所在的堂口虽然归胖子管,可他是乌统亲自领回来的,所以也更为熟悉一些。 下面擂台上面对叶秋的步步紧逼,孟金草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同样难看的还有陆淮安,他这会看着孟金草被人逼到如此地步,心中也跟着恼怒起来。 别看他整天想着要将孟金草打趴下,但却看不得别人欺负她,毕竟是一道长大的情分,自然不比寻常。 “大小姐,你是打不过我的,不如早些认输。”叶秋笑眯眯的看着她,伸手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她整个人拉到了怀里,在她面前坏笑道,“还是你想我们继续玩下去,那我也乐意奉陪到底。” 这话是擦着她的耳朵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孟金草浑身一颤,一张脸瞬间红了,她瞪着眼睛看着叶秋,“你做梦,我还没输。”她说着一拳又砸了上去。 陆淮安坐不住了,他越看越生气,那叶秋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公然轻薄金草,真是不想活了。 他怒气冲冲的盯着台上还在你来我往的两个人,猝不及防的一脚踢来,原本按照孟金草的身手躲过去不是问题,但她之前跟王猛和张秉对打的时候已经耗损了不少体力,这会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这一脚根本招架不住,连退了几步。 她站的位置正好是擂台边缘,这会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摔了下去。 叶秋一时间忘了她的体力问题,这一脚忘了收力,等想身手去拉她,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完了完了,这会要摔散架了。 孟金草心里哀嚎了一声,掉下去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了很久,预料中疼痛没来,倒是鼻尖传入了些熟悉的味道,她心下蓦地一动,似是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男人的视线淡淡一扫,她顿时脸颊红了,整个人也没了之前的气势,小声小气的喊了声,“淮安哥哥。” 陆淮安哼了一声,身手将她给放到了地上,“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都会比武招亲了。下次选个抛绣球,这样就不会被人给打成这样了。” 他毫不留情的讽刺,让孟金草心虚的低下了头,怕他误会赶紧解释,“这个是我爹弄得,不关我的事。” “哼!” 陆淮安继续冷哼,不过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叶秋看着台下两个人,见孟金草没伤到事松了口气,可看到孟金草和那个男人说话的神情,眉头便忍不住拧了起来。 那是属于少女的娇羞,和她面对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神情,欢喜雀跃的不要更加明显了。 “多谢这位兄台救了金草。”叶秋的称呼很自然的从‘大小姐’变成了‘金草’,简单的一句话到有了宣示主权的味道。 孟金草这会两眼放光的看着陆淮安,根本就没听到叶秋在说什么。她刚才都没细看竟然没发现这个蒙面的人竟然就是她的淮安哥哥,这段时间所有的愤怒,不甘,嫉妒,伤心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心花怒放,这会要不是在外面,她都要乐的扑上去了。 “那我也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将她打了下来,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去救她。”陆淮安说着迈着步子往台上走去。 孟金草反应过来的时候,台上已经变成了两个男人对面站着,她一时间有些错楞,刚想跟着上台,那边跑下来的阿月和阿花赶紧拉住了她,“两位公子是为了大小姐在争风吃醋呢,您何不看着呢。” 她再看向擂台,确实看到了陆淮安和叶秋之间明显的剑拔弩张,想着阿月她们说的争风吃醋四个字,目光竟是一点点染上羞涩。 “那好,我们就看会好了。”她点了点头。 擂台上涌动在两个男人之间是一种属于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两个人看着彼此互不退让,隐隐有一争高下之意。 “兄台和大小姐以前认识?”叶秋问道。 陆淮安神色淡淡的看着他,语调亦是淡淡的,“这个和你无关。” 叶秋眼中神色明显一暗,他生气的时候习惯性的会笑,只是笑容里完全没有温度,“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废话了,动手吧。” 言罢,两个人俱是同时挥出一拳,径直的碰撞了上去。 这是完全没有技巧可言的硬碰硬,拳风碰撞的时候,两个人都被那反弹的力道震的往后退了两步。 手臂被震得发麻的同时叶秋眼中也燃烧起了一股难言的兴奋,这是棋逢对手的兴奋激动。同样的感受也在陆淮安心中升起来,他眼中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终于正视起了眼前的对手。 接下来的招式,两个人出手都极为简单,但每一下都是纯碎的力量碰撞,两个人也像是完全玩上了瘾,你一拳我一脚的,谁也不肯先认输,倒是打的不亦乐乎。 孟金草看着咋舌,这两个人是三岁的孩子吗,这样完全是胡来,再打下去估计要两败俱伤了。 楼上看着下面的几个人,以孟帮主为首都露出了惊讶地表情,不知道这个蒙面人是何身份,竟然也有如此的好身手。 孟帮主拿着之前放到一边的名单,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视线落在陆安两个字上面,再一看楼下那个白衣黑发的熟悉背影,眼中顿时滑过了然。 陆安,陆淮安。 两个人完全不按照套路的对打,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伤的都很惨,最后是以一人胳膊上缠了一条绷带作为结束。 这场比武招亲最后两个获胜者打了个平手,最后自然就不好选择将孟金草嫁给谁好了。 若是以前孟帮主想都不想,肯定是陆淮安。但这会他考虑到以后漓山帮的继承问题,显然陆淮安是不可能留下来接管漓山帮的。 他舍不得叶秋,又不想让孟金草难受,如此便将事情先蒙混过去了,想着等以后慢慢再说吧。 孟金草对结果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陆淮安。 原本她还生了一点气,现在什么气都没有了,看着陆淮安的胳膊,又是心疼又有些心里感动,“淮安哥哥,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嗯。”陆淮安一边喝着猪骨汤一边含糊的回答。 他才不会说是被他娘给扫地出门才被迫来的。 “你是想我了吗?”孟金草双手支着下巴,一双大眼睛又大又亮的看着他。 陆淮安突然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猪骨汤盐放多了。” “啊!” 孟金草一愣,这汤是她亲手熬的,这会听说盐多了,顿时有些难为情,连忙伸手拿过汤碗阻止他继续喝了,“我再去重新熬汤。” 她说着就走了,陆淮安悄悄松了口气,他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被这丫头看着有种特别大的压力呢,伸手揉了揉胸口,想着可能是最近胡思乱想太多的缘故。 厨房里她正重新熬着猪骨汤,叶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在做什么?”男人的嗓音带着薄薄的笑,像是在笑又像仅仅只是一句询问。 孟金草被吓了一跳,一转身便装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她又惊又怒,待看清对方,连忙后退了一步,而她身后正是灶台,这一退后整个后背便靠在了灶台壁上。 “你做什么连个声音都没有,吓死个人了。”孟金草白了他一眼,伸手想推开他,可对方纹丝不动,非但不动,更是俯下身子靠了过来,一张脸几乎靠着她的脸,淡淡的嗓音吐出了两个字,“好香。” 孟金草从来没和谁这么亲近过,更没有被谁如此轻薄过,一时间又羞又恼,刚要发火便听到他道,“你的汤熬的很香。” 说罢他便直起身,身上的气势一下子都不见了,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淡淡笑着的秋堂主。 孟金草根本没打算给他熬汤喝,但这会眼珠子一转,便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喏,这是特意给你熬的猪骨汤,你拿回去喝了吧。” 叶秋倒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真的会给自己熬汤,而后他便笑了,“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将叶秋瘟神送走,孟金草偷偷笑了,那锅汤盐多了,你就拿回去好好品尝吧。她一边想着一边又高高兴兴的将重新熬好了的猪骨汤装好,拎着食盒去找陆淮安去了。 没人知道的是,孟帮主静静将一切都收入了眼底,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命运有时候给了人无数种选择的机会,你即使暂时选择了一个,却不知道下一个分叉路口,又会面临着怎么样的选择。 第一百七十四章 帖子 入了秋,身上也一天天爽快了起来,不像夏季那样一天洗几次澡浑身仍旧黏糊糊的难受。 白芷最近日常生活比较舒心,吃吃喝喝顺便跟小金草一起玩。 可舒心是舒心,要是每天都重复一件事,时间一长就容易枯燥,她最近就是这种状态,看什么都没精神,想找点事情做,又没什么需要她做的。 一封帖子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送了进来。 帖子是于知府的夫人陶氏送来的,说是邀请她五天后去于知府的别院吃螃蟹。 白芷觉得新鲜,晚上的时候问了陆大人能不能去,见陆大人点头,她便欢欢喜喜的准备了起来。 “您说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好,穿个桃红的会不会太艳了?”她对着一柜子的衣裳颇有些不知道怎么选择。 “还是不要了,听说于知府的小妾喜欢桃红色,到时候要是撞到一起就不好看了。”她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件月白色的裙子一次还没穿过,要不就穿这件好了。”她拿着衣服在身上量了量,而后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陆大人慢悠悠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准确的说是先看了一眼衣裳,又看了眼她,沉默了会道,“你还是换件衣裳吧。” “为何?”白芷回头看他。 “这件衣裳你现在是穿不进去的。”陆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实话实说。 白芷,“......” “不可能,我这个是上个月才做的裙子,我现在都瘦了,怎么可能穿不进去。”她上次在外漂泊了一个月回来确实瘦了很多。 她这个人颇有点心疼自己,一看瘦了便又可劲的吃吃吃,转眼间瘦的那一点点不出一个月就给补了回来,非但如此还大有比之前更加圆润的趋势。 陆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自然是摸起来手感不同了。 白芷自然不知道陆大人在想什么,她这会颇有点不服气的准备把衣服往身上套一套,准备证明一下自己并没有胖。 她穿了半天,最后累得一头汗,这才将里面的小衣套上,一照镜子顿时苦了脸,且不说勒的她快要断气,就是这衣裳明显小了,她前面那两坨肉都要绷不住了往外面蹦跶。 陆大人抬头看了看,倒是觉得衣裳小也有小的好处。 白芷折腾了一身汗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胖的穿不上去了,她不由得有点痛心疾首地感觉,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陆大人一开始没太放在心上,毕竟白姨娘一天到晚小情绪太多了,基本上也不需要他哄,自己过会就给自己找个理由好了。 可这一晚上,他估摸着叹了三十多声气了,陆大人也无法装作没看到了,他将人叫到自己面前,准备好好教导一下。 “我早就说过你,不能暴饮暴食,你天天晚膳过后半夜又来一顿,不胖才奇怪。”陆大人的本意是先让她明白自己胖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必须要明白为什么胖,才能想办法瘦下来。 他想法没错,可显然这话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芷想的是让他说一句‘你再胖点我也喜欢’这样的话让她心里好受点,并不是让他告诉自己自己胖是吃多了活该。 所以这话一说完,陆大人明显看到刚才还乖巧的的白姨娘,这会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双眼睛看着他别提多幽怨了。 陆大人摸了摸鼻子,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说错话了,可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又着实不知道哪里错了。 其实在陆大人看来,胖不胖的都一样,胖点摸着还舒服,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他看着白姨娘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想必是对自己不太满意的,这才好心提示一两句。毕竟时下女子流行以瘦为美,纤腰盈盈,不堪一握才是美人应该有的姿态。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虚心求教的陆大人不准备自己瞎猜了,所以直言了当的问道。 白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道,“您真是一点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陆大人琢磨着这句话和她生气有什么关系,想了半天在看她的样子,似乎明白了过来,“咳咳,依我看并不是你胖了,而是衣服太小了?” 白芷就乐了,她就说嘛,怎么可能胖成那样。 陆大人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这女人心思真是弄不懂,事实都摆在眼前,偏偏还喜欢听谎话。 不过虽然是谎话,但看着她又重新欢快起来,陆大人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 这一高兴,晚上就容易把持不住,两个人算起来也有好久没有巫山云雨一番了,这会良辰正当好,佳人又在怀,不免就放纵了一把。 第一次的时候,白芷美滋滋的想着,她家陆大人就是勇猛。 第二次的时候,白芷轻飘飘的想着,她家陆大人真是体力过人。 第三次的时候,白芷笑呵呵的想着,她家陆大人都不累的吗。 到了后面,白芷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她家陆大人一定是疯了,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床底之间和谐会有助于增加两个人的感情,白芷忘了以前在哪里听过这话,但是她觉得凡事应该适合而止确实没错,毕竟太和谐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现在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活像个尸体一样,而相反陆大人则是一脸如沐春风的表情,别提多气人了。 陆之远去了衙门,白芷则是哀怨的在床上躺了快一天,两条腿酸的快不是她的了,身上也没个力气,这模样一出门就是丫鬟都要背地里笑话她,索性蒙头大睡得了。 和她有气无力的状态不同,陆大人今日一天都比往常更有精神,领着下属商讨了一天关于江南盐业的整顿问题,最后一个个都神情疲惫就他自己还精神奕奕。 下面的官员熬了一天,好不容易被放出去之后,其中一个怼了怼旁边的人,“你发没发现陆大人今天和以往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还不是一直板着脸。”另外那个人晃了晃头,不甚在意的说道。 “你个榆木脑袋,陆大人今天心情明显比平时要好。”先头那人斜眼看了同伴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就你聪明,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陆大人我们收缴盐税你有办法吗?” “嘿嘿,我不也正是为了此事吗,我是想着咱们要打探出陆大人的喜好,这样知己知彼,自然有我们好日子过。你没看于知府犯了错都没说什么吗,我回头要打探一下,是不是他走通了门路。” 两人说话功夫已经走到了轿子边上,互相道别之后各自上了轿子离开了。 别说那官员虽然官职不大,但是消息倒是很灵通,他回去让人一打听,还真就打听出来了一个消息。 于知府的夫人陶氏三天后要在别院宴客,请的人里面就有陆大人的小妾白氏。 那官员眼珠子一转,自认为找到了好办法,他立刻叫来了自己的夫人王氏,送了帖子去于知府的府上,说是邀请陶氏到府上吃螃蟹。 男人们都是官场中人,女人们私下里自然也有来往,虽然不熟悉,但这邀请也不算太过唐突,毕竟如今金秋十月,正是螃蟹肥美的季节。 陶氏原本计划宴客就是螃蟹宴,这会收到帖子,琢磨了下也没小气,直接送了回帖,反邀请王氏到别院一起吃螃蟹。 本以为王氏的邀请不过是巧合,但不成想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都是帖子,无一例外地都是邀请陶氏去吃螃蟹。 陶氏一开始只是觉得奇怪并未深想,可眼瞅着这帖子越来越多,她便察觉出来不对劲了,拿着帖子去找了于知府。夫妻两个一商量,一致觉得这问题处在陆大人的小妾白氏身上。那些人也不知道打哪里听说的消息,这是眼巴巴的准备上门呢。 陶氏为人通透,到了季节经常会邀请几个谈得来的夫人们一道饮茶赏花,这次的螃蟹宴她其实一开并未打算邀请白芷,不管陆大人官多大,白芷都是一个妾室,堂堂知府夫人断没有邀请个妾室做客的道理。只是于知府前阵子偶然提起来上次他办错了件案子,苦主一度要往京城闹,最后还是陆大人出面劝服了事主,将事情妥善的解决了。 于知府记得这个人情,原本想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回报一下,只是一直也没有机会,当时无意中跟陶氏提了句,陶氏倒是记在了心上,于是才有这次邀请白芷去螃蟹宴的事情。 “老爷,你说这帮人,定是以为我打了什么注意呢,这一个个消息倒是灵通,全都来了。”陶氏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 于知府也很无奈,最后两人商量一番,既然都知道了,藏着掖着的倒显得小气了,索性就大办一下好了,该请的都给请了,正经的办个螃蟹宴,男人们也好趁此机会放松一下。 陶氏回头就让人将别院布置了起来,又着人往各家重新下了帖子,螃蟹也定了数十筐备用,如此倒是忙了个脚不沾地。 白芷也终于在宴会前一天确定了穿什么,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颇为满意。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陆大人赠礼 这次螃蟹宴早先只是后院女眷之间的小规模宴会,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于府来人重新送了请帖,说是邀请陆之远和白芷一道去赴宴。 陆大人坐在书房内看着请帖上的内容,心里琢磨着于知府此举的用意。 他任职到现在为止,虽然一直有些问题没有解决,但至少目前金陵之地还维持着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就像这次于知府发出邀请,也是一种变相的示好。 以前他做事太过刚直,因此也碰上过不少的麻烦。在处理盐务这件事上,他经过几次盐商官员们的斗智斗勇,输赢各半。几番挫败倒是吸取了不少教训,与其和他们一直保持敌对关系,倒不如迂回一些解决问题。 朝廷虽然让他治理盐务,最开始他以为是要大刀阔斧的改革,可来了这边才发现这里的情况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若是像他想的那般改革,那势必就要处置大部分的盐商,那样只会造成整个江南盐业的动荡不安,而这显然并不是朝廷要的结果。 他可以杀一儆百,但绝不能将所有的盐商逼的无路可走,他也是几次碰壁之后突然之间明白了朝廷这次派他来的目的。 朝廷要的是江南盐务的平稳以及盐税,百姓要的是能够吃得上平价的盐。 他这个官员夹在中间,便要平衡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毕竟盐务的弊端不是一天而成,那要解决也必定需要时间。这是一场你来我往,斗智斗勇的拉锯战,若是太过激进,很容易犯了以前的错误,盐商霸市,一时间造成民怨不满。 陆之远又想起了前任盐政司,徐峥的问题便是官商勾结,他在任上这些年江南盐务是一团乱麻,最后想治理的时候已经晚了,闹得个身死他乡的结果。这也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前车之鉴。 “大人,这帖子要怎么回复?”屋内站这个小厮,名叫吉祥,是陆之远新提拔上来的,年纪不大,倒是机灵。 “去回于大人,就说我到时候会准时赴宴。”陆之远想这次倒是个让盐商们感受他亲和力的好机会,于是便同意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点考量,陆大人对他家小姨娘独自出门赴宴事有些不放心的,虽说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到底跟在自己眼前放心一些。 白芷到不甚在意这些事情,毕竟能和陆大人一起赴宴她是比较高兴的。 临行前,白芷换上了新衣裳,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好生的打扮了一番,毕竟她是跟着陆大人出席的宴会,自然不能给陆大人丢面子。 平日里她都是素面朝天时候最多,顶多偶尔哪天心情好画个淡妆修饰一番仪容,毕竟每天都是在屋子里转悠,化了妆没一会躺下还得去卸妆,着实嫌麻烦。 俗话说人靠衣装,这会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又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整个人便仿佛一下子变了个样子,将她原本并不算多出色的脸一下子显得明丽了起来。 陆大人看了也着实惊艳了一把,他笑着伸手牵起她的手,温声道,“你这样打扮甚是好看。” 白芷羞涩地低下了头,她心里对这话比较受用,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但是面上却做出羞答答的模样,用她的话来讲,这个就叫做谦虚,用陆大人的话来讲,就是装模作样。 两人相携进了屋子,各自坐下。 白芷早就看到陆大人来的时候手上抱了个檀木盒子,她这会拿眼角直瞄,心想着莫不是哪里来的好吃的吧。 陆大人斜眼睨了她一眼,笑她没点出息,“给你的,打开看看。” 白芷忙乐颠颠的接过去,一打开顿时被里面的光彩亮了眼,陆大人拿来的是一套珍珠头面。 最为稀奇的是整套头面的珍珠全都是粉色的,自来白珍珠虽然珍贵但到底好得一些,粉珍珠却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数千只蚌中也难得一颗,粉色就已经是很稀奇了,更稀奇的是这一套是头面所用的珍珠,各个饱满圆润,色泽温润,竟是无一丝瑕疵,粗略一看,竟有上百颗了。 这其中最大的一颗,足足有拇指肚那样大小,光是看着就知道极为珍贵,更不要说是做成首饰了。 “这都是给我的吗?”白芷有些惊讶。 虽说陆大人平时没少给她好东西,但大多数的东西在外面都能买到,像这次这样贵重的还是头一遭,所以她还是有些激动的。 陆之远看着她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不由得摇头笑她,“瞧你这点出息,就这么个俗物就把你激动成这样。” 东西再好,但也只是个物件罢了。陆大人觉得自己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瞧瞧白姨娘那个眼皮子浅的女人,满眼都是首饰,根本就没看到他,他今个可是新换了身衣裳,她竟然一句话都没问。 “我就喜欢这样的俗物,您以后就拿写着俗物让我俗气死吧。”她乐颠颠地拿了个珍珠花簪左看右看,两只眼睛忍不住都弯成了小月牙。 陆大人很是无语,气哼哼地哼了两声,“俗气的女人!” 白芷仔细琢磨着这话是褒是贬,想着不褒不贬,应该是很中肯的评价了,她的确是个俗气的女人。 “您说的对,我的确是个俗气的女人。” 陆大人,“......”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原本白芷已经梳妆打扮好了,这会陆大人送了新的首饰,免不了就要重新换上,如此就又耽搁了些许时候。 “姐姐,你......” 小瓶儿张着嘴巴看她,一副震惊的模样,弄得白芷心里慌慌的,莫不是这头面她戴着难看了吧。 “不好看吗?” 小瓶儿赶紧摇头,又使劲摇头,“不是,是好看,姐姐你跟画上下来的神仙妃子一样好看。” 白芷是挺喜欢听别人夸她好看的,可她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夸得狠了就有些不好意思,她假装咳嗽了两声,觑了小瓶儿一眼,“别闹我了。” “真的,姐姐你今天真的好看极了。”小瓶儿见她不信,急得不知道怎么解释。 白芷被她逗得无奈,只好附和,“好好好,相信你就是了。” 小瓶儿抬头看到陆大人绕过屏风过来,立刻开口道,“姐姐你不信你问大人。” 白芷一回头,正好看到了陆大人站在身后。 陆之远知道好的首饰能将人衬托的光彩照人,但没想到这套珍珠头面竟然和白姨娘这样相配,她原本皮肤就白皙,这会在珍珠的映衬下周身都像是镀了层淡淡的荧光,更是肤如凝脂,且眉眼弯弯之中更多了些雍容华贵之感。偏偏她又不是那种端庄的人,这模样便让人不由得生出异常强烈的想要把她衣裳扒下来的感觉。 “小瓶儿说的不错,的确是好看。”陆大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转头朝着小瓶儿道,“下去领赏去。” 小瓶儿喜滋滋的退下去了,屋内只剩下了陆之远和白芷两个人。 “真的好看吗?”白芷说着在陆大人面前捏着裙子转了一圈,顿时一阵香风滑过,沁人心脾。 陆之远眼睛眯了起来,他往前迈了一步,伸手环在她的腰上,轻轻一勾便将人勾到了怀里,嘴唇几乎是贴着嘴唇开口,“好看。” 白芷脸颊微微一红,微微侧开头的同时眼珠子一转,挑着眉问,“那是我好看还是衣裳好看?” “你不穿衣裳最好看。”言罢男人的舌尖贴着她的耳垂轻轻一舔,那酥麻的感觉瞬间贯穿了全身上下,让她心里砰砰跳动了起来。 话音落下,几乎没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男人的唇便落了上去,温润的触感在她唇齿间迅速蔓延开来,熟悉的气息一点点侵占着她的思绪,她的身体。 她的身子绵绵软软的倒在了男人的怀里,而男人的手正准备顺着她的衣裳往里面探去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惊叫了起来,“不行,我这个妆画了快一个时辰,不能弄坏了。” “不会弄坏的,我保证。乖。”那一声乖字似乎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字眼,带着深深浅浅的勾人诱惑,也差一点让她缴械投降。 “不要,我不要,我的衣裳要乱了,头发也要乱了。”她伸手挣扎着,忙了一大早打扮得成果,最后要是被毁了,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放低姿态的求饶,眼中显而易见的拒绝,倒是正好击中了男人心中那点奇怪的征服欲,越是不愿意的就越想要勉强。 陆之远此刻难言的心痒难耐,他一边伸手撕拉她的衣裳一边温声哄着,“乖,听话,一会就好了。” 白芷坚决反对,一边推他一边急得直跺脚,“我不要,你走开。” 她叫的越凶男人眼中仿佛越是兴奋,禁锢着她的手便越是紧,两人身体靠的极近,近到她能明显感受到男人身体某个部位明显的不同。 一步步将她逼到了床边,一用力她整个人便仰面倒在了床上,身体陷入床上的时候男人的身体也顺势压了下来。 “你弄坏了我的衣裳,你陪我衣裳。”白芷几乎要气哭了,红着眼瞪着他。 男人低低的嗓音混合着最柔软的语调,擦着她的耳朵传来,让她浑身忍不住颤栗起来,“你乖一点,我赔你一百套新衣裳。” 第一百七十六章 赴宴 马车在绿柳别院门口停了下来。 车帘打开,里面先是出来个玄色暗纹锦袍的男子,身材颀长,风姿绰约。 那男子下了马车之后又转头朝着车内说了几句话,很快帘子被再度挑起来,先是从里面伸出一双白皙的手,而后便有女子从车上下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桃花云雾烟霞衫,脚上是软底云锦绣花鞋子,那鞋子尖各自缀了颗拇指肚大的珍珠,光是看着便知道价值不菲。 再看女子容貌秀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貌不算绝色倒是难得的看着顺眼。 门口此刻还停了辆马车,自然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不由得在心里窃窃私语。 外面是有传言陆大人后院有个妾,据说是很得宠,这个很字到底是多得宠就不好说了,这会看着这位白姨娘一下车便靠在了陆大人怀里,而陆大人却一点不悦也没有,反而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就这股腻歪劲,想也知道应该是极为宠爱了。 白芷斜眼瞪着旁边的男人,她现在两腿站都站不稳,一落地便发软,这都是旁边这个始作俑者干的好事。 弄坏了她一早准备好的衣裳,差点害得她没衣裳出门,这会她看着他这张平时怎么都看都看不够的脸,只是觉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恼怒。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怒气,男人低下了头,眉目中都藏着深刻的笑,“诚然我知道我好看,但你也不用这么一直看。” 白芷,“......”你说得对,你长的好看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现在完全是敢怒不敢言,换句话说是言了也没什么用。 藏在腰间的手在她腰上捏了把,陆大人一本正经的道,“男女不同席,到时候我应该在前院,你自己在后院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就让人告诉我。” 白芷哼哼,“只要您不欺负我,就没人欺负我了。” 陆之远好笑,一直揽着她进了大门,又穿过了垂花门,这才将她松开,而后交给了站在身后的小瓶儿,简单叮嘱了几句,跟着前来迎接的小厮往宴会厅去了。 白芷这边自然也有丫鬟前来迎接,转了个方向往后院去了。 于府的这座别院名叫绿柳山庄,很典型的江南园林,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叠翠环绕,倒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穿过长长的回廊,便到了后院。又往前走了会,便见到前方有白石小桥,过了桥便到了花厅。 白芷来的时候偏晚,这会大部分的人都到齐了,于夫人是主家自然坐在首座,她正笑着和在场的夫人小姐们说着话,不时地引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下人们早就提前打过招呼了,这会白芷刚一到,于夫人便看到了,起身迎了过来,看着她笑容更是十分欣喜,“可算来了,我巴巴盼了半天,生怕不来了。” 白芷朝她行礼,“适才路上遇到了些事情耽搁了。” 于夫人亦是回了个礼,亲热的拉着她的手,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倒像是见了很多次一样,靠近她边上轻声道,“你第一次来,少不得要拘谨,要是哪里不爽快尽管跟我说就是。” 白芷闻言点点头道谢,“我晓得的,谢谢于夫人。” 陶氏闻言掩唇笑道,“我虚虚长了你几岁,咱们也别夫人夫人叫的生分了,不如我称呼你白妹子,你叫我一声陶姐姐如何?” 白芷身份是个妾室,若是按理陶氏应该称她是白姨娘,但她又怕这样在这些夫人们中让白芷不愉快,因此才换了个称呼,以姐妹相称,倒也不必管是何身份。 “陶姐姐。”既然是陶氏一番好意,白芷自然是含笑接受了,她来之前听陆大人说于知府的这个夫人很是心思剔透,为人又极为圆滑,这回见到她觉得的确是如此。 陶氏拉着白芷入了席,又各自介绍了一番,互相都见了礼,而后才各自重新坐了下来。 这场螃蟹宴请的都是在金陵地界有头有脸的人家,而众人之所以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看看这位传言中被陆大人极为宠爱的白姨娘是何方神圣。 这会看到了倒是都有些惊讶,单论容貌来讲并不是十分出众,但受宠是肯定的,不说其他就是这浑身上下的穿戴便单拎出来一样都价值不菲。在场的夫人们都在悄无声息地打量着,而白芷同样也在看着她们。 不过她看的比较随意,虽然陶氏已经介绍了一遍,但她还是一个都对不上号,大约只能是有个印象。 “白妹妹头上的簪花瞧着别致,真真的极衬妹妹的好肤色。瞧这样子我之前竟然从没看过。”有人先开口了,白芷转过头便看到了个含笑的妇人。 那妇人姓王,丈夫是陆之远下面的一个小官。 白芷回忆了一下她是谁,这才回了笑容,“王姐姐过奖了,你要是喜欢我将它送给你吧。”原本她这次出门是带着珍珠头面的,可陆之远将她好好的衣服闹得一身褶皱不能穿了,她偏偏就那么一套衣裳配那套珍珠头面最好看。 头上的簪花是红宝石的样式,是陆之远见她真的气恼了,拿来哄她的,典型的打一巴掌又赏个甜枣,因此她就不太待见这个簪花。 王氏被她说的一愣,而后连连摆手,“我哪里能够夺白妹妹所好,我这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白芷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笑了笑不开口了。她原本想再多说几句,又着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大家都不熟悉,连找个愉快的话题都找不到。 陶氏见她说了句话便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想着她性格应该不是个话多的人,便自动接过了话题,顿时引得王氏以及其他夫人们都说了起来。 白芷见没人再跟她说话,倒是轻松了不少,这会坐着品茶吃点心,十分惬意。 陶氏一边招待客人一边拿眼角余光去看她,虽然是个妾室倒是难得的不骄不躁,身上戴着的首饰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可从进来到现在一句也没有显摆过。 又是一阵说笑之后,有个锦衣妇人笑道,“咱们光顾着在这边说话也是无趣,这会时候还早,陶姐姐家中不是有个戏班子吗,不如我们一边听戏一边说话。” 她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附和,陶氏自然是点头,“戏班子都是现成的,我这就让人准备去,咱们先慢慢往走去,等到了他们也准备的差不离了。” 陶氏说罢侧头吩咐了身旁的大丫鬟几句话,那丫鬟行礼后退了出去。 戏楼位于西苑,要过去就要穿过整个后花园了。 这会男人们正在后园赏花,这会出门便正好碰上了。 白芷站在人群中,抬头看了一眼,便看到陆大人似乎往她这边看了看,飞快的朝他瞪了一眼,然后错开视线不去理他。 她心里这会还有气,腰酸背疼的厉害偏偏还得装没事人,越想越生气。 陆大人面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心下却忍不住觉得好笑,白姨娘心里指不定怎么骂他了,想着又觉得骂几句也应该,他早晨确实闹得过分了。 陶氏暗中观察着两人的神色,想着传言不虚,陆大人确实待这位白姨娘不同。 既然碰到了一起,自然要说上几句话,见陶氏说要去戏楼听戏,于知府提议一同过去好了。 戏楼分为上下两层,众人在观戏台坐下来,点了出戏,很快戏楼那边便唱了起来。 戏台下面也分男席和女席,女席这边白芷正看着戏,突觉腹中有些不爽快,便起身让小丫鬟带她去方便一下。 正巧有好几个夫人也正有此意,陶氏便领着众人一起相约着往西厢房去了。今日既然是宴会,来的人又多,作为主人家,陶氏自然提前备好了屋子给客人们使用。 回去的时候正常是按照原路返回的,可不想有人提议走其他路。 “咱们走左边这条小路吧,我知道这条小路沿路景致最是别致。”提议的人姓林,丈夫是盐运司同知江文建,六品官职。 陶氏自然点头,众人便一起往另外一边去了。 白芷悄悄看了眼刚才说话的林氏,之所以注意到她还是因为她今日一直脸色不大好的样子,连陶氏都看到问了几句,说是入秋之后犯了点旧疾,没什么大碍。 走林氏提议的小路,沿路景致的确不错,两旁芭蕉叶子遮盖了整条小路,有花有水,她们自然是一边观赏一边慢慢走着。 转过弯的时候,假山后面突然有了些奇怪的声响,一开始众人还没明白是什么声音,可越靠近越是清晰,越清晰众人脸色便难看。这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陶氏,她是主人家,在家中发生这等丢人的事情,恨不得她立刻将那不要脸的狗男女给抓起来。 假山之后明显是一对男女欢爱的声音。 白芷也愣了,她着实想不到过来参加个宴会还能碰上这种事,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 “您这样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要是被人看到了小心名声不保。”女人酥麻入骨的声音想起来的同时又是一声极为销魂的叫声传来。 “怕什么,他们这会都看在看戏,谁会过来。”男人的粗重的喘息声也响起来了,而后淫笑数声,“你个小妖精,看我怎么修理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戏中戏 “我可告诉你我马上就要成为于大人的妾了,你要是被人知道在上峰后院勾搭女人,小心官位不保。”女人娇笑声伴随着娇喘声响起来,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眼陶氏的脸色。 于大人和陶氏成婚有不少年了,家中子嗣一直不旺,陶氏便想着在家中的丫鬟里挑选两个身家清白的给开了脸,扶做妾室,也好多些子嗣。 陶氏的脸像是山雨欲来,涌动着明显的怒气,但是她没说话,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都只能站着继续听。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陶氏转头便看到于知府沉着脸站在身后,她脸色明显一僵,刚想开口便听到假山后面的人再度开口了,“怕什么,我今个还就睡了他于雷的女人了,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而后便又是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白芷跟其他人一样,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这真是意外撞到不该看的事情。 当时也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而后接二连三响起来女人的惊呼声。 假山后面的两个人明显也听到了动静,声音戛然而止,很快响起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 陶氏沉着脸招呼下人们去将那对男女带出来。 上去两个婆子,很快押了两个人出来,一男一女。对于白芷都是很陌生的脸孔,但对于其他人显然并非如此,周围响起来不少的惊呼。 那男人衣衫不整的被人带了出来,原本还存了些怒气,待看到站在假山之外的人顿时准备破口大骂,再一看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于知府,两条腿顿时软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 “我不活了。”突然有女人的哭声响起来,正是之前提议走这条小路的林氏,她拿着手绢捂脸,转头便往旁边的假山上撞了上去。 周围都是人,哪里能让她真的往上撞,自然都伸手拉着,而白芷站着的位置正对着林氏撞来的方向,一方使尽了全力,另外一方则是毫无准备,就这样林氏一头撞在了白芷的肚子上,疼的她连退了好几步。 林氏最后被人拉住了,她仍旧是捂着脸哭的撕心裂肺。 这对男女,男的叫江文建,是盐运司同知。女的叫彩儿,乃是于知府内的一个丫鬟,这两人也不知道如何勾搭在了一起。 林氏哭闹不止,于知府和陶氏也是面上无光,虽然彩儿还没开脸,但名义上已经是于知府的人了,这无疑是被人给带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在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好的一场螃蟹宴便这样不欢而散了,白芷原本还想留下来看戏,却被陆大人强行给塞进了马车带走了。 她坐在车子上还啧啧称奇,“这个江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跑到别人家里偷人了。”偷得还不是别人,还是上峰的小妾。 陆之远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你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地。” 白芷没听出来他这话是不高兴了,还一脸兴奋的道,“可不是,我原本还想留下来看看他们最后要怎么解决这个事情,没想到就被您给带走了。”她说着还露出一副很可惜的模样。 陆之远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一点,“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白芷吐了吐舌头,这会也忘记了跟陆大人闹脾气的事情,心里头装着事便缠着陆大人撒娇,“您要是听说什么消息了,别忘记跟我说说。” 对于她这种无聊且无理的要求,高傲的陆大人自然是不予理会的。 回到家中的白芷自然是没歇了八卦的心思,让小瓶儿跑去打听了消息,可能打听到的消息着实很少,毕竟出了这种事两家脸上都不好看,以陶氏的手段自然是最快速的将舆论压下去。 这事情虽然牵扯了于江两府,但说到底还是件后宅的私事,虽然江文建这事做的丢人,但怎么也不是个致命的大事。原本按照发展,闹上个几日也就渐渐消停了。可谁都没想到事情又节外生枝除了变故。 江文建的夫人在家中上吊自杀了,临死前留下了封血书,说是江文建要将那彩儿接进府中,还扬言如果林氏不同意便要休妻,林氏据说是又羞又恼,最后一根白绫吊死了。 林氏突然死了,林家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状便告到了巡抚衙门去了。 巡抚左一堂和林家有些私交,这事情他接手了自然要为林家出头,当即派人叫带了江文建前去问话。 “后来怎么样了?”白芷见陆大人说了一半又去喝茶,急得她是直跺脚,“您话说了一半这也忒急人了。” 陆之远依旧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而后瞥了她一眼,放下茶杯拿手指往她额头上戳了下,“你就是没个正经,这种事比什么都上心。” 白芷不太服气,但嘴上不敢反驳,省得他又借故教训自己,立刻露出一脸谄媚的笑,“您说得对,您长的好看说什么都对。” “胡说,哪有说男人好看的。”陆大人心中暗搓搓的高兴,嘴上还是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一句。 “您就是好看,最好看了,我一看到您啊,心里就忍不住怦怦直跳。”她说着伸着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拿酥酥的痒痒的感觉便顺着手心往心口里直钻。 陆大人哼了一声,反手将她的手握到了手里,继续道,“那江文建说休妻并不是因为彩儿,而是林氏平日里凶狠霸道,在府中肆意残害后院妾室,因此他才要休妻的。”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白芷忍不住说道。 她虽然和林氏不熟,可这几天也听到了不少传闻,听说林氏是个端庄娴静的女子,进门这些年甚至说话都不曾大声,品行一直没有问题。倒是江文建经常传出留恋烟花场所,甚至在家中公然宠妾灭妻,在妾室面前丝毫不给正妻脸面,这才让后院乌烟瘴气,妾室都能骑到主母头上去了。这事情根本也不是秘密,江家这些事外面很多人都知道,随便一打听就出来了。就拿这次在绿柳山庄的事情来说,哪怕是要点脸的人都做不出在别人家做客还跟主人家丫鬟做出毫无廉耻之事。 陆之远点点头,“林氏确实软弱了一些,江文建也着实不像话了。” “那巡抚大人信了吗,后来又怎么被抓了?”白芷忍不住继续追问后面的事情。 “林氏之事说到底还是江家后院之事,江文建真的咬死了是林氏品德有亏倒也不好反驳。不过这次抓他倒不是因为林氏之死,而是因为贪污案。”陆之远解释道。 江文建是盐运司同知,六品官职。 官位虽然不大,但手上管着盐务以及各盐商的各种资料以及督办事宜,说起来是个实务职位,因此油水也很丰厚。端看他在任上不到五年府上房子便足足扩大了两倍,占了将近两条街的面积,便知道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 这样的人要么不查,只要上头一查必定是一查一个准。 左一堂只是派人将江文建这些年的贪污证据拿出来,他便吓得面如土色了。贪污案可比害死妻子严重多了,前者是家事,后者是国事。 “这个左大人还真是聪明,知道从江文建贪污一事下手。”白芷说着又有了新的疑问,“那账册左大人是怎么拿到的,他又不是盐政司的人。” 陆之远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端着茶杯开始喝茶。 白芷琢磨了会,突然想到了什么,“是您把账本交给左大人的吧。” 左一堂就算是两江巡抚那也管不到盐政司上面,若不是有人给了他账册,他想要查怎么也要几个月的时间,可这江文建从事情发生到被抓这才不到半个月,想想就没有那么简单。而能够从盐政司拿到证据的人,自然瞒不过盐政司的头儿了。 陆之远见她猜到了便点点头,“你最近比以前聪明了不少,至少知道动脑子了。” 白芷听前半句刚升起来的满足心到了后半句直接又掉入了谷底,她气哼哼地想着,陆大人坏透了,就夸赞她一句就这么难吗。 “您为什么会想要帮林氏?”白芷人不追问道,她虽然觉得陆大人是个好人,也算是个好官,但她不认为陆大人会没事干参与到人家的家事中,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江文建这个人我一直想要办一办的,只不过是这次借了左一堂的手罢了。”陆之远笑了笑,这笑容明显带着老狐狸般的狡黠。 江文建在任上这些年和下面盐商之间关系一直十分紧密,正因为有盐商们的牵制,他才一直没有动这个人。陆之远早些时候掌握了证据,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妥善解决这件事。毕竟除掉一个江文建容易,可江文建管着的这摊事也要有接手的人才行,若是盐商们知道他除掉的江文建,势必会造成反感,到时候他再派新人顶替也会遇到麻烦。 谁知道他正为难的时候林氏的事情便出来了,他当即发现机会来了。以左一堂和林家的交情,这件事他势必会管,而陆之远便趁机送了个顺水人情过去。 白芷看着他这个笑,有点毛毛的感觉,她想当官的果然肚子里弯弯绕绕的多,自己的属下偏偏还要利用别人去抓。 第一百七十八章 苏氏的请帖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苦了林氏,俗话说女怕嫁错郎,她怎么嫁给了这么个东西。”白芷有些感伤,她想起来唯一见过林氏的那一面,林氏脸色当时就很难看了,不到三十的年纪眉心尽然都有了川字纹,想必日子过得并不顺遂。 “你这个人就是容易把人想的太好,你真以为林氏的死是因为江文建要纳妾?”陆之远原本并不想多说这些的,但看着白芷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这才忍不住提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白芷一愣,眼中有些不解。 “据我所知林氏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三个月前更是被诊断出换了咳疾,时日无多了。”陆之远语调淡淡的说道。 白芷有些不懂他的意思,“这和她自尽有什么关系?” “如果那日在于府江文建和彩儿没有被人发现,安然无恙过上几个月会怎么样?”陆之远看了她一眼。 白芷琢磨着若是没有被发现,几个月后林氏病情严重兴许就不在了,而江文建还是安稳的当着他的盐政司同知。 她想到这里突然有了个想法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您是说这件事是林氏设的局?” “江文建和彩儿私通也是找隐蔽的地方,你们这些人放着好好的路不走,为何偏偏那么巧走到了那条很少人去的小路。” “那是因为当时有人......”她说到这里自己都愣住了,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原本她们准备沿原路返回的,是有人说那条小路上景致独特,所以她们一行人这才绕了远路。 那个人正是林氏。 “那个彩儿在事发后被陶氏赶出了于府,我曾派人问过,据她交代当时是有人递了暗号给她,她才去了那假山后面和江文建见面的。”陆之远说道。 “那也不能证实是林氏做的吧,也许真的是江文建约她见面也未可知。”白芷摇了摇头还是不愿意相信。 “彩儿前几天也掉进江里淹死了,现在这些事都成了死无对证,多说无益。”陆之远没告诉白芷,当时彩儿失足掉落的江边,有人曾看到过林氏生前的丫鬟平儿出现过。而且林氏出事前一晚,曾有人给他递了封信,还有一本帐册,是江文建这些年仗着职权与盐商们暗中勾结的账册。 陆之远当时手上的证据不少,但还缺少一样重要的物证,而就有人给他送了这关键的账册来。他派人查过送信来的人,但是那人十分小心,是让个小乞丐送来的。 原本陆之远也没将事情和林氏联系起来,但是收到信的第二天便传来林氏身亡的消息,而后林家又大闹了江府,在之后便是巡抚左一堂接手此案。这些事一串起来,他再想不通就太笨了,于是自然送了个顺水人情给左一堂,将他手上的证据都拿了出来。 白芷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江文建这次是跑不了了,就当老天给林氏出口气吧,这个人实在太坏了。 事情到这里便结束了,江文建被押送京城了,盐政司同知也很快有新人接替。 白芷的日子却没有回到最开始的平静,最近应酬倒是多了不少。 最先来的是于知府的夫人陶氏的请帖。 上次螃蟹宴会出了意外,最后螃蟹都没吃上,陶氏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便想着再请上一次,算是弥补上次的扫兴。 白芷去赴了宴,玩了一天顺便还带回了两筐螃蟹。 从陶氏之后,陆续送来的帖子也不少,都是陆之远下面的官员夫人,有的邀请她赏花,有的邀请她赏鱼。 一开始她都是接了帖子就去赴宴,可架不住每天都是一样的内容,吃吃喝喝顺带再听几句奉承话,一来二去的她就嫌无趣,可架不住对方热情,她就不好推辞。 为了这个事情还着实烦躁了一阵子,随后无法只好去求助陆大人。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陆大人这块老姜果真就给她想了个好主意,以后送来的帖子她都照单全收,但是却让小瓶儿回信说她身子不适。 这样推了几次,那些夫人们自然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点点的帖子就少了。 少了不代表没有,这些帖子里有个人是一直坚持隔几天给她送来一封,若是听说她身子不适第二天便送来些滋补的药材,说是给她补身体用的。 人家热脸贴上来,白芷总不好拿出冷屁股对着,渐渐的倒是和对方熟悉了。 那女人叫叶诗敏,丈夫官职并不高,是金陵府中一个小县令。对苏氏这个人白芷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她参加宴会的时候也没注意过这么一个人。 进入深秋之后下了几场大雨,外面的温度也一点点低了,衣裳从云锦换上了杭绸,早晚甚至还得加上个比肩才能暖和。 白芷正在屋里逗金草丫头玩,小丫头这会已经可以自己坐着了,最然还不能说话,但瞧着大眼珠子滴溜溜地就知道是个聪明的,好似也能听懂她的话一般,逗一下就咯咯笑个不停。 小瓶儿便在这个时候拿着苏氏的帖子来了,白芷打开看了看,上面是苏氏邀请她去步云山泡温泉。 苏氏的丈夫是白安县的县令,而白安县最有名的便是倚靠步云山那天然的温泉了。山顶上是天然的泉水,往下看一面是黄橙橙的银杏叶,一面又是红的似火的枫叶,那红黄两色交相辉映,自称一道绝美的风景。 白芷光是看苏氏在帖子上的介绍就忍不住心动,她琢磨着这阵子天气倒是很凉,去泡泡温泉正好驱寒,于是在问过了陆大人之后,便写了回帖,约定好三天后见面。 陆大人这几日也不忙,见她要带着小金草去白安县,想了想也决定跟去看一看。听说前阵子白安县有几个村民因为买盐的事闹了起来,他正好趁此机会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却说这边苏氏接到了白芷的回帖,着实是又惊又喜,她拿着帖子便赶去了丈夫的书房,一时着急连门都忘记了敲,“相公,白姨娘那边接了我的帖子了。” 苏氏的丈夫叫叶宗平,三十出头的年纪,正穿着一身布衣坐在桌子后面看着什么,见突然有人推门而入下意识的皱眉,抬头刚想呵斥发现是苏氏又笑了,“你毛毛躁躁的,也不怕伤到了孩子。” “怕什么,咱们女儿好着呢。”苏氏和丈夫感情一向好,这会见了面也没有拘束,自然而然的绕到桌子后面,将帖子放到了桌面上,“你瞧,回帖来了,三天后陆大人会带着白姨娘一起来白安县。” “还真让你给请来了。”叶宗平忍不住摇头失笑,伸手将苏氏拉到腿上坐下来,伸手摸着她的肚子,“咱们女儿今天闹没闹你?” “咱们女儿可乖了,自然不会闹他娘亲。”苏氏眉毛扬的高高的,一副得意的模样,“这次陆大人能来,我们一定要好好准备准备。” “那是自然,咱们县里的村民等这一天可等了很久了。”叶宗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靠不靠的住,希望不要再来一个徐大人。” “不会的,你不是打听过吗,这位陆大人和别人不同的。”苏氏伸手抚了抚丈夫的眉心,柔声安慰道。 叶宗平看着妻子担忧的脸,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苏氏见丈夫仍旧眉心紧锁,便想着说些其他的,正好眼睛落到桌子上,伸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张纸,看了看上面的字忍不住笑道,“咱们女儿的名字可选好了?” 说起孩子叶宗平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了笑意,他指着上面一排名字道,“哪里那么好想的,反正时间还来得及,容我再斟酌一番。” 枉他自认为饱读诗书,这会竟然在一个孩子的名字上为难了,名字倒是想了一大堆,最后一个都不满意。 “这有什么难的,当时生秋儿的时候,我也没看你这么精心。”苏氏忍不住笑道,“人家都是重儿轻女,你倒好,正好反过来了。” “儿子皮实,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了,哪里需要那么精心了。咱们女儿可不一样,女儿像娘,自然要捧在手心里长大。”叶宗平和苏氏成婚这些年只得了个儿子,如今四岁了名唤叶秋,夫妻两个盼了好几年,这才又怀上了,而且有经验的产婆们都说苏氏这胎肯定是个女儿,因此夫妻两个便整天盼望着这个小女儿的到来。 “这话你可不许当着儿子的面说,你这爹偏心到家了。”苏氏嘴上嗔了句,嘴角倒是忍不住往上扬了起来。 夫妻两个说着话,冷不丁的门口响起一声响,而后便是下人们的惊叫声响起来,苏氏叹了口气,而叶宗平已经板着脸出去了。 “你个小兔崽子,现在还敢听你爹娘的墙角了。” 那小男孩胖嘟嘟的一张脸,这会憋着嘴巴看着他爹,委屈的两只大眼睛都要流出眼泪了,偏偏这孩子又几位倔强,硬是含着泪也不哭。 “秋儿。”女人柔软的声线响起来,小男孩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迈着小短腿便扑了过去,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娘亲。”顺便还不忘告了状,“爹爹瞪我。” 这声娘亲把苏氏一颗心都叫化了,他看着那抱着她腿的小家伙,明明就委屈极了还强装坚强,顿时就心软的不像话,她便有些责怪丈夫,“你多大个人,做什么吓唬儿子,他才四岁,你难不成也四岁?” 叶宗平自然不会为了这点事跟妻子争论,看着抱着妻子腿侧着脸正对他做鬼脸的小家伙,顿时一阵头疼,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了,小小年纪就敢捉弄他爹了。他哪里瞪他了,不过就是看了一眼,至于说的那么严重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童言 白芷坐在小马车里悠哉悠哉的往白安县走着,驾车的是小厮吉祥,马车前面是骑着马的唐风。 唐风在之前在庙会上刺杀事件之后便留在了陆大人身边,做了个贴身侍卫,如此也免去了他们兄妹漂泊无依之苦。 这次陆大人和白芷来白安县也没带很多人,只带了唐风和吉祥,丫鬟也就一个小瓶儿帮着照顾小金草。 他们一行人出了金陵城往东走了不到半日功夫便来到了白安县内。 白安县依山傍水的,是个景色优美的地方。他们进了城走了不多时便到了县衙,吉祥进门禀告,很快从衙门里面出来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原来是陆大人到来,下官有失远迎。”男人正是叶宗平,他上午处理了个案子耽搁了些时日,原想着人不能这么早到,不成想刚过了晌午就来了。 “叶大人客气了,我们这次也是叨扰了。”陆之远回了个礼. 互相问了好之后,叶宗平便引着他们去了后宅。 白安县衙地方不大,两进的院子,前面是衙门后面连着内宅。 刚进后宅,白芷便看到被丫鬟扶着的女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那女人穿着半旧的撒花缎面紫色袄子,头上只插了根银簪子,这般素净的模样却遮不住姣好的面容。白芷看到她腹部隆起,看样子快要生产了一样。 见了面自然又是一番互相见礼,而后苏氏拉着白芷的手笑道,“白姐姐能来我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叶夫人盛情相邀,我怎么都要来上一趟的。”白芷回了个笑容同样客气道。 陆之远和叶宗平去了书房,男人见面自然有男人们谈论的话题。白芷则是和苏氏一道去了内室。 苏两人一边笑着一边往内室走去,路上苏氏忍不住打量着白芷,她是上次参加陶氏的宴会注意到了白芷,她偶然发现但凡是白芷在的地方,陆之远的眼神便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身上,都是女人她明显察觉到这位白姨娘定是极得陆大人宠爱的。因此她才在回来之后一直坚持不懈得写帖子邀请,只要白芷来了,陆大人定是会跟着也来白安县。 她猜对了,也赌对了,这会白芷就坐在她的屋子里,正低头逗着一旁的小丫头玩。 “这位是小姐是哪家的,看着真是让人忍不住喜欢。”苏氏是知道白芷跟在陆之远身边并没有多久,按理说不应该有个这么大的孩子,故而有此一问。 “金草是我和陆大人的义女,她爹去外地做生意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这孩子又跟我投缘,我们便把她留在了身边。”关于小金草的身世,白芷早就想好了对外如何解释,反正总不能说是山贼头子的女儿就对了。做生意这种事,做一天也是做,做一年也是做,她准备让孟帮主多做几年生意去。 “原来如此。”苏氏点点头,伸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里这个希望也像金草这样乖巧就好了。” 说起孩子,两个女人话题自然就多了,很快就一扫刚见面的尴尬气氛,倒是显得热络了不少。而在交谈中白芷也知道了苏氏长她几岁,两人便以苏姐姐,白妹妹相称。 苏氏有个四岁的儿子,这会听说家里来了客人,也凑过来看热闹,小孩子对大人的事情不在意,小孩子和小孩子只见倒是格外投缘。 四岁的叶秋第一次看到柔柔软软的个小女娃,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他觉得好玩极了,所以他伸手捏了把小女娃肉嘟嘟的脸。 “哇!” 一声震天响的哭声,把外间说话的大人们吓了一跳,同时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也成功吓到了叶秋,他白着一张脸看着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家伙,他觉得这小女娃长大了肯定是个小魔头。 小孩子皮肤娇嫩,叶秋这一捏金草的一侧脸蛋便红了,上面清晰的出现了几个手印。 这事在白芷看来算不上什么大事,小孩子之间哪里还没个磕磕碰碰的。可苏氏却还是惩罚了叶秋,罚他面壁思过晚上不许吃饭了。 一听说叶秋被罚的不能吃饭了,那边小金草也不哭了,眼眶还哄着但已经开始咯咯笑起来了,弄得白芷一阵无奈,这不是明摆着幸灾乐祸嘛。 苏氏越看是越喜欢小金草,总觉得和这个小女娃很投缘的样子,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小金草我看着十分喜欢,不如给我家秋儿做媳妇好了。” 白芷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摇头,“不行。” 她这两个字落下,苏氏难言尴尬,白芷忙解释道,“这孩子父亲尚在,我虽是义母但也不能随意定下她的亲事,这事还等她父亲回来我们商量一番才好。” 主要还是因为金草的父亲是山贼头子这件事,一般人家若是知道了金草的身份势必会介意,她不想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让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婚姻大事还是等她长大一些让她自己决定去。 如此解释苏氏脸上这才重新笑开了,她刚才的反应生怕白芷不高兴,她说这话本也是半玩笑,她可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惹得白芷不愉快了。 “女子婚事可不是小事,自然要从长计议的。”苏氏顺着话将这事轻轻揭过去了。 既然来了叶家做客,晚膳自然也是留下来一道用的。 席上白芷发现陆大人和叶宗平经过这一下午的接触竟是异常的投缘,依照陆大人的神色看来想必是很欣赏这位叶大人的。 晚膳之后约定好第二天一早去步云山泡温泉,晚上便歇在了叶家西厢房内。 金草玩了一天,晚上早早地就睡着了,白芷伸手给她拉了拉被子,抬头对陆大人道,“您好像和叶大人很投缘。” “嗯,宗平对事情的见解很多跟我不谋而合。”陆之远点点头,起身走到床边的小床里看了看金草,见她睡熟了这才转身坐到了床上去。 白芷跟他说了会话,自然便提到了苏氏今日半开玩笑的提起给金草定亲的事情,“我当时拒绝了,不过看着叶夫人的神色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宗平为人便是有话直说的性格,想必他夫人也不会是个小肚鸡肠之人。”陆之远说道。 白芷想着陆大人这话也有些道理,于是也放了心。 时辰已然不早了,屋内烛火熄灭,渐渐想起了匀缓的呼吸声。 夜还很漫长,叶府东院的屋子里,苏氏正在教训叶秋。 “你知不知错!” 叶秋虽然年纪不大,但显然已经懂得了不少事,他一看苏氏脸色便知道是真的动怒了,便往苏氏身边蹭了蹭,“娘亲。” 苏氏沉着脸不说话,小叶秋也吓到了,眼眶红了起来,低着头忍不住掉眼泪,他这一哭苏氏心便软了,但她还是强忍着,依旧板着脸道,“你知道错了吗?” “孩儿知道了。”叶秋吸了吸鼻子,这回也不敢不承认了。 “哪里做错了?”苏氏见他知道认错,语气已经软了不少。 叶秋低着头道,“孩儿今天不该捉弄金草妹妹,不该把她弄哭。”越说他自己越觉得委屈,明明就捏了一把小脸,谁知道她那么不经捏,脸蛋一下子就红了。 “既然知道错了明天一早去跟金草妹妹道歉去,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娘再不理你了。”苏氏沉声说道。 叶秋一听顿时害怕了,只好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苏氏见他这会老实了心里头也软了,将他拉到怀里抱了抱,“你是哥哥要保护妹妹,怎么能欺负妹妹呢?” 叶秋低着小脑袋小声的嘀咕,“妹妹还没生出来,还在娘的肚子里。” 苏氏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刚想解释一下亲兄妹和不是亲兄妹之间的区别,话到嘴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着叶秋问道,“秋儿你觉得金草妹妹长的好看吗?” 叶秋哪里知道好不好看,他今天也就只见了一面,只能记住是个很凶的胖子。 “好看。”他怕说不好看再惹苏氏生气,便顺着她的话说。 苏氏一听眼睛都亮了,“那等你长大,娘把金草说来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媳妇是什么?”叶秋虽然比一般的小孩子早熟一点,但毕竟才是个四岁的孩子,很多事自然是不懂得。 “媳妇就是可以陪你玩,可以陪你吃饭,可以陪你睡觉的人啊。”苏氏想着小孩子不能讲的太深便简单介绍了一下。 叶秋闻言眼中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他看着苏氏摇头,“我不要媳妇,我要娘陪我玩,陪我吃饭,陪我睡觉。” “可是娘还要陪你爹爹呀。”苏氏伸手捏了捏叶秋的鼻子,忍不住打趣,“要是娘陪你爹爹岂不是没人陪了吗?” 叶秋琢磨了一番,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他想起了他晚上想跟娘一起睡觉最后被他爹拎着送到自己屋里的事情,果然娘不是自己的,娘是爹的。 这样一想他便觉得有个媳妇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了,虽然今天那个小丫头凶了一点,也胖了一点,不过总比没有的好。 “行吧,就让她当我媳妇好了。”四岁的叶秋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章 又生事端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下了一整天的雨。 第三日,又是一整日的雨。 白芷望着窗外屋檐滴答滴答的雨水掉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她掐着手指算着,要是明个雨水再不停下来,恐怕她这次温泉之行就要泡汤了。 屋内叶秋小娃娃正在和金草小宝宝大眼瞪小眼,小瓶儿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 外面一连下了两日的雨,苏氏不让叶秋到处乱跑把他拘在家里,他没事做便跑来和金草玩。 白芷倒是很喜欢小孩子,加上叶秋这孩子虽然偶然有点调皮,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很乖巧的,所以每次他来白芷这边,她都拿很多好吃的款待他。 屋内两个小娃娃继续瞪眼睛玩,苏氏来找白芷说话。话题就那么几个,翻来覆去的说了几次之后两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屋内一度陷入了一种没什么话题还要强行聊天的尴尬处境。 两个人对坐着干巴巴的喝茶,这眼瞅着茶杯都见底了三次,苏氏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搜肠刮肚的想着话题,想来想去仍旧没什么可说的。 幸亏上午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中午,苏氏便推说要去厨房看看午膳,这才领着人急匆匆跑了。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躲了两日懒的太阳在天上伸了个懒腰,金灿灿的光洒下来,到处都透着明亮。 雨后初晴处处都透着明亮的颜色,最高兴的当属苏氏了,她看着天放晴简直心花怒放了。 到了第三日,白芷兴高采烈地准备去泡温泉了,却不想临出发前又出了事。 一大早衙门里有人来报案,说是城里何员外家的女儿失踪了。 寻常的人员失踪案子衙门接到报案便会派衙差在周围寻找,这样的案子一年也有不少,叶宗平听闻之后炳文太放在心上,只是吩咐了衙差带人去何员外家附近寻找一番。 谁都不成想,这衙差还没从衙门出去,何家又来人报案了,这回不是报的失踪,那位何家小姐找到了,可是却找到了一具尸体。 人命案子! 叶宗平一听到报案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陆之远在他的地盘上做客,这刚来就发生了人命案子,未免显得他这个县令太过无能。他接到报案自然立刻带人赶到了案发现场查看。 虽说白安县的事情不归陆之远管,可他也是朝廷命官,遇到了人命案子自然也没有只顾着玩的道理,自然也跟着去了案发现场查案了。 于是泡温泉之行只能暂时搁浅了。 白芷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事分轻重缓急,自然是正事要紧了。 苏氏下帖子邀请人来的白安县,这会又去不成了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们男人去办案子,咱们两个去步云山玩。” 白芷连忙摇头,“万万不可,咱们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天,路上要是有个颠簸伤了孩子可怎么是好。” 苏氏现在有七个月身孕了,她可没那么大胆子带着一个孕妇出门。 话虽如此,可苏氏到底心下愧疚,琢磨着既然温泉去不成了,那不如就近出门转上一圈也好。 这个提议白芷原先也想拒绝的,但苏氏却说自己憋在屋子里闷得慌,让白芷陪着出去散散心。 如此她便不好拒绝了,只能多带了几个下人随行照顾着。 白安县虽然不大,却很是富庶,因为靠着步云山天然的温泉,吸引着不少游人前来,让这座小县城比外面不少大城都繁华,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临近中午的时候,白芷见苏氏神色有些倦意,便提议找个酒楼歇歇脚。 苏氏选了家叫如意楼的酒楼。 他们进了门便有小二请两人上了二楼雅室,白芷和苏氏各自点了两个特色菜,小二便下去准备了。 等待的功夫白芷往窗下看了看,这扇窗户正对着的地方是间赌坊,这个时间赌坊里面人来人往的,都是步履匆匆的进去,然后垂头丧气的出来。赌坊这个地方,输了的想赢,赢了的想赢更多,周而复始,最后坐收渔利的只有庄家。所以才有一句话叫十赌九输。 白芷摇了摇头正欲收回视线,偶然注意到了一对父女。那女孩十一二岁的模样,低着头被父亲狠狠地抓着往赌坊里面走。 赌坊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男人,为首的那个看了眼男人身边的女孩,而后不知道跟那男人说了些什么,就从怀里掏出张纸出来递给了女孩父亲,只见他毫不犹豫的咬了咬手指,按了个手印上去。随后那男人又掏了快银子扔给了女孩的父亲,他接过银子连看都不看女孩一眼,急匆匆地往赌坊里面奔去了。 女孩在哭,再喊父亲,可那父亲却连一个不舍得眼神都没留下。 “这是在卖女儿?”白芷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赌的倾家荡产了,就只能卖儿卖女。”苏氏看了眼,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厌恶,“这个人叫胡四,白安县有名的人渣,他先是买了发妻,而后又一连卖了三个女儿,如今这个是最小的,如今也遭了殃。” 白芷听的不可思议,“这世上竟有这样狠心的爹。” “他别说妻子女儿了,就是亲娘老子只要能换几个铜板去赌,一样卖了。”苏氏摇了摇头,“这些个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生要去赌,最后弄得家破人亡何必呢。”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这孩子看着才十一二岁。”白芷心中有些不忍,那女孩哭的撕心裂肺,被那个男人一巴掌打在了脸上,让人看着就难受。 “有什么办法,胡四是她们的爹,他想卖女儿就是说破了天也没人管得了。”苏氏对此亦是十分无力,“他的大女儿才是惨,被卖到了花楼,被人糟蹋的不成样子,上个月刚上吊死了。” “这样的人就该抓起来狠狠打上一顿,让他再不敢去赌。” “怎么没打呢,就是衙门里都抓了他几次,可他又没杀人放火的,总不能关一辈子,这人是死性不改,只要放出来不出几天就会继续这样。他那几个女儿也是倒了霉,碰上这么个爹。” 说话功夫小二已经将饭菜端了上来,白芷又看了眼楼下,这会那女孩已经不知道被人带去了哪里,再寻不到踪迹了。 一顿饭不管是白芷还是苏氏都吃的索然无味,兴许是看到了那个女孩,一碗米饭只动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下午的时候她们没有继续逛了,而是准备直接坐车回府。 马车在路上行驶着,冷不防地车夫使劲一拉缰绳,车厢一阵晃动,苏氏大着肚子十分不便,身子一歪便要倒下去。 幸亏白芷眼疾手快,急忙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她摔倒,反倒是自己胳膊磕在了车厢上,正隐隐作痛。 马车停稳了之后苏氏沉着脸呵斥外面,“出了什么事,连个车都驾不稳。” 外面很快响起来下人的声音,“回夫人,是个女孩刚才突然冲过来,惊了马。” 说话功夫外面又响起了一阵的吵闹声,而后有男人的咒骂声混合着女人的哭泣声一起传了过来。 “你个小贱蹄子还敢跑,等回去我不打断你的腿。”男人身高马大,一张脸带着不耐烦和阴狠,伸手毫不客气地打了女孩一巴掌。 女孩身子瘦弱,哪里经受得住这么一巴掌,直接倒在了地上,嘴角被打的流了血。 周围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指责男人,那男子看了周围一圈,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都看什么看,老子打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再看连你们一起打。” 围观之人中也不乏正义之人,站出来对着那男人道,“我看你年纪不小,这孩子才十一二岁,怎么就是你的女人了?” 白芷掀开车帘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正好看到了女孩被打的已经肿了的脸,不由得一愣,“怎么是她?”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适才在如意楼看到被胡四卖掉的女孩子。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随后从怀里掏了张纸出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吗,她爹将她卖给我了。” 那好心之人一看卖身契,还想说什么,被其他人拉住了,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男人见此更加的张狂起来,一把抓着女孩的衣服领子,将她几乎是拖着就要走。 “等等。” 马车内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来,声音不大,但这会周围安静,那声音便格外清晰。 男人皱起了眉头,瞪着眼睛不耐烦的往后看了一眼,便看到马车帘子打开,从里面走出个女子来,那女子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锦衣,容貌秀丽,皮肤白皙似凝脂一般,行动之间自带一股说不出的气韵来。 那男人本就是好色之徒,这会看到了个貌美的女人,忍不住流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白芷看到了那男人神色中的变化,心中强忍着厌恶恶心之感,面上冷冷清清的开口,“她,你不能带走。”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被打的已经没了力气的女孩。 那男人先是一愣,而后大笑了起来,她看着白芷淫笑了两声,“我不带她走,带你走也行,你个小娘子比她可标志多了。” 白芷的容貌着实算不上多美艳,但那也要看跟谁对比,她平时遇到的女人都是些极美的美人,一对比自然就显得普通了。可对平常人来讲,她的容貌已经够得上美人的标准了,再加上她跟着陆大人一直是娇养的,好东西用的多了,皮肤自然是像剥了壳的鸡蛋。 此刻的白芷对男人来讲就是个美人,他禁不住色心起来,伸手便准备朝她伸过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黑猫 白芷脾气一向是很好的,她基本上都能保持和颜悦色的对人,这会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怒火中烧,气的一张脸都变了色。 “大胆,瞎了你的狗眼!”小瓶儿她们下人的马车是跟在后面的,这会听到动静也都从马车上下来了,她刚一靠近便听到那男人的话,顿时双手叉着腰便大骂了起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打的你满地找牙。” “哟,还有帮手。”那男人上下打量了眼小瓶儿,见她只是个瘦弱的女子,更加不放在心上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的我满地找牙?” 小瓶儿又气又急,转头朝着站在身后的叶府下人们呵斥道,“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这个满嘴喷粪的东西在胡言乱语吗!还不将他拿下!” 闻言那些下人们这才缓过神来,上前三四个直接朝着那男人扑了过去,那男人生的人高马大,见此还想挣扎,无奈这边人多他动弹了几下最后还是被按在了地上。 “你个小娘们,竟敢让人抓我,小心我报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男人挣扎不开便扯着嗓子咒骂起来。 小瓶儿撸着袖子冷笑,“你大可以去报官,你可知道去我家主子是谁!她可是.....”话未说完便看到白芷冲她摇了摇头,小瓶儿会意,转而道,“就凭你也配知道我家主子身份,我偏不告诉你。呸!” 那男人被骂的满脸通红,脸色青白交错十分的难看,他瞪着小瓶儿,“老子说想知道了吗!” 小瓶儿还想继续骂,被白芷阻止了,她看着那男人开口道,“她是你什么人?” 白芷指的是被那男人打的跌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闻言那男人看了眼,理直气壮的道,“这是我媳妇!” “哦,那可有什么证据?”白芷点了点头问道。 “自然是有的,我有她爹写给我的卖身契,白纸黑字,她现在就是我黑虎的人了。”那男人说道。 白芷再度点点头,朝他一伸手,“既然如此那你就赔银子吧。一百两银子拿来你就可以走了。” 那男人先头还不明白她为何问了这么多,这会听到五百两银子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他瞪着眼睛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你当我黑虎是吓大的吗,一百两,凭什么让我赔一百两!” “我不管你是黑虎白虎,你媳妇刚才这女子突然冲了出来,惊了我们的马车,这件事大伙可都是看到的。你还想狡辩不成?”白芷冷冷的看着他,凉凉的目光隐隐有些不怒而威的感觉。 黑虎这会看着她就觉得有些后背发凉,明明就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他在道上混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会竟然被一个小女人唬的有些发怵。 “就是惊了你家马车又怎么样,那破马车值一百两不成?”黑虎不屑地说道。 白芷笑了笑,伸手朝车内一指,“车上坐着我家夫人,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谁?” 她这一笑便有种让人如沐春风之感,那黑虎看的不由得有些痴了,竟是下意识的问道,“是谁?” 白芷俯下身好心告诉他,“县太爷的夫人啊。” 闻言黑虎一愣,而后脸色便更加难看起来,他还没来及的开口,白芷又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县太爷的夫人现在正怀着身孕,你觉得你媳妇这一惊,等会闹到了公堂上,县太爷会如何处置呢?” 所谓民不与官斗,对黑虎这样的人来说县太爷已经是天大的官了,这会他听说刚买来的那个死丫头竟然惊吓到了县太爷夫人,顿时越想越害怕了。 “破财免灾吧,这一百两银子也不过是县太爷夫人的一点汤药费罢了,你若是不肯拿出来,我这就把你送到衙门里面去。”白芷见他僵硬的脸孔,又是笑了笑。 黑虎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了,他回头死死的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孩,心里暗骂了一句扫把星,他回头看着白芷陪着笑脸,“你说是县太爷夫人就是了吗,我要怎么相信你?” “那还不简单,我们一会去衙门不就一清二楚了吗。”白芷自然而然地说道。 黑虎面皮一抖,他哪里能去衙门,要是去了这还能出来吗。 “我没钱。”他脖子一梗,一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模样。 “没钱更容易啊,我听说一两银子可以折一板子,一百两也就一百大板,你忍忍疼就过去了。”白芷说着对正押着黑虎的下人们道,“把他送到衙门交给叶大人。” 下人们应了一声,抓着黑虎就要押他去衙门了。 这会黑虎才是真的害怕了,他听到白芷轻飘飘的说着一百大板的语气,顿时觉得阴风阵阵飘过。 寻常板子二十大板就要在床上躺半个月不能动,五十大板至少三个月不能动,一百大板那就是直接要了命了。 这要是挨了一百大板,还想要命吗。 “不,不,我不去衙门,不去衙门。”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虎这会怂的像只黑猫,他死命的挣扎着不肯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去了衙门我那八十岁的老娘和没满月的儿子可怎么办那!”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连押着他的下人们这会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拿目光朝白芷看过去,询问她该如何是好。 白芷也是头一遭看到男人能变脸如此之快,不由得暗暗惊叹,她面上做出同情的表情来,“你这样说也确实挺可怜的。” “是,是,我很可怜的。”黑虎一听她这个口气,事情似乎有转机,立刻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嗯,黑猫。” “是黑虎!” “哦,黑猫。”白芷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无视黑虎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作势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其实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想帮你的,但是没办法谁叫是你媳妇惊吓了县太爷夫人呢,你作为她男人自然要承担一下了。” 这话明着是感慨,实则暗中提示了黑虎,这件事起因就是他买来的那个女孩,是她冲撞了县太爷夫人,这才引来了麻烦。 黑虎略微一琢磨眼睛便亮了,“是她冲撞的贵人,不关我的事。” “你不是她丈夫吗?”白芷面露不解的说道。 “不是,不是,是误会,我根本就没跟她成亲,我刚才是胡说的。”黑虎这会怕惹麻烦,立刻将事情推的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卖身契?” “您不知道,这丫头她爹不是个东西,拿她换了十两银子去赌场玩,我见她可怜这才买下了她,卖身契我是想还给她的。”黑虎说着低头看了看左右还抓着他不放的叶府家丁,陪着笑脸道,“两位大哥,劳烦两位帮着把我身上的卖身契拿出来还给那个姑娘。” 家丁得了白芷的点头示意,这才伸手从黑虎怀里拿了卖身契出来交到了地上已经吓傻了的女孩手上。 “看吧,我和她真的没有一点关系,你们要银子就找她。”黑虎眼巴巴的说道。 白芷点点头,“看来这件事确实是我误会你了。黑猫。” “是黑虎!” “嗯,你们两个把这个黑猫先送到衙门去吧。”白芷冲着家丁说道。 黑虎顿时两腿一软,苦着脸道,“我都说了我和她没关系,做什么还抓我见官。” “这件事确实和你没关系了。送你见官是为了另外一件事的。”白芷弯了弯唇,她笑的很温和,但黑虎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什么事?”黑虎这会也摸不着头脑了。 “你刚才在街上公然调戏我,这件事我自然要有个说法的。”白芷满脸都是笑呵呵的样子,“对了,黑猫。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男人也是当官的,而且是比县太爷大很多的那种官。” “没告诉我。”黑虎已经忍不住瑟瑟发抖了,但他最后的倔强还是硬撑着说了句话,“我叫黑虎!” “嗯,好了。把这个黑猫送到衙门去吧。”她摆了摆手。 家丁们拖着黑虎走了,因为他这会两眼泛白,已经是快晕过去的模样,白芷觉得这个黑猫胆子有些小了,这么点事就给吓成这样。 但是据家丁们理解,黑虎是活生生被那个黑猫给呕死的。 总之最后黑虎还是被送到了衙门里,县太爷叶宗平正和陆之远从案发现场回到衙门,正在商量案子的事情,就听衙差说外面有人报案,送了个叫黑猫的人来。 待说明清楚事情的经过,叶宗平顿时黑了脸,听说这个胆大包天的黑猫竟然当街调戏陆大人的爱妾,这才被人绑了送衙门里了,他当即决定升堂好好教训一番这个黑猫。 威——武—— 黑虎被押到了堂下跪着,瑟瑟发抖的等待着县太爷的到来,等了不多时便看到穿着官服的威严男人走了进来,他在堂上一坐,惊堂木狠狠一拍,怒道,“堂下犯人黑猫,你竟敢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现罪证确凿,你可知罪!” 黑虎面皮抖了抖,又抖了抖,而后两眼一瞪,直接口吐白沫晕死了过去。 叶宗平见他嘴角一直在动,忙叫师爷前去查看他说了什么,师爷蹲在地上听了半天,最后抬头恭敬道,“回禀大人,他说他不叫黑猫。”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四丫头 白芷和苏氏回了叶府之后,她便让人去叫了大夫进府给苏氏把脉,在街上她说的话虽然是唬那黑虎的,但有一部分确实也是真的,当时马车晃荡的时候,她一个没事人都被磕碰到了,苏氏是孕妇自然是娇贵很多,指不定哪里受了伤。 苏氏见她关心自己的身体,心下十分的感动,握着她的手笑道,“劳你挂心了,我真没伤到。” 大夫来的很快,给苏氏把了脉,轻微动了些胎气,但并没有什么大碍,也不需要吃药,只将上个两天便恢复过来了。 送走了大夫,白芷又和苏氏说了些话,见时候不早了,这才离开。 回到她住的院子中,还没进门便听到院子里面一阵鸡飞狗跳,小瓶儿的大嗓门在院子里格外的响亮,光听声音就知道她现在定是被气的直跳脚。 “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不识好人心,我好心给你梳头你还咬我!”小瓶儿手背上赫然一个鲜红的牙印,她怒气冲冲的朝着瑟缩在墙角的女孩瞪眼睛。 那女孩头发凌乱,衣衫破旧,整个人缩在墙角,惊恐地一双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丫鬟们,似乎是极为害怕。 白芷便在这个时候进门的,她看了眼院子里的丫鬟们,让她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而后又查看了下小瓶儿手上的伤,让她去擦药。 “不行,这个小丫头可凶着呢,姐姐你可得离她远点。”小瓶儿不放心留下白芷一个人在此。 白芷笑道,“没事,你先去吧,伤口要清洗干净再涂药,省得以后留下疤。” 小瓶儿见她如此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前还是恶狠狠地瞪了那小丫头一眼,警告她不要放肆。 等院子里只剩下白芷和那小丫头之后,白芷这才抬步朝她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视线和她平齐,温声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小丫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眼中仍旧是警惕的模样。 “我叫白芷,是跟着陆大人来这边做客的。你叫什么名字?”白芷朝她笑了笑。 许是她言语中的温和让那女孩感受到了善意,隔了会才听到似是从嗓子眼出来的声音,“死丫头。” “四丫头?”白芷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那女孩抿着唇没再说话,白芷又继续道,“我今天碰巧看到你爹把你卖给那个黑虎了。没想到会在街上遇到你,也算是缘分吧。你放心我带你回来也没有恶意。” 提起女孩的爹,那女孩明显瑟缩的更为厉害,牙齿狠狠地咬着唇,浑身都忍不住在发抖。 白芷见了只更加觉得心酸,她伸手想拍一拍女孩的手,见她浑身上下全都是土又觉得无从下手,最后只得作罢。 “你先好好洗个澡吧,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吃个饱饭睡一觉,有什么事明个再说。”各家有各家的辛酸事,白芷也不想参与到那女孩的家庭事情中,这世界上太多的人每天都在遭遇着各式各样的不幸,她很渺小,根本没有力量都去管,只能再遇到的时候力所能及的做到不袖手旁观。 她说完便站起身转身要走的时候脚步停了下,“对了,你不准在咬人了。” 那女孩依旧没回答她的话,但似乎是将她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因为之后丫鬟给她送干净衣裳和帮她洗澡的时候,她都没有再反抗了。 小瓶儿原本被咬了一口心里头是十分生气的,可当她看到那女孩衣裳脱下来之后那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的皮肉,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十一二岁的年纪,最娇弱的身子了,却被人打的没一处好的地方,新伤旧伤层层叠叠的,一看就是长久被人折磨的孩子。 小瓶儿比她大不了几岁,也是苦日子过来的,可是再苦也不曾被人折磨成这样子,顿时就有些难受了。 她一难受就容易发好心,等吃饭的时候她便主动把自己碗里的肉都给了那个女孩,还很热情的让她不要客气,多吃一些。 那女孩长这么大都没遇到人对她这么好过,她从记事起她爹就是被她爹打,高兴了打,不高兴了打的更厉害。像是肉根本都没沾过几块,这会她看着碗里满满的一碗肉,闻着那诱人的香味,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尤其是当她看着刚才还被自己咬了手的小瓶儿这会很热情的让她多吃点的时候,心里头就忍不住又是感动又是愧疚的。 这顿饭她是含着泪吃完的,满满的一大碗肉,比她长这么大加一起吃过的都多。 等吃过饭,小瓶儿便带她到了间屋子里,给了她被褥,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那女孩直到躺在了柔软的被子里面,温着被子上新棉花的香味,这才相信自己真的遇到了好人,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不安。 小瓶儿回复去跟白芷复命,顺便讲了下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以及她身上的伤,一边说着一边吸鼻子,显然很是伤感,“姐姐,咱们要怎么安置她呢?” 白芷笑她眼皮子浅藏不住眼泪,罢了又道,“让她好好睡个觉,明天休息好了再说怎么办吧。” 正好陆大人从外面回来了,小瓶儿擦了擦眼泪,便退了出去。 陆之远进屋之后看了眼红着眼睛出门去的小瓶儿,走到榻上坐下来,白芷已经倒好了茶递给他润喉,“那凶手可抓到了?” “那凶手十分狡猾,现场除了掉了一颗珍珠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陆之远摇了摇头,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不过初步判定应该是熟人作案。” 白芷点点头,见他一杯茶喝的很快,又转手拎着茶壶续了一杯,“怎么能判定是熟人的?” 像这种公事,寻常人家的女人是根本不能够问的。但陆之远不讲究这些,他白日里烦心了的事情还是愿意晚上回屋之后有个人说一说,权当是换换脑子,清醒一下。 虽然白芷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见解,但每次听她插科打诨或者问些问题,总觉得能缓解不少的压力,因此陆之远也很愿意跟她说这些事。 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才继续道,“死者是胸口被插了一刀,说明当时凶手是正在跟死者当面说话的时候出其不意动的手。若不是熟人,这样的角度死者绝不可能没有任何挣扎的。且案发现场虽然被人做成是强盗抢劫的样子,可若是强盗抢劫为何那何小姐手腕上价值百两银子的镯子没拿走,却单单拿走了她贴身带着的一块金锁,这显然不太合理。再有就是何小姐的尸体被发现是在离何家一条街的弄堂里,如果不是有人引她过去哪里,她没事去那地方做什么。” 白芷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便知道这事情他应该已经锁定了几个目标了。她琢磨着陆大人刚才说是熟人作案这句话,而后道,“何家小姐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偏僻的胡同里面,她出门为什么没带丫鬟?” 陆之远笑了笑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来,“现在还不错,知道动脑子了。” 白芷被夸了这么一句,立刻乐的心花怒放,“我一直是很聪明的,只是我平时懒得动脑子而已。” “夸你一句就上天了,真不知道啊害臊。”陆之远觑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何家小姐为何没带丫鬟就出门了。你要是猜对了爷有赏,要是猜错了——”他说着故意卖了个关子。 白芷眼巴巴的凑过去,伸手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不要罚我。” “不行,有赏有罚才公正。”陆之远显然很是坚定。 白芷无法只好苦哈哈的看着他道,“您说要怎么罚我。” “就罚你——”陆之远笑了笑,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就罚你今晚好好的伺候爷。” 白芷脸颊被逗得一红,她羞羞答答的看了眼陆大人,而后不好意思的开口,“这哪里是惩罚,这明明就是奖励。” 这话成功的将陆大人逗笑了,心花怒放了,瞧瞧他家小姨娘这嘴巴多甜,简直是甜死人不偿命,听着就是那么顺耳。 被成功愉悦了的陆大人奖赏了白芷一个香吻,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说看是为何?” “我猜可能是何家小姐有个表哥什么的,然后有人写信给何家小姐说是她表哥约她去那个胡同见面,还不让告诉其他人,所以她才没有带丫鬟前往的。”白芷略微一琢磨便说道。 陆之远倒是愣住了,这个事情他和叶宗平两个人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这才调查了出一点眉目,这会竟然被白芷这么轻易地说出来,顿时有些不甘心了。 “她倒是确实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名唤孙周,那孙周几年前家道中落前来投靠何家,住了些时日后面听说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何员外赶了出去,后来就一直住在城外的一处破旧的茅草屋里。”陆之远提起这个孙周便有些气恼,原本事情有了眉目,可他们带人赶到孙周的住所拿人询问的时候,却不想孙周正在和朋友们在酒馆喝酒,那些朋友和酒馆老板都可以作证,他在酒馆一整天哪里也没去,根本就不可能去案发地点作案。 事情到这里便被迫停了,线索断了,事情又没了进展。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度 “既然是个手脚不干净的,那完全有可能为了钱财去杀害何小姐的。”白芷说道。 “你跟我说说你怎么知道她有个表哥的。”陆之远对这件事还是很好奇。 白芷掩唇咯咯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得,您平时不看那些话本子,那些本子上都这么写的,但凡富家小姐身边都有个穷表哥,两人两情相悦,偏偏不被家人祝福。最后结局也都挺惨的,不是富家小姐被迫嫁与他人最后郁郁而终,就是那穷表哥最后飞黄腾达抛弃小姐另娶她人,总之没个好结局的。” “胡闹,这话本子的事情你也能拿来说案子。”陆之远被气的笑了,他就知道白姨娘怎么会聪明的还会分析案情了,感情又是他多想了。 “话本子也是人写的,要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怎么会写这样的故事。”白芷对于陆大人小看话本子这件事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意,“您就说我这次是不是猜中了,那何家小姐的死肯定和那个表哥脱不开干系。” “这次你还真猜错了,那个表哥我已经派人查了,事发的时候他正在城外的酒馆喝酒,当时不少人都看到了。从城外到酒馆来回至少一个时辰,他根本没那个时间去作案。”陆之远说着起身绕到了屏风后面,一边将外衫脱下来换成常服一边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事了,我可听说你今个在外面被恶霸调戏了?” 白芷差点被呛到,“我已经让人给绑了送到衙门去了,这调戏良家妇女怎么也得挨几板子了事。” 陆之远这会已经换好了衣裳重新坐了回来,而外面丫鬟也回报说是晚膳准备好了,她们便移步到了饭厅用膳。 白芷在饭桌上顺便就把白日里遇到黑虎那件事说了说,自然也包括顺便救了个小丫头的事情。 陆之远知道她好心,既然是做好事了自然也没有不高兴的道理,见她问该怎么处置那个小丫鬟的时候,便给了自己的意见,“你可以问问她自己,若是想回去便送她回去,若是不想回去又无处可去,你身边也正好缺个丫鬟,你若是看着喜欢就让她留下伺候着也行。” 白芷其实也正有此意,这会听陆大人也没反对,忙笑眯眯的点头,顺便还不忘巴结奉承两句,“您怎么会这么好呢,我真是太喜欢您了。” 陆之远伸手面色淡定的给她夹了块排骨放到碗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次日一早,陆之远又去了衙门。 他这次说是陪白芷来白安县散心,但白芷心里觉得他好像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因为这眼瞅着出门四五天了,可他一点都不着急回去,看样子还大有准备多住几天的意思。 陆大人出门之后,小瓶儿便带着个小丫头进门给她请安了。 小丫鬟一见到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二话不说就磕头,这架势倒是把白芷吓了一跳,连忙让小瓶儿给人扶起来。 “这是我们白姨娘。”小瓶儿拉着那小丫头起来朝她笑着介绍道。 那小丫头闻言又要跪下去,幸亏小瓶儿拉着这才没跪下去,“四丫头谢白姨娘救命之恩。” 休息了一夜之后,小丫头明显气色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头发梳起来之后能够看得出五官还挺清秀的,这会虽然眼中仍是胆怯,但说话已经能够很清楚了。 四丫头也是吓得怕狠了,昨日才变得那样惊慌失措,经过一夜她也冷静了下来,眼前的白姨娘是个大好人,将她从那黑虎手里救了出来,又还了卖身契给她,她心里头感激的不得了。 “没什么。”白芷见她如今神态举止已经恢复正常了,便开口问道,“四丫头,你可想好了以后要何去何从?” 四丫头闻言面色一白,神情瞬间暗淡了下来,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成拳头模样,看得出她的不安和紧张。 “你若是想回家,我可以派人送你——”话音未落,四丫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样,惊叫着,“不要,我不要回去。” 小瓶儿皱眉呵斥了一句,“你别大喊大叫的,吓坏了姨娘。” 四丫头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更是愧疚难安的道,“对,对不起。” “我还没那么不经吓。”白芷确实被她突然的惊叫声吓了一跳,但也不至于吓坏了那么严重,她笑了笑继续道,“你既然不想回家了,那可想好了要去哪里?” 四丫头眼眶红了起来,她哪里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呢,低垂着头摇了摇头,哽咽着道,“我也不知道。” 小瓶儿看着她这样子有些眼睛发酸,忍不住道,“姐姐,咱们院子里还缺个扫地小丫鬟,我看四丫头就合适。” 白芷原本也是有这个意思,既然小瓶儿先提了,她便也顺势道,“我这边倒是缺个洒扫的丫鬟?你若是想留下来就跟着小瓶儿学几天规矩,我这里也不敢许你什么大富大贵,只是温饱没什么问题。” 她的话让四丫头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了,不仅被人从狼窝救了出来,还给了她安身之所。 “你也别有负担,若是你不乐意,我便让人送你离开。”白芷见她一直不说话,只当她是有其他打算。 “我愿意,我愿意的。”四丫头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白芷见她同意了便朝着小瓶儿说道,“既然这样,那瓶儿你带她去学学规矩吧,以后就让她跟着你了。” 小瓶儿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会好好教导四丫头。 这边两人欢欢喜喜的下去了,那边苏氏却一脸愁容的来找她了,坐下之后苏氏便开始叹气,弄得白芷是一头雾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的好。 “苏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她斟酌着问了一句。 苏氏闻言又是重重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我家老爷的事。” “叶大人怎么了吗?”白芷昨日还听陆大人说和叶宗平一起查案了,没听说是有什么事情啊。 “我今早收到消息,说是我家老爷和陆大人——”苏氏说着话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下去。 “苏姐姐有话直说就是。” 闻言苏氏叹了口气,她看着白芷眼中不免有些愧疚,“我听说他们去逛窑子了。” “啊?” 白芷不由得一愣,而后失笑,“姐姐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这难道还不是大事吗?”苏氏说着又不由得恼怒起来,“我也不是个不知冷热的人,早先就说过我怀着身子不方便,若是他有想法可以纳个身家清白的妾室进门。可他那时候斩钉截铁地说不要,这会又背着我自己去逛窑子,平白还带坏了陆大人。白妹妹我对不起你啊。” 白芷听她这样说便笑道,“苏姐姐你想多了,他们应该是有公事要办才会去的吧。” 苏氏往常见白芷便觉得她身上有种气定神闲的感觉,这会这种感觉更加的明显,她刚听到下人回禀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晴天霹雳了,慌忙就赶了过来,可不成想这样大的一件事,落到白芷这边就跟她再说今个午膳吃什么一样随便,甚至连眉眼头都没皱下。弄得苏氏强烈觉得莫不是自己太小题大作了不成? “白妹妹你就一点不担心吗?”苏氏见她年纪比自己小尚且如此淡定,自己大了好几岁却慌张成这样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担心什么呢。”白芷笑了笑,“若是陆大人真有这个想法我担心也没用,若是他没有这个想法,我又是自寻烦恼。” 苏氏被她说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道理是个人都懂,但是懂和做到是两回事,若是人人都能做到,这世上又何来妒忌一词。 “白妹妹你可真是——大度。” 白芷摇了摇头,道,“我一点也不大度的,我只是相信陆大人而已。” 相信。 这两个字又更加又去了,人人都说相信,相信,可真的能做到相信的又有几个。 苏氏心下感慨,她和叶宗平成婚多年,膝下眼瞅着就有两个孩子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他们感情也一直都不错,可真要问她能不能无条件去相信,她心中还是不敢确定的,就像这次,她听到下人们说叶宗平和陆之远去了青楼,她立刻就慌张了。 “白妹妹,我不如你。”苏氏心里头觉得难受,也说不好具体原因,总之不好受就是了。 “并不是你不如我,而是苏姐姐你现在太过紧张了才会这样。”白芷见她情绪低落,温声宽慰道,“我听人说女人越到快要生了的时候情绪就起伏越大,平日里丝毫不在意的事情,这时候就会格外的在意起来。我能看得出苏姐姐你和叶大人感情是很好的,叶大人心中也很在意你,怎么可能在你马上就要生产的时候做出这种事让你难受呢。” 苏氏原本还觉得难受的要命,这会听白芷这么一说便觉得正好说中了她的心事一样,她点点头,“我最近确实总是心烦意乱,夜里还有些睡不好,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苏姐姐你这就是太紧张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你开开心心生下个健康的宝宝出来,到时候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白芷自己也不知道踏着些理论是哪里听来的,反正有人跟她这么说过同样的话。 苏氏忍不住笑了起来,“白妹妹,你当真没生过孩子吗,我怎么看你比我都老练。”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线索 何家小姐被杀的案子一晃又过了三天,事情毫无进展。 陆之远喝叶宗平两个人都不由得犯了愁,他们都知道此事和何小姐那个表哥孙周肯定有关系。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当案发之时孙周有人证,他在酒馆和朋友喝酒。 这几日苏氏往她这边跑的很勤快,两个女人凑到一起经常就是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两个人关系倒是更亲近了不少。白芷发现苏氏自从上次她劝导苏氏的话很有作用,这几天她明显不像之前那样总是疑心了。 不过最近苏氏好像开启了另外一项重要的能力,就是女人的通病,八卦凑热闹。就像这日,苏氏就是健步如飞的扶着肚子进门的,那风风火火的架势看的白芷心里一颤一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肚子里塞着个枕头呢。 “姐姐你慢点,小心伤到孩子。”白芷连忙扶着她坐下来。 “慢不得的,这可是个大消息。”苏氏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最近乖着呢,一点没闹我。” “什么消息?”白芷一看她这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知道苏氏定是又听到了外面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来了。 苏氏说的是事情又是何家。 何家小姐要成亲了。 “啊?”白芷听到消息的时候嘴巴惊得都合不上了,“这何家几个何小姐?” 这话问完她就觉得多余了,几个何小姐也没有家里刚出了丧事就立刻办喜事的道理。 “就一个,何小姐是何员外的独生女。”苏氏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 “那怎么成亲?”白芷更加弄不懂了,人都没了去哪里成亲。 苏氏神情瞬间高深复杂了起来,“人死了也能成亲啊。” 白芷初时还没弄明白,略微一琢磨便懂了,同时也更惊讶了。她想起了两个字,让她忍不住后背发凉的字。 阴婚。 阴婚的习俗自来就有,如果一家子女尚未成亲便去世,家中长辈怕他在地府是个无家鬼被人欺负,便会在附近寻找是否有同样刚去世的男女进行婚配。 何家小姐今年才十六,何员外又这么一个独女,想来是怕她孤单,这才想着给配门亲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白芷想着也有些替那个何员外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怎么样的伤痛。 “若是同样配个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苏氏见她是误会了,忙解释道,“这回是配了个大活人。” “啊?” 这就容不得她不惊讶了。 阴婚习俗各地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说法,就是活人婚配是最好的,说是这样的话阳间有人,阴间就没人敢欺负有主的鬼了。虽然有这个说法,但活人婚配着实有些残忍了,加之事情不人道,所以渐渐的就废止了。 “那配的是何人?” “这人你应该也听说过,就是何家小姐那个表哥孙周。”苏氏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将她知道的消息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孙周亲自去找的何员外,声泪俱下地说了一通他与何小姐如何青梅竹马,情真意切的事情,并且在最后说他愿意娶何小姐为妻,求何员外成全。 这人活着的时候何员外看不上孙周,可这会人何小姐不在了,孙周却愿意在这个时候来求娶无疑是雪中送炭,何员外哪里会不同意。 这事传出去之后外面都再说孙周是个好人,毕竟何员外早先嫌弃孙周穷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这会他不计前嫌的愿意娶何小姐,任何人听了都要赞一句他的情谊深厚。 白芷听完也觉得孙周是个难得的好人,她和苏氏都很感慨何小姐能遇到个真心待她的人。 晚上陆大人回来的时候,白芷将此事跟她说了说,末了还感慨了一番。 “我刚说你知道动脑子了,立刻就又打回原形了。”陆之远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的在她额头上弹了弹,疼的她捂着头不满。 “我哪里不知道动脑子。” “还敢狡辩。这个孙周有很大的问题。”陆大人说罢斜眼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他这番做派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女人吧。” “您为什么就觉得事情和孙周有关系呢,也许他真的是真心喜欢何小姐的呢。”白芷并不赞同他的话,“您说他有问题,这不是也没证据吗。” 提起证据,陆之远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也是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孙周的确有人证,还是很多人证。 可他心里就是认定了此事和孙周一定有关系,不说别的,当时他何叶宗平第一次去找孙周的时候,他的状态就很有问题。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来了个你不认识的人,对你说我在外面被人杀死了。你会怎么样?”陆之远突然开口问道。 白芷被问的一愣,她想了想笑道,“我怎么可能相信,我又没有亲眼看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能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就轻信呢。” “这就对了。”陆之远点头。 当时陆之远和叶宗找孙周,两个人刚一亮明身份还没等说话,那孙周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而后当他们说了何小姐被杀的事情,孙周听完便立刻表现出了伤痛不能自己的表情,从始至终连一个惊讶怀疑都不曾有。 白芷问他哪里对了,陆之远没有多说,他独自去了书房,将事情发生的经过以及一系列目前掌握的线索整理到了一张纸上,而后对着上面看了几遍,想从中找到些突破口。 就在他想找证据证明孙周有问题的时候,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凶手被抓到了。 这凶手不是别人,正是白芷前几天刚收的丫鬟四丫头的那个狠心的爹,名叫王头子。 白芷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她是听四丫头说起过她这个爹的,就是典型的在外怂包在家逞能那种人。 可事实却容不得她不相信,这件事是证据确凿,再者王头子家中被人搜出了何小姐身上遗失的钱袋和脖子上挂着的金锁。 王头子在附近是众所周知的坏,嗜赌成性,新生女儿都能卖了换银子赌钱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前些王头子在赌场日子又大输了一笔,借了一大笔钱,最近几天被债主逼的走投无路了,每天东躲西藏的。 就在两天前,他突然又出现了,大摇大摆的进了赌场,且一出手就是十几两银子,输光了也不心疼,说是以后要发大财了。 一个穷光蛋突然有钱了,不少人都很好奇,想打听一下他钱的来路,不成想一向藏不住话的王头子这回确实守口如瓶,问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泄露。 那些人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假意请王头子喝酒,将他灌醉之后去了他家,一通翻找最后竟然在床底下找到了几十两银子外加一块金锁。 钱和金锁都被那些人拿走了,钱很快花光了,金锁便送到了当铺中换成银子。 何小姐被杀一些重要物品衙门中早就制成了画像送到了城中各个店家,尤其是当铺这样的地方都是做了着重的提醒。所以当有人拿着金锁去当铺的时候,当铺老板立刻派人将消息通知了官府,那人当场被抓住。仔细一查问,便查到了王头子身上。 衙差到的时候王头子喝的不省人事,正趴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最后是被浇了一头水才醒过来的。 据王头子交代事情和他没关系,这些银子和金锁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的,他那天被讨债追的几天没回家,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桌上摆着个银袋子,打开里面放着二十多两银子加上一块很好看的金锁。 银子他头一天在当铺就输了一半,剩下的还没来得及花光,就被人抓了。 叶宗平听完王头子的交代,顿时气的将惊堂木狠狠一拍,“满口胡言,你不知道银子来历,难不成还有专程拿着银子陷害你不成!” 王头子已经被吓傻了,他原先还想着是不是财神爷照顾他,这才给了他一笔银子,可不成想这银子竟然还牵扯出了命案,要是早知道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要。 “青天大老爷,小的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这银子真的是在我家桌子上放着的。”王头子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他的话显然没有任何的可信度。叶宗平自然不会相信这样荒唐的说法,当即派人将他关押候审。 王头子在外面人品很差,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这样的人为了钱杀人放火绝对是有可能的,因此他被抓起来简直是大快人心,外人都要说一句是恶有恶报。 何员外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衙门,陪同一起去的是准女婿孙周,两个人都一致要求一定要严惩王头子让他恶有恶报。 叶宗平心中对王头子是凶手一事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怀疑,但如今物证找到了,证据确凿死者家属又强烈要求早日宣判,他自然没有不判的道理。 王头子杀人抢劫,判了斩刑。 消息传到外面都是大快人心,回说白芷这边,四丫头跪在地上给她一个劲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泣,所求的自然是她爹王头子杀人那件事。 “你先起来,这件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白芷看着四丫头额头上都青了一大块的样子,着实有些不忍心,可杀人偿命又天经地义,她也真帮不上忙。 第一百八十五章 疑虑 “姨娘,我不是想求您救他。”四丫头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白芷倒是一愣,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王头子那么对待四丫头,她很这个爹也是情有可原。 “那你想要做什么?”白芷问道。 “奴婢想见一见他。”四丫头顿了顿说道,“他毕竟是奴婢的爹,奴婢想给他磕个头算是个了断了。” 白芷觉得四丫头是个好姑娘,她这个要求倒不是很难,想着便点了点头,“等晚点我跟大人说一说,问问他的意思。” 虽是死囚,但四丫头是王头子的亲生女儿,临死前让他们父女见最后一面,倒是正常要求。 见她答应了,四丫头又磕头道了谢,可脸上的泪水还是忍不住一直往下淌着。 “你在为你爹难受吗?”白芷见她这样子又不像是很伤心,可说不伤心偏偏又在哭。 四丫头摇了摇头,她回答的没有犹豫,“奴婢不难受,奴婢很高兴。这些年每一天奴婢都在祈祷着他去死,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奴婢很高兴。” 白芷叹了口气,“终究是父女一场,你去见他的时候给他带点酒菜吧,算是送个行。” 四丫头点了点头,朝她道谢,“奴婢会带些酒菜,但不是给他,他不配。” “那你要带给谁?” “奴婢的大姐和二姐。奴婢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让她们高兴高兴。” 王头子一共有四个女儿,取名也是简单。老大就叫王大丫,老二就叫王二丫,依次老三老四就是王三丫和王四丫。老大老二早些年一个被卖到窑子里,一个被卖给了个老鳏夫,没多久两个都死了。 “你还有个三姐吧,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白芷问道。 提起王三丫,四丫头明显脸色变得格外的苍白,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极不想被提及的问题,“三姐,三姐死了。” 她说罢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声音悲痛不能抑制。 小瓶儿听着这动静有些大了,刚想出言语制止,却被白芷拦住了。 这一哭便哭了很久,到最后四丫头的嗓子都哑了才渐渐停下来,白芷让小瓶儿给她递了杯水喝了,而后她情绪才平静了下来。 平静下来的四丫头说起了关于王三丫的事情。 在王大丫和王二丫被卖掉之后,王头子得了银子便进了赌坊,那阵子也是他手气旺,一连几日都在赢钱。王头子手上有了银子心情也好,也很少打骂三丫和四丫了,偶尔还会买只烧鸡回来,给她们个鸡腿吃。 可好景不长,很快王头子便开始输钱了,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负债累累。 债主逼上门,要王头子还钱,可是王头子没有钱,他便将主意打到了四丫头身上。 王家这四个女儿,老大相貌清秀,老二相貌平平,老四还小看不出来,只有老三也不知道像了谁,从小就一直好看到了大。 四丫头很小的时候是大丫照顾的,后来是二丫,等她们两个都不在了就换成三丫照顾她。 所以四丫头对三个姐姐的感情一直很深厚,当时王头子要将四丫头卖掉,说是镇上有个大户冯老爷家正缺个小丫头,可以卖三十两银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年纪要小,越小给的钱越多。 三丫当时十五岁,刚刚及笄已经不行了,四丫才刚十岁,正是合适的年纪。 “三姐从小便身形娇小,虽然十五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她担心奴婢年纪小去了被人欺负,便顶替奴婢去了。”四丫头越说越是恨,两眼猩红牙齿咯咯作响,“奴婢是后来听村里人说话才知道,那个冯老爷根本不是要什么丫鬟,他跟本就是个禽兽。”四丫头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了,显然情绪临近崩溃边缘。 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四丫头伤心欲绝的哭声,一声声让人听着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悲伤,她哭了很久才断断续续的继续道,“那个冯老爷专门喜欢玩弄未成年的小丫头,奴婢姐姐是活生生的被糟蹋死了。他把人玩弄死了之后都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上喂野狗。” 白芷也是一惊,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这样的事情,她张了张嘴才发现此刻的安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丫头这时候显然也止住了哭泣,她神色透着刻骨的恨意,“奴婢后来去乱葬岗想把姐姐找回来,可那里只剩下一堆被咬的乱七八糟的手脚了。” 王三丫的尸首找不到,连个坟墓都立不了,四丫头也因此将王头子恨毒了,她这几年经常会生出杀死王头子为姐姐们报仇的想法,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不管怎么样王头子都是她的爹,如果她杀了自己亲爹,那她和王头子还有什么区别。 白芷看着四丫头的恨意着实有些心惊,可当听到她最后没有下手杀害王头子的理由,才松了口气,所幸她虽然恨但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如果真的是四丫头下的手,可能她会因为替姐姐们报了仇而获得一时安慰,可未来她都要日日承受着杀害亲生父亲的痛苦,这对她显然会更加痛苦。 下午的时候陆之远便回来了,近些日子他都在为了案子奔波,早出晚归已经成了正常事,像这么早回来还是头一回。 白芷将四丫头的请求跟他说了说,他听说了缘由之后便让人去跟叶大人说一声,让四丫头去见王头子最后一面。 “案子都解决了,您不高兴吗?”白芷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直觉他还是为了这件案子。 提起案子来,陆之远深深叹了口气,眉头也不自觉地拧起来了。 这案子到现在为止证据显示杀害何小姐的凶手就是王头子,可他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能是因为王头子每天都在牢里喊着冤枉,也有可能是事情太过顺利了让他觉得不对劲。 他看着手上的请帖,那大红的颜色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是何物?”白芷见他盯着那请帖很久,眉头一直皱着,便忍不住出言问道。 “何家送来的请帖,让我三天后去参加何小姐和孙周的婚礼。”陆之远说着将请帖放下去,伸手捏了捏眉心,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孙周有很大的问题,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能够证明他有罪的证据。 “您还在怀疑孙周吗?”白芷亲眼看着他每日调查案子的进展,自然也清楚在他心里一直都在怀疑孙周。 “他是肯定有问题的,可我又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陆之远说着又是深深一叹,“罢了,兴许是我想多了。” 白芷见他依旧眉头深锁心中实在不忍心,便开口道,“今个天不错,咱们出门散散心吧。” 陆之远想着总在屋里憋着确实心烦意乱,出门转转兴许能好不少,便同意了。 白安县本身就不大,他们出门也没坐车马,而是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秋风飒爽,吹在人身上确实让人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样走着走着,竟是一不小心便走到了城外的绿竹酒馆。 这时候刚过晌午酒馆没什么人,掌柜的靠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算着账,小二倚在门边懒洋洋的打着瞌睡。 “怎么来这边了?”白芷有些奇怪。 “这就是当时事发之日孙周在喝酒的酒馆。”陆之远目光深深的说道。 白芷一听便知道他心中还是没放下何小姐被杀那件案子的事情,她知道陆大人是个认定了一件事就要弄得清清楚楚的人,这事情既然他一直认定跟孙周有关系,自然要查个究竟出来才能罢休。 “我正好也饿了,咱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吧。”白芷提议道。 陆之远看了她一眼,冲她笑了笑,轻声道了句,“好。” 两人进了门,小二还在昏昏欲睡没发现他们,倒是掌柜的看到了,起身迎了他们进门,顺便拿算盘在小二脑袋上敲了敲。 小二激灵一下蹦了起来,被吓了一跳心情自然不会好,他阴阳怪气的骂道,“那个作死的,扰的人不能好好睡会。” 掌柜的冷哼了一声,作势便伸手又要打他,“少给我废话,再谁小心这个月月钱全给你扣了。赶紧招呼客人去!” 小二一听掌柜的声音,顿时气矮了一截,他陪着笑脸道,“原来是掌柜的,小的这就去招呼客人。” 他说这一溜小跑来到了陆之远和白芷坐着的桌子前,朝他们赔礼道歉,又笑眯眯的问他们想点些什么酒菜。 陆之远点了一斤卤牛肉加一坛子米酒,白芷则是点了个炒青菜加一屉白糖糕。 小二道了声稍等,便扯开后厨的帘子朝里面报了菜单。 后厨忙活了起来,很快有香气飘出来,这香气顺着风飘到了门口,便勾起了门外路过的几个人的馋虫,他们一合计便进了酒馆。 人一多小酒馆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那几个人看样子都是书生的打扮,酒端上来之后举着杯子先是挨个吟了一通诗,然后才坐下来吃喝。 酒过三巡之后,书生们也从吟诗作画说到了房间八卦。 “最近怎么都没见到孙兄?”其中一个书生摇头晃脑的端着酒杯问道。 “他现在攀上高枝了,哪里还能跟我们这些人一道玩乐,以后你想见他还得提前三天找门房通报递帖子。”说话的书生冷哼了一声,他仰头喝了杯酒而后不屑的撇撇嘴,“虚伪至极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秋心为愁 “行了,提他做什么,无端影响我们喝酒的雅兴。”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人打断了另外两个人的话,而后几个人便又重新喝了酒,又是吟诗又是赋词的。 “你们喝吧,我回去了。”之前说虚伪至极的那个书生突然站了起来,他沉着脸看着其他人,说罢抱拳离开了。 陆之远看着那书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好小二过来添茶水,白芷自然就问了几句,“刚才他们说的攀高枝是谁呢?” 小二显然是个话痨,闻笑嘻嘻的道,“他们在说的是孙周公子,这不马上就要娶何家小姐了吗,何员外就这么一个女儿,何小姐现在又不在了,以后家产肯定都是孙周的了。他这回是直接从穷书生飞上枝头了。”小二说着又摇头叹息,“不过也就可怜了那个吴姑娘。” 说罢小二端着茶壶要走,他这话刚说了一半,白芷自然把他拦了下来,“吴姑娘又是何人?” “这个嘛。”小二笑了笑,他伸手指了指后厨,“我还要忙着呢,等闲下来在跟两位贵客说这些趣闻吧。” 这个时候酒馆就两桌客人且饭菜都坐好了,哪里需要他做什么。白芷会意,伸手从荷包里掏了块碎银子出来放到桌子上,“你把吴姑娘的事情告诉我们,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小二一看银子顿时两眼放光,忙伸手将银子拿了塞进了怀里,而后笑容比之前真切了很多,他便一五一十地将那位吴姑娘和孙周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事情其实也不是个秘密,孙周虽然穷,但却长了白白净净的面皮,且说话文邹邹的,加上嘴巴甜会说话,因此很得姑娘们得喜欢。 吴姑娘本名叫吴娟,是刚才先离开那个书生吴刚的妹妹。孙周和吴刚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一起读书,久而久之也就混熟了,孙周经常去吴刚家中用饭,这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吴娟。 吴娟也正好到了适婚的年龄,吴刚便想着自己这个朋友好歹知根知底的,便有意撮合吴娟和孙周。 孙周那时候在何家连连碰壁,到后面连门都进不去了,他正内心苦闷之时,便发现了吴娟知书达理还温柔,便动了心。吴刚原本想着尽快让他们成亲,可孙周却说要等科考之后有了功名才不辜负吴娟的心意。 吴刚大为感动,想着自己没看错人,便大力支持孙周求学,虽然没有明着订婚,但说来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谁都没想到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何家小姐不知道为何突然被人杀死了,而孙周也突然宣布要娶何小姐的尸体为妻。对于和吴娟的婚约,孙周直接否认了。 孙周和吴家的婚约只停留在了口头上,这会他矢口否认,只说是借住在吴家,外人也并不知情。而吴刚为了保护妹妹的名节,也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这个孙周真不是个东西,枉顾吴姑娘每天跟他做这个做那个的,这会是翻脸不认人了。”小二提起来还有些愤愤不平,他四下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小声道,“这个孙周在醉红楼里面还有个相好的,这件事其他人可不知道。” “咦?我可是听说孙周和何小姐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呢,即使何小姐去世了,孙周还是愿意履行诺言娶她为妻。”白芷故意佯装着奇怪,“怎么这会还有周姑娘还有青楼相好呢?” 小二摇摇头,嗤笑道,“这话也就骗骗不知道内情的人罢了。” “看来小二哥你是知道不少内情了,快来说说,这个青楼相好又是怎么一回事?”白芷顺着他的话又问道。 小二刚想开口,后厨那边掌柜的声音响起来,“你个懒货,又在哪里躲什么懒,赶紧的过来吧碗碟收拾了。” “来了,来了。”小二应了一声,朝他们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掌柜的喊我了。”说罢小二一溜小跑的去了后厨。 “欸,你!”白芷气恼的瞪着那小二的背影,可惜人已经跑了,她这会生气也没用了。 “让他去吧,我知道那个青楼女子,名叫秋心的。”陆之远淡淡开口道。 “啊!” 白芷想起上次苏氏来跟她说叶宗平和陆之远去了青楼那件事,这会想来莫不是他们那时候就知道孙周有个相好了。 见她不说话不知道想些什么,陆之远好笑的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姑娘叫秋心,真不是个好名字。”白芷说道。 “哦?怎么解释?”陆之远倒是有些意外。 “您想啊,秋心,秋加心是个愁字。”白芷说道。 陆之远一愣,他垂眸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两个人离开了酒馆,陆之远原本打算先送白芷回去,自己再去一次醉红楼见一见那个秋心,可白芷非不答应,她缠着陆之远说是要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最后闹得他无法了,只能给她找了身男装换了,两人一道去了。 他们去的时候夜幕刚刚降临,外面光线一暗下来,花楼的灯火便通亮了。 醉花楼门口的花娘们倚着门口甩着小手娟,见有路人经过,立刻上前三两个,将人佣进了门。 陆之远走在前面,白芷跟在后面。 陆大人身形高大,白芷身形娇小,这一对比她就像是个小书童一样,一点也没有逛花楼该有的气势。 花娘显然也认识陆之远,见她来了,陪着笑脸上前道,“哟,是什么风将陆大人吹来了。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我们这边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案子不案子的。” 陆之远淡淡道,“我这次来不是查案的,而是带我一个朋友找找乐子的。”说话间他侧身让了一步,便露出了跟在身后的白芷来。 “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的如此俊俏,我这一把年纪都被迷得找不到北了。”花娘一听不是来找麻烦的,顿时一张脸都要笑出花来。 说话间一阵香风飘过,呛鼻的味道熏得人一阵头晕目眩,白芷掩唇咳嗽了起来,那感觉像是有人掐着她的喉咙不让她呼吸了,她躲开花娘的手绢,别过头大口的穿着粗气。 “哟,小公子这还害羞了?”花娘上前一步,小手绢往她身上一甩,拿香气又将她呛得差一点晕过去了。 “我这个朋友有些害羞,还要请你帮着好好开导开导。”陆之远说着从怀里掏了块银锭子出来,递给了花娘。 花娘得了银子喜笑颜开,自然是连连保证,“您就放心吧,我一会找楼里经验最丰富的姑娘招待小公子。” “去将你们最好的姑娘都叫出来,我们这位小公子不差钱。”陆大人很是豪气的开口了,这句不差钱成功的让花娘一张脸上褶子都笑开了几条。 她应了声,连忙转身进了楼里准备叫人去了,而门外白芷却和陆之远赌起了气来。 “我不要。”白芷气哼哼地瞪着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男人。 她想着,什么感情都是骗人的,这不就立刻把现了原形,这还给她招了个花姑娘。 “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帮我忙的吗?”陆之远好笑的看着她。 “那我也没说这么帮忙。”白芷抿唇,哪有这么不正经的人。 “那好吧,你不肯去,那就我自己去了。”陆之远说着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打算你们女人比较好说话,肯定能问出来什么,不过你既然不愿意,那就我自己去好了。” 说着他便迈着步子往楼里面走去了,白芷见了赶紧上前拉着他的袖子阻止,“还是我去吧。” “你不是不愿意吗?” “您听错了,我说我愿意。” “真的?” “真的!” “乖。” “......” 醉红楼里面灯红酒绿,香风阵阵,舞台上的乐曲声配合着姑娘们的笑闹声,一波又一波传到耳朵里,给这个夜晚平添了几分迷醉的色彩。进了门,花娘已经领着一排姑娘出来给他们挑选,“这都是我们楼里最标志的姑娘了,两位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白芷这会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装模作样地在一排女子面前走了一圈,一个个打量了一番,最后拿目光看了眼陆之远,两人视线交换了一下,她才开口,“再没有其他人了吗?” “有有有,姑娘多得是。”花娘原本想着看他这油头粉面的样子,定是个还没张开的,原本还想弄几普通的糊弄一番,没成想这年纪不大倒是挑剔得很。 不过花娘想挑剔也是好事,越是挑剔的人越是舍得花银子。 花娘将姑娘们都让人带下去了,转而又叫来了七八个,这一次明显水准被上一批高了不少,看着至少顺眼了。 “就这些?”白芷转头看着花娘,一副你到底有没有姑娘的嫌弃目光,随后她又掏了锭银子扔到花娘怀里,“我要好的,最好的!” 花娘被她看的面色有些尴尬,再一看银子什么尴尬都没有了,她笑呵呵的接了银子,急忙又让人换了一批人出来。 这次只有四个人,名字是琴棋书画排列,光看身段就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尤物了,走起路来似弱柳扶风,身姿摇晃的又恰到好处,衣裳似露非露,显示出里面婀娜有致的身材线条。 白芷看的有些痴了,她差点没把持住说就要这四个了的话。幸亏最后关头理智战胜了自己内心,究其原因是因为有人趁她不注意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像见过 面对着陆大人森森然盯着自己的目光,她顿时觉得后背一凉,面皮上的表情迅速变成了严肃,他冲着花娘再度摇头,“这几个姑娘确实如花似玉。” 花娘闻言脸上笑意加深,她刚想开口顺着夸几句,就听到白芷先开口了,“我听说醉红楼的秋心姑娘姿容不俗,她们哪个是秋心?” 花娘一听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这个,秋心可能不能见客了。” “为何?”白芷挑眉,露出不满意的模样来。 “实不相瞒,秋心马上就要被赎身,再过三天她就要离开醉红楼了。”花娘陪着笑脸解释着。 “赎身?”白芷一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我说花娘你可别蒙骗我,哪有这么巧的,我一来她就赎身了?” “千真万确的,我哪里敢蒙骗小公子您。这秋心的确被人定了,三天后银子交齐,她也就不再是醉红楼的人了。”花娘见白芷还是不相信,便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这给秋心赎身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最近要赢取何小姐的孙周孙公子。” “这就根本不可能了,那孙公子如今城内哪个不知道,他可是对何小姐情深义重的,怎么会来给青楼女子赎身?” “这是哪里有假的,这孙周和我们秋心来往都有一阵子了,楼里很多人都知道的。”花娘又说道。 白芷这才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来,“如此倒是真事了。” “当然是真的。” “哦,还有三天,也就是如今还是醉红楼的人了,既然如此哪有不见客的道理。”白芷说着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副不讲理的二世祖模样,“我不管,今个我就要秋心姑娘陪我喝酒。” “这个,着实——”花娘话说到一半,便看到眼前银光一闪,有两个银灿灿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的便点头,“这个事情着实应该好好考虑,您是贵客这点小要求自然是没问题的。” 话音落下,眼前那两个银元宝便被花娘握在了手上,她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将秋心带出来的。 等花娘扭着腰肢上楼叫人去的时候,白芷这才回头看着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男人,她笑眯眯的样子十足十的像是要讨赏,“您看我刚才装的像不像个纨绔公子哥。” 陆之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道,“你刚才拿的那是五十两银子,这笔费用要从你以后的月银中扣掉。” 白芷一听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她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您这是欺负人。” 她的控诉显然并未起到任何作用,陆大人依旧是高冷的坐在一旁,那严肃认真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他其实现在坐在青楼里面。 白芷气的不去理他,将头别到另外一边自顾的喝茶去。 说话功夫各自坐了下来,而此刻堂中乐曲声也响起来,香风阵阵而来,带着男女的笑闹声,陆大人很不够意思的将白芷留在了屋内,他说是去外面透透气去了。白芷望着他的背影,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是谁嘴巴欠说要帮忙的,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花娘去楼上花了不长的时间便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个妙龄女子,女子看样子应该不到二十,杏眼桃腮,绫罗绸缎扇子握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白芷想这应该就是秋心了,她打量着这个女子,确实是个美人。 不过有一点有些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可竟然生出眼熟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是细想又的确没有见过面。 秋心走近之后先是屈膝朝两人行了礼,而后嗓音柔柔的道,“奴婢秋心见过公子。” 白芷伸手扶了扶她,朝她笑道,“不必这样客气,过来坐吧。” 秋心从善如流在她边上坐下来。 “秋心是你的名字吗?”白芷越看越觉得她眼熟,因此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秋心是花娘给奴家取的名字,原本的名字叫什么奴家已经不记得了。”秋心提起名字明显眼神暗了暗,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她又换上了笑容。 “我听花娘说秋心姑娘三天后就要离开醉花楼了,不知道以后是有什么打算呢?”白芷拿着酒杯给她倒了杯酒,“先恭喜你了。” 提起离开,秋心并没有明显的高兴,反倒是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她笑了笑,那笑容带着浅浅的苦涩,“我也不知道,这天大地大的好像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那你还有什么亲人吗?”白芷也想到了,一个从青楼赎身的女子以后会是多么的艰难了。 提起亲人她神色更多的是复杂的,“我家中应该还有个妹妹,只是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找到她。” 白芷看了看她,“秋心姑娘,我听花娘说给你赎身的人是孙周。” 秋心听到孙周两个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面上神色也变成了警惕,她看着白芷问道,“您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白芷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给你提个醒,孙周这人并不是什么良人,你以后可要小心些才好。” 秋心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态度也冷了不少,“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小姐被人杀害的案子想必秋心姑娘听说了吧。” 秋心抿着唇没开口,白芷见此便自顾着说道,“现在官府已经开始怀疑孙周了,我想他被查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我只是好心提醒秋心姑娘,若是知道什么内情最好跟官府坦白,到时候也省得被他牵连。” “我不明白您再说什么,若您今日不是来喝酒的,那我这里也不多留您了。”秋心说着便站起身,面色冷淡的下了逐客令。 白芷便顺势起身告辞,她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步子,回头道,“你知道保守秘密最好方式是什么吗?” “就是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闭上嘴巴,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从醉红楼走出去,她便看到陆大人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了冲她笑了笑,“怎么样?” “您让我传达的话都传给她了。”白芷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样做会有用吗?” “不知道,我们静观其变就好。”陆之远说着牵起了她的手,见她指尖微微有些凉意,便反手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们两人刚离开不久,醉红楼里便迎来了一个客人,说是来接秋心姑娘的。 那人说是奉孙周的命来的,若是平时秋心也不会多想便跟着去了,可这会她刚想答应不知道怎么的便想起了白芷的话。 让一个人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她知道孙周的秘密,而且可以说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如今孙周马上就要成为何家女婿了,他真的会让自己全身而退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秋心便心生警觉,她推辞身体不适不能出门,将来人打发走了。 等屋内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察觉到床边似乎有人,他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尖叫了起来。 “你做什么这么害怕,是我!”熟悉的声音想起来,秋心睁开眼睛这才看到坐在床边的男人正是孙周。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秋心看着他这张脸,便觉得从心里冒寒风。 她明明记得睡前特意检查过门窗,都是关好的,这会孙周又怎么会突然出现的,她想问可又心生恐惧。 “我让人来接你到我那里,下人回去说你病了,我不放心就来看看。”孙周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很温柔的模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就是睡得不好,所以没什么精神。”秋心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虽是极力保持着镇定可那眼底匆匆闪过的仓惶之色还是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 孙周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他不动声色的收起手而后开口道,“你在怕什么?” 秋心面色一白,她咬了咬唇看着孙周道,“今天楼里来了个人,他说官府已经怀疑你了,他们现在就在暗中调查你。” 孙周面色一凛,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什么人跟你说的这些?” 秋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未见过。” 孙周并不相信她的话,他这会看着秋心的样子处处透着可疑,“既然从未见过,那他为何要跑来告诉你这些?” “这个我也不知道。”秋心摇头道。 孙周态度冷了下来,他看着秋心的目光已然和之前不同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明个我再来看你。” 秋心自然是点头,她目送着孙周离开屋内,等人消失在门口之后,她这才悄悄舒了口气。孙周刚才的态度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他明明在怀疑什么,可他却什么都没说。 ...... 是夜,白芷做了个噩梦,梦里突然惊醒,而后她侧头看了看躺在身边睡得正沉的男人,悄悄将身子往男人身上靠了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推测 三天后,秋心从醉红楼离开,坐上了一顶小轿子,被抬着七拐八拐的转了几个胡同,最后停在了一处小院子门口。 下了轿子,她打发了轿夫,伸手敲了敲门,那院子里很快有了动静,而后门打开,有人将她迎进了屋子。 何家这边的婚事却并没有如期举行,因为何员外突然病倒了,连夜叫了大夫前来,忙了一夜这才险些保住了命。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陷入了昏迷中。大夫说能不能醒过来就要完全看造化了。 何小姐去世,何员外这又突然病倒了,何家的事情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孙周这个准女婿身上了。何家在白安县根基很深,何员外来往的朋友众多,一听说他出了事,前来探病的几乎将何家的门槛都踩烂了。 孙周这时候便拿出了一副主人家的气势出来,凡是来探病的人,都是以一句‘需要静养,不宜见客’为理由打发走了。 何家遭逢变故,何员外感念孙周的不计前嫌,在亲朋好友面前没少说孙周的好话,因此这时候孙周出面说何员外不能见客,倒也没有人怀疑。 陆之远和叶宗平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何员外了。 “原来是叶大人和陆大人来了,家中近来事情繁多,有失远迎还请两位大人见谅。”孙周和前几日相比又有所不同。 如今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杭绸料子做的衣裳,言谈举止间一副富家老爷的派头。 陆之远和叶宗平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默不作声的在椅子上坐下。 下人们端了茶水上来待客,陆之远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眉头微微一挑,而后笑道,“孙公子如今果真是今昔不同往日了,连待客的茶水都是凤山金骏眉。” 凤山因为环境原因,出产的金骏眉比其他地方味道更为醇厚甘爽,但那整个凤山也就那一块地可以种植茶叶,因此每年产量十分低。这样的好茶寻常人家得了一两二两的都恨不得藏起来,留着极为重要的场合再拿出来,以彰显面子。 何家即使有钱也远远没到可以极尽奢侈浪费的地步,茶房的下人若不是得了主人的允许,绝不会拿这等茶水招待客人的。现在何员外病了,何家能主事的也只有孙周一个人了,想也知道这是孙周特意让人准备的。 至于为何这样做,就要见仁见智了,许是他想彰显下如今身份不同也未可知。 “两位大人可是贵客,自然要拿最好的茶叶去招待。这凤山金骏眉虽然难得,但能给两位大人品用也是它的荣幸。”孙周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字里行间却处处透着股明显的得意。 叶宗平笑笑,“陆大人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孙公子不用特意解释。” 闻言孙周面上有几分讪讪,他拿着茶杯佯装喝茶缓解了尴尬,叶宗平继续道,“我们此次前来也是想探望一番何员外。不知道可否方便?” 何员外一向身体硬朗,虽然痛失爱女让他憔悴了不少,但也不至于一夜之间病成这样。陆之远和叶宗平都怀疑此事有蹊跷,这才以探望之名前来查看一番。 孙周似乎是早有准备一样,听到他们要探望何员外并没有任何的不愿,“岳父大人身体抱恙,若是其他人前来我自然不能让人打搅他老人家养身体,但两位大人不同,两位随我来就是。” 叶宗平再度看了眼陆之远,两人都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孙周带着两人去了后院,来到了何员外的院子。 这一路越是靠近何员外的住所丫鬟家丁数量就越是多,等到了何员外门前的时候,光是门口就有四个家丁把守。 “孙公子真是孝心可嘉。”叶宗平开口说道。 孙周干笑了两声,而后一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了,“两位大人里面请。” 三人便相继进了屋子。 屋内何员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床幔掀开露出里面一张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看样子的确是病重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在屋里,何员外睁开了眼睛,待看清人之后眼眶猛地睁大了,也许是太过激动整个人的面皮都在颤抖,从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岳父大人,我在这里了。”孙周立刻上前来到床边,伸手握着何员外的手,又用另外一只手给他顺气。 何员外很快情绪缓和了下来,眼睛重新闭了上去,似乎是又睡着了。 孙周起身朝陆之远何叶宗平两个做出歉意的表情。 “岳父大人整日为了晴柔的事情难过,这段时间一直是强撑着没事,大夫说是忧思过深加上急火攻心,这才一下子病倒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叹气,面上也跟着露出难受的神色,看样子的确是为了何员外的病而难受。 陆之远看了他一眼,而后道,“孙公子有此孝心我们也就放心了,想必你的孝心何员外也能感受到。” “我父母早逝,岳父大人如今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照顾他是理所应当。”孙周说道。 陆之远点了点头,于叶宗平一起告辞了。 孙周自然是恭恭敬敬的送他们离开。 出了何府的门,叶宗平看了看身后的黑桐木大门,沉吟道,“此事陆兄怎么看的?” “案子不是已经有了结果吗,我怎么看很重要吗?”陆之远语调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叶宗平知道他还在为上次判王头子那件事恼怒于他,但当时那个情况,证据都指向王头子,加上死者家属又极力要求严惩凶手,他自然不能拖着不判。 “陆兄就别拿我取笑了,当时的情况我也很为难。”叶宗平陪着笑脸。 陆之远也知道他的难处,本也不是真的怪他,他道,“方才我观察何员外的面色,并不像是气急攻心。” “陆兄的意思是?” “面有青色,倒像是中毒。”陆之远说着面上也凝重起来。 叶宗平皱眉沉思,“他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吧,在我们眼皮底下就敢下毒?” “有什么不敢的,人为财死,现在何家只剩下何员外一人,若是何员外不在了,理所应当就是他继承了何家所有的财产。”陆之远冷笑一声。 “那我们不如再回去一趟,我带个大夫亲自给何员外检查一番。”叶宗平说道。 陆之远摇了摇头,“就算是真有问题他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毕竟现在何员外根本无法说话,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下毒谋害何员外,而且若是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叶宗平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可到底有些憋闷,查了这么久的案子越查越觉得这个孙周问题很大,可偏偏什么有利的证据都没有,“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等。” “等什么?”叶宗平不明白。 “等他下一次动手的时候。”陆之远说着眼中露出几抹算计的光来,“还记得我让你盯着的那个秋心吗?” “我还没问你盯着她要做什么?”叶宗平点了点头。 “她很有可能会是孙周下一个下手的目标。”陆之远说着神色也认真起来,“派人紧盯着秋心住的那条胡同,千万不要让人对她下手。” “放心吧,那边我拍了不少人,日夜轮番盯着,保准一只苍蝇都跑不出去。”叶宗平笑道。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前面走着,很快消失在了街口。 ...... 白芷这一天总是心神不宁的,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就在脑海里晃,偏偏仔细想又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姐姐您吃点葡萄,这是叶夫人刚才让人送来的,说是今年最后一茬了。”小瓶儿见她一整天都愁眉不展的,便开口道。 “嗯。”白芷看了看旁边洗的干干净净的葡萄粒子,伸手捏了一颗放到嘴里,随口道,“四丫头去看望她爹了吗?” “刚走不久,拎着食盒去的。”小瓶儿说着不由得笑起来,“说来她也是奇怪,就去那么一会,还特意在门口给您磕了个头,又说了一通奇奇怪怪的话,弄得跟生离死别了一样。” 白芷没说什么,她伸手想要去再拿一颗葡萄,目光触及到那黑玛瑙一样的葡萄粒,指尖突然一顿,困扰了她好几天的问题终于有了头绪。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醉红楼的秋心哪里看着眼熟,原来是眼睛,她看过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你是说四丫头走的时候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小瓶儿也被她这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忙点头回道,“说了些什么她姐姐们的事情,当时我忙着其他事也没仔细听。” 白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好陆大人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便将自己的想法跟陆大人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是说秋心很有可能是四丫头的姐姐?”陆之远听到这个推测不由得一愣,他倒是的确没注意过四丫头和秋心眼睛相不相似。 “肯定没错的,我当时看着秋心就觉得眼熟,她的眼睛和四丫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猜的没错的话,秋心应该是四丫头的三姐。”白芷分析着。 一来年纪差不多,二来四丫头三个姐姐王大丫和王二丫都已经入了土,唯有王三丫这个人都说是死了,但却没人见过尸首,很有可能当时王三丫并没有死,她改名换姓的又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认罪 白芷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眼前的四丫头,半晌后叹了口气,“我当你是真的想通了,谁知道你竟然拿话蒙骗我呢!” 三个时辰前,陆之远亲自赶到了白安县大牢里,在最后一刻将王头子的命救了下来。 四丫头此举按理说是要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的,但念及四丫头一家情况特殊,加上最后没出什么事,陆之远和叶宗平的意思都是不去追究了,人是白芷的丫鬟,便又送还给她管束了。 再看到白芷的时候,四丫头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管她问什么,说什么,她都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最后气的白芷把她赶出去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眼瞅着一下午过去了,白芷又不忍心,把她叫了进屋,见她还是这副模样,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知不知道私下毒杀人贩按律是要重打一百大板的。”寻常的男人一百板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四丫头这样的姑娘,真要打了板子,当时就得没命。 “奴婢,奴婢知道。”四丫头嗓音顿了顿,很平静地口。 “知道你还敢,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白芷想着若不是她及时将事情告诉陆大人,陆大人那边又及时阻止了,这时候王头子一旦死了,死丫头得命也到头了。 且不说这一百大板怎么过去,就是谋杀亲爹这一条,她就得被外面的口水给淹死了。 “姨娘,奴婢不该骗您,是奴婢的不对,您要打要骂奴婢都没有怨言。”四丫头说道。 “我打你骂你做什么,你自己的命自己都不想要了,我难不成还能求你要命不成?”白芷看着她这个态度神情也冷了下来。 四丫头咬了咬唇,她抬眼看了白芷一眼又很快垂下了头,“奴婢对不住您。” “你对不住的只有你自己,我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当时我就不会从黑虎手里把你救出来。”白芷冷着脸说道。 提起黑虎明显四丫头还是心有余悸,脸色蓦地一白,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白芷气过了之后自己平静下来,她看着四丫头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虽然她和四丫头接触时间不长,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这个丫头是个心思单纯的,她上次说的话也不像是谎言。那如今她突然做出要杀害王头子得事情,这其中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四丫头闻言面上有一瞬间的仓皇失措,她似乎是着急澄清一样的摇头,“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恨他。他不配当爹,哪有这么狠心的爹。”她说着自己眼泪也掉下来了,跪伏在地上两个肩膀一抖一抖显然很是伤心。 白芷直觉她没有说实话,可见她这样又不好继续追问,便让人带她下去好好看管起来,等她心情平复下来再说。 四丫头被带下去之后,小瓶儿在她面前跪下去了,“姐姐,四丫头是我带着的,她现在做出这种事,差点给您惹了麻烦,都是我管教不利,您罚我吧。” 白芷伸手扶她起来,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能掰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不是?” 小瓶儿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并没有真的生气,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她这个姐姐身上越来越有种气度了,让她说也说不出清楚,可偏偏又是真实存在的。 若是非要形容,那就是跟陆大人越来越像了,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安静的坐着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四丫头的事情总算没有惹出实质性的麻烦,但却有另外一件事让陆之远很是头疼。 一直喊着自己是冤枉的王头子,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突然认罪了,他承认是自己见钱眼开杀害了何小姐,抢走了她身上的财物。 凶手认罪原本是件好事,可这人若是替他人顶罪的可就不好了。 “怎么样,他怎么说的?”陆之远见叶宗平回来,伸手给了他一杯茶水。叶宗平摇了摇头,没去接茶杯反倒是直接拎起了桌上的茶壶仰头就猛灌起来。 他喝了大半壶茶水之后这才那袖子抹了抹嘴巴,“我这嗓子差点就冒烟了。” 王头子突然招人了杀人,作为知县大人的叶宗平自然要亲自去审问,关于王头子如何杀人的细节,关于他怎么将何小姐骗到那胡同里,关于凶器扔到了哪里等等问题都要去询问。 “还能怎么样,一问三不知呗。” 叶宗平之前也不相信王头子是真的凶手,但案子只要一日未破各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今日他去审问王头子才算是彻底确定了他真的不是凶手。 据王头子交代,他是一路尾随着何小姐到的案发的胡同里,见到她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便动了歹心。原本他只是求财没有想过伤人性命,可不曾想何小姐并不愿意将银子交给他还说要告官,当时他一个着急便用刀子捅了何小姐一刀。 后来看着何小姐倒下去他又害怕了,急匆匆抢了财物跑了。 王头子交代的事情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细想问题也不小。 第一,何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那条行人稀少的胡同口,又是谁叫她去那里的。 第二,何小姐被杀时候并没有进行过反抗,若是王头子下的手,为何没有任何反抗? 第三,凶器还没找到。 叶宗平原本想着王头子理应是知道些内情的,还想从他这边找到突破口,可没想到王头子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这些疑点他都不知道,问他凶器在哪里,他说随手扔了,至于扔在那里又记不起来了。 “明摆着是要替人顶罪了。”叶宗平也叹了口气同时更多的是怒火中烧,“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公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用手段。” 王头子那种人,若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承认是自己杀害何小姐的凶手。可王头子从事发开始就一直被关押着,寻常人根本就见不到面吗,更不要说是传递消息给他了。可如今他突然改变心意,必定是有人给他传了什么话。 “你是怀疑四丫头?”陆之远听完他的分析,心中也怀疑上了四丫头。 毕竟在她去看望王头子之前,王头子一直是能吃能喝的模样,可自从四丫头去了之后,王头子整个人就变了,不说别的就是饭量就比平时缩减了一大半。 “她应该是和王头子说了些什么,不然依照王头子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认罪?”叶宗平说道。 陆之远点了点头,他和叶宗平就着案子又讨论了一番之后,这才起身来到了白芷的院子里。 白芷见他来了,面上情不自禁地便露出了笑意,咧着嘴巴露出一排白密的小牙,她一边很自然的伸手挽着陆之远一边往屋里走,“您今个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那个丫鬟呢?”陆之远问道。 白芷想着应该是问四丫头的事情了,便道,“我让人给看管起来了,现在人在厢房里关着,您要是想见她,我这就让人给带出来。” “先不用了。”陆之远摇了摇头道。 “我也觉得用不着,这个四丫头跟吃了秤砣一样,一口咬定何小姐是他杀害的,和他人无关。 进了屋子,两个人坐下来说话,丫鬟奉茶之后便退出去了。 白芷接续道,“我觉得四丫头心里有事,我今日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人指使她,她虽然极力否认,可神态却出卖了她。” 她自己将猜测说着,那边陆大人便安静的听着她说,罢了白芷才发现陆大人从刚才到现在没说上五句话,基本都是她自己在说。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白芷有些心虚,毕竟她没查过案子,这都是属于自己瞎想的。 “不是,我是觉得难得你也有肯动脑子想事情的时候,很是难得。”陆之远笑了笑,倒是真心地夸奖她来着。 白芷却不高兴了,嘴巴撅的高高的,很是受伤的表情,“您这话真是太过分了。” 陆之远喜欢逗她玩,每次逗得她欲哭无泪或者直跳脚的模样便觉得格外的有意思,他伸手将还在准备闹脾气的女人搂到了怀里,拿着下巴在她柔软的发丝上面蹭了蹭,“嗯,是我过分了。你一直都是聪明可人的。” 白芷琢磨着聪明她是肯定有的,可人也没问题,想着便又觉得很高兴了。 “好了不跟你闹了,说点正事。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两人说笑了一阵子之后,陆之远开口说道。 “嗯?”白芷仰头一脸迷惑的看着他,下意识的道,“不会又去逛青楼吧。” “想得到挺美。”陆之远觑了他一眼,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都没见过哪家女人整天想着逛青楼的。” 白芷面上有些讪讪的,着实是不太好意思,便拿着脑袋往他怀里钻去,“您不准取笑我,上次明明是您需要我帮忙我才去的。” “嗯。”陆之远的笑意更深了,他伸手拍了拍白芷的肩膀,温声道,“赶明个你帮我套套四丫头的话,看她认不认识秋心。” “还有她去探望王头子的时候,我听狱卒说待了有两盏茶的时间。我要知道她和王头子见面都说了什么,怎么会让王头子突然改变了心意。” 第一百九十章 是谁算计了谁 白芷想着陆大人难得这么信任她,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让陆大人失望才好。于是第二天她便再次让人将四丫头带到了面前,对她进行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番谈话,当然了,过程中基本都是她自己再说,四丫头一直就无动于衷的低着头。 这次谈话自然是以失败告终了。 之后两天白芷再接再厉,每天都要叫四丫头说上一个多时辰的话,但令人无奈的是每次都无功而返,四丫头那嘴巴就像是粘上了一样,问她十句话也不见得回答一句。 连连受挫之后,白芷就有些气馁了,坐在屋内长吁短叹的,觉得陆大人交给她的这个任务好像是完成不了了。 陆之远最近也有些发愁,叶宗平派人一直盯着秋心那边,可那边却静悄悄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了三天。 到了第四日夜晚,一轮冷月遥遥挂在天边,撒了一地白光。 四周突然起了风,这会已经是深秋了,冷风吹在身上让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守在帽猫儿胡同门口的两个衙差一个个都无精打采,也难怪他们,这几日每天都是从早守到晚,眼睛盯着那山黑漆漆的木门,一点收获也没有。 “这天真冷啊,要是有口酒喝着暖暖身子多好。”其中一个男人说着自己吸溜了口口水,他伸手怼了怼旁边的男人,“咱们要不要去弄壶酒解解馋。” 另外一个男人在他头上敲了一把,“你个馋鬼,少打注意,咱们可是有正经事的,要是让叶大人知道我们偷着喝酒,小心咱们饭碗。” 那人一听这话顿时缩了脑袋,“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饭碗没了,家里可得挨饿了。” 另一人嗤笑一句,“瞧你这点出息,知道要紧就好好当差就是了。” 两人便都没有再开口,转眼间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一夜风比平常都要凉一些,两个衙差这会又冷又饿的,不由得想念起了家里的妻子儿子热炕头了。 “老大,你闻没闻到什么味道?”这人说着又仔细闻了闻,眼睛一亮,“是酒味,还是上好的米酒。” 闻言另外一人刚想说他一句魔怔了,这深更半夜的哪里能有酒味,可话没开口,他自己也闻到了味道。 “还真是酒嘞。” 说话功夫酒香味越来越浓,顺着风飘进了两个人的鼻子里,勾的肚子里的酒虫一个劲的往骨头里钻。 酒香味越来越浓,两人等了不多时便看到有挑着酒桶的老汉从胡同口拐了出来,那老汉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嘴里哼着小调。 两个衙差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便上前拦住了老汉的去路。 “深更半夜的何人在街上乱晃!” 老汉已经有了三分醉意,这会冷不丁的看到黑暗处有人说话,不由得吓得两腿一哆嗦,差点瘫软到了地上。 他身子这一歪斜,酒桶里的酒水就倾洒了出来,酒香味道更加的浓郁了,那衙差使劲地咽了口口水。 “好汉饶命啊,小的没钱给您。”那老汉似乎是以为两人是半路打劫的,吓得他脸色都白了,一个劲的求饶。 衙差还是头一遭被人当成贼,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新鲜,他呵斥了老汉一句,“行了别喊了,我是白安县衙门的官差,不是半路打劫的。” 那老汉一点不相信吗,“官爷们怎么会这个时候还没回去休息,你别以为我是乡下人就好蒙骗哩。” 衙差嗤笑一声,掀开衣衫掏出了挂在腰间的腰牌出来,“看到了吧,我们这是有公事在身。” 老汉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但他并不认识字,可不妨碍他认识县衙的标志,这回就信了,他陪着笑脸道,“原来是官爷在此办案,小的给官爷见礼。” 衙差笑了笑,还没等开口,身后暗处走过来个人,嗓音不悦地道,“做什么耽搁这么多时间。” 那老汉一看还有一个人,想着这两人既然在一起,那必定都是衙差了,他恭恭敬敬的道,“今个这天是突然冷下来的,官爷们要不要喝碗酒暖暖身子。” “你是何人,怎么会这么晚不回家,在这里卖什么酒?”这几日两个人一直守在这条胡同口,对这边来来往往的人都算眼熟,根本就没有什么卖酒的老汉住在这里。 他们都是当了多年差的人,这会虽然眼馋嘴馋,可脑子还是清楚的,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老汉咧着嘴巴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小的家婆娘今个不在家,小的便想着卖完酒出门松快松快身子,谁知道那娘们好生厉害,折腾的小的两腿发软,加上喝了几杯小酒,就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这边来了。” 两个衙差自然明白他嘴里说的松快松快是什么意思,与这条街道隔了两条街的地方乃是一条花柳巷。 巷子里都是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这条巷子在很多年前也只是一条普通的巷子,因着道路两侧一边栽着花,另一边栽着柳树,因而得了这么个名字。 后来不知道哪一年,来了个叫如花的青楼女子住了下来,如花年轻时候曾经也在青楼里红极一时,可做皮肉生意的人,到了年纪便有很多新人顶上去,渐渐的如花生意不好了,她便被人赶了出去。 住在花柳巷之后,如花却意外找到了另外一条赚钱的门路,那就是附近的男人们。 俗话说家花那有野花香,男人们骨子里还是喜欢外面的野花。虽然如花那时候已经是有些年纪了的野花,可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很多老男人们就喜欢她这样的。 住下没多久,便有男人敲了如花的门,而后两个三个,这些男人们一点点成了她的常客,如花一算账,这一个月的收益竟然比之前一年都多。 如花的生意便风风火火的做起来了,后来青楼里但凡有因为年纪大而退出来的女人,如花都收在了花柳巷里,这一年又一年的,这条巷子里的女人也越来越多。 附近的住户们一个个都搬走了,到如今这里已经完全沦为了男人们寻欢作乐之所,而这里服务的对象都是在最底层的人。 “既然是走错了,那就赶紧走吧。我们在这边办案,闲杂人等不要靠近。”年纪稍大的衙差冷着脸说道。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刚才也被勾起了馋虫来,这会闻着酒香心里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着。 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的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悄悄地拉了拉同伴的袖子,小声道,“这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天亮,我可是饿的难受死了。” 那老汉耳朵灵,闻言忙笑着道,“小的这边还有些许酒水剩余,晚上还买了半只烧鸡没吃,要是两位官爷不嫌弃,小的就拿来孝敬两位。” “老大,你看——” 年长那个衙差冷着脸道,“你忘了前几年那个劫银案了吗,当时就是有人去卖酒,害的那些衙差们一个个喝了酒都手脚发软,最后被人有机可乘,那些银子到现在都没找到,而那些衙差什么下场你是不是也忘了?” 闻言刚才那衙差的酒虫一下子被吓得魂飞魄散了,他再看那老汉眼神就不一样了,“你这老汉是不是也在酒里放了蒙汗药?” 那老汉越听这话越不是味道,他顿时火冒三丈,借着酒劲也不怕了,怒道,“你们两个这是何道理,我本是看你们辛苦才想着将酒水白给你们饮用也是暖暖身子,可你们竟然把我当成那等黑心肝的人了。叶大人前几日还说了要为民做主,赶明个我定要去县衙门讨要个说法!” 两个衙差都被他的大嗓门刺得耳朵疼,加上这会夜深人静的,声音就更明显了。这周围可都有百姓住着,要是扰的人都醒了,再去衙门里告上一状,难保叶大人不责备他们办事不力。 老汉说着就挑着担子要走,嘴里还气哼哼的骂骂咧咧了几句有的没的。 两个衙差互相看了一眼都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个年轻一些的上前说了几句软化话,年长那个却一直沉着脸没说话。 “你们当官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我一番好心被你们这样猜测。”老汉说起来还有些气哼哼地,他说着弯腰打开酒桶盖子,拿着酒瓢盛了一瓢酒,当着两个衙差的面咕咚咕咚的喝了,罢了还抹了抹嘴巴道,“我自己都喝了,你们看有没有蒙汗药!” 见他喝了酒,年纪小一点的衙差已经完全放了心,他忙点头道,“老人家这酒是什么米酿的,味道咋这么香?” “用我们村子产的白米加上我家祖传的秘方酿制成的。”那老汉说着一副得意的模样,“不怕跟你们说,往上传个几代,我家的酒可是连天子都赞过好喝的。” 衙差失笑,心道这小老儿还真能吹嘘,天子怎么会喝他家的酒呢。 不过笑归笑,这会气氛也缓和了下来,年轻的衙差掏了银子出来,买下了老汉剩下的酒外加那半只烧鸡。 老汉连连推辞说是不要,最后碍不住衙差动了怒,这才收了银子。 年轻的衙差迫不及待地撸起袖子盛了一瓢酒喝了一大口,那辛辣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淌着让他胃里一阵阵火热,而这火热也驱散了不少夜晚的寒意。 第一百九十一章 棋差一着 “果然是好酒!”年轻的衙差赞了一声,伸手又盛了一瓢递给了旁边年长那个,“老大,你也喝点暖暖身子吧。” 年老的衙差沉着脸,本想拒绝可那酒香又一直往鼻子里钻,且刚才那老汉自己喝了一瓢在先确实打消了他的怀疑,这会略微一犹豫便接过了酒瓢。 两人你一瓢我一瓢的,转眼间剩下的酒便见了底。 年轻的衙差伸手撕了个鸡腿递给了年长的衙差,自己留了另外一个,两人就着酒水几口便下了肚。 酒足饭饱,肚子里热乎乎的,两个人也比刚才显得更有精神了。 老汉笑呵呵的走了,那两个衙差便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冷不防地两个人都是两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好,这酒果真有问题。”两人都了解自己的酒量,只喝了那么几瓢如何也不至于醉的腿都站不稳了,而这会不仅是腿,他们浑身都开始使不上劲。 迷迷糊糊中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暗中有人再说话,颤颤巍巍的声音道,“你可以放了我女儿了吧。” 说话的正是刚才卖酒的老汉,他看着眼前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明显的不安喝恐惧。 昨日那老汉卖完了酒回到家,才发现女儿没回来,顿时慌了神,到处找寻不见,正想要报官的时候,家里来了个蒙面的男人,他手上拿着老汉女儿的荷包。那蒙面男人要求就是今夜老汉要提着酒桶来到这猫儿胡同将掺了蒙汗药的酒让等在那里的衙差喝了,若是事情办好了,老汉的女儿自然能够平安无事,但若是被人发现了,最后就等着收尸吧。 老汉一家都是老实人,听到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老汉的妻子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只有老汉勉强支撑着,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蒙面男人递过来的蒙汗药,按照约定掺在了酒水里。 那蒙面男人见事情顺利,也懒得去应付老汉,不耐道,“人在城外那件破庙的佛像后面,你去找吧。” 老汉如临大赦,整个人松了口气,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他说着便急匆匆离开了。 蒙面男人看着老汉走远了,这才转头看着不远处那院子露出了阴狠的神色来。 蒙面布摘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赫然正是孙周。 孙周走上前去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两个衙差,伸脚在两人身上踢了踢,见两人依旧一动不动便更加放心了。 他走到门前,伸手开始敲门。 门敲了很久,屋内才响起了动静,有女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谁啊!” “是我。”孙周压着嗓子说道。 屋内静默了会,门闩被打开,秋心皱眉道,“外面都是衙门的人,你怎么会过来的?” “没事,那两个人我都解决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事关重大,进屋说吧。”孙周说着也不管秋心说什么,径自抬步往屋里走去。 秋心顿了顿,关上门也跟着进了屋子。 屋内电起蜡烛,光线一下子亮起来。 秋心身上还披着件外衣,她伸手倒了杯茶水,给自己一杯,另外一杯给了孙周,“茶水凉了些,凑合喝吧。” 孙周并未动茶水,而是看着秋心,“衙门那边到现在还没打消对我们的怀疑。” 闻言秋心露出些担忧的神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按理说那凶手不都招认了吗,为什么还要追着我们不放。” “我听说是找到了新的证据,当时案发现场还留下了颗珍珠,那珠子并不是何晴柔的东西。”孙周皱眉盯着秋心的脸,“我记得你是有一对珍珠耳坠子的。怎么最近都没见你带了?” 秋心脸色一僵,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那耳坠子丢了一只,凑不成一对,我就放起来了。” “是丢了一只还是丢了一颗珍珠呢?”孙周冷冷的视线打过去,好像看透了秋心眼底的慌张。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你走的太急了,我一个人搬动她的时候不小心掉了。”秋心明显是慌了神,她站起来看着孙周急匆匆的解释着。 孙周已然黑了脸,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掉了东西为何不早跟我说,现在衙门的人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吧。” 秋心看着他一脸的冷漠神色,默默咬了咬唇,将头别到一边去,“你说这话未免太过让人心寒,我做那些事可都是为了你。” 孙周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来,“杀人的是你,我当时一直在酒馆喝酒,给我作证的人有很多。” 秋心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是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般,“你怎么能如此颠倒是非,何小姐明明是你.....” “是我又如何,我又人证,你又有什么?”孙周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 秋心一颗心顿时凉透了,事发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孙周待她不如从前了,可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孙周担心他们走的太近会被官府的人察觉到,这才故意疏远她。 可这会她听着孙周如此冷漠的言语,才彻底醒悟,原来一切都是她天真可,从一开始孙周就是在利用她。 “杀人要有动机,我和何小姐无冤无仇,我有什么理由去害她?”秋心缓了缓心神,强打着精神说道。 “这理由自然也简单,你嫉妒我和晴柔之间的感情,破坏不成便心生歹毒,害了晴柔性命。”孙周的语气很平静,眼睛里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秋心身子晃了晃,她年少坎坷后来又沦落到了青楼,是个内心极度不安的女人,是孙周的出现让她体会到了一丝丝温情,所以她才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即使孙周杀了人,她也义无反顾的帮着善后。可这感情最后竟然在他眼里丝毫价值都没有,让她一颗心如坠冰窟。 “原来你一早就算计好了。”秋心苦笑着坐到了椅子上,浑身力气像是被人抽干了一样,显得毫无生气。 “我最开始并没有这个打算,都是他们逼我的。”孙周神色突然狠厉起来,语气阴森森的道,“若不是他们死抓着这件事不放,哪有这么多麻烦。” 秋心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所以你要我做什么,是让我去衙门投案自首还是你准备举报我?” 孙周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真的有些喜欢你的,可惜你现在已经被盯上了,再拖下去我们两个都要完蛋。你不是说过吗,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现在机会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根绳子来,他慢慢走到秋心的眼前,在她惊悚的目光中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你是现在唯一一个知道我做过什么的人,只有你死了我才会安心。我也不想杀你的,可是我没办法,你会原谅我的吧。” 随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秋心一张脸一点点白了,她两只手抓着绳子,脸色艰难地在挣扎,“不要,不要杀我,我不会出卖你的。” “呵!”孙周笑了笑,语调一如往昔说情话那般的温柔,“你活着一天我就要坐立不安一天,只有死人才能够永远保守秘密。” 秋心一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的手从一开始的挣扎一点点也垂落到了身体两侧,眼睛闭上的瞬间,耳边响起来砰地一声响。她想看看发生什么了,可眼皮沉的厉害,她整个人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之后,孙周被吓了一跳,待看清出现在门口的人,一张脸顿时毫无血色了。 “你们,你们不是......”他一脸不相信的看着那两个衙差,刚才明明他们喝了蒙汗药的,那药没个一天根本醒不过来,而这会他们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巷子里突然来了个陌生人,你觉得我们真的会一点都不怀疑吗?”年轻衙差冷笑了一声,“那卖酒的老汉刚才已经全都招人了,是你抓了他的女儿逼的他在酒里下药。” 孙周手上动作一松,他连连摆手解释道,“这根本没有的事,误会,真的是误会,我都没见过那人怎么会让他下药。” “那这个你解释解释?”年长的那个衙差也开口了,“这姑娘可是我们两个亲眼看到的,我们要是晚来了一步,她的性命可就没了。” 孙周脸上神色几度变化,他想要找个借口当托词,可是这证据确凿的事情又容不得他去狡辩了。 “你有什么话留着跟县太爷说罢。”衙差上前一步,伸手将孙周捆绑起来,将人押到门外的时候,孙周才看到院子里站了十几个衙差,而那些衙差的最前面站着的人正是陆之远。 孙周被押走了,等着他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 陆之远心情这会也轻松了下来,困扰他这么久的案子终于破了,心情自然是舒爽。 回到县衙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的女人,他笑了笑,快步走了几步,到了跟前伸手牵起她的手,语调淡淡染着责备,“更深露重的,让你在屋里等我了。” “我这不是不放心吗。”白芷见他眉目间忧虑之色已然不见了,心里已经猜到了今夜行动应该是十分顺利的,“那孙周真的准备杀人灭口吗?” 提起孙周陆之远面色微沉,点了点头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正在准备用绳子勒死秋心,若是在晚一些恐怕又要多一条人命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下毒 白芷也吃了一惊,拍着胸脯道,“幸亏没什么事。”她说罢又道,“秋心怎么样了?” 陆之远牵着她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已经让人送去医馆了,等醒来还有些事情要问她。她现在是人证,何小姐被杀一案还需要她的口供。” 白芷点点头,“这件事四丫头也算戴罪立功,若不是她提早醒悟将孙周的事情说出来,恐怕我们也不能早做防备。” 四丫头是几个月前偶然发现她大姐二姐的墓碑前有人摆了果子祭奠,当时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匆匆离去,并未见到是何人。后来又过了几天,她给王头子买酒喝的时候偶然见到了秋心。虽然隔了几年没见,但四丫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的三姐,当时她一路跟着秋心追到醉红楼,等了好几天,可秋心却始终不肯认她。 再后来就发生了王头子要拿四丫头抵债的事情,她被白芷救了,之后就一直留在衙门里住着。 直到几天前,孙周找到了四丫头,跟她说了一件事。 孙周说是秋心杀害了何小姐,现在官府的人已经开始怀疑秋心了,若不赶紧想办法,秋心的命就保不住了。 四丫头听到这话顿时慌了神,她跟在白芷身边伺候,自然偶然也能听到个只言片语的,像是她的确听说了前几日陆大人领着白姨娘去了一趟醉红楼。她越想越害怕,整个人便开始坐立不安。 孙周看出了她的担忧便佯装不经意的道,若是现在牢里关着的人没了,那官府自然不会继续查下去,秋心的命也保住了。 四丫头顺着孙周的提醒很自然的便想到了王头子,王头子被抓就是因为被怀疑是凶手,只要王头子死了,官府便会认定是畏罪自杀,那就可以结案了。 王头子是他爹,秋心是她姐姐,都是亲人,可也分亲疏远近,她爹王头子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几个女儿都被她害死了,而且三姐已经被王头子害死过一次了,这一次她绝不能让三姐有事。 四丫头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她决定毒死王头子。而她自己也想好了退路,等王头子死了她也自己喝药去。只是她没想到最后关头陆之远来了,将王头子救了,她的计划才没有成功。 后来白芷找了她几次,最开始她是准备咬死不松口的,可后面在听说了孙周很有可能要杀害秋心灭口之后,她顿时慌了神,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白芷后来又去将事情告诉了陆之远,他料定孙周这几日便会坐不住对秋心下杀手,因此在周围布置了比以往多上几倍的人。 而他想的不错,孙周果然是动手了,甚至为此还绑架了一个卖酒老汉的女儿作为要挟,幸亏发现的早,那卖酒老汉的女儿被救了出来,而作为报答卖酒老汉也答应将计就计,引孙周上钩。 看似顺利的一个案子,背后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总算是将凶手抓获,众人这段时间的辛苦也是值得了。 孙周杀害秋心一案是被衙差当场擒获容不得他狡辩,审问过程也是简单,问了当事人和在场的衙差之后便判了牢狱之刑十年。至于孙周谋杀何小姐一案,也因为秋心的指证有了新的进展,据秋心交代,孙周之所以可以在案发之后有不在场证据,完全是因为他是从水路进的城。案发那几日城内河中正在修桥,有几个工人每天来往城外和城内运送材料,孙周坐的便是那几个人的船。 因为走水路,所以时间比陆路提前了差不多一半的距离。有了这个时间差,孙周完全有足够的时间,从水路来回往返,杀害了何小姐之后在离开。 等案发之后,官府查到孙周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河中的修桥工人已经做完了活离开了,自然也没有船只在那河上走动,也因此一直以来,不管是陆之远还是叶宗平都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孙周如何能在半个时辰内来往城外和城内,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还有水路。 很快何小姐被杀一案也正式结案了,在秋心的帮助下,衙差很快找到了凶器,也找到了案发那日搭载孙周过河的那几个修桥工人,据他们指认,孙周当日确实是坐了他们的船。孙周杀害何小姐证据确凿,数罪并罚,被判了个斩立决。 至于秋心,虽然杀人的是孙周,但她知情不报加上帮凶也是要重罚的,最后叶宗平念着她指证了孙周对案子的告破有贡献,最后只罚了闭门思过一年。 何员外身上的毒素也清除了,恢复了一阵子之后虽然还没不能走,但说话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孙周被问斩那天,何员外让下人推着他去菜市口亲眼看着孙周人头落地。 最后剩下王头子,虽然没人知道王头子为什么突然就认罪了,但既然查出了他是冤枉的,衙门便也将他放了。 四丫头经过这件事,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白芷身边了,她决定去陪伴秋心,白芷也同意了。 原本以为白安县这件杀人案到这里已经全部结束了,可没成想三天后又出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有人买凶杀人。 要杀的人是秋心,而买凶的人是何员外。 那几个被何员外雇来的杀手,明显是为了坑钱的,最后被周围的邻居们一起抓住送到了衙门。这一审问何员外便被供出来了。 衙差去缉拿何员外问话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反抗,而是直接承认了事情就是他做的,而原因也很简单,自然是为了何小姐那件事。 对何员外来讲,虽然杀人的是孙周,可秋心作为帮凶同样也应该受到惩罚,可没想到官府只判了闭门思过一年,这让何员外很是气不过,因此才买凶杀人。 叶宗平对着案子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才好,何员外痛失爱女,对秋心心存怨恨是可以理解的,可买凶杀人也着实不应该。 幸亏最后秋心前来衙门,亲自为何员外求情,表示自己不想追究。 叶宗平也点头,放了何员外归家,同样判了闭门思过一年。 白芷是在后院听苏氏跟她说闲话说起来这个事情的,听说当时那两个杀手进门的时候,四丫头大喊救命,而后邻居们还没赶来,王头子却先一步来了。 王头子和那两个杀手厮打在了一起,以一敌二身上还受了不少伤。 “他难不成是知道反悔了?”白芷琢磨着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当时四丫头要毒杀他,他被救了之后非但没有闹事,反倒是直接承认了自己杀人。这本就不合常理,再加上他又躲在门口,出事之后第一个冲上去保护四丫头和秋心,明显也不是王头子一贯的作风。 苏氏也同意她的猜测,“我想着也是这样,可能是知道自己以前错了,想要弥补吧。” “他这个错误知道的太晚了。”白芷摇摇头,她很反感这个人所以也不想多说,于是便转换了话题,说起了苏氏肚子里的孩子来。 “小侄女这几日有没有闹姐姐?” 苏氏一心想要个女儿,因此白芷也跟着她一起当成小女孩称呼了。 “这几天乖的很,倒是没闹我了。”苏氏笑了笑,低头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白芷也跟着笑,“小侄女的名字可想好了?” “大名要等着她爹取,我先给取了个小名,就叫喜姐儿。取喜乐平安之意。”苏氏说道。 “喜姐儿,听着就喜气,想必将来也是个爱笑的孩子。” 和苏氏说了一上午的话,到了中午白芷便告辞了,现在苏氏肚子月份大了,她身子重又嗜睡,白芷也不好意思打搅她休息。 白芷和陆大人这次到白安县原计划是来泡温泉的,可眼瞅着天都越来越冷了,这温泉却一直也没去成。 她不肯死心,见案子破了之后陆大人也没重要事情了,硬是拉着他在告辞之前去了一趟步云山,疯玩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到衙门。 他们在山上玩了一整天,晚上回来整个人都疲惫的厉害,尤其是白芷,她平时运动的较少,白天又爬了山,这会占到枕头便眼皮发沉,没多久便睡着了。陆之远伸手替她拉了拉被子,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晚上,有人安然入睡,也有人难以入眠。 叶宗平坐在屋内深深叹了口气,苏氏见此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老爷可是做好了决定,这个陆大人值得信任吗?” 叶宗平皱了皱眉,良久之后又是一声叹息,“我观这次案子他是个值得信任之人,可那件事又不似平常案子,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我不敢确定他直到之后会作何反应。” “可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了,只能信任他不是吗?”苏氏又伸手摸了摸肚子,“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生下我们的女儿。” “是啊,我们快有女儿了。”叶宗平目光深远起来,“那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苏氏握着丈夫的手,温声道,“你想好了就去做吧,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你。” 叶宗平笑了笑,拍了拍苏氏的手背,“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们,不会让人伤害到你们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疑云重重 白芷和陆之远正式从白安县离开是在三天后,临行前的某一天,陆之远和叶宗平长谈了一次,从太阳在正当空一直谈到了明月高悬才结束。至于谈了什么她问过陆大人,却没有得到回答,只是她私下里猜测着应该是件大事,因为陆大人当时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离开那天苏氏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送她,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从一开始互相客气到如今能够说上真心话,两人感情也是一天天建立起来的。这会乍然分别,都有些不舍得,可也知道分别是早晚的事情,所幸的是白安县离金陵城并不远,她们约定着等苏氏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见面。 同样不舍得的还有小叶秋,他这段时间以来整天和小金草在一起玩耍,已经有了不少感情,虽然这很可能是小叶秋单方面生出来的感情。这会小叶秋被苏氏牵着,泪眼婆娑的望着马车,嘴巴抿的紧紧地,偷偷抹了把眼泪。 他看着苏氏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金草妹妹。” 苏氏冲儿子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等你妹妹生出来之后,你就能见到金草妹妹了。” 小叶秋点了点头,他眼巴巴的望着苏氏的肚子,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妹妹啊妹妹,你可一定要早点生出来啊。 白芷坐在马车里挥了挥小手绢,而后马车动了动,一点点苏氏一家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 对于这次分别,白芷和苏氏是差不多的感觉,都有些不舍,但却没太伤感,毕竟再见有期,又隔得不远,想见面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怎么都想不到,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会那样浅,浅到她还来不及反应,便从短别变成了永别。 他们是初秋出门的,这会回来已然是深秋了,白芷的日子又回到了之前,每天吃吃喝喝,陆大人却好像比以前更忙了,虽然他一直都很忙的样子,但这回明显的和以往不同。 转眼间回来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白芷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她和陆大人见面的次数竟然连一只手指都凑不满。 她虽然有些不满又有些难受,可更多的还是心疼,陆大人最近为了桩案子焦头烂额的厉害,具体情况她虽然还不知道,但就是小瓶儿闲听回来的那些消息,也足够让她觉得麻烦了。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开始说起。 盐政司的衙门里有人报案,说是有人中毒死了,而且毒死的还不是一个两个,短短三天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到报案之后陆之远自然是立刻调集人手前去案发之地查探,可查到的结果却让人皱眉,出事这些人家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在一个私盐贩子手里买过私盐。 陆之远让人收缴上来各家各户剩下的私盐,着人去检查之后,里面的确被人掺进了一种名叫奇花果致命的毒药。让他想不通的是这毒药的来历,这奇花果产自北戎,说是毒药其实也不准确,在北戎国,这种奇花果的果汁常常被人当作一种染料用的,因它材质十分特殊,没成熟的奇花果呈青绿色,果汁白色,无色无味,却能让人身重剧毒而亡。但只要成熟之后它便会变成紫色,不仅无毒还是种天然的染料。 北戎国主也曾一度想要禁止国人种植奇花果,可架不住它成熟之后做染料染出来的布颜色比普通染料染出来的更艳丽,将这些布匹卖到相邻的国家价格都要翻上几倍。北戎国经济在周围几个国家中是最弱的,大部分百姓还处在根本都吃不饱饭的境地,因此这奇花果生意一直都是一向重要的经济来源,不管是怎么禁止私下里都还继续进行着。 但自从几年前新任国主继位以后对奇花果做了明文规定,只能由朝廷派专人养殖,待果成熟去除毒素之后百姓可以到指定地点购买。 虽然刚开始颁布规定的时候不少人都是不在意的,但后面斩杀了几个带头的,后面人也都逐渐老实了。 经过这几年的坚持,奇花果如今在北戎也很少见到了,这会这东西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这么个小村庄中,不能不让人觉得震惊了。 既然都是从同一个盐贩子手里买过盐,自然首先就要抓捕盐贩子。 那盐贩子虽然是走街串巷之人,但这些年一直在这一代活动,想找他也不是很难,不出三天盐贩子便被带到了陆之远眼前。 可等到将人抓到之后审问才发现,这私盐贩子在这一售卖私盐已经很多年了,因他价格比其他盐贩子低很多,因此附近的几个村子的百姓都在他这边买盐。这次出事的这批盐,据他交代是拖了朋友关系进的一批货,价格不知道为什么比平时便宜很多。 他当时检查过,盐都是好盐,因此才大胆的进了一批货回来,果然卖的也十分好,没几天就全部售卖一空。 至于下毒和奇花果这两点,盐贩子则都是一问三不知。 陆之远见他说话神情语态不似作假,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便让人先行将他收押起来,而后将目标锁定在了盐贩子的那个朋友身上。 那人叫吴六,年轻时候经常走南闯北,很是有一帮朋友。他也时常会弄到一些价格低廉的各地物件回来,转手卖给周围的小贩们,赚上一笔钱。这次出事的盐就是从他手中流出去的。 陆之远带人赶到了吴六的住处,却不成想吴六早已经死在了家中。 “大人,血是热的,看来人刚死没多久。”唐风检查过尸首之后取了握在吴六手上的一封染了血迹的信递给了陆之远。 陆之远接了信封,抽出里面的纸,上面的内容让他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信是以吴六的口吻写的,上面写着那批出事的盐是他误信了他人,这才害死了那么多百姓,这会深感罪孽深重,以死谢罪了。 陆之远看完信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的,他事先让人调查过这个吴六,年轻时候在这一带很有些名气,打架惹事更是数不胜数,如今年纪大了虽然隐退做起生意,但一直也都干的是不干不净的生意。 这样的一个人会突然因为愧疚自杀,他是不相信的。 “你怎么想的?”陆之远问道。 唐风看了眼吴六,琢磨着道,“具体的还要仵作查验过才好说。只是凭着我的经验来讲,他这个伤口应该不是自己造成的。” 陆之远点点头,他的想法和吴六是一样的。 若是自杀伤口一般由深至浅,而被人杀害则是正好相反。 仵作查验之后得出的结论和他们猜测的一样,吴六的确不是自杀的,乃是被人一刀刺死的。 杀人灭口! 这是陆之远听完仵作的结果之后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 吴六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陆之远调查了吴六生前所有来往的亲朋,得到的消息没有一个和案子有关系。 看着桌子上衙差送上来的口供,他越看越是心烦意乱。 窗外更鼓已经三声响起,转眼已经又是一个深夜了。 陆之远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打开书房的门,顿时一阵凉凉的冷意扑面而来,月光下又细细的雪花洒下来,他微微一愣,这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冬天了。 雪花没飘多久便停下来了,他站在屋檐底下,听到吉祥小声询问,“大人您是要回房休息还是歇在书房?” 陆之远这段时间忙着案子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睡在书房,原本他今夜也打算睡在书房,可吉祥这一问他便想起来,好像有很久没见到白姨娘了。想着又忍不住生气,这个没良心的,他忙着公事没时间去找她,她就不能主动过来送个汤汤水水的嘛,至少嘘寒问暖也该来一波才对。 “去花园散散步吧。”陆大人一张脸几近融入了夜色中。 吉祥偷看了一眼,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心想着,诶呀,真是好吓人啊,大人最近肯定是为了案子没少忧心,瞧瞧这脸色真是一脸的威严正气。 虽然作为贴身小厮应该坚决听主子的话没错,可吉祥看了看这黑黢黢的夜色,他实在不知道陆大人哪里来的雅兴,这个时候去花园看什么。 略微一愣神的功夫,陆之远已经迈着步子走了一段距离了,吉祥一看忙小跑着几步追了上去。 夜风凉凉,吹在人的身上忍不住哆嗦。 陆之远目光深深的看着前面某个位置,神色凝重不知道想些什么。 吉祥心想,瞧瞧他们大人,这么晚了还一心想着案子呢,真是个好官啊。他心里刚刚竖起了个大拇指,那边就听到陆大人开口了,“你说白姨娘这会睡没睡?” “应该睡了吧,白姨娘那边一般不到亥时就歇下了。”吉祥回道。 “嗯。”陆之远这个音节过了很久才响起来。 又站了会,吉祥两腿冻得都有些站不稳的时候,他听到陆大人开口了,“回吧。” 虽然就短短两个字,但从陆大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透着股子委屈,对,没错就是委屈。 吉祥,“......”说好的忧国忧民呢,您这个时候想着白姨娘一个小小的女人合适吗! 陆之远,“......”本官这一个多月都没见到自个的女人了,还不让人想想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又生事端 入冬的第一场雪毫无预兆的飘洒了下来,簌簌下了一夜,温度骤然下降,夜里白芷盖着锦被都觉得屋子里凉飕飕的冒着冷意,身子不自觉地往被窝里钻了钻。 江南也有雪,但和北方的雪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阴冷阴冷的,那冷好像要透过衣裳往骨头缝里钻一样。 第二天一早,白芷难得的起了个早,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听着门前两个扫地丫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今年的冬天来的可真早啊。” “可不是,昨天夜里冻得我直哆嗦呢。” “哎,外面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冻死。” “别想那么多了,哪年还没个把人冻死饿死的,咱们自己吃饱饭就得了,哪里管得了其他人。” “哎。” 说话间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两个丫鬟便去了外院,白芷看着天空灰蒙蒙的颜色,心想这天看样子还有大雪。 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城外确实有十几户人家出了事,夜里年纪大的老人经受不住寒意被冻死了,子女们哭了哭,这事情到底也就过去了。毕竟穷苦人家,冻死饿死实在不是个新鲜事,一声叹息之后日子该怎么过还要怎么过。 最近几年年景并不怎么好,老百姓吃不饱饭的有很多,底下的人粗略的算了算,至少有五千户人现在还挣扎在吃不饱饭的边缘。 一件棉袄至少要二两银子,可有的人家全家一年的收入也就三五两银子,让他们拿出二两买棉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每年冬季,经常会看到外面下着雪还有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露着脚趾的鞋子在外面走着。 陆之远听说这件事也是忧心,这才刚入冬就这样了,后面冷的时候还在后头,等到了严冬的时候岂不是要死更多人了。 他正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有人便给他提了个好建议。 年前朝廷给边关将士定制了一批过冬的棉袄,用的都是上好的棉花,商人们缝制了一万件,可不想朝廷那边临时有变故,整批棉袄都不要了。现在那些棉袄都在手里积压着。那些商人们着急将棉袄卖了换银子,正在找买主呢,因为着急价格比市价便宜很多。 陆之远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忙让人去找了商人打听下具体情况,果然得到的结果和他听说的一样,现如今那些商人们果然是有一批棉袄积压在手上而且价格很便宜。 市面上一件棉袄要价二两银子,用的是二等陈年棉花,若是新棉花就要二两半的样子。这批原本给军队用的棉袄要价只有一两,商人们说了若是能够全部买下,价格可以做到更低。 因是朝廷定制给军队的过冬棉袄,质量肯定是上乘的,所以陆之远也没有过多考虑,估算了需要的银子数目,自己出了一部分,又号召当地官员和商户们一起行动捐了银子出来。 一万两银子总算是凑齐了,这棉袄也买了下来。 一万件棉袄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被送到了百姓手里,几乎是人人都分到了一件过冬的棉衣,有了棉衣想必这个冬天也不会冷了。 这是件好事,陆之远也不是独自揽功的人,虽说此次他出了最多的银子,但还是用出钱官商们共同的名义。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天一天比一天冷了,白芷的衣裳也比之前加厚了一层,风平浪静两个多月的衙门里却出了件怪事。 事情是丈母娘告女婿谋害妻子。 离金陵城不到五里的林华镇上有一对小夫妻,夫妻两个经营着一家早点铺子,小日子过的倒是也滋润。 但是好景不长,那男人前几年迷上了个青楼女子,为了博美人一笑出手几位阔绰,不仅给青楼女子穿金戴银还要将那女子娶进门做妾。前几天更是连夫妻两个赖以生存的铺子都给变卖了,一心要给那青楼女子赎身。 那女子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眼看着丈夫越来越不像话,一开始还哭过闹过,到了后面已经完全死了心,只随他自己折腾去。别的女子都可以不计较,可早点铺子是女子的父亲生前留下的产业,这会被男人这么偷着卖了,当时便忍不住,两人吵了起来。 据邻居们说两个人从一开始的争吵到后面的砸东西,最后似乎听到男人打了女人,甚至还有人听到那男人扬言要休妻。 本是一件家事,可谁都没想到这女子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竟然死了。 那男人第二天一早便去找那个青楼女子私会去了,哪里会去管妻子怎么样了,女子的尸体还是一位平时和女子相熟的邻居嫂子发现的。 邻居王嫂子知道男人不靠谱,又顾念女子身怀有孕行动不便,有时间便去帮着做一两顿饭,今日是因为昨晚听到女子和男人吵的很凶,怕她生闷气伤了身子,这才一大早就赶来想劝劝的,结果谁都没想到,人没劝成,直接看到女子的尸体。 一声尖叫声惊得屋顶的积雪都簌簌往下飘落,胡同里本就不大,一家挨着一家,有点什么事一声吆喝都听得到,这会死了人这么大的事,自然很快传开了,有人便去衙门报了官。 按理说报官要去当地的衙门,可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当地的官员们大多不管事,也或者因为陆之远自从上任之后着实为百姓做了几件好事,让他们下意识的就想去信任他,因此这次案子一出现,便有人去盐政司衙门告状了。 陆之远接到消息之后,也考虑到逾越的问题,当即派人通知了于知府,无奈于知府这几日染了风寒,人派去的时候高烧还没退下来,已经快不省人事了,这情况根本没有精力去问案了。考虑到人命案子不能拖延,陆之远便接了这案子。 死去的女子名叫李红杏,今年二十八岁,丈夫叫张德才,三十岁。两人成婚多年,一直膝下无子,在今年年中时候李氏被查出有孕,这一胎判了多年才盼到,自然也十分宝贝,李氏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身了。 仵作去查验尸首之后很快便回来,死因倒是不复杂,可以说是很简单,就是冻死了。 若是平常人家被冻死尚且情有可原,可李氏和张德才事做小生意的,虽然不如之前了,可怎么也不会落到被冻死的地步。 李氏出事的前一夜不少邻居都听到了她和张德才的争吵声,而且张德才不仅扬言要休妻还骂李氏去死。结果这一眨眼第二天就真的出事了,任谁都无法不讲此事联系起来。 李氏的母亲,赵李氏住在隔壁镇子上,听到女儿被冻死的消息,哭的几度昏厥过去,最后强打着精神赶到了衙门,击鼓鸣冤。 状告女婿张德才谋杀女儿李红杏。 陆之远接过状纸,当时派了衙差去捉拿张德才前来问话。 张德才一早便出门了,这会正躺在那相好的青楼女子床上翻云覆雨,冷不丁的冲进们一伙衙差,吓得张德才一个哆嗦,下身的玩意就那么不中用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一边哆嗦着求饶一边被衙差们押着走了。 衙门里,陆之远一身官袍,形容威严的坐在椅子上,伸手狠狠一拍惊堂木,道,“堂下所跪何人?” 张德才是个小商人,这些年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管着他们那一片的衙差了,寻常给点小酒钱,便也不找他们店里麻烦。这会头一遭见到真正的大老爷,又是一脸威严,他还没开口就已经开始惧怕了,“小,小人张德才,见,见过大老爷。” 陆之远面色沉沉,对张德才道,“这死去的女子你可认得?” 张德才露出一脸迷茫的模样,他伸手掀了掀那盖着尸体的白布,白布掀开的一瞬间,露出里面惨败着一张脸的女人。他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啊!鬼啊!” 这叫声让一直跪在地上将头垂在地面上的女人抬起了头,此人正是本案的原告,死者的娘赵李氏,赵李氏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张德才,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个黑心肝的,你赔我的女儿!” 赵李氏的声音让张德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眼前头发凌乱哭的眼睛红肿的人正是自己的丈母娘,他刚想问一句赵李氏怎么会在这里,一低头便看到了刚才因为害怕没来得及盖上的那个女子的脸,整个人再度尖叫了起来。 第一次他完全是因为害怕,这一次是害怕加吃惊。 “红杏怎么会变成这样?”张德才惨白着一张脸问道。 “你和杀人凶手,你装什么糊涂,我女儿被你害死了,你陪我女儿的命来。”赵李氏一边哀嚎着一边朝着张德才扑了过去,伸手就朝他脸上招呼了两道手印。 张德才没闪没避,大约是被吓到了,待他反应过来,顿时脸色难看的一把推开赵李氏,怒道,“你做什么打我,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乍一看李氏的尸首,张德才是震惊的,毕竟昨夜李氏还扯着嗓门跟他大喊大叫来着,这突然就死了换成谁都难以置信。但冷静下来他又觉得李氏死的好,李氏现如今人老珠黄了,整个就是个黄脸婆,他看着就倒胃口,哪里有知书达理又温柔的小桃红会伺候人。一想到没了李氏这个矮脚石,他就可以将小桃红娶进门便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甚至连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问案 赵李氏一看他这表情就如火上浇油,整张脸因为怒气变了形,她伸手对着张德才便再度招呼了上去。 张德才第一次被打是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已经反应过来了哪里会由得赵李氏再打他,挥手便将赵李氏抡过来手掌打到了一边去,许是力道大了,赵李氏一个身形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杀人了,杀人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赵李氏坐在地上一边哀嚎着一边拿手不断地捶地,同时嘴里不住地骂着张德才如何的忘恩负义,如何的狼心狗肺。 张德才被骂的满脸通红,赵李氏说的事情虽然难听了一些可说的都是事实,张德才原先家里穷的叮当响,连三顿饭都吃不上,李氏家中虽然不是多富裕,但李父经营着一家早点铺子,小日子过的也是不错,算是个小富之家。 按理说张德才那样的家境,李家是绝不会把女儿嫁过去的,但无奈李红杏对张德才一见钟情,逼着李父无奈之下只好接受了张德才这个女婿。 所幸张德才还算勤劳,对李红杏也算不错,小夫妻两个日子也是过的不错。李父见此也终于一点点接受了张德才,之后将自己的铺子都交给了他打点。 李家早点铺子在李父的经营下在周围很有名气,因着料足价美味好,很受欢迎。张德才刚接手的两年也是勤勤恳恳的经营的,银子一点点攒下了不少,铺子生意也是红火。 李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渐渐的也不大管事了,将铺子交给了李红杏夫妻两个,自己带着老伴回到乡下去养病去了。 去年李父病重走了,赵李氏便独自一个人住在乡下,李红杏几次三番写信想让母亲搬到城里居住,可赵李氏住惯了乡下一直就没同意,直到今年年初李红杏有孕,赵李氏这才跑的勤快了一些,想着李红杏如今月份大了行动不便,赵李氏正准备这几日便搬到城里方便照顾女儿,谁也没想她还没等动身,就传来了女儿的死讯。 白发送黑发人,最是人间伤痛。 陆之远看着赵李氏的模样也是有些同情,同时面对着张德才的冷漠也深感寒心,不管孰是孰非,毕竟夫妻多年,即使感情不在,面对结发妻子的死讯也不该如此模样。 赵李氏说的话都是张德才最不愿意被人提起来的过去,因为那些话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是个穷光蛋。 因此当赵李氏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张德才再也忍不住了,扯着嗓子便骂了起来,“你个老东西,我敬你是个长辈,但你也不要给脸不要脸了。” 他这话声音洪亮,加上带了怒气,显得整张脸都变形的可怖,赵李氏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短暂的一瞬间甚至忘了说话。 但缓过来之后怒气比之前更胜几分,她从地上一下子蹦起来,张牙舞爪的便朝着张德才抓了过去。张德才也不是个好想与的,两人很快厮打了起来。 陆之远眼看两人越来越不像样了,狠狠地一拍惊堂木,怒道,“来人,将他们二人分开。” 衙差们上前两个,很快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来,此刻赵李氏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也被抓出了两道红印子。另外一边张德才也不好过,他脸上也有多处破相,手背上的肉被硬生生的咬掉了一块,这会鲜血不断地顺着手背往下淌着,看着十分下人。 丈母娘和女婿在公堂上打成这样子这还是闻所未闻,两个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情绪激动地互相恶狠狠瞪着对方,若不是衙差挡着,恐怕还会继续打起来。 陆之远见此也不准备继续问案了,这两人如此样子也很难说出什么,便宣布让两个人退下去处理下伤势,一个时辰后继续审。 再度开堂之后,两人都做了简单的包扎,显然情绪也平和了不少,陆之远便开始问案,“张德才,本官问你,死者是你何人?” 张德才忙开口回答,“李红杏是小的的妻子。” “呸!” 赵李氏忍不住朝一旁啐了一口,气的张德才一张脸立刻沉了下去,但他这会也清醒过来了,知道此处是公堂,不能随意生事。 “赵李氏,本官文案,你且先安静。”陆之远说道。 赵李氏闻言道了声是,便安静了下来。 “张德才,本官再问你,你可知道李红杏是被活活冻死的!”陆之远又问道。 当时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李红杏身上穿着棉袄还盖着被子,即使昨夜天气寒冷了一些,但怎么也不会冷到把人冻死的地步。除非是李红杏身上昨夜根本没有盖被子,才有可能是被冻死。 张德才一脸不知所措,他战战兢兢地摇头,“小的,小的不知道,她明明就是穿着新棉衣盖着新棉被的。” 李红杏自从知道了张德才的德行之后,便不再省吃俭用的苦着自己,因着怀孕不能动针线,她刚入东就托人买了新棉被和新棉衣留着天冷时候穿。昨夜突然降温,李红杏早早地便穿好了棉衣,又取了棉被盖着。 被子和棉衣都是新的,里面的棉花也是今年的新棉花,穿着应该是很暖和才对,绝不可能把人冻死了。 “大人,他胡说,红杏要是穿着新棉衣盖着新棉被怎么可能被冻死了。明明就是他拿了银子去给他那个小妖精相好的,又故意冻死我女儿想要娶小妖精进门的。求大人给民妇做主啊。”赵李氏说着伏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你少血口喷人,她自己冻死了关我什么事。”张德才朝赵李氏吼道,生怕自己被牵连到,他对陆之远道,“大人,您可别听这女人胡说八道,她是疯了。” 陆之远眼看着这两个人又有大打出手的迹象,忙拿着惊堂木使劲一拍,示意两人都安静下来。 案子出现了问题,赵李氏这边一口咬定是张德才故意不给李红杏穿棉衣盖被子,这才让她活活被冻死。而张德才那边是一口否认,他咬定李红杏是穿了棉衣和盖着被子的。 从陆之远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是偏向赵李氏的观点更多一些,张德才不仅有杀人的动机,更有杀人的条件。 孕妇本就比常人惧寒一些,若是夜里降温再碰上没有盖被子,那被冻死的几率就增加了很多。 想法是想法,办案却不能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而是讲究证据,虽然他也觉得张德才就是凶手,可也需要拿证据说话。 赵李氏是原告,做了安抚之后让她先回去等消息了,至于张德才是以嫌疑人的名义暂时关押起来了。 其实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张德才真的害死了李氏,是没有理由收押他的,可陆之远就是看不惯他看到李红杏尸体时候那副沾沾自喜的样子,便让人将他关在牢里几天,也让他吃点苦头。 接下来的几天案子一度陷入了僵局,李氏的屋子里没有查出任何异样,仵作也是查验了几次,得到的结论都是被冻死的。 这案子看起来就像是巧合,而且一切调查结果也都指向了巧合。 陆之远坐在书房里,伸手揉了揉眉心,最近烦心事真是太多了,前阵子那个下毒案还没查到线索,这又出来个杀妻案。 最近好像不太平。 吉祥拎着食盒进门,见他皱着眉靠在椅子背上,眼睛看了眼一旁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很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大人,您该用晚膳了。” 这阵子为了案子发愁,一天三顿饭基本都缩减成了晚上一顿,有时候一整天饭菜都没动上一下。吉祥经常拿着饭菜去厨房加热,然后回来放凉,再去加热,这样来回个几次,好好的饭菜也不能再吃了。 陆之远淡淡嗯了一声,甚至眼皮都没朝着桌上看一眼,吉祥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今个的晚膳指不定又不吃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搜寻着脑袋里能想到的主意,想要劝一劝,可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一个有分量的理由。 陆之远抬头看到吉祥站在屋子里一脸的欲言又止,便开口道,“你有话要说吗?” 吉祥脑海里也不知道哪根筋互相搭到了一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道,“是白姨娘,听说白姨娘病了。” 陆之远这个月忙的没时间去看白芷,这会乍一听她病了,不由得一愣,而后吉祥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眼前人影一闪,再看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吉祥伸手往脑门上一拍,骂道,“你这个蠢笨的东西,等会大人去看到白姨娘没病,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他刚才一时脑子不够用竟是脱口而出,这会想要补救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陆大人已经出了门,吉祥跺了跺脚也小跑着追了上去。 陆之远这一路健步如飞,一来他近日着实心头烦闷不堪,正想找人说说话,二来挺长时间没看到白姨娘了,也有点想念。 等他站在院子门口,还没等进门,就听到屋内响起了一阵阵的笑声,隔着门都能想象得到那个女人这会肯定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东倒西歪的。 陆之远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要说他其实也是盼着白姨娘好的,见她天天没什么烦心事自己也高兴。可一想到两人一个月没见面,他心里头想念,可对方竟然该怎么样怎么样,丝毫没想他,他就忍不住心里头不爽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番外之有女静姝(一) 陆淮安十八岁的时候,白素素和陆之远给他定了门亲事,对方是京城安定侯府的三小姐,名唤陈静姝。 陈静姝出身不高,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因着一次陈侯爷出门遇险被个村妇所救,和那村妇相处了三个月之后互生情愫,一夜风流之后便有了陈静姝。 村妇是个识时务的,知道陈侯爷已有妻儿便悄悄离开了,陈侯爷暗自心伤了几天,便也将村妇忘记了。 这一晃就过了几年,一日有个乡下妇人领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安定侯府门口,说是来认亲的。 侯夫人一见那女孩便什么话都没说便认下了她,因为这女孩长了一张和安定侯几乎一个模样刻下来的脸,说不是父女都没人相信。 安定侯年轻时候的一场风流债,怎么都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会有人领着个女儿来找他。看着眼前明显不安的女孩,安定侯想起了那个村妇来,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大约记得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女子,陪伴了他三个月。 人对回忆总是过分的宽柔,安定侯回想着过去,又听说那村妇已经不在人世了,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看着眼前这个女儿便越发的愧疚和心疼起来。 安定侯给女孩取了个名字叫静姝,又给了送她来的那个妇人一笔感谢费,之后陈静姝便正式在安定侯府住了下来。 侯夫人被瞒了这么久,冷不丁的冒出来个女儿,还要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便气不打一处来,可她对外总是个贤良大度的主,这会自然不会明着对陈静姝不好给人留下把柄。 深宅后院,想对一个人明着好背地里不好的招数多的数不胜数,在侯夫人的纵容下,下人们表面恭敬叫陈静姝三小姐,背地里她的话都是阳奉阴违。 陈静姝也不是个笨的,几次之后她便知道了是侯夫人故意找她麻烦。她虽说是在外面长大的,倒也不笨,一点点学着和侯夫人斗智斗勇。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她越来越觉得侯夫人难缠,这种时候自然要给自己找个后台才牢靠,她将京城中能够当靠山的人都一一写了出来,然后逐一筛选最后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 目标虽然定下来,可太过遥远,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庶女敢肖想的人。 适逢宫里头贵妃娘娘闷得无聊,圣上便想做个宴会邀请上京中各家的夫人小姐们一道进宫给贵妃娘娘解闷。 圣上继位十多年,一直勤俭,很少有像先帝在位时那种皇家宴会,即使是国宴也都一切从简。而宫中那位据说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到如今也只闻其人,很少人见过庐山真面目的。 因此消息一出,朝中大臣们都心思活跃了起来,有女儿的人家想着把女儿塞进宫,没女儿的搜罗着亲戚的女儿,怎么都要给带上一两个去露个脸。还有些纯是因为好奇,想看看被皇帝宠了十多年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安定侯在朝中完全是仗着祖上的爵位混了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职位,加上他性格也不争强好胜,在一个位子上倒是相安无事的待了十几年,没什么意外这辈子也不会挪地方了。 像是这类宫宴,以他的身份弄到几张帖子也不是大事,安定侯决定带着几个女儿都去贵妃那边刷刷好印象,毕竟这爵位眼瞅着就要没了,等真的没了陈家这一支也该没落下去了。 陈静姝,陈静怡,陈静婉三个人年纪差不多大,这宴会自然都要去参加。安定侯的意思很简单,网要多多的撒,指不定哪个就能得到贵妃娘娘的喜欢,那人一句话可比努力十辈子都好用。 说起那位贵妃可是本朝头一份的尊荣了,她位份算不得最高,样貌也不是最好,但偏偏独得圣上恩宠十几年,把其他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外面传言很多,有人说圣上重情多年未辜负贵妃,也有人说贵妃是狐狸精转世把圣上迷得看不到其他人,传言很多,说的玄幻的还有说圣上和贵妃有着三世情缘,这是天定的缘分。 陈静姝正好缺个机会,于是机会就来了,她穿着新衣裳欢欢喜喜的跟着陈家其他姐妹一起进宫去了。 她一边低着头跟着管事嬷嬷往里面走,一边想着她看到的关于这位皇帝陛下的事情。 说起来这位皇帝陛下并不是真正的皇家人,这事说起来还要牵扯出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来。 现如今的圣上那时候还不是皇家之人,准确的说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变成皇家人,那时候他只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大臣。 大渝在十几年前遇到过一次大动乱,京城被外蛮攻陷,整个朝堂大半的官员都主张开城投降,外面的援兵又迟迟不到,眼瞅着就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 适逢那几年国家动荡不安,国力衰退的厉害,也就是这个时候养精蓄锐了十年的外蛮强势入侵,一路长驱直下在大渝版图上横行无忌如入无人之境,最后更是直接打到了京城来。 京城被困长达半月之久,而粮草已然失去了供给,眼看就要吃不上饭了。 朝中有使臣前去城外谈判,谈回来的结果是外蛮答应退兵但条件有两个,一是要当朝太子去关外住上三年,二是要大渝三分之二的土地。 消息一传回去,立刻有人大骂成何体统,但面对城外蛮夷的铁骑,又没有人有办法解决。 皇帝思来想去的准备牺牲掉太子了,太子也不是傻的,他自然知道皇帝的想法,这人要是去了关外,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于是太子适当的得了一场重病,并且言辞恳切地上了个奏折,大约是说他身体不行了,无法担任太子的职位,准备退位让贤了。 若是平时想当太子的皇子是数不胜数,可这会谁都知道当了太子就是意味着要死,这个时候自然是一蹦三尺来远,全都躲了。 眼看着城外蛮夷逼迫的越来越紧,便有人给皇帝出主意了,既然太皇帝的儿子们不行,那就从儿子之外的人里面挑选一个封为太子好了。 皇帝一听这个主意好啊,蛮夷们怎么知道哪个是真太子哪个是假太子呢,于是经过重重筛选,就有一个人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陆家和皇家一向亲近,陆之远又是皇帝的侄子辈,年纪又与皇帝儿子们相近,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事情紧急的容不得商榷,皇帝一封圣旨下下来,陆之远就变成了太子,连姓名都被逼着改了,皇帝亲自赐名萧译,字之远。 当时陆之远可谓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了,倒不是害怕的,而是震惊的,一国太子竟然如此儿戏就定了,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皇帝为了彰显自己对于新太子的恩宠,当着满朝文武宣布,待太子三年后归来,皇帝便退位让贤让太子继位,并且当众写下圣旨交给了新太子。 皇帝想的很简单,去了关外没多久估计就没命了,这圣旨就是个幌子,他自然也不用担心什么,皇位还是很稳固的。 如此陆之远便临危受命或者也可以说是被赶鸭子上架,硬是被人当成太子送走了。 太子被蛮夷们带走了,国土也被割了,这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大渝国着实有些不容易,原本的泱泱大国被人逼着年年给蛮夷们上交贡品,一个不高兴就要担心被人再度逼的走投无路。 国不像个国,君不像个君。 皇子们为了这残破不全的皇位依旧尔虞我诈,每天想的都是如何能干掉对手坐上皇位。 皇帝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终于有一天夜里突然驾崩了。 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快到连个遗诏都来不及留下来,等皇帝一去,底下的皇子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正准备大干一场,可他们还没等动手,便有另一个消息传来了。 太子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是一楞,继而都面色复杂,这个太子当初为什么立的谁都知道,就是个替死鬼的角色,可他是太子这事又千真万确的造不了假。 那么就有一个现实要面对了,由谁来继承皇位,当初先皇帝可是当着满朝官员的面当众写的圣旨和做的承诺,这会谁也不能当不知道。 陆之远回来之后便将圣旨拿出来,而后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就堂而皇之的继位了。 虽说有些微词,但也只是微了。 陆之远继位之后倒是难得的励精图治,将原本正在走下坡路的大渝用了不到十年功夫再度强盛了起来,如今被蛮夷侵略的土地大部分已经收了回来,到了现在关于他身份的那点微词已经再也听不到了,毕竟不管是大臣还是百姓,给他们安稳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话说回来,陈静姝进了皇宫便有种说不上来的威严感觉,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自己错了一步就惹了麻烦。 侯夫人也很珍惜这次进宫的机会,卯足了劲的打扮自己的女儿,就想着等到出头的机会。 那位贵妃娘娘身份尊崇,据说是当年跟着圣上在关外受过苦的,圣上一直念着这份情谊,多年来都对她宠爱有加。 侯夫人想着关外气候那么不好,想来这位贵妃也是个皮糙肉厚的了,加上这贵妃陪伴圣上十多年了,算起来年纪也不小了。侯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女儿们年轻貌美,只要皇帝一看到定会心动不已,只要圣上看中了一个,那她未来的好日子就要多了。 与此同时那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贵妃娘娘,这会正懒洋洋靠在软枕上跟大宫女说话,她皮肤白皙,容颜不算顶美但绝对是看着让人很舒心的那种,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淡淡两个梨涡,更显得娇媚。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生气 陆之远刚想抬步进门,不小心踩到了窗外的一块碎石,引出一点响动来。很快屋内笑声便停了下来。 “外面是什么动静刚才?”白芷问道。 “应该是哪里来的耗子,不用管它,等晚点我去弄点耗子药给药死。”小瓶儿说道。 陆之远一张脸清白交错着,被气的转身走了,他觉得白姨娘变了,现在的白姨娘一点不拿他放在心尖上了。 陆大人决定自己去黯然心伤一会。 刚回到书房就听到外面来人说是案子有了新的进展,他便也顾不上其他急匆匆的就去查案去了。 他走的急,而且这一走就走了三天。 案子总算有了些头绪,陆大人心情比较不错,一路上差点哼着歌回来的,结果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从进了大门开始,但凡遇到丫环家丁一个个都是面带笑意,见到他都是主动过来行礼问安,一点也没有平时看了他大气不敢喘一口的模样。 “叫管家来我书房!”他决定这事要先问问管家再说。 冬日的天气,微微起了些风,吹着书上的雪花飘飘扬扬,宽敞的书房内,窗户没有关严,透过窗户可以隐约见到那外面摇曳的树枝。 坐在书桌后的男子此刻面色阴沉,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此时正放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几个大字格外醒目-------丫鬟家丁守则。 “这些都是白姨娘这一个月新颁布的命令,府里上下现在都严格按照白姨娘的指示来做的。”管家恭恭敬敬的回答,心里想着陆大人还真是阴晴不定,一点都不如白姨娘可亲。 “一个月前?”陆之远明显注意到了这个时间点。 管家不明所以,继续点头,“正是一个月前,白姨娘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才制定了这本守则。” “哦?听你这语气她到是挺得人心的?”听王管家话里的语气倒是对白姨娘有几分钦佩,这倒是让他吃了一惊,王管家可是个精明的人,寻常可不经常夸人。 “大人您最近不常在府中自然是不知道,白姨娘可是很受拥戴的。不说府里的下人们,就是外面各家的的夫人们都是很喜欢白姨娘的。” “她现在在那里?”陆之远沉吟道,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一般这种语气基本都是不高兴居多的,他的白姨娘这一个月不知道想着他,整天倒腾些丫鬟家丁守则,真是让人无法不生气。 “白姨娘今日约了几个夫人,这会正在西园那边打麻将呢!”管家恭敬地回答。 闻言陆之远再次一愣,打麻将?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心中冷哼,刚才还说她多好,这一转头又开始仗势欺人了,“何为麻将?他犯了什么错误要打他?” 管家憋笑憋得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可是却又不敢笑,“白姨娘现在就在西园,大人何不亲自去看看究竟?” 正和他意!陆之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女人竟然在他府里这么无法无天的折腾,他这次可要好好修理她一番,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陆大人想着便急匆匆去看望麻将去了,只给管家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管家摇了摇头,刚想离开,便听到唐风好奇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叔,这麻将到底是谁?”刚才陆大人心思没注意到,他可是看到了管家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管家身形一顿,幸好他现在正背对着唐风,这才没让他看到此时自己嘴角抽了抽,顿了顿,这才强装镇定地开口,“唐侍卫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唐风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亦是身形一闪,追着刚才陆大人的身影而去。 待两人身影均已消失,刚才还一本正经的管家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又看了看周围,收起了笑意,脸上重新带上了威严,背着手摇摇晃晃而去。 “白姨娘,您说这张出什么好呢?”说话的女子穿了一件紫罗兰色芙蓉绣花收腰长裙,微微蹙眉,手里一度举牌不定。 “出这个。”另外一个月白色锦衣的女子盈盈浅笑,眼光似是随意的一扫,微微抬手,一双柔荑纤长白皙,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般白嫩的十指,将其中一张牌放到了桌子上。 “青儿妹妹惯会耍赖,总找白姨娘帮忙,这可是违规了的。”说话的女子一身翠绿百褶裙,柳眉一挑,杏眼微嗔。 “对对,白姨娘这不是明显偏袒嘛,不行该罚该罚。“桃粉色的女子也是掩嘴轻笑,嘴唇泛着轻柔地淡粉色光泽,轻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好好好,既然三位姐姐都说该罚,那我认罚就是了。”那被罚的女子展颜一笑,伸出手将桌子上的的酒杯轻轻斟满,一举一动随意潇洒却又浑然天成,轻轻举杯,一饮而尽。 “如此如何呢?”美目流转,道不尽的韵味,嘴角笑意更甚,“来来来,我们接着玩,今日输了的可要罚酒三杯!” 玩着玩着便忘了时辰,一不小心太阳便落了山,四个人玩了一下午的麻将,这会都有些腰酸背疼,互相约了改日还要再战,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牌桌。 白芷这会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扶着腰回了房间,刚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传过来。 白姨娘?她什么时候是他的白姨娘了?真是说谎话也不打个草稿!心中冷哼,面上笑意却并未变。 道谢,起身,看着他此刻平静的目光,笑着开口,“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的?” “哦?白姨娘莫不是在怪本王这些日子冷落了白姨娘不成?那本王以后日日来可好?”萧绎嘴角勾起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只是却不达眼底。 倒是一愣,没想到他还真会顺杆子爬,淡淡一笑,“王爷说哪里的话,王爷红颜遍布天下,那里就缺了臣妾一人。臣妾可不敢让王爷日日都来呢!“声音婉转悦耳,仿若清泉一般,加上她眸中流转的琉璃般的神色,更加衬得整个人美艳的不可方物。只不过这动听的话语却是在说着拒绝的话。 一进门便见到小瓶儿守在门口,急得走来走去,看到她回来了,忙上前请了安,“大人来了。正在里面等着您呢,看样子心情很不好。” 白芷点点头,掀开帘子进了门,果然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一股不自然的气息,陆大人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姿态,脸色沉沉的。 “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可用过晚膳了?” “你现在是大忙人了,我可不敢打搅你。”陆大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白芷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明摆着找麻烦来了,按理说不应该啊,她最近表现得特别好了。 她慢悠悠的走了进去,笑眯眯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陪着笑脸,“我一点也不忙。” 陆之远这才将手中的书放下,一抬头便撞进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那里面小心翼翼地带着讨好,像是很怕他生气一样。 陆之远这点气就不自觉地消了大半,但他依旧沉着脸,不想跟她说话。 “大人。”白芷又厚脸皮的撒娇,平时她都知道这招对待陆大人最好用了。 “哼。”陆之远脸上神色很平静,说着这话的时候,眸子中都未有丝毫波动。只是那声音略略有些低沉,这样的一副好看的脸却是这样沉沉的面色,倒是极不相配。 她家陆大人肯定是在外不顺利,这会才回来闹脾气了。 这是白芷心里头的第一个反应。 男人生气了怎么办,自然是好好的哄着。 白芷别的不会,最会的就是撒娇耍赖哄她家陆大人了,于是她往陆大人身上靠了靠,然后厚着脸皮坐到了陆大人的腿上。 陆大人浑身一僵,面色上更加冷硬了几分,他板着脸呵斥道,“白姨娘,你给我站起来。” “不要不要,我喜欢坐在您的腿上。”白芷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柔软的发丝轻而易举的钻进了陆大人的脖子里,痒痒的的感觉让他抿起了唇。 隔着帘子小瓶儿将脑袋贴到门上偷听里面的说话声,她生怕陆大人今日不高兴迁怒了白芷,想着要是一会苗头不对,她就冲进去保护白芷来着。 她原先听着确实情况不太好,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先是白芷说了声热,然后好长时间没听到陆大人说话。 接着又过了一会,又传来白芷说冷的声音,这会陆大人倒是回了一句话,大致是说了两个字“麻烦”来着。 小瓶儿继续听着,后来屋里声音就很奇怪了,白姨娘咿咿呀呀跟唱戏一样。 陆大人哼哧哼哧像是附和一样。 这会外面起了风,可小瓶儿却听的有点热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烫的发红的脸,赶紧捂着脸悄悄离开了。 夜色正浓,屋内有互相纠缠着的两个人影。 第二天,陆之远坐在书房里,一连叹了十几声气,他在责怪自己,一点定力都没有,就白姨娘那个拙劣的勾引手段,他怎么就上钩了呢,真是见了鬼。 昨夜明明是去兴师问罪外加没事找事的,结果正事一个没做倒是被人给吃干抹净了,什么时候他男人的威严可以被如此挑衅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件棉衣 张德才杀妻案在拖了几日之后终于有了进展,而进展的突破口就是唐风的妹妹唐菜。 陆之远之前让人购买的棉衣送给附近的百姓过冬,唐风留了一件给妹妹唐菜过冬穿着。这件事按理说并不能算是个事情,但问题就出现在唐菜病了。 入冬之后一天比一天冷,唐菜穿的单薄一不小心便染了风寒,唐风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妹妹,眼看妹妹是被冻病倒的,自然想起家中那件棉衣,便拿出来给唐菜穿着。 棉花是新的,衣服是新的,穿在身上自然不会冻着了。 可谁也没想到,唐菜穿上新棉衣的第二天便病的更加严重了,一度高烧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唐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叫了大夫前来问诊。 大夫查完了之后说是穿太少了,冻病了。 穿着棉衣还能被冻病了,这无论无何也说不过去,这种厚度的棉衣就是在北方的冬季也足够了,南方这两年虽然偏冷,但怎么也不会比北方还要冷。 唐风怎么都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他认为是唐菜偷偷的不肯穿棉衣才冻病的。因此等唐菜病好一些之后,他便告了两日的假,每天在家盯着唐菜。 唐风想得没错,唐菜的确是不喜欢穿棉衣,她莫名的都带着些抵触,“哥哥,我能不能不穿这个棉衣。” 唐风皱着眉,目光露出不悦来,他沉声道,“那怎么能行,大夫都说你是穿的太少了,这棉衣你必须穿着,我这两日什么也不做,就在家里盯着你。” 唐菜心中也知道哥哥关系自己,她看了一眼那厚厚的棉衣,最后咬了咬牙又套在了身上。 这一天阳光很足,尤其午后的时候,照在人身上更是觉得暖和,唐菜恋恋不舍地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她恨不得一直能够这样晒着太阳。 过了午,日后一点点往下落,温度也一点点降下来,唐菜脸色便有些难看了,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嘴唇隐隐有泛白的痕迹,她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练拳脚功夫的哥哥,忍不住叹了口气,下意识的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唐风是男儿本就体力旺盛,加上又练了会拳脚功夫,正是浑身冒汗,一点不觉得冷,他看着面色泛红的唐菜,忍不住笑道,“我就说你是平时不听话,瞧我盯着你这脸色就比之前好多了。” 唐菜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准备烧饭去了,她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烧饭的时候,因为蹲在灶台边上,被火烤着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得的舒服。 因为唐风一天没出门,所以兄妹两个的晚饭比往常吃的都要早一些,饭后唐菜绣了会花,唐风练了会拳脚,便各自回屋里休息了。 到了后半夜,唐风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他听到隔壁有些微弱的响动,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听动静,才发现声音出在唐菜的屋子里。他心下一惊,以为是屋里进来贼了,立刻披了件衣裳悄悄出门去了。 唐风起身还没等出门去,便看到漆黑的夜色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悄悄打开院子们,而后似乎是心虚的往后面看了看,这才急匆匆出门去了。 这身影是谁唐风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妹妹唐菜。 只是唐菜好好的不睡觉,这大半夜的跑出门要做什么? 唐风想要一探究竟便没有惊动她,而是选择悄悄尾随。 唐菜手里抱着个小包袱,悄悄出了门,一路七拐八拐的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然后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工具,蹲在地上开始挖坑。 唐风看着就越发看不透了,这深更半夜的跑来挖坑做什么? 很快他的疑问便有了解答,唐菜挖了会觉得差不多了之后便将怀里一直抱着的小包袱给扔到了坑里,然后又赶紧的将坑填好了。 等这些事做好了之后,她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然后拎着工具往回走了。 唐风一路又跟着唐菜,见她安全回了家,这才转身回到了刚才唐菜埋东西的地方,三下两下的便将东西挖了出来,正是个小包袱。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打开了包袱,等看清里面的东西,他顿时火冒三丈,气的连呼吸都沉了不少。 唐菜是被一阵暴怒声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的,她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吓了一条,这会心里还砰砰直跳。 “唐菜,你给我起来!” 门口唐风一边使劲拍着门一边喊着,那声音也不怕把周围的邻居都给吵醒了/ “来了来了。”唐菜缓了缓神,赶紧下地穿上鞋子,又抓着衣裳穿好,这才跑去打开了门,“哥哥,你怎么......” 她话未说完眼睛便看到唐风拎在手上的东西,顿时吓了一跳,“棉衣怎么会......” “怎么会在我手里是不是?”唐风冷笑了一声,“唐菜谁教你的随便糟蹋东西,这好好的一件新棉衣你不想穿直说就是,何必糟蹋东西。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们两个穷吃不上饭的时候了,那时候看着人家有件棉衣穿羡慕的眼睛都直了。” 说起从前唐风又是心痛又是难受,他和唐菜一直以来都是打苦日子过过来的,因此倍加珍惜如今的好日子,因此他看到唐菜将好好一件衣裳拿去偷偷埋了便觉得忍不住生气。 “对不起。”唐菜低下了头,她看着那棉衣心中也是很愧疚的。 唐风见她一张笑脸刷白,又有些不忍心,想着唐菜到底年纪还小,便想要好好劝导劝导她,“哥哥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带着花的衣裳,这棉衣灰突突的颜色,确实不好看。哥哥答应你等明年一定给你买上一件花棉袄。” 唐菜连忙摇头,“我不是嫌不好看才不愿意穿的。” 唐风闻言有些好笑,“那你是为何,难不成你还是因为不暖和才不穿的嘛?” 岂不了唐菜却真的点了点头,“我穿着这个棉衣好冷。” 唐风皱眉,“胡说,这衣裳在北方过冬都没问题。” 唐菜见哥哥并不相信自己的话,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是过过穷日子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衣裳不好看就扔了。这件棉衣她之所以会选择扔掉就是因为穿着太冷了。 可她这么说唐风肯定以为她是在找借口,急得唐菜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看着唐风盯着她的脸,琢磨了会突然道,“我知道我说这衣裳不暖和哥哥你肯定是不相信的,这样吧这衣裳哥哥你穿一天,明晚我们再说其他。” 唐风见唐菜一本正经的脸,想了想便答应了,“行,我就先穿上一天,等明晚若是没冻着你就不许再跟我找借口了。” 唐菜乐颠颠地答应了。 到了第二日,唐风果然按照约定将棉衣穿了一天。 他这衣裳只穿了半日,还没到一天便冻得脸色发青,缩在屋子里瑟瑟发抖了。 唐菜今日换了自己的旧衣裳,虽然破旧了一些,但穿在身上确是很暖和,她端着碗姜汤进了屋子,笑道,“哥哥这回可是相信我了?这棉衣真的不暖和。” 唐风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道,“真是见鬼了,这么厚实的衣裳竟然一点不暖和。” “我这不也纳闷呢嘛,按理说这衣裳是给边关的将士们穿的,怎么也不会到冻得人发抖的地步。”唐菜摇了摇头,她将姜汤递给了唐风,“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省得冻病了。” 唐风点了点头,端着冒着热气的姜汤咕咚咕咚的便喝了下去,唐风伸手去接碗的时候,他明显是愣了下。 “哥哥,你想什么呢?”唐菜不明所以。 唐风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他愣愣的转头看了眼此刻被扔到一旁去的棉衣,那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看的一旁的唐菜心里直突突,小心翼翼地道,“哥哥,你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唐风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拎起仍在一旁的那件棉衣,随手将立在门口的刀别在腰上,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欸,你晚上还回来嘛,我用不用给你留饭。”唐菜的话喊出来的时候唐风人已经不见了踪迹,气的唐菜在屋里直跺脚。 陆之远正在衙门里看卷宗,便看到唐风一阵风一样的跑了进来,“大人,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陆之远看了他一眼,见他累的满头大汗,手上还拎着件棉衣,淡淡道,“你先坐下来歇会,慢慢说。” 唐风跑了一路过来也是口干舌燥,伸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下去了,这才继续道,“那张德才杀妻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说看。”陆之远一听这事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唐风指了指棉衣,“问题就在这里。”话音落下只见寒光一闪接着是撕拉一声响,那棉衣便被人砍断成了两半。 陆之远一愣,刚想问是何意,视线便触及到了掉落在地上的棉衣缺口,他目光一点点深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伸手拿起其中一半衣裳看了起来。 他越看脸色越难看,一张脸阴沉的可怕,半晌之后气的将半截棉衣狠狠扔到了地上去,“这群蛀虫,现在都将主意打到了边关的将士身上。”棉衣外面是完好的,内里却出现了大问题。 寻常的棉衣制作都是用棉花,一等棉衣用的是当年的新棉花,二等棉衣用的是陈年的旧棉花,三等就是半棉花半棉絮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追根溯源 可眼前这件棉衣竟是全都是柳棉。 柳棉也叫柳州棉花,虽然叫棉花可和真的棉花完全不同,这东西在柳州很常见,是长在一种树上,形状和棉花相似,但保暖性却不如棉花的十分之一。 他想起这些棉衣原本是要送去给边关的将士们御寒所用的,穿着这样的棉衣去抵御敌人,还没等交战自己便先被冻的瑟瑟发抖了。 “派人去查一下送出去的棉衣有多少是柳棉岁所制。”陆之远沉声说道。 唐风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道了声是便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越怕发生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唐风派人将送去棉衣的村镇都派人查问了一番,得到的结果十分的不好。一万件棉衣竟是有九成都有问题,只有极少数的棉衣才是用真正的棉花填充内里。 这样的数目就绝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趁机昧着良心发财。陆之远气的摔了个茶杯,而后迅速命人将那棉衣制造商人捉拿归案。 那商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知道了风声,官差到的时候人已经偷着跑了。只有一个因为家眷众多没跑成最后被抓到了。 审问之后,陆之远更是心凉如水,久久没说话。 据那个商人交代,他们早就知道棉衣是用柳棉所做,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朝廷给的棉衣制造费用十分有限,如果用真的棉花,不说棉衣成本够不够,就是人工费用就不够。原本他们也不想接这样的单子,可朝廷那边的官员说了,如果不接,那就要将他们关进牢里。 所以这些人被逼无奈之下才会想到用柳棉,柳棉在柳州满大街都是,这东西又不值钱,只需要派些人去收采一番,运回来做成棉衣便可以交差了。 “你们一共做了多少这些棉衣。”陆之远问道。 那商人瑟瑟发抖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冰冷心下也是一哆嗦,低头回答道,“一共做了三批,去年两批,每批叁万件,由我们三家共同完成。今年只定了一万件,就是被您买下的那些了。” 这也就是七万件了,其中有六万件已经送到了边关的将士们手上。陆之远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北戎不安分挑起了几场争斗,原本边关战力一直强劲,可去年却连吃了几场败仗,死了不少人。 他不是武官,这些事只是知道却并未去更多关注,毕竟北戎这些年一直虎视眈眈,加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最后战事也没继续发展起来,他也就只没多想为何只有两三万人的北戎会让足足有六七万的将士吃了那么多亏。如今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他不得不重新想一想这其中的原因了。 去年天气比今年还要冷上一些,边关尤甚,这样的柳棉做成的棉衣在南方穿着尚且能把人冻病了,冻死了,若是放在北方更加严寒的地方呢,岂不是更严重了。 案子看起来只是商人贪图利益,以坏充好。可实际上却是因为朝中有人将给边关将士做棉衣的这笔费用给贪污了。 兵部所有的军需采集都有专门的人负责,陆之远想通过商人这条线索挖出后面是何人贪污了这笔棉衣的军费。 可商人知道的东西都太少了,他只知道是以为姓牛的人联系的他,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在规定时间内做出一批棉衣。至于姓牛的人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他则是完全不清楚了。 陆之远虽然气愤但还是有理智,他让人先将商人收监,一方面派人继续调查这案子,一边审理另外一件案子。 张德才的妻子李氏是因为穿了掺了假的棉衣这才造成的死亡,这事情和张德才没有关系,所以陆之远便将他释放了。 唐风见张德才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差点上去揍他一顿,“当真是祸害遗千年,这样的人竟然无法给他定罪。” “也不一定。”陆之远看着张德才的背影淡淡道。 “大人您可是有什么主意?”唐风一愣一脸期待道。 陆之远道,“派人悄悄跟着他。” 唐风点头出门去叫人去了。 派出去的人不到三天救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张德才,他被人抓着衣领扔到了地上,摔得一阵头晕眼花,“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我可是好人。” “呸,好人?”唐风不屑地冷笑,“好人会把自己的妻子害死?” 张德才面上一闪而逝的惊慌失措,但这神色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又变成了不在意,他冷笑道,“唐大人可不要诬陷好人,你说我害死李氏可要拿出证据的。” “你要证据是不是,来人把证据拿上来。”唐风朝着外面的衙差说道,很快有人拿这个包袱过来。 张德才在看到包袱的时候,一张脸顿时惨白,身子一晃便险些倒下去,他颤抖着嗓音道,“这是什么,你别想拿点东西就来哄骗我。” “是什么你忘了吗,这东西可是你昨晚连夜拿出城埋起来的,你再好好看看,里面可是一些安神香。”唐风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一一摆出来,包袱里面是烧了一半的安神香和一个香炉,还有些没用过的新香。 张德才定了定神,皱眉道,“这些东西是李氏生前喜欢用的,我见她人都没了便不想留着这些东西,拿去埋了有什么稀奇的?” 唐风被他问的也是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答,他将目光看向一直坐着没说话的陆之远,那边陆大人接口道,“是没什么稀奇的,可稀奇的是李氏的口鼻中被查出了大量的安神香粉末。她是孕妇并不能使用安神香,这事情你知道吗?” 张德才没说话,陆之远便继续道,“既然不是李氏自己点的安神香,那就是有其他人替她点的。你说呢?” “可能是她自己不知道呢,李氏平时总是说夜里睡不着,她自己点香也不是不可能的。”张德才还欲狡辩。 陆之远见他事到如今根本没有任何忏悔的意思,也失去了耐心,他伸手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本官已经派人查过了,这安神香是你事发前三天去买的,还跟掌柜要了分量最足的香种。”他说罢朝着外面道,“来人,带杂货铺子老板。” 很快衙差便带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进来了,张德才看了眼那人的脸,顿时浑身一软,面色发白,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杂货铺老板见礼之后按照陆之远的吩咐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张德才,伸手指着他道,“就是这个人来我店里买安神香,还特意问了我孕妇吸入这香会不会滑胎。我当时还特别叮嘱他这东西千万不要给有孕之人吸入。” 陆之远点点头,让人带杂货铺老板下去了,这边又重新看着张德才道,“还不认罪吗?你若是要其他证据本官这里也有,都可以让你哑口无言。” “我认罪,我认罪。”张德才满头大汗,双唇发白,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嘴巴上下动着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开始是掉眼泪到了后面就是嚎啕大哭了,“我真的不知道会害死她,我原本就想着让她滑胎,谁知道她死了。” 张德才听人说孕妇吸入安神香之后会引起滑胎,他想将自己的相好的接进门,无奈李氏仗着有身孕一直不让。 朝中有明文规定,妻子怀孕期间丈夫若是不经妻子允许便纳妾室进门,妻子是有权利到衙门告状的。 虽然很多大户人家的夫人都会在自己有孕期间给丈夫安排个通房或者妾室,但那前提是妻子同意,若是不同意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李氏和他最然是结发妻子,可因着李氏为人强硬,能言善辩,张德才经常被她数落的一无是处,一来二去的心中自然是生了怨恨的情绪。这些情绪压抑了很多年直到遇到了那个相好的,张德才觉得自己被人依靠,被人仰视的感觉十分让他沉迷。 张德才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正巧李氏有孕的时候,相好的也有了身孕。他一门心思想将相好的领进家门,便动了歪脑筋,想要将李氏肚子里的孩子除掉,这样李氏便没有身孕了,他不仅可以将相好的接进门还能以无子的名义休妻,正是一举两得了。 那天晚上张德才提前点好了安神香,故意引得李氏跟他争吵起来,方便她多吸入一些香味。 李氏吸入了大量的安神香,再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很快犯困,等她睡着了之后张德才便开了窗户想要将味道放出去,结果他一时忘了关窗人就走了。夜里又下了霜,降了温,李氏盖着件根本不保暖的棉袄,这才迷迷糊糊地被冻得没了性命。 陆之远判了张德才三十大板外加流放,家中财产全部归赵李氏所有。原本他是想判个斩刑的,但想着张德才虽然罪不可恕,但到底还给李氏披了件棉袄,这便说明他并没想过害死李氏性命。 宣判的那天,赵李氏又是哭了一场,几日不见她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陆之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官府的名义对赵李氏做了些补偿,虽然出事不能怪他,但若是棉袄没问题也许李氏的性命会保住也不一定。 杀妻案结束了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轻松一些,可不成想心里却比之前更加沉重。棉袄的问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这些棉衣的背后又有什么人藏在那里。 第二百章 心生疑窦 解决了案子之后有短暂的几天休息,陆之远这几日心里却越发觉得奇怪,这种奇怪是来自于他家的那个小姨娘。 白姨娘最近越来越奇怪,按理说平时她总喜欢缠着自己,有事没事的都愿意晃上个几圈,可最近似乎一下子转了性子,每天忙的不亦乐乎,而她这种忙碌似乎一点都没有将自己算在内,这让陆之远很有些失落的感觉。 “白姨娘在做什么?”陆之远放下了手上的书,这一上午一个字没看进去,硬是端着胳膊还有些酸。 吉祥闻言忙道,“白姨娘今个去孙夫人家赏花去了。” 陆之远抿唇看了眼外面阴沉车的天,伸手一拍桌子,“胡说八道,这大冬天赏什么花?” 吉祥心想谁说不是呢,这理由找的一点不走心。 要他说来,白姨娘这是明摆着不想搭理陆大人,不然为什么平时陆大人忙着事情的时候她不出门赏花喝茶,偏偏只要陆大人一闲下来,她立刻就找了借口出门去,还是一去就是一整天。 陆之远不高兴了,他让吉祥出去,自己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又生气了闷气。 他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除了忙了一些好像什么其他事情都没有,并没有哪里惹了白姨娘不高兴。 白芷这一趟出门花了整整一天,晚上太阳落山以后才返回。 她原本也不想去赏花,可那个孙夫人一连邀请了她几次,她也不好次次都拒绝,便挑了一天赴宴去了。 赏花也比较愉快,孙夫人爱花,孙家后院有个专门的暖房,即使是到了冬季也能保证里面温暖如春,这几日孙夫人培育了将近一年的茶花都开了,她这才摆了个小宴,请了些客人一道赏花喝茶。 白芷原计划是晚饭前就回来的,可孙夫人又实在很热情,这一拖就又用了晚饭。在外一天怎么都有些疲惫的,这会进了府才觉得有些家的感觉,让她轻轻舒了口气。 进了门之后,她听下人说陆大人等了她很久,连晚膳都还没用。 她下意识便觉得有些不好,果不其然这一进门就被人拎着兴师问罪起来了。 “去哪里了?” “孙家。” “做什么了?” “赏花。” 陆之远眼睛瞪起来,眉毛一挑不自觉地就有些威严的感觉了,那目光太凌厉看的人一阵阵心虚,白芷便又拿出了她一贯的伎俩,迈着小碎步往他边上靠了靠,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开口,“大人——” 本着吃一堑长一智的教训,陆之远这次倒是没有轻易上当,他一挥手甩开了抓着他袖子的手,冷着脸道,“白姨娘,你给我站好了!” 白芷见他这回真生气了,也不敢继续插科打诨,赶紧老老实实的站好了,低着头一副受气包小媳妇的模样。 陆之远瞧着瞧着气就消了不少,但他还是继续板着脸,今日必须要将事情掰扯清楚了,这个白姨娘到底在搞什么鬼! “赏花很高兴?”沉默了会之后陆大人开口问道。 白芷点点头,“好看。” 又是两个字的回答。 陆之远刚歇下来的气顿时又冒出来了,他伸手一拍桌子怒道,“白姨娘,你给我好好说话。” 白芷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她哪里不好好说话了,有问有答,这一直说的很好啊。 陆之远将唇抿成一条线,按照平时他只要稍微问上个一两句,依照白姨娘的性子定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今这几日都是这样,他问一句她回一句,而且是要多简单有多简单,惜字如金的让他很不喜欢。 可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总不能跟白姨娘说,你多说几句话吧,我喜欢听。 这也太不符合他高冷的陆大人形象了。 “过来!”生了一会气之后,陆大人明显叹了口气,朝着低眉顺眼的小女人招了招手,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软了一些。 白芷看了看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走到他面前,而后被陆大人拉着手坐到了他的腿上。 “跟我说说,最近闹什么脾气。”陆大人觉得他的小姨娘就是只猫的性子,你的顺着毛,不然立刻就摆出一副对你爱答不理的模样来。 白芷闻言摇了摇头,目光明显暗了暗,“没有闹脾气。” “不准撒谎,你这满脸都挂着有脾气了,我又不是瞎的怎么看不出来。”陆大人好笑,伸手顺便在她腰上捏了捏,这几日好像又胖了一点,这腰肢都丰盈了不少。 他语气也温和起来,眉目间都带了笑意,“是不是怪我前些日子忙的没时间陪你?” 不提这事还好,提了白芷就一肚子的委屈。 那几日陆大人忙着公事好几个晚上都是熬到了天快亮了才睡着的,白芷心里不舍得便想着给他从饮食上补一补。 她特意去厨房学了熬汤,熬了几个时辰的补汤,想着亲自端给他喝,不成想一进门便看到陆大人趴在桌子上累的睡着了。她心生不舍,便去拿了条薄被子给他盖在身上,岂料人刚靠近,就听到睡着了的陆大人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 她当时也没多想就靠近听了听,这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素素。 时隔很久她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你说生气吧又好像谈不上,你说不生气吧就总是时不时膈应这么一下。 她最后悄悄转身走了,回屋里躺了一宿,越想越不是滋味,想她一门心思为了陆大人,可他心里总是记得另外一个人,怎么想怎么不舒坦。 白芷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心里有事堵得慌,就得找办法疏解一番,这就想起了之前总给她送帖子的那些人,一来二去的,每天日子倒是总有事情做。 “听说孙夫人的弟弟是做海上生意的,去年运来一些海外的花种子,如今在暖房里培育了一年,前几日刚开花了,红的粉的一大片,可好看了。” 白芷笑眯眯的说起了今日赏花的事情,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大人打断了,“不准转移话题,今个我时间多,你给我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又低着头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陆大人挑眉,威胁道,“你说是不说,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白见她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陆大人哼了一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捏着就落了唇上去。 这吻落得又急促又热切,手臂更是将她圈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力道大的恨不得将她揉碎了一样。白芷从一开始就有些招架不住,到了后面便只能软软的瘫倒在了男人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了。 陆之远以前觉得女人是可以讲道理的,但是这些年相处下来,他越来越发现女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的,与其浪费唇舌不如直捣黄龙来的干脆。 所以他不顾对方反对,亲的差不多了就一把将人抱起来扔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白芷的大脑是完全处在空白状态的,等巫山上的云散了,雨停了之后,她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躺在床上,一头长发散在脑后,浑身都被汗水打透了,嫣红的唇瓣微微开合,眼神迷离的如夜色一般浓郁。 陆大人很喜欢看他的小姨娘被折腾的起不来床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异常的满足,他伸手将人捞到了怀里抱好,在她头顶上轻声开口道,“到底为了什么不高兴。”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陆大人也算是找到了个合适的词语,他一直觉得白姨娘哪里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不是生气,也不是愤怒,看着更不像是再闹脾气。 这会他才想到是哪里的问题,原来是不高兴,明显的不高兴了。 白芷看了他一眼,眼神在这一刻似乎是刚运动后还没来得及带上伪装,简单的只有最原始的情绪,她看着陆大人一点点眼中多了委屈。 陆大人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轻声道,“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给你做主出头。” 白芷听着这话,又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脸,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想知道素素是谁?” 陆之远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闻起来这个,而他这个愣住的表情完全是因为吃惊,但落在了白芷眼中就成了不愿意提及,一时间觉得心口更闷了几分。 她垂眸道,“您不愿意说我不问就是了。” “不是不能问,是没想到你会突然问起这个。”陆之远笑了笑,伸手拨了拨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先告诉我你怎么直到她的?” 白芷低声道,“前几日我去书房,偶然听您在睡梦中叫着她的名字。”其实不止这一次,之前还有几次,虽然这些事她都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毕竟陆大人待她是真的好,又何必计较这些事,可说不计较又明显在骗人。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陆之远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无奈了,他轻叹了口气,“这件事原本早就该跟你说的,可我一直想着你现在这样无忧无虑也挺好,知道了难免会烦恼。” 白芷听着这话是明显有什么故事,她也来了精神,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坐在床上静静的等陆大人跟她讲述。按照她的想法这应该是场什么风花雪月一般的美好过往,这才让陆大人这些年还念念不忘的惦记着一个人。 第二百零一章 引蛇出洞 陆大人说的并不复杂,甚至连很煽情都没有,只是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大致就是过去有个叫白素素的姨娘,凭借自己的厚脸皮硬留在陆大人身边,后来那个白姨娘一不小心出了点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陆大人看她可怜,就没忍心将她赶走,继续把她留在身边的故事。 白芷听完一时半会的都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大人语气太过平静了一些,所以她接受的尚不算困难,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但细想起来陆大人对她好倒是有迹可循。但对于陆大人的话里话外表露出来的意思她是十分不相信的,她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人怎么会是因为凭借厚脸皮才能留在陆大人身边。 “那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叫白素素吗?”她问道。 “嗯,叫白素素。”陆之远点点头,“本来叫什么也不重要,我就没跟你说。” 他语气十分随意,可白芷心中总是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真的吗?” “真的。”陆之远说道。 白芷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既然陆大人不想说自然是有不想说的理由,她追问也不见得就能得到答案。 两人说了半天话,外面时辰显然不早了,便就此歇下了。 白芷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想着陆大人跟她说的话,想着既觉得不可思议可又觉得情理之中。怪不得那时候陆大人一见她就决定留她在身边,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这碟小菜恰好合了陆大人的胃口,这才一见钟情。 她想着想着眼皮不由得沉了下去,一点点意识也迷糊了起来,慢慢进入了睡眠中。 和她不同的是,陆之远一直没睡着,等旁边的呼吸声匀缓起来之后,他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眼神中是难以隐藏的愧疚。 陆之远心中的确有事,他对白姨娘说了很多事情,但却故意遗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孩子。 当时她失踪不见,找了半年都没有踪迹,那样的洪水遇到了能够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从一开始的不相信也渐渐无奈的开始接受。 毕竟人若是活着半年过去了怎么会不想着去联系他呢。 当时陆之远正是公务繁忙之际,手上的案子积压了很多,根本容不得他多分出心思去难受,而孩子也需要得到照顾。 正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罗氏去见了他,自从他和罗氏因为种种事情渐行渐远了之后,那算是心平气和的第一次说话。 罗氏来意很明确,白姨娘不在了,还是很小需要照顾,恰好她膝下无子想要将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陆之远听到罗氏的来意是惊讶地,但细想之下又有些明白,他和罗氏这些年走到最后形同陌路双方都有责任,虽说罗氏做了不少让他生气的事情,但说到底他还是觉得有些愧疚,毕竟罗氏无子这一条就是他造成的。因此当罗氏提出想要过继孩子的要求,他没理由也不能拒绝。 最重要的理由是当时他也认定白素素是回不来了,所以他略作考虑便将事情定了。过继说来简单,但却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要开祠堂,告知祖宗,同知亲朋好友,只要礼成之后,是绝没有更改的可能,虽然孩子是白姨娘生的,但也可以说和她没关系了。 陆之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金陵城在遇到白姨娘,相遇固然是可喜,可同时他也开始担忧。 白姨娘若是知道他将孩子过给了罗氏,不知道会不会原谅他,这事情他担心了很久,也因此一直矛盾着,一方面想让她恢复记忆,一方面又私心里希望她不要恢复记忆。 如今她知道了自己是谁,那关于孩子的事情也是迟早瞒不住了,陆之远想着又叹了口气,这些事越想越烦心,真是比外面的案子更让人头疼。 罢了,不想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之远很快也睡着了,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金陵盐政在陆之远的治理下如今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他采用怀柔政策,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贯彻下去,盐商们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面发现一旦有法可依,有令可循之后很多事情倒是便利了起来,也不再抵触他推行新政策。 私盐屡禁不止,归根结底是因为两个最大的盐枭。 碧海阁和御华堂。 碧海阁的老阁主年轻时候在这条道上很有些名气,因他重义气又为人豪爽底下跟着的兄弟迅速积累起来,借着金陵盐业的漏洞,大赚了几笔之后便从此做起了生意,很快建立了碧海阁。但这些年碧海阁的阁主张亦堂身体不好之后便很少管理帮中事物了,将帮中事务都交给了底下几个堂主,自己一年中有大部分时间都在修养身体。 另外一个叫御华堂,和碧海阁不同,这是个很有些年头的盐帮,帮主换了几任,最新一任叫李猛,据传言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原是前帮主手下的一个副堂主,却不满帮主的一些政策,协同底下的几个人将前帮主杀害自己坐上了帮主的位置。 李猛坐上堂主之位之后,大肆扩张地盘,不到一年时间将碧海阁打的连连后退,照这个架势大有称霸盐帮之意。 这两个盐帮,一个看似一盘散沙,一个看似如日中天。 但陆之远却不这样觉得,有些事往往看起来好的未必就真的好,就像是御华堂地盘扩张的太快弊端就是管理跟不上,底下新收的人明显心不齐。而碧海阁看似如今形势大不如前,未必不是打着麻痹对手的主意。 “大人,收到最新消息,碧海阁近日集结帮众似乎要有大动作了。”唐风一路小跑着进了书房,跑的急了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闻言陆之远握笔的手停了停,他抬头笑了笑,“咱们钓了这么久的鱼可算是上钩了。” 唐风还有些不放心,“不过依属下看来,这碧海阁真是能忍,都被打压了这么久了才想起来反抗,这回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是之前有过一次,御华堂的人第一次抢地盘的时候他们就收到消息碧海阁那边正在召集人手,官府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可谁都没想到碧海阁那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陆之远闻言略微一琢磨道,“既然要做菜,这火不旺怎么能行,咱们就给他添一把柴。” 唐风眼睛一亮,忙问道,“请大人明示。” 陆之远低头写了几个字,而后将纸交给了唐风。 之后又是安静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便响起了兵器碰撞声,街上的百姓们听到动静都不约而同的关进了屋门,极少数胆子大的透过门缝看着外面。 街道上黑压压的站了两帮人,手里都拿着兵器,这会两方人马都怒目而视,谁看谁都不顺眼,满满的硝烟味充斥在街道上方。 “你们这帮缩头乌龟这回怎么不躲起来了,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继续缩起头做人,小心爷爷们打的你们满地找牙。”说话的人是御华堂这边颇有些名气的一个堂主,手上领着几十号人,颇有些眼高过顶的样子。 碧海阁那边自然也不甘示弱,上前一人便回呛道,“一群龟孙子也敢在这里张牙舞爪,老子在外面混的时候你们还光着屁股到处爬呢。” 他说完碧海阁这边就哄然大笑了起来,气的御华堂的小堂主一张脸清白交错,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两方人马一言不合便要动气手来。 此时带着人埋伏在街道两侧的唐风算计着时辰,等这两帮人打的差不多了他就带人出现阻止。 “帮主交代过我们不可跟人动手,咱们这次就是要把兄弟们要回来就行了。”碧海阁底下的一个小头目说道。 他说的话那堂主自然是知道的,临出来前他也这么想的,可这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狗血喷头,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我自有分寸。”他这次带人来就是奉命和御华堂那边的人谈判,将碧海阁被人扣住的几个兄弟完好无损的带出来。 对面御华堂的人还在继续叫骂,言辞原来越难听,为首的那个更是趾高气昂的不像话,“实话告诉你们,就你们那几个人,简直弱的不堪一击,被我们打的满地找牙,昨个让他们喝尿就喝尿,今个我准备让他们该吃屎。” 身后那些人随即一边起哄一边继续大笑起来。 “真是欺人太甚。”碧海阁这边一个个都面红耳赤,被人当面这么侮辱,是个人都忍不了,今日忍下了以后还怎么混,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兄弟们给我上,这群龟孙子,今日咱们打的他们娘都不认识。”碧海阁的堂主一声令下,底下的帮众们顿时群情激奋,几十号人拎着刀棍便冲了上去。 御华堂也不是好惹得,两方人马很快打到了一处去,唐风看着偷笑了起来,“等了这么久可算是打起来了。” 就在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之际,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队官兵,一个个手上都带着刀。 第二百零二章 骑马 唐风带着人冲了上去,很快将两帮人马都制服了,随即也不管谁是谁直接全部抓回了衙门。 这只是第一步,之后几日唐风带着人接连抓了不少两个帮会的堂主副堂主等人,甚至扣押了他们两艘运盐的船。 两大帮会在道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会被抓了这么多人自然坐不住了,很快便有人找到了盐政司的关系,来当说客了。 陆之远直接称病将来人都挡在了门外,自顾的躲了几天清闲。 他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看一看到底金陵城内有多少人和盐帮有瓜葛。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春上面的调令就该下来了,他也该准备回京上任了,这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只希望临走前尽量将这里的弊端都一一清除干净。但盐帮势力不容小觑,他也实在没多少把握,这次的事情只能是一个试探。 陆之远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这些烦心事都一一驱散出去,他看了眼窗外不知道何时又开始飘落的雪花,起身离开了书房。 白芷这几日在屋里正闷得慌,不知道做些什么解闷,眼瞅着天冷了,她出一趟门都觉得有些冷,恨不得一天都躲在屋里不动才好。 陆之远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来的急并未打伞,肩膀上还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他进门白芷便迎了上去,嗔道,“这外头正下着雪,您来也不知道带把伞。” “我一个大男人,哪像你们女人那样娇气。”陆之远不在意的说道,他牵着白芷的手两人在椅子上坐下来,丫鬟们端了热茶来。 陆之远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他开口道,“你在做些什么?” 白芷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这会见他问起来便照实说了,“这大冷的天也没什么消遣。” 陆之远琢磨了会道,“等明个我带你去骑马吧,跑上几圈浑身都热乎了。” 白芷对这种骑马射箭的男人活动兴趣不大,但看着陆大人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没拒绝,笑着点头,“那我可得先做几套骑马的衣裳,不然这样子可上不去马。” “不必那么麻烦,我正好有几身衣裳还没上过身,等让府里的丫鬟们给你改一改,咱们自己出门玩,也不用那么讲究。”陆之远说着直接朝门口叫了两声吉祥,而后吩咐他准备衣裳去了。 改衣裳比做衣裳简单很多,两个丫鬟接了活没用上半天时间便改好了两身,拿来给白芷试了试,倒是极为合身。 陆之远那边也是说走就走,只是白芷以为他们会白日里出门,谁成想竟然大半夜出发了。 外面夜色漆黑一片,她着实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起哪里骑马。不过她也不管这些,既然是跟着陆大人一起出门的,那她自然乖乖听陆大人的话就是了。 夜里寒气大,她身上盖着被子,枕着陆大人的腿当枕头,不知不觉地一宿就过去了。 等再睁开眼睛,马车停在路边,车厢内不见了陆大人的踪影,她伸手掀开帘子,外面天色已经见亮,但太阳还没升起来。 “醒了?” 一道淡淡温润的嗓音响起来,她一侧头便看到陆大人手里端着个碗站在哪里,那碗里面的白粥还不断地冒着气,有丝丝米香味正往她鼻子里钻去。 “您这么早起来做粥去了吗?”白芷倒是有些惊讶。 这次出门陆大人身边出了个驾车的车夫,其他人谁都没带,白芷也是一样,只他们两个人一道悄悄走了。车夫走了一宿,这会正靠在不远处打着瞌睡,白芷估摸着这粥大约是陆大人自己熬的。 “来尝尝味道怎么样。”陆之远将粥碗递给了她,伸手半抱着她下了车,“这会寒意大,喝点热乎的暖和暖和身子,一会带你去看日出。” 白芷还没看过日出,倒不是日出有多难看到,而是她实在有些太懒了,一般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都升的老高了,这会听陆大人说要带她看日出,自然是心花怒放。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大人专门带她来看日出的,这会马车停靠的地方往前再走一些,便正好在一个山上,极目远眺正好能够看到远处天边那正一点点破亮的天迹。 入冬的天还没亮之前一直是带着点灰蒙蒙的颜色,白芷身上披了件厚厚的斗篷站在陆大人身边,这会太阳还没升起来,温度尚有些低。 天似乎是一瞬间在远处开了条缝隙,有明亮的光从里面冒了出来,那光亮越来越亮,转眼间四周都明亮了起来,隐隐的天边有一圈一圈的红晕,伴随着越来越凉的阳光照下来,好似给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人站在这金色的光芒中,好似跟着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白芷抬头看了眼陆大人,此刻的陆大人负手而立,目光深深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看着这张英俊的侧脸,不由得轻轻将头靠了上去。 陆之远也察觉到肩膀上有人靠了过来,他伸手很自然的回抱住了她的肩膀,轻轻一带便将人半抱在了怀里。 清晨的时光是安静的,两个人都没说话,只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在这样的美景面前好像人也都变的柔和了起来。 日出看过之后,他们回到了马车上,车夫这会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准备继续启程。 他们此次去的地方是城外的一个庄子,那里地方大,这个季节又没有庄家在地里,正好适合他们骑马痛快跑上几圈。 天刚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庄子也到了。 白芷不会骑马,原本只想做个看客,陆大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非要教她骑马,她无奈之下只好换上衣服随着牵了匹小马跟在陆大人身边。 陆大人先是带着她骑马绕着庄子跑了几圈,熟悉了下骑马的感觉,而后又下马拉着缰绳走了几圈,这些都是为了让她先习惯不至于感到害怕。 等她不害怕了之后,陆大人便松开了手,让她自己试着骑一骑。 她是初学骑马,所以陆大人特别选了匹性子温顺的小枣红马,这样既能体会到骑马的乐趣又不至于马儿难驯伤到人。 白芷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面竟然也感受到了些乐趣,尤其是马儿跑起来的时候,那种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好像能够带走人心里所有的不愉快。 她骑着先是慢悠悠的绕着田垄上转了几圈,等熟悉了之后就开始撒着欢跑起来,一边跑一边伴着风声咯咯的笑起来。 白芷骑了会之后深觉自己对骑马很有些天赋,因此她便准备要和陆大人进行一场骑马比赛。 陆之远觉得这个玩法很新鲜,便欣然迎战了。 他们比赛也很简单,就是前面插着十面旗子,每个人打马一个来回可以拔走一面旗子,最后谁的旗子多谁就获胜。鉴于白芷的马小又是新学的骑马,为了公平起见陆大人决定先让白芷三面旗子,等第四面的时候他再开始去抢。 裁判就是庄子上的下人们,等比赛场地布置好了之后,周围也为了不少的下人们,这会都聚在一起想要看他们谁输谁赢。 一声令下,白芷率先骑着小马飞奔而出,一个来回之后很快取得了第一面旗子,她转头朝着陆大人一扬头,很是得意的道,“您看我骑得不错吧。” 陆大人点头,不吝夸奖道,“确实骑得还让人满意。” 白芷更加高兴了,她话音落下便又骑着马朝着第二面旗子飞奔了过去,没多久那第二面旗子也落到了她的手上。继而就是第三面旗子,没多久也被她收入囊中了。 等到第四面的时候,白芷显然已经一副赢定了的表情,她看着陆大人笑道,“您现在认输可还来得及。” 陆之远却丝毫未将她的挑衅放在眼里,淡淡一抬眸道,“这不还有七面旗子吗,你怎么知道自己就赢定了?” 白芷哼了一声,“不信您就试试看,不过我们这样玩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加点筹码也玩的高兴。” 陆之远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便点头同意了,“加什么筹码比较好呢?” “谁输了就给对方捏肩捶腿一个月,怎么样?”白芷说着眼珠子一转,便又补充道,“我是今个才学会的骑马,这样和您直接比本来就不公平。”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公平?”陆之远问道。 “接下来的七局,如果我能有两局赢了您就算我赢了怎么样?” 陆之远笑道,“只要你赢了一局就都算你赢了。” “可说话算话?” “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两人很快定下来惩罚办法,这比赛就继续进行了下去,到了第四轮,开始声刚响起来,便只见到两个身影同时飞奔了出去。 白芷之前没有比较还觉得的自己马骑得很不错,这会被陆大人一比顿时原形毕露,她的小马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一直再跑,可就是半天才挪动一点地方,相反陆大人那匹马早就一圈跑完又开始了第二圈。 接下来又进行了两局比试,不出意料的陆大人都取得了胜利,将局势拉回到了平局的状态。 白芷算着接下来还有四场比试,她必须要拿下其中一局才能取得胜利,而现在的情况是她的马太小,即使拼尽了全力那也是跑不快的。 第二百零三章 马上惊魂 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所以白芷就动了歪脑筋。 先是装了肚子疼,后面又装头疼,再被拆穿之后又捂着心口说是心口疼了。 陆大人早就习惯了她这些小伎俩,怎么会轻易地上当,基本上她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白芷一看计策不好用,眼瞅着就只剩下最后一局了,为了不输她从发间将固定头发的簪子抽了出来,对着马屁股就是一下。 只听到一声马鸣,而后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厉害,马儿受惊之后一下子不受控制了起来,发了疯一般的跑了起来。白芷紧紧地抓着缰绳,除此之外根本不知道改做什么能自救。 俗话说不作死不会死,这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的还挺有道理。 庄子外面连着一片林子,受惊的马便一路朝着那林子里冲了过去。 陆大人眼看着胜利在望,猛地听到了一声惊呼,他回头便被吓了一跳,这一看就是马受惊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他也不敢耽搁,扬鞭一挥便驾着马追赶了上去。 陆之远驾着马进了林子便不得不慢了下来,林子里树枝环绕,前行十分的困难。 他看了看周围的痕迹,很快朝着一个方向追赶了过去。 又往前走了些时候,便发现了白芷骑着的那匹马停在了林子深处,马上的人这会却不见了踪迹。按理说林子里前行困难,他一路又追的紧,按理说怎么都不该这么一会就没了踪迹,可事实就是人没了。 陆之远翻身下了马,四处看了看地上的痕迹,他皱起了眉头。因着前几日刚下了雪,今日太阳足雪水融化让地面有些泥泞,他仔细辨认了一番,地面上有凌乱的脚印,隐约可见应该是两三个人刚才在这边走过。 他盯着脚印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又为什么要绑走白姨娘。 白芷被人绑住了手脚,嘴巴用块破布塞住了,她呜呜叫了两声发现没用之后便也懒得浪费力气了。这会她是在一个山洞里,这会太阳已经落山了,温度骤然下降了很多,四周都是冰凉一片。 她这真的是无妄之灾,原本是惊了马一路往林子里冲了进去,结果马儿撞到一根树杈把她摔了下去,她被摔得一阵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两个人给捆了起来,然后一路带到了这个山洞里。 山洞外面有人说话声传来,白芷听到动静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过来。 很快两个人进了山洞,是两个男人。 “大哥,怎么是个女人?”其中一个人问道,“这要怎么处置?” 两个人一个叫张虎,一个叫王田,两人在附近犯了几起人命案子,正躲在林子里的时候便看到白芷骑着马冲了过来。 两人正是被官府通缉的要犯一路躲着官兵的追捕自然是会对官府中人的特征有些了解,他们一看那骑马之人穿的正是官府中人才能用的料子,便猜想是来抓他们的人,趁着她摔马之际,将人绑了带走了。 白芷头上束发的簪子之前拔了下来,后面又摔了马导致头发固定不住,散落了下去便被两人发现了她是个女人的事情。 “老规矩,一不做二不休。”另外一个人说道。 “可是她是官府的人,咱们杀了官差到时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第一个说话的男人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怕什么,咱们身上人命官司还少吗,被抓到了横竖都是一个死,多她一个不多。”那人说着又看了眼地上闭着眼睛昏睡过去的人,开口道,“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官府的人派来抓我们的,咱们赶紧解决了她离开这里。” “可......” “别想了,赶紧动手。” “我是说我们逃命这一路定是需要银子,看她眉清目秀的,咱们将这个女人卖了换上点盘缠岂不是比杀了她更划算。” “这......倒是个办法。” 白芷闭着眼睛听着两人在头顶上的对话,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这会听说是要把她卖了而不是直接杀了,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只要有时间她总会有办法逃出去或者传递个消息出去,她丢了陆大人肯定会派人找她的。 既然确定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也用不着装睡了,哼唧了两声便睁开了眼睛,毕竟还是清醒时候才能更敏锐的感知到危险。 那两人见她醒了也没有很惊讶,其中一个面色黝黑的男人打量了她几眼,对另外一个人道,“确实还有几分姿色,卖上个几两银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白芷嘴巴被堵上这会不能说话,她也没什么想说的,人家在商量卖掉她,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发表意见为好。 就这样安然无恙地过了一夜,白芷因为害怕一宿也没敢闭上眼睛,到了天快亮了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刚眯了会便被人粗暴地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那两个男人准备带她出发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金陵城附近的一个小城。 因着要出去难免会遇到人,所以白芷手脚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嘴巴上堵着的破布也拿了下来,她浑身乍然送快了起来,悄悄松了口气。 眼看就要出了林子,白芷脚步不由得慢了慢,她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看了看身后的林子,心里暗暗祈祷着,陆大人可一定要看到她留下来的记号啊。 她手上也没有什么可以做记号的东西,但腰间却有几颗红豆,那红豆是她腰间挂着的骰子里面的,一共六颗,她偷偷给拿了下来,趁着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地上仍掉一颗,眼看着最后一颗已经没了,她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从山林里面出去之后,一路朝北走,期间路过了两个山村,那两人轮番看着她另外一个去村民家里要了水喝。 白芷一路都被人用肥大的斗篷罩在身上,用那两人的话来说,她是这两人的妹子,因为患了能传染的病,因此他们才这样将她包裹起来,他们这是要到旬阳镇找大夫的。 村民都是朴实的多,见此也觉得可怜谁都没怀疑两人的动机,不少人不仅给了水还有人给了些干粮。 白芷一路上安安静静的,给她水就喝,给她干粮就吃,十分听话,因为她的听话也让两人一点点不像最开始那样防备了。 到旬阳镇一共需要五天脚程,路上走走停停的眼看已经走了四天,再有不到一天就能到旬阳镇了。白芷这几日太多的路,眼看着两脚都磨得起了水泡,疼的她动一下就疼的满头冒汗。 两人抓她也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这会见她一直没有惹麻烦便也照顾了下她的身体,路程也缓慢了下来。 旬阳镇前面还有个小镇,依附在旬阳,来往的行人每天都不少,小镇很是热闹。 相处了这几日,白芷虽然基本没说话,但也从那两人平日里的言语中大约知道了两人的身份以及犯了什么案子。 这两个人黑的那个叫李五,矮的那个叫王六。原本两人一直是游手好闲,几个月前因为贪财害死了一家三口,被那人家的邻居碰巧看到了又起了杀心,连同邻居一家都给杀害了。 一个小地方发生了连杀数人的大案,官府自然也是极为重视,在附近挨家挨户搜查,最后便查到了李五和王六两人身上。这两人消息也是灵通在官府派人到达之前便躲了起来,而且一转眼就是两个月了。 若不是白芷突然闯进林子让他们觉得那里不安稳,那个林子他们定是还会继续待一阵的。 三人是赶在天黑之后进的镇子,找了个破破烂烂的小客栈落脚,而后李五便让王六去镇上寻找人牙子。 王六出去之后没多久便带回来个奇怪的妇人,说她奇怪是因为那妇人说话阴阳怪气的,穿的花花绿绿的衣裳,而且脸上擦了厚厚的一层粉,一说话脸上的粉往下直掉,呛的人直咳嗽,她进屋之后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又问了她几句话,最后像是很满意的模样,伸手比出了五个手指。 白芷看着也不明白这是说五两还是五十两,但大约是五十两,因为她瞧着李五和王六两个一脸惊喜的将人牙子送走了,然后还出门去买了只烧鸡和烧酒回来庆祝。 “真没想到她还能卖上个好价钱。”王六几杯酒下肚之后整个人也有些飘起来,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白芷一眼,咧嘴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能卖个十两银子就不赔,没想到还这么值钱。” “等明个把她转手之后,咱们两个就带着钱离开这个鬼地方。”李五这会也高兴,他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你们两个想的倒是美,也不怕官府的人找上来。”白芷突然开口说话倒是吓了两人一跳,而后李五冷笑一声,很是不屑的道,“官府那帮人要是有本事,怎么会让我们兄弟两人在外面这么久。” “那你们把我卖了就不怕我到时候去官府报官说你们拐卖良家妇女?”白芷又问道。 “等你到了那个地方有办法出门再说吧。”这回说话的是王六,他嘿嘿笑了两声,“那可不是跟你过家家的地方,到时候恐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第二百零四章 淡定 白芷抿唇淡淡的想着,她家陆大人怎么还不来救她呢。 她倒是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肯定会没事的,这种安全感是从下午那个牙婆来的时候开始的,她就说那个人怎么那么奇怪呢,总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当时她还没太反应过来,后来仔细一琢磨就想明白了,那牙婆不就是唐风假扮的嘛。 那牙婆脸上涂厚了一层粉,又花了两个极为夸张地红脸蛋,甚至嘴角还粘了颗黑痣,痣上还伸展出来一根粗长的毛,如此模样也不怪她认不出来了。 唐风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陆大人也在附近了,她自然就不会害怕,想必这会周围都布置了人手等着救她呢。 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殊不知已经伤害了两个绑匪的自尊心,好歹意思意思也该表现出一点害怕吧。 李五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想着银子快要到手了也懒得去管这些小事,但王六不同,他是个暴脾气,眼见着白芷对他们一点惧怕也没有,心中着实有些气愤,他借着酒劲伸手指向她道,“你不怕我们吗?” 白芷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生气,她虽然心里不害怕但也不会没事干惹怒这个亡命之徒,自然是很识时务的回答,“怕,我很害怕的。” 王六被气的一口气上不来,你丫的骗人能不能走点心,这是当他傻子忽悠呢。 “你再说一遍,害不害怕!” 白芷以为他没听清楚,就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害怕啊,我很害怕啊。” 王六越看她这不走心得样子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着眼睛道,“你再说一遍,到底害不害怕!” 这都回答了两遍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白芷觉得这个王六真是磨磨唧唧像个女人,她很是无奈的说道,“我不都回答你了吗,害怕啊。” “胡说!我看你这副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害怕!”王六怒道。 白芷很无奈,“那害怕该是什么样子,你给我做个样子,我好学一下。” 王六一时没反应过来,真的就做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浑身直哆嗦瑟瑟发抖的样子,看的白芷笑得肚子疼。 她这一笑倒是把王六给笑清醒了,他发觉自己上了当,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白芷看到了他的巴掌落下来,及时躲开才没伤到自己,但到底有些心颤,这王六一双手看着就很有力气,要是真打过来,她半张脸都要肿了。 王六见她躲了就更是生气,在他还要伸手打过去的时候,李五阻止了她,“你发什么疯,她是留着卖钱的,你给打坏了到时候卖不出去我可饶不了你。” 提起钱的问题王六才冷静了下来,他虽然很想出出气,但到底忍住了,一甩手出门去了。 他出去之后李五看了白芷一眼,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最老实点,小心对你不客气。” 白芷抿了抿唇,无奈道,“我一直很老实啊,就是你们要把我卖了我都没反抗,还有比我更老实的人了吗。” 这话她确实没说错,她就是老实的过头了,才让人越发不放心,哪有这么大心的人,眼看就要被卖了,非但不哭不闹还能这么淡定,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另有算计。 李五的目光在白芷身上打量了很久,把白芷看的都有些困了,这才收回了视线。 至于为什么收回视线,主要还是因为门外有些响动,李五朝着门口喊了几声王六的名字,却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 李五皱眉有些不悦,他转身开了门想要查看一下,结果房门一打开脖子上就被驾上了一把刀,让他吓了一跳,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身上的官服,顿时两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白芷被救了出来,前后时间也就三天,见她安然无恙陆之远也松了口气,他是在树林里发现的白芷留下的线索,一路追着出了林子。可这两个人一路走的很小心,极少留下线索能够追踪到,陆之远带了人分成几路去追踪,最后终于在他们到达旬阳之前找到了踪迹。 当时为了防止两人对白芷不利,陆之远先让唐风装作牙婆查看了一番情况,待确定了没有危险之后这才布置了行动。 “害没害怕?”陆之远摸着她的头温声问道。 白芷摇摇头,“没害怕,我知道您一定回来救我的。” “就这么信我吗,要是我没来呢?”陆之远好笑的问道。 白芷没想过这个可能性,要是陆大人真的没来救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您会不管我吗?”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 陆之远自然是摇头,“不会,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不会不管你。” 她便笑了起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撒娇道,“谢谢您来救我了。” 陆之远回抱住她,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一旁站着的官差们这会都自动自觉的低下了头,这个场景有点不适合他们观看。唐风觉得这种氛围实在不应该煞风景,但他又不得不问道,“大人,这两个人该怎么处置?” 陆之远这才转头,看了眼跪在地上被刀驾着脖子的两个人漠然道,“衙门不是在悬赏抓他们吗,你把人送过去。” 唐风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两个人送给当地衙门最好,他正要吩咐人带着两个人走的时候,身后想起陆之远的声音,“对了,悬赏的五百两银子别忘了领回来。” “......”唐风觉得他们陆大人真是一点不吃亏。 李五和王六两个都是背负了几条人命官司,官府正在通缉的重犯,原本案子悬了几个月都没了解,当地县令已经急得火烧眉毛,却怎么也没想到睡了一觉第二天竟然有人绑了这两个重犯扔到了衙门门口,县令乐的差点就仰天大笑了,立刻升堂办案。 案子都是罪证确凿的,这会犯人既然抓到了也没什么拖延的,县令很快就判了案子,对于装成路见不平的侠义之士唐风的举动也给与了高度的赞扬和肯定。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个县令对于之前悬赏令上写着的五百两赏银一事,一直装糊涂。 唐风这是奉命来领银子的,这没银子就是没完成任务,他无奈之下只好提醒道,“县令大人,官府的告示上面写着,将犯人缉拿归案之人会得到奖赏五百两银子。现在人在下已经给您抓到了,这银子您是不是......?” 县令见糊涂装不过去了,便又开始诉起了苦,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衙门现在紧巴巴的,没办法支出这么大笔银子,让他体谅体谅这些话。 唐风真是头一遭见到一个县官如此厚颜的说自己怎么怎么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最后唐风还是不敌县官的招数,无奈离开了衙门,他也不敢耽搁,赶紧去找了陆之远将事情说了一番。 “是属下没用,被那县太爷给绕糊涂了,没拿回银子。” 陆之远听完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笑,“你要是能拿回银子我才该惊讶了,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想从他手里掏出银子比要了他命还难。” “大人您早就知道?”唐风有些惊讶。 陆之远点了点头,“你再去一趟衙门,就跟他说明个有个老朋友要去拜访他,让他准备好酒菜,酒就要他埋在后院第三棵树下那坛花雕。” 唐风这又跑了一趟县衙传话,他这一回来把县令吓了一跳,直以为这是又来要钱的,变脸比变天还快,迅速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刚要开口继续哭穷,那边唐风却先一步阻止了他的话,“腾大人,我这次是来传话的。” 这县令姓腾,单名一个达字。在这个小地方当县令已经有六年了,按理说朝廷官员轮换每三年一次,可这个腾大人偏偏就安安稳稳待了六年,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他自己也不着急,让他做县令就做县令,没什么怨言。 这个人为官也说不上好不好,你说他是好官吧,底下人的孝敬他也都收,可你要说他是个坏官吧,百姓的事情他又尽心尽力给办。一般人难以平衡的关系在他这里好像一点没问题,总是有办法很好的解决。 唐风将陆之远的话跟腾达重复了一遍,那腾大人听完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你家主人要喝什么酒?” “就是您埋在后院第三棵属下那坛子花雕。”唐风回道。 话已至此,腾达哪里猜不到是谁来了,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走了,“酒就没有,白水倒是管饱,你家主人要是不嫌弃自己过来喝。” 唐风这又回去将话重复了一遍,陆之远听后摇摇头笑道,“还是这样古怪脾气。” 到了第二日,陆之远便带着白芷一道去衙门拜访腾县令。路上白芷有些好奇便问了问,“您和这位腾大人很熟吗?” “不熟,以前住在我隔壁的一个邻居。”陆之远淡淡开口,眸光动了动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白芷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了,两人乘车走了不久便停在了县衙后院,有人进去通报,很快出来个小厮模样的人领着个他们进去了。 第二百零五章 招蜂引蝶的陆大人 白芷自认为自己进去过不少官宅,有雕栏玉砌,有假山流水,有富贵繁华,总算还是有点见识,可这次着实是开了眼,不对,应该是伤了眼。 她还没见过如此穷的县衙,大门灰突突的发出一声老旧的声响,仿佛下个时刻就能掉下来一样。刚一进门她就差点扭了脚,因为门口的青石板地面露了个洞。进了后院便是光秃秃的一片了,偶尔能看到几棵无精打采地树,显然平时也没人照顾他们,树枝毫无规则的长着。 后院不大也不小,是三进的院子,屋子显然是年久失修,屋顶的琉璃瓦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暗淡,下人们的衣着打扮也是统一的灰色调,一个个低垂着头,看样子也没什么精神,接他们往里面走的小厮,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能直接闭眼睡着了。 白芷被惊讶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她偷偷拉了拉陆大人的袖子,小声嘀咕,“您确定这是旬阳县令的府上吗,我怎么看着像是废弃的宅院。” 陆之远也很有些无奈的模样,“谁知道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 说话功夫小厮便领着两人来到了一处院落门口,把他们送到地方了之后小厮便走了,连通报一声都没有。 白芷还是第一次有这般待遇,也不知道这是该进门还是不该。院子门口连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找个传话的人都找不到。 陆大人这会脸色也有些僵硬,他背着手迈着步子进了门,两人刚一进门,就听到一声轰响,而后突然从屋里跑出来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来,猛地跳出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咳咳,咳咳!”那黑影乍一看是黑色的,仔细一看的确是黑的。 白芷愣了,陆大人也冷了,那黑影同样也愣了。 院子里安静了有些时候,最先是那黑影打破了沉默,他朝着陆大人很热情的打招呼,“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陆大人来之前特意去城里的熟食铺子割了五斤熟肉,那黑影看着肉眼睛都在冒光。话音落下他便很自然的上前将肉接走了。 他是真的走了,拿了肉转身就走,丝毫没主意到院子里还站着两个大活人。 “他是谁呀?”白芷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人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偶有精光流露出来之外,连个相貌都看不出来,脚上鞋子也丢了一只,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像个乞丐。 陆之远这才回过神来,他咳嗽了一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然后道,“这位是旬阳县令腾大人。” 白芷差点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抽了抽嘴角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发的人,怎么都无法将他和堂堂一县之长联系到一起。 “你别是蒙我呢。” “我蒙你做什么,这副鬼样子化成灰我也记得。”陆之远这会有点后悔,他做什么吃饱了撑的跑来见什么故人,有这样的熟人真是有些丢脸。 白芷这才相信了,她见陆大人面色还有些不好看,便安慰道,“我听人说有些能人异士一般与常人不同,我想这位腾大人定是那等奇人了。” 陆之远嘴角抽了几下,他呵呵了两声干笑道,“这你可真看错了,他还真不是那种奇人异士。他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 白芷笑道,“如果真是不学无术又怎么能做的了县太爷呢。” “他家过去有钱给买了个官。”陆之远说完便迈着步子进了屋子,留下白芷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着。 很快厨房里面传来了叫嚣声,“你做什么抢我的肉。” “我的好酒,你给我拿来!” 白芷揉了揉眉心,刚想跟着进门去看看,身后有人叫她,“这位夫人是之远的娘子吧。” 女子的声音柔柔的,如沐春风之感,很好听。 白芷忍不住回头,便看到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个女子,不到三十的年纪,梳着个妇人的发髻,打扮的偏素净,笑起来两颊有浅浅的酒窝。 白芷忙欠身回了个礼,笑着道,“我是陆大人的妾室白芷。您是?” 那妇人笑了笑,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才简单做了介绍,白芷这才知道原来她是腾大人的妹妹腾萝。 杜氏见院子里只有白芷一个人不见陆大人便问道,“之远没来吗?” 白芷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很有趣,听着好像是和陆大人很熟悉的样子,她伸手指着厨房的位置道,“和腾大人在里面呢。” 与此同时,厨房里再度响起来腾大人的叫嚣声,“姓陆的,我的酒都被你偷喝光了。” 话音落下去,厨房里走出来个长身玉立的人和身后紧追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两人几乎是一起从厨房走出来的。 腾萝面色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而后才勉强笑道,“你来了。” 陆之远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站着的女子,他目光先是有些疑惑,看了会之后才一点点变成了惊讶,“腾妹妹你也在啊。” 腾家前些年在京城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人家,可惜后来出了事才短短几年没落了,也是腾家父辈早有察觉,提前将腾家兄妹一个嫁了人,一个提前送走了,这才免于遭了难。 后来虽然事情查明了,可一个诺大的家族说没就没了,只剩下一对兄妹哪里重建的起来,虽然朝廷象征性的给了些抚恤金,但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腾达拿着那些银子找到熟人捐了个官,那熟人也是专门拜高踩低的主,见腾家没落了便也不降腾达放在眼里,给他的官是富饶的江南地方最穷的一个县。 江南富庶那也是指的各别几个地方,其中还是有不少的小城百姓依旧处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腾达去的就是这么个地方,看似繁华的城镇实则穷困的很。 所幸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遇到这种事并没有怨天尤人,反倒是在这里安稳的扎了根,一扎就是六年。 说起陆之远和腾萝,倒也不算个事。无非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那点子事情。 陆之远年少时候长的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整个人就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很是得京城中那些闺中小姐姐们得喜爱,不少人都将他当成未来夫君肖想过。这其中便包括了腾萝,那时候腾家还没出事,腾萝是大家闺秀,因着哥哥腾达和陆之远经常走动的关系,一来二去也熟悉了起来。 那时候腾萝就很思慕陆之远,经常没事做的时候送送秋波,诉诉衷情之类的。今天送个小荷包,明天送个小手绢。 可惜了那时候的陆之远对感情之事还没开窍,他单纯的觉得他一个男人带着荷包手绢这种女人家得玩意不好看,所以便直言了当的拒绝了,还让她以后别送了。 当时的腾萝正是正是少女心萌动得时候,被心上人一碰凉水浇下来,整个人就透心凉了。为了这个事腾萝着实生了好几年闷气,每次看到陆之远都没有好脸色,因而也让陆之远觉得腾达这个妹妹不太好相处,总是冷脸像是欠了她钱一样。 后来腾家出事前腾萝便被家里人匆匆安排了嫁人,去了很远的地方,这一晃就是很多年过去了。若是夫妻恩爱想必腾萝也不会多思念陆之远这个人,但偏偏腾萝所嫁之人并非良人,他当初娶腾萝便是看中了腾家那些聘礼,等人娶回了家刚开始还温声软语,结果没用半年便打回了原型,吃喝嫖赌是样样都沾。 腾萝劝说了几次反倒被他打的好几天起不来床,一次两次她还找理由骗自己,次数一多她连理由也找不到了。只能咬着牙忍受着。 日子过的不顺当,她有时候便会想起来年少时候得时光,想着想着便想起了年少时候喜欢的人。 人对回忆中的事物总是格外的宽容一些,就像腾萝她也未必多喜欢陆之远,可蒙了回忆这层纱之后,一切就多了些梦幻的味道。 所以此刻再见到陆之远,腾萝的内心是十分的激动,以至于她激动的过头了一张脸便直接面无表情了。这模样落在陆之远眼中,便觉得她可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太待见自己,虽然陆大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了。 “嗯。”腾萝又是一声很冷硬的字眼回答。 她心里紧张的要命,所以便想着转移注意力,正巧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她看了眼哥哥腾达,那样子简直给她脸上抹黑。 腾萝怒道,“大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还不赶快去梳洗干净。” 腾达平时也没什么怕的,可偏偏还久怕他这个妹妹,因此腾萝一开口,他立刻道,“这就去,我这就去。” 等腾达跑走了之后,腾萝微微侧目将视线看到一旁去,神色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去厨房看看午膳好了没。”她说完紧跟着也走了,这会院子里又剩下了白芷和陆之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 “我看那位腾姑娘好像对您有意思。”白芷说道。 陆大人摇摇头,否认的语气很是笃定,“这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她打小就看不上我。” “我能问问您怎么看出来的吗?”女人对女人之间直觉比较准确,尤其面对同一个男人的时候,直觉更甚。 第二百零六章 故事还是事故 陆大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将小时候腾萝如何讨厌他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些事听在白芷耳朵里明明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像是某某月某某日陆大人写了一副很满意的字,正到处显摆,结果腾萝姑娘偏偏凉飕飕的来了句一般般。 陆大人一向自诩是很有才华的,对自己的字那是谜一般的充满自信,结果被人评价一般般他就有些承受不住。为这么一句话躲在家里伤心了很久。 “您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觉得腾姑娘讨厌您?”白芷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她家陆大人有时候精明的厉害,有时候又实在傻得可爱。 “这怎么是件小事。”陆大人眉毛挑的高高的,一副对她的态度不甚满意的样子。 白芷赶紧表示知错了,见他脸色好转了不少,这才继续道,“那您想没想过可能腾姑娘只是想用不同寻常的办法吸引您的注意呢?” 她觉得陆大人肯定是误会了,年轻的姑娘喜欢一个人又羞于开口表达的时候,通常都喜欢说些反话吸引男孩子的注意。 陆大人闻言皱了皱眉,琢磨了一会道,“我看得出来她讨厌我,我也挺不喜欢她的。太盛气凌人了,我看打小就没习读过女德。” 白芷忍着想笑,心道,您是看不上人家就找麻烦,连女德都搬出来了。 她看的出来陆大人受了很重的伤,不然不至于这么一点小事记着这么多年。她觉得腾萝姑娘喜欢陆大人是肯定的,但用错了办法,像是陆大人这种人,就是喜欢被人仰视着,被人崇拜着,他是绝不会喜欢那种跟他对着干还说他不好的人。 “行了行了,咱们没事提她做什么。”陆之远摆摆手,显然不想再说了。 小气鬼! 白芷心里笑骂了一句,但同时也有些窃喜,幸亏陆大人不喜欢腾萝,不然她还真挺有危机感的。 毕竟腾萝年纪虽然不年轻了,但容貌十分美艳,且正因为年纪让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魅惑感。 “我瞧着腾萝姑娘人挺和善的,您别总小心眼。”白芷心里偷笑偏偏语气一本正经的厉害。 陆大人哼了一声,伸手毫不客气的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可要跟我站在一起,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那我要是拐了您要怎么办?”白芷捂着脸一边揉着一边气哼哼的问道。 “你要是不听话,我晚上就拿家法伺候。”陆大人说完这句话神秘莫测的一笑,而后人从她边上飘走了。 白芷愣了下,等想起来家法是什么的时候,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上次在白安县那段时间,她跟着苏氏学了不少管家的法子,都是些实用的经验。她回来之后琢磨了一下,觉得府中确实被她管理的太松散了,便决定好好整顿一番,她跟陆大人商量说要在府内颁布家法。 陆大人对她说的话很是赞同,当即表示了支持。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但白芷头一遭立家法,她不想丢了面子,于是那几日每天想的都是这么一件事。可不想因为她太投入就一个不小心把陆大人给忽略了。 陆大人觉得家法什么的暂时不着急,他需要给他家小姨娘立立规矩了。 规矩很简单,就是陆大人将她扔到床上,反反复复,里里外外的给折腾了一遍,硬生生让她一宿没睡觉,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当时决定以后再犯错就这么收拾她。 这会白芷想起来那夜的情况,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确还不知道分寸了,于是连忙伸手拍拍脸蛋,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笑嘻嘻的追了上去,仰着脸笑眯眯的讨好,“我最听话了。” “是吗?”陆大人捏着下巴有些不信,“我听说三日不打上房揭瓦,我觉得我也要时常把规矩拿出来亮亮,不然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忘了。” 这个时候就是需要表忠心了,白芷在这方面一向做的比较到位,她笑的一脸谄媚,“不能忘,不能忘,规矩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了。” 陆大人看着她着实好笑,他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下,“记得就好。” 腾达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回来的时候,白芷看着他着实惊讶了一番,实在不敢将刚才灰头土脸的人和眼前这个白衣黑发的男子重合到一起。 果然是人靠衣装,白芷想着换了身衣裳果然是不一样了。 陆大人突然来见腾达,白芷觉得像他说的那样是看看好友只是一个原因,应该还有其他事才对。 果然如她想的那样,用过了饭之后,腾达便和陆大人去书房密谈去了,白芷则是留下和腾萝一道说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腾萝率先开口道,“白姨娘和陆大人看着感情真好。” 白芷听着这话里带着些说不出来的遗憾,她赶忙客气客气,“还凑合啦,我们也不像看起来那样。” 她只是随口客气一番,没成想腾萝听她这么说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好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白芷默了默,她是不是不应该客气的。 “听白姨娘的口气,莫不是和陆大人有什么不愉快的?”腾萝问道。 白芷想了想,确实有不少不愉快,陆大人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总是在床上死命的欺负人,她每次都有些招架不住。 唉,甜蜜的负担啊。 这个困扰她觉得不太好和腾萝说,怎么听着怎么像是炫耀了。 她低着头没开口,旁边的腾萝思绪便发散开了,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在脑海里上演了一幕幕貌合神离出来。她就觉得陆之远那个眼高过顶的人怎么会看得上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白姨娘,原来真的是装的。 为了挖掘出更深层的内容,腾萝再接再厉,更是不惜跟白芷谈起了自己的前夫一家。 确实是前夫,虽然如今民风尚算开化,但和离的人家还是九牛一毛,毕竟和离二字听起来容易,但女子地位低,离了之后要面对无数流言的重伤,连带着娘家人也抬不起头来。随意一般来讲若非是真的一点过不下去,大多数女人即使不幸福还是会选择默默忍受。 腾萝显然并不是这大多数中的一个,她在一年前和夫家和离了,并且将此事闹上了官府,理由就是她的前夫一家谋财害命,为了想谋夺她的嫁妆在她的汤药里面下了毒。 怎么说腾萝不是一般人呢,她可不是空口说说而已,而是拿出了人证物证出来,并且还在前夫的妾室屋里找到了她的首饰,这事直接让前夫一家颜面扫地了。 虽然是谋财害命,但毕竟命还在,加上当时负责此案的官员和腾萝前夫一家交情不错,这案子便被压了下来,只在当地传了传。 这事情闹出来,前夫一家担心腾萝再闹出其他事情来,便想了个办法,想要将他休了。 女子被休回家是奇耻大辱,基本上这辈子也就完了。当时腾萝写了封信给哥哥腾达,一向不怎么讲理的腾达就领着人去了,将那前夫一家闹得是人仰马翻,这兄妹俩个发起疯来整个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且他们已经没有亲人长辈,也无人能管得了。 这事情闹得越来越不像话,拖下去只能让人继续看笑话,于是两家商量之下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前夫一家愿意和离并且退还嫁妆。 腾萝自从那件事之后在当地怎么说名声也损了,便跟着腾达直接回了这旬阳,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也没人说她的不是,渐渐的她倒是觉得比以往快活了很多。 白芷目瞪口呆的听腾萝将自己的故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那样子真的是一点没看出来难受,反倒是降到腾达领着人砸了前夫一家的时候,还有点磨拳霍霍要动手的模样。 她咽了口口水,让自己能缓了缓,而后问道,“腾姑娘真是女中豪杰。” 腾萝摆摆手,还有些不解气的道,“可惜我现在离得远了,不然我定是要找些人整日站在那破烂户门口日日骂的。这些臭不要脸的,明明是他们存了坏心在先,现在竟然还颠倒是非,说我不守妇道,而他们是估计我的脸面这才答应和离的。” “那是挺不要脸的。”白芷点点头。 “不过算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在这边也过的挺好的,总不能狗咬了我一口,我也要回咬一口吧。”腾萝笑了笑,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话音一转,看着她道,“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白芷惊讶的啊了一声做为回应,她摇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啊。”相比腾萝那跌宕起伏的故事,她那些顶多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酒。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了,你怎么能诓骗我?”腾萝眉毛一挑当时就不高兴了。 白芷咦了一声,她什么时候诓骗她了,明明一直都是她自己在说,她只是负责听的。 “那个,我,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这回算是相信陆大人的话了,怪不得陆大人怎么都不相信这位腾姑娘喜欢他,她现在也有些怀疑了。 第二百零七章 识时务的小女子 白芷见腾萝真的要生气,顿时就怂了,她可是记得陆大人说这位腾姑娘脾气不大好。于是她琢磨着说点什么。 “其实,我也有一肚子苦水的。”白芷突然就眼泪汪汪起来,那小可怜的样子恨不得下一刻眼泪就出来了。 人在世上走,该演戏的时候咱就得演戏! 腾萝一听果然来了精神,白芷嘴角抽了抽,她努力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原本是个铁匠的妻子,家夫名叫李铁牛。” 白芷将过去和陆大人说笑的话添油加醋的又讲了一遍,直把自己说的十分苦情。 “呀,他竟然仗着权势强抢民妇!”腾萝有些不相信,可看着白芷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相信了。 “可不是嘛。”白芷叹了口气,说的起劲了没少编排陆大人的闲话,“可怜我一个民女又不敢和官斗,只能认命了。” 她正说的起劲,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这时候身后有人走近了。 白芷觉得今个屋里好像有点凉意,怎么后背凉凉的呢。 “那你是很不情愿跟在陆大人身边了?”腾萝的位置正好对着门,她自然是看到了门口走进来的男人,阴沉沉的一张脸,氤氲着暴风雨,似乎下一刻就能雷电交加。 白芷犹自感觉良好,还编排的十分起劲,“我跟你说啊,你别看陆大人这个人平时装的正人君子,其实小气着呢。” 腾萝抬眸看了眼面前男人的脸,嘴角轻轻勾起来,“哦,那你就是很讨厌陆大人了?” 这个问题倒是让白芷犹豫了一下,她当然不讨厌陆大人了,非但不讨厌还很喜欢。 可她要怎么说,照实说还是继续演戏呢,她有点犹豫,说陆大人点坏话她倒是没什么愧疚感,可要是说讨厌他总觉得别扭。 她在犹豫,身后男人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等着她的回答。 白芷在短暂的自我斗争之后,摇了摇头,“不,我不讨厌他。” 话音落下,身后的男人脸上有破冰的痕迹,但乌云依旧阴沉不散。 “你刚才还说你是被强迫的,既然是强迫又怎么会不讨厌?”腾萝对她的回答有些失望,又步步紧逼的问道。 “确实是被强迫的,可我也确实不讨厌他。”白芷笑的一脸无害,“我喜欢陆大人呢,很喜欢很喜欢呢。” 那一连两个很喜欢成功让男人的脸色好转了起来,冰消云散了。 白芷这会也觉得后背上的凉意散了,她悄悄松了口气,幸亏刚才机智及时发现了不对劲,不然现在可就惨了。 腾萝难掩眼中的失望,抿了抿唇别过头不说话了。 白芷站起身,一转头便看到正站在身后的男人,她一脸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呀,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一点不知道呢?” 陆之远嘴角抽了抽,冷眼看着她继续装模作样。 “陆大人可是来了有一会了。”腾萝补充了一句,而后静静等着看好戏。 白芷干笑了两声,面不改色的道,“我说呢,刚才怎么觉得心跳加快了很多。原来是您在这里了,我和您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腾萝忍不住抖了抖,同样腾达也是抖了抖。兄妹两个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真是不知道羞。 陆之远哼了声,虽然他也觉得白姨娘不知羞又厚脸皮,但这话还是让他心里小小的愉悦了一把。 陆大人和腾达在书房里应该是将话都说完了,见时辰不早了便准备告辞。 他们这次来旬阳本也是个意外,这会既然没事了,自然要赶紧回去,白芷这走了几天心中一直惦记着小金草,也不知道瓶儿那丫头能不能把小家伙照顾好。 腾达和腾萝两人送他们出门,白芷先一步坐上了马车。她偷偷看了一眼腾萝,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看陆大人那一副根本就没察觉的模样,正在和腾达说着什么,她忍不住觉得好笑。 “你说的事情我会注意的。”腾达说着看了眼身后,有小厮拎着两坛子酒上前一步,“这是欠你的酒。” 陆之远探头在坛子口闻了闻,这才满意道,“确实是好酒,不枉我专程来找你一趟。”他说着接过小厮手上的酒坛子,拎着转身便要走了。 腾萝眼见着人上了马车便要离开,此去一别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她那些隐藏了多少年的心思实在不甘心就这样默默隐藏一辈子,那个人根本都不知道。 “陆之远!” “有什么事吗?” 腾萝看着他的脸,和小时候确实有很大不一样了,但仔细看又没什么不同,都一样傲气,一副不可一世的冷淡模样。 她明明心里喜欢可每次遇上都忍不住刺上一两句,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白芷远远的看着两个人在说话,她心里酸溜溜的想着,这青梅竹马什么的最讨厌了。她觉得腾萝定是准备在临别前来一次倾诉一番衷肠,而后陆大人肯定也会想起来两人年少时候的美好,从而心生眷恋。 她紧紧盯着两个人,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但无奈隔得有点距离,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两人说话的时间并不长,好像只说了几句话的样子,而后她便看到陆大人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那脸黑的跟炭一样,吓得她虽然好奇但也不敢问这是怎么了。 马车行驶起来,很快消失在了路口。 腾达凑到了妹妹身边好奇道,“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我看他好像生气了。” 腾萝抿唇看了她的兄长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往屋里走去。 腾达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自然不能罢休,紧追着上去非要问个究竟。 马车里白芷偷瞄陆大人,他脸色一直不大好,鼓足了勇气这才偷偷问了句,“您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是腾萝姑娘说什么了吗?” 不提还好,这一提腾萝他顿时更生气了,怒道,“你以后不许提她。” 这就没错了,白芷确定定是腾萝说了什么才把陆大人给气到了。 陆之远发了怒火见白芷不说话以为是吓到了她,忙伸手将她搂到了怀疑,缓了缓语气道,“我不是跟你生气,你别害怕。” 白芷没害怕,她就是真的很好奇,是什么话能把一向不喜欢形于色的陆大人给气成了这样。 她窝在男人怀里,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不由得来了点困意,恰好这时候过了上午,太阳也足,她便闭眼睡了。 陆之远低头看着怀里女人乖巧的模样,他觉得他家白姨娘这样子最好了,乖巧又惹人怜爱,虽然时不时的在后面编排他的坏话,但总体来讲还是听话时候多。 想着又不由得想起来刚才的事情。 他被腾萝叫住,便问她何事。 “你的字确实不怎么样。”腾萝抬头笑了起来,阳光下那牙齿格外的白。 陆之远一愣随后很快明白过她的意思,这是讽刺他小时候写字那个事情。不由得恼怒起来,真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人,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也没有长进。 他怒气冲冲的走了,自然也看不到身后女子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苦笑。 “什么,你刚才就这么说的?”腾达扶额,她以为自己的妹妹这回终于开窍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我还能说什么,让我跟他说我喜欢他很多年了吗,那还不被笑话死。”腾萝撇撇嘴,她过去不知道还抱着些幻想,这回亲眼看到了也明白,陆之远就是喜欢白芷那种娇软调子的,她根本就不可能变成那样。 有些话就算说了又能如何,既然不能改变什么,那不如永远不要说出来。 “那你也不用偏挑他不喜欢的话说罢。”腾达也知道腾萝的那点心思,虽然也知道妹妹和那人没什么戏,可也不希望被讨厌吧。 腾萝突然收起了无所谓的表情,她看着兄长淡淡道,“我宁愿他讨厌我,烦我,那至少证明我是有些特别的。”若是连讨厌都没了,那她真的就只能是一个陌生人了。 腾达张口便想反驳她这样有何用处,话到嘴边又似乎明白了,深深叹了口气,“行吧,反正人都是别人的了,你也就过过嘴瘾。”他说完便出了屋子留下腾萝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了会呆。 白芷回到金陵是两天后,回到府中陆大人便去衙门了,应该是有急事处理。白芷则是去小院看小金草去了。 一进门小瓶儿就迎了出来,见她回来了十分高兴,“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家里有什么事吗?”白芷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 小瓶儿苦着脸指了指屋子里,“自然是小金草的。” 白芷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小家伙哪里不舒服,正要询问便听到屋里面啊的一声叫。 她便急匆匆掀开帘子进了屋,一进门便看到满嘴沾着奶泡的女娃娃正咧嘴笑,她旁边是苦着脸十分无奈的奶娘。 “小姐现在长了小牙,经常咬人。”小瓶儿也很是同情奶娘,这几天里都被咬了好几次了。 隔了几日不见,好像又长大了不少,金草见到白芷来了很是高兴,张牙舞爪的朝着她便爬过去。 她抱着小金草作势在她手背上打了下,又打赏了奶娘些银子做为补偿,奶娘接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似乎刚才的疼痛一点也没有了。 见她来了,奶娘便告辞退下。刚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返回来对白芷欠了欠身道,“金草小姐已到隔奶的年纪了。” 第二百零八章 又是一年 耳边的鞭炮声响了足足有一刻钟,而后便是丫鬟们喜气洋洋的道喜声。 如今已经是白芷在陆大人身边第三个年头了,陆大人的调令在年前下来了,过了年就要着手准备回京去了。 这三年一晃就过去,快的好像日子都没什么特别的记忆。小金草如今已经满了两岁,已经可以说不少话了,总是缠着她叫娘,白芷告诉过她几次,但是孩子太小说也不明白,便也这样随着她叫。 “屋里凉,进屋去。”陆大人让吉祥拿着银子打赏了下人们,而后携着白芷一道进屋了。 今年的冬天并不像前两年那样冷,用白芷的话来讲,总算是有了些南方该有的模样。 入了冬之后倒是冷了几天,而后便又温暖起来,白芷今年连棉袄都没有拿出来,这一冬都只穿了件厚衣裳。 屋内烧了炭火,一进门便觉得扑面而来一股暖意。 小瓶儿如今也长高了不少,身量抽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一些,看着秀气伶俐,再也没有了当年那副胆小懦弱的模样。 白芷给陆大人倒了杯茶给她递了过去,两个人坐在一处说着话,耳旁是炭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倒是难得觉得安静。 因着过完年就要动身回京去了,白芷难免不安,那里对她来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陆大人说她就是白素素,以前就住在那里,所以不用害怕,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担心。 夫人罗氏会好相处吗,听说府中还有个青姨娘外加两个通房丫头,这些人她的存在她很早就知道,只是那时候可以佯装不知,毕竟离得远感觉也没有那么真切,可如今那些人都要去一一面对,他难免就没底了。 她在担忧,陆之远同样心情也很复杂。 马上要回京了,孩子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了,他都不能想象白姨娘知道她的儿子被过继到了罗氏名下,从此可她再无关系会是什么反映。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芷本想问问陆大人京城中的人和事,以便多些准备,可她看着陆大人一脸严肃的坐着,只当是为了什么公事烦恼,便也没拿自己这点小事去打搅他。 过年时候日子很清闲,衙门里也没什么事,陆大人时间很多,基本都留在府中陪着白芷,偶尔也会应邀去其他府上做做客。 就这样年过了,一眨眼就是三月了。 河岸边上的柳树抽了嫩芽出来的季节,他们便动身回京去了。 临行前收到京中来信,说是陆大人的祖母身子不大好了,陆大人心中挂念祖母自然不能耽搁,当即决定骑马先行走,留了人护送白芷他们在后面慢慢走。 路程原本都是安排的管道,可不想出了金陵没走多远便下了大雨。 雨水太大导致山上的一些枯树被冲到了路中间挡住了去路,所以他们的行程便临时做了些变动,改从另外一条路走。 唐风是这次护送她的护卫,既然要换路自然要与她通报一声,“前面路况不好走,若是强行走一来耽搁时间,二来也怕有危险。” 白芷倒是不太在意走哪条路的,她随口问了一句,“那换哪条路走?” “从泾阳绕道,虽然比预期远了些,但那边路都是平坦的大路,无山无棱的,我们只要加快速度,和预计到达京城时间也差不多。” 白芷也不知道那些地名到底哪里是哪里,她点头,“你去安排就是了。” 唐风刚要走,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你说的这条路是不是会经过一个叫五华山的地方。” “确实会经过。”唐风没想到她竟然还知道此处的山,倒是有些惊讶,见她若有所思问道,“莫非是这条路不能走吗?”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地名好听。”白芷笑了笑道。 唐风听她如此说便告辞退下。 一行人调转了方向,一直往泾阳去了,一路上确实如唐风所说的那样,路很好走,他们的进程比原来快了不少。 走过泾阳之后又走了不到半日便到了五华山,青山抱翠,绿水环绕,这季节山上开了不少野花,远远望去,姹紫嫣红的一片。 白芷看着这山山水水的在思念陆大人,算着时间陆大人这会应该快到京城了吧。 正想着的时候,马车突然摇晃了一番,而后停了下来,外面同时响起嘈杂声。 环山的路上突然冲出来一队人马,驾着马车耀武扬威的吼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这过,留下过路财。” 白芷坐在马车里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低头下意识的看了眼怀里抱着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正拿着个泥人玩着,一边玩一边嘴里学着外面的话,“留下买路财。” 白芷好笑,觑了她一眼,心道,真是好的不学,你爹那套不好的全让你学会了。 她伸手挑开帘子,隔着人群看了眼前面出现的几百号人,心里啧啧想着,金草这个爹还真当上了山贼头子了。 金草这孩子她原本是想养段时间等找到孟帮主就送还给他的,但谁知道孟帮主真的变成了江南有名的山贼头子,而且还做得风风火火,这几年迅速扩张地盘,在江南一地已经鲜少有能争锋的帮派了。 漓山帮这三个字声名鹊起,已经让朝廷注意到了,而且听陆大人的意思是很快朝廷便会派人来围剿。 白芷养了好几年的孩子,怎么舍得就这么送回去,要是孟帮主被围剿了,那小金草估计也难逃一劫,她便将事情瞒了下来。 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就这么巧合,明明就是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下起了大雨,而且还冲断了树挡了去路,让他们不得不掉转方向绕道走,而且巧不巧的这路就是漓山帮最近的落脚地。 白芷早前出发前曾碰巧看到过陆大人放在书房里的公文,那上面正好写了漓山帮最近正在泾阳附近的五华山一带活动的事情。 外面唐风已经带人做好了抵御的准备,山贼数量很多,要是硬碰硬只有吃亏的份。且他们这边还有不少女眷要保护,情势十分危急。 “大胆贼人,你们可知道这是何人的家眷便敢拦路!” “是谁有什么要紧的,不久以后就是我这些兄弟们的女人了。”山贼们一点都没将这些官差放在眼里,笑的十分张狂。 唐风被气的面色涨红,他骂道,“无耻贼人,我今个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伤害她们一根毫毛。” “不让伤害一根就两根三根。”说话的男人语气很是随意,他站出来摆了摆手,山贼们很快便安静了下来,那人面皮生的白皙,五官也不俗,但是留着大胡子,所以看起来有些邋遢。 他上前一步,拿眼睛扫了扫车队里的马车,开口道,“我们这么多人你们是没有胜算的,今天我们也不伤人,只要你们交出车上的女眷和银子,我们就扰你们性命。若是抵抗,我身后的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 白芷坐在车里哼了一声,朝扔了泥人正啃自己手正起劲的小丫头道,“你听听,你爹这个坏家伙说的什么话!” “坏家伙,说话。”小金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见她说就跟着学,学完了自己就咯咯笑起来。 白芷见她笑了自己也忍不住被气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额头,“一会带你去见你爹去。” 她还是有些担心的,一会孟帮主见到了金草,会不会强行将她带走,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一会有没有效果。 马车里有孩童的笑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因为外面很安静倒是让孟帮主听到了,他不由得有几分难受,他家的小丫头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了,这都两年多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唐风怒不可遏,抽出腰间的配刀便亮了出来,随后他身后的其他衙差们也都相继抽了刀出来。与此同时对面的山贼们也唰唰的抽刀,一时间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白芷在车里看着外面眼瞅着要打起来了,便赶紧开口道,“唐护卫,你过来一下。” 唐风听出是白芷的声音,转身跑到了马车边上道,“姨娘请放心,我一定会护您周全。” 白芷心中感激他这个时候还没有扔下自己先跑,先是道了谢,而后道,“你去将这个荷包交给那个人,让他们的人退后,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 唐风接过荷包一脸不解,他想说白姨娘别是被吓傻了吧,还要跟山贼谈谈,跟他们有什么谈的。 不过他到底是有分寸的人,他受陆大人之托保护白姨娘,这段时间她就是自己的主子,所以对于她的要求唐风还是照办了。 将荷包拿到了那山贼头子面前,唐风冷着脸道,“这是我们姨娘给你的。” 山贼们听到这话顿时起哄了起来,就是孟帮主自己也有些惊讶,他看了眼荷包想着里面会是什么,接过去捏了捏是个硬硬的东西。 他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心上,是一个小小的银制长命锁。 身后山贼们还在说笑起哄,孟帮主却是突然脸色大变,他因为太激动而说话都有些哆嗦,红着眼瞪着唐风道,“这是谁给你的!” 第二百零九章 山贼们的疑惑 唐风被问得有些无奈,刚才明明都说过是谁给的了,这人真是耳朵不好使吗。他一边腹诽一边回身指了指马车,“我们白姨娘。” 孟帮主一听到姓白心里更是难掩激动之色,而就在此刻马车帘子被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而后帘子后面便出现了个抱着孩子的女子。 女子容颜不算拔尖,但五官尚且算标志,加上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派,倒是一时间让人觉得恍惚。 白芷看了看人群,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其中一个人身上,抱着小金草便走了过去。 小金草这性子也不知道是被她养的骄了还是骨子里就像极了她爹孟帮主,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这会她大眼睛滴溜溜地在孟帮主身上打量。 白芷刚一靠近了,她顺手就抓起了孟帮主的胡子,一边揪着一边咯咯的笑个不停。 孟帮主好歹是一帮之主,胡子被个小女娃揪着,说是有损他大帮主的气质,他倒是还没说什么,身后那些手下们一个个倒是叫嚣了起来,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白芷他们,一个不留神就要冲过来把他们大卸八块的意思。 白芷倒是没害怕,她朝着孟帮主点点头,开口道,“孟帮主,好久不见了。” 孟帮主从她一出来就处在愣神当场,这会被个小女娃揪着胡子,疼得他回过了神来,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突然红了眼眶。 “这是......”孟帮主这两年一直到处在打听白芷的消息,没找到她的时候总是想着以后碰到了一定要将这个女人大卸八块泄恨,可如今见到了她抱着自己的女儿,还把他女儿养的白胖胖的,顿时就什么气都没了。 “她是金草。”白芷轻声开口,又看了眼孟帮主身后对他虎视眈眈的一双双眼睛,道,“我有些事要单独跟你说,你让人退后些吧,是关于金草的。” 孟帮主如今看到了女儿什么都能答应,更别说白芷这点小事,当即一挥手,命人都往后退了数十步。 白芷这边亦是让唐风带人退后一些。 她和孟帮主说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唐风隔了一段距离站在后面,心惊胆战的看着两人站着的地方,因着方向问题他看不清白芷的表情,但却能看到孟帮主的表情。 这一盏茶时间中,孟帮主一张脸上的表情换了不下十种,其中八种都是程度各异的愤怒生气不满。唐风很担忧这个山贼头子一个激动将白芷给掐死了。 虽然孟帮主过程看起来很愤怒,但是最后确实笑了。唐风松了口气,稍稍放了点心。 “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这丫头和你亲,我要是硬把她带走,山上那些大男人也不一定哄得好,匆匆找的人也不够放心。”孟帮主眼神忧郁的看了眼这会窝在白芷怀里的小金草,十分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这两年孩子被养的跟自己生了不少。 但又想着女儿健康的活着比什么都好,他这两年中最怕的不是女儿找不到,而是女儿被送人或者被卖掉了。毕竟他的女儿只要活的好在哪里都无所谓的,可若是被人给卖了,那以后受苦的机会就要大很多,一个女孩子要是流落到了烟花之地,那才是最要命的。 “那就好。”白芷松了口气,她虽然觉得自己能够说服孟帮主,可到底把握也不大,毕竟人家是孩子的亲爹,真要带走她也不能怎么样。 “好,好,好。”小金草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在学话的年纪,基本都是学着白芷说话的最后一个字。 这会她一边笑着一边说好,孟帮主差点哭了,他无奈的看着女儿嘀咕道,“我是爹啊,你好好看看我是爹啊。” 小金草虽然胆子大一些,但到底还是个小娃娃,这会猛地看到一张满是大胡子的脸靠近过来,吓得她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孟帮主这会真是慌了,急得抓耳挠腮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芷无奈道,“瞧你把孩子吓得,你这个胡子就不能收拾一下吗,好好的孩子硬是被你给丑哭了。” 孟帮主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他觉得自己被人给欺负了,真想要揍她一顿泄愤,可人家现在怀里抱着他的女儿,非但不能揍还得说些好话才行。 等把小金草哄好了,白芷约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道,“我和你也不好说太长时间的话,我要回京去了,我和陆大人对外都是宣称金草是我们的养女,等她大一些了我就告诉金草她爹是谁,你放心吧。” 孟帮主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感动,他点点头,“那金草就交给你了。” 白芷告辞,转身的时候孟帮主又叫住了他,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我能不能抱抱孩子。” 毕竟此去京城山高水远的,再相见虽然有期可也是几年后了,孟帮主着实不舍得孩子,可也知道将孩子交给白芷比留在他身边要好很多。 漓山帮现在正在大肆扩张地盘,加上现在引起朝廷的注意,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和朝廷对抗起来,那时候金草在他身边肯定是更危险。留在白芷身边就不同了,他是京城高管的家眷,孩子留在她身边不出意外这辈子衣食无忧是没跑了。 白芷点点头,低头看了眼已经不哭了正在啃手指的小金草,“你爹想抱抱你,好不好?” “爹,爹。”小金草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招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脸,不由得眼中满是迷惑。 白芷知道她在找陆大人,笑着掂了掂她的鼻子,“真是个傻丫头。”将小金草交给了孟帮主,小丫头这回倒是没哭,大概是孟帮主身上此刻忧郁的气息太足了,所以她只用纯真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孟帮主心中感伤,五味杂陈的感觉,正要说些临别的寄语之类的,不成想他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 胡子又被揪住了,孟帮主疼的直抽抽,可还得强颜欢笑哄着,“金草,你快把爹的胡子放开,疼死爹了。” 小金草不懂她的意思,一边咯咯笑一边继续揪,孟帮主疼的无奈了只好拿眼神朝白芷求救,白芷只好上前将小娃娃抱走了。 和孟帮主分别后,白芷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上路。 唐风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诡异了,白姨娘不知道去跟山贼头子说了什么,那山贼头子竟然把他们给放了,不仅放了还自从自发的站成两排,静静的看着他们走。 不仅唐风感觉浑身一震毛骨悚然的凉风划过,其他护卫也都一脸茫然,尤其是当他们心惊胆战的从山贼的人群中大摇大摆走过去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其实同样困惑的还有山贼们,不是说好了今日给她们弄几个婆娘上山吗,怎么一眨眼什么都变了,不仅不抢人了,还将人客气的送走了。 “大哥,咱们真的就这么放他们走吗?”手下一个山贼颇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孟帮主点点头,看了眼手下一眼,“我和那个小女孩十分投缘,已经认了她做义女,以后她就是咱们漓山帮的大小姐,吩咐下去凡是漓山帮的人以后但凡见到陆家的标志,都给我绕道走。” 那手下直接被惊得目瞪口呆,若不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们帮主无疑,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人假冒了。 感情闹了半天是看上了人家的女儿了,漓山帮的人都知道孟帮主有个女儿丢了,这会必定是见到别人的女儿眼馋得慌,所以才巴巴认了什么义女。 白芷一行人穿过五华山,又走了半个时辰,便进入了官道,唐风往后抻了抻脖子,见山贼们真的没有追上来,这才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面。 他趁着途中休息时候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向白芷问道,“您刚才跟那山贼说了什么,他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将我们放走了?” 白芷笑道,“没什么,那山贼碰巧早年和陆大人认识,我刚才让你交给他的东西就是那山贼过去送给金草的。他看到是我们便没有为难。” 她一个女人自然不能说自己认识山贼,便将事情推到了陆大人身上,只是这件事她准备回京之后好好跟陆大人说一说,不然以后要是有人拿着这件事编排她可就不好了。 唐风听了她的解释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山贼看到那个小孩子的银锁会那么大的反应,原来是陆大人的旧识,这也就解释通了为什么白姨娘说了那么几句话他便愿意放行了。 从南到北是段很远的距离,按照他们的速度,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 白芷的心态也在一路上不断地变化着。最开始启程她是希望越快越好,这样就能尽快见到陆大人了,可随着京城越来越近她又想越慢越好,不是不想念陆大人了,而是京城两个字对她来讲陌生又熟悉,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此去京城,会有什么事发生。 不管她怎么想京城都是越来越近了,眼看还有不到两天便要到地方了,按照唐风的意思,自然是加快赶路,但不想白芷这个时候却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问题,她突然就上吐下泻了起来,一夜不到整个人就面色蜡黄,唇色发白,浑身盗虚汗,这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哪里还能赶路。 唐风忙找了最近的城镇住下来,一面派人去京城通知陆大人,一边在当地找了大夫给白芷诊治。 第二百一十章 听闻 却说陆之远到了京城之后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他刚进家门便听到了祖母病逝的消息,一路上赶路身体疲惫加上此刻听到消息的急火攻心,让他两腿一软直接在门口倒了下来。 陆家一时间都慌了手脚,又是忙着丧事又是让人请大夫,一时间倒是忙做了一团。所幸陆之远只是心火旺导致的,躺一了一宿也没什么大事。 他去正堂看了祖父,明明一直身强体健的人好像突然之间就老了很多,就连一贯强势的眼睛如今也显得黯淡了很多。 陆老爷子见他来,并未多说什么,祖孙两个只在堂中静坐了很久。 陆家子孙中大多不成器的多,大老爷多年前病逝,只留下了个有些痴傻的庶子养在别院多年,大夫人沈氏闭门理佛多年,除了极少数场合露面其他时候都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门。 二房这边二老爷陆年峥在朝中挂了个闲散的职位,底下几个儿子也都十足的纨绔习气,没一个成器的。 到了三房这边,陆三老爷是不用指望了,他自己都是没什么追求的人,这几年随着陆之远越来越得重用,陆老爷子怕陆三老爷惹出什么麻烦牵连陆之远,便替他找了个由头,谎称身子不适辞去了官位。陆三老爷原本就不是个做官的料子,早就烦了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这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是乐呵呵的就辞官回家了。这几年更是沉迷在书画中鲜少馆家中诸事。 而后就只剩了陆之远一个了,他如今正被圣上重用,加上这几年在治理江南盐政很有成效,这次任满是圣上亲自下旨调他回京的,不出意料官位还要继续升是没跑了。 陆老爷子如今是身心俱疲,前些日子还撑着这会见陆之远回来,心下一松便病倒了。 他这一病,消息传出去之后落在各人耳朵里便有各自的打算。 陆老太太乃是先皇后的母亲,又身有诰命在身,这一去并不是小事,宫里亲自下了旨意追加了品级。丧事自然要风光的办。 陆之远接到了封信,是陆老爷子亲自给他的,信是风普通的问候信,上面的内容是陆政鹤近期要回京了。 说起来陆政鹤就要从陆老爷子说起。当年陆老爷子的母亲崔氏说起。 陆家到了如今分支出来的子孙也有不少,有些庶子们到了年纪之后都被单独分出府,给些田地庄子便作罢了。 住在大府中还可以说是一家人,可一旦被分出去那就和本家没直接关系了,虽都姓陆,可以后也只能是亲戚。 这些庶子在京中世家中都是同样的处理办法,陆家自然也不例外。但这些不例外中还真的有个不一样的。 陆政鹤! 当年崔氏成婚多年一直未有身孕,找遍太医都束手无策。正在崔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个游方道士来了,他告诉崔氏她命中注定子嗣艰难,想要破这个命数必须要收个六岁以下的男童为继子,只要这继子来了,不出三年必定会有孕。 崔氏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正巧府中一个妾的孩子刚满五岁,她便让人直接发卖了妾室,将那个孩子留在了自己身边。 这个孩子就是陆政鹤。 虽然崔氏养着陆政鹤是信了道士能生儿子的话,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满腔期待一点点也变成了怀疑。毕竟谁都没听说养个继子在身边就能生儿子。 她也从一开始对陆政鹤不闻不问到后来真心实意对待他了。小孩子的心都是敏感的,一个人对他好他自然明白。一个孩子养在身边足足三年,且那妾室早就不在了,两人倒是生出了些真感情来。 若是事情一直这样但也没其他的事了,可谁都没想到那个道士当年说的话真的灵验了,崔氏怀孕了。 十月怀胎,崔氏果然生了个儿子,取名陆政贤。 等了这么多年陆家人已经不抱希望了,崔氏也接受了命中无子的事实,将自己一腔母爱都给了陆政鹤,谁知道孩子又突如其来的到来了,这事对崔氏来讲是喜忧掺半,喜得是她终于得偿所愿,忧的是陆政鹤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在崔氏为难的时候有下人给她出了个主意,将陆政鹤送到外庄上养着,对外只说是生病了,如此眼不见心不烦。 崔氏犹豫再三,原本已经同意了,事到临头又发现自己做不出来这么绝情的事情。 她怀孕的时候陆政鹤已经八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且之前崔氏一直将他当成陆家嫡子培养的,总是有些感情的。 最后还是将陆政鹤留了下来,一同养在崔氏膝下,而让她欣慰的是陆政鹤这个哥哥对陆政贤很好,好到了陆政贤对哥哥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崔氏这个母亲。 而且随着陆政鹤年纪越来越大,他更是主动提出来,将来愿意永远辅助陆政贤,绝不争夺家主的位子。 他虽然是崔氏继子,可已经过了族谱,是正经记在名下的陆氏子孙,且他打小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骑射狩猎都是拔尖的,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真要争夺陆家族长之位,无疑会是陆政贤极大的威胁。 崔氏听说了陆政鹤的话,更是心中感动,越发对他比以前好,只希望他将来会是陆政贤好助力。 一切也都像崔氏想的那样,陆政鹤这些年一直事事以陆家为主,到了年纪之后更是主动提出愿意分出大府,独立门户,而且他为了不给陆政贤造成困扰更是主动提出要到西北军营历练自己。 陆政贤对他这个哥哥也很是敬重,这些年陆政鹤一直在西北之地任职,职位虽然高但却离京城很远,几年也难得回来一趟。 这次突然回来也是收到消息,陆老太太过世了。 陆政鹤年纪比陆老爷子还要大八岁,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了,他虽然身子还算康健,但到底比不了年轻人,且西北到京城长途跋涉,他感染了风寒一直没好,因此便让嫡长孙陆永安代替他回京。 陆永安因着常年在边关人略显黑了一些,他一路带着几个随从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去,在快到京城前停了下来,一方面是给马匹喂些草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马上要进京,他需要整理仪容。 毕竟他是外官还是握着兵权的外官,朝廷一向忌惮这样的人,此次进京虽说有正经的理由,可他还是不能被那些有心人抓到把柄。 巧的是陆永安住的客栈和白芷住的是一家,还是隔壁。 白芷是因病耽搁了行程,躺在床上浑身都没力气,一连几天都是闭着眼睛,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陆家正在办丧事,白芷又病倒了,陆大人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便传了消息来,让她留在这镇子上把病养好了再回去。 这日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再说话,声音很清楚传来扰得人睡不着觉了。 她睁开眼睛刚想斥一句安静些,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少爷,咱们这次进京老爷都安排好了,我们只要按计划行事,陆家很快便会大难临头,这些事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 “希望如此,一切按照计划做,爷爷的心愿这次我一定会帮他达成。” 隔壁的人应该不知道这屋子隔音效果那么差,差到白芷能够轻而易举的听到他们的谈话。她本意并不是偷听,只是碰巧听到了。 这番对话其实并没有很长,而且也并没有具体指明是那个陆家,但是白芷心中就是有种预感,他们说的就是陆之远所在的陆家。 白芷惊觉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她伸手捂着嘴巴将头靠在了墙壁上,想要继续听一听,可隔壁的说话声却已经停了下来,又过了会,隔壁响起关门声,显然是人出门去了。 正巧小瓶儿端着药碗进门,打断了她的思绪,“姐姐你今日觉得怎么样?” 白芷是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接连闹了几天肚子,躺着休息了几天,加上好汤好饭伺候着,如今身体已经好了大半。 她伸手接过小瓶儿递来的药碗,陆大人不在她也懒得矫情药苦,仰头便咕咚咕咚喝下去了,而后擦了擦嘴边的药汁又捏了一颗小瓶儿递来的糖块。 嘴巴里的苦味一点点消散不见之后,她开口道,“你可知道我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吗?” 小瓶儿平时进进出出的对周围客栈住的人都比较门清,闻言她脸上有几分羞涩地道,“是一个公子,二十多的样子,很好看的。” 白芷一边笑她不知羞一边又让她帮着留意下隔壁之人的身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她之后一整天都是心绪不宁的,总觉得最近要有事情发生,她更加留意起了隔壁的动静,可是从那天之后隔壁再也没有人说过话了。 她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隔壁那人走了,可小瓶儿却很确定,那个人一直住在客栈,并没有要走的打算。 刚刚入夜之后,屋内熄了灯。 白芷躺在床上,用后背靠着墙壁,她是想用这种姿势让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听到隔壁的说话,虽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得到。 她等了很久,等到眼睛都困得挣不开的时候,隔壁终于有了些响动,很快便有说话声响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进京 进京那天,天不好不坏,日头躲在云层后面不露头。 四月的天气,南边早已经温暖如春,可京城却还是带着凉意,白芷坐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便进了城门。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她伸手撩起帘子看了看前面城墙上‘京城’二字,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她想抓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小金草被她抱在怀里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和不安,难得的没有闹,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 白芷摸了摸她的脑袋,拿了块甜糕喂她。 她是妾自然不会走正门,马车是在侧门停下来的,下了马车接她的人是个嬷嬷打扮的人,她见到白芷之后,神色闪过微微讶异,但很快又回复了端肃的模样,看着很有些威严。 见过礼之后,她便领着白芷进了府。 穿过垂花门,又走过一条长廊,便到了后花园,她这是去给夫人罗氏磕头的。 罗氏是陆之远的发妻,如今听说是膝下有个三岁的儿子,除此之外白芷对这个未来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女人一无所知。 她不是没问过陆大人,可每次她一提起来陆大人都一脸的不想说,她不知道原因,后来也忘记在继续追问了。 说实话白芷的心很忐忑,虽然陆大人说她失忆前叫白素素,原本就是陆家的妾,罗氏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所以也不会为难她。但她心中还是十分不安,打定注意了,以后对罗氏一定要敬而远之。 她脑子里一直上演着一会和罗氏见面的种种情形,所以也忽略了这一路上遇到的陆府下人看着她那些古怪的表情。不知道上演第几遍的时候罗氏的荣华院便到了。 站在门口迎接她进门的是个叫青梅的丫鬟,她见到白芷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情,白芷正巧看到了,她虽然很好奇,但也不好多问,便安安静静的跟着人进了门。 罗氏是穿着一身大红色撒花的裙子端坐在椅子上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花了精致的妆容,那副贵气端庄的模样,从一只脚她进门白芷就感受到了,只是她更是觉得奇怪了,罗氏这副见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正式,正式到了更像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 白芷心下摇头,她真是自作多情,依罗氏的身份地位,见到她有什么不安的,应该是她见到罗氏不安才对。 罗氏的目光一直紧紧地定在白芷的脸上,她心中感受很复杂,没想到以为死了三年的人竟然又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这几年对陆之远的感情越发淡了,并不在意他宠着谁,爱着谁,反正都不会是自己。 罗氏担忧的是孩子的问题,白素素三年前突然发生了意外,虽然一直没找到尸首,可谁都知道生还机会渺茫。 白素素出了意外留下了个刚满月的孩子,罗氏一开始并没想过帮其他人照顾孩子,只是一次偶然机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心中微微有几分触动,便循着声音过去看了看。 原来是奶娘趁着晚上偷懒,径自扔了孩子在那里哭泣。 罗氏当时看着小小的一个孩子哭的那么可怜便伸手抱起来哄了哄。也许这就是缘分吧,那孩子被她一抱就不哭了,甚至还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她没生养过孩子,却在这一次体会到了做一个母亲的乐趣。 罗氏正好膝下无子一直忧虑着,便提议想要将白素素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当时陆大人也忙着公事,怕孩子得不到照顾,自然也同意了。 那个孩子从在襁褓中一个月的时候就养在她的膝下,一晃三年,她多少个孤单寂寞的晚上,都是靠着那孩子的陪伴才过来的。如今感情已经养出来了,要她把孩子还回去是绝不可能的。 罗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此刻白芷已经跪倒了地上,对着她端端正正磕了头。 “起来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僵硬和不自然。 白芷这会低着头,她能够感觉到罗氏对她的那种抵触情绪,她自问可以理解,毕竟谁家妻子见到丈夫的妾室都无法打心眼里高兴起来,抵触是正常的。 她依言站起来,站直身子低垂着头,显得很是听话乖巧的模样。 罗氏让她坐下,下人们上了茶。 “这几年二爷在外面,多亏白姨娘照顾,你辛苦了。这对镯子是前个宫里赐下来的,你拿去带着玩吧。”罗氏淡淡开口说道。 白芷心里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在心里是把陆大人当成自己男人对待的,可事实上她是妾,陆大人根本就不是她的,所以罗氏拿出一副感谢你帮我照顾男人的语气,她心里憋得慌但也没法去反驳。 “妾身惶恐,照顾大人是妾身的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白芷垂眸回答。 罗氏点了点头,随手端起来茶杯喝了口,便又闻起来江南这几年的事情,白芷便也一一回答。 等问题问完了,罗氏没什么话说了,白芷也没开口。屋内就安静了下来,罗氏想的是若是一会白姨娘提起孩子的事情她该怎么应对,白芷想的是一会夫人罗氏还算好相处,并没有为难她。两个人各怀心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白芷在屋里和罗氏默默喝了三杯茶之后,时候也差不多了,便想要告辞。 罗氏见她并未有开口问起来陆淮安的打算,正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那边她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口道,“夫人,妾身有件事要跟您说。” 罗氏心中警铃大作,搭载椅子扶手上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些,她目光紧紧盯着白芷,用不算平静的声音问道,“何事?” “是关于孩子的事情。”白芷想起来金草的事情还没跟罗氏说过,虽然是陆大人点头收的义女,但罗氏是女主人,怎么都要说上一说。 罗氏面色突然大变,眼神警惕的看着她,那模样着实把白芷吓到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事情,怎么把罗氏吓成这样。 罗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脸色不断变幻着。 白芷她等了很久都没见到罗氏开口,这才小声开口道,“夫人?” 罗氏皱着眉,她看着白芷一张带着几分不安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她心里其实知道陆淮安已经上了族谱,正式归在她的名下,这辈子是不能变的事情了。 可即便知道面对孩子生母的时候还是做不到底气十足,陆大人有多宠爱白姨娘她不是不知道,当年白姨娘出意外,所有人都说她没了,唯独陆大人不信,非但不信还为了保护她的名声,让人对外宣称白姨娘自愿去家庙为陆家祈福。 若是白姨娘真的死命的求陆大人将孩子要回去,就算上了族谱又能如何,这规矩二字都是给女人定的,男人一句话,硬是改了又算得了什么。 罗氏心中有强烈的不安,她几乎是紧咬着牙关开口的,“你说吧。”这三个字仿佛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白芷心下满是疑惑,闻言便将金草的事情说了出来,对外她只说金草是个孤儿,当时被陆大人和她捡到,见这孩子可怜,便收在了身边。 罢了她见罗氏脸色着实吓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小声补充道,“金草这孩子长的十分乖巧,赶明个妾身带来给您看看。” 罗氏一直提心吊胆的怕她提陆淮安,却不想她根本提都没提,反倒是提起了那个义女金草。 这件事陆大人早先跟她提了两句,说是在江南收了个义女。这不过就是家里多加一份碗筷,将来多处一份嫁妆的小事。依陆家的财力自然不会将此等小事放在眼里,所以罗氏认定白芷这是借着金草的由头再引出来陆淮安之事。 “虽是义女,以后按照庶出小姐的待遇吧。” 白芷自然是道谢,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见罗氏的脸色不善,怕牵连到自己所以赶紧起身准备告辞。 罗氏自然也不会挽留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离开,心里头的大石头非但没有放下去反倒是越来越沉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扶额,靠在身后的金丝软枕上一动不动。 青梅给她端来了安神茶,她摆摆手让拿走了。 又过了会,罗氏才睁开了眼睛,原是下人说陆淮安睡醒了,正闹着找她。 罗氏自然赶紧去了内室,果然见到睡醒了个的陆淮安坐在床上,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就让人心软的不行。 奶娘见到她来了,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忙屈膝行礼,“夫人可算来了,小少爷刚醒了就一直闹着找您,我们谁都哄不好。” 当母亲的都喜欢孩子粘着自己更多,罗氏也是这种想法,她很喜欢陆淮安粘着她,所以听奶娘们如此说,唇边便不由得带了三分得意的笑,“这孩子习惯你们不知道,他醒来要喂点温水。” 说着罗氏便亲自倒了杯温水走到床边喂给了陆淮安,喝了水果然就不哭了。 奶娘自然又是一阵夸赞,罗氏都欣然接受了,她伸手抱着陆淮安,嗓音温柔的道,“醒了就闹人,谁教给你的坏脾气。” 陆淮安小小的身子依偎在罗氏怀里,已经满了三岁的孩子很多话已经可以说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胳膊抱着罗氏,“想娘,安安想娘了。” 罗氏一直都很难看的脸色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一点点鲜活了起来,她唇边笑意逐渐加深,见奶娘还在,便随口嗔怪了一句,“这孩子就是粘我。” 第二百一十二章 择抉 奶娘也不傻,这白来的拍马屁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她忙道,“也是夫人您对小少爷真心好,他才如此黏您的。” 罗氏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正趴在他怀里的小人,轻声叹了口气,她摆了摆手让奶娘退了下去,而后又陪着陆淮安玩了会,只等他玩累了又重新睡着了才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胳膊。 “奴婢给您捏捏吧。”青梅上前扶着她走到一旁的软榻上靠着,而后伸手在她肩膀上揉捏了起来。 青梅曾经跟着个老大夫学了几年,所以对身体上的穴位知道的很清楚,也能更好地找到对应的学位进行按摩。她的手法娴熟,一开始罗氏还有些疼,但越到后来越觉得难言的舒爽。 捏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罗氏脸上也有了精神,正巧床上的陆淮安翻了个身,罗氏以为他要醒来,便过去看了看,又拍了拍盖着他的被子哄他入睡。 青梅看着罗氏眼底深深的疲惫有些不忍心,她开口道,“夫人对小少爷真好。” 罗氏闻言叹了口气,“可毕竟不是我生的。” 青梅知道她的担忧,原先是以为白姨娘人死了,所以陆淮安养着就养着,从小养大也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了。可如今突然之间白姨娘又没死,那事情就充满了不确定性了。 “虽说小少爷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可您对他的好不必任何一个亲娘差。奴婢觉得不管是二爷还是小少爷或者咱们陆府其他人都能看在眼里。”青梅说道。 罗氏闻言又是叹了口气,这些事她何尝不知道,可即便道理都懂也不代表就不担心,“你觉不觉得白姨娘这次回来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青梅摇头,“奴婢愚笨,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怎么就愚笨了,你啊就是太过小心了。我也不过就是随口问了一句。”罗氏这会不由得有些想念青竹有话直说的性子了,一年多前,青竹在府中犯了错被她仍到庄子上反省去了,后来她就一直没提起要将青竹带回来的事,这会又冷不丁的想起。 “青竹出去也有一年多了,赶明个让她回来给我熬个参鸡汤,别人熬的味道都不对。” 青梅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她心中事绝不想青竹回来的,当时好不容易才将她赶到了庄子上,这会要是回来,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了。 “奴婢也好久没有青竹姐的消息了,想来她已经适应了庄子上面的生活。”她这话隐藏的意思就是说青竹如今在庄子上肯定过的不错,这才不想着罗氏这个主子了。 罗氏听完点了点头,沉默片刻之后道,“明个你拍个人去庄子上将人接回来吧。” 青梅虽然心中不悦,但面上还是要装的不在意的样子,她连忙点头,“奴婢这就下去吩咐人,明个一早便去接青竹姐回来。” 罗氏没再开口,将头转到床边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娃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梅见此便悄悄退了出去,因为罗氏的临时起意,她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感。最近一年多罗氏身边只有她一个大丫鬟,自然是说一不二的地位。若是青竹回来,说不好罗氏会比从前更加信任她,到时候她势必要仰人鼻息过日子。 她心里有事,便没有关注脚下的路,冷不防地便撞到了一个扫地的小丫鬟身上。 小丫鬟被人撞得一个趄趔,待看清是她之后,那小丫头整张脸都白了,连连朝她认错求饶。 她看着小丫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不管是谁都能随便欺负一把,偏偏他还不敢多说什么。 就像刚才明明是她撞了小丫鬟,可就因为她比小丫鬟地位高一些,所以那小丫鬟便要抢着认错。当年的她也一样,当时罗氏身边便是四大丫鬟,她那时候只是个洒扫的粗使丫鬟,每日里除了做不完的活剩下的时间还要给罗氏身边几个大丫鬟洗衣裳。 不过也是多亏了那时候她总被那几个大丫鬟指使干活,一来二去的她们也看出来她生性木讷,很多事便也不像之前那样避讳她了。 一般大户人家的四个大丫鬟都是各司其职,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去伺候主子。 青梅那时候便是每天四个大丫鬟房间跑,渐渐的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首饰珠宝要怎么放置再拿出来佩戴才不会显得暗淡无光,什么料子的衣服配什么料子的鞋子等等事情。 青梅是从最底层的的小丫鬟一点点熬上的,所以她更加清楚-地位的重要性。 青竹是罗氏身边的老人,若是再度被心热信赖,那以后日子恐怕就不会好过了。 白芷来到了一处不大的院子门口,抬头看着门口的牌匾。上面三个苍劲有力的字正挂在上面。 “荷风院。” 白芷情不自禁地读了出来。 小瓶儿这回也是第一回进京城的府门,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但更多的是紧张。 主仆两个站在门口没多久,屋内便有丫鬟走了出来。 白芷便看到了红着眼眶的丫鬟正看着自己,一时间让她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姨娘,真的是您回来了。”有个丫鬟一边哭着一边扑上来。 白芷想躲开见她实在哭的可怜也不好意思,只能在她身边找个地方坐下来,跟她说起了话。 通过短暂的聊天白芷知道了这个丫鬟的名字叫春兰,是过去白素素身边的大丫鬟,她看着春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拉着她说起了过去的事情,虽然尚觉得陌生,但到底不像之前那样觉得遥不可及了。 荷风院自从三年前开始便被陆大人给封了起来,丫鬟们都在,可却不允许任何进门,一切都保留着她当时还没离开的样子。 所以当白芷迈着步子走进这座院子的时候,不管是花草树木还是屋内陈列摆设,都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白芷进了屋子之后,短暂的休息了会,便让人准备了热水进行了梳洗,她一路风尘在身,自然需要好好洗干净。 陆之远在外忙了一天,回到陆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去书房匆匆换了件衣裳,想着今日白姨娘进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心里头没见到人总觉得不是那么放心的。 换了件常服,他便起身准备去荷风院,却不想被罗氏院子里的小丫鬟拦住了去路,原来是罗氏想见他。 陆之远蹙了蹙眉,罗氏这个时候想见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他和罗氏的关系现如今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他们总是为了些小事争吵,现在更像是接受了两人的身份,对陆之远来讲罗氏更像是他白日里在官场上的同僚一样,客气又梳理。 罗氏找他这个面子他必须要给,于是便调转了头,朝着荣华院去了。 荣华院内。 三岁的陆淮安正坐在软榻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爬来爬去的时不时的还自己笑出声来。 罗氏在一边耐心地陪着,偶然那目光偷偷看几眼坐在屋内的男人。 说实话她有些紧张,几年不见,这个男人比以前更加成熟了,也更加难以琢磨了。她看着便有很大的距离感,若是他不说话便又多了些压迫感。 罗氏今日找陆之远来其实也是有事,她想确定下陆之远的意思,关于陆淮安到底要怎么处理。 按理说陆淮安已经过了祖宗,是谁都不能更改的事情,但她还是不放心,想要听到陆之远亲自给句承诺。 “白妹妹如今回来了,淮安的事情该怎么办?”罗氏目光从一旁的玩耍的陆淮安身上移到了陆之远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心浮气躁。 陆之远看了他一眼,他已然猜到了罗氏今日的目的,说起来他也正为了这件事发愁。白姨娘已经进府,孩子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她便会知道,问题是她能不能接受呢。 “先在你这边养着吧。”陆之远也看得出来罗氏有多在乎陆淮安,几乎是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这个孩子身上,照料的极为精心。 罗氏对这个磨棱两可的回答很是不满,她咬了咬唇,手指不断地扯着手绢以显示出她此刻的烦躁。 陆之远说是在你这边先养着,也就是说将来很有可能要移到其他地方养着。 “养着是什么意思,以后还要再移到别处吗?”罗氏几度告诉自己要忍耐,陆大人的性子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她不能逆着他。 可这会听到这句话,她所有的情绪都止不住冒了出来,她养了三年的孩子,凭什么就要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抢走。 陆之远听着这句质问的话,眉头锁起来,他眼神不悦地看了眼罗氏,见她泛红的眼眶想起来她这几年的不容易,想要斥责几句的话便没说出来,“你这几年的辛苦我都知道。” 罗氏以为他会骂自己几句,或者一甩袖子就走了,可没想到他却是说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心头百种情绪,千种委屈就突然冒了出来。 她捂着脸低低的哭了起来,陆之远在外做官,京中很多事便要靠着罗氏在处理,上面还有个乔氏整日想着办法找不痛快,偏偏她还占了个长辈的名头,罗氏这些年想也知道会吃不少亏。 陆之远看着她哭心中有些不忍心,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淮安既然过了祖宗,那谁都变不了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白素素 一转眼,白芷住在荷风院便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中她一共见了陆大人两次,第一次是刚进府那天,他来看了看她,在她屋子里坐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第二次是半个月前,陆大人给她带来了个两个孩子。 一个叫白大宝,一个叫白小宝。 两人是一对双胞胎,今年九岁。 白芷一见两人便觉得熟悉,不说别的只那眉眼便跟她像了个七成,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两个小家伙见到她一开始都有些拘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 “饿不饿,姐姐这边什么吃的都有,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白芷虽说还是记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但过了这么久早就也接受了自己是白素素的事实。 不说她对陆大人天然变带着些熟悉感,就是眼前的白家大小宝都一清二楚的告诉她自己是谁。 对于白素素的身份,她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只是觉得有些疑惑。不管是罗氏还是陆大人甚至于府中的丫鬟们,一个个对她的态度都很奇怪。这种感觉她说不明白,可却是很清楚的知道,周围的人都有事情瞒着她,而且还不是件小事。 她也试着去问了问,只是结果不算好。一向性格大咧咧的春兰听到她问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变,更不要说其他胆子小的丫鬟了。 五月的时候,天渐渐开始热了。白素素的衣裳也从偏厚的杭绸变成了轻薄的云锦。 这日早晨白素素早早地便起床,更衣,梳洗,换装。将自己收拾妥当了之后便往罗氏的·荣华院去了。 她从回来之后,原本想要按照妾室的身份每天都按时去给罗氏请安的,但罗氏好像一点不想看到她一样,在她连续三天都去请安之后,罗氏让人直接告诉她以后每月初一去请安就行了,其他时间不需要再去。 白素素当时颇为惊讶,但想着这可能是陆家的规矩,夫人都发话了,她一个小妾自然没有道理不同意的。 今个正是请安的日子。 白素素早早地便去了罗氏院子里,却不想被告知罗氏并不在,她想着来都来了,自然不能人没见到就这么走了,于是便坐在偏厅里面等着罗氏回来。 罗氏这一大早的来到乔氏院子中,着实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她这个婆母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整日里跟一帮妾室斗得欢实,也不怕跌了自己的身价/ 乔氏是陆大人的爹——陆三老爷的继室。换句话说就是陆大人的后娘,这几年陆三老爷不做官了,整日里在府中吟诗作画,没事还约上三五好友赏花爬山,顺便还纳了几房美妾,说是红袖添香用的。 对此白素素没有意见,但乔氏意见很大,她跟陆三老爷闹了几次没讨到好处,便将气撒在了那几个妾室身上,明着暗着开始刁难。 岂料那几个妾室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几个人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好几次也把乔氏折腾个够呛。 府中妻妾闹个不停,陆三老爷想象中的红袖没添香,反倒是给自己添了不少堵,他便一甩袖子,直接搬到了外面别院住去了,不去理这些女人们斗来斗去。 陆三老爷一走,这后院比之前更乱了,几个女人越斗越不像话,直到有一次乔氏和两个妾室动起了手,直接对打了起来。 说起来乔氏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几年前就有过一次前科。 屋内的丫鬟们一看情况有些收不住,加上动手的一个是夫人另外两个是宠妾,丫鬟们也怕拉扯的时候伤到了哪个之后再被穿小鞋报复。 这眼看情况就愈发不可收拾,便有人想到了罗氏,现在陆府等于是陆之远当家做主了,罗氏跟当家女主人也没什么不同的了。 罗氏还没睁开眼睛便被人叫醒了,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见到乔氏一脸披头散发的模样,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若是换作其他人,罗氏这顿教训是绝对少不了的,可这乔氏是她婆母,作为小辈的自然不能教训长辈。 “母亲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动手有失身份呢。”罗氏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气。 乔氏一贯看不上罗氏,觉得就是她太过胆小懦弱,所以陆之远才总不去她那里,若是经常去,那肚子早就该有消息了。 罗氏看着乔氏那眼神在她肚子上扫了一圈,颇为不屑的眼神,心口更是堵的厉害,乔氏这张嘴巴恶毒得很,而且什么话都会说。 她想的不错,乔氏果然收回视线之后冷笑着开口了,“你有那个闲工夫来管我,不如好好研究研究怎么能给之远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罗氏面上有些尴尬,她强忍着陪笑,“母亲说笑,我和二爷有了淮安已经很好了。” 乔氏再次更小,目光更加不屑,“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罗氏被气的够呛,若不是见她们动起了手,她怕出什么事这种场合肯定事不会管的,这会听到乔氏又是冷嘲热讽,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可乔氏并未发觉她的异样,反而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又提起了孩子的事情。 “淮安已经过了族谱,告知了祖宗,他就是我的孩子了。”罗氏自从得到了陆大人的答案,心中也不由得放心了不少,与之前惶惶不安的情况相比倒是好转了不少。 乔氏撇了撇嘴,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她伸手整理了下头发,扬着下巴,那模样很是盛气凌人。 罗氏和乔氏关系一向不好,对她的话自然也不大放在心上,虽然乔氏说话难听,但只要还在可控制范围内,她就可以装作没听到不去理会。 乔氏和两个妾室打了一架,浑身都挂了彩,罗氏便开口让人去请大夫,而她自己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便告辞了。这个时辰正好是陆淮安睁开眼睛的时候,每天这个时辰都要闹上一闹,她要是不在下人们恐怕没办法照料。 可乔氏这边又是一堆烂摊子,她不想管又不好甩手就走。 最后的结果,罗氏还是留下帮乔氏将院子里被打烂的杯盏茶具都给收拾好了,又忍着不耐烦劝了乔氏几句。 从乔氏院子里出来之后,罗氏脸上的神色才一点点变成了担忧,脚下步伐加快,急匆匆地便带着人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进门之后乔氏哪里也没去,直接去了陆淮安的屋子里,这会陆淮安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咧着嘴巴笑着。 罗氏很是惊讶,她转头看着奶娘问道,“小少爷今个没闹吗?” 奶娘喜滋滋的说道,“早晨刚起来的时候闹了会,幸好事白姨娘碰巧过来遇到了,这才又给哄好了。” 罗氏听到白姨娘三个字的时候面色就难看了起来,她拧着眉看着奶娘,目光中满是不悦,“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在的时候小少爷不能见任何人吗!” 她这话已经偏向于严厉了,原本正等着被夸奖的奶娘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认错,“是,是小少爷自己开了门跑出去了。奴婢,奴婢想去拦着已经来不及了。” 罗氏听到这话再度生了气,当即就把奶娘教训了一番并严厉警告她要是再有下一次必不轻罚。 奶娘唯唯诺诺的应了,见罗氏是真的动了怒,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只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罗氏很生气,同时也很害怕,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白姨娘看到了孩子,这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虽然她心里明白白姨娘见到和想起陆淮安是迟早的事情,可她心里还是想要将这个迟早尽量往后延迟。 陆淮安可不知道罗氏在想些什么,他见旁边桌子上摆着白白的白糖糕,便爬过去伸手抓了一把。他的小手本就小,一把抓上去除了沾了一手糖粉也就只抓了一块糖糕。 他自己咬了一口,又拿着沾着口水的白糖糕递到了罗氏眼前,“娘,吃糖。” 罗氏一看到陆淮安便忍不住满脸都是温柔神色,她丝毫也不嫌弃白糖糕上面的口水,就着他的小手便咬了一口。 陆淮安见她吃了,便很高兴的自己继续吃起来。 罗氏摸了摸他的脑袋,抬头再度看向奶娘道,“把今个白姨娘过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我说一遍,什么都不准遗漏。” 奶娘有些惶恐不安,她觉得最近夫人脾气越来越古怪了,说不好为了件小事就会生气。 白素素早晨来到容华院之后便一直等在偏厅。 等了约摸着两刻钟的时候,陆淮安便醒了,和往常一样,睁开眼睛的陆淮安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要找娘。 当时给奶娘急得抓耳挠腮,也不知道这该怎么办才好。 白素素坐着的偏厅正好离陆淮安睡觉的小卧室不远,她自然也听到了哭声,便向小丫鬟问了问缘由。 在偏厅伺候的就是个倒茶水的小丫鬟,自然也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见白素素问起便告诉了她,陆淮安每天早晨这个时辰都要哭上很久的。 白素素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孰料陆淮安哭的越来越大声,到了最后嗓子都哭哑了。她越听越不是滋味,最后没忍住对小丫鬟道,“你去帮我传个话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突然 “这白姨娘还真是厉害,她一抱小少爷,小少爷就不哭了。”小丫鬟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又不充了一句。 岂料她这一句话让罗氏的脸色瞬间暗了几度,见她脸色不好小丫鬟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怯懦懦的低着头不敢再开口了。 青梅见此赶紧上前呵斥了小丫鬟几句不懂规矩,又罚了半个月的月钱,最后将小丫鬟敢出门去了。 等人退下后,青梅这才过去给罗氏顺气,一边还劝解道,“您别跟那小丫头一般见识,奴婢改天找个机会给她发卖出去。” 罗氏哪里是跟个小丫鬟生气,着实是心中不安,尤其是听到小丫鬟那句白姨娘一抱陆淮安他就不哭了。这对她来讲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反倒是一种警觉。 见罗氏脸色依旧没有好转,青梅又继续劝道,“依照奴婢的意思,您是太过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现在只有那个孩子了。”罗氏的声音难掩疲惫,她闭着眼睛靠在后面,眉头紧紧拧着。 “可事情未必就会像您担心的那样。二爷不是答应了吗,不会把小少爷从您身边带走的。”青梅扶着她靠好,见罗氏伸手扶额,便将手放在她的太阳穴上慢慢按揉了起来。 提起陆之远罗氏神色更加淡漠,半晌之后才道,“男人说的话你听听就好了,真的当真就是自己傻了。” 她相信陆之远答应这件事那天是真心地,也相信他有这个打算,不管是补偿也好,愧疚也罢,这些罗氏都相信是真的。可即使这一刻是真的下一刻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改变,现在之所以能够维持稳定是因为白姨娘失忆了,她不记得有过陆淮安这个孩子,自然也不会想要回去。 罗氏找大夫问询过,白姨娘这种情况有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也有可能睡一觉第二天什么都想起来了。而且依照大夫的意思,白姨娘目前身体情况一切都很好,恢复正常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青梅觉得罗氏的想法不对,作为女人不就是应该相信自己的男人吗,她这个疑问没有问出来,因为罗氏的呼吸声渐渐匀缓起来,她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另外一边,白素素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没等到罗氏回来就先告辞了。早晨她抱着陆淮安的时候被他尿了一身,弄脏了裙子,自然要赶紧换下来清洗干净。 小瓶儿去厨房去点心了,伺候她换衣裳的便是春兰,听她说起来是因为哄陆淮安才弄脏衣服的,春兰明显露出些惊讶地表情。 “您,您觉得小少爷怎么样?”春兰看了看她,状似随意地问道。 白素素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陆淮安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能怎么样。 她笑道,“小少爷长的白白胖胖,看起来是个有福气的。” 春兰低着头给她系衣服上的带子,白素素看不到春兰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期待,“那您喜欢小少爷吗?” 白素素觉得小孩子就那么回事,看着都挺招人喜欢的,便点点头,“看着很招人喜欢的。” 春兰突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其实,小少爷......” 她话还未等说出口,门口便想起了小女娃软糯的声音,“娘,娘抱抱。” 白素素一听到这个声音眉目便沁出淡淡的温柔出来,转身便朝门口走去,“小丫头今个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她说着话便将小金草接到了怀里抱起来。 小丫头平时喜欢睡懒觉,白素素也不喜欢拘着她的性子,爱睡就睡去。所以这会见她这么早起来,倒确实是惊讶了。 小金草拿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软软的小奶音里还带着些困倦,“我想娘了。” 白素素被她的话逗笑了,低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原本就是她们两个只见最寻常的一种互动,白芷几乎每天都要做一次,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就顿住了。 脑海里好似有什么滑过去,不像过去只是个一闪而逝的片段,这一次是个小小的婴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 见她愣住了小金草越发迷惑,一连喊了几声娘,白素素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金草的小脑袋笑了笑。 下午的时候陆府便有客人来了,消息是春兰带回来的,说是陆老爷子的兄长到京城了。 陆政鹤已过古稀之年却依旧精神很好,走路带风,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看得出来身体不错。和他相比,陆老爷子就要差上不少,眼睛开始浑浊了,站在那里只是个很普通的老人家的模样。 兄弟两个虽非亲兄弟但这些年感情一向是胜似亲兄弟,这回陆家出事,陆政鹤带着病赶回来探望的。 陆老爷子自然是新生感激,两个老人说了一下午的话。 白素素听说陆政鹤这三个字觉得很陌生,只当件事情听了听,很快便抛到了脑后去了。 晚上陆大人回来,先到荷风院坐了会。 如今陆府有丧事,陆老太太孝期未过,陆大人是孙子辈虽然不像儿子那样需要重孝在身,但在妾室屋子里待得太久了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白素素心中明白,虽然她很想念陆大人,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任性。 陆大人难得来上一趟,白素素心中十分高兴,让厨房做了几个陆大人喜欢的小炒菜,两个人围着桌子吃了顿饭。 饭后陆大人便起身准备离开,“你刚回来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去前院找那天接你进府的庄嬷嬷。” 白素素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眼底淡淡的青色,不由得有些心疼。 日子不知不觉地一天天过去,夏天到的时候她发现小金草的话说的很顺了,比寻常三岁的小孩子都要通透的多。 她那日想起来的那点片段原本后面会在想起来些别的,可之后这段日子都是静悄悄的,她不管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的。 天彻底变暖了以后,屋子里就有些待不住了,一方面是因为热,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小金草这孩子好动不喜静,整天闹着要去花园玩,白素素无奈便只好没天都领着她玩上一趟。 这日小金草在午睡,白素素午间膳食多用了一碗,这会正肚子难受得紧,她交代了屋子里的丫鬟们好生照顾着小金草,自己则是往后花园散步去了。 大中午的天,日头遥遥挂在正当空,四周很安静,这个时辰连下人们都在午休,所以陆府后花园很少看到人影走动。 陆府后花园有一处假山,假山正好挡住了太阳的光线,白素素也是碰巧找到的这个地方,走的有点累了便爬到了假山上面,懒洋洋的躺着,大芭蕉的叶子垂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两个人的说话声吵醒的,她睡得有些迷糊,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直到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才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两个人站在假山另外一端,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人的正脸,只能隐约看到其中一个男人身上穿的是贡缎做的衣裳。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其中一个人询问道。 “一切顺利,那一家子已经安排妥当了,不出三日必定有人在京城闹起来。”另外一个人说道。 白素素一动不动的躺着,她想知道那两个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事,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陆大人有关系,可那两人显然很小心,除了这两句磨棱两可的话,并未再多说什么了。 两个人交谈的时间并不长,白芷只听到了三天后,东市街头,一家三口告状这些信息,但是却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去。 他们话说完了便准备离开,而突然之间有个声音响起来,把那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样被吓得脸色一白的还有白素素。 “什么人?” 同时响起来的还有脚步声,其中一个男人绕到了假山后面,不多时便拎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是陆之远的儿子。” 白芷顿时心下一惊,她没想到陆淮安竟然会独自一个人在这边。 陆淮安这会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坏了,他憋着嘴吧瞪着大眼睛,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哭泣的模样。 “这要怎么处置?”其中一个男人显然没想到偷听他们谈话的会是个小男孩,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才好。 “旁边就是荷花池,这会没人,把他丢进去。”另外那个人冷漠的说道。 白素素心中一个激灵,陆淮安才是个三岁的孩子,这两个人也太心狠了一些。荷花池有半个人高,陆淮安才多大点的孩子,真被扔下去,没一会就会被淹死。 另外那个男人闻言道了声好,便拎着陆淮安往荷花池过去了。 白素素心急如焚,大脑不断地转着,想要找到一个办法将陆淮安就走,顺便还能自己全身而退。 她眼看着那人用胳膊夹着陆淮安已经朝着荷花池过去了,她搜寻了脑子里的所有主意,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完美的办法,这个时候不管怎么样先救人才是要紧的。 “放开那个孩子!” 午后安静的后花园中,女人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吓了两个男人一跳,其中一个很快转过头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风波起 那人一转头,白素素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人身高中等,面貌也是普通,只是右脸有一颗很大的痣格外显眼。 这张脸她见过,而且就是最近才见到的。 最近府中在盘查去年的账目,所以外面不少管事都在这几天进府里对账。白芷之前偶然遇到过一次,想着她一个妾室不方便被陌生人看到,便躲到了一边。 她最近见到的生人也就那么一次,之所以会在那么些人中唯独记得这个人,也是因为他脸上有个很大的黑痣,匆匆一瞥,却留了印象。 那人不成想假山上竟然还躲了个人,想起刚才他们说话的内容很有可能被这个女人听到,顿时面色大变,眼中流露出凶狠的光,脚下刚动了动,站在假山上面的白素素就先开口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放下孩子走吧,这会下人们午休也该结束了,一会我大喊几声,你们想跑也跑不了了。” 的确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很快后园中便会有下人们走动。若是惊动了人,想走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那长着黑痣的男人脸色更难看几分,他眼光下意识的看了眼站在假山底下的男人,之后咬了咬牙,将拎着的陆淮安扔到一边,自己转身匆匆走了。 白素素却并未松口气,低头静静的看着假山底下的一处,那里到现在依旧可以看到一片衣角,可见站在底下的人还在那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人和她在客栈中偶然听到的那个声音很像,她想看看这人的容貌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的等着。 很快远处传来说话声,原是下人们往园子这边来了,白素素听到声音心里有了几分底气,她开口道,“你的同伴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底下没人回应她的话,脚步声响起,那衣角动了动,很快有男人的身形露出来。 白素素愣了愣,那人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冷漠至极的眼睛,那眼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像是刀子一样锋利。 呵! 这是那男人离开前发出的一声冷笑,白素素不知道这笑有什么意思,但能听得出来里面明显的轻蔑。 她有预感这个人会功夫,而且身手不低的样子。她现在有些害怕了,生怕这人直接把她杀了灭口,毕竟那实在太过容易了。 短暂的对视,白素素感受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想着要是这个人敢轻举妄动,她就扯着嗓子嚎几声把院子里的护卫引来。 那人看了她几眼,而后转身进了假山里面,白素素等了会也没听到动静,估摸着人应该是走了,便赶紧从假山上爬下去,跑到躺在地上的陆淮安边上,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那黑痣男人怕陆淮安乱叫引来其他人,所以将他捉住的时候便给弄晕了。白素素探了探他的呼吸,想着应该是睡着了没什么大碍了。 白素素低头打量着陆淮安的长相,倒是个十分好看的孩子,皮肤很白,睫毛长长的,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陆大人。 她瞧着竟是觉得很有趣,非但不觉得这孩子讨厌,更是奇怪的心里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这感觉还没容得她深想,很快外面寻找陆淮安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来了。 中午睡觉的时候奶娘打了个盹,没成想陆淮安就偷着跑出去了,她醒来一看人没了,吓得大热天直接浑身冒了冷汗,这么小的孩子一旦有个什么差池,她这命也不用要了。 奶娘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就是不见人影。她没办法只好去找罗氏。 罗氏听说陆淮安没了的时候差点从晕了过去,急匆匆便让下人去找。 四下都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罗氏也有些坐不住了,正要亲自出门去找的时候,就听到下人回报说是人找到了。 罗氏一颗心刚松下来,待听到是白姨娘找到的时候脸色又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白素素抱着陆淮安进了屋子,罗氏一看人晕了过去,立刻让人去叫大夫,自己又亲自过去接了陆淮安抱在怀里,急匆匆进屋里去了。 大夫来的很快,检查之后说只是晕了过去,大约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并没有什么大碍。 罗氏放了心,白素素站在一旁却满心疑惑,她明明亲眼看到那个黑痣男用什么东西在陆淮安鼻子前晃了晃,然后他才晕倒的,怎么会是因为太热呢。 又过了会,陆淮安便醒了过来,一看到罗氏哇的一声就哭了,罗氏也红了眼眶,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还温声哄着。 白素素看着这一幕瞧瞧退到了外间等着,今日的事情罗氏必定要问她经过的。 果然等了不多时,罗氏便出来了。白素素也没瞒着,她将自己遇到陆淮安的经过如实说了。 罗氏听完拧起了眉头,那个黑痣男她有印象,乃是外院的一个管家,名叫王义。 她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青梅,冷着脸道,“派人去查下王义现在在哪里,把他带来问话!” 青梅应了声,出门吩咐人去了。 白素素便坐在屋子里静等,下人去而复返没耽搁多少时间,却带回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王义死了,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 这下不仅是白素素愣了,就是罗氏也跟着愣住了,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好像有什么阴谋笼罩在陆府上空。 王义突然的死亡,让陆家也警觉了起来,晚上陆大人回来之后特意找了白素素,让她把白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番。 白素素说完之后,又不自觉的皱起了眉,陆之远便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在客栈听到的那件事吗,我今个听到的声音和那天是一样的。” 陆之远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他自然是记得白素素跟她提过的那件事。 她听到的消息是在京城的三里胡同住着一户姓朱的人家,那人的计划就是和这户人家有关系。 陆之远之后派人去三里胡同查了,却并没有这户人家,且整个三里胡同一户姓朱的都没有。 这件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白素素后来也以为是自己那几天身体不好产生的幻觉。直到今天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以及王义上吊自杀的事情,再一次将她的记忆拉了回来。 那天的事情她没听错,的确有人要对陆家不利。 “对了,你是说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最后是进了假山再就没出来了吗?”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点点头,“我想假山里面肯定有路,不然他怎么会往那里面走。” 这点陆之远也想到了,带着人赶到了假山那边,进去之后果然发现了问题,那假山只是个掩饰,里面有机关,打开之后连通了底下的一条密道。 路的尽头连着的是城外一处林子,周围很少有人出没,只有洞口有几个不太明显的脚印留下。 陆家院中竟然还有能通到外面的路,陆家众人竟然浑然不知,这次若不是白素素偶然碰上了,等之后有人顺着这路进府,后果不堪设想。 陆之远去找陆老爷子,向他询问这条密道的来历。 “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还会有人知道。” 陆老爷子也觉得很奇怪,陆家这条密道留下来至少有几百年。陆氏建府初期,那时候朝廷局势不稳当,陆家先祖怕哪天荣华富贵不保,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一条生路,所以暗中名人挖了条密道。 可随着一代一代过去,陆家越来越富贵,那密道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到了陆老爷子掌家之后,便让人移了假山在上面盖住了路口,再就一直到现在了,若不是今日有人从里面离开,连陆老爷子本人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陆家的密道,连陆氏子孙都未必知道的地方,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陆之远也不得不重新正视这件事情,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恐怕陆家被人盯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之远一直早出晚归,他再次派人调查了三里胡同,这一次还真的查处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胡同里不久前确实搬走了一户人家,却并不是姓朱的,而是姓禾。 这户人家在一个月前搬来,平日里也很少跟周围的邻居们说话,家里大门也是从早关到晚,所以邻居们对这户人家都不了解。 衙差在周围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同样的,转眼间三天过去,京城依旧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传出来。 越是如此就越不让人放心,陆之远只能加派人手继续查下去。 另外一方面,宫中也出了事。 贤妃娘娘触怒龙颜,被贬至冷宫,等级也从四妃之一便到了宫人。 消息一出,满朝震惊。 其一,贤妃已经位极四妃之一,且是四妃之首。朝中无皇后贵妃,这些年份位最高的也就是贤妃,这样的身份说贬就贬,且还是直接降成宫人,可见事情不简单了。 其二,贤妃是陆氏所出,虽不是嫡枝,但也代表着天家对于陆氏的宠信,也正因为如此,贤妃进宫十几年一直荣宠不衰,甚至一度宫中传出过圣上有意立贤妃为皇后的消息。 如今说贬就贬,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不由得让人怀疑,贤妃之事也许只是一个先兆,圣上要动陆家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爱吃甜食的胖猫 陆老爷子接到消息也坐不住了,一方面派人到宫中打探消息,另外一方面召集了陆家众人商量对策。 宫中那边目前为止什么消息都没流出来,好像一切都如传言中那样,是贤妃做了错事,惹怒了圣上,这才被贬。 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贤妃背后有陆家,陆家又和太子是一脉相承。寻常小事即便圣上愤怒生气,也绝不至于二话不说直接从四妃贬到了宫人。 玉华堂中,陆家男人们坐在一起,都为了近日发生的事情愁眉不展。 陆之远尚未回来,陆老爷子看了看在座的两个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辈子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自小就文武双全,可惜年少早夭。剩下的老二老三,一个不学无术,一个沉迷享乐。没有一个能够替他分忧,也就是老三给他生了个孙子这点让他觉得老怀安慰一些。 陆政鹤坐在椅子上,他手里拿着杯茶,垂眸喝了一口掩饰住了眼底的神色。他如今也算是陆家的长辈,陆老爷子便也叫了他一起过来,商量对策。 “大哥,这事你怎么看的?”陆老爷子朝着陆政鹤问道。 闻言陆政鹤抬起头,将茶杯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思考道,“此事依我所见,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不知道咱们陆家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提起得罪人,陆老爷子第一反应就是三皇子了。 但那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若说现在三皇子报复陆家,那未免也太过沉得住气了。 几年前三皇子因为救驾有功不仅恢复了皇子的身份,还获得了圣上的格外宠爱,加上三皇子对朝中之事一向能提出切合圣上心思的意见,甚至一度风头盖过太子。 圣上为了彰显对三皇子的宠爱,更是将协理朝政的权利给了他。要知道自古以来,能够协理朝政的除了储君就只有辅政大臣,哪有储君尚在却将权利交给一个皇子的做法。 朝中有不少流言就此传了出来,甚至传的最厉害的就是圣上要废太子。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若没有大的德行有亏,怎么可以轻易被废黜。 即便是流言传出来,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陆家和太子是紧紧绑在一起的,太子若是有事,陆家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因此陆老爷子连同朝中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一道上了奏折,意思就是要圣上收回让三皇子协理朝政的旨意。 皇帝刚下的旨意不到三天就被大臣们逼着收回,心里头着实很郁闷,当时硬是将奏折压在龙案上几天没动,最后也是无法才将成命收了回去。 陆家得罪三皇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虽然面子上还没彻底撕破面皮,但也只剩下那一层随时捅破的面皮了。 陆家的男人们正在商量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的一些对策,相对于前院的气氛紧张,后院中却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白素素睡了个午觉刚起来,这会还有些困,眉目间颇有些不高兴。她瞪了眼将她吵醒的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猫,没好气地哼了哼。 刚才她睡的正香的时候,就听到一声猫叫,最后成功把她给吵醒了。小瓶儿正巧从外面回来,见她醒了笑道,“可巧了,厨房送来了甜点,刚做好的玫瑰乳和甜豆糕。姐姐你来尝尝看。” 白素素听到说是有吃的东西,被吵醒的不悦消散了不少。 食盒打开,小瓶儿将里面两个精致的小碟子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好,一盘甜豆糕配上一碗玫瑰乳。 这两样都是她的心头好,若是往常定是拿起来便要吃的。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从醒来之后到现在一直没什么胃口,光是看着这两样东西就觉得饱了。 她不想吃可有想吃的,一声猫叫声再度传了过来,她抬头便看到一只胖猫在看着自己。准确的说是看着她手上那块甜豆糕。 白素素觉得好笑,便将甜豆糕放在了手心上,拿她逗胖猫过来吃。 胖猫也是经逗,上蹿下跳的甩动着肥胖的身子去抢夺她手心里的那块甜豆糕,那笨拙的模样把白素素逗得不停的笑。 后来她玩累了,胖猫也有些累了,她便将甜豆糕喂给了胖猫,果然有了吃的东西,刚才还没什么精神的胖猫一下子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白素素笑道,“不仅是个胖猫还是个馋猫。” 胖猫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冲她喵喵的叫了两声,那模样好似在抗议她刚才的评价。 白素素觉得这只胖猫是有点成精了,怎么会这么通人气,想着便让春兰去查查是谁养的猫,若是无人认领,她便自己养着。 春兰领命出门去查猫的来历,白素素则是低头看着胖猫吃东西,等它吃完了甜豆糕又拿了玫瑰乳喂它,显然这是一只喜欢吃甜食的猫,它吃饱喝足以后,跑到门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开始晒太阳。 这一副丝毫没当自己是外人的大爷模样,让白素素又是觉得有趣又是好笑。 她看胖猫吃的有食欲自己也觉得有些胃口了,捏了块甜豆糕刚要往嘴里塞的时候,门口刚才还懒洋洋窝着的胖猫突然叫了起来。 那叫声太过凄厉,吓了白素素一跳,也顾不上吃了,赶紧走到门口去查看那胖猫如何了。 她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胖猫断气了。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猫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 胖猫刚才也就吃了她味的东西,这会突然就死了,白芷也不傻,略微一思考便想到问题出在哪里。 玫瑰乳和甜豆糕里面有问题。 小瓶儿就陪在她边上,此刻也是被吓到了,连忙取了银针出来,伸手往玫瑰乳里面一插,再拿出来银针已经泛黑。 陆之远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被吓白了脸坐在屋中的白素素,他一路也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有人在白姨娘的饮食中下毒。 白素素心中惶惶不安,这会见到陆大人,眼眶不由得泛红,她扑到了陆大人怀里,低声道,“我害怕。” 若不是她运气好,吃掉东西前先喂了胖猫一些,那此刻死去的就是自己。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觉得手脚发凉,说不上来的害怕。 陆之远感受到了怀里小女人的情绪波动,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白素素还是觉得害怕,但这会看到陆大人在身边到底情绪缓解了不少。 陆之远也没催她,一直等着她自己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开口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对你下手。” 厨房是什么地方,是掌握着陆家三餐的地方。如此重要的地方竟然被人轻易便钻了空子,毒药想放进去就能放进去,今日是运气好,那下一次呢,运气不好吃了会怎么样。 陆之远不敢想象,他唯一知道的是此事必须要严查,一定要将藏在后面的那个人揪出来. 既然此次问题出在吃的上面,那第一个要查的自然是厨房。 陆家大厨房所有的人加一起一共是二十二个,这些人有的是陆家的家生子,有的是从外面庄子上调上来的,有的是走了关系从外面进来的。 陆之远将此事交给了庄嬷嬷去查,庄嬷嬷领了命之后迅速带人来到了厨房,将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庄嬷嬷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下人们,伸手狠狠一拍桌子,“都要翻了天了,连主子的饮食中也敢放不干净的东西,一个个是不是嫌好日子过的多了,非的找点不痛快才行。” 庄嬷嬷在府中下人们中一向很有威严,这会见她动了这么大的怒火,下面的下人们一个个的也都吓坏了,低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有胆子大一些的悄悄问道,“庄嬷嬷,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动这么大的火?” 庄嬷嬷冷着脸指了指桌上的碟子,“这甜豆糕和玫瑰乳是谁送给白姨娘的。” 她的目光在眼前下人们脸上扫了一圈,面无表情的道,“这两样东西里面被人下了剧毒,险些伤到了白姨娘。如今二爷让我查出是谁做的,你们要是敢瞒着或者包庇,一律按照共犯处理。” 闻言面前的下人们都不由自主的缩了下脖子,许多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而后又都低下了头。 庄嬷嬷被他们气的伸手狠狠一拍桌子,“你们以为这样不说话就能逃得过去吗,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都不看说,那我就让人报官,将此事交给官府解决。” 官府是什么地方,就是好人进去也得蜕一层皮,他们这些下人们提起官府两个字便觉得无端的害怕和恐惧。 话音落下,有战战兢兢的小丫头两腿一软,险些跪倒了在了地上,她面色发白的道,“是奴婢送去的,可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东西是银杏交给奴婢的。”她说着便伸手指着旁边另外一个丫鬟。 被她这样一指,那叫银杏的丫鬟顿时面色一白,她开口道,“东西是奴婢给的不假,可奴婢什么都没往里面放。” 庄嬷嬷皱眉看着小丫鬟道,“你们平时都是负责做什么的。” 那小丫环如实说道,“奴婢是负责洒扫的丫鬟。” 银杏低声道,“奴婢是负责给各院送饭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幕后黑手 庄嬷嬷是宅中老人,自然是很快听出了问题所在。 银杏按理说应该是送饭的丫鬟,可那天送饭的却不是她,因为银杏突然闹了肚子,便将厨房准备好的饭食交给了洒扫的小丫鬟。 这一交一接的过程中便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银杏是将食盒放在门口一段时间的,而后才让小丫鬟去拿,也就是说这其中有一段时间食盒根本没在她们手上。 事情问到这里也问不出其他的事情了,不管是银杏还是那个小丫鬟一听就是被人利用了。但庄嬷嬷又不是普通的人,她转念一想,既然这边查不出什么,那就换个方向继续查。 荷风院收到的食盒并不是白素素点的东西,而是厨房突然送来孝敬的。 一般厨房都会有这个惯例,给府里的主子们做些零嘴吃食送去,主要也是在主子们面前露露脸,混个脸熟。 若是平时也不会有奇怪的地方,可这次之所以让庄嬷嬷起疑的就是这送去的两样东西。 甜豆糕和玫瑰乳。 这两样吃食都是南方的食物,玫瑰乳还好说,因着玫瑰有理气疏瘀的作用,京城中的太太小姐们都会没事喝上一碗。可甜豆糕就不一样了,这是地道的南方吃食,在北方很少人会吃这个。 归根究底是因为甜豆糕的做法,它是用豆子发酵而成,做的时候为了口感香还加了猪油调味,因此带了些又甜又酸的怪味,北方人是个有八个都吃不惯那个味道,因此这东西也很少人知道。 白素素是跟着陆大人在南边待了三年的,可这件事知道的却并不多。 当年白姨娘意外出事,陆大人心里还是存了点希望,因此对外只说白姨娘去家庙给陆家祈福去了。后面虽然私底下立了墓碑,但因为尸体没找到,加上她本身是妾室进不去祖坟,所以这件事便这样一直拖了下去。而这几年在南边白素素用的也是白芷的名字,所以对很多人来讲白素素这个人是一直在庙里待了三年的。 算起来白素素跟着陆大人回来才月余时间,因她初来乍到怕太过张扬,所点的食物都是中规中矩的,就是贪嘴的时候也是点些小笼包,汤锅子之类的。 甜豆糕的味道一开始白素素也不喜欢,但是毕竟在南边待了几年,因着陆大人没事喜欢吃几块,她跟着习惯了倒也不觉得难吃。 按理说就算厨房想要巴结她也不会做这些东西,毕竟连对方口味都没拿捏得准,倒不如做些普通的糕点稳妥。 庄嬷嬷循着这条线索,很快便找到了一个重要的人。 据银杏交代,东西是厨房的张婆子交给她的,说是给白姨娘特意做的。 庄嬷嬷当即命人提了张婆子前来问话。 张婆子吓得跪在地上,还没等开问便自己一股脑的将知道的都招认了。庄嬷嬷听完却没松口气反倒是眉头皱的更紧。 据张婆子说她前个在后院躲懒,偶然听到有两个小丫头再说话,她们说的就是白姨娘近来想吃甜豆糕和玫瑰乳了,可无奈京城中的点心铺子做的都不合口味。 张婆子就是南方人,只是后面跟着男人到了京城,甜豆糕和玫瑰乳这两样是她的拿手好戏,只是这边人口味很少吃,所以也没什么机会显露身手。她听到这个消息脑筋一转便知道怎么做了。 她在厨房一直被人压着出不了头,加上前者子又因为采买瓜果被管事的给教训了一顿,罚了一个月的月钱,这心里着实有些气不过,这会她便想巴结巴结白姨娘,若是她做的东西入了白姨娘的眼,那以后好日子自然也多。 于是张婆子说做就做,按照地道的江南做法做了这两样吃食让人送去了荷风院。 庄嬷嬷知道问题就出在那两个说话的丫鬟身上,可张婆子对那两个丫鬟是一问三不知,根本没见到样貌,只听了个声音,这样又去哪里找。 事情到现在又没了线索,庄嬷嬷一方面派人将府中的丫鬟们叫到了一处,让人领着张婆子一个一个去辨认,一方面又着人沿着毒药这个线索去查。 毒死胖猫的毒药是放在甜豆糕里面的,那毒药成分庄嬷嬷让人查了,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药,这种药一般会点医术的人都能配置出来,所用的药材也是寻常药店买的到的。 虽然配置简单,可这药里面有一味百草却不那么好弄到。 百草是一种寻常的草药,若是往年来讲满山都是根本不值什么钱,可去年产百草的药山出了场虫患,那虫子也是奇怪,专门挑着百草祸害,不到一个月山上的百草全被虫子吃了。虽然后面当地药农紧急补救起来,抱住了其他的药草,可百草这一味却没了。 因为稀缺所以价格很高,可百草又不是什么日常必须的药草,因此虽然价格高,但买的人也并不多。药铺见这药草又贵又不好卖便也不进货了。 所以说京城的药铺中,能有百草的还真没几家。 可制作这种毒药,百草又是必不可少的一味,还是剂量最多的一味,所以近期肯定有人在药铺买过百草。 庄嬷嬷想明白之后,当即将推测结果告诉了陆大人,陆大人派人出去在京城药铺中一一盘查谁家近期卖过百草。 白素素这几日就待在屋子里等消息,小瓶儿和春兰两个经常给她带回来一些事情的新进展。 陆府中的丫鬟数量内外院加一起足足有上百个人,这些人分布在各个院子里,这会突然叫到了一起数量着实不少。 这么些人当然不可能同一时间全部叫到一起,于是便按照院子为单位,由人领着张婆子挨个院子走一遍,每到一个院子便让丫鬟们都出来,一人对着张婆子说上一句话,然后再由张婆子分辨是不是那日听到的声音。 这一晃就是两天,府中的院子基本都走了一遍,可张婆子那边却依旧没什么进展。 “我说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当时听到的是什么声音?”陪同的丫鬟叫兰欣,她皱着眉面色不善的瞪着张婆子。这几天的温度格外高一些,尤其是到了中午,日头照的人浑身都出了汗,确实是容易心烦意乱。 张婆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怯懦懦的声音小声道,“记得。” “咱们府里就这么些人,你眼瞅着都听了一遍,难不成那人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兰欣不乐意的反驳道。 张婆子心里头也直犯嘀咕,这都过了几天了,她确实也不敢说一定记得当时那声音是什么样子,可她真的能确定这几天听到的都不是那天说话的那个人。 “哼,我看你就是个老滑头,你等着我告诉庄嬷嬷去,看她怎么修理你。”兰欣见张婆子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当即拉着她便要去找庄嬷嬷告状。 张婆子也怕庄嬷嬷,就不想去,两人拉拉扯扯了半天,结果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进府里送菜的小厮。 那两个小厮抬着一筐菜正往厨房走,冷不丁的被张婆子一撞,一筐菜便都洒到了地上去。 其中一个顿时急得直跳脚,“我说你们哪里来的,怎么走路不看路呢,这好好的菜都弄烂了,让我们怎么交代?” 兰欣不想担干系,赶紧将责任推了出去,“这可和我没关系,都是她撞得你们,你们有事找她去。” 张婆子自然也不是肯吃亏的主,气的伸手指着兰欣怒道,“你少睁眼说瞎话,要不是你追着我不放,我怎么会撞到人?” 两个人各执一词互相都想把责任推给对方,那抬菜的小厮不乐意了,他气的指着两个人道,“我不管怪谁,反正是你们弄坏了我的菜,一会你们自己去跟管事的解释吧。” “我们赶紧走吧,管事的要催了。”一直没开口的小厮一边低头收拾掉落在外面的菜,一边朝着同伴说道。 张婆子突然皱了皱眉,她看了眼说话的小厮一眼,而后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闻言那另一个小厮叹了口气,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也低下头收拾起来。 等两个小厮离开之后,兰欣又抓着张婆子的袖子道,“走,我们去找庄嬷嬷去。” 张婆子这回没反抗,她眉头皱着看了眼那两个小厮离开的方向,一边任由兰欣拉着她便往庄嬷嬷的院子里去了。 庄嬷嬷这会刚收到外面的消息,出售百草的药铺已经找到了,经过盘查,京城中的药铺只有一家胡同里的小铺子有百草的存货。 据那药铺老板说前几日确实有人来买过百草,还是一连买了一斤,因为今年百草稀少价格偏贵,这草药根本一年都卖不出几株,所以药铺老板对这个事情还是挺有印象。 买药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穿着很普通但是出手阔绰,那一斤药草十两银子连还价都没有,直接付了银子走人。 药铺老板依照记忆画了那人的容貌特征,庄嬷嬷看着画像再度头疼了,真是有鼻子有眼的一幅画,可也只是有鼻有眼,连个明显特征都没有,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想找到跟做梦一样。 庄嬷嬷正犯着愁的时候,便有人说张婆子来了。 张婆子进门便被扯着她进门的兰欣告了一状,兰欣是庄嬷嬷身边的,脾气火爆,庄嬷嬷没少为这事训她,这会听到兰欣一个劲的告状,不由得责备道,“让你做点事你就跟吃了炮仗一样,什么时候能稳重一些。” 第二百一十八章 山雨飘摇 兰欣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着,“都是这个张婆子耍滑头,我才没有冤枉她哩。” 庄嬷嬷不去理她,转头看向张婆子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婆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愣了愣,见庄嬷嬷面露不悦之色,忙开口道,“我,我好像是记错了,那天说话的是个男人。” 庄嬷嬷愣了下,兰欣却是怒道,“好你个张婆子,我看你是纯属胡说八道,你一会说是女人,一会说是男人,这男女声音那么明显,怎么会听错!” 兰欣说的也正是庄嬷嬷所想的,但她到底是持重一些,虽然也同样不相信,但到底没有贸然开口便斥责,而是将目光投注过去继续看着张婆子,等她接下来的话。 张婆子被看的有些紧张,其实她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猜测,这是她突然之间的想法,因为刚才遇到的那个抬菜的小厮给了他这个想法。 那小厮文文弱弱的,说话更是小声小气,那样的人若是刻意尖着嗓子说话,声音应该也和女人差不多。 张婆子记得那日她听到的那个【丫鬟】的声音就很奇怪,乍一听是个女人,可就是透着股子奇怪。当时她也没想太多,便想当然地以为是个丫鬟了,直到遇到那个带着点女气的小厮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那天她根本没见过说话之人的容貌,若是个小厮假扮的,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想法张婆子到底要不要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庄嬷嬷会不会相信,她心里还是没什么底的,毕竟听起来很像在胡说八道。 张婆子一直没说话,庄嬷嬷就一直等着,倒不是她有耐心没催促而是她看出来张婆子有话要说。 “嬷嬷,我看她就是存心在拖延时间,哪有什么丫鬟,我看就是她自己故意想还白姨娘的。”兰欣可不像庄嬷嬷有耐心,她见张婆子不说话,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想了个最直截了当地办法,“这等刁奴就应该交到官府去治罪。” 张婆子一听说官府顿时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也不管说出来到底会怎么样,连忙开口道,“我,我那天听到的声音乍一听又尖又细,所以我也就当她是个丫鬟了。可现在想想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鼻音很重,好像是有人刻意做出来的。” 庄嬷嬷陷入了沉思中,她对此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目光冷漠的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兰欣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之前都没想起来声音奇怪,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张婆子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心里头也送了一大半的气,这会也知道若是找不到那个人,自己谋害白姨娘的事情铁定是逃不开的,自然也不会瞒着什么了。 “兰欣姑娘还记得我们刚才遇到的那连个小厮吗,其中有一个说话就是细声细气的。”张婆子说道。 兰欣冷笑了两声,“你莫不是要说,我们那么巧遇到的那个小厮就是冒充丫鬟的那个人吧。” 张婆子摇摇头,将目光看向庄嬷嬷,“自然不是他,我只是说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个男人冒充的,就是不知道府中有没有那等人。” 庄嬷嬷一向在外院行走,又加上是陆大人的心腹,平时接触的人也很多,若是有这样的人她自然会知道。 “兰欣,你先带她下去。”庄嬷嬷开口了。 兰欣自然是领命,朝着张婆子挑眉,“走吧,还等着什么呢!” 张婆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庄嬷嬷一脸的严肃,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随着兰欣一道出了门去。她现在是半带罪之人,想回到自己的屋子是不可能的,暂时都只能在柴房里待着。 庄嬷嬷等人出去之后,坐在屋内待了有一刻钟,而后起身匆匆出门去了。 陆之远这会正陪着白素素说话,虽然她前几天刚受了惊吓,但还是不能待太长时间。 现在家中有丧事在身,若是他在妾室屋子里待得时间太长,未免会被有心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圣上一直提倡以孝治国,家中有丧事,若是被人举报在丧事期间与府中妻妾厮混在一起,那罪名可就大了。 白素素也知道陆之远的为难,他能来看自己已经很高兴了,见他坐了会便赶紧催他走,陆之远见了无奈又好笑,“虽然家中有丧,不宜在你这边多待。但你前几日被吓到了,我来看看你也不是大事。不用太担心了。”白姨娘是正经的妾室,在府中却险些出了事,于情于理的来看看都应该,这说破天了也没人管得了。 见他如此说,白素素这才放了心,两人又说了些其他话,见时候不早了,陆之远便起身走了。 白素素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难掩心事重重。 她这几日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些很奇怪的事情,她怀疑是失忆前的事情,可那些事好像和现在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让她实在想不通。 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梦里没有罗氏了,罗氏很早之前便病逝了,她是陆大人身边唯一的人。可如今罗氏明明就好端端的活着,虽然听说身体不大好,但是看面色也不是会随时没的样子。 梦里还有很多事情,纷至沓来让她的思绪一度极为混乱。 这样的一个怪梦,按理说她不该对想,可偏偏那些支离破碎的事情里面有一件是她不得不在意的。 陆家被抄家,陆大人被斩首。 ...... 陆之远刚出院门就听到吉祥跑过来说是庄嬷嬷有急事找他,人已经等在书房了。 他猜测着应该是下毒之事有了眉目,便加快步子往书房去了。 书房内。 光线明暗交错照在屋子里,书桌后面的男人皱着眉,他听完庄嬷嬷回禀之事便一直是这个表情,一脸的阴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会雷雨交加一般。 “你是怀疑那个冒充丫鬟的人是大伯公的身边的人?”若是这话是其他人说的,先不管说的话真假,首先就要挨一顿板子。 陆政鹤如今是握着西南一方兵权的大吏,这样的人除了当今剩下,其他人是动不了的。而圣上显然把西南的兵权当成自己的亲兵对待,对陆政鹤又是极为信任,自然不会随意动他。这件事若是信口开河,一旦传出去,那至少也要落一个诬陷朝中大员的罪名。 庄嬷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路之后才决定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据张婆子交代,她那日听到的说话声极有可能是一个男人假扮的。而奴婢记得大伯公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人,形男似女的。” 庄嬷嬷说的人叫陈财,是陆政鹤身边的人,进府那天陆政鹤身边的那些人都是庄嬷嬷进行安排的,而陈财又显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四十上下的年纪了,却一根胡须都没有,喜穿一身白,说话走路都极像女子。 当时她就觉得这个人奇怪,所以才多看了几眼,但也没去多加关注,之时粗略有一个印象。 这个人陆之远并没有多加主意,这会听庄嬷嬷提起来,也不由得想起了去药铺调查的人回来也似乎说了这么一句,当时去买药的那个人,说话也是有些女气。 他不由得又想的更多了一些,若此事真是陈财在背后捣鬼,那又代表了什么呢。 这件事容不得他去多想,多想无益,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查出来陈财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往下要查的事情就不是庄嬷嬷可以插手的了,事情关联到了陆政鹤,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陆之远任大理寺卿的时候,为了查案方便,专门培养了一批人,方便为他调查一些·重要的情报,这会自然是将此事交给他们去查。 查出来的结果让陆之远意外又不意外,去药铺买百草的那个人的确是陈财,虽然他做了乔装,又换上了粗衣,但还是被药铺老板给认出来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买药的是陈财,那伪装成丫鬟的十有八九也是他。 陆之远接到消息之后并没有立刻命人去抓陈财,也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将此事悄无声息的压下去了,甚至让庄嬷嬷那边继续在府中调查丫鬟们。 这件事让他想到了很多事,陈财和白姨娘无冤无仇的,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对她下手,唯一有的理由就是日奉命行事。 至于奉谁的命那也显而易见了。 陆政鹤为什么要对白姨娘下手呢,明明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甚至两人连面都没见过。 事出必有因。 陆之远闭着眼睛回想着府中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冷不丁的就想起那日陆淮安被人劫持的事情,当时就是白姨娘碰巧躲在假山上,加上那时候府中下人们刚才午歇结束,那两个人怕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放了陆淮安,急匆匆离开了。 会不会是因为白姨娘碰巧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让那日之人觉得危险,所以才想要杀人灭口。 这个念头一闪过,陆之远心下便整个一个咯噔。 祖父有多信任陆政鹤他自然是清楚,甚至不只是祖父,陆家众人包括自己都是极为敬重这个大伯公的。若是他真的存了害陆家的心思,那真是会置陆家于死地。 第二百一十九章 是梦是真 夏季最炎热的那几天,白素素病了,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度过了几天。 她之所以生病,归根结底还是被牵连到了。 乔氏和妾室在花园中不知道为何闹了起来,最后更是闹到大打出手的地步,白素素那天正好在花园里散步,就这么巧合遇到了。 按理说以她缩头乌龟的性子,这种时候当然不会去参与,只是她想走,偏偏乔氏不让她走,还非要拉着她当帮手。 乔氏和那两个妾室自来就不和,这会又因为几句话闹了起来,乔氏脾气不好直接动手要打那两个妾室,岂料对方也不是好欺负的,两个人联起手便跟乔氏对打了起来。 白素素夹在中间,也没能耐阻止,她就是单纯的想避开,双方战斗力都太强,她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殃及到。 “你们两个小贱人,看我今天不撕烂了你们的嘴。”乔氏冷着脸,语气是十足的厌恶,她说着便朝着那两个妾室扑了上去。 那两个妾室也知道乔氏厌恶他们,都闹到现在势不两立的地步了,就算两人这会跟乔氏赔礼道歉说好话,依乔氏的性子也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与其如此不如出几口恶气也是好的。 说话功夫,乔氏在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妾室肚子上之后,另外一个妾室便回手趁着乔氏身形不稳推了她一把。 乔氏站着的位置身后就是荷花池,入夏之后府中池子里重新蓄了水,已经没到脖子那么高了。 白素素站着的位置离乔氏不远,眼见着她要掉下去,下意识便想伸手拉她一把,谁知道她把乔氏拉上了岸自己却被乔氏一扯,直接掉进了池子里。 她水性不好,加上掉进去摔得狠,口里猛地灌了几口水,直接将她呛得脑子放空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地泡在水里也不知道多久,久到她以为自己这下是完了,耳边又响起来些说话声,很乱的声音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可她却找不到一个清晰的,都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眼皮睁了睁,看到了一张张带着担忧的脸,又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素素睡了好几天,这几天对她来讲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像是个看戏人,看着那里面一幕幕升起又落下,喜怒哀乐熟悉又陌生,她无力去改变,只能接受。 梦醒了,烧也退了。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窗外雨声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声响,白素素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菱纱帐,屋内有淡淡的药香味浮动,她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很快屋门被人推开,药香味更浓了一些,她转头看着进来个身穿翠绿衣裳的丫鬟,那丫鬟见到她看着自己立刻露出惊喜的神情,转头便朝着门口叫道,“快来人啊,姨娘醒了。” 那声音中气十足,震得白素素两只耳朵一直打颤,她觉得自己肯定要被震晕过去了。 等人都进门之后,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白素素由她们扶着坐了起来,喝了杯水,又缓了缓神,这才觉得心里清明了起来。 “我睡了又几天?”白素素这会整个人还没力气,说话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今个已经是第四天了。”说话的丫鬟是春兰,她这几日一直守在床边,看得出基本没睡什么觉,眼底还带着明显的青色。 白素素点了点头,看了看她的脸色,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小瓶儿,同样的也是两个黑眼圈挂着。 她心中十分感动,拉着两个人的手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我现在没事了,你们回去睡会。” 两个人自然都不同意,最后在她的坚持下,小瓶儿先回去休息,春兰先配着她,等小瓶儿休息好了再回来换春兰去休息。 白素素靠在软枕上,额头上还缠着抹额,这会动一动头就疼的厉害,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疼的厉害,隐约是肿起来了。 她记得当时掉下池子的时候,好像是撞到了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怪不得这么疼。 “姨娘先喝药吧,大夫说这个药您醒了就要喝的。”春兰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面前,药碗边上还放着一盘蜜饯,想来是给她准备喝完药解苦味的。 白素素坐起来把药喝了,又捏了颗蜜饯含在嘴里,嘴巴不那么难受了,她看着春兰问道,“我睡了几天只觉得脑子里面浑浑噩噩的,你挑点这几日府中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吧。” 她这话问春兰便是问对了,春兰在府中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这会自然是将这几日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多少事,统共能称得上是个事的就两件。 一个是三夫人乔氏被关了禁闭,命令事陆老爷子亲自下的。据春兰说她晕了之后陆之远接到消息去了一趟陆老爷子屋子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陆老爷子就下了命将罗氏关禁闭。 白素素听着还挺解气的,想来定是陆大人去告状了,不然陆老爷子多少年不管府中事情了,怎么会突然就罚了乔氏。 “另外一件事什么事?”白素素问道。 闻言春兰面上有些犹豫,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道,“是关于淮安小少爷的。” 白素素正在伸手拿蜜饯,闻言手指问问一顿,很快又恢复到了正常,她塞了个蜜饯在嘴里,而后道,“哦,他怎么了吗?” 春兰叹气,想着她现在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犹豫了片刻便道,“就在您昏迷的第二天,淮安少爷也病了。同样的也是高烧不退,一直烧了三天了。” 白素素随口哦了一声,又道,“那夫人呢?” “夫人急得连太医都请来了,可不想最后查出来是出水痘。”提起这两个字,春兰面色有些不安。 小孩子最怕的便是水痘,患上了十个有八个都得死,唯一侥幸活下来的两个中又至少会有一个是傻子。 水痘的感染期限就是三到五岁的小孩子居多,而且只要患上基本上都是丧命的结局,极少数的能够安然无恙的挨过去。 白素素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有些会不过神来,她手指一松蜜饯便掉在了被子上,春兰见了赶紧上去将掉落的蜜饯捡起来,又赶紧擦干净上边的盐渍。 “那现在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春兰摇了摇头,“还没呢,早晨的时候还是烧着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白素素没说什么,她知道水痘是什么,因为她小时候就患过水痘,一开始是发烧,烧退了之后浑身上下便开始出疹子,这是最关键的时候,若是挨过去的人便会破皮结痂,可若是挨不过去,那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还没到晚上的时候,关于陆淮安出水痘的消息又有了新的进展,不仅是陆家,京城中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患上了水痘,而且照目前的发展来看极有可能是演变成瘟疫。 此事很快也引起了朝廷的重视,为了不传染给其他人,朝廷亲自派人将患病的孩子同意送到一个地方去看管,等水痘退了才会将人放出去。 一开始所有人家里人都是不同意的,可随着患病的孩子越来越多,京城中也开始人心惶惶起来,朝廷的官兵便开始一家家的寻访,将有问题的孩子都要带走。 陆家这边罗氏自然是不愿意将陆淮安交给官兵带走,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家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圣上亲自在朝中问了陆之远关于陆淮安染病的事情,还示意他将陆淮安交给官兵带走。 陆之远无法,虽然不是明着下圣旨,但这其中的意图也够清楚了。他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去找罗氏要带走陆淮安。 罗氏自然不会同意,跟陆之远在书房大吵了一架,最后结果就是她再不同意也得将人送走。 陆淮安被人送走了,罗氏也就此病倒了。 白素素听完春兰带回来的消息,面色长时间没什么表情,她听到春兰还是心有余悸地声音,“现在京中到处都在抓高热不退的人,幸亏姨娘您退了烧,不然就危险了。” 春兰的话正好给白素素提了个醒,她垂眸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便跟春兰说自己困了,让人退出去了。 晚上陆之远回来,见她面色已经好转了不少,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见确实是不烫了这才放了心,“不发烧了就没事了,养上几天也差不多该好了。” 白素素没说什么,抬头看了他好一会,才慢慢收回视线点头,“我知道了。” 晚上陆之远照例要去书房休息,白素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着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陆淮安那张肉嘟嘟的小脸。 第二天,陆府又出了事。 白素素又发起了高烧,听说人已经快要烧迷糊了。 大夫来开了药,又给下了几针,却仍旧不见好转。府里开始传着消息,说白素素是染上水痘了,消息一出立刻人心惶惶。 陆之远刚狠狠斥责了传消息的下人们,外面便有官兵进府了,要将白素素带走隔离起来。 第二百二十章 找人 白素素最后还是被带走了。 城里患水痘的人不少,朝廷为了防止疫情蔓延将有患病征兆的人都区分隔离了起来,安置在了城外的隔离区。 陆家在城外有庄子,陆大人走了关系自然不用送到隔离区而是直接去了庄子上养病。 白素素到庄子上的当天便退烧了,她不过是因为前阵子风寒没好利索才又烧了几天,并不是水痘。但现在京城里患病的人越来越多,郊外的庄子上空气反而更好一些,所以陆大人也没着急接她回去,让她在庄子上安心住上一阵子。 对外,陆之远也是担心有人还想对白素素下手,所以他并没有将白素素痊愈的消息传出去,只称病情未见好转。 白素素便在庄子上住了下来。 她是住下来才知道的,陆淮安也被安置在了这个庄子上。 白素素是第三天才知道的消息,听说陆淮安的情况并不怎么好,高烧一直没有退下去,情况很是危险。 她去看了陆淮安,看着他被烧的红扑扑的小脸蛋,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陆之远也放心不下陆淮安,他这段时间是一直派人在寻找位神医,当年临安府瘟疫盛行的时候,就是那位神医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法子,最后事情才得以平息下去。 神医姓胡,全名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但因着医术精湛,所以便得人尊称一声胡神医。 陆之远收到消息,前阵子有人看到胡神医在京城附近出现过。于是他便派人在京城中到处寻找这个人,可无奈的是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几波了,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庄子上情况很不乐观,陆淮安得情况若是再没有办法,恐怕撑不来三天,心里头似烈火焚烧一样,可偏偏他还要告诉自己不能慌张,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下来。 丫鬟端了杯茶进来,茶水滚烫,他冷不防地端起便烫了手,下意识的便将被子摔倒了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他这个举动把丫鬟吓了一跳,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陆之远眉头锁着,他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白姨娘端着茶杯慢悠悠喝茶得样子,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在临安府治理瘟疫偏偏自己也患了病,几度便要撑不下去,那时候就是白姨娘不顾性命危险,来伺候他的。 所幸的是后来找到了胡神医,将瘟疫解除了,他也因此事而得到了朝廷的赏识。 当时胡神医帮着他治好了瘟疫,依照陆之远的意思是向朝廷举荐胡神医,让他进入太医院,这样才能学以致用。 但是他的想法刚提出来就被胡神医一口回绝了,陆之远当时也是年轻气盛,觉得被扫了面子,心中对胡神医便十分的不满。 这种不满一不小心就牵连到了白姨娘身上。 那时候白姨娘伺候他也有一段时间了,整日憋在屋子里有些坐不住,加上他身体痊愈,所以那几日白姨娘便总缠着他想出去走走。 若是平时陆之远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发怒,偏偏那日赶上他再一次在胡神医那边吃了闭门羹,心中不爽到了极点,肚子里憋了一腔怒火,一不小心的就将火气发泄到了端茶进来的白姨娘身上。 他记得当时也是拿着一杯热茶,砸到了地上,说是发泄一番,实则也是自己气性太大,拿着白姨娘撒气了。 当时白姨娘就红了眼,明明心里头委屈还只能给自己赔礼道歉。 陆之远摔了茶杯这气也就消了大半,后来又费了些口舌哄了哄,才将人给哄好了。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好端端发什么脾气呢! 他记得没错当时将胡神医的事情跟白姨娘抱怨了一番,他以为白姨娘会和平时一样安慰他几句,没成想她却说胡神医拒绝进入太医院才是造福百姓。 当时陆之远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天下医者何止千万,可能进入太医院的只有寥寥数人,且都是赫赫有名的妙手神医,胡神医怎么会不想去太医院呢。 白姨娘当时听完他的话说了句什么陆之远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的就是白姨娘对胡神医做了个评价,“这人不像是个神医,倒像是街头算命的神棍。” 当时的一句玩笑话,不过两人闲话一番,过了也就忘了。 陆之远这会看着洒在地上的茶水,那些闲话便一股脑的自己都冒了出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喊了人进门。 门口站着的是朱平,这几年朱平也长高了不少,皮肤黑了,人也瘦了,但目光炯炯有神,整个人也显得很有精神,再不是当年那个傻头傻脑的愣头青了。他如今帮着陆之远管着外面的事务,鲜少回到陆府。最近也是事情太多,陆之远这边人手不够用便将朱平又调了回来。 朱平听他声音急切,赶紧的便进门听命。 陆之远略一琢磨,便走到书桌前,扑来一张京城堪舆图,拿着朱笔在上面一一做了标记,而后拿着交给了朱平,“在这些地方着重派人去找。” 朱平打开图纸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惊讶,陆之远在图纸上标记的地方都是京城中最下九流的地方,不是贫民聚集之地,就是市井赌坊,更有胡同口的闹市区。 这些地方在他印象中丝毫和神医出没的地方挂不上勾,他印象中的神医应该住着京中最好的客栈,吃的是京城中最高档的酒楼,交往的人都是京城中的世家大族。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这样才符合神医的身份。 陆之远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胡神医这些年声名在外,即使是皇亲国戚见到了他也都是以礼相待,勋贵之家更是以得到他一纸妙方而荣。 这样的一个人物却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露面,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更显得神秘。 他之前让人找胡神医的地方都是京城中富裕繁华之所,这会突然想起当年白姨娘的一句笑评,才发觉他的方向错了。 朱平领了命派人在京城里又找了一天,这一回却很快带回了好消息,胡神医找到了。 人找到的时候,那个被人穿的神乎其神的神医正蹲在墙角,骗两个孩子手里的糖吃。当时朱平远远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差点把他当成叫花子了。尤其是那老头儿一头油乎乎的头发至少半年多没洗过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颇有些不愿意相信,“您就是胡神医吧?” 他心里暗暗祈祷对方说自己不是,可偏偏那老头抬眼皮瞅了他一眼,很随意的就承认了,“啊,是我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朱平叹了口气,他当初是见过这个神医的,果然过了几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他抱拳行了个礼,还没等开口,那边胡神医就先开口了,“行了行了,你有事等会说,没看到我正在骗小孩子吗!” 朱平面皮抽了抽,他想尽力保持淡定的模样,但还是一不小心破了功。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了,骗小孩子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那胡神医自然不会理会朱平的想法,他这会正眼巴巴盯着那两个孩子手里的糖人,使劲浑身解数想给骗来尝尝。 朱平听着他拙劣的骗人技巧,抬头无语望了会天,他特别希望自己找错人了。 胡神医最后是被带回去了,当然是强行被带回去的。因为他非要先去吃碗阳春面,吃完阳春面还要吃烤鸭,吃了烤鸭又想吃点心。 朱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觉得自己不能太过放纵这个胡神医,于是也不管他怎么想,一股脑的先给强行带走再说。 胡神医已经好几年没见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家了,记忆中好像有一家姓陆的就喜欢这么干,话没说几句就先给人抗走再说。 等他被塞进马车又摇摇晃晃的给拉到了一户人家门口的时候,他看了眼门匾上那个大大的陆字,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户人家有点不讲理啊。 陆之远在屋子里已经等的有些心急如焚了,他都准备自己亲自出门去见那个胡神医的时候,下人们说人已经被朱平给带回来了。 一般人家待客都有专门的厅堂,像是对待不同的客人有不同的厅堂,胡神医这些年在京城中混的不错,所以一般都在招待贵客的厅堂中。 他以为陆家也会是如此,可没想到人刚被领到堂中,屁股还没沾到椅子,甚至连被茶水都没见到,就又被人拉着塞进了另外一辆马车。 等他回过神,人已经站在京城外一处郊区的庄子面前了。 陆之远从前面一辆马车上跳下来,走到胡神医面前,对他作了个长揖,“胡神医得罪了。” 胡神医黑着一张脸,心想你小子还知道得罪了,他哼了一声,怒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就敢绑人。” 陆之远听着他的大嗓门,不由得觉得两只耳朵嗡嗡作响,有求于人他也只好陪着笑脸,“实在是家中有病人才来不及跟您细说,望您见谅。” 胡神医听着他这没什么诚意的话越发怒火中烧,“你有病人就了不起吗,我今个还就不给你治了。” “你要是不给我们治病,我就把你扔到村里的池塘中喂鱼。”一个更加蛮不讲理的声音响起来了,胡神医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就说嘛,怎么那么巧都是姓陆的,感情还真是这家。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却说那时 正是七月流火的季节,按理说天也应该一天天转凉,但今年的夏季好似格外长一些,也格外的热一些。 白素素在庄子上也不无聊,因为庄子上除了有山风花月,还有个可爱的小人陆淮安,当然如果没有臭老头胡神棍就美满了。 不管白素素再怎么看不上胡神棍这个人,但就凭着他治好了陆淮安这一点就值得被当成贵客供着。 天气转凉一点的时候,白素素突然特别想吃羊肉馅的饺子。 她也就是某一天随口说了一句,但也没好意思专门去找管事的要一只羊吃。她不提但不妨碍管事的自己的打听她的喜好。 庄上的管事姓张,人称张管事。 自从白素素住下来之后,张管事便一直留心观察着,一开始并没有太过热衷的巴结。 毕竟人是送到庄子上养病来的,大户人家的庄子用处就多了,像是那些不受宠,没人嫌弃了的妾室丫头都会给一个养病的由头,扔下去就不管了。 张管事一开始也以为白素素是这样的,但一转眼就过去两个月,他亲眼看着自从这位白姨娘住下来之后,原本安静的庄子顿时就热闹了起来,隔三差五的便有人送上些东西来。不仅是东西一车一车送来,就连平时一年到头不露面一次的陆大人,这两个月跑庄子也跑的勤快。 张管事也是个脑筋灵活的,他在庄子上待了好几年了,平时也没什么油水捞,正想着能不能活动下关系换个地方混,这机会就来了。 正想着如何才能巴结上陆大人的这个宠妾的时候,便听说了白素素想吃羊肉的事情,他乐了,想要别的没有,想吃羊肉那不都是现成的嘛,庄子上就养着羊,专门就是供给陆家的主子们食用的。 张管事立刻让人动手宰杀了一只羊,处理干净后送到了白素素住的院子里。 白素素这会正坐在炕桌上吃着厨房新做好的炒蚕豆,乍一听来送羊肉还是惊讶了一下,但转念间也明白过来了这位张管事的用意。 张管事将羊送了,自然不能这么直接走了,白素素算是陆家半个主子,既然住在庄子上,张管事自然要进来见个面的。 白素素是在堂屋里见的张管事,他是个不到四十的人,留着八字胡子,小眼睛,穿一身不大合身的灰色粗布衣裳,整个人见到她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和恭谨。 “小的张有才见过白姨娘。”张管事说着便弯腰朝着白素素行礼,态度十分谦卑。 张管事虽说是陆家的家生子,但怎么说也是个管事了,白素素一个妾室顶多算是半个主子,自然不能拿大失了分寸,见张管事行礼之后她便忙开口道,“张管事快快起来,我可担不起您的大礼。我现在住在庄子上还要劳您费心了。” “不敢不敢,小的能伺候白姨娘是小的的福气才是。”张管事态度更加恭谨谦卑。 白素素便又接着说了几句辛苦以及表达了对送羊肉来的感谢。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将场面话都说完了,张管事手边的茶杯也正好空了三次。 张管事送完了羊,便告辞了。 白素素原本以为他能借机说一下自己所求之事,但这位张管事却好像压根没准备提一样。白素素见此对这位张管事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不管怎么样,有了羊肉就能吃的上羊肉饺子了,这会天刚刚转凉,正好是吃羊肉最好的季节。 当天白素素就吃上了热腾腾的羊肉饺子,咬一口羊肉的香味加上韭黄的鲜味混合到了一起,好吃的让人忍泪盈眶。也不知道庄子里面的厨师是怎么调的馅料,那味道竟然比在陆府大院中吃的更加美味几分。 她吃着吃着一个不小心就有些撑到了。 羊肉足足送了一只过来,厨房师傅们也不小气,这饺子包的分量足足的,白素素自己吃完了还剩下很多,她便做主分给了身边的下人们,让大伙都尝了尝。 “茗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这次白素素到庄子上身边伺候的小瓶儿和春兰都没跟着来,她们两个都是白素素信得过的人,府中还有一个小金草,她这么一走哪里放心的下,便将两人都留下了。 原本想着到了庄子上之后在附近的农家找个伶俐的丫头,没成想就遇到了茗香。 茗香以前就是伺候白素素的丫鬟,只是在白素素不在的这三年中得罪了三夫人乔氏,被找了个由头给扔到这庄子上自生自灭了。 庄子上消息滞后的厉害,所以茗香也并不知道白素素已经回来了,乍一看到她,整个人都是愣住的状态。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白素素第一次看到茗香的时候看着她问道。 “姨娘?”茗香愣愣的开口,话一开口的同时她也回过了神,眼中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后面的喜极而泣,这一系列的过程反映出来的心里变动,白素素都看在眼里,她更加确信茗香和她以前应该是很熟悉的。 “姨娘,真的是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茗香眼眶红红的抹了把眼泪,她这会觉得可解气了。她是三年前被送到庄子上的丫鬟,追根究底还是和白素素有关。 当时白素素失踪一直没有消息,陆家其他人都默认了她不在人世的消息。但茗香不信,她心里就是一直坚信,白姨娘傻人有傻福,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这样想可不代表其他人也这样想,茗香也是偶然听到了乔氏院子里的几个婆子们谈话,说是白姨娘出了事再也回不来了。当时茗香气不过,便上去跟那几个婆子争吵了起来,吵来吵去的最后更是动起了手来。 茗香一个人小胳膊小腿的自然打不过乔氏屋子里那几个婆子,她吃了亏回去之后将事情跟春兰说了,两个人之前还有点小矛盾,但在白素素离开之后奇迹般地站成了一队,很是团结。 春兰力气有的是,加上她平时就有点侠义精神,一听茗香被人欺负人,而且还是被说白姨娘坏话的那几个人欺负了,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有点半愣头青,一听说经过立刻拎着个棍子便冲了过去,仗着自己力气大又拿着棍子,将那几个婆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茗香就在一旁看着,她打架不如春兰麻利,但可以站在边上是不是得下点黑手之类的,让对方吃点暗亏。 两个人难得的配合如此默契,将那几个婆子狠狠修理了一番。 乔氏院子里的人被人堂而皇之的就打了,那几个婆子一个个捂着脸便去找乔氏告状去了。乔氏和陆之远关系本就不好,这会一听说自己院子里的人被继子的一个妾室院子里的人打了,整个人脸色就不好看了。 按照乔氏的意思,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既然是春兰和茗香两个人做的事情,那就将她们两个都发卖出去好了。 茗香见此便将事情揽在了身上,说一切都是她指使的,春兰什么都不知道。 乔氏自然不会相信茗香的话,还是坚持将她们两个都发卖走。 事情闹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惊动了陆老太太,当时陆老太太亲自发话,既然茗香是挑起争端的人,那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吧。 茗香想着不用被卖掉有个安稳的窝比什么都强,所以也没觉得太不甘心,拎着个小包袱就走了。 这一住就是三年过去了,茗香每天在地里劳作,倒是难得的觉得平静。她偶尔也会响起陆府的人和事。 “让你担心了。”白素素握着她的伸手,人一靠近她便自动的将目光落在了茗香的大肚子上面。因着最近天气凉,所以茗香也穿了宽大厚实的衣裳,将肚子遮起来若不注意确实很难发现。 “几个月了?” “已经五个月了。”茗香还有些羞涩,两个脸蛋红扑扑的,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当年茗香一个女人到了庄子上,周围到处都是男人,加上乔氏关照过,她那段时间着实受了些苦。只是后来遇到了个庄子上的佃户,赵大山。 赵大山人如其名,长的跟座大山一样,又高又大,加上他五官粗犷,说话嗓门还大,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被他的外表吓到。 最开始茗香也是很害怕赵大山的,每次遇到他都躲得远远的。直到有一次茗香再次被庄子上那几个恶棍欺负,碰巧看到了刚下田归来的赵大山。茗香当时也是害怕急了,朝着赵大山便开口求救。 赵大山是个勤奋朴实的人,平时就是靠着在庄子上佃一些田地种着,他没有什读过什么书,却难得的有一颗热心肠。当时看到茗香被人欺负,赵大山当即便撸起袖子跟那些人理论了起来。 对方人多,赵大山只有一个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最后虽然那几个恶棍被打走了,他自己也负了伤。 茗香心中觉得有些愧疚,便趁着赵大山生病之际每日在家中熬了骨头汤去看望赵大山。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便熟悉了,庄子上也没那么多讲究,他们两个熟悉了之后茗香才知道赵大山一直没去媳妇,主要是因为家里穷。 别人嫌弃赵大山没有银子,可茗香却看中了他的人品。所以也不在乎其他的,毅然决然的嫁给了赵大山。 这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问诊 白素素听着茗香说起自己这三年的经历,看着她眼角眉梢流露出来自然而然的幸福,知道她并没有委屈自己,而是真的过的不错。 她也是由衷替茗香高兴,虽然她现在的记忆依旧七零八落,可一直在慢慢恢复中,全部记起来过去的事情也只是迟早而已。 茗香月份不小了,虽然总是说自己没事可以伺候白素素,可她让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给自己端茶送水,实在有些压力大,因此便好言相商将茗香劝走了,还跟她保证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她随时可以回到自己身边。 陆之远留胡神医在庄子上也是打着替白素素恢复记忆这个主意,过去他私心里并不想白素素记起来以前的事情,但他也看得出来,白素素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十分在意那份过去。他看在眼里,于是也不再反对。 白素素知道陆大人的打算,可她觉得陆大人是多此一举了,这个胡神医一看就很不靠谱。他自从住下来之后就每天吃吃喝喝,每次找他问诊都是找借口推辞。 今个天气不好不适合问诊,明个心情不好也不适合,后天睡得不好,大后天就是肚子不舒服。 总而言之借口层出不穷,而且每一个都特别敷衍。 到了后来白素素就不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每天闲着的时候不是琢磨些新鲜的吃食让厨房做就是懒洋洋的躺着。 她和陆淮安住的院子只隔了一堵墙,她这边经常做些吃食也不好意思吃独食,便让人送去给陆淮安一份。 她原本也只是单纯的喜欢陆淮安这个孩子,觉得他肉嘟嘟的小模样简直就是陆大人的缩小版,所以便自然爱屋及乌喜欢几分。可她的好心并没有得到隔壁的认同,每次她送过去的东西都是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吃了几次闭门羹她便也不去发那个好心了,只关上门自己吃。 隔壁的陆淮安每天闻着从墙头飘过的香气,馋的是口水直流。可自己这边的厨子总是做不出那么好闻的味道。 一开始他便闹着要吃可奶娘总是一本正经的告诉他那些东西不好吃,吃了会生病。 他还不太懂生病是什么,但却知道生病要喝药,喝很苦很苦的药,所以他便不敢再提了。 奶娘们见如此吓住了陆淮安心里十分高兴,小孩子都胆小,只要稍微吓唬一下,立刻就听话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陆之远来了庄子上。 白素素想着庄子上新鲜的瓜果蔬菜都是现成的,便让人着手准备就地取材,做了一桌子宴席,所用的都是庄子上自己出产的。 她这个无意的举动没成想却正好拍对了马屁,陆大人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饭菜,虽然不比酒楼做出来的精致,但胜在纯天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陆之远心情大好,便想起了隔壁的陆淮安来,当即命人将陆淮安接过来一道用饭。 奶娘们敢给白素素吃闭门羹可绝对不敢给陆大人闭门羹,接到命令之后连忙抱着陆淮安来到了白素素住的院子。 陆之远一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都三岁了还被抱着走的陆淮安便有些不悦,放下筷子声音便有些不悦了,“这天还没冷起来,刚入秋你们怎么就给他穿这么些?” 虽说现在早晚有些凉,可以适当的加减下衣物,但也不至于这个季节就开始穿棉袄了,倒不是不舍得那一两件衣裳,而是这样做很容易一冷一热的将孩子闹病了。 对于陆之远的质问两个奶娘连连告罪,保证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白素素这会已经让人过去给陆淮安身上的厚棉袄给拿了下来,身上乍一轻松,陆淮安也觉得心情高兴,见陆之远和白素素都坐着,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虽说动作不娴熟,但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知道行李了,这边让他们高兴了好一阵。 饭桌上,一开始陆淮安还不敢用筷子,主要是因为临出门前奶娘们告诉了他,不要随便吃白姨娘院子里的东西,否则就要喝药。 陆淮安一直牢牢记着,所以等开始用饭的时候,他便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嘴边都开始流口水了,可却强忍着没提自己也想吃一口的事情。 最后还是陆之远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伸手便夹了块现烧的鸡肉在他碗里。 陆淮安舔了舔嘴唇,他心里已经很想吃了。 小孩子在美食面前抵抗力是很弱的,他看着碗里冒着香气的鸡肉,很快将奶娘们说的话忘在了脑后。 正式开始用饭的时候,白素素一边拿着筷子慢悠悠的吃饭一边趁机打量一下陆大人和陆淮安这对父子。 说实话陆淮安的面貌继承了陆大人大部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着都十分完美了。面前坐了两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让她想不关心都难。要么说是父子呢,这个陆淮安就连吃饭的习惯都完美的继承了陆之远。 陆淮安就是这样在白素素的院子里吃了一顿饭,后面就被奶娘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就是从这一天你开始,陆淮安一闻到隔壁院子传来的香味就朝着要吃。 奶娘们一开始还拿话骗他,可这孩子天生就是个不容易骗得,最后架不住一直闹着要去隔壁,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奶娘们只好厚着脸皮装作忘记了给白素素吃闭门羹的事情,领着陆淮安就上门去了。 一开始就是单纯的陆淮安想吃东西,但是每次都是两个奶娘一同陪着,总不好陆淮安自己吃,其他人一直看着。 白素素也不是小气的,便让人也拿着碟子将吃食盛了些出来给那两个奶娘吃。 两个奶娘最开始还推辞说不要,但是后面走动的次数多了,也就不那么坚定了,见有人给她们也带了一份吃食,便乐呵呵的接了吃起来。 俗话说吃人嘴短的确是有道理的,自从那两个奶娘吃了白素素院子里的东西,便有些不好意思背后说她坏话了。渐渐的对于陆淮安总是往白素素院子里跑的事情也假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素素便这样和陆淮安熟悉了,这孩子话不多,也不淘气,你给他一个东西他能安静的玩上一天,说白了就是从小就有当闷葫芦的潜质。 这点随爹。 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半个月,天真的冷起来的时候,庄子上接到了新的消息,说是罗氏派人来了,要接陆淮安回府了。 其实陆淮安的水痘已经治好了有段时间了,罗氏每天都不放心他留在庄子上,原本一早就想把他接走,可陆之远却说庄子上空气新鲜,适合养身子,便让陆淮安多住了些日子。 这会天气冷了,庄子上保暖不如府里到位,陆淮安年纪又小,罗氏自然舍不得他继续在外面受苦,便让人去接他回去。 白素素和陆淮安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人之间倒是积攒了不少的友谊,这会见陆淮安要离开了,她心里头说不上来的舍不得。 不舍归不舍,该走的也留不了。 陆淮安离开之后,白素素突然觉得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平时有说有笑的院子这会安静的像是没人居住过一样,丝毫没有了早先温暖鲜活的气氛。 她正黯然神伤的时候,下人回禀说是胡神医来找她了。 白素素心里虽然不大信任她,但是既然是陆大人安排的,她怎么都要装装样子让这位胡神医把把脉才行。 胡神医第一次给白素素看诊的时候,并没有像普通大夫那样号脉,而是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 白素素被看的着实有些不自在,便那袖子掩面假装咳嗽了两声,“胡神医您看完了吗?” 胡神医收回视线之后又自言自语了几句听不懂的话,最后神叨叨的说道,“你这不是病而是劫。” 白素素听着这话忍不住好笑,“您感情不仅会看病,现在还会看相了?” 胡神医听着她如此打趣的口吻便知道她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想着自己在庄子上好吃好喝了半来月,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便难得大发善心提醒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你的命数既定,若是一辈子这样浑浑噩噩倒是不错。可若是记起来过去,便是改了这既定的命数,那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了。” 白素素听着他这番话,心中并未当回事,她觉得是这个胡神棍自己医术不行,所以才说些话强撑着而已。 胡神医又暗自打量了她一眼,心想着这个白姨娘的命格好生奇怪,按理说她是断命,命中注定要孤独一生的命格。所谓断命就是命中带着劫难,意思就是要想平安就只能斩断一切牵绊,其实这样的命数常伴青灯是最好的选择。 胡神医一边观察着她的命数线一边犹豫要不要将这话说出来,后来犹豫了一番决定还是不说了。一个人对自己的命数知道太多并不见得是见好事,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过的潇洒快活。 这位白姨娘的命数线现在看来也不仅仅如命数线上显示的一样,许是因为失忆了,所以改变了既定的命数。他仔细看了看,只觉得那命数之中好像又混合了什么看不透的东西,似迷雾一样捉摸不透。 命数既然改了,那之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是喜是悲也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坊间趣事(上) 白素素听着胡神医说了一通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绕来绕去的直接把她给绕晕了,不过最后有一句话她还是听懂了,那就是,顺其自然。 送走了胡神医,白素素回屋子里仔细想了想刚才的对话,她突然一拍脑门,气恼道,“我差点让他给忽悠到了,这个老神棍还骗我一条羊腿!” 话音刚落,陆之远刚好一只脚迈进门槛,自然是讲这话都听到了耳朵里,他走过去笑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见到是陆大人来了,白素素忙起身要朝他行礼,却被陆大人握着手扶起来,顺手又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来,“说说,是为什么事生气?” “还能为什么事,自然是为了那个胡神棍!”提起来白素素就一肚子火气,便将胡神医如何忽悠她,又如何骗了她一条羊腿的事情都给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陆大人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又听着她孩子气的抱怨丢了一条羊腿,忍不住仰倒在了后面的软垫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素素原本以为陆大人会站在她这边一起同仇敌忾,却没想到被他笑话了,顿时有些气恼,随手抽了个软枕便扔到了他身上,“这事我看八成就是您和那老神棍一起谋划的!” 这软枕正正好好的砸在了陆大人的脸上,同时也将气氛一瞬间砸的安静了下来。 白素素顿了顿,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她刚才一定是中邪了,竟然做出了打陆大人的事情。 虽然她只是一时间闹得忘了身份才做出来的举动,可男人为天,她一个小妾竟然把天给打了,这要是追究起来够她被人扔出去打死的了。当然她不觉得为了这事陆大人会把她打死这么严重,可也不好说陆大人因此觉得失了面子,从此之后就不理她了。 白素素停顿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一瞬,可脑海里已经自动补出了一幕悲欢离合的大戏出来,她现在已经能想到自己被陆大人抛弃,最后被赶出去,无依无靠,流落街头的惨状了。 陆之远没说话,一来确实被吓了一跳,作为男人还没想到有一天被一个女人给拿枕头打了。二来他确实觉得白姨娘这个人最近被惯的有点无法无天,别看她表面上装作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骨子里可不是那么温顺,颇有些成为母夜叉的潜质。 对此,陆大人也在脑海里也自动上演了一幕关于白姨娘凶残起来的样子,顿觉不寒而栗。 他神色严肃了起来,不行,绝不能给白姨娘机会变成母夜叉,必须要及时给纠正过来,否则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白素素眼巴巴看着陆大人脸色越来越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完了完了,瞧瞧这副表情,明显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了,她心里头苦啊,已经做好准备马上就要被厌弃了。 “大人。”这一声堪称是百转千回,尤其配上那眼波如水的眸子,简直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白素素这一招属于自学成才,平时惹了陆大人不高兴,她只要这样很快便能得到原谅,这次自然也准备故技重施一番。 可她想的太简单了,陆大人淡淡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甚至语气都是淡的要命,“嗯。” 白素素苦着脸,又要陪着笑脸,“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知道错了,刚才不是故意的。”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个字音几乎是像是蚊子叫一样憋在了嗓子眼里。 陆之远随口哦了一声,并没有因为她的道歉流露出任何想原谅她的表情出来,白素素顿时就有些慌了。 要知道对一个依附男人的小妾来说,这件事已经是足够大的事情了,这关系到以后她是喝粥还是吃肉,必须要重视起来。 一招不行便再接再厉,她见陆大人不为所动,便想通过转移话题来让他消消气,于是她主动说起来件庄子上的趣事。 “我这几天听说件有意思的事,说给您听听,您看好笑不好笑。”她一个干巴巴的开场白,果然得到的是一个类似于白眼一样的冷漠回应。 白素素忍者尴尬,继续绘声绘色的讲起了故事。 这事确实是她听说的。 茗香现在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大了自然不方便伺候她,白素素让她先回去养身体,可茗香自己待不住,想着白素素在庄子上定是无聊又没什么事打发时间,便隔三差五的来一躺,给白素素讲些外面的趣事听。 今日说的这件事发生在一个叫杏花村的地方。 刘大牛是个庄稼汉,和村子其他人都一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种地就是他一辈子做的事情。 刘大牛年过二十却没有娶妻,主要是因为家里父母早逝,除了留给他一间破草房几亩田地,什么都没留下。 这些年刘大牛就是靠着那几亩薄田过日子的,可随着年纪大了之后他也想娶房媳妇,过些自己的小日子。 找了附近的媒婆,结果却没有一家姑娘想嫁给他的。 原因很简单,就是一个字。 穷! 一般庄稼人嫁女儿,虽说不求能大富大贵,至少也要个温饱,可这刘大牛家一穷二白,谁嫁过去都是吃苦的命,自然不会有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 如此就又拖了两年,刘大牛满了二十。寻常男子十六七岁家里便有人张罗着婚事了,可眼瞅着刘大牛都二十了,依旧没人愿意嫁给他,这可把他愁坏了。 这日刘大牛提了两坛子酒来到了他爹娘的坟前,一坛子敬给了父母,另外一坛子自己捧着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他心中苦闷难解,便想找父母说一说。 一坛子烈酒下肚,他整个人便有些头晕目眩,迷迷糊糊中就看到了个窈窕身影从林子里面走了出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锦衣华服,面容姣好,朝她笑眯眯的说话。 刘大牛闻着香风一时间觉得自己如坠仙境,眼前的女子好像是仙女一样,跟他软语轻声的说着话,还交给了他一个做卤味的秘方,那仙女说只要他按照秘方上写的法子去做卤味卖钱,很快就能娶上媳妇。 喝醉了的刘大牛自然是连连应是。 当时灌了很多酒,刘大牛没多久便睡过去了,等人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揉着脑袋回想着梦里遇到的那个仙女,心里想着要是能把仙女娶回家当媳妇该有多好。他自己傻笑着一摸床边便摸到了一张纸。 那纸上写着的就是做卤味的秘方。 刘大牛一下子愣住了,心里难掩激动万分,这不是梦,真的有仙女来给他赚钱的秘方了。 他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去镇上买了方子上写的所有配料,按照比例放在锅里煮了起来,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方子到底能做出来什么东西,而做出来的东西要是不能卖掉又会怎么样。 让他没想到的是,等汤汁熬出来便有着难以言说的香味,加上提前准备好的肉类,放进去很快便卤煮出来一锅上等的卤味。 刘大牛知道他的好运气来了,他借了辆车子将做好的卤味拿到附近的镇子上试着卖一卖。 镇上不同于村子贫穷,不少人家隔三差五吃顿肉还是没问题的,卤味也是各家各户都会做的东西,将肉放在配好料的锅里煮好拿出来,便成了。 可平常人家做的卤味调料只有酱油,盐,这类最常见的东西,味道自然也就算不上多好。但刘大牛的卤味不同,味道浓郁咬上一口不仅有肉的香味还有调料的鲜味,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加之他的卤味价格实惠,因此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在附近有了名气。 刘大牛卤味卖的越来越好,他也从每天做上一锅变成了一天两大锅,三大锅这样卖。到了后面连酒楼都找上了他,要从他手里长期购买卤味来给客人做下酒菜。 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他一个人忙活不开了,便所幸拿赚到的钱在镇上租下了一个铺面,雇了两个伙计,风风火火的开起了铺子。 刘大牛的头脑在做生意方面似乎也有天赋,他研究了下卤味单子,将最开始的配方做了些改良,很快又试做了些其他味道的卤味推广了出去。 生意越做越大,消息也传回了村子里,以前都躲着他跟躲瘟神一样的媒婆们一个个挤破头登门了,各个说的天花乱坠要给他说个媳妇。 要是换做以前刘大牛肯定是乐颠颠地答应了,可是现在他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已经在梦中对那个仙女做了承诺,等他赚够了银子就去娶她过门。 刘大牛将他的卤味铺开到第八家的时候,他也到了二十五岁,转眼间就到了和梦中那个女子约定再见的时候。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知道那女子并不是什么仙女,他便更想找到这个人了。 这几年刘大牛的身份也从过去的刘大牛变成了刘员外,而这些年他一直也没忘记那个梦中对他施以援手的女子。 到了约定再见的那一天,刘大牛早早地便将自己收拾妥当,来到了当初遇到女子的那个小树林等着那女子的到来。 他从太阳还没升起就等着,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见到要等的人,身边的人都跟他说不要等了,那女子根本就不存在,而是他的一场梦。 第二百二十四章 坊间趣事(中) 刘大牛偏偏不信,一直等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终于心灰意冷,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远远的看这个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身子曼妙,正是他朝思暮想了几年的那个女子。 刘大牛和那女子见了面,但现实并没有他想的那般美好,那女子面纱摘下露出来半张丑陋不堪的脸,把刘大牛吓得连连后退。 若是几年前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能不挑剔女子的容貌,可过了这几年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笨拙的刘大牛了。在外面这几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子,他怎么能够接受一个容貌有损的女人呢。 那女子见他面露嫌弃的模样,心下了然,她往后退了一步,冲刘大牛道,“十年前,我在山中遇险,是你不顾危险救我性命。当时我身无分文答谢,曾答应你将来嫁你为妻。我赠你卤味妙方便是报答你当年救命之恩。若你不嫌弃我现在容貌是丑陋,这卤味方子便当作我的嫁妆,我自是履行诺言。可如今见你面露嫌弃,我也不愿你为难,从此我们便不拖不欠了。” 刘大牛一听这女子的话,才猛地想起来十年前确实救过一个小女孩,那时候她因故受伤倒在自己家门口昏迷不醒,刘大牛便好心收留了她。 后来那女孩名叫苏荷,后来身体好转便告辞走了,当时依稀记得好像说过这个承诺,但后来过了几年也没见那女孩回来,刘大牛便当她当时信口开河,时间一长便将此事渐渐淡忘了。如今一提起来,再一看眼前面貌丑陋的女子果然是有几分眼熟。 刘大牛脑筋活络,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自己生意。 如今刘记卤味铺子生意虽然做的大,但却一直苦于没有更好的卤味方子,就那么几样来回卖,时间一长客人们已经厌烦了。再加上如今竞争激烈,和他一样做卤味的铺子就有好几家,且价格低廉,他有几家铺子已经连续几个月亏损了。 他看着苏荷脑子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忙摆出一副歉意的模样,朝着苏荷作了个长揖,为自己刚才的失礼向苏荷道歉,并表达了他依旧愿意迎娶苏荷为妻的事情。 苏荷见他前后反应有差,心中虽然有些怀疑,但见他的确是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便有些相信了。 她跟着刘大牛回了家,一开始刘大牛对苏荷的确不错,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再加上外面也不知道是谁将他们的故事写成了话本子,在食肆茶坊里面传播开来,一时间周围热热闹闹的都在说他们这段故事。 不少人都说他们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刘大牛不嫌弃苏荷容貌丑陋还愿意娶她,更是被人称作有情有义。 因为这件事,原本生意上遇到的瓶颈也随着他们婚期将近完美的解决了。不少人听说了他们的故事都是深受感动,因此便常去光顾刘记卤味铺,甚至有远方慕名而来的客人。 刘大牛见生意好转,甚至比以前好火热,心中自然是高兴,他觉得苏荷就是他的福星,因此对她也格外的好。 说实话他们之间也是过了几个月恩爱的日子,苏荷也在成婚半年后查出有了身孕。 本事是上加喜的事情,可渐渐的周围渐渐有人开始背地里嘲笑刘大牛娶了个丑妻,甚至好几次都被他听到了那些话。 刘大牛刚开始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苏荷过日子。可渐渐的他也意识到苏荷的容貌的确太过丑陋,顶着这半张脸他半夜起来都要被吓一跳。他越来越不喜欢苏荷,一点点也不愿意往她屋里去了,到了后面更是在苏荷身怀六甲的时候接了两个美貌的小妾进门,将苏荷刺激的险些没保住孩子。 一朝有孕,辛苦十月。 苏荷这一胎怀的十分艰难,甚至在这十个月中又是连连遭受那两个妾室的恶意辱骂。最让她伤心的是刘大牛对此充耳不闻,眼见的她日渐消瘦,身体越来越差。 刘大牛之所以娶样貌丑陋的苏荷就是图个知恩图报的名声,如今名声得到了,他自然也就不再管苏荷死活。甚至是在听到外人的诋毁之后,他更加厌恶苏荷这个人,恨不得她早早死了才好。 那两个妾室看出了刘大牛的心思,暗中在苏荷的保胎药中放了红花。 苏荷那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了,一碗红花灌下去没多久便腹中疼痛难忍,最后孩子没保住,人也差点没了命。 刘大牛气恼苏荷没保住孩子,加上见她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更加看她心烦,在苏荷刚失去孩子的第三天便让人裹了席子给送出了府,对外却宣称苏荷是难产丧命的。 苏荷遇到刘大牛早已经心灰意冷,想着就此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老天似乎不想让她这么死了,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人救走了。 救她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刘大牛的朋友,和他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赵平。 刘大牛做生意赚了钱之后便急需人手,外面临时雇佣的人他又不放心,因此便回了村子里找了同村的几个年轻人出来跟他一起干。赵平便是其中之一。 苏荷和赵平不熟,只能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赵平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会经常来府中找刘大牛汇报,她碰巧遇上过几次,便也就认识了。 所以此次见救自己的人是赵平,苏荷还是有些惊讶,但她也懒得多想,如今她一心求死,根本就不想多活了。 赵平不善言辞,是个很朴实的人,他也不跟苏荷说话,只默默守在她身边,见她一动寻思的念头便出手阻止。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让苏荷十分恼怒,骂也骂了,打了打了,可这个赵平就是块木头,油盐不进的,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生气,这让她心中怒火中烧。 这日赵平端着药碗进屋,照例没多说话,只言简意赅的说了四个字,“不烫,喝药。” 苏荷只要一见到他便忍不住生气,随手将药碗故意砸在了地上,药汁贱了赵平一身,原本以为这回他应该生气了,可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皱了皱眉,然后就默不作声的转身出门去了,过了会又重新端了碗新药回来,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语气,“喝药!” 啪! 又是一声响,苏荷再度将药碗砸在了地上,挑着眉冷冷的看着赵平冷笑,“你不用费工夫了,我是不会喝的。” 赵平这次眉头皱的更深,但是依旧没有发怒,他再度转身出门重新熬了药回来。 这样一连折腾了七八次,碗也咋了七八只,屋子里到处都是药汁的味道,赵平还是没生气,但是苏荷却怒不可遏,她指着赵平咒骂,“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死活。” 赵平闻言目光动了动,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眼神中似乎有些受伤,他默默转身出了门。 苏荷话一出口自己心里便有些后悔了,她知道自己不该伤害赵平,可她心里头有无数的怨恨,让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煎熬。 在她再一次试图想要伤害自己的时候,赵平终于发怒了,他瞪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苏荷,不由分说地将她两手两脚给绑了起来。 而后的数天,似乎是防止她再生出任何想死的念头,赵平几乎是日夜守在她的床边,连眼睛都不合上了。 两个人就这样干耗了三天,因为赵平一直在她身边不走,苏荷自然没机会在寻死,同样的他们两个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饿起来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苏荷在赵平身边这段时间,寻死的心的确没有之前强烈了,她这会看着同样饿得不轻的赵平,虚弱的开口道,“你去弄点吃的来吧,我很饿了。” 赵平却不动,他再看苏荷的眼睛,好像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这样子又是让苏荷一阵气恼,她没好气地瞪着赵平,“你再不去弄吃的,我就会被你给活活饿死了。你放心吧,我现在不想死了,不会再寻死了。” 赵平这下表情才有些松动,起身去厨房做饭,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路走的一步三回头,许是他的模样太过认真严肃,倒是让苏荷心下微微动容,有一丝暖流流进了身体里。 苏荷就这样被赵平救了回来,放弃了寻死的心思。 她在赵平的家里住了三个月,将虚弱的身体也养的好了起来。她身体好了,可心上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眼见着刘大牛生意做的风风火火,马上就要迎娶继室,她更是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屈辱。 赵平看出苏荷的痛苦,便决定带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苏荷却不想走,她这辈子都被刘大牛给毁了,她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她要报仇。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仇人如今却是富甲一方的员外,这悬殊的差距让她甚至都不能靠近仇人。 她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做不到,苏荷将主意打到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赵平身上,她苦苦哀求赵平帮她报仇,甚至为了达到目的更是提出了只要赵平帮她达成心愿,她就愿意嫁给赵平的话。 赵平当时很久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愿意帮苏荷报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坊间趣事(下) 白素素故事说道一半,抬眸看了看身边的男人,见他神色并未有变化,便接着道,“要我说这个苏荷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一辈子都被刘大牛给毁了,报仇也是情有可原的。” 陆之远最开始只当真的是件坊间趣事,可随着事情的发展他就听出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她这是变着法子想要替苏荷和赵平两个人求情。 “此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这件事牵扯了太多的人,我不宜牵扯其中。” 白素素不明白,她看着陆大人道,“可现在赵平就要被问斩了,他是冤枉的,都是刘大牛陷害的。” “是茗香来跟你说的这些吧。”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点点头,“昨个茗香哭着求到了我这里,把前因后果跟我说了一遍,这刘大牛忒不是个东西了。” 赵平不是别人,正是茗香丈夫赵铁的弟弟,茗香的小叔子。 陆之远叹了口气,“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这事情是证据确凿的,当时他想要刺杀广宁郡主被人当场擒获,而且他也招认了。案子是直接交给大理寺审问之后便定的罪名。” “可动机呢,杀人总要有动机吧,赵平一个普通百姓和广宁郡主八竿子也打不到,怎么可能跑去刺杀她。”白素素虽说不是多聪明,可也没笨到连最基本的真假话都分辨不出来。她之所以选择相信茗香的话,也正是因为他觉得赵平没动机也没能力去做刺杀郡主的事情。 广宁郡主上京游玩途中不巧受了风寒,便就近找了个城镇想要修养几天。可小镇子住宿条件不好,广宁郡主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就没办法住下去。 那个时候她又发着高烧,带病赶路一旦有个好歹谁也担当不起,就在众人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想起来附近有个大户人家,宅子是新修建的,倒不如借来住几天。 他们说的那个大户人家正是刘大牛的家。 刘大牛一听说是广宁郡主想住他的房子哪里有不乐意的,当即满口答应愿意让出房子。 广宁郡主这边也不好意思霸占了人家的房子,把主人家赶出去租住,因此便折中了一下,刘宅的东西两院,刘大牛一家搬到西院居住,东院则是留给广宁郡主养病只用。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广宁郡主搬到了刘宅居住,见里面布置的极为合心,她也就安心养起了病。 事情也就是发生在广宁郡主养病期间,一天夜里不知道怎么的竟是突然有人闯进了院子里,手持凶器,要刺杀她。 来人正是赵平,他拿着把刀冲进了广宁郡主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赶来送茶水的刘大牛遇到了,当时刘大牛勇猛的和赵平厮打了起来,甚至还一度为了保护广宁郡主自己受了伤。最后赵平被赶来的侍卫们擒住。 再之后就是广阳郡住大怒,下令将赵平送到大理寺查办。 陆之远闻言眉头几不可察的动了动,这件事他从未深想,这案子如今不归他管,他也是听同僚偶尔提起个一两句,听完便也就过去了。如今听白素素说起这些疑点,他也觉得事情的确有些不对劲。 见他在思考中,白素素也不催促,只安静的等着,果然没等多久便听到他开口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若他是冤枉的,当时为什么会手持凶器出现在郡主房间里呢?” 关于这一点白素素也没办法回答,她如实道,“为什么我也想不通,可我总觉得赵平是冤枉的。” 陆之远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这案子现在就是证据确凿的,而且大理寺已经判了,已经无法再改变了。” 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狱,一旦宣判便等同于铁板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 寻常案子一般是先经过当地的县衙,知州,层层上报到大理寺进行最终裁决。广宁郡主被刺杀一事因为牵扯到了皇家,是直接交给大理寺办理的,案子当时是证据确凿,再加上广宁王在身后施压,大理寺那边为了给广宁王一个面子,便很快便判了斩刑。 “可总不能让赵平就这么白白冤枉死了,他若是冤枉的,那岂不是白害了一条性命?”白素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觉得大理寺判案太过仓促,根本就没有查清楚事情真相。 “这件事你就别再管了。”陆之远说着拉着她又说起了其他,近来秋高气爽,最适合登高望远,他正准备哪天抽空领着白姨娘去散散心。 若是平时白素素听说可以出去玩定是乐不可支的,可这会她想起赵平的事情,就觉得心口堵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陆之远见她神色不愉,便知道她心中还没放下此事,可这件事他确实无能为力,若是案子交给地方审理的,他倒是能够插手进去查问一番,可事情是大理寺亲判的,他以前也做过大理寺卿,自然也知道到如今已经无回旋余地了。 晚饭的时候白素素依旧心事重重的模样,见此陆大人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将她平日里喜欢的菜多往她碗里夹一夹。 白素素突然问道,“我有个想不通的事情,想问问您。” 陆之远想着只要不提赵平那案子问什么都行,他便笑着放下筷子,温声道,“说来听听。” “您说大理寺审判的案子就没办法再翻案了,可大理寺就不会出错吗,要是大理寺判了冤案,那又要怎么办呢?”白素素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陆之远深吸了一口气,皱眉轻声呵斥了一句,“我说了让你别再管那件事了。” 白素素有些委屈,她看着陆大人小声道,“我没管啊,我只是不明白想问问您而已,您何必这样生气。算了,我不问就是了。” 陆之远闻言心中也有些后悔,他倒不是存心跟她生气,而是这件案子已成定局,而且牵扯到广宁王,他不想白素素牵扯进去。 一顿饭两个人各怀心事,白素素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自己回屋里躺着去了,陆之远见她走了看着桌子上的菜也顿觉索然无味起来,他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 下人们一看主子们闹了脾气,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喘,做事也越发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主子们吗不痛快。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合衣而睡,平时总会说些话打发时间,今夜却格外安静,静的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白素素根本睡不着,她心里头委屈极了,她只是问了问自己的疑惑就被冷言冷语的呵斥了,那以后是不是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陆之远听着那深深浅浅的呼吸声,罢了叹了口气。 夜里安静,他的声音不大,温温润润的带着几分沙哑,“大理寺判的案子按理说是没人可以改变的。可事情也有例外。” 白素素原本难受的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睛突然亮了,她想开口问是什么例外,可话到嘴巴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在装睡。 于是又静默了会,她才佯装翻了个身,而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道,“您刚才说什么呢,我睡着了没听到。” 陆之远嗤笑了一声,心想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淡淡道,“没听到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睡吧。” 白素素一听就知道自己装过头了,这好不容易让他愿意跟自己说一说,哪里能轻易放弃,她赶紧往他身边凑了凑,探着脑袋在他耳边吹着气,“大人,您别逗我玩了,就跟我说说吧。” 陆之远心里哼了声,每次都拿这个伎俩,他偏偏不上当,于是依旧不为所动,闭着眼睛装作睡着了。 白素素抿唇,见一计不成,立刻转变方法,再接再厉。 陆之远闭着眼睛见她半天没动静,心里嘀咕莫不是真的睡了,这一点也不像是白姨娘的作风。果然,他刚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察觉到胸口痒痒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 他浑身登时紧绷了几分,敏感的变化让白素素偷笑了一番,她跟着陆大人这么久,自然知道他哪里最敏感,只要轻轻一动立刻就痒痒的要命。 白素素憋着笑,两只手轮番上阵,力道又控制的好,真是挠的人抓心挠肝,酥麻入骨。 陆之远一开始还能忍着不动,可眼见着她那两只手不安分的到处碰,甚至胆大包天的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滑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素素正闹得起劲,冷不丁的两只手便被人握住了,而后她心下一咯噔,暗叫了一声不好。可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她都来不及逃走,整个人便被男人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她瑟瑟发抖的求饶,“我错了,我不敢了。” 头顶上响起一声冷笑,冷的她瑟瑟发抖的更加厉害了,“您就饶了我吧。” 陆之远继续冷笑,“现在求饶,晚了!” 白素素心下悲凉一片,一张脸顿时拉成了苦瓜模样,她泪眼婆娑加楚楚可怜的眨着烟,“就饶了我这次吧。” 陆大人折磨起人的手段真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哼!” 陆之远冷笑,一只手将她两只手按压在头顶上,空闲下来的另外一只手则是如游鱼一般轻易滑进了她的衣服里面,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痒痒肉抓了起来。 “哈哈哈......” 第二百二十六章 办法还是没办法 屋外守着的丫鬟面面相觑,不由得都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这白姨娘忒吓人了,这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大笑,也不怕把陆大人给吓坏了。 白素素笑得肚子疼,笑得眼泪汪汪,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大人,饶命啊,哈哈哈,我不行了,您饶了我吧,哈哈哈......”她被禁锢的不能动,便只能扭动着身体来躲来躲去。 陆之远却根本就不把她的求饶放在眼里,像是存了心要教训她一样,把她难受的哇哇乱叫,又哭又笑。 最后她着实是恼了,真的就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着,越哭越凶。陆之远本意不过是逗她玩玩,可没想到竟然真的逗哭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陆之远赶紧从他身上下来,想伸手扶着她坐起来,谁知道刚碰了下她就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兀自的哭起来。 陆之远这回是真的后悔了,他眼见着白姨娘哭的伤心,自己也暗暗难受的紧,都怪他没轻没重的,就算是玩闹也该有个度,看白姨娘哭的这模样想必是伤心的狠了吧。 他靠过去轻轻将白素素抱在怀里,温声软语哄着,“别哭了,是我刚才没轻没重,给你赔礼道歉。” “呜呜呜......” 白素素没说话,可哭声已经表明了态度,这是委屈了,而且是很委屈。 陆之远深感前路堪忧,他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继续道,“别哭了,赶明个给你买新首饰戴,我听说翠玉轩那边刚从西域进来一批红宝石,样式和款式都是我们这边没有的,很是漂亮。赶明个给你做一套头面戴着。” 白素素听完本想一乐,结果一听是红宝石顿时哭的更凶了,“您给我做红宝石头面,让人看到了指不定以为我不安分,给我再治个罪名。” 自古妾室不能用红色,任何器物都要避开正红,因为正红色是正室专用的颜色,若是哪家妾室敢用大红,被人传出去,难免被治个宠妾灭妻的罪名。 陆之远也察觉到自己的口误,忙改正道,“要红色做什么,你年纪小戴些粉色才娇俏,我瞧着那里还有粉色的宝石,正合适你的肤色,戴着定是好看的。” 不得不说他这招投其所好用的正好,女人哪有不爱美的,尤其是像白素素这样不用为生活操劳的女人,每天梳妆打扮的光鲜亮丽就是她的事情。这阵子她正好觉得首饰匣子里面的那些东西都戴的够了,如今一听可以买新的,自然心里头高兴。 她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容易喜形于色,肚子里存不住事,这会一高兴刚才拿点委屈就不算什么了,虽然碍于矜持两个字还是尽量没太明显的表示高兴,但那勾起来的嘴角和弯弯的眼睛无一不泄露了她的想法。 陆之远瞧着她的模样,心里才算是悄悄松了口气,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一定要悠着点,这女人哭起来可这让人头疼的。 “我听说百宝斋也新出了一批首饰,京城里不少夫人小姐们都早早地去预定了,就是预定说是也要等上一两个月呢。” 京城收拾铺子不下百余家,其中以百宝斋为首,翠玉轩次之,其余各家再次之。 百宝斋讲究的是精美大气,所出每一个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翠玉轩乃是新奇,里面的经常会有一些外面寻不到的款式,经常会在京城或者其他各地掀起一轮流行风潮。 白素素其实比较喜欢百宝斋的首饰,可那里边首饰极为难预定,因为百宝斋对工匠的要求极为严格,手艺要绝对出色,还要有至少二十年经验的才能进去。也因为他们这严苛的要求,所以推出的首饰无一不是做工考究,只要一面世立刻引起京城中各家哄抢。 他们家工匠少,每个首饰又是精雕细琢,所以事件上就要慢上很多,有些做工复杂的更是要等上一年半载也不稀奇。 白素素早就想要一套百宝斋做的首饰了,可一想起要等那么久还不一定排的到自己,便有些泄气。 陆之远看着她,拿手指在她脑门上点了点,“这还用你说,早就给你准备上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便听到陆大人说准备了,顿时又惊又喜,赶紧凑过去眼巴巴的问道,“什么时候准备的,哪天能看到啊。” 这副心急的模样把陆之远逗得低低笑了起来,他无奈道,“咱们刚回京没多久就给你定了,前个刚送到府上。我原本想着等过年或者你生辰时候送你的。” 白素素咧嘴笑起来,这回真是收获不小,不仅能在翠玉轩弄到一套头面,连百宝斋都有了。她不知道就算了,这会既然知道了那里还能等到过年或者生辰,那都要几个月了。 “您能不能拿来给我先看看。”她伸手拉着陆大人的手撒娇。 “不行,现在要是给你了,到时候不就没东西送了?”陆大人摇头拒绝了。 白素素陪着笑脸又凑近了些,嘟嘴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好大人,您最好了,就拿来给我吧,我保证过年和生辰都不要东西了。” 陆大人有些嫌弃的拿袖子把上面的口水擦拭干净,他心想白姨娘这话骗鬼去吧,女人的话没一句真的,现在嘴上说着不要,等到时候要是真的什么都不送,那脾气都得把房盖给掀了。 他虽然想继续装作不为所动,但还是架不住白素素软磨硬泡的,答应等回头让人把首饰给送到庄子上来。 白素素哭了一顿就白得了两套首饰,心里头别提多美了。 她虽然高兴但还是没忘记正事,见陆大人这会也跟他温言软语的,就又问道,“您跟我说说大理寺审案的事情吧,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翻案呢。” “这办法的确是有,可说实话有还不如没有。” 白素素不解的看着他,没明白什么叫有又没有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您这话说的倒把我弄糊涂了。” 陆之远笑了笑,转而神色又严肃起来,“要想推翻大理寺的判决,只有告御状。” “告御状?” 白素素没听过这个说法,乍一听有些不懂,“是指要到宫里告状的意思吗?” “是告状之人要将状纸亲自送到圣上面前。”陆之远神色严肃了起来。 “那我们就帮苏荷进宫不行吗,让她见到圣上,将自己的冤屈说出来,这样不就可以还赵平清白了吗。”白素素还没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因此想法也极为简单。 “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就好了,那宫里岂不成了菜市场,什么人只要不服大理寺宣判结果就可以跑到宫里告御状,那圣上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光是处理这些小事处理不完了。要真那样大理寺这个职位还有什么用处?”陆之远并未嫌弃她不懂,反而是慢慢的讲给她听其中的利害关系。 白素素点点头,还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既然如此那您为何又说有办法呢。” “说是有办法,实在这个办法有违天道。但凡告御状的,十个有九个连命都保不住。”陆之远叹了口气,“圣上继位至今,总共有过三个人告过御状。” “他们告赢了吗?”白素素听他语气沉重,便心中有些没底。 “死了。” “都死了?” “嗯。” 短短几句对话,让白素素浑身忍不住一阵哆嗦,她手指也不由得沁出些凉意,陆之远反手将她搂到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记得玄德门口的那个登闻鼓吗?” 白素素窝在他的怀里点点头,“记得,我那时候还问过您那个大鼓做什么用的。” “那个鼓声敲起来声音震天响,因此也有个名字叫惊天鼓。”陆之远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继续道,“你以前问我这鼓那么大,要几个人能敲响。其实这鼓寻常是不会敲的,只有告御状的时候才会用上。” “啊!”白素素一愣,从他怀里坐直身子,等着他的解释,“这话怎么说?” “登闻鼓响,鼓声震天,便会惊动圣上。很快便会有人来取走告状之人的状纸递到圣上面前。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想要得见天颜,还要经过滚钉板,并且要一边滚一边大声背诵出状纸上面的内容,内容必须一字不能错,只有这样案子才能被受理。既然告御状势必有天大的冤屈要申诉,不然最后告不赢不说还要罪加一等。” 白素素听完这些事半天没开口了,她之前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还以为只要将冤屈说明白就行了,岂料这里面竟然这样艰难。这御状就算告赢了,人也丢了命。 “哎,那不是等于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她原本升起来的希望这会又变成了失望,因此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先睡吧,这件事我们都做不了主,也无能为力。”陆之远早知道结果,心想着白姨娘到底是心肠软,这件事只能让她自己慢慢忘记了。 按照陆之远的意思,白素素自己想个几天也就想通了。 陆之远有公事在身,不能在庄子上久住,趁着休息日来了两天,便又急匆匆赶回去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的第二天,白素素就见到了苏荷。 第二百二十七章 毒计暗杀 苏荷是被茗香领进来的,白素素看到地上跪着的身形单薄的女子,想着她遭遇的难事,心里头也是难受。 她第一次看到苏荷的脸,其实有些惊讶地,原本之前她听茗香说苏荷面容有损,加上刘大牛那个态度,她心里头还真以为苏荷是一张脸都毁了,可这会见到面了,才发现,她只是右眼下方的脸上有一块胎记,鸡蛋大小,虽说于容貌有些损伤,但也不至于夸张成吓人的地步。 “姨娘,苏荷现在也没人求了,奴婢便擅作主张将她带来见见您。”茗香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可眼下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白素素的确是有几分生气的,她虽然同情苏荷的遭遇,也愿意帮着她在陆大人面前尽量说说话,可也只是尽力而为,不代表要因此将事情揽上身,而茗香擅作主张便将人带过来了,而且这样一跪,就有些逼她帮忙的意思了。 她面色淡了几分,茗香自然是看出来了,她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姨娘,奴婢知道您心地最好了,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奴婢也不敢擅作主张就将苏荷带进来。” 白素素心想不愧是曾经近身伺候过的,眼神倒是不错,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这样露出点不满立刻就给戴了顶高帽,让人想生气都不好意思。 闻言,苏荷面上也有些紧张了,她苍白着一张脸,牙齿下意识的咬着嘴唇,白素素看的出她是担心自己会拒绝帮忙因而才紧张害怕的,心下叹了口气,这帮她还真就无能为力。 “你们两个先起来吧,跪着像什么话。” 听她开口了,茗香听着语气便知道这是不怪她了,心里头一松。她知道白素素性子,并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动不动就跪下的,因此也不推辞,赶紧的拉着苏荷一道站起来。 白素素见茗香挺着个大肚子着实不方便,又让人抬了两把椅子给她们坐下,这才开门见山地说起了话。 “你们的事情说实话我无能为力,案子是大理寺亲判的,谁都无法改变了。” 她也有些无奈,这事凭心来讲她是想尽一些绵薄之力的,可就连陆大人都说没办法的事情,她又能怎么办呢。 话音落下,苏荷和茗香面色都是一凝,尤其是苏荷,那苍白无血色的脸,眼中满是失望和绝望,好像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样。 茗香红了眼眶,屈膝再度跪了下去,哽咽着道,“姨娘,您就帮帮我们吧,我们也没其他人能求的了。” “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这件事已成定局了。” 茗香还想再说,被一旁的苏荷拉住了,她冲茗香摇了摇头,“不要为难白姨娘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他说罢便起身要走,茗香也只能将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紧跟着出门去了。 白素素看着她们的背影,几经犹豫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一眨眼又是过了三天,白素素扒拉着手指头想着陆大人这几天也该过来了,可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大门一直开着,就是没有人进来。 小丫鬟端着水盆进屋服侍她梳洗,见她靠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便忍不住劝道,“姨娘回屋里吧,夜里寒大,对身体不好。” 陆大人上次走的时候答应过她,今天会过来看她,所以她才一直等着。 白素素这会便有些气恼,她这几天总是时不时的想起苏荷,苏荷临走前那双绝望的眼睛一直让她无法释怀,说实话这件事不关她的事,可她就是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原本她还想着等陆大人来的时候问一问,赵平的案子现在怎么样了,可这人就是越想越不来,她无奈转身,脚步刚迈了一步,身后便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白素素心下一喜,转头脸上笑意尚未来得及散开就看到门口急匆匆跑来的身影是她身边的小丫头小菊。 “姨娘,姨娘。” 白素素心下便有些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的,下一刻就听到小丫鬟气喘吁吁的道,“姨娘,铁头大哥和茗香嫂子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这小丫头是茗香村里的一个婶娘家里的姑娘,茗香肚子大了不能伺候她,便推荐了个小丫头过来,白素素见了一面,见小丫头挺机灵的,便给留在身边了。 白素素一愣,忙问道,“他们人呢。” “在门口等着呢。”小丫头喘了口气回道。 人很快领了进来,却把白素素吓了一跳。茗香倒还好说,除了气色差了一点,眼睛肿了似乎是哭过之外,也没其他事情。有事的是茗香身边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整整比茗香高出了一个头,可这样的男人此刻却弯着腰,额头上青筋暴出,这样的天气汗水沿着脸颊往下淌,嘴唇发白,一看就是受了重伤。 这男人叫赵铁,是茗香的丈夫。 “怎么弄成这样?”白素素忙让人扶着赵铁下去休息,又命人去请了大夫来。 茗香站在门口等眼见着赵铁走后,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摇摇晃晃便要跪下去,“姨娘,您救救苏荷吧。” 她哭的压抑,身体都一抽一抽的,白素素知道她此刻情绪激动便忙让人扶着她进屋休息,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之后才开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苏荷怎么了吗?” “都是那个刘大牛做的好事。”茗香咬牙切齿的将事情重复了一遍,白素素听完心里头是又惊又怒。 原来那天茗香和苏荷从她这边离开之后,茗香肚子大了不方便先回去了,而苏荷则是一个人去了城里,说是要打听打听消息。 这一打听消息就是一天一夜过去,苏荷迟迟未归,茗香便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等天一亮便差赵铁进城去看看。 赵铁这一进城就打听出了个大消息,苏荷被抓了,抓人的是县衙的官差,罪名是苏荷偷窃财物被人当场抓获。 苏荷虽然不是赵铁的亲人,但就凭着他亲弟弟赵平亲自托付让他好好照顾这一点,他就不能坐视不管,再者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苏荷也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人品这方面他还是信得过的,事情肯定另有隐情。 赵铁一路打听到了县衙牢房,使了点银子,原本是想进屋看一眼苏荷,亲自问问事情经过,谁料平时见钱眼看的老头们这会一个个刚正不阿了起来,一口咬定苏荷是犯了大罪,不允许被探望。 他也没办法,只好赶紧回家,将事情跟茗香说了说,茗香一开始也觉得是衙门的人误会了,便从家里拿了银子出来交给赵铁,让他第二日再去一趟县衙,使使银子尽快把苏荷赎出来。 毕竟衙门的事情就那么回事,这样的小案子,拿点银子出去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过多追究的。 赵铁是个憨厚的人,他弟弟赵平临走前交代他一定要照顾好苏荷,他就一定会信守承诺的,不然等赵平回来一看苏荷没被照顾好,他哪里有脸去再见弟弟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赵铁起了个大早,坐上驴车便往城里去了。 茗香身子不便,留在家中等消息,可她越等越有些担心,自己也坐不住了,干脆也找了个驴车坐着紧跟着进城去了。 等她到了衙门,再度被吓到了,衙门外面围了一大圈的人,隐约有击打什么的声音传出来,闷闷作响。 她越靠越近,周围的人们都在被打的这个人。 茗香有孕又不敢跟人挤着往前看,便远远的站在人群后面,拉了个面善的大婶想问问情况,没想到那大神是个极热心的,一听她打听,便拉着她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 说是被打那个人跑到衙门里大喊大叫,最后惹恼了县太爷,被县太爷直接下令责打三是板子以儆效尤。 茗香点点头,她还没来得及问一声那大婶被打的人是谁,为了何事,就听到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嚎叫的声音。 她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她都没来得及跟那大婶道谢,便扶着腰急匆匆的往人群里面冲了。 被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铁。 赵铁的性子茗香再清楚不过,你让他种地行,你让他告官他能吓得俩腿酸软,根本就不会在衙门里大喊大叫的。 赵铁被打的屁股后面血肉模糊,嘴巴里塞着快破布,疼得他汗如雨下。 县衙那边打完了,便让人将赵铁丢在了街上不管了,茗香挺着个大肚子只能咬牙扶着赵铁一路往回走了。 回到家中之后,茗香先是将府中珍藏的好药都拿出来,将今日的事情琢磨了一番。 她是在大户人家待过的丫鬟,加上曾经跟着庄嬷嬷学了不少本事,这件事她琢磨了会便有些头绪,一拍大腿,叫了声不好。 “这件事我看肯定是有人想借此机会除掉苏荷。” 赵铁还是一头雾水的,他不明白茗香的意思,“除掉苏荷做什么,谁会这么闲着没事做。” “自然是有些人怕苏荷捅出什么秘密,想让她永远开不了口了。”茗香越说越是心惊,她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能解决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人。 可是找谁呢,这十里八乡的认识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哪有能够帮得上忙的。 想来想去,这件事能帮得上忙的,只有白姨娘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事情 白素素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觉得事情有蹊跷,依照茗香的意思,苏荷这是被人算计了,而算计她的人就是刘大牛。 “那刘大牛肯定是跟那些衙差勾结在一起,想谋害了苏荷的性命。”茗香恨恨地说道。 “刘大牛既然已经休妻了,那苏荷和她就没关系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再让人抓了她?”白素素问道。 虽说她也觉得苏荷突然被抓和刘大牛有关系,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闻言茗香从袖子里掏出个信封出来,递到了白素素面前,“这是苏荷早前交给我的,说是她们家祖传的方子,让我好好保管,她还说刘大牛一定会为了这个方子谋害她的。” 白素素接过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方子,详细的记录着各式卤味的配方。 “刘大牛如果是为了这个方子,那就说得通了。”白素素将方子重新放进信封里,递还给了茗香,“这个你一定要收好了,它能保护苏荷的性命。” 茗香点点头,重新将方子收好了,“姨娘,苏荷的事情奴婢只能求您了,您一定要帮帮她。”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跟陆大人说的,你们现在庄子上住下来,给我点时间。” 茗香知道她的难处,也不敢催的太紧,加上此刻夜已经深了,她见白素素面上有些疲倦,也不好多打搅,便起身先告辞了。 白素素梳洗过后便躺在床上,虽说有些困倦,担心里头有事又睡不踏实,迷迷糊糊的便到了第二天。 陆之远是第二天下午进的庄子,白素素见人来了一路小跑迎到了庄子门口,累的额头上都冒了一层汗。 她看着远远骑着马朝她走来的人,逆着光只能眯着眼睛才看得清轮廓。 “怎么累得满头大汗的。”陆之远翻身下马,见他的小姨娘等在门口,那眼神亮晶晶又含着笑意的模样,让他这些日子的烦心事都一扫而空了。他伸手拉着她的手,虽是责备的话可眉目却是温和柔软,“以后不用跑这么远接我,在屋里等我也一样。你这出了一头汗,风一吹就容易着凉。” 白素素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在这微微沁着凉意的深秋,心里头暖和的不像话,“我知道了。” 陆之远是牵着她的手进门的,进屋之后白素素服侍着他换了件常服,又拿着热巾子擦了擦脸和手,忙了一通下来,两人才得了空坐在一处说说话。 “赵平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白素素问道。 “定的秋后问斩。” 陆之远这些日子也找了几个有资历的同僚问了下赵平这个案子翻案的可能性,得到的回答和他想的一样,除非御前击鼓鸣冤,否则没有办法。 白素素叹了口气,虽然早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十分的难受,“对了,昨天晚上茗香夫妻两个过来了,听说是苏荷出了事,现在人被关在县衙大牢里面。” 陆之远闻言点了点头,“我一会让人去衙门问下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见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便又问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她便又将茗香对自己说的猜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虽然茗香现在也没有证据说这件事就是刘大牛背后捣的鬼,可他的嫌疑也是最大的。” “你是怎么想的?”陆之远反问了一句。 白素素想了想道,“这件事我相信茗香的话,这刘大牛本就心肠坏,他也有使坏的动机。” 陆之远笑了笑,“嗯,你既然说刘大牛是为了卤味方子才陷害的苏荷,那方子一日没到手苏荷性命暂时没有危险。” “话虽这样说,可也保不齐那个刘大牛生了狠心,拿不到方子一怒之下害了苏荷性命。”白素素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刘大牛既然当时能做出不顾苏荷死活的事情,那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放心吧,这件事我会让人查的。如果事情真和刘大牛有关系,我不会让他逍遥法外。”陆之远握了握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作为安慰。 白素素见他答应了,心里头也放心不少。见时候不早,想着陆大人一路过来定是没用过饭,便赶紧让厨房摆了膳食。 他们在用饭,另外一边的刘家大院中同样也在用饭。 刘府今日宴请的是吴县令,两人酒过三巡之后都有些醉意,吴县令一只手拿着酒杯,另外一只手亲热的搂着刘大牛的肩膀,醉醺醺的道,“刘兄,我这次可是破例为了你才将苏荷抓紧了牢里,要是上面查起来可就难办了。” 刘大牛自然是明白吴县令话里的意思,他心里暗骂了几句贪得无厌,当时求吴县令这件事的时候他便封上了一大笔银子,这会明摆着是敲竹杠来的。 虽然心中不满,但他还是陪着笑脸,转身朝身后的管家点了点头,很快管家便抱着个檀木箱子回来了,刘大牛接过箱子,放在吴县令面前打开了,里面一共是三层,俱都是一排排小金元宝。吴县令扫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但他仍旧佯装着酒醉,摇摇晃晃的趴在桌子上,随手将箱子盖合上,又打了个酒嗝,“刘兄啊,我怎么有些头晕了,如今年纪大了,不胜酒力了。” 刘大牛心下冷笑,哪里是不胜酒力,这明明就是故意来讹钱的,钱一到手立刻就走。 “来人,快扶吴大人去厢房休息一晚。”刘大牛对着门口的下人们喊道。 “不不不,我衙门那边还有事,今晚务必要回去了。”吴县令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下次我一定再来刘兄这边喝酒,刘兄家的酒比别处的都香呢。” 刘大牛干笑了两声,亲自送了吴县令离开。 等人送走了之后,刘大牛回到屋子里砸了桌上的一套茶具发泄,坐在桌子上生了一通闷气,偏偏管家哭丧着脸又找来了,拿着本帐册,“老爷,家里银子不够了。” “怎么又不够了,上个月不是刚给你支了五百两吗?”刘大牛这会正在气头上,他见到管家这副苦瓜脸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管家心想,上个月支了银子,这个月可一点银子都没支,他尴尬的笑了笑,“老爷,您上个月新买了一套墨宝斋的字画就花去了三百八十两。十天前又宴请宾客花了一百二十两,那五百两便已经不剩下了。今日这顿饭统共八十两,咱们还是跟酒楼里赊账的。现在酒楼那边来人催了,您看——” 刘大牛是贫苦出身,日子突然好起来,让他一时间适应不了,又担心自己会被其他人瞧不起,于是但凡家中所用之物只一个字,那就是贵。 贵的东西就等于是变相烧钱,以前刘家卤味铺声音好,虽然花钱如流水可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但如今生意不景气,刘大牛还是以前那样花钱如流水,自然很快就露出了短处。 刘大牛自从做起买卖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拮据的时候,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可谁知道今年是倒了什么霉,铺子流水活生生缩减了大半。这两个月情况尤其严重,大半铺子不仅不盈利甚至出现大面积亏损,逼的他不得不关了两家铺子先度过难关再说。 可这种情况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不管他的卤味铺子在哪里,周围都会出现同样的铺子,不仅是卖的东西和他味道一样,甚至还有比他味道更精妙的新口味。 一开始他只当是巧合,毕竟这世上能做卤味的也不止是他一个,可到了后面他就觉得不对劲,那家卤味铺子就像是专门跟他作对一样,每样东西都比他便宜一文钱。 一次是巧合,巧合多了势必是有人背后捣鬼。他暗中派人查了那家卤味铺子背后的东家,这一查就查到了自己的死对头身上,而且他还查到苏荷曾经找过他的死对头。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苏荷将卤味配方给了自己的死对头。 刘大牛怒火中烧,便准备带着人去教训教训苏荷,可突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的卤味配方就是当年苏荷给他的,这些年他也一直以为配方只有一个,可这次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苏荷手里定是还握着其他配方。 刘大牛越想越生气,苏荷这个贱人,竟然瞒着方子那么久都不拿出来。他脑筋一转便想到了个主意,利用吴县令的关系将苏荷抓到牢里,这样他便可以趁机折磨苏荷从她嘴里要到其他卤味配方。 他以为事情会很简单,殊不知吴县令竟是个贪得无厌的,这两次从他手里就讹了不少银子,偏偏他又不敢不给。 “账上还有多少钱了?”刘大牛心烦气乱的,伸手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茶杯都被砸了,便只好沉着脸不说话。 “还欠着三百二十两现在。”管家见他面色难看,忙垂下头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回答,他伸手翻开账本,“买米的银子是三十两,买菜和肉是花了五十两,您还定了一对听风瓶后天送来,到时候要给人家付二百两。还有四是两是府中下人们的月钱,已经两个月没发了,下人们都有些意见。” 刘大牛越听气越大,到最后管家说道两个月没发下人们工钱的时候,他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第二百二十九章 见面 “够了!”刘大牛发了脾气,管家也赶紧住了嘴,见他面色阴沉可怖,管家便低头告退。 等屋内只剩下刘大牛一个人的时候,他一张脸只剩下狰狞和阴狠,这一切都怪苏荷那个贱人,若不是她背后使坏,他怎么会落到现在的田地。 越想越生气,他恨不得立刻就将苏荷弄死泄恨。 可转念他又想起了苏荷手里可能有的卤味配方,如果能将其他的配方拿到手,他的铺子一定能够起死回生,到时候还不是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 当晚刘大牛便做了个梦,梦里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他拿着袋子怎么装都装不完,等到梦醒了想起梦中情况刘大牛怎么都睡不着了,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他拿到了配方会有多少银子,一个人激动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一夜过去,第二天眼光很足。 白素素睡了个好觉,早晨又好心情的和陆大人一起用了个早膳,陆大人派去打听苏荷案子的人便有消息传了回来。 结果就是苏荷当街行窃,被人人赃俱获抓了个现行。 人证物证全都有。 衙门那边是吴县令亲自审问的,听说苏荷夜已经招认了,按照律令会被判监禁个一年。 陆之远想了想准备亲自去一趟县衙,他要见一见苏荷顺便也见一见那位吴县令。 白素素在庄子上正待着无聊,便央求着自己也跟着去看看苏荷。 “不行,牢房那种地方岂是一个女人该去的地方!”陆大人对她这个提议表示不赞同,当即便否决了。 白素素眼珠子一转又继续央求道,“好大人,就带我去一趟吧,我就和以前一样,装作您的小书童到时候谁也发现不了。” 陆大人还是不同意,白姨娘这模样,娇里娇气的,那里像是个书童了。 “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带你去的。”陆大人一摆手,转身便往门口走了。 ..... 马车内,白素素一身书童打扮,正拿着个镜子对自己左看右看,因着要做男装打扮,还特意将眉毛描粗了,顺便又在脸上点了几颗麻子,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我瞧着这眉毛怎么一边高一边低呢,您帮我看看是不是没画好?” 陆之远斜眼瞥了一眼,没好气地道,“不男不女的大半,也不知羞。” 他原本都打算自己一个人出门的,结果白素素非缠着不放,他没办法便只好同意她化成小书童的样子,衣裳没有合适的,还是在庄子上现借的。 不过陆之远对白素素这个打扮是嗤之以鼻的,略微还有些嫌弃。 “什么不男不女,您别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吧,我这样子怎么也是个娇俏的小郎君。”白素素哼了哼,不去理他的嘲讽,自顾的照着镜子。 两人这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转眼间衙门便到了。 吴县令几天前接到消息,上面会派以为官员到他这边视察,他早就做足了准备。今日一早便听说是人马上就到了。 他不由得有些奇怪,明明消息说是三天后才会到的,怎么一眨眼就来了,而且据他打听来的消息,这次来视察的大人是姓张的,怎么又变成陆大人了呢。 京城姓陆的大人最有名的就那么一个,而立之年便做到了朝中一品大员,深受圣上宠幸,他脑海里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莫不是京城那位来了吧。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太多心了,京城那位整天那么多事要做,哪里有功夫来他这么个小地方视察。 如此想着,他心里一大早收到消息之后的慌乱便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吴县令虽然只是临近京城一个小城的县令,平时却经常见到那些京城里面的官员,他这个地界四通八达,在这边做县令油水自然是足,他平日里自然也没少去孝敬。所以这次听说来了个陆大人,他也只当是那个新上任的,奉命来这边捞点油水,所以也并未多想。 等到陆之远从马车上下来,吴县令打量了他一眼,心里那点不安也都放进了肚子里,这个陆大人看着年纪不大,顶多三十出头,根本就没什么好害怕的。吴县令摆出笑脸,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陆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陆之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吴大人不必多虑,本官此次只是偶然路过此地,便来叨扰了。” 吴县令一听这话,便知道这是专程来捞银子的主,他倒也不怕,上面来人就是那一套惯例,好酒好菜好女人伺候到位了,自然错不了。 “陆大人说笑,您能屈尊来下官这里,是下官的荣幸。外面天凉,您屋里请。”吴县令面上立刻换上了笑容,弯着腰请了他们进门去。 白素素跟在陆大人身后,冷眼打量着这个吴县令,心里便有些反感,外面对他风评很不好,都说他是吃百性肉,喝百姓血的官。 进了门之后,吴县令领着他们在府中转了一圈,白素素心里暗暗咋舌,从外面看不过是处普通的衙门后宅,可一进门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这是两处宅子打通的,分为东西两院。宅子里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比比皆是。 这宅子修建的如此精美,没有个十万两银子是绝对做不到的。 白素素心里叹了口气,怪不得百姓们都说吴县令贪得无厌,一个七品官,一个月俸禄四十两银子,竟然能拿十万两修宅子,可见这几年贪了多少银子。 陆之远面色如常的跟着吴县令一道在花园里走着,时不时的还跟吴县令说上几句话,气氛尚算融洽。 吴县令指着前面一处院子,语气中颇为自豪的道,“陆大人您看那里。” 白素素循声跟着望了过去,那院子名叫芳草阁。 她不由得一愣,陆家后院也有个芳草院,莫不是巧合了? 几人往前便进了院子里面,一进去就发现这不是个普通的院子,原来是一处琉璃罩成的暖房,里面养了各式花草,有不少都是外面不常见的稀缺品种。难得的是最难养活的兰花,在这里竟是开了一片。 到了这里不仅是白素素愣了下,连陆大人也愣了下,眼前这个芳阁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陆家花房。大小没有陆家那个大,但里面花草的种类却有多无少。 “吴大人好大的手笔,想必这个琉璃房建造花了不少银子吧。” “确实花了不少银子,这花房可是是仿照陆家那个建造的。”吴县令满脸都是自豪的模样。府中的几处景致都是他精心雕琢过的,但贵中最贵的还是要属这个琉璃暖房了。他是完全按照陆家那个的模样找了专门的工匠仿制出来的。 陆家的花房在京城中都是十分有名气的,要建造这样的花房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光是那个五颜六色的琉璃罩就极为难得。琉璃制造困难,价格是普通石砖的十倍,加上本土烧制琉璃色泽要差一些,上好的琉璃砖都是从西域运送过来的。 陆家的暖房就是全部采用的西域琉璃制造而成的,遇上晴天,太阳光线一照整个暖房都散发着七彩的光芒,十分漂亮。 当年建造这座暖房花费了不知道多少金银,光是时间就是十几年,因此建成之后在京城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不少世家贵族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挑着个冬天下雪的日子,相约来陆家的暖房里坐会,透过琉璃窗户既能看到外面的雪景,又能看到屋内各色鲜花盛开的美景。 这样的琉璃暖房整个京城到现在拥有的也就三五家,无一不是京城中极具名望的家族。而如今这样的暖房竟然出现在了一个七品县令的后院中,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了。 午膳是定在花房里面用的,吴县令命人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 酒用的是珍藏十年以上的好酒,菜是山珍海味。 白素素平时最贪吃,可见了这一桌子也有些倒胃口,这场面未免有些过了。 陆大人依旧面不改色,他等吴县令一一介绍完酒菜之后才淡淡开口,“吴县令这些年为官看来是油水没少捞啊。” 吴县令尴尬的笑了笑,“哪里哪里,这都是底下的人一点孝敬。” “哦?”陆之远一挑眉,语调也骤然冷了下来,“我怎么不知道下面还有这个说道的?” 吴县令以为他这是暗示自己要表示表示,当即双手拍了两下,便有身姿婀娜的女子抱着个匣子进了门,那女子生的极为美艳,唇红齿白,柳眉樱唇,风姿绰约。 白素素抿了抿唇,看着那女子在陆大人身边坐下来,身子很自然的往陆大人身边靠了靠,而后纤细的手指轻轻打开匣子,露出里面晃眼的颜色来。 “一点小意思,望陆大人不要客气。”吴县令语气很寻常,他这些年之所以能够稳稳当当坐着这个油水很足的县令的位子,就是因为他对上面的孝敬从不小气,但凡给了绝对能让对方心满意足。 也因为这样,所以吴县令便想当然地认为陆之远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所谓不同就是官位高一点,孝敬的诚意再足一些罢了。 他这次准备的是五百两银子,足足一个匣子,所以他也有信心对方肯定会动心的。 陆之远看完匣子里面的东西,面色沉得更吓人了,偏偏吴县令根本没察觉到,他朝着那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倒满了酒递了过去,嗓音娇滴滴像是要滴水一样,“大人,奴家敬您一杯酒。” 白素素若是平时见到这一幕心中定是要醋上一番的,可这会她却是幽幽叹了口气,心里默默的为这个漂亮的女子感慨,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可就危险了呢。 第二百三十章 审案 果不其然,陆之远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厌恶。 白素素看着这样子真怕他下一刻就勃然大怒,见此情况忙上前一步,伸手便将那女子手上的就被接走了,“我家大人平日里不饮酒,这酒还是小的替大人喝吧。” 她说罢也不等那女子反应,拿着酒杯一仰头便把就喝了。 那女子显然愣了愣,她反应过来的之后掩唇轻笑起来,“小郎君真是好酒量。” 白素素摆了摆手,伸手抹了把唇边沾的酒渍,颇为豪气的说了一句,“果然是好酒。” 她说罢还悄悄看了眼陆大人,朝他使了个眼色,这才退到了他身后站好。 被她这么一打岔,陆之远的那口怒气就消了大半,他也知道今日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便重新收拾好心情,朝吴县令道,“他跟着我时间久了,性子难免有些没大没小,吴大人莫要见怪才好。” 吴县令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闻言忙笑道,“小兄弟性子好爽,下官十分欣赏,哪里会见怪。” 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陆之远提出要去衙门视察下公务。 这些走过场的事情吴县令自然是早有准备的,闻言自然是领着他们去了书房,将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都呈了上去,给陆之远过目。 陆之远随手翻看了几页,便随手指着其中一页卷宗道,“这案子怎么判的如此仓促,竟然没过堂审理便定了罪名?” 吴县令上前看了眼顿时面色有几分紧张,心里有些犯嘀咕,怎么那么多案子不看偏偏就挑了这个案子,他干笑了两声道,“这个,这个案子是人赃俱获,且偷盗的女子乃是惯犯,因此才直接被关在了牢里。” 陆之远点了点头,“此等刁民,确实应该严惩。” 吴县令自然连连称是,还未等他再开口说话,外面便鼓声大作,前院衙门口的鼓被人敲响了。 很快师爷急匆匆跑进门,吴县令和师爷在门口说了几句悄悄话,吴县令面色便难看起来,他低声呵斥道,“你个废物,还不去赶快将人赶走。” 师爷抹了把汗,连忙点头,“是属下失职,刚才也没注意他竟然来了就敲鼓。” “咦,吴大人你们两个在说将谁赶走呢,是要将击鼓鸣冤的百姓先赶走吗?”一道女声冷不丁的在他们身后响起,吓了两人一跳,吴县令一转头便看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正在朝着他笑。 白素素转头冲着陆大人喊道,“大人,刚才吴县令说是要将告状的百姓赶走。” 吴县令面色一僵,暗骂了句白素素多事,赶紧摆手解释,“是这位小哥听错了,下官刚才是让师爷去问问击鼓之人有何冤屈,下官这就准备开堂审理了。” 陆之远这会也走过来道,“既然这么巧,我也去旁听下吴大人审案好了。” 吴县令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命师爷准备开堂审案。 公堂上,吴县令坐在椅子上,惊堂木一拍,沉声道,“堂下何人击鼓?” 堂下跪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被打得不轻的赵铁,他今日又来击鼓了,所为之事和前日一样,为苏荷鸣冤。 前日吴县令根本问都没问,直接命人打了赵铁一顿便将人丢出县衙了,今日他其实也想这么干,但是碍于陆之远坐在一旁,这位陆大人是上面派来的官,到现在他都没摸清底子,因此也不好太过放肆。 “苏荷之事本官早就已经定案,她当街行窃人赃俱获,没什么冤情。”吴县令将准备好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通,又暗示了几句要是他不识相小心挨板子的话。 赵铁哪里会因为他这几句说辞便到了退堂鼓,他瞪着眼睛看着吴县令怒道,“大人说人赃俱获,可小人已经去查过了,当时被偷得人根本就没看到是谁偷了她的荷包,街上人那么多又怎么能断定是苏荷做的呢?” “可最后荷包就是在她身上找到的,这还不能说明情况吗?”吴县令显然对赵铁的质疑嗤之以鼻。 “可所谓的证人呢,证人哪一个看到是苏荷偷得东西,当时情况混乱,指不定是被人陷害的。”赵铁这一次做足了准备,他不是像前日那样自己一个人来告状,而是带来了几个有力地证人。 这几个人都是当日街上的目击者,据他们所说当时街上情况混乱,的确没人真的注意到是谁偷了荷包。 这些人中还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娘,赵铁指着那老大娘对着在场众人道,“事情巧得很,就在苏荷被人诬陷偷窃了荷包之前,她刚在路上见到了一个荷包,那里面装着一百两银子,正是这位大娘不小心遗失的。请问一个面对一百两都没心动的人会转手去偷别人不到五十两的银子吗?” 赵铁这个有力的人证一出来,打的吴县令一个措手不及,他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似乎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反驳。 眼见着衙门口有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吴县令一个惊堂木重重落下,他冷声道,“胡说八道,这是哪里来的老妇人,来人将她拖下去,公堂之上岂由的这等来历不明的人胡说八道?” 闻言赵铁面色激动,他梗着脖子瞪着吴县令怒道,“这位老妇人乃是证人,你不问青红皂白怎么就能说是不相干的人?” “证人?”吴县令忍不住笑起来,“随便找来一个人就说是证人,那这样的话岂不是谁都能出来作证了。” 赵铁憋红了脸,他还没等继续说话,那边衙差已经上前准备将老妇人拉下去了,赵铁自然不能同意,伸手便和衙差拉扯了起来。 吴县令大怒,“大胆刁民,竟然在公堂上放肆。来人拉下去重大三十大板,扔出去。” 这下又上前两个衙差要拉着赵铁下去,白素素一看事情的发展,赵铁是要吃亏的,她赶紧伸手悄悄拉了拉陆大人的衣袖,拿眼睛向他求救。 陆之远示意她不用着急,而后就在衙差准备动手拉人的时候,他开口了,“等下!”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响起来,虽说声音不大,但却极具威严,衙差们顿了顿,那目光向吴县令看去。 吴县令没想到陆之远会突然出声,心中虽然不满,但面上还是客气道,“陆大人不知道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这本就是吴大人管辖下的案子。”陆之远神色语调皆是淡淡,他看着跪在堂下面露不忿的赵铁,又继续道,“今日之事既然是有人不满结果,依本官的意见吴大人不如开堂重审此案,也避免造成冤案发生。” 吴县令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话,那边陆之远的声音又轻飘飘的传来了,“本官这次到各地巡查就是奉命调查各地官员是否有徇私舞弊,错判漏判之事发生。” 他说奉命却并没直说奉谁的命,而吴县令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奉圣上的命令,因此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害怕。 今日之事若是这位陆大人给报到了上面,一旦追查下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乌纱帽就没了。 一想起头顶上这顶帽子,吴县令就一阵担心,这些年为了这顶帽子可是花费了无数金钱,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他可不想这么快好日子就飞走了。 脑子里将事情反复琢磨了一遍,事实上也不过片刻时间,吴县令连连点头,“您说的是,本官也觉得这案子有些蹊跷,既然如此,那就三天后开堂重审此案。” 吴县令将时间定在三天后也是有说法的,这话乍一听是个好消息,可很少有人知道这寻常的一句话却暗藏了门道在里面。 三天时间,听起来很短,但却能做不少事情。 吴县令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既然已经收了刘家的银子,自然不会不办事,这三天便是他给刘大牛争取出来的机会,若是三天他还不能从那个苏荷嘴里套出想要的东西,那就不是他不帮忙了。 赵铁没听出来吴县令话里的意思,但不代表陆之远没听出来,但他并未直说,这三天他也正好可以看看这些人背后要使出什么诡计。 案子便定在了三天后正式开堂审理,赵铁得了这喜讯,退堂后便急匆匆赶回去跟茗香报喜了,茗香怀有身孕不方便出门,加上前儿个出门确实劳累到了,今日便留在家中并未出来。 退堂之后,陆之远也带着白素素告辞了,约定好三天后再来看案子审理情况。 吴县令现在恨不得他赶紧走,面上却还得做出一副挽留得模样,假惺惺的说了几句话,便将他们送走了。 等人走远了之后,吴县令转身便变了脸色,他朝着师爷吩咐道,“派人去一趟刘家,告诉刘大牛本官就再给他三天时间。” ...... 回程的马车里,白素素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那个吴县令我看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心里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坏水呢,您今日为什么不直接让他立刻开堂审理苏荷得案子?” 白素素都能看明白的事情,陆之远又岂会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既然你知道他是故意拖延时间,那就算我说了立刻审理此案,他也会找各种借口拖延的。倒不如直接顺了他的意思,我也想看看他会在这三天里做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照顾 白素素没好气地道,“他还能做什么,肯定是趁机屈打成招逼迫苏荷认罪,或者更狠一点就直接杀人灭口了。” 话音落下就看到陆大人目光一直看着她,白素素被看的一头雾水,“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陆之远摇了摇头。 白素素更加觉得没头没脑的,“那您干嘛拿这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我?” 陆之远拿手在她额头上轻点了点,反问道,“什么高深莫测,你怎么不说是含情脉脉。” 白素素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您可别糊弄我没读过书,含情脉脉可不是这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陆之远又问道。 白素素秉承着为陆大人解惑答疑的想法,便亲身示范了一把何为含情脉脉。 陆之远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成想白素素竟真的给他现身说法了一把,还顺便把他看得颇为不好意思。 “咳咳,好了好了,我已经明白了。”陆大人眼神有几分闪躲,被盯得时间长了有点不自在。 白素素却觉得陆大人并没理解自己的情意,她这样深情的眸子怎么把他看的想跑,于是她便更加用力地睁大了眼睛,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男人的脸。 额..... 陆之远确实有点害羞,更多的是无奈,这哪里是含情脉脉,根本就是干瞪眼。 白素素一边瞪眼一边眨眼,直到她把眼睛都瞪疼了,这才气恼拿手准备搓一搓眼睛,手还没等放到眼睛上,便被一只手握住了,而后下巴被轻轻勾起,而后轻柔地吻如雨点般轻轻落下,心头丝丝缠绕的酥麻感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茁壮蔓延至全身上下。 四目相对,他们的瞳孔里完整的倒映着彼此的脸,在那深邃的眼神里,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如晚霞般嫣红色的脸。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街上的行人偶然透过被风掀开的车帘,窥探到了车内那羞人的旖旎光景。 路人不由得摇头,这年头风气太坏了,瞧瞧两个大男人在路上没羞没臊的。 ...... 回到庄子上天已经快黑了,两人用过晚膳便坐在一处说话。 “淮安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回去便先把他带回府中了。”陆之远说着又深深看了看白素素,顿了顿才继续道,“苏荷的案子一日没结束,我看你也放心不下,你就先在庄子上住一阵子吧,要不回了府中再出来就没这么便利了。” 白素素猛点头,她还真怕陆大人现在就让她回去,陆府那边她一点也不喜欢,回去了还要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有庄子上这般自在。 “我不着急,我在住些日子吧。” 陆之远笑着摇头,顿了顿又道,“淮安那孩子我看跟你还挺投缘的,你舍得他离开吗?” 这回变成白素素好笑了,“我舍不得也不能让他继续住在这边,这孩子离开母亲那么久,定是想念夫人了,小孩子多在母亲身边好。” 陆之远听着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他张了张嘴,甚至有种冲动,现在就告诉白姨娘陆淮安的身份,可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这事情她知道了又能如何,还能改变什么吗。 “你若是想念金草,我让人把她接来庄子上陪你。” 提起金草,白素素眼睛一亮,这些日子不见,她确实挺想念小丫头的,自然不会拒绝,“您对我可真好,我正想念小丫头呢。” 陆之远笑笑。 当晚下了阵秋雨,陆淮安屋子里的窗户没关严实,导致第二天一大早,他直接发起了烧。 虽然大夫来开了药,烧也逐渐退了,但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带他回陆府了,陆之远又有事赶着回去,见他没什么大碍之后便先走了。 白素素坐在床边看着脸蛋烧的红红的陆淮安,就这样一直看了很久,她心里对陆淮安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这种感觉每次见到他都异常强烈,强烈到她甚至怀疑过这孩子跟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娘,娘。”陆淮安刚退烧,人还有些迷迷糊糊,大夫说至少要睡上半天才能醒过来,这会许是做了梦,他小小的一张脸上眉毛拧着,嘴里一声声喊着娘。 这一声声呼唤落在白素素耳朵里,心里像是石入湖水,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出来。 “娘。” 陆淮安闭着眼睛一边呼喊着一边流着眼泪,两只小手下意识的胡乱抓着,白素素见他急得额头都冒了汗,下意识的伸手便握住了那双小小的手。 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颤,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但她来不及去抓住,眼前的小人紧紧抓着她的手,便让她无法思考了。 “娘在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是一楞,低头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打着陆淮安身上的被子,温声哄着,“淮安不怕,娘在这里了。” 许是听到她的声音,陆淮安紧绷着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了下来,眉头也一点点放松开,白素素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回头示意小丫鬟打水来。 就这样陆淮安睡了多久,白素素便陪了多久,她的手一直握着陆淮安的小手,一直握着等到他睡醒了。 “白姨姨。” 白素素收回手,眼中难以掩饰的失落,她笑了笑,“你醒了,身上还难不难受了?” 陆淮安乖巧的摇摇头,眼巴巴的望着她,那模样看着白素素心头一阵阵发软。 虽然平日里陆淮安一直都是一个缩小版的陆大人,一言一行处处透露着小大人的模样,但生病之后他到底只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 白素素原本想着哄他睡着之后便离开,可没想到这一哄就哄到了下半夜。 夜色已深,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她想着早晨还要哄陆淮安喝药,索性也懒得走了,便靠在床边歇息了一会。 当夜,陆之远坐在书房里听着下面的人汇报打听来的消息,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万万没想到吴县令和刘大牛这两个人竟然如此急不可耐的准备杀人灭口,若不是他提前派人赶过去,恐怕现在苏荷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人现在没事,属下派人安置在别院里了。” 陆之远点头,“人保护好了,消息别漏出去,等我吩咐。”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白素素基本上这三天都是陪着陆淮安,他身体刚好转一些,又嫌苦不肯按时喝药,她便只能每次变着法子的想办法哄她。 “安安你乖一点,把药喝了,一会给你个蜜饯吃。”白素素蹲在地上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拿着蜜饯正在和陆淮安大眼瞪小眼,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一阵子了。 陆淮安嘟着嘴巴,他想吃蜜饯可是又不想喝药,小小的脸一脸纠结,白素素见此便再接再厉,她将蜜饯塞进了自己嘴巴里,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赞道,“好甜啊,怎么这么好吃啊。” 陆淮安咽了咽口水,面上已经有些松动的痕迹了,白素素忍者笑,她道,“今个的蜜饯可不多了,安安要是不吃我可就自己都吃完了。” “不要。”陆淮安奶声奶气的憋了两个字出来。 白素素眼中的笑意温和的仿佛要溢出来一样,她冲着陆淮安招了招手,“安安听话把药喝了,蜜饯就给你吃。”她说着又不知道从何处变出一个弹弓来,拿着在陆淮安眼前晃了晃,“我这里还有好玩的东西,一会喝了药带你去打麻雀。” 陆淮安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还从来没有去打过麻雀,这会也顾不上药苦了,拿起就咕咚咕咚的喝了。喝完小眉头拧着苦的眼泪汪汪,白素素赶紧捏着蜜饯塞进了他的嘴巴里,甜味一点点蔓延开遮盖了苦味,他便又开心起来。 两人相处的一幕自然又温馨,而这一幕又不多不少的落进了站在门口的罗氏眼睛里,她手指握着的帕子下意识收紧了,一张脸上神色不断变化。 陆淮安一直在庄子上养病,罗氏在府中整日茶饭不思的担忧着,这听说又发烧病倒了,怎么也坐不住了,急忙领着人便赶了过来,只是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陆淮安和白素素相处的一幕。 她养了陆淮安三年多,这孩子最怕吃药,每次她不管多么耐心地哄着都无济于事,可看着眼前被白素素轻而易举哄着喝药的孩子,她心中说不嫉妒是假的。 “淮安。”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陆淮安和白素素同时回头。 “娘。”陆淮安看到罗氏站在门口冲他招手,急忙转身便朝着罗氏跑了过去,正好落在了罗氏张开的怀抱里。 罗氏抱着陆淮安,看着他依恋自己的样子,心里总算安慰许多,到底是一直养在身边的孩子,对她还是最亲的。 白素素见到罗氏来了,便走过去朝她请安,罗氏一门心思都在陆淮安身上也没空理她,简单说了几句便没什么可说的了。而且白素素明显的感觉到罗氏似乎很忌讳她,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警惕,这种警惕在陆淮安跟她说话的时候就更加明显,她心中存疑,但还是先告辞了。 出了院子之后,小丫鬟在后面不满的嘀咕,“您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小少爷一宿,夫人一句谢谢都没说。” 白素素回头看了小丫鬟一眼,淡淡道,“夫人是主子,以后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了。” 小丫鬟见她平日里温和好说话,鲜少发脾气便一时间有些忘记身份,见她这话明显态度冷淡了,赶紧低头认错。 白素素也没想真的罚她,见她知错了便也就没再多说。 等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等进门便听到院子里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在指挥丫鬟们搬东西,“这个衣裳是给娘带的,那个糕点也是给娘带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案子 白素素站在门口便忍不住眼含笑意,推门便看到个小小的女娃娃背对着她,这会正站在院子里,对着一院子的东西指指点点,时不时的还交代个几句。 人小鬼大! 白素素忍不住好笑,她温声唤道,“金草。” 闻言小女娃立刻一脸惊喜的转过身,见到她站在身后,迈着小短腿就扑了过去,跑的太急腿又短,快到她面前的时候冷不丁的一个跟头便栽了下去。 白素素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她扶住抱到了怀里,见她没摔到还是松了口气,“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稳重。” 春兰和小瓶儿都是是陪着金草一起来的,闻言春兰拿手指戳了戳小瓶儿,悄声道,“咱们姨娘就知道说别人,这话我记得以前大人总说姨娘的。” 白素素顿觉自己有些丢面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害的小金草以为她病了,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娘生病了吗?” “不是,娘中午吃多了。”白素素随口说了一句没过脑子的话,那边那眼睛瞪了春兰一眼,吓得春兰赶紧假装领人收拾东西跑走了。 春兰走了,小瓶儿也掩唇笑着跑了。 小金草还是不懂吃多了和咳嗽的关系,她自己琢磨也没琢磨明白,所幸也就不去想了,转而兴高采烈地对着白素素一一指着她这次带来的东西。 罗氏要来山庄看陆淮安,陆大人顺便将小金草一起送来,因着她们要在庄子上住些日子,所以带来的东西就不少。 春兰和小瓶儿领着人将带来的东西整整收拾了一下午,这才完全收拾好,白素素看着屋子里满满登登的东西,这才有种真正准备在这里过日子的感觉。 小金草玩了一下午,这会累的躺在床上睡着了,白素素坐在床边一边轻轻哼着歌谣一边想着如今的日子。 说真的她是很喜欢庄子上的生活,除了要好几天看到一次陆大人让她不太满意,其他的没什么不好的,在这里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用给谁请安,也不用怕说了句错话就惹来麻烦。要是可能她真想就这么住上个一辈子才好。 “姨娘,这是大人特意交代给您带来的,说是翠玉轩那边刚送来的首饰。”春兰献宝似的捧出个锦盒,一脸兴奋的拿到她面前。 白素素觑她一眼,“不就一套首饰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接过去,兴奋的程度一点不亚于春兰。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珍珠的头面,三支发梳,一对钗,一对步摇。俱都是镶嵌着珍珠,颗颗饱满,色泽光滑圆润。 “姨娘,这个可真好看,您快戴上去看看。”春兰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说道。 小瓶儿正在整理白素素明日要穿的衣裳,闻言回头嗔道,“春兰姐姐,你看咱们姨娘刚梳洗完,这会要戴首饰又得重新梳妆了。”自从进了京,陆家规矩多,小瓶儿便不像在金陵那边称呼白素素为姐姐了,他跟着春兰一起叫姨娘。 春兰闻言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道,“这有什么的,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做,咱们就给姨娘好好打扮打扮。” “这......”小瓶儿犹豫着看了白素素一眼,见她盯着锦盒里面的首饰看的一脸痴迷,最后也笑道,“姨娘,您要是不嫌累,咱们就给您试试新首饰。” 白素素自然是不嫌累的,于是三个人便在屋子里忙活开了,换衣裳,梳头,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白素素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映出来那个娇俏的影子,笑得眉眼都弯成了小月牙。 “姨娘您可真好看。”春兰夸赞道。 白素素抹了把脸,笑得更开心,“是首饰好看,不愧是翠玉轩的东西,戴着就是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 “首饰也要配上美人才相得益彰,不然可不就是一堆死物。”春兰可不赞同白素素的话。 白素素被她说的心花怒放,但却还是打趣道,“春兰你就哄我吧。” 主仆三个人这又笑闹了一番,罢了白素素也有些累了,她道,“快别夸我了,再夸下去我可针灸当真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坐到了梳妆凳子上,春兰见此忙上前帮她取了首饰下来。 夜已经深了,夜空繁星点点,窗外安静的偶有蟋蟀在窗外发出几声窸窸窣窣的叫声,屋内烛火已经燃尽。 罗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抬头看着夜空,不知道过了多久,青梅拿了件衣裳披在她的身上,轻声道,“夜凉了,夫人您回屋睡吧。” “淮安睡的怎么样?”罗氏嗓音带着些沙哑,她一开口嗓子进了凉气,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帕子掩在唇边,再拿下来她眼神不由得一凝,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将帕子握在了手心。 “小少爷睡得很沉,您就放心吧。”青梅看了眼帕子,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背过身便红了眼眶。 “难受什么,我没那么快死。”罗氏笑了笑。 “什么死不死的,您一定不会有事的。”青梅说着又抹了把眼泪,“您将来可是要看着小少爷成亲娶媳妇的呢。” 提起陆淮安罗氏脸上笑意深了深,“这孩子人小鬼大,今个还说将来要孝敬我。” “您要多多想想小少爷,这样您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病也很快就好了。”青梅见她这会高兴,忙又趁机劝了几句。 罗氏这会也累了,起身回了屋子。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白素素便从睡梦中被人叫醒了,陆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真是小懒猪,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白素素打着呵欠看了眼窗外,“天刚亮没多久,您让我再睡会吧。好困呢。”她昨晚忙着试衣裳首饰睡的太晚了,这会自然没精神。 陆之远却并没放她继续睡,拉着她坐起来,“你上次不是吵着说苏荷的案子开堂那天要跟着去吗?” 白素素迷迷糊糊刚想说不去,话到嘴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眼睛瞪得老大,“您是说今日开堂审理吗?” “是啊,时辰可不早了,你要是不赶紧起来我们可赶不上。” 白素素一听这话顿时睡意全消,一把掀开被子便要下床穿鞋,顺便还朝门口喊人拿水进来梳洗,“苏荷现在怎么样了,醒了吗?” 苏荷被吴县令和刘大牛险些害的丧命,虽然被陆之远救回来可这几日一直状况不好,因此案子也就一直拖着。 “昨天醒了,大夫检查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了。原本我打算让她大好一些再出堂,可她自己坚持要早日让刘大牛和吴县令一伙恶有恶报。”陆之远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他手上已经掌握了刘大牛迫害苏荷的证据,另外对于吴县令贪污受贿的证据他也拿到了。 这次案子也是从地方直接交给了京兆尹亲自审问,证据都齐全,其实过堂不过是走一遭过场。 白素素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她依旧是做小厮打扮,跟着陆之远便出了门。 他们赶到衙门的时候案子刚开堂,今日主要审理的是刘大牛和苏荷的案子。至于吴县令早在几天前便因为贪污之事被上面带走了。 堂中央跪着的是苏荷,她正在说着关于刘大牛如何忘恩负义又迫害她的事情。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情绪都没有声嘶力竭,因为身体虚弱甚至还带着些有气无力,可任谁都能听出来那一句句话中是如何的绝望和心如死灰。 刘大牛颤抖着身子,指着苏荷骂道,“你少胡言乱语,明明就是你不守妇道,跟那个赵平勾搭在一起,还当我是瞎子吗!” 苏荷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冷笑道,“我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像你一样不要脸的。我和赵平清清白白,怎能容你污蔑。” “还说清白,现在都巴不得护着。”刘大牛见苏荷情绪激动自己反倒是先冷静下来,他朝着上方坐着的京兆尹磕了个头,而后道,“请大人给草民做主,这个女人不守妇道被我休弃之后心生怨恨,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污蔑。” 苏荷本就虚弱,这会被气的一口气上不来,直接一下子晕倒在了公堂上。 她这一晕倒,周围顿时乱了,京兆尹一看这样子哪里还能继续审下去,当即命人将刘大牛和苏荷分别带了下去。 案子只好押后再审。 苏荷被带到衙门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叫了大夫前来检查,是因为气急攻心晕倒,大夫给开了药,又下了针,没多久便清醒了。 “苏荷,你现在怎么样了?” 苏荷睁开眼睛见是白素素守在床边,冲她扯了扯唇,“给您添麻烦了,我没事。” 白素素扶着她坐起来,伸手给她倒了杯水,“刘大牛那种人说的话你何必放在心上呢,他就是见你身体虚弱,故意说那些话刺激你的。” 苏荷低头喝完了杯子里的水,这会她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下来,白素素想给她再倒一杯,被她摇头拒绝了,“我知道。” 白素素闻言便没有继续多说了,苏荷也不是小孩子,道理也不需要别人多说,在屋里陪了她一会,白素素便离开了。 门口陆之远等在那里,见她出来了,走过去问道,“人怎么样了?” “没事了,刚醒的,我瞧着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广宁郡主 苏荷因为气急攻心在公堂上晕倒导致案子延后再审,她在调养了两天之后便恢复了过来,案子自然便要尽快开始审理。 这案子情况很明朗,当初诬陷苏荷偷窃的人都已经被找到且已经招认,是受到了刘大牛的指使陷害苏荷的,不仅如此如何还要状告刘大牛谋财害命。 证据确凿,刘大牛那边也不过是垂死挣扎,京兆尹孙大人和陆之远交情不错,这回也是受好友之托这才过来亲审此案。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本来一件很简单的案子,竟然突然复杂了起来,广宁郡主不知为何突然到来,而且力保刘大牛。 “郡主,此事证据确凿,乃是刘大牛贪图苏荷手上的卤味配方,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苏荷几次三番险些丧命,都是刘大牛在背后暗害。”京兆尹孙河将案子的情况简单跟广宁郡主交代了一番,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希望她插手此案。 广宁郡主虽说只是个郡主,但她背后代表着广宁王府,圣上又盛宠广宁王府,若是惹了广宁郡主不高兴,指不定会引起圣上不满。孙河并不想惹这种无谓的麻烦,因此只能好言相劝。 岂料他的好言相劝听在广宁郡主的耳朵里便不是那么回事,话音落下便引得她勃然大怒,柳眉一竖,冷笑道,“孙大人是让本郡主不要多管闲事吗?” 孙河陪着笑脸道,“郡主息怒,下官并无此意。” “既然无此意,那本郡主今个也将话放在这里了,这个刘大牛救过本郡主,他的性命本郡主保了。”广宁郡主盛气凌人的语气根本不给孙河留说话的余地,从始至终用着命令的口吻,好像京兆尹在她眼前只是广宁王府的一个奴才一样。 孙河心口憋了口气,他好歹也是正二品的官,就是广宁王见了他面上也得客气称一声孙大人,如今竟然被一个女人颐指气使,实在气不过。 “郡主这就有些为难下官了,刘大牛得案子罪证确凿,下官深受皇恩实在不能徇私枉法。”他心里再如何气恼至少面上还是要给广宁郡主得面子。 “罪证确凿?”广宁郡主一挑眉显然很是不屑,“就凭那几个胡说八道的刁民,就能判定刘大牛有罪吗?” “这几个人都是当时指正苏荷的人,他们如今愿意说出真相,还苏荷清白。”孙河忍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气。 “他们当初既然肯收钱指正苏荷有罪,现在未必不是收了钱反过来倒打一耙指正刘大牛呢。”广宁郡主说着凉飕飕看了孙河一眼,“我听说这个苏荷是陆之远力保之人,以陆大人的能耐,教几个刁民改一改口供也不是个难事。不是吗,孙大人?” 这话倒是把孙河一噎,顿时涨的面色通红,广宁郡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和陆之远一起合伙陷害刘大牛了。 “郡主这话不仅侮辱了陆大人,也侮辱了本官。”孙河原本顾及着广宁王,对这位郡主还存着几分礼让,可眼看她越说越不像话,态度随之也冷了。 广宁郡主自然也听出来孙河的不满,但她却并未在意,依旧我行我素,“本郡主可没闲工夫来侮辱你们,要说侮辱也是你们行的不正,被人抓到了把柄自找的。” 她连连冷笑,“刘大牛本郡主是保定了,谁要是跟我作对,就是跟广宁王府为敌,孙大人你在京兆尹这个位子也待了不少年了吧,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不能为朝廷做事,不能替圣上分忧,还是尽早告老还乡的好。” 孙河今年四十有二,正是壮年,冷不丁的被人说该告老还乡,顿时一股心火涌上来,气的他差点对着广宁郡主便破口大骂了。 “此案本官自会审理,就不劳烦郡主费心了,本官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留郡主大驾了。”孙河用着最后一点理智将话说完,而后也不等广宁郡主再说什么,一甩袖子便走了。 广宁郡主哪里受过如此轻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伸手指着孙河刚想发火,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收了手,而后领着随从离开了衙门。 ...... 陆大人这几日告了假会一直留在庄子上,等到苏荷的事情解决了再回去。 罗氏和陆淮安也留了下来,白素素这个小妾便免不了要和罗氏经常照面了,虽然罗氏对她经常抱着警惕的态度,但眼中到没有敌意。关于这一点白素素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着也不是个坏事,她对罗氏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的,说白了就是胆小,不想惹麻烦。 陆之远难得休了几天假,庄子上又不像京城那样事务多,他闲下来之后便提议领着两个小家伙倒庄子外面去玩。 金草人小鬼大,从能走就整天想着到处疯跑,一听这话顿时笑开了花,缠着陆之远便要立刻出门。至于陆淮安,自小学了陆大人不喜怒于色的性格,因此反应就没有金草强烈,但毕竟还是小孩子,从那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就能看出他也是想出去玩的。 罗氏身体不好,庄子上风大她总是咳嗽便没去,白素素是因为嫌冷懒得出门,便也没去。 陆之远便只好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坐车出门去了。 白素素的计划就是在屋子里懒洋洋的过一天,可她想偷懒偏偏有人不想让她好过,这刚躺下还没半个时辰,春兰便急匆匆推门跑了进来。 “姨娘,姨娘,不好了。” 白素素刚酝酿出来的睡意就被这两声姨娘给驱散了,她无奈坐起来哼了哼,“什么不好了?” “广宁郡主来了,这会已经进庄子了。”春兰是接到消息便跑回来报信的,这会累的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嘴巴不住地喘着粗气。 “谁?”白素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 “广宁郡主。”春兰又重复了一遍。 白素素搜索着脑子里的记忆,搜了一圈,这才想起来这是谁。 赵平就是因为刺杀广宁郡主被判的明年开春问斩,而苏荷也是因为赵平的案子进城打探消息才被刘大牛设计陷害的。 “她怎么来了?”白素素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位郡主是来者不善。 “不知道呢,一来就在门口打听大人去哪了。听说大人不在庄子上,便直奔着您这边来了。”春兰终于喘出了长长一口气,将话说完了。 白素素一听嗖地一声从床上蹦到了地上,“什么,朝我这边来了?那还等什么,赶紧帮我梳妆。” 屋子里顿时忙成一团,白素素急匆匆将衣服还好,头发刚梳理好,还没来得及戴上首饰便听说是广宁郡主已经进门了。她也顾不得首饰了,赶紧拿了根簪子将头发挽好便出门迎接去了。 罗氏也在庄子上,按理说广宁郡主就是来了也应该去见罗氏才对,怎么都没理由直接来找她这么一个小妾,这身份上就不对。 白素素心中虽然疑惑但人都进门了也容不得她细想,先迎接再说吧。 广宁郡主迈着步子进了门,便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女人,她眉头皱了皱,往前走了几步,便见那女人朝她低头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婢妾见过郡主。” 广宁郡主没说话,也没让她起身,目光冷冷的看着她,白素素保持屈膝的动作,两腿没一会就支撑不住了,她又不敢直接站起来,只好咬牙切齿的坚持着。 “婢妾见过郡主。”白素素实在坚持不住了的时候,未免摔倒失礼,只好起身换了个姿势,重新又行礼一遍。 如此动了动身子,膝盖也不那么难受了,她悄悄祈祷着不要再折腾她了。 “你当本郡主是聋子了?”广宁郡主冷冷的声音传来,白素素将头垂的更低。 不是聋子吗,不是聋子装什么没听到。 广宁郡主见她不开口了,声音更冷几分,“本郡主跟你说话呢,你聋了不成?” 白素素心想这个郡主还真是难伺候,她垂眉顺眼的开口,“婢妾愚钝。” 头顶上又是一声冷笑,而后广宁郡主迈着步子直接进屋子了。白素素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起来好,还是该继续跪着好,她没道理一直保持这样难受的姿势,略一犹豫便自己起身了跟着进门了。 “婢妾屋子简陋,让郡主见笑了。”白素素一进门便看到这位郡主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她的屋子,而且眼神透着明显的厌恶。 白素素也讨厌这样的目光,但谁叫人家是郡主,她只是个小妾,就算心中不满也不好直接怼回去。 广宁郡主在屋子里的绕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屋内的梳妆台上,她走过去伸手挑起最上面放着的首饰盒子。 最上层放着的正是陆之远前几天刚从翠玉轩定的珍珠头面,广宁郡主盯着那套头面面色阴沉沉的像是要滴冰,靠得近了白素素都觉得浑身忍不住一哆嗦。 广宁郡主随手抽出了其中一直珍珠簪子放在手里把玩,“这套头面你哪里来的?”她的声音比面色更加寒冷。 白素素更是一头雾水了,她不懂堂堂一个郡主怎么会对她的一套首饰有兴趣,“回郡主,这套头面是陆大人送给婢妾的。” 她是垂着头说的话,因此就没看到当她这句话说完,面前的广宁郡主一张脸是何等阴寒得神色,那种寒冷像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一样。 第二百三十四章 欺负人 “送?”广宁郡主声音骤然尖锐了起来,似乎是压着眸中怒火,她手指捏着簪子,伸手递到了白素素面前。 白素素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也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好。 广宁郡主淡淡道,“怎么还要本郡主亲自放到你手上?” “婢妾不敢。”白素素说着忙伸出双手想要接过簪子,可也不知道是她没接住还是广宁郡主松手太快,那簪子便在她眼前直直的掉到了地上。 簪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白素素心里咯噔了一声,下意识的便蹲下身子将簪子捡起来,簪子顶上最大的一颗珍珠已经被摔得掉了下来,她看着便有些心疼。 “呵。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可惜了这簪子。”广宁郡主用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着惋惜的话,这话落在白素素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别扭。 “是婢妾刚才不小心。”白素素心里头烦了这个郡主,但面上还是要忍者,将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但这话说起来怎么都有些憋屈。 广宁郡主见她这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心里头总算好过了许多,她这次来也不过是想借机出口气,这会气出了便又觉得没了兴趣,正想走的时候,便听到外面响起丫鬟的声音。 “小小姐,您慢点,别摔倒了。” 丫鬟声音落下,门口便出现了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娃,三四岁的模样,看着极为讨喜,她站在门口大眼睛望着广宁郡主,很快又转移视线朝着白素素跑了过去。 “娘,娘,去玩。”小金草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白素素便要走。 白素素见到金草回来了,心里头也是明显一松快,陆大人应该也回来了。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口果然很快响起了脚步声,陆之远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陆之远进门之后并未去看广宁郡主,而是直接朝着白素素走了过去,“刚走不远金草就闹着要找你,我无法只好带他们先回来了。” 白素素自然看到了陆大人在朝自己使眼色,对他投过去点笑意,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受欺负,让他放心。 陆之远见她没事,这才转头看向屋内的广宁郡主,朝她抱拳行礼,“见过郡主。” 广宁郡主已有封号,享受四品俸禄,但陆之远乃是正一品,按道理上来讲无需朝她行礼,但念着她郡主的封号,陆之远还是礼貌上客气了一下。 “陆大人好久不见了。”广宁郡主从陆之远一进门视线便没从他身上移开,这会见了眼睛不由得眯起来,着实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和陆之远是有些过节的,以前的尚能说是年少一些摩擦,就拿最近的一件事来讲,广宁郡主就觉得很是丢面子,因此一直记恨于心。 广宁郡主到了京城之后自然是要往各大首饰铺子都逛上一圈的,京城叫得上名号的铺子就那么几家,适逢当时翠玉轩正推出一套珍珠头面,样式新颖,做工考究,极为适合年轻的女子们佩戴。 当时只有一套,因此想要买的人很多,广宁郡主对此自然是志在必得。可谁知道这套头面最后被人先一步买走了,她看上的东西哪里容得下被人捷足先登,逼着老板说出了购买者,便找了上门。 当然买下珍珠头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之远。 广宁郡主为了这套头面当时没少找麻烦,但陆之远整天忙着公事根本没有时间理她无理取闹,一开始还让她进门到了后面直接就拒之不见了。正是因为这样才将广宁郡主彻底得罪了,加上她后来听说这套头面被送给了一个妾室,这对她来讲无疑是奇耻大辱。她看上的东西最后落到一个卑贱的妾室手里,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今日也就是来找麻烦的。 “郡主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贵干?”陆之远言语很冷淡,就差明着说你要是有事就说,没事就赶紧走。 广宁郡主也听出了这意思,一张脸青白交错十分精彩。 她对着白素素还可以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面对陆之远便有些气不足,毕竟白素素只是个妾室,而陆之远则是朝中大员,不管是品级还是气势上她都不能匹敌。 “呵呵,本郡主不过是游山玩水到了此处,听闻陆大人庄子上景色秀美,便想来讨杯茶水喝,难道陆大人不欢迎吗?” 陆之远就算心里不欢迎面子上还是要做足,他客气的朝门口吩咐道,“来人,给郡主上杯茶。” 广宁郡主被噎的不轻,白素素差点为陆大人的耿直而鼓掌。 “陆大人真是迫不及待地下逐客令了。”广宁郡主恨得咬牙切齿,面上笑容也僵硬着。 陆之远便没有搭话了,气氛一时间便尴尬了起来,广宁郡主顿时有些待不下去了,她恨不得立刻就走,可又觉得这么走了未免被耻笑自己是被赶走的,于是便咬着牙扯出笑来,“既然陆大人请被郡主喝茶,那本郡主就却之不恭了。” 真是够厚脸皮的了! 白素素心里补充了一句。 陆之远回来,白素素心中大定,想着广宁郡主也不会做什么了,见陆大人衣襟有些污迹,便让他先去更换衣裳,自己留下招待广宁郡主。 等陆之远走后,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广宁郡主再生闷气自然不会主动开口,白素素也不想惹麻烦,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娘,娘,玩。”金草左看看右瞧瞧的,见没人开口她又打起了出去玩的主意。 “金草听话,郡主在呢。”白素素对金草摇了摇头,示意她听话不要闹。 金草毕竟只是和三岁多点的孩子,她不知道郡主是谁,只当是和小瓶儿和春兰她们一样的人,她对着白素素撒娇,“郡主和我们一起玩。” 白素素吓了一跳,这个郡主一看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这话要是惹得她不高兴,可又要倒霉了。 她忙拉着金草去跟广宁郡主赔罪,“金草年少无知,郡主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广宁郡主虽然脾气不好,气量也小,但也没真小到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孩子长的不错,是个机灵的小丫头罢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 白素素见她没动怒,一颗心才算稍稍放下,她恭敬地道,“这孩子叫金草,是婢妾和陆大人在金陵的时候收养的孩子。” “哦。”广宁郡主并不关心这些事,她低头瞧见金草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又见她肉嘟嘟的小脸蛋煞是可爱,便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金草自小胆子大,见漂亮的姐姐朝她招手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站在广宁郡主面前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 广宁郡主觉得有趣,她突然伸手往金草的小脸蛋上捏了捏。 “疼。” 广宁郡主的手指甲涂了艳丽的凤仙花汁,又细又长的指甲便扎到了金草的脸蛋。小孩子的脸蛋哪禁得住那样捏,顿时便疼的哇哇直叫。 “郡主您轻点。”白素素护女心切,见金草疼的直叫唤,忍不住提醒道。 广宁郡主一见她如此着急,心里便觉得痛快,她故意将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一些,嘴上笑呵呵的道,“怎么会疼,我只是轻轻碰了碰的。” “哇哇哇.....” 金草挣脱不开,便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对广宁郡主拳打脚踢,“坏女人,你是个坏女人。” “小丫头好大的胆子。”广宁郡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刚想再使劲捏着的时候,手背上突然传来剧痛,原来是金草被捏的疼了,直接朝着她的手背咬了上去。 广宁郡主大怒,“快拉开这个胆大包天的死丫头。” 她一边叫着一边想要甩开,手臂一挥,便将金草整个人挥到了一边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白素素想要去扶着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金草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头直接磕在了桌子角,鲜血顺着她的额头不断地往下淌着。 “金草!”白素素吓坏了,直接朝着她跑了过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见她这副样子吓得浑身发抖,一方面是气的,一边是担心。 小瓶儿和春兰在门口见到这一幕也被吓坏了,两人都是尖叫了一声,一个跑去找大夫,另外一个则是进来帮着白素素将人抱走。 白素素这会全部心思都在金草的伤势上,哪里有心情去管广宁郡主,她急匆匆抱着金草出了门,留下屋内广宁郡主一个人黑着脸。 广宁郡主也不是故意想伤害这么个小孩子,这会倒是有些于心难安,她便没有直接走,而是跟着去了金草的屋子。 这边闹成这样,罗氏那边想装不知道也不可能了,她撑着身体也紧跟着赶了过去。 大夫来的很快,查了伤口又开了药,这通忙下来也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让人庆幸的是伤口不深,只是擦破了皮,这会血止住了,在服用些药,养上些日子就会痊愈了。 广宁郡主听完大夫的话最先松了口气,她哼了一声,“我当时什么事,原来就是擦破了皮,弄得大惊小怪的。” 陆之远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说话,罗氏闻言皱眉,白素素则是怒火中烧,哪有人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下如此狠手的,而且还没有一点愧疚,反倒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金草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不知道哪里惹了您不满意,让您对一个孩子下此狠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得罪 广宁郡主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更多的是愤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了,郡主如果对我不满大可以冲着我来,不要对个孩子下毒手。说出去不仅失了郡主身份,也给您父亲广宁王丢人。” 陆之远之前还顾及着广宁郡主的身份,可当他看着金草满脸是血的模样,心里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因此这话也毫不顾忌的带着厌恶。 广宁郡主脸色极为难看,她气的浑身发抖,她从小便被娇宠,就是宫里的圣上娘娘们见到她也是极为喜爱,哪里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这口气憋在心里如何也咽不下去。 “你大胆,你,你......” 陆之远显然不想跟她多说话了,直接朝门口叫了人进来开始下逐客令,“家中有事,就不多留郡主了。请把。” 广宁郡主此刻的感觉就像被人光天化日下打了两巴掌,那感觉要多讨厌有多讨厌。可她也知道此刻非走不可了,现在她人在别人的地盘上,留下来也无疑是自讨苦吃罢了。她狠狠地看了陆之远一眼,随后一甩袖子,疾步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等在门口的随从张嘴刚想询问她要去哪里,正好撞到了怒火中烧的广宁郡主眼前,被她一脚踢在胸口,疼的在院子里直打滚。 这一幕正好被陆之远看到了,这让他对广宁郡主的印象更坏了。 陆之远发火,不管是白素素还是罗氏都不敢随便开口。罗氏等到金草醒了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便咳嗽了几声回屋里休息去了,白素素不能走,只能留下来继续顶着陆之远那都要冒烟的怒火。 她其实挺佩服广宁郡主的,能把陆大人气成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陆之远确实被气的不轻,他适才接到消息,广宁郡主一大早便闹了衙门,将孙大人气的差点破口大骂,紧接着她又闹到了自己这边,当真是泼妇一个。 “您别生气了,您这样子我害怕。”金草醒了之后大夫重新进去检查伤口去了,白素素便和陆大人留在门口等着,她看着沉着脸的陆大人,温声开口。 陆之远皱着眉看了眼对自己很担忧的白姨娘,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没跟你生气,别害怕。” 白素素点点头,露出个浅浅的笑容,“跟别人就更犯不上了,为了那些人气坏了身子才是最不值当的。” 陆之远笑了笑,“知道你关心我,好了,不气了。” 说话间,大夫已经出来了。金草情况并无大碍,休息几天便没什么事了。 白素素总算是稍微放下了点心,她在担心另外一件事,“伤口在头上,将来会不会留疤。” 女孩子的容貌是仅次于性命的东西了,若是留下了疤痕,将来势必要留下些遗憾。 大夫摇摇头,打消了白素素的担心,“伤口虽然不浅,但孩子年纪尚小,只要按时敷药换药,没什么大碍的。这伤口慢慢愈合个一年半载就看不出来了。” 白素素这才彻底放了心,对着大夫好生感谢了一番。 金草伤了头,白素素要照顾,因此苏荷的案子开堂审理那日她便没有去,只派了小瓶儿去将消息带回来。 案子在审理的时候遇到了难题,原本已经供认不讳的那几个证人突然临时反口,声称是受到了威胁,若不指正刘大牛到时候就要连累家人,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撒谎的。 不仅如此,除了那日指正苏荷偷窃的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个自称是苏荷贴身丫鬟的黄莺也站出来作证,当初苏荷背着刘大牛和赵平勾搭在一起,甚至还计划谋夺刘大牛的财产。 情势一下子反转,对苏荷十分不利,加上审理的时候广宁郡主也在场旁听,自然是催促孙大人赶紧判案。 “孙大人还等什么,现在不是证据确凿吗,这个苏荷不仅背着丈夫斯通外人,还想要置刘大牛于死地,真是蛇蝎毒妇。” “你胡说,我没有。”苏荷听到这话情绪十分激动,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刘大牛生吞活剥了一样,“都是他,是他想要谋财害命,不仅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想要害死我谋夺我的配方。” “你个恶妇,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刘大牛也开口了,他一扫之前的低落,整个人趾高气昂的,朝着上面道,“请大人严惩恶妇,不要让她继续诬陷好人。” “刘大牛,这苏荷好歹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倒是毫不留情。”孙河说道。 刘大牛一愣,很快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甚至那袖子擦了擦眼角,“草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恶有恶报,这苏荷一门心思想害死草民,草民就算念及旧情也不能不顾法纪。” “好一个恶有恶报。”孙河提了提嗓音,他看着刘大牛道,“希望你记住近日所说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种下的恶因,迟早会收到恶果。” 刘大牛冷不丁的激灵了一下,他甚至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孙大人头顶上明镜高悬四个字,吓得浑身都被冷汗打透了。 “孙大人赶紧判案吧。”广宁郡主拿眼神瞥了眼默不作声地陆之远,一脸的幸灾乐祸,她倒要看看这种情况他还怎么帮着苏荷。 孙河皱着眉没说话,拿眼神看了眼另外一边的陆之远,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广宁郡主那边用手段逼着那些证人临时反口。可他们又没有证据去指正广宁郡主,这件案子该怎么判让孙大人十分头疼。 “孙大人,我倒是有几个问题要问问这几个证人。”陆之远开口了。 孙河眼睛一亮,自然是同意,“陆大人请问。” 陆之远点了点头,他转头随意看了看跪在地上那几个证人,最后对着那个叫黄莺的丫鬟开口问道,“若是苏荷当真如你所说和赵平早就私下不清不白,而且还想要谋夺刘大牛的财产。这种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们两个会大张旗鼓地到处说吗?” 黄莺显然一愣,但她并未显得慌张,回答的很快,“虽然夫人每次和那个赵平私会都很小心避着人,但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他们每次见面都是奴婢亲自在一旁看守的,所以知道的也比别人多一些。” 陆之远笑了笑,继续问道,“照你所说你应该是对苏荷的事情了解的很清楚了?” 黄莺对这个问题回答的很谨慎,“夫人的事情奴婢大多知道,但有些事夫人瞒的紧,奴婢一个丫鬟也未必都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家夫人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喜欢吃些什么?”陆之远问道。 这样的问题自然难不倒黄莺,她很快便说出了一系列苏荷的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连想都不用想,显然是这答案已经牢记于心了。 “夫人最喜欢的是兰花,每日中午要水上两刻钟,醒来之后要绣花一个时辰。至于夫人最喜欢的食物,夫人喜欢吃紫薯芋头糕。” “陆大人的问题可难不倒黄莺,不知道陆大人还有什么说词能替苏荷狡辩的呢?”广宁郡主的声音又起,她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既然是蓄意谋害,那提前做足准备又有何不可。且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情况,若是细心一点的丫鬟,恐怕在外面扫地的也能打听出来。”陆之远并没有因为黄莺回答对了而显得急躁,他一直都是淡淡漠漠的样子,也就是他这副样子让广宁郡主越看越觉得生气。 “那陆大人有什么好办法能够指正黄莺说的是谎话吗?”广宁郡主笑呵呵的问。 “自然是有的。”陆之远回答。 “那本郡主就等着看好戏了。”广宁郡主并不相信他真的有办法,她觉得陆之远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孙大人朝着陆之远点了点头,那边陆之远会意,转过头继续朝黄莺问道,“你既然说是经常陪同苏荷私会赵平,那我倒有个问题想问你。赵平脸上的痣是长在左脸还是右脸?” 黄莺是广宁郡主临时安排的小丫鬟,对赵平根本是一无所知,这会听她问了这个问题,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她下意识的朝广宁郡主的方向看了过去。 广宁郡主也没见过赵平,哪里知道他那面脸长了黑痣,面对这个问题她也只能束手无策。 “怎么不回答了,你既然经常见到赵平,那应该有印象才对,那么大的黑痣不可能一点没印象。”陆之远冷声质问道。 黄莺被吓了一跳,她犹犹豫豫的开口,“左,左边......” “胡说!”陆之远呵斥。 黄莺被吓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跪在地上的刘大牛赶紧假装咳嗽了两声提醒。 “是奴婢记错了,记错了。在右边脸。”黄莺连忙改口。 “你确定在右边?”陆之远显然对她一会一个回答很是不满了,“刚才你明明说的左边。” “是奴婢一时间记错了,现在响起来了,那黑痣就在左边,奴婢记得很清楚。”黄莺信誓旦旦的说道。 闻言孙大人笑了,陆之远笑了。 “一派胡言,赵平脸上根本没有黑痣。”孙河狠狠一拍惊堂木,他冲着黄莺怒道,“大胆黄莺,公堂之上竟然敢信口雌黄,本官这就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 “来人,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黄莺 黄莺一个女人被打二十大板等于是半条命都没了,她吓得脸都白了,眼神不由得便往一旁的刘大牛身上看去,而刘大牛只是跪着,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黄莺。 “来人,拉下去!”孙大人又重复了一声,很快便有衙差上前,左右拉着黄莺边往堂下拉去。 “老爷,老爷。”黄莺伸手去抓刘大牛的衣袖,“老爷,救救我。” 刘大牛皱眉一把扯开黄莺的手,一脸厌恶的看着着她,“我如何救你,你既然撒了谎,那就挨了这二十板子吧。” 黄莺原本还以为刘大牛会帮她说话,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心,眼中的希望一点点变成失望,最后是绝望。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我都是为了.....”黄莺犹自不肯相信,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衙差可不管她愣不愣的,走过去便一左一右的将她胳膊架起来往外走。 黄莺突然大声叫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大人,大人,我有话要说。” 孙河就等着她这句话,闻言忙让衙差将黄莺带回来,“你刚才说的什么,本官没听清。” 黄莺这会恨毒了刘大牛无情无义,自然也不会保护他,她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是他指使我的,他说只要我今日在堂上指正夫人,等这件事结束后他会娶我过门的。” “你说的这个人可是刘大牛?”孙河问道。 “就是刘大牛。”黄莺既然知道了刘大牛的翻脸无情,自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将刘大牛怎么诓骗他做假证诬陷苏荷的事情都交代了。 孙河听完转头看向刘大牛道,“你有何话说?” 刘大牛虽然脸色难看,却并不显得慌乱,“草民没什么要说的,这丫鬟的话纯属一派胡言,还请大人明鉴。” “我没有撒谎,都是刘大牛指使我的,他还跟我说夫人手上的配方很值钱,等他拿到了就有很多银子了。”黄莺虽然是刘大牛家里的一个丫鬟,但因为和刘大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比一般丫鬟知道更多事情。 虽然刘大牛这个人很少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黄莺作为伺候他的丫鬟,时间长了之后戒心也减弱不少,所以他偶尔也会跟黄莺说些自己的计划。 “胡说八道。你是收了谁的银子跑来这么诬陷我?”刘大牛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十足的被人算计后的心酸和无奈。 “我没撒谎,明明就是你......”黄莺话说到一半便被刘大牛打断了。 他盯着黄莺随后叹了口气,“黄莺你不要在一错再错了,还是老实跟大人认错吧。” 孙河原本还等着从黄莺嘴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因此看到她和刘大牛在互相攀咬就没有阻止,可事情突然就发生了转变。 刚才还信誓旦旦要指正刘大牛的黄莺,突然就认罪了,将诬陷苏荷的事情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孙河被这转变弄得一头雾水,还没等细问,就看到黄莺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堂前的桌子角撞了过去。 “快拦住她。”陆之远反应的最快,他已经预料到黄莺要做什么。 他虽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阻止了,可还是晚了一步,黄莺动作太快,直到血溅公堂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你跟她说什么了?”孙河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他忙让人抬着黄莺下去找大夫了,另外一面看着一脸的得意的刘大牛语气比之前更加冷。 他确定是刘大牛捣的鬼,刚才他和黄莺说话的时候,有那么几句话的时间他声音很小,只是张了张嘴巴。可现在并没有证据显示此事和刘大牛有关系,孙河也没办法将刘大牛判罪。 “草民刚才说了什么在场众人都听到了,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刘大牛一脸的无辜,只有那双暗芒闪动的眼睛看得出他此刻的高兴。 “胡说,你要是什么都没说,黄莺难不成是自己想不开去自尽的吗?”孙河不悦道。 “那可能是她觉得诬陷我心中愧疚所以想以死谢罪吧。”刘大牛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做出几分悲伤的模样,“我也没说不原谅她,何必呢。” 孙河眼见着他颠倒黑白,却没办法去将他治罪,无奈之下只好先行将案子压下去择日再审了。 等公堂上的人散去之后,广宁郡主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脸色并不太好看。 适才她的位置正好离刘大牛和黄莺很近,刘大牛说的话别人没听到可她全部都听到了,刘大牛是明着拿黄莺家中的父母弟妹做要挟的,若是黄莺不将罪名都揽下,刘大牛就会对黄莺的亲人下手。 广宁郡主之所以会帮助刘大牛,主要原因是因为她看不惯陆之远,就想跟他过不去,再加上刘大牛上次在赵平刺杀她的时候的确救了她,这次也是她还这个人情。 她帮忙是一回事,刘大牛对她蓄意欺骗又是另外一件事。 当时她便问过刘大牛,让她把苏荷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无一句真话。 广宁郡主不在乎苏荷的死活,甚至刘大牛到底有没有指使人陷害苏荷都跟她没关系,她最在乎的是被人欺骗。 刘大牛这是明摆着将广宁郡主当成是傻子一样耍,让她如何能够就这么算了。 案子暂时没结果,小瓶儿便赶回了庄子里,将看到的消息给白素素描述了一番。 白素素听完也被黄莺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也觉得肯定是那个刘大牛在背后捣鬼。 “黄莺现在怎么样了?” 小瓶儿摇摇头,“当时撞得满脸是血,后来就被孙大人命人抬下去了医治了,可是当时奴婢瞧着她那样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恐怕......” 白素素也知道黄莺这条命想必是没了,她虽然不认识黄莺,可想也直到定是被刘大牛欺骗了的苦命女子了。 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白素素还为了白日里听到黄莺的事情而唉声叹气,见他进门了便没什么好脸色。 “我哪里惹了你不痛快了,做什么好好的给我摆脸色?”陆之远看她一眼,伸手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我忙了一天连杯茶都没时间喝,嗓子都快冒烟了。” 白素素这才猛地回身,伸手往额头上拍了一把,她这是没事抽什么风,怎么好端端的给陆大人摆脸色了,这件事又不关陆大人的事情。 “厨房东西都是现成的,我让他们熬些冰糖雪梨,您喝了嗓子能舒服一些。” 陆之远心想女人还真是变脸比变天都快,这从进门到现在就这么一会功夫,就一连变了两次脸,而且他还完全弄不懂都是为什么。 “也好。”陆之远灌了两杯茶下肚,嗓子好受了不少,便走到白素素身边坐下来,听她忙着叫人进来吩咐他们如何做冰糖雪梨。 “好了,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是为了什么事不高兴了。” 白素素想着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又一想对着陆大人多丢人都有过,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便如实说了是因为黄莺血溅公堂之事心中有些感伤。 “好好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为了刘大牛那种男人值得吗?” 陆之远之前也猜到了大概,这会听她如此说便道,“谁跟你说黄莺死了?” “没死?”白素素眼睛睁得老大,她一脸不可置信的道,“我听小瓶儿说是满脸都是血,头上还有个血窟窿,这哪里能活下来。” “有血不假,血窟窿也有,但当时大夫来就在衙门里,救治的及时,虽然伤重至少命事保住了。” 闻言白素素捂着胸口长舒了口气,“幸亏活着,看他刘大牛还要怎么狡辩。” “活着也没用,黄莺醒来之后一直不肯开口,不管问什么都不说话,显然是准备一直硬抗到底了。” “这事依我看肯定是刘大牛拿什么要挟黄莺了,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就不要命了呢。”白素素说道。“是刘大牛抓了黄莺的家人,事发后我便让人去查了黄莺的父母亲人,发现黄莺老家已经没人了,她的家人几天前都被人带走了。”陆之远沉着脸说道,“想让黄莺开口指正刘大牛还是要先找到她的家人才行。” 事情说的简单,可做起来却一点头绪都没有。黄莺的家人像是一夜间消失了一样,附近的邻居们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若是被人送出了城,天南海北的想要找一个人就太难了。 之后几天,案子一直押着没开堂审理,孙河将衙门里的人都派出去招人了,可到头来仍旧是一无所获,就在他快要放弃这条线索的时候,衙门里突然来了个人,说是知道黄莺父母住在哪里。 孙河简单询问了几句之后便领着人前去报案人说的地址,那是一间破庙,让人惊讶地是,黄莺的父母都在那里。 黄莺在得知父母亲人都安全了之后,终于答应指正刘大牛了。 非但如此,黄莺还愿意拿出手里握着的刘大牛这些年贿赂官员的账册,厚厚的一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行贿的时间地点。 对于这个收获,孙河是喜出望外,他之前便觉得黄莺手里还握着其他证据,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个。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广宁郡主坐在屋里听着侍卫跟她汇报外面的消息,“黄莺的家人都被孙河的人带走了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道歉 “回郡主,都带走了,现在人在衙门里面。”侍卫回答。 “知道了,你退下去吧。”广宁郡主摆摆手说道。 侍卫便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广宁郡主斜靠在金丝软枕上,丫鬟在给她捏着肩膀,见她神色平和便试探性的问道,“郡主为何要帮那个黄莺?” 黄莺的家人是刘大牛托广宁郡主帮忙带走的,为的就是在公堂上让黄莺乖乖听话。这件事对广宁郡主来讲无非是举手之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又能触陆之远的霉头,她自然欣然答应。 “我不是帮她,是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耍。”广宁郡主的神色带着明显的嘲讽,“那个刘大牛竟然把我当成傻子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丫鬟琢磨了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郡主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广宁郡主眼皮抬了抬,很快又重新合上,摆摆手,“行了,出去吧,我睡会。” 丫鬟闻言垂首退下。 黄莺愿意出面指正刘大牛加上又拿出他这几年的黑账,证据充足了,孙河判案自然也没有顾忌,很快便将案子解决了。 刘大牛的所有财产被官府没收,至于他自己则是发配边疆。 苏荷被无罪释放,从衙门出来的那天白素素和陆之远去接的她。苏荷看到他们便红着眼眶跪了下来,“苏荷写过两位救命之恩。” 这段时间苏荷受了不少苦,加上她身子本就有些弱,如今看起来就更加瘦弱,脸色蜡黄,精神并不好的样子。 白素素哪里能让她跪,伸手便给扶住了,“你现在身子弱,咱们赶紧回庄子上吧。” 苏荷也知道外面说话不方面,点点头上了车子。 马车行驶起来,苏荷看起来心事重重,白素素不知道她想什么,便找些轻松的话题跟她说话,“茗香好几天前就说要来接你的,今早人都出门了,又不得不回去了。” “茗香怎么了?”苏荷这段日子多亏了茗香夫妻两个的照顾,虽说他们也是受了赵平的嘱托,可他们两个是真心对苏荷好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因此这会苏荷一听说茗香有事,立刻神色凝重了起来。 白素素忙开口道,“没事没事,你别着急。是喜事才对。” 苏荷这就更摸不着头脑了,她刚想开口问冷不防的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问道,“难不成是生了吗?” 算算日子,茗香的预产期也就是最近,若说是喜事这就是最大的喜事了。 白素素笑着点头,“我走的时候她刚刚生下来,是个小丫头,母女平安。” 苏荷也替茗香高兴,这会情绪不像之前那样低沉,脸上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的模样。 等进了庄子,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后面居住的院子,老远的就听到孩子震天响的哭声,白素素笑道,“这从小嗓门就大,将来肯定是个泼辣的小娘子了。” “泼辣点好,泼辣的将来不会被人欺负。”苏荷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经历,神色暗了暗。 白素素见此刚想安慰个几句便听她又继续道,“茗香夫妻两个别看平时很好说话,对孩子可是护的紧,将来定是不会让他们的女儿给人欺负了人。” “的确是这样。”白素素听她语气似乎只是有些失落,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说话功夫,茗香的院子便到了。 因着刚生了孩子,屋子里还浮动着淡淡的血腥气。茗香额头上带着个抹额,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旁边放着个用被子裹起来的小人。 茗香看到她们进来,激动的想要坐起来被苏荷按着又躺了下去,“你刚生身子不能受凉,乖乖躺好。” “你没事太好了。”茗香握着苏荷的手,见她面色憔悴不堪不由得红了眼眶。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刚说了你不能着凉,你可倒好,立刻给我掉眼泪。你这样坐月子可要留下病根的。”苏荷沉着脸说道。 苏荷本就比茗香大几岁,加上这些年遭遇让她成熟的比一般人都要快很多,因此她生气起来是很有威严的,茗香自然招架不住,赶紧收了眼泪乖乖点头。 “我知道了,苏荷姐你可别跟我生气了。”茗香说着跟她撒娇,“以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还不行吗。” 苏荷闻言面上勾出笑意来,她摇摇头,“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话虽如此说,她还是伸手将茗香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茗香虽然身子底子好生的时候没受罪,但还是很耗费体力和精力,说了会话茗香便有些没力气,躺在枕头上便睡了过去。 白素素回到屋子里刚简单梳洗了一番就听说苏荷来找她了。 “白姨娘,我有件事要求您。”苏荷见到她直接跪在了地上,肩膀挺得笔直,那样子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如果是为了赵平的事情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他的案子是大理寺亲判的,别说是我就是陆大人也帮不了忙。”白素素说道。 苏荷面色有几分苍白,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而后摇摇头,“我不是求您去帮赵平求情的,我只是想求您帮我想想办法,我想见一见他。” 赵平是因为苏荷才被人关在牢里定了罪,这件事苏荷一直很愧疚,她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唯一的想法就是去见一见赵平。 白素素对她这个要求倒是觉得问题不大,见一面和翻案是两码事,前者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不过是陆大人一句话的事情。 “这件事等我晚些时候跟陆大人说一下吧,你等我消息。” 苏荷自然是再三感谢,目的达到了便也告辞离开了。 白素素晚上将此事跟陆大人说了下,陆之远倒是很快就同意了,这对他的确算不上个大事。 苏荷在确定了能去看望赵平之后便十分高兴,她在厨房忙活了两天,就是为了给赵平带过去一顿像样的饭菜。 白素素看着忙碌着的苏荷,心想着苏荷心中对赵平应该也有感情,只是可惜了赵平明年开春就要被问斩了,他们两个注定没什么好结果的了。 外面传了消息进来,说是刘大牛离开京城前提出想要见一面苏荷。 白素素觉得像是刘大牛这样的人根本就不用理他,虽然这样想可还是将消息告诉了苏荷,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该怎么决定还是要看她自己。 原本按照白素素的意思,苏荷听说这个消息肯定是拒绝见面的,可没想到她只是短暂的怔愣之后,便点头同意了。 “你真想好要见他了吗。?”白素素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你不恨了吗?” 苏荷目光深远的看向前方,声音淡淡的透着些沧桑,“恨,我从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而且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见他,见了不过是给自己寻烦恼罢了。”白素素说道。 “我想要个了断,也有些事情需要亲自问一问。” 她不会也不想原谅刘大牛,可她还是希望能够亲自将这段孽缘做个了结,不然有些事一辈子放在心里只会给自己造成更多的伤害。 白素素闻言也点点头,既然苏荷想要做个了断,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了断之后她也能重新开始新生活。 苏荷去见刘大牛那天,正好是刘大牛被押解出京的那天。 没有风的日子,太阳挂在天上却丝毫温度都没有。 苏荷只觉得手脚发凉,她远远的看着两个官兵押解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一点点朝她走了过来。’ 她觉得这一幕刺眼的厉害,十年前她奄奄一息是他救了她一命,十年后她以身相许报答,原本应该是桩良缘,可到头来确实满目疮痍又面目全非。 刘大牛也看到了她,脚步停了下来,那两个官差显然已经被人交代过了,到了地方便说累了,自顾的坐到了一旁的地上掏出酒便开始喝起来。 “听说你想见我?”苏荷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会充满恨意,会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整个人撕了才解恨。可如今看到他站在眼前,却异常的平静,平静之外还有些无穷无尽的疲惫。 “你恨透了我吧。”刘大牛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他不是没有反思过,归根结底是他心术不正以及人心不足导致的。 苏荷冷冷的看着他毫不犹豫的道,“恨,可又觉得像你这样的人连被恨都不配。” 刘大牛苦笑,他的确不配。这些年他做了太多的错事,一桩桩一件件,以前不曾想过,可这段日子在牢里,他将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想了一遍,心中不是不后悔的。 想当初他和苏荷刚成亲,虽然她的容貌有瑕疵,可他们两个倒是真的过了些恩恩爱爱的日子,他打理外面的生意,她则是在家操持着家中事物。 “我只是想跟你说句抱歉,为这些年的所有。” 苏荷并不领情,神色依旧,“我不接受你任何道歉。” 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意义何在? 刘大牛张了张嘴,深深叹了口气,他又看了眼苏荷,转身轻声道了声珍重,抬步要走的时候他脚步停了下来,“还有一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 苏荷没有接话,刘大牛也没有让她开口的打算,自顾的道,“当年你是晕倒在我家门口的,我打开门就看到你了。” 他说完就走了,苏荷看着他的背影,那身影在眼前一点点模糊了起来。 她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蹲到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不知道是哭她曾经真心地付出还是哭自己瞎了眼,或者两者都有吧。 白素素就站在她边上,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是该劝还是不该劝。 请假条 爸爸生病,今天断更。稍后补上,抱歉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事有转机 苏荷去见了赵平。 白素素没跟去,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说了什么,但是回来之后的苏荷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她一扫之前的低落,整个人突然有了精神。 “我要开一家卤味馆。”这是苏荷见完赵平之后说的话。 茗香和赵铁两个人都被她的决定弄得一头雾水,但想着她要做卤味馆也不是个坏事,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刘大牛的案子判决的时候,孙大人念及苏荷受了不少苦,从刘大牛家中查封的财务中取了二百两银子给苏荷。但苏荷却拒绝了,她并不想和刘大牛再有一点牵扯。 这次苏荷却主动去了衙门,她向孙大人要了那二百两银子的补偿款。 对她这个做法不仅是茗香两口子,就是白素素都十分想不通,看苏荷的样子,她好像是很着急的要做卤味馆,甚至她的急切已经毫不掩饰的显露在了脸上。 白素素心里隐隐的有种预感,苏荷有什么事瞒着他们,可看她的样子又实在想不到是什么事。 “大约是小叔那边劝了她吧。”茗香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她能够有些事情做也省的整日胡思乱想。我想小叔也希望她开心吧。” 赵平对苏荷的感情一度让赵铁和茗香都惊讶,从小赵平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甚至很少有极强的喜恶。他对苏荷的感情没人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缘由开始的,但却是一开始就再也收不住,甚至不惜丢了命。 “我心里总是有些担忧,她这样子不像是真的想开了,别是有什么打算。”白素素在担忧。 “您放心,我这边会留意着的,她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我立刻让铁头想办法阻止。”茗香这会在月子里,加上刚生了个小的,精力远远不够用,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赵铁了。 “你们暂时就现在这里住下,赵铁毕竟是个男人,总不能一直盯着苏荷。她那边我让人注意着,你只管好好养身子就好。”白素素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苏荷的事情都管到现在了,不差直接管到底了。 “姨娘,奴婢家的事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奴婢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茗香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尤其看着白素素为她家的事情如此尽心尽力帮忙,这愧疚就更深了。 “姨娘,淮安小少爷其实......”茗香话刚说到一半,便被门口传来的春兰的声音打断了。 春兰大嗓门很快跟她的人一样飘进来,“姨娘,大人正找您呢。您赶紧回去吧。” 白素素这才想起来她答应午间和陆大人一起用午膳的,她伸手往自己额头上敲了敲,“瞧我这个记性,差点就给忘了。” 她说完急匆匆便要走,回头似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刚才说淮安怎么了?” 茗香摇摇头道,“奴婢是说淮安小少爷长的和大人很像呢。” 白素素笑了笑,“岂止是像,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用说就知道是大人的儿子。” 她说完便往门外走了,落下春兰在身后,皱眉看着茗香,“你是不是傻了,你忘了大人怎么交代的吗?” 茗香垂眸,她那里忘了,正是因为记得所以才一直愧疚,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春兰,“我们难道就要这样一直瞒着姨娘吗。淮安少爷明明就是姨娘的孩子。” “可说了又能怎么样?”春兰反问。 茗香眉头拧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是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孩子已经过了祖宗,上了族谱,是罗氏的儿子了。 “那也不能这样一直不让姨娘知道,姨娘待我们不薄,我们这样对不住她。”茗香低头说道。 “这还用你说,我能不知道吗。”春兰叹了口气,她收起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难得的正经起来,“这件事大人会找到解决办法解决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伺候姨娘,让她过得舒心就是我们的职责。” 茗香一直有些看不起春兰,这些年春兰没少惹麻烦,加上脾气很差跟个炮长一样,时不时的还需要主子给她解决麻烦。这样的丫鬟也就是白姨娘不挑剔留着,换成其他人早被人卖了百八十回了。 可今日她看着春兰既觉得熟悉又异常陌生,她想了想自己自顾的笑了起来,“的确,你说的对,我们做丫鬟的只要把主子伺候好了就行了。” 春兰在屋里待得时间并不长,很快她便离开了。 白素素从茗香住的地方离开后便直接回了院子,屋内陆大人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左手边分别是陆淮安和金草。 罗氏这几天旧疾复发,喝了好几天药了,她怕过了病气给陆淮安便不让他靠近,正好陆之远就在庄子上,于是这几日基本上陆淮安都在白素素这边。 金草和他年纪相仿,两个孩子倒是能玩到一块去。 “娘回来了。”金草见她进门第一个欢呼起来,从凳子上一下子蹦下来便扑了过去,嗓音委屈巴巴,“娘我都饿了,爹说您不回来不能开饭。” 陆淮安朝她们那边看了眼,又收回视线继续默不作声,他看着白素素和小金草两人在一块的样子,心里在担心罗氏。 三岁多快四岁的孩子已经知道不少事情了,他知道罗氏在生病,生很重的病,心里便有些难受。 白素素偷偷看了眼陆大人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色,自动自觉的远离了这块寒冰,坐在金草的边上,她笑眯眯的道,“大人,咱们开饭吧。” 陆之远看她一眼,没理她,伸手拿起了筷子。 白素素悄悄吐了吐舌头,这是生上气了,看来一会要好好哄哄才行,她脸上保持着笑容,伸手夹了块排骨放到金草碗里,“吃饭。” 金草最喜欢吃肉,这一点和白素素倒是很像,她刚学会拿筷子,笨拙的用手指夹着碗里的排骨,夹来夹去也没夹住,最后急了索性扔了筷子用手抓着啃起来。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跟个猴子一样。”白素素挑眉一边责备一边拿着手绢给她将沾了油的手擦干净,“不准用手吃饭,拿筷子慢慢吃。” 金草瘪了瘪嘴,她是个会看颜色的女娃娃,见白素素像是生气了,也不敢不听话,老实的拿着筷子继续跟碗里的排骨战斗去了。 白素素一转头便看到坐在金草和陆之远中间的陆淮安,他一直低着头坐着,碗里的米饭一口没动,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吃排骨。”白素素也给陆淮安夹了一块放到碗里。 “谢谢白姨。”陆淮安跟她道了谢,但是并没有想动筷子的打算。 白素素便将目光看向陆之远,向他寻求帮助。 陆之远自然也发现了陆淮安的反常,他放下筷子对陆淮安道,“你为什么不吃饭?” 陆淮安最怕父亲,尤其是听到他语气严厉的时候,就格外的害怕。可小孩子对父亲都是害怕又带着点崇敬,陆淮安也不例外,他犹犹豫豫的道,“我,我想娘了。” 陆之远差点脱口而出你娘就在这里,话及嘴边才想起来陆淮安说的娘指的是罗氏。 他下意识的看了白素素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才回头看向陆淮安,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不少,“你娘生病了,现在需要休息,你过去会影响她休息的。” 陆淮安眼眶红了,大眼睛看着陆之远,几乎是带着哭音开口的,“我不去打搅娘休息,我就在门口看会。” 这话说的不仅是陆之远,就连白素素听着都有些难过。她开口道,“儿子担心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您就让淮安过去陪陪夫人吧。” 陆之远微微叹息,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陆淮安碗里,“先把饭吃了,一会送你回去。” 陆淮安一听说可以回去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连忙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饭。 陆之远看他这样子,心情较为复杂。他原本是打着让白素素和陆淮安多接触接触,好培养些感情出来的目的,这样将来陆淮安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也会好接受。 可他现在又有些头疼了,罗氏不管以前做过多少错事,但有一点她却是做的很好,那就是在陆淮安的教养上可谓是尽心尽力,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养的。 罗氏付出了多少心血,自然就会得到陆淮安多少的感情,这孩子现在已经开始记事了,有些事并不能贸然决定,不然很有可能弄巧成拙。 白素素想着陆淮安这个孩子还真是不错,她虽然就跟他接触过几次,可就是莫名的喜欢,那种喜欢仿佛这孩子就是自己的一样。 等陆淮安吃过饭以后,陆之远便送她去罗氏那边了,白素素看着他们出门,心里有种淡淡的抵触感,可细究又觉得这感觉来的如此的莫名其妙。 罗氏身子很差,最近入秋天气转凉又染了风寒便更严重了。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两层棉被,可就是这样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一张脸更是苍白的毫无血色。 青梅去洗了个热巾子给罗氏敷在头上,又回头换了个新的暖炉塞进被子里,“夫人,您抱着暖炉就不冷了。” 罗氏虚弱的抬了抬眼皮,她扯了扯唇角,嗓音沙哑的厉害,“淮安呢?” 青梅心里头难受但面上还是笑着道,“淮安小少爷现在跟大人在一块呢,您放心吧。等您好些了小少爷就回来了。”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门口有小丫鬟急匆匆跑进了门,“夫人,大人领着小少爷过来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罗氏病重 陆之远已经有很多天没见到罗氏了,这会是要送陆淮安回来,他都送到门口了加上又知道罗氏病了自然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青梅很快从屋内迎了出来,她是罗氏身边得用的丫鬟,陆之远自然不陌生。 “青梅姑姑。”陆淮安见到青梅便跑了过去,“我和爹来看娘了。” 青梅红着眼眶直点头,“夫人正念叨着小少爷您呢。”她说着又看向陆之远,冲她屈膝行礼,“二爷,您来了。” 陆之远点了下头,他和罗氏自几年前便有了约定,罗氏要陆淮安这个孩子,作为条件从此和他的情分也彻底断了。 “夫人身体怎么样了?”他声音很平静地问道。 “夫人是老毛病了,每年秋天都要犯一回。前几天降温庄子上又冷一些,夫人着了凉,这才重了。”青梅见他问起罗氏,眼中不由得闪过些希望。 陆之远嗯了一个音作为回答,他抬步往屋子里走进去了。 青梅和陆淮安也紧跟在后面进门了。 屋内,床上。 罗氏半靠着软枕,见他们进屋眼神先是在陆之远身上扫了一眼,很快便转移到了他身边的陆淮安身上。 “安儿。” 陆淮安好几天没见到罗氏,这会见到哇的一声就哭了,跑着扑到了床边罗氏,抱着罗氏的腿便不松手,“娘。” 罗氏见到陆淮安便觉得心头莫名一软,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温声开口,“男儿有泪不轻弹,娘不是跟你说过吗,安儿是男子汉,不能跟小女娃一样哭鼻子。” 陆淮安一向听罗氏话,听她这么说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将眼泪忍回去了,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安儿听话,娘你快些好起来好不好。” 罗氏心中一痛,伸手再度将陆淮安抱在了怀里。 她的身体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治好,可不管是什么大夫,用多名贵的药材,最后能做的都只是缓解而非治愈。 这次病来的看起来突然,可她自己明白,是她身体不中用了,所以轻微吹了点风便病倒了,而且这一倒下就一直觉得一天比一天严重。 “娘会好的,安儿不用担心。”罗氏笑着回答。 陆淮安闻言整张脸都带着喜悦,他将脑袋趴在罗氏的腿上,小奶音带着些不确定,“娘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娘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放风筝。”罗氏平时对陆淮安要求很严格,若是往常他提出放风筝罗氏一定会教育他现在要好好读书之类的话。但这会罗氏看着陆淮安大眼睛黑板分明,眼神中藏不住的都是希望,便不忍心去让他失望。 陆淮安果然一张笑脸都带着兴奋,他这几天就和陆之远一起去放风筝了,玩的十分的高兴,这几天心心念念着的都是这件事。 罗氏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也格外的有耐心,她一直温声含笑的和陆淮安说话,言语中一丝的不耐烦都没有。 陆之远进了屋子之后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虽然没说话但视线一直看向罗氏和陆淮安那边,不得不承认的一点,罗氏对陆淮安确实很好。 陆淮安毕竟是个孩子,加上看到罗氏掉了眼泪,这会平静下来了便有些困了。 他趴在罗氏的腿上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罗氏眼神温柔的看着陆淮安,过了有一会才朝门口招了招手,示意等在门口的青梅进屋将陆淮安抱走。 等青梅抱着陆淮安离开后,罗氏才将视线重新看向陆之远,她的语气不像是面对陆淮安那样的温和,而是带着几分冷漠的疏离。 “您来了。”罗氏开口。 陆之远面色淡淡的看着她,点头道,“听丫鬟们说你病得挺重,过来看看你。” 罗氏面上有轻微的动容痕迹,她垂眸掩饰住了眼底的情绪,“多谢您的关心,我身子没什么大碍。” 陆之远和罗氏以前就没什么话说,如今可以说的话就更少了。他见罗氏并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罗氏看着他的背影,几度张嘴想要叫住他,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青梅抱着陆淮安去隔壁睡下了,她再度出来便碰到了正要离开的陆之远,忙道,“您不在这边用晚膳吗?” 陆之远淡声回答,“我还有事,你好好照顾你主子。”他说完便离开了。 青梅见他这个语气便知道定是罗氏说了什么话惹得陆之远不高兴了,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就如此的冷淡。 她推开罗氏的屋子,便听到罗氏低沉压抑的咳嗽声不断地传过来,她赶紧跑过去伸手去帮罗氏顺气,“夫人您没事吧。” 罗氏咳嗽了会,额头上冷汗冒得更多,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的气才平和下来,“我没什么事,咳嗽两声罢了。” “可您这样子比以前严重了很多,奴婢派人叫个大夫来给您瞧瞧吧。”青梅犹自担心着,她看着一天比一天消瘦的罗氏,心里头明明心急如焚,可为了不让罗氏看着烦心所以每天都要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出来。 “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大夫来了也瞧不出什么。”罗氏说了两句话便又继续咳嗽起来,这一回直到停下来过去整整有一刻钟。 青梅什么都做不了,只好不断地帮她顺气希望能够缓解下她的难受。 “可您这样一直拖着,这病一直也不见好。” 罗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现在真的是害怕了,每次看到大夫一连无能为例的失望模样,她都觉得心里一暗。 既然早就知道治不好了,那又何必给自己希望。 “我没事了,你别担心了。淮安睡着了吗?” 青梅自是点头,言语中带着点轻快的笑意,“小少爷睡得很熟呢,想必是直到这是您的地方,所以睡得格外的好呢。” 罗氏也笑了笑。 这边主仆两个说着话,那边陆之远已经回了白素素那边,屋内白素素正在和小金草坐在一处玩着穿花绳的游戏,见他进来了,白素素一张脸登时笑得格外的灿烂。 陆之远看了她一眼,径自走到里间的书桌后坐下,随手抽了本书慢慢翻着看了起来。 白素素外外间一边陪着小金草玩一边拿眼神往里屋瞟,她家陆大人可真小气啊,就因为她回来晚了那么一会就一直生气到现在。 “娘,娘。”小金草见她一动不动的一连喊了两声。 白素素这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眼金草手上的花绳样子,很快又变化了个新的花样出来。 这个新花样金草并没有学过,这便将她难住了,一脸为难的盯着白素素手上的花绳,急得都快哭了。 “姨娘这个花绳奴婢知道怎么翻,金草小姐跟奴婢去外面,奴婢交给您看好不好?”小瓶儿站在一旁,自然是看到了白素素此刻的心不在焉,便开口道。 金草这个年纪正是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她一听小瓶儿知道怎么翻花绳,立刻点头,“学,要学。” 小瓶儿便领着金草去了外面玩,白素素紧跟着跑到了里间去哄她的陆大人了,“您这是看什么书呢?” 陆之远眼皮都未抬起来,同样的也没有回答她的打算,甚至见她过来了还故意将身子侧到了一旁去。 白素素见他这孩子气极了的样子,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您别跟我生气了,我今个不是故意忘了跟您一起吃饭的事情。”白素素凑过去,伸手拉着他的胳膊撒娇。 陆之远拿鼻子哼了哼,“别扰我看书。” “那我不打搅您,我和您一起看。”白素素赔着笑脸,厚着脸皮挤到了椅子上坐下来。 椅子本就没多大,她说是坐在椅子上不如说是坐在了陆之远的大腿上。 陆之远本想多生一会气,好让她吸取教训,省的不知道那天又将他抛在脑后了。可谁知道她就大咧咧的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赶紧给我下来!” 他嘴上虽然这样呵斥着,但手上并没有狠狠将她推开,白素素也不恼他的责备,顺势将身子靠在他的怀里,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拿下巴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您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再不敢了。” 女人柔软的身体靠在身体上,身上淡淡的馨香传来,加上说话时候嘴唇似有若无的接触着他的脖子,陆之远只觉得心里头一股燥热从某处划过,眼神不由得暗了几分。 他伸手揽上了她的腰肢,轻轻一勾手便将她整个人勾到了怀里去,眼神带着灼热的温度看着她,“让我不生气就要看你多少诚意了。” 白素素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不由得一红,她看了看窗外太阳还挂的老高的天,有些不好意思,“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这段时间有不少事发生,陆之远一直忙着案子,经常回来的很晚,他们两个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想其他的,算起来也有大半个月只是单纯的抱在一起睡觉。 “既然不懂那我就好好教教你。” 话音落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下一刻她的唇便被堵住了,迎接她的是浓烈又深沉的吻。 白素素被吻得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脸蛋更是红的不像话,她仰着小脸,嫣红的嘴巴一张一合,“白日宣淫您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陆之远笑了笑,温温的嗓音在她耳边滑过,带着些笑意也带着些作弄,“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话,送上门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第二百四十章 白姨娘驯马 吃到肉的陆大人表示自己很满足,被吃了肉的白素素表示自己也很满足吧。 “怎么不满意?”陆大人挑着眉看她一眼,神情颇有些不满意。 白素素一本正经的回答,“勉强算满意吧。” 陆大人脸黑了。 后来白素素因为这句不走心的话被活生生的折腾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陆大人用实际行动向她解释了什么叫满意。 白素素欲哭无泪。 折腾的太狠了以至于第二天白素素趴在床上一天没挪窝,她觉得她家陆大人就是个铁打的,晚上运动量那么大,第二天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观她自己,累的两腿发软,浑身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人比人果然是气死人了。 转眼便进入十一月。 天冷了之后庄子上的缺点也紧跟着暴露出来了。 冷。 庄子简陋自然是比不上陆家,尽管陆大人派人送了上好的银丝炭过来,但她在屋里还是需要套着厚厚的棉衣才不觉得冷。 进入冬天之后,朝廷里休息的日子一下子少了,毕竟快到年底了,官员们也有政绩考核,考核事关重大,来年一年到底怎么样就看年底这次考核结果了。 陆大人如今位居一品考核自然不用担心考核,但他有更加让人心烦的事情。 贤妃娘娘如今一直在冷宫里带着,一转眼都几个月了。 说起这件事白素素知道的消息并不多,她还没离开陆府的时候贤妃娘娘被突然打入冷宫,后来她来了庄子上,后来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这次也是陆大人吩咐人做事的时候碰巧被她听到几句内容,原来贤妃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解决。 圣上态度十分的让人捉摸不透,若说他厌弃了陆家,贤妃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对陆家不利的事情发生,非但如此还对陆之远十分倚重。可若说不是,那也不对。事情过了这么久依旧能被瞒的如此密不透风,让人完全打听不到消息,便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总之这件事一天不解决便一天像是一把刀悬在头顶上,让人坐立不安。 这次陆大人收到了最新消息,虽然依旧不知道贤妃被打入冷宫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约知道是和子嗣一事有关。 陆之远接到消息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一走转眼就是十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罗氏病情一直不见好,入冬之后俨然更重了,她自然也不会继续留在庄子上挨冻,带着陆淮安匆匆离开了。 至于白素素这边,她面临两个选择,回陆家和继续留在庄子上。 陆大人那边的意思是让她自己选择,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想留下住着也没什么问题。 白素素犹犹豫豫的还是选择暂时留下来挨冻吧。 虽然冷了点,但自在啊。 她在庄子上就是个小地主婆娘的模样,想吃想喝想玩都可以随心所欲,谁也管不着她。可若是回了陆府就不一样,她一个妾室做什么都要束手束脚免得被人抓到了把柄。 在自由和舒适之间她最后选择了自由。 对于她这个决定,第一个欢呼的就是金草,这孩子天性就是喜欢无拘无束,在庄子上住了些日子没人管着,整天玩的不亦乐乎的,根本就不想回到那个说话都要压低声音的陆府。 既然选择自由那要做的准备工作就多了起来,要在庄子上过冬,所以棉衣棉裤棉鞋棉袜这些东西都要抓紧置备起来了。 春兰和小瓶儿领着附近村里的几个阵线好的婆娘们开始为过冬做准备了,金草如今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陆大人送了个女先生来,每天抽出一两个时辰教她识字。 陆之远又派人给她送了两身新衣裳,都是骑装。 白素素便知道这是准备领她骑马去了,果不其然衣服送来的第二天,很久不露面的陆大人就来了,一同带来的还有一匹枣红马。 “前阵子南阳马场刚送来一批新马,我瞧着这马性子温顺适合你骑便给你留下了。”陆之远牵着小马走过去,将马缰绳放在白素素手上,“这马颇有灵性,你试试跟它说说话。” 白素素喜欢骑马,她握着缰绳走到枣红马边上,在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马大哥,你一会可别把我扔下去。你要是敢把我摔了,我今晚桌子上就准备加一道红烧马肉。” 这话她事半开玩笑说的,令她惊讶地是这句话说完明显感觉到枣红马哆嗦了一下,白素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诶呀,它好像真能听明白我的话呢。”白素素回头对陆之远一连惊讶的说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陆之远失笑,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得提醒道,“这马虽然较之其他马温顺,但也不是那么好驯服的,若是你不能驯服它,小心被摔下去。” “不会的,我们刚才进行了很友好的交流呢,我相信它一定会好好载着我的。”白素素说着伸手拍了拍马背,明显的枣红马又哆嗦了一下。 陆之远好笑,也不再劝说了,心想一会若是白姨娘不行他就去牵着缰绳好了,总不会有大事就是了。 白素素得到了准许,摩拳擦掌的便上了马,她拎着小鞭子,扬鞭打在了枣红马的屁股上,手上缰绳一拉,骏马便迈着蹄子奔跑了起来。 “驾!” 她骑马是陆大人教的,骑术其实很普通,上次骑马就惊了马害得她在林子里差点出事,所以对于骑马这件事她真是又爱又恨的。 原本以为陆大人提前说了枣红马不是那么好驯服的,白素素并没太将这次试骑当回事,可没想到的是这马她骑起来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顺畅感,好像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马一样。 一开始她还用鞭子,简单的磨合了一会之后她几乎是两腿在马的腹部一夹,马便知道她要骑向哪个方向了。 骑行很顺利,白素素绕着庄子的空地跑了几个来回,这才勒紧马缰停了下来,一脸的兴奋,“大人,这马可真是好啊,又快又稳当。” 陆之远对白素素能这么快将这匹马驯服还驯服的这么好表示难以理解,就是他成功骑上去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呢。想来想去只能说是傻人有傻福了。 “这马应该是和你有缘。” 陆之远拉着她的手,跑了这么会倒是驱散了寒意,手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白素素点头笑的一脸灿烂,又拍了拍马背,“我也这么觉得,这马当真是送给我了吗?” “还能骗你不成。”陆之远觑她一眼。 白素素就高兴了起来,她兴致勃勃的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小马儿,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枣红马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白素素更高兴了,“您看它多喜欢我,这是高兴呢。” 陆之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马神色是一副生无可恋,也不知道白姨娘是不是眼神不好,哪里看出来高兴了。 “嗯,是挺高兴的。”陆大人附和。 “既然是你的马就给它取个名字吧,以后它就属于你了。”陆之远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马背,“这是匹好马,你好好照顾它。” 白素素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枣红马,让陆大人放心吧。 “我看它浑身都是红色的,不如就叫小红吧。”白素素说道。 一声凄厉的嘶鸣声响起,枣红马仰天长啸起来,一副抵死拒绝这个名字的架势。 白素素也被它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她赶紧安抚道,“我刚才是说笑的,你这样的宝马怎么能叫小红。” 这马屁拍的很不错,枣红马果然不叫了,但高高的仰着脖子以显示它的确是匹血统纯良的宝马。 白素素绞尽脑汁的琢磨想给它取个响亮的名字,她琢磨了半天道,“你不喜欢小红就叫你大红好了。” 陆之远,“......” 枣红马,“......” “你还是不喜欢吗,我是想不到什么好名字了,你要不就自己说喜欢什么好了。”白素素将这个难题丢给了枣红马。 枣红马估计气的马脸都黑了,这是陆之远自己的猜测,他不忍心好好的一匹好马叫一个大红或者小红的这样的名字。 “叫赤燕吧。” 赤,火色也。燕子行动轻快敏捷,正好形容这马。 白素素询问的目光看向垂头丧气的马,它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马眼一下子亮了,欢快的原地转了三圈。 白素素,“......” 最后这马的名字便定了赤燕,但白素素私心里还是觉得小红这个名字比较合适,而且比较亲切。 “我们商量一下吧,以后有外人在我就叫你赤燕,等没人我就叫你小红你说怎么样?” 赤燕马,“呼哧呼哧!”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咱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白素素一拍手兴高采烈地道,“小红,以后你要好好载着我知道吗?” “呼哧呼哧!” “小红。“ “小红。” “小红。” 陆之远就默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马,他有点明白这匹马为什么和白姨娘投缘了,大概都有点缺心眼的原因吧。 骑了会马时候也不早了,冬季的太阳落山比其他时候都要早,白素素和陆之远在前面走着,赤燕马在后面远远跟着。 “对了你刚才跟赤燕悄悄说什么话了,它怎么这么容易就听你的话了。”陆之远对这件事一直是想不通。 “也没说什么,我就是告诉它要是它不听话,我今晚就吃红烧马肉。”白素素语气平常的说道。 她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威胁才让小红乖乖听话的,她是靠着自己的魅力。 陆之远,“......呵呵。” 第二百四十一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白素素新得了马,当真是骑着玩了好一阵子,直到把庄子周围都逛了个遍,这天也一天比一天冷了。 进入腊月以后,陆之远挑了一天带她出门转转,说是要去一个叫灯笼镇的地方。 灯笼镇顾名思义以做灯笼闻名,基本上市面上所有能看到的灯笼都是出自灯笼镇,这个镇子当真是家家户户都以做灯笼为生。因这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技能,因此每年腊月十六那天便是灯笼节。 最初灯笼节只是当地村民自发的一个活动,村民们做好灯笼挂在门口用以请求来年平安富贵的。渐渐的倒是引来不少游客,到了后来这一天索性就定为了灯笼节,每年大批的游人都会挑着这一天聚集在灯笼镇。 白素素以前去过花灯会,想着这灯笼镇的灯笼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灯会,并未有多少惊喜,毕竟这会天冷了,她是一点也不想出门的。 陆之远见她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并未点破。 从庄子上到灯笼镇要走半天的路,他们吃了晌午饭出门的,到灯笼镇正好天刚黑没多久,正好是赏灯最好的时候。 城门口马车停下来,白素素一下车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入目便是数不清的灯笼,各式各样的,挂了整个镇,将那镇子的夜空照的似白昼一样的明亮。 “天哪,这么多的灯笼。”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灯笼,好像有上千只,不对,应该有上万只了。 “不然为什么叫灯笼镇呢。民间有句话,灯笼镇之后不看灯。说的就是在这边看过灯笼以后其他地方的灯笼便入不了眼了。”陆之远从马车里拿了件斗篷出来,给她披在身上,而后又温声道,“夜里凉,别冻着了。” 说罢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牵着便进了城。 城内熙熙攘攘的都是人,街道两旁挂着满满的灯笼,街上的行人也是一人手持一个,一边走着一边说话。 “这里比金陵城的灯会还要好看。”她当年跟着卫暄看过一次金陵城的灯会,那时候便被成片五颜六色的花灯晃花了眼。没想到的是时隔几年她来到这个小镇上,会见到更加热闹的灯会。 “金陵城那个灯会便是照着灯笼镇的样子仿照出来的。虽然金陵城大,但却不及这边热闹繁华。”陆之远一边走着一边跟她说道。 人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吃喝玩乐的地方,他们走了一下午的路这会两个人都有些饿了。白素素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酒楼道,“这家我瞧着就不错,我们就去这家吧。” 陆大人脸色有几分异样,他嘴唇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两人便进门了。 这个时间段正是饭点,可这家酒家的人显然不多,整个屋子内只有零星三两桌客人在吃着饭。 因着人少,他们也没要楼上雅间,随便挑了个临窗的位置,一边吃饭一边还能赏赏灯。 小二拿着菜牌给她们报菜名。 鸡鸭鱼肉,煎炸卤烩,各种各样的听着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好。 “你这样报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不如你介绍几样特色菜吧。”白素素说道。 小二便笑着挑了几个菜牌出来,指着上面几道菜介绍道,“这几样都是本店的特色菜,两位客官是第一次来灯笼镇吗,如果是第一次来我倒是建议两位来两个特色小炒,荤菜配上个灯笼肘,甜点吃糯米藕,酒就喝我们自家酿的米酒,最是下饭又极具特色了。” “灯笼肘子是什么,以前从未听说过。”白素素好奇道。 小二就等着她问,这会自然是笑呵呵的解释起来,“说起这灯笼肘子也是有个有趣的传闻。当年我们镇上有个姓朱的老爷,朱老爷有个女儿看上了个叫灯笼的穷秀才。 这一穷一富的婚事朱老爷自然不同意,他见穷秀才第一次登门拎着两个猪蹄,便心有不悦,便想要刁难一下这个穷秀才。 于是菜肴端上之后,朱老爷便指着穷秀才的两个猪蹄问道,“你带着的是何物,我怎么不认识?” 穷秀才脑子也不笨,他自然想到朱老爷不会不认识猪蹄,这么问必定是个全套,因此他想了想回道,“在下从小家贫,并未见过此物。朱老爷您见多识广不如给在下解解惑。” 朱老爷心里头生气,心想这个穷秀才不仅穷还坏,他想着穷秀才叫灯笼,便随口道,“这东西叫灯笼肘。” 灯笼肘谐音是灯笼走,意思就是让穷秀才赶紧滚蛋。 当时穷秀才也听明白了朱老爷的逐客令,他离开朱家之后便努力发奋。 朱小姐情深义重,因着朱老爷反对,虽然不敢违抗父命但却一直暗中资助穷秀才,而穷秀才也争气,三年后科举一招高中状元。 穷秀才成了状元爷,风光回故乡。 朱小姐定着三年的压力,原本想着好日子终于来了,可谁都没想到的是等着她的不是凤冠霞帔,却是状元爷和太傅女儿订婚的消息。 新状元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寄人篱下的穷困过去,一朝得志之后便多方暗害朱老爷,将朱家折腾的倾家荡产,朱老爷被气的一命呜呼,朱小姐从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夜间成了一无所有的女人。 朱小姐也是个要强的,朱家衰败以后,她迅速成长了起来。她有门手艺就是做肘子,因为当年穷秀才家贫,朱小姐心疼他便经常将做好的肘子带给他食用。 朱小姐的肘子生意一开始都是附近的邻居们照顾着,邻居们都知道她和穷秀才的过去,觉得她一个女人孤苦无依的很可怜,所以隔三差五的都会取买上个肘子吃。一开始是因为可怜她,但到了后来却是真的喜欢这个味道。朱小姐的肘子炖的软烂,用料很足加上前一夜便放在锅里开始炖煮,因此入味浓厚,连八十岁的老太太都能咬的动,很快便在附近卖出了名气。 有人问朱小姐这肘子叫什么名字,她想起当年朱老爷和穷秀才的对话,便对人称作灯笼肘子。 灯笼肘子名气越传越远,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京城的状元府,已经娶了娇妻美眷的穷秀才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想起当年自己被朱老爷羞辱的事情来,又听说朱小姐在卖灯笼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穷秀才派人到了灯笼镇将朱小姐抓走了,掀了她的摊子,把她带到了京城去。 最后并没有恶有恶报,也没有人救朱小姐,朱小姐死了。 朱小姐死后有人在她家中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一张方子,那上面便是写着灯笼肘子的制作方法。 灯笼镇上的百姓都对穷秀才忘恩负义的事情很痛恨,又没办法惩治他,于是众人自发的按照方子上的记录的法子制作起了肘子。 穷秀才原本以为铲除了朱小姐就没人知道那些事了,可谁知道一夜之间整个灯笼镇家家户户都吃起了灯笼肘子,气的他打病了一场。 后来灯笼肘子便一直这样一代一代传了下去,到如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到现在当年的传闻已经不知道真假,但这灯笼肘子却已经成为了灯笼镇百姓家家户户都会做得一道菜,也是宴客之时必备的一道菜。 小二绘声绘色的将一个故事讲的跌宕起伏的,每到关键时候还故意停顿一下勾着人的性质,白素素果真胃口被吊的很高,原本没多想吃的肘子在听完了故事之后便兴致满满。 最后点的菜就是小二推荐的那几个,陆大人对饮食一向不挑剔,白素素喜欢的他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 菜端上来,白素素以为会是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可事实正好相反,桌子上三道菜,两道一道咸菜一道炒野菜,做的很是随意。肘子就是个普通的肘子,看卖相味道就不怎么样。 白素素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陆大人,她干笑道,“有些菜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味道真的很不错。” 陆大人点点头,给她递上筷子,“你说的很对。” 白素素抿唇只好拿着筷子挨个将菜尝了一遍,的确一点惊喜没有,很难吃,菜只是炒熟了而已,根本没什么味道可言。 她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两个小炒菜味道不好也正常,这肘子既然是特色菜,想必不会错的。”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底气,拿着筷子尝了一口,而后一脸惊喜的对陆大人说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味。” 陆之远忍不住笑起来,他摸了摸白素素的脑袋,“别撒谎,老实说。” 白素素抿唇有些失望的放下筷子,“真不怎么样,以前朱小姐是怎么拿它卖到银子的。” “这故事也就是骗骗你这样的傻女子,这肘子就是寻常的肘子,哪里有什么身世凄惨的朱小姐,不过就是用这个故事带动客人买肘子的手段罢了。”陆之远淡定说道。 白素素觉得自己感情受到了欺骗,她很难受,也有些气恼,“这个黑心店家,怎么能拿我们的同情心骗钱呢。” 她刚要叫老板来理论几句,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坐在对面从始至终一直淡定笑着的男人,“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不是以前也被蒙骗过?” 陆之远咳嗽了一声,别过头有些不自在的道,“怎么可能,这种小伎俩怎么能瞒得过我。” 白素素想这也对啊,陆大人多厉害啊,怎么会被欺骗呢,而且陆大人一定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坑过,所以才不肯告诉她这家店味道不好。 一定是她想多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疑云重重 过了亥时街上的人渐渐少了,灯笼的光亮也越来越弱,热闹消失之后,只留下长长的寂静的漆黑的夜色。 白素素拎着个小狗形状的灯笼,正跟陆大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天空上遥遥挂着一轮冷月,冷白的月光照下来,洒在街上并排走着的两个人身上,在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陆之远突然停下了步子,白素素回头奇怪的看着他,“怎么停下来了?” 月色下女子歪着脑袋,身上大大的斗篷下是一张白净的小脸,陆之远上前两步,他的身高比白素素高出一个头还多,这样看着她,便有种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的感觉。 “您......” 她的话未说出口,眼前光线一暗,温热的唇便落在了她的唇上,缠缠绵绵的感觉久久缠绕,像是极不舍得这种感觉。 “素素。”深深低哑的嗓音几乎是贴着她的唇传来的,让她心头一颤同时又一跳,“我爱你。” 很轻的三个字,如风划过耳畔,若是稍微一走神便会错过去。 白素素眼睛睁得很大,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难以想象这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这三个字让她心跳加速之余更多的却是担忧。 “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突然带她到这里,又突然对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这不是陆大人的性子,一个人突然做出和平时不同的奇怪举动,背后势必有不同寻常的理由。 陆之远冲她笑了笑,眼神温柔似水,“没有。” “可您这样让我很担心。”她皱着眉显然对他这两个字的敷衍回答很不满意。 陆之远觑了她一眼,伸手捏着她的脸蛋,气恼道,“我难得的跟你说些情话,你倒是好,就这副表情?” “我错了还不行吗,您不能这么对待我。”白素素深知陆大人的恶习,他每次不高兴了就喜欢捏她的脸蛋出气。 陆之远便看着她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街道很长,前面光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这条街道好像远的没有尽头一样。 夜里起了风,吹在两个人的身上,有寒意渐渐透过衣服往里头钻进去。白素素侧头去看身边的男人,眼中有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对了,贤妃娘娘的事情怎么样了?”两人走了会,白素素问道。 话音落下,她敏感的察觉到陆大人握着她的手一紧,过了会才听到他淡淡的嗓音响起,“已经没事了。” 什么叫处理好了白素素不懂,她刚想追问便看到月色下男人的一张脸冷的吓人,她有些害怕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之远回过神冲她笑了笑,“没事。”见她面上依旧担忧之色不减,又继续解释道,“刚才想起了些朝中之事,一时间走了神,没吓到你吧。” “时候不早了,我有些困了。”白素素没在继续追问,既然他不想说,不管问多少次他都不会告诉她的。 听她这样说陆之远也没拉着她继续走下去,指着前面的一家亮着灯的客栈两人便过去了。 陆之远说灯笼镇除了灯笼好看,还有日出值得一看,所以他们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起来去看日出。 第二天日出并没看成,天还没亮的时候陆之远便接到个消息,急匆匆走了,临走前另外派了人将白素素送走了。 白素素当时睡得迷迷糊糊,被塞进马车之后就睡了过去,她想当然地以为这辆马车是送她回庄子上的,也就没多想。 她是被马车上一阵的颠簸给闹醒的,睁开眼镜的时候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马车里坐着个陌生的丫鬟。 “这是在哪里?”白素素有些没回过神来,头疼的难受,她不明白自己就睡了一觉怎么会这么难受。 “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到孟阳县了。”丫鬟的声音很清脆,见她醒过来伸手给她倒了杯提前准备好的水,“姨娘渴了吧,喝点水润润喉。” 白素素接过水杯,还没等放到嘴边便猛地一愣,“孟阳县?” “是的。” “我们去孟阳县做什么?” 孟阳县是京城东边的一个小县,离京城有四五日的距离,她不是刚睡了一夜吗,怎么会一睁开眼睛都快到孟阳县了。 “陆大人派奴婢将您送到孟阳县。”丫鬟笑眯眯的说道。 白素素还是一头雾水的感觉,她低头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又接连喝了两杯,这才从头昏脑胀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我睡了几天了。” 问出这个问题显然她也已经想明白事情不对劲了,丫鬟也没瞒着她,如实回答,“您睡了四天。” 白素素虽然做好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愣了下,她想起她睡着之前陆大人给她端了碗汤,说是特意让人准备的。 当时她已经要睡了,并没有喝汤的想法,最后还是一边撒娇一边喝的。喝了汤之后好像就特别困了,她便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你知道为什么要去孟阳县吗?”白素素问道。 小丫鬟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原因,陆大人只是让奴婢好好照顾您。” 白素素本也没抱多大希望,这会也谈不上失望,陆大人既然连给她偷偷下药送她离开的事情都做出来了,那显然就不是小事了。 她没再继续说话了,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是一处老宅子,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这是陆大人一个好友的宅子,那好友一家几年前搬到其他地方去了,这宅子便空了下来,姨娘尽管住下就好。”丫鬟看出了她的疑惑,没等她开口问便解释道。 白素素点了点头,刚要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一阵笑声传出来,她脚下一顿之后忙快步往里走去,院子里两个孩子正蹲在一处玩,见她来了,小女孩大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朝她扑了过来,“娘。” 两个孩子是金草和陆淮安,白素素看到他们也在这边心里便更加确定陆大人这次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不然不会将人都给送走。 “娘你来的真慢,我们都等你一天了。”金草一边说着一边傻呵呵的笑,她自从到了这里便一直眼巴巴等着白素素回来,见她来了连嗓门都不由得大了不少。 白素素摸了摸她的头,她刚要开口便看到屋内门口出现一个人,她低头对金草道“娘路上有点事耽搁了所以才晚了一点,你和淮安哥哥一起玩吧。” 金草小孩子心性一听说玩立刻又跑回陆淮安身边了,两个小孩子低头又乐呵呵的玩了起来。 白素素进了屋子,朝屋内之人行礼道,“夫人。” 她现在有很多疑惑,这会看到罗氏也在这里便想向她问一问。 罗氏脸色不好看,但精神瞧着尚好,她摆了摆手让白素素坐下来,先开口道,“你想问的我都不知道。” “大人为何要这么做,是不是京城那边有什么事?”这大概是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了。 罗氏依旧摇头,“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不要多管,既然大人将我们送到这边,那我们就安心等消息就好。” 话是这样说的,可白素素心里根本就不放心,不仅是不放心还格外的担心。 日子一晃就是三天过去,这处旧宅子风平浪静,宅子里的下人们都是一问三不知,伺候他们的人也没有了以前的老人,都是些新换上来的面孔。 罗氏日日要喝药,身子不好也没闲工夫管其他的,只剩下白素素一个人坐在屋内发了三天的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白素素所有的耐性都被磨光了,她等不下去了,这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她甚至不知道京城那边是不是出了事,陆大人现在是不是还安全。 “夫人,我想回京城。”白素素去见了罗氏,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罗氏不同意这次她也要走了,她心里最近慌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事。 罗氏看了看她,最后深深叹了口气,“你去了也没用,京城那边现在乱的很,你去了只会给他添麻烦。” “您知道怎么回事?” “也不算知道,总是比你知道的多一些吧。”罗氏继续道,“这事情要从贤妃娘娘被贬冷宫说起。” 贤妃出事第一个觉得不对劲的就是陆家,虽然被贬原因一直打探不到,但总会有些风声透露出来,是和二十年前的皇贵妃胎死腹中之事有关。 这当年皇帝出征在外,留下宫中几乎同时怀疑的皇后和皇贵妃,并且留下了话,两人谁先诞下儿子就封谁为太子。 最后的结果是皇后成功诞下太子,但皇贵妃却因为难产而胎死腹中,皇帝归来能看到的只有一具冰凉的牌位了。 这件事一晃过了二十几年,原本以为没人再提起了,谁知道就在前阵子突然出现贤妃被贬的事情,陆老爷子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便暗中让人去查,果然就查到了一些问题。 圣上发作贤妃的前一天,他见了个人,是前临安府太守吴之义。 这个人几年前因为瘟疫之事险些被砍头,最后是陆老爷出面才保了下来,之后便被贬谪到了北寒之地放羊去了。一晃几年过去,很多人都忘了这个吴之义的时候,他突然又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噩耗连连 当年发生了什么罗氏也不清楚,但既然关系到了皇家子嗣和那位皇贵妃的事情,想必都不是小事,陆家如果是牵扯在里面,想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 白素素听完心头更是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沉重,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京城离孟阳县距离不近,加上这又是个很偏僻的小地方,住在这附近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消息传不过来,又没处打听,他们这些人住在这座宅子里就像是和外界彻底隔绝了一样。 白素素心里焦急,罗氏又何尝不是。原本以为十天半个月就能解决的事情,这一眨眼就过了两个月了。 京城。 陆府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兵马,将诺大的宅子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了。 玉华堂内。 陆老爷子端坐在椅子上,他整张脸阴沉沉的,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半个时辰了。 屋内陆二老爷和陆三老爷急得直跺脚。 “这个吴之义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忘了要不是陆家从中周旋他这条命早就没了,现在竟然恩将仇报反过来诬陷陆家。”陆二老爷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陆政鹤给大卸八块了。 “大伯也真是的,怎么真的带兵将陆府围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是跟谁站在一起的。”陆三老爷也有些生气,不由得抱怨道。 “依我看这事还是要找大伯跟圣上说说,咱们家是冤枉的,怎么能听信吴之义一面之词。”陆二老爷说道。 “还找他做什么,他要是肯帮我们早就帮了,怎么会屡次闭门不见。”陆三老爷有些责备的看着陆二老爷,“二哥难不成让父亲去求他吗?” 这话一出陆二老爷顿时不高兴了,他语气不善冷笑,“那不然呢,依三弟的意见我们要怎么办,再这样下去陆家都没了。不靠大伯靠谁,难不成靠你那个从出事就一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儿子吗!” “你说什么!”陆三老爷气的面色通红伸手指着陆二老爷怒道,“我儿子再怎么样也不像你儿子,整天花天酒地,陆家的银子迟早要被他败光的。” 啪! 一声脆响,陆老爷子手边的茶杯被砸在了地上,他沉着脸骂道,“你们两个给我消停点,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两人被一呵斥都吓得缩了脑袋,陆老爷子虽然这几年不太管事了,但在陆府中威严却丝毫不减,见他动了怒,陆二老爷和陆三老爷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陆老爷子不想看到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挥手将他们赶了出去,自己坐在屋内不知道想些什么。 陆之远回到陆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官兵虽然将陆家围了起来,但陆之远依旧是一品上卿,在朝中官职犹在,且圣上也没名言要将陆家治罪,局势尚未明朗之前,官兵们也不敢拦着他进出。 他进府之后直接去了玉华堂,见了陆老爷子。 “祖父。” 陆老爷子浑浊的一双眼睛再看到他进门之后重新有了光亮,“事情怎么样了?” 陆之远摇了摇头,“不好。圣上不肯见我甚至连太子都不肯见了。这几日陪伴在圣上身边的一直是三皇子和陆政鹤两个人。” 陆老爷子自从知道了陆政鹤狼子野心之后便已经心中有数了,当年的事迟早要被翻出来,他只是恨自己瞎了眼,竟然那么多年都没看出来陆政鹤的狼子野心,还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好兄长。 “陆家要是倒了你怕不怕?”陆老爷子突然问道。 陆之远神色并未有多大的波动,他笑了笑,“没什么怕的,如今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即使到了那一步,不过一死而已。” 陆老爷看着他这个孙子,这般年纪已经能如此临危不乱了,他心中即是安慰又觉得心痛,陆家若是这次熬不过去,他最可惜的就是这个孙子了。 “当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若是不那么做,如今死的就是你姑姑母子了。” 皇贵妃出身低,只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女儿,长相也只是美貌而已,但皇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人。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一入宫便得到了盛宠,当年圣上为了巩固她的位置硬是顶着压力封了皇贵妃,看那架势为了她的儿子要说废后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事虽然都是未知数,但他不敢赌,不敢拿陆家的人去赌,所以他才选择了一个契机动手了。 他年轻时候从未后悔过这些事,可年纪大了之后难免会经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对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去终于生出了愧疚。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力保住陆家。”陆之远垂眸说道。 “好。”陆老爷子头一次觉得自己老了,在他的亲孙子面前,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屋子里,眼前的光亮也一点点越来越暗。 陆之远离开了玉华堂便去了书房,却见庄嬷嬷等在屋内。 “嬷嬷有话直说?”陆之远很少见庄嬷嬷如此忧虑的神色,她是陆家老人,在陆家待了一辈子,因此颇受敬重。 “奴婢是想来问问这次事情您可有法子应对了吗?”庄嬷嬷问道。 陆之远皱眉神色不悦,陆家此次之事涉及到了皇室机密,以庄嬷嬷的身份实在不应该开口询问。若是其他人询问此事陆之远定是要责罚,但因是庄嬷嬷并没有发作。 “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嬷嬷只管照料好府中之事,其他不必挂心。” “奴婢听说三皇子他们今日派人到处找一个叫秀珍的人,您听说这个消息了吗?”庄嬷嬷问道。 “嬷嬷你到底要说什么?”陆之远近来心烦意乱,见庄嬷嬷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便有些烦躁。 庄嬷嬷面上犹豫不定,思虑再三开口道,“秀珍奴婢认识,她以前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 陆之远抬眸,眉头拧了起来,他已经意识到庄嬷嬷似乎是要说很重要的事情。 “当年皇贵妃的孩子可能没死。”庄嬷嬷显得有些拘谨,话一出口便看到陆之远脸色大变。 “此事事关重大,嬷嬷不可乱说。”陆之远沉声说道。 “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道,但当年皇贵妃出事那夜老太太也进宫了,后来老太太院子里就多了个孩子,奴婢那时候只在外院伺候并不能进内院所以也没看到,可夜里确实真真切切的有婴儿的啼哭声。”庄嬷嬷将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陆老太太院子里带回了个婴儿可府中却没人知道,最奇怪的是那孩子在院子里悄无声息地养了一个月就不见了。庄嬷嬷那时候年纪也不大,虽然觉得奇怪但想着主子的事情不便多问便假装不知道。 后来府中奴婢一茬一茬都换掉了,这些旧事更是没人知道了。庄嬷嬷其实也不肯定当年那个孩子就是皇贵妃的,但事情出现在太过凑巧,所以她才想到了一起。 陆之远也记起来他以前听过的传闻,当时皇贵妃的孩子确实生下来了,是个女婴,当时皇贵妃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担心孩子被人暗害,便将女婴交给身边信得过的宫女秀珍悄悄带出了宫。 这个传闻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但后来又不了了之了。如今听庄嬷嬷说起他才警觉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个孩子极有可能还活着。 “那个孩子后来去了哪里你可知道?”陆之远追问道。 庄嬷嬷摇摇头,“当年奴婢只是个三等丫鬟,无事是进不了主子屋里的。但当时奴婢记得跟那个孩子一同不见得还有一个叫秀珍的丫鬟。” 陆之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怪不得陆家之事拖了这么久还没有结果,原来是在等,等三皇子或者陆政鹤他们将秀珍带走的那个孩子找回来。 而只要那个孩子一回来,便是陆家大难临头之日。 陆之远不敢耽搁,当即下令叫了唐风和朱平回来,命他们两个将这个秀珍先一步找出来。 关于秀珍的信息过了三十几年已经查不到了,陆家前些年走了次水,将一部分下人的信息都烧毁了,这其中就包括一些几十年前的人。 虽然没有秀珍的消息但庄嬷嬷依稀记得秀珍说过她的家乡有很多枣树。根据这条线索,陆之远命人将附近城镇中种植枣树的地方都找了出来,一一进行排查。 京城周围的小城镇不下数十个,这其中种植枣树多的只有三个地方。 唐风和朱平分别带着人往这三个地方去了,陆之远也没闲着,开了库房进去将陆老太太生前的东西都翻了一遍。 陆老太太有记账的习惯,也喜欢将一些事情随手记载当日的账目中,陆之远要找的就是陆老太太生前的账册。 那些东西随着陆老太太去世便封存在了库房最里面,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才重新找了出来。账册都写了编号和年月,所以找起来也不麻烦,一一开箱对照之后很快便将需要的都找到了。 而经过查找和比对,他也找出了其中的问题,有长达三年的时间,陆老太太每个月都会支出一大笔银子给一个叫秀儿的人。但是第四年不知何故没有继续支出了,从那以后的账册便找不到这个人的任何消息了。 这个秀儿应该就是庄嬷嬷口中的秀珍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何去何从 虽然已经初步猜到了当年陆老太太应该是将那个孩子交给丫鬟秀珍带走,还每个月都给他们一大笔银子,一直维持了三年时间,虽然不知道最后为什么停止了,但可以判断那个孩子至少活到了三岁。 陆之远要找到秀珍和那个孩子,绝不能让这个孩子落在三皇子和陆政鹤他们手上。 三天后唐风和朱平回来复命,带回的消息却并不乐观。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陆之远进屋之后直接问道。 “我们去了那三个种植枣树的村庄,可当地的村民都不记得三十多年前的秀珍和那个孩子。”朱平面露羞愧之色,他们走了几日却是无功而返。 陆之远虽有些失望但也明白隔了三十多年想找到一个人很困难,当务之急只能继续加派人手去找。 京城中形势严峻,好似要发生大事一样,近来京城周围的兵将不断往城里调,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反倒是巡逻的兵将越来越多,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涌动着层层暗潮,隐隐的向着京城外面扩散着。 白素素住的孟阳县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息。 原本安静的小镇子上出现了不少生面孔,挨家挨户的找一个叫秀珍的人。 “你们听过秀珍这个人吗?”白素素问宅子里的丫鬟。 丫鬟们都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这一晃又是几日,来找秀珍的人已经好几拨了,这回不仅是白素素,连一直养病不管事的罗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京城似乎真的出事了。 事情的发展似乎没逃过她们的担心,朱平连夜快马加鞭带回来的消息,陆家出事了。 陆政贤因为谋害皇贵妃以及皇室子嗣被关押天牢,陆之远被削去官位连同陆家其他人被一同押入天牢。 收到消息那天白素素跌倒在椅子上半晌没动,罗氏急得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不省人事了。 朱平是送消息来的,顺便也是奉命来护送白素素和罗氏她们这些人离开孟阳县的,这边宅子离京城太近,恐怕会被人发现。 白素素不想走,她想去找陆大人,可眼下罗氏病重难测,陆淮安和金草两个小的又无人照料,她怎么都走不开。 她几经思量还是决定听从朱平的话,先带着人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行商量其他。 他们是决定往南边走的,江南之地有金草的生父在那边,漓山帮如今势头正劲,想必朝廷一时半会的也没办法攻下,她此行便是准备投靠孟帮主的。 往南走这一路,罗氏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虽然越往南气候气候越暖和,但她还是生息越来越弱。 白素素眼见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逐渐凋零,虽然她和罗氏远无交情,近无恩怨,但心中也谈不上好受。 罗氏走的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白素素端着药碗给她,“夫人喝药吧。” 罗氏浑浑噩噩几日,这一日倒是精神好了不少,睁开眼睛看着她,一双眼睛透着看透世事的清澈,“白姨娘,谢谢你。” 白素素搅动药汁的手顿了顿不解的望过去,“夫人谢我什么?” “淮安的事。”罗氏虚弱的笑了笑。 白素素看着她的神色末了也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记起来了。” “一个母亲看着孩子的神色不会骗人的。”罗氏轻轻叹息一声,“你是知道我命不久矣所以才故意假装不知道的吧。” 白素素没说话,罗氏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我对过去一直有些零碎的记忆,只是一直拼凑不起来。直到那日听说陆家出事,这些事就一下子连到了一起。”白素素回答。 听到陆之远出事的消息罗氏急火攻心,白素素担心陆大人的心情比罗氏更多,也是那时候她脑子里很多一直连不到一起的片段都一一重合了。 “我还是要谢谢你没有告诉淮安事实真相。”罗氏整个人靠在车厢上,她低头咳嗽了一声,苍白的脸色好似一张纸。 “夫人不必谢我,是我应该谢谢你。这几年你将淮安养的很好。”白素素这句话是真心地,罗氏不管以前怎么样,至少她对陆淮安是真的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 罗氏脸上有笑意也有不甘心,“我这些年所有的快乐都在养育淮安这三年中了,我多想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亲生子,可没机会了。” 白素素温声道,“您好好养身体,等到了江南那边天暖和,您的病会好的。”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熬不到那时候了。”罗氏声音越发虚弱,好似下一刻就要彻底闭上眼睛一样,“有我在也会耽搁你们的行程,我知道你很着急想要尽快去京城。” 白素素表面上维持着镇定,内心实则已经五内俱焚,她若是一直记不起来过去也许也没有这样担心,可记起来的同时也代表她也想起来自己是重活了一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陆家出事之后陆大人身首异处的噩梦一直在她眼前浮现,原本她以为自己重活了一次能够阻止这些事,可没想到非但什么都做不了,那些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如今都提前了。 “您不用想这些,现在只需要安心养病就好了。”白素素依旧安慰道。 罗氏没说什么,见她递了药碗过来摇了摇头,“不喝了,临死不想在苦一遭,有蜜饯吗,我想含一块。” 白素素忙让人端了蜜饯进来,因为有两个孩子在,这东西都是随行带着的。 罗氏含着蜜饯终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白素素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唤她,靠近听着她鼻子里传来的呼吸声这才松了口气。 本以为罗氏还能熬上几日,但没想到还是没熬过去。白素素答应不让陆淮安直到她去世的消息,因此连夜派了一队人将罗氏安葬起来,而陆淮安那边她只说罗氏夜里发病,所以送到京城养病了。 陆淮安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罗氏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听闻这个消息也没闹,依旧安安静静的跟着她往南走。只是好几次白素素看到陆淮安趁着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你娘只是在养病,所以不用担心,等病好了就来找我们了。”白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陆淮安身后,她伸手想摸摸他的头,手伸出去却没落下。 “我知道了。”陆淮安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嗓音哽咽着开口。 “嗯。” 白素素本来想多说几句话,可面对陆淮安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越往南路就越南走,白素素发现路上官兵越来越多,搜查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本的计划便不能走了,他们临时决定调转方向改向东。 东边有个江永县,白素素记得陆大人有个旧友在那边。 往东走果然沿路的官兵就少了,朝廷派人捉拿他们的时候也是猜到了陆之远曾在江南为官,如果他们要逃走势必会往熟悉的南方走。 这一路总算是风平浪静的到了江永县,可人刚到江永县便遇上了官兵搜查。白素素不敢直接去找那位旧友,而是找了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天黑之后才托人送了信过去。 那人姓齐,单名一个培,是当地一个教书先生。 没有人知道齐培和陆之远是朋友,这两个人一个是寻常的教书先生,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官,看似根本就毫无牵扯的两个人,根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白素素若不是记起了以前的事情也不敢来找他,正是记起来才知道齐培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上辈子陆家蒙难之后,几乎所有人对陆这个字都避之不及,只有寥寥几人不怕惹麻烦,这其中就包括齐培。当时齐培是千里迢迢赶来的,白素素才知道因为陆大人早年救过齐培一命,他们两个又年纪相近所以这些年一直有书信来往。齐培见到陆之远的墓碑的时候哭的不能自已,白素素对这个人最后的印象也就是留在那些眼泪上。 如今她给齐培的信也没多说什么,只简单表明身份是陆家人前来投靠,以及留了个地址。 她等的时间不长,齐培收到信很快就来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现在在外面很危险,赶紧收拾东西去我那里吧。” 见面之后白素素将陆家的事情简单给他说了说,齐培听完将他们带到了自己家。 齐培的夫人田氏是个泼辣的女人,见到丈夫突然带了个陌生女人回家还领着两个孩子,便以为是他在外养的女人,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齐培便叫骂了起来。 “好你个齐培,你现在竟然将野女人和野孩子都带回来了,当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田氏一嗓子叫起来,隔壁街坊的灯火也都亮了,院子们吱呀呀的开了,都在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齐培只觉得脸上难堪之极,一则是深夜被邻居们看了笑话,二则是因为当着旧友家眷的面,田氏话说的难听,让他十分下不来台。 “你胡闹个什么劲,这深更半夜的也不怕丢人。”齐培压低着嗓音呵斥道。 “我呸,你害怕害臊,你要是知道害臊就不能将这个狐狸精领进家门。”田氏惊天动地的大嗓子一打开,在这夜里格外的清晰。 突然院子们被人推开了,一队官兵走了进来,为首的看了眼院子里的人,面色不善的问道,”何人深夜喧哗。”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家丑外扬 田氏一见官兵到来立刻嚎啕大哭了起来,“各位官爷来的正好,快些将这等奸夫淫妇抓起来。” 白素素在官兵到来之时心下一凛,当即也跟着掩面哭了起来,“姐姐,我知道你容不下我,我自去了就是,可是孩子是先生的骨肉,你不能让先生的骨肉流落在外。” 两个孩子一听她哭紧跟着也大哭了起来,跑到齐培身边一左一右的抱着齐培的大腿就掉眼泪,“爹,你不能不要我们。” 齐培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左看右看之下只能朝着田氏咒骂,“你个蛮横的婆娘,这等事情非要闹得人尽皆知,看我不休了你。” “好啊,好啊,齐培,你竟敢休了我。我,我不活了。”田氏大哭一声,转身便朝着齐培厮打了上去。 白素素这边也跟着哭,田氏和齐培又闹得不可开交。屋子里田氏一双儿女也听到动静,跑到院子里跟着也大哭。 这一院子顿时热闹了起来,哄闹的让人脑袋疼。 官兵们家家户户都有媳妇婆娘,这等事情也是见惯了,一看就知道定是这家男人在外养了外室还闹出了孩子来,这会要将妾室带回家被正室不容,这才闹僵了起来。 齐培一把甩开田氏,朝着她怒目而视,“反了反了,我今天就要休了你!” 田氏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两个孩子跟在一旁也哇哇大哭。 “你这个贱人,你敢勾引我家男人,看我不撕了你这个小贱人的脸。”田氏突然发狂了一样,从地上站起来,红着眼睛就朝着白素素站着的方向扑了过去。 白素素正低头掩面哭泣,冷不防地被人冲过来一撞便倒在了地上,衣服弄脏了,头发也乱了。 田氏还不作罢,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又是打又是骂的,白素素也不是好欺负的,很快两个女人便打的不可开交。 齐培气的连连跺脚,“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两个女人打的起劲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互相抓着头发拼命地扯着对方的衣裳。这拼命地架势让官兵们看的不亦乐乎,一个个的模样恨不得大叫让她们使劲打才好。 这么大的动静,左邻右舍自然都听到了,有年长的婶娘们赶了过来,一看院子里的情况,都是叫了声作孽。 “怎么弄得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把孩子吓坏了。”说话的女人年纪六十岁上下,人称罗婆。她一进门见到院子里的情况再看被吓得只能低头哭泣的四个孩子,连叫了数声作孽之后赶紧让人领着孩子进屋子去了。 而后罗婆叫了两个媳妇子去将打在一处的两个人拉扯开。而这一扯开他们才看到两个女人的脸上都挂了彩,比较严重的是白素素,那张脸满是鲜血,几乎看不到容貌了。 “官爷,家眷无礼让您见笑了。”齐培见情况稳定了下来,这才红着脸一脸羞愧的去跟那群官差赔罪。 官差们免费看了这么一出大戏,这会才想起来今夜的正事,这才问道,“你近日可见过带着孩童的陌生女人吗?” 齐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田氏却先一步开口了,“官爷,就是她们,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快些将她抓走。” 经过刚才一事,官差们自然不会相信田氏所言,其中一个官差打哈哈,“这个女人还是你们自己家关上门解决吧。” 闻言其他人都大笑了起来。 官差们还有其他事要做,很快便都离开去其他地方查看了。 院子里罗婆看着这晚上闹出的丢人事,对齐培道,“你自己家的事情赶紧解决好,真是丢人现眼了。” 齐培红着脸连连称是,最后将罗婆并两个媳妇子都送走了。 田氏又骂骂咧咧了几句甩手进屋子里去了。 白素素和齐培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进屋了。 院子里重归安静,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了热闹看,也都各自关门回家去了。 屋内,四个孩子受了惊吓,睁着惶恐不安的大眼睛瑟瑟发抖,白素素想去先安慰几句,可自己这浑身上下实在不像样,这样过去恐怕会把孩子们吓得更害怕。 “先洗把脸。”田氏从后院端了水盆进来,拧了个巾子给白素素递过去,“刚才下手也没个轻重的,不知道伤没伤到你。” 白素素接过热巾子将脸上红色的朱砂擦洗掉,她摇摇头道,“我还怕我不小心伤到姐姐。” 两个人简单的梳洗一番,各自先去将孩子们安抚好。 陆淮安和金草都被吓得不轻,白素素费了好些功夫这才将两人安抚好睡下了,她舒了口气,这才重新回到堂屋里,正巧田氏也从另外一边回来了。 两人见面都有几分尴尬,谁都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会以这样的方式,大眼瞪小眼的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好。 齐培这会进屋更衣也回来了,他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和白素素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我早就听说女人可怕,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田氏被气的瞪大了眼睛,不满的道,“你少说风凉话,今日要不是你出这么个馊主意,我们两个怎么会这般狼狈。” “我哪里说风凉话了,我这是实话实说。”齐培不惧田氏的怒火,笑着走到桌子边伸手倒了两杯茶水,回头给白素素和田氏一人一杯,“两位女侠士,打了半袖也累了,先喝杯茶润润喉吧。”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个理由,为何非要我们两个打架?”田氏端着茶杯一饮而尽,而后拿袖子擦了擦嘴角才道。 “自然是为了保护白姨娘和两个孩子了。”齐培笑着说道。 田氏并不明白,她不解道,“我们将她们藏在家中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地闹上这么一出。这回我可丢人了,邻居们指不定背后怎么笑话我呢。” 齐培刚想开口解释眼光看到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白素素,他转而问道,“白姨娘可知道原因?” “因为我们这次在这里住下来说不准要住多久,躲在屋子里一天两天还好,日子一长势必会有人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三个人。我猜齐先生的目的就是让周围的邻居们和官兵都知晓有我们三个人存在,闹得这么大以后便不会有人怀疑了。”白素素说完看向齐培,“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齐培点头,“白姨娘说的正是。”他言罢回头看了田氏一眼,忍不住叹气,“我都说过你多少次了,遇事多动动脑子,别总是一根筋。” 田氏略一琢磨着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同时还有另外一个疑惑,“你这样做未免太冒险,当时要是官兵非要检查那岂不是直接就暴露了?” “我说你傻你还真成了傻瓜了。”齐培好笑的觑她一眼,继续解释道,“正是因为怕他们来查找,所以我才让你们假装打起来,而且还要打的越凶越好。他们一看你们真的动手了,心中自然便不会往其他地方想了。” “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田氏抿唇。 白素素听着这夫妻两个说话,虽然乍一听齐培左一个傻婆娘,右一个傻瓜的,可字里行间的语气中都带着满满的宠爱,同样的田氏亦是如此,想来这夫妻两个关系定是极为恩爱了。 她心里正捉摸着要回京城去,可又担心陆淮安和金草的安全,如今见齐培夫妻两个便觉得可以托付,她起身朝着两人行了大礼,“今日之事多谢两位相助。”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田氏眼疾手快将她扶起来,嘴上嗔道,“这样倒是让我们不好意思了,这一见面就跟你动起了手。” 齐培也道,“我和之远是多年好友,虽然这些年很少见面,但也是互通书信的,他这次遇难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白素素起身再次道谢。 田氏是个热情爽利的女人,她见白素素长途跋涉又半袖没睡神色疲倦,便拉着她去了屋子里休息,白素素心下感激,可这会除了道谢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白素素一早便起来,她先去看了看陆淮安和金草,这两个孩子昨夜都睡得不踏实,早晨神色不大好。 白素素知道他们是昨夜受到了惊吓,便只好告诉他们昨夜的事情不是真的都是演戏给坏人看的。 两个孩子半信半疑,最后倒是没再提了。 因为两个孩子受到了惊吓,白素素进京的时间便又不得不往后推延了几日,只等到他们两个彻底忘记了那天的事情,她这才去找了田氏,将自己的意图跟她说了。 “你要进京?”田氏意外也不意外,短暂的惊讶后她也能明白白素素做这个决定的原因。 “陆大人现在在京城生死未卜,我实在放心不下。”白素素直言道。 田氏明白归明白可还是不得不劝道,“京城中情势不明朗,你就算去了可能也见不到陆大人,一旦你出了事也会让陆大人分心。” “我会小心不被他们发现。”白素素见田氏还想继续劝说便道,“田姐姐不必劝我了,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是今日出事的是齐先生你会怎么做?” 田氏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罢了不劝你了,你放心去吧,两个孩子我报准备给你照顾的妥妥当当的,等你回来给你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第二百四十六章 见是不见 白素素安顿好了两个孩子之后很快就启程往京城去了,她如今心烦意乱,只想赶快赶到京城去打听一下陆大人的消息。 她一路扮作男装,骑了匹马便走了。 京城离江永县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路她一边赶路一边不忘打听京城中的消息,可不管怎么打听,能得到的消息都很少。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白素素一边不断地安慰自己一边继续往京城赶去。 而此刻京城中也不太平。 陆氏倒下后成帝并没有觉得多高兴,他看着龙案上成堆的奏折,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写着什么,都是为陆氏求情的折子。 成帝初时并不想理会,想着过段时间就会消停了,可谁知道大臣非但没有消停下来反倒是奏折上的更勤快了。 陆氏在朝中已经历经百余年,这棵大树上分出来的枝杈太多,多到朝中半余大臣们都拥护。 “圣上,太子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太监王德子见成帝面色阴郁便趁机开口,“太子说了您不见他就一直跪在门口不起来了。” 成帝本就为了朝中之事烦忧这会听说太子跪在门口不走,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太子此举不就是逼他吗,太子和贤妃和陆氏同属一脉,都不是好东西。 “滚,让他滚,朕不想看到那个逆子。”成帝大怒随手拎起个茶杯啪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王德子连声道圣上息怒,吓得连忙跑到门外去传话了。人一出门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立刻换成了趾高气昂,他走到跪在殿前的太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冰冰的道,“太子殿下还是回去吧,圣上不会见您的。” 太子已经求见多日了,可圣上一直拒不见他,这让他心中尤为不安。陆家和他本就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陆家出事,他就是第一个倒霉的,这些日子成帝不肯见他,外面已经流露出废太子的风声了。 “王公公,劳您帮忙在通传一声,就说孤几日未给父皇请安心中尤为不安,还请父皇得空能见上一面。”太子如今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王德子虽然是个谄媚小人,但确实最能说上话的人,他不能得罪。他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串红玛瑙的手串,他将盒子塞给王德子,“这是前年西域进宫的贡品,孤听说王公公喜欢收集玛瑙,这手串正好给王公公把玩一番。” 王德子一见便知道这是顶级的玛瑙,这样的珍品他一个太监这辈子都没有拥有的可能,如今太子将它给了自己,哪有不喜欢的。 “这,奴才身份低贱哪里配得上如此珍贵的宝物。”王德子话这样说着,手指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抚摸起来。 太子见他满眼贪婪的模样便知道这个东西送对了,怪不得他的表弟陆之远给他透露的消息就是想见圣上,一定要先收买下王德子。 “王公公侍奉父皇多年,自然是劳苦功高。孤虽身为太子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侍奉父皇左右,孤心甚愧疚。这手串权当是孤感谢王公公这些年替孤服侍父皇的一点心意吧。”太子言辞恳切,面上也有些激动。 王德子被奉承的心花怒放,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一个是收集玛瑙,另外一个就是喜欢听奉承的话。如今太子一连两样都直中心坎,自然对太子脸色也好了起来。 太子见此也知道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他趁热打铁又道,“那给父皇请安之事,还劳王公公多美言几句了。” 王德子将锦盒往袖子里一揣,脸上笑眯眯的道,“太子稍等,奴才再去帮您跑一趟,只是见不见您的还要看圣上的意思。” 太子忙道谢。 王德子转身又进了殿内,成帝刚才发了通火,这会气也消了大半,正伸手按着脑袋发愁,“这个陆氏也忒可恶了,竟敢煽动满朝文武为他们说话,真是胆大包天。” “奴才愚笨不懂国家大事,奴才只知道圣上龙体要紧,可不能为了这些琐事愁坏了龙体。”王德子跟在成帝身边有十年之久,他的师傅退下去之后王德子便顶上这个位置,成帝身边内侍大总管,也是离成帝最近的一个人了。 成帝叹了口气,随手将案子上的奏折推到一边去,“你看看这些东西,朕哪里能不生气,朕都要气死了。” “圣上千秋万岁。”王德子赶紧说道。 “什么千秋万岁这都是骗人的,朕这把年纪了,也没几年好活的了,只是朕这一走不要紧,祖宗的基业要交给谁呢。”成帝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话已经涉及到皇位继承问题了,王德子不傻这样的话他可不能说,而且成帝也不是想听他的主意,不过就是随口说上一说。于是他便垂着头不接话了。 “王德子你说呢?”成帝许是太过忧虑,破天荒的问了这个问题。 王德子脑筋一转直接绕开了话题,他回答道,“圣上春秋正盛,正值壮年,哪里就用担心将来由谁继位的问题了,且圣上几个皇子文韬武略都颇有圣上风范,圣上自然不必忧虑。” 成帝失笑,“我就知道问你也白问,你只会说些我爱听的话哄我。” “奴才所言句句肺腑,您要是不信,奴才现在就以死明志。”王德子梗着脖子一副认真的模样。 成帝见他如此更是好笑,“罢了,要是为了这几句话就要你以死明志,那朕岂不是成了大昏君了吗。” 王德子见成帝笑了心中大喜,自然又挑着成帝喜欢的话狠狠夸了一通。 成帝心情好转不少,王德子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圣上,太子在门口等了快两个时辰了,外面太寒地冻的,是不是让太子进屋里暖和暖和。” 成帝提起太子便有些不悦,“他嫌冷就滚回太子府去,在朕这里卖什么可怜。” “依奴才的意思您就见见太子吧,省的太子冻着了您嘴上不说心里还心疼。”王德子笑眯眯的说道。 “大胆!” 成帝怒声呵斥了一句。 王德子嘴上说着知错,面上却并无害怕之色,他侍奉成帝多年自然是知道这话并不会惹怒成帝。 “太子这是欺朕心软啊。”成帝说道。 “太子是您的儿子哪有父亲不疼儿子的,圣上您是最贤明的君主,但却有着最慈爱的心。”王德子说道。 成帝被他这句话哄得是心情大好,他面上却依旧板着个脸,“让他去偏殿吧,给他上碗热汤。喝完就让他走,朕不见他。” 王德子便知道成帝松口了,他起身应了声,转身出去将话传给了太子。 太子闻言眉头深锁,语气不乏失望,“父皇这还是不肯见我。” 王德子本不想多说,但念着刚才那个顶级玛瑙手串,便好心提醒了句,“偏殿和圣上的龙和殿只隔了一堵墙。” 太子一愣转而明白了,他面上一喜,抬手对王德子道了谢,这会一扫之前的颓废昂首挺胸地往殿中走去。 他牢牢地记住陆之远对他的交代,见到圣上什么求情的话都不要说,也不用急于将自己摘干净,他要做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哭。 哭的越惨越好,哭的越难受越好。 成帝如今年纪大了,对权利的掌控越发的痴迷,他不喜欢底下的儿子们展露出锋芒,他更喜欢看到儿子们依附在他身边被他保护的样子。 太子此次求见数日未曾见帝面,加上外面流言四起,自然是委屈之极,所以此次只需要将自己的委屈痛哭出来。虽然太子不是成帝最喜欢的儿子,但毕竟是唯一一个亲手带大的,还是唯一一个太子,所以这其中感情不用言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勾起成帝对他的父子之情。 “父皇!” 太子一进门便朝着成帝扑了过去,直接跪在了成帝脚边,趴在上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太子三十有余的年纪活活哭了一个多时间,不顾身份哭的比孩子都凶。 果不其然,太子的示弱勾起了成帝心中久违的父子情,他看着哭红了眼睛的太子想起了他小时候的样子。 王德子站在宫殿门口,他藏在袖子中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手腕上的红玛瑙,面无表情的听着殿内的哭声,心想着太子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这不是挺聪明的吗,知道拿捏圣上的软肋,还一拿一个准。 这样想着的时候视线所及之处,远远的看到三皇子朝大殿这边而来。王德子笑了,这个三皇子消息还真快,太子刚进门还没半个时辰这人就来了。 王德子回头看了眼殿内,那哭声刚停下,想必这个时候圣上正和太子说家常呢,这个时候进去打搅定会引起圣上不满,他才没有那么傻。 “原来是王公公。”三皇子见到王德子点了点头,眼睛看向殿内方向,“父皇可在殿内,劳烦公公帮忙通传一声。” 王德子面露为难之色,“若是平时三皇子来了奴才自然是不敢耽搁您的事,可这会太子正在里面和圣上有话说,想来一时半会的也不会离开,您这个时候进去怕是不妥。” “皇兄在屋内吗,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皇兄了。”三皇子目光深深,似乎要透过重重宫墙看到殿内一样。 王德子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三皇子是一定要进殿的,他道,“劳烦三皇子稍等,等太子见过了圣上奴才再给您通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各人心计 三皇子看着王德子笑了笑,“我近来新得了个玛瑙物件,无奈我并不懂这些东西,听闻王公公是对玛瑙很有心得,劳烦王公公帮忙鉴赏一二。” 王德子是成帝身边的近侍,他以后要想得到宫内更多的消息必少不了王德子的帮忙,所以这个人不能得罪还要笼络住。 “呵呵,奴才见识浅薄恐怕要让三皇子失望了。”王德子笑呵呵的说道。 三皇子眼中神色微沉,面上还是保持着笑意,“王公公先看看再说。” 他说着将手上的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串极品玛瑙手串,王德子见了倒是一愣,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这是?” “西域王几年前得了块顶级玛瑙,命工匠打制出两条手串。我听说其中一条手串现在在太子府上,如今剩下的那条在我这里。”三皇子说罢又轻声笑了笑,“我多年未在宫中行走,对宫内之事十分陌生,还请公公平日里提点一二。” 王德子自是能够分辨这东西的成色品级和自己手上带着的一模一样,她一向喜好玛瑙尤其是顶级玛瑙,如今既然能凑成一对,自然是高兴的。可三皇子的话他也听懂了,这是要他私下里为三皇子办事。 王德子贪财可既然能爬到成帝身边十几年没被人挤下去,又不仅仅只靠着贪财就能行的。 他贪财成帝是知道的也默许,但前提是他完全对成帝忠心。平日里他私下收个物件,透露几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他敢私下里投了哪个皇子,成帝一旦发现,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王德子不傻,自然不会为了个手串给自己找麻烦。 他将三皇子的意图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笑容冷淡了下来,“奴才身贱,这等好物断不敢收下,三皇子还是送给配的起的人吧。” 三皇子没想到王德子竟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一时间面色有些难看,扯了扯嘴角道,“王公公莫不是嫌礼薄了,不喜欢这个没关系,只要你开口,我都能满足你。” 王德子摇摇头,垂目道,“三皇子不要说了,圣上还等着奴才伺候,奴才先回殿中去了。” “公公请便。”三皇子依旧在笑着,但是细心观察会发现这笑容中带着些寒芒,他看着王德子进了内殿后,转身朝着离开了。 王德子进了内殿,太子这会已经不哭了,正在和成帝在屋内下棋,他也不知道是故意让着还是真的棋艺不精,总之成帝玩的是既尽了兴又赢的爽快。 太子在成帝殿内一共待了四个时辰左右,而就在这个时间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宫外,前阵子还在猜测太子会被废的大臣们这会又动摇了。 消息传到三皇子府中的时候,他气的砸了一整套的青花瓷茶盏吗,吓得屋内的下人们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 “是谁惹我们三皇子如此生气,看我不打他板子。”门口一身青布常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手上抱着个锦盒,一只脚迈进门坎便看到满地的碎瓷器,忍不住笑了起来。 “子安,你少说风凉话,赶紧进来给我出出主意。”三皇子见到来人忙朝他招手。 徐子安进了门,朝着三皇子拱手拜了拜,而后将怀里抱着的锦盒放到了三皇子的面前,“属下此去幸不辱命。” 三皇子一愣紧接着便是狂喜,他伸手打开锦盒便看到里面静躺着的三块和田玉符,这都是能调兵遣将的宝贝。 “你竟然真的拿到手了。” 三皇子重回朝中之后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弱势之处,相比于太子多年经营下来的人脉,他的根基实在太浅。他最需要的是增强自己的实力,而最快的办法便是得到兵马。 大渝的兵马出了几个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塞要道之外,还有一部分囤积于岭西,广源,夏口三地。这三地互为犄角之势,让敌人不敢侵犯的同时又三城互相制约,不能联合起来谋逆。 这是重中之重的地方,因此成帝即位后便增派了大量的兵马驻扎于此三处。这三处兵马粮饷俱是充足,最是让人眼馋的地方。 三皇子早就觊觎这块宝地,但无奈一直无法可取。 这三处兵马不认上将只认兵符行事,所以要想控制这些人马必须先取得兵符。 徐子安三年前领的任务就是不计代价取得这三块兵符。 如今三年过去,徐子安将三块兵符放到了三皇子面前,这不能不让刮目相看了。 “他们三个虽然勇猛但却头脑简单,属下一个离间计便让他们自相残杀了起来。”徐子安经过几年历练,不管是做事或者说话都不再是几年前的模样,整个人彻底沉稳了下来,隐隐的有种威严。 三皇子看着兵符大笑着称好,有了兵符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适才属下进门看到三皇子眉头深锁,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徐子安问道。 推起此事三皇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他随手抄起个茶杯就要砸到地上去,被徐子安抢先一步拿了下来,让下人带到一边去放起来了。 “我说您这个可是上好的青花瓷,这里窑一年也就能出几套而已,倒被你如此暴殄天珍。”徐子安是个文人,身上多少带着几分酸腐之气,尤其喜欢文人的玩意。 三皇子被他说的倒是不好意思继续砸了,他愤怒不平的一盘案几,怒道,“朝中那帮冥顽不灵的老东西,我以礼相待,他们偏偏要等什么废物太子。前几天我查觉他们刚有些松动口风,结果一时不察让太子今日宫中一哭,又将父皇的心思拉了回来。” 徐子安听完他的话,面色并未变化,他低头喝了杯茶,而后慢悠悠笑道,“我当是什么事,这等小事还用三皇子您如此烦恼吗。” “这可不是小事,这些年我和太子那厮明争暗斗了数次,眼看他离被废不远了,这会又横生枝节,真是气煞我。”三皇子又是一掌排在了案几上面。 “要想圣上下令废太子也不是难事。”徐子安眯了眯眼睛看着三皇子说道。 “哦?”三皇子挑眉看过去,“子安可是又好办法不成,快说来听听。” “圣上年逾五十,近几年身体也不如从前了。现在太子已值壮年,若是太子不犯不可挽回的大错,是绝不会被废除的。毕竟太子是储君,一国根本,随意废太子是动摇国本之事,圣上虽然老迈可一点也不糊涂,这点事情他早就想明白了。”徐子安将目前的形势一一分析了出来,对面的三皇子几乎是黑着脸听完了他的话。 “照你这个意思太子绝计不会被废,那我这些年的谋划岂不是都是成了白忙一场?” 徐子安摇摇头,“我是说太子不犯大错的情况下是不会被废的,可若是他烦了不可挽回的大错的话,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太子一向窝囊,他哪能犯什么大错。”三皇子皱眉神色已然不悦。 “若是没有那就制造一个错误出来。”徐子安声音暗了几度。 三皇子一愣随即眼中神色一转,显然他想到了什么。 ...... 白素素的车子已经到了京城,她换了马车转而步行进京,在城门口遇到了一次盘查,虽然并不是抓她的人,但她还是秉着不惹是生非的想法悄悄给守门的兵塞了块碎银子,很快她便被放行了。 以往热闹非凡的京城如今倒是显得冷清不少,街道上走路的人也不多,沿路两旁的酒家里面空空的没什么人。白素素挑了个酒家走了进去,小二坐在门口昏昏欲睡。 她叫了几声小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掀了掀眼皮,等看清来人是要吃饭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将她迎了进门。 如今京城冷清,吃饭的人也少,酒楼一天没几个客人,这会见到一个人进门掌柜的乐的嘴角都快扯到鬓间去了。 白素素吃饭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打听下陆家现在的情况。 小二很热情,她点的几个小菜很快就做好端了上来,许是因为生意确实不好,掌柜的还格外送了她一壶上等的碧螺春。 白素素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端起来闻了闻果真是香气四溢,她低头啜了口茶而后开口问道,“对了小二哥,今日京城可有什么大事吗,怎么街上都没多少人?” “岂止是今日,这都一个多月了,街上一直没什么人。这也累的我们酒楼生意一下子缩减了大半,这大中午的竟然连个人都没有。”小二说着四下看了几眼,这才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前些日子京城有个大户人家出了事被抓了,听说还跑了几个人,京城全城戒严了好几日,整天都有官兵在街上搜查,闹得人都不敢出门了。” “啊,还有这等事。”白素素做出惊讶状,又佯装不知的继续问道,“可知道是哪户人家出事了吗?” 小二伸手指了指城东的方向,“城东陆家。” “可是那位鼎鼎有名的陆大人的府上?听说他是个好官呢,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不解的模样来。 “可不正是他家。”小二这几日正闷得无聊,一打开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他一股脑的将京城中近一个月中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夷南来使 陆家之事是一个多月之前的,牵连了不少人,因着京城十几年没有过如此大的动作,一个百年大族一夜间全部获罪让京城都显得人心惶惶。 “那小二哥可知道陆家众人现在怎么样了?”白素素忍着担心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单纯的好奇。 “现在还管在大牢呢,现在圣上可没空管这些,这些日子夷南来使进京了。”小二说道。 京城中最近的一桩大事,十日前夷南派使臣进京进贡。 夷南是大渝边塞的一个小国,几十年前便归顺,这些年年年向大渝进贡,今年来使亦是和往年一样进贡的丝绸玉器金银不计其数。 成帝开国宴招待来使以示重视,但问题也由此来了。 宴上,夷南来使马修斯提出三道难题,要大渝这边十日内回答出来。一道问题没回答上来便要免除一年的进贡,若是三道皆没答出来就要免除五年进贡。 成帝虽然心知夷南此举必定有诈,但他又不愿意在外族面前丢失面子,加上他觉得朝中能臣众多,区区小国三道难题又怎么会难得住朝中大臣们。 成帝答应了夷南来使十日内解决问题,可谁知道眼瞅着十日过去大半,朝中大臣对那三道难题却是一头雾水,竟是无一人能够解出来。 朝廷大臣们一个个都急得焦头烂额,成帝一看离约定时间就要到了,情急之下连发数道皇榜,凡是能够解出三道难题者,可赏千金,封万户侯。 白素素本想打探陆大人的消息,却不想先听到了这件事。她心头一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发愁没办法救陆大人,就来了机会。 夷南这个使臣提出的三个难题能难住别人可难不住她,毕竟她有个旁人都没有的技能,那就是活了两辈子。 活的比别人多就一个好处那就是知道的多一些。 她上辈子天天没事做就拿这些事情打发时间,夷南送来的三道难题她知道怎么回事,因朝中无人能解答,最后成帝被逼无奈只好免除夷南五年进贡。 就是这五年让夷南养精蓄锐积累了大量的金钱财帛,五年后北戎和北地大军犯境之时,夷南在后方猛地发起进攻,一度险些攻到了京城。最后虽然侥幸平乱,但那场混战最后造成百姓伤亡无数,城池损坏严重,大渝整整修养数年都未曾缓过来。 “那皇榜在何处?”白素素问道。 “就在城门口贴着呢,明日就是限定之日,可却一直没有人敢去揭皇榜。”小二说着还作势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来。 白素素给了他点银子让他下去了,她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这算是她近些时候吃的最心平气和的一顿饭了。 饭后她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之后就是好好睡了一觉。 到了第二天,她特意睡了个好觉,直等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梳洗妥当之后便去了城门口,找到了那张皇榜。 城门口的士兵已经换了岗,这会一个个都精神抖擞,手上的长枪立在身侧,显得英武极了。 白素素站在皇榜下,抬头认真的将上面的字都看了一遍,抬手刚要去撕皇榜的时候,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疼的她连忙缩了回来。 “赶紧走,赶紧走,这是那家的小子竟然敢在此处玩耍。”旁边的士兵言语不善的看了她一眼,言语中尽是高高在上的蔑视。 “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揭皇榜的。”白素素扬声说道,她的声音有脆又响,自然引来了不少路过的人驻足观看。 “胡说八道,凭你也能揭皇榜?”士兵显然不相信,一副嘲笑她自不量力的样子,“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皇榜上的字认不认得全呢。” 闻言其他士兵都随之笑起来。 白素素此刻虽着男装,可无奈身量矮小,尤其还是在人高马大的兵士面前就更显得弱小不堪,也难怪他们会觉得可笑了。时人还是以孔武有力被人尊敬,瘦小的男人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我看他这样子倒像是哪家养的小倌儿跑出来了吧。”又有人跟着起哄,言语越发不堪了起来。 时下流行男风,又些大户人家喜欢圈养男宠,极为偏好那种长相斯文秀气又弱不禁风的男子。 白素素听着这话不由得怒从中来,她冷着脸看着眼前的几个士兵,提了提声音看着他们怒道,“你们一个个亏得食朝廷俸禄,上不为圣上分忧,下不能保百姓安康。这等废物之人还厚颜无耻嘲笑他人,我都替你们脸红。” 她这几句话说出来,那几个士兵顿时满眼怒火,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她,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将她生生撕碎了一样。 “小子,你这话再说一遍,看我们不将你打的满地找牙!”说话间已经有士兵还是磨拳霍霍要动手了。 白素素心下有些害怕真被揍了,但面上却越发显得趾高气昂,她冷笑着看着那几个士兵道,“如今夷南来使羞辱我朝无人,圣上为此正心急如焚。你们不想着如何为上分忧,却在这里为难我。再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以此嘲笑欺侮我?” 她字字句句说的铿锵有力,倒是让那几个士兵有些不好动手。而就在这时候,人群中有一道声音响起来,“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可是能解答三道难题?” 白素素回头顺着声音便看到一个锦袍男子走了过来,说是男子也不像,那人似女似男,唇红齿白,明明是男儿模样行动动作却十分女气。 “参见王总管。”几个侍卫一看来人忙弯腰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来人正是王德子,今日正是十日之期,他出宫就是为了到皇榜下看看有没有揭皇榜,如今为了这三道难题宫内宫外都急得不得了。 白素素看到来人便笑了,王德子是成帝身边的近身侍卫总管,换句话说就是成帝身边第一人。这个人在外名声一向是眼高过顶,想要接近十分困难,除了成帝不管是妃嫔皇子一概不买帐。 她今日等的就是王德子,这个人是成帝身边能说的上话的人,陆家这次要想脱险还少不了他的帮忙。 白素素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王德子的话而是上前几步,走到皇榜前,伸手撕下了皇榜,回头高声道,“我能解答夷南来使的三道难题。” 大盛宫内,王德子已经换上了一身宫装,在前面带路,白素素垂首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们这是要去见成帝。 因着朝中文武百官都解答不了夷南三道难题,就在成帝焦头烂额之际传来宫外有人揭了皇榜的消息,成帝大喜过望,当即决定亲自召见这个人。 “王公公,陆大人在牢里还好吗?” 长长的宫道上,王德子的步子略微一顿,他似乎是没听到对方问了什么,他侧头看了眼依旧垂首走着的人,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白公子说什么,刚才风大咱家没听到。”王德子语调淡淡的问道。 白素素知道他生性谨慎,便慢下来步子,抬头和他视线对上,开口道,“十三年前甘南有一对兄妹,哥哥叫虎头,妹妹叫荷花。那年甘河大水,淹了周围十几个村落,十岁的荷花被水冲走......” “你去查过我!”王德子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便面色微变,他停下步子回头一双眼睛露出警惕而阴冷的光。 白素素却并未被他吓到,她轻声笑了笑,而后轻声开口,“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妹妹如今还活着,还有她现在在何处。” 这话说完王德子一张脸瞬间大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冷冰冰的开口,“我妹妹十三年前便死在了大水中,你不必拿这些谎话唬我。” “我可没唬你,你妹妹丢的时候身上还有片银锁,上面刻着她的名字,这个你总不会忘了吧。”白素素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王德子的脸色,果然他听到银锁的时候彻底维持不住镇定之色,显得很是慌乱,“你,你见过荷花?” “嗯,她现在很好,活着呢。” 王德子这个妹妹前世是在几年后才被找回的,那时候荷花已经身患重病不久于人世了,王德子极为疼惜这个妹妹,为了给她治病不惜拿出多年积蓄,可白花花的银子再多最后也救不回来那个年轻的生命了。 “她在哪里?”王德子神色很激动,以至于眼眶甚至微微发红。 “她现在很好,就住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等过阵子得空了我带她来见见你。”关于王德子这件事他也是偶然想起来的,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好,好,好。”王德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心中极为激动,他甚至说话嗓音都因为紧张而发颤。 或许是作为答谢,之后没等白素素再问王德子却主动开口,“陆家众人现在都被管在天牢里,没有圣上下令谁也不能靠近。”罢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暂时无性命之忧。” 天牢重地,待在里面若说丝毫不受苦也不可能,但只要命还在就好。 “谢过公公。”白素素道了谢,宫道也走到了尽头,宫殿出现在眼前,带着古朴又威严的气息铺面而来。 白素素抬头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强行稳定住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步子跟着王德子进了大殿 第二百四十九章 应对 成帝见她的地方在太和殿后面的偏殿中,隔壁就是满朝文武,白素素跪在地上,她的视线只能看到一角明黄的颜色在眼前。 “你就是揭下皇榜之人?”成帝的声音低沉,仅仅是一句很平常的询问却带着隐隐的威严,那是一种多年积累起来的威仪。 白素素惊觉自己后背竟然出了一层冷汗,她深吸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要紧张,“正是草民。” 四个字咬字清晰,语调亦是平稳。 成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又道,“抬起头来。” 白素素手指在袖子里攥起来,闻言将头抬了起来,只和成帝对视一眼便立刻低垂了下去,虽然心中仍是紧张,但面色却比刚才还要沉稳。 她特别紧张的时候反而脸上异常平静,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用陆大人的话说就是吓傻了不知道怎么反应好了。 不管怎么样,她这镇定的模样一向很能唬人,不知道的都以为她是多么沉稳的性子呢。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统治者这个国家的君主,那个至高无上的人。将近六十岁的年纪,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只有五十出头的模样,两鬓有些白色。若不是那双眼睛中的凌厉之色太过明显,他更像是个普通的老人家。 成帝在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更多的是怀疑。 这个年轻人瘦弱矮小,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饱学之士,那夷南来使提出的三道难题可是难住了满朝文武,就凭这个人能够解答出来吗? 成帝有考量而白素素同样也在考量,她要怎么提起陆家之事,成帝会同意吗。 “你说你能解开夷南来使提出的难题可是真的?” 白素素点头,语气沉稳,“回圣上,这三道难题草民可以解开。” “朕凭什么相信你?”成帝明显不相信。 “圣上您现在除了相信草民还能有其他办法吗,今日就是十日之期,若是解答不出那三道难题圣上就要答应夷南免去三年进贡的要求。”白素素挺直了腰板,眼睛微微垂下,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夷南位置特殊,处在大渝腹背之地,若是给了他们三年时间休养生息,三年后必定兵强马壮,到时候一旦边塞出事,夷南必定趁机攻打我们后方,让我们前后不能兼顾。” 成帝神色陡然冷了下来,他双眸中的凌厉似乎化成了寸寸利刃,朝着跪在地上的白素素呼啸而来。 白素素也察觉到了成帝神色的变化,但她佯装不知情,继续说道,“夷南此次进京,打着两国交好的旗号实则狼子野心,那三道题目也是明摆着刁难我们,若是不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以后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刁钻的主意。”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成帝问道。 “这些都是小民自己想到的。如今我大渝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而夷南之地却处处荒蛮,不少人到现在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他们嫉妒羡慕我们,所以这些年他们虽然表面臣服于我们,实则抱着什么心思太明显了。” 这番对话说下来,成帝已经相信了几分,一个普通的百姓哪里能如此透彻的看出此次夷南来使的意图。 “你既然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就也应该明白,若是你回答不上来或者回答错了,你可知道后果?” 白素素点头,这点她很清楚,“草民知道,若是回答不出来草民甘愿一死。” 成帝没有直接说话,而是挥手让她先行出去等着,他在犹豫,这事关系重大,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 白素素便起身退到了门口等着消息。 等人出了门之后成帝看向王德子,“你觉得可信吗?” 王德子赶紧垂首上前一步回答道,“依奴才的意思,既然满朝文武大臣们都没有办法解答问题,不如就让这位白公子试一试。” 白素素在门口等了不多时里面便有了动静,很快王德子出来让她进屋。 屋内成帝已经换好了衣裳,他们便一道往太和殿去了。 太和殿内。 满朝文武分站两旁,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白素素是跟着成帝进门的,她刚走进殿内便敏感的察觉到了几十双眼睛朝她看了过来。有打量,有好奇,还有一道玩味。 白素素几乎是下意识朝着那道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但大殿内人太多了,她粗略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成帝坐下后,便是文武大臣们跪拜行礼,待到礼毕之后,成帝让大臣们起身,这才宣了白素素上前。 “今日就是此人揭下皇邦说是可以解答夷南使臣的三道难题,众大臣们怎么看?” 有人揭皇榜这等大事百官们自然都收到了消息,这会见成帝闻起来,一个个都表明了看法。 看法很一致都是劝成帝不要让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去应对夷南来使。 白素素垂首站在殿内,她听着这些大臣们的话,真想讥讽一句,你行你上呗。 “臣观之此人面向并无真才实学,然他去应对夷南来使臣担心有辱我天朝威严。”一个不知名的大臣说话了。 很快其他人都跟着附和。 白素素越听越觉得这话难听,一群以貌取人的家伙。 她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大臣,淡淡道,“听这位大人的口气想必是已经解答出来夷南人提出的难题了?” 那人一噎,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这......” 白素素没说话之事笑了笑,这笑容让那官员脸上讪讪的。 “圣上,草民有话要说。”白素素突然跪在地上,朝着成帝重重磕了头。 成帝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问道,“你说。” “草民知道朝中大臣们都不相信草民能狗回答的出来夷南人的三个难题,如今草民就在这里保证,若是草民回答不出来,甘愿一死谢罪。可若是草民解答出来请圣上答应草民一件事。”她说完这句话便跪伏在地上等着成帝开口。 “你想求何事?”成帝问道。 “此事草民还没想好。”白素素回答。 成帝觉得有趣,还从来没有人跟他提过这等要求,他将视线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三皇子,“章儿,此事你怎么看?” “回父皇,依儿臣愚见,派这个白素去应对夷南人是个不错的主意。”三皇子上前一步,他朝着白素素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回头朝着成帝回答。 白素素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抬头看了过去,视线所及正好和三皇子目光撞到了一起。 萧平章! 白素素心中短暂的一愣,很快又重新低下头,没想到他们重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 “章儿此话何意?”成帝问道。 “若是他解出来三道难题也好让夷南人知道他们觉得的难题对我们来讲不过是普通百姓都能解答出来的。若是他解答不出来,我们自然可以另派饱学之士出来。”三皇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成帝略微一琢磨也觉得有道理。 “好,朕答应你,若你能够回答出来夷南人提出的三个难题,朕就答应你一件事。” 正在这时,王德子快步走进大殿,在成帝身边低声说了什么,成帝皱了皱眉,开口道,“让他们进来吧。” 王德子领命扬声宣道,“圣上宣夷南来使进殿。” 很快便有三个人走了进来,三个人都穿着色彩鲜艳的绸缎衣裳,发型也是充满了异域风情,他们三个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进殿之后行礼之后,为首的男人叫马修斯,他笑着对成帝开口道,“尊贵的陛下,请问您是要派哪位大臣回答我们的问题。” 事已至此,成帝也知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时候满朝文武一个都不敢开口了。 白素素见此便主动开口,她笑着道,“这等问题,我朝三岁小儿都会回答,岂用得着各位大人们出手,这次就由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 “你是何人?”马修斯见她的模样并不像是朝中大臣,穿着也是普通的百姓服饰,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乃大渝普通百姓,白素。”白素素回答的底气十足,他既然扮作男装自然不能再用白素素这个名字,她又懒得换名字,于是就把自己名字缩减了一个字。 成帝见此倒是眼中闪过赞赏,先不说能不能回答出问题,就是这份淡然自若的气度便值得让人高看一眼。 马修斯耸耸肩,他倒是不在乎是谁来回答问题,他需要的只是带回免贡三年的结果。 “既然如此,那就请白公子开始吧。”马修斯说着朝伸手一挥手,立刻有两人抬着盆栽走进了大殿。 那里面是一株半人高的绿色植物,上面结着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实。 “请问白公子可识得这果子,作何用途?”马修斯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这个奇怪的红色果实的。 白素素看到这东西心里头倒是悄悄松了口气,夷南人的第一个问题和她记忆中的一样。这果实如今没人认识很正常,因为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大渝的物种,是夷南人偶然间在山野中发现的,这是一种食物,名叫红柿子,现在还很稀少,可几年后却成为了大渝家家户户都种植的一种蔬菜,可以生吃,也可以炒菜。 夷南人擅种草药,朝中大臣们都担心这株红色的果子是夷南人新培育出来的毒果,一旦吃了命就没了。所以尽管朝中大臣们也有人猜到了可能是吃的东西,但却没人敢开口说出来。 “这是一种食物,可食。”白素素说着伸手摘了个红果子下来,随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便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口,而后笑眯眯的道,“我说的可对?” 第二百五十章 不可思议 夷南使臣大惊,同样惊讶地还有成帝和满朝文武大臣,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把这种来历不明的果子给吃了。 “这是我夷南圣果,你如何知晓的?”马修斯在震惊过后问道。 红柿子又叫红果被尊为夷南圣果,这种果子极难培育,一年下来能活下来的果子不到十颗,是专供给宫中贵人们享用的。这次马修斯带人来红果就是因为知道大渝的人没有见过,可谁知道白素素竟然一眼就认出了红果,看那样子好像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马修斯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他一定要弄个究竟。 “我以前吃过,我们家那块以前满山都是。人不吃了都喂猪。”白素素说的也是实话,红果再未来几年后正式传到了大渝,大渝气候恰好适宜红果生长,几年下来便繁殖的满山都是,一开始百姓们还拿它卖钱,可随着种植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这东西就成了普通人家的一道菜了,甚至有的人家种的太多又吃不完,于是拿来喂猪的。 马修斯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堂堂圣果被人说是用来喂猪的,这无异于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他想反驳可看着眼前之人那熟悉的样子,又深觉的他没撒谎,若不是见惯了不会是这样寻常的表情。 “你以前真的吃过?”马修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自然。”白素素点头,她上辈子吃过应该也算是以前了,“红果喜欢干燥的气候,夷南太过湿冷并不适合它的生长,你将这颗苗留在大渝,我保证待到明年便可以繁殖出一大片出来。” 马修斯还是不太相信又问了其他几个问题,白素素都一一解答了,顺便还说了下该怎么养这个红果才能结出来又大又甜的果子。 以前白素素没事做也养过一阵子红果,虽然不是她亲手养的,但丫鬟们饲养照料的时候她都在一旁看着,所以大致的方法都是明白的。 成帝这会十分高兴,没想到这个叫白素的小子真有两下子,连这种没见过的果子都能认出来,还说的头头是道。 “这第一道问题白素回答的是否正确,请马使臣揭晓答案吧。” 马修斯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第一道题白素素回答的正确,他本以为此次带来的三道题目定是能换回夷南三年休养生息,没想到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 “大渝人才辈出,让在下十分钦佩,这第一道题白公子回答对了。”马修斯垂首说道。 第一道难题之后很快便是第二道难题。 若说第一道题是考验见识,那第二道题就是考验脑力了。 “我王近来被一个问题难住,遍寻朝中能人竟是无人能够解答,久闻大渝人才济济,今我王命在下带来题目,请大渝慧者给出解答。”马修斯先是说了一通赞美的话语,将在场的大臣们夸得是一个个昂首挺胸,见时候差不多了,他才说出了问题,“有一客栈,每晚住宿十文钱一人。一日来三人,各付十文。老板给优惠五文命小二送与三人,小二贪心私藏两文,余下三文还给三人,每人各得一文。如此算来,三人每人出十减一等于九文,三个人一共出二十七文,小二私藏两文,合计共二十九文。可三人最初三人共出三十文,那么余下的一文钱哪里去了?” 问题一出整个大殿中都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这问题问的刁钻,明明就是三十文钱可为何最后只剩了二十九文。 殿中尽是饱学之士,一个个面对这个问题竟是有些束手无策,但这问题又好像是有种魔力,将人困在其中迫切的想要找到了个出口。 “这道题目不知道白公子可有答案了吗?”马修斯对这个问题很自信,他当初为了这个问题连续想了一天也没想通,最后还是多亏高人指点一番,这才发现问题。 “这题倒也不难。”白素素笑了笑,语气云淡风轻的厉害。 用陆大人的话来说,这个问题越聪明的人越是容易回答不出来,相反越是笨的人越能够回答出来。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很容易跟着题目的思路掉进陷阱里。从前陆大人将这个问题说给她听的时候,白素素也是略微一想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马使臣故意绕圈子将我们都绕进去了,其实这问题再简单不过了。首先我们只要想明白五文钱包括什么,是每个人返回一文加上小二私藏的两文。而三个人一共花费是二十五文。二十五加上五正好等于三十。” 马修斯再度大惊而被白素素这样一解释,在场的大臣们都被点醒,这样一想事情确实简单多了,这简直是三岁小儿都会得题目了。 “你,你竟然.....”马修斯一脸两道难题被破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难以置信。 “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白素素笑道。 马修斯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第二道难题也对了。” 这么一会的功夫白素素便能连破马修斯两道题目,这无疑是让成帝更加高兴,他看着白素素也越发欣赏,“白素回答的好,朕一定要好好奖赏你。” 马修斯闻言笑起来,他抱拳对成帝道,“白素乃是大渝第一聪明人,和她比起来其他人简直蠢钝如猪一般。” 白素素好笑,这个马修斯还真是小心眼,这是明摆着给她树敌呢。 当着满朝文武这样说话,这些大臣们一个个还不把她恨死了/ 她摇了摇头先是看了马修斯一眼,又转头对成帝解释道,“圣上不知,这道题目聪明人还真是回答不出来,能回答出来的都是笨人。” “这话何意?”成帝不解,“白卿不用谦虚” 白素素再度摇头,“草民真的没有谦虚,这问题其实就是投机取巧了,先是故意绕了个圈子将原本很简单的问题复杂了。朝中各位大臣都是比草民聪明的人,聪明人想的多自然就被绕进了陷阱。草民笨拙也不懂这些算法,只挑着最简单的想法去想,所以自然也就不难了。” 成帝看了他一眼,不骄不躁,倒是个不错的。虽然知道白素素是谦虚,但见到态度恭谨并未因为回答对了问题而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心中便赞赏了几分。 “马使臣快快将地三道难题拿出来吧。”成帝这会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夷南使臣一脸挫败的模样了。 马修斯见白素素一连两道题都回答对了,他心中警铃大作,若是第三道难题也回答出来了,那这趟岂不是徒劳无功了。 “陛下见谅,在下刚接到消息,秀伊公主今日身子不适,所以这地三道问题只能改日再继续了。” 成帝虽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夷南人这是故意拖延时间,他便大度的摆手,“就依马使臣的,第三道难题改日再继续。” 夷南此次三道难题依次分别是红果何物,一文铜钱和秀伊发笑。 前两道已经被白素素回答出来了,至于这第三道说白了就是让一个叫秀伊的女子笑出来。 秀伊是夷南公主,从小到大不会笑,不管对方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是面无表情,即使被人挠痒痒都面不改色。 白素素闻言也悄悄松了口气,果然事情不会像她想象的那么顺利,她记忆中的三道难题根本没有什么秀伊发笑,第三道问题同样是考验智力的,可这会突然冒出个秀伊公主,让她顿时心里没底了。 殿中的这场比试便这样暂时告一段落,成帝心情大好临时决定开宴席招待夷南来使,白素素也因为表现出色而获得参加宴会的资格。 宴会上觥筹交错,丝竹声不绝于耳,宫娥长袖翻飞,整个大殿之中都充斥着笑声说话声。 成帝心情大好连喝数杯已经有些醉意了,王德子在一旁伺候着,他劝说道,“圣上醉了,奴才扶您回寝殿休息吧。” “朕没醉,朕还能再喝上三百杯。”成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开了想要过去扶他的王德子,转头醉眼惺忪的看着白素素,朝她道,“你过来!” 白素素便起身走上前,在成帝面前跪下来,“草民在。” “朕今日高兴,你来陪朕痛饮几杯。”成帝说道。 白素素想拒绝可又不能拒绝,她笑了笑道,“能和圣上喝酒是草民的荣幸。”说话间已经有小太监端了酒杯上前给她。 “草民敬圣上,一祝大渝繁荣昌盛,二祝圣上千秋万岁。”她说着话便举杯先一步一饮而尽。 成帝听着这话很高兴,他也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白素素专挑着成帝喜欢的话说,短短时间便把成帝哄得心花怒放,最后就着醉意差点称兄道弟了起来。 王德子在一旁看着成帝越喝越多急得不行,最后成帝喝的不省人事才被王德子扶了下去,再看殿中诸位大臣们,一个个也都不知道酒过几巡,都喝的脸颊通红摇头晃脑了。 宴会散场之后,白素素被宫娥送到了宫门口,她刚走出去就看到外面停了辆马车,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她只看了一眼,便绕开径自往前走去,喝了不少酒加上这会风一吹两条腿便有些发软,夜色中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白素素好久不见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办法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身后,车门打开,里面男人的脸在月光下显露出来,是一张极为英俊好看的脸。 “三皇子是在叫我吗?” “不然你觉得这里还有其他人吗?”萧平章笑了笑,“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劳烦三皇子,我可以自己回去。”白素素拒绝,转身要走。 “从这里走到你住的客栈要走上一个时辰。”萧平章好心提醒,“你要是不想一会被巡防营抓到牢里过一夜就上车。” 京城是宵禁最严格的地方,皇城脚下过了亥时街上便没有人了,巡防营会在每条街道巡视若是发现有宵禁后还在街上乱逛的先抓起来打上十板子关上一夜牢房再说。 白素素脚步一顿,她倒是忘了这茬,这会已经快到亥时,再晚一些就要宵禁了,到时候在街上走路会有诸多不便。 “那就多谢三皇子了。”她说着转身上了车。 “你倒是一点没变。”车子启动,车夫驾着马车在街道上走着,车内萧平章打量着她抛出这么句不咸不淡的话来。 白素素抿唇,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以前多熟悉一样。 “你为什么进宫?”萧平章问她。 白素素听着这问题觉得有些好笑,“三皇子明知故问。” “你是救不了他的,即使你答出了夷南人的三道难题,圣上也不会同意放过他。”萧平章收起脸上的笑声调和外面的夜色一样凉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白素素垂眸笑了笑。 她从没觉得一定可以做到,但只要有一点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萧平章看着她的侧脸,神色一点点染上复杂。他没来得及开口,冷不防地马车一个急停,车内一阵晃动,白素素整个人撞到了车厢壁上,震的她头皮发麻。 马车不知道为何突然出了故障不能行驶了,这个时候等新换一辆车不如直接走回去来的快。 白素素下车,萧平章也随之下车。 “看来我还是不能跟三皇子共坐一辆车,我先告辞了。”白素素颔首语气客气疏离。 萧平章看着她,在她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的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三皇子你做什么?”白素素皱眉,一方面因为疼另外一方面因为恼。 “陪我走走。”萧平章说道。 白素素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摇头拒绝,“我们不同路。” 萧平章住在城东的府邸,白素素住在城西的客栈,一东一西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那容易我今晚去客栈歇息一晚。”萧平章松开了她的胳膊,“这样我们就同路了。” 他话音落下便绕过她径自朝着前方走去,走了几步见白素素依旧站在原地,提醒道,“从现在开始到宵禁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白素素咬了咬牙,沉着脸抬步走了。 这一路,不管她的步子时快时慢怎么调整,萧平章都能完美的比她快上半步的距离,最后白素素也折腾累了,索性按照自己正常的步子走,只是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这会夜已经深了,街道上行人很少,偶然有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而过。 回到客栈已经过了宵禁,白素素也不去理他,自顾的上楼睡觉去了。 房门关上的时候,一只手挡在了门上,她皱眉不悦语气亦是恼怒,“你要做什么?” “我饿了,陪我吃点东西。”萧平章的力气大,他执意挡在门口她根本关不上门,僵持了有一会,白素素才松开了手,“我不饿,你饿了就自己吃。” “白素素,我想吃你做的野菜饼子和野菜汤了。”他突然叹了口气,嗓音低低的开口。 白素素心头一颤,慌忙垂下了眸子同时嘴角泛出冷笑,“三皇子这般尊贵的人,怎么会想吃如此粗鄙的食物。” “是啊,我也很好奇,明明就是粗糙不堪的食物,可这些年我总是想着,你说奇不奇怪。”他失笑,目光一直在她脸上久久未移开。 “时候不早了,我困了,您要是没事就请出去吧。”白素素已经尽量压着心头的情绪,可话一出口还是明显的烦躁。 萧平章依旧站在门口,并未有就此离开的打算,“白素素,你可记得一个叫阿留的人?” 阿留。 这个名字滑过耳畔便好像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眉头皱的更深,眸子中交织起的是说不清的情绪。 阿留是谁,是当年她从山脚下捡回家的少年,他们朝夕相处两年,阿留说将来会娶她。 她这次恢复记忆顺便也想起来小时候忘记的那部分记忆,关于阿留的记忆。年少情爱,从来算不得刻骨铭心,可到底在她心里存了些年月,再想起来还会有波澜。 “哦,那是谁。”她抬头笑了笑,语调带着漫不经心,“是三皇子家的下人吗?” ...... 是夜,月朗星稀。 天牢。 天上高高挂着的一轮冷月,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牢房中的地面上。 陆之远坐在地上,他看着隔着牢门看着的人,淡淡含笑,“三皇子好雅兴,这深更半夜是来专程看我的吗?。” 萧平章拎着两个酒坛子,命狱卒开了牢门,他走进去也不在乎地面脏乱,直接席地而坐在陆之远对面,“我来跟陆兄喝一杯。” 陆之远看了眼他,也没问什么,伸手拎起一坛子,掀开封口仰头便灌了两口下去。他和萧平章这些年关系虽然不算交恶但也不算好,更是没有可以把酒言欢的理由。 “三皇子此次为何而来?”两个人将半坛子酒灌下去之后,陆之远先开口了。 “来跟你做笔交易。”萧平章说道。 “哦?我一个阶下之囚还能跟三皇子做什么交易?”陆之远确实愣了愣。 “我要白素素。”萧平章直言了当说道,陆之远面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不可能。” “如果我说用一个白素素换取陆家一百二十七口的活路呢。”萧平章淡淡笑了笑,“陆兄还是好好想想在回复我。” 萧平章继续道,“我听说陆老爷子前个犯病了,太医说若是继续在牢里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还有陆三老爷这几日也撑不住病倒了,想来也是可怜。”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陆之远目光一凝,那里面涌动着森然的寒意。 “我怎么会对陆兄亲人做什么,谁不想让他们活下去,陆兄难道不比我清楚吗?”萧平章说道。 陆之远眉宇间俱是怒气,他如何想不到是成帝的吩咐。成帝担心陆家位高权重威胁帝位,因此借着当年皇贵妃之事大发雷霆,本意就是想借此机会彻底铲除陆家。 这次陆家出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时隔多年很多证据都不充足,即使有人指正当年皇贵妃之死陆家脱不了干系,可成帝也不敢仅仅因为一两句供词就将一个百年大族给全部处决了。如果真是那样势必会造成民众恐慌。 成帝不能明着动手可保不住有些人揣摩着成帝心思,暗中下手了。如今陆家众人都被关押在天牢里,这地方条件艰苦,若是在这里患个病什么的,自然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陆政鹤。” 陆之远说出一个名字,想要陆家倒下的人不少,但这些人中若说最迫不及待地就是陆政鹤了。 “你可以提其他条件,除了白姨娘。”陆之远说道。 萧平章好笑,“陆兄你现在这种情况是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的,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只要白素素,你把她给我,我有办法救你陆家一百多口人。” “我想知道原因。” 萧平章没回答他的问题,他从天牢离开之后并没坐马车而是一个人在街上走着,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宵禁,街道上安静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偶尔有巡逻的士兵经过,看过他的腰牌之后也是恭敬的让开路。他是三皇子,现在掌管的就是京城中的巡防,巡防营最上面的主子就是他。 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府邸,管家见他回来,忙躬身迎了他进门,萧平章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开口对管家道,“明个一早派人到天牢里传话,让陆家众人吃点苦头。” 陆老爷子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依照陆之远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看着陆老爷被折腾的半条命都没了而坐视不管。 萧平章想的不错,陆之远的休书不出三天便被人送到了他的桌子上。 白素素接到休书的同时还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陆之远要娶夷南公主为妻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陆大人不会娶夷南公主的。” “事实摆在眼前了,他只有娶了夷南公主,成为夷南驸马才能救陆家,你觉得是跟你一个承诺重要还是陆家一百多口人命重要。” 白素素没开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家一百多口性命让陆之远弃置不顾那就不是他了。 “你也不用想着他娶了夷南公主还能继续和你在一起,夷南公主答应这门亲事提出的要求就是不能纳妾。”萧平章一句话彻底将白素素心里那点期望彻底掐灭了。 萧平章拉着她的手,温声开口道,“素素,我会对你好的。” 白素素一惊,一抬头便撞入了眼前一双漆黑幽深的瞳孔中,她的手腕被攥的很疼,她几乎是尖叫着挣扎起来,“我不要,萧平章你走开。”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无路可走 三皇子府,玉棠苑。 燕秀站在床边已经劝了半天可床上坐着的女人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不说话也不肯吃东西,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三天了。 “白主子,您这样身子熬不住,不管为了什么事都要保重身体才是。” 那日白素素和萧平章大吵了一架,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被强行带到了三皇子府上,囚禁在玉棠苑中。 燕秀是萧平章派来的丫鬟,说是伺候她其实就是看着她。 白素素不肯开口,燕秀也没有办法,眼见着饭菜已经凉了,她便只好端去厨房热过再拿来,谁想一出门便遇到了萧平章。 “参见殿下。”燕秀屈膝行礼。 萧平章目光扫了眼燕秀手上端着的饭菜,眉头皱起,面上有怒色闪过,“她还是一口饭不吃?” 燕秀垂首如实回答。 萧平章沉声吩咐,“你去厨房让人重新准备饭菜端来。” “奴婢遵命。”燕秀应声退下去。 萧平章推开房门走进屋子,一抬头便看到坐在床上的女人,眉目低垂着,面色憔悴,嘴唇因为长久滴水未进而有些干燥。 “还在生气?”他靠近过来,嗓音很温柔的开口。 白素素一脸厌恶的将头别到一旁,下巴突然穿过疼痛,下一刻她便不得不抬起头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素素,你这样不吃不喝我会心疼。”他的手指带着温凉的感觉,顺着她的脸颊一点点滑动,语气温柔的几乎像是在耳边的呢喃。 白素素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张脸,一点都不愿意将他和记忆中那个少年重合到一起。 “萧平章,你放我离开吧。” “别这样看着我。”萧平章冲她笑了笑,“你知道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白素素没有什么反应,她垂眸嗓音低沉的开口,“为什么不让我走?” 萧平章看着她,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因为我爱你,我要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痴人说梦。”白素素冷笑。 萧平章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嘲讽而生气,他依旧温柔的开口,“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的。” “现在听话把饭吃了,嗯?” 白素素别过头不想跟他说话,身体也并没动,根本就没有吃饭的打算。 “你这样真让人头疼。”萧平章眼睛慢慢眯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如果想一会白叔和白婶见到你这副样子你可以继续这样坐着。” 白素素心里一颤,眉头皱的更紧,“萧平章你对我爹娘做了什么。” “当年多亏白叔和白婶的照顾,我也十分想念他们,这次接他们进京便是叙叙旧。”萧平章笑得人畜无害,白素素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之意。 “好,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听话。”白素素冷笑。 “乖。”萧平章靠近她,唇贴着她的耳畔轻轻吐出这个字,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上,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激灵的哆嗦了一下。 见她听话了,萧平章很高兴,让人进屋给她梳洗打扮,之后便带着她出门去了。 “我说她爹,我怎么记得咱家闺女嫁的不是这家。”陈氏有些懵,虽然她没来过京城,可怎么也不会把女儿在谁家都给忘了。 “我也纳闷呢,灯会见到闺女问问清楚。”白老爹也闹不懂,半个月前来了些人说是奉命接他们到京城去。一开始他们不去,那些人凶神恶煞的就把他们强行带走了,路上他打听了一些消息,大约知道那些人的主子姓萧。 白素素一进门便看到熟悉的两个身影,她眼眶蓦地就湿了,“爹娘。” 她从当年跟着陆大人一道从安阳县回京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这些年变故太多,而她也有五年没有见到父母了。 一家三口一见面便红了眼,尤其是陈氏抱着白素素几乎是泣不成声,哭的狠了还在她身上打了两下,“你个死丫头,这些年一点动静也没有,好端端的去庙里祈什么愿。” 那年她出事之后陆之远便对外宣称白素素是去家庙给陆家祈福去了,所以白老爹和陈氏也一直以为她在庙里祈福待了三年多。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娘你别生气了。”白素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看着陈氏心中颇有些难受,她娘如今也老了,两鬓都染上了霜色。 陈氏便又哭了一番,白素素只好一边认错一边安稳,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了。 白老爹虽然也很想抱着闺女哭一会,但无奈他这辈子都不能抱了,只能偷偷抹把眼泪了。 “素素,饭菜已经摆好了,白叔和白婶连日劳累,我们先吃饭吧。”萧平章走上前,对她温声说道。 陈氏和白老爹都是一愣,他们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素素,这位是?”白老爹问道。 “我是阿留,白叔不认识我了吗?”萧平章笑着说道,她看着还在愣神中的陈氏继续道,“我这些年可一直很想念白婶做的葱花饼。” 白老爹听到名字的时候便愣了下,待仔细看过眼前之人的容貌,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在他家住了两年的阿留。 “这许多年不见,阿留都长这么大了。”白老爹有些感概,一方面是看到故人,另外一方面是因为白素素。 他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阿留这里,这想着就也有些不对劲。 “你是阿留?”陈氏显然也想起来了,不怪她惊讶,毕竟当年的阿留只是个穷小子,而如今却锦衣华服看起来贵气逼人,若真是放到大街上,她是绝对认不出来了。 “白婶,是我。”萧平章笑道。 “你们两个是......”陈氏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白素素怕萧平章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她便抢先开口,“是三皇子想见你们,这才派人将你们接到了京城。” “原来是这样。”陈氏点点头,又突然不可思议的看着白素素,“你刚才说......三皇子?” “爹娘这位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当年的阿留只不过是三皇子蒙难之时的假名字,以后不要提了。”白素素解释道。 白老爹和陈氏都普通的乡下人,对他们来说县太爷都是顶大的官了,像是什么皇子之类的,根本就是存在于说书先生的故事里。 听白素素这么一说两个人都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就要下跪行礼,萧平章却并未在意,一手一个将他们扶着站了起来,“白叔和白婶不必多礼,我在你们这里永远都是阿留。你们在我这里也不用拘束,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就行。” 白老爹和陈氏嘴上答应着,可从那诚惶诚恐的态度上还是能看出来疏远。 萧平章没说什么,他低头看了眼白素素淡淡道,“先去吃饭吧。” 一顿饭勉强也算是宾主尽欢,白素素和父母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说,即使她觉得萧平章坐在那里很碍事但也不妨碍她见到父母的喜悦。 饭后白素素本想继续和父母说会话,可萧平章却执意先送他们去休息,白素素也只好同意了。 自从白老爹和陈氏来了之后,白素素明显有了精神,每天都要跟陈氏说上一两个时辰的话,这一晃就过去二十几天。 陈氏也在这段时间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拉着白素素问道,“你跟娘说实话,你和三皇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素素一愣,她笑了笑道,“我们就是朋友。” “你别唬我,陆大人呢,你怎么不住在陆府?”陈氏并不打算让她糊弄过去,见她不说话了,陈氏试探着问道,“你和陆大人出什么事了?” 白素素不知道怎么说,陆家出事了,她被陆大人休了。 陈氏见她不说话便更加却信是出事了,当即觉得心里咯噔了一声,“你别吓唬娘,到底怎么了?” “没事,娘你别乱想了。事情很复杂,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总之没事。”白素素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陈氏,告诉她也只能除了一个人担心之外没有其他用处了。 陈氏还想追问,白老爹打断了她的话,“我和你娘来京城也挺长时间了,这几日我们就准备回去了。” “这么快。” 白素素不舍得让父母走。 “傻闺女,我们看到你平平安安的,爹娘就放心了。这京城虽然好可怎么都不如咱们自己家里自在。”白老爹笑着说道,“再就是你弟妹现在已经回到安阳县读书了,每个月都要回家里一趟,我们这次走得急也没给他们留个音信,他们该担心了。” 白大宝和白小宝也离家有五年了,陈氏想念孩子想的厉害,陆之远便命人在安阳县也开设了家学馆,从京城请了有名望的师傅过去教习,如此白大宝和白小宝便不用离乡背井,陈氏也可以经常看到两个孩子。 “小宝到底是个姑娘家,这眼瞅着都十岁了也不能总扮作男孩子的样子在外面乱跑,爹娘回去一定要将她管束起来,省的越发无法无天了。” 白素素对这个妹妹还真是十分的担忧,想当年她把弟妹接到京城便是想着借着陆家的光让他的两个弟妹多学习些本事。白大宝是男孩子,将来要顶立门楣主要便是让他学些骑射武功,多读些书,至于白小宝,白素素一直都是打算让她好好学习礼仪,诗词歌赋这些,将来也能在京城混到个好亲事。 两个弟妹是龙凤胎,自出生就没分开过,乍一分开定会不适应,所以一开始白素素便没有太过拘束这些,把白小宝扮作男装打扮,送她和白大宝一起去学堂。 可谁知道白大宝学业平平,反倒是陪衬去的白小宝好像在读书上有特别的天赋,一直深受先生喜爱,甚至有个先生热泪盈眶非要把她当成亲传弟子培养。 第二百五十三章 相见时难 白老爹和陈氏走的那天白素素和萧平章一起去送的,站在城门口陈氏红着眼眶朝她道,“回去吧,我和你爹这就走了。” 白素素点头,“爹娘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女儿不孝,不能常在你们身边尽孝。” “爹娘不用你担心,你过得好爹娘就放心了。”陈氏抹了把眼泪,嘴角却是笑着,她目光看向等在不远处的萧平章,脸上有些欲言又止,“你也长大了,很多事有自己的想法,爹娘也不多说什么,总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白老爹和陈氏上京城住了二十几日,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住在三皇子府上。陈氏问了几次原因都被白素素以陆大人忙为理由推脱了。陈氏嘴上没说心中却已经怀疑了,尤其萧平章的出现,他对白素素的举动眼神,不管怎么看都不仅仅是一个朋友。 陈氏说完话便和白老爹上了马车,白素素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马车看不到影子也没动。 四周突然起了阵风,吹在她单薄的衣服上,又凉意四散开来。 身上落下一件斗篷,将她整个包裹在里面,白素素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是谁,她垂下眸子,神色淡漠,“你是准备拿我爹娘来要挟我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萧平章说道。 “没有吗?”白素素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萧平章似乎想起了什么,失笑道,“自然没有。” 白素素看着他的眉眼,依稀只有一点记忆中的模样,“我中午想吃糖醋鲤鱼。” 萧平章一愣,很快又笑开了,“好。” 白素素似乎在一夜之间对萧平章的态度就变了,她不再冷言冷语,也不再冷嘲热讽,看样子似乎是她在一点点接受他。 对于她的变化,感受最明显的就是玉棠苑中伺候的下人们,主子开心,做下人的也好伺候。 萧平章来玉棠苑的次数越来越多,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从一开始只能在屋里坐一会到后来留下来一起吃饭,再到后来吃过饭可以留下说会话。 白素素对他的态度虽不是多热情,但相比之前已经是好了不是一点,偶尔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跟他笑闹几句。 “怎么空着手回来了,我要的燕窝呢?” 白素素趴在床边,正看着窗外的芭蕉树,大大的芭蕉叶几乎要将窗户遮挡住,她看到燕秀回来了,衣衫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似乎刚哭过。 燕秀一进门便跪了下去,跟她请罪,“奴婢没用,奴婢将燕窝盏打碎了。” 白素素哦了一声作为回应,显然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那就算了,你下去吧。” 燕秀咬了咬嘴唇,神情有几分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就下去了。 等燕秀走后,没多久便有人进了屋子,“主子,燕秀是跟人打架了,她去厨房拿燕窝的时候正巧夫人也派人过去,夫人身边的陶妈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燕秀气不过就跟陶妈妈闹了起来,这才打碎了燕窝盏。” 说话的丫鬟叫环儿,是管着衣服首饰的丫鬟,她和燕秀关系看似和睦背后却是一直勾心斗角。有一次环儿还在背后说燕秀的不是,白素素听到后也没说什么,只给了她几个上前,从那之后环儿但凡知道什么都会来说上一说。 白素素知道环儿说的夫人是谁,萧平章的妻子徐婉容。 徐氏是上将军徐宿的女儿,家中世代从军,曾祖父曾在军中任大司马之位,如今经历下来虽没有掌兵之权但徐氏一门在军中依旧极有威望,是真正的将门之后。 萧平章恢复三皇子身份之后不久便求取了徐宿的女儿徐宛容,外界都说是徐小姐在相国寺上香遇到了盗贼,而萧平章正好出现扮演了个英雄救美的角色。最后盗贼被打退了,徐小姐也芳心暗许了。 白素素觉得与其说是姻缘天定,倒不如是天算不如人谋。 “这碟子白糖糕赏你了。”白素素指了指桌上一口没动的点心说道。 环儿喜欢甜食,闻言自然是兴高采烈地道了谢,拿着便退了下去。 白素素抬头看了眼天空,看天色很快要下雨了。 燕秀一连三天去厨房拿燕窝都不顺利,最严重的一次回来左脸肿了一半,上面还能看出一个巴掌印。 “有人打你了?”白素素问道。 燕秀咬了咬唇,她这样子也瞒不住了,索性便实话实说,“是夫人院子里的陶妈妈,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每天都碰巧和奴婢一个时候去厨房。” 徐宛容脾气不好,底下的下人们也学了她,经常便是拳头地下见真章,一言不合就动手。 白素素住下来之后徐宛容便听说了,她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男人嘛有几个妾室根本不是大事,可一点点她却听到了些传闻,说是萧平章几乎每天都去玉棠苑。 徐宛容从成亲之后便很少见到萧平章,她虽然心中苦闷但想着府中也没有其他女人且三皇子却是整日在外忙碌她便也忍了。可如今府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萧平章又看似极为在意,徐宛容便坐不住了,一想起她成亲几年肚子还没动静,便更是着急。 徐宛容去见了萧平章,借机问了下他的意思,却不想萧平章只冷冷的丢下了句不要多事给她。 这话无疑是打了徐婉容的脸同时也更让她警觉。 陶妈妈是徐婉容的心腹,自然是要给主子分忧,便挑着燕秀去厨房拿饭食的时候过去找麻烦。陶妈妈想的是,燕秀挨了打肯定要回去告状,白素素知道了自己的人无故被人打了也定会闹起来,如此徐宛容便有理由出面了。 可没想到燕秀不想将事情闹大便瞒了下来,所以才一直没有闹起来。 白素素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在萧平章来她这里吃饭的时候比平时心情差了一点。 “谁惹你了,怎么不高兴?”果然萧平章问了起来。 “没什么,你别问了。”她说完便借口累了进了内室休息。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萧平章自然听得出来,她叫了下人进来,将事情问了一遍,自然知道了燕秀挨打一事。 “徐氏是徐将军的女儿,脾气一向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萧平章进了屋子见她坐在窗边不知道想些什么,便走到她对面坐下来,开口说道。 “你的妻子似乎对我有些意见,今天把我屋里的丫鬟打了,明天就能来打我。”她挑眉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嘴角冷冷的挂着笑。 萧平章闻言便对徐氏心有不满,他答应白素素会妥善处理此事,但白素素却并不满意,“萧平章,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好?” “素素,徐家深受圣上倚重,我在朝中还有很多事要靠徐家,所以暂时不能得罪。”萧平章叹了口气带着愧疚开口道。 “哦,那就是让我挨打也别还手了。”白素素就那么看着他,她的语气甚至连生气都不曾有,可听在萧平章的耳朵里却委屈到了极点。 “我在京城还有做别院,离这里只隔了两条街,你要是不嫌地方小,改天就搬到那边去住。” 白素素闻言面上神色缓了缓,“地方再小也比被人欺侮强。” 萧平章说到做到,很快便派了人来接白素素去了别院,说是别院不过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外面很普普通里面倒是极为雅致,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过的。 白素素对这个地方很满意。 这份满意流于面上一直到萧平章来到这里也没消散,吃饭的时候也比平时胃口好了不少。 “夷南公主的婚事定在十天后举行。”饭时,萧平章突然开口说道。 白素素夹菜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并未表露出多在意,甚至是有点漠不关心的味道,“哦。” “你不想问问什么吗?” “问什么?”白素素抬头看着他,态度淡淡的,“我现在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萧平章的视线一直盯在她的脸上,似乎是想要看清她话里的真假,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末了也不再多提。 “吃饭。”他伸手给白素素夹了菜放到碗里,“我近些日子会有些忙可能不会经常过来,你如果有什么需要便让燕秀传话给我。” “好。”白素素点头。 饭后,时候已经不早了,外面天色暗下来,萧平章却一直坐在屋内没有走的打算,白素素看了他好几眼他都不为所动。 燕秀端着水进屋,笑盈盈地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和主子该梳洗歇息了。” 萧平章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虽然白素素现在看样子已经在接受他,可他还是能感觉出来每次他一靠近,从她身上传来的明显的抗拒意味。 他有时候也会想,女人嘛,睡过了之后便是他的人了,管她乐意不乐意。可转念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私心里还是希望着她能心甘情愿跟着自己。 萧平章冷不防一抬头,视线便撞在了对面女子一双冷冷的眸子里,白素素在看他,毫无温度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起身对燕秀道,“好好伺候着,我先走了。” 燕秀还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人已经出门去了。 她只好转头对白素素询问,“主子要现在梳洗还是再等会?” 第二百五十四章 愁人不愿听 白素素听到陆大人消息的那天下了场大雨,雨打芭蕉发出声声似哭泣一般的声音,她面无表情的听着燕秀对她说的话。 许久她没开口,燕秀有些担忧,轻轻唤她。 “我知道了。”白素素淡淡开口,垂眸敛起脸上神色。 燕秀想说什么,见她目光看向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便行礼退了出去。 窗外芭蕉叶子上有水珠往下滴落,雨滴敲打着青石板,滴答滴答的声响让人心情透着无端的压抑和烦躁。 她在这个别院又住了快二十天,雨季还没到可最近的雨却一直在下,难得见到天放晴的时候。 燕秀带来的消息,陆大人和夷南公主的婚事定在年底,由成帝亲自主持以示重视。 白素素听到这个消息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说高兴自然不是,可若是说不高兴也不是,毕竟陆大人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燕秀,现在是几月了?”她这段日子过的浑浑噩噩,连年月都快记不清了。 身后没人回答她的话,她转头才发现燕秀不在屋里。 白素素心里头还有件事放不下,赵平刺杀广宁郡主那件案子就是判的开春处斩。 通常来讲开春处斩都是指的五月,如今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 苏荷当时异常的举动让她一直不放心,如今赵平刑期将近,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白素素近来总是想起苏荷,想起她那双眼睛,那是她很熟悉的眼神,当年她决心跟着陆大人一起去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 “燕秀,燕秀。”思及此她心里咯噔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莫不是苏荷一开始打定的主意便是跟着赵平一起去,所以她那时候决意要将自己的卤味铺子做起来,为的就是给茗香和赵虎他们留下一笔银子。 “主子,您叫奴婢?”燕秀就在门口守着,听到她的声音急切吓了一跳。 “燕秀我要托你一件事,你去京城外二十里的王坪村,帮我找一个叫茗香的人,我要见她。”白素素说道。 燕秀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下来。 “你不用为难,你可以先去请示一下萧平章再去。茗香是过去跟在我身边的丫鬟,我近来想吃她做的枣花糕,所以才想叫她来一趟。” 燕秀闻言忙道,“不必请示殿下,殿下说过了奴婢凡事只听您的吩咐就好。” “奴婢这就派人去将人带回来。” 白素素道了声谢,便让燕秀退下去了。 她趴在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身上披了件斗篷,她坐起身缓了缓神,房门便被推开,男人手上端着一盘枣花糕进了屋子,在她边上坐下来,伸手拿了一块枣泥糕递给她,“这是城内一品酥新出的点心,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白素素没接,她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我没胃口了,不想吃了。” 萧平章淡淡蹙了蹙眉,但没说什么,将点心放回到盘子里,“你若是不喜欢赶明个我让人给你送些其他的点心。” “萧平章你用不着这么假惺惺的。”白素素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萧平章抬眸看向她,神色带着明显的怒气。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你若是准备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就直说,何必做出这副假惺惺的做派,我看着你这样子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脸上的神色便一点点也冷了下来,薄唇抿出一条线,看得出来他正在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萧平章坐着没动,屋内气氛一时间安静的要命,半晌才听到他声音响起,带着怒气和冷意,“白素素,你是不是以为我在乎你,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侮辱我。” 白素素冷笑。 沉默僵持着能有一刻钟,屋内安静的好像只剩下两个人淡的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窗外大雨哗啦下个不停,落在青石板上越发清脆。 “你是想出门才闹这么大的脾气?”沉默之后萧平章先开口. 白素素只是沉着脸并不说话。 屋内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萧平章道,“你若是想出门就跟我直说就是了,何必闹这么大的脾气。” “我跟你说你就会让我出去?”白素素看着眼前这个人已经完全无法和记忆中那个人影重合到一起。 阿留话不多,性子还有点冷,又闷得跟个葫芦一样,可阿留有颗善良的心,他看到村里挑不动水的大爷会上去帮忙,遇到有人欺负小孩子更是会去赶跑那些坏人。可萧平章不是,他善钻营,喜算计,心机深沉。 “当然,你若是想出去,明个就可以出去。”萧平章笑了笑。 “当真?”白素素有些怀疑他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果然下一刻他便开口道,“出去可以,但是我要在你身边才行。” 白素素冷笑一声,“萧平章,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特别不想见到你。” “我知道。”他依旧在笑,只是笑容比往常淡了很多。 “你出去吧,我有些累了。”白素素冷言冷语的开口,将头转到一边不去看他。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闹什么,还是你听说陆之远要和夷南公主成亲了,所以难受了?”萧平章的嗓音燃着冰凉的气息,一点点靠近过去,那气息便越发浓郁。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到陆之远的身边。”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伸手毫不留情的扼住她的下巴,指尖用力,下巴上的疼痛感越发明显。 白素素被他捏的疼了,挣扎半天才将自己从他手上挣脱,她一双眼睛粹着说不出来的怒气,“我就是一辈子回不到他身边也不会留在你身边。” “那我就让你不得不留在我身边。”他话音一落,白素素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她便被人按着肩膀压倒在了身后的榻上。 “萧平章,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张男人的脸让她浑身都忍不住发抖,双手想要推开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可无奈她的力气推了半天依旧是徒劳无功,最后甚至连双手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不能动弹。 “我做什么,你说一个男人压着一个女人要做什么,你不清楚吗?”萧平章在笑,笑得毫无温度,笑得让人心惊胆颤。 “你,你放开我。”白素素的声音连同她整个人都一直在发抖。 她已经后悔了,后悔刚才不应该激怒他,她怎么会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自保尚且艰难,激怒他是最愚蠢的做法。 “放开你?”萧平章目光深深的压了过来,他的唇落下,距离近的几乎是擦着她的唇开口,“素素,过了今晚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他的唇一张一合擦着她的,那感觉让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不断地想要挣脱他的禁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着,“萧平章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不要让我恨你。” 她的眼泪让他一怔,同时更多的是一种恼怒,“白素素,我对你多好你都忘不了陆之远吗?” 萧平章并不想等她的回答,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大到甚至下一刻就要将其捏碎一样,“如果你怎么都忘不掉他,那我便用我的办法让你忘掉。” 他曾想过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他有足够的耐性可以等到她接受的那天,可现在他后悔了,与其一直这样等待倒不如让她无路可退,只能选择留下。 白素素听着这句话只觉得一颗心瞬间落入窗外冰凉的雨水里,她惊慌害怕恼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一点点化为了死寂。 她闭上眼睛也停止了挣扎,似乎是认命了。 萧平章皱眉盯着她的脸,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突然瞳孔一缩,下一刻暴怒声随之响起来,“白素素你敢咬舌。” 白素素没死成,可她的嘴里还是渗出了血迹,猩红的颜色在夜色中显出妖艳的颜色,这一幕看在男人的眼睛里神色越发的可怖阴冷。 “你能阻止一次还能一直看着我?”白素素忍着口中的腥气和疼痛,笑了。 “是吗?”萧平章亦是冷笑,“你如果敢死我就让陆淮安给你陪葬去。” 白素素眼中猛地一颤,她死死的盯着他,她看到萧平章冲她笑,“你真以为你将陆淮安送到江永县的齐培那里就安全了?” “你......”她只堪突出一个字便不得不停了下来,舌头上的疼痛让她已经无法开口。 萧平章也察觉出了她的难受,起身从她身上站起来,收起情绪朝门口喊了人进屋。 燕秀和环儿早就等在门口,两人早已经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这会一进门便看到白素素嘴角的血迹,都被吓了一跳。 深更半夜叫了大夫来。 白素素伤的是舌头,喝药是不可能了,这个地方极不好调养,只能用外用的药膏涂抹,待到愈合之后才能服用些汤药辅助。 萧平章从始至终脸色都是难看的,阴沉沉的坐在屋子里,等到大夫离开后,丫鬟们也都退了出去,屋内再度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素素心中有气也不愿意看他,只把眼睛闭上,却不想不知不觉地竟是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感觉身边有人,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好像对她说了些什么话,只是那时候她太困了,没有任何精力去睁开眼睛。 第二百五十五章 猝不及防 白素素病了,连日高烧不退,萧平章因此斥走了三位大夫,其实也不能怪大夫,着实是她心中郁结难以纾解这才一直好不起来。 因她病了,萧平章也着实着急了,等她身子稍微好转一些便连夜派人将远在王坪村的茗香给带了回来照顾她。 茗香来了之后看到一脸憔悴的白素素眼泪刷的一声就掉下来了,白素素口不能言也无法说什么,只能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难受。 陆家出事茗香虽然身在郊野也听到了消息,如今这段时间京城内外都在传陆大人即将迎娶夷南公主的消息,茗香想也知道白素素此刻心情该是如何的难受。 茗香见白素素心情不好,便想着给她说些话解闷,说着说着不由得说起了苏荷。 “苏荷近来奇奇怪怪的,她说她要出门散散心,前几天把卤味铺子转来的银子都交给我了,还有这几个月她置备的房屋土地,那样子倒不像是远行散心,倒像是......”茗香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她早先便一直有些隐隐担忧浮上心头,如今随着赵平刑期将近这种担心便更加明显了。 话音落下茗香见白素素皱着眉只当她是不耐烦听这些,忙转移话题道,“奴婢给您讲个趣事吧。奴婢来的时候见到西街街道上围了一群人,奴婢就觉得好奇,走近一看,原来是有咋耍的艺人不知从何处抓了两只猴,这猴子可真是通人性,让它跳就跳,坐就坐。” 白素素之前也怀疑苏荷又自尽的意思,如今听茗香一说就更加肯定了,她做这些事目的太明显了,就是在交代后事。 “姨娘您想做什么奴婢帮您。”茗香见她坐起身要下床帮伸手扶着她。 白素素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本就也不是个大事,如今休养了几日也没什么大碍了。 她去了书桌前拿着笔墨写了封信,又给了另写了一个地址,一并交给茗香让她送去。 茗香虽不懂她的意图但还是依言去送了信。 白素素是让她将信交给了平里胡同口一户姓李的人家。 成帝身边内侍太监总管王德子有个干哥哥,名叫李茂。王德子和这个干哥哥一家关系十分好,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些金银玉器给这个干哥哥一家。 白素素依稀记得这么件事,让茗香去平里胡同问了问,果真有户姓李的人家。 茗香回来说信送到了,白素素点头表示知道了,既然信送到了就等着回音就行了。她这次送的信只要王德子看到,断没有不来找她的道理。 王德子有个妹妹叫荷花,十几年前因为一场天灾不知所踪,后来王德子进了宫便彻底失去了这个妹妹的音讯。荷花哪里去了别人不知道白素素却知道。 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上辈子的时候王德子最后是找回了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帮他找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萧平章。 白素素以前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些坊间趣事,王德子这个妹妹叫什么名字怎么找到的她都记不住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王德子的妹妹做的一手好卤味。 早先因为她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所以见到苏荷的时候根本就没多想,后来记忆回复她自然便也记起了这些陈年琐事。 苏荷已有死心因为她知道自己救不了赵平,可如果赵平的案子有希望那苏荷自然不用死了。白素素这封信上不仅告诉了王德子苏荷是他妹妹另外也将赵平的事情告诉了他。 陆大人说过想要改变大理寺判的案子只有成帝。 而若说在成帝身边最久,最得他信任的人不是太子也不是三皇子,而是王德子。 上辈子帮助王德子找到妹妹的人是萧平章,所以在后来夺嫡之战中,王德子屡屡帮助三皇子,那时候陆家已经式微加上王德子经常在成帝身边天然的优势,萧平章一举打败太子夺得帝位。 她不想让过去重演,那王德子便是要争取的一个人,将苏荷的身世告诉王德子便是给他送一个大人情。 白素素让茗香送信的同时也让人去接了苏荷过来,她也算因祸得福,因为此次生病萧平章对她的管束明显松了不少,她派人做点事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外面的人都会给她办好。 苏荷同几个月相比消瘦了不少,皮肤也黑了不少,她笑着朝白素素请安,“白姨娘安好。” 白素素冲她笑了笑,舌头还敷着药说话不便,她便将要说的话写下来给苏荷看。 苏荷走丢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记事是肯定的,她和王德子失散之后流落他乡,后来又被一个擅长做卤味的人家收养,那户人家无子嗣苏荷便承继了那些卤味方子。 白素素也不需多费口舌,只将事情经过说一遍苏荷便明白了。 苏荷看着信眼眶红了,她这些年也想找到自己的亲哥哥可无奈天大地大,她的家乡早就没了,只凭借一个名字上哪里去找人。 王德子见苏荷那天白素素没去,茗香陪着苏荷一起去的,之后苏荷说了什么白素素不知道,但她听说赵平的那个案子行刑之期延后了,又过了不久成帝亲自下令重审。 苏荷找到了哥哥心中很是感激白素素的帮忙,她后来也问过白素素如何得知王德子就是她哥哥这件事,白素素笑了笑道,“你们眼睛很像,我见到第一眼就觉得熟悉,所以便猜想你们会不会有关系。” 白素素这番说辞苏荷没做怀疑,说实话她和王德子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苏荷这边有了王德子的帮助自是不用再担心了,白素素便安心开始养伤。 萧平章来看过她几次,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看着她,仿佛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但是白素素都假装没看到,她现在其实已经可以说话了,虽然伤没全好,但简单说些话无碍,但白素素还是不愿意开口,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对着窗外发呆。 日子进入六月之后,雨季便来了,一个月有将近半个月都是阴雨天,雨水太足自然导致屋子里潮湿的厉害。 这个季节任谁也不好受,所以难得的有一天晴天,百姓们憋了大半个月不见太阳这会都溜到了街上,该采买的采买,该喝酒的喝酒,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好不热闹。 萧平章也在这一天带白素素出门,他之前便答应带白素素出门转转,后来赶上白素素受伤加上他也忙,这事情便拖到了现在。 白素素对于能出门显然心情很好,她住在别院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无奈的是这些日子住下来她竟然连自己住在哪条街,周围有什么都不清楚,如今能出门自然是好事,她便趁此机会多看看。 出行坐的是马车,萧平章也没带很多人,除了驾车的车夫之外,只带了个随身侍卫保护他的安全。 街上人很多,马车绕了个远路直接从东门出城去了。 “我们要去哪里?”白素素透过帘子看了看外面侧头问道。 萧平章正在低头泡茶,修长的手指捏着瓷白的茶杯,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倾泻而出小小的空间内便都漂浮着袅袅香气。 他递给白素素一杯,白素素接过,拿在鼻尖嗅了嗅,茶香浓郁。 “城外的留园今年花开的不错,我做个派人去查看了,雨季并未有太多影响,花依旧开的不错。”萧平章低头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才回道。 白素素哦了一声作为回答,她对赏花这种高雅之人的爱好说实话兴致不大,以前跟着陆大人的时候她没事还装装,毕竟陆大人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如今倒是连装都懒得了。 萧平章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 马车出了城门又走了几里路便到了留园。 留园这个院子建造仿照的是江南园林,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水榭,鲤鱼花草无一不是精美异常。这样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那是专门给京中世家子弟和皇族之人准备的地方。 下了马车,留园两个大字便出现在眼前。 园子门口停了不少马车,想必是京中的世家子弟们都趁着天气好出门玩耍来了。 “我们进去吧。”萧平章在她身边轻声开口。 白素素点点头,她刚一抬脚不知为何突然膝盖一麻两腿一软身子便站立不稳,往一旁倒去。 萧平章眼疾手快,一只手揽上她的腰轻轻往上一提便将她扶住站稳了,“也不知道小心点,毛毛躁躁的。” 白素素见没摔倒舒了口气,刚想开口说声道谢冷不防地一抬头便撞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她心头在这一瞬间猛地一颤,面色也瞬间苍白如纸,身体越发不稳。 她想象过和陆大人再重逢是什么样的情况下,可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她几乎是半靠在其他男人怀里,而他怀中亦是拥着佳人。 靠的那么近萧平章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抬头看清对面站着的人,先是皱眉很快便笑了起来,“陆兄,好久不见,你和公主也来赏花?” 陆之远亦是笑了笑,他低头对旁边的女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女子娇羞一笑,转头先去车子上等着了。等女子走远后陆之远才回过头,他抬步往前走了几步白素素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对面的男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相见怎如不相见 “三皇子。”陆之远在隔着他们几步远的距离停下了步子,他目光极随意地在揽在白素素腰上的那只手上落了落,便和对面的男人视线撞上。 “陆兄。” 萧平章在笑同时他扣在白素素腰上那只手的力道加大,白素素忍不住皱了皱眉。 “听说陆大人即将和夷南公主成亲,真是郎才女貌可喜可贺。” 陆之远颔首,语调淡淡徐徐,“听说三皇子前阵子刚被圣上赐了四爪金龙袍子才是可喜可贺。” 朝中对衣衫服饰都有严格规定。除天子外只有太子可穿四爪金龙袍子,而其他皇子即使再尊贵也只能穿蟒袍。可成帝却当着文武大臣得面赏赐了三皇子一件四爪金龙袍子,当时太子亦在场,这无疑是当众打了太子得脸面。 “陆兄虽身未在朝堂可不妨碍心在朝堂,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萧平章眯起眼睛,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动着寸寸冷芒。 这件事旁人看来是无上荣耀,可落在萧平章眼中却并不是好事。 成帝生性多疑,他真的宠一个人是绝不会将他推到危险的位置,太子尚在却赐皇子太子衣冠,这明着是宠实际是一种危险的讯息。 朝中保太子的大臣不在少数,太子虽无功德但也无大过错,不出意外将来定是要承继大宝。这时候成帝突然把他推出来,无疑是会成为朝中大臣攻击的对象,即使他一向行事低调但也不乏有些声音开始说他觊觎太子之位,狼子野心之类的。 他近来行事太过高调,成帝是给他一个警告。 “草民如今无官位在身,断不敢过问朝中之事。”陆之远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依旧唇边带着徐徐笑意。 “希望陆兄真的如此。”萧平章亦是收起情绪,手臂一收便立刻将怀中半搂着的人拉到了怀中。 白素素下意识的想要抗拒,她抬眸看了眼陆之远,却见他目光淡淡漠漠看向前方,连眉宇间都不曾动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轻轻皱了皱眉,很快便漠然错开视线。 “怎么说了这么久,我等的腿都酸了。”一声女人的娇嗔声传来,陆之远回头冲说话之人笑了笑,女人立刻挽出笑意出来,几步蹦蹦跳跳跑到了他的身边,双手缠着他的胳膊便不松开。 “好了,是我的错。” “只认错可不行,我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女子穿一身娇艳的红色裙子,头发在脑后梳成数条辫子,又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容貌和大渝人不同,五官较为深邃,鼻梁高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小月牙的形状。 夷南公主的名字叫米娅,翻译过来就是光明的意思,她的人和名字一样,带着莫名的光亮。 关于这个公主的传闻白素素也听说过一些,说是米娅自从七岁时候生过一场怪病之后便不会笑了,为此夷南王寻遍名医都无法治愈,最后有位高人指明,米娅这病想要治愈只需要二十岁那年到北方金光闪耀处寻找有缘人,只要遇到有缘人这病就自然好了。 夷南的北面正是大渝,金光闪耀处又仿佛指向皇宫。因此夷南王在米娅刚过完二十岁生辰便令使臣带着她来了大渝。 事情有趣就有趣在,当时成帝命人带了陆之远进宫问话,偏巧米娅正在宫中游玩,米娅对陆之远一见钟情,当即修书给夷南王说要嫁给陆之远。 成帝原本并不想同意,但无奈夷南王的来信说的言辞恳切,米娅公主七岁患病,如今终于遇到两人可以治愈她的病,希望成帝成全。当然夷南王除了言辞恳切之外还适当的表明了立场,若是成帝不同意这门亲事就要免去夷南五年朝贡。 成帝自然不会答应免去夷南朝贡一事,所以他便答应了亲事,主要也是为了交好夷南王。 虽然夷南是个边陲小国,但无奈位置正在大渝后方,加上地势优势自然形成的易守难攻,若是大渝派兵围剿夷南,他们顽抗起来,没有个一两年也攻不下来。 大渝虽是中原第一大国,可周围还是有些小国一直虎视眈眈,这其中首当其中就有北戎国和南蛮国。 这两个小国一个仗着北方苦寒之地不宜行军打仗,一个占据着南方千里水域的天然优势,这些年在大渝边塞没少捣乱。 成帝属于守城皇帝,一声没功没过,他如今年纪大了身体远不如从前了便想着在有生之年能够打的北戎和南蛮再也不敢侵犯大渝边境,这也算是给自己留下个贤名。 他既然有此打算那就绝不能得罪夷南王,不然一旦大渝军队前面刚打起来后面夷南王又趁势攻来,到时候才叫腹背受敌。 成帝同意了夷南王的请求并亲自下旨赐婚陆之远和米娅公主,但陆家之事涉及到皇家子嗣成帝心中也不想这么算了,想来想去便将婚事先压了下来,只说是年底前完婚。 白素素听完米娅公主和陆之远这桩奇缘之后,其实她第一反应就是假的,她认识陆大人前后有两辈子,从来也不觉得陆大人身负异能,还能治愈不会笑的怪症。 她心里一直对这个传闻十分的不屑,心想着肯定是萧平章使出的诡计让她和陆大人生出误会,她告诉自己陆大人肯定是为了救陆家人才不得委曲求全答应的娶夷南公主。 可这会她看着眼前说话的男女,第一次开始怀疑她的坚持是不是错的。 她是女人,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准的要命,一个人有没有将另外一个人放在心上除了说话就是眼神,她明显的注意到陆大人见到米娅公主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喜悦的。 这种喜悦装不出来,因为曾经那种喜悦是对着她的,她过去有多熟悉如今就有多心痛。 “那你想如何?”陆之远淡淡一笑,言语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宠溺。 米娅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思考,她突然眼睛一亮,神色也瞬间明亮起来,“不如你请我吃羊吧,我来你们这边这么久都没吃到像样的烤羊。” “好。”陆之远失笑,“那就吃羊。” 白素素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说笑,两条腿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不会动了,若不是眼前这个人不管是容貌还是动作都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她都回怀疑是不是其他人冒名顶替的。 “不行,还不能吃羊,我们还没赏花呢,你不说这留园的花最好看吗?”米娅拉着陆之远刚要走又停下步子,转了个方向朝留园里面走去。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从白素素眼前走过去,陆之远甚至都没留下一个眼神,白素素突然觉得冷,这明明是最温暖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手脚冰凉。 陆之远的冷淡像是根银针精准无比的刺进了她的心口,这些日子她被萧平章几乎囚禁式的关着她都没有这么难受,可这会他只是一个 “素素,你如果不高兴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萧平章见她面色苍白的样子开口说道。 白素素抬头看着她,一点点笑开了,“萧平章,你故意带我来这里,不就是想让我看到这些吗,如果就这么回去,岂不是白费了你一番功夫。” 萧平章低低笑了出声,声音混合着眸中说不清的情绪,“你猜得不错,我就是想让你看到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如今搂着其他女人,你所谓的执着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白素素笑得更加灿烂,“看着我难受你是不是心里高兴的厉害。”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素素你要相信,我是最舍不得你难受的人。”萧平章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嗓音温柔低沉,“我只是不想你爱错了人。” 一句爱错了人险些让白素素眼泪流出来,她不相信陆大人会如此轻易的就爱上别人,可眼前的事情又让她不得不相信。 “走吧,我们不是要赏花吗。”白素素敛起情绪,神色冷冷淡淡的开口。 萧平章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被她一把甩开了,他倒是没生气还笑了笑,“走吧。” 留园是大园子套着小园子的格局,里面一共三个园子最有名,一处竹林,一处梅林,一处花海。 这次他们要去的便是花海,这里种植的花种类足有上千种,这季节又正好是花开时节,满院子的鲜花前几天因为雨水浇灌的多有些蔫巴,这会被太阳一照又重新昂首挺胸了起来。 白素素他们到花海的时候她四下看了看并未看到陆大人和米娅的身影,她既觉得松口气同时又有些失望。 “别看了,刚才我听下人说他们从侧门走了。”萧平章察觉出来她的小心思,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哦。” 白素素听着这话顿时便没了心情,眼前鲜花满园,花香四溢,蝴蝶绕着园子漫天飞舞,这样的好景色当真是美不胜收,但她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致来。 正巧有侍卫来找萧平章,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他处理,萧平章去一边跟侍卫说话去了,白素素便一个人在园子里随便走走。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竟是不知不觉地到了竹林。 林子有风穿过发出沙沙声响,白素素看到远远有道身影转过身朝她走了过来。那人五官俊美,穿一身玄色暗纹袍子,走路身形很稳,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白素素听着被他踩在脚下的竹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心里蓦地就紧张起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陌路 来人正是陆之远。 他显然也看到了白素素,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而后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白素素整个人愣在当场,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转身冲口而出,“陆之远。” 话音落下,男人的步子也随之停了下来,他亦是转头看向身后目光灼灼盯着她看的女人,眉宇间是明显的冷漠。 “有事?” 温温凉凉的两个字,看似只在简单的询问可白素素却知道他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您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白素素原本有一肚子的话,她在见不到他的那些时候将那些话反反复复拿出来在心里头念着,她甚至都相好了再见到他的时候要说些什么。 可如今他就站在眼前,她只觉得疲惫,从心里头漫上来的疲惫让她筋疲力尽。 陆之远眉头皱起,嗓音冷淡,“从我给你休书那天起我们就在无关系了,如今你在三皇子身边,望你好自为之。” “休书?”白素素音调提了提,“我一个妾室哪里用得着休书那样体面的东西,陆大人若是想赶我走只要一句话就足够了。” 自古只听说休妻的却从未听过休妾的,倒不是不合规矩而是没那么必要,妾对男人来讲是一个物件,一个附属品。 陆之远眉头依旧皱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休书,大约是心里想所以便写了。 白素素这个妾室陪在她身边很久,他曾经也是宠爱过的,只是那些都在遇到米娅公主之前,说来也奇怪,自从和米娅公主遇到之后,他心里头便开始不自觉地想她,甚至一刻不见便心烦意乱。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如今有了米娅便不能再让她伤心。”陆之远露出些歉意来。 白素素身形晃了晃,她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陆大人嘴里听到的,“你的意思是你爱上米娅了?” 陆之远看了看她,而后点头,“是。” “那我呢?”白素素情绪激动起来,他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我呢,我对您又算什么呢,我们那些过去又算什么呢?” 陆之远记得所有的过去,甚至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可那些事情于他就像是看着其他人的过去一样,漠然麻木,丝毫激不起心底的波澜,他只是做一个局外人去看着那些曾经算是过去的回忆。 “抱歉。” 白素素怒极反笑,“你没错,全是我一厢情愿了。” 她说完再也不想在此地待上一刻,迈着步子急匆匆跑走了。 陆之远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他不爱这个女人可看到她如此伤心的样子他很烦躁,这是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囚徒,急于想要逃出去却找不到出口。 白素素红着眼一路跑着,冷不防地撞到了什么,鼻梁似乎要被撞得断掉一样,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也不小心点。”萧平章到处寻她不到便找到了竹林,谁知道刚一过来便见她远远跑来,紧接着一头撞到他的怀里。 白素素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有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无声压抑着像是漫天席卷而来的委屈。 萧平章本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谁知道她竟然哭了,一时间只当是因为他语气重了,便又道,“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哭,也不怕丑的。” “我疼。”她呜咽着吐出了两个字,已经泣不成声。 她心里疼,鼻子疼,哪里都疼,疼的要死了,疼的快不能动了。 “哪里疼,疼的厉害我们这就去医馆。”萧平章神色担忧,他拉着她便要往医馆去。 白素素被他拉着出了留园又坐上了马车,这通走下来她的眼泪也停了下来,坐在马车上虽然眼眶肿着却已经不哭了。 “不用去医馆了,我已经没事了。”哭的久了嗓子便有些沙哑,她侧头看向马车外面,街道上行人少了许多,这会街道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拥挤了。 萧平章给她递了水,“喝点水润润喉,哭了那么久嗓子都哭哑了。” 白素素接过去喝了口,水滑喉咙之后她不由得怔了怔,“这水?” “我放了蜂蜜进去,你喝了甜的水,想必心里头就不觉得苦了。”萧平章笑了笑,突然在她面前伸出手,修长温凉的手指在她脸腮上点了点,嘴里忍不住笑她,“连喝水都能喝到脸上,你可真是让人忧心。” 白素素心情不好,萧平章显然也察觉到了,之后的路程他便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给她送了回去。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你若是有事让人去府上给我传信。”萧平章坐在马车里,看着车上女人极为难看的脸色,若不是他实在有要紧的事情,此刻定是要配着她的。 白素素站在原地等到萧平章的车马拐过街角消失不见之后才转身回到屋子里去。 她回屋之后便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留下她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陆之远今日的神态动作一一在她脑海里浮现,她是不相信曾经对她那么好的陆大人会一夜之间就变了,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 会不会陆大人有苦衷所以才假装对她冷漠无情的呢。 白素素拧着眉看着窗外,她虽然想不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见到陆大人的这段时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晃几日过去,萧平章并未来到别院,虽然没人告诉白素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从下人们走路都刻意放轻的模样上也猜出了些大概,想必是萧平章遇到麻烦了。 “三皇子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晚膳之后她看着燕秀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听她问起燕秀也不瞒着,“宫里头几日前下了旨意,说是让殿下在府中闭门思过没有诏令不得出府一步。” 白素素闻言也觉得惊讶,萧平章一向谨慎怎么会做出惹得成帝大怒的事情来,“知道为了什么事吗?” 燕秀摇摇头,“殿下从宫里头回来就一直在府中没有出门,如今我们也打探不到消息。” 白素素便没再继续问下去,连燕秀他们都打听不到的消息她更是不用多问了,她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时辰不早了我回屋子里睡了。” 燕秀见她如此冷淡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都咽回到了肚子里去。 白素素回到屋里便睡下了,当夜做了个梦,准确说并不完全是个梦,梦中她看到太子被废黜,陆家被牵连出了事。 梦醒,吓了一身冷汗。 外面天已经大亮了,下人回报说是苏荷来看她了。 苏荷和王德子兄弟已经正式相认,而苏荷为了报答白素素帮她找到了亲哥哥便没少往她这边跑,时而做些什么吃食也会给她送上一些。 “我做了些新口味的卤味,特意拿来给您尝尝。”苏荷坐下来之后朝她笑道。 赵平的案子在王德子的帮忙下已经被大理寺调回去重审,虽然还没彻底脱罪,但被抓的刘大牛已经招人了,此事是他故意陷害的赵平。 白素素听到这个消息也为苏荷感到高兴,她前辈子遇人不淑希望以后能和赵平长长久久的。 “每次都劳你跑一趟,这让我怎么好意思。”白素素笑着让下人将苏荷手里的食盒带到厨房去,留着午膳时候吃。 “您不嫌弃我手艺粗造就好。”苏荷抿唇笑了笑,但见白素素眉宇间有忧色,忍不住询问道,“我瞧您好似有什么烦心事。” 白素素闻言叹了口气,苦笑道,“近来烦心事确实不少。” “苏荷我有件事先要托你帮忙。” “您尽管说就是,只要我帮得上忙,一定会尽全力帮您。”苏荷见她神色严肃不由得也收起了笑容,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 白素素朝她道了声谢,“你帮我向王公公打听下,陆大人在天牢里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德子是宫中最得脸的太监,也是成帝的耳目,宫里外发生的事情他都门清,因此让他打听下也是最为准确的。 “我等下就去找哥哥,让他帮您查查。”苏荷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白素素再度道谢。 送走了苏荷白素素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反倒是更加深了,昨夜梦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让她总也放不下心。 十日后是成帝五十八岁寿辰。她记得没错的话成帝的寿宴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被废。 具体的经过她不是很清楚,太子被废黜的很突然,外面众说纷纭却没一个准确的消息。 白素素后来听说过一个传闻,据说是太子在成帝寿宴上喝醉了酒,竟然在宫里公然调戏成帝的妃嫔,成帝大怒认为太子德行有亏当即命人将太子除冠押到了天牢中去。 陆家刚刚脱离危险,如果这次太子再出事陆家势必是要受到牵连,毕竟太子的母亲孝仁德皇后当年就是陆家的女儿。 白素素觉得很无力,她明明知道萧平章会在寿诞上对太子动手可却无法将消息透露出去。 晚膳的时候,下人兴高采烈地进门告诉她,萧平章来了。 萧平章被成帝罚了禁足,今日是刚满时限便往她这边的别院来了。 “对了,十日后是父皇五十八寿辰,所以这些日子我会忙一些可能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萧平章说着叹了口气。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宫宴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平章正在喝茶闻言不由得一愣,似乎是没听到她的话,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能不能也跟你一起进宫去,我还没去过宫宴。”白素素只好又重复一遍,言罢见他不说话又道,“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萧平章摇头,“没有不方便,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的宴会,怪枯燥的所以也就没想带你去,你既然想去我到时候带你过去就好了。” “那我要准备什么吗?”白素素询问。 萧平章笑道,“不必准备什么,你到时候只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白素素便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我以什么身份跟你去参加宫宴?” “你想以什么身份?”萧平章脸往她面前凑了凑,眼中含着笑意,“以我的女人这个身份你觉得怎么样呢?” “如果你不怕惹怒圣上我倒是不介意。”白素素一双眼睛安静的望着他。 宫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去的,尤其是成帝寿辰这样的日子,什么人能去,什么人不能去都是有明显的规定。萧平章即使是三皇子也不能随便带着女人就参加宫宴会,能陪在三皇子身边的只有皇子妃。 萧平章抿唇看着她,无奈道,“你可真是没趣。” 白素素又问道,“我不跟你说笑,到时候我以什么身份进宫。” 萧平章瞧了瞧她,眼神藏着几分探究,“素素,你好像特别想进宫。” 白素素一怔,低头笑了笑,“你要是不愿意带我就算了,何必这样怀疑我。”她说着起身作势要走,手腕被人拉住了。 萧平章无奈道,“你说你脾气怎么就这样大,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 白素素撇撇嘴,“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在怀疑我?” “好好好,算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萧平章笑道。 见她面色还带着怒气便又道,“你到时候便以我的门客身份进宫,但要做男装打扮,早先你在宫中解决了夷南使者的两道难题,也算是小有名气,如此也不算是太过显眼。” 世家大族,皇室贵胄都有养门客的习惯,为的就是招募有才华的人才为自己效力,萧平章贵为三皇子加上隐隐有和太子争锋的意思,手底下的门客自然是多不胜数,而时人对门客又极为礼遇,若是以门客的身份确实能够去参加宫宴。 白素素想着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脸上也有了笑容,“那如此就要多谢三皇子殿下了。” “就这么说句谢谢就完了?”三皇子好笑,正好他握着她的手腕还没松开,便顺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来。 白素素见他一张脸越靠越近,不由得有些尴尬,她下意识的便往后退去却没注意到身后正是桌子一角,直到腰上传来钝痛,她才倒吸了一口气。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在屋里也能磕碰成这样。”萧平章见她疼的脸色都白了,顿时也生了气,一边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一边又朝着门口喊人。 大夫急匆匆的被拉来,把脉开药的忙了一通。 按照白素素的意思这点小伤根本用不着叫大夫来一趟,歇息个几日也就笑了淤青,但萧平章不放心执意叫了大夫,她也就没说什么了。 十日很快就过去,到了宫宴那天一早,萧平章派了马车来接她。 白素素坐在马车内,摇摇晃晃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她坐在车里险些睡着了,最后还是车子重新停下,外面侍卫提醒她到了,她这才清醒过来。 朝阳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白素素下了车便看到那边萧平章和三皇子妃徐氏也从另一辆马车相继下车,远远的似乎萧平章还往她这边看了看。 白素素下车的地方周围都是各个府上受邀而来的门客,有几个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见到白素素的时候不屑的哼了声然后从她身边往宫门里去了。 “这位是白公子吧,三皇子殿下命奴才接您进宫。”白素素正为着被人白眼一翻有点心塞的时候,穿着宫装的小黄门来到她身边,恭恭敬敬的说道。 “那多谢公公了。”白素素心想萧平章还挺细心。 其他门客们都是排着队由着守在门口的小黄门们一一核对身份,白素素这边已经大摇大摆的从他们身边过去了。 等她路过刚才对她翻白眼那几个门客身边的时候,她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往里面走。 “魏兄,你瞧瞧这个小子真是目中无人,竟然敢瞧不起我们。”其中一个门客露出愤愤不平地模样。 另外一个也开口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能让三皇子把魏兄的位置给换成他。” 被称作魏兄的男人哼了声,并未说什么,他视线看向正跟在小黄门身后的消瘦身影,眼睛眯了眯。 白素素跟着小黄门进了宫们之后又走过了长长的甬道,七拐八绕的来到了御花园。 宫宴是晚上开始,白日里御花园中还有一场才艺比试。 成帝一向喜欢附庸风雅,今次赶上他的寿辰,成帝早在一个月前便宣布了,要在他寿辰这日对各位才子们做一番考验。 白素素到的比较早,这会御花园种还没多少人,小黄门把她送到了地方便先行离去了。 这季节各色鲜花都开了,御花园中更是奇珍异花无数,张目望去竟是一眼看不到头。 她远远的便看到一株绿色的花,忍不住有些好奇,花朵颜色都以红粉橙白等居多,像是绿色的花根本从未见过。 白素素以为她花了眼,直到走进才发现那绿色的确是花,还是一株绿牡丹。 她低头看着花殊不知身后有人靠近了,凉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吓了她一跳,“这叫绿漪花,原始番禺之地的花,但几年前有人将种子带回了中土,经过培育这才开出了花。” 说话的男子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他看着白素素的目光满是不屑,“兄台真是见多识广,在下钦佩。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闻言冷哼了一声,语调冷冷地道,“在下魏亭。” 白素素能够察觉出来这个叫魏亭的人对她意见很大,但她自问从未见过此人,所以也弄不懂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想不懂她也懒得去深想,这会的功夫御花园也多了不少,小黄门们领着众人来到一会才艺比试的场地,依次落座。 宫中宴会的作为是按照个人的名声才华之类进行的排列,前面出了皇子王孙,朝中大臣,后面便是各位大臣皇子们的门客们。 白素素在这些门客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因此座位便排在最后面。落座之后白素素抬眼打量了下在场的人。 除了成帝和太子,三皇子之外,其他的人都到齐了,这会不少相熟的人便在一处谈笑。 白素素没人说话,她便坐在位子专心吃糕点。 她偶然抬头看一眼正坐在前面几个的魏亭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魏亭总在打量她。 一声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成帝到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跪在地上,等成帝走进了之后,立刻响起了齐呼万岁的声音。 成帝很高兴,他大手一挥让众人都落座。 才艺比试在成帝坐下之后便正式开始了,既然说是才艺比试自然分为琴棋书画四种,首当其冲的就是比试弹琴。 “陛下有命,各位才子们可以随意展示琴艺,最终获胜的可得到这天香凤尾琴。”小黄门的话音一落周围立刻就激动了起来。 时有君子,一把凤尾琴让无数人为之倾倒。后人便将凤尾琴作为谦谦君子的象征,在场的门客足有几十人,这种场合谁都想趁这机会在成帝面前展示下自己的才艺。若是一旦得了成帝的欢心以后自然少不了加官进爵了。 白素素也看到了凤尾琴,便想到了陆大人,她记得陆大人以前就总跟她说凤尾琴代表着君子,只可惜那把凤尾琴已经遗失了,言语中颇多遗憾。 她将目光看向正在台上坐着的陆之远,这会他正低头和身旁的女人不知道说些什么,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白素素撇撇嘴将头别到一边去,而这时候已经有人起身准备抚琴了。 “适逢陛下寿辰,这等良辰美景的日子,草民赵敬愿抚琴一首以贺陛下千秋万岁。”他说这起身朝着成帝的方向拜了拜。 成帝一摆手,很快有小黄门搬来了琴案,燃香摆琴。 赵敬坐在凳子上,手指微微一动立刻便有悦耳动人的曲调流泻而出,似清泉般甘冽,又似出谷黄鹂般悦耳。 一曲终了,众人还没从这婉转悠扬的曲子里回过神来,赵敬起身看了眼众人的反应,嘴角轻轻勾起显然是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成帝最先开口表示了赞赏,当即赏赐了赵敬丝绸百匹,金百两。 有了赵敬珠玉在前,其他人便不由得有些犹豫,若是自己弹的不如赵敬扫了圣上的性质可就亏大了。 众人都在犹豫,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白素素,她正看着桌子上宫女新换来的点心,伸手刚夹了一块,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便听到有人开口道,“听闻上次夷南来使的三个难题被白兄轻而易举解答了两道,白兄如此才华横溢实在我等钦佩不已。今日适逢陛下千秋诞辰,白兄何不抚琴一曲为陛下贺寿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琴曲 抚琴? 白素素差点一口糕点噎到了,再一看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往她这边看来,她手上这会还拿着块不知名糕点,嘴里也含了半块,不由得有些尴尬。 “草民不善音律就不献丑了。”她连忙站起来,见成帝也看向这边忙低下头说道。 “白兄不要谦虚,我等今日也是以试问才艺会友,不管白兄弹的如何我们都不会笑话你的。” 这几句话说下来白素素也不好再推辞了,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几步行礼道,“草民于睡梦中曾得一曲,梦中仙人说词曲乃是形容我大渝国泰民安,人民富足得景象。草民不才只侥幸习了个皮毛,今日便权当是祝贺陛下寿辰,如果弹得不好希望圣上和在场各位不好见怪。” “哦?”成帝年纪大了之后对神佛之事格外重视,她听白素素如此说自然少不得要问上几句。 白素素牢记胡说八道,该拍马屁就得拍这几字真言硬是把成帝忽悠的心花怒放,这琴曲还没弹奏便已经高兴了几分。 马屁拍得差不多了,她便走到琴案边上,广袖一挥端坐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摆好了姿势。 小太监这时候不知道跟成帝说了什么,成帝面上有几分不悦,吩咐让这边才子们继续,他自己则是急匆匆先离开了。 “那在下就献丑了。”白素素见成帝离开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虽然她刚才铺垫了半天,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紧张的,这会成帝走了可就不一样的。 手指在琴弦上一波动,瞬间一声低沉得声音响起,把周围说话的人都吓了一跳,白素素却浑然未觉,双手开始拨弦。 随着她得曲子响起,周围人都露出了震惊,惊悚,不安以及复杂得神情来。 这也太......难听了。 白素素心想着你们不是想看我笑话吗,那我就好好伤害伤害你们的耳朵,反正成帝现在不在,也没人知道她弹了什么。 琴音毫无章法可言,完全就是凭着她自己的喜好随便发挥的,弹着弹着她竟是觉得好像耳旁有人再说话,那声音充满了嫌弃。 “白姨娘,你这个手指头怎么这般僵硬,应该这样放在琴上,你这不是弹琴你这是要抓琴。”男人的声音又是无奈又是生气,原本心血来潮想教教他家小姨娘弹琴修身养性,谁知道这一个时辰过去了连个最基本得手势都没学会。 如果实在是笨那也就算了,可她明明就是不认真,一会嬉皮笑脸,一会又喊饿,这一个时辰吃了两次糕点了。 “二爷,您做师傅的要有些耐心,我这个学生是笨一点,但也有认真在学的。”她说着就往他怀里靠了过去。 陆之远这辈子在外面遇到多大的难事都没有这一刻沮丧的,他眉毛挑的高高的,眼睛瞪着眼前的女人快要喷火了,“白姨娘你给我庄重点。” “我哪有不庄重,我这都已经很庄重了。”白素素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像个小月牙。 陆之远摇摇头,又捏着她的两只手重新放在了琴弦上,“教了你半天了,先弹几个音我听听。” 白素素早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一下,闻言将袖子往上一撸,咧嘴笑起来,满眼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陆之远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刚想提醒白素素不需要弹了的时候,琴音铮的一声渣然响起,那动静吓得他浑身一抖,已经到最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当然更多的是因为琴声太大声,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一曲终了,陆大人激动的热泪盈眶,他握着白素素的手一脸神情的看着她,“明天我叫你画画吧。” “我弹得不好?”白素素显得很受伤,一双眼睛很无辜的看着他,期间还夹杂着几颗似掉非掉的晶莹的泪花。 陆大人昧着良心道,“没有,你弹得很好。” “那弹得哪里好了?”白素素被夸奖了觉得很高兴又忍不住追问。 陆大人觉得他对白姨娘肯定是真爱,不然她弹首曲子比杀猪都难听,他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说瞎话的。 “弹琴重要的是情感交流,虽然你技艺不算娴熟,但贵在融入了感情,琴音有了感情就犹如人有了三魂七魄,这才是精髓所在。” 白素素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诶呀,她家陆大人怎么这么会说话,竟然被夸的有点羞涩是怎么回事。 “二爷,您就是我的知音。既然您这么懂我,让我再为您弹奏一曲。”白素素说着便又要动手了,陆之远眼睛都瞪大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地眸子似乎要滴水,“虽然琴曲好听,但弹琴累手,我舍不得你太劳累,这琴曲我已经深深放在心里了,不必再弹奏了。” 白素素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在陆大人一脸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那等明年您的生辰,我再给您弹奏一曲怎么样?” 陆之远,“......” “甚好,甚好。”陆之远点头,这头点的十分的艰难。 白素素觉得和陆大人真是如胶似漆,而陆大人还很喜欢听她弹琴,所以她决定要努力钻研琴艺才不枉陆大人对她那么高的评价。 可让她奇怪的是第二天她再去琴房的时候,琴已经没了,不仅没了,琴房里其他乐器都不见了。 “琴哪里去了?”她抓着个小丫头询问道。 小丫头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一觉醒来琴房就空了。”小丫头回答的很诚恳,她当然不能说陆大人连夜命人将琴房搬空了,还严令府中之人不许告诉白素素。 琴又不会长腿怎么会不翼而飞,莫不是招了贼人? 她一想顿时有些担忧,这贼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搬空了一座琴房而不被人发现,可见是个大贼,而且家里被贼惦记上了,这怎么都不安全。 白素素立刻将此事的严重性报告给了陆大人,“这个可恶的毛贼,竟然这么张狂,被我抓到了我一定要狠狠打他二十板子,让他再不敢偷窃。” 陆大人神色讪讪的,干笑了两声,“确实是个可恶的贼人。” “就是就是,这下没了琴我以后可就不能给您弹曲子了。”白素素不免有些失望。 陆之远却显得很高兴,他甚至难得的露出些激动的模样,“那以后我们就画画吧,画画我也很喜欢。”至少画画没声音,他不用怕被吓个半死。 白素素还是没有放弃弹琴,她想着府中没有琴了可以派人去外面采买一把回来,这样她不就可以继续弹琴了吗。 陆之远听说了她的想法,面上做了赞赏转过头便让朱平去京城的琴行,将所有的琴都给买了。 那段时间导致京城的琴行价格疯涨,一把琴甚至卖出了上百两的天价,归根结底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买走了京城各个铺子里面的所有的存货。 旧的琴卖没了,新的又没那么快补上,这就造成了价格疯涨。 白素素学琴的事情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反正她听说的是京城最快的一批琴到货要三个月后了。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喜新厌旧,又喜欢上其他事情。 御花园中琴音继续响着,不少人都捂上了耳朵以免被荼毒,而坐在琴案边上的白衣公子则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脸上冰凉一片,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经泪流满面。 曲子戛然而停的时候,成帝也重新回来了,他没听到白素素的曲子,因此面色能够十分淡定的开口,“词曲如何?” 烂死了,怎么会这么烂!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但偏偏没一个人敢这么说,因为白素素之前便说此曲描绘的是大渝国泰民安的景象的曲子,若是此时说不好,那岂不是在说大渝不是国泰民安。 成帝问了一声之后见底下鸦雀无声,不由得有些惊讶,他看向一旁坐着的陆之远道,“朕听闻陆爱卿颇懂音律,便由你来评价下此曲吧。” 陆之远自从和夷南公主订婚之后就不仅仅是成帝的臣民他还是夷南国的驸马,成帝一心交好夷南,自然不会对他太差,让他领了个文泰大夫的职位,位居二品。这是个闲差,主要就是管着史书的编撰整理。 “微臣觉得词曲十分特别,乃是难得一闻的曲子。” “哦?”成帝颇为惊讶,他问道,“何处特别,竟然让陆爱卿都觉得好。” “感情。” “这是何意?”成帝问道。 “评判一支曲子的好坏不能拘泥于外表,而是要聆听弹奏之人所要表达的情感。依微臣愚见,词曲就被赋予了深厚的情感,因此乃是上佳之作。” 陆之远心里叹了口气,这昧着良心说话真不是他的习惯,可这话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有点熟悉,明明是第一次说,却好像很久前就说过一次。 白素素心里五味杂陈,她从来没想过时光重来一次她还能听到这番话,低头悄悄抹了把眼泪。 成帝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评价曲子的,觉得很是新奇,他大笑了几声显然心情很好,“陆爱卿的评价朕深以为然。”他刚要开口准备奖赏白素素一番,底下却有人提出了质疑。 “陛下圣明,诚然如陆大人所说此曲子融入了感情,可早在弹奏之前也说了此曲是表达我大渝国泰民安的曲子,可在下刚才明明看到他偷偷抹眼泪,不知道这是何意?” 说话之人伸手指向了白素素站着的方向,而随着他的话落下成帝也皱起了眉头。 寿宴之上哭泣并不是个好兆头。 第二百六十章 太子 白素素心里骂了句多管闲事,面上却不得不上前解释。 她对成帝拜道,“适才草民弹奏之时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我朝国泰民安的模样,可世人皆知陛下英明,谁又理解陛下的不容易呢。” 她这话说来已经有些逾越,话音落下便有成帝身旁的内侍上前呵斥,“大胆,竟然在陛下面前胡说。” 成帝却摆摆手让一旁的内侍退下,而后道,“你继续说下去。” 白素素应了声遵命,继续说道,“想陛下继位之初宫中奸佞当道,把持朝政,是陛下巧用反间计让他们互相猜忌这才一举将其扫除。陛下英明自不用说,世人赞颂陛下英明却没人想到那年陛下才未及弱冠之年,陛下遭遇的危险与困难岂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到的,可陛下并未害怕胆怯,陛下知人善用,任贤选能,这才有了我朝人民富足,家家有余粮的景象。可这些年谁人又关心过陛下是不是辛苦,陛下是不是不容易。草民虽不在朝中为官,可一想到陛下为了臣民劳心劳累,废寝忘食便觉得心中难受。” 她说到这里突然跪了下去,“草民在陛下寿宴上落泪冲撞陛下,请陛下恕罪。” 这番话说完,白素素便安安静静跪在地上不在开口了。 成帝继位四十余年说起来能够为人称道的功绩也就当年扫除奸佞那一条,而后便一直浑浑噩噩一直到现在。所幸朝中大臣都算忠诚,边塞之地也有得力良将镇压,所以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而成帝给自己的年号也定为建成二字,取得就是守成之意。 御花园中一时间安静极了,成帝不说话没人敢开口,王德子记得白素素帮他和妹妹重逢的恩情,想着这时候帮她打个圆场,刚想开口却发现成帝眼角有些泪光闪烁,王德子便识趣的住了口。 他转头看向跪在下面听候发落的白素素,便知道她不仅不会被罚还要走上好运了。 成帝确实很感动,准确来说是很激动。他也觉得自己这些年为了百姓劳心劳累很不容易。 “朕继位四十余年,功绩实在平平,上愧对祖宗,下愧对黎明,朕不是个好皇帝。”成帝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那样子倒是有些难过的样子。 白素素听着想笑,成帝这话明摆着是在刁难她的,若是她回答的好这关就算过去了,若是回答的不好估计就要被治冲撞圣上之罪了。 她想了想拜道,“草民觉得圣上此话不对。圣祖皇帝百年前建立大渝,当年前朝暴乱民不聊生,圣祖皇帝为了黎民百姓不受压迫绝然揭竿而起,功绩却是千古难寻。可如今历经百年,早已经不是当年,开国之君固然值得敬佩,但草民认为守成之君才是福泽万民且更为艰难。陛下说没有功绩,依照草民之见,陛国泰民安就是最大的功绩。” 白素素话音落下便朝着陆之远坐的地方看了一眼,正巧他漆黑的眸子也看向自己,她心下一乱慌忙垂下了眸子。 前世成帝去世之后三皇子继位,陆家紧接着遭难,当时新帝为了为难陆家便问了这么个问题,如果回答的不对或者牵强便要获罪。 这番话便是陆之远当日的回答,白素素当时曾笑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去谁知道时过境迁她如今自己也说了这番一样的话。 “好一个国泰民安就是最大的功绩。”成帝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脸上的褶子都因为这个回答而更深了一些。 成帝这边正高兴着,外面太监进来回禀,太子和三皇子一起来了,他趁着高兴劲也没计较两人为何来晚,命人宣两人进来。 两个人几乎是并排走了进来,白素素见此赶紧退到了一边去,心想着成帝还是不要再想起来她比较好。 “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太子跪下说道。 “福寿康宁,福寿绵绵,福寿年高,福寿双全,福寿无疆。”三皇子紧跟着也跪了下去。 白素素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她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和三皇子一起出现,这两个人前世便斗得你死我活,想来今生也不可避免了。仅仅是一句贺寿之词便已经明显了比较。 太子的祝寿词中规中矩,而三皇子则是藏了心机在里面,五福五寿暗藏在其中便是拿捏住了成帝的喜好。成帝一向前几年作了首诗,落款之处便是五福老人。这是成帝给自己的定义。而三皇子这祝寿词便是迎合了成帝的喜好。 这第一局三皇子胜了。 她又去看了看陆之远坐着的方向,他正低头专心饮酒,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暗潮汹涌,也不知道此刻想些什么。 成帝显得很高兴,将两人都夸了几句,转而两人又各自呈上为成帝准备好的寿礼。 三皇子的寿礼是一尊南极仙翁的雕像,用料是极品汉白玉,着工匠历时三年雕刻而成,不论是细节还是品相都是万中无一的珍品。 “不知皇兄为父皇准备何物?”三皇子看着太子笑问。 太子朝身后侍从吩咐几句,很快有两个侍从抬了个锦盒上来。 “这是何物?”成帝问道。 太子命人打开锦盒取出里面放着的卷轴,而后命人缓缓将卷轴打开,成帝面上从一开始的平静渐渐的变成了激动,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道,“这是......” “回禀父皇,此物乃是大渝地形图,儿臣十年前便命人绘制此图,历经数年终于在前几日完工,此图不仅详细绘制了我大渝所有的州府,山川地形以及各处险要,另有我们边塞之处北戎,南蛮等小国的地形。儿臣敢说这是至今为止大渝最全面的地形图。”太子态度说罢命人将图纸收好重新放在锦盒之内,交给内侍太监,“今日儿臣将此图献给父皇。” 成帝今年五十七,再过三年他便六十了,因此便想要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建立功勋,而太子明显是看出了成帝的想法,因此这地形图便正好合了成帝心意。 “好,有了太子这地形图,我军行军布阵如有神助。来人,将朕的那套玉龙盏拿来赠与太子。”成帝很激动的说道。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另外将前阵子西南进贡得那套琉璃杯也拿出来,赐给三皇子。” 王德子领命退下去。 太子和三皇子俱是谢恩,太子春风得意,三皇子笑里藏刀。 太子很得意也很高兴,虽说他贵为太子却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的,龙代表帝王,自古出了君任何人不能用龙的标志。 玉龙盏乃是成帝最喜欢的杯盏,一套有十二件,局势雕刻精美的金龙图案。 成帝将代表帝王之物的东西交给太子,而赐予三皇子的则是一套西域琉璃杯,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道。 成帝着急去看地形图已经无心看诗词歌赋了,便让太子留下主持,他自己则是先一步回了昭阳殿。 众大臣们自然是起身跪送,等成帝离开后,太子温和得看着底下众人,“孤这里没有太多规矩,众位随意一些便好。” 之后又有几位才子门客上前展示才艺,太子都含笑一一奖赏了,宴会不温不火的进行着。 白素素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而后由太子带头众人开始举杯饮酒。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皆有些醉意。 “给我挪点地方。”萧平章无赖的凑了过来,硬是要在她边上可她挤在一处。 白素素无奈,“您的位子在最上面,跟我挤在最后面也不怕其他人笑话。” “我都不怕被人笑话你怕什么?”萧平章一身酒气凑了过来,一双眼睛和看着她好像是醉了。 “您醉了。”白素素说道。 “好像是的。”萧平章回了个笑容。 白素素看着他心中越发断定今日定会有事情发生,因为他今日即使是在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是看着太子的方向。 又过了会,太子醉的更厉害了些让左右搀扶着离开了。萧平章亦是跟着起身,“我离开一会。” “去哪?”白素素突然问道。 萧平章一愣,她从来不问他要去哪里,但错楞只是瞬间,很快他便笑了笑,“我去解手,你要不要也跟我一起去?” 这话几乎是贴着她耳边说的,白素素面色一红,别开脸不跟他说话了。 两人说话的这一幕落在不远处几个才子门客眼中,意思便不一样了,怪不得三皇子成婚多年未有子嗣,府中除了一个三皇子妃连个妾室都没有,以前众人只以为三皇子深情,如今想来原来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白素素自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等萧平章离开后,她伸手招了个小太监过来。 小太监早就得到了萧平章的关照,因此对她格外恭敬,“白公子有事请吩咐。” 白素素向他说了下自己想去解决下三急问题,小太监自然是主动提出带她过去。 皇宫之中如厕也有专门的地方,小太监在前面领路,白素素跟在后面。 她看着诺大的御花园心里叹气,也不知道太子此刻会在哪里,她也只隐约记得好像出事的地方就在御花园中,但是具体的却丝毫没有印象了。 “前面是何处,我瞧着花开的格外的灿烂些。”白素素将步子放缓,指着前面的一处问道。 小太监看了眼回头恭敬回道,“那是芍药园。”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生疑 白素素点点头,又往前走了几步又指着几处景致询问,小太监只当她头一次进宫对什么都很稀奇,加上三皇子早就交代过要好好照顾这位白公子,因此不管她怎么问小太监都是恭恭敬敬的在解答,丝毫没有因为她的问题而有不耐烦。 小太监年纪不大,加上白素素刻意跟他说话,没多久就变成白素素在听,而小太监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御花园。 这小公公是平时就是侍弄这御花园各处花草的,因此哪个园子有什么花,哪种花娇嫩不好养活他都一清二楚。白素素静静听着,同时眼睛也在四周打量,这里园子至少有七八个,而她跟本不知道太子会在那处园子里面,总不能一个个去找吧。这里又不是她家炕头随便她到处走的。 她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有人影晃动,待她转头只能看到一抹玄色衣角,她记得今日陆大人就是穿着玄色的衣裳。 “小公公,前面的园子我能去看看吗?”白素素问道。 小太监露出为难的神情,御花园是专供皇帝游玩的园子,有几个园子里面更是种植了各种奇花异草,若没有圣上允许,随便带人进去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小公公,我难得进宫一趟,这御花园景色太美了,如果没看到也太可惜了。”白素素说着悄悄塞了锭银子到小公公手上。 小太监得了银子咬了咬牙便同意了,“那您在这边稍等奴才片刻,奴才去取了钥匙就回来。” 白素素要看的那个园子门口有锁,而小太监平时负责侍弄花草所以有钥匙。 “公公去就是,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白素素保证。 小太监便跑去取钥匙了,白素素见他走了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过去。 与此同时,假山之后。 太子一脸茫然地看着倒在他怀里衣衫不整的女人,待看清怀中之人的容貌,脸上神色瞬间惊恐万分,他明明就是多喝了两杯被人搀扶着下去休息,怎么一睁开眼睛怀里就躺了个女人,这女人还不是别人,正是他父皇新宠幸的冯贵人。 他一把将女人推开,冷汗冒出来吓得他两腿都软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之远亦是皱眉,他见太子醉得厉害不放心便跟着来了,谁知道一过来就看到太子搂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躺在这里。 这里人来人往的,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看到。太子和皇帝的贵人搂抱在一起,成帝知道了必定是滔天大怒。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这里。”相比于太子的惊慌失措,陆之远显然镇定许多,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被人看到。 说话间,远处已经有寻人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刚才还昏迷中的冯贵人这会也动了动,看样子要醒了。 陆之远冷笑,太子明显是被人摆了一道。 前面寻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声音至少有十几个人再找人,他们现在出去便等于是直接和那些人遇上了。 “圣上,奴婢真的看到贵人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到的这边。”外面丫鬟的声音响起来传到假山里面, 太子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两腿都吓得几近瘫软,陆之远扶着他才勉强站住。 他们都没想到成帝竟然会带着人亲自过来,眼前这一幕绝不能被成帝看到。 “给朕找,一定要将冯贵人找到!”成帝的怒气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妃嫔竟然和野男人厮混在一起,别说他是帝王就是个平常男人也忍不了。 “假山后面我们还没看,冯贵人会不会在里面。”宫女一边说着一边带头往假山后面走去。 “谁在外面?” 女人的声音落下,从假山后便走出一男一女,女人正是冯贵人。 成帝见此勃然大怒,“好一对狗男女竟然敢当着朕的面行苟且之事。” 冯贵人被成帝的怒气吓得一哆嗦,她慌忙跪了下去,瑟瑟发抖道,“圣上,臣妾绝没有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成帝冷笑,阴冷冷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割在冯贵人的身上,吓得她哆嗦的更厉害了。 成帝恼怒冯贵人,但更加让他恨不得拨皮抽筋的则是那个和冯贵人私通的男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素素。 “草民见过圣上。”白素素并未害怕,面对成帝的怒火她倒是十分平静。 “将他给朕抓起来,朕要亲自审问。”成帝这么多年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这瞬间羞辱,愤怒,震惊,疑惑都交织在一起,让他愤怒之余迫切的想要弄清楚冯贵人为什么会选择跟眼前这个人偷情。 左右内侍立刻上前将白素素压住,她刚张了张口嘴巴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塞住了,而后就被两个太监粗暴地带走了。冯贵人跟她待遇差不多,两个人都一起被抓走了。 ...... 昭阳殿内,成帝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人,脸色阴晴难测,屋内的太监们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王德子留在屋内,他的头恨不得缩进脖子里。 成帝很生气,可以说是比之前还要生气。原本以为冯贵人私通野男人,他正准备将这两个奸夫淫妇千刀万剐以泄心头只恨的时候,突然事情发生了变化猝不及防的变化,成帝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你们两个把刚才的话才说一遍!” 冯贵人见成帝脸色不好,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道,“臣妾说的句句属实,她确实是个女人,是臣妾的老乡,这次来找臣妾也真的是为了叙旧。这件事太子和三皇子都知道的。” 她们之前在假山之后匆匆商量决定,为了防止成帝怀疑,此事便将太子和三皇子都拉下水,增加成帝的可信度。 果然成帝闻言立刻找人叫来了太子和三皇子两人,两个人在昭阳殿门口看了对方一眼,而后进入殿中。 “她是女人这件事你们早就知道?”成帝余怒未消,目光狠狠地盯着眼前两个儿子。 “儿臣知道。”两人几乎是一起回答。 成帝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怒道,“今天你们两个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子很少见到成帝如此恼羞成怒的样子,一时间微微有些不敢开口,他悄悄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白素素,想着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挺身而出替他挡住了成帝,那现在他的太子之位恐怕就保不住了。 自从白素素被成帝带走之后,陆之远和太子便找到了三皇子,三个人就如何应对成帝的问话达成了一致。 理由也是现成的,就是为了个女人争风吃醋。 成帝没空管这些儿女情长,听完太子和三皇子的话之后便不再怀疑什么了,这两个儿子为了皇位已经争得快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这样两个人竟然会一起来替一个女人求情,如果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还能为了什么。 “见面就见面,何必弄的如此神秘!”成帝也无奈了,虽说偷偷进宫不对可两个儿子来求情也得给点面子,但一想到自己闹了个乌龙,还被气的如此气急败坏就觉得丢脸,因此他格外不待见白素素了。 白素素只顾低着头,她能感觉出来成帝凌厉的目光在头顶上嗖嗖的飘过去,眼下这情况已经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太子和三皇子自然会替她给出一个合理地解释。 “宫中有规定,嫔位之下非诏不能随便见亲人。”冯贵人小声地解释了一句,见成帝一个眼风扫过来吓得又缩回了脑袋。 宫中的确有这个规定,皇后贵妃是可以随便见家人,妃位嫔位只能每年固定几个日子可以召见家人。嫔位之下的常在,贵人之流人数太多,宫内有明确规定,非帝后下诏是不能够见家人的。 成帝被怼的无话可说,心里像是堵了块棉花,尤其是看着眼前太子和三皇子一脸担忧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将怒火都发泄到了冯贵人身上,“依照你的意思,这件事还要怪朕了?” 冯贵人连忙摇头直说自己不敢。 所幸成帝虽然生气但到底没罚冯贵人,这件事便就此揭过去了。 白素素也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了难关,她是站在太子和三皇子中间一直从昭阳殿走到了宫门口,夹在两尊大佛面前,她倍感压力大的要命。 宫门口,太子停住了步子,他看着三皇子道,“我就送到这里,你们走吧。” “今日之事多谢皇兄了。”三皇子微微点头,态度不冷不热。 “我并不是为了你,所以也不必跟我道谢。”太子冷笑了一声,“三皇弟今日松了孤一份大礼,来日孤必定会回报更大的一份礼给三皇子。” “臣弟静候皇兄的大礼。” 三皇子凉凉的目光看了太子一眼转身带着白素素上了马车,驾车离去,太子这边也转身上了停在宫门口的另外一辆马车。 “人已经离开了,这下你放心了。”车上早已经坐了人等在那里,太子看了男人一眼,语气十分的不理解,“你既然关心她,为何刚才要避而不见。” 陆之远神色漠然的看了太子一眼,淡淡道,“大臣们已经到太子府了,您还是尽快回去吧。” 太子闻言面上露出几分阴狠之色,“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争我夺 白素素看了眼萧平章,他一张脸阴沉沉的,自从上了马车便一言不发,他不开口白素素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萧平章很生气,甚至有一瞬间恨不得杀了她泄恨,他等这次机会等了很久。太子虽无能可戒心很重,在宫中看似随意实则出处防备,今日也是因为献上地形图被成帝夸奖一时得以才会失去戒心。这次是让太子倒台的最好机会,如果成功以成帝的性格太子即便不被废那以后也绝不可能再有机会争夺皇位,可这么好的机会偏偏被白素素搅黄了,过了今日太子必定会更加防备,以后想要在再到对他下手的机会就难上加难。 马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停下来,外面下人提醒别院已经到了。 萧平章依旧坐着不动,白素素看了他一眼道,“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便起身要下车,身子刚动了动手腕便被人握住,回头正好和男人一双幽深难测的眸子对上,萧平章看着她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白素素垂眸片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萧平章冷笑,“你明知故问,你今日为何突然支走小太监,又是为何帮太子顶下罪名还用我多说吗?” 白素素知道他必定会怀疑自己可说到底也只是怀疑,御花园之事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的缘故,萧平章就算是怀疑拿不出证据来。 “我今日去御花园是因为突然肚子不舒服,而我也并非是故意支走那个小太监,太子会出事我怎么会提前知道,我整日被你的人看着了连出个门都不行,你以为我会有机会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萧平章阴冷冷的笑着,他这种模样便是明显不相信她的话,“怎么你以为今日之事是我设计陷害的太子吗?” “我之前并没有那么想,可现在看着你的态度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你故意陷害的太子。”白素素手腕被握的生疼,她往回抽了抽对方力道就更大,疼的她以为下一刻他便会将她手腕捏碎一般。 “白素素,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不仅能言善辩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萧平章往回一用力,便轻而易举的将白素素拉到了身边。 男人的视线居高临下,一双眼睛泛着冰冷冷的光,他在冷笑,“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 白素素直直的和他的视线对上,两个人距离隔得太近,进到她甚至能够隐约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冰冷的温度。 “我没有骗你,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她说着便将眼睛闭上一副听他处置的模样,“如果你觉得是我怀了你的好事,那你就杀了我。” “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到会甘心被你当成傻子欺骗吗?”他冷冷的笑着,“白素素,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重。” “我从没这么想过。”手腕上不断传来的疼痛让她难受的要命可他似乎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你敢坏我好事不就是倚仗着我不舍得杀你吗?”他突然靠近了些,将唇几乎贴在她的耳边,嘴唇张张合合热气喷洒在她的耳朵上,那灼热的温度让人浑身都忍不住一哆嗦。 “三皇子怎么会舍不得杀我?”白素素看着她亦是冷冷一笑,“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信我就杀了我。” 萧平章皱眉,那双眼睛涌动着森然的怒气,他在生气,这些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设计太子失败固然让他觉得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他却知道来日方长,他和太子的较量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结束。真正让他生气愤怒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她明明早就窥测到了他的心思却一直在装糊涂,什么想进宫参加宫宴原来不过是另有算计。 “杀了你我可舍不得,花了那么多力气才将你留在身边,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让你离开我?” 白素素眉头拧着,她看着眼前突然态度转变的男人,很明显他这话是故意的,手腕上力道随着他的话音突然卸了下来,禁锢这么久不通畅的血液突然顺畅,让她整只手都出现了短暂的酥麻。 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道,“你以为强行留我在身边我就会心甘情愿跟着你了?”她说罢又自顾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我永远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你就算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萧平章的眼中怒气升腾加剧,从瞳孔里渗透出来的怒火似乎要将她包裹的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他在她目光中突然笑起来,那笑容明显的笑里藏刀,“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你的陆大人,原本我还想让他多活一阵子,既然你让我这么生气,那我不在乎提前解决他的命。” “你!”白素素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要做什么?” “你好好看戏就是,今日你坏了我的好事,那我就让他替你偿还。”萧平章的手指顺着白素素的脸颊一点点滑动,每一下触碰都让她忍不住浑身难受。 “你如果恨我那你就对付我何必牵扯进去不相干的人。”白素素别过头说道。 萧平章笑了笑,“他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太子无能,陆之远就等于是他的军师,今日这副大渝地形图你以为是出自谁的手笔?” 白素素沉默,萧平章想的的确不错,那副地图的确是陆之远很久之前便命人四处走访,历经数年绘制而成的。 “不说话就是知道了。”萧平章眼睛眯起来,“我倒是小看了你,看来陆之远对你的看重程度远超过我的想象,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瞒着你。” 白素素不知道他在计算什么,她对他那种目光很是厌烦,“既然你不杀我,那我是不是能够下车了?” 萧平章没回答,白素素看了眼他的脸色顿了顿便转身往外走,这一次他没有阻止。 下了马车,丫鬟燕秀和环儿早就等在门口,见她下车忙上前扶着她进门。 “回府!”萧平章没下车甚至连面都没露一下,只透过车帘传出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听得出他此刻心情并不好。 车夫驾着马车离开,白素素转身往屋里走。 燕秀扶着她试探着问道,“主子和殿下今日进宫遇到麻烦了吗?” 白素素看了她一眼,燕秀自觉失言忙低头认错,“奴婢知错,奴婢不该打听主子们的事情。” 燕秀心中想的什么白素素知道,从她看着萧平章的眼神她便能猜到几分,“我没怪你,以后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打听。” 知道的多了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是白素素没有说出口的话。 燕秀低头应是。 白素素近来一直心绪不宁,她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萧平章和太子之间的皇位之争,历经几年到现在已经势同水火,任何一方想要停下来都不可能。 如果太子赢了她和陆大人自然不必要像上辈子那样落得身死的下场,可那样的话萧平章必定要死。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这辈子依旧是萧平章得到了那个位置,陆大人作为保太子党中的第一人,最后结局也可想而知。 说实话白素素不想看到陆大人和萧平章任何一个人有事,她私心里是希望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一个是年少青梅,一个是如今挚爱,任何一个人在她眼前离开,她都会觉得难受的要命。可她没办法,她一个女人如何也不能左右局势,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紧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白素素听到的消息也印证了她这个想法。 七月底的时候南阁大学士李同突然被查出私收贿赂将九月科举考试试题泄露出去,证据确凿成帝大怒下命罢免李同官职发配雁北关终生不得回来,其他族人发配为奴。 南阁大学士李同是萧平章的人,他突然被查而且对方连证据都提前准备好了,明显是朝着萧平章去的,下手之人是谁自不必说。 萧平章失去了一只臂膀这口气自不会就此作罢,他的反击也是毫不手软。 八月一整个月,朝中掀起腥风血雨。 兵部尚书王明台,金羽卫统领陈登外加九门提督蒋誉被人看到密码相聚在一处,此举立刻引起成帝怀疑,而紧接着在王明台的书房中搜到了一封密信,上面详细的写着三人密谋夺取京城,谋害成帝。 计策很普通但是却很奏效,成帝多疑,一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加上这三个人一个管着兵部,一个管着宫中全部守卫,一个管着京城兵马。这三个人一旦联手想要谋害成帝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三个人俱都是太子党的人。听说太子为此去向成帝担保三人绝没有异心被成帝一把奏章摔在脸上,“你是想让朕被那些贼人将头颅看下仍在你面前才相信吗!”三个人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落了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萧平章一向做事都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让对方元气大伤。 朝中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四名大臣接连出事,一时间人心惶惶,那些已经站了队的大臣们更是愈发不安,生怕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会让他们成为牺牲品。 这些消息都是燕秀说给她听的,萧平章自从上次宫宴之后便没有再来别院,但是却一直有消息传进来,白素素知道这都是萧平章故意让燕秀说给她听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君问归期 入冬之后,接连下了几场雪,好似一夜之间天就冷了起来。 别院里没有地龙,炭火盆便整日的烧着,白素素算着日子她已经在这个别院住了大半年。 随着年关将近,陆之远和夷南公主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日子定在十二月初八,黄历上说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成帝为了表示与夷南王交好,不仅破例亲自主持婚礼还宣布以皇子纳妃之礼迎娶夷南公主。 届时百官朝贺,大宴群臣。 萧平章将此事说给白素素听的时候,她仅仅是从嗓子眼里哦了一声作为回应,整个人面色平静,并看不出有难过的模样。 “白素素。” “嗯。”白素素抬头看着他。 “你就这个反应?”萧平章挑眉,他一双眼睛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从里面看到被她掩藏起来的情绪,可他看了很久却失望了,那双眼睛无波无澜,不仅没有伤心难过更是连波动都没有。 “你想看到什么反应?”白素素淡淡看了他一眼。 “听到他成亲你不是应该伤心欲绝吗?”萧平章眉心微微蹙着,他发现眼前的女人现在有些让人看不透了。 “哦,兴许是时间太久了,伤心不起来了。”白素素回答的语气很是平静,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萧平章,一杯自己拿着慢慢喝着。 “我也有很长时间没见到金草和淮安两个孩子了......”她话音未落萧平章立刻皱起了眉头,“你想离开京城?” 白素素看了看他摇头,“不是,我是说我想写封信给齐先生,让他带两个孩子进京。” 萧平章的眉头这才一点点放松了,“何必这么麻烦,你想见他们我派人给你接来就好了。” “齐先生帮我照看了两个孩子这么久,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打一声招呼,这信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写。”白素素知道萧平章在戒备什么,自从上次宫宴之后他便屡次借机试探她,只不过她都全当看不出来罢了。 萧平章看了她好一会才开口道,“不必,我是相信你的。” 白素素笑了笑,“那就好。” 信她最后还是当着萧平章的面写好封在了信封里,然后交给了信使快马加鞭送到江永县去了。 萧平章说从京城到江永县最快来回也要二十天时间,不出意外年前她就能见到两个孩子了。 白素素说谢谢他,她很高兴。 对此萧平章并未说什么。 听说齐培收到她的信之后便带着陆淮安和孟金草启程往京城里来了。 听说齐培已经离京城还有十天的路程了。 听说齐培离京城只有三天的路程了。 下人们为了哄她高兴几乎是每天跟她报一下最新的消息,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并未露出太过欣喜的模样。 “主子,外面刚传来消息,说是还有一天,小主子们就要到京城了。”燕秀一脸高兴的将听到的消息说给她听,白素素也跟着笑了笑,“你让厨房按我说的东西准备着,这两个孩子贪嘴,来了少不得要闹着吃呢。” 燕秀应了声便转身退下去了。 白素素看着窗外已经下了半尺厚的大雪,手指在腿上慢慢敲打着,她给齐培的信也不知道他看懂了没有,如今只有一天时间了,想必消息很快就要传来了。 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燕秀就一脸惊慌的跑了进屋,“齐先生失踪了。” 又过了不久萧平章沉着脸也来了,见到她之后将一封信甩在了她的面前道,“我真是小看了你,在我眼皮底下也敢做这些。” 白素素不明所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写信之时您可是在旁边亲自看着的。” 萧平章冷笑,“你以为那个齐培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吗?” “三皇子是何人,自然没什么能难得住您的。”白素素点头表示赞同。 萧平章见到她这张假惺惺的脸便觉得头疼,他一甩袖子便离开了。 这一晃又是几日,萧平章每日都来别院,但是脸色却一日比一日难看,齐培像是失踪了一样,京城内外派去寻找的人不计其数可硬是连个人影斗找不到。 萧平章想继续寻找无奈宫中又不太平了,他只能将找人之事暂且放着急匆匆进宫去了。 眼下朝中局势看起来是势均力敌,可明眼人还是一看便知,随着成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对三皇子的信任也越发明显。 成帝痴迷长生之术,为了炼制长生丹药已经茶饭不思,日日夜夜守在炼丹房中,朝中之事也连续几月不曾过问,奚数交给三皇子决策。 太子并未被废弃却将朝政交给了三皇子朝中几个大臣不满联名上书请求成帝收回成命,最后折子全部被原封不动打了回去,而那上书的几个大臣也因为不尊圣命被抄家问斩。 朝中腥风血雨不断,太子一派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投向了三皇子。 成帝醉心炼丹对任何事不闻不问,某一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突然想要看冰戏。 冰戏顾名思义就是在冰上的表演,届时会有专门的戏人穿上五颜六色的衣裳,在冰上一边滑行一边做出各式各样的动作,有金鸡独立,有哪吒闹海,有五子送福等等。 三皇子一向自诩恭顺孝廉,成帝既然提出想看冰戏他自然不会拒绝,为了让成帝满意索性便开了宫宴让百官们偕同家眷一道进宫热闹一番。 白素素因着萧平章的关系也收到了请帖,她原本并不想去可架不住帖子是王德子亲自送来的,让她一定要去赴宴,她也没办法拒绝便答应了。 到了宫宴那天,别院门口早早地便等了辆马车,她上车便直接往宫里去了。 宫门口早有小太监等在那里,接了她之后便往冰戏的场地去了。 萧平章早就等在那里见她到了很自然的拉着她坐到了身边,见她浑身裹得厚实忍不住打趣道,“你这样子倒像是只白胖的小猪了。” 白素素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见过这么瘦的猪?” 萧平章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而后点头道,“的确是不胖,看来还要多养一阵子将来才能卖个好价钱。”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愣了愣,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以这样轻松的语气说话了。 说话功夫两人落座,白素素这才发现她的对面坐着的就是太子和太子妃,斜对面坐着的是陆之远和夷南公主。 太子和太子妃正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时而往这边看上几眼,而陆之远则是一直低头喝酒,对她的到来连一个目光都没投来。 白素素似乎是早有预料,对此也谈不上失望还是不失望。 太监一声尖锐的圣上驾到打断了她的思绪,而后便是众人供应成帝,白素素偷偷看了眼成帝不由得吓了一跳,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个身体健硕的老人,怎么短短几个月竟然瘦的皮包骨头了。 成帝精神并不好,他坐在高坐上连一声平身都显得有气无力,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便直接吩咐开始冰戏表演。 第一个节目是五子送福,表演的是五个童子,每个人扎着两个圆髻,胸口的衣裳上各自贴着一个福字。只见他们跑到冰面上,时而翻滚,时而轻跃,时而翻跟斗,时而叠罗汉,一连串的动作做的行云流水般,让人光看着便忍不住拍手叫好。 白素素正看着戏的时候,有小宫女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她的衣服上,那宫女显然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萧平章本想发怒,白素素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衣裳带了好几套,我去找个地方换了就是,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 “也就是你大度。”萧平章听她这样说倒是不好在生气,他原本想亲自带着白素素去换衣裳,正好赶上成帝在上面喊他过去,他只能指了个人领白素素去。 宫女领着她出了冰戏园,又七拐八拐的走了很远的距离,最后在一处名叫芳华殿的地方停了下来,“主子已经在等您了。” 芳华殿是苏贵妃的寝殿,白素素和苏贵妃几乎是从未见过,至于她为什么会让人带自己过来这边,她是不明白的。 进了内室,她不由得一愣,屋内竟是坐了不少人,有见过的有没见过的,这会都是一起朝她看过去,颇有些让人不自在的感觉。 “草民白素素见过贵妃娘娘。”白素素见到苏贵妃按礼是要行跪拜大礼的,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姜礼数做的周全,但却并未得到一句起身的话。 苏贵妃坐在上首,手上端着个茶杯,好似并未看到她一样,手上捏着的茶盖一下又一下波动着碗里的茶叶,居过了好一会才像是刚发现她一样笑道,“这位是那家的夫人来了,竟没人告诉我。” 白素素曾经是妾,如今亦不是谁的女人,苏贵妃却偏偏用夫人二字称呼她,明显便是借机羞辱于她。 “这位是白娘子,是三皇子府上之人。”宫女在苏贵妃身边提醒道。 苏贵妃拉了个很长的尾音,她长长的哦了一声,语气很平淡的道,“起来吧,来人赐坐。” 很快宫女们搬了矮凳和矮桌放在屋内的一个不起眼角落,白素素看了眼其他人再看看自己,若是她现在还没发现今日这个苏贵妃是来找茬的,那她真是蠢得可以了。 “朝中如今被奸臣把持朝政,我们虽为女人也要出一份绵薄之力。”其中一个脸生的夫人开口说道,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苏贵妃大点其头,“吴夫人说的正是这个道理,奸佞一日不除朝中便一日不得安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因为我想赌一赌 白素素觉得她们实在太愤怒了,太子和三皇子争皇位其实和对错关系不大,历朝历代皇位更替都少不了明争暗斗,那高高在山的位置下面都是森森白骨堆积起来的,就是当今圣上当年不也是挤掉了太子才荣登大宝的吗。她想好心劝几句又觉得自己身份不太合适多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听着她们继续义愤填膺。 苏贵妃说道激动处突然话锋一转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白素素,“白氏好像对我们所说的话并不赞同,不知道是不是另有高见。” 白素素没想到会被突然点了名字,倒是愣了愣,抬头见其他人看向自己便道,“苏贵妃说的很有道理,草民很赞同。” “可本宫怎么觉得你话不对心。”苏贵妃偷过来两道不善的眼风,紧接着其他人亦是神色多有不满。 “贵妃娘娘如果非要这么想,草民也没有办法。”白素素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苏贵妃就是明摆着找茬的,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真是祸从天降。 苏贵妃闻言大怒,伸手一拍旁边的桌子道,“杜嬷嬷,白氏竟然出言顶撞本宫,拉出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话音落下,还容不得白素素反应,立刻从左右出现三四个宫女,为首的就是苏贵妃身边的杜嬷嬷,她们一起上前直接将她架押了出去。 门外院子里,冰冷的青石板上,白素素被逼着跪在上面,眼前的老嬷嬷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那目光冰凉无情。 “你们凭什么打我,我犯了什么错!”白素素不服气。 “啪!” “就凭你这句话就是错,在宫中要自称奴婢。”杜嬷嬷收起手的同时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白素素被打的一阵头晕,反应过来的瞬间有气血往头顶上涌去,她被人打了。 “呸!”白素素冷笑,“什么对错还不都是你们一句话。你打吧,打不死我,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杜嬷嬷皱着眉头,眉宇间尽是明显的轻视之意,“在宫里挨打的人多了,这样的狂言我也听得多了,你当我会怕吗?” 白素素嗤笑一声,“那你要看打的是谁。” “那我倒要知道看看你是谁?”杜嬷嬷轻视嘲笑之意更甚。 “三皇子的人呢。”白素素笑了笑,嘴角扯动的时候牵着脸腮一阵阵疼,她佯装若无其事,见杜嬷嬷眼中明显警惕又继续道,“我想你们大概不知道我是跟着三皇子一起进宫的,若我在这里无辜挨了打,不知道三皇子会将这笔账算再谁的身上呢。” 三皇子做事手段狠辣,对待朝中不肯与他为伍的大臣们,下手绝不留情,宫里很多人私下都害怕见到他。 杜嬷嬷听说三皇子明显也瑟缩了一番,她又安慰自己对方之事虚张声势,三皇子是什么人,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跟苏贵妃过不去。 “你少拿话唬我,就算你是三皇子的人,我也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办事。三皇子就算知道了还能把贵妃娘娘怎么样吗?”她这句话说的到底底气不足,少了刚才趾高气昂的模样。 白素素见此继续道,“三皇子自然不会把娘娘如何的,但嬷嬷就不好说了。我到时候会跟三皇子说贵妃娘娘是受了你的蒙骗,我们要不要打个赌到时候贵妃娘娘会不会为了保嬷嬷而得罪三皇子呢。” “你!”杜嬷嬷吓了一跳,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白素素,恨不得将她盯出个洞来,“你少胡说八道。” “所以我才好心建议嬷嬷你最好杀人灭口,不然让我回去了倒霉的可就要换成嬷嬷你了。”白素素笑了笑,那笑容看的人浑身发毛。 闻言杜嬷嬷果真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她现在是封了苏贵妃的命令办事,要是一个失手将人弄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直接推给苏贵妃就行了。可若是让这个女人回去,指不定她真的会跟三皇子胡说八道,到时候苏贵妃为了自保定会拉她出去,她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哦,嬷嬷是准备下手了吗,那就快点,不然一会三皇子的人可就追来了。”白素素好心提醒道。 杜嬷嬷却不敢动手了,她皱眉眼神不善的看着她,“你不怕死?” “怕啊。”白素素笑得很灿烂。 “那你......”杜嬷嬷完全被她弄得糊涂了,这个女人正在撺掇她杀自己,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我想赌一赌。”白素素轻声说道。 “赌?”杜嬷嬷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 “赌今日是我死还是嬷嬷你死,你这会要是不杀我,等三皇子杀你的时候我会觉得对不住你。但这会你既然先要杀我,那我也没什么愧疚了。”白素素很认真的看着杜嬷嬷,她问道,“所以嬷嬷你决定好了吗,到底要不要杀我。” 杜嬷嬷冷冷笑起来,“这里可没有三皇子救你,你就认命吧。”杜嬷嬷说着话脸上阴狠的神情更甚,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支长长的银钗在白素素面前晃了晃,“你放心一会这个扎进你的脖子里,很快你就没有没有感觉了。” 白素素点头,很坦然的样子,“那嬷嬷动手吧。” 杜嬷嬷犹豫片刻紧紧握住了银钗,高高举起来对着白素素的脖子便扎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白素素睁开眼睛便看到刚才还准备杀她的杜嬷嬷这会扑在地上,嘴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白素素叹息一声,目光怜悯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杜嬷嬷,“看来是我赌赢了。” 杜嬷嬷看着她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来,也不知道是被踢得狠了还是被气的。 萧平章走过去扶着白素素站起来,目光触及到她已经肿起来的半张脸,眼神阴狠的像是要杀人一样。 “谁打你的。” “你应该问是谁让人打我的。”白素素笑了笑,嗓音轻轻袅袅的。 萧平章脸色更加难看,他一脚踩在躺在地上的杜嬷嬷身上,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嚎叫了起来。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屋内之人,苏贵妃领着一种女人们走了出来,待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又惊又怒,“三皇子你这是为何?” “为何贵妃娘娘不知道吗,我到想知道我的人怎么惹了您不高兴,竟是要痛下杀手。”萧平章无视苏贵妃的怒气,他冷笑了一声说话功夫脚下力道加大了几分,被他踩在脚下的杜嬷嬷顿时嗷嗷大叫起来。 苏贵妃被他的话弄得一愣,她何时让人对白素素痛下杀手了,她只是让苏嬷嬷教训一下而已。 “看贵妃的样子似乎是不想承认了,那也没关系,你不承认有人承认。”萧平章看似并未用多大力气却踩得杜嬷嬷胸口发紧,脸色憋得通红,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素素看着便有些替杜嬷嬷疼的慌,可她并不同情她,相反她知道如果不是萧平章今日来救她,那死的就是她了。 “说,是谁指使你对白氏下毒手的。”萧平章动了动脚,杜嬷嬷立刻难受的呜呜直叫唤。 “是,是苏贵妃,苏贵妃让奴婢下手杀了白氏。”杜嬷嬷这会已经难受的不知所错,这个时候只求能够保命根本忘记了会不会得罪苏贵妃。 苏贵妃脸色大变,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杜嬷嬷怒道,“你个刁奴竟然污蔑本宫,本宫何曾下过此等命令。” 萧平章可不是那种会耐着性子听人掰扯谁是谁非的人,他已经从杜嬷嬷嘴里听到了想听到的答案,自然也不会脚下留情,他当着满院子的人,一点点加重脚上的力道,竟是活生生将杜嬷嬷给踩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安静的连风声都刻意绕开了这里,而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而后接二连三的尖叫声便响起来。 “既然是污蔑主子的刁奴,那我就替贵妃娘娘处决了。”萧平章这话说的理所应当,好似丝毫没有注意到苏贵妃那双蓦地正大的眼睛,那里面满是惊悚和恐惧。 “贵妃娘娘觉得我做的对吗?”萧平章笑问。 苏贵妃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眼角的余光看向还躺在院子里睁着一双眼睛死去的杜嬷嬷,腹中一阵绞痛恶心,她白着一张脸嘴唇颤抖着道,“三皇子做的极好,本宫很是满意。” “贵妃可还有是要吩咐,没有的话我就先带白氏离开了。”萧平章笑眯眯的样子跟平常说话时候一样,根本就看不出就在刚才他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活生生踩死了一个人。 苏贵妃自然不会留他,扯着嘴角道了声好。 萧平章这才回到白素素眼前,看着她脸上的红肿神色愧疚,“太医院又上好的绿凝胶,一会我让人拿来给你涂上,不消半个时辰这红肿就能退下去。” “好。”白素素点头。 两个人转身往外走,苏贵妃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开口,“等下。” “贵妃是有什么吩咐吗?”萧平章停下步子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这目光看的苏贵妃心头一阵发毛。 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这才低声道,“杜嬷嬷的尸首还没让人抬走。” 苏贵妃手上的人平时虽说趾高气昂惯了但却没见过死人,尤其是死状这么惨的,简直看到了都要吓坏的。 “人既然是贵给娘娘的,那自然应该交给贵妃娘娘亲自处置。我虽为皇子却也不好插手贵妃娘娘殿中之事。”他说罢也不理苏贵妃是何表情,和白素素一道转身走了。 苏贵妃一张脸青白交错,她浑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牙齿碰撞出咯咯作响的声音,“欺人太甚!” 第二百六十五章 生局死局 白素素被萧平章一路牵着来到一处宫殿中,这里是萧平章平日里在宫内歇息的地方,白素素脸上受了伤,需要稍作处理一下。 太医院来人很快,拿着上好的绿凝胶给她在脸上抹了一层,冰凉的触感好似赶走了那些火辣辣的温度。 白素素躺在床上,萧平章坐在他身边一脸的歉疚,“素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怪你,也是我不该轻信了她人。”白素素笑了笑,又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见你许久未回便察觉到不对劲,这宫内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他们不敢对我下手,免不了从你下手。”萧平章眸色暗了暗,今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白素素定是要死在那个老嬷嬷手里。 一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一阵后怕,脸色也阴沉的吓人。 白素素手腕被他握的阵阵疼,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疼。” 萧平章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松开手却见那洁白的手腕上此刻已经红了一片,他便更是愧疚,“我去找太医来。” “不用,这个一会就好了。”白素素回手拉住了他的袖子,萧平章一愣,时间往上移了移,那双眸子正好也看向自己。 “我害怕,你别走。”她的声音很低,目光垂下,似乎收到了惊吓还没缓过来。 萧平章便依言坐在她边上的凳子上,笑了笑,“你害怕我就不走了,就这样一直陪着你。” “谢谢。” “阿留,你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白素素温温淡淡的开口,语气不见多大的波动。 阿留是萧平章当年落难时候用的一个假名,名字还是白素素取得,阿留阿留,白素素是想留下他的。但最终她还是没留住。 萧平章明显愣了愣,他眉宇间有了明显的波动,“你想听些什么呢?“ “你离开之后又去了哪里。”白素素问道。 “被一个老管家带走在一个庄子上住了几年,后来老管家死了我又在外漂泊了几年。在之后你就知道了。”萧平章那些年经历过什么他明显不愿意说,刀光剑影的那几年被他轻描淡写间便揭过去了,白素素听着心下倒是有些难受。 “那你是当年见到我的时候就认出我了?”白素素想着应该的确是这样,怪不得他总是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她,有时候还会跟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应该说是先知道你在那里所以我才去的陆府。”萧平章说道,当年他漂泊不定连自己的性命什么时候没有都不知道,就算白素素愿意他也不舍得将她置于危险中,因此当他得知白素素跟在陆之远身边的时候,说实话是有些高兴的。 有人能为她遮风挡雨并不是坏事,虽然如此想着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确定她真的被照顾的很好才放心离去。 白素素默了默,她的确不知道当年和萧平章在安阳县的重逢原来并不是巧合,而是他蓄意的安排。 她和萧平章说话的时间并不长,小太监来说了些什么,大约是成帝怎么不好了,萧平章听完之后便急匆匆刚离开了。 白素素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声声哭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喊了人进来,很快便有小宫女红着眼睛进来了。 “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回主子,是,是陛下驾崩了。”小宫女说着便跪到了地上,低低哭泣了起来。 白素素心里也是一咯噔,白日里成帝还跟百官一起赏冰戏,看起来精神尚好怎么会突然之间就驾崩了。 皇上驾崩,举国同哀。 萧平章没回来,他现在忙着的事情太多,听宫女们说成帝驾崩前连下三道圣旨,其一是罪己诏,细数了他在位这些年的种种错事。其二是废太子诏,太子昏庸无能,不配为国君,废太子该封平王。其三是传位于三皇子诏。” 三道诏令都是在成帝彻底咽气前颁布的,却不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因此朝中有不少声音直指三皇子假传遗诏。 太子虽然无能但却是正统,朝中还是有不少的支持者。 现如今的情况便是支持三皇子的人手握遗诏,而支持太子的人并不认可这份遗诏,两方势力一直焦灼不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转眼成帝驾崩已经有二十多天,但朝中却比之前更为混乱了,太子和三皇子表面上按兵不动,实则都是在等。 历来皇权属于强者,而兵权便是强者的象征,太子和三皇子都在等兵马,如今京城局势未定,谁的大军先兵临城下这皇位便是谁的无疑。 白素素在深宫之内也察觉到了那股剑拔弩张的味道,近来她经常看着头顶上的四方天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从成帝驾崩那日开始白素素便没见过萧平章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宫里头也开始有不同的声音传出来。 太子的五万亲兵已经快到京城了,可三皇子的兵马至今不见踪迹。 太子已经写好了讨伐逆贼的檄文,可三皇子至今依旧独居深宫纹丝不动。 这些话一开始小宫女们还避讳着她说,但到了后来已经不避讳了,经常会躲在廊下明目张胆的讨论着。 白素素走过去她们便赶紧住住嘴,一走开又继续说起来。 “外面都在传说呢,太子大军兵临城下,军中更是发布了悬赏令,到时候谁能生擒三皇子就能连升三级赏金千两呢。” “千两黄金,那可是多少银子啊。” “就是就是,我看现在太子势头正劲,三皇子没多久好日子了。” 两个小宫女窃窃私语着丝毫没留意白素素此刻站在她们身后,冷不防地一转头都吓得倒吸了一口气,“主子。” “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管,但在这里三皇子还是你们的主子。我劝你们还是多希望三皇子能赢吧。”她说罢转身要走,步子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宫女道,“你们以为若是三皇子败了,太子会留下你们性命吗?” 那两个小宫女闻言面色苍白,一脸的惊慌失措。 太子和三皇子如今的关系,已经是你死我活之局,不管任何一方赢了另外一方必定活不了,斩草除根的道理谁都懂。 章合宫中。 三皇子正坐在书房中安安静静的看着桌上的一盘棋,白素素就是这个时候进门的,“我听说太子的大军已经快到城下了。” “嗯,最迟明日午时便会到了。”萧平章琢磨片刻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局面顿时呈现出白子大面积溃败的景象。 “那你还等什么,为什么不走?”白素素之所以回来是因为萧平章的几个忠心的属下见情势不好,才让白素素来劝的。 “走?去哪里,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何要走。”萧平章语调淡淡的,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棋盘上,随手抽出一颗白子落下去,硬生生在黑子的围攻下冲杀出了一条生路。 “你不会不知道太子一旦引兵进京,你绝无生路。”白素素看着他说道。 闻言萧平章勾唇笑了笑,他的目光看向白素素,含着几许淡淡的嗤笑,“你不是很希望我能早点死吗,现在又舍不得了?” 白素素心头一颤,因为他的目光也因为他的话。 “你,你都知道了。”她垂下眸子,苦笑了一声。 成帝驾崩之时她便想到了到时候东宫和三皇子必定会争夺皇位,到时候成败便都落在谁能先一步引兵进京,因此她偷偷拿走了萧平章的兵符,那是他的亲兵,经过多少年的训练,能以一敌百,只认兵符不认人。 “你觉得你做什么能够瞒得过我?”萧平章看着她,即使到了这一刻他的目光中都没有责怪,亦没有愤怒,就像是平时的样子,很平静,也很让人心慌。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兵符是我偷的,你要杀要刮我都悉听尊便。”她说着便闭上了眼睛,一副听他发落的样子。 她偷了兵符,将他原本的胜局毁了,一如眼前的棋局,黑子原本将白子打压的连连后退,可就是一颗白子冲杀了出去,最后一个缺口让所有的白子都逃出生天,而逃出去的白子便转而将黑子围困其中,局势眨眼间变成了白子逼的黑子无路可走。 “我如果想杀你,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么多话吗?”萧平章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这会正盯着棋盘,黑白二子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条。 的确,如果萧平章想杀她,她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而他到现在没动手,显然是并不想杀她。 “对不起。”白素素心中愧疚难当,她是利用了他对她的好,得到他的信任才能将兵符轻而易举的拿走。 萧平章摆了摆手,“你没事就先回去吧,我要继续下棋了。” 从章合殿出来之后,她看着城门外的方向忧心忡忡,明日大概就有了结局了。 十二月十二日,寒风凌烈。 大渝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如此寒冷的冬季了,风冷的刺骨不管穿着多厚的棉袄,冷风都能毫不留情的往骨头缝里面钻。 白素素站在墙头,远远的看着城外那黑压压的人群,为首的男人一身银灰色的铠甲,神色冷峻的看着城门之上。 “陆之远,你的兵马踏进城门的时候,就是她命丧黄泉之时。”城楼上,萧平章看着站在城下眉头紧皱的男人,好似这一刻被围攻的不是自己一样。 “你放了她,此事不关她的事情。” 萧平章笑了起来,“原本的确不关她的事情,可她偷了我的兵符,那就关她的事情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帝位 城上寒风烈烈,吹在女人娇弱的身体上,越发显得单薄,陆之远远远的看着她,多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不少。 他握了握手中的长剑,此次他受太子命要带兵回京城,可谁都知道太子的五万人驻扎在灵州,而三皇子的兵马驻扎在渭水。从灵州到京城要走上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而从渭水到京城只需要二十天。如此差距对太子是绝对的不利。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有人送了他一份礼物,能够调动渭水五万精兵的兵符。 有了兵符无疑是等于手握五万兵马,陆之远知道这兵符对他们来讲有多重要,也猜到了兵符是谁送来的。 三皇子一向多疑,即使是近身之人也不是完全信任,而能拿到兵符这样重要的东西必定也不是一般人,能自由出入三皇子身边还得他信任的人,只有一个。 陆之远心中莫名的刺痛了一下,潜意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凌厉的目光看向城楼。 “萧平章,你假传圣旨居宫自立,如今我就要替太子铲除奸佞,你若是识趣我还能向太子殿下求情给你一个全尸,若是你不能别怪我不客气了。” “哈哈哈——”萧平章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父皇驾崩前已经下了废太子诏书,你如今在这里一口一个太子岂不是当先帝的诏书为笑话了。” 陆之远沉着脸,他还没等开口身后响起马蹄声,他回头便看到太子驾马而来,太子看着他神色带着明显的责备,“之远,你在等什么,为何这么久不下令攻城?” “殿下,三皇子手上有人质。”陆之远看了眼城楼。 他虽然如今心里对白素素再无往日之情,可心中却明显的有个感觉不断提醒他,他不想这个女人死。 太子驾马上前几步,抬目看向城上之人,回头淡声道,“一个女人罢了,之远若是喜欢将来孤送你千个百个。” 陆之远下意识的皱眉,他不知道是因为太子这句话还是因为心里那种隐隐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很抵触这句话。 “太子,三皇子手上的兵符就是白氏交给臣的,若没有白氏相助我们的兵马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京城。” 太子看了他一眼,面上神色很平静,“白氏祝孤铲除奸佞有功,将来孤自然会厚封她以及她的家人。” 这话意思就是要不顾白素素的死活强行攻城了。 陆之远又看了眼城墙上的女人,风吹着她的头发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那把泛着寒光的刀现在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只要稍稍一用力便会要了她的命。 “之远,孤命你立刻下令攻城!”太子皱眉已经等着不耐烦了。 “太子。” “这是孤的命令,不计任何代价,天黑之前孤要看到萧平章的人头摆在孤的面前。”太子面色阴沉沉的,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他不能在继续等下去了。 陆之远依旧没动,他心中此刻正不断交织着复杂难测的情绪,手中的长剑慢慢举起,他知道这把剑只要落下的瞬间,身后的将士们便会疯了一样冲进城去。 “你看他准备攻城了,素素,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你的良人,你偏偏不信。”萧平章的声音几乎是擦着她的耳边传出来的。 “我不信,陆大人不会这么无情。”白素素还是不能相信,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待她那般好的陆大人会不顾她的死活。 “素素,你还真是顽固,我跟你说那剑就是个暗号,等会剑落下来的时候他身后的兵将都会冲上来。”萧平章说着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死了我不舍得,可放你回到他身边我更嫉妒。” 那剑锋擦着她的脖子,冰凉的寒芒在她身上游走,白素素抬头看着眼前男人的脸,“萧平章,你杀了我......” 她话音未落便明显看到男人神色一暗,下一刻她便被他整个抱在了怀里,转身的同一时间嗖嗖两道箭风擦着她的耳边滑过。 “萧平章,你——” “我没事,他们快攻城了,你跟在我身边过,以太子的性子是不会放心留你性命的,城内有条小路能通到城外,我带着你离开。”萧平章话音落下的同时,冲杀声也紧接着传了出来。 陆之远不可思议的看向旁边的太子,他的声音藏着他自己都没发觉出来的颤抖,“你为什么放箭!” “迟则生变,我们在这边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你既然下不了决心,就让孤帮你做决定。”他说罢便一扬马鞭,驾马冲进了城中。 陆之远眉头紧紧皱着,刚才太子两道箭全都射在了萧平章的身上,他不知道白素素会怎么样,会不会也受伤了。 思及此他也不敢耽搁,驾马冲进了城中,萧平章此刻受伤,想必跑不了多远。太子下了死命,谁能砍下三皇子的首级赏金千两,如此厚赏已经让兵将们红了眼,此刻白素素跟在萧平章的身边很危险。 城破之后,城内一片狼藉,城门不断有士兵抬着尸体往城外运送,城内被血腥味充斥着,陆之远驾马在城内走着,他的人已经在城中搜了几次,可就是不见萧平章和白素素的人影。 太子已经匆匆进了皇宫,这些善后的工作便交给他继续处理。 “大人,属下抓捕了三皇子身边正要逃走的大臣,兴许他能知道什么?”属下兵士来跟他禀报消息。 陆之远漠然点头,“带过来。” 很快兵士便押了个人来到他面前,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用巾布缠着,看样子只是个很平常的百姓。 那人看到陆之远的时候也是明显一愣,随后又大笑了起来,“落在你手上也好,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徐子安。”陆之远坐在马背上,他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朋友,他心中有太多的不解,他把徐子安当他的至交,可他却一次次设计谋害自己的性命。 他摆了摆手,士兵们便都退了下去。 徐子安看了眼周围,他冷冷的目光看向眼前之人,“你不杀我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吧。” 陆之远没说话,徐子安的眼中突然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你们陆家的人都该死。” “陆家做了什么让你恨之入骨的事情。”他皱眉语气并不见多大起伏。 “当年我妹妹小铃铛就是被你们陆家的人害死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才十岁,竟然被你们活活害死了,你觉得我会不恨吗?” “小铃铛——”陆之远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她并不是我们陆家害死的,原来小铃铛是你的妹妹,当年她偷窃东西被抓到,我们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她却因为羞愧投井了。” 当年这件事在陆家也算是动静挺大,陆家虽说也算不上多良善的人家,但也不会因为偷窃就要了一个十岁孩子的命,当时抓到她之后也只是准备将她赶走,可没想到她自己想不开,竟是投井自尽了。 “不可能,我妹妹自小善良懂事他怎么会偷东西。”徐子安情绪很激动,他不相信,“现在我妹妹已经死了,你怎么说都行了。” “我没必要骗你,这件事在陆家也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有点年纪的人都知道,因为人突然死了,我们又联系不上她的家人,后来也只能给她在城外找了个的地方安葬了。”陆之远说道。 徐子安身子晃了晃,他这么多年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报复陆家,可现在却有人跟他说他报复错了人,这么多年都成了一场笑话,他怎么能够接受。 “你妹妹现在就安葬在城外,你可以去看看她。”陆之远说罢驾马离开,他本就没想过要徐子安的命。 徐子安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转身往城外走去。 城中搜寻了整整三日,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萧平章和白素素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根本就不见踪迹。 太子对此十分不满,他气急败坏地看着底下的一众属下,“一群废物,找个人都找不到。给孤继续找,再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内再找不到都提头来见!” 萧平章离开的时候一同带走的还有传国玉玺和先帝留下的几封遗诏,那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在外面都会引起动乱,尤其是传国玉玺,太子承继大统传国玉玺十必不可少之物,若是少了便名不正言不顺。太子入宫这么久传国玉玺一直找不到,他也一直因此不能够继承皇位。 属下立刻领命退,陆之远亦是开口道,“臣也告退。” “之远,你等会,孤有事跟你说。” 陆之远停下步子,他对太子道,“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孤进宫也有些时日了,今早又有大臣上奏劝孤早日承继大统,可如今传国玉玺落在奸人手中,孤若是答应总是名不正言不顺,此事让孤日夜难安啊。“太子说着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陆之远拜道,“太子承继帝位是顺天应命,虽说传国玉玺如今下落不明但若是因此一直耽搁着,对国事不利。依臣的意见,太子可先昭告天下择日登基,至于玉玺另外派人加紧寻找,如此才能让百官安心,让百姓安心。” 太子就等着他这句话,闻言却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恐怕不好。” 陆之远心下长叹一声,他道,“明日臣会召集百官联合上书,请太子承继帝位。”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想你了 三月初三,钦天监说是难得一见的大吉之日,太子登基,昭告天下,改国号昌平。 太子登基后封陆之远为大司马,统管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在陆之远的协助下大兴改革,扫除官场弊端,减少百姓税负等一系列的举措在短短三年间,让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转起来。 昌平二年。 一日一辆马车在大司马府门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一妇人,身边跟着个总角小童,那妇人递过一封拜帖,只言乃故人. 门房将帖子送进府中,大司马见帖竟是亲自出门相迎进府。 原来那妇人竟是受人所托前来将陆氏子孙归还陆氏。 再问其他,俱是不知。 昌平三年。 大司马陆之远突患疾病,未及天明竟是撒手人寰。顺帝得知消息亲自前往大司马府上,见其尸身痛哭不止。 后敕封陆之远为镇国公,因其只有一子名叫陆淮安,便由其承继家业。 ...... 安阳县。 小青山村尾靠山脚下的地方新起了两间崭新的大瓦房,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分成两半,一半种花,一半种菜。院子里散养了几只鸡,门口栓了只大黄狗,屋顶上有只猫上蹿下跳,惹得那只大黄狗不断地吠叫。 开了春,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有穿着素色衣裳的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身姿丰腴,面色红润,她手上端了一碗肉骨头放到大黄狗面前,那大黄狗立刻不叫了,摇着尾巴低头啃骨头去了。她回身又抓了把谷子往院子里一洒,引得那几只鸡争相抢食。 她看着咯咯咯笑了起来,回身刚要回屋子的时候房顶上的大花猫发出不满的叫声,她笑道,“差点把你给忘了。”说话间又进屋子里取了碗小鱼干出来,大花猫见到了小鱼干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蹭着她的腿温顺的叫着。 “白家妹子。” 白素素回头见到来人展颜笑了,“是大牛哥啊。” 王大牛呵呵笑了两声,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娇俏的女人,总觉得莫名的不好意思,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又大又亮看的人心跳加快。 “我来给你送些谷子面,昨个刚打出来的,我家人少也吃不完给你分点。”王大牛手上的拎着两袋子谷子面袋子,满满量大袋子,看起来足足有二三十斤。 “这怎么好意思,大牛哥你太客气了,我回来这段日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怎么好意思总要你的东西。”白素素连忙推辞。 王大牛是小青山村里土生土长的庄家汉子,前几年妻子得病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几岁的小女儿,这些年跟着王大牛一起生活,他们都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泥巴,只是后来各自成亲嫁人才没有了来往。 三年前白素素突然回来,还带着一个患了重病的丈夫,他们在小青山脚下买了块地,雇了村里人帮他们起了两间大瓦房,就这么住了下来。 三个月后白素素的丈夫离世,她便一个人继续住下来。 王大牛见她推辞急得满脸通红,但他不善言辞也不会多说话,只急得满脸通红,不断地将两个装满谷子的袋子往她面前推去,“拿着,给你的。” 白素素心中感激他的好意,这几年王大牛经常过来帮她的忙,隔三差五的也送些粮食吃食之类的,一开始她也没多想,可次数多了不消别人多说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是不可能接受王大牛的心意,因此也不能给他希望。 “大牛哥,这谷子你拿走吧,我是不会要的。”她冷着脸拒绝,语气也带着明显的疏离,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大牛哥你的意思我知道,我今日便将话说明白了吧,你对我的好我心里感激,但我们是不可能的。” 王大牛面色涨得通红,他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呢,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白素素摇头,“不是,你很好,只是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 王大牛面上一阵失望,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那边白素素已经转身往屋里走去了,他看着她的背影,最终转身失魂落魄的走了。 白素素回到屋子里,对着屋内摆了个灵位拜了拜,点了一炷香然后拉过个凳子在那灵位边上坐下来,自言自语道,“转眼间你走了三年了。” 三年前,太子举兵进入京城,萧平章带着白素素从城内密道逃出京城,他们两个一路逃了几天,直到确定后面没有追兵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白素素以为他们已经安全了,殊不知那时候她才发现萧平章身上中了一箭,当时城楼上的一箭射在他的后背,且伤口周围几日未作处理已经开始溃烂。 当时情况危机,他们也顾不得暴露的危险,找了个最近的城镇住下来开始养伤。 伤口包扎处理过倒是没什么大碍,严重的是那箭头上淬了毒,如今几日过去,毒素随着血液进入身体,早已经侵入肺腑无药可救了。 白素素当时听到无药可救这四个字,眼泪刷的一声就掉下来了。 萧平章的伤是为了她受的,那一箭当时是对着她的,她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想回小青山村看看。”萧平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对她这么说道。 他们便雇了辆马车连夜赶了回去,对外只说是夫妻二人。 萧平章的伤势在路上已经很不好了,到了小青山村以后也就是将将撑了一个多月便走了,白素素将他后世处理了,也没离开,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 一晃三年过去,白素素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偶尔她也会听人说起小青山村外面的事情,说是如今圣上贤明,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陆之远被封了大司马,他终于能够将自己毕生的抱负都一一实现,白素素听说过一些他这些年的事迹,也是很为他高兴。 她们这十年,算起来也只有三年真正才一起,总是面临着不断地分别和分别,但总算值得庆幸的是这一世他们都还活着。 陆淮安一年前被送回了京城居住,毕竟他是陆氏子孙,留在陆之远身边总比跟着她在深山老林里强得多。金草小丫头原本是留在她身边的,上个月孟帮主领着人死缠烂打的给弄走了,父女团聚去了,如今这边也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门外的大黄狗又吠叫起来,打乱了白素素的思绪,她起身开门。 出人意料地门外并没有人,大黄狗此刻也不叫了,正低着头四处转悠。白素素走过去在门口望了望确定真的没人这才重新关上院门。 “你这家伙又乱叫什么?” 大黄狗一副垂头丧气的委屈样,看的白素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看你是成精了。” 大黄狗是她去年捡回来的,那时候它瘸了一条腿被人扔在路边等死,白素素路过的时候见它缩成一团掉眼泪,一时间心中不忍便给带了回来。现在它倒是很能看家护院,白素素也经常买肉骨头给它改善生活。 她回了屋子,刚坐下没多久,吠叫声又响起来,白素素无奈只好再度开门,“我说阿黄,你要是在乱叫我今晚就吃炖狗肉......”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院子门口此刻站了个人,那人一身玄青色衣裳,外罩一件厚厚的斗篷,乌发束在脑后,此刻手上正拎着个块肉骨头逗弄着大黄狗。 似乎是听到动静,那男人抬头看了过来,见她也看向自己,勾唇轻轻笑了笑,“我路径此处有些口渴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讨口水喝。” 白素素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看着这熟悉的眉眼,久久没说话,等她再回神的时候,男人已经越过她往屋子里去了。 “唉,我说我还没答应你怎么能随便进别人家。”白素素一边跺脚一边气恼地跟着进了屋子。 屋内,男人负手而立,看着屋中摆着的灵位,那香已经燃尽,他便伸手又燃了一炷,待香烟袅袅而起,他才开口道,“他走了多久了。” “三年。”白素素垂眸回答。 “哦,那你是当了三年寡妇了。”男人看向她问道。 白素素一愣,这才想起来他是看到灵位上的字了:亡夫阿留。 这是萧平章临走前的唯一一个要求,白素素当时看着他那副样子怎么也不能拒绝,况且一个虚的名分而已,对她也不算是多重要,因此便同意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的男人,她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虚。 突然之间眼前一暗,她下意识的抬头,猝不及防的便落进男人正好看过来的眸子里,深深浅浅的情绪重叠在一起,她心下一怔,就这样和他对视了很久。 他的容颜和几年前相比桑沧了几分,虽然依旧英俊的不像话,但鬓角还是隐约可见几颗白发了。 “这么多年没见,你都成寡妇了。”陆之远看着她的脸,比几年前胖了,皮肤黑了不少,但眼睛更亮了,看得出这几年过的不错。 白素素,“......” “没什么话想跟我说?”他见她不说话又道。 白素素想了想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好聊的,这几年他在朝廷上呼风唤雨身世显赫,而她只是个养鸡养鸭的乡野妇人。 “那个,你——”她话音未落人已经被男人抱在了怀里,他听着男人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白素素,我想你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结局(一) 刚开了春,空气中还带着凉凉的寒意。 昭阳宫内烧了地龙,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宫女们都屏气凝神生怕一点声响吵到了屋内沉睡之人。 那是个女人,容颜不算多倾城的女人,三年前被圣上带回宫,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诊治,命是救回来了,可人却是陷入了长久的昏睡中。太医们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来了。 宫里的人都知道,圣上很喜欢这个女人,即使她一直睡着,不像宫里头其他女人那样会说会笑,但圣上每次看到她都是满脸温柔的笑着。 夏花是在昭阳宫服侍最久的宫女,跟她同一批进来的这几年都嫌这里没有出路一点点都走了,只有夏花没走,她留在昭阳宫服侍着那个沉睡中的女人。 她有时候会想,这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所以圣上才会一直念念不忘。 她有时候又会嫉妒,因为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圣上的感情。 倒春寒的时候,外面冻得人直哆嗦,夏花出门一趟端了热水回来想给床上的女人擦擦脸,等她回来,刚一进门整个人愣住了,短暂的怔愣之后是铜盆落地加上宫女们惊叫声响起来。 昭阳殿一时间乱套了。 白素素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记得她爹病了,她要被送到安阳太守家里做小妾,她心里头不愿意就病了。 这会醒来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瞧这地方看着真气派,难不成是太守府上吗。 她心想这个太守肯定是个贪官。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她抬眸便看到一身紫龙纹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气息微微有些乱,额头上甚至有汗珠,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白素素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错开视线看向别处。 这个太守长的还挺不错,怪好看的,看着挺......眼熟。 萧平章站在和她隔了几步远的地方,两条腿却沉得一步都迈不动,他刚才正在御书房跟大臣们商量军政要事,宫女急匆匆跑来跟他说白素素醒了。 他当时手上拿着的朱笔一抖,竟是掉落在了地上都没察觉,短暂的失魂落魄之后他丢下满目惊愕的大臣们,像是疯了一样往昭阳殿跑去。 这一刻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竟是不敢上前一步。 她为了那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如今面对杀了那个男人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三年前他和太子的皇位之争,他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而作为败者也必须承受该承受的,陆家是太子党,他不管为什么都不能留下。但他绝没想到她会紧跟着殉情而死,等他赶到的时候,她只剩了一口气。 太医院的太医们使劲浑身解数,最后连虎狼之药也用上了,想尽了办法才将她这条命保住了,但同时她这辈子会醒过来的可能性也是几乎没有。 这几年从一开始他还每天期待着她某一天会醒来,到后来一点点他也接受了,大约这辈子她都是这副样子了,不哭不笑的躺在那里。 所以刚才宫人来说她醒过来,这个消息对萧平章来讲无疑是晴天霹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赶过来的。他在害怕,害怕她看到自己会惊,会怒,会恨。 可这一刻站在这里,看着她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他才发现只要她活生生的活着,即使她一辈子恨着自己他也觉得无比的幸福。 “你——”萧平章走近了些,他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话噎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来。 白素素一双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他,歪着头在打量着他,她眼睛里先是不解,而后一点点瞳孔睁大,语气满是不可思议,“阿,阿留?” 萧平章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在听到这两个字,时隔多年竟还是这般的熟悉,“素素。” “唉,是我。”白素素看着他面上染着浅浅的红晕也染着薄薄的怒气,“阿留,我那么认真的留你,你为什么还要走?” 她那时候追着他跑了那么远的路,可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萧平章心下苦涩,当年他以为年少情爱当不得真,随着时间会一点点淡忘,可谁成想非但没忘反倒是一点点随着时间融到了骨血里,只要轻轻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走了。”他轻声开口。 白素素咧嘴笑起来,“那你可不许骗我,不然我以后可真的再不理你了。” 萧平章看着那笑容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很久才记起回答,“好,不骗你。” 白素素便笑得更开心了,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的人心头发软,萧平章却笑不出来,他眉头一直皱着,这样的白素素不正常,很不正常。 “对了,你就是太守大人吗?”白素素没察觉出来萧平章的异样,她突然问道。 萧平章看了看她,“你在说什么?” “我娘说要把我送到太守府上做妾去,现在我在你这里,你难道不是太守吗?”白素素从小在山村里长大,她认知里最大的官就是他们县太爷,听村里的老人们说,太守是比县太爷还要大很多的官,对她来讲这是顶天大了。 萧平章眉头越皱越深,他记得陆之远十多年前做的就是安阳县太守,而白素素当初就是送到太守府做妾的。 “你不记得他了吗?”他试探性的问了句,眼神一直打量着她,生怕错过她一个不经意的神色。 “哪个他?”白素素露出疑惑地神情,看着他不明所以。 “没什么,我是说你还记不记得王老爹家的那个大牛,我记得他以前总喜欢跟着你转。”萧平章笑了笑。 “你说大牛哥阿,我记得啊,他去年刚娶了媳妇了,是前村的一个姐姐。”白素素也笑了笑。 萧平章又顺着话茬问了她一些其他的事情,半个时辰后他从昭阳殿离开,而后太医院的太医们被他召集到了一处。 “圣上说的情况的确有可能发生,大约是贵人收到极大的刺激导致她的一部分记忆都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小部分。” “那她还有没有可能会记起来那些忘记的事情。”萧平章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按照微臣对贵人的检查来看,贵人脑子里并没有受到创伤,且脉象平稳,若是不出意外,不受到极大的刺激,那些忘记的事情是不会再记起来了。” 太医对这个结论自己也没多少把握,毕竟按照正常来讲,这个人根本就不应该醒过来且就算醒过来也一定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哪里能像现在,脉象健康的看起来就像是睡了一觉。 “那你的意思是她康复了?”萧平章几度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一句话还是尾音微微颤抖,看得出他的紧张。 “虽然微臣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但以微臣的判断,贵人是痊愈了。”太医回答。 萧平章紧绷着的身体明显松了下来,他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了出去。 ...... 白素素一脸被吓坏了的模样,她看着夏花问了第不知道多少遍,“你在跟我说一遍,阿留是圣上?” 这让她怎么相信,当年跟她在一个桌上吃过饭的人一眨眼成了皇帝,她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了。 “主子没听错。”夏花掩唇笑道。 白素素彻底不说话了,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怎么听到的话这么吓人。 她让夏花退出去,自己在屋里呆坐了一下午,直到门外一声‘圣上驾到’把她拉回了现实,她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他。 他的身上穿着龙纹的衣裳,白素素记得戏文里唱过,穿着龙袍的是天子。 “你,你是天子?”白素素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睛睁大,一副不可思议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嗯。”萧平章走进了一些,见她明显紧张起来,伸手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嗓音淡淡温温,“素素,我不管是谁,都永远是你的阿留。” 他手上淡淡的温度传过去,白素素慌乱地心情才算一点点平复了下来,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呢?” 萧平章脸上笑意一点点加深,深邃的眸子里有着促狭的笑,“你是我的素素阿,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话吗?” 白素素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他不知道从何处掏出朵花来,递到她的面前,“送你。” 十六岁的阿留第一次收到花,是一捧黄澄澄的野山菊,当时少女明艳的笑在夕阳下永远印在了他的心上,经年不忘。 【这花送给你戴,你收了我的花,将来就要听我的。】 “原来你还记得。”白素素抿唇笑起来,眼睛弯弯成了小月牙,她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着男人一张脸。 萧平章看着她,在她蓄着笑意的目光里仿佛看到了十六岁少年那张羞红了的脸,他闭上眼睛将唇印了上去,深深浅浅,一如隔了那么长的岁月,终于走到了一起的两个人。 建安四年,昭帝封白氏为妃,赐封号“珍”,史称珍妃。 建安五年,珍妃有孕,诞下皇长子,昭帝封太子。 建安六年,昭帝为珍妃祈福,大赦天下。 建安七年,珍妃感念百姓疾苦,昭帝下令减免百姓三年税负。 建安八年,珍妃再孕,隔年诞下皇长女,昭帝大喜,赐名长乐。 据史料上记载,昭帝在位二十八年,后宫独宠珍妃一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结局(二) 琐碎时光——办法。 陆之远也在小青山村住了下来。 他命人在白素素家隔壁另起了两间大瓦房,两间一对比,白素素那个就成了破茅草屋了。 陆大人闲来无事便拿着个扇子在白素素家门口晃悠。 “素素,你那个房子哪有我家的气派,不如搬到我家来吧。” 白素素,“呵呵。” 陆大人,“......” 这日白素素突然想吃李子,陆大人追妻路漫漫,正准备大献殷勤,闻此消息当然义不容辞,立刻着人在自家门口移栽了两颗李子树,又找了当地经验丰富的老农请教种植方法,如此下来陆大人对自己能够养出甘甜的李子果很有信心,他已经想象出将来李子树结满果子的时候她家白素素笑盈盈的模样 “素素,你瞧我家李子长的多好。”陆大人趴在墙头说道。 白素素,“呵呵。” 陆大人,“......” 九月底的时候,陆之远收到封信,从京城里寄来的。 信是以陆淮安的名义寄的,但内容却出自顺帝的手,信上洋洋洒洒几百字,都是再说朝廷离不开他巴拉巴拉。 陆之远写了封回信,上面明确表示了自己年纪已经很大了,以后准备在乡野中当个村夫,不再会京城去了。 如此几次之后,顺帝非但没有放弃反倒是指派了个钦差大臣来,说是如果不能把陆之远带回京城,那钦差大臣也不用回去了。 钦差大臣不是别人,正是陆之远和白素素那个儿子,陆淮安。 陆淮安今年才十岁,就要扛起镇国公的位子,着实觉得有些压力太大,他这次也是打定主意准备把他爹娘都给带走。 他眼泪汪汪的看着陆之远,刚喊了一声爹那边陆大人便开口了,“你求我没用,你娘要是答应回京城我就回去。” “爹不骗人?”陆淮安小小年纪已经看出他爹不靠谱了。 “当然不骗人,我可告诉你你爹在这里待了快一年了,你娘都不肯答应离开。”陆之远说道。 陆淮安拍了拍胸脯,很是自信道,“爹你在这里等我,不用一个时辰我就能让我娘跟我们回京城去。” 陆之远表示怀疑。 陆淮安闻言赶紧擦干眼泪,转而便去了隔壁,他一见到白素素便抱着她的腿不松开了,“娘。” 白素素被他哭的这般撕心裂肺吓到了,赶紧把他扶起来,“我的儿,你是受了什么委屈。” 陆淮安擦了擦眼泪,哭的很是可怜,“我前几天在国子监被同窗们笑话了。” “他们为什么笑话你?”白素素觉得不应该,陆淮安才十岁就承继了镇国公的爵位,怎么敢有人笑话他。 “他们笑话我没有爹娘,是个野孩子。”陆淮安显得很委屈。 白素素皱眉,她听陆淮安继续道,“我跟他们说我有爹娘,我爹娘现在在山里呢,可他们不信,他们说我撒谎骗人。” “这帮人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白素素顿时气的不行,当即拉着陆淮安便走,“走,我们现在就回京城去,看他们还说什么。” 陆淮安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可是爹刚才说不走的。” “你爹那边交给我了。”白素素说着便急匆匆开门去了隔壁,果然看到陆之远拎着个锄头在锄地,顿时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心情锄地,没看儿子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吗!”白素素说着一把夺过他的锄头,随手扔到了一边,“咱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回京城去。” 陆之远自然点头同意,就这样,陆家一家三口就坐上了奔赴京城的小马车。 进了京城,陆之远便被顺帝召进宫了,顺帝先是责备了陆之远装死,又表示可以既往不咎,本想封他官职但被陆之远坚决拒绝了,无奈顺帝改封了他太子太傅,让他没事教教太子。 陆之远磕头谢恩。 琐碎时光——美人 白素素进京之后,陆之远便跟顺帝请了道圣旨,封了白素素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如此她就算是正经的陆夫人了。 她对是不是做陆夫人并不是很在乎,反正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不差一个头衔。 但是陆大人跟她说,有了陆夫人这个头衔以后陆淮安在外面腰板也能硬气不少,不然人家肯定要说陆淮安出身不好,他娘是个妾室巴拉巴拉。 白素素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便也不拒绝了。 从白姨娘变成陆夫人之后,白素素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可能是太顺利了,就有人想给她制造些波澜。 波斯国使臣进献了两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身材高挑,五官深邃,眼睛还是蓝色的,顺帝碍于面子不得不收下,可后宫蝶妃有孕七个月,近来脾气也不大好,顺帝为了不惹麻烦便大手一挥将两个美人送到了陆府。 晚上陆之远从外面回到府中便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下人们看着他都躲着走,陆淮安一副爹你保重的模样,看的他浑身发毛。 他刚进内院,叫刚一进门,迎面便飞来两只绣花鞋,紧接着便是女人的咆哮声,“陆之远,你给我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陆之远动作麻利的将绣花鞋双双接住,一进屋就看到坐在榻上脸色阴沉沉的陆夫人。 “夫人因何生气?”陆之远好言相问。 白素素怒火中烧,“你还问我,你自己都把人领进家门了,你还有脸问我?” 陆之远更是摸不着头脑,忙叫了两个丫鬟进屋问明原因,这一问他直呼自己冤枉,“这件事为夫保证毫不知情。” 白素素笑眯眯的,“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 陆之远明显的感觉到一阵笑里藏刀,他连忙保证,“我对夫人绝没有二心,这两个女人我一定会尽快打发走的。” 白素素哼了哼。 后来陆之远将那两个西域美人送到洗衣房去洗衣服去了,好好两个美人硬生生被逼着洗了两个月衣服,最后实在熬不住,连夜逃走了。 最后陆之远一封折子递到顺帝面前请罪,说是自己辜负圣恩,没照顾好美人之类的话。 顺帝早就听说了陆之远把西域美人弄去洗衣服的事情,他心里一边骂着暴殄天物,一边还要假意安稳,说是不要伤心,以后要是有美人还给他送之类的。 琐碎时光——再孕 白素素这日正喝着排骨汤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把陆大人吓坏了以为她得了什么疾病,忙命人叫了大夫近来问诊。 大夫一查,不是疾病,是有喜了。 陆之远时隔多年再度当爹,心中十分的激动,他翻箱倒柜的将自己的呕心力作找了出来,白素素看一眼,差点一头厥过去。 育儿宝典! 这是当年怀陆淮安的时候陆之远亲自攥写的,他对此宝典十分宝贝,但当时一来他忙的很,而来白素素撒娇耍赖,这宝典也没实施多少。 本以为可能没机会再实践了,却不想老天这就送了机会来,白素素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陆大人,她伸手扶额,这好日子可能到头了。 陆之远现在是太子太傅,太子才刚满月,所以他这个太傅基本就是闲散在家,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将育儿宝典上面记载的内容一一实践一番。 白素素想劝他不要折腾,但拗不过顽固不化的老男人,最后只能屈服。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白素素经过一天一夜的辛苦挣扎,终于在黎明十分成功诞下个儿子。 小儿子的降生让白素素久违的母爱一下子泛滥了,倒不是她不爱陆淮安,实在这孩子比她都懂事,自小就把陆之远那套学的有模有样,平时她难得表现些母爱的时候,通常都会得到陆淮安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再加上陆淮安一点点年纪也大了,男孩子长大就不太粘着母亲,她虽然心里头有点难受可也的接受。 如今有了小儿子就不一样,大名陆之远说是再好好琢磨琢磨,白素素便先取了个小名喊着。 因他白白胖胖的跟个小包子一样,所以小明就叫包子。 小包子满月的时候,已经长的白白胖胖了,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就叫陆明耀,取明亮耀眼之意。 入冬的时候,京城接连下了半月的雪。 这日天空放晴,太阳也难得露出来。 陆之远便是这时候进门的,肩膀上还沾了几片雪花,一进门便哈了口气,“今年好像比往年更冷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解开肩上的斗篷扔到一边,冷不防地腰上有双手缠了上来,他笑道,“别闹,小心过了寒气给你。” 白素素将头靠在他的后背,那上面温暖宽厚,让她心头一阵阵的暖,她的嗓音似乎也因为这温度而越发的柔软,“我想你了。” “好端端的又胡说什么?”她抱着他,他便不动任由她抱着。 “我爱你。”过了很久,陆大人听到身后的女人轻声开口。 又过了很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重复了同样三个字。 “我爱你。” 彼时屋内陆明耀趴在被子上睡得香甜,院子里陆淮安和孟金草两个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么,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笑闹声。 白素素心头一瞬间似水般柔软,一生何其漫长,所幸她爱的,爱她的都在身边。 与君相逢,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