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明月》 第一章 冒名公主 “林茜快来!”林茜站在一幅古壁画前聚精会神地观看,突然听见旅伴的声音在唤她。 “好的,马上就来!”嘴上虽然答应着,但她仍旧站在原位没有挪动地方。她听见石窟外面的脚步声响起,可能是旅伴回来寻她一起走。 这是旅程的第三天,大家玩得都很尽兴,附近一带到处是神奇的地貌,以及技艺精湛的壁画和石雕。听闻这个地方有许多神秘的传说,据说以前有一个人因为迷路走进山里,发现了许多的壁画。这个人就恋恋不舍地观赏,结果发生了一件怪事,壁画上的人物居然走下来跟他攀谈,他们越谈越投机,最后那个人宁可跟随壁画上的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到现实中来。有关此类的传说,不仅只有这一个,传言有好几个人走进这片山里就从此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回来过。 林茜仔细看着古壁画上的战斗场面,那上面可能是一群武功高超的侠士在弋壁滩上浴血奋战的场景。因为从小身体比较羸弱的缘故,林茜业余时间常常练习太极拳和越女剑。看见生动精彩的壁画,她不由随手临摹武人的姿态和动作。原来是她盯着壁画上的人物每一个举手和投足,不知为什么,林茜忽然发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壁画上的人物仿佛动起来,每一个动作,如同真人拼杀,显得特别真实。林茜同时感到壁画上面对她的一个武人,那双眼睛似乎微笑不语地关注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林茜忽然想起了那些传说,有些后悔没有跟其他旅伴同行,孤身落在后面。她刚才还听见石窟外面有旅伴的脚步声,这个时候周围变得异常安静起来,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存在。林茜暗暗祈祷,但愿那些传说中的故事不要应验在她的头上。她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感觉到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或者说,她同时还感觉到前面似乎有谁拉了她一把,使得她一头栽进一个什么地方,也许是栽进了那幅画里。 林茜耳边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随后感觉到许多沙粒扑面而来,袭打在她的脸上。不对,周围还有人喊马嘶、金戈交击的声音。林茜蓦然睁大眼睛,有些吓傻了。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里,离她不过几百米远的地方,有几十人骑在马上,手里全都挥舞着刀枪剑戟,嘴里呼喝喊叫着,拉出一个包围圈,将二个大汉团团包围在当中。二名被包围的大汉全都是剑法精妙娴熟的好手,虽然处在几十人的包围里,仍然奋勇抵抗,拼尽了全力,令得几十个包围者一时半刻也不能得手。林茜站在包围圈外面看得清楚,二名大汉居然使出了越女剑法,和太极剑法,左突右杀,将近前的几名围困者罩得密不透风,冷汗涔涔。 林茜渐渐看得入迷,浑然忘记了恐惧和担忧。二名大汉的招式,比起她学过的越女剑法,只是细节方面有些不同。越女剑法由他们使出来,浑然天成、大开大合、古朴怆良。这些人在沙漠里搅扰得沙尘肆飞,黄沙滚滚。 二名大汉中有一人忽然看见怔怔站在包围之外的奇怪女子,急忙用传音法通知身旁的大汉。那人不由扭过头,怔怔看向林茜,心里却在想,师妹不是跑了吗?怎么此刻会跟着他们陷身沙漠,并且出现在仇家附近。在他们眼里,林茜的穿着古怪之极,也不似这一带的诸国的打扮,只是那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容和窈窕的倩影,不是小师妹古小鸾又会是谁? “师妹,我是师兄,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我们脱身以后,就去寻你。” 林茜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不由一愣,这个师妹究竟是谁?四处张望了一遍,这片沙漠里除了自己一个女人以外,好象没有看见别人,这话应该是说给她听的。林茜极其纳闷,也许是认错人了,误会她是什么师妹。不好,他们仇家拼杀,关她什么事,搞不好,杀身之祸就会落在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林茜微微犹豫,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冲去。几个骑在马上的人眼尖,忽然看见转身逃离的林茜, “贾闳,那个人是古小鸾。”一个手挚长鞭的男子骑在马上对另一个身材精干的男子说道,“别让她逃走。” 贾闳看了一眼林茜逃跑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暗自纳闷,那个女子是鸣剑山庄的二小姐吗?怎么会打扮成那幅模样,不由问道:“刘膺,你看清楚她真是古小鸾吗?” “你不相信别人,难道连我也不相信,我这双眼睛什么时候看错过。她可是鸣剑山庄的二小姐,抓到她应该会很有价值。 “弟兄们,抓住鸣剑山庄的二小姐,回去领赏啊!”刘膺提起马僵,拔转马头,带着几个人追上来,要活捉古小鸾。 林茜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仍然在纳闷地想,也许是白日做梦吧,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觉,然而这个幻觉似乎看起来又是那样的真实,她现在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逃命。周围除了这些相互仇杀的人,再也看不见有任何人迹。被风卷起的黄沙,纷纷钻入她的口鼻里,让她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实的境况。更为糟糕的是,她竟然被莫名的卷入了这些人的敌对事件里。还要不要人活了?!怎么会摊上这样可怕的事。要不然转回去,跟这些舞刀弄枪的拼一把,总好过现在漫无目的的逃命。好歹她也是练过几天功夫的人,舞得一手好剑,只是临场应变稍微差点。而且刀枪无眼,现在可不是练习时候,万一搞不好受伤了怎么办? 听见身后的马啼声,和几个男人粗鲁的呼喝声。林茜暗暗叫苦,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就在马上的人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林茜忽然身形拔地而起,一个空翻,借着身体惯性的力量,一脚命中目标踢击出去,这是一个标准的跆拳道的踢袭动作。来抓她的人蓦然吃惊,搞不清楚,古小鸾究竟用的是哪家的身法,忽然间前方一股冷风扑面,他想把鞭子甩出去,裹住古小鸾的脚,无奈距离太近,鞭子有些使不开,只得临时卧倒在马背上。位置略偏,那腿原本是朝他的前胸踢去,稍偏之后,林茜的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左肩上。 “哎哟!”刘膺在马上感觉到左肩吃痛,肩胛骨差一点就被她一脚踹断了。他再也不敢大意轻敌,这个古小鸾,不知哪里学来的稀希古怪的功夫,与鸣剑山庄的功夫大为不同。 其他几名男子呼啦一下将她围在正中,林茜不由蹙起眉头,她是不是有这个本事以一对多,而且这些人把她误会成另一个重要的人物,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林茜只觉得眼前一黑,六七把刀剑一起向她身上招呼下来。刀剑的寒芒刺激着她的神精,林茜听见自己惊叫出声,就在最危急的时刻,忽然脚底一滑,摔倒在沙地上,反而避开了一场最凶猛的攻势。 六七把刀剑在空中一滞,林茜在沙地上躲过了刘膺恶狠狠的鞭苔,又躲开了长刀的袭扫。耳边似乎听见金属穿空裂浪的声音,一柄长剑噗噗划过干燥的空气飞掠而来,削过林茜的发丝,眼看就要刺中身体。林茜忽地卷起身边唯一的武器,一直随身携带的背包,格挡闪烁寒芒的剑锋,耳朵里听见背包被咝咝划开。 林茜急中生智,手上变了几个花样,用厚实的背包卷裹着来袭的剑芒,剑势立刻受阻停滞下来,林茜抬腿踢中持剑者的手腕。那人手腕一麻宝剑脱手,林茜松手顺势夺过长剑,把背包扔在一边。看准围捕自己的几名男子,剑势一抖,把越女剑施展出来。宝剑的寒芒带出噗噗的风声,再加上平时,林茜总是把越女剑和太极剑揉合在一起练习,所以忽而使出越女剑法,忽而又用太极剑法。不过多久就已经迫得几个围攻者,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她所用的是哪一种剑法和身法。 初看就是鸣剑山庄家传的越女剑法,再看又好像是另一种剑法。这后一种剑法,看不出来是哪一个门派的招势。那几名男子立刻不敢小看了鸣剑山庄的这位二小姐。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惊慌和迷惑以后,他们渐渐沉着起来,刀剑互相配合,动作起来滴水不漏,毗漏立刻减少了许多。林茜临场经验不足,不比这几名男子,个个身经百战,身法侥勇皎捷,再者他们人多势众,将她团团包围在中间。 而另一边的情形似乎有所不同,刚才还处在包围圈中的二名大汉,在离开六七个去追捕林茜以后,渐渐转变成以守为攻的形势,压制住了围攻者的进攻。一名大汉奋力冲出包围,几个跳跃,身法极其古怪,朝包围林茜的圈子靠近。一柄长剑凌空袭卷全场,所有的包围者都处在他的剑芒下面,神色不由大变,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包围圈里的鸣剑山庄二小姐。纷纷带开马匹,避开他剑芒笼罩的位置,举起刀剑攻向闯来的大汉。空中传来一片金帛交击的声音,大汉直冲圈里,手中剑轻灵一挥,轻易格开林茜的剑势,探手就像老鹰拎小鸡般,逮住她一只胳膊,运剑在前方开道,当然林茜也不是吃素的,所有的包围者都见识过她稀希古怪,而且具有威力的剑招,林茜挥着长剑断后,很快就闯出重围。 林茜想来,这二名大汉虽说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只是曾把她当成师妹,而且刚才还不顾一切地闯入重围救了她一命,应该不会太为难她吧。二名大汉各自使了一个眼色,闯出重围,上来一边一个架着林茜,如同腾云驾雾般,往沙漠深处冲去。骑在马上的人一愣,立刻扬鞭驱马从后面追赶上来。骑马的人死死咬住对手,没有放弃的打算。眼看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这片沙漠里又将迎来一场剧烈的缠斗。林茜心里直抱怨,自己真是命苦,不知怎么忽然来到沙漠也就不提了,可是偏偏还碰上了一场十分残酷的追杀,那些人用的都是真刀真剑,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谁碰上了谁倒霉。 情况越来越紧急,林茜分明感到二名大汉似乎有了异动。他们拽着她的两只胳脯忽地蹿起一丈多高,朝脚下的沙坡疾驰去,就在沙坡下面,足尖刚触及沙地的时候,二人同时用力顿足。他们脚下的沙丘旋转着塌陷下去,露出一个漏斗形的豁口。林茜只感到一阵憋闷,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道。 林茜感觉到一只手轻拍她的脸,同时有什么东西凉丝丝地滑过她的面颊感觉异常的凉爽。林茜下意识地睁开一双乌黑的杏眼,羊皮囊的嘴儿正对着她的脸,两个男人近距离地俯视着她,脸上同时闪露出一丝丝笑容。林茜反映过度,豁然从沙地上坐起身来,双眼瞄向全身上下,她还是穿着来时那身与这个世界很不谐调的衣服,但他们似乎并不以为意。 “师妹,你总算醒了。”一张脸上露出了笑容,是二名大汉中的一个。 “那些骑马的人呢?我怎么会在这里?”林茜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水潭边。水潭周围稀稀拉拉长着一簇簇绿色的灌木,他们居然安然无事地逃脱了那群骑马人的追击,还幸运地在沙漠里找到了水。 “师妹,还好你没有事,要不然我们怎么向师父交待。”另一个大汉腼腆地笑着,轻声说道。 林茜看着这两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她原本就不认识他们,而他们却总是左一个师妹又一个师妹的称呼她。林茜朝那潭水挪了挪,探头看见水里自己的面影,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又黑又脏。再看两名大汉,比她好不了多少。脸上头上,还有衣服上都沾着不少细细地黄沙,如同刚刚在沙地上打过滚一样。 “师兄,”林茜暗中一笑,一个腼腆,一个精明,但看起来都不象坏人。反正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身边有两个师兄,好过没有。何况两名大汉似乎都很敬畏他们的师父,爱屋及屋,她这个冒名的师妹也捎上沾了光。以后若是他们真正的师妹出现,她被揭穿了怎么办?不过她会赶在被拆穿身份以前脱身。 “多亏师父教我们那招地行术,不然我们三个现在只怕都葬身在黄沙下面了。” 林茜刚想打听一下,他们是怎样带着她逃出来的,就听到精明的汉子这样说。地行术?!只可惜当时她因为埋在沙里不习惯憋晕了,要不然真要好好见识一下所谓的地行术。 看见林茜整理完毕,二人分别提起随身佩带的刀剑往前走去。林茜真想找点东西垫垫肚皮,很不情愿地跟在二人身后。 “师妹,我们必须在天黑以前,往西边走,找到今夜的栖身地。”腼腆的大汉查颜观色说道,他似乎很懂得在沙漠里求生的技巧,“况且,师兄担心麒皇阁的人就在附近,会把他们再次引来。” 从他的话里,林茜明白了,原来追袭者是什么麒皇阁的人。只是不明白追杀的原因是什么?她也不能多嘴问,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二人她是一个冒牌货吗?想来真正的师妹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林茜从二个大汉的谈话里得知,为人精明的那个叫董廉,另一个有些腼腆的叫霍云天,都是鸣剑山庄的庄主的得意弟子。二男一女越过一重重沙丘,在无边无际的沙海中穿行,林茜热得全身直冒汗,偶尔能看见碧空如洗的天际掠过一两只外出觅食的大漠兀鹰。锐利的兀鹰,双眼盯视着下方移动的细小的身影。不时从他们头顶上方俯冲而过,令得林茜感觉后背上一阵凉嗖嗖的,直泛起寒意。 黄沙上面卷起一阵沙尘,由远而近。三人都看见远处有一干人马,大约几百人朝他们行走的方向驱马驰来。三人顿时一怔,猜测着这些人会不会与麒皇阁有关。若是不幸,他们想从几百人手上逃脱无异于以卵击石。来人渐渐走近,看到的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骑马走在最前面的二个人衣着华丽,却是行色匆忙,脸罩寒霜,看起来很不寻常,有可能是沙漠附近某个小国派遣的使臣。 他们走到离三个人很近的地方忽然勒马停住,然后仔细打量着林茜,轻声嘀咕起来。为首的二个人甩蹬离鞍,下马走到林茜面前,躬身施礼道:“伊利亚公主,微臣奉国王和王后的圣旨在此迎候尊驾。请公主殿下立刻跟随微臣等返回月支国,晋见国王和王后。” 二个大汉董廉和霍云天面面相觑,怒道:“二位大人恐怕认错人了,这是鸣剑山庄的二小姐古小鸾。怎么会是月支国的公主殿下。” 月支国的大臣努尔旦和柴邪对视一眼,相互会意。努尔旦微微一笑道:“你们二个究竟是何人?为何与我国尊贵的公主陛下在一起,分明是想欺我国公主天真浪漫,识不得你们的狼心狗肺。来人,将这两个歹人给我拿下。” 努尔旦和柴邪闪在后面,数百名月支国侍卫纷纷涌上来,将三个人团团包围在中间。 “保护公主,那两名男子如果顽抗,一律恪杀勿论。”努尔旦和柴邪站在侍卫后面高声说道。 林茜愕然不已,哪有这样乱认人的,好奇怪啊!一会儿,有人把她认作鸣剑山庄的二小姐,此刻又被人认作什么月支国的伊利亚公主。这些人在玩什么把戏呀?眼看着一场刀兵之灾又将降落在三人头上。 “且慢,你们怎么敢命令侍卫包围本公主,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恐怕担当不起吧?” “公主殿下,微臣奉命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您带回去,请体谅微臣的一片苦心。您若肯跟随微臣二人回去是再好不过了。如果不然,微臣也是奉命行事,免不了要得罪公主了。” 林茜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侍卫,皱起了眉头,同时又看了看董廉和霍云天,这二人也是剑眉紧锁,于是咬牙说道:“他们是我的贴身侍卫,二位大人不可伤害他们一根毫毛。二位大人这样做真的是国王和王后的旨意吗?” 努尔旦和柴邪四只老谋深算的眼睛,相互对望片刻,取出一卷锦帛,缓缓地展开,递过来说道:“公主请看,这就是国王和王后的圣谕。” 林茜看不太明白上面的字迹,锦帛上文字的大意是遣月支国的大臣努尔旦和柴邪,勿必保护公主周全,并且早日护送她返回月支国。钦此! 看清这道谕旨,林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淡然一笑,这两个月支国的大臣,或许找不到真正的公主,又怕被上面怪罪,才想让自己冒名顶替公主,回去好交差。没想到来一回古代,还碰上这样的奇闻逸事,真想看一看这二位大人怎么回去向上面交差,但是转念又想,到时候如果国王和王后发觉回去的是一个假公主,自己岂不是要人头落地,还要连累到董廉和霍云天。 这时董廉和霍云天扯了扯林茜的衣角,他们站在身后已经看清了那道谕旨,董廉低声对她说道:“师妹,他们人太多,只怕我们寡不敌众。不如先答应他们,以后再找机会逃走。” “师妹别怕,有师兄保护你。”霍云天低声地安慰林茜。 “二位大人,请让侍卫撤下,本公主跟你们回去。”林茜已经没了选择,只好硬着头皮,纵然是龙谭虎穴也要闯上一回。 努尔旦和柴邪相互一笑,面色缓和下来,挥手撤下数百名侍卫、随从。忙命人牵来三匹好马,交给他们。三人跟随大队人马一路行走,也不用太担心被麒皇阁的人追杀和暗算了。 经过数百里的沙漠地带,第三天就看见城廓显现,道路上行人逐渐多起来,偶尔还能看见大大小小不同规模的集市,不时出现在众人眼前。林茜对所有的一切都感觉新鲜和好奇,但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怀疑自己,只得装作冷冷淡淡的样子,心里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地一一了解吧。一路上,努尔旦和柴邪加派了许多精良的侍卫,名义上是保护公主,其实是监视林茜,让她没有机会逃走。就连董廉和霍云天也被严密地包围和监视起来。看来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二位大人还费了不少的心神。 一行人很快抵达月支国的都城,那是连日来,林茜见过的最大的一座古城,也更为繁华。城墙巍峨高大,褐色的城墙固若金汤、坚不可摧。整座城池延绵数里,规模极大,看上去是一个域外较大的国家。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林茜的心情不由紧张起来。刚一踏进城门,已经有宫人在道路上迎候,一乘华丽的轿子停在路边,专为迎接公主之用。宫人七手八脚上前,将林茜从马上搀扶下来,送进轿子里。董廉和霍云天寸步不离,说什么也要守在公主身边。努尔旦和柴邪将内宫总管叫到一边低声的吩咐了一些什么,内宫总管连忙诺诺点头,然后下去安排打点。林茜看见了只是淡淡一笑,也许他们也在害怕她这个假公主的身份被揭穿,因而才作出种种安排,几天来,林茜看见他们总是忙这忙那,不知都在忙些什么事。 第二章 匈奴刺客 努尔旦和柴邪心里明白林茜是个冒名顶替的假公主,为了不走漏消息和泄密,因此撤换了原先照料公主的所有内侍。轿夫抬着华丽的轿子直接走入后宫。一干侍女小心翼翼地伺候公主沐浴更衣,梳妆完毕,立刻有宫人呈上精美的食物,恭请公主用膳。如果自己的身份不是假公主的话,林茜一定会很享受这种礼遇,真心的想当一回公主。 国王和王后竟然也没有立即召见她这个假公主,不知道这些月支国的臣子和国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林茜每日里有充足地时间仔细研究周围的一切。王宫里所有的地方都被她研究了一遍,只差去拜见真正的国王和王后了。林茜闷闷地坐在御花园里,忽然想起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董廉和霍云天?莫不是他们在这深宫内院出了什么事?想起来自从那天,林茜进入后宫以后,他们就好像从她的视线里失去了踪迹。林茜忽然变得紧张和焦虑起来,心里不住地东想西想,疑神疑鬼。 这两个人莫不是只顾着自己先逃了出去,留下她一个人以后可怎么办?林茜心里暗暗着急,不住地嘀咕,我可是你们的师妹,怎能抛下师妹不管呢?看他们在沙漠里,对待她的态度,十分宠溺的样子,哎!!人心就是这样,有了机会自己逃命,不逃的才是傻瓜呢。而况她与他们之间根本非亲非故,莫不是他们一早识破了她的这个假师妹的身份? 林茜正在思考诸多事情,御花园里忽然传来什么声音,有人正在叫她?! “师妹!师妹!” 林茜立刻听出是董廉的声音,霍然从木椅上站起来,眼睛向四面环顾。就看见董廉和霍云天从花径向自己走来。林茜心里激动地跳起来,刚才还在腹诽人家呢,他们这么快就出现了,真是不应该胡乱怀疑人家啊! 董廉向四下里看了看,除了林茜,御花园里没有其他人,于是说道:“师妹,我们俩兄弟被国相带去问话,然后又出去打听消息,正好偷听到一场有关师妹的谈话。” “是什么谈话?”林茜急切地问道。 “原来,月支国的那二位大臣,早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公主。听说真公主和她的情人一起私奔了。只是……” “师兄,你快接着说呀!” “他们可能要你顶替公主出嫁,我听见国王说,邻国大康王这几天就要来迎娶公主。”霍云天神色焦急地说道,“这可是关乎两国的大事,那个劳什子公主,逃之夭夭,害我们在这里受罪。” “听说,邻国大康王是一个已近暮年的糟老头子,难怪公主不愿意逃了。虽说男婚女嫁无可厚非,但是嫁给这样一个老头,不是把师妹往火坑里推吗?我们都不愿意,师父那边更不会答应。” “依我看来,月支国的大臣们都十分忌弹邻国大康兵强马壮。他们一定是想籍由和亲一事,避免两国发动战事,确保边境太平。”霍云天偷偷看了一眼林茜的表情说道。 “能够避免两国交战,和亲也是值得的。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啊!”林茜忽然笑了笑说道。 霍云天抬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惊奇地道:“师妹,你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师父绝对不会答应。” 御花园的草丛间闪过一道人影,三个人立刻压低声音,观望着远处的动静。一个内侍的身影溜出御花园而去。三人的谈话似乎引起了宫人的注意。很快就有四五个内侍匆匆走进御花园,朝三人坐的方向走来。 内待在三人面前行礼道:“国王和王后陛下即刻召见公主。” 林茜皱了皱,该来的早晚要来,想躲也躲不过。她回头看董廉和藿云天,见他们朝自己轻轻地点头。林茜只身跟随内侍晋见月支国国王和王后,在内侍的指引下走进充满异域色彩的碧云宫,国王和王后身穿锦服,气度雍容地坐在龙椅上,年纪看上去大约五旬左右。看见林茜走进来,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王后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迎上前,亲热地拉着林茜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喜道:“好!好!努尔旦和柴邪都在本宫面前夸赞女儿的美丽。” 国王捋须笑着走近王后的身边,小小的眼睛近距离上下打量林茜。 林茜这几天从宫人的口中得知了许多月支国的大小事情。站在眼前热情粗旷的女子是王后襄君,旁边的男子必然是懦弱的月支国国王屠旦。 “拜见国王和王后陛下。”林茜行了一个大礼道。 国王和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王后反映得快,连忙上来搀扶起林茜,笑道:“好女儿,不必多礼。” 王后从国王手中接过一道谕旨,说道:“好女儿,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月支国的碧阳公主。这道谕旨是国王陛下亲自拟定的封敕文。” 林茜略略愣了一下,木然地接过王后亲自递入手中的圣旨。既没有跪下谢恩,脸上更看不到欢愉的表情。心里却波涛汹涌地暗想,看来两位师兄说得分毫不差,国王和王后已经把她当成了代嫁的棋子。 国王和王后看着林茜好看的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两双眼睛里闪过焦急不豫的神色。国王朝站在宫门口的侍卫比了一个手势,侍卫立即退下去,不一会儿,宫门口出现二个身影。努尔旦和柴邪走进碧云宫。 “好女儿,有什么事尽管请教国相大人。”王后丢下这句话,就拉着国王离开了。 努尔旦和柴邪双双走近林茜面前跪倒说道:“微臣参见碧阳公主千岁!千千岁!” 林茜醒过神来,见他们向自己行大礼,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又见他们一直跪着不起来,只有说道:“大人不必多礼,小女子不过是大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哪敢当大人如此大礼。” 听到此语,努尔旦和柴邪双双从地上起身。努尔旦躬身一礼道:“微臣出此下策,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公主见谅!微臣打听过,公主原也是金娇玉贵之身,是鸣剑山庄的二小姐。如今得到国王和王后的恩遇,贵为金枝玉叶的公主,月支国也因此与中原的鸣剑山庄结下了姻亲。从此以后鸣剑山庄就是我月支国的皇族贵戚了,公主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国相大人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还是实话实说吧。” “公主果真是一代女中豪侠。微臣只有说实话了。再过二天,与我国毗邻的大康王即将迎娶我国公主,然而我国公主新悴,无人可以代替。”努尔旦抬眼一瞥林茜,“微臣见公主品貌堪称上品,于是斗胆冒犯,向国王和王后引荐。” “你国封我碧阳公主,就是要我代嫁邻国大康。可是我有所耳闻,大康王已是一个老头子,大人可曾想过,这样岂不是误我终身吗?” 努尔旦心中暗惊于她的消息灵通,但他很快镇静下来,说道:“公主既然身为女中豪杰,就应当知道救万民于水火的道理。眼前就有一个机会,令公主达偿所愿,又能使黎民百姓免去刀兵和战乱之苦。大康觑视我国已久,他们正愁没有借口攻占我国,若是公主不肯嫁,免不了有一场战祸降临到我国黎民百姓头上。” “大人说得慷慨大义。然而大人身为七尺男儿,却不能为民请命,还要我一个弱质女子,担当起救国救民的大任。大人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况小女原本不是贵国子民,大人所为不是强人所难又是什么?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大人不会不知吧?” 努尔旦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然后镇静道:“公主手上拿的可是国王陛下的封敕圣旨,公主如今已是月支国的贵人,身为臣子应当知道自己的责任。微臣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公主多加思量。另外,这二天请公主不要随意走动,宫里到处都是禁军侍卫,倘若他们误伤公主,微臣委实担待不起。”努尔旦朝柴邪一呶嘴,二人起身退出碧云宫。 林茜在内侍的簇拥下回到后宫。她住的紫宵宫内各式各样的赏赐之物堆满了一屋子。内侍禀告说公主前脚刚离开,国王和王后就派人送来了各色各样的赏赐。 林茜叹了一口气,身子软软地坐在椅子里,心里生着闷气,跟这些狡猾的政客讲道理实在是百口莫辩。这时就听见紫宵宫门口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分明是董廉和霍云天的声音。林茜正想着找他们商量事情,忙遣内侍请他们进来,内侍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将董廉和霍云天带进来。 林茜一看见他们眼泪就止不住流出来,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哽咽着说道:“师兄我该怎么办?国王和王后正是要我代替公主出嫁邻国大康王。” “师妹别着急,先把国王和王后见面的经过说一说。”二人之中比较沉着冷静的董廉说道。 林茜把碧云宫里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然后泪眼婆娑地看向二人。 “这分明是强迫嘛!封一个公主的鸟头衔,就以为人人都愿意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们二人保护着师妹闯出去!”霍云天忿忿地道。 “胡说,万一师妹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怎么向师父交待。我曾经在王宫里查探过,这几天加强了警戒,也不知道暗中隐藏了多少机关陷阱,要脱身很不容易。在别人的地面上,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等到出宫以后,他们的警戒只会更弱,也少了许多机关暗算,我们才好找机会脱身。师妹忍耐一段时间,等师兄想到一个稳妥的办法,到那时就不必去当那个劳什子的公主啦。” 林茜听过董廉的分析,想到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就连连点头同意了他的主意。和亲的事情自有月支国的大臣去商榷,根本不用林茜操心。二天的时间,转眼一晃而过。董廉打听到,大康国派荣王慎真作为代表,一路保护公主回大康完成婚礼仪式。林茜略略宽心,好歹不是要她马上就和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头子完婚,再想到董廉的分析,心里忽然产生了许多懵懂的希望。 和亲的日子到了,为了和亲队伍的安全,月支国派出本国有名的武将一路护送。在努尔旦的授意下,董廉和霍云天被从林茜身边调开,只准许他们一路跟随在和亲队伍的后面。等到和亲仪式结束以后,才能与公主见面。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纵然不愿意,但是和亲大事已经完成,也容不得他们再反悔。 数百人的和亲队伍途经月支国的宛平城,这是众人在月支国境内逗留的最后一晚,到了明天,他们即将踏上大康的国境,不出二天,就会抵达大康王城。 宛平城的月支国官员得到消息,率领众人出来迎接,当下安排公主以及和亲使们在城中最好的馆驿下榻。 夜晚宛平城被笼罩在一片迷离的夜色中,数百人都已经安寝,夜静得不同寻常。然而远处的街道上闪过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融进夜的漆黑。黑色身影对于道路似乎非常熟悉,行动敏捷而迅速。他们大概有上百人,一色的夜行服,朝着和亲队伍下榻的驿馆匆忙行来。 林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想到明天就要踏上大康的国土,就恨不得冲出房间逃之夭夭。奇怪的是董廉和霍云天也好久没有消息了,今夜应该是一个会面商议的机会。临睡前林茜专门查看过,这个房间周围只有两名骁勇的武将以及数十名精悍的侍卫守护。连日来他们总是轮流守卫在周围。名义上是保护她的安全,实际上更是监视她的一切行动。 林茜从锦榻上坐起来,思索着要不要采取什么行动。走廊上轻微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心里不由突突的跳动起来,暗中猜测,也许是董廉和霍云天前来寻找她。黑暗之中,房间外面如同炸开了锅一样,走廊上骤然响起杂乱的脚步,除了她这一间,周围的数个房间,纷纷应声打开,然后林茜听见两位武将的声音大声道:“是匈奴人的刺客!保护好公主殿下!” 林茜心里正在怦怦乱跳,本以为董廉和霍云天被周围侍卫发现了,听见这句话,也是一惊,匈奴人来刺杀她,天就要塌下来了,应该怎么办才好?守城的官兵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匈奴的刺客通行无阻,大摇大摆地闯进城中侍卫云集的驿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也太可恨了!林茜胡乱地穿上一件衣裳,听见门外越来越乱,鼻子里似乎闻到了烧焦的糊味,以及被风吹送来的烟熏味。她愣在门边,匈奴人放火烧了驿站?! 林茜顾不上与匈奴人遭遇的危险,飞快地打开房门,冲出房间。她刚在走廊上站定,就看见几个黑色人影,手舞大刀与侍卫缠斗在一起。斜刺里,冲出一个身影,直扑孤单无援的林茜而来。林茜错愕地发觉来人一身黑衣,形体彪悍凶猛。与林茜一个照面,那人略微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林茜就感到一股劲风扑向她的身体。周身多处穴道罩在那人的掌风里,林茜立刻觉得全身酸软异常,几乎让她控制不住地要跌倒。 那人正要下手加害她,林茜蓦然看见董廉飞奔而来,那人发觉到身后夹带起一股劲风直击后心,急忙回身格档那要命的一击,再也顾不上招呼林茜。董廉身手尽得中原武功的精粹,那小山一样的匈奴大汉也不甘居下风,刀法精湛雄奇,一时间与董廉绞缠在一起,难分难解。林茜感到周身的穴道酸麻不已,那匈奴大汉擅长点穴的功夫。而她却不懂解穴,林茜看着从四面八方迫近的匈奴人,心里不由焦急起来。月支国的侍卫且战且退,一个侍卫扶住林茜摇晃的身体,护着她冲出走廊。楼梯上响起沉沉地脚步,林茜和侍卫都是一惊,那名侍卫用手推了推身后的房门,房门轻轻打开了,侍卫忽然裹起她的身体,送入房内,黑暗中胡乱地一塞,然后转身匆匆离开了。 第三章 大漠藏兵 房间里一片黑暗,林茜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锦榻上。她想挪动一下身体,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只是整个身体似乎不听使唤,根本不能动弹。林茜只好无奈的躺在那里干着急,耳边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脚步和喊杀声连成一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消失。 林茜听见房门被推开,黑暗中似乎有人走进来。那人走到床前然后停住脚步。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房间立刻笼罩在一片明亮的烛光里。一个健壮的身影被烛光反射投影在锦帐上,那人将手中的武器仔细放好,然后坐进一把椅子里。 林茜惊慌异常,瞪大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是匈奴人还是月支国的武将?从锦帐上的投影来看,那人气度不凡,绝非普通的侍卫。又过片刻,那人拔暗了灯芯,掀起锦帘,身体随着触到柔软的锦榻上。那人用手一扯锦被往自己身上盖去。一双温热的大手触到林茜的身体上。林茜感觉到一只手正抚在她的小腹上,然后那手继续往下移动。接触到她的大腿内侧。林茜按捺不住叫起来,但是耳朵里却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她已经失声了?叫不出声,又不能动弹,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流淌下来。那只手忽地停住,林茜刚刚松了一口气,手忽然又动起来,林茜又惊又怒又羞。 忽然门外传来高声呼喝:“不好了!公主殿下找不到了!” 林茜听清那是月支国武将在叫喊,经过多日的相处,她已经能轻易地辩别出这些人的声音。林茜嘴唇张动,大声叫道:“我在这里,就在这间房子里。”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躺在床上的男子,一跃从床上跳起来,走到门边,房门豁然洞开。 “荣王殿下,公主殿下不见了。未将找遍了各处,就是不见公主的踪影。难道匈奴人掳走了公主?”月支国武将急忙说道。 “多将军,你再四处好好找一遍,也许漏掉了什么地方。匈奴人撤走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其中并没有公主殿下的身影。” “荣王说的是,未将再去好好找找。” 林茜听见多将军的脚步回响在走廊上。被称作荣王的男子走到锦榻旁边停下脚步,林茜忽然发觉盖在身上的锦被掀了起来。面相英俊、威武的荣王诧异地瞪视着躺在锦榻上的林茜。他看见林茜没有起身的意思,就伸出手来搀扶她。荣王微微皱起眉头,发觉到了林茜不能动弹的真正原因。用手在她身体各部轻拍了几下。林茜略略挪动了一下身体,就感觉全身的肌肉酸痛异常,那是因为她没有内功的根基。 荣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变得颇为古怪。他轻轻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向门外探视了片刻,又折转回来。两手抱起林茜,飞快地走出门去。拐了几个弯之后,林茜发觉周围有几分熟悉。荣王以脚代手推开一间房门,又将房门重新合上。他抱着林茜朝一张锦榻走去,然后松手将她放下。 “公主殿下,请恕微臣不知之罪。微臣不知公主就在微臣的锦榻上,因此多有冒犯,请公主惩处微臣的罪。”他微弯双膝,跪在林茜面前说道。 “本宫只因藏在王爷那里,才得以躲过匈奴人的刺杀。王爷不必自责,本宫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一定会守口如瓶,请王爷放心回去安歇。” 荣王神色凝重地从地上站起来,恭身告退,走到门边,忽然回头看了看半倚半卧在锦榻上的林茜。林茜内心正在暗暗感叹,若是这次和亲嫁得是这个人会怎么样呢?两人的眼神接触在一起,林茜心头突突跳动,脸上不由自主升起一团红霞。这时她看见荣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表达的情绪带着几分暧昧,停留在自己的脸上。荣王走出房间,脚步声消失在外面。 荣王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左手上。其实,他刚一走进房间就知道有个人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从吐气和吸气上来判断,那人可能是一名女子。他却断然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公主殿下,他只是想恶作剧一下,直到月支国的将军在门外大声喊叫,碧阳公主不见了,他才想到,躺在卧榻上的究竟是什么人。 荣王的脚步走远,林茜软软地倒在卧榻上,回想起他临走前那个古怪的眼神,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一并涌上心头。门外有人叩门,林茜一惊,立刻警醒,就听见多将军和侍卫的声音在门前响起。林茜立刻起来,打开房门道:“各位将军,本宫无恙。” 众人均吃了一惊,刚才还查看过,公主并不在房里,多铎将军探头向门里张望,脸上显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说道:“卑职护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本宫刚才避在别处,幸好躲过了刺客。将军,匈奴刺客呢?” “公主,刺客撤走了。多亏了大康荣王指挥有方,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林茜探头看了看,驿馆周围似乎有许多人,问道:“外面的是什么人?” “公主,宛平城的官员派兵前来协助。外面全是城里的官兵,公主可以放心休息了。” 林茜心头颇觉失望,有这么多人守卫,看来真的是插翅难飞了,不知道董廉和霍云天怎样了,于是问道:“本宫的侍卫董廉和霍云天现在何处?”“公主,他们两人今次表现不凡,而且身手了得。卑职正打算将此事禀明国王陛下,封赏他们,微臣擅作主张将二人编入禁军侍卫,保护公主的安全。” 听见这个消息,林茜略略一愣,就不再多说什么,看着众人请安退下。经过匈奴人这一闹,多将军又刻意多安排了几名手下在公主房间外面守卫。 林茜紧闭房门,躺倒在卧榻上,胡思乱想了一阵,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发出轻微的响动。她本来就没有睡踏实,很快清醒来侧耳细听。门外闷响了一声,接着周围陷入一片沉寂。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很不寻常,林茜正想打开门看一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转念又想,莫非董廉和霍云天前来救她逃脱樊笼?后半夜守卫如此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难飞进来,更何况两个大活人了,他们如何进得来? 正在思忖之际,房门轻响,一个身影闪入。林茜听见“啪”的一声,眼前顿时放亮,一个女子手持火折正站在自己面前。来人仪容清丽脱俗,一头乌亮的长发垂在肩头,鬓角额边镶有银饰,高鼻深目,是一位韵味鲜见的美人。林茜吃惊地瞪视着来人,看见她的样子,那人只是轻轻一笑,并不在意。 “你……你是匈奴人?”林茜惊问。 “你没有想到我们会去而复返吧?”那女子仍然笑着,“你更加猜想不到我是谁吧?” “你……究竟是谁?” “本宫是月支国,伊利亚公主殿下。”那女子呵呵一笑,她似乎特别爱笑,每说一句话脸上都会漾起笑容。 “伊利亚公主?!”这个名字林茜记得很清楚,就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她才被迫去大康和亲。 “对!正是本宫!本宫今天回来,就是要夺回失去的机会。” “失去的机会?!你不是为了逃避和亲才跑的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的没有错,我和我的鹿丹回来夺取大康王权。”伊利亚忽然怔怔地看着林茜,“我已经对你说的太多了。谁知你会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鹿丹是你的情人吗?” “你怎么会知道?” “我听说你们私奔了。” 房门外轻轻地闪进一个汉子,他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庞的和高大魁梧的身躯。 “为什么这么久?”他看了一眼林茜,语气责怪地问道。 “碧阳公主你该上路了!” 伊利亚表情似笑非笑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林茜心头一颤,暗想姑娘我这条命今夜就要这样不清不楚地断送了?!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林茜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姑娘,你别忘了,我本是月支国的公主。” 房中的一男一女相互相对视了一眼,伊利亚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林茜看清楚那是一个青花磁瓶。她拔出瓶塞,在林茜眼前晃动了几下,一股青色的雾气就在房间里扩散开来,林茜只觉得昏昏欲睡,就一头栽倒下去。伊利亚探视已经倒在地上陷于昏迷状态的林茜,然后从鹿丹手中接过一个东西,往脸上一敷,她的脸立刻变成了林茜的样子。 伊利亚朝鹿丹呶了呶嘴,鹿丹弯身抱起林茜,放在锦榻上,用被子将她从头到脚裹起来,做完这一切后两人相视而笑…… 数百人的和亲队伍整装待发。荣王向碧阳公主的房间瞥了一眼,正看见一个高大的侍从护着公主出来,碧阳公主径直登上马车,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荣王一挥手,大队人马开始向前出发,在清晨的霞光里,带起滚滚尘嚣。荣王没有看见,队伍刚一离开,就有几个差人打扮的男子抬着一个大包从驿馆出来,登车离去。 接下来的二天一切都很顺利,荣王总在不经意间,寻找碧阳公主的身影。可是自从匈奴人行刺那天以后,公主就总是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他的目光处处落空,惆怅和失望的情绪时时骚扰着他。 碧阳公主平安抵达大康王城,许多百姓留连在康都街头公主经过的街道上,争相一睹她的芳容,由于人太多了,几乎引起了骚乱。少数别有用心的百姓,给荣王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侍从们不得不保护着公主赶往王宫。 今天和亲大典正式举行,人们似乎忘记了公主初到大康的混乱和尴尬,仍然与国王一起同乐,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在这座城市的热闹和喧嚣背后,却有一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就在这一天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以逃避现实。 听见王宫里传出阵阵喜乐和欢声笑语,荣王扔下酒坛,疾步冲出门外,朝王宫走去。他虽然喝醉了,可是头脑里仍旧保留着一分清醒。荣王向周围看了一眼,身手敏捷地攀上高高的宫墙,双足轻轻点落在宫墙内,身体只是微微的有些踉跄。宫院里只有几个忙着替公主梳妆的宫女经过,荣王避开宫女的耳目,走近一间宫室,也许是过于专注宫室里头的动静,混然忘记了宫室外面还有其他人在。不知何时一个侍卫悄无声息地从斜刺里出现,挡住他的去路。 荣王认出那人是碧阳公主的侍卫,那人也许是认出了荣王,表情古怪地看了看他,绕到别的地方去。荣王听着从一间宫室里传出的女子笑声,里面似乎没有碧阳公主的声音。他只看见一个衩摇簪舞的身影,背对着他,任由梳妆宫女往一头青丝上添缀饰物,就连一次也没有向窗外看过。如果她这时看向窗外,会发现有一个醉了的男子站在远处不断朝宫室内眺望。 吉时已到,宫人簇拥着盛装的新后向前殿走去。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宫殿里变得寂静无声。荣王倚在一棵树下,双眼遥望前殿的方向,伫立了良久,才挪动脚步。前殿不时飘来的音乐告诉他新人礼拜完毕,婚礼仪式已经结束。那个女人从现在起嫁为人妇,成为他应该尊敬的王嫂。 荣王远远回望着大康王庭,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此行可能要去很久,很久。陪在身边的七名侍从,是他往日最信任的心腹。荣王许久以前有过一位可意的红颜知己,只是他的红颜知己一朝离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女子让他动过情。马蹄溅起沙尘,载着主人深入沙漠腹地。一骑快速地驰向远方,不久,荣王的侍从柴浚打马回来,禀道:“王爷,前面有一片绿渊,我们今夜可以暂宿。只是……” “只是什么?” “王爷,只是有人比我们先到了,卑职似乎觉得那群人气氛不对,鬼鬼祟祟很可疑,卑职怀疑他们的身份。” “你看他们是匈奴人吗?” “卑职可以肯定他们就是匈奴人,让卑职觉得可疑的是明明是匈奴人为何要打扮成沙漠边民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他们距离此地有多远?” “大约有六七里地。” “他们有多少人?” “数百人之众。” “不知道匈奴人又在打什么主意?我们入夜以后混进去探探情形再说。” 荣王和侍卫放慢马速,缓缓朝绿洲地带靠近。 大漠月夜,和风轻袭,卷裹起一阵阵沙尘,击打在人兽身上。皎洁的月色下面,几道黯色的身影快速行来,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绿渊上支起了数十顶银色的帐逢,如同月下的沙漠一样,透射出片片银辉。这个看上去象一片营地的地方,几乎占据了整片绿渊。 荣王带领数名亲卫靠近帐蓬外围。几道人影迅速分开,迅速绕进帐篷丛林。荣王靠近一个帐蓬,朝里仔细聆听,隐隐传出细微的鼻息声,这间帐逢里的人显然正在熟睡。荣王掀开帐帘,悄无声息地走进一间较大的帐蓬,四现环视,匈奴人的佩刀带鞘,熟睡中仍然放置在主人身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匈奴士兵,根本不是附近大漠边民。荣王退出来,躬身继续前行,有一间帐蓬里隐隐传出人声,荣王附耳细听,里面有二个人正在说话。 “已经第五天了,不知道鹿丹是否得手?”“乌古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 “他们远在几百里以外的大康,来一趟也不容易,让弟兄们再等等看。” 听见这二人的谈话,虽然是只言片语,荣王心中却闪过疑惑不安的感觉,好象大康最近有什么不详的事要发生。 “克烈来报,白天有几个人接近绿渊地带 “不如我们率众袭杀他们,免得走漏了消息。” 听到这里,荣王又是一惊,匈奴人早已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不必惊慌,先看一看再说,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大漠流民。” 荣王越听越是心惊,急忙后撤,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必须回一趟大康,确认王城里是否发生过什么异常情况。 荣王刚一转身,忽然从暗处闪出一个人影,来人是他的亲卫柴浚。柴浚刚想讲话,荣王连忙制止,担心被帐蓬里的人听到。 “谁在外面?”从帐蓬里传出一声喝问,话音未落,那人已经冲出帐外。 荣王能够感受到,这个匈奴人内力高深,周围有丝毫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的耳目。荣王只略胜此人一畴,他的侍从柴浚远不及此人,现在他们几个的行迹已经被他识破。 “快走!我们马上回大康。”荣王不等柴浚说话,低声道。 “王爷,卑职看见公主殿下了!” “你说什么?” “碧阳公主被押在帐蓬里。” 荣王倒吸口凉气,惊讶的张大了嘴。柴浚带着他拐了几拐在一间帐蓬外面停下,这时匈奴人的营帐已经骚乱起来,火把照亮了营帐附近。 营帐内透出微弱的光亮,林茜坐在毡毯上,面孔朝门,帐帘一动,闯进两个人来,林茜立刻认出其中一个,惊疑道:“王爷!”荣王也是一愣,看见她面色苍白、憔悴,鬓发散乱,暗中不觉一恸,急忙走近。 “公主,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被匈奴人囚禁在这里。王爷,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没时间了,以后再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迟了就脱不身了。” 第四章 兵临城下 三人冲出帐蓬,外面乱成一团,荣王亲卫闻讯纷纷聚到帐篷周围护驾。一个皎捷的匈奴大汉分开人群,直奔荣王和林茜。匈奴人弯弓搭箭对准众人,荣王心中暗暗着急,眼看众人插翅难飞。林茜忽然直取近前的匈奴士兵,夺下他的长刀,以刀当剑,挥展开越女剑法。所有人皆是一惊,五六个匈奴人欺身上前包围她。玄箭骤响,数十支利箭一起射来。荣王抢在前头,挥剑挡开数箭,他的亲卫刀剑齐出,匈奴士兵倒的倒,伤的伤。荣王挨近林茜捉住 她的手,两人一起向外突围。忽然前面一阵骚乱,数十匹马受惊闯进营帐,附近的帐蓬腾出火光,合着溯漠大风,火势漫延到别的帐篷上,一时火光冲天,匈奴人营帐内惨叫连连,混乱不堪。匈奴首领几次想整肃队伍,截杀荣王众人。无奈火光冲天自顾无暇,匈奴兵士早已被受惊的马匹冲散,哪里想得到击杀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荣王和亲卫抢了几匹匈奴帐篷外的马匹,驱马冲入大漠深处。荣王回头看着渐渐变成一片火海的匈奴营帐,长舒了一口气,再看林茜脸上慢慢恢复了神彩,正和他一起回顾数里之外射出的火光。 “公主究竟出了什么事?”荣王探问道。 “王爷,你知道月支国的伊利亚公主吗?” “本王只是听说过,她与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和亲的人是伊利亚公主,他们怕我走漏了消息,就将我关押在的营帐里。匈奴人可能想谋篡大康的王权,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和亲?!篡权?!难道他们想行刺王兄?!本王现在赶回去,是不是还来得及阻止?” 脱朵从远处打马回来,他是荣王的亲信之一,刚才他一把火烧了匈奴的营地,还放跑匈奴的马匹,才让众人有机会脱身。脱朵本是匈奴人,可是他的父母都在一场内部血拼中丧生,死在自己人手里,所以脱朵恨透了匈奴人,立誓要为父母报仇血恨。他横过沙漠,从匈奴来到大康逃生,刚好碰到大康军队征召兵丁,就投靠大康军,等待在战场上与匈奴人一绝生死,为父母报仇的一天。因为他聪明机警,骁勇善战,被荣王发现,选为身边的亲卫,一直跟随荣王戎马生涯多年,亲手杀死过不少匈奴人。 “王爷,卑职查看过,前面有大队匈奴人马经过的痕迹。”脱朵禀报道, “匈奴人难道有什么计谋?他们往哪个方向行进?” “他们向大康的方向行进。”脱朵道。 “看来本王要避开匈奴人,尽快赶回大康救驾。” 众人策马驰过漫漫溯漠,全速赶往大康王城。 二天以后,众人抵达大康边境。在距离边境二十里停下来,荣王道:“王城有可能已经发生变故,我们要更加小心,最好换妆之后再入境。” 二名亲卫去附近的市集上买来数套衣物,众人经过化妆之后,变成头缠方巾,足蹬胡鞋,身着普通衣饰的平民百姓模样。荣王和林茜化妆成一对平民兄妹走向城门,城门边一张布告前面聚集了许多人在观看,二人悄然走到人群后面,一看之下都是一愣,布告上画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孔,是大康荣王的肖像。布告写明大康平王,谋逆判国通敌,勾结敌寇匈奴沉兵边境。凡有见其下落报官的百姓,可获取赏赐一千金。恪杀荣王成功者,赏赐一万金。 荣王和林茜面面相视,悄然退出人群外面。 “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王城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爷我们一旦入城,你会被认出来,此行一定很危险。” 二人退入城外的树林,望着脚下褪色的泥士,林茜忽然心中一动。当她和荣王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荣王的脸彻底破了相,原本英俊的面孔上赫然多出两道狰狞的伤疤,皮肤上还散布着点点黯紫的小疙瘩。 荣王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跟随林茜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官兵对了对荣王的脸,没说什么就挥手放行了。 “你究竟在我的脸上施了什么妖术?守城的官兵居然没有认出来。”荣王笑道。 借着朦胧的夜色,荣王和林茜悄悄潜进王宫。王宫里不时有侍卫四处巡视,外表看上去一切都显得很平静,不象发生变故的样子。荣王仔细观察还是发现,侍卫首领变换成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荣王巧妙地避开宫里的侍卫,带着林茜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室外面,宫门附近守卫森严,几乎每一扇宫门前面,都有重重侍卫把守。 “侍卫撤换了,这些不是原先守卫宫殿的侍从,他们的脸很陌生,我在宫里多年,从未见过这些人。”荣王轻声道。 “在里面的一定是伊利亚和鹿丹。”林茜推测道。 “鹿丹是谁?” “他是和伊利亚私奔的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忽然想起宫里有一条久已废弃的秘道一直通向王兄的寝室附近。原来这条秘道用于防范紧急情况,只是因为多年未曾使用,慢慢被人遗忘了。” 荣王带领林茜转进一间宫门,侍卫很少经过这里,有谁会注意到一间无人居住的宫室的重要意义。荣王走近室内的一面墙壁,分别在几个不同的部位,轻叩了数声,墙面忽然移动起来,闪出一道漆黑的空门。荣王取来一支火炬照明,和林茜一起走入地下,火光映照在漆黑的洞室内,四周墙壁雕凿整齐,道路平坦,只是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显然从未有人来过这里。墙面上偶尔悬挂着一两只照明的火炬,以及一些各种形状的武器。 走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道路在此中断,正前方是一道坚实的墙壁,挡住两人的去路。荣王走到墙壁前,与先前如出一辙,仍旧在数个不同的地方轻拍数次。墙面漏出一条缝隙,足够一个人通过。荣王熄灭了火炬,带着林茜穿过空隙。外面一片黑暗,但是可以嗅到新鲜的气体。荣王用手轻拍,缝隙在两人身后悄然合拢。 林茜回头探视,身后是一片黝黑的墙壁。她嗅到一股淡雅的香气从什么地方飘来,那是女子的脂粉气味,心里立刻警觉起来。黑暗里她敏感地觉察到荣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一片橘色的光线从一扇宫门内透射出来,里面似乎有两个身影互相纠缠在一起。 荣王忽然拉了拉林茜的手袖,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两道黯色的身影穿过宫室,来到一个阁楼上,阁楼斜对着一间宫室的窗口,林茜吃惊地看见窗内有二个人,一个穿着溥溥纱衣显露出姣美胴体的月支国伊利亚公主,另一个就是她英俊的情人鹿丹。鹿丹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宽松闲适的裤子,林茜隐约听见伊利亚和鹿丹的笑语声。 “亲爱的伊利亚,我接到信报,单于的人马离王庭只有数十里地了。”鹿丹说道。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坐上大康的王位,不用象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了。鹿丹,大单于会同意你的请求吗?” “我是匈奴的王子,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获得康国的王位了。况且,这次完全是倚仗我们的功劳,才能轻易得手。不然,大单于要用现在数倍的兵力才有可能攻下康国。只是……” “鹿丹,你还担心什么?” “凭着男人的直觉,我有些担心康国的荣王慎真,直到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让我很担心。” “再过二天,大单于的人马到达王庭,到时候我自有妙计,你等着看好啦。康国人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国王和王后都是假的,他们还在做着甜梦呢,再过二天,他们就该做恶梦了。” “康国朝臣怎么办?”鹿丹问道,俨然把伊利亚当成谋士。 “朝臣全被蒙在鼓里,现在实权掌握在我们手上,整个王庭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无论如何,在没有坐上王位以前,我们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荣王和林茜听清了其中的大意,看见伊利亚和鹿丹在锦帐内耳鬓厮磨的样子,林茜连忙转过头去,却下意识地发觉到荣王的手不知何时搭在自己的腰上。荣王注视着斜面的窗子里,双手不由紧握起来,一只手重重地捏在林茜的腰上。他惊愕片刻,撤回手,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不知是因为刚才听到的事情严重,还是因为自己下意识地亲昵举动,或者二者兼有。 “现在有许多事要办,军情十分紧急,并且还要查出王兄的情况。” “王爷,也许国王……已经遇难了。” “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本王现在要去王兄的秘室取兵符,只有它才可以调动王庭的兵马。”荣王道。 二人离开黑暗的阁楼,荣王在前,林茜在后朝国王的藏书阁走去。藏书阁隐在王宫安静的一角,四周为绿树花丛环绕。荣王刚一接近就听见藏书阁外面的别院里传出人声。一缕缕灯光从里面散射出来,可以看见人影憧憧,有许多人看守着这个地方。目光扫过那些人的面孔,荣王微微皱眉,暗中思索通过别院的方法。 “公主,只好委屈你留在外面,你要找个地方藏好。藏书阁四面都有机关,还有他们的人把守,要想进去很不容易而且很危险。” 荣王的身影闪进夜色当中,消失在树影后面。 荣王仰望藏书阁的后部,它被一座楼阁挡住视线,国王的秘室就藏在那里。他四下里看了看,巡逻的士兵刚走过去。荣王迅速攀上一棵大树,在两棵树之间迅速移动位置,尽可能地接近秘室所在方位。他蓦然发现藏书阁上的暗哨,遍布藏书阁的各个角落,一旦行踪被发现,暗哨会立刻通知别院及各处的禁卫。 荣王看着不远处的秘室,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将自己滑进一片暗影中,避开暗哨的耳目,连续多次迅速的移行,渐渐靠近藏书阁后面。借着月光,他看到藏书阁各处都有暗哨守卫。荣王摸起一几块石子,朝一个方向掷去。细微的声响,引起了暗哨的注意。就在暗哨移动之际,一个极速的黑影,贴上了藏书阁的一扇门。阁门随之开启,暗哨移回原位,却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发生。 荣王穿过豪华的书斋,靠近一道暗门。他略一犹豫,秘室的机关只有王兄知道,现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间。荣王思考着,试验打开暗门的方法,暗门周围有许多叩环,一不小点触到不正确的叩环,就会引动周围的机关射出暗器。他想到打开秘道的方法,随手做了一个实验,暗门轻轻晃动,然后缓缓移开,与打开秘道的方法如出一辙。荣王刚想踏进暗门,忽然暗地飞出一物,几乎击中自己,他闪身躲避的同时,一道毒雾从暗器里喷出。荣王身体晃了晃,点击各部穴道,闭住呼吸,总算躲过了一劫。 荣王继续向前移近暗门,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荣王在门里站定,端看着周围的环境,同时担心会有暗器袭击。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只是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蓦然间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案几后面,正对着自己。荣王作势扔出一件物什,击打在案桌上面,对面的人影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丝毫反映。荣王愣了片刻,陡然打开火折,看见那人的面容。面色发青,唇边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正是王兄托木罗,但是他已经死去了,显然是中剧毒而亡。他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一切,正如预料中的一样,伊利亚和他的情人勾结匈奴人毒死了国王,还要篡夺他的王位。 国王手中紧紧保护着一件东西,荣王呆了呆,掰开他的手指,竟然是他正在寻找,调动兵马的金符。荣王镇重的看了一眼死去的国王,直到濒死,他还念念不忘保护康国的平安。荣王面朝国王跪下行了君臣之礼,藏好金符,退出秘室,关上秘室的门回到藏书阁。今天他要力挽狂澜,一举击败敌人的密谋。 荣王不漏痕迹地退出藏书阁,因为不能过早地引起别人注意,他不打算惊动周围的暗哨。林茜藏在树影后面,等了很久,心里正在忐忑不安,终于看见荣王的身影匆忙向她走来。 匈奴兵马比预想的早一天抵达康都,陈兵康都城外数里地。荣王亲卫脱朵详细打探到,匈奴兵马由哈查王领军,大约五万人在康都城外宛达一带驻营,看来匈奴人调派精锐士卒前来,应当是对这次攻城有很大的把握。 “王宫里有什么反映?”荣王询问此前派去监视的亲卫柴浚道。 “宫里近日即派遣使臣到匈奴大营谈判。”柴浚说道。 “谈判?还不是装装样子以掩人耳目。”荣王淡然道。 “王爷,如今匈奴大军压境,我们该想个对策,挽救大康危急。” “到时候本王自有安排,你们不必太心急。”荣王道。 第二天,一队大康使臣打开城门奔向数里地外的匈奴大营,据说是国王派遣的议和使者,实际上在这一队十数名使者中,半数以上都是伊利亚和鹿丹的内应奸细。使者们走了数里地就看见前方有大队匈奴人出现。在匈奴人的接应下,使者们踏入匈奴营帐。 匈奴人似乎没有谈判的意思,只是请康国使臣呆在帐内歇息,就再也没有露面。 一男一女前脚刚走进匈奴王哈查的大营,距离营帐不远处,立刻出现两个匈奴士卒的身影向这里眺望,荣王和脱朵装扮成匈奴军士的样子,远远尾随前面的一男一女来到匈奴营帐,走进哈查大帐的人正是伊利亚和鹿丹。 “王子和公主殿下一路辛苦了!”匈奴统军哈查大笑迎上来说道。 “王爷,康都已经处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鹿丹行礼后说道。 “非常好!那我们还等什么,立刻就发兵攻占康国王庭。” “王爷,不可动举妄动!康国王城仍然驻有数万兵马,一旦冲突起来,王爷只怕讨不到什么好。”伊利亚插进来说道。 “为什么会有数万康军驻在城内呢?你们不是说一切尽在你们掌握中了吗?” “只怪康王托木罗那个老家伙把兵符收藏起来,我们手上没有兵符很难调动康国的禁军。”鹿丹忙道。 “那么禁军的人数是多少?”哈查问道。 “大约三万禁军驻在京畿之地拱卫王城。”鹿丹道。 “你们不能调动,那是谁在调动这支禁军?”哈查又问。 “王爷不必太担心,没有国王的谕令和兵符谁也不能调动三万禁军。”伊利亚接道, “国王中了百步穿肠散之毒早已殒命,兵符又被那老东西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没有人能够调动之支禁军。再者康国上下至今仍然无人得知国王的死讯,他们以为康王还活着,正在享受亲婚蜜月。” “你们怎么瞒过大康上下的耳目?” "王爷,你看他是谁?”伊利亚轻笑,玉手指向鹿丹说道。 顺着伊利亚手指的方向,哈查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正对着自己,鹿丹往自己脸上敷了一张软膜。哈查晗首大笑道:“鹿丹,你的易容术如此精妙,几乎骗过本王的眼睛,这张脸确实与康王托木罗那张老面皮极象。” “不如王爷今夜夜袭康都,到时自然会有人大开城门,迎接王爷驾临。”伊利亚道。 “是个好主意,如今之计宜早不宜迟,应当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只是本王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呀。” “王爷说的是,只要掌握了康都,康国大半就在我们手里了。到时王爷驻军康城威名远播,应该没有人敢造次。” 鹿丹说道,“一旦康都陷落,王爷有什么打算吗?” 哈查立刻明白鹿丹的心事,虎目里闪过一丝冷肃的光芒,说道:“王子和公主殿下此番功劳极大。康都陷落以后,本王力保你们登上康国王位,这样安排可好?” “多谢王爷成全!”鹿丹行了一个大礼道,“这是康国的金印,代表康王的意旨。” “来人,康国与我匈奴今日缔结盟约!鹿丹王子就是未来的大康国王,伊利亚公主就是康王妃。”哈查抬起斟满酒的金樽说道,刹时整个大帐里充斥着烈酒的醇香气息。 荣王扮作守卫的样子,站在大帐旁边,里面的每一句谈话,都逃不过他敏锐的听觉。听见里面传出的脚步声,荣王悄然离开大帐,朝后面走去,远处身着匈奴服的亲卫脱朵牵着两匹马正在焦急等待着他,两人跃上马背朝营外驰去。 第五章 康城劫持 “王爷打听到什么消息?” “匈奴兵马今夜偷袭王城。”荣王简略的说道。 “匈奴人万万想不到,今夜会有一场好戏等着他们。”脱朵恨恨地道,今夜就是他替父母报仇的日子。 入夜静静的康都街道上不时地闪出数条黑影,他们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一起涌向城门。黑影渐渐靠近康都城门,城楼上官兵如同往常一样在城墙周围巡视。数个黑影登上城楼,眺望远处,黑暗之中蛰伏着匈奴王哈查的五万精卒。城楼上忽然亮起火光,一道灿烂的火箭射上漆黑的夜空。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如同千军万马飞奔而来。黑影露出满意的笑容,一回头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黑暗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一个健壮的军士挡住了他的去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城楼上的兵丁不是已经被自己人解决了吗?风中传来一声惨嚎,一具尸体从城墙上直直坠落。他没有看见大队禁军从四面八方齐结城楼下方。 荣王登上楼城,观察城外数里,白天就得到信报,匈奴王的军队朝康都的方向逼近。荣王向守城的禁军统领交待了几句,随即带上一哨人马往王宫的方向驰去。今夜王宫的气氛非同寻常,宫廷侍卫们全都集结在一处听候调遣,王宫的守卫变得异常森严。侍卫们正在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忽然看见远处驰来一队人马,大约千余人之众,手持闪烁森冷光芒的武器,很快将整个王宫团团包围起来。王宫侍卫领军看清楚走在那一队人马最前面的英俊男子,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康国荣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人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为什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会突然出现?来人!速去禀报王子殿下。大事不妙,我们的敌人荣王来了。” 他的话音还没有完全停落,荣王带来的禁军就与王宫侍卫交了火,大殿里一片混乱,利器相互撞击的声音响彻整座宫殿,拱卫王城的禁军和王宫里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身手,禁军们得知康都正处在匈奴军的觑视下,人人激发起保家卫国的壮志豪情,动起手来毫不含糊。王宫侍卫大都被流言蒙敝,以为荣王判国通敌,今夜私带军队逼宫罪大恶极,再加上许多混迹在侍卫当中的匈奴奸细挑唆,两边都视如水火毫不懈怠,这一场战斗打得异常激烈,鲜血染红了战袍。毕竟禁军人数超过王宫侍卫一倍之多,禁军很快封锁了王宫各处通道和出口,接管了整座王宫,被缴械的侍卫全都看押起来延后处置。 荣王带领禁军翻遍了整个王宫都没有找到伊利亚公主和匈奴鹿丹王子的踪迹,禁军出入各个宫阁之间,寻找这两个罪魁祸首。混乱之中,林茜也跟随禁军跑进王宫,在血迹和搏斗当中寻找两个人,伊利亚公主和鹿丹王子。他们如同空气般消失在激战的深宫内院,林茜从一队禁军押解的侍卫旁边经过,辨认过一张张面孔,伊利亚和鹿丹不在他们当中。她快步朝前走去,拐过一个弯,有两个人正朝他走来,那两个人行迹匆忙,引起了林茜的注意,他们都穿着侍卫的服饰,看上去就象漏网之鱼。林茜迎上去,刚一照面,立刻吸了一口冷气,那双秋水明眸,令她记忆如此深刻,一辈子也难以忘记,真是冤家路窄,这两个人偏偏被她碰上了。林茜知道他们身上藏有奇怪的毒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伊利亚!鹿丹!”林茜刻意提高了声音,大喊他们的名字,因为她刚才看见附近有禁军的身影。伊利亚和鹿丹大惊失色,双双急冲上来,打算拿下她,林茜一眨眼看见伊利亚掏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磁瓶向她扑来,就在伊利亚要对林茜施毒的时候,近处飞来一粒石子,正击中她执瓶的玉手,青花磁瓶从手上滑落,啪地跌落地上,被摔成粉碎。伊利亚和鹿丹抬头万分惊讶地看见一个全身戎装的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在他身后还有一队禁军跟随。 “荣王慎真!”鹿丹泄气地喊出一声,拉起伊利亚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十几个禁军的身影从林茜身旁闪过,追进旁边的宫殿。那边传来激烈的撕喊和搏斗声,不久声音沉寂下去,林茜猜测荣王已经拿下了伊利亚和鹿丹,因为宫殿里传出禁军的呼喝声,果然林茜看见荣王满脸笑容、气定神闲地朝自己走来。 哈查率领匈奴五万人马,急速行军,距离康都十里的地方是一片峡谷地带,南北走向近一千米,宽不过数丈,峡谷曲折幽深。哈查带住坐骑马,停立在谷口,鼻翼仔细嗅着四周围的空气,好象要闻出什么可疑之处,如果不是有偷袭康都的计划,他宁可放弃走这一片峡谷地带,这种地方总是让他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也说不清楚。 “哨卫,前面探路!”哈查命令前哨深入峡谷地带一探究竟,看看是否有通行的可能。大军驻立在峡谷边缘地带等待前哨传回的消息。哨卫去了很久,哈查看着天色,微微皱起眉头,这时老远看见他派出去的哨卫沿来路返回。 “王爷,前方大约一千米的峡谷地带,乱石堆积,道路不好走。”哨卫禀报道。 “有没有埋伏的痕迹?”哈查问道。 “王爷,属下没有发现这一带有伏兵。” 哈查沉呤片刻,想到康城仅有三万禁军只够守城,而且鹿丹和伊利亚的身份至今还没有暴露,而偷袭计划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康都方面应该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才对。哈查打消了顾虑,命令大队人马穿过峡谷。 匈奴军在峡谷中迤丽行进,周围看不到任何异常,哈查略略感到宽心。大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若不是前方道路难行,应该早就见到峡谷另一端了。不知为什么哈查忽然心中生出悔意,越往前深入,心头的不安逐渐强烈起来,康军没有在此地设伏真是大错特错,军队深入此境,要想逃走很不容易。哈查忽然地带住坐骑,左右思忖之际,正要下令撤军。忽然间峡谷中凭空响起一声炸雷,数块巨大的石头从侧边的山涧顶上气势汹汹的砸落,挡住了匈奴大军前进的道路,匈奴士兵群中立刻激起一片恐慌。哈查只觉得天崩地裂一般,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他的估算出了错误,己方的一举一动似乎全在对手的掌握之中,这真是不可思议。 经过一阵慌乱之后,哈查终于冷静下来。峡谷两旁的伏兵依托地利,朝谷中的匈奴大队人马一阵狂轰乱射,许多匈奴军士纷纷中箭滚落在地,峡谷上方时时滚下大石挡住本已狭窄的道路,令得如同惊弓之鸟的匈奴人马互相踩踏,撞倒,乱作一团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拥堵在狭窄的道路上。哈查剑眉倒竖,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油烟的气味,暗中大惊失色,伏兵在向峡谷中倾倒油料。果不其然,正在观望之际,峡谷上方一簇簇燃烧的火箭四射飞蹿。火苗点燃了附近的枯枝断木,经风吹送,与峡谷上方倾倒的燃油接触,立刻整个峡谷燃烧起来,火势连成一片,如同熊熊火海一般。在烟熏火烤之下,峡谷下面人和马挤作一团,乱成一片,匈奴士卒的衣服、马匹纷纷起火,燃烧起来,一片惨烈的景象。 究竟有多少人马逃脱升天,离开这片转眼之间由春光明媚变成修罗地狱的屠场?哈查仰天长叹,检点侥幸逃离的士卒,有幸的是这一仗仍然保存了大部分实力,只是因为大队人马还没有完全深入峡谷深处,而且因为道路难走的缘故,延缓了大多数士卒的步伐,大约有万余名匈奴士卒在这一役中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地埋葬在这一片光秃秃的峡谷里。 哈查抹了一把眼泪,命令整装前行。如今孤军深入,不能速战速决,意味着五万大军全军覆亡,唯今之计只有保存实力与对手在康都决于死战。 匈奴军继续前行,距离康都也越来越近,前面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康国王城已经遥遥在望。哈查命令队伍马不停蹄立刻穿越树林,如今敌人近在眼前,哪有退缩的道理。 树林下面很安静,除了大队人马的脚步声,只有偶尔传出的战马的啼叫声。哨卫一路一路的派出去,有消息回报,这片树林并不大,一顿饭的行程而已,前方似有康国军队的踪迹出没。哈查稍稍安心,驱使士卒徜佯而入,敌人就在前面,分明前来挑衅。 哈查的大军没入林下,就在这时匈奴士卒鼻子里闻到烧焦的糊味。一阵冷风吹来,送来更为浓烈的烟味,左右树林透射出片片火光,照亮了林下。康军正在放火烧林,哈查全身上下一个激灵,命令士兵全速行进。前方亮起了火光,道路被火势封堵了,回头再看,身后劈啪作响,火势汹汹漫延,没过多久整片树林都燃烧起来,战马受惊,载着马上的主人在林子里乱蹿,枯枝断木纷纷扬扬击打在士卒身上,点燃了身上的军服,惨嚎声此起彼伏,许多战马在林下的大火中倒毙,士卒也被烧死了不少。许多匈奴士兵幸运地冲出林外,刚一露头就发现林外全是康国的军队和弓箭手正瞄准方向射击。伴随声声惨呼,冲出林外的士卒又被弓箭挡了回去。 哈查在亲信的护卫下总算离开了那一片火海,还来不及检点人马,就遭到康国禁军的迎头痛击,他看见在这一群康国军士里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屡屡身涉险境带领士兵左突右冲,把他的人马冲撞得七零八落,如同一盘散沙。康国禁军展开了近距离的搏击行动,数万名康都禁军冲进刚刚脱离火海的敌群中,如鱼得水一般,围缫和收割着匈奴军卒的性命。哈查浑身一颤,一股恐惧和绝望潮涌上他的心头。那名骁勇的康国禁军带马长驱直入,冲近他的身旁,挽刀直奔哈查的面门袭来。他如同一个战场的幽灵、鬼魅,紧紧缠绕在哈查身边,尽管有亲信的围堵,仍然无济于事。亲信们一个个被劈落战马,横尸战场。哈查一阵惊恐,挥舞金刀上前迎战,若是再早几年,这个年轻的康国军士未必是他的对手。哈查的金刀挥舞起来也有几分威武的景象,令得年轻的对手不由眉头蹙紧。 康军极其勇猛,武将们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进敌阵里,士卒也纷纷追随自己的统领,与匈奴军短兵相接,展开肉搏。匈奴军士一天之内遭遇数起变故,早就疲累不堪,人心慌慌,军心动摇了。如今遇到骁勇善战的对手,在匈奴军士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匈奴人乱作一团,死的死,伤的伤,甚至被已方的兵马互相践踏而亡。 哈查目睹此情此景,心中恶寒,顿觉大势已去。手中一柄金刀变得越来越沉重,在对手死死的粘缠之下,渐渐力不从心,手忙脚乱起来。脱朵挥刀格开沉重的金刀,眨眼之间,手上多了几枚黑亮的铁刺,照准哈查的面门,心口,咽喉三大部位脱手甩出。哈查只觉得眼前金星闪现,一股股疾风冲全身的要害部位袭来,下意识地身体后仰,躲避暗器袭击。身体前方显露出大片空门,脱朵举刀就刺,一刀横过哈查坐骑马的腹部,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战马摇晃数次,翻倒在地上,将马上的哈查掀落在地。哈查顾不上浑身疼痛,刚想从地上站起来,眼前刀芒闪现,附体幽灵一般,一柄寒光烁烁的刀已经架在他的颈上。 “小兄弟善长刀技,很象本部族的金刀技法,你应当就是我匈奴的子民,为什么甘愿为异族役使,背叛自己的族人?” “大将军的眼力不错,我确实是匈奴人,只是贱民的父母却是死在自己族人的手下。” “哎!原来如此。真是可惜呀!你已经擒住本王,当是大功一件,今后的前途一片光明,为何不给本王一个痛快了断?” “贱民一向很佩服王爷骁勇善战,我王仁厚,应该不会为难王爷。”脱朵从身上扯下一条带子将哈查的双手牢牢捆绑,带马朝荣王伫立的方向驰去。匈奴主将被擒,军士再也无心恋战,军心不攻自破,纷纷举旗投降。 康都的危机就这样解除了,不明真相的百姓从睡梦中醒来,才发觉一夜之间王庭发生的许多变故,百姓街头巷议,津津乐道昨天一夜荣王带领禁军击败偷袭的五万匈奴兵马,并且平定王宫内乱的情形。 “王宫内乱,有匈奴的奸细混进去,听说国王被奸细毒死了。”人们站在王宫张贴出来的文告前面议论纷纷。 “老国王托木罗的葬礼之后,即将举行新王册立仪式,老王长子继承王位。”人们站在文告前面如梦如醒,庆幸自己在昨夜的战乱中捡回了一条命。 “匈奴内奸卖国通敌,谋刺国王,罪大恶极。”有人指着文告大声念起来,“即日判处极刑,并枭首示众。” 太阳从地平线上方高高升起,金光绚烂夺目。一队禁军押解着被捆绑结实的伊利亚、鹿丹以及昨夜顽抗禁军搜捕的匈奴内应,经过挤满王庭百姓的街道,几名大汉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呼喝:“行刺国王的内奸判徒罪有应得,今日枭首示众。” 人群指指戳戳,百姓纷纷朝内奸吐唾沫,扔臭鸡蛋,灿果子,街道上变得一片狼籍。伊利亚和鹿丹脸色惨白,目光惊惧地扫过围观的康都平民。林茜站在人群后面,心里黯然为伊利亚公主感到惋息。骤然间伊利亚的目光停落在人群后面的林茜脸上,那是一道盯人的恶意的目光,林茜心里不由一颤,怔怔地看着她。 前面的人群似乎有所骚动,在伊利亚和鹿丹经过的时候,忽然从人群后方飞出多支箭矢,瞄准押解犯人的禁军官兵,一些站在最前排的平民忽然行动起来,从袖子里抽出武器,扑向康国官兵。街道上骚乱起来,羽箭不长眼睛,纷纷往平民和官兵身上招呼下来,混乱当中林茜看见有人劫持了伊利亚和鹿丹,趁着混乱被押的匈奴奸细们纷纷潜逃。林茜被挤裹在人群中,近旁忽然有人拧住她的胳膊,推着她直往前走。林茜大惊失色,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个王庭里不知隐藏了多少匈奴奸细。他们躲在平民中间,趁势劫持自己,纵然听见王宫方向传递紧急军情的号角声,只是匈奴奸细有备而来,早已做好了周详的劫持谋划,林茜被人流推挤到城边。王城外立刻有人接应康国人犯和内应奸细,连林茜一道匆忙塞上马车,立刻身边挤满了从康都逃出来的匈奴奸细,马车飞快地往密林的方向驱驶。 林茜坐在飞驰的马车上,心里懊悔不迭,后悔今天不该上康都大街观看。她懊丧中,随意朝窗外一瞥,忽然愣住了,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一个粉面桃花的女子映入眼帘,简直是另一个自己的翻版。林茜幡然醒悟,难怪董廉和霍云天会把自己认作他们的师妹鸣剑山庄大小姐古小鸾。这个与自己外貌极相似的女子应该才是货真价实的古小鸾。 古小鸾骑在一匹红色的马上,怔然看向林茜,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目送着刚才那辆马车飞驰而过,渐渐淡出视线。古小鸾带马走下山岗,几天前她本来跟随师兄们前来西北大漠传书,后来又遭遇上麒皇阁的人紧迫追杀,父亲要他们传递的那封秘信究竟是什么内容?居然引来许多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几乎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古小鸾负气之下,就悄悄一个人溜出来,脱离了师兄董廉和霍云天。 古小鸾骤然看见远处二匹飞马绝尘而来,及到近前令她大吃一惊,骑在马上的居然是她的两个师兄董廉和霍云天。古小鸾急忙将身体掩藏在马后,避免被他们俩人认出来。二匹马迅速从山岗上驰过,卷起阵阵尘嚣。董廉瞥望了一眼山峦下面的那匹红马,没有多加注意,因为他们前一刻从康都禁军那里得到消息,师妹古小鸾被匈奴奸细劫持了,就是沿着这条道路逃跑的。两个人都很着急,匆匆打马飞驰,没有心情留意其他事务。 荣王也派了一路人马出来寻找,看起来师妹与这位大康国荣王之间的交情还非属一般。 第六章 真假师妹 董廉和霍云天一直追到晚上月明星稀的时候,仍然没有找到林茜的踪迹,甚至连匈奴奸细的影子也没有看见一个。俩个人带马停下来,打算歇息片刻再动身。他们正牵马寻找歇息的地点,忽然霍云天拽了拽董廉的衣角道:“师兄,你看那里是什么?” 在远处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畔,广袤的草地上,错落有致的搭建了许多帐篷,帐篷一个挨着一个,散落在茫茫大草原上面。草原上牛马成群,将那一片景色点缀的极富诗意。俩个人看得一怔,他们已经追出了大康国的边界,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前面极有可能就是匈奴人的营帐。 董廉和霍云天都没有猜错,这一片广大的地域就是匈奴部族查哈尔部的疆域。此时此刻在其中的一间帐篷内,月支国的伊利亚公主和她的情人鹿丹正在说话。 “碧阳公主带来了吗?”伊利亚询问其中一个侍从道。 “公主殿下,她就在隔壁的帐篷里,听候两位殿下的处置。”待卫答道。 “鹿丹,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我们费尽周折,还是不能达偿所愿,这也许是上天神明的意思。” “鹿丹,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一定要杀她祭天,才能解除我的心头恨意,明天我要当着部落族人的面杀碧阳公主祭天。”伊利亚银牙紧咬,恨恨地道。 鹿丹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然后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伊利亚眼波流转,笑容飞上面颊。这时帐篷外面响起一个声音,道:“你们在商量什么呢?”一个中年男子掀开帐帘走进来。鹿丹和伊利亚相互对视一眼,进来的人是匈奴王子鹿丹的长辈,查哈尔部族的王爷丘穆陵。伊利亚和鹿丹都慌忙起来见礼。 “本王刚才在帐外好象听见你们说明天要杀什么人祭天,这是怎么回事?”丘穆陵径自坐下道。 “王叔,伊利亚也是为了本部族着想,大义灭亲,用碧阳公主的鲜血祭祀天地神明,保佑我们查哈尔部族兴盛强大。” “胡闹,那样一个娇滴滴又美貌的小公主,让你们杀来祭天,恐怕天地神明也要动怒。哈查被康国荣王俘获,也许性命都很难保全,匈奴又损失了五万精锐的部卒。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才闹到这步田地。现在查哈尔王非常地震怒,正要拟旨惩办你们二人。” 鹿丹听到这里,扑嗵一声跪倒,流泪道:“王叔救我,您忍心看侄儿早亡吗?只有您老人家才能劝得动查哈尔王呀!”伊利亚也惊恐万状地跟随鹿丹跪在毡毯上祈求。 “本王看你们也有悔过之意,就代你们向哈查尔王求求情,保住你们的性命,以后可要好自为之呀!”丘穆陵看了看跪在眼前的伊利亚和鹿丹,略略停顿说道:“作为交换条件,本王要那个小公主做小妾,你们不会有什么意义吧?” “侄儿绝对没有意见,倒要恭贺王叔佳偶天成。”鹿丹跪伏在地上战兢道。 “那么你呢?伊利亚公主?”丘穆陵把目光转向旁边的伊利亚说道。 “臣妾没有任何意见,还要恭喜王叔,臣妾代替碧阳妹妹多谢王爷恩典。”伊利亚眼波流转之际,无奈地应道。 林茜注视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刚从马车上下来时,几乎与一个匈奴大汉对撞,后来她就被押入这间毡房,进来时林茜看见匈奴大汉向她投来一个奇异的眼神,令她直到现在心里还在惴惴不安,总觉得那个眼神里蕴含的意思很复杂。 毡房里很安静,只在毡房门外才有匈奴兵卒看守。林茜心里暗想,得知她被掳走的消息,康国荣王有没有来找她?这些日子,尽管林茜一直都是不拘小节的性格,仍然能明白感觉到荣王的一腔热情,就象一粒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池水般,在她的心湖里掀动起一串串涟漪和波澜。林茜听见毡房外面细微的声响,紧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来。 “碧阳妹妹,本宫特地来看望你。”伊利亚玉靥含笑道,一面拉起林茜的手臂朝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在想,多亏了这个狐狸精迷住那只好色的豺狼。不然我和鹿丹的日子会很不好过。伊利亚心中暗想,应该说几句好话哄哄她,就道:“妹妹真是好一个美人胚子,难怪有人马上被你迷住了。” 见她态度发生巨大转变,林茜发起愣来,不知她想说什么,心里暗暗警觉起来。 “恭喜碧阳妹妹,丘穆陵王爷看上你了,王爷打算以你为妾。” 林茜忽然想起毡房门外那道奇异的目光,刚才的不安变成了现实,心里立刻想起一个人,希望荣王这个时候就出现在毡房门口。林茜脸上的反映没有逃得过伊利亚的一双明眸。 “碧阳妹妹,在整个查哈尔部族里,除了查哈尔王,就是丘穆陵王爷,可以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王爷有不少女人,但是就凭妹妹一幅倾国倾城的容貌,本宫敢断言,将来王爷的心只会属于你一个人。” 伊利亚察言观色,接着说道:“妹妹现在这样的处境,如果没有王爷树大遮风替你挡着,处境可是不妙啊!要被别人欺负惨了。” “伊利亚公主你请回吧,这件事容我好好想一想。”林茜脸上不喜不嗔,看不出什么变化。伊利亚暗暗地察看了一番,只好悻悻地离开,临走时说道:“妹妹,明天是吉日,王爷希望这件事定在明天,你看好吗?” 林茜点头,心里却在暗暗希望荣王尽快来救。上一次被匈奴人绑走时,荣王不是如同神兵天降般,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面前,让自己重获自由吗?这样想着,林茜安下心来。 伊利亚走出毡房,林茜的态度让她略略觉得不安,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促成这件事,事关她和鹿丹的性命,伊利亚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她的明眸里闪过一丝绝决的光芒。伊利亚前脚刚走,另一个帐篷后面忽然闪出一个清丽的身影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世上竟然有一个女子,和本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好奇怪啊!还有师兄们急匆匆地赶去哪里?”古小鸾站在帐篷外面自言自语,白天躲过董廉和霍云天的耳目后,她就一直追着匈奴人的足迹,来到查哈尔部族的大草原上。她一直想解开这个谜团:那个与自己形貌酷肖的女子究竟是谁?古小鸾的好奇心因为林茜被大大激发起来。 古小鸾从匈奴人的营帐里盗出当地女子的服饰穿上,玉容稍作修整,遮盖了本来面目,大摇大摆地在匈奴人的地盘上自由活动,而且还没有人能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古小鸾的生父中原鸣剑山庄主人古佰,学识渊博,才艺双绝。他的这些优点,自然免不了遗传和熏陶自己的女儿,古小鸾天性聪颖领悟,活泼好动,尽管没有学到全部,也学得七七八八的。 古小鸾在一间帐篷外面停下来,凭直觉判断里面是一个女子,但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呢?这时忽然从旁边的帐篷里走出一个匈奴美女,古小鸾闪到帐后观看,那女子径直掀开帐帘走进毡房里面,古小鸾隐在帐后静听里面的人说些什么。 听见里面俩个女人的谈话,古小鸾大致弄清楚:那个体貌与自己相仿的女子是什么公主,刚走进去的那个女人似乎在劝说她给一个什么王爷当小妾。一个好象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并不是出于自愿允婚,另一个不断温言软语哄劝她。古小鸾暗中觉得好笑,身影融入夜色里往大湖边走去。 白天匆忙过去,夜幕又重新笼罩了大草原,林茜听见毡房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帐帘立刻被掀起,七八个奴婢涌入毡房,林茜惊恐地看到她们带来新婚喜妆、玉盆、铜镜,为她梳洗打扮、上妆。林茜心里暗暗觉得灰心失望,为什么荣王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她足足等了一天一夜,紧张地快要晕过去了。伊利亚也来了,一进门就喜笑颜开,就好象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贵为公主却象替林茜梳妆的奴婢一样忙碌着,一会儿帮忙打水净面,一会儿又嫌弃奴婢梳妆的手艺,非要亲自动手给林茜戴上那些沉沉的匈奴金银饰物。林茜用心倾听着外面的每一个响动,至于她们给自己上的什么妆,全然没有留意到,完全任由她们摆布,自然也没有留意从伊利亚眼睛里闪过的丝丝怨毒神色。直到最后,她们全都撤走了,只留下林茜独自坐在毡房里,一阵困倦袭遍整个身体,林茜挣扎着想站起来,才发觉全身酸软无力,举步维艰。她昏沉沉地倒在帐边,迟钝的思维渐渐意识到什么,难怪伊利亚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原来她另有企图和诡计。她显然是中毒了,却没有察觉到伊利亚用毒的手腕。 林茜发觉自己意识尚且清楚,然而身体却无力移动分毫。门外一阵大乱,传来丘穆陵半醒半醉的声音,众多奴婢搀扶着丘穆陵走进来。 “我的小新娘在哪里?”丘穆陵醉眼朦胧中四处搜寻林茜的身影,“小美人,原来你在这儿啊?”他摸到林茜的胡服衣裙,带醉笑道:“时辰还早,快来陪本王再喝上两杯,也让本王好好看看你的俏模样。” 丘穆陵推开众人的扶持,伸手去扯林茜的胳膊,大声对周围的奴婢吼道:“今夜是本王的好日子,本王不需要你们,快!快滚出去。” 奴婢恭身行礼后,急忙退出毡房。毡房里只有林茜和丘穆陵,林茜睁大惊惧的眼睛注视着丘穆陵慢慢走近,丘穆陵酒后,没有发现林茜异样的表情,伸手抚上她的脸,手指顺着面颊轻轻摩挲,向下滑过颈部,一面喃喃醉语道:“本王今夜——真是太——高兴了。” 丘穆陵探手向胸部摸索,大手压在林茜的胸脯上,忽然全身一阵颤抖,他沉重的身体,整个压下来,林茜顿时觉得异常紧张和窒息。丘穆陵舌尖舔过林茜的脸和颈部,大手却在胡乱撕扯林茜身上的胡服。林茜闭上眼睛,心里一阵绝望,后悔昨天夜里为什么不想办法逃脱?现在没有人会来救她了! 帐篷门口闪过道道黑影,留在帐外的几名侍卫被人悄无声息地放倒。黑影扑向林茜的毡房,帐帘被掀开,两个大汉的身影跃入毡房,丘穆陵震惊地回头,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两人的样子,头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记,闷哼了一声晕倒。两名大汉拖开丘穆陵沉重的身体,还好赶得及时,再晚一分师妹就被这个匈奴大汉欺辱了。 “师妹,你还好吗?师兄来晚了。” 听见董廉的声音,林茜从惊讶当中清醒,心里欢喜地想道,还好,你们来得不算太晚!那一片草原看上去不是很远,但是也让董廉和霍云天骑马一天一夜才赶到。他们初来乍到四处寻找林茜,碰巧遇上为林茜梳妆的奴婢往这个方向走来,手里拿着的都是女人用的东西,让董廉和霍云天感到怀疑,就悄悄跟在后面过来看一看。当时人多,他们恐怕惊动了匈奴大帐,只好静等这些人都走了以后再寻机动手。 董廉微微皱眉,发觉林茜身上中了奇怪的毒物,两人匆忙之中架起林茜来到帐外,寻找他们早已备好的马匹。董廉和霍云天架着林茜竭力避过匈奴人,百密一疏,一个匈奴人的身影渐渐靠近三人附近。董廉发觉有人朝他们走过来,是一个身着胡服、陌生的匈奴女子。 董廉狠了狠心,伸手探入囊中取出几枚暗器,朝胡服女子射出去。“哎哟!你……”匈奴女子惊呼出声,董廉微愣了一下,这个声音似有几分熟悉。有人听见外面的响动,从帐篷里探出头来观望,一见之下,大声呼喝道:“你们是谁?” 董廉没有回答,匈奴人的声音提高道:“有汉人奸细!有汗人奸细!” 声音散播开来,许多匈奴人跑出帐蓬,大声喊叫起来。董廉和霍云天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带着林茜往前奔跑。数次险些撞上赶来的匈奴侍从,都被他们灵巧地避开。营帐旁的一根木桩上系着三匹马,其中一匹是给林茜准备的。董廉和霍云天灵巧地解下马,林茜只好和董廉共骑一匹马,霍云天骑了一匹,两匹马箭矢一般冲出营外,驰骋进广袤的草原。 身后传出匈奴兵士的喊叫声,一支支利箭追在马后,忽啸着,纷纷栽进碧草丛中。 古小鸾穿着胡服,美颜上粘了东西,董廉和霍云天都没有认出是她,带着林茜打马驰进草原深处。古小鸾站在草地上跺着小蛮靴,恨恨地一把抹去脸上的伪装,显露出本来面目,匈奴士兵纷纷从身旁经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穿着胡服的女子。忽然古小鸾发觉有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吃惊地回头看去,一个匈奴兵正抓着她的手不放。“碧阳公主,本王总算找到你了。”匈奴士兵忽然说道。 古小鸾愣住了,碧阳?这个名字不是和师兄在一起的那个女子的名字吗? 第七章 夜下迷雾 匈奴士兵没有发现古小鸾美靥上闪过的诧异神色,接道:“公主,快离开这里!” 几名匈奴汉子敏捷地凑近古小鸾身旁,不由分说地护着她冲进匈奴士卒群中,寻机向营外跑去。古小鸾原本觉得这件事情古怪,所以混进匈奴大营查探究竟,眼见师兄们带着一个与自己眉目酷似的女子逃走,也不便在匈奴的营帐久留,所以也想趁着混乱溜之大吉,就没有追究这些冒充者的身份,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们都是来搭救和师兄在一起的那名女子,一个疑问在心头升起,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先是师兄,然后又有这些陌生人来插手管这件事? 没走多远,二名匈奴装扮的士卒迎上来接应,在离外营不远的帐蓬后面拴着几匹马,匈奴人没有留意到这一小队人马的去向,轻易就放他们离开大营,众人打马往大营相反的方向驰去。荣王得知钦犯被混在王城里的奸细所劫持,然后又得知林茜当时也在混乱的人群里去向不明,于是猜测匈奴内奸趁乱绑走了她。荣王一路寻找匈奴人的踪迹走到这里,趁夜闯进营帐,换成匈奴士卒的装扮混进营地找人。荣王一行刚刚潜入营地没过多久,就听见整座大营一片混乱,人喊马嘶,还有争斗、放箭的声音,众人正在担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籍着一身匈奴人的装束而且又在夜里难辨真伪,悄悄靠近混乱发生的地点。荣王带领亲信赶到这里,只看见一队队匈奴士兵朝一个方向追赶,大声喊叫辑拿汉人奸细,一支支弩箭穿透黑暗的夜色嗖嗖响过。荣王发觉附近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胡人女子的服饰,待到接近古小鸾以后,恰逢她抹去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荣王当即断定,她就是自己正在寻找的碧阳公主。 “碧阳,本王来迟一步,幸好你安然无恙,本王现在总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荣王驱马驰近古小鸾的身边欣喜道。没过两天,公主的马术似乎提升了许多,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如鱼得水一般。 古小鸾此刻心里正在盘算,要想个法子悄悄溜走,免得认错了人彼此尴尬,听见荣王的声音,胡乱地嗯了一声后再不开口。 荣王只觉得这个碧阳公主有几分古怪,以为她历经劫难,心里会有所反复,也没有计较。只是留在古小鸾身边,默默陪着她打马行走。荣王不时瞥望古小鸾的神情,但见佳人玉容微颦,冷冷淡淡的样子,行为举止与往常相比就象换了一个人。 一条岔路出现在二人面前,荣王刚刚带马走上归程,忽然发觉古小鸾的身影向左边的岔路闪过,打马飞驰起来。 “碧阳公主!不是那条路。”荣王在她身后大声叫道。古小鸾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赶马往前走。荣王骤然吃惊,紧跟着拔转马头,走上古小鸾前行的那条黄土道路。 明亮的夜色映照着这条黄土铺就的道路,道路两旁是一片树林,古小鸾带马走进树林,沿着迂回的道路七拐八弯,眼见身后不远处,仍然有荣王和亲卫的身影紧紧追随,急道:“本姑娘是中原鸣剑山庄的大小姐,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别跟着我了,快回去吧。” 荣王在马上怔了怔,放缓了马蹄。这个声音无比清亮,如同林间话眉鸟的鸣声,与碧阳公主柔和的呢侬细语有些差别。清脆的声音在林间飘荡,荣王听出其间蕴藏着一股盈盈内力,不似碧阳公主所有。马速放慢之际,林下再也看不见古小鸾的身影,不知她已经走出去多远。古小鸾看不见荣王和亲信跟来,心里暗暗高兴起来,那个自称王爷的男子,功力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也许还胜过一筹,要摆脱他的跟踪还真是不容易。 寒冷的夜风冽冽吹过,古小鸾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忽然发觉林下透射出异样的气息,附近似乎潜藏着高手的行踪,而且不只有一个高手,他们人数不少。古小鸾不禁额头冒出冷汗,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这样级别的高手,不是凭她的能力可以接近的。不知什么缘故,这些高手似乎刻意隐藏行迹,不希望被别人察觉。忽然一股轻风袭向她的脑后,古小鸾一惊,身体翩然掠向一旁,来不及带马,结果回头看见她的坐骑马,驱体一阵抽搐轰然滚倒在林下,就在这时几股劲力从四面八方同时向她的身体袭来,她不敢马虎,亮出家传绝学凌虚步,身体轻闪,在那几股劲力袭到的时候,如同掠上层云,退出一丈以外,数股劲力激荡在一起,卷起一股强大飓风,折断了近旁的大树。古小鸾暗暗惊喜,借着凌虚步今夜也许可以逃过这一劫。身后又有劲风袭到,这一回对方出手辛辣狠厉。一个黑色的影子宛若惊鸿魅影穿空而来,阻拦了去路。她被密密实实笼罩在那人的掌风下面,透不过气来,只得仗着凌虚步左躲右闪,避去黑色人影的绞缠,对手黑巾遮面,身上穿着一袭黑色夜行衣,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来历。然而对手身法怪异、混杂,不似出自中原各大门派麾下,古小鸾暗自心惊,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惊呼道:“樨邪神功!?” 那人蓦自一愣,一个阴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冷厉刺骨,冲撞着古小鸾的耳膜,如同鬼啸龙呤般的波荡心音播散开来,她还是头一次亲身尝试声音也能杀人的神秘功法。古小鸾知道那是携带无尽内力的音功,肃杀的厉音,震荡着全身上下的七经八脉和五脏六腑,激烈地 翻腾起来,随着一股内力的激荡,她的身体被高高掀起又直坠落地。 “你是谁?怎会知道樨邪神功?”那人喝问道,两指尖紧贴在古小鸾的咽喉部,只要再稍稍向前,她的颈部就会立刻被穿透。 “本姑娘就是知道。”古小鸾嘴上强硬,心里却在瑟瑟发抖,索性横心闭目不再理会,任凭那人处置。 林下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笑声,笑声过后,那人缓缓说道:“小丫头,你以为你不说,本座就识不破你的身份。江湖上,懂得凌虚步的人只有中原鸣剑山庄的古佰,你不是她的弟子,就是他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儿。” “知道就好,你若是但敢伤害本姑娘,只怕我爹爹不会轻易放过你。” “小丫头,你敢威胁本座。本座不是怕了古佰,只是留着你这条小命还有些用处。” 这时林下某个地方忽然传出奇怪的声音,那人愣了片刻,架在古小鸾颈上的力道慢慢减弱继而消失。那人一挥手,带出一股内力,将古小鸾甩出去,撞在一棵树干上。 “看紧她,别让她偷跑坏了本座的计策。”那人冷冷说道,林下不知什么时候立刻出现了两个黑裳蒙面人,一左一右挟持着古小鸾把她带到一边。他们好象有什么秘密的事务,不想让她知道。林下闪现出七八个蒙面的身影,朝怪声发出的地方赶去。古小鸾暗中猜测那个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就象某种接头的暗语,不知这片林下还隐藏着一些什么样的人物?不过看他们鬼鬼祟祟一定没干好事。 黑衣人在这片树林下面停留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又出现在古小鸾眼前。 “事情商量妥了吗?”看守她的一个黑衣人问道,“不如杀了这个丫头,带着她总是不方便。” “不可造次,古佰身上有本座想要的东西,若是将来古佰耍手段,可以用他女儿来交换那件东西。”那人沉声道。 古小鸾静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暗暗吃惊,他们要找的那件东西难道在我爹手上?爹命师兄们护送的那封密信里究竟是什么? 那人俯身注视着古小鸾的眼睛,她只感觉到眼前忽然变得迷离,蒙面人的脸晃来晃去渐渐模糊起来,心里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但是对方的迷魂术很高明,古小鸾顿时陷入休眠状态中。 董廉和霍云天带着林茜打马一直往前走,草原和匈奴人的营帐已经远远地甩在后面。三人拐上了一条土路,继续前行,这是一片砾石满地,沙尘飞扬的道路,周围遍布光秃秃的土岗和山丘。除了三个人以外,看不见一丝生命的迹象。夜月下,周围一切显露出狰狞的面目,似乎在这个环境里隐藏着无数鬼魅,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袭击路过的行人。 “我们是不是弄错了方向?”董廉忽然开口说话,却把其他人吓了一惊。 “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阴森森怪可怕的。”林茜轻声说道,似乎害怕惊醒了周围隐藏的鬼魅。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到天亮以后再走,我可不喜欢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霍云天也有同感,嘟嘟囔囔、埋怨地说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林茜战战兢兢地指着远处的一个土岗说道。 董廉和霍云天一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土岗上显出一个个黑色的投影,那是因为月光映照的缘故。黑影越来越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象是许多轻功绝顶的高手悄然靠近。三人面面相视,董廉率先跃下马背,牵马绕到一座土丘后面,霍云天也跟着牵马藏向土丘后。三人刚刚在土丘后面安顿好,几十个人影瞬间来到附近,他们大多穿着域外的服饰,同时奔向一个地点。 “教主为什么要紧急召见我们?”其中一个人说道。尽管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静的夜里,却能够听得清楚。 “我也觉得很纳闷。近来教主很少露面,也极少召见教里的人。该不会是误传了消息?”另一个声音说道。 “这怎么可能?分明是教主发出的峰火令,怎么可能误传?”原先的声音说道。 “别想那么多,到时候自然就清楚了。” 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夜下。 “这究竟是些什么人?三更半夜的要去哪里?”董廉若有所思地看着消失踪迹的人。 “三更半夜在外面跑,我看不象是好人。我们若是被发现了形迹,就要面临危险的境地了。”霍云天道。 “这些人都是在你我之上的高手,若是想灭了我们,早就动手了。你以为我们没有被发现吗?”董廉道。 “难道这些人的武功还在鸣剑山庄之上?”霍云天抢辩道。 “那人刚才提到什么教主,域外教派众多,而且鱼龙混杂,武功路数更是千奇百怪。就不知这些人是出自于哪一个教派?”董廉接道。 “那些人不找麻烦就好,我们正好继续赶路。”霍云天道。 “我们先送师妹去康国,然后我们二人再取道大漠传书,这个安排怎样?”董廉问道。 林茜听着他们说话感觉一头雾水,根本不了解那些域外的各个教派。听见董廉询问就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觉得遗憾,这次分别以后也许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莫名来到这里,除了这两位师兄,能投靠的就只有大康国荣王。主意已定,三人继续在明亮的月色下行路。 “前面好象是一片坝子,我们不如到那里稍稍休息,天亮以后再走不迟。”霍云天手指前面的道路说道。 “也好,走了这么久,师妹肯定累了,我也快支持不住了,就在前面的坝子休息一下。”董廉赞同道。 三人绕着曲折的道路走近坝子,想找一块好些的地方落脚歇息片刻。夜风吹送,三人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董廉皱了皱眉,心里不由警惕起来。隐隐从一片寂静的坝子里透射出一道晦暗不明的亮光,三人不禁吃惊,心中暗想,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在。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近有亮光的地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古怪的气味越来越重,那股气味明显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董廉吸吸鼻子,忽然失声惊呼道:“那是血腥味,不好了,前面可能有很多死人,而且他们刚死不久。” 董廉和霍云天不约而同,立刻拔出身上的佩剑,加快脚步朝前面走去。林茜心头一颤,不敢独自落在后面,只有硬着头皮,跟在后面朝事发地点赶去。 亮光发出的地方,墙上挂着一支就快熄灭的火把,这里看上去是一个久已废弃的庄院,三面的墙壁已经倒塌,留下一面墙壁仍旧独立支撑着。透过半掩的柴门,三个人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宽阔的庄院里,横七竖八倒卧了几十具尸体,他们死相各异,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仿佛诉说着某种神秘的死因。地上血迹斑斑,强烈的血腥味扑面吹来,三人都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鼻。 第八章 鬼城追杀 庄院里看不见一个活人,制造这起惨案的人已经不知去向。董廉和霍云天小心翼翼地走进破败的庄院,从未见过这种真实场面的林茜,紧紧跟在二人身后,不敢稍迟一步,忽然听见走在前面的董廉失声惊呼道:“究竟是谁做的?” 另外二个人匆忙围拢到他身边,董廉用剑鞘将一具死尸的面孔翻过,正对着三人。 “是我们见过的那些人?!”林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道。 “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是当世的高手,有谁竟然能把他们统统置于死地?”霍云天愕然道。大约几个时辰以前还在那段土丘纵横的路上看见他们活生生的经过,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这些神秘高手已经魂飞天外,没有一丝生气留存。 站在充满死尸的破败庄院内,三人感到阵阵心惊,凭他们的武功,若是那些人仍未离去,他们可能也会象地上倒下的人一样凶多吉少。一阵夜风吹过,每个人心头都不由自主地一阵悸颤。几十具尸体上,都有大小不一的伤痕,显然是被利器所伤,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导致数十名高手倾刻间在这片荒凉的土林附近殒命? 三人心里带着种种神秘的疑团,伫立在土林的破庄院里,静听着耳畔呼啸吹过的夜风。 “这个地方实在很恐怖。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林茜惊声说道。 “如果他们还在附近,我们就是跑得再快,也很难逃开。”董廉道,“师妹别担心,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也许不会那么背,真的碰上那些阎王。他们在这里杀人以后,应该不会再回到原地,因此这里反而会更安全一些。” 董廉话音未落,忽然神色肃然起来,三人中数他功力最深。 “快藏起来!我好象听到有人朝这里来了。” 董廉拉起林茜飞快地转入附近一片高地后面,霍云天也跟着躲藏起来。三人远远地看见有几个人朝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走来,他们巡着火光而来,发现了破庄院里的尸体。董廉皱起眉头,刚才只顾着逃走,忘记灭火了,把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召引过来。霍云天忽然揉了揉眼睛,奇怪地看见,后来的那些人搬来一些木柴和干草,三个人闻到阵阵呛鼻的烟味,破庄院里燃起火光,焦臭的气味随着夜风吹送到高地上,他们甚至听得见火势燃烧过程中传出的劈啪作响声。 “他们在毁尸灭迹?”董廉低声道。 “那些人难道是他们杀的?”霍云天轻声自语道。 “就算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很大的关系。”董廉道。 “他们好象要走了。”林茜惊声道。 火势渐渐熄灭,庄院附近的陌生人似乎准备撤走。不久,破庄院只剩残坦断壁突兀地伫立在月下荒僻的坝子里,陌生人离开了不知去向。 “这个地方危机四伏,不知什么时候又会遇上这些人。”董廉站在高地上向下俯视,感叹地说道。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该怎么办呢?”霍云天丧气道。 “师兄,我们还走不走了?”林茜惊魂未定,想着发生的一切,恍如在做梦。 董廉指着高地后面一条蜿蜒曲折的土路说道:“往上面走,天亮以前我们可以离开这里。而且这条路正好和他们离开的方向相反,应该不会再碰上了。” 林茜连连点头同意,这句话说到她的心里了,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充满神秘晦暗的地方。霍云天没有反驳,三人就开始继续上路。 三人走过蜿蜒的土路,前面是一片空旷的山谷。他们打算停下来休息片刻再走,刚在旷野里捡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忽然听见夜风里有人声传出。 旷野下面骤然绽出点点火光,远处一个山峦后面,一群人围坐在一簇火边,好象在密议什么,夜风里隐隐可以听见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三个人……下面……自己送上门……带人干掉……看见……秘密……不能留活口……做事太马虎……觉察……解决……麻烦……” 三人一愣,这段话究竟指什么?难道他们早就被人发现了,对手只等着他们自己找上门来送死。三人愕然发现,数个黑裳蒙面人快速接近他们站立的地方。 “有人……来了……”林茜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快逃!”董廉一只手紧紧抓住林茜,立刻一股劲力灌注进林茜体内,身体随之灵活起来。三个身影快速飞奔,因为在逃命,功力发挥到极至。董廉和霍云天一左一右带着林茜,虽说功力受到一些影响,但是也发挥出全部的力量,总算没有立刻束手就擒。 黑衣人功力高深,轻功一绝,身形敏捷而迅速,渐渐靠近三个逃跑者。三人在空旷的谷地一路狂奔,遥遥看见一座城堡似的建筑。黑衣人几次三番接近,但总是让三人从手下逃脱,一枚枚暗器呼啸着划过空气,从四面袭近。每一次董廉和霍云天总能转危为安,屡屡从黑衣人手下逃开。黑衣人暗暗吃惊,脱口叫道:“凌虚步!中原鸣剑山庄的武功!” 黑衣人似乎急于得手,反而次次碰壁,总是败在凌虚步下。三个人距离城堡越来越近,董廉和霍云天纵身跃过深墙,黑衣人身形一闪紧随其后。林茜只觉得一路上整个身体如坠云雾,随风飘絮般轻盈灵动。里面是一个宽敞无比的城堡,进可攻退可守。屋舍林立,街巷纵深。林茜只觉得在董廉和霍云天的带动下,自己如同长了翅膀的飞鸟,自由自在地穿行在各个屋舍房檐间。黑衣人所说的凌虚步似乎有着极其神秘的规律,倏忽来去,轻捷自如,令得蒙面人大为恼怒,紧紧咬住,穷追不舍。 三人虽然暂时安全,但也无法摆脱黑衣人的死死纠缠。天光还没有放亮,城堡里的居民仍在安睡,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周围异常清冷。董廉和霍云天只是倚仗灵巧出众的身法,功力却比不过黑衣人,不敢与他们硬碰,每每只得灵活的闪避开。 三人来到一座高大宏伟的宫室前面,这里看上去就象王宫一样,董廉和霍云天只顾着避开黑衣人,也不管里面深廷侍卫众多,带着林茜倏然跃上宫墙,飘落在深宫内府里。黑衣人只是一愣,脚步骤然放缓,没有料想这三个人有胆子敢闯入深宫里面。 黑衣人稍停片刻,跃上宫墙。三人看见宫墙上面出现的黑色身影,有些慌神,迅速朝华丽的宫室闯去。深宫里回廊曲折深遂,宫室繁多,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董廉和藿云天籍着凌虚步的神奥,避开侍卫的耳目,径直闯入深廷。黑衣人似乎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屡屡发现三个人的行踪,迫得他们无处藏身。 不知道为什么,林茜总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透着一股股神秘的意味,与一般的宫室大相迥异。特别是宫里的人以及那些侍卫,与其说他们是侍卫,不如说他们个个都是一流的高手,来得更贴切一些。 “谁?!”侍卫发觉到有人闯进来,大声喝叱道。 几个人影倏然扑来,迅速地贴近三个人所在的位置。侍卫高手们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拦挡闯入者,也包括刚才追着三人进来的黑衣高手,附近传出暗器飞舞的声音。一股凉风贴面吹来,眼前亮光微闪,董廉挥袖替林茜挡开了暗器,一枚银针赫然钉在他的手袖上。董廉暗地吃惊,差之毫厘,他的一只手就废了,银针牢牢别在袖子上,竟然无法挡开,对手的手法很特别。 “这样下去,我们支持不过多久。”董廉涩涩地说道。 “这些侍卫手段很古怪,不象普通的侍卫,我怀疑这里可能不是王宫。”霍云天说道。 三人一面抵挡袭近的高手和暗器,一面退出曲折的廊道。在经过一扇阁门的时候,林茜偶然间撞在门上,门应声打开,三个人都是一愣,稍停之后,发觉这是一间空室,没有人声传出。里面很可能比外面更危险,但是门外的高手更是如狼似虎,从各个方向拦截围堵,能脱险的机率似乎极其微小。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闪躲进门里,然后轻轻阖上阁门,这才发觉这是一间布设极华丽的宫室,里面极宽敞舒适。宫室里面更是套设了数间小室,每一间都优雅豪华,这里的主人也许不是寻常人。 三人躲藏进一间小室里,紧张地倾听外面廊间匆匆而过的侍卫。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这里搜查他们的下落,真是很古怪。三人心情刚刚放松,忽然听见有人声传来,道:“樊香主,你那里无碍吧?” 三人听得心惊,他们匆忙之中察看过,这里无人啊!还是他们看得不仔细,漏掉了什么。就在三人附近忽然传出一个沉静的声音答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吵成这样?” 三人吓了一跳,更是觉得古怪,室内居然有一个大活人存在,而他们都没有发现。 “属下正在追辑不明身份的闯入者,叨扰香主休息了。” “这种小事还来问我,你们看着办吧。”室内的人道。 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就在三人左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把他们交给外面的侍卫?难道他根本不知道有人闯进来?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外面的侍卫渐渐退去,室内一片安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哎!这时忽然听见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三人心里都是一骇,紧张地等待下文。外面那些侍卫对待这个人似乎颇为敬畏,再看周围室内的环境布置,想必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但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声长叹之后,室内又重新归于寂静。 碍于不清楚那人的深浅,三人也不敢随意动弹,只有等待对方先发制人。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听见那人开口说道:“既然入得鬼城,就是有缘人。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免得被鬼吃了还不晓得!” 三人顿时一怔,室内除了他们三人,难道还有其他人在? “香主,今日还有事要办,由得他们胡闹去吧!”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 “也好!本宫去去就回!” 三人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风声,然后又听见阁门合上的声音,他们似乎已经出去了。 “这里竟然是传说中的鬼城?!”董廉惊声说道。 “那个什么香主?他可能早就知道我们躲在这里。他说那句话是在警告和提醒我们三人吧?”霍云天道。 “嗯,有这种可能性。我怎么觉得这个香主是真人不露相,他的内力高深莫测,难怪那些人不搜查这里,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料想到有人能闯入他的地盘。”董廉说道。 “师兄,你刚才说什么鬼城?”林茜插问道。 “大漠里人人都在传说,有一个鬼城存在,只是从来没有人找得到这座传说中的鬼城。所有的人都在传说,鬼城会移动,一会儿在这里,不久又会迁移到别的地方。传说中鬼城里还有一座魔宫,魔教攻占了这座鬼城,把宫殿据为已有。” “这里真的是鬼城吗?那些不都是大漠里的传说吗?”林茜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如果猜测不错,我们三人现在就在这座传说中的鬼城里,我敢担保传说都是真的。”董廉说道,“师父说他曾经到过鬼城,以前我也不太相信,现在我不得不信了,我们是碰巧撞进来的。这里是魔教圣地,刚才那香主应该是魔教中人,魔教中人武功都是深不可测,看样子我们可能出不去了。只是那香主为什么不拿下我们呢?” “俗话说的好,来者都是客嘛!想必那香主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他不想为难我们,况且就算他不抓我们,我们也未必出得去。”霍云天道。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哩,他不抓我们也许另有道理。” “我们难道呆在这里就不出去了?”林茜想了想道,“不然,我们可以化装,让他们认不出来,也许可以混出去。” “我也这样想呢。”霍云天赞同道。 三人匆忙转入室内,在各处察看,很快找到一些奇怪的衣服和饰物。三人脱下自己的衣裳换上这些古怪的服饰,这才将阁门拉开一条缝,察看外面的情况,周围连一个侍卫的影子也没有。阁门打开,三个身影跃然而出,转眼消失在偌大的魔宫里。 经过换装之后,三人很快融入魔宫,似乎无人留心他们的行踪。这是一座气势恢宏,华丽的宫殿,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就象别的宫殿里一样,有侍卫,有宫人,有内侍,还有各种不同品阶的宫主。男男女女,各尽其责,安详地生活着。 第九章 暗潮汹涌 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难道就如董廉先前意料的,真是神秘的鬼城魔宫,域外魔教驻地吗?三人在偌大的“鬼城”里绕来绕去,奇怪的是怎么也打不到来时的路径。出路如同被抹去了一样不留痕迹,放眼望去鬼城似乎被无限扩大,与周围的一切连成一体,正当你以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时,却发现又重新回到了原路,所谓鬼城就是这样一个极其神秘的地带。 三人不得不信,如果不是鬼城,这些奇怪的现象又怎么能解释得通呢?鬼城里竟然居住了许多人,与传言中的魔教溶为一体,分不清彼此。其中不少人并不是魔教中人,只是似乎没有人介意生活在鬼城,并且与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域外教派毗邻。鬼城的居民大多数是王宫里的附庸臣民,生产劳作,自给自足,并且担当起保卫鬼城的任务。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最后在一间宽敞的驿站里租下三间房子暂住。在经过驿站的走廊时,林茜几乎与几个蒙面人撞在一起,这里许多人都有蒙面的习惯,特别是女子。这些蒙面人本不惹人注意,只是他们走路的动作颇为奇怪,足不点地,身体轻捷迅速,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林茜本来轻功就不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会对她产生怀疑。蒙面人经过林茜身旁,转眼进了一间客房,里面立刻传出寒喧说话的声音。其中有个声音让林茜听得一愣,她总对初到大漠被麒皇阁追杀的事情记忆犹新,蓦然听出那个声音与追杀自己的人如出一辙。 “听说昨夜宫里出事了?”那个声音说道。 “有三个外人闯入鬼城,并且混进王宫,真是奇怪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难道是长翅膀飞了?在鬼城这个地方,还没有人能说来就来就走就走的。” “究竟是些什么人这样非同凡响?”那个声音问。 “不提也罢,总会找到的。”另一个人继续说,林茜猜测是刚刚走进去的蒙面人之一,“你们要找的东西到手了吗?” “说来话长,鸣剑山庄的人一进大漠就象鱼游进水里无影无踪了。”那人继续说道。 林茜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微微颤抖,暗想真是冤家路窄,竟然会在鬼城遇上,这下又要有麻烦了。 “中原麒皇阁想求见鬼城教主一事,兄台有没有替我们安排?” “教主最近行踪飘忽不定,听说眼前不在鬼城,有消息我自会通知你的,你暂时耐心等几天。” “麒皇阁素来仰慕教主威名,但总是无缘得见教主尊颜,真是很遗憾。” “也许你们不相信,教主易容有术,面目千变万化,根本没有几个人见过教主的真面目,你们初来乍到,我劝你们还是打消一见的念头。”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缘故呢?”那人问道。 “最近教中可能有变,不如由我引各位先离开鬼城,你们可在大漠等侯消息。” 客房里的声音渐渐转小,低不可闻。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林茜慢慢退出走道,又在宽敞的驿站里绕了几圈,才回到自己住的客房里。客房的门上有人轻轻叩响,董廉从门外走进来。 “师兄,我正有事找你,中原麒皇阁的人也住在这间客栈。”林茜说道。 “我正是来告诉师妹这件事情。而且我还发现昨夜追杀我们的人与麒皇阁有密切联系。” “难道那些蒙面人就是昨夜追杀我们的人?” “师妹猜得不错,就是那些神秘人,而且他们似乎可以自由出入王宫。” “那么昨天夜里的追杀只是针对我们三个人,难怪自从我们藏起来以后,外面就没有多少动静了。” “师妹这几天不要随意走动,免得被他们识破身份。” “师兄,找不到鬼城的出口,怎么出去呢?” “这几天我会留神查探出入秘道,师妹不必太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今夜躺在床上,林茜怎么也睡不着,内心纷纷扰扰,回想起来到这里后的许多事情。其中荣王的英俊面孔,总在眼前晃来晃去,心里暗想,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会不会也想起她。林茜披上衣裳坐起来,看着窗外出神,意外地发现窗棂上映照出一道身影,客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董廉探进头来。 “师兄,发生了什么事?”林茜预感到有事发生。 “师妹,有不少蒙面人从这个方向出城去,这也许是个好机会,我们正好可以跟在后面寻找到出鬼城的路径。” 林茜披衣出来,董廉和霍云天正站在门外,看来他们俩出去探查消息,去了一夜,又是整夜未睡。林茜见过他们的轻功,心里非常钦佩,有这俩个人在,无论如何安全总是有保障的。二人仍然一左一右带着林茜,夜下的鬼城神秘而静谧。三人往西面匆忙赶去,因为担心距离太近被蒙面人发觉到,董廉和霍云天只是遥遥跟随,俩人夜视极佳,虽然隔得很远,但也能依稀辨认对手的行踪。 蒙面人在阡陌巷道间行走,整整绕了一个圈,身影出现在东面,东面是一片巍峨的土堡,蒙面人来到这里,身影忽然消失不见,神秘地失踪了。三人愕然地走进土堡,这是一处荒僻,废弃的所在,沿着土堡坚硬的石壁走来,却看不见任何通路。三人小心翼翼地一路往前走,巍峨的土堡里空旷且杳无人迹。就在这时忽然从远处一个廊道后面闪出一个黑影,在一面坚硬的石壁前面顿住,四面察看了一番,确信周围没有别人,忽然身体向前一跃,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动作,人已经在那面墙前消失了踪迹。 三人皆是一惊,匆忙赶到那面石墙前面,屹立在他们前面的是一面冷而硬的石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董廉站在石壁前仔细地观察,却看不出其中的古怪,忽然面前的乱石沿着墙边滚落,好象掉进了一个深洞里,杳无踪影。董谦拾起一块石子,朝里面扔进去,石块旋转了两圈沉落不见。 “这个地方有些古怪!”董廉惊喜地招呼正在四处查探的林茜和霍云天。 “这是什么?”霍云天惊奇地问,“难道它是一个出口?” “看上去倒象一个旋转的涡流,不知下面通向哪里?”林茜讶异地说。 “让我来试试,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你们就跟进来。”霍云天早就按捺不住想一试。 “要小心,别太逞能!”董廉嘱咐道。 “别担心,你我都会地行术,不会有多大危险,只是师妹还要你仔细保护。” 林茜心里一阵感动,他们真的把她当成师妹了,一时忽然想起那个精灵古怪的女孩面容。 霍云天抢先一步纵身跃入乱石丛中,身体如同掉进巨大的深渊,被流沙卷裹着飘流,纵然懂得凌虚步那种绝妙的武功,也帮不上多少忙,只是让自己不会过于狼狈而已。霍云天从一道断崖上跌落,断崖不是很高,但是绝对陡峭。周围乱石嶙峋、沙丘纵横,仗着凌虚步总算安全停落在一个土丘上面。霍云天抬头仰望着陡峭的断崖,心里着急起来,琢磨着怎样通知还困在土堡里的董廉和林茜。看着周围的环境,才意识到自己刚从一个崖洞里滑出来,那也许是鬼城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或许是经过某人精心步局的一条通道。慌乱中他已经记不起来经过的地方,更不用提再次回到上面给师兄和师妹报信了。 董廉和林茜站在沙穴前面焦急地等待霍云天的消息,蓦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看来有人朝这里来了。躲藏已经来不及,空旷的土堡里更不易藏身,何况来人不是普通的高手,藏在附近很容易被发现。董廉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林茜跟随自己一起往沙穴里跳。二人默然跳入沙穴,然后经历着与霍云天同样的处境,最后只觉得身体被甩出去掉落断崖。林茜顿时一骇,身体悬在半空,眼前横着一道悬崖绝壁,摔下去八成尸骨无存。董廉心头也是一骇,若不是见多识广,又有凌虚步倚凭,心里也没有底。混乱中急忙用凌虚步挨近林茜,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总算延缓了林茜下坠的速度,二人疾步朝一个沙丘上坠落。这时斜刺里闪出一个人影将二人骇了一跳,霍云天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站在面前。 董廉听到上方传来轻微的响声,神色瞬间变化,拉着不知所以的霍云天和林茜闪到一边。不久,上方的崖壁上现出数个黑影,足不点地轻轻落稳在沙丘上面,一看就是轻功卓绝、内力精深的人。这一夜鬼城似乎很不平静,风云涌动,许多高手神出鬼没。落稳在沙丘上面,数道森冷的目光向四面巡视之后,确信周围没有什么可疑,才迅速朝沙漠深处走去。 黑影离开片刻,一个沙丘突然动起来,一只手伸出来,扒去厚厚的一层沙子,有三个人影从沙丘下立起来,拍去沾在身上的沙土。危急中,董廉想到用这个办法,将三人在掩埋在黄沙下面,点穴闭息,直等到神秘人离去以后。林茜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埋在沙下这一会儿,几乎让她背过气去。幸好他们掩藏得没有露出痕迹,躲过了危险的查探者。 三人走得匆忙,连马匹也没有带出来,这一次要在茫茫的大沙漠上一路步行。董廉观察天上的星辰来判别方向和去路,不久他们就走进大漠深处。 月夜下的沙丘上清冷寂静,前方的沙面,如同鬼魅般,浮凸出一些深浅不一的脚印,好象刚刚有许多人经过这一带,脚步显示的人数不少,脚印多而杂乱。夜静更深的时候,还有人在寒冷刺骨的沙漠里倏忽来去,那一定是有什么神秘而不可告人的目的。 “鬼城里的人也许有深夜外出活动的习惯。”董廉皱眉说道,不禁想起那些出城的神秘高手。 “你看这里也有一些脚印,”霍云天查看着沙地上留下的另一处脚印说道,“脚印沿着这个方向,时断时续,今夜大漠里也许有事发生。” “他们刚走不久,也许就在附近,离我们没有多远。”董廉道。 大漠里卷起一阵风沙,转眼脚印变得黯淡,风沙将它渐渐掩盖起来。 夜风吹送,风中隐隐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三人侧耳倾听,沙漠里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不出所料,真的有事发生。”董廉看向远方,轻声说道。 不知为什么兵刃撞击的声音越来越近,附近有人在激战。一个翩若惊鸿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一个女子手握长剑,一个蒙面的男子紧紧追赶在身后,二个人几乎同时现身。那女子身影宛若游龙,剑法快而凌厉,无奈蒙面男子也不示弱,步步进逼。那女子渐渐步态凌乱起来,体力明显不支,慢慢露出败迹。忽地男子银鞭挥起,鞭梢划过女子的躯体,她晃了晃跪倒在沙地上,那男子银鞭再次挥起,裹起她受伤的躯体。那女子离他越来越近,就在一刹那间,忽然女子手中多了一柄闪烁寒芒的锋利匕首,手起刀落,正中蒙面男子的手臂,那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男子一条鲜血淋漓的臂膀滚落在沙地上。他惨嚎一声,用另一只手捂住断臂,几乎滚倒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三人都以为那女子占了上风,出奇不意地,蒙面男子忽然在沙地拽住女子的脚踝,当着三人的面活生生将她的脚骨拧断。 二个身影滚倒进沙地里,立刻附近的地方掀起阵阵尘沙,搏斗慢慢平息下去。两个躯体扭缠在一起静止不动。 第十章 似水流云 三个人目睹这一切,都骇然失色。看着静止不动的人,按捺不住好奇走过去。沙地上静静地躺着二个人,与其说是二个人不如说是二具冰冷的尸体。刚才那场徒手搏斗后,男子胸口赫然插着一把短刀,直没刀柄,他已经断气,一支冰冷的手还紧紧卡在女子的颈上,五指捏碎了她的喉咙,那女子早已经气绝。 站在寒冷的夜风中,朔风呼啸着吹过耳畔,沙浪袭卷着身体,如同被细细的针刺过般。一路沙漠里遗留着骇人的残尸断臂和斑斑血痕。林茜不由联想到破败庄院里的数十具死尸,不由黯然惊异,不知今夜又将发生什么事? 不远处黄沙卷地、兵刃交击的响声不断,有一群人正在交手。不久响声骤然停歇,搏杀好象停止了,周围变得安静。沙尘散尽,沙漠里又增多了数具尸体,对手一时间不知去向。董谦和霍云天走近刚倒下的人,杀戮者手法高明,应该是绝顶高手,通常是几招之内夺人性命。离这里一箭之地,另外倒卧着几具尸体。三个人一路走过,都会发现刚刚毙命的人。 忽然林茜紧张地扯住董廉的衣服,沙漠里赫然显露出一座土堡。这一路上一直没有发现,直到现在才蓦然看见它的存在。土堡周围沟壑纵横,怪石嶙刿,显出异常诡谲的气息,静静地伫立在沙漠中央,仿佛张开大口,等待不明所以的人自投罗网。 “小心!这里不会有埋伏吧?”董廉心有余悸,想起片刻之前死去的人,尽管他可以籍着凌虚步壮胆,仍然不敢马虎大意,前路上死去的人就是明鉴,暗处的对手功夫非同一般。 土堡里忽然象炸开了锅一样,爆出巨大的响声,刀剑声,嘶喊声绞缠在一起,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不用想也会知道,这里又是另一个屠场。三人心生怯意,正想退出去,却发现怎么走,前面都是此路不通。土堡周围被什么人动过手脚,变成迷宫一样,是另一个鬼城的微缩版。不知什么缘故,他们越走距离土堡越近,转了一圈,土堡已经巍然伫立在眼前,透过洞开的门口,里面的情景一目了然,数十人正在激战,刀剑之下不断有人毙命。 奇怪的是那些人脸上都戴着人皮面具,看不见本来面目,而且这些人的身手不同寻常,都是些顶级的高手,一场真正意义的龙争虎斗,令旁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忽然耳畔风声陡起,暗器破空袭来,奔向三人全身各处的要害部位。暗器手法诡秘、阴狠毒辣。董廉挺身而出接下暗器,林茜和霍云天不由暗暗心惊,都为他捏把冷汗。 董廉体内倏然绽出一团真气,如虹彩光将自己罩在其中,“噌、噌”一连数声响过之后,暗器扭曲变形后落地,他用内力撞飞了暗器。土堡大厅一片混乱,施暗器的人就在其中。虽然相隔一段距离,仍旧能感觉到阵阵血腥猛浪向门外冲涌。骤然间发出一声巨响,一面石墙轰然瘫塌,碎石乱瓦四分五裂、四射崩飞。林茜感觉全身上下疼痛无比,整个人立刻摇摇晃晃的要倒下去。受到强大内力的波及,董廉和霍云天也不能幸免,胸口仿佛挨了重重一击。只是他们二人内功根基不错,勉强躲过了强大的冲击波。董廉伸手扶助,阻止林茜跌倒,同时一股绵密的内力自他的手心输给她,就象注射了一剂强心针,身体的疼痛立刻消减了许多。 透过倒塌的石墙,土堡大厅的石级上端坐着一个头戴人皮面罩的白衣人。不论里面有多混乱不堪,交手双方打得有多激烈。他一直巍然不动,身如磐石。从人皮面罩下面绽出两道咄咄的目光,全身上下透射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脚边横卧着数具倒毙高手的尸身,他却不为所动。董廉发现在他身边激战的高手不久前刚在沙漠出现,并且杀死了许多人,还把他们三人引到了这个进得来出不去的土堡。 倏然间一柄利剑指向端坐在石级上的白衣人,剑锋又疾又快,眼看袭近眼前,白衣人的性命似乎危在旦夕,林茜不由惊呼了一声。这时白衣人忽然抬手,食指弹出,用手反击对手闪露锋芒的兵刃,令人匪夷所思,长剑倏然在空中凝滞,再也无法推进半分。透过白衣人的一双肉掌,绽出缕缕白色的微芒,锋利的剑刃忽然扭曲变形,弯成一个弧状。 “拂花散手!你果然是贝辰教主?”那人长剑一滞,脱口叫道。 那人话还没有讲完,情况陡然转变,座上的白衣人带掌推去,一道利芒绽射,袭向说话的人。那人立刻连连后退,接着撞在大厅里一根石柱上,两脚一阵抽搐,嘴角血流如注,跌倒在血泊当中。被称作贝辰的教主,身体忽然从石座上飞起,掠过众人头顶上方,所经之处立刻有数名高手被震倒。一声朗笑惊破整座土堡,如同一股强浪袭过身体,数十名正在土堡大厅交战的高手,顿时停下来,土堡内忽然变得寂静。 与土堡一箭之隔,林茜没有受到狂浪的冲击,但仍然感觉到声震耳骨、心胆惧裂。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如同触电般,陡然想起鬼城华丽宫阁里那位樊香主的声音,只是不能十分肯定。 白衣人停下来,站在人群中央,灼灼的目光透过人皮面具瞪视着大厅里所有人。许多人用畏怯的目光注视着他走近,其中一人忍不住,断喝一声,撩起大刀猛劈下来,刀浪冲击着周围,许多高手急忙退后,唯独白衣人不退反进,五指如同钢爪,抓向袭近的金刀。所有人不由看得目瞪口呆,白衣人五指钳制住金刀,另一手倏然抓向他的脸。那人偏头躲闪,只是白衣人的手如影随形,一张人皮面罩自他的指间掉在地上。 “木曲古!”在场的高手中有人立刻惊叫出声。 “圣使竟然作出忏逆犯上的事情。教主素来待你不薄,这是为什么?”一个头戴人皮面具的男声说道。 “教主?”木曲古声音里透出惊惧,“你真的是教主?今天总算寻着你的蛛丝马迹找到这里。” “本座行动十分谨慎小心,还是逃不出你的眼睛。”白衣人微微叹气说道,语气中似乎对木曲古带着几分同情,“为什么是你?你一定是受人指使,只要你说出这个人,本座决不会为难你,立刻放你离去。” “我……你……”木曲古忽然身体摇晃,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血迹,仰面跌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环伺周围的人,一个个目光呆滞,手里的刀兵脱手跌落,数人如出一辙地倒在地上。 “他们全都死了!”董廉说,“原来这人就是鬼城的教主,果然名不虚传。” “怎么死的?教主没有与他们交手啊?”林茜不解地问。 “这些高手全都迫于他的威慑,咬破事先藏在嘴里的毒物毒死自己。” “木曲古身为魔教圣使,却反叛袭击教主,莫非他就是那个躲藏在幕后的黑手吗?最近有许多香主莫名死去,死者全是本教声望颇高的人物,这些事件莫不是都与他们有关系?”一个头戴面罩的男子环视附近数具中毒的尸体说道。 白衣人蓦然抬头看见土堡外面的林茜三人说道:“三位站在外面多时,不妨进来如何?” “教主千万小心,不要相信这些外人。” “你究竟怀疑什么?他们就是那个幕后主使?”白衣笑问,“既然有人怀疑三位的身份,你们敢不敢跟随本座回鬼城澄清嫌疑?” 林茜心头咯噔一下,又要回到鬼城? 三人又被押回鬼城。鬼城的入口始终是个秘密,他们被蒙上眼睛带回去,根本没有机会了解鬼城的出入法门,这将是一个永远尘封起来的秘密。白衣教主仿佛消失在空气里一样,似乎忘记了拘押他们的原因,自从回到鬼城以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林茜坐在王宫的玉石阶上出神,魔教的宫殿再次端详起来,让她觉得处处充满玄机,平静的表象后面却是暗潮汹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林茜暗中在想那个神秘的白衣教主,不是被称作樊香主吗?难道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魔教教主?鬼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林茜被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住宿,与董廉和霍云天隔离起来,彼此不能见面。她住的地方条件很优越,几乎称得上豪华,不由得让她暗中猜测白衣教主这种安排的企图。魔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几乎与整个鬼城溶为一体,分不出彼此,魔教是鬼城的最高统治者,有人出面治理,但不见得就是教主本人,教主似乎永远深藏不露,在幕后观注着一切的发生。 林茜躺在床上,注视着高高的穹顶,这是域外典型的建筑形式。华丽的丝被和珊瑚床,一切都美伦美奂、恍如梦中。半夜窗外传来奇怪的声音,好象有人故意叩响她的阁门。这么晚了会是谁?是谁又在夜里活动?林茜坐起来侧耳倾听这个声音,奇怪的是那个声音如同响在耳边,林茜好象听过,这是一种什么奇特的功法,也许旁人根本听不见,这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因为这个声音是来召唤她本人,与别人无关。 林茜不由自主追随着声音打开阁门,月光下似乎有一个人站在外面,正在专心赏月,良辰美景,对月当歌。那人回眸瞥了一眼她,一个人径直朝前走去,似乎有某种奇怪的力量在起作用。那个人走,林茜也走,那个人停下来,她也会停下来。不知这样走了多久,也许已经出了鬼城,或许还在鬼城的某个地方。林茜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她正站在一个宽敞的石厅里,周围点着火炬照明,让人感觉如同在地下的密室里一样。 对面站着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男子,身材欣长,从他的眼眸里绽放明亮的光彩,让人不敢正视。那人用手在林茜眼前轻轻晃动,她的神智立刻变清醒。举目四望,四周的墙壁上雕刻了许多灵动的画面,向眼前的人展示一副副神功秘技。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林茜用目光征询面前的男子。 “这里是魔教圣地,有人千方百计都想来这里看一看,就是因为墙上的这些画,它关系着一部稀世的神功宝典。你应该算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现在就站在稀世神功面前。” “为什么选中我?”林茜惊奇地问。 “你根基浅溥,正适合演练这套功法,有可能速成,大成,就看你自己的把握了。”白衣男子说道。 林茜暗自琢磨,虽然穿着同样的白衣,只是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不象樊香主,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还告诉她魔教神功的事? 那人用手一指,一股力量自他的指掌带出,挥向四面的墙壁,四周石壁骤然隐没,展现在林茜眼前的是大漠和鬼城的景象,如梦似幻,仿佛真的回到了大漠里,耳边听着呼啸卷过的朔风,感受到风沙扑打在身上的真实情景。 “这是假象,圣地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旦误入终将万劫不复。”白衣人抄起一个火炬扔出去,瞬间火炬如同坠落万丈深渊里,踪迹杳无。 “这……”林茜语塞。 “你听过似水流云吗?” “什么?”林茜懵懂。 “似水流云是魔教最厉害的绝技,在其它功法之上。一旦学会,可以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你要不要试试?” 林茜似乎感觉到那掩藏在人皮面罩后面的笑容,“我不要纵横天下,无人能敌。那样不是太孤独了?” 白衣人整个身体似乎一怔,半晌才说,“你不要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也可以,它比起古佰的凌虚步更绝妙,难道你也不想试一试?” “比凌虚步更好,真的吗?”林茜对董廉和霍云天的凌虚步早就情有独钟,欣喜地浑然忘记了该有的警觉,“你究竟为什么让我学似水流云?” 白衣人从衣袖里取出一卷溥绢,放在林茜面前,“圣地只有一条路通向外界,你要是想早一天从这里出去,就从现在起开始练似水流云。外面是万丈深隙和高壑,只有似水流云才能帮你离开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林茜巴巴地看着白衣人的身影闪出一个奇怪的通道,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外面,目光停留在眼前的一卷薄绢上。 “你究竟是谁?”林茜的声音回荡在石壁间。 “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白衣人的声音飘出去很远。 林茜展开薄绢,图案上配有奇怪的符号和文字,只是怎么看也弄不懂其中的含义。她失望地走近石壁,观看上面的雕刻图案,那上面是一些看起来奇怪的举动,违返常理。林茜困惑地想,为什么是这样呢?看着看着忽然脑子里灵光闪现。她试着学画上的人物举腿抬脚,开始时非常的别扭不说,还把两条腿弄得痛不可支。就在反反复复中做着同样的动作,腿脚开始适应新的行为模式,四肢行动渐渐变得轻盈灵动,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悄然尾随左右。 难怪要被称作奇功宝典!林茜暗中赞叹惊奇。日子一天天的流逝,她每天挥汗如雨地练习那些神奇的功法,进境可谓神速,每天都会有新的进步和发现。这中间,白衣人再也没有来过,也不怕她在密室里根本没有吃的。奇怪的是她似乎根本不必进食,也不会感觉到很饿。偶尔感觉饿得慌,挨一挨就过去,事后也不觉得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茜不由暗中纳闷。但是她很快发现,不练习的时候反会觉得饿,练完功反而不觉得饿了。林茜想起,曾经读到过古代有辟谷术的说法,也许正在练习的就是它? 第十一章 殂杀教主 因为害怕饥饿的缘故,同时也为了拥有与凌虚步相比拟的绝技,林茜横竖豁出去了,拼命地练习似水流云。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除了当初刚开始练习时的惊喜,就再也没有异常的事发生,按理说练习的时间越长,应该会有更大的惊喜在前面等待。林茜发觉似水流云的练习好象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让她感觉无所适从,渐渐失去了原有的信心,似水流云也停滞下来。 林茜坐在石块铺成的地面上,望着墙上的壁画发呆,蓦然发觉身后细微的响声,立刻回头看去,一个头戴人皮面罩的身影闯入眼帘。林茜呆了呆,心里埋怨地想,这些日子就是这个人把自己关押在这里。 那个人依旧穿着一身白衣,因为脸上有面罩,林茜看不见他的面目和表情。白衣人略略吃惊,没有几天似水流云已经进境到这个地步,她竟然可以轻易察觉一流高手的举动。看来他确实没有看错她的潜质。 “你真的不想从这里出去?”白衣人轻咳了一声,“走到面前,故意说道。 “以后我只好留在这里了,直到把你们魔教的武功全部学会为止那一天。”林茜负气地说,到那时我就可以做你们魔教的教主了。这后一句带着恫吓的意思。 “哦?想当教主,野心还不小,那么现在你应该拼命练习才对,又为什么失魂落魄地坐在这里叹气?”那人声音里透着愠怒。 白衣人忽然毫无预兆地探手抓来,强劲的掌风扫过林茜的肩部,让她骇了一跳,以为自己刚才的话激怒了他。连忙往旁边躲闪,身体倏然间,滑溜溜地逃脱,与其说她自动躲避,不如说是因为对方的那一掌将她的身体推开去。白衣人轻轻咦了一声,更是觉得惊奇,惊觉她的反映够快。那一掌刚一接近,她整个人就滑开了。 白衣人再度出击,很奇怪这一次,他总是往不该出手的地方招呼,全然不象平时的作风,一会儿掌风滑过她的胸部,一会儿又向她的脸上袭来。林茜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开始只是退让躲闪,到后面变得很不客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象泼妇打架,把她从前学过的所有管用的招数全部亮出来跟他拼命。 白衣人身法很特别,总是在她似乎快要得逞的时候,以各种各样的身法,远远躲开去,林茜根本无法靠近,只是干着急,同时火气也越烧越旺,巴不得立刻得手制服他,只是她忙于想出各种招数对付他,却忘记了她与白衣人其实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但是她却偶尔的竟然象是要得手的样子,甚至可以与他一拼。林茜怔了怔,察觉到什么,倏然后退。白衣人却敏捷地飘出去。 “你还真是笨!不知刚才我的苦心是不是白费了?”白衣人悠悠说道。 林茜怔在一旁,刚才完全误会了,白衣人是在向她展示似水流云的身法,把那些她想不通又模糊的地方一一指示出来。 白衣人摆了摆手,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抽身向秘道外面行去,身影消失了。白衣人在秘密巷道里郁闷地想,这个举动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她已经尽力,但似乎离要求相去还远。他有些为自已的计策是否行得通感到担忧。 这个人脾气还真是古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知他究竟安得什么心?林茜闷闷地看着白衣人消失的地方。真是闷坏了,这种地方连个人影也没有。她已经一连几天面对着这些石壁发呆,好不容易有人来,这么快又走了。 林茜重新在石壁面前站定,心里过电般想着刚才的每一个举动,不久好象领悟出些什么,心里闪过星星点点的光明。她蓦然意识到刚才与白衣人的一番周旋中,那些奇怪的身法正在起作用,她竟然一度可以和神秘的白衣人一较高下,完全是仗着那些练过的身法和步法。 林茜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种功法果然神奥,喜的是总算接近梦想实现。一路走来,处处兵荒马乱,危难无所不在,触手可及,现在有了一个傍身的绝技,以后行走江湖,不必时刻胆战心惊,患得患失,白衣人的形象刹时间在心里变得伟大起来。 林茜踌蹒满志地看着石壁傻笑,手里却捏着神秘白衣人留给她的那卷薄绢,这几天她感觉自己快接近以前武侠书里令人匪夷所思的大侠了,经过白衣人有意的点拔,她相信现在如果再与白衣人一战,绝对比上一次进境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按照白衣人的话,现在她有望离开这里了。林茜在等待中度过,同时也不止一次的查看过这个白衣人口中所谓的圣地。只是以她的功法,与凌虚步一较高下还可以,却是不能妄想离开这里半步,因为她对机关秘室之道一窍不通,不得不打消未经白衣人同意擅自出去的主意。 林茜正在思量之际,发觉眼前寒光闪过,密室瞬间变成一团漆黑,挂在四面墙壁上的火炬突然熄灭,刚才应该是有人闯入,用暗器熄灭了所有的火炬。她正在自鸣得意,却没有察觉到危机骤然降落,原来是她想入非非了,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站在黑暗里,耳朵辨别着周围危险的信号,这一次再也不能大意了,否则连小命都要丢掉,要是白衣人在这里,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话来讽刺和挖苦她。 忽然林茜感觉一股股细风朝这个方向袭来,空气里可能有许多枚细小的密密麻麻的暗器,自己手里没有一件武器,唯有躲避才是上策。林茜想都不想,整个人迅速荡出,这一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行走于纷纷拢拢的暗器当中。她好不容易站定,感觉耳边风声骤减,想来暗器已经被避过,不由轻轻舒了一口气。 黑暗中似乎有个身影欺近,一股劲风当头落下,林茜躲过那人的兵刃,黑暗中隐隐觉出是一把大刀,大刀落空,那人依然紧追不舍,大刀风声四起,连连朝她的要害部位斩杀,凶猛异常。逼得林茜几乎透不过气来,纵然仗着身法轻灵一一躲过,但是这个闯入者可不是易与之辈,他不但刀法娴熟,而且心机深重,好象知道她下一步的举动,那把刀总是神出鬼 没,防不胜防。忽左忽右,逼得她走投无路,浑身上下不一会儿全被冷汗浸透。 闯入者与她绞缠很长时间,仍然捞不到任何好处,她的身法实在太轻灵。他不时还要提防被林茜趁机下手,反攻一把,虽然她的攻击力比起身法差很远,只是久不得手也让闯入者心里毛燥起来,他似乎决定痛下杀手。刀势忽然一转,犹如海上掀起惊涛骇浪,令她避无可避,林茜退到墙边,摸到一只火炬的残柄,倾刻间越女剑法,宛若蛟龙出水,攻势密密匝匝、劈头盖脸地招呼下来。这个完全得益于平日的练习,以及和董廉、藿云天在一起时缠着他们二个请教的结果,越女剑法不再是业余水平,力量增加了何止数倍,更加上无双的身法,如虎增翼,真正算得上是少有敌手了,黑暗中林茜感觉闯入者似乎有所顾及,忌弹于她的威势。 黑暗里,她似乎比任何时候更加耳聪目明,身法高明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以后如果遇上什么麻烦,再也不用担心无计脱身。神秘人为什么要把这样高明的秘技交给她这个不相干的人?伴随时间一天天过去,神技越趋炼就,疑虑和困惑却在不断地增长中。 林茜死死地封住闯入者的进路,轻灵的身法似乎令对手大为恼火,她忽左忽右,忽东忽西,极易让人晕头转向,而对手却无可奈何,根本无从靠近,更不用说伤到她。林茜暗自得意,白衣人的话是真的,凌虚步可能也不是它的对手,虽然没有试过。闯入者的刀芒刷地片过林茜的左肩,她不由怔愣,瞬间身体侧偏,轻轻飘出去,但还是让她吃了一惊,刚才几乎被他强横的刀气所伤。对手的刀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还是要事事多加小心,骄兵必败是有几分道理的。 林茜必竟是新手,没过多久,手里的半截火炬被对手迫得脱手,掉在地上。没有了兵器,情势更是一团乱麻,除了仗着轻灵的身法躲避以外,完全没有了还手的余地,眼前就快坚持不住,束手就擒了。因为密室太小,没有地方可逃。 这个时候最是紧急,那人忽地越过她,闯进圣地内室。林茜微惊,暗自疑惑他为什么没有下杀手,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杀她易如反掌啊?难道内室里有什么机密吸引了他,以至于不愿浪费时间来杀她。林茜疾步尾随而至,强烈的好奇心掩没了恐惧感。那人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顿时石壁变成一道门,放他通过。他没有折回来对付林茜,依然不断往前走,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法子,每次打开一道隐藏的石门,前面总会出现一条甬道,通向另一片新天地。林茜惊奇地一路尾随,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根本不象一个窃贼,更象是这里的主人。他对这里实在太熟悉了,林茜心念一动,黑暗遮挡了视线,让她辨别不清,但是怀疑却越来越强烈。她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那个把自己引进圣地的白衣人!但不知现在究竟唱得是哪一出戏? 林茜想了想,也许是她学会似水流云,有资格离开圣地,这是白衣人曾经答应过的,看来他没有食言,刚才只是在试探她的进境,所以根本没有存着杀心对付她。一个念头闪过,也许她现在正走向通往外面的那扇门。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放她出去?疑惑又一次涌上林茜心头。猜测没有错,不久就看见圣地的出口,它就隐在山腹的石隙间,外人很难发现,而里面又有那么多的玄奥,就象进了一座迷宫。林茜正在惊奇,那人身影倏然走远,用得完全是似水流云的身法。她暗中觉得荒唐,勿庸置疑,他就是身份不明的白衣人。 种种疑问充塞在心头,林茜快步跟着白衣人的身影,好奇怪那条路她从未走过,似乎不是去鬼城的路,他究竟要去哪里?不知为什么白衣人放慢了脚步,好象等待她靠近,他的身影在乱石谷中穿行。林茜几乎失去了目标,在谷地附近徘徊找不到方向,就在她几乎放弃的时候,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他为什么回来?林茜看见他向左拐,然后消失无踪。在同样的位置左拐,有一道门在那里。林茜进门往里走,慢慢发现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一道道宫墙和深院,赫然竟是鬼城的王宫,白衣人早已经不知所踪。 今夜整座王宫静得不同寻常,就象是一座空城。林茜打了一个冷战,她不在的这些天,鬼城里又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感觉到了异常的气息,在一间宫室外面,赫然看见数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奇怪的屠戮不断上演,是谁导演了一幕幕的惨剧?神秘的白衣人又会是谁? 林茜正经过一片深院,偶然瞥见数十个黑色身影,似箭般自眼前消失,隐没在黑暗的宫院里。她依仗着轻灵的身法,无惧地跟过去想看个究竟。整座王宫被染成一片血海汪洋,宫院里死了许多人,林茜不断地发现各个宫室里的尸体,黑衣人所到之处无一幸免。隔墙的宫院里传出打斗的声音,林茜很容易地越过高高地宫墙,陡然看见下面的院子里,有黑衣人正攻击一个穿着白衣的人,那人纵然身手不凡,只是黑衣人似乎更在他之上,他早就落于败象,丢掉性命是迟早的事。林茜觉得以他的身法,不象出入圣地的白衣人,他的手法提醒了她,他更象一个人,土堡里的白衣人,或者说他就是樊香主。 林茜捡起地上散落的刀,撕开衣服的一角,蒙在脸上,不想暴露身份。她提气疾步冲到混乱的人群后面,没等她挨近,黑衣人立刻发现了她的行踪。她用的自然是似水流去的身法,还有哪种身法更适用于这种场合,人人都处在拼命的心境下面,丝毫不敢马虎,一个闪失就会招来杀身惨祸。林茜始料不及,黑衣人竟然舍弃樊香主,将目光全部投向她,所有的人黑衣人一齐扑来,将她团团包围。 林茜蓦然吃惊,丝毫不敢怠慢,将似水流云的身法用到了极致,黑衣人身手之锐无可抵挡,她只能仗着身法之利,暂时挨过这场最凶猛的攻击。 “贝辰教主!” 林茜于慌乱中听到一个声音,是樊香主,难道是魔教教主本人来到?但是没有人来,她忽然看见樊香主,不顾自己的安危重新闯进黑衣人中,立刻分去了压在她身上的一半压力,黑衣人挥开武器招呼返回的樊香主,自己找上门来送死,干脆连他也一起成全,铲除所有忠心贝辰教主的势力。 第十二章 教主显身 “教主快走!这里交给属下。”樊香主秘密传音道。 林茜顿时怔住,樊香主为什么误会她就是教主?而黑衣人又为什么只盯着自己不放?这一切莫非与似水流云的绝技有关。因为她用的是似水流云,魔教的神技,也许这是属于教主本人所有的独门玄功。林茜恶寒,人性如此险恶,神秘的白衣人是什么意图?明知她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却把她推到了一线战场的险恶环境中。 林茜感叹地想,樊香主竟然甘愿为了教主牺牲自己。要不是她及时出现引开黑衣人的注意,他早就做了黑衣人的刀下鬼。林茜咬牙决定,好人做到底,好歹她也有似水流云傍身,打不过还可以跑,樊香主看起来,并不懂得这个神技,他的处境则更加危险。 打定主意后,林茜开始寻机脱身,似水流云真是玄幻莫测,尽管黑衣人功力深湛,身手堪称诡绝,也不能奈何她什么,唯一的不足是她根本不敢与黑衣人硬碰,只能倚仗身法一绝躲避,无论如何不能算是英雄之道,只是保命的最佳策略。 黑衣人眼前浮光掠影,闪过数个身影,辨不出孰真孰假,趁着一时的松动,林茜脱出人墙。黑衣人一愣,立刻挥刀跟随。看见黑衣人弃樊香主追赶自己,林茜暗中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会有救人的一天,因为向来总是别人以身涉险救自己。 就在黑衣人稍微愣神的时候,林茜已经跃上高高的宫墙,听到耳边暗器被宫墙阻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墙另一边的宫院里。林茜走得很急,一心想着有多远走多远,因此渐渐甩开跟踪的黑衣人,心里正觉得宽慰,忽然发觉斜刺里彪出十几个人影,月色下全是一个装扮,脸上都戴着人皮面罩。 “教主,属下护驾来迟。”其中一个忽然拦住林茜的去路说道。 林茜下意识地偏出去一丈,被追辑了半夜,凡事都会提高警觉。她只觉得耳畔风声骤起,有暗器袭近,是拦住她的人施放的暗器。那人见计策落空,立刻露出狰狞的面目,提起大刀朝她劈来。 “不管是不是教主,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魔教很快就会属于我们。” 在那人的撺掇下,十几个刀、剑、叉、锁和鞭一起往她身上招呼下来。 林茜发觉刚才把她当成教主的那个人往天空燃放信号,这个举动也许是向其他人通风报信。她没有猜错,很快就听见朝这个方向传出嘈杂的脚步声。 林茜不敢恋战,慌忙脱身,这十几个人不是似水流云的对手。她闪身躲进前面丘壑纵横的土林地带,还未摆脱身后的追击,又赶上前头的土林后面闪出十几个人影,清一色头戴面具,看上去竟然象鬼城魔教中人。如今敌我难分,林茜更不敢相信这些人是来助她的,再看周围,陡然发现走进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里,从土林的各个方向,聚集了无数的高手,悄然朝这里靠近,或许整个魔教都埋伏在这里了。 林茜发觉手心沁出了汗水,额头也在发烫,浑身直冒虚汗,双脚如同钉在地上,竟然难以移动,她实在太紧张了。纵然似水流云再神奇,也难于抵挡无数功力一流的高手阻截,看来今天必然是在劫难逃。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四面传出一声声爆响,是弹药爆炸的声音。那些虎视眈眈的高手骤然一愣,立刻避开弹药袭击的中心,有的高手好象负伤,额角顿时沁了出了股股鲜血,有人倒卧在血泊里,这个包围圈开始混乱起来,高手们忙于寻找这次袭击的制造者。一颗流弹在包围者中间炸开花,随即有一道身影疾驰而来,立刻刀光闪现,地上骤然增加了数具蒙面人的尸体,只在眨眼之间,这人的动作可谓奇快无比。所有人都还没有看清楚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就已经下手立毙数人。 包围的高手中有人叫道:“教主现身了!这是魔教神技绵里藏针的手法!” 高手们立刻嘈杂叫囔起来,“究竟哪一个才是教主?这里怎么会有二个教主?” 有人高声叫道:“似水流云才是真教主!” 也有人高声囔囔,“用绵里藏针杀人的才是真教主!大家一起上啊!不管真的假的谁也别想逃走。” 许多高手抢上前头,直逼林茜和教主。林茜心里暗自嘀咕,他真的就是魔教教主吗?她看绵里藏针的功法似曾相识,有种熟悉的感觉。曾经在魔教圣地的壁画上见过,只是那幅壁画被隐藏了一半,只显露出另外一半的功法无从练起。那半壁功法原来是这样,只是血腥味太浓,只在瞬间就有人为之丧命,看来并不适合自己练习,她根本比不上这个人如此嗜杀成性,就算练了也派不上用场,徒然白费精神而已。 距离数丈外的白衣人和包围者交起手来,他身法异常姣健敏捷。高手们尚未靠近,就能闻到血腥味,刀光血影,立刻倒了一地的死尸,他的铁血手腕令林茜大惊失色。眼角余光陡然瞥见数十个人影渐渐挨近,林茜抖擞精神上前迎战,还没有接近对手,忽然向她袭近的人群中起了一阵骚乱。自从练习似水流云以后,目力提高了数倍,林茜看见一个白衣身影闪进包围的人群。又是一个白衣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原来以为刚才那人就是教主,但又不太肯定,他和圣地见过的白衣人比起来,除了外形相似外,好象还缺了一些什么。林茜听见包围者惊声呼叫,“魔教神功金猊剑!这一次是真教主现身!” 白衣人手持一柄寒芒四射的宝剑,只身闯入众多的包围者中间,似乎胜券在握般,仗剑殂杀众高手。他的剑来无影去无踪,只能看见一点寒光,这时就是目标毙命的时候。林茜听见随着一声声的惨嚎,许多高手骇然逃向四方,金猊剑又狠又准,好象从不失手,一剑一个如同切菜般容易。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大乱,后面出现了三个白衣人。其中一个手上戴着一副手套,闪着银色的光芒,他手中没有拿任何兵器,权把一双手套当作兵器,那双手套似乎发挥着异样的作用,卷裹走包围者手里的兵器,还轻易捏碎对手的骨头和喉咙。 一阵狂乱,人群中发出呼喊,“魔教神技!捻金手!” 和捻金手同时出现的另一个白衣人,手里荡起一条长长的锁链,如影随形,纠缠不放,肆意卷裹对手任何一个部位和他的兵器。 包围圈中有人在惊呼,“冰环锁现身!教主一定就在附近!” 林茜冷眼旁观周围血腥四溅的场面,感觉到五脏翻腾作呕起来,连忙看准一个空隙向外逃去,却不料有人不想放过她,数十个人影迎面扑来。林茜怔在当地,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总之她除了会逃命以外,金猊剑和绵里藏针的手段一样也没有。林茜索性仗着似水流云闯入包围圈,身影如同流星,忽闪即逝,隐没在土林里。她不想再观战,谁胜谁负,与她无关,这种血腥的场面,只会让她感觉十分难受。 林茜这一逃,带走了数十名高手,如影随形,紧紧跟随在身后。后面的人影越来越近,林茜正在发愁,心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圣地里那场追逐,如果不是她已经学会了似水流云,恐怕永远也跟不上圣地里那个神秘的白衣人。身后的跟踪者,从他们的身法可以看出,绝对不是似水流云。 她摸仿圣地白衣人的举动,走出诡秘奇怪的身法。果然跟踪者一时跟不上来,被甩在了后面。林茜正在暗自高兴,总算可以安然离开时,忽然发觉身后闪过一道黑影。不远处的土林,有人发出惨叫声。接二连三的惨嚎声传进耳朵里,林茜按捺不住好奇,往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来可以走通的土林,骤然间象发生了什么变化,让她无法接近。但是那边传来的声音却又没有中断的迹象,林茜在土林里绕来绕去,总是走不到那个地方。 这时在土林附近的一片高地上站着数十个神秘的高手,朝林茜走过的地方观望。 “圣使,他们陷入无影阵了。”其中一个对身旁的奇服男子说道。“我们不是正好可以领略一下无影阵的厉害。成败在此一举,拂花散手现身时,就是我们应该出击的时候。” “拂花散手一出,必定就是教主本人无疑。拂花散手可是他的护命神功呀!” “没想到教主秘密栽培了一批忠心的死士。”奇服男子幽幽叹气道。 “他们无论有多厉害,也不可能超过樨邪神功的十分之一?” “嗯……” “圣使,他怎么办?” “由着他去吧,你没有看见,他只会似水流云吗?不必浪费精神在这个人身上。只有教主的拂花散手才配与我稷央交手。” 林茜蓦然发觉那片高地上有一群神秘的人站在那里观望,莫名地,那个青色的身影给她带来少有的恐惧和压迫感。 “圣使,绵里藏针、金猊剑、捻金手和冰环锁实在厉害,杀了我们许多人,恐怕要坚持不住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疾步奔到土林的高地前面。 “一群废物!”稷央愤愤地骂出声,“看来只有我亲自走一趟了。” 林茜惊骇地看着高地上的数十高手,一起朝混乱争逐的土林地带赶去,心里生出强烈地不安与不详。虽然没有见过这些人的身手如何,只是直觉告诉她这些人非同小可。绵里藏针、捻金手、和冰环锁再怎么厉害,毕竟寡不敌众,而且那个浑身萦逸萧杀气息的青衣人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应该是一个少有敌手的人。 夜色下,土林一隅,三个浑身沾满血迹的人跳进喧沸混乱的人群大开杀戒,只是疲惫和伤痕也在消磨着这三个人的力量。不知为什么头戴面罩的人个个视死如归,任凭三人的手段有多厉害,却不能震慑住这些亡命之徒。他们连续不断地游移在生死边缘,宁愿刀口舔血,也不肯逃跑半步。 夜风里传来一个尖细阴柔的嗓音,如同天魔之音,立刻慑住了众人的心魂。 数丈外现出一个青色的身影,四周头戴面罩的人齐刷刷地凝视前方呆了一般,同时纷纷虔诚地行礼叩首。只有三个血人兀自伫立在戴面罩的人中央,不知所以。 青衣人好象没有看见,径直如飞似地掠过众人,来到三个血人面前。 “可惜了你们这样的人才屈身在无耻教主的淫威下面,不如弃暗从明与本座一起诛杀魔教教主,取而代之不是更好?象你们这样的人才日后一定会有用武之地。” “你敢污辱教主圣名,又想让我等替你诛杀教主,但是要问过我这把金刀愿不愿意才行?”血人之一将沾染血污的金刀举过肩头说道。 “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好教我们明白你究竟是谁?敢用这种口气说话,你是不是活腻了?”另一个血人将金猊剑据在身前道。 夜风里捻金手有节奏的击打,发出清脆的响声。冰环锁荡过脚下的地面,卷起一阵阵沙尘。 “敬酒不吃,你吃罚酒。你们是一个个的上,还是要一起上?”青衣人声音冷冷地说道。 手握金刀的血人即刻跨前一步,大声喝道:“废话少说,倒想讨教几招,你尽管放马过来。” 一声“好”还没有说完,头戴面罩的青衣人已经跨出几步,朝金刀血人逼来。一股强烈的罡风掠过金刀,金刀血人怔了怔,竟然有些意外。青衣人脚下挑起一柄散落的长剑,剑影刷刷斩向金刀血人。对面的血人又是一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青衣人竟然用魔教神功金猊剑来对付他。剑尖抖起点点寒芒,无影无踪,及到近前才看得清楚,但是为时已晚,剑尖滑过金刀血人的胳膊,刺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人惊得后退一步,浑身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是谁?为什么会用魔教的金猊剑法?”手持金猊剑的血人失声问道,因为那一剑的功力远远在他之上。如果与这样一个人对奕会怎么样呢?他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你要不要上来试一试?”青衣缓缓收起剑势。 四个血人面面相觑,夜色里四道身影一起扑向握剑的青衣人。青衣人也不着急,只是蓄势待发,在四条身影靠近的片刻,长剑如虹,宛若惊鸿掠影,撒出漫天星光。青衣人以剑代刀,用的是绵里藏针的魔教神技。 四个血人皆是一怔,齐声喊道:“绵里藏针!” 刹那之间,冰环锁锁向青衣人的一条手臂。捻金手快如闪电,疾如夜风拿向青衣人手中的长剑。金刀宛若破空银浪,斩向青衣人的颈部。三个血人配合的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忽地青衣人手中的剑势一转,荡开挨近的冰环锁,避开捻金手的纠缠,分花破浪般撒出无数剑影,疾奔各人的要害袭去。 “拂花散手?!”各人大大地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只有教主才会各技合于一身,这个人究竟是谁?真让人摸不着头脑。青衣人微怔,这套拂花散手他只得学了一半,全都是因为可恶的魔教教主觉察了什么,忽然把另一半隐去。如果不是这样,那些计划早就成功了。想到这里,青衣人不由勃然大怒。他明知拂花散手缺了一半,功力就会锐减,奈何不了眼前的四个血人。他忽然撤去拂花散手,换成樨邪神功的锁骨连环掌。青衣人招式换得迅猛,四个血人都是一愣,锁骨连环掌里加上了黯然销魂散。这是一种控制意念和心志的毒物,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在体内反复发作,蒙蔽受制者的意识神经。 黯然销魂散果然在起作用,四个血人忽地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青衣人,一个个全都单腿着地跪下来,“参见教主,我等鲁莽,请教主赐罪。” “本座就暂时不制你们的罪,如果胆敢违抗本座的命令,你们四个就自废物武功吧。” 四个血人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毕恭毕敬地瞪着眼前的青衣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响高的声音破空而至,土林后面走出一个头戴面罩的白衣人。 “无耻狂徒!竟敢假冒教主发号施令。”那人厉声说道,土林周围的所有人不由愕然。青衣人上下打量来人,忽然尖声大笑起来,“你根本不是教主,凭白来这里送死吗?” “是不是教主,试过才知道。你的结论下得太早了。” 青衣人尖声向四个立在一旁的血人说道:“杀鸡何用牛刀,现在是表白你们对教主忠心的时候,你们马上杀了这个大胆泼皮。” 第十三章 贝辰樨邪 四个血人受到黯然销魂散的控制,立刻围住头戴面罩的白衣人。绵里藏针、金猊剑、捻金手和冰环锁一齐向白衣人全身上下的要穴锁去。白衣轻轻“咦”了一声,从腰间取下两把锐利的短剑,不退反进,任由四种不同的兵刃击向自己,身影如同水中的游鱼,瞬间滑向四个血人的身侧,短剑如飞,脱手袭向金刀血人,立刻金刀和短剑相互撞击,短剑仿佛受到控制,复又弹回白衣人的手中,另一把短剑随即脱手,双剑在四个人当中盘旋缭绕,用的是以气御剑的手法,是拂花散手的另一种用法。 青衣人的身影忽然掠过四个血人,来到白衣人的面前。 “如果你真的是教主,就让本座来讨教讨教。” 刹那之间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如同沙漠里的龙卷风,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明月下面只见白衣人的两把飞剑寒光烁烁,围绕着青衣人飞来飞去,那个旋涡里忽然传出青衣人尖声大笑,“中看不用中的伎俩,你根本不是教主,今天让你知道本座的厉害,叫你的真教主出来一见,不然本座杀了你这个大胆泼皮。” 白衣人忽然对着一轮空中的明月高声喊道:“教主!” 话音未落,如同从一轮明月当中走来,身后的背景是又大又圆的大漠明月,逸散着几许清冷的光辉。一个白衣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瘦高个,玉树临风,更象一个文气的书生。 白衣人头戴面罩与青衣对视了片刻,说道:“樊香主,你退在一边,本座自有道理。” 白衣樊香主急忙退后几步让出位置。青衣人睨视着面前的白衣人,这人身上自然地透射出几分刚毅之气,令他不由心虚,心里暗想,这人真是他想一见的教主吗?为什么和以前见过的那个人不同,浑然没有相似之处。莫不是他一直刻意隐瞒身份?那个人只是教主的一个伪装?今天看起来魔教教主从来没有信任过自己。 “本座在此,把你们的武器全都放下。”从面罩后面发出清朗的声音。 “你真的是教主吗?莫不是在哄骗众人,有谁见过教主本人的真面目,仅凭你一面之辞,又有谁能相信你?” “你不相信吗?今夜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座的本来面目。” 大漠里裹起一阵狂猛的风沙,就在这时二道身影骤然交织在一起,风浪里只听见一阵金帛交击声,合着大漠狂沙,肆虐地刮起。众人眼花缭绕,只看见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如同狂风猛浪袭卷而过,叮叮当当地声音响过之后,土林里一片沉寂,一道身影跌落在沙地上。 青衣人目光不可思议地盯视着站在面前的白衣人,他受伤不轻,声音嘶哑地喊道:“拂花散手?你真的……是教主?” 白衣人定定地瞧着他的本来面目,眉目俊美,酷肖女子的哀奴,声音里带着几许沉痛,“你竟然是哀奴,本座最信任的圣使。本座早该想到,你在魔教掀起一次次的血洗事件,本座一直以为是匈奴人在插手这些事,完全没有想到你就是那个幕后主使。” “教主,你没有想错。哀奴就是混在你身边的一个匈奴人。” “本座并不怪你是一个匈奴人,只是为什么你要在魔教制造这些惨祸?本座自问从来没有亏侍过你。” “教主,你可记得哀奴投靠魔教那一年发生过什么事?” “那一年本座大破匈奴右军,杀死匈奴呼韩王爷。难道这件事与你有关?” “呼韩王爷是我的生父,哀奴为报父仇,才投靠教主门下,发誓要荡平魔教,手刃杀父仇人。” “匈奴人攻打魔教,两军对垒。我不杀人,人就杀我。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换成是我,我也会这样做。只是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用黯然销魂散控制了魔教和鬼城许多人,利用本座对你的信任盗我魔教的神功宝典。这一切都是你的所为吗?” “教主,多年来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来临。不过教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哀奴的?” “本座只知道教内有人勾结匈奴人妄图毁灭魔教,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是你的所作所为。” “教主,哀奴已经给你下了黯然销魂散的毒,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穴道麻痹,神功自闭?” “你用锁骨连环掌下毒,如果没有猜错这是樨邪神功的一技,你与樨邪老祖究竟是什么关系?” “教主英明,哀奴本是樨邪老祖座下第一弟子,百花散人!哀奴用尽千方百计才混进教主身边,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与教主决战的时刻。” “既然如此,你所作所为的动机就不是纯粹报仇那么简单了。大漠里有谁不知道樨邪派是匈奴人的走狗和帮凶。今夜哀奴既然志在必得,你们必然还有另外的计策才对。” “哈……哈……,果然是一教之主的风采。我这个徒儿这几年也有些长进。教主,你不必太生气了,败在樨邪手下也是你的面子。”月色下一个身量魁伟的五旬老者从土林后,悠然自得地走出来,一面附掌冷笑着。 樨邪走近魔教教主时,却发觉脚下的沙粒传出异常的震动,他停下脚步,怔立了片刻,然后警觉地用手指着贝辰教主说道:“樨邪素知教主擅于布阵的手法,今夜倒想见识见识教主的无影阵法。” 话音刚落,脚下的沙地开始震颤、晃动。沙粒忽然旋转下降,骤然显露出一个沙穴的涡流,一道白色的身影以及四个浑身血迹的血人,纵身跳入沙穴中,五个人影刚刚没入沙下,消失不见。沙穴旋涡也随之消失,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周围的一切又恢复成原状。 “老祖当心,下面一定有暗道,只可惜地道口被关闭了。”哀奴走近刚才那道入口说道,“我们不如在上面等着,贝辰在地下坚持不了多久,他还会再重回地面。” 这时人群中忽然发出阵阵骚乱,并且传来刺耳的叫声。 “稷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祖,是无影阵。他们一定是埋伏在土林附近。让我用锁骨连环掌和黯然销魂散收伏他们。” 土林周围刮起了阵阵风沙狂浪,遮住了樨邪和稷央的视线,和着风沙传来怪声,是暗器击打的声音,透过风沙已经有人受袭击扑倒在沙地上。樨邪用手抓住一把偷袭的暗剑,耳边听到有惊呼声传出,那人放弃武器遁逃。风沙渐渐平静,樨邪和稷央骇然发觉,所站的位置陡然变了一个样,多了一些奇怪的土丘环绕在身边,将他们与其他人分隔开来。耳朵里骤然听见土丘外面传来的喧嚣和混乱,但是小小的土林仿佛一个迷宫,怎么也绕不出去,二人不由着急,惊出一身冷汗。樨邪跳上土丘的高处,辨别方向,只见四面遍布土林,就是看不见一个人影,空闻其声,不见其人。 樨邪骇然一惊,骤然发觉附近似乎多了一个人影,就在不远的另一个土丘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着一个白衣人。 “贝辰教主!”樨邪惊声叫道,暗中觉得气恼,自恃神功无敌,连敌人什么时候近身都没有察觉出来,于是讪讪笑道:“魔教无影阵果然不同凡响,老朽十分佩服。” “来者是客,贝辰不敢慢怠老祖,不如找个地方让本座讨教讨教如何?” 樨晗首微笑,心道我老人家吃的米比你吃的盐还多,还会怕了你吗?贝辰的身影先走一步,越过林立的沙丘,向前方闯去,心里暗想,借着无影阵可以拖延上一阵子,只是樨邪老祖神技无敌,恐怕迟早被他看出破绽,察觉到无影阵的奥秘所在。他只得单枪匹马来引走这个碍事又麻烦的老头子。无影阵再加上四个魔教心腹各据绝技还能够抵挡上一阵,哀奴还不知道无影阵的奥秘。 贝辰籍着似水流云的身法攀上绝壁的最高处丝毫不显得吃力。樨邪一向自恃才高自负,骤然发觉贝辰的身影离绝壁顶端不到一箭之地,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凉意。这一比试,轻功已经落在贝辰后面了。贝辰站稳在绝壁上方,望着樨邪费尽吃奶的力气闯上绝壁,暗暗觉得好笑,这个向来极自负的老头现在吃瘪,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樨邪气急败坏地看着似笑非笑的贝辰,他此时站在悬崖上去除面罩,原来是一个中年上下,剑眉星目,极有风度的男子。这样的悬崖,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攀得上来,所以他也不用顾忌会有人窥视真实面目。 樨邪为了掩饰技拙,身体还没有沾上崖顶,就陡然发动锁骨连环一十八式,掌风扫起一块块岩石,大小石块纷纷坠落到空谷下,传出阵阵巨大而空旷的回音。悬崖上面两道身影如同蛟龙出海,绕缠在一处难分难解。圆月清冷的光辉映衬着黯色的影子,如旋风扫过崖顶,每经一处,必然激起无数岩石滚下谷底。 樨邪自恃内力深湛,无人匹敌,豁然扬掌硬接贝辰的捻金手,手掌相交,二人如同被巨大的磁力吸附,身体旋转着坠于崖上,你掌接我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无奈再也分不开。樨邪和贝辰都大吃一惊,二人静静地端坐在绝壁上方足足一个时辰,内力激荡使得全身经脉互相冲撞对抗,相持不下又牢牢胶合在一处。如果勉强分开,二人都会受到严重的内伤。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时候会有旁人来打扰。 樨邪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年纪比他小许多的贝辰教主,竟然是一个奇才,内力不但不输,反而有稍强的势头,如果再假以时日,他的内力修为一定会大大胜过自己。樨邪真是觉得这一次一张老脸都丢尽无遗。 林茜听着崖顶不时传来怪声,好象有人正在上面互相挑战。大大小小的岩石碎屑不断跌进深谷传出阵阵巨大的回声,打扰得坐立难安。她从土林出来后,发觉到浑身上下的经脉不断互相冲撞、躁动难耐,在经过深谷的时候,就攀上岩石,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调理异动的七经八脉。慢慢调息了数个周天,冲涌的气血渐渐平复下来,只是身体里好象生出了某种异常的状况,功力在与时继进慢慢地滋长中。她刚想坐下来调息确认一次,就听见岩石上面发生的状况,似乎有人正在激烈争斗,听起来很不寻常,也许那是发生在顶极高手之间的较量。 她正想尽快离开,免得他们之间的战争牵累到自己,毕竟不是处在同一个级别,她更容易受到伤害。借着月色,林茜忽然发觉几个黯色的身影攀上悬崖朝岩顶偷偷靠近,心里猛然别扭地沉坠,有人打算偷袭崖顶的高手。攀上岩石的青衣人身法似乎不同凡响,与她现在似水流云的程度相比丝毫也不逊色。 当辨认出青衣人时,林茜无由地感觉惶恐,这个人在土林的高地上见过,应该是魔教 的劲敌。他来这里干什么?高崖上的顶极高手又是谁呢?林茜忽然猜到什么?除了教她似水流云的师父还有谁是这种级别的高手?那另一个高手又是什么人呢? 她胡乱猜想着,一边还得避免让青衣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时高崖上面一片寂静,激战似乎结束了。林茜好奇地猜测两个高手中谁是胜者,她自然一心希望教主是这场战斗的胜出者。她静静地站在崖下,推测这里大约是在悬崖中段,青衣人这时或许已经到达崖顶。 崖顶上的两个顶级高手,头颅上方云蒸雾绕,已经满头大汗淋漓,却苦于难以分离。贝辰忽然吃惊地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距离自己不过数丈以外。他皎洁如月光的面庞,看似月中仙子,但是浑身上下却浸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距离数丈就能感到寒冷逼人的气势。他似乎正在审视自己,也许是贝辰没有戴面罩的脸对他来说透着陌生感。 这个酷肖美女的男子,一度让贝辰误会他是一个女子。好一张迷惑人的脸,一时不察今夜就要为此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青衣人迅速接近贝辰,贝辰心神摇荡,发觉自己处在危险的边缘,大部分注意力都被青衣人带走,思绪飘浮不定,在这种时候是最大的忌讳。贝辰咬了咬牙,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断喝一声,整个人立刻脱离樨邪的控制,翻滚出去,跌落在悬崖边缘,一口鲜血从嘴里狂喷出来,血渍几乎溅在随后赶来的青衣人身上。他立刻停下来,以一种奇怪的近乎悲天悯人的神情注视着受了重伤的贝辰。这个神情仿佛一个女子在看着受到伤害的情人,但他似乎很快从梦里醒来,神色瞬间变化,伸手按向他的颅顶。 可能稷央从未想到这个时候会有谁来防碍他报仇血恨。眼眸里忽然多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悬崖下面跳出一个人,稷央察觉到暗器袭来的声音,那只手按下去的手停滞在空中,忙于对付袭来的暗器。他用力一挥,骤然发觉暗器竟然是沙土和碎石之类,几粒尘沙钻进眼睛里,就在这个空档,林茜从悬崖下面籍着轻灵的身法来到贝辰面前。贝辰惊愕之余,脸上显露出难以琢磨的笑容,发觉到她的似水流云更精进了一层。 借着林茜的扶持和自身的内力,虽然深负内伤,贝辰仍然可以活动,只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与樨邪和哀奴那样的高手相抗。樨邪这时同样受了伤,正端坐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地凝神调息,他现在不能稍有差池,不然毕生的修为可能因此毁于一旦,所以只能任由哀奴来解决余下的事情。 稷央没有意料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眼睁睁地看着林茜和贝辰一起从悬崖上坠下深谷。贝辰受了严重的内伤,等于所有的神技自动消失,从这么陡峭的地方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那个眉目娇俏的女子,只是个半瓶醋,似水流云还没有练到火候,身法还不娴熟。身边带着一个内伤严重的人,恐怕二人要互相拖累,结果仍旧是难逃一死。 “你真是没用,怎么又让他逃走。”樨邪忽然张口说话。 “弟子愚昧,请老祖放心,弟子现在立刻下去看个究竟。”稷央说完,匆匆跳下悬崖,往下方的深谷行去。 林茜搀着贝辰跌下悬崖,心里不由一阵慌乱,身后是黑黝黝坚硬的岩石,下面是深遂、看不见底的乱石谷。伴随跌势,心里也在不断地往下沉坠。林茜慌忙闭上眼睛,不敢看身体跌在下方乱石上变成一滩肉泥的惨状。 第十四章 祸起潇墙 “你想让我们都摔死吗?还不快用玉髓盘丝的身法,减慢下坠的速度!” 林茜听见贝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时从惊惧中醒来,急忙在大脑里仔细搜刮起关于玉髓盘丝的点滴印迹。 玉髓盘丝,玉髓盘丝,她终于想起了一些记在绢帛上的片断。身法陡然改变,飘飘荡荡地在半空中迅速旋转起来,冷汗却浸湿了她的手心和全身。林茜紧盯着下方的凸起的坚硬岩石,撞上去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下坠忽然停滞,身体重重地一顿,感觉浑身一阵刺骨的疼痛,林茜紧闭双眼不敢睁开,然后听见旁边贝辰急促的喘气声,心里蓦然一动,死人哪有会喘气的,一定是我们都还活着?! 林茜一下睁开眼睛,正对上贝辰注视她的奇怪眼神。她来不及留意他的奇怪眼神,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四肢和身体上。好象没有想象的严重,只是疼痛依旧,林茜挽起裙角,发现腿上被岩石凸起的尖角严重擦伤,鲜血正在止不住地流出来。真是不好意思,一时情急,只顾着自己,忘记察看教主的伤情如何。目光在教主的身上巡视了一遍,教主眼看也没有大碍。林茜忽然想起,这是在古代,不能用这样的眼光盯着一个几乎陌生的男子东看西看,免得让别人误会自己轻佻。 教主的眼神很奇怪,有怜悯还有一些别样说不清楚的东西在里面。林茜心里不禁突突跳动,是不是他已经误会了什么? “你还能走吗?”贝辰忽然问,同时用手指着崖后, “背我过去,那边地势复杂,我担心他们还会再来,必须要避一避。 林茜急忙点头答应着,只是她小小的肩膀要背起一个大个子的男子谈何容易。她咬了咬牙,毅然背起那个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朝凹凸嶙峋的石崖后面走去。教主示意她放下自己,“尽量挑一些大的岩石来,本座要在这里布置一个疑阵。” 林茜见识过圣地里的奇巧机关,和土林里难以解释的无影阵,所以也不怀疑,急忙去找尽可能大一些的岩石来备用。她找来一根碗口粗细的断枝,只要把树技放在合适的地方,就可以把沉重的岩石撬离原来的位置。贝辰注意到她这些奇怪的举动,神色间流露出赞赏之意。 贝辰示意林茜将岩石填充在奇怪的位置上,“现在背我离开,他们短时间进不来,只会追着暗示和故意留下的破绽走。” 林茜再次背起教主沉重的身体,匆匆忙忙朝崖后逃跑,幸好之前练过似水流云,不然无论如何承载不动大个子的教主,而教主也尽量运用一些内力,让自己的体重稍稍减轻。 稷央发现岩石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极目向整个山谷里眺望,所有地方都没有贝辰和林茜的踪影。他们竟然还能活着离开这里,真是很奇怪。目光扫过对面的石崖,稷央心里不由动了动,他们或许没死,但也不可能走得太远。他小心翼翼走进嶙峋的山崖,又发现了一些染在地上的零星的血迹。看起来他们真的没有死,但是藏在这片岩石里的某个地方。稷央巡着断断续续的血迹寻找着贝辰的行踪。过于仔细察看每一片地方,回头再看却发现又回到了刚进崖时经过的那片地方和先前发现的那片血迹旁边。 稷央暗中责备自己失察,贝辰在这里故布疑阵,还施了障眼法刻意引他上当,他是故意拖延时间好有利于脱身。他在这里原地来回兜圈子的时候,贝辰已经顺顺当当安全地逃跑了。稷央气怒攻心,蓦然跳上一片最高的岩石向远处眺望,满心希望贝辰依旧被耽搁在某个地方。 他极度失望地跳落岩石,白忙了一夜,现在连身份也暴露了,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今夜这样的机会铲除魔教了。 贝辰象一座小山似的压在林茜背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脚下有好几次都几乎被凸露在地面上的石块拌倒,但都不得不硬挺过去。一路上都是贝辰指路,以免她在周围看上去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境况下迷失方向。林茜艰难地穿过一片沙丘,忽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人在暗中偷袭,她急忙转身应对的时候,由于筋疲力尽,两腿忽然发软,扑嗵一声栽倒在地上,连同贝辰一起被甩出去。几道人影倏然向二人包围而来,今夜真是九死一生啊!林茜暗自发着牢骚从地上爬起来。 “教主,总算找到你了!” 林茜听见一个男声在惊呼,情况瞬间发生了逆转。她听出了那个近似于樊香主的声音,暗中猜测樊香主应该是教主的心腹,不会是魔教内奸吧? “樊香主,你哪里情况怎样了?”贝辰狼狈地躺在地上问道。 “教主,匈奴人就在附近,鬼城很不安全。特别是哀奴知道本教许多内幕,对我们非常不利。”樊香主觉察到贝辰的一身内伤,感到很不安,“教主,你的内伤……” “不碍事,调养一阵就好了。现在教内的情况怎样了?” 樊香主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道:“情况很不好,恐怕会有奸细内讧,教主还是暂时在外面避一避,等内伤好了以后再作打算。” 教主怆然点头同意,现在回去反而是个累赘。樊香主从人群后面牵出几匹马,走到贝辰的身边,又对林茜说道:“教主伤重如此,属下体重不轻,恐怕这匹马承受不住,还要请这位小兄弟一路照看教主。” 林茜张大了眼睛,明白樊香主是想让她和教主同乘一匹马,以便照应教主的伤势。可是……林茜压下想要偷懒的打算,毕竟师父有难,身为弟子不能见死不救。 林茜支支吾吾地同意了。十几匹马划过夜色下的大漠,向某一个安全的地方奔去。 林茜骑在马上忽然想起一个久已困扰的问题,“教主,你为什么愿意教我似水流云?”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你长得很象她。没想到我的命最后居然是你救的!” “教主,我可以问一问那个人究竟是谁吗?”林茜心里微动。 “她是一个女人,现在可能在关内的某个地方。”贝辰微微叹息道。 “她是不是住在鸣剑山庄?” “我本该想到,你们那么相象,其中必定是有关系的。” 林茜眼前闪过一个影象,是古小鸾娇俏可人的样子。她忽然听见贝辰说道:“你一定就是那个人的女儿。你娘有没有对你提起过他的某位故人?” 林茜愕然不知该怎么澄清这个误会,她已经知道教主所指的人是谁。 “你现在是本座的记名弟子,以后就留在魔教吧,本座派你去做香主如何?” “香主?”林茜暗暗吃惊,想来做香主,也是一份职业。本来打算澄清一些误会,再想想也没有那个必要,眼下好歹先抓住这份职业再说。 林茜站在教主派给她的大房子里,眉飞色舞,她现在走马上任魔教西州香主。贝辰教主担心她内功根基太浅,又亲自传授了一些防身救命的法门。他在西州调理了一段时间,功力恢复之际将西州重任托负给林茜照管,然后和樊香主等人返回鬼城魔教。 林茜带上两名副手绿萝和秦川,在西州属地方圆数百里的地面上经过。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会听见一些部属禀报,西州属地出现了许多身份不明的江湖人物,行踪诡秘,好象正在策划某种危险的事件。其中一些事情正在逐步波及到魔教内部,西州现在最大的势力集团。 西州是沙漠里的一个重镇,古丝绸之路途经的要道,此地商贾云集,贸易繁忙,街道上全是使用各种语言的东西方商人。魔教是西州最大的贸易集团,主持东西货物的交流,是西州货物的中转地。白天的西州一片繁忙景象,所过之处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夜幕降临时分,林茜和副手还在路上盘恒,夜风里传来一阵奇怪的笳声,那是胡人惯常使用的乐器,韵味优美,充满异域风情。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吹笳诉情,笳声里流露出某种诡异的调子,透射着令人心惊的感觉。 路上的三个人不知为什么情不自禁地跟随幽怨笳声传出的方向走去,道路越来越荒僻,林茜蓦然意识到这里已经处在西州和沙州的交界处,再向前走数里就是沙州的地面。这人隐在这样的荒凉之地单是为了吹奏这曲诡异萧杀的笳音吗?每向前迈进一步,林茜仿佛觉得与某种奇异诡秘的事件渐渐地靠近。在一条岔路口,奇异地笳声忽然中断。周围一片寂静,更显得附近处处透射出诡异的气氛。 “香主,这里有两条岔路,我们该走哪一条?”副手绿萝问道。 林茜手指其中一条岔路说道:“走这一条看看吧,我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好象今夜有什么事要发生。” 沿着荒凉的羊肠小路向前走,月色下面的沙丘上,触目惊心地散落着数把明晃晃的钢刀,这是大漠里的商旅随身携带,用来防身的武器。 “前面可能有情况,也许是一群人持戒行凶,这个象是他们遗落的武器。”秦川盯视着靴旁的钢刀说道,“香主,我先到前面去看一看情况。” “一起去吧,他们可能人多,你一个人会有危险。”林茜说道。 在一所破落的穹顶建筑附近,有两个人倒在石阶上,确切地说应该是两具尸体,林茜俯身察看情况,两具尸身上尚有余温,显然死了没有多久,凶手这个时候也许还逗留在附近某处,远远地在暗中察看他们三人的动向。尸身穿着胡服,衣冠不整,好象临死前还被人搜过身,凶手也许要在这两个人身上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林茜发觉他们看上去不象胡人,更象是关内的汉人。俩人身上的伤口不止一处,全身上下各处都留有大片血迹。凶手不止一个,他们一起杀了这两名穿着胡服的汉人。 “香主,他们的手段真是毒辣,这两个汉人很可能是受尽折磨而亡。”绿萝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栗说道。 “可能是为了逼问这两名汉人某件重要东西的下落。”林茜轻声叹道,“最近西州还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香主他们原本可以毁尸灭迹不留下任何痕迹,今夜也许是我们来得太快,他们来不及掩盖劣迹,才让我们看见这一幕惨剧。”秦川说道。 “香主,之前听见的笳声是怎么回事?后来为什么忽然又中断了?”绿萝忽然问道。 “我猜想可能是有人以笳报信,笳声中断是因为他们已经离开。”林茜说,“我感觉西州好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你们派些人对那些最近来到西州的江湖人物盯紧一些。不知道他们要在西州掀起什么风浪?” 林茜极目眺望土堡附近,夜风清冷,空气里弥散着湿湿的水雾,这是从绿洲地带的河流吹送来的湿气。远处丘壑纵横,黄沙莽莽,无边无际。 离这里数十里地外的土岗上有两个夜行人,董廉和霍云天觉察到四野空气里传出的异常气息。黑影憧憧的土丘后面似乎蕴藏着未知的危险。他们刚走过土丘,就发现十几个古怪的人影朝这里靠近。 “听说西州最近有许多江湖人物出没,原来竟然是真的。”董廉轻声说道。 “师妹一个人在这里,真是难为她了。”霍云天同样轻轻说道。 “有人消息真是灵通,我们为秘信来西州的事,看来已经被人发现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不知道这些江湖人物是什么来头?” 二人说着话,四只眼睛却丝毫没有放松对来人的监视。转眼十几个头戴面罩的人来到面前,蒙面人中有人高声说道:“是鸣剑山庄的人,把秘信留下,放你们安全离开西州。” “你是谁?为什么断定我们是鸣剑山庄的人?” “我跟踪你们也不是一天二天了,绝不会认错人。” “莫非是麒皇阁的胆小鬼,把脸藏起来,怕被人认出。” “麒皇阁?谁是麒皇阁?”一个蒙面人迷惑的声音道。 “不管你是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从小爷手上拿信。” 说话的蒙面人向后挥手,十几个蒙面人立刻从四面包围董廉和霍云天。来人似乎刻意隐藏身份,身手招数千奇百变,看不出是哪一个门派的武功路子,但显而易见,这些人都是心狠手辣,功力不可小觑之辈。董廉和霍云天在蒙面人绵绵密密的攻势下,渐渐显得力不从心,虽然月色冰冷如水,可是两人额头上还是沁出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珠。 董廉暗中感觉纳闷,这些人的招式路数太奇怪了,倒象是一群京畿显贵豢养的重磅杀手。每一个都有一身独门绝技,但是相互之间又能配合默契,丝丝入扣,他们被一种奇特的阵法所制,紧紧捆绑在一处,共同进退,生死与共。 董廉朝霍云天使了一个眼色,霍云天立刻会意,他正有这个意思。眼前的蒙面人功力深湛,且人数众多,继续缠斗下去,恐怕会吃亏,俗语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计走为上策。二人同时虚晃一招,做好逃离现场的准备。董廉和霍云天身法陡然改变,脚踩凌虚步,瞬间移向包围最弱的地方,劈开一掌,吓退蒙面人的攻击,身影同时蹿出包围圈外。 “凌虚步?!”蒙面人惊叫了一声,怔怔地看着二人的背影,心中暗想,原来这就是鸣剑山庄武功的精髓。凌虚步素来在江湖中有着神秘的传言,是许多江湖人士窥觑已久的神功秘技。鸣剑山庄一向谨慎,不到关键时刻从来不以神技示人。 蒙面人缓过神来,忽啦啦地跟随其后,衔尾追赶。十几道身影一前一后,在土岗周围展开了争逐,董廉和霍云天籍着身法的便利和土岗复杂的地势,暂时处于领先,时间一长,二人全身大汗直流,但仍见蒙面人的身影,时前时后不出其左右。 二人钻进一条深谷,超风速地向前奔行疾走。黑衣人似乎咬定青山不松口,总是一前一后的尾随。董廉和霍云天这时急出一身冷汗,再走下去,不是战死,就是累死。月色下的沙海发生了变化,二人也没有注意到,一头扎进幽晦的风谷,只觉得四周围影影憧憧站立着许多奇怪的黑影,二人都是一惊,慌忙停下疾行的脚步。举目四望,这才发觉好象走进了一片迷魂阵中,到处鬼影烁烁,一阵疾风卷起千堆狂浪,扑打在二人身上。大漠不再平静,夜风悲鸣,如同千军万马的嘶吼,令人心胆俱裂。远处的闪电宛如地狱传来的莹莹鬼火,一道道幽蓝的厉光,如啸吼的海潮狂浪,席卷整片阴森幽暗的鬼府地曹,劈头盖脸将两人吞没有其中。 “鬼域?!”蒙面人失语惊呼。白天的鬼域尚且让人迷失方向困在里面,更不用说夜晚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了。明亮的月色瞬间被一片黑云遮挡,只留下漆黑和阴戾一片,想到有关鬼域的无数可怕传闻,人人心里不禁发毛,仿佛千百只鬼爪正从暗处伸向停留在这一片诡秘之地的人。所有的蒙面人都禁足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第十五章 西州风云 “没有拿到秘信怎么办?” “明日白天派人进去找找看。如果死了正好,只要搜出秘信就行。” “万一他们在临死前把秘信藏起来如何是好?鬼域很大上哪里去找?” “不惜任何代价,就是翻遍鬼域也要找到秘信,这可是关系到大批宝藏的秘密。” 四野的凄厉鸣叫渐渐散去,幽暗的鬼域变得面目全非,狂风过后,地表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沙石。鬼域的一个角落,沙堆忽然缓慢移动,剑柄拔开了厚厚的沙层,一个人从地下钻出来,伸展麻木僵硬的四肢,又有一个人从沙下探出头,一边吐着嘴里的沙粒一边拍打浑身的黄沙。 “昨夜真是好险,要不是有地行术傍身,我们早就被冻死了,不然也会迷失方向直到困死在鬼域。”董廉伸展四肢,一边说道。 “这个鬼地方真不是人在的。”霍云天朝沙地上狠踢了一脚说道,却发现沙下面好象有一个什么东西。他用手拔开黄沙,却是一具白森森的人头骨,接着用手再往下面拔去,又碰到了第二个。 “你有完没完?昨夜我们只差一步就变成这样了。”董廉皱眉说道。 “难怪昨夜我就觉得不对劲,原来这个地方有那么多冤魂游荡,正找人做替死鬼哩。” “蒙面人一定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出现。”董廉说道,“我好象听见有人进来,他们等不及来找我们。” 十几个蒙面人轻轻踩过沙地,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虽然与凌虚步相比略逊一畴,但也是臻于化境。白天的鬼域,仿佛一个迷离的神话世界,各式各样巨大的石柱危然挺立,环绕屹立在众人身边,或象千军万马奔腾,或象亭台楼阁,或象凶猛的巨兽以及成群的西域美女。鬼域周围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蒙面人的眼睛。 蒙面人一阵风似的走过,举目四望,这片鬼域除了各式风雕泥塑以外,看不见有任何人影,就连活物的影子也不见一个,唯有周围的石塑姿态各异,巍然伫立在炎炎日光下面。 董廉和霍云天远远望着蒙面人的背影消失在迷幻的鬼域深处,举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还记得来路吗?”霍云天有些怀疑地询问道。 董廉一路观察散落在沙地上的碎石来辨认方向,不起眼的碎石呈现不规则的形状,出现在各个隐秘的角落里。好象路标,暗示通往谷外的道路……那是昨夜董廉暗中留下的出谷记号…… 沙漠里有二匹马缓缓走来,马背上端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俊美的少年,男的貌似潘安,更添几分文弱之相。女子雪肤花貌,婷婷袅娜,眉间却隐隐透射出一股冷冷的杀气。 红衣少女在马上留意着十几个迎面走近的蒙面人,他们身穿西域大漠周边国家的服饰,脸上罩着头巾,遮挡了一半的轮廓面貌。这一群人步履皎健,轻捷地踏过沙地。红衣少女秀眉微颦,灿若星汉的双眸,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然后目光停落在其中一个男子身上。那名蒙面男子双眼斜睨过少女宛若春花般的面容,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近乎邪气的笑容。 少女立刻将目光移开,不再理会他。蒙面男子走过去以后,仍然频频回顾身后骑马的少女。 “海青,奴家已经发现要找的人了。”红衣女子忽然开口对旁边的少年说道。 少年端坐马上会意地笑道,“红蓼,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天黑以前到达西州才好。” 他朝少女呶嘴示意,二匹马巡着沙地上的些许细痕向前走去,那是前面蒙面人留下的。 少女的素手在马股上轻轻拍打,马速立刻加快了,少年见状,急忙从后面赶上来,两匹马箭一般朝西州驰去。 夜色下有几个蒙面人匆匆走进一座神祠,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合上。白天少女在沙漠里遇见的十几个蒙面人正聚在神祠里,人人脸上都是一副萧杀严峻的神情。月光下,神祠附近的一条小河边藏伏着一对少年男女,同时看向那道紧闭的祠门。红衣少女步履轻盈地没入一条后径,朝神祠的方向潜行去。 “西州属于魔教的势力范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魔教暗探的眼睛里。别在最后应了这一句螳啷捕蝉,黄雀在后!凭白让别人坐收渔人之利。” 红蓼尽力把耳朵贴近厚厚的墙壁,努力倾听从室内传出的谈话。 “但请放宽心,魔教有暗探,难道我们就没有暗探在其后制肘?” “别忘了小心使得万年船!鸣剑山庄的人很难缠,一个不小心,放跑了这两个人,往后情势对我们很不利啊!” 室内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也许在说什么秘密的事情,红蓼恨不能多长出一双耳朵。 “那东西厄尔甫西带着吗?” “带来了,就在这里。您请看……” “可要保存妥当了,这可是费尽心机才到手的东西。” 红蓼感觉喜从天降,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刚一到西州就有这样一个大发现。她的心跳加速,蓦然发觉海青从另一头潜来。 神祠的大门哐当一声洞开,里面的人全都惊愕地回头看向外面。门外站着两个面容清俊的少年,少年手里拿着一柄铁制的扇子,而少女手中则握着一管碧玉萧,碧玉萧外表看上去没有惊人之处,奥妙在于可以容易地从萧管内弹出锐利的暗器。 “你们是谁?”一个蒙面人沉声问道。 “我奉劝你一句,不该你知道的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美少年开口说道。 “你们究竟所为何事?” “海青,那东西就在这人手上,奴家刚巧在门外听见。” 美少年一只搜魂手蓦然掠到其中一个蒙面人的眼前,祠里的人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一道身影已经飘然挨近他们,祠内所有人肃然警觉,阵阵萧杀的气息在整座神祠弥漫开来,十数个蒙面人移近美少年左右一齐向他出手。 站在那股萧杀气焰外围位置的美少女,一管碧绿的玉萧呼呼生风击打在蒙面人的身上,蒙面人惊呼一声,胸口赫然显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较心脏只差一毫的距离,他就去阎王那里报道了。隐藏在萧内的寒光乍现,寒森森的暗器贴脸划过,使旁边的蒙面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个少年的身手太过匪夷所思,两件兵器更是充满诡异的气息。美少年海青手中的铁扇带出强大的罡风,透心凉地划过蒙面人的手臂,那人痛呼一声,须臾间,手掌就由青紫变成赤红,那柄铁扇喂过剧毒物质。罡风划过蒙面人的手,把剧毒物质也传递到手上。那人全身剧震抽搐着跌倒,神祠里所有的蒙面人都是一怔,紧接着有人惨呼相继扑倒在美少女脚边。 以蒙面人的功力,未必敌不过这两名少年,只是他们掌握的毒物太过霸道,一时之间,对手竟然没有敢近身的,只在外围用大刀和暗器游移轮番进行袭击。少年男女用铁扇和玉萧相继毒倒数名蒙面人后,各自渐渐显露出疲惫之态。蒙面人反而攻势有增强的迹象,美少年海青紧盯着其中一个蒙面人,只是那人左右有数名蒙面人团团围拢来保护,看起来他在这一群人中间的地位非同一般。海青难以靠近,额头上渐渐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时,距离神祠不远的地方,董廉和霍云天听见兵刃相互碰撞交击的巨大响声,二人前面有一座造型轻巧的神祠,声音分明从里面传出来。他们就象猎人追捕猛兽,悄悄靠近神祠的门,门内占地宽敞,是一个大约可以容纳数百人的集会场所,现在变成了一个奇怪的战场,十几个蒙面人与二个相貌俊美的男女激战正酣。那一对少年手里所用的兵器很特别,似乎喂过剧毒物,已经有蒙面人惨死在剧毒下。再看那一群十几个蒙面人,与昨夜索要密信的蒙面人看上去是同一伙人,霍云天不由轻轻呼叫出声。 “外面有人。”蒙面人一怔,手脚忽然慢下来,跳向一旁,低声喝道,“快撤,也许是魔教的人来插手管闲事?!”蒙面人的身影翻窗跳到外面,只留下海青和红蓼一齐向祠外看去。稍稍犹豫后,二人也奔向侧门,身影就象疾风般,很快消失在暮色里。和蒙面人一样,他们也认为来人必定是魔教的暗探,最近西州魔教暗探活动频繁。魔教素来在关内势力强盛,惹怒了魔教,他们又会增加一个强劲的对手,因此所有人都不希望这个时候魔教被卷进来。 董廉和霍云天进神祠时,已经人去祠空,只有几具尸体,由于中毒的缘故,揭开面巾每一张面孔现出扭曲、发绿,传播着恐怖的气味。这是缘由一种极少见的毒香,可以迷惑神经,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人麻痹,毒入脏腑时就是回天乏术之时、在众多的毒物中是一种罕见的剧毒。 在神祠后面的小山岗附近,绿萝诧异地盯着神祠的侧门,十几个蒙面人的身影分别由几扇侧窗里蹿出来,狼狈地朝西北方向逃走。一个时辰以前,魔教暗探就发现了这拔神秘人在神祠聚会秘议些什么。绿萝和秦川接到暗报以后,就直奔事出地点而来,也没来得及通知林茜一声就出发了。绿萝守在神祠的后门,秦川则守在前门。他们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俊美的少年不由分说闯进神祠,而后两人立刻听见神祠里传出激烈打斗的声音,可以听出里面大约有一二十人,两人势单力薄不便接近,只在外面盯梢,以伺看清两伙人争斗的目的和原因。 冲突发生不久,绿萝在后门监视,没有看见董廉和霍云天出现在前门,此时看见一伙蒙面人纷纷蹿出侧窗外逃离现场。来不及细想,绿萝只有仗着卓绝的轻功身法,悄悄跟着蒙面人,暗中想要查明这伙人的身份和来历。 蒙面人行踪诡异,绿萝跟到一所旧庄院附近,蒙面人忽然消失无踪。绿萝正打算靠近庄院看个究竟,却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人来了,看起来很象是蒙面人一伙的,她正在心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心里还在打鼓时,发现头顶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兜头盖脸罩下来,几乎罩个正准,幸好绿萝生性机敏,一个侧身闪过,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结实的罩网,立刻又有暗器呼啸而至,躲避不及,一条腿上立刻痛彻心扉。绿萝大吃一惊,再不逃命,恐怕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绿萝点穴封住流血不止的伤处,蒙面人从四面八方围堵来,庄院里似乎布设了许多机关暗垒,在她左右附近冷不丁会蹦出一些蒙面人,其间还有暗器四面打来,真是防不胜防。绿萝不小心,身上又被暗器击中,侥幸的是,身为魔教中人,平素见惯机关阵法之类,天性就对这类奇技有几分敏锐,关键时刻总能化解,暗器击中的也不是要害部位。绿萝屡屡脱险,总算逃脱蒙面人的围堵,逃离这座古旧的庄院。她松了一口气,顾盼之际,没有发现蒙面人跟来,立刻闪进一条侧街,再向前走数百米,然后拐进一条巷子,前面有一所深院拦住了去路。绿萝深吸一口气,勉强翻进院子里,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晕厥,朦胧中好象听见有人说话。 “是绿萝坛主!她受伤了!在西州谁有这个胆子把她打成这样?”一个惊异的声音说道。 “肯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快去禀报香主知道。” 绿萝唇边闪过一丝笑意,任由同伴扶持着走进一间厢院。她这一生中不知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每一次她总有办法脱身,才有了今天香主身边常随这个位置。她忽然想起同去的秦川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也有一番这样的经历,这件事要尽早禀报香主才好,也许秦川这时正陷入危难的境地也说不定。 “快去通知香主,我有急事禀报。”她想趁着晕倒之前禀报香主所发生的事。 秦川守卫神祠前门,焦急地倾听传出的兵刃交击声,不知什么原因,里面正在发生一场恶斗,发觉到有两个素色身影靠近神祠附近。他急忙藏好,免得被这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发现行迹打草惊蛇。片刻之后,神祠里忽然变得安静,所有的声响都停止。就见两个素色身影挨近神祠,然后消失在门后。侧面有一男一女的身影往沙丘后面跑去,秦川稍一犹豫,那两个人几乎从眼前消失,他急忙盯紧那两个人。 秦川远远地看着两个美少年走进广袤的丘陵里,这时还发现丘陵附近有一些奇怪的人影在晃动,他不得不放慢跟踪的脚步。丘陵附近晃动的人影迅速集结,拉出一个包围圈,目标显然就是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前面的行人发觉到异常,骤然放慢脚步,任由包围者靠近。 秦川正觉诧异之际,那对俊美的男女忽然间出其不意地发动袭击,迎面袭倒数名包围者,夜风里飘来一屡淡淡的香气,那个味很奇怪,好象是西域毒香的气味,秦川急忙闭息片刻直等到香气被风吹散。在这中间短短的时间里,那对男女忽然失去了踪迹,前面的沙坡上骇然有人倒下,正是西域毒香百日红在作祟。 第十六章 赤焰争锋 秦川忽然听见身后数米远处发出声响,回头蓦然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一对男女从身后的丘陵转出来。两人双眸都是一笑,瞬间秦川眼前寒光乍现,一柄铁扇迎面扫来,其中浸透着毒香的气味。侧翼碧光闪闪,一支碧玉萧连连点向他后胸的各处要穴,对手手法之快实属罕见。毒气瞬间呛进喉咙,秦川匆忙间闭息只是已经来不及,鬓角浸出点点冷汗。对手也许以为他很快就会支持不住,攻击暂缓,专等秦川毒发身亡。这一回不知为什么,这名剑眉星目的男子只是略略摇晃了几次,就又稳稳地站在面前。海青和红都蓼很吃惊,不解地看着他。 秦川脸上绽出一抹笑容,是他胸前随身佩带的辟毒玉在起作用,即使是剧毒也无可奈何。这颗辟毒玉经过酷寒冰泽里的毒液浸泡了上百年,然后被西域毒宗取出,经过打造之后,就成为现在这块百毒不侵的妙玉。转眼间,铁扇和碧萧又点向秦川周身各处大穴。因为不用再顾虑美少年的西域剧毒百日红,秦川抖开长剑,连连欺近两个少年的身畔。海青和红蓼不由惊骇,这人不但不惧百日红剧毒,内力更是胜出一畴,一柄长剑如生花妙笔,招招透着诡奇无比之姿。两个少年互相使了一个眼色,身影向后倏然撤走,秦川仗剑追进丘陵,一时失察,忽然发觉四面有数个身影封住了去路,原来是不明身份的人又重新回来。 丘陵后正在发生一场混战,秦川听出刚才那对男女也许此刻正陷入困境和包围里。秦川挥剑迎击来犯之敌,只是对手似乎不讲江湖道义以众欺寡,秦川仿佛陷入一个巨大的车轮陷阱,随时都会陷于困境。对手的实力高深莫测,共同进退,一致对敌,似乎很有规律和组织。身为魔教中人最为擅长的莫过于布设奇巧阵法,先前教主在西州养伤的时候,曾经给他点拔了一些奇门阵法。 秦川略略后退,转出丘陵,身后的追踪者如影随行跟踪而至。他运用内力,以气御剑,内力贯注在剑身,四面的沙丘在他的剑气下,立刻移行换位,垒成数个土丘挡住来犯者的道路。秦川闪进左侧的位置,绕着偏门行走,走出一个阴阳相生相克的卦阵,身后的人一时摸不清规律,左右徘徊,陷于囹圄困境中而不自察。 秦川小心地沿着卦阵的路数穿越丘陵地形,回头发现不管是那一对俊美的男女还是不明身份的高手都被远远阻隔在后面。他笑了笑,叹服于教主的阴阳八卦阵,急忙撤出重围径直朝本教香坛而去。这件事涉及复杂,应该禀报香主后再作定夺。 林茜听完属下的禀报,陷于沉思,座下两个资深的坛主,一个受伤不轻,一个几乎陷入重围,所有这些事情听起来都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西州是不是也会象鬼城魔教那样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林茜暗中决定,身为西州香主自然有义不容辞的责任,要担负起保卫西州魔教的使命。魔教并不象传说中的邪恶,比起同一时期的其他派系,反而纯净了许多,也许是得益于这一任教主贝辰的功劳,把魔教引向了一条正途。她是否也该推波助澜,将这种思想发扬光大呢? 林茜透过林间的空隙,看见可爱的翠鸟轻轻停落在树枝上,叽叽啾啾地地唱出动听的音律。她毫无知觉地靠近栖在枝头的传信鸣禽,这段时间似水流云越来越精进,甚至连易惊的鸟儿也没有发觉到。林茜探手捉住这个小家伙,并且发现了绑在它脚上的溥帛。魔教遍布各处的暗探已经发现了一些对手的行迹,让信鸟回来禀报这个消息,只有事出紧急暗探才会用信鸟传递重要的消息。 林茜这一次要亲自出马会一会隐藏中的对手,她自信以似水流云的精妙,纵然讨不到什么好处,也能全身而退,不会引出麻烦。林茜按照信报的地点来到西州境的赤焰山一带,赤焰山远看如同火焰腾腾燃烧,近看千峰万壑都是一个褚色,故而得名赤焰山。这里地势复杂而险峻,峰峦迭障,峭壁如刀削般,与地面垂直成直角,正适合似水流云一展身手。自从上次险些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那时起她就格外用心研习似水流云的玄奥,林茜现在有理由相信再也不会重蹈上次的复辙。 她忽然发现峰下岩石间有一男一女的身影。绿萝和秦川曾经警告过她这两人擅长使用剧毒和暗器,为此她专门找到西域制毒的婆罗宗,弄到一个可以辟除百毒之害的香囊,随时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转眼间,林茜又发觉赤焰山东侧有一处洞窟,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正出没其间,赤焰山侧的沙丘地带,一行面覆头巾的域外族人探头探脑、闯进山谷。他们大都手持弓箭、刀剑,一看就知来者不善。林茜爬上一座赤色高崖,极目远眺,有了更为惊人的发现,在另一侧的山峰上,无声无息地站立着数人,其中一个身着青衫,面似姣月的人令她大吃一惊,他是樨邪派的百花散人稷央,在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樨邪老祖微微诧异地看着站在对面高峰上,面容清丽的女子。 “老祖,她就是贝辰的得意弟子。上一次攻打魔教所以失败,全都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 稷央愤恨地说道。 “小姑娘倒有几分天赋,把个似水流云练得象模象样的,也不枉贝辰收她为徒一场,倒底没有坏了做师父的威名。”樨邪淡淡说道。 “别让我逮到,到时一定让她得知百花散人的厉害。” “你有什么办法?这个小丫头看起来鬼灵精怪的,我老人家也不敢断言制得了她,而况人家还有魔教神技似水流云傍身呢!别又象了上回竹蓝打水一场空啊!”樨邪皱眉感叹, “这一次的事情至关重要,这个小丫头又来掺和,我老人家真是有几分担心又会生出些个什么变数来。” 林茜惊魂未定地望着这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正在淡论有关她的事。她仍然记忆犹新,上次在高崖上造成许多误会,最终由她一手破坏了樨邪派攻打魔教的计划。正是应了一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次在这里狭路相逢,真是福祸难测啊!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倾刻间犹如大厦倾覆,化为乌有。今天来的这些主儿,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早知道不该自作主张,应该通知贝辰教主再作定夺。现在如果有教主在这里作镇,大可不必这样担心了。 林茜正在忧虑,蓦然发觉赤焰山下的土路上烟尘滚滚,似乎有许多人正往这里来。这一次事出蹊跷,卷入此事件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变得愈形复杂了。 林茜摸不着头绪,茫然看向对面的山峰。樨邪和稷央似乎很着急,紧张地注意山下的一举一动,甚至忘记对面山崖上还有一个人存在,看起来山下发生的蹊跷事更让这俩师徒担心。 勿庸质疑,山下集结了近千大队人马,好象是官府的军队。江湖恩怨,又怎么会惊动了官衙呢?林茜觉得万分诧异,或许这件事根本就不简单,这次冒冒失失地卷进来,后果很难设想。与官府作对,对魔教有害无利,想到这里林茜真希望根本没有来过这里,更不知道正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山下近千人的大队径直奔向东侧的洞窟,西侧暂时平静,也许官府没有察觉神出鬼没的江湖人物的行踪。林茜松了一口气,正想悄悄隐退,不料却被樨邪和稷央盯上了。对面山峰上的二个人如同大鹏展翅掠下赤峰,径直朝她这面的山峰登来,看起来就象满怀恶念的豺狼,正一步步向猎物逼近。 早就听说樨邪老祖是与贝辰教主齐名的西域名人,林茜无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不如趁现在他们还赶不及来到面前,逃之夭夭吧?想到这里,林茜不再犹豫,借着似水流云的身法,登高崖如履平地,迅速朝峰下逃去。快到峰下时,离樨邪和稷央还有一段,逃跑应该没有问题。林茜暗中庆幸,暂时避过这两人的锋芒。殊不料,回头却发现有一男一女疾步走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关于这两个人,手下两个坛主早就汇报过。这一对外表俊美的少年擅毒,而且心狠手辣,行事诡秘。 前有强敌,后有如狼似虎的追兵,应对前面的攻击已经不容易,更何况是腹背受敌。去势一缓,眼看樨邪和稷央很快临近,而前面的人双双攻来,一起亮出夺命武器铁扇和碧萧, 寒光乍现,锁魂夺魄,离林茜的脸只有尺余的距离,疾风如刀削冰凉痛楚地划过她的面颊,因为身上带着辟毒香囊,她才能这样近距离地和对手周璇。林茜闻出空气里不同寻常的气味,是这一对少年攻击的同时施放出剧毒。林茜暗中还是不免战兢生寒,有些怀疑香囊的作用,幸好剧毒散尽,发觉自已仍旧好好地活着,而且神智完全清醒。这时后背一阵发冷,回头看见一双冰寒的眸子盯着自己,樨邪和稷央停在数丈外观战,似乎想获取渔人之利,自己不动手专等旁人代劳。 林茜心寒如冰,前面的人也许可以抵挡,毕竟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孩,还好应对。后面那两个人就象窥视猎物的猛禽,随时可以毫无顾忌地索命。心里正在胡乱计较,就觉得脸上冰寒彻骨,少年的铁扇正直指咽喉袭来。林茜还没有来得及躲避,眼前就有一道寒芒闪过,当地一声脆响,铁扇被一枚黝黑的暗器击偏。少年海青急忙收手,旁边的红蓼碧萧立刻出手,寒芒闪烁,从碧萧里飞出一把精致绝妙的小剑,寒光烁烁,锋利无比,直直刺向林茜的面颊。林茜正在惊心,叹服她的速度之快,天下一绝。似乎算准了红蓼会有这一手,又一道利芒忽然闪现,再次传出当地一声,小剑坠落在红蓼脚边。 二人都是一愣,急忙寻找施暗器帮林茜的人,数丈外只有一老一少观战。樨邪和稷央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计谋,正准备施手制住林茜,忽然后背一凉,数枚暗器破空袭到。两人同时转身,应对身后出现的紧急状况。对面的山崖上有一个黯色身影藏入岩石后面,从这人施暗器的手法可以想见其修为必定不弱,而看他的背影似乎年岁也不大。山崖上所有人都是一愣,其中林茜反应最快,心里暗想别辜负了这人一番救助的美意,现在还是走为上策。一伺下定决心,即使樨邪就在左近也是枉然,两个少年更是无力拦阻,眼睁睁看着林茜的身影转眼沿山崖直下,没入乱石岗中。 樨邪左顾右盼,不知顾哪一头更好,凭白让施暗器的人跑了,这时就连林茜也不见了踪影。赤焰山东侧传来阵阵嘈杂混乱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茜不由自主,朝混乱的地点赶去,先前有大队人马包围了那个方向,赤焰山东侧半山有一座闻名暇耳的古庙,山上佛寺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林茜为了避开前面嘈杂的人马,选择了一条险峻的上山之道,经过佛寺后的洞窟。赤焰山东侧凿崖成洞,就是藏经洞,洞壁两侧绘有颜色鲜艳的壁画和石像雕刻,一间间洞窟凿空相连,规模宏大。有几个人径直走进藏经洞内,林茜吃惊地看着走进洞窟里的人,心里暗想大漠里追杀董廉和霍云天的那些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关内麒皇阁与所有发生的事情究竟有什么联系? 一阵轻微的脚步响起,林茜急忙藏在佛像后面。从一侧的陡峭岩石后面走下来两个人,竟然是樨邪老祖和百花散人稷央,这两个人匆忙走进藏经洞。林茜轻嘘了一口气,总算没有被他们发现。她已经用尽浑身解数,把气息调整到几不可闻。看着洞窟入口,林茜莫名的觉得好象他们正在策划某种阴谋。这两拔人肯定不是偶然在藏经洞里巧遇,这其中又隐藏了什么玄机呢?林茜悄悄走进藏经洞,第一间洞窟里没有人,她沿着相互连接的各个洞窟,一间间地往前走,然后听见从后面的洞窟里传出说话声。 “汉廷派来的官员正在插手这件事情。” 林茜听出说话人的声音不是樨邪和稷央,应该是麒皇阁的人。 “秘信绝对不能落在大汉官员的手上。”另一个麒皇阁的人说道。 “本座倒有一个计策。” “老祖,你老人家有计策就痛快说出来听听。” “汉廷官员尽给我们添乱,倒不如杀了他们,嫁祸给西州魔教。就让汉廷和魔教斗去,正好给我老人家出出这口闷气。” “此计实在高明!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洞窟里响起嘿嘿的笑声。 林茜心里恶寒,好一个歹毒的樨邪派,凭白兴风作浪,事事针对和算计魔教。 “行刺官员不是一件小事,只是我们几个的那点三角猫的功夫,老祖自然清楚,哪里会是行刺的材料。” “这件事既然由本座提出来,就不会连累别人,你们放心,行刺的事自然由本座携弟子来完成。”樨邪不屑地想:这些汉人只不过是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自然不能由着你们胡来,把好好的一个计划破坏了。 林茜倾听着洞窟里面的声音,心思却在飞快地转动,思索着化解危机的办法,然后就听见有人从洞窟里出来,她急忙退出去避开。 第十七章 羊皮地 林茜藏在一尊佛像后面,看着樨邪和稷央出洞窟往峰下去。赤焰山东麓,盘桓着许多汉廷兵马,士兵正在作地毯式地搜索,一拔一拔地官兵正朝山腹的佛寺方向靠近,山上的数百间洞窟是隐藏的好去处。只是上下佛寺的通道又何止这几条,纵是悬崖绝壁也挡不住高手的行踪。樨邪和稷央悄悄靠近正在山坡上指挥士兵的汉廷将军。汉将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有两个陌生的西域人正站在身后。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汉将警觉得握紧马刺问道。 这时一小队正准备上山的士兵聚到周围,虎视眈眈地注视这域外的一老一少。樨邪逼近了一步,士兵不明就理,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同样跨前迎击眼前的糟老头子。骤然寒芒闪烁,走在前头的士兵还没有看清楚袭击他们的究竟是何物,就齐刷刷地倒了一地。汉将大吃一惊,满是蚺须的面孔变得惶恐和迷惑。 “听好了,我们是魔教中人,今天有点小事,请将军高抬贵手撤走这些人马,万事好商量,如果将军执意不肯,可别怪我们手下无情。”稷央步步向前紧逼道。 “魔教又怎样,本将军是堂堂大汉的子民,还会惧怕你们这帮恶徒惩凶,赶快交出秘信,本将军可以既往不咎,不然汉廷的军队早晚把你的鸟巢荡平。” 这几句话哪里吓得住樨邪和稷央,二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奔向汉将直取他的死穴。那员汉将也不是吃素的,哪有束手就擒的道理,挥开马刺接下二个绝顶高手的攻势。他无论是身法还是内力都有不俗之处,可是在绝顶高手面前还是相形见拙、捉襟见肘。身上硬硬挨了两掌,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上,嘴里立刻大大地喷出一口鲜血。稷央一个箭步蹿到汉将面前,准备点他的死穴,他犹豫了一下,思量着应该换作魔教的点穴手法下手。 稷央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闯到面前,快如疾风般,在稷央尚未来得及动手前汉将已经从面前消失。樨邪和稷央都没有料到这时候会有人突然闯来把人救走,能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速度,让他们立刻想起了两个人,一个是魔教的贝辰教主,另一个是他的女弟子,现在的西州香主,转眼林茜的身影挟着汉将拐过山岩。 “来得正好,一起送上门来寻死。今天就一起解决掉这二个碍事的家伙。”樨邪怒气冲冲地哼道,师徒两人立刻去追逐着前面的人。 林茜带着一个受伤不轻的人,行动受到很大限制。 “你是谁?”汉将困惑不解地问道,有谁那么傻,生死关头,还带上一个累赘,反受其害。 “我就是魔教西州香主。”林茜淡然答道。 “刚才那两个人也称自己是魔教中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将军身上的伤应该是锁骨连环掌所致,这是樨邪派的功法。他们一个是樨邪老祖,另一是他的弟子百花散人稷央。他们冒充本教的人是想嫁祸给魔教,将军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 “他们来了,你不用管本将,自己快走吧!” 林茜左右为难,樨邪和稷央越来越近,拖着这位带伤的汉将,搞不好一个也逃不脱毒手。她咬紧牙关,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究竟鹿死谁手?也许可以侥幸逃过这一劫。无巧不巧,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刺里飞来数枚黝黑的铁凌,林茜顿时怔住,究竟是谁?做了好事也不留名,她已经第二次得这个人相助,暗器暂时阻住樨邪和稷央的动作。 这时前面的山崖上忽然冒出许多身穿甲胄的官兵,高声喊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林茜松了一口气,遇上汉军,这下总算又躲过一劫。 无数汉兵立刻拉了一个网,居高临下将林茜和汉将团团包裹,士兵手上的弓箭蓄势待发,尽数瞄准林茜,准备射击。 “不可,这位魔教香主刚才救了本将。行刺本将的是后面那两个人。” 汉兵的弓箭转向瞄准樨邪和稷央射杀,二人拂开无数的翎羽箭,羽箭反弹射击,杀伤许多汉军弓箭手。汉军忽然吹响号角,召集更多的将士前来。樨邪和稷央挡开无数箭矢,悻悻地避上山崖,今天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有那个放暗器的再次来捣乱,凭白放走汉将和林茜,而且这群汉兵先前不是已经上山了吗?怎么又会突然返折回来? 上山搜查的汉军发现要抓捕的人从后山的悬崖上逃跑,就通知其他汉军赶来拦截,这一队数百名汉军就是头一拔赶到陡崖附近的。正在这时陡崖后面忽然现出数十名蒙面人的身影,一齐朝这个方向行来。山崖上的汉军一阵骚乱,有的忽然从半崖上摔下来,还留在崖上的汉军乱作一团,互相拥挤,又有许多汉军从山崖上掉下来,蒙面人朝汉军发动了袭击,暗器飞剑横空飞舞。形势急转直下,就连樨邪和稷央也感到吃惊,又有几个人从陡峭的山崖上下来,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有一对俊美的男女,海青和红蓼。 “老祖,麒皇阁的人来了。”稷央眯眼注视陡崖上面的人。 海青和红蓼跃下陡崖,径直朝蒙面人的方向靠近,蒙面人也发现了这二人的行迹,空中扬起漫天细小的毒弩,蒙面人口吹弩管,毒弩在炽烈的娇阳下,闪烁刺目的银光,朝少年男女飞射。海青和红蓼悬在半空,成为万千银针的目标,眼看凶多吉少。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避开悴毒的银针,二个人身体同时一阵急速旋转,瞬间变幻成一道快速飞旋的影子,铁扇和碧萧光芒大作,就在二人毫发无损地坠落在一道山崖时,许多蒙面人和汉军士兵却痛苦地倒在地上,脸上都泛起青黑色,纷纷中毒殒命。二人格开银针的同时,又回敬对手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林茜蹙起眉头,暗中为他们的残酷手段和杀人不眨眼感到咋舌。山崖上方的溶洞里忽然涌出数十个奇装异服的蒙面人,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不知为什么先前来到的蒙面人似乎与他们不是一路。两对蒙面人剑拔弩张,气氛非常紧张。 “蒙面人身上有宝图!”樨邪大喝一声,抢先攻上悬崖上方的溶洞口。这一声断喝,惊动了其他人,所有人忘乎所以一起扑向悬崖上方的溶洞。上方不断有人受伤失足跌下来,掉落在深谷里,林茜仰头看着上方的刀光剑影,那里激斗正酣。究竟是一幅什么宝图引得这些人争抢不休?有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 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从高处坠落下来,正跌在林茜的脚边,那人忽然伸出一只沾满血迹的手,一把抓住林茜的脚腕。 “救……救我!”那人吃力地开口说话。 林茜原本又惊又怒,听出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声,可能不会比海青和红蓼大多少。她不知所措地挣脱那人紧紧抓着她的手。那人喉头里咕哝了几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抓向她的方向然后晕厥。林茜震惊地看着他,急忙取下蒙在那人脸上的头巾,是一张面目姣好而稚气未脱的脸庞。他身上全被血迹染红了,看不清伤在哪里,胸前一整片都被血液浸湿。如果再继续流血,有可能衰竭而死。林茜犹豫不决,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最后终于还是不忍心看这个少年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她扶起不省人世的少年,快步朝谷外走去。谷口有几匹马,也许是汉军士兵的,这时马的主人走的无影无踪。林茜让马载着受伤的少年,自己骑上另一匹马,匆忙赶向西州,只有在西州附近才有疗伤的大夫。 林茜在妖魔山附近找到一个当地有名的大夫。 “这孩子伤得不轻啊!”名医维罕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为难的说道,“他是你的兄弟?” “不是。”林茜摇头答道。 “多亏你点了穴道,给他止血。要不然他这条命就捡不回来了,我现在也回天乏术。” 林茜取出一锭金子交给维罕,“这些就当作诊资,你要好好照料这个人。他还这样年轻,一定要救活他。” 维罕看着林茜走出毡房,目光落在那一锭金子上,拿起来放在牙齿上咬了咬。这个年轻女子真是疯了,为了搭救一个陌生人宁肯花出这么一大笔钱。 林茜从维罕的毡房出来,刚来到山口就看见两个身影匆匆向这里奔来。定睛一看是魔教坛主绿萝和秦川,看起来两人的神情都很不一般,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香主,魔教被人血洗了。”绿萝顾不上喘口气立刻禀报道。 “出了什么事?”林茜吃惊道。 “在前面的山谷密窟里,发现有许多我教暗探的尸体。”秦川说道。 “密窟?那是本教的秘密,外人从不知道,只有魔教顶极暗探才能出入的地点。” “暗探里混进了奸细,想查探本教的底细,双方交手打起来,那些人武功很高,寻常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本教许多暗探都死在他们手上。”绿萝道。 “香主,这些日子,我教有许多人忽然失踪下落不明,可能都与这些事有关。”秦川说道。 “不去看一看我放心不下。”林茜带领两人急急忙忙赶去魔教的秘窟。 三个人走进一片气氛诡异的山地,土黄色的山岗遍布各处。这个地方距离赤焰山只有数里地,离妖魔山也不远,是二山中间的一处洼地。三人绕到一处隐秘的入口,绿萝启动机关,隐蔽的石门倏然翻转打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穴,部分是天然洞穴,另一部分是人工打造而成,石宫里洞窟相连,阴沉黑暗。秦川点燃一支火把,洞穴里开始放亮,一幕幕骇人的景象呈现在三人眼前,石窟里倒卧着数十具服饰各异的尸体,一部分是魔教暗探的尸体,另外一些尸体,难以辨别身份。人工打磨过的平整土壁上溅满血迹,洞窟机关里的暗器显然迫得闯入者很狼狈。也许暗探被不明身份的人跟踪来到此地,双方激战起来,魔教暗探籍着洞窟里的机关和毒气抵抗强敌,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做法,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半步。这是一种毒性剧烈的腹蛇,其毒液经过提炼密制的毒烟,只要是活物,可以钻进他的七窍九孔瞬间毙命。这一地敌人的尸体和和他们脸上的红色毒斑就说明了当时的状况很危急,没有其他办法应对。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林茜忽然问道。 “我们接到密报说,有人闯进秘道,就马上赶来了。” “进来以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形?”林茜问。 “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一具尸体奇怪的表情引起林茜注意,魔教暗探呆滞的目光,盯视着上方的石壁。她顺着暗探目光的方向看去,头顶上方的石壁看起来很特别。 “那上面究竟有什么古怪?” “香主,那里应该有一个机关,或者是一个暗阁。也许他临死前想开动机关消灭对手。”秦川应道, “打开看一看。”林茜说道。 三个人立刻退到一边,秦川和绿萝观察着秘窟里的情形。周围土墙上光秃秃的,除了几盏油灯以外,没有其它东西。 “以前根本没有这个机关,也许是新装上的。”绿萝道。 秦川对着那些灯座看了半晌,眼前一亮说道:“这些油灯也许就是秘密所在,我先转动灯座试一试。” “担心,别动错了把毒烟召出来。”绿萝惊疑道。 秦川看准一个灯座,禀住呼吸,艰难地推转,由于紧张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秘窟里噗噗地响了两声,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同时看见头顶上方的土墙弹出一扇小门,这是一道经过伪装的门,外面覆了一层与周围颜色相同的黄泥。如果不留心察看,根本发现不了。头顶上方的小门弹开之际,一个东西掉下来,三人定睛仔细一看,那是一个小小的油布包裹。 秦川抽出铁剑扎起油布包裹,铁剑上没有任何反应,这是一把用罕见的殒铁特制的宝剑,如果油布包裹上有任何毒性存在,剑身会立刻变色提醒他。秦川放心地用手打开一层油布,一共打开三层油布,最里层端放着一张几乎快变色的羊皮卷。 “好象是一幅地图!”秦川说着,把羊皮卷举到林茜和绿萝眼前。 “确实是一幅地图,不过这幅地图看起来好象不完整。只是一整幅地图的一个角而已。”绿萝道。 “难道就是这幅地图让暗探和这些不明身份的闯入者都拼死争夺。”秦川看着洞窟里横七竖八的一具具尸体,眉头紧皱说道,“可惜只是一个角,看不出什么明堂。” “原来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林茜端详着羊皮图,若有所思地说道,同时回想起发生在赤焰山的那场争斗,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一张残破的藏宝图,“许多人都正在寻找这张藏宝图,还是把它扔了吧,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香主,现在扔掉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暗探是怎么找到它的,但是魔教现在被卷进来了,那些寻宝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秦川说道。 “接下来,他们会一张张地寻找,一直找到魔教来。”林茜说着,好象已经看见一场残残酷的血雨腥风正降落在魔教众人头上。 第十八章 月神图腾 林茜回头看了一眼跟随的蒙面人,除了蒙面人和她以外,妖魔山后的谷地人迹罕至,冷风冽冽吹拂,地上沙石乱舞,天色渐渐变得阴暗,她心里暗想,会不会赶巧正好遇上一场风暴?当她转过山峰时,诧异地看见蒙面人迎面而来,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竟想往后退,以避开他们。蒙面人气势汹汹,悄然包抄上来。林茜暗想,既然如此,只有搏一搏看。她被困在蒙面人中间,才发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蒙面人的身法让她想起什么,心里暗呼不妙,这一下碰上了真正的蒙面人,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逃跑,一二个蒙面人也许并不可怕,可是一群蒙面人,就好象对手是樨邪和稷央一般无二。 蒙面人出手狠辣,路数奇诡异常。明器暗器一起往林茜身上招呼。空气里隐隐传出一股异样的气息,林茜惊觉一时大意竟然遭蒙面人下毒。浑身上下开始酸麻,似水流云也受到极大的限制,这是一种奇怪的毒物,戴在身上的避毒香囊也不能发挥应有的效力。好不容易林茜看准一个破绽,抢出蒙面人的包围圈。仗着似水流云跑进石壑纵横的山谷,还没有等走上几步,几乎撞在迎面的土丘上。是因为中毒的关系,视线变得模糊,速度又达到了极限,一时停不下来。 林茜只觉得身后有个人影出现,内心惊愕,莫不是又被蒙面人所包围?那人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只在她身上数个穴道轻叩,林茜立刻感觉气血畅通,头不晕眼不花了。她一时惊喜正要回头寻找那人,后面的身影径直一闪,拐过土壑消失。她回头时,正撞上蒙面人来寻。林茜对蒙面人根本不感兴趣,一心想着刚才那个神秘的身影,今天原本是让魔教的手下装扮成蒙面人引这个神秘人出来见面,没想到把真的蒙面人引出来了,最后竟然还是那人再度出手相助,才化险为夷。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追得上前面那人,一刻不敢耽搁,朝那人离开的方向急急赶去,再也不去理会后面那群蒙面人。蒙面人虽然手段高明,只是却没有似水流云的灵巧和快捷。在土壑里转来转去,就迷失了方向,再也看不见林茜。 林茜看见一道身影没入峰后,微微一怔,这个人竟然有几分熟悉和亲切的感觉。她更不迟疑,快步登上山崖。这时那个人的身影徒然消失,不知去向。她在峰崖间漫漫寻找,登上一道山崖,断崖前面站着一个人。林茜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但是心情却不由得慌乱起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紊乱。她站在山崖上定了定神,一步步走向那个人。 “荣王!”林茜忍不住失声惊呼。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原来真是大康荣王。 “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王爷一直在西州,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公主,说来话长,西州最近风起云涌,变化难测,本王很为你担心。” “我知道无论什么危险,王爷都会来救我。有王爷在,我现在更不必担心了。” “公主,有一天你愿意和本王一起离开这里吗?” “等过了这一头,报答教主的知遇之恩后,我们就一起走。” “本王会在你身边,一直陪伴你度过这个难关。”荣王俊逸的脸庞上显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这时山崖下面传来兵刃撞击鸣响发出的声音,崖上的人同时一愣,可能崖下又发生什么事了。山崖下面一个中年黄袍男子手执铁锏,狠狠击向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铁锏如同天上点点繁星,星光烁烁生辉,灿若星河,漫天花雨般,降落在少年头上。 那少年忽然失声惊呼道:“青阳散花锏!你就是关内麒皇阁欧旭峰吧?!没想到你也来搅这淌混水。” “你是阴山青羊宫天矶子的弟子练珂臣,对不对?” “你怎么会认识我。”少年惊愕道。 “你承认了,就说明老夫的猜测没有错。你身上有一个与生俱来、神秘的月神图腾对吗?” “你在说什么图腾,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你就别装了,明人不说暗话。你没有想到吧?妖魔山名医维罕曾经跟老夫学过青阳散花锏,他是老夫的外宗弟子。魔教香主碰巧送你到维罕的毡房疗伤。他说你昏迷的时候,在你左肩上看见一个清晰的月神图腾。现在老夫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少年躲过欧旭峰一锏,身体几乎栽倒在地上,身上内伤还没有完全复原,此时就意外地被这个凶猛、究追不舍的老头识破身份。少年险些把持不住,心里暗想,这真是一个不吉利的兆头。躲过樨邪师徒的魔爪,本以为是劫后余生。眼前这个老头更加不含糊,轻易就能挟持自己,他有些心灰意冷,额头顿时冒出密密匝匝的冷汗。 少年蓦然抬头,发现崖上有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先前救他的魔教香主林茜。练珂臣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救星,疾步朝山崖上奔去。欧旭峰老头一愣,想逃跑啊,没有那么容易,想欧某从来没有失手的记录,今天一定要拿下这个小子交换那张要命的羊皮地图。 林茜吃惊地看见练珂臣朝她和荣王的方向跑来,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黑髯老头。那个老头儿看起来不是一个易与之辈,一身功力应该超过少年许多。 荣王忽然拉住林茜低声说道:“那老头是关内麒皇阁宗主欧旭峰。凭借青阳散花锏纵横关内数十年是一个不好惹的角色,而且这个人非常自负,目中无人。” 林茜感到似乎一股融融暖意流过全身,荣王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永远让人如沐春风。看见练珂臣走近,她不由自主走上去,用身体挡住少年身后气势汹汹的老头。 “他已经受了重伤,你不能再伤他。” “小丫头少管闲事,你知道他是谁吗?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欧旭峰目射精光打量了一圈挡道的林茜说道,“老夫是不是眼花了?好象在哪里见过你。” 林茜微愣,暗想他见过的人一定是古小鸾本人而不是她。欧旭峰似乎想起什么,双眼眯成一条缝,再次把林茜上下打量了一遍。 “老夫认出来了,你就是鸣剑山庄古佰的女儿古小鸾。古老头该死,她的女儿也一样该死。小丫头,这都是你老爹的错,你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欧旭峰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扬手飞出青阳散花锏,锏影如同漫天花雨,呼啸着撞向林茜身上,一股强烈的罡风刮得她几乎站立不稳,老头这一招心狠手辣,丝毫也不留情,仿佛要将她一锏毙命。荣王和练珂臣见状也不由大惊,没想到老头手段如此狠辣,立刻从左右两侧夹击欧旭峰的两肋。欧旭峰对来自两侧的攻击视而不见,双锏只奔林茜笼罩下来,不给她留半分喘息的机会。青阳散花锏笼罩着林茜身体的各大要穴,形如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欧旭峰深知古小鸾得自家传的凌虚步,诡异绝伦,他有大半生都用在琢磨破解凌虚步的方法,这些狠辣的手法是专为对付凌虚步设计。他当然不知道林茜身怀似水流云的魔教神步,更不巧的是她根本不懂得凌虚步,哪怕是一星半点。林茜正在暗中着恼欧旭峰手段狠辣,准备还之以颜色,以似水流云反击。背后忽然感到一缕劲风倏然而至,她正在惊异时,看见欧旭峰的双锏上爆出数点金色光焰,双锏忽地被荡开,攻势立即转弱。 欧旭峰狼狈地跳出围攻圈,纵声叫骂道:“古老头,老匹子。” 在他的叫骂声里,林茜回头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站在崖畔,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林茜的脸腾地变红,立刻猜到这个老人正是古小鸾的父亲古佰。 “欧老头,古某这些年一直在潜心研究破解你青阳散花锏的方法。今天有幸试验一回,古某备感欣慰,这些年的精力果然没有白白浪费掉。欧老头,今天古某就让你长点见识。”古佰悠然自得的蹭着方步,走近众人,满脸都是关切之情,用手轻拍林茜的肩头。 林茜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情不自禁垂下头颅,就象一个受到大人责备的小孩子。 “好女儿,竟然一连接下两招欧老头的辣手,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就连老爹现在也要对你刮目三分。” 欧旭峰心里暗暗着急,古佰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打乱了所有的计划。鸣剑山庄素来与麒皇阁势如水火,而且古佰本人非比寻常,就是他的女儿,刚才一试,也是不可小觑。欧旭峰瞥了一眼站在林茜后面的少年练珂臣,面色变得愈显阴沉。 “古老头,你我新帐旧帐终有一算,今天你们占着人多势众,欧某不服,日后再找你算帐。”欧旭峰话音刚落,纵身跳下山崖没了踪影。 林茜看着消失在崖下的欧旭峰,回头看见少年练珂臣脸上古怪的表情,心里不由想起欧旭峰刚才说的话,暗暗在想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在他身上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林茜哑然失笑,古佰竟然没有产生怀疑,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 崖下传来匆促的马蹄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朝崖上走来,来人是绿萝和秦川。林茜一愣,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香主,事情不妙,刚接到暗探传来的消息,樨邪派和麒皇阁秘密闯进大汉国橐城夺取宝图。”绿萝走近说道。 “暗探看见橐城守军封锁了整座城,扬言要辑拿魔教恶徒,看来是有人恶意冒充魔教闯进橐城暗中夺宝。”秦川说道。 林茜蛾眉紧蹙,拿不定主意。 “香主,不就是一个橐城吗?他们能闯,我们也一样能闯。”站在身后的练珂臣忽然脸色大变说道。 “小鸾,咱们没有做过的事,怎么能让人硬栽给咱们。”古佰激动道,“咱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几分斤两,现在就去橐城澄清真相。” “古先生说得不错,我们人多,未必不能应对樨邪派和麒皇阁。”荣王说道,心里很清楚林茜和古小鸾不是同一个人,但是造化弄人,这两个人却长得十分相像。 “樨邪派和麒皇阁想栽赃给我们,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反栽赃给他们。”林茜眼前一亮说道。 橐城距离此地不过数十里地,林茜发觉练珂臣就象疯了一样,拼命朝前赶。大汉军封锁了通向城里的各个路段。古佰不愧是老江湖,而且对大汉国的城池非常熟悉,就象进了自家后园一样轻车熟路,带领所有人悄悄潜进被严密封锁的橐城。橐城紧急戒严,东西南北纵横的大路上汉国兵士手执精兵,来来往往,盘查巡逻。林茜发现汉军士兵如潮水般涌进内城的将军府。 “一定是将军府出事了。”古佰低声说道,众人刚好躲藏在一带石墙后面向外偷看, “咱们也去将军府,也许还能赶上樨邪老儿和欧旭峰在场,正好揭穿他们的阴谋陷计。” 练珂臣早已按捺不住地想往将军府里闯,听见古佰说话,连忙同声附合。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了。虽然冒风险,但是值得一试。 见荣王也不反对,林茜只得认可。将军府座落在城南,整座府邸用棱角分明的大石砌成,庄严而巍峨,里面守卫众多。六个人小心翼翼地潜进府里,才发现将军府多处起火,大汉国士兵忙着四处扑灭火焰,幸好建筑的大部分是用石头建成,因此损毁不大。林茜心里一凉,将军府里除了大汉国土兵,樨邪派和麒皇阁的影子也看不见一个。这一回六个人巴巴的赶来,正好是往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钻。 整座将军府就象一个迷宫,融合了汉国和西域各国建筑的风格,让人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象傻子一样,不知道走进了一个什么地方。从府里的混乱的情形来看,也许樨邪派和麒皇阁在一个时辰以前,就象这六个人一样来过这里。石头建筑物旁边不时会闪现出一地的兵刃和汉国士兵的尸体。六个人走走停停,沿着尸体和兵刃留下的痕迹一路探索前行,来到一座石砌的房子前面。 “这里是将军府最隐秘的地方,樨邪派和麒皇阁要找的东西肯定就在里面。”少年练珂臣声音里透出丝丝兴奋说道。 将军府最隐秘的地方?他怎么会知道?其他人的五双眼睛一起看向少年。少年好象没有发现其他人眼睛里的质疑,带头朝前跑去,不容分说闯进门里。看见他这种状态,其他人不由心生疑惑,也跟着往里走。进门才发现,也许少年说得不假,房子的建筑很隐蔽,有许多敞开的暗门,或许是不久前刚刚被强行打开过,暗门后面留有斑斑血痕和尸体。半个时辰以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搏斗,双方都死了许多人。 第十九章 暗生枝节 少年急急地往里闯去,熟捻地打开一道道明门或者暗门,看得人不由心生疑窦。林茜暗地想着欧旭峰的话,再看他的古怪举止,不由心生警觉,疾步跟在少年后面。少年似乎没有觉察到她的心思,只顾着在里面寻找什么东西。林茜紧跟着他走进一间暗室,屋里光线阴暗,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好在她自从来到这里,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屋子里除摆放了一些奇怪的家俱以外,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少年匆忙在各处翻来找去,似乎很失望,然后又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和墙壁。在阴暗的光线下,练珂臣发觉林茜就站在石室的另一头。 “你在找什么?”林茜审慎地问道。 “一张藏宝图,传言说大汉国的这位将军得到了一张藏宝图。这张藏宝图不属于这些汉人,我必须把它拿回来。”练珂臣似乎并不避讳林茜,直接回答道。 “难道藏宝图是属于你的吗?”林茜又问道。 少年愣了愣,看向林茜,脸上的表情不置可否,他自顾自地在四面墙壁上叩击。就在他叩墙的时候,也不知是碰对了什么机关,墙壁忽地晃动,裂开一道缝隙。 “我找到暗道了。”他兴奋地叫道,弯腰钻进黑暗的巷道。 其他人正好赶来看见他消失在漆黑的暗道里。 “这个地方似乎有古怪。”古佰眯眼打量着这间有暗道的屋子,暗道口噗地响了一声,亮光乍现,古佰举着点燃的火石,探进暗道深处,“火没有灭,暗道也许与外界相联,而且那小子进去也没有遇到危险。都到这儿了,咱们得进去看一看。” 林茜按捺不住好奇心,得到的那张宝图不完整,也许这里正好也藏着另外一张羊皮地图,与手里的地图恰好构成一张完整的藏宝图。 其他人正在犹豫不绝,古佰已经一马当先,闯入暗道,火石亮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暗室的墙壁上,摇摇曳曳,闪烁不定。 林茜紧跟着古佰走进暗道,所有人都进了暗道。一阵风刮进来,几乎扑灭了火石的亮光。暗道口豁然开朗,透进一抹光线,已经接近暗道尽头。练珂臣停在暗道一侧俯身察看什么。他正在端详一个人,那个人已经伤重死去。 “将军!”林茜轻呼了一声,认出尸体就是指挥汉军围剿赤焰山的汉将,究竟是谁杀了他? “从他身上留下的伤痕看,很象锁骨连环掌的手法。”古佰沉声道,“他可能是受了重伤以后才逃进暗室躲藏,可惜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 练珂臣一直两眼失神地看着汉将的尸体,甚至没有留意到其他人什么时候来到旁边。汉将遇害时穿着一身红袍戎装,袍子上有片片血痕,证明在他死之前经过激烈的搏斗。他的目光惊惶地再一次扫过汉将全身,忽然伸手去触摸汉将胸前的袍服。他似乎摸到了什么,脸上显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急急从汉将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林茜跟随着他双手的动作,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预感到了那是一件什么东西。 练珂臣也不避讳其他人,打开兽皮口袋,取出一卷陈旧的皮子,从外表看与林茜先前找到的那张羊皮地图一模一样。 “香主,是羊皮地图。”绿萝惊诧道。 练珂臣如梦初醒,怔怔地看着其他人,脸上显露出极其古怪的神情,匆匆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绿萝。 “香主,这就是小人一直在寻找的那张藏宝图。”他忽然把羊皮图呈给林茜道。 悴不及防,古佰插手接过羊皮地图,立刻仔细地端详起来,一边看,一边不住地颔首点头,“没有错,就是它了。可惜呀!可惜!这幅宝图曾经被划分成四块,只有找齐当初的四幅残片,宝图的秘密才会真相大白呀。” “古前辈是怎么知道这其中的秘密的?”练珂臣忽然问道。 “这个传说,老夫早就听说过,并且曾经有缘见过其中的一幅残图。”古佰双目炯炯放光,仿佛是直射进少年心底的一盏明灯。 “那幅残图现在在哪里?”练珂臣失声问道。 “它……它很久以前被盗走了。老夫找了近二十年,本以为再也无缘得见,还以为那只是一个神奇的传说,没有想到今天又看见了第二张残片。”古佰的声音里竟然透露出一丝悲凉的意味。 “古前辈还记不记另一张残片上画的地图?” “你这小子难道也知道这张地图里隐藏的秘密?”古佰狐疑地看着少年问道。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橐城官兵很快会找到这里。”荣王催促众人道。 “我猜樨邪派和麒皇阁来橐城就是奔这张藏宝图吧?咱们意外得到这张宝图也算不虚此行。”古佰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练珂臣,然后把羊皮图收进自己的怀里。少年双目微闪,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连经过数道角门,廊道外面是一条直达外城的秘密通道。出了外城一路上没有遇上大的麻烦,汉军还没有发现暗道里的秘密,将土集中在将军府周围,唯独漏掉查看这条秘密通道。 这是一座外表清幽的宅院,明里是林茜的宅子,暗中却是魔教在西州的教址,周围一带几乎是魔教的地盘,附近的房子十有八九是属于魔教的产业,只是由若干不知底细的当地人负责看管。这所宅院被包围在中心位置,显得极其隐秘。林茜摩挲着羊皮图的断边,一边想着古佰手上那卷一模一样的羊皮图,是不是与这张神秘地图的断边相吻合?外面有人咳了一声,一听就是古佰的声音,林茜匆匆放好羊皮图来到外间。 古佰跨进外间的敞厅,意外地说道:“小鸾,老爹给你送地图来了,你一定也想看看其中的奥秘。” 林茜内心惊喜,不动声色地接过古佰递来的羊皮卷。目光越过地图,想像两张羊皮图合在一起的样子,不由吃惊地发现,这还是一张残本,不是一张完整的地图。山川、河流在此中断,路线嘎然而止,她愕然地看向古佰。 “地图不全?!” “小鸾,该是让你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了!” “是什么真相?!” 古佰语出惊人,让她感到很意外。 “老爹让你们三个此次西域之行,是为了找寻久已失落的其它地图残片。那张残图引来无数觑视的目光,一定让你们三个吃尽了苦头。那些暗中隐藏的人一个个跳出来,正好暴露了他们自己。” 林茜蓦我回想起与董廉和霍云天在大漠初次相遇,那时他们被追杀的情景。 “这是戎狄国藏宝图的残片,当年戎狄覆灭时,国王倾其国力把所有的宝藏隐藏在一个秘密地点,并把藏宝地制成一张地图。宝图被分做四份,分别交给戎狄的四名勇士,秘令他们日后辅助王室继承人复国时用。” “您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您与这个国家有什么关系?” “小鸾,你的祖父就是当年那几位受托的戎狄国四勇士之一。”古佰说罢掳起袖子,手臂外侧赫然纹了一个图案,那是一轮圆月内嵌着一个头像的图案。 “这是……什么……”林茜大吃一惊问道。 “是戎狄国祟拜的月神图腾。里面是戎狄的谛造者普东大王的头像。” “怎么会这样?”林茜不可置信地自语,心里暗想,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事。 “小鸾,你身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印迹。”古佰道。 林茜掳起袖子,手臂外侧果然有一个相同的印迹,只是颜色较淡,不过图像依然很清晰。 古佰验证过后,满意地笑起来。这些日子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不是古小鸾,而是另一个人,她们根本就是形貌相似的两个人。但是这手上的月神图腾不会说谎,证明了她的真实身份。世间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相貌相同的二个人身上竟然有着同样的图腾标志,这件事连真正的古小鸾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林茜蓦然间发现了手臂上的印痕原来就是戎狄国的月神图腾,仿佛就是凭空响起的一个乍雷。这个印迹就好象一个铬印,与生俱来,父母手上也有。她一直以为是家族的遗传标记,只不过是一个胎记之类物。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比如,莫名地来到另一个时空的事,古佰的叫声唤醒了陷于沉思的林茜。 “当年戎狄的四位勇士为了保存这四张不完整的地图历尽艰险,藏宝图也屡经厄难以至下落不明。是天意让咱们得到这一张,你祖父那一张图就藏在董廉和霍云天的秘信里。咱们只要再找到另外两张就是一张完整的藏宝图了。” “另一张地图在两位师兄那里?”林茜忽然觉得神经绷得很紧,其实加上掌握在她手里的那张羊皮地图,这张藏宝图只缺一个角就全了,也许这就叫做天意。 “咱看这房子很安全,就先把宝图放在秘室里吧。” 林茜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只差最后一张,但它究竟在哪里呢?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口出现几个身影,绿萝和秦川带着两个壮汉从外面走进来, “说谁谁到,是你两个师兄来啦。”古佰端坐在檀木椅里,注视着走进来的两个爱徒。 “拜见师父!师妹好!”董廉和霍云天朝座上的古佰行师徒之礼,同时问候林茜道。 “你们没有把秘信弄丢吧?”古佰迫不及待地问道。 “师父,就是把脑袋丢了也不能丢掉重要的秘信啊!况且临行前师父嘱咐再三,人在信在,人亡信亡!” 董廉取下缠在头上的头巾,揪着头发用力一扯,头发立刻脱落下来,只剩一颗光秃秃的头颅,林茜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董廉头上戴着假发,他的头发早已被剔光,秘信紧贴着头皮被藏在假发套里。这两人的易容术很高明,在一起那么久,她一直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 “师父,秘信在此。”董廉把秘信递到古佰手中。 古佰满意地展开地图端详片刻,对林茜说道:“小鸾,把两张地图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直到找全另外两张。” 林茜暗暗吃惊,是因为那个图腾的缘故,古佰似乎已经完全信任她了。 林茜检查了一遍秘室的机括,一切完好无损,三张羊皮藏宝图现在很安全。但她都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如果消息一旦泄露出去,魔教将面临被各方势力追剿的局面。她将三张羊皮拼合在一起,端详了半天,这是一张处处透着神秘玄机的地图,图上显示的范围那么大,确切的藏宝位置应该在哪里?林茜猜测就算找到最后一张藏宝图,按图索翼,也未必能找到确切的藏宝位置。她正看着羊皮图出神,忽然听见从厅堂传来细微古怪的声音。林茜回过神来,收藏好地图,合上秘室的机关,来到外面。是不是听错了?外堂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一次声音是从秘室的方向传来,不是幻觉,真正是有人闯入,也许闯入 者就是直接奔藏宝图而来。刚才那个声音,只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这一招叫做声东击西。当她以似水流云的身法赶到秘室入口时,秘室入口处已经洞开,来晚了一步,有人居然破了魔教的同心锁连环机关。确切地说,奇巧的机关是被炸开,那人并不懂得破解的方法,但是对手明显是个精于奇巧机关的高手。对手没有伤人,只是来到这里,直接针对秘室下手。也许是事先侦察过各处的情况,然后有目的的下手盗图。林茜飞快地追出去,夜暮下,只看见一个黑影掠出高墙,消失无踪。 “香主,出了什么事?”绿萝和秦川这个时候才赶来,也许他们听见有声音。他们同时看向敞开的秘室入口,“难道有人夜闯秘室?!” 林茜想到什么,直接跑进秘室,秘室里就连盛羊皮图的盒子也不见了。 第二十章 圣灵秘藏 狭窄的巷道里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机警地向四下里观望,他就是那个少年练珂臣。黝黑的深巷里四处没有一个人影。练珂臣停下脚步,凝神细听了一阵,又加快速度朝前走去。当走进一条深巷里,有扇巷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下跳出两个黑影。黑影走上前来,是来接应他的。 “少主回来了。”其中一个迎上来说道。 “少主,事情办妥了么?”另一个压低声音匆匆问道。 “到手了。”练珂臣轻嘘一声答道,再一次向身后匆匆一瞥,才敏捷地跨进院子。门里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里各个角落都有头戴面巾的人守卫,看上去一派戒备森严的景象。 练珂臣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大厅里无数双眼睛一起看向他,他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少主总算回来了,事情办得还顺利吗?”其中一个精壮的男子迎上来问道。 “岩鹰首领,你看这是什么?”练珂臣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宝盒。众人随即眼光闪亮,发出兴奋地惊呼声,纷纷凑到前面观看。练珂臣轻轻开启宝盒,林茜收藏的三张羊皮地图乍然呈现在眼前。少年眼睛里瞬间绽出光彩,随即黯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少主不必自责,羊皮宝藏本来就是属于我们戎狄王室。这样做不过是物归原主的举动,最多我们以后不与魔教为难就是了。”岩鹰眼中精光闪烁,立刻猜透少年的心事。 “少主,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先王久藏的宝藏就要重见天日,助我们恢复戎狄国的荣耀,现在该是它们起作用的时候了,这一天总算被我们等到了。”岩鹰首领继续说道,一时之间大厅里群情激越,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这个肩负重担的少年。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自他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经责无旁贷地担负起了这个沉重的复国使命。 首领岩鹰捧出一个珍贵的鹿皮匣子,大厅里静地出奇,数十道目光一起聚集在他们身上。岩鹰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张旧羊皮,和练珂臣带来的三张羊皮合在一起,变成一张完整的地图,地图上的山川和河流立刻突显出来,展现在众人眼前。 “宝藏原来在这里?”有人轻轻惊呼出声。 “这不就是圣灵山的位置吗?”岩鹰惊奇道。 圣灵山山势极端险峻高耸,终年被冰雪所覆盖,是戎狄国的圣山,是往日戎狄国祭祀天地神灵的祭庙,祭坛就设在那里。 “对了,传说戎狄覆灭前老国王曾在圣灵山铸坛拜神。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想到过这其中的关联呢?”岩鹰以手叩额说道。 戒备森严的院角墙头上忽然有个人影闪动了一下,黑影紧盯着有亮光绽射的地方,嘴角露出一个阴沉的笑。他就是麒皇阁宗主欧旭峰本人,他相信此刻钓到了一条大鱼。那间大厅里正在进行的某种宗教仪式让他想起了什么。他一直就觉得这个少年很不一般,果不其然,他确实身份非同一般,也许就是他们正在寻找的那个隐藏了很久的人,戎狄王室的后裔,那匹传说中戎狄宝藏的继承人。 欧旭峰暂时还不想行动,免得打草惊了蛇,虽然很不甘心宝藏被樨邪瓜分,但他是与一个生性彪悍的族群为敌,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甚至身首异处。他轻轻跃落墙头,身形隐没在黑暗里,朝樨邪的老巢走去。 练珂臣和岩鹰带领心腹手下化装成一支商旅队伍,迤逦行进在莽莽土岗间。炎日当空,四野一片荒凉寂静。练珂臣回头朝身后的原野望去,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几天以来,一行人巧妙地避开了夺宝者的耳目,一路上没有发觉形迹可疑的人追踪。身边所有的人都是顽强的戎狄故国后裔,每一个人都身怀绝技,并且誓死效命故国王室,而练珂臣就是戎狄王室最后留下的一支血脉。 迦南人攻占泰律王城的那一夜,字岚国王把王室继承人秘密托付给最信任的心腹宿将,王太子那一支不幸遇上了迦南人的骑兵,当即在骑兵的铁蹄下丧生。字岚国王得到消息,化装出逃,结果命丧乱军的营地。其他王室成员大多被冲散,有的被迦南人俘获,有的死于乱军之中,逃出升天的人少之又少。而练珂臣的生父就是少数的幸运者之一,他是字岚国王的第二个儿子。如果王太子发生意外,继承王位的就应该是练珂臣的生父。 他的父亲字弘原本是戎狄国的王子,在历经了国破家亡的厄难后,从此一蹶不振,彻底消靡下去。字弘在练珂臣出生后,就缠绵病榻直至一命归西。他在临终前留下遗言,透露了戎狄故国的一些秘密,并交给妻子一把绿玉匙,告诉她儿子长大成人以后,必须找到先人的宝藏,肩负起恢复戎狄故国的荣耀。练珂臣的母亲按照字弘的遗愿,将他送到青羊宫天矶子门下接受必要的教育和训导,以为复国做好准备。 天矶子暗中与戎狄王室有些渊源,他曾经是戎狄王室的子弟,因为迷恋仙道,离经逆道的淡出王室以后下落不明。多年后来到戎狄宣扬教义时,被字弘发现并暗中荫护,没有拆穿他的身份,因此两人接续了同宗的感情。戎狄覆亡时,天矶子又反过来暗中帮助字弘逃出敌军的围困活下来。天矶子是一个天份很高的人,字弘看在眼里,于是便在死后托孤,请求他代为教导其子。练珂臣从小用母亲的姓氏,是为了躲避迦南人的追捕和来自江湖上其他觅宝人的追辑。在那场覆国的战乱中,有一些王室宗亲被捕后经不住迦南人的酷刑折磨,泄露了复国宝藏的秘密,由此引来迦南人的大肆追查以及江湖各道人物的觑测。 众人驻足在一片荒芜的高地前,难以想像昔日繁华的戎狄故都泰律,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和丛生的蒿草。迦南人在这座城池旁边兴建了一座王城狮子城,泰律早就被几十年前的一场大火焚毁殆尽,只留下满目荒凉的一片废墟。 绕过这座依山傍水而建的荒城,极目远眺,岩鹰跳下高耸的岩石,惊喜道:“少主,先辈所说的那条栈道居然还在那里。” 所有的人呼啦一下围拢来,戎狄先人在陡峭的岩石上凿石成梯,一直通向数米深的山涧下面。涧下至今仍有一座保存完好的栈道通行,这真是一个奇迹。可能是由于这条栈道的位置隐蔽在深涧下面,迦南人才没有毁掉它。走在几近腐朽 栈道上,众人无不小心翼翼,用木材铺成的栈道,历经数十年的风雨侵蚀,许多地方朽坏不堪,经不起数十人的践踏,不断发出嘎吱断裂的声响。栈道悬浮在深谷河流上,迤逦延伸数十里。好在这一行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一时半刻还难不倒他们。 “少主,截断栈道,免得被人跟踪。”岩鹰说道。 练珂臣点头同意,留下一拔断后的人故意塌毁架设在险境上的栈道,给别人留下自然损毁的印象。 栈道在一处断崖旁中断,众人沿着大河边的岩石跋涉行走。水绕山行,悬崖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岩洞挡住去路,岩鹰立刻命人截了一些粗壮的树枝,用结实的藤蔓绑成一个个渡水的木筏。 “穿过水洞再走一段圣灵山就在望了。”岩鹰让众人将木筏推进巨大深长的岩洞,洞穴里有一条汩汩涌流的水道,木筏顺着水流飘移前行。洞中有洞,迤逦经过数十个鬼斧神凿的洞穴,水道逐渐变宽,激浪涌流。大约一柱香的功夫,木筏穿出洞穴,原先昏黑的洞府被一片明丽的山光水色所取代,迎面的山坡上繁花似锦,清香四溢。众人被眼前媚人的山光景色深深吸引,无不交口称赞,仿佛置身神仙洞府,好一个世外桃源,还不如把家搬到这里,从此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 好景延绵数里,在水天交结的地方,日光下矗立着一座银装素裹的山峰,远看去宛如圣洁的女神安详而静谧。戎狄境内的圣灵山遥遥在望。木筏随波逐流,接近神圣的山峰。众人弃筏登岸,行进在陡峭的岩石间。半山仿佛伫立着一座银色的城堡,岩鹰不由惊叹出声道:“少主,那里就是故国的祭坛。历经数十年的风雨,没想到依然完好无损,真是天佑我戎狄啊!” 众人听见岩鹰的话,不由欢呼雀跃起来,一时精神倍增,纷纷冲上半山。山顶完全被冰雪所覆盖,越是往上接近峰顶,气候逐渐变得寒冷。祭坛完好无损地屹立在一座峰顶,整个祭坛看上去就如同一座山石垒铸的城堡,气势雄浑。这座城堡外部,由于接近常年冰雪覆盖的圣灵山,气温极低的缘故,同样被一层坚冰所包裹。站在圣山祭坛旁,众人不由被它的气势所慑,心里全都变得虔诚,纷纷两手合拢在胸前,跪在祭坛前方,祈求神灵庇佑,这一路上免灾免难。 祭拜祈祷完毕,沿着城堡拾级而下,来到祭坛下的堡垒内部。岩鹰指导众人开始完成此行的目的,按照羊皮地图上的指示,搜寻通往宝藏的秘道。整座堡垒坚固无比,在巨大的山体上奇妙穿凿而成,如果不是懂得机篁术术的人,根本无法窥探他的真面目。一道巨大、坚固的石闸门挡住众人的去向,道路在此中断,众人不由面面相觑,练珂臣精于机关术术,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周围的地势,来回丈量了七步,然后让人撬起一块铺地的石板,果然在石板下面,竟然隐藏着一个打开石门的机关,当岩石再一次被放回原位后,石闸门摇摇晃晃地开启。 石闸后面宛若一座富丽的殿堂,所有祭祀需用的器具,完全是用纯度很高的真金白银溶铸,被摆放地整整齐齐,仿佛这里的主人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殿堂两侧分列着数间洞室,所有摆设形同皇宫,也许是路途遥远,被当成国王及公卿们歇脚的地方。练珂臣眼观四壁,透过上面一幅颜色鲜艳的壁画,竭力想像着先王率领重臣在此祭祀时的情景。 “少主,全都查看过了,这里没有宝藏。”岩鹰走过来禀报道。 练珂臣一时清醒,想起此行的目的,眼睛扫望过殿堂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突破口。带领其他人在神殿里细细搜索数遍后,仍然一无所获,所有人颓然坐倒在神殿里,望着殿顶发呆。 天色逐渐黯淡,月亮缓缓升起来。练珂臣站在祭坛上方,思绪纷扰地注视着中天的一轮明月顶礼膜拜。一个模糊的念头自脑际闪过,月亮神是戎狄一族至高无上的图腾,它是不是会给我指明先人藏宝的位置? 练珂臣和岩鹰走下祭坛下方的石级,蓦然发觉到石级上留有一线月光,一直通到石级底部,二人都是一惊,追随着那一线月色,来到石级下方,一线月色到此中断,是因为甬道里燃着火炬照明。 “来人,熄灭所有火炬,月亮神就要显灵了。”练珂臣大声道。 数枚火炬倾刻间熄灭,甬道里一片黑暗。众人正在疑惑,瞬间地面上真的出现了一线月光,一直指向甬道尽头,而甬道尽头,正放射出缕缕光芒。走到近处骤然辨别出那道月影光芒恰好是戎狄的月神图腾。明亮浑圆的月亮中间凸出地显映着一个人像,栩栩如生,正是戎狄的缔造神普东大王的头像。练珂臣仿佛受到召唤,一步步朝前走去,直到整个人溶入月光映照下,身后其他人看见月神图腾纷纷跪倒,三拜九叩行礼膜拜。 练珂臣走到近处,骤然发觉那是一个设计巧妙的机关,秘密就在普查东大王的头像上。他不由暗想难道这一切都是月亮神的指示,他听到了众人祈祷的声音。他手足颤抖着拧动头像,就在手的动作完全停下来时,整个月神图腾骤然疾速旋转起来,石缝震颤,哗然开出一条缝隙。响声过后,一条遂道出现在众人面前,遂道尽头,又是一道重达千钧的巨石闸门。岩鹰示意众人再度熄灭火炬,月光竟然透射遂道,真是匪夷所思。一道月影穿破山体阻隔,投射在石闸门上,映射出一个玉龛锁钥,正散射出绿盈盈的光芒。 “少主,宝藏真的找到了,快用绿玉钥开门。”身后传来岩鹰兴奋颤抖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地宫之谜 练珂臣取下贴心佩戴的一支绿色玉阙,与其说它是一把钥匙,不如说它更像一件珍贵的佩饰。绿玉匙在月光的映衬下,忽然产生了奇怪的变化,隐隐绰绰显示在绿玉表面,赫然就是戎狄的月神图腾。练珂臣吃惊地将玉匙扣入墙面上因为月光映照留下的玉龛锁钥缝隙间,玉龛锁钥疾速旋转,忽然向后闪没,露出一个漆黑的大洞。练珂臣接过岩鹰递来的火把,伸进洞口探照,洞后是一级级的石阶,石阶下部隐没在黑暗里,在上面根本无法看清楚。 这时,身后曲折的遂道里响起匆促的脚步声,二人心头立刻升腾起不安、不祥的预感。 岩鹰的部下人还未到,声先夺人。“首领,不好了,有外人闯入,正与上面防守的兄弟交手,对手很厉害,来者不善,属下等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少主,我们怎么办?”岩鹰焦急道。 “让其他人尽快撤下来,到这洞下面避一避。”练珂臣无奈地指着下部隐没在黑暗中的石洞说道。 “只有这样了!”岩鹰点头道,紧接着从颈上取下一个角号呜呜吹响,巡着号角的声音,顿时遂道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有许多人向这里奔来,都是听从岩鹰号角里的命令,避进遂道深处。 堡垒上面的石阶上,樨邪、欧旭峰和稷央相互怏怏地对望了一眼。 “老祖,你说下面会不会有机关?”欧旭峰向黑暗中的石阶下面望去,脸上显出惊疑不定的神情。片刻前,守在堡垒上面的人听到几声古怪的讯号,立刻撤离,匆忙逃进堡垒,临走时灭掉了所有的火把,现在堡垒下面黑沉沉一片,追踪者担心下面会有什么古怪,机关或是埋伏,一时阻住了手脚,行动不得,才给他们逃脱的机会。 樨邪和欧旭峰自从联手以来,不动声色地侦测练珂臣等人的动向,直到远远地看见他们走进圣灵山的祭坛堡垒。毕竟是高手行动,练珂臣和岩鹰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一路跟踪而来。 稷央打着火石,通向堡垒下部的石阶被豁然照亮。 “凭我们三人的力量,没有什么机关和埋伏挡得了道。”樨邪说罢,抢先一步跨下石阶,欧旭峰和稷央也不迟疑,紧紧尾随在后面,进入石阶下的曲折遂道。 自从羊皮地图失窃以后,古佰再也沉不住气,带着两个弟子董廉和霍云天一起天天吃不下,又睡不好。古老连连责怪自己老糊涂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不该有丝毫的大意和马虎,应当时刻寸步不离地守护才对。 “你老人家先别着急,按理知道我们手上有图的人没有几个,我现在想到一个人,那个古怪的少年练珂臣,我总觉得他行事诡秘很可疑。不如让我派遣魔教的暗探去调查一下。想办法把失窃的羊皮图追回来还你好啦。”林茜不得不好言安慰他道。 古佰敲打着脑门说道:“这话说得对呀,我现在也想起来,有几天没看见练珂臣那个小子了。” 古佰正自苦笑,一眼看见董廉和霍云天从外面匆忙走进来。 “师父,练珂臣跑了。”董廉一进门就马上禀道。 “跑了,我正想找他呢?他去哪里啦?”古佰急忙追问。 “他好象要出远门的样子。身边还带着一二十人。”霍云天接口道。 “莫不是带着咱们找到的羊皮图去寻宝?”古佰喃喃自语道。 “有这种可能,你们都别急,我已经派出暗探盯着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禀报。” 几个人正在轩厅里说话,就见秦川和绿萝一起走来。 “香主,暗探查到练珂臣在去狮子城的路上,那是通往戎狄故国的路途。” “你说什么?竟然会有这种事?”古佰腾地一下从座椅上跳起来,一脸意外的神色, “难道最后一张羊皮图竟是在他手上?!那么他的身份真是耐人寻味啊!” “你老人家在说什么?”林茜不解道。 “我猜他有可能是这批复国宝藏的继承人,戎狄王室硕果仅存的香火。”古佰解释说,“他们此行肯定会遇到危险,既是故国四勇士的后裔,少主的安危我也有一分责任。万一出了什么事,咱可是要后悔一辈子呢。” “师父我们现在马上去追赶还来得及。我担心练兄弟他们不是樨邪等人的对手。”董廉说道。 林茜低头看向皓腕上的月神图腾,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进了这一场吉凶未卜的争斗里。此时轩厅里的每一人都神色紧绷,纷纷鱼贯涌出轩厅的门,朝狮子城的方向赶去。 练珂臣和岩鹰带领手下众人匆匆跃入石闸门后的石阶蹬道,石级最下面可说是一个大型的迷宫,洞洞相连,纵横交错。每一个石室内遍布石兽、石人雕像,与人的体形一般大小。一不小心触上暗藏的机关,就有火焰从兽嘴里喷吐出来,众人一脚跨进一间石室,忽地从四壁间喷涌出一股股水柱,身后传来哗地一声爆响,石门蓦然合拢。岩鹰走在最后,发觉身后有一扇暗门哐当合拢,截断了众人的退路,四壁间立刻有大股水柱喷涌。他蓦然吃惊,猛地用一双肉掌撑住正在闭合的暗门,暗门的力量极大,眼看他的双手就要被重达千钧的暗门夹毁,练珂臣急忙将手里的武器断然撑住暗门的缝隙,总算保住了岩鹰的一双手。 众人只得将武器格档在狭窄的门缝上用力格开,待缝隙足够一个出入时,一个个急忙从隙缝间脱身。水柱在不断喷涌,洞里洞外都被冰寒彻骨的水淹没。众人急急撤出武器,暗门骤然关闭,把大水挡在里面,要不然整座地宫倾刻间就会变成一片汪洋。人们都在冰水里难难地行走,练珂臣观察着这个迷宫一样的地室,脑子里一片混沌,摸不着头绪。从附近什么地方传来人声,听起来像是樨邪、欧旭峰和稷央声音,他们距离得很近,只是因为有石室阻隔,两边彼此看不见对方而已。众人都是一惊,距离相隔这样近,迟早要被对手发现形迹。 石室里水位还在不断上升,已经淹没腿部,而宝藏这时还仍然没有一点头绪。接下来,地下石室里忽然变得安静,练珂臣心里疑惑起来,暗自猜测对手或许已经走远才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地宫里四通八达,但都是按照某种禁制规则凿刻,两边的人不一定会撞在一起。练珂臣走在最前面,听见身后的队伍中传来呼叫声,和岩鹰一起蓦然回头,就看见队伍里走在最后的两个人一头跌进水里,东歪西倒地浮在水面上。肇事者骤然从身后蹿出来直取其他人,瞬间又有几个人毙于那个人手上,纷纷跌进齐腰深的寒水里。原来对手趁他们没有防备,突然从后面出现,一击得手。 练珂臣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是一对眉清目秀的少年男女,不觉骇然一惊,这两个人宛若附骨之蛆,总是形影相随,想不到此时此刻又见面了。他早就觉察出这两个人有古怪,只是又不能十分确定,此时这对男女锁定目标,直奔练珂臣和岩鹰而来。 岩鹰立刻眉头深锁,压低声音对练珂臣说道:“这两人用毒很厉害,少主千万要当心,别招了他们的道。” 岩鹰说话间挺身前行挡住两人的去路。两路人在齐腰深,并且还在不断上升的冰水里展开一场恶斗。练珂臣为了替岩鹰分忧,断然接下红蓼的攻势。两人身手不分伯仲,旗鼓相当,任谁也不能立刻击倒对手。练珂臣心里暗暗着急,寒水越升越高,斗到最后即使分出胜负,恐怕也要被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活活冰水淹死。 正在僵持之际,练珂臣眼角的余光蓦然瞥见樨邪和欧旭峰的身影蹿近,也许是巨大的响声把他们招引来。岩鹰大惊失色地看向练珂臣,但见他的脸上也是一幅惊惶的神色。就在二人稍一愣神的空隙,两个正作攻击的对手瞬间飞出各自的武器,铁扇和绿萧同时袭到面前。岩鹰一愣神,脚下走了一个卦步,削弱了对手的进击,铁扇擦肩而过,差池一丝没有伤到。绿萧席卷而来,萧管发出很像音乐的声音,蓦然间从萧管里飞出一物,寒芒骤至,练珂臣不及躲闪,噗噗划过,在他的手臂上留下寸许长的一道伤口。他立刻呆住,知道暗器上染有剧毒物质,同时似乎感觉到身体上下的血液凝固不动,死神一步步地逼近。 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耳边只听到岩鹰大喝一声,奔来搀扶住他摇晃欲坠的身体。 林茜和古佰都听见堡垒下方传来的声响,匆匆沿着石闸门后的石阶闯入地室。寒水已经沿着石阶漫淹上来,石阶下段完全浸没在水下,无可分辨。 “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古佰声音颤抖道。 他不由分说,趟进寒水,朝地下游走去。林茜顾不上水寒彻骨,紧追其后,跳进冰水里,心里却为自己的举动,微微吃惊,也许是手腕上那个古怪的图案在作祟吧,才驱使她作出了这个举动。 走进去不远,她忽然发觉到这里原来是一个处处透着古怪地宫。只听见许多声音在耳畔呼啸、喧哗,却总是走不到声音发出的地方,好在她跟随贝辰教主有一段日子了,要不然会以为这是个有鬼怪作祟的地方。 林茜正在四处环顾,寒水越涨越高,几乎淹没到胸口。她打了一个寒颤,蓦然发现古佰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行踪。她正犹豫着不知该往左还是应该往右,一抬头,有个域外服色的男子正吃力地朝这个方向游来。那个人看见林茜,先是吃了一惊,续而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拼命朝她比划着手势。 岩鹰奋力趟水试图挨近林茜,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身影,樨邪的影子骤然出现在身侧,探手抓向他。岩鹰急乱中匆匆避过他,但是尽显狼狈的态势。林茜虽然不认识岩鹰,但既然是樨邪的敌人,就应该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那个精壮的西域人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是一个垂死少年,他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保全那个似乎已处在昏迷状态中的人。古佰不知从什么地方转出来,紧紧咬住樨邪,使得西域人摆脱了樨邪的纠缠。 林茜正要赶过去看一看少年练珂臣的情况,不知他究竟是死是活?斜刺里彪出一双男女的身影,海青和红蓼双双拦住西域人的去路。也许是上次无意中救过练珂臣一次,这次不愿意再度看见少年遭遇不测。她迅速游近西域人的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数枚暗器,分别击向那对男女。那两人精神正全部集中在西域人身上,发觉暗器袭到,不由心惊,急忙分出心神来应对。 第二十二章 地宫夺宝 岩鹰架着中毒的练珂臣从一侧逃脱,趟在涨到胸口的寒水里,急急寻找出入的路口,正在暗中焦急的时候,脚底忽然拌到一个什么东西,身体失去重心站立不稳,立刻栽进冰水里,练珂臣也一起滑入水里。岩鹰从水底钻出来,却没有了少年的踪影,又蹩足一口气重新潜回寒水里四处寻找。当他再次钻出水面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伙穿着红色武士服的西域人从四面悄悄围拢来,岩鹰立刻愣住,一时摸不清这些人的底细,只是感觉对方来者不善,而且看那个架式是冲他来的。 岩鹰站在他们的包围里,心里暗自琢磨即将到来的这场恶战有几胜算。身后响起水声,他回头看时,见一对少年男女和林茜你追我赶朝包围圈里游来。樨邪、稷央和古佰也相互纠纠缠缠地往这里来。再看另一边,有数人匆忙赶来,岩鹰轻吁了一口气,认出其中一男一女是林茜的手下绿萝和秦川,与他们同来的另外还有一个面色微黑,相貌英俊的男子,这人似乎从未见过。 林茜一眼正看见荣王和两名手下匆匆赶来,心头不由泛起惊喜的感觉,他们出现的正是时候。正往前走想与他们会合,忽然脚下拌了一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确切地说好象是一个人。脚下运力将那人的身体带起来,看清楚竟然是那个少年练珂臣。他好象中毒了,面色几乎变成绛紫色,再看前面包围圈里那个西域人,他是练珂臣的手下。她立刻对发生的事明了了几分。眼看强敌当前,任何一方要想取胜都没有绝对的把握。 林茜暗中探了探少年的脉象,似乎感觉他隐隐还有一口气存在。她立刻从身边搜出一个玉瓶,那是用来防备不测需要的珍贵药物,红绛护心丸,随即摸出两粒,硬塞进练珂臣的嘴里,权且把死马当成活马医。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樨邪和欧旭峰的眼睛,两个老狐狸悄然朝这里摸过来,古佰本来两眼紧紧盯着他们几个,骤然发觉到他们意图偷袭林茜,心里虽然纳闷,来不及细想,急忙出手阻拦,古怪的是他们只是略略敷衍他,就又恶虎出山似的奔林茜的方向去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几个人吸引,惊讶地看着他们之间古怪的举动。 “是少主!”岩鹰嘴里发出一声低语。看到这种情形,马上明白了几分,心里又惊又喜,脑筋也立刻变得灵活起来,悄然摸出一把暗器,朝走在最前面的樨邪和欧旭峰全力飞去。樨邪受阻,行动立刻一缓。 林茜摸出魔教特制的暗器,暗地里蓄势待发,一俟樨邪等人靠近就尽全力一击。忽然她发觉眼前闪过点点黯影,夹带着风声,呼啸扑向游走在最前面的樨邪,刚才一瞥之下好象看见被围困的西域人脱手使出暗器。另一边,海青和红蓼也发觉到了什么,尽力往林茜的方向挨近。不等靠近,就听见耳边风声骤起,有暗器袭来。林茜发完暗器,立刻托起练珂臣的身体,往另一个方向急速游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出魔教的似水流云托着他奔逃,行动快到了极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游出众人的包剿。 在寒水阵里,虽然速度只是原来的一半,但仍是比别人快了一畴,她无从顾及地宫的各种阵法,一通乱闯,只凭了一个快字,处处躲避众多暗藏的凶机,把一个个危险尽数甩在身后。紧紧尾随的樨邪和欧旭峰就没有这么运气好了,被林茜一路触动的机关牵制得焦头烂额,纵是凭借一身过硬的神功,每每仍是惊心不已。水下的阻碍,一个接一个,一会儿是一大片利刃忽地从石墙内部戳出来,身后就听见追逋者的惊呼和惨叫。有人一不小心,被利刃戳穿脏腑,伤残了手足。一会儿见忽地有一个黑影朝他们游过来,樨邪正待躲闪,水下忽然卷起一物扑向胸口,他惊得急退数步,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如附骨之蛆,在水里转动奇快无比。细看却是一个全身挂鳞,奇丑无比的大家伙,蹿出水面,庞大的身躯撞向樨邪等人。一张血盆大口里,露出尖利的獠牙,那动物浑身腥臭无比,身上还沾满黏忽忽的浆液。 三人看着林茜已逃出数丈外,都是一愣,每人摸出最拿手的暗器数枚抄在手里,对准猛扑上来的水兽飞去,那怪物始料不及,身体忽地吃痛,跌进水下,搅溅起无数水浪,慢慢沉下水,水面立刻冒出一圈圈殷红的血迹,可能带伤逃蹿或是已经死在水下了。 林茜忽然发现一股激浪逼来,身后竟然有数只丑陋的水兽尾随着,正要对她发起攻击,刚才看见这种水兽袭击樨邪等人的情景,心里还在暗暗惊骇,何况身边还带着一个毫无反击能力的练珂臣。被水兽一扰,行动立刻减缓,这时却发现一男一女悄悄靠过来。林茜站在原地发愣时,发觉水兽也是一滞,攻击的动作暂时停止。林茜微惊,立刻静立不动,心里虽然非常地恐惧,表面却装作淡静无事的样子。 水兽隐在水下,那一男一女似乎没有发觉,快速靠近。水浪激起了水兽的情绪,忽然张开獠牙猛扑来。林茜蓦然间蹬上石墙,整个人从水里脱逃,驮着练珂臣摇摇晃晃地紧走几大步,超过这一男一女,又重新落在水里。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蒙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林茜和练珂臣身上。忽然红蓼发出一声惊呼,发觉悄悄蹿到面前的水怪。红蓼掉转碧绿萧,萧管闪过一道亮彩,割破了水兽的鳞甲,剧毒渗入它的身体里,水兽停止攻击,沉入水里。两人不得不大战数只水怪。 水兽似乎惧怕两人,匆匆避进水下,却又朝林茜渐渐游近。林茜转身没走几步,蓦然瞧见刚才包围岩鹰的那群西域人来到附近,挡住了去路。后面有水兽和 那对辣手的男女,现在真是进退无路。眼看水兽又近了,她忽地踩上身侧的石墙,又走了一回踏壁之行,驮着练珂臣与水面成平行的状态。 海青和红蓼手里早已握了数枚暗器,看见她故技重施,立马甩出手里的暗器。暗器上没有涂毒,他们为了那匹深藏的宝物,仗着人多,准备抓活口。林茜飞快地闪避,以为暗器上沾着毒物,丝毫不敢大意。忽地一脚踩在一堵墙面上,没料到石墙陡然震颤,那面墙似乎因为年久,哗地垮塌,砸进水里,立刻激起水花飞扬。其他人谁也没有料到会生出这个变故,冰水溅得满头满脸都是,还砸伤了几个不明所以的西域人。 林茜人在高处,向下俯看,踩在垮倒的断垣上,才没有落水。这时却发现倒塌的墙后原来暗藏着一个通道,究竟通向哪里不得而知,至少里面是干燥的,没有进水。她略微犹豫,但看见那对男女抹尽脸上的水渍,立刻找上来的样子,就不再犹豫,马上退进了通道。 身后的断墙那边,海青和红蓼抢先一步翻上断墙,西域人渐渐围聚到他们左近。荣王匆促间赶到,见到这种情形,不由一愣,焦急地看向那堵断墙后面。少年手里抄着喂过剧毒的暗器,目睹其他人走近,就扬手把暗器统统抛射出去,有人悴不及防,着了暗器伤害,立刻就有人当场气绝倒毙。几十个西域人据在断墙周围,纷纷解下身上佩戴的劲弩,朝其他人射弩。众人这时才看清楚,原来那一男一女与红袍西域武士竟然是一伙的。强弩暂时阻挡住众人的去向,海青和红蓼跳下断墙追赶林茜和练珂臣。穿红袍的西域武士则留在原地继续发射弩箭,阻拦其他人靠近断墙周围。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荣王忽地掠近西域人,西域武士虽然吃惊,但是却令人意外地没有拦阻他,任他身形落在断墙里面。其他人愕然不已,看见此情此景,岩鹰忽然想到什么,内心不由得更加焦急,立刻挺身冲上前,似乎想一举越过红袍武士的强弩攻击,却被一阵急急如雨的利弩硬是阻拦下来。 林茜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知道两个少年已经追来。只觉得浑身力乏,练珂臣的身体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重,几乎将她压垮。忽然黑暗的通道里透出一丝亮光,仿佛一盏指路明灯,使她猛然神醒,竭尽全力朝前面奔去,怀抱一丝侥幸的希望,暗想到了那里或许会有一线希望。靠近以后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一盏灯,而是一颗世间罕见的明珠,闪烁着诱人的光辉,在这个无人照管的地宫里怎么可能有一盏孤灯独明呢。可是那颗明珠的华彩真是奇怪,在它的映照下,她看见的是一座前所未见的巍宫宇楼。林茜以为是眼睛看花了,当她把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宫殿的白玉石级就在脚下,她用力在自己的手腕上狠掐了一把,结果痛得几乎跳起来。林茜确信自己看见的并非幻觉,只是不知道这座宫殿为什么会藏在这里。她顾不上多想,匆忙登上石级往上行走,一心只想尽早在宫里给练珂臣找个御医诊治诊治。他中毒已深,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宫殿两侧有武士守卫,林茜走近他们想问一问哪里可以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可是武士看见一个大活人走进来,就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一样,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她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景,记得曾经听别人说过,巫术高明的祭司能把记忆贮藏在法器里,迷惑众生的视听。刚才一定是被传说中祭司的法术蒙骗了。林茜急忙转身从石阶上退下来,她以为石级下面必定是刚才进来的宫殿门口,没有料到宫殿门没有找到,却走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个宫人从前面走过,那人气宇轩昂,仿佛是这宫里的王公大臣模样,他径直走到一扇偏僻的宫门前,然后回头向后张望了片刻,似乎在担心被人发现,也许是没有发现异常景象,才推开沉重的宫门走进里面。 林茜站在这人身后,看得很清楚,那扇门里也许是一个隐秘的地方,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林茜站在门外看着四周,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好象以前曾经来过,她吓了一跳猛摇头,安慰自己也许见过的只是一个类似的地方而已。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鬼使神差般地一步步走进那扇门里,门里是一条曲折的走廊,走廊一侧的宫室里,她又看见了刚才引她进来的那名男子,那人在一面墙壁上轻轻叩击,墙壁骤然活动起来,旋转滑开,林茜只觉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猜测传说中的羊皮宝藏会不会就在这里。那人是引她到这里来寻宝吗?林茜这时忽然发觉到什么,练珂臣什么时候遗失了,她一直在关注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浑然忘记了中毒就快死去的练珂臣。 林茜回头寻觅练珂臣的踪影,原来自己只顾着观看,练珂臣不知不觉地滑倒在地上也不知道。 她腑身正想把他重新扶起来时,秘门哗地滑向两边,从密室里传出一股奇怪的暗香,直沁入人的神脾和躯体里。林茜曾经闻过这种奇特的味道,密宗的圣山上栽有这种奇药,据说可以化解许多种毒物的毒性。她绝没有想到在这里会有这种稀世珍品出现,心里大喜过望,立刻看向练珂臣,只见他脸上苍白吓人的颜色渐渐褐退,林茜试了试他的脉相,细微的脉搏由乱变沉,最后竟然恢复如常,练珂臣双眉紧蹙,忽然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一淌紫血,蓦然间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正关切地俯视着他的林茜。 练珂臣摇摇晃晃地竭力从地上站起来,睁大眼睛挣扎着走近密室,可能是余毒未消,仍然感觉到四肢沉重体虚。猛然间看见密室里那个男子,练珂臣忽地眼眶湿润,骇然自语道:“父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别人说你死了都是在骗我。” 练珂臣急忙想挣脱林茜的手,走到那名男子面前问个究竟。 “他已经死了,不是你父王,这只是一场梦!”林茜阻止道,同时拽紧他的手臂,以防他用力挣脱。凭着感觉她好象觉得即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担心被练珂臣一时激动打扰了这场真实的梦境。 经练珂臣这么一闹,那男子仍旧没事人一样,丝毫不知道正有两个人站在附近观看他的一举一动,练珂臣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显露出无限惊怖的神色。 密室里摆设着许多珍贵的铜器,珍玩、稀世的卷册和经籍。那人却视而不见,径直走近一面墙壁,移开一个铜头雕像,墙面随即哗地错开,露出一个玉制的、晶莹光洁的大头人像,头像嵌在一个莹润洁白的圆盘中。林茜和练珂臣立刻认出这是那幅再熟悉不过的图腾标志。那人神秘的转动白玉盘,左转右转,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这时从图腾的大头人像嘴里掉出一个东西。林茜定睛仔细看去,原来只是一块纯金打制的金牌令符。她暗自心惊,不知道那件东西究竟有何重要意义,竟然要这样小心的珍藏。那金牌令符看上去并不比这间屋子里的其它任何一件东西看上去更有珍藏价值。 林茜回头一看,却发现练珂臣脸上的表情非同一般,似嗔非嗔,分明是又惊又喜的表情。回头再看时,就在一刹那之间,那人忽然隐身不见了。这间密室里的光线逐渐黯淡,周围变得古怪。这个地方哪里是什么宫殿,他们仍然被困在地宫的一间石室里。林茜蓦然回头却看见一男一女闯进来,是海青和红蓼。练珂臣仿佛刚从梦中惊醒,愣愣地看着煞气腾腾出现在眼前的男女。 海青和红蓼看着活生生站着的练珂臣,不可思议地你看我我看你,不敢相信他还能支撑活到现在。宫殿的密室早已恢复原貌,所有铜器,珍玩都骤然消失无凭。他们也没有料想到这里根本没有一件宝藏。 第二十三章 暗藏陷阱 练珂臣嘴里连续发出一阵爆笑,过了片刻,他止住笑声,正色说道:“你们上当了,这座灵台地宫里根本没有一件宝藏。 海青和红蓼早已按耐不住,满面怒色,盯着狂笑后的少年。 “没有宝藏最好,让你永远也别想着再复什么国了。”海青嘲笑道。 “现在只要你死了,戎狄国的后嗣就此灭绝,其他人不过是一盘散沙,兴不起多少风浪。”红蓼说着,碧萧一挥直指练珂臣的要害。 “等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练珂臣一脸惑色道。 “当然是你的宿敌,迦南帝国的戍戎武士,奉国主谕令,剿灭前朝余孽。我主红袍武士已将这座灵台彻底包围了,现在只等你一死,就可捣毁它,让你戎狄国永世不见天日。” 练珂臣脸上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二道人影疾如闪电,快似旋风般,直取他的首级。林茜微愣,暗自心惊,由于腕间的那幅图腾刺青,自己也是迦南人剿灭的对象了,不及多想取出身边仅有的一柄小剑,仓促迎敌。四个人影在石殿里战作一团,林茜仅凭着身法之利周旋其间,两名少年也确实是难缠的劲敌,身法诡异,自成一体,令人防不胜防。林茜忽然听见四人中传出一声惨呼,接着一个人影坠在地上。练珂臣神色惊怖地看着逼近的红蓼,眼睛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他由于中毒,体力早就不支,只是依靠林茜硬给他吞服的两粒解毒灵丹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林茜惊愕不已,以极快的速度挡开红蓼的攻击,扶起练珂臣,只见他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在肋骨间。红蓼一心想除掉戎狄的余孽,下手即狠又辣,练珂臣看上去似乎无药可救了,脸上立刻呈现赤色,显然是毒性浸入脏脾,整个人也变得凋蔽。林茜刚刚将取出的数粒红绛护心丸勉强送进练珂臣嘴里,耳畔就响起铁扇和碧萧激起的风声,离她的头颈只差分毫。林茜心里涌起绝望的念头,心存一丝侥幸,为了保住练珂臣的性命,自己却就快没命了。 就在性命倏关的一瞬间,忽然疾风骤起,一个人影来到面前,兵刃发出尖利的锐响声,铁扇和碧萧急忙往后退缩,海青和红蓼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对手是何方神圣,对于两人的武功路数了若指掌,若不是对手无意取他们的性命,此刻就是再有两条性命,也都给赔进去了。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刚才是康国荣王阻止两人对林茜下辣手。 “王爷,属下正在执行国主的谕令,究竟犯了什么错?”海青和红蓼惊愕道。 “你们没错,只是这个女人不能杀,她是本王的王妃。”荣王一语惊人道。 “可是王爷,她与前朝余孽是一伙的。他们阴谋复国,早晚对迦南帝国是个威胁,王爷对他们千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海青劝阻道。 “本王只是大康的臣民,可以不受你迦南国的王命约束,这只是你们两国之间的恩怨纷争,根本就与本王无关。” “王爷以后可千万不要后悔啊!”红蓼切齿说道,眼看即将大功告成,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突然出来一个搅局的。 海青和红蓼无可奈何,怀着又惋惜又切齿的心情,悻悻地退后几步走出石殿。荣王伸出一只手来搀林茜,衣袖沿着她的手腕褪去,露出一小块标记,在莹白的皓腕上突兀刺目,荣王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 林茜没有察觉,只是满怀感激地看着他,问道:“王爷难道早已认识这些迦南武士?” “哦,本王的母妃是迦南首领远嫁大康的女儿,本王为了你背叛了亲族,你要怎样来报答本王这一番厚意呢?”荣王调侃地说道。 林茜话未出口,已经开始发烫,特别听到荣王刚才那句“这个女人不能杀,她是本王的王妃。”,只是这一句话已经让她陶醉不已,在荣王面前显露羞涩态,“王爷,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石殿外响起杂沓的脚步,二人神色一惊,海青和红蓼退进石殿,紧接着樨邪和欧旭峰也一马当先闯进石殿,林茜看见古佰和岩鹰也来了,岩鹰被樨邪阻拦着,只是焦急地伸长脖子往这里看。数十名红袍武士剑拔弩张,瞄准石殿里,弩箭如蝗,飞射而来。林茜大惊,急忙游走到练珂臣前面,替他挡弩。弩箭没长眼睛,四处飞蹿,连荣王也不放过。荣王竭力挥起长剑,挡开如雨的弩箭,时间一长也渐渐支持不住。林茜正在心惊和担忧,忽然练珂臣睁开眼睛,打量起石殿的四壁,然后就象没事人一样,从地上跳起来,朝石壁边奔去。 林茜没有料到他会突然神醒,做出这样异常的举动,只得跟在后面,替他挡开飞射的弩箭,自从得知腕上的标记是月神图腾那一刻起,她就不自觉的把自己的命运与他们联系在一起,荣辱与共,共进同退。 林茜忽然听见一声惊呼,荣王弯下一条腿,不得不依旧挥剑挡弩,他一定中弩了,林茜心里一寒,不知道弩上有没有浸毒。 练珂臣好象想到了什么,在石墙上左左右右地用掌拍击,林茜惊讶不已,这种手法好象幻景里那个人曾经使用过,不过它还真的有效,石墙上豁然打开了一扇门,石门骤开,练珂臣的身影没入门后,大声兴奋地叫喊:“我找到密室了,快进来呀!” 樨邪就象猛虎出山,看见地宫里居然藏着一扇暗门,又听见练珂臣的喊声,不顾古佰在旁边阻拦,一马当先冲出人群,朝暗门的方向挤来。其他人见此情景,也争先恐后纷纷朝暗门涌去。人群一片混乱,互相拥挤,人人眼睛里只看见流光溢彩的珍宝。已不分敌我,群情激奋连狮子城的戍戎武士也放下强弩,加入疯狂拥挤的人流。林茜离暗门最近,看见所有人拼命挤来,急忙去搀扶荣王,打算和他暂时先避进暗室里再说。暗室里究竟有什么,她根本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 汹涌的人流里樨邪、欧旭峰、稷央和古佰的动作最快,林茜仿佛觉得被气势汹汹的人流猛然推到一边,使她离暗门的距离更远了。樨邪等人走到前面,眼看进了秘室。林茜无奈地站在人群后面,暗暗为练珂臣的安危担忧。 然后听见密室里传来练珂臣的大笑声,紧接着密室里一片安静。林茜的心脏猛地紧缩起来,不知道里面宽究竟发生了什么。从那里传出一阵巨大的轰响,紧接着她脚下的石板开始震颤,质地坚硬的石面忽然从中断裂,继而分裂成无数碎块,整座地宫摇摇晃晃,墙壁倾覆塌陷。巨大的石壁掉下来,把周遭的石地砸出一个个的大坑。 “快走,地宫就要倒塌了。”荣王忍住伤痛,紧握着林茜的手,就要往外走。 “有人还在里面,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林茜犹豫道,想起练珂臣和古佰还生死未卜。 “再不走,连我们也会被埋在这里。”荣王再次催促道,“练珂臣既然知道启动机关毁灭地宫,他一定也懂得逃脱的办法。他可是戎狄的后嗣,对于地宫的各种机关,比我们更加清楚。”荣王这样说,本意是想打消她的顾虑,和他一起逃离地宫。其实他更希望那位戎狄后嗣永远的留在地宫里,别再活过来。 林茜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最后看了一眼即将倾覆的地宫,转身与荣王一起向外跑。他们都听见从身后传来轰隆隆墙断倒塌的声音,真就是再晚一秒钟就要被堵死在里面了。 林茜坐在别院的石级上遥望圣灵山的方向,山上地宫里的一幕幕如同一场场迷梦萦回在脑际久久挥散不去。和荣王逃出升天的经历就象一场噩梦,真是九死一生。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得到其他人的任何消息。练珂臣、古佰、绿萝以及秦川,一个个面孔浮过眼前,他们现在究竟怎样了?是不是都还活着? 不知不觉荣王走到身边坐下,一起遥望着圣灵山出神。 “你还在记挂那件事吗?”荣王道。 “王爷,你猜密室里面究竟有什么?是宝藏吗?”林茜轻声笑问道。 “本王以你为宝,其他的都不是宝藏。”荣王笑答。 “不说了,没一句正经的。”林茜笑,心里却很甜。 “什么是正经的?”荣王笑,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往怀里带去。 “王爷,我想……” 她本想说想回圣灵山去看一看,寻找其他各人的下落,话刚出口,荣王的嘴唇已经覆在她的红唇上,再也说不出半句话。荣王热情似火,林茜只觉得整个人都融化在他的臂弯里,这一刻任何事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爱妃,”荣王再次瞥见林茜皓腕上的图腾标记。 林茜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以示回应,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又酥又软,就象中了毒一样。 整座地宫倾覆在即,岩壁瘫塌,巨石滚滚砸落,密室入口被大石挡住与外界阻断,再无退路,既然逃不过一死,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实现生前据有宝藏的愿望,上百人一齐涌向堆金彻玉的宫殿,抽砖断玉,狂抢一通。任凭地宫摇摇坠倒,乱石飞溅,许多人一眨眼间被埋进乱石堆里,或伤或死。侥幸生存的人四处寻找逃命的机会。 练珂臣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其他人四散逃跑,才捡起一枚雕篆精美的玉阙藏进怀里,悄然按动深藏的机关,身体旋即钻进一个石砌的凹槽,向下滑去。古佰和岩鹰等到其他人四散逃走,唯独见练珂臣一人淡然处之,不慌不忙,正要靠近问个明白,忽然看见他在角落里摸索什么,紧接着在乱石倾落的瞬间,顺着一个滑道逃出去。二人都是一惊,急忙赶到近前,才发现角落里原来隐藏着一个逃生的洞穴。他们也管不了这个孔穴究竟通向哪里,一前一后,在被乱石埋葬以前,匆忙钻进孔穴里向外逃生。耳边呼呼风响,三个幸存者劫后余生,终于又重新看见地宫外面的阳光。可是整个人忽然一坠,才发现虽然逃出地宫,可是却掉进了悬崖深谷,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练珂臣一阵心惊,脑子里乱烘烘,几乎被吓破了胆,也不知道祖先的神灵为什么把他带到这般境地。刚刚脱身,却又掉进了另一个陷阱。最后,他只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寒,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山脚下,一个素衣女子抬头仰视对面的山峰,忽然从哪里传出剧烈的爆响声,接着似乎山摇地动,发生了一场大地震般,对面的山峰突然瘫塌,巨石飞溅,山体下滑。素衣女子蛾眉紧蹙,暗呼不妙,老爹要是在那座山上,这下可就麻烦大了。她心里想着的老爹就是古佰,她本人正是古佰的女儿古小鸾。 古小鸾将手放在嘴边,卷成喇叭形,大声喊叫起来,“爹……爹……你在哪里呀……” 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大声喊着,群峰回荡,四处传播开来。 第二十四章 又入虎穴 河边的浅滩上,有一个人匍匐在地上。古小鸾心中窃喜,急步走到前面观看。倒在岸边的是一个青衫男子,约莫二十左右,相貌清俊,哪里有古佰本人的踪影。古小鸾抬头眺望着对面的山峰,那里峭壁耸峙,临水而立,不禁暗自惊疑,难道这人是从对面悬崖上落水,然后顺水飘流到对岸吗?如果是这样,也许老爹还有一线获救的希望。 伏在地上的人双眸紧闭,面色青灰,呼吸极其细微,她可以肯定,这人中毒后落水,无异于雪上加霜,倒底能不能活下来还很难说。她转身刚要离去,蓦然想到,这人说不定认识我爹,不如带回去,等他醒了也好了解一些情况。 古小鸾原本被樨邪派的人抓获,不过仗着天性机敏,反而把抓她的人耍弄了一番后逃走。后来听人说看见古佰、董廉和霍云天滞留在西州境内,她也来到西州。当她赶到时,古佰一行正赶往迦南人的狮子城。在西州境偶然听说,境内各大势力正在争夺一张戎狄故国遗世的羊皮藏宝图,以她的聪明不难想到两位师兄携带的秘信或许是与这件事有关?古小鸾越想越心惊,索性抓了两个魔教的暗探来盘问,知道了魔教香主和她爹已经去了狮子城。在狮子城附近竟然让她发现了海青和红蓼带领一队红袍武士匆匆往圣灵山的方向走。古小鸾最终晚到了一步,没有看见整个事件发生的经过。她在河岸上游找到一间废弃的茅屋,也许是山里的猎人在此处停留时用的。她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茅草,把练珂臣往茅草上一放,又用茅草盖了厚厚的一层。然后独自一人上山寻找一些解毒的草药给他逼毒,圣灵山附近本来就多珍贵奇异的药材,出门不远处就有,顺带地她又沿着河边一路寻找古佰的下落。 天色将黑的时候才回到茅屋,白天在附近的村落找到一些坛坛罐罐,顺便就地打听消息,得知一二天前确实有一伙人进了圣灵山,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且据村子里的人说,这伙人擅自闯入圣山,引得山神发怒致使山崩地裂,把他们全部留在山上了。 古小鸾在茅屋外面烧了一堆火,把采来的草药洗干净,放在罐子里用清冽的溪水熬汁,再强行灌进青衫男子的喉咙里。做完这一切,古小鸾肚子里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她走到草屋外面查看,白天临走时在周围撒了一些特制的粉未,沙灰,以防止人畜接近。在草屋后面她找到两只野免,吃了撒在周围的粉未,给迷晕了,正好可以拿来当晚饭。 古小鸾坐在草屋外面的火堆旁边烧烤野免,野味肉香四溢,引得茅屋周围出现数只动物的身影,它们是闻香食动而来,徘徊在茅屋左近不肯离开。古小鸾笑了笑把野免的毛皮和脏腑抛到茅屋周围,给那些动物喂食。动物们得了好处更不肯离开了,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火堆上的烤免子肉。没过多久,围聚在周围的野兽,有几只被设在草丛里的药粉迷晕倒了一地,看见有野兽被迷倒,古小鸾忙从火堆里取了几只燃烧的树枝,吓退其它野兽,在其中找到一只又肥又壮的野狗,拖近火堆旁,准备烤好留着明天外出时带在身上吃。 料理完一切,把白天从村子里买的一块大大的熊皮裹在身上,靠在火堆旁边暖暖地睡上一觉。半夜草屋里传出轻微的响声,青衫男子忽然睁开眼睛,摸索着钻出草屋,怔然发现屋外火堆旁边躺着一个全身上下包裹熊皮的人。 多亏了林茜的红绛护心丸,还有古小鸾在他昏迷时强灌进去的解毒草药,他才能度过危险期,从昏睡中苏醒。练珂臣小心翼翼地走近火堆旁,俯视裹在熊皮里的人,他并不是很担心,这个人若想杀他,他早就死了,只是出于小心谨慎的心理。这一看却让练珂臣的心脏怦然剧跳起来,那人显然睡着了,妩媚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练珂臣用力擦拭着自己的眼睛,以为是眼花认错人了。裹在熊皮褥子里熟睡的分明是屡次助他脱险的魔教香主林茜! 练珂臣也弄不清现在的心情是喜是忧,或者是两者杂呈的复杂心态。他在古小鸾身边拣了一块地方坐下来,忽然闻到火堆旁边有香味飘来,才发觉到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肚子早就饿瘪了。火堆旁边放着几只坛子,香味就是从哪里传来,里面好象装着香喷喷的烤野味。 他顾不上矜持,走到坛子边上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只外皮烤成焦黄色、浓香扑鼻的野狗。野味可能是刚烤好不久,滋味肥美,肚子咕咕叫的练珂臣觉得这是他这辈子闻到的最美的味道。 “香主,你真是太好了,还给我准备了这么好吃的野味,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练珂臣对着火堆那边熟睡的人自言自语,原以为这是林茜给他准备好的食物。 他忍不住大嚼大咽起来,吃得有滋有味,把一支烤羚羊吃去一大半,才感到心满意足。埋头吃了半支烤羊,忽然觉得口渴难耐,急忙站起来找水喝。在一只罐子里发现现成煮好的水,是用圣灵山附近的珍贵解毒草药熬制的药汁。昔日跟着天矶子,学到不少药理知识,甚至还跟他一起下地种过药材,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种珍贵稀有的解毒药物,心里存了十分的感激,一口气把罐子里的药汁喝得干干净净。 这一切都看在古小鸾的眼睛里,只是一直没有作声,佯装睡得很熟的样子,她本想跳起来揪住他,好好盘问盘问圣灵山上发生的事情。可是发觉这个青衫男子温文有理,不象是一个衣冠禽兽的模样。直到后来还听见他自言自语地说些奇怪的话,好象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他口称香主的人,让她想起听人说过魔教香主和她爹古佰一起来到圣灵山寻宝。 那位和老爹在一起的魔教香主和本姑娘长得很象吗?他为什么把我当成是她呢?熊皮褥子遮着她的大半个脸,练珂臣看不见她睁大眼睛冥思苦想的样子。古小鸾听见他吃饱喝足走进草屋里睡觉,临走时还打算来看看她,只得装模作样翻了一个身继续沉睡。 练珂臣躺在草屋里睡得很香,昨夜吃饱喝足,药草将毒物逼退,让他浑身都感觉轻松,沉沉地睡了一觉。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魔教香主来到身边,盈盈含笑地望着他。他正想将她看清楚时,忽然发觉脸上痒痒的,就象爬满了无数的小虫子。急忙用手去赶那些可恶的小虫,睁眼一看,面前是一张杏眼桃腮的脸,眼睛里闪烁着俏皮的光彩,手里正拿着两支茅草,在他脸上搔来搔去,脸上满是逗趣的诡笑。 “香主姐姐,你这是干什么?”练珂臣惊讶道,急忙从草地上坐起来,他从未见林茜还有这么俏皮的一面。 “你看清楚谁是你的香主姐姐?” 练珂臣微怔,眼前的玉人不是香主姐姐又会是谁?只是说话的声音与他记忆里的声音似乎大有分别。 “那你……你是谁?”练珂臣一时难以决断问道。 “姑娘是关内鸣剑山庄古家的大小姐,古小鸾。我爹是关内名声显赫的凌虚步古佰。” “是古前辈的女儿,失敬,失敬。香主姐姐也是他的女儿,你也是她的女儿!难道古前辈有二个女儿?”练珂臣疑惑道。 “只此一家,如假包换!”古小鸾没好气道,接着眼珠一转,忽然想到老爹与那个魔教香主在一起,一定是也把她认作女儿了。然后笑道,“我爹是有二个女儿。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的香主姐姐,我问你,我爹和香主姐姐现在在哪里?” “古前辈和香主姐姐?他们有可能还在灵台上!”练珂臣恍然清醒,失声叫道。 “你说什么?我爹还在那座被震塌了的山上吗?”古小鸾心急如焚地跳出草屋,就往山那边走去。 “等一等,我也去!”练珂臣巴巴地追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上面有灵台的山。昨天夜里,蓦色沉沉没有看清楚。现在才发觉那里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灵台早就塌毁,将地宫的入口填堵埋没。 练珂臣心里猛地一沉,喃喃自语道,“你不会死的,香主姐姐,我去找人来救你。” 他已经不记得地宫塌毁那天距现在究竟有几天时间。当时事态危急,他才不得已引动地宫的自毁装置。他存心留了一个逃命的出口,希望林茜和其他使用。地宫倒塌的时候,其他夺宝者都往各个方向纷纷溃逃,只有自己人才会关心他的生死,留意到他已经从这个出口逃脱。 林茜任由侍婢在刚出浴的秀发上梳理,心里却暗暗觉得不同寻常,要在平时她除了素面朝天,从来不喜欢在头上戴多余的发簪和佩饰。热恋中的女人就是不同,她现在做每一件事的目的就是让荣王开心,做女人真是悲哀啊,为了博取男子的欢心用尽心机扮美自己。 “王妃,王爷的侍从有事禀告。”侍婢忽然在她耳边低声禀报。 林茜回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荣王身边的侍卫,“王爷让你禀报什么?” “王爷让属下接王妃启程。”侍卫低头禀报道。 “启程去哪里?我从未听王爷讲过这件事啊?” “王爷打算让王妃移驾行宫,在新地方举行婚典,本想给王妃一个惊喜,才没有说。” “原来是这样?” “王妃,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即刻登程,迟了恐怕耽误佳期。” “知道了,本宫收拾收拾就走。” 林茜心里略略迟疑,可是一想到荣王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她真的很盼望一生一世留在荣王身边,现在没有什么事比这个让她更容易满足的了。婚礼大典一过,她就是荣王妃,以后可要留意自己的举止言行,不能再象从前一样随便惯了。当王妃真是不容易,有那么多繁琐的礼仪束缚,她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一辆华丽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主仆一行刚上车,车夫就启动马车宛如离弦之箭,急匆匆的绝尘飞驰。马车在烟尘飞扬的驿道上快马加鞭一路驰聘,林茜鼻子里隐隐闻到车厢里有一股奇异的香气,让她觉得飘飘悠悠的感觉。也许是荣王想出来的什么怪点子,让人在车厢里设了特制的熏香。 林茜想起曾派魔教的人去圣灵山寻找古佰和练珂臣,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除了荣王和自己,其他人就象水汽蒸发在烈日下,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道路变得陌生而平坦,也许是过了山区,进入一马平川的草甸地带。林茜遥视远方天际匆匆被撇在身后的银峰褚壑,心头思绪纷扰,莫名觉得这趟旅途有几分怪异。 天色渐渐地黯淡,马车终于掉头向东,跑出去数十里,最后终于在一座庄子外面停下来。林茜此行头一次心里暗暗感觉不安,只是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荣王,心中所有的疑惑都可以向他问清楚时,心境才稍稍安定下来。 暮色里的山庄看上去神秘莫测,从来没有听到荣王提起过有这样一座行园。从庄子里走出一堆人,每个人脸上都笑容可掬,可是林茜却觉得,这笑容后面仿佛隐藏着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是那种趁人不备背后挨刀的感觉。 “王妃驾到,请进,请进。”一个管事的笑嘻嘻地迎上来说道。 “殿下在哪里?为什么没有看见他?”林茜警觉道。 “殿下外出狩猎,今夜不会回来。”主事仍旧满脸堆笑作答道。 林茜心里暗呼不妙,刚才在路上就朦胧生出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荣王从来都很在乎她,她远路而来,他断然不会撇下她独自去打猎,特别是在婚典还没有完成以前。 “原来是这样。”林茜尽力说的随意,不由得将拳攥紧,心里着实吃惊地发现,什么时候一身功力消失散尽。她想起盈盈晃动的车厢里那股奇特的熏香,其中混杂了化功的毒物。一时大意,只顾憧憬美好的新生活,浑然没有觉察到。 主事似乎发觉到林茜脸上的表情大为变异,讪讪笑道:“王妃,等到王爷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第二十五章 天音惊魂 主管模样的人阴郁地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层层簇拥在林茜左右,把她挟持进山庄内部,这山庄建筑座落在一片黄色高耸的台地上,围墙用黄土和砾石夯筑,简直就象一座堡垒,四面建有雕楼和箭楼,更有了望台等一些建筑,庄丁三五成群地巡视面过,到处警戒森严。在庄路上多次遇上一路路持戒的庄丁巡查经过。这里的防守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主管径直走在最前面,和大多数西域的建筑相近,沿着层层石阶婉延向下,才能看见整座庄子的主要建筑,长长的甬道间燃烧着一支支火炬,形成地下建筑的照明系统。在地宫的通道一端,一间敞室内,端坐着几个面色沉郁的人。 主管立刻走进布置豪奢的殿堂里,将其他人一概挡在门外。主管紧走两步靠近其中一个居中落座的西域男子,回禀道:“楼主,魔教香主已经到了。” 坐在正中的楼主迅速地瞥了一眼侧座上的一位青衣儒士,说道:“百里先生,你要的人已经给你请来了。” 那人闪眼看向门外,不慌不忙地说道:“楼主,魔教香主远途而来,应该让人家先喘口气,其他的事先暂时放一放,难道楼主还怕她跑了吗?” “进了我这铁桶般的蜃楼,谅她插翅也难逃。”楼主面色阴郁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主管下去安排。 林茜似乎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淡话声,那是关于她的对话,蓦然发觉自己正被卷入某起莫名的事件里,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这一切都不是荣王的安排,是有人假冒荣王把她引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回头在前后的人群里搜寻,荣王身边的贴身的侍卫,正远远站在人群后面,朝这里看来。两人目光交接,那人只是淡然地将眼睛移向别处。 “王妃一路旅途劳顿,请随属下移驾别院稍事休息。”主管从厅里出来时说道。 “你家主人是谁?好大的架子,本宫好歹也是康国的王妃,就这么任由他呼来喝去的吗?” “王妃请息怒,一切都是尊照王爷的吩咐。”主管慌忙陪笑解释道。 “难道暗中施毒散去本宫的功力也是尊照王爷的吩咐。” 门外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满面髯须的胡人出现在门口。不知为什么这个人令林茜生出奇怪的感觉,只要一接触到他的眼睛,立刻就有异样的感觉流遍全身上下,她不由得感觉阵阵目眩神迷。全身支持不住摇晃起来,青衣儒士跳到林茜身后,用手轻轻托住了站立不稳的女子。 “带香主去休息。”髯须胡人按掌一击,立刻就有数名袅娜的侍婢从另一扇门后转出。四名侍婢一起上前搀扶着昏昏沉沉的林茜,穿过火炬通明的长廊,迈步走进后庭。 “一路上可有惊动荣王和其他人?”髯须男子忽然询问近在咫尺的荣王贴身侍卫。 “楼主,一切都依照您的吩咐,没有惊动任何人。属下临行前照王妃的笔记留下一封书信给王爷。王爷看了这封信以后,只知道荣王妃现在已经在千里之外,绝对想不到其实她还近在他的眼皮低下。” “嗯,你干的不错,让主管带你去领赏吧。”楼主眼睛里显露出一丝阴郁的笑容,回头对主管模样的胡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地走到前面,带领侍卫离开回廊向外走。 主管走在前面,拐进一扇石门后面,侍卫立刻迈步跟进,石门后面紧接着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主管拍去手上的灰尘,凝视着脚下机关里的暗流,侍卫兀自在水面挣扎,一只饥饿的水怪浮出水面张开阔口,嘶咬他的身体。侍卫还没有挣扎几下就被水怪拖入水下,水面上涌起一股血色的泡沫。主管神色阴郁地合上了机关,脚下的石板重新合拢来,从上面根本看不出任何机关的痕迹。 “你也别怪我狠心,一切全是楼主的命令,不得走漏半点消息,唯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要怪只怪你命恶罢。”主管轻轻叹息,重新关上身后的石门。那侍卫是蜃楼派去蜇伏于大康的一名暗哨。 蜃楼东面的一间石窟里透射出摇曳的灯光,灯下一个青年正自焦灼不安的来回踱步,油灯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土墙上面拉得很长。听见门外的土巷里传出匆促的脚步,青年急忙将身体藏在门后,不一会儿,门嘎吱一声轻响,一个身影闪进门里,看见里面没有人,来人微感诧异,忽然眼角瞥见有人迅速向他扑来。 青年拦腰抱住神色惊惶的侍女。 “你真坏,快把人家吓死了。”年轻侍女惊声嗔道,却没有移开身子,只是任由他抱着。 “你有好几天没来了,是不是已经忘了我?”青年一边说,手却在女人身上不安分地游移开来。 石窟里响起女子清脆的笑声,她拢了拢头发合衣坐起来。背后伸出一支手揽住她的腰再次把她拽倒,二人立刻滚做一堆。 侍女这次凑近他的耳朵低语。听完她的低语,青年豁然从土炕上坐起来,眼睛里透出惊慌的神色,喃喃道:“背叛楼主可是死罪,你让我再想一想。” “你知道吗?就算立了功还不一样是死罪。”侍女接口说道。 青年睁大了疑惑的眼睛,“你,你为什么这样说?” “我亲眼看见暗哨被主管带进暗室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那天他刚刚立了一件大功。按照楼主的吩咐,把魔教的香主骗进蜃楼来。 她继续说道:“我很害怕,害怕这种事情降落在你我头上。” “我们都是楼主的人,生死祸福哪里由得我们自己做主。”青年神色黯淡道。 “你想一想,办成这件事后,那个人答应给我一大笔钱。有了这笔钱,你就不用再替楼主卖命了。我们可以走得远远的,去一个楼主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你看好不好?”侍女心烦意乱地摇晃着他的胳膊。只是他可不能言而无信。” “你放心,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讲信誉的人,才会央求你这件事。路上你千万要小心,可不能让楼主逮住。”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别担心!”青年眼中闪出决绝的光彩。 目送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庄道另一头,侍女拐下一级级石阶,穿过长长的甬道,她行走匆忙,心里正在忐忑不安,几乎与一个胡服髯须的男子撞在一起。 “楼主!”侍女浑身一阵颤抖,急忙低头避在一旁。 “大胆的奴才,你刚才去哪啦?”一个庄严的声音喝叱道。 “奴婢。”侍女正自黯然心惊,揣摸不透她刚才的行踪,是否已被楼主发觉。 “你去把王妃请到妙音阁来。”楼主却又继续说道,同时狐疑地看着这个满面惊惶的侍女,眼睛里绽射出一缕凌厉的冷光。 侍女遇赦一般,暗地里轻嘘退下,总算躲过了楼主犀利的眼眸。天音阁?侍女愣了一下,脸色刷地变白。她很清楚那是一个什么地方,楼主要在天音阁里施摄魂术,迫出别人内心最深藏的秘密。凡是进了天音阁的人,从来没有人能逃过楼主最厉害的摄魂术,因此把所有的秘密都留在天音阁里。 侍女不由得胆战心惊,许给她重金的那个人也会被召到天音阁,被楼主施以摄魂术,把所有的秘密讲出来,到那时她和扎曲共谋的事楼主就会知道,定然饶不过他们俩任何一个。想到这里,侍女秘密地转进了一条深长的甬道。甬道直通外面的一座佛堂,她四下里一看,见佛堂周围没有人,就径直奔进佛堂,在高大威严的铜铸佛像前停下脚步。这个时候佛堂里没有人,她跪在佛像前拜了拜,喃喃自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佛陀,小女子实在出于无奈,不得不借助佛陀的神力消灾免难。”接着又拜了拜,然后她掂起脚跟,把手伸进佛陀的嘴里掏去。不一会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手心里紧攥着一个东西,跑出佛堂,往那个人的石窟匆忙走去。 听见对面的脚步声,侍女慌忙停下脚步,却看见有两个楼主身边的人押着那个人走过来,他们正是朝天音阁的方向去的。闪避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她根本无从躲避,这一次是关系到她和扎曲两人性命的大事。侍女低着头走近青衣儒士,好象不小心扭了一下脚,慌乱之间扑到那个人身旁,随手把佛陀的辟邪珠放进他的手心。那人先是一愣,继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瞥眼看了看手心里多出来的那粒滚珠,茫然无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侍女立刻避在一边,抬起手来放在耳朵上,好象在抚弄凌乱的发髻。青衣儒士朝侍女轻轻微笑,悟懂其中蕴藏的深意。侍女从旁边退开,青衣儒士好象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回眸看见他走过去一段后,好象不经意间谍随手摸着自己的耳朵,把那粒来自佛陀的辟邪珠随手塞进耳朵孔里。 林茜抬头看见厚重的石门上方,嵌着一粒烁烁生光的夜明珠,将窟外的甬道照得雪亮,这是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就象顶极高手修炼神功的所在,她刚走到石窟门前,仿佛有感应般,窟门立刻迎面洞开。窟里窟外完全是两重天,窟内烟雾缭绕,香炉里散发出特殊的香气。黯淡的光线来自于四面墙角里隐藏的明珠的亮彩。她暗自惊疑,不知道这个举动诡异的楼主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从侍女的口中她多少知道了一些这里的事。这就是西域闻名的魔窟蜃楼,而那髯须胡人就是传说中令人心胆俱寒的搜魂手车昊。普天之下在车昊那里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他擅用摄魂术探取天下最隐秘的情报,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憎恨车昊,可是也有许多人却情愿利用他的摄魂术获取绝密情报。难道我掌握着什么别人想知道的秘密吗?林茜心里一凛,忽然想到会不会是魔教神技似水流云让某人眼红,所以千方百计想得到这个功法的秘密。可是林茜心里清楚,魔教教主贝辰在她习完似水流云之后,已经在她颅内设置了一个禁咒,是连她本人也无法解开的咒术,只有施术者才能破解,似水流云已经融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根本不需要浪费心神去思考就会在必要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展现出来,至于功法因为禁咒的缘故,她早已忘记了。透过浓重的雾色,林茜看见一个青衣儒士,看着她的目光忽地移向别处。好象做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正在受到内心的遣责。 雾色里林茜看见蜃楼楼主车昊的身影,当她仔细看时,忽然车昊的身影变幻成无数道影子,她立刻感觉眼前一花,车昊陡然间消失,接下来,她只知道自己神不守舍地乖乖坐在一张晃来晃去的摇椅上,身体舒适地接触到椅背,当她坐定以后,旁边传来询问的声音。林茜微怔,好熟悉的声音,酷似荣王,荣王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他是怎么找来的?她刚想起身,一只手却按在她的肩上,荣王俯下身来抚摸着她的额角,亲切熟悉的话语一句句地萦回在耳边,如涓涓细流流淌进她稍稍烦躁郁抑的心田。 他们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是别后的绵绵情话,还是…… 林茜豁然警觉,挣扎地想坐起来。可是荣王为什么总是笑容可掬地按住她的肩,不让她随意动作。荣王那张充满笑容的脸逐渐模糊,直至消失…… 林茜耳朵里忽然听见是谁厉喝出声,在那个吼啸声中,她看见车昊脸的,在眼前晃来晃去,恍然中嘴角浸出了血痕,身体向后一仰直挺挺地倒下去。 那个青衣儒士忽然站起来,径直走到林茜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按在了神志不清的颅顶,瞬间仿佛有一股徐缓的气息自百汇穴输入,林茜神志为之一清,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蜃楼楼主车昊好象受到极大的创伤,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上,嘴角一直在流血。他沉重缓慢地抬起一只手触到立在墙边的铜鼎,两人身后紧闭的窟门立刻洞开,有人从窟外闯入,全都是楼主的门人。 也许没有人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有人催动武器将林茜和青衣儒士团团围住,其他簇拥到重伤的楼主车昊身旁,车昊支撑地坐起来,接过别人递来的丹药,吞下整整一只玉瓶里的返魂丹丸。 “楼主,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个人怎么处理?”搀扶他的人指着后面两个安然无恙的人问道。 “看好他们,不得有误。”车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林茜和百里鸣,轻声嘀咕着后面的话,“真是活见鬼了,怎么会这样?” 林茜记得在摄魂术下她一定说了些什么,只是想不起来刚才到底说过什么。 第二十六章 合力围攻 透过黯黑的暮色,荣王站在锦帐旁出神,整座楼里刚刚恢复宁静不久,目光停落在林茜唯一留下的一封信上,半天以前,她还和他一起为即将来临的婚典忙碌,才过去半天时间,一切忽然变得令人匪夷所思。她在那封信上说,因为一向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不能忍受那些繁琐的礼仪,就此别去,希望二人从此后永远相忘于江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荣王自语,拿着信的手竟然瑟瑟颤抖起,事出突然,似乎很蹊跷。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以前,他必须去魔教走一趟,和她把面对面把事情弄清楚。 荣王走出院落,身影融入暮色里,朝魔教的方向走去。走出一段,无意之中回头一瞥,忽然看见一个人影落在身后别院的墙头,很快翻进院落里不见。这么晚了,这人行藏显得很诡异,脑子里忽然一闪,不由想到这人会不会是与林茜突然失踪有关? 黑暗之中,一个人影躲在暗处,避开别院里众多侍卫,悄悄靠近别院的主屋,房门悄然打开,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干净利落。正当他放下书信,打算沿来路退回时,屋子里灯光一亮,照如白昼。一个身材魁伟的男子宛若天神降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见厅室正中的地上躺着的那封信,荣王立刻俯身把信拿起来。在匆匆一瞥信的内容后,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问道:“这信上说的是真的吗?” “这件事千真万确,小人是蜃楼城主的手下,亲眼看见王妃殿下被诱进蜃楼城里。”因为被当场抓住,青年显得有些慌乱,他是在确定周围没有人的情况下才走进来,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存在,并且早就掌握了他的一举一动,令他倍感惊讶,他舔了舔因赶路而干裂燥的嘴唇说道:“另外有一件事可以证明小人并没有说慌,王爷身边是不是少了一名侍卫?” “你说的是璐筒吗?本王的亲随侍璐筒确实不见了。难道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王爷,璐筒与小人都是蜃楼楼主的手下,他是楼主派到王爷身边的暗探。”青年解释道。 “你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背叛蜃楼楼主车昊,说起来本王真是难以相信你的话,你难道不知车昊是一个很残暴的人。传言他对于背叛自己的手下很残酷。” “王爷,璐筒虽然完成楼主的受命,将王妃诱进蜃楼,只是楼主一样把他送进了大鱼的肚子里。楼主或许担心消息走漏,背地里悄悄把他处死了。小人前来给王爷报信确是受人之托。” “有人让你到本王这里来报信?哪个让你来报信的人是谁?”荣王微微蹙起眉头,思量着该不该相信他的话,直到他看见那个蓝衫青年从身边取出一个雕工精致的翡翠指环。 “王爷是否记得,这是王妃佩戴的指环。”青年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幸好身边有玛莲临走时交给他的玉指环,要不然该怎么说服荣王相信自己的话。 荣王接过指环,凑近眼前仔细观看,不由得微微皱眉,道:“难道是王妃嘱托你带信给本王吗?” “这个人小人不便说出来,小人必须为托付之人的安危着想。请王爷谅解。”蓝衫青年神色微凛说道。 荣王神色奇怪地看着手里的盈盈绿玉,又看了看眼前的蓝衫少年,他确信林茜确实落在蜃楼楼主车昊的手里,暗自大思量着究竟该用什么方法去解救林茜。 “王爷应该知道楼主的摄魂术很厉害,而且蜃楼易守难攻之地。如果王爷冒然去攻,恐怕楼主绝对不会承认绑架王妃一事。” “这个本王明白。蜃楼楼主车昊神龙见首不尾,向来处事神秘,很难应付。他虽然做了许多震惊西域的事,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奈何得了他半分。” “王爷打算怎样救出王妃?”青年问道。 “你不是蜃楼楼主的手下吗?你愿不愿意指点本王捣毁蜃楼那座魔窟?” “小人心里倒是想出了一个计谋?”蓝衫青年在略略犹豫后说道。 “你快说是什么计策?”荣王微愣,看见青年沉静的表情,似乎成竹在胸,马上问道。 青年凑近荣王,低声地把他的计谋说了一遍。荣王听完脸上的神色随即一凛,不由正色打量面前的青年,这个计策说进了他心里。如果真要直面蜃楼楼主,仅仅凭借他个人的力量,未必能奈何那个素有鬼面阎罗之称的蜃楼楼主,搞不好还会危及到王妃的安全,也许会激得对方杀人灭口。 那方精致的翡翠玉璧在眼前晃来晃去。樨邪凝眸注视着它,这是从圣灵山上侥幸逃脱带出来的唯一纪念物。那座令人欢欣振奋的玉宇金楼,如同一闪即逝的海市蜃楼幻境,转眼倾覆在圣灵山坳的废墟里,使得一切变成了一场梦幻,虚而不实。那一眼的记忆深深映在樨邪的骨子里和灵魂深处,再难忘怀。如同一场幻梦,刹那间散发出奇异怪涎的馨香。让他至今仍旧如痴如醉。樨邪相信那座琼楼金宫一定存在于世间某个神秘的地方,等待他去寻宝。他微微蹙眉,眼睛里同时闪现出丝丝冷厉的寒芒,要把其他见过这场圣景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世间抹除掉,那座举世无双的琼宫玉宇,只能由他独享,别人根本没有这个资格染指插手。樨邪微觉恼怒,过于专注这件事了,没有留意到廊檐下多了一道青衣身影,正匆忙行来。 “师尊,弟子有一个好消息要禀告。”稷央走近面前。 “是什么好消息?”樨邪微怔,漫不经心道。此刻除了有关圣灵山密藏的事,于他而言,再没有什么称得上好消息了。 “弟子得到秘传,蜃楼楼主车昊用摄魂术获取几大秘藏的内幕消息。”稷央语出惊人。 “秘传?!”樨邪只觉眼前一亮,稷央好象能看穿他的心意似的,带回来的消息总是让他无比欣慰,“这消息传自何处?” “狮子城那边有确实的消息传来,国主已经派人前去蜃楼了。师祖,不如我们也尽快出发吧?” “稍安匆燥,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们没有理由外传啊?”樨邪微觉诧异,觉得消息来得似乎太容易,好象有什么地方不稳妥。 “师祖难道忘记了,寒水首领可是您老人家的记名弟子。这个消息就是他传来的。”稷央提醒地说道。 “你若是不说,我倒几乎忘记了这个人。”樨邪捻须笑道。 “师祖,弟子要不要跟麒皇阁的人提点此事?” “麒皇阁?”樨邪眼睛里闪出捉磨不定的神色,沉呤半晌才道:“蜃楼楼主车昊这个人极不好惹,让麒皇阁参与进来分担一些麻烦事,对我们也有好处。” 在樨邪和稷央议论时,一幢房檐下面,有一男一女正在低声计议。一个眉目清丽的女子正在端详着手里那一方白色的丝巾,眼神里满布惊愕的神情。 “这事倒底是真是假?”绿萝眉梢轻挑,问道。 “不如请教古前辈的意思,怎么说香主也是他的女儿,这件事就由他来决定吧?”秦川应道。 林茜刚被荣王身边的副将诱走不久,古佰就带着从圣灵山险境逃脱的秦川和绿萝回到魔教的堡垒。古佰从圣灵山的秘密出口脱险后,仗着绝顶轻灵的凌虚步逃过坠崖和溺水,就在悬崖边上巧遇惊险逃生的绿萝和秦川。当整座圣灵山山崖塌陷时,他们最后看见樨邪、稷央和欧旭峰一伙匆匆逃险,此后一阵山崩地裂的震动,山脊轰然下塌,堵住了各处的出口,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有人从地宫里逃出来。他们沿河一路往下找,偏偏错过了古小鸾和练珂臣,这二人正往相反的方向去找寻其他的人。 “香主有得自教主亲传的似水流云,应该不会有事吧?”绿萝道,竭力想安慰古佰几句。 “练珂臣那小子在老夫前面出来,还不是也看不见他的踪影,小鸾应该不会有事。”古佰反过来安抚这两名林茜的手下。 此时站在洞窟里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再次看向那张有人悄悄送入魔教的秘信, “小鸾没有事,她现在在蜃楼楼主车昊的手上。”古佰率先打破沉寂的气氛,“老夫这就上路从蜃楼楼主手里把她救出来。” 古佰说罢,转身就要往门外去。 “老前辈,你难道不清楚蜃楼是个什么地方。您老这样单枪匹马的去了,万一有个好歹,香主的处境不是更危难了吗?” “老夫当然知道蜃楼那个地方,进得去出不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楼主车昊更是诡怪的很,听说他不但会呼风唤雨,打雷闪电,而且无论对手有多高的武功,都逃不开他的摄魂术。” “前辈,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有人想来个瓮捉鳖,把大伙一起骗进蜃楼,好一网打尽。”秦川怀疑地说道。 “事关小鸾的生死,你们不敢去,老夫独自一人去好了。” “前辈莫怪,我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以防万一,还是派暗哨先查探查探才好。” “你说得也不错,不如先让老夫去查探一番如何?” 秦川和绿萝相视无奈,这个老人一心想救回女儿,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去闯一闯,当下只得勉强同意了古佰的建议。 一所别院深处的廊下,站着一个气度淡定的锦衣男子。正看着门外走来的蓝衫青年。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荣王一见他就急忙问道。 “王爷放心,小人已经把信带给魔教了。魔教当即就派了一个五旬的老者出门,小人看他去的正是蜃楼的方向。” “五旬老者?!”荣王玩味道,“原来惊动了古佰。” “王爷,狮子城已经派人去了,樨邪派也在蠢蠢欲动。”青年看了看眼前气度轩昂的英俊男子说道。 “这件事办成以后,你想不想留在本王帐下?”锦衣人忽然问道。 “王爷英明,小人早有耳闻,小人能为王爷效命将万死不辞。”蓝衫青年眼中闪过一缕热切的光芒,急忙说道。 “好,就这样定了。等这件事过后,你就来本王帐下听命。” “王爷,小人能否带一个人来?”青年犹豫道。 “是什么人?” “是……是一个女人,小人的内子。” “她来以后,本王在内府给他安排一个差事,你觉得怎样?”荣王淡淡笑道。 “多谢王爷成全之恩。”青年欣喜道。 “你也帮了本王一个大忙啊!”荣王的目光透过院子里的飞檐,知道西域最强的几派都被调动起来,匆匆往蜃楼的方向赶去,再往后就是决战的时刻,成败在此一举。数匹骏马驰过大漠戈壁,前面的人刚过去不久,后面的地平线上又有大队骑马的武士经过。沿着前人的足迹,后面的人也往同一个方向策马前进。眉目英俊的男子和一个蓝衫青年带马在土丘前面停下,注目驰往前方的数队人马。 “王爷,刚才过去的应该是樨邪派和狮子城的武士。”蓝衫青年扎曲说道。 荣王身后立着十几匹骏马,马上的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武功卓绝,跻身于一流高手行列的亲随侍卫。 “所有的人都上路了,我们也该赶上去了。”荣王道,挥手让身后的侍从跟进。 “王爷,我们此刻已经在蜃楼的地盘上了。车昊楼主绝对不会眼睁睁地放我们过去攻击蜃楼,他肯定会想办法拦截我们。” “不要紧,我们只要跟紧前面的那几拔人,自然能够度过危难。” 蓝衫青年走在前面引路,身后是荣王带领的十多个亲随侍卫。 “王爷,看前面那座城池就是蜃楼!” 随着蓝衫青年一声兴奋的呼喝,其他人举目眺望,果然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显出一座金色城池的轮廓,在炎炎烈日的映照下显得金碧辉煌,光芒四射。 蜃楼遥遥在望,目的地就在眼前,每个人都欣喜异常。蜃楼是一座颇具神奇色彩的琼楼玉宇,凡是亲近过这座琼楼宫殿的人都会讲出许多有关它的神秘传闻。车昊是这座琼宫的第十代楼主,历任楼主都以闻名瑕尔的摄魂术名动四方,令淡者色变。在西域蜃楼几乎可以与魔教神秘的鬼城齐名。 第二十七章 蜃楼毒池 荣王和侍卫在在扎曲这个年轻人的带领下朝着灼热日光下的金色城堡走去。眼看靠近了那座带着无限神秘色彩的蜃楼,忽然周围刮起了一猛烈的沙尘暴,马匹和人都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睛,十几匹马惊慌地在原地直打转,连马上的骑士也难以控制它们。上空忽然爆起数声惊雷,马儿受了惊吓撒开四蹄,一路狂奔下去,载着马背上的骑士疾箭似地冲进沙尘滚滚的戈壁荒漠。 奔出一大段路程,荣王终于控住马匹,吐出吹进嘴里的沙尘,想招呼手下人和扎曲。声音还没有出口,狂沙如浪,生生把他的声音堵了回去。强烈的风沙里,模模糊糊地看见有属下向这里靠拢来。侍从也在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控制受惊的狂马。 大风过后,荒漠上慢慢沉寂下来,他们已经走得偏离了原来的位置,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众人耳朵里隐隐听见汩汩流淌的水流声,不知不觉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条婉延曲折的河流在众人旁边舒缓地流淌。烈风前还在远方伫立的那座金色城堡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依偎在胡杨树林边一座坚城。城池外观呈黄色,在炎日下,远看就如同一座金色的城堡。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我看着你,你看着我。 “扎曲,我们走到哪里了?难道这里就是蜃楼”荣王急问。 青年扎曲也正在诧异地观望这座突然冒出来的城池,“王爷,小人不知这是何处,但小人却可以肯定,它一定不是蜃楼。我们好象已经迷路了。” 所有人正待提僵带马重进戈壁,寻找骤然失踪的蜃楼。这时胡杨林下响起一阵杂旮的马啼声,两匹棕色骏马载着一辆华丽的车子慢慢驶近。马车周围有一干武士左右跟随护卫。护卫一见前面的必经之地上正有十几个人拦道,拦着马车的去路,一个护头领模样的人立刻高声呼喝道:“闲人赶快闪开让路喽!” 他带马走到那一队人马的最前面,手里不住挥舞长鞭,搅得道路两旁尘土飞扬,经他这一闹,荣王和侍卫的马匹不由得连连退开。也许是看见武士似乎有些过份,马车里骤然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子的声音道:“安察大人,前面都是些什么人?” “王后放心,卑职这就去把他们驱散。” 侍卫安察带领着十多名侍卫一径朝荣王等人策马靠近。在安察的眼里,站在路中的十余匹马上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不禁将挎在腰间的长刀捏提防卫着,当即大声喝道:“前面是什么人,在我身毒国王后驾前,还不下马行礼,避在路旁吗?” 安察见一匹马上端坐的红袍男子神色复杂的变了变,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任何反应,一双眼睛反而刻意向他身后王后乘坐的马车看去,就象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 “你们还不赶快退下!”安察大手一挥怒斥道,随着他的手势跟在后面的侍卫朝荣王等人围上来,“把这几个人驱散,若有的违抗,马上抓起来关进牢里。” 荣王恍然间听见安察的话,神色一凛,然后听见身边的侍卫轻声的提醒,回神一看,十多名保护王后的侍卫策马虎视眈眈朝他们围拢来。荣王挥动手里的马鞭,驱马从斜向穿过侍卫的包围,带着侍从退出一边。 安察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奇怪的人,挥手让侍卫保护着王后的马车通过。那张载着王后的马车渐渐走远,安察回头看时,仍只见刚才那名红袍男子还在注视王后的车舆,愣愣地站在原地出神。 “王爷,我们还要赶路。”旁边的侍卫出声提醒道。 荣王从沉思中清醒,那个声音,王后的声音听起来就跟那个人一样,是不是巧合,还是听错了?他刚才竟然听见了花弄影的声音,她是城堡里的王后?!那个他已经寻找了很多年,早已失去踪迹的女子,她曾经是他这一生中的最爱,超过了世上任何一个人,至今仍然没有人能够取代她在他心里的位置,甚至于那个婷婷袅袅的魔教香主也不能够取而代之。这一生他都不会忘记这个女子还有她的声音。 “王后?!”荣王默念别人对她的称谓,原来随着岁月的流逝再深的感情也是会变淡的。曾经深深爱着他的那个人已经有了她的归宿,而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他正要赶去营救一位魔教香主,也许这就是属于他的归宿。 荣王最后朝王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驱马走进莽莽黄沙覆盖的荒漠。 “王爷,有大批人马刚从这里经过。”一名亲近的侍卫察看着遗留在黄沙上的一行行杂乱的足印。 他们几乎失去关于蜃楼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在茫茫戈壁上整整行走了大半天,可是连蜃楼的一点影子也没有捕捉到。沙地上的足印暗示不久前有大队人马刚从这里走过,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王爷,有可能是狮子城的武士走过不久。”扎曲黯然的眼睛里掩饰不住兴奋的神彩。 “没有其它办法,跟着大队人马行进应该不会错。”荣王抬头仰望逐渐黯淡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心里不由一阵焦急,暗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一队人马正好是赶往蜃楼的狮城武士。 暮色渐渐笼罩荒漠,若不是天空那一轮明亮的月色,天地将陷于一团漆黑。荒漠的地平线上,显露出黝黑的城廓的影子。一队白袍武士借着暮色的掩护悄然靠近前方壁垒森严的城廓,武士们悄然掠过沙地,只留下浅浅的足迹,显示着他们不凡的身手和功力。 荣王和侍卫早已甩蹬离鞍,将十几匹马留给其中两名侍卫看守,其他的人悄无声息地紧紧尾随前面的武士。 夜色下数个模糊的身影,从远处的山丘旁掠过,落地无痕,径直飞越莽莽银色沙浪,消失在远处的城廓内部。蓝袍武士赫然一惊,领头的武士略略皱起眉头,这些武功高手全都抢在他前面进了蜃楼。听说蜃楼到处都是车昊利用摄魂术,秘密窍夺来的稀世珍宝,其中还包括了那批他们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戎狄秘藏。临行前大总管并没有告诉他还有其他人插手染指这次行动。首领满怀信心和希望而来,临未却发现情况似乎比想象的更为微妙和复杂。前来劫宝的人何止二三个。 本来蜃楼是非常难以接近,据说普通人是根本发现不了的。没有人敢于走进这片人迹罕至的移动荒漠,包括对各种荒漠地带了如指掌经常出没的侠客。在人们的传说中,这里是一天变幻一个样子,足以把人困死此地,还找不到出入的路径和水源。 暗夜下面数十名高手级别的人物抢身掠进蜃楼巍峨的高城,身影没入漆黑的高墙下面,借着天空时隐时现的星辰照亮,合着非比寻常的目力,谁也没有料到脚下竟然是一片广袤的花园和一湾明净的池水。巍巍堡垒隐隐浮现在浪漫的花树丛林后面。尽管人人都异常警惕,仍然有人一不小心,骤然间失足跌进那泓碧波清池里,因为四周没有借力点,一旦沉入湖里,整个身体立刻异常迅速地坠入冰凉的湖水里。高手们立刻提起一口真气,想往湖上掠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从哪里钻出大量隐匿的水蛇和毒蟾蜍,阵阵蚀骨的剧烈疼痛迅速传遍全身,一时间从从水下各处冒出无数毒物,袭击所有坠入水中的高手。池塘里惨嚎声此起彼伏,毒液流遍全身侵入脏腑,顿时使他们使失去反击的能力。 许多惊惶的高手,很意外地、不明不白的在这里丢掉了性命。一个个栽进水里,风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众人耳朵里听见利齿撕裂肌肉、咬断骨头的可怕声音。所有的尸骨都拖入水下,血腥味越来越重,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夜色下,这个噬人的湖泊似乎大的出奇,其他人倚仗着绝顶的轻功和灵活的身手,如覆溥冰地掠过水面,身影继续冲入黝色的堡垒边缘。 活下来的人虽然不免嘘唏慨叹,却丝毫不会去在意那些凄惨死去的同伴,死亡只要不是落在自己的头上,又有谁会去在意别人的性命呢?今夜若是能活着闯进蜃楼,少不了又要爆发一场为夺宝而发生的争逐。这些人现在就死去,也可以免去以后争抢动手的麻烦。这些武林大盗因为长期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内心里早就变得冷血异常。掠过湖面这一路上仍然不断有人惨声呼叫着、绝望地跌进可怕的噬人湖里。 就在这时,夜风里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乐声,仿佛有人就在不远处对着噬人湖这边吹笛,乐声时隐时现,袅袅不绝。更为奇怪的是,乐声一经响起,湖里的毒物骤然停止攻击众高手的行为,纷纷避入湖水下面,再也不跑到湖面上来兴风作浪。有人因此奇迹般的捡回了一条命,虽然失足坠湖,但是很快就重新掠回水面。显然是有人躲在暗处驭使那些毒物,那笛音就是操控湖下众多毒物的信号。离奇的乐音使它们暂时蜇伏、平静下来,不再行动。 车昊匆忙走上蜃楼堡垒的最高处,向下俯看,黑暗中仍然能看见有许多人正闯过蜃楼南面的小湖直奔主堡而来。能闯过噬人湖的人应该算作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了。他不由得倒吸口冷气。看见那些人不顾的一切纷至沓来,身影时隐时灭,穿过花树丛,极速冲主堡的方向掠来,人数不下于五十人。车昊内心感到一阵震颤和惊恐。夜色里忽然飘来一阵迷离的乐音,他的眉头因此皱得更紧了,在异常恼怒惊惶之中,他立刻明白那笛音的含义非比寻常,那是一种驭使毒物的信号。多亏了有那一湖的毒物环卫蜃楼,否则这里早就变成了这些江湖客可以自由出没的平常之地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顾虑不得许多,从身上取下一物,放在唇边轻轻吹响,一阵紧促迫人,尖利的哨音顿时响起,众人脚下立时传来轻微的响动,一股股黑色的浪潮在四面八方涌动,空气里渐渐弥漫起阵阵腥燥的气息。哨声驭使着众多的毒虫和蛊王,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白袍武士的身影一滞,被阻在堡垒前面,四周围都是毒物蛊虫正渐渐向这个方向聚来,再迈出一步,就将身陷险境。夜下的空气十分的紧张,又是那个时续时断的笛声,再度悠悠响起,如同潮水般,周围的黑色暗流骤然静止不动。寻到这个机会,悄悄潜进蜃楼的武士和高手们,将灵动的身手发挥到极至,踏破虚空,掠向前面耸立的蜃楼坚城。 尽管车昊高亢的哨音与那个人幽晦的笛声一喝一合地相互绞缠相斗,毒物和蛊虫在这种情况下变得无所适从,甚至相互攻击撕咬起来,高手凌厉的护体真气,将欺近身旁的毒物蛊虫纷纷绞碎,击飞出去,匆匆掠进城池内部。 车昊又急又怒,一眼瞥见当空有一道身影飞扑进堡内,那人身手异常敏捷,灵活,如同一只大鸟,踏破虚空而来。借着朦胧的月色,车昊认出那人正是人见人惧的樨邪老祖,紧挨在他身后,是一个青衣人的身影。 “是樨邪和稷央师徒!”车昊恼恨和恐惧地看着那一对师徒,眼睛里的神色异常复杂。这一夜西域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江湖人物都聚到他这个小小的蜃楼里来了。 第二十八章 离乱之秋 “克里木,你去看看是谁在吹那个鬼笛?”车昊恼怒地命令身后彪悍的门人道。 克里木答应了一句,急忙向木楼楼梯口退去。车昊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蜃楼一夜之间会有这么许多各地有名的江湖大鳄光顾。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正想把克里木召回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玉玲珑,蜃楼今夜之劫完全拜这个女人所赐。” 车昊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事到如今,只能怪自己一时贪心开门楫盗才会弄成今夜这个难以收拾的局面。 一阵袅袅的笛音过后,月下阴风惨惨的小树林里,一个风华绝代的美貌女子收起碧色的玉笛,嘴角闪过一丝令人摸不透的笑容,回眸瞥向高耸的木楼方向,她知道此刻楼主车昊一定会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徒叹奈何。凡是与她对作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包括令所有人头疼的蜃楼楼主车昊也不例外。车昊敢于瞒着她将那个秘密据为已有,他就已经该死了。 一阵轻悦的银铃般的笑声自林间响起,忽然笑声凝结在空气中,林外的月色下闪过一个黑色的人影,玉玲珑收回得意的笑容,闪到一株大树后面,凝神向外仔细观看,轻声自语道:“想不到此刻他还有闲功夫想起我。” 克里木娇捷的身影自林下一闪而过,刚才巡着笛声找到这里,片刻之前笛声却毫无预兆的销声匿踪。夜里这一片小树林无端地显得格外凄清,魍魅,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就在这时蓦然发觉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看着他。 克里木猛地回头,正看见玉玲珑站在身后不远处,月辉下的女子如梦似幻,惊为天人。 “玉教主……”他口舌变得结巴道,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很不好惹,蜃楼里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五毒阵就是这个女子布下的,“……怎么会在这里?教主是否知道有人闯进蜃楼了?属下奉命正在寻找刚才在此吹笛引敌的人,教主是否看见了那个人?” 玉玲珑将纤指间的玉笛在他眼前轻晃说道:“你要找的人正在这里,那个人就是我。” “教主……怎么会是你?”克里木愣住了,恐惧布满了整张脸上。 “为什么不能是我?”玉玲珑轻笑出声,旋即笑声嘎然停止,克里木反手从指间甩出数枚铁刺,拔脚就往林外的方向疾速跑去。铁刺闪着寒芒呼啸打来,玉玲珑微怔,忽地彩衣翩跹飞舞,在她前面形成了一道气墙,将袭来的铁刺纷纷格档在那道无形的墙外,一枚枚坠落在地上。 玉玲珑看着那个跑远的身影,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将闪着碧光的笛子移近朱唇,一曲古怪、犀利的笛声骤然吹响。林下发出奇怪的轻响,仿佛无数的怪物滑过,嘶嘶地游开,林外传来克里木恐怖、惊骇的怪叫声。玉玲珑的笛声招拢来大批的毒物围攻逃逸的他,克里木看着黑夜里闪着氲氤雾气的毒物,眼睛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神色,如同困兽般,闪耀着诡异的光焰。他拔出贴身的宝刀,散发冷厉光芒的刀上聚满凌厉的刀气,猛地向围在周边的毒物劈砍去,发出轰轰的声响,毒物被刀气所阻,行动骤然放缓。诡异的笛声继续响着,克里木奋力跳上一株较高的胡杨,一时疏忽,腿上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一条毒蛇蹿上他的腿部,在那里狠狠地咬了一口。他骤然惊呆了,蓦然发觉剧毒正沿着血液往上流,一条腿又僵又硬,整个身体就要往下坠,他攀紧了树干,挥刀砍死了树杈上的毒蛇,身体伏在一根枝桠上,视线逐渐模糊,隐隐约约看见又有毒物缓缓逼近…… 玉玲珑收起碧色的玉笛,红艳的樱唇泛起一丝冷笑。透过林中的空隙,蜃楼上空升起一股浓雾的黑烟,火焰越烧越高,人声喧沸,仿佛烧开的热水,热浪扑面而来。她蛾眉微蹙,暗在想道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不知百里现在怎样了?能不能逃过众多高手的袭击?玉玲珑想到这里,举步向蜃楼秘道的方向掠去。 “师祖,蜃楼楼主车昊在那里?”稷央踏过一座高耸的房檐,目力远达木制的塔楼内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座要找的人正是他。”樨邪嘿嘿笑道, “蜃楼楼主原来是个傻子,本以为他会藏在哪间秘室里让人找不到。” 他向四面一看,似乎除他们师徒二人以外,此刻还没有人发现车昊就在那座塔楼里。 车昊一眼看见两道凌厉的身影,大鸟似地落在塔楼的琉璃挑檐上,来者正是樨邪和稷央,他的眼睛里就快喷出火来,这两个贼头狼狈为奸,今夜跑进蜃楼肆意破坏和捣乱,把个车昊恨得牙根发痒。 “大家听着,今夜杀了这两个贼子,本楼主保证你们得到万金的奖赏。”车昊语出惊人,属下全都知道,车昊楼主富可敌国,但他那些财物听说来路不是那么明白。楼主仗着摄魂术巧取豪夺,经手的财富不计其数,让所有的人都很眼红,才有了今夜的这一场劫难。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来他的属下个个都是沙漠里千里挑一的人物,各自身怀绝技,听见楼主这一声喊,如同凭空响起一声惊雷,属下都跃跃欲试,各个挥开手里的兵刃扑向樨邪师徒二人,将那两个闯入者团团包围。车昊看见众属下斗志高昂,轻轻舒出一口气,暗中却在寻找机会,悄悄从樨邪师徒的魔爪下脱身。樨邪师徒是什么人物,他心里当然很清楚,集他和众下属的力量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樨邪和稷央身形鬼魅,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每个人心里都在暗中惊呼,原来樨邪神功居然就是这个样子,难怪广漠里闻者色惧。 车昊一时脱不开身,拼命咬紧牙关与樨邪师徒周旋,车昊一方十几名高手力敌不过区区二人,胜负仍然难见分晓。以樨邪师徒的功力来讲,绝对高于蜃楼楼主和他的手下,只是二人都想得到有关宝藏的秘密,轻易不会伤及这些人的性命,特别是对车昊更是手下留有余地,在暗地里打着如意算盘,他们垂涎摄魂术和那些传说中的宝藏已久,一直在暗中留意查探蜃楼和车昊的秘密动向。 樨邪师徒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一左一右联手抓向楼主车昊,车昊众手下只觉得眼前一花,师徒二人各自幻化成万千个影像,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教众人难以分辨,心里一惧,根本不敢出招硬碰。车昊陡然发觉两肋腾起两股疾风,似乎穴道受制于人,情急之下,本能地将手伸向胸前,就在一刹那间,形势急转直下,樨邪和稷央耳畔犹如响起一个迷离、古怪的声音,险些迷失神志。毕竟是顶尖的高手,修炼达到一个很少有人企及的境地,在令人胆寒的慑魂术面前,产生了某种定力,情急之中封住了身上各处穴道。虚幻的感觉忽地撤离,任凭车昊用尽浑青身解数,也不能用慑魂术慑住两大高手的心神。因为要提防车昊故伎重施,将重要的经络穴道自闭,与此同时功力也就大打折扣。慑魂术只针对樨邪师徒,其他人这时根本毫不知情, 一时间发觉原本笼罩全身各处的杀气和压力顿时一松,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车昊一马当先,带着属下节节进逼。属下众人由于有楼主先前许下的诺言,个个神勇异常,巴不得一击之下能将樨邪师徒立时毙命,获得楼主许下的重奖。 樨邪师徒虽然对慑魂术有所畏惧,只是也不至于无力自保,取胜只是早晚的事情。车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果然樨邪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地解开穴道,一掌大力挥去,车昊的手下还没有明白过来,就有两人被击倒在一边,樨邪掌风忽地一转,拿向车昊的肩部,车昊立刻感觉骨头一阵疼痛,双手发麻,上半身几乎落在樨邪的掌握下,他全身一怔,呆立当地,以为让樨邪就此得手擒住自己。一个手下悍不畏死,就在生死时刻,蹿到前面,激起一片刀影分散了樨邪的注意力。车昊一愣之下,醒过神来,趁着樨邪分神的一瞬,身体向后一仰,翻出木塔上的战阵,坠落在木塔最下的一层,脚还不及站稳,就掠出去数丈之外,倚仗地利隐入塔下繁复的蜃楼堡垒里。 刚才过于集中精神应对入侵的樨邪师徒,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游目四望,现在才发觉,整个蜃楼已然掩映在一片火海里,堡垒的各处通道已经被一些身着黄衫的武士占据,车昊暗暗心惊,忽然一个身影朝他站立的地方掠来,车昊惊诧之余认出了那个人。 “康国荣王!”他失口惊呼,心头一阵翻涌,顿时感觉大势已去,以为荣王也带领了一支军队来攻打蜃楼。车昊返身推开一扇石门,房子下面掩藏着一条秘密暗道。荣王跟到面前,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刚才明明看见有个人就在这里,却没有想到数丈外那道石门里的古怪,只身径直闯入蜃楼堡垒里。他刚进蜃楼不久,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寻找林茜的下落,其他的事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荣王刚离开,樨邪师徒就追到堡垒前面,不象荣王,樨邪的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车昊,看着他跑进堡垒,消失在石门里面,就一刻不曾停歇地追赶来。二人悄然向石门包抄去,稷央向前用力一掌击去,石门轰地一声倒塌,堵住了石堡的半边,樨邪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是对付一道石门,犯得着用上那么大的力道么?稷央脸一红,别过脸不去看他的表情,率先掠过倒塌的石门,只是因为担心有诈,才用那样的力道。师徒一前一后闯入石堡,看见眼前的景象都是一愣,里面是一间宽大的石厅,除了倒塌的石门,再也看不见还有其他的门。 “师祖,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看见他跑进来,为什么不见有其他的出口?” 樨邪指掌间蕴满真气,挥掌扣向石厅四面的墙壁,真气反弹传来一阵叮当作响声,师徒面面相觑,不由得退开一步,以为是车昊搞的什么诡计使然。 林茜听见堡垒外面传来纷乱的喧嚷,出来一看发现守在地宫门外的看守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跑得没影了。 “王妃,你快逃吧!”侍女马莲从地宫门外气喘吁呈地跑进内室。 “马莲,外面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吵?”林茜惊异地问道。 马莲看了看四下无人,当即靠近来说道:“外面被几大门派的高手占领了,连楼主也下落不明了。” 马莲说得简短,林茜不明白其中的原委,没有完全领会她的意思。 “王妃,奴婢现在必须去看一看百里先生。外面现在很乱,你自己要当心。” 马莲话音刚落,已经消失在地宫的拐角,林茜微觉诧异,出乎意料侍女马莲原来也算得上是一个高手,在这个谜一样的地宫里,处处呈现一团迷雾的景象。 林茜顺着地宫的通道往外走,一个鬼魅似的身影从她眼前飘掠出去,消失在地宫里,林茜一怔,猛然发觉这个人的身形很象蜃楼楼主车昊本人,既然蜃楼失守,他现在究竟去那里?对蜃楼宝藏没有太大兴趣的林茜,来不及多想,仍旧匆匆地朝宫外掠去。她完全没有料到,刚一走出地宫,就与直奔地宫的荣王擦肩而过。林茜对蜃楼的地形根本不熟悉,走一段就要停下来辨认路径,耽误了不少时间才来到宫外的大道。她正在徘徊,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忽然听见从道路一侧传来刀剑撞击,激烈搏斗的声音。林茜悄然靠近观看,一眼看见飞檐后的林边,马莲一手握刀,另一只手却护持着一个神色惊慌的男子,她立刻认出那男子正是先前见过的百里果,截住他们的是数名江湖人物。 只听见马莲大声叱道:“你们认错人了,他根本不是车昊,要是车昊在这里,你们还哪里有命在,早被慑魂术变成一具具僵尸了。” 那几名江湖高手先是一愣,其中有人忽然嚷道:“我认得他,他不就是百里果吗?身毒国国师和国相正在悬赏揖拿的人犯。兄弟们先把他抓了再说,百里果好歹也价值万金,就算白来了一趟蜃楼,却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天赐良机。” 在他的煸动下,那几个成名的武夫在一阵粗野的狂笑后,再次糅身贴近马莲和百里果,马莲无奈之下咬紧牙关,挥刀迎击那些彪悍的大漠狂客。一个手持大刀的莽汉忽地挑开马莲的大刀,探手擒向她的肩井穴。马莲在他们的夹攻下慌了神,急匆匆地闪避开去,却被那莽流一刀划过手臂,鲜血随即洒了一地。莽汉得意的笑着,糅身攻进,一把大刀直劈她的面门。马莲无力地挥刀格挡,只听砰地一声,长刀落地,眼看莽汉的大刀又将攻进。百里和马莲都完全被吓怔了,愣愣地凝立当地,旁边的百里身上早就挨了一刀一剑,鲜血染红了他的黄色袍子。 第二十九章 蜃楼迷踪 林茜见不惯欺凌弱小的人,心里腾地涌起一团火气,立刻从土墙后面出来。 “王妃!”马莲骤然看见林茜,不由地出声惊呼。 那几个人扭头巡声看去,但见身后不远站着一个皎捷而婀娜的身影。一个紫衣男子带头大声嚷道:“原来是一个小美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人话音未落,林茜已经闪电般来到面前,紫衫男子只觉得肩部和腰腹的穴道陡然发麻,长刀咣当一声脱手坠地。林茜以极快的速度制住了他的穴道,完一出乎他们的意料。几个人都是一愣,暗暗心惊,这样一个外表看上去柔弱的女子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身法,眨眼的功夫就悄无声息地来到背后,出手之快根本让人难以看清。 “马莲快带上百里离开,这里有我替你们挡着。”林茜道。 “王妃千万小心!”马莲无奈,挟着只会一些基本防卫术的百里闪出众人的包围,身后骤然响起刀剑相搏的撞击声。林茜截住追踪者,挑起地上散落的一柄长剑,身随步转,落在十几个刀客的圈子里,越女剑法如同行云流水使出来,再加上身法的轻灵诡异,起落纵横之间,把这几个成名的刀客唬得一愣一愣的,惊讶不已,要想轻易击败她还真是不容易。 林茜暗叹与古佰相处的那段日子没有白费,他本就对越女剑法颇有研究,给她很大的启发,以往不清楚的地方经过他略略点拔,矛塞顿开,竟能融会贯通了。看见马莲和百里果走出了视线,林茜抖开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万千剑影织成一片光网,与精深奥妙的身法配合,让这些久经江湖的刀客手足无措。 “她是魔教的!”有人忽然间象是发觉到了什么,顿时悟会她那一身精奥绝伦的身法出自何处。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懂得似水流云的身法?这是魔教的武功。”青衣剑客惊疑道。 “鸠摩智,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魔教香主就是一个女子。”紫衣刀客道。 林茜原本只想为马莲和百里果逃走拖得久一些,现在看他们早已经走得没影了,于是虚晃一招,剑锋指向青衣鸠摩智,乘着他被骇得退在一边的时机,越过人丛中最溥弱的环节,仗剑闯出重围,只身往蜃楼以南掠走。 似水流云太快,鸠摩智等人见追不上,当即再度往蜃楼堡垒的方向行去,希望凑巧还能分到一杯、半杯的残汤剩羹。林茜在一片水雾弥漫的胡杨林边停下脚步,刚走进林下,忽然从树丛间迎面出来一个人,拦在眼前。 百里果用手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朝她走来道:“香主,在下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百里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候我?你不是和马莲一起走了吗?”林茜诧异道。 “马莲回蜃楼了,说是要去寻找一个叫扎曲的年轻人。所以在下就只好在这里等候香主,希望得到香主的帮助。”百里果惴惴不安的说道。 “百里先生怎么会识破我的身份?” “香主以前也许没有留意过在下,但是在下曾经见过香主的风彩,特别是刚才香主用似水流云的身法救了在下和马莲一命,更令在下确定无疑,你就是魔教香主。” 林茜注意到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就从袖拢里取出一只青玉瓷瓶,递给他道:“百里先生,你一直在流血,这药对外伤很有效,你把它撒在伤口上。” “多谢香主,香主一连两次搭救在下,令在下感激不尽。” “百里先生不必客气,人在江湖,你就把我当作你的朋友吧。你受了伤,行动不方便,现在有什么打算?” “在下最大的心愿就是去身毒国。”百里果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情绪显得非常激动。 “什么?刚才那些人不是说先生是身毒国正在通辑的要犯?你去那里不是自投罗网吗?” 林茜吃惊道。 “在下不敢有瞒香主,其实在下是身毒国的前太子,因为遭受陷害,流落异地他乡几乎死去,在下最近得知,父王也被那人害死,这才只身不远万里回来,希望能替死去的父王以及在下讨回血债。” “难道陷害百里行先生的人就是身毒国的国师和国相吗?” “在下此番回国必然是步步艰险,如果香主能与在下同行,在下才有机会将那个人的同伙一并揪出来,报仇雪耻。” “这个……”林茜犹豫地看着眼前遭逢血海深仇的人,她实在不想卷进那些是是非非,可是一眼看见百里果无助和欺待的神色,和他一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痕,心里不禁动摇起来,暗想这样柔弱的一个人,他凭什么替自己一家人复仇呢?“百里先生,我劝你还是忘记这些事吧,你没有必要为了复仇把自己的一条命白白搭进去。你可以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平静地渡过余生,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香主,话虽如此,只是那人绝对不会放过在下,在下已经中了他设下的剧毒,来日不多了。”百里怆然道。 “那人也实在太狠毒了。”林茜惊愕之际,扶起百里的手腕,搭脉试了试,他的脉相很特别,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毒!” “在下也不明白究竟中了什么毒?在下只知道给我下毒的人此刻就在身毒国,在生命终结以前,在下不得不设法找到他。” “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这个?可是我虽为魔教香主,对于毒物一道并非精通。 “只要香主能与在下同回身毒国,找到那人不会很困难,在下这条命才有可能挽回,在下的性命现在系在香主手中,一切听从香主发落。”百里果悲切道。 “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生命,我只得答应设法送你回身毒国。” 为了避开百里果的仇人,林茜换了妆,穿着男子的服饰,和百里果装扮成行商的模样,一路上晓行夜宿朝身毒国的王城走去。 蜃楼里,车昊悄然开启秘道,暗道内部石砖铺地,砌墙。他掌风带动,四面墙壁上转出饕餮、嘲风、蒲牢、狴犴、霸下、睚眦、狻猊、椒图和囚牛石像托举的明灯,照亮了脚下的八个卦位图。车昊足尖点在其中几个卦位上迅速地移动,巽卦对应的空间立刻开启一道门,车昊走进巽门,在走进去的同时,机警地向身后各处看去,没有发觉有任何跟踪者,然后转身经过震阵和兑阵,走进震门和兑门里,在兑门里有一个稀有的红色黑曜宝盒,车昊在宝盒盖上轻拍之后,盒盖一挫旋开,他急忙闭了闭眼,一阵强烈的辉光从里面泄露出,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车昊得意地笑了笑,这第一层里存放着许多人一生梦寐以求想得到的奇珍异宝,接着他又旋开了下面的一层,摩尼帛卷,上面记载的大多是稀世神功的孤本,其中那卷蓝色的帛卷上面就有详细的慑魂术记载,当他旋开最下面的一层后,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个莹亮剔透的水晶鼎,它就是传说中的星宿璧,有了它可以看透前尘后世的升迁和浮沉,另一个不起眼的碧色的小东西,是碧磐盏,还有星陀图,用它可以上知地理,下窥星相。他稍稍犹豫片刻,然后毅然转动脚下的卦位,仿佛从地心深处涌起一团雾气,风起云涌,在迷雾下方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遂穴。车昊朝地上躺着的红色宝盒轻轻抬手,宝盒稳稳地升起来,轻轻旋转,蓦地一沉,隐没在洞穴上方的雾色里,慢慢地往下方旋沉去。 车昊刚刚松了一口气,正待踩开卦位将遂穴的入口封闭,忽然身后刮来一股疾风,他的身体立刻旋转着从卦位上被推开。车昊吃了一惊,扭头看时,一道魅影已经来到身侧。樨邪蹿到面前,伸长手臂捞向那只沉下去的黑曜石宝匣。 车昊愕然发觉还有一个人影尾随樨邪而来,来人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他就是麒皇阁宗主欧旭峰。他们破了石殿里的重重机关后,悄然潜进蜃楼的暗道,是由于在樨邪修炼的神功里,有一种厉害的功法称作千里回音,可以在间隔千里之外,探测发生在这个范围里的任何一件事物,樨邪师徒和欧旭峰运用它避开了设在整个蜃楼的那些五毒阵法而长驱直入,一直闯进蜃楼最隐秘的暗道里来,及时地赶在车昊沉宝时,到达兑阵阵中。 稷央赶进来时惊异地看见樨邪因为没有捞到宝匣,忽地纵身跳进迷雾笼罩的遂穴里,欧旭峰紧追着樨邪身后进来,一时间愕然地呆立原地,一手木拙地伸向深不见底的遂洞里。稷央愣了愣,一眼瞥见站在一边,惶惑不已的车昊,身体径直掠来,探手扣上他全身各处的脉络,一股股强劲的指风将车昊从惊异中拉回来,堪堪地避过稷央的辣手,飘然退走。稷央还没有看清他触动了什么机篁,忽地兑阵阵门旋转起来,立刻全身似乎飘起来了般,一阵眩晕感袭来,当即头朝地,脚冲上几乎摔了一个倒栽葱。趁着稷央手忙脚乱乱作一团的时机,身后的离门嘎吱一声旋转开,车昊立刻掠进门里,身体刚刚入内,离门又重新合拢,墙壁上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稷央稳住身形,来到石壁边,才诧异地发觉,墙面如此的吻合,根本看不出那道隐藏之门的影子。他无可奈何地奔向迷雾中的遂穴,雾色里几乎与一个慌乱的人影相撞,欧旭峰跌跌撞撞地从迷雾里冲出来,神色极度惊惶,口齿不清地叫道:“不见了!竟然不见了!” “你说什么不见了?” “那里!在那里!”欧旭峰用手指着刚才云雾涌动的地方,含浑不清地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迷雾渐渐散尽,兑门里恢复了常态,这里不过是一间看不出有任何特别的石室,奇怪的是随着雾气消散,樨邪和遂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复存在,更不见有宝匣的踪影。四周一片平静,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二人不由瞠目结舌地看着对方,久久说不出话来。 荣王上上下下几乎跑遍了蜃楼的每一个地方,殊不知就在他四处寻找的时候,林茜已经和百里果离开胡扬林,踏上去往身毒国的路途。林茜全然不知道这次蜃楼的灾劫,完全缘起于百里果收买车昊身边的侍女马莲将消息散播到蜃楼以外,引起各方势力的觑视,荣王自然是首先得到这个消息的人。百里果借着各方势力对蜃楼的争夺,顺利地达成出逃的计划。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诱骗林茜进入蜃楼,他的本意是借助魔教的力量达成逃出蜃楼的目的。 蜃楼各处传来闯入者的嬉笑怒骂声,整座地宫里都是他们的身影,蜃楼完全被外人攻占了。没有找到宝藏的江湖人物把火气撒在掩藏在各处的蜃楼建筑物上。一群群的人举着一只只火把,大肆放火烧杀抢掠。看着一个个侍女惊慌地从身边逃开去,扎曲只身扑进人丛中寻找车昊的侍女马莲的下落。 “你们跟去帮他找人。”荣王对身旁几名侍从吩咐道,然后带上其他人离开地宫,来到外面的通曜大道上。道路上满是呼来喝去的江湖人物。途经的地方,烈焰滚滚,凡是能点燃之物,全都被火焰吞噬。当几个人行色匆匆地走进蜃楼里一处隐秘的院落。脚刚踏进这所气氛诡异的石屋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一刹那间,蜃楼仿佛褪色了一般,消失在身后,被抹除得干干净净,好象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四面的墙壁忽然间凭空消失无踪,荣王和侍从发现正站在一丛胡杨林边,一弘清澈的池水从众人眼前流过。侍从们一个个惊惧地退开几步,蜃楼里的五毒池仍然令所有的人为之惊悸和恐慌。 “王爷这里恐怕有诈!”侍从不由紧张道。 荣王两道浓眉交织在一起,仔细察看周围的环境,这个情景也令他迷惑难解。 “王爷,蜃楼楼主素以慑魂术闻名,刚才那座院子莫不是一种幻术,并非是真实的存在。”脱朵惊惶道。 “本王也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幻象。现在蜃楼忽然间消失无痕,本王该去哪里寻找王妃的下落呢?”荣王喟叹道。 第三十章 玲珑琼宫 “王爷,我们怎么办?”侍卫询问道。 “你们四处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荣王举目看向眼前迤逦婉蜒的河岸说道。 荣王带领侍从将河岸地带搜了一个遍,希望能再次找到蜃楼或是林茜的踪迹。在苍茫的暮色中,除了潺潺的水流和风吹过杨树林的沙沙声,河岸附近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众人抬头忽然发觉他们已经从原地走得远了,河岸以外的地方就是漫天沙海的的死亡地带,大沙漠就横亘在他们脚下,众人都丧失了最后怀有的一线希望。一株枯死的胡杨枝杈几乎把陷于极度失望中的荣王拌到。 “王爷小心!”身旁的侍卫大声提醒道,纵身赶到前面来搀扶。 荣王被拌了一下,身体向前倾倒,情急中,他立刻借势一滚,从沙地上弹跳起来。 “既然找不到蜃楼,就沿着河边走吧。” 就是刚才那一跌,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顺着河边林下驶过的那辆马车,还有马车里那个拔动着他灵魂深处的声音。如果不亲自去证实一下,他真会觉得寝食难安。碧阳公主现在究竟在哪里?原本以为攻入蜃楼的计划做的天衣无缝,直到现在才发觉一开始就想得太简单了,直到现在连碧阳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对于林茜出嫁康国以前的种种事情,他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一位代嫁的公主。 沙漠里竟然还有这样长的一条河流,在它的周围滋养和孕育了无数的生物,好长的一片杨树林啊!紧贴着河畔行走,荣王不由地感慨。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们在胡杨林一侧发现了一座用树枝和泥土搭成的小屋,小屋四周环绕着一排木栅栏,可能是用来阻拦荒漠里的野兽。 侍从推开紧闭的柴屋门,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也许是主人外出还没有回来。用树枝和泥土砌成的小屋里陈设很简陋,只有一张泥土垒成的土炕和几只杨木椅子。经过沙漠里的长途跋涉,荣王和侍从都累得筋疲力尽,纷纷坐倒在土炕上和木椅子里休息。没过多久,由于太过疲乏的缘故,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荣王靠在炕上打了一个盹,蓦然听见周围有轻微的响声,一下从瞌睡中醒来,那个声音时有时无,断断续续,他抓起身边的佩刀来到木门边,顺着门缝看去,有几个黑色的人影正从小屋前面经过,不知道为什么荣王总觉得这几个人哪里不对劲,他们走路的样子,象一阵旋风刮过,鬼鬼祟祟地隐藏着行迹。 “就快到了。”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 “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一刀杀了?”又有一个人语气埋怨地说道。 “大人有令,暂时不得轻举妄动。你是不是想违抗命令?”另一个人沉声斥责道。 这几句无意中听来的话,不禁让他悚然心动。这几个人的身份显然不简单,倒象是一些冷面无情的刺客。荣王悄然闪出木门,轻轻跟了出去。 几里路外,人烟渐渐繁茂起来,眼前赫然出现一座雄伟巍峨的城堡。 那几个刺客模样的人走到城堡边上,立刻有人前来接应。接应的人不知对守城的兵卒说了什么,立刻得到放行。荣王站在外面,眼前的城堡让他想到了什么。河水绕过城门向西流去,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由一座数米长的浮桥沟通两对岸。城堡的一部分掩映在密密匝匝的杨树林下面,这座城池刚好处在河流下游的绿洲上,显得绿意昂然、充满生机,有别于耸峙在大漠、戈壁上的孤城。他不由得想在杨树林下华车里偶然遇见的神秘女子难道就住在这座城堡里? 他骤然心动,按捺住内心泛起的激动情绪,悄然退到一边,等待合适的时机入城。他从出城的人那里买来一套衣服,装扮成城堡里的百姓模样。为了方便沙漠里的行动,他穿的是一身戎装,穿着戎装进城显然不合时宜,搞不好让别人误会他是混进城来的外国奸细。 他从容地走进城门,没有受到士兵太多的盘察。城里的建筑和其他西域各国没有太大的差别,全都是用黄土夯筑的房屋,房屋排列整齐,式样几乎一致,走在城里各个地方,都有相同的感觉,就如同走进了一座迷宫。整座城市分为外城、内城和宫城三个部分。外城是兵士的聚集地,内城是居民的生活区。笔直宽敞的街道两旁遍布各种各样的商铺、市肆和民居。城西耸立着两座高大的建筑,是城里的两座高庙。 他要找的人应该在宫城里。宫城不同于别处,这里守卫森严,华丽庄严的宫殿各道门口都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回巡视警戒。荣王从一道无人经过的宫墙翻进宫内,宫殿里房屋众多,道路交织、四通八达。 荣王茫然地走在宫殿间,不知道王后究竟住在哪一幢房子里。忽地,他看见有人迎面走来,那人是一个穿着轻纱罗裙的女子,就急忙避在一颗圆柱后面,女子渐渐走近,只是她的脚步声里意外地透着几许惊慌和挣扎。 荣王禁不住好奇,从柱子后面瞥了一眼经过的美衣女子。只是一眼,他只觉得心脏骤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应该没有看错,她竟然就是他正在寻找的那个人。刚想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叫,先前并没有见看离美衣女子不远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驻足朝这里观望,好象还在窃窍低语。荣王暗呼侥幸,若是动作快了一步,就要被那两名侍卫发现了。 他要找的人头也不回地匆匆走过,根本没有看见藏身附近的人。荣王碍于那两名侍卫的耳目,不能轻举妄动,心里不禁暗暗着急,担心她走远了找不到。这时两名侍卫开始移动脚步,悄然掠来,俨然就是两名轻功高手的样子,根本不似普通的侍卫的身手。他吃惊地看着两名侍卫移步掠出,直追刚才过去的人。 两名侍卫一过,荣王立刻从圆柱后面追出来,不知道这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隐隐产生不祥的预感。再看那两名侍卫的身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不禁一凛,立刻想起那几名玄衣刺客模样的人。眼前的这二个人虽然换了衣服,但是身法却如出一辙,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应该就是那几个人中的二个。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进到宫里来?而且他们正在跟踪的人却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王后感到身后粘来的影子,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甩都甩不掉,心里一阵惊慌,本想大声喊叫,招来宫里的侍卫,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身后那二个装扮成侍卫的人,身手很不简单,而且又穿着侍卫的服饰,其他人会以为他们是她身边的侍卫,谁会怀疑他们不是呢? 一抬头蓦然间看见那条深遂的游廊近在眼前,它是通向寝宫和前殿的道路。王后沿着毫无遮拦的游廊行走,侍卫稍一犹豫立即走上游廊。前面的蹁跹丽影拐过弯去消失,侍卫紧走几步迅速盯上。王后屏住呼吸,看着侍卫从身边经过,她正全身瑟瑟发抖地倚靠在一尊石雕像后面。身穿侍卫服的两名男子,转弯后发觉人忽然不见了,一溜烟全都掠了出去。王后舒了一口气,确信这二个人并不是宫里的侍卫。她岔进另一条宫巷,向前面走去。今天从将军府回到宫里,这一路上总觉得被人跟踪。 王后走进寝宫,几名宫女恭身迎上来伺候,被熟悉的宫人包围着心里才稍稍感觉安定些。 香炉里散发出一阵阵淡雅的幽香,隔着轻纱帘帐,宫女们忙着替她解下佩带在腰间,手腕、耳上和发际的金珠佩饰。除去外衫,显露出温润的玉肌雪肤,轻盈姣好的身影,帷帐后面在宫女的伺候下,王后躺到床上。 荣王一步步地走近帷帐,观察着对面那个姣好的身影。他站在原地思绪飞扬,心潮澎湃,正准备掀起轻纱帐幔走进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劲风刮起。一只素手紧握着一柄寒芒闪烁的匕首向他的后心刺来。荣王颇为吃惊,急忙转身,劈手制在对方的腕间,匕首从那只玉手滑落,掉在华丽的地毯上。 “你是……谁?”这句话从她可爱的唇间脱口说出,王后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背后,突然袭击。然而他一心观注着前面的动静,浑然忘记了警戒身后。 “花弄影,真的是你?”他颤声说道。 “慎真哥哥!”花弄影满脸惊异之色,上下打量着眼前穿着普通百姓服饰、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 “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当时身毒国正在发生内乱,我来不及通知你!”花弄影如玉雕的脸由于痛苦和懊悔而显出迷离的表情。 忽然彼此都意识到靠得太近,脸上显出尴尬的表情,一抹嫣红掠过她白玉凝脂的面容。 “是不是有什么人意图对你不轨?”他忽然问道,一时间想起先前看见的奇怪情景。 “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花弄影沉呤不决道。 “我刚才什么都看见了。” “原来是这样,那两名侍卫有可能是国师和国相派来的人。” “国师和国相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里的国王不过是一个傀儡,如果不是有我哥在朝,恐怕朝政早就把持在国师和国相手里了。”花弄影轻声叹息道,“他们也许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想早些除掉我们兄妹。最近,我总感觉有人在我的寝宫附近晃来晃去,或许国师和国相很快就要对我们下手了罢?” “你看那是什么?”荣王忽然指着窗外说道。 花弄影走到窗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刚才跟踪她的两名侍卫就在寝宫附近徘徊。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他问道。 “国王是个懦弱的人,凡事都要听从国师和国相,自己没有什么主见。而且他是国师和国相一手扶持起来的人。有这样的国王,我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花弄影苦涩道。 “明知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坐上傀儡王后这个位置?”他带着些许责备意味地说道。 “我是身不由已,一切都是为了我哥和家族的利益。我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幸福。那时候如果我不这样做,国师和国相不会放过我们。现在我的家族越来越成为他们的心腹之患,或早或晚必然要除掉我们。”花弄影苦笑道。 “看样子,我必须留下来帮你度过这个危机,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慎真哥哥,你身边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王后忽然问道。 他痛心地看着这个曾经单纯美丽的女子,也许是经过这些年宫里的艰难岁月,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她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这个问题沉默着没有回答,王后原本疲倦的玉容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情不自禁朝他身边靠近了些。身毒国王城的门口走来两个风尘仆仆的人,林茜和百里果装扮成普通的身毒国男子。守城的兵卒没有过多地留意这两人,就放他们进来了。当他们一起经过城里的大街小巷,林茜发觉百里的眼睛里透出极其古怪和激动的神色。这也难怪,他原本就是这个国家的太子嘛。如今这种情况旧地重游,自然感慨万千。 “百里先生,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林茜问道。 “重新回到这个国家,我太激动了。这座城市比起十年前改变了许多,我几乎要认不出来了。王宫前面原来有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广场,现在却被一排城楼代替了,他们好象加强了警戒。”百里说话时,眼睛里笼罩着一重雾气,一缕水气滑过他的面颊,洒落在衣襟上。 一队巡逻经过的士兵惊动了俩人,百里只好掩饰着扭过头去,装作观赏街景。 “十年了,他们大概已经认不出我了!”百里轻声叹息道,看着艳阳下手持明戟走过街角的士兵。 “百里先生,我们应该先安顿下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林茜建议道。 林茜话音未落,身后不远一片嘈杂,有一队士兵闯进街边的茶楼酒肆进行搜查。 “有没有看见过这个人?”有几个士兵抓着一个酒楼里的伙计,手指一张画像大声询问道。 “官爷,小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店伙计战战兢兢地回答。 “他是谁?”街上有人疑惑地问道。 “你们听着,凡是见过这个人的,马上报告国师和国相大人,将会得到重赏,若有同谋包庇者,轻则抄没家产逐出王城,重者按同罪处置,一律处斩。” 平静的街头,人们开始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官爷,老朽看这画像上的人很像以前的身毒国太子殿下呀。”一个上了年纪的居民忽然手指画像说道。 “老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再要胡说带你去国师和国相大人面前领罚。”领头的士兵立即向老者喝斥道。 旁边的人立刻撇了撇嘴,成三五成群的散开来,各自回去做事。 百里果脸上神色剧变,趁着士兵还没有走过来,林茜立即拉了拉他的衣襟,低声道: “百里先生快跟我走,不能让他们认出你来。” 林茜拉着百里果穿进一条巷子,避开与那些官兵的正面接触。拐过巷子,他只觉得手臂一紧,整个人象飘起来一样,林茜加快了脚步,在一条僻静的街道停下来。 二人警惕地走在街上,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这条街道位于王城偏僻的一隅,位于外城与内城的交界附近,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行人稀稀拉拉,两侧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作坊和商肆,完全没有内城的繁华景象,二人在一间破落的客店前面停下来。 “百里先生,这个地段人比较少,也许官兵不会搜到这里。我们暂时先住下来吧,等找到更好的地方再更换。” “也只有这样了,一切就听从香主安排。” 店伙计抬头惊讶地看着走进店里的二个穿着普普通通的人,今天真是开门大吉,这么早就有二个看起来干净整齐的客人登门住店。店伙计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殷勤地走过来招呼。 “客人住店还是吃饭?”伙计满脸堆笑道。 “店家,我们住店。”百里果一边说,一边四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客人真是选对了,小店包管让二位满意。” 店伙计将二人领进房间,又送来洗漱的水和食物,就退下了。看着房间里,二人都不由得皱起眉头,屋子里的陈设异常简陋,只有两只草垫和一个土炕,而且墙面剥蚀的厉害。也许房客不多,客店主人也无力对破损的地方进行修缮。托盘里的食物是几个双面烤成黄色的素菜馕和一罐热气腾腾的肉汤。 好在馕和肉汤的味道还算不错,没有让林茜和百里果太过失望。入夜,二人在各自的房间合衣而卧,谁也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月色出神。半夜刚过,林茜正觉得困倦袭来,处于半醒半睡之间时,门外传出轻微的响动。她不由得惊醒,侧耳倾听,隐约中外面似乎有许多人正往这里来,走路的脚步声很不正常,仿佛刻意掩藏行迹般,林茜坐起来,悄悄走到门边,脚步声越来越响,似乎也不再刻意掩饰,门外传来吵囔声和乒乒乓乓的声音直奔中间的两间客房。 林茜知道百里就住在隔壁,只是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到门外。她披上一件玄衣,猛然拉开房门,出现在门口。一群手持武器的军卒,看到林茜突然开门出来,先是一愣,立刻就有人叫囔起来,“快截住她,别让人犯跑了!” 林茜飘然掠开,军卒扑了个空,又仗着灵活的身法掠上一层楼,她本打算亲自现身将军卒的注意力从百里果身上引开。果不其然,她立刻变成众人的焦点和目标,军卒紧跟其后,一哄而上,所有的刀剑一起往她身上招呼。林茜引着众人飞檐走壁,希望百里能借着这个机会脱身。无意当中,却发现前后都被军卒包围,断绝了去路。林茜咬了咬牙,晃身掠进挡在前面的人丛中。走在前面的士兵来不及惊讶,手里的兵刃已经脱手,换进林茜手里。林茜无奈挥开大刀,劈开军卒的围困。这时忽然听见人丛中有人用传音入密说道:“香主,属下在此!” 林茜讶然,举目四望,寻找刚才秘密传音的人。忽然有军卒挤到最前面,挥刀直劈林茜,她本能地掠开,心里大感诧异。紧接着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来:“香主,属下就在你面前。” 林茜细看时,发现前面一个军卒的上下嘴唇正一张一合,心里顿时明白,说话的人原来就是他。她立刻想起百里果,这个时候是不是遭遇到危险。 她欲退故进,反手抖开大刀,逼退走在前面的军卒,攀上檐柱掠下去,走在前面的军卒故意延后,拦着其他人赶不上她。林茜径直奔百里果住的房间,房门大开,百里身边尽是如狼似虎的兵丁,他被挤在房间一个角落里,情形堪危。 刹时士兵群里传出几声呼叫,林茜用隔空打穴的手法,制住其中一些人。众人眼前只觉一花,头顶上人影一闪,又是几声呼叫过后,前面的军卒倒下一片,百里果只觉得腕间一紧,身体忽的蹿起,几个起落后脱出围困。 刚至门外,几个军卒模样的人已经在等候,“香主,请随属下走。” 林茜和百里果走在最前面,其他人俨然就是一队正在追赶这二人的军卒。从客店出来,穿过两条街,就把其他跟来的军卒远远地甩在后面,怎么也赶不上前面的人,只听闻远处不时传来军士的叫嚣和怒骂声。 属下引着林茜来到内城的一座院子,院墙四合,琉璃覆顶,房舍建筑很有气势,一看就觉得与众不同,想来并不是普通人的住所。 “香主,这里是郁孤大人的行院,军卒不敢到这里来搜查,香主和这位先生可以暂住这里。”下属扯去头上戴的军卒帽子说道。 叩门声轻响过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院子里立刻有人来应门。 “一切还顺利吗?香主是否已请到?”一个身穿皮袄的中年男人出来问道。 林茜不认识这个人,不由暗暗心惊,不过看起来他在这里已经等候了不短的时间。 “香主,这是察泰坛主。今夜的行动就是坛主策划的。” 林茜似乎听过察泰这个名字,但仍然半信半疑,不敢掉以轻心。 “多谢察泰坛主,你们怎么知道本座在这里的?” “秦川和绿萝坛主曾经通知属下留意打听香主的下落,今天白天,属下亲眼见识过香主用似水流云的身法与这位先生脱身离去,属下因此知道香主的下落。事有凑巧,客店主人不敢收留二位,秘密报告了守城的将军。属下只好将计就计拦截军卒的行动。” 察泰坛主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这人提到秦川和绿萝,消除了林茜心里的疑虑,于是说道:“秦川和绿萝已经脱险,真是太好了!”她离开魔教的时候,还在担心他们会不会已经葬身圣灵山的地宫里? “两位坛主回去后得知香主下落不明,心里急得不得了,就立刻飞鹰传书把这个消息通知属下。” “原来是这样,本座要再次多谢三位,今夜若不是你们相助,本座和百里先生恐怕凶多吉少。” “属下职责所在,香主和百里先生不必客气。” 玉玲珑走进碧海云天的大门,这是一座雕凿在山谷里的琼宫。与周围的山体连成一体,在山腹内部开凿成各种不同的石室洞窟。 琼宫里迎面有一尊通体白玉雕刻的玉石造像,那是五毒教教主虢貉夫人的玉照。玉像前面的香炉里飘散出缕缕香雾,盈绕不绝。 玉玲珑站在香炉前盈盈鞠了一躬。她就是虢貉夫人的高足现任五毒教教主。 “教主,大将军在等您,他已经来了好几次了。”年轻的女弟子躬身回禀道。 “知道了,让他等着吧,快给我更衣。”玉玲珑撇嘴不屑地说道。 年轻弟子面露难色,但只好遵照教主的吩咐去准备。玉玲珑走近温泉池水,这是一个天然的池泽,氤氲水雾弥漫,水温不冷不热恰恰适合。 她褪去彩衣,走进一池清泉,舒舒服服地泡进去。温水泉涌不断按摩全身的经络穴道,这一刻她只觉浑身无比轻松和畅快。 沐浴完毕,在玲珑曼妙的胴体上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覆体,玉玲珑就坐在温泉边的蒲垫上行气练功。 心里闪过焦虑的念头,蜃楼忽然被攻陷,令她白白忙碌,最终还是竹蓝打水一场空,现在白里果又下落不明,师父临终前的遗愿何时才能达成?那个始终难以窥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也许是由于近日内息郁结所致,娇柔的胴体忽然震颤,随即从殷红的嘴唇里喷出一口鲜血,骤然间全身真气乱蹿,玉玲珑只感觉身体一半热一半冷,陷于冰火两重天的煎熬里。 “大将军,你不能进去,教主正在练功。” “本将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再者本将现在就在这里等候,难道这就是你们教主的待客之道,把本将军撂在一边,避而不见吗?”身毒国大将鞠渠研用手推开年轻女弟子的阻拦硬往里走。 一眼看见异常的女子,横卧在蒲垫上,忽冷忽热,痛苦难支。将军大步走过来,问道:“教主,究竟出了什么事?” 看见衣不蔽体,隐隐约约显露的胴体,将军脸上发热,一阵红一阵白,眼睛却久久不愿移开,正在口干舌燥不知说什么好时,玉玲珑一把死死拽住他坚强的腕脉,腥红的樱唇用力贴上大将军的嘴唇。 将军未及说话,骤然心神激荡,一时间把持不住自己,手立刻滑进那袭薄薄的纱衣下,抚揉开去。玉玲珑樱唇一张一合,立刻发出娇喘嘘嘘地呻吟,春情荡漾。就象一首美妙动听的乐曲,将军怦然心动,俯下身与她纠缠热吻,玉玲珑攀着他的脖颈。二人一起倒在温泉边的蒲垫上,陷于狂乱状态。 玉玲珑幽幽醒来,身上覆盖着一袭薄纱,大将军正站在温泉水中,审视着她。玉玲珑痛感消失,对发生的事心知肚明,又羞又气,突然尖叫一声,曼妙的胴体裹上纱衣飞快地向外跑去。 将军愣愣地站在水里,怅然若失。他很明白刚才有些趁人之危,玉玲珑显然是行气的时候走火入魔,才与他…… 玉玲珑将自己关在漆黑一团的石窟里,将大半瓶密制的灵丹吞咽进喉咙里,刚才事发突然又身边没有灵丹,万不得已只有借助阴阳交合,才能消除体内的不平衡。此时她又羞又愧,双手敲打着窟里的石台权作发泄。 第三十一章 宫讳惊变 王宫大殿上,国王鞠渠戎利和国师木辙、国相罗摩什正在议事。 国师是一个中年人,身披一件腥红的大氅,鹰鼻深目,保养的很好的皮肤,略微有些苍白。浓眉下的一双眼睛却显露出几许威严之色。 国相罗摩什与国师年纪不相上下,鼻直口阔,面容清濯,唇边留着两撇山羊胡须,乍眼看去,令人陡然产生狡诈的感觉。 国王鞠渠戎利脸色苍白,两只五指戴满宝石钻坠的手,不停地在纯金铸制的椅子上轻拍,总显得惴惴不安。 三人身后传来侍臣的禀报声:“陛下,大将军鞠渠研在殿外候旨。” “来的正好!快宣大将军进殿!”鞠渠戎利瞥眼看了看站于两侧的国师和国相大人。 随着侍臣的大声宣召,大将军鞠渠研大步走进来。看见立于国王两侧的国师和国相,眉间神色微微一凛,面色有些变幻不定。 国王鞠渠戎利看了一眼外形轮廓英挺,骨骼清濯的大将军鞠渠研,不知为什么每次看见他,总会让他想到外形轮廊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王后鞠渠弄影。花弄影是荣王与鞠渠弄影之间的昵称,并不为外人知晓。 “陛下,司礼监大人突然病老归田,这个位置必须尽快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来担当。”国师木辙率先打破突然出现在四人之间的短暂的沉默说道。 “老臣认为,这个位置由大将军来担当再适合不过了。”国相罗摩什双眼眯成一线道,这是他忽然要出击的时刻,下意识经常出现的动作。 “微臣倒认为,司礼监这个位置由国相大人代劳比较合适。”大将军暗地里猛吸了一口凉气,忽然明白自己面临的处境,他们果然主动出击,这种明升暗调的作法是要夺取他手上的兵权。 “大将军就不要再谦辞了。孤王也认为司礼监的位置由大将军暂为代劳是个好主意。大将军经年为国事操劳也该卸下重担歇一歇了。” “陛下!” “微臣听说王后最近玉体欠安,国王陛下果有此事?”国师忽然转开话题道。 “王后常对孤王说,大将军为了国事鞠躬尽瘁,她很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啊。”国王忧心忡忡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位国之重臣。 “大将军也该为王后陛下想一想,不要让她太过担心了才好,这样王后陛下的玉体也能早日恢复。” 国师木辙忽然提到王后花弄影,使得鞠渠研心中不由一凛,若有所思地看向国师,他最担心的就是处于深宫的妹妹,这一瞬他从国师的眼睛里读出某种警告和威胁的讯息。今天,这些卑鄙小人用鞠渠弄影来危胁他,想迫使他放弃他们垂涎已久的兵权。 鞠渠研抬腿跨进将军府的内室,心理却沮丧到了极点,当初弄影就不该走进那座牢笼似的深宫,如今他不能不顾她的死活一意孤行。然而国师和国相一旦掌握了兵权,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他们兄妹的容身之地了。他现在究竟该怎么办呢? “大将军难道有什么烦心事?” 仿佛一阵清风拂过耳畔,附近有个清亮的嗓音忽然响起。鞠渠研一愣,只顾低头想心事,竟然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个人。一道蹁跹丽影,袅娜地从院墙后面走出来。 “玲珑?!”鞠渠研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我很快就不再是大将军了!” “是谁惹得大将军这么不开心?”玉玲珑仍旧笑着,仿佛没有察觉他的难堪。“这究竟是国师还是国相的主意?” “我担心他们会对弄影不利,就把兵权拱手出让了。”鞠渠研叹了一声,“国师竟然想到这么卑鄙的招术,用王后来危胁我。” “这有何难!只要兵权掌握在大将军手里一天,国师和国相又能奈何你们兄妹?” “玲珑,我只是担心弄影在他们手里不安全,当初走错了这步棋,现在反过来限制了我的手脚。” “大将军不必担心,你难道忘记了奴家的身份,施毒可是奴家的长项。” “你想对国师和国相下毒?” “他们当中哪一个最该死呢?” “这个?” “奴家知道将军生性耿直,不愿使用这些手段,这件事就由奴家来处置吧?” 深宫内院里响起一阵咳嗽声,国王鞠渠戎利斜倚在枕榻上喘不上气来,喉咙里涌起一股子腥味,他急忙用手帕掩住口鼻,半晌才移开,失去神彩的眼睛木然地盯视着丝巾上那一滩触目惊心、殷红的鲜血。 “陛下,该吃药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身形袅娜的侍女走近病榻,托盘里盛着一着精致的白玉碗。 鞠渠戎利瞥了一眼侍女,心里不觉一怔,这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容,眼波柔媚如水,肌肤吹弹得破,步态轻盈,举止娴静。他睁大了眼睛,不记得身边竟然有一名这样的宫女。 鞠渠戎利以手指碗,示意宫女给他喂药。侍女也不惧怕,轻盈地坐在胡榻旁边的木椅上,抬起碗和勺,舀起玉碗里的药汁,一匙一匙地喂进他的嘴里。 距离很近,鞠渠戎利鼻子里嗅着侍女身上散发的奇特香气,目光肆无忌弹地划过她的宫衣,仿佛看见了一身宫装下面的冰肌雪肤。他晃了下有些沉醉的大脑,一只手滑上侍女鼓胀的胸脯,跟着却一头栽倒在侍女的臂弯里。 宫女不慌不忙移开国王的身体,把药碗放进旁边侍女的手里,娇笑道:“这药好着呢,陛下好好睡上一觉,病很快就好了。” 鞠渠戎利在侍女们的服侍下,很快躺在床上睡了。刚才还在喂药的侍女,走近胡榻边,仔细地看了一阵,袅娜的身影风也似地掠出殿外,消失在宫殿之间。 玉玲珑掠出宫殿,穿进内城的巷道,在一排整齐的院落前停下脚步,这是郁孤大人的别院,二天前她才得知百里果就躲藏在这所别院里。她提气掠进院子,藏在一排房屋后面,向院内张望,院子里不时的会有三五个人守卫巡视走过。她轻吸了一口气,伏下身去,知道这个院子里全是魔教的人。那个年轻的魔教香主,不知为什么总是寸步不离百里果左右。玉玲珑蛾眉微蹙,暗地里想着应对的方法。 她抬头望向对面敞开的窗口,魔教香主从窗前走过,如同花蕊绽放的海裳,绰然婉约。玉玲珑微怔,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嫉妒。她向旁掠进一扇窗户,透过窗子看见魔教香主绰约的身影走到院子里,然后进入旁边的一座小院。玉玲珑将一张事前准备好的薄而透明的面罩蒙在脸上抚平,看到四下里,根本没有人注意她的存在,才立刻跳出窗外,朝院子后面的房舍走去。 玉指一挑,帷帐被轻轻掀起,魔教香主轻盈地走进重重帘幔。站在敞开的花窗前一畴莫展的男子,转过身来,惊异地看着她。 “香主,原来你穿戴身毒国女子的服饰也是这么适宜!”百里果赞叹了一声。 一个悦耳的笑声接着传进他的耳朵里。 “香主!”百里果愣愣地看着走进来的女子。 玉玲珑并指前趁,迅速地连点在他身上的多处穴道上。百里果只觉得眼前玉影一闪,四肢手足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百里果,现在你的魔教香主也不能救你了。”玉玲珑哼哼笑道,纤纤玉指划过百里果的衣襟,伸进衣服下面。 百里果吃惊地看着她的举动,想躲动不了,想喊叫不出声,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哼哼!”玉玲珑玉手不停地在百里果全身上下翻了一个遍,“你究竟把那个东西藏在哪里了?” 百里果怔怔地站着,说不出话来。现在才弄明白,玉玲珑显然是想在他身上找一件什么重要的东西。 “无论你把它藏在哪里?本教主总会找到的。”玉玲珑恨恨地松开手道。 窗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玉玲珑神色微变,百里果心里正在偷偷欢喜,只觉得身子一紧,整个人就蹿起来,完全处于玉玲珑的掌握中。玉玲珑来不及察看屋里的其它地方,抓着百里果,和她一起飞也似的掠出门外,接连几个起落,消失在一丛绿色的灌木后面。 百里果腾云驾雾般,一阵目眩神晕之后,身体重重地跌在冰冷的地上。他蓦然清醒,不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他的周围被一群妙龄女子所包围,这些容颜姣好的女子都穿着宫里的服饰,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他认出这里就是十年来,每次午夜梦回时总会看见的宫殿,是他的出生地,堆金砌玉的身毒国王宫。 “教主,这个人怎么处置?” “带进没有人出入的偏殿看管,不要让任何人认出他。”玉玲珑冷冷说道。 殿外有脚步声匆忙响起,一个白衣宫女进来禀报:“教主,国王陛下已经不行了。” “他现在还没死吗?”玉玲珑轻声笑道,“他那样的病,已经病入骨髓,没救了,多活一天,多痛多苦一天,本教主只是帮他早一天解脱而已。” “你这个妖女,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百里果在被宫女拖走之前,忽然高声叫嚷起来。 “放心,你暂时还死不了。本教主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死了。”玉玲珑说话间,人影已经掠近,玉指叩在百里果周身的麻穴上。他身体一歪,站立不稳,两名宫女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路拖着全身乏力的百里果进入僻静的后殿。百里果张了张嘴,愤怒地想大声呼叫,喉咙里却吐不出任何声音。 咣当一声,宫门锁紧,百里果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阴暗的宫殿里。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举目四望,居然对这个地方产生某种奇怪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竭力回想这种奇怪感觉的由来。 寂静中,从隔壁的宫殿传来阵阵骚乱和喧哗。 “陛下!”花弄影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国王鞠渠戎利身体僵直地躺在富丽堂皇的胡榻上,躯体四肢渐渐失去了热度,几乎触不到丝毫的脉相起伏。 “御医,陛下这是……” 听见王后惊慌地问话,御医垂下了眼睑,“王后,国王陛下恐怕挨不过今晚了。” “怎么会这样,陛下二个时辰以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御医微作沉呤,又重新仔细端详起那张失血苍白的脸孔。半晌,无奈地摇晃着花白的头颅。 花弄影心里一阵紧缩,国不可一日无君,却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国师、国相和大将军之间早有裂隙,一旦你争我夺起来,又将有一场混战降临这座本来就处在风雨飘摇中的王宫。十年前那一场混战至今还犹在眼前,现在和那个时候又是何其相似。那个时候王宫里一片大乱,先是太子下落不明,紧接着国王又莫名地过世。若不是大将军运用武力弹压,那混乱堪危的反叛烈焰,早就烧毁了整座宫殿。 “陛下过世的消息绝对不可以外传。”花弄影无奈地命令道。 年长的御医历经风雨,急忙双膝跪倒在花弄影脚边立誓绝不外传,侍女们惶恐地诺诺遵命,仿佛也能感应到某种即将降临在整座宫殿上空的暴风骤雨和危胁。 “王后,国师和国相要立即面见国王陛下。”内侍来到国王的寝殿外禀报。 “陛下老毛病又犯了,现在不能见他们二位,请他们先回去吧。”花弄影竭力使声音平稳下来。 殿门外传来匆促的脚步声,“二位大人请止步,陛下身体有恙,暂时不能面见二位。” “陛下,微臣木辙和罗摩什晋见,有要事禀报。”国师木辙和国相罗摩什不顾侍卫的阻拦,狐疑地站在寝殿外面探头探脑。 “大人,陛下病体沉重正在休养,国事暂时就由二位元老大臣监管。”花弄影无奈地走出国王的寝殿,手心里紧捏着一把冷汗。 “王后,微臣等只求晋见国王陛下一面,当面得到陛下授权的旨意,然后马上就告退,绝不打扰陛下将养。” “大人,暂时不见各位,是陛下的主意。请各位大人体谅国王陛下正处于病中!”花弄影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玉体向前仆倒,幸好旁边随侍的宫女,立即赶上来搀扶。 国师木辙和国相罗摩什相互对视一眼,行礼退下去。 “木辙大人,国王陛下一连三天拒不接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以我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好象闻到了异常的味道。”国师木辙眼中的神色变得越发阴郁诲暗。 “是什么异常的味道,你难道指的是……”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大将军比我们先行了一步。” “岂有此理,他敢谋反?!” “嘘!你小声一点,注意隔墙有耳。”国师木辙语气阴沉道。 第三十二章 真假国王 木辙向站在殿外往这里张望的侍从作了一个手势。 “大人有何吩咐?”一个佩刀的侍从立刻走近。 “鸩摩智,命令你的属下可以动手了。”木辙回头瞥望国王寝殿的方向。 “大人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鸩摩智唇边掠过一丝冷笑,整座宫殿神不知鬼不觉中已掌握在他的手里。 “大将军棋差一着,没有想到我们先从王宫动手吧?”国相嘿嘿冷笑道。 “王宫可是大将军势力最薄弱的地方!”鸩摩智兴奋道,似乎看见大将军头上的光环即将笼罩在自己身上。 花弄影莫名地感觉到王宫侍从们正在把整座宫殿控制起来,她的一举一动,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一旁窥测,自从国王突然殡天以后,寝殿附近的侍卫比平时增加了三倍。寝宫外面不断有侍卫来来去去,这座王宫一夜之间变得非同寻常。 透过敞开的花窗,一个身材魁梧的侍从避开周围巡视的侍卫朝这里走来,花弄影心脏莫名地紧缩了一下。 “参见王后陛下!”英俊的侍从在距离三尺外停下来行礼。 花弄影竭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示意周围侍候的宫女退下。 “王后陛下,国师和国相大人求见。”宫女在殿外禀报道。 宫女话音未落,殿门当地一声打开,花弄影在宫女们的簇拥下翩然出现在门口。 “王后陛下,千岁千千岁!”国师和国相齐声唱颂并行礼。 “多亏大人们关心,国王陛下已经好些了,正想召见二位大人。” 听见王后的话,国师木辙和国相罗摩什都是一愣,神色阴晴不定,难以琢磨。国王的寝殿与平时没有二样,站在殿外就能听见轻微的咳嗽声。侍卫禀报以后,木辙和罗摩什立刻走进寝殿,但见国王被宫女们侍候着从胡榻上坐起来,整个寝殿里弥留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 “国师和国相大人,孤王身体已经好多了。”国王本想站起来,身体一歪又重新坐回榻上。 “陛下刚见好,还需要慢慢调养些日子。”国师三二步抢到前面,搀住尚在虚弱的国王。说话间眼珠却在不住地转动,惊讶不已地审视着近在咫尺的国王鞠渠戎利。 匆忙之间,国相也紧走几步凑到跟前,和国师一起立在国王左右仔细察看。 “二位大人晋见孤王有何事?”国王两道浓眉微微蹙了起来,退后了半步,神色越发显得揄郁。 “微臣等担心陛下的病体,特地来看望。”国相急忙说道。 “陛下尚在病中,不宜操劳,臣等定当尽心竭力处理国事不敢怠慢。微臣等先行告退,希望陛下早日康复!”国师接口道,看出国王面色不揄。 国师和国相一起退出寝殿。 “国师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国王已经殡天了吗? “下官正觉得奇怪,鸩摩智亲眼看见国王陛下的遗体,确实已经殡天了,不会有错啊。” “你难道认为其中有假吗?” “下官还不敢断言,国相大人,再看一看吧。” “如果有人冒充国王陛下,那么刚才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国相问道。 “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你别忘了,整个王宫里都在你我的掌握之中。” 花弄影透过敞开的窗口,看着国师和国相窃窃私语的身影被宫墙遮挡,匆忙走进国王的寝殿。看见到来的王后,国王脸上的神色复杂的变幻,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林茜换了一身黑衣,闪进浓浓的夜色里,借着黑暗夜色的掩护,掠进宫城内。她辩别着眼前宫殿之间复杂交错的道路,几天以前百里果在魔教的眼皮底下被劫持,就象石沉大海一样,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今夜她潜入王宫寻找百里果的下落,偌大的王宫是唯一没有仔细搜索过的地方,而百里果却极有可能就在这里。不知是什么人劫持了他,竟然能从魔教严密的保护下把人带走?看着多条分岔的道路,她犹豫着该往哪里走才是正确的,最终选择了正中那一条路。林茜沿着宫径往下走,这条路越走越僻静,离宫殿也越来越远,心里正在疑惑,向周围看去,却在道路一侧发现了几间普通的白色石室。 这里四面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触手所及发现门没有锁紧,她犹豫地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身后的门叭嗒一声合上,立时有一阵寒意涌遍全身。白色的石屋里有一条深长的甬道,不知通向哪里。她一时好奇,就沿着甬道走下去,前面出现一条岔路,她拐进了右边的岔路,继续往前走。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越往前走温度越底,直到她开始感觉全身冷得直发抖。她疑惑地向前摸索,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道路忽然中断,脚下变成一级级的石阶,向下延伸,注意到一级级的石阶原来是用巨大的冰块雕刻而成,难怪会这样寒冷,她忽然意识到也许走进了一个冷藏库里。 林茜全身打了一寒战,正准备返回,百里果一个大活人,应该不会在冷藏库里吧?她看着前面犹豫了一下,石级下面有一个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好象是一个大大的冰箱,用整块冰雕刻成的大冰箱。 她提起一口气,迅速地掠近放大冰箱的地方。来到面前,她几乎惊讶地叫出声来,大冰箱里居然躺着一个人,是一个身体僵硬、死去的人。 难道是百里果?不详的念头掠上心头。她迅速地移开厚重的冰盖,那里面躺着的,不是百里果,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她终于放下沉甸甸的心情。 冰箱里躺着的人,服饰华丽,生前一定是这座王宫里某个重要的人物,可是他为什么死后孤零零地躺在这个大冰箱里而没有下葬? 她忽然觉得一股寒意越来越逼近,急忙将冰盖移回原位,飞快地掠上一级级的冰阶。正当抬头向上观看时,石阶顶上却站着一个黑衣身影,居高临下,异常诡谲和阴森地俯看着她。她感觉喉咙里就要爆发出尖叫声,刹那间,以极快地速度掠到那人身旁。她感到她忽然的逼近让那个人一阵惊慌,心里略微放心,幸好不是鬼魂,也许是这宫里的看守?她孤疑地想。 这人其实是国师安排在王宫里的人,他就潜藏在附近的宫殿里,今晚忽然发觉有人潜进王宫里,林茜身法奇诡异常,无意中几乎把甩下。他站在冰梯上看见冰阶下面那个巨大的冰箱,疑惑地想知道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林茜猛然感觉到对手双臂带起一股劲风当头扫来,指风划过面颊火辣辣地疼,她吃了一惊,这个人的内力显然比她高多了,当即仗着灵活的身法与对手周旋。那人对她的身法颇为诧异,几次仗着高深的内力想靠近,击伤她,可是每一次都被她用奇异的身法摆脱,他越看越觉得惊奇。早就听说魔教有一种厉害的身法,而对手所用的身法,与传说中的魔教神技很接近。只是魔教中,除了教主还有谁会这种高深莫测,行云流水似的身法?再看眼前的人又绝对不可能是魔教教主本人,透过贴身的夜行服,对手大约只是一个身段苗条的年轻女子。 不管她是谁,都将是一个危险的闯入者,想到国师和国相近日的行动,可千万不能让这个人察觉到宫里发生的变化,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酷的杀意,挥舞开手中的佩刀,刀如毒蛇吐信,劈、削、砍、戳,瞬间变幻了几十种手法,恶狠狠地纠缠上林茜。她骤然被一片漫天的刀影所笼罩,对手似乎对她的身法颇为忌弹,下手异常地狠厉,不露一丝空门,不让她施展出绝妙的身法逃脱。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穿过密不透风的刀网,林茜点中了他的穴道,刀势一缓,他一条腿忽地跪倒,以刀拄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眼睛里满是痛苦和疑惧的神色。倏然间,指风骤起,林茜一连点中他全身多处穴位。一二个时辰内,他只会僵在那儿,不能动弹,更不可能逃去报信。她回头再去寻找此人的同伙,刚才只顾着应付眼前的人,忘记查看他是否还召来其他的同伙,万一有人去报信,要想从王宫里顺利脱身还有些困难。 她沿着来路退出石殿,拴紧殿门来到外面。掠过纵横交错的道路,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外,经过敞开的琉璃窗,不经意间瞥见一个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到了窗下那个人的一张脸竟然酷似刚才白色石殿大冰箱里那个死去的华服男子,就连身上那一身华服也是如出一辙。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为什么在同一个地方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呢? 她向后退开几步,因为那个人正好走到窗前向外查看。很快,那人离开窗子,打开宫门出去了。林茜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被今夜种种古怪的事所困绕,禁不住远远地跟在那人身后往前走去。 那人走进东面的一座宫殿,林茜透过一丛遮挡在窗前的藤蔓看去,那人刚到,紧接着一个美衣女子也来了,他们看上去就象一对璧人,不知为什么林茜心里忽然掀起一阵莫名的涟漪。 “慎真哥哥,为了我真是难为你了!”美衣女子来到那人身边说道。 慎真哥哥?!林茜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注视着窗内的动静。 “花弄影,他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林茜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应该不会认错,那个声音,她听过何止一百次,他不就是康国的荣王吗?他怎么会生有一幅别人的面孔?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把他藏在一个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可是我担心国师并不完全相信我和你。”美主女子接着又说。 林茜想起安放在偏僻石殿里那个大冰箱里已经死去的男子。他究竟是谁?而这个女人又是谁?站在她身边的男子真的是荣王吗?她怔怔然地看着那个美丽的女人,偎在宫殿里那个男人的胸前,而那人居然也用两只手臂环抱着她。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拌了一下身后的藤条,那个男子蓦然回头看向窗外。也许是藤条挡住了视线,他什么也没有看到,随后就搀着那个娇柔的女子走开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林茜好象发现了什么,她可以肯定那人的脸上罩着一张薄薄的面具,遮住了他的本来面目。那人身材及声音都与荣王依稀仿佛,王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荣王为什么会在身毒国而且扮作冰箱里那个已经死去的华服男子?那个美衣女子为什么与他那么熟悉,就好象他们在一起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一样。这真是些匪夷所思的事,林茜痴痴地站在窗下忘记了移动脚步。 隐约中好象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她收慑心神,急忙离开爬满青藤的宫窗,身后那人也同时加快了脚步,糟糕!她的行踪居然被人发现了!林茜施展似水流云的身法迅速掠开。 “碧阳!”忽然身后有人喊道。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夜风里站着一个华服、头戴金冠的男子朝她掠走的方向叫唤。 “是谁在那里?”美衣女子说话间来到华服男子身后。 她看见因为美衣女子的出现,那男子停下脚步,没有再追来。此时她心里一团乱麻,就连此行入宫的目的也忘记了。林茜匆忙走过王宫僻静处一座泛着森冷寒光的殿宇,看也不看一眼就冲进冰冷的夜色掠出数丈以外。 林茜出了王宫,却没有留意到,刚才经过的那座偏僻的殿宇,百里果就被关押在里面。今夜的王宫显得异常诡异和神秘。身上被点的穴道已经自动解开了,百里果从锦垫上站起来,仔细观察眼前似乎有几分熟悉的景致,心情渐渐变得激动起来,十年前他就是从这里逃出王宫,逃脱了虢貉夫人的毒手。没想到十年后,他又再一次被拘禁在此地,真是命运作弄人啊。幸好被关在这间有暗道的宫殿,他又可以象十年前那样,从王宫里逃出去。 他现在已经知道,在他身上下毒的正是五毒教教主玉玲珑,那个虢貉夫人的弟子。逃出去以后,也许身上的毒可以解掉,这条命又能捡回来。但愿那条暗道仍然在那里,没有被别人发现或堵住。 第三十三章 今夜星空 百里果记得十年前那个暗道的入口就在…… 西面的墙壁里有一个暗匣,他用力推开壁台,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暗匣显露出来,里面是一间密室,百里果拿了一盏宫灯走进暗道里,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关闭身后被移开的暗道入口,不能让假宫女们发现了这个暗道入口。 宫灯照亮前面的道路,他当即震惊地退开,密室里通往外面的门被人堵住了,暗道里显然还来过其他的人,有人震碎石门封堵了这条暗道。 放下手里的宫灯,百里果急忙去搬那些沉重的石头,一块一块的乱石清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百感交集地通过石门,继续走向暗道深处。这条暗道里,自从他来过以后似乎又发生过什么巨大的变化。地上积满断裂的石块,地宫里有许多地方业已倒塌。幸好,当初开挖的时候,搭造的很牢固,否则这个就暗道就被毁了,再也不能再通行。他惊讶地想着,不知是什么人来过这里,对这条暗道进行这样大肆的破坏。 他自以为安全的暗道,原来早就不安全了。从此地遭破坏的痕迹来看,这件事也许发生在很久以前。百里果心惊胆战地行走在破败的暗道里,眼前仿佛出现十年前虢貉夫人对他下毒手时的情景。那时先王的宠妃虢貉夫人要杀他,他逃了出来,偷偷藏进偏殿,然后借着暗道逃出王宫。这件事过了不久,他在宫外突然得知先王驾崩的消息,本能地感觉到王宫里再也不安全,果然紧接着王宫里演绎了一场场宫变,后来王宫易主,他逃过了屡次的暗害,今夜又是十年前亡命生涯的重演。 百里果下意识地探手开启暗门,机关设在墙面凹陷的孔里,墙壁忽地撤开,裂开一道门形,百里果提着宫灯怯怯地走进去,脚下的石板地面颤动起来,仿佛从天外飞来,一块石板紧贴着他的后脊坠下。百里果顿时冷汗涔涔,若是再偏一分,他也许就变成一滩肉泥躺在地上了。头顶上塌了一个大洞,大石就是从那个位置掉下来,也许是刚才启动机关,引得大石条松动坠落。那块大石不偏不倚遮挡了暗门,使他无路可退,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下去。 封闭的暗门后面,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幅恐怖的景象,暗道内多处瘫塌,乱石残壁挡住了去路,他虽然没有高深的武功,但是也能隐约感觉到,暗道是被什么人用极高的内力轰塌的,他惴惴不安地想着,后来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暗道里机括众多,他极力回忆往昔开启秘道的方法,穿过一条条秘道,忽然在一堵断垣残墙后面惊骇地停下脚步,他看见一个人正躺在那里,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具早已停止呼吸的尸体,那具令人吃惊的尸体,披头散发,借着身上依稀可辨的华美服饰,百里果认出那具尸体,应该是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 在这个封闭的暗道里,尸体散发出一阵阵腐臭的气味。那人容貌早已变形,肌肉萎缩瘪塌,脸面呈青黑色,也许是由于暗道里极端干燥的环境,尸身腐烂的不是很厉害。 百里果满心疑惑,不知道这个死者究竟是谁?她为什么会死在暗道里?这暗道除先王和当时的王太子他本人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百里果心里莫名地升起不详的预感,快步冲进繁复的暗道,果然当他打开暗藏在墙壁上的秘门时,看见了一具头戴金冠的干尸。他心潮激荡,蓦然跪倒在干尸面前,那个死去的长者,就是他的生父,身毒国的先王鞠渠驰。一定是有人暗杀先王,怕被人发现,然后弃尸暗道。先前看见的那具女尸,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先王就是被她所杀的? 百里果想不透其中的道理,跪下来移动先王的尸身,想将他安顿好,先王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在他破败的衣物下面赫然就见数道淤紫青黑的创痕,他遂又想起先前经守的暗道里,屡屡被谁用内力轰塌的残垣断壁。那人同样也在先王身上留下了可怕的伤痕,先王一定是死于那人之手。当时若不是身负重伤,以先王对暗道的熟悉程度,他完全可以逃离这条暗道。百里果忽然想到一个人,当年虢貉夫人曾经对他暗下杀手。那么前面暗道里那具女尸,很可能就是虢貉夫人的尸身。虢貉夫人当然不可能知道暗室的机关和秘密,纵然她具有高深的内力,也必然被困死在暗道里逃不出去。 那虢貉夫人原本是五毒教教主,一个内力卓绝的高手,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成了先王的妃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位夫人总是看当时的王太子,他,极不顺眼,最后竟然要暗中谋害于他。当时若不是有这条不为人知的暗道存在,他早已死在那个恶毒妇人的手上。 百里果清理着极尽烦乱的思绪,那妇人的目的何在?她不仅暗中谋害他,在他被赶走以后,又来谋害先王。 百里果在先王的衣物里触到一个东西,取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方绢帛,帛上浸了血渍,污秽不堪,那是先王用自己的血渍完成的血书。血渍凝结,变成深褪色,就着宫灯黯淡的光线,百里果看完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死去的女人,虢貉夫人早在成为先王的妃子以前,其实就与国师木辙勾搭上,还生了一个女儿,此女名叫玉玲珑,虢貉夫人一直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抚养,也就是现在的续任五毒教教主。虢貉夫人与国师密谋以后,入宫做了先王的妃子,二人私下里秘密谋夺王位,杀死先王和太子,令虢貉夫人吃惊的中当她向王太子下手时,王太子莫名的在她眼皮底下逃脱了。 虢貉夫人不明就理,不知道王宫里有一条暗道帮助王太子逃脱了她的手掌心。王太子逃走以后,虢貉和国师又密谋暗杀国王鞠渠驰。 其实国王渐渐地对国师和虢貉夫人的谋划有所察觉,只是素来忌弹虢貉夫人用毒的手段以及国师木辙手握权柄,暗地里一直在寻找机会剪除这两个心腹之患,自从王太子失踪以后,国王忽然明白再也不能等了,再等下去,他自己就要死在这两个人的手里了。 那天鞠渠驰用计将虢貉夫人骗进暗道,本想将她困死在里面自己逃出去。没想到反被虢貉夫人击成重伤,困在暗道里奄奄一息,最后只落得留书倒毙的结局。虢貉夫人虽然重创国王,但她根本无法破解暗道里的重重机关,最后几尽疯狂,在暗道里狂轰乱击一通,震断心脉和国王一起永远埋尸暗道。 百里果看着手里先王的血书暗暗心惊,到现在才明白一直以来,自己所受的种种迫害原来起因于此。间隔重重暗道,他没有听见此时王宫里一派剑拔弩张的局势。 宫殿里,王后独自一人坐卧不宁,她忽地坐起来,静静倾听殿外的声音,隔着宫门,仿佛听见一阵阵的喧哗传进来。寝殿的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紧接着殿门被推开,一个人影闪进来。 她刚想问来人是谁,那人已经一阵风似地来到面前。 “花弄影,是我。”黑暗中有人叫她,是荣王的声音。 “慎真哥哥!” “花弄影别出声,外面有许多人朝这里来了。” 她立刻感觉荣王温暖的手臂支撑着她柔弱的身体,寝殿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王后陛下,统领大人求见。”内侍宫女慌张地在门外禀报道。 “这么晚了,他为什么求见?” 宫女不及回答,寝殿外就有一个声音抢先回答道,“王后陛下,王宫里忽然来了刺客,微臣担心陛下的安全,特地赶来护驾。” “鸩摩智大人,本宫很安全,刺客没有来这里。”花弄影莫名地惊出了一声冷汗,强作镇定道。 “陛下,微臣担心,那刺客就藏在寝宫附近,微臣斗胆进陛下的寝宫搜一搜。” 殿内沉寂了片刻,鸩摩智脸上闪过一丝森冷的笑意,握紧了跨下的长刀,准备随时闯入王后的寝殿。忽听殿门哗啦一声大开,荣王易容的国王鞠渠戎利拉开殿门,神色庄严地看着鸩摩智和他的一干手下。看见头戴金冠,不怒自威的国王突然出现,尽管事先已经有所防备,鸩摩智仍然被眼前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陛下!”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握刀的手抓得更紧,手心里浸出些许冷汗,心道:“这个人似乎比国王陛下更具王者气象。” “统领大人,王宫里真的有刺客闯入吗?”国王鞠渠戎利似乎感觉恐惧和担心战兢道。 “陛下不必担心,微臣一定设法抓到狡猾的刺客。”鸩摩智扬手拔出大刀,命令下属搜捕。 国王奇怪地瞥了一眼涌入寝殿的侍卫,他们好象不是一般的侍卫,个个身手敏捷灵活,倒象是一群江湖中的亡命之徒。众侍卫经过荣王和花弄影身边,却没有再进入寝宫,反而转过身来,用长矛指着圈子里两个手无寸铁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胆敢冒犯国王陛下!”花弄影失声惊呼道。 “王后陛下息怒!”鸩摩智一声冷笑,“刺客行刺成功,国王陛下现在已经归天。这个人根本不是国王陛下,他就是那刺客假冒的国王。” “你胡说什么?!”花弄影身子一软,向地板滑去。 荣王立刻抓住她的一只手臂,一股劲力硬把她撑了起来。 “国王陛下真是好身手!”鸩摩智故意啧啧称赞道,“可惜,真正的陛下根本不会武功,这个人一定是假冒的。” “瞎了你的狗眼,敢对孤王和王后无礼!” “国王陛下还是不要再装了,微臣亲眼看见国王陛下数天前已经殡天,他现在正躺在冷藏库的冰箱里。” “侍卫,救驾!救驾!”花弄影出声喊道。过了片刻,殿外一片空寂,连一个侍卫的影子也没有出现。 “王后陛下还是省省力气吧,侍卫们眼下只会听从微臣的命令。” “你打算怎样?”王后无力道。 “你们鞠渠家称王称霸的日子过去了,这座王宫也该换一换新主人了,等把你们一个个都砍了头,微臣摇身一变就成了身毒国的大将军。” “你!你休想!”花弄影怒斥道,“你们等着瞧吧,鞠渠研大将军马上就要来了,他绝不会轻饶你们!” 听了她的话,在场的侍卫都是一愣,所有人心底里皆泛起丝丝寒意,大将军鞠渠研的名字不容小视。 “把假冒国王的刺客拿住,再把这与刺客窜通的贱人拿下。此番大将军的亲妹子落在我们手上,看他还敢不敢乱动!”鸩摩智大声喝斥道。 王宫的侍卫大多已经换成国师和国相的手下,没有人会听她的号令,大将军身在宫外,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花弄影顿时感到大势已去,忽然腕间一阵大力传过来,荣王捏紧了她的手臂。面孔陌生的侍卫挥舞刀剑团团围困圈子里的两个人,数十件武器一起往荣王身上击来,他拔出先前赶来王后寝宫时藏在身上的一柄小剑,在一阵金属撞击的叮当作响后,磕偏了几件武器,手臂上却被滑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立刻将衣袖染成红色。 王后只会一些简单的拳脚,根本不是这群侍卫的对手,只是侍卫们大多忌弹大将军的威名和王后的身份,不敢太过造次,刀剑只是攻来,却没有真正伤到她。荣王既要挡开前方的对手,又要分过神来照顾身边的花弄影,然而这数十名侍卫都是经验丰富的江湖痞子身手不凡,没有攻出几招,他已渐渐感到力弱,身上和手上又多添了几处创伤,鲜血一滴滴洒在宫殿周围的地上。 鸩摩智见这许多人都拿不下王后和假冒的国王,当即提刀,分开人群闯进来,大刀直取荣王的头面,圈中人一惊,剑上的压力又平添了几重,再看王后面白如纸,虚汗淋淋,有数次几乎落入一帮如狼似虎的侍卫指掌。 荣王举剑使尽平生力气,击开鸩摩智和其他人兵刃,扯住王后的手臂,向西蹿进人丛,乱剑齐斩,吓退了那面包围的侍卫,疾步跑出宫殿。刚才只是仗着出奇不遇,才甩脱鸩摩智等人,一时间侍卫回过神来,纷纷衔尾追击。 荣王最近一段经掌出入王宫,对这里的地形有几分熟悉,强拖着跌跌撞撞的王后冲入殿宇之间,左躲右闪避开侍卫的围捕,渐渐走得远了,来到王宫偏僻的一隅,侍卫就在宫殿附近四处搜索两人的行藏。荣王松了一口气,总算暂时逃离了他们的耳目追踪。二人又困又乏几近虚脱,脚下一软齐齐摔倒在地上。 两人身后一道宫门忽地打开,一个白须老者探出头来张望,正看见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 “两位请进来避一避吧!”看见荣王惊疑的目光,身穿黄袍袈裟的老人急忙说道。 “老丈,这是王后陛下,今夜宫里横生变化,我们……”荣王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里是佛殿,清净之地,他们大致不敢乱来,亵渎神灵。” 老者双掌当胸合什,口里念念有词,荣王忽然发现老者太阳穴凸兀,竟是一个隐藏的高手。 一队侍卫在佛殿前止步,探头探脑向内张望,却不敢再向前迈动一步,一些传说给这座佛殿罩上了神秘的光环,据说有任何难事向佛祖祈求,向来神灵有求必应。 “大人,不如回禀国师吧?”身后的侍卫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战兢地说道。 鸩摩智点着头,挥手留下一队侍卫在佛殿周围看守,自己带人朝正殿去。“国师大人,恐怕他们已经进了佛殿,属下担心……” “鸩摩智,你不必担心,他们进去了就永远别再出来,伴着青灯古佛去过活吧。”国师面色沉郁道,“王宫已在我的掌握中,凡是反抗的,一律清除,你懂我的意思吗?” “属下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到了明天,王宫就要更换新主人了。” 国师满意地向后一仰,坐进大殿镶金砌玉,象征王权的椅子里,明天他就是这里的主宰,这一切来的似乎太容易了,而他等这一天却有十几年了。他向着心里的神默默祈祷:虢貉,今夜我们的愿望终于达成了。这是他心里唯一的缺憾,早在十年前,虢貉夫人与国王鞠渠驰一起失踪,就再也找不到踪影。他在心里发过誓,就算拆了整座王宫,也一定要找到虢貉的下落。 木辙自认为当年极其明智,找到一具相仿的尸体代替国王鞠渠驰,这个王国的臣民还蒙在鼓里,以为那具尸体就是国王本人。国王早已死去了,他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虢貉也在那一次永远地消失无踪,她不会再回来。 第三十四章 秘道惊魂 林茜心乱如麻地走在漆黑的街道上,不时回头看向已被甩在身后的王宫,就好象后面有人正在跟踪她似的。昏暗的大街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街角很快闪出一队全副武装手持刀兵的身毒国王宫侍卫。林茜不明所以,急忙潜藏于街边的屋顶上,看着大约有数百名侍卫匆匆从眼前跑过,走在队列最前的,似乎都是身手不凡的人,她禀住呼吸,担心自己被侍卫们发现,忽然有人抬头看向她藏身的屋顶,她急忙缩了缩身子,惊出一身冷汗,不知道是否行藏已经被暴露。侍卫匆匆经过她藏身的屋子,她缓过神来,探头去张望,那群步态匆忙的亲兵已经离开。看着他们跑过的身影,她又想起今夜在王宫里见到的一切,夜里这么多侍卫匆匆忙忙地要去做什么? 为什么荣王会在身毒国的王宫里,还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而那个人恰恰是一个死去的人,此时正躺在王宫冷藏库的大冰箱里?她忽然想起冷藏库里,被她点了穴道的王宫侍卫,如果穴道解开后那人跑去告密,荣王岂不是会有危险。难道这群侍卫匆忙赶去,就是为了抓捕荣王?她不禁急出一身冷汗,又一想,侍卫们去的方向好象与王宫相反,这一想,她又有些糊涂了,难道是他们发现了百里果的行踪,赶着去抓捕他? 她现在可以肯定,身毒王宫一定是出事了,这其中也许牵涉到荣王,那个她到这里来后最爱的人,还有一个身世堪怜的前身毒国王太子百里果,也许这个不是他的真实姓名,他的真名究竟叫什么?她现在已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她决定返回王宫去看一看。 一个身着彩衣的宫女匆匆敲响内城东侧一座豪宅的大门。门内一道翩翩玉影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侍立一旁的年轻女子说道:“银珠,你去看一看是谁敲门?莫不是宫里出了事?” 称作银珠的女子诺诺领命走到大门边,将两根纤指放到唇边轻轻吹了数声,与此同时大门外的敲门声骤然停歇,随即也用同一声音回应着里面的人。大门嘎吱轻响,门内的女子拉开门,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宫女飘然入内。 穿着宫装的女子一进来,立刻张口道:“银珠护法,快去禀报教主,那人不见了。” 门内的女子吃惊道:“你们几个一直守在宫内,为什么让他跑了?若是出了意外,教主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彩衣宫女急忙分辨道:“那座偏殿里大约有什么古怪,奴婢奉教主之命一直守在殿外,也没有人打开过殿门,那人就在我们几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踪迹。” “本教主亲自给那人点了穴道,他哪有力气逃脱,莫不是你在说谎想骗我?”门内传出一个娇脆慵懒的声音说道。 彩衣宫女扑嗵一声双膝跪地,泣声道:“教主明鉴,奴婢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谎欺骗教主。两个时辰后正是那人穴道解开时,奴婢进殿一看,他已经跑了,奴婢找遍整座偏殿,却再也没有瞧见那人的影子。” 隔着珠帘,娇脆的声音说道:“若你说的都是实说,本教主就饶过你们几个,银珠护法……”她正想往下说,忽地停下了,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音,蛾眉随即微蹙,隔着几重院子,仍然能听见大街上有一队数百人在匆忙行进中。 彩衣宫女正在用心倾听教主的声音,声音中途忽地打住了,她正在疑惑,以为教主真的生气,心里不由得一阵绝望,没等她回过神来,一道丽影急风似地从珠帘后面出来闪过她眼前。门外的银珠护法和彩衣宫衣百分不解地看着教主火烧眉毛似地将身形掠出去数丈外。 玉玲珑一边走,一边分辨那个发自大街上的声音,她能感觉有一群人正朝这里赶来,并且其中夹杂着许多武功高手,她担心的是他们究竟为什么而来? “玲珑,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她走进另一重院子,这里是大将军鞠渠研的寝室,装饰的时分奢华。一眼看去明珠晃眼,满室生辉。大将军尚未就寝,四壁间的古玉灯照亮了整个院落。从门口到寝室布满了守卫的侍从,她一眼看见大将军身边的几个贴身将领神情严肃地望着一阵风似的她。 玉玲珑微微吃惊,难道大将军先得到了什么消息? 她走进室内,不顾其他人的脸色,挑落门口的珠帘,将众人的视线阻隔在帘外,急切地说道:“他们已经来了,大将军难道也知道了此事?” 鞠渠研扬了扬手里的一卷绢帛,帘外的纯银支架上兀自站着一只黑色的小鹰,是它传来了宫里的消息。 “来不及了。”鞠渠研叹了口气,“国师已经找上我了。” “他们就要到了。”玉玲珑分辨着穿行在大街上充满杀气的脚步声,“大将军打算怎么做?” 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一名将领来到帘外禀报道:“鞠渠将军,有数百名王宫侍卫把将军府包围了。” 鞠渠研略略苦笑,立刻挑开珠帘来到外面,玉玲珑尾随着出来,院子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黑暗的夜色一刹那间被上百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那气势非同小可,大将军此时才知道他太低估国师和国相的力量了,他的将军府眼看成了别人的馕中之物。 府外立刻骚乱不堪,侍卫的厮喊声,大门的撞击拍打声,有人带头将烧得正旺的火把扔进院墙,将军府的角楼和屋檐立即被点燃,浓烟猎猎四起,趁乱有人翻进将军府高耸的院墙。四面传来高声喊叫:“杀死鞠渠研!杀死鞠渠研!” “将军府金银珠宝,应有尽有!谁杀死鞠渠研,就归谁所有!” “进得将军府,老子才好升官发财!”有人厮叫着冲进院子,横冲直撞,乱砍乱杀一通。 鞠渠研两道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厚厚的嘴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一双大眼仿佛要喷出两道火焰。他狠狠地拔出身边的佩刀,迎向冲过来的一名王宫侍卫,那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手法,长刀就斜斜劈下了他半个脑袋。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洒出来,染红了鞠渠研脚下的地面,并将袍子溅的一片血污狼籍。 鞠渠研抿紧双唇,举起大刀,正要往前冲去,忽地袍袖被扯紧,玉玲珑止住他前行。 “你让开,本将军要去宰了这些王八羔子!”鞠渠研愤怒道,用力回拽袍袖,想甩开她的控制。 “大将军硬拼可不是办法,奴家正好有一计献上。” 短短片刻之中,整座将军府已是刀兵声四起,留在府里的军卒竭力砍杀和阻挡先期闯进的如狼似虎的侍卫,那些人哪里人是什么王宫侍卫,完全是一伙江湖亡命匪徒,大门咣当一声巨响,被从外面撞开,数百人挤在稍嫌狭小的门口,又把门挤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鞠渠研怔怔地看着,忽然发现为了今夜所为,国师已经蓄势很久了,连在大漠各处流窜的匪盗都聚在他的麾下效命。国师组建了一支惊神泣鬼的队伍,为了与他,身毒国的大将军鞠渠研一争胜负不惜血本。今夜将军府危在旦夕,血火中他仿佛看见国师神鬼莫测的笑容。 “将军,”玉玲珑急切的声音唤醒了他,“不如让奴家扮作将军的样子引开这群讨厌的侍卫。”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涉险,我们一起拼杀出去吧。”鞠渠研坚决地说道。 “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必担心,奴家自有计较。” 玉玲珑回眸一笑,硬拉着他走进内室。她对鞠渠研的感情,起初是为了方便达成自己的目的,后来转变成尊重,她暗中叹了口气,心想他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在他有难的时候,她是应该为他做些什么的。片刻二人再出来时,玉玲珑换上了鞠渠研的袍服,鞠渠研则换了一身普通侍从的服饰。 闯入将军府的众多高手正在争相寻找鞠渠研的踪迹,因为国师有令:凡是取鞠渠研项上首级者封侯拜相。对于这些常年浪迹江湖的人来说,那未尝不是一种极强的诱惑。过着那样的生活,总想改头换面,安定下来,体尝不同的滋味。有人眼尖忽然看见渠研正与侍卫从一间华丽的屋子里翻窗出来,立刻悄然围拢来伺机猎杀。 鞠渠研岂是容易对付的角色,他是西域闻名的刀客,被人誉为丧魂刀,可见他的刀法令人闻风丧胆的程度。鞠渠研身边的侍从似乎护主心切,立刻发觉周边潜藏的危机,举起一柄长刀,迎向正前方迂回绕来的王宫打手,大刀忽忽生风,劈头盖脸直击下来,前面的人一骇,举刀迎击,心里暗道:鞠渠研身边的一个侍卫竟然也这么不简单。侍卫长刀一卷,悉数将他们罩在一片刀影中,耳畔利器呼啸刮过,这几个人立时脱不开身,眼看着功劳要被其他人抢去,暗地里心急不已。其中一个肤色枯黄的矮个子,向同伴递了一个眼色,二人刀戟交错,摆开一个阵式,刀和戟在侍从身侧缠绕,忽东忽西,忽左忽右,乍眼一看,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那侍从似被骇到,身形蓦然一滞,已然发觉这就是西域有名的刀林戟雨阵,应该是隐宗派的独门阵法。 就在侍从一愣神的片刻功夫,刀和戟扑噗扎进他的两胁,侍从惨呼一声,就地滚落,却避开了其后追来的更厉害的杀着,其他人举起兵刃往侍从身上猛刺,要就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解决他。眼看就要得手时,侍从回光返照般掠起,长刀横扫出去,骇得众人连连撤回兵刃,但那侍从已是强弩之未,劲力去了一半,刀势一缓,停在半空,一柄长刀被回过神来的矮壮汉子,举戟磕飞,长刀撤手飞出去,侍从后退两步,一屁股顿在地上,瞥眼瞧见玉玲珑假冒的大将军将几名追捕者引进一条小径。似乎没有发觉到这个将军是假冒的,他立刻捡起一支长枪,且战且退,纠缠他的隐宗派似乎没有多大兴趣来拾缀一个侍卫,立即掉头紧紧追赶将军跑去的方向。 假冒的鞠渠研被一群人追着,加入追捕队列的人越来越多,饶是她轻功卓绝,也不得不加紧防范。将军身穿黑白两色战袍,脸上戴着头盔,罩住了大半张脸,别人认出的只是那一身冷肃的袍服以及银色头盔。鞠渠研蓦然穿出将军府的高墙,落在一群包围者中间,一柄长刀大开大阖,横扫突袭,到有几分威慑的势头,只是时间一长,罩在铠甲里面的玉玲珑顿时感到力不从心,长刀太沉,铠甲太重,鞠渠研的丧魂刀掺杂了许多其他的招式,围攻的人立刻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心里顿时生出种种疑问。 玉玲珑眼看装不下去了,而她身涉险境,步步危机,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长刀忽然横扫,逼开围攻的人群。人群里一支长枪,突地扎向她的背心,玉玲珑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忽地将长刀往背后扫去,谁也不曾料想,那柄长刀竟然脱手飞去,扎向身后虎视眈眈的众人。数十把刀剑一齐从前方刺来,玉玲珑一骇,搜出隐藏在腰间的软剑,寒光乍现,似一条银蛇卷舞,散发出森冷的蓝色光芒,看见这样的颜色,三尺之内没有人敢于接近,软剑里明显藏有剧毒,稍有不慎,只要沾上一点点,就会饮毒身死。 “这人不是鞠渠研!”有人高声喊道。 “他不是,那谁是鞠渠研?”另一个声音问道。 “五毒教教主!”有人惊呼道。 “她确实就是玉玲珑那个骚娘们儿!” 那人话音蒲落,陡然一惊,一道蓝焰闪过后,随即现出一道长长的大口子,玉玲珑的软剑斜划过那张脸,说不出诡谲和惊怖。 那人来不及吭一声,仰面倒下,一张脸变得青紫可怖,躺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随即气绝而亡。其他人谁也不敢接近他,害怕染上夺命的毒物。其他人认出那躺在地上的是西域赫赫有名的盗匪娄迦毗陀。 玉玲珑趁着众人害怕毒物退开的功夫,寻了一个空隙,手里的软剑骇退了拦在最前面的人,倚仗空灵的轻功身法,旋即掠出围困。 有人不甘心,依旧巡踪而来。忽地一团黑影迎面扑来,那人长剑绞去,随即啊地大叫一声,冰冷的液体洒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面孔一阵酌痛,那人滚倒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痛呼不已,立刻又有人发出惨呼声。他的剑挑开的是一些剧毒之物。黑暗中看不清楚,躲避不及,浆液全洒在身上和脸上,顿时酌痛不已。 玉玲珑甩脱追踪,除去穿在外面鞠渠研的将军袍,飞快掠向王宫的方向。 她猛然推开偏殿的殿门,战战兢兢的宫装女侍尾随着进入偏殿。她记得虢貉夫人有一次对她说过,“玲珑,鞠渠驰一定在这座宫殿的地下开有暗道。” “教主为何不亲自查一查?”玉玲珑想起当时自己曾说过的话。 “鞠渠驰怎么也不肯对我说,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发现暗道的秘密。”虢貉夫人笑道, “玲珑,你愿意做五毒教教主还是身毒国公主?” “弟子当然更愿意做五毒教教主。”玉玲珑恭谨地回答。 虢貉教主笑起来,一抹甜笑掠过她宛如玉雕的脸庞。她伸出手抚在玉玲珑的秀发上,“五毒教教主固然不错,只是……” 虢貉夫人笑而不语,只是什么?她没接着说下去,一双凤眼良久地注视在她光彩照人的脸上。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虢貉夫人,夫人去了很久,再也没有回到水月天。那时,玉玲珑年纪尚小,江湖经验缺乏,五毒教面临重重危机,许多与五毒教有嫌隙的江湖门派,趁着虢貉夫人不在的时候,纷纷把矛头指向了五毒教。五毒教内人心惶惶,一些外出的弟子,经常遭遇不测的灾祸。虢貉夫人的二名大弟子都遭遇毒手,一个负了重伤,另一个暴尸荒野。当时五毒教可谓危机四伏,急需要有人出来挑起这负危险的担子。玉玲珑于无意中在本教的秘室里发现了一封虢貉夫人的亲笔手札,原来教主早已绝定将五毒教教主的位子传给玉玲珑。年仅十六岁的她,把虢貉夫人的信物当众启读,就在那时接任了五毒教教主的位置。 她不知道为什么教主似乎有意无意地偏向她,在教中施毒用毒的本领她远远超过了其他师姐妹,她的武功也完全得自虢貉教主的亲传,其他师姐妹难望其项背,私底下,她一直以为自己拥有傲人的天赋 当然对此她不可能再有其他的解释,因为据虢貉夫人说,她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婴儿,和五毒教其他一些姐妹的身世没什么两样。五毒教还有一部分是旁系弟子,大多是家世显赫的名门望族中人,她们学到的仅仅只是一些皮毛,尚难窥探五毒教施毒用毒的奥妙,不能与这些身世堪怜的入室弟子相比。有碍于五毒教的戒规,也没有几个身世不凡的弟子愿意去严格遵从,所以她们只能做外系弟子。 玉玲珑从回忆里骤然清醒,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很少有人光顾的偏殿,她的目光忽然停落在地面的一束裂隙上面,以前从未发现过这里有裂纹,她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再仔细瞧去,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不是普通的裂隙,玉玲珑聚力于掌,催掌击去,果不其然,裂纹塌陷入地,地面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这间偏殿里本来地面上没有这束裂纹,只是由于百里果的闯入,一些构造发生松动,地面才裂开一线。 “关紧殿门守在这里,别让任何人闯进来,待我下去瞧一瞧。”她吩咐身后满脸愕然的女弟子。 玉玲珑擦亮火石,掠下地面那个洞口,以她轻灵的身手,那里是百里果所能比拟。暗道比百里果进来时的环境更为险恶,又有一些地方瘫塌,暗门被封堵或挡住。玉玲珑心里忽然生出奇怪的感觉,好象梦里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借着强势的内力,残垣断壁也难阻她继续往前。暗门被百里果打开过,有的地方忘记掩上,或是留下了痕迹,刚巧为她指明出路。 鼻子里闻到一股奇怪的腐败气味,玉玲珑巡着气味,首先看见的是一个死人,倒毙在一堵断墙后面,形容枯朽,已不复生前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这个死去已久的人,她心里就升起难言的滋味,那是仿佛生离死别的感受,她就站在地室里的女人面前,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浑然不觉得害怕,打量她朽烂的衣装,衣服虽然腐朽,但依稀可辨,衣料质地华丽,不是普通人的穿着。她这一生不知见过多少死人的遗赅,有的是被她下毒毒死的,有的是别人在她面前杀死的。 她默默地瞧了一阵,不明所以,正待启步要走,忽地有一个小东西滚落到脚边。玉玲珑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断墙后的女人,只见死去的人手指微微曲张,仿佛那东西是她刚才故意了抛出去吸引她的注意。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孤零零死在暗道里的人与她师父虢貉夫人对上号,那个女人无论何时总是那样明丽动人,潇洒飘逸,就算是死后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玉玲珑愕然低头看着滚近脚边的白色小蜡丸,急忙探手从怀里取出一颗,她手里的白色小蜡丸啪地脱手滑落地上,两粒一模一样的白色蜡丸寂静无声地晃着她的眼睛,她知道这是五毒教一种珍贵的解药,是用采自圣灵山的珍贵药材炼制,备给教主炼毒时服用,专解巨毒之毒。 这个死去很久的女人就是她师父?!玉玲珑怔然伫立,随即双腿一屈,踉跄地跪下去,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暗道里的死人就是她的师父虢貉夫人。她是自断心脉而死,象她师父那样的身手,没有几个人能轻易制她于死地。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自绝于世呢?是了,她发现暗道由许多种复杂的机篁锁控,不懂得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一路上处处机关限制,连她也几乎迷失其中,她怔怔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是不是她也会象师父一样自绝于这个可怕的身毒国地宫? 她猛地从一地的碎石上跳起来,为什么一路上的机篁暗锁没有拦住她?她忽然意识到,是因为有人不久前将它打开,那人匆促中没有合上机关,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结果被她看穿其中的奥秘。那人就是百里果,他刚刚来过这里,他极可能处在慌乱中,因此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师父不是曾经对她说,身毒国的王宫有古怪吗?她说的也许就是这条危险的暗道。 虢貉夫人莫名失踪后,她总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曾经千百次踏足身毒国王宫一探究竟,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而这次也是机缘巧合,或许是有师父的在天之灵保佑,她偏偏就将百里果抓起来关在这个有暗道的地方,也是合该她查出身毒国王宫的秘密,告慰师父死去的冤魂。 玉玲珑镇重地拜了几拜,心里暗暗发誓,弟子一定查出身毒国的秘密,到时再回来安葬师父。她轻轻抹去满眶的泪水,站起来发足闯入暗道的更深处,她感觉百里果这时还滞留在暗道的某个地方,要解开师父的死因之谜,也许找到百里果才是关键。 在暗道的另一端,玉玲珑看见另一具干尸,死者头戴金冠,穿着王袍,与被她下毒毒死的国王鞠渠戎利穿戴的没有两样,她暗中猜测,这个人应该是先王鞠渠驰,虽然她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国王。她忽地有种预感前任教主的死因,多半与这位国王有莫大的关系,看得出来他们大致死于同一时间。 她想起师父临终前说过的话,“玲珑,你愿意做五毒教教主还是做身毒国公主?”在她看来五毒教教主和身毒国公主没什么两样,师父为什么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莫非她当时正在图谋取代身毒国国主的位置?她可以理解她,师父一定是为了五毒教的利益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换了是她,她一定也会这样做的。 宫灯用不了多久就快燃尽,烛火摇曳,明灭之际,他看见前面的暗道显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忽明忽灭,不断闪动。百里果骇然地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道他究竟碰上了什么。他看见影子正在移动,朝他站立的方向飘来。随着快速地移动,一个宫装女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宫灯几乎从他的手里掉落,他认出了那个移动的影子,他是五毒教教主玉玲珑,他的行踪还是没有逃过这个女人的掌握。 “妖女,你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他握着宫灯的手不住颤抖,一步步退向墙角的位置。 影子没有说话,始终沉默不语,但是却慢慢地向他移近。她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神气仿佛要透过躯体看进他的五脏六腑般。 玉玲珑五指箕张,悴然发力抓向他的脸。百里果惊恐地瞥见自她的五个指头间散发出的蓝色寒芒,直如厉鬼更可怖三分,他知道在她指间藏有剧毒物。百里果慌忙躲避,可是她的五个指头如附体之蛆,紧紧地追着他,令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玉玲珑忽地变化手法,双手探向他的肩井穴,百里果陡然感到全身一怔,麻麻的感觉迅速传遍身体,宫灯忽地从他的手里滑落,暗道里变得一团漆黑。玉玲珑在黑暗中怔然伫立,探手抓去,扑了个空,百里果刚才站立的地方没了人影,她急忙寻找随身带进来的火石。扑噗,火石燃亮,整个暗道里除了她自己再无别人,百里果真的从眼前凭空消失了。 玉玲珑定了定神,竭力按下心里升起的一股冷冷的寒意。 “百里果,你不用再躲藏,我已经看见你了。”暗道里响起玉玲珑的笑,刚才明明她的指风已经扫中百里果的穴道,为何他居然还能行动自如,在黑暗的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眼睛扫过一处暗角玄关,玉玲珑慢慢地靠近,忽然迎面飞出一团黑影,原来是一块有棱有角的大石块。她随手一拂,石块就跌在脚边,紧接着一团白色的影子扑来,在这样的地方,纵然不是普通女子,她还是感觉有些骇异,身形急转闪避。她来不及看清楚那白色的影子,啪地一声,有个东西掉落在脚边。 第三十五章 千峰百转 白影正是百里果,正待拔脚要逃,腿上忽然一麻,身子晃了晃,紧接着肩背相继被什么东西撞上,他站立不稳,一个趔趄,瘫在地上。三粒碎石陡然从他衣服上滑落,原来是玉玲珑抛出的石块击中了全身多处穴道。玉玲珑拍落手上的尘屑,目光落到自己脚边,地上躺着的是一个管子,是刚才从百里果身上掉出来的东西。拆开管子,她看到了那卷薄帛,鞠渠驰用自己的血写成的遗言。 反正百里果一时半刻绝对无法动弹,她贪婪地盯着那卷用血写成的遗言,心里一动,不由展开来细看。百里果唇角带着几分讥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由悲愤变成惶惑,又由震惊转化成悲痛,神情骤然间变得难以捉磨。 “啪”地一声,装血书的管子被重重摔在百里果身边,顿时变成一小堆碎屑,血书带起一股急风,直取他的双目,百里果呆了呆,身体全然不能移动,玉玲珑知道真相后要杀了他?随着血书袭到,而玉玲珑也一闪而至,五个指头泛起盈盈蓝色,抓向他的脖颈。就在他认为死期将至时,鼻孔里忽然闻到一股清雅的香气飘来,紧接着劲风刺痛了他的面皮,他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立刻睁开来,暗道里突然之间又多了一个人。是一名女子,确切地说,就是一开始时被他卷进这些事情里的魔教香主,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里现身? “香主!”他惊呼了一声。 “原来是你?”玉玲珑心有余悸地缩回手臂,懊恼地掠向一旁,林茜几乎点中她手腕上的穴道,令她不得不放弃对百里果下杀手。 “本教主今天一定要杀了他替本教前教主报仇,你千万别多管闲事,否则可不要怪本教主心狠手辣,对你不客气了。” “百里果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去杀一教之主,你要报仇也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头上,你可不能滥杀无辜哦。”林茜回敬道。 玉玲珑冷哼一声,道:“人虽然不是他杀的,只是杀本教前教主的人本和他是父子,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么父债,就应该要由其子来尝还。” “你是一定不肯放过他喽?”林茜追问。 玉玲珑不再答话,挥拳直击林茜的脸。 稍嫌狭小的暗道立刻翻飞着两团淡色的人影,只因为速度太快,百果里虽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仍旧无法分辨清楚林茜和玉玲珑。林茜的身法显然比她快,玉玲珑冷哼一声,怆然拉出腰间的软剑,林茜眼前顿时出现重重蓝色暗影纷飞缭绕,冷厉的剑风如寒针刺穴般地在她左近大肆飞舞,玉玲珑的眼珠似乎也变成与软剑绽放的寒芒相同的蓝色。接着林茜就感觉到胸闷阻滞,知道一定是毒物流进了暗道封闭的空气里。玉玲珑施毒用毒的手段极高明,自己自然是不会中毒,她早就百毒不侵了。林茜忙乱中一眼瞥见百里果,双手攥紧胸口,退到墙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显然中毒已深。 她不能再等了,必须赶在自己中毒以前带上百里果离开暗道。林茜忽然发现百里果一手扶着墙,另一只正在忙着启动暗道机关,难道这个洞窟里还有另外的秘道存在?她暗暗吃惊,瞥眼间却见玉玲珑忽地撤开软剑,一剑朝百里果的后背袭去。她立刻摸出暗器袋里的狼刺,那是沙漠里一种动物的骨头,骨质异常坚硬,突起的刺里包含着一种非常特效的麻醉剂,一旦刺入人体就扩散开来,致使人的机能变得麻木不仁。 玉玲珑只感觉眼前仿佛雪花飞舞,笃笃数声弹在软剑上,手肘上忽然凉凉地,酥酥麻麻的感觉,才骇然发觉有一粒白色的骨刺削过腕侧,擦破了一块皮肤,她眼疾手快地点住手腕上多处穴道,制止酥麻的感觉续继延伸,还是晚了一步,皮肤下面开始有异样的感觉。 林茜一把狼刺漫天花雨般地撒出去后,立刻折返身,挨近百里果在的位置,她身后已赫然打开了一个门洞,二人一闪身迅速冲入门洞里。玉玲珑以极快的速度一步抢进时,门洞已经在嘎嘎声里合上。一只手臂麻麻的,使不上一点力气,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门缝彻底闭合。 她气急败坏地发觉到这间秘道里好象没有其它出口。百里果究竟用什么方法打开秘道的门,她全然没有看清楚,带进来的火石就快用尽了,处在黑暗的秘道里让她觉得心里发毛起来,特别是这里面还有身毒国先王的尸身,在寂静的黑暗里不知他会不会现身出来。 “香主,你是怎么知道暗道在偏殿里?”看着已合上的秘道门,百里果轻轻吐出一口气问道。 “百里先生,原本我对你说过的那些事还有些怀疑,现在看见你对身毒王宫的秘道如此熟悉,我就完全相信了你的话。”林茜笑道,“今夜整个王宫的侍卫都在行动,王宫里发生戒严。可是唯独这座偏殿仍然有宫女进出,我觉得奇怪就过来看一看,偏殿的地上塌了一个大口子,我想可能是一条暗道的入口,就顺着路走进来了。” “难怪那妖女能找到暗道的入口,原来是这样。” 百里果刚打开秘道的暗门,忽地停下来惊讶道,“你刚才说今夜王宫里会发生什么事?” “你为什么会在这条暗道里?而她又为什么要杀你?”林茜反问。 “香主,你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先王的遗体?我找到他遗留下来的血书遗诏,你看了就会明白。”百里果递给她一方丝巾,上面满是泥污和血渍,“我原本被那妖女玉玲珑抓起来关在偏殿里,她也许想在我身上找寻什么东西,她要找的或许就是诏书里提到的事和王宫里的秘道。” 血诏看完一遍,林茜才恍然大悟。于是把先前在宫里宫外看见的各种情况对百里果说了一遍,只是把认出荣王的事隐瞒了。 “这样说来,现在的国王已经死了。王后不敢把实情泄露出去,但是国师心狠手辣,早就盼望这一天了,他肯定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国王的宝座夺过来。” “百里果,你本来就是王太子,国王的位子本该由你来继承,现在也是你的机会来了。”林茜神情严肃道。 “如果想取得王位,必须有大将军的支持,才有能力与国师的侍卫队对抗,现在国师一定会先对付大将军鞠渠研,夺取兵权发动政变,才好摆脱阻挡登上王位的障碍。” “恐怕我们已经晚了一步,在来王宫的路上,我看见五六百名侍卫和高手直奔内城某个方向去,也许正如你说的,他是去包围将军府夺取兵权。” “哎!身毒国就要亡国了。我现在就在王宫里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百里果软软地坐到满是尘土的地上,双手紧抱着头颅。 “你别太灰心了!”林茜安慰地说道,目光一时间停留在手里的血诏上,心头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于是赶紧说道,“我们可以去找国师谈判。” “什么谈判?”百里果抬头问道。 “妖女玉玲珑不是国师的亲生女儿吗?我们可以用他的女儿威胁他,她女儿现在被锁在秘道里。如果他不立即撤出王宫,我们就毁了秘道,让他女儿永远留在里面。这个主意还不错吧?” “这也许是个好主意,只是我不太肯定,国师会不会就范?”百里果沉思道,“不知道在国师心里,是他女儿重要还是国王的位子重要。” “那我们就来赌一次吧。” “国师大人,有两个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侍卫仰视坐在国王金椅上的虬髯男子道。 “要事?”国师略略惊奇,问道,“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是一男一女,说是有关先王和虢貉夫人的事,另外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秘密要禀报。”侍卫回答道。 听见这话,国师立刻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仿佛受到了很大刺激的神情。 “快……快让这二人来见我。” 侍卫转身出殿,随即就有一男一女走进宫殿。看见那名男子,国师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心头仿佛挨了一记重捶,“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进来的?” “回禀国师大人,我们就是这样走进来的。”林茜笑道。 国师一脸讶异,两只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身穿侍卫服饰的男子,结巴道:“你们知道虢貉……夫人在哪里?先王在哪里?” “国师大人可知道这王宫里有一条秘道?”林茜沉稳地回答。 “秘道……确实听说过。”国师喃喃自语道:“难道先王和虢貉夫人在秘道里?” “王太子殿下,大人大概认识吧?”林茜没有回答,反问道。 国师神思仿佛回转,恍然清醒,不住地打量眼前的百里果,啧啧说道:“长得相像的人很多,你拿什么证明他就是失踪的王太子殿下?” “大人总该认得先王的手迹吧?”林茜缓缓抖开沾满泥污和血渍的遗书。 “这是什么东西?你竟敢用它来扰乱人心。”国师眼里迅速掠过一丝迷惑的神色,但很快又鄙夷地说道。 “国师大人,这是先王临终前留下的血诏,虢貉夫人叛国已被先王赐死。”林茜双手举起那血渍斑驳的遗书继续说道。 “虢貉!”国师惊呼道,整个人几乎跌进大殿里那张用黄金铸造的椅子,他自知失态,忙掩饰道,“这就是你们二人想要向我禀报的所谓要事吗?” 国师歇力在椅子里坐直身体, 可是手脚却不听使唤地抖索起来,他掩饰地大声嚷道: “侍卫,快将这二个人哄出去!” 林茜拦住了听召进殿的侍卫,大声说道:“国师大人,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完,你就不想把五毒教教主玉玲珑从秘道里救出来吗?” 国师怔怔地看着已被侍卫带出去的二个人,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林茜心里暗暗着急,难道他根本不在乎玉玲珑是生是死?眼看他们都要被带出大殿时,身后终于响起了国师的声音,“本座还有话要问,让他们进来回话。” 林茜和百里果都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折返身回到大殿里。国师一双眼睛从未从百里果身上移开过,此时看着他渐渐走近,心时顿时感到懊恼不已,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很想立刻召来侍卫带走他,让他从眼前永远消失。但最后他只是木然地坐进椅子里,目光在面前的二个人身上游移不定,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你们威胁本座究竟想得到什么?”他终于开口问道。 “国师大人,王太子手里有先王的遗诏,只要大人肯斥退包围王宫的侍卫,并宣布王太子继承王位,五毒教教主就将毫发无损地从秘道出来,另外王太子一定会同意将虢貉夫人的遗体交还五毒教教主本人。过往的事一概不以追咎,国师大人以为如何?” 多年来他一直高锯在这个位子上,为的就是达成虢貉和他自己的心愿。现在他们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他恨恨地看着眼前的二个人,只要他一挥手,侍卫就会蜂拥而上,这二个人自此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可是玉玲珑会不会步虢貉的后尘,从此埋尸身毒王宫的秘道里?王宫已经戒严,而这二个人依然能够从容镇定地出入,他惊讶地想,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能做的呢? 国师把刚走进大殿的侍卫高手召到面前,附耳低声问了一句,“那个人已经解决了吗?” “大人恕罪,那人在卑职眼皮底下跑了。”侍卫涨红了脸答道。 国师重重地坐回大殿的金椅上,这件事情的关键是捉拿大将军鞠渠研,那个人一旦放虎归山,后果真的是不可设想。国师看了看林茜,又看了看百里果,他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第三十六章 江湖令 一江顺流而下,江面波平如镜,一条兰舟缓缓驶过江左。船上坐着三个人,一男二女。其中一个绯衣女子,眉目如画,清丽婉约。另外那一男一女则陪伴在绯衣女子身边,看上去就好象随时都在准备听候她的差遣,船尾另有数名摇橹的船工。 江两岸青山如黛,朝阳万道,给岸边裸露的山脊镀上了一层金色,平静地江面随着船行生出一圈圈波纹向四面扩散开来。岸边的青山上猿声不断,鸟鸣啾啾,放眼望去,偶尔只有一二个上山打柴的樵夫经过,再也看不见别的人。 这时江边的羊肠小径上却有一个人行色匆匆地走来,目光不时警觉地投注在江上孤零零滑过的小船上。来人是一个青衫革覆,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右手提着一柄沉甸甸的宝剑,左手则捏成拳状,始终不曾放开,仿佛随时警惕着什么危险的事情降临。 江上似乎有人在唱歌,歌声竟然是从江面那艘船上发出,唱歌的是个男子: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歌声燎亮,极富感染力,岸边的人听来不觉摇了摇头,猜测也许是船上那名腰悬佩剑的葛衫男子所唱,这边歌声刚落,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唱道: 一枝仙桂香生玉,消得唤卿卿。缓歌《金缕》,轻敲象板,倾国倾城。几时不见,红裙翠袖,多少闲情,想应如旧。春山淡淡,秋水盈盈。 那女子的声音幽然动听,歌喉婉转,岸边的握剑青年不由听得痴了,沉醉在她的歌声里,放松了几分警戒。 船上绯衣女子忽然止住歌声,就在她转身回头时,船身忽地摇晃了一下,舱外激起一片浪头,一个湿漉漉的身影自水下一跃而起,舱外响起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船上。绯衣女子身影忽闪,已经来到船头。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迎面扑来,绯衣女子身形只是微动,已然避开,就在她转开时,却发现船头甲板上多了一件东西,将船头砸开一丝裂隙,刚才在船舱里听见一声撞击,应该是这个东西所发出。她只微微瞥了一眼,那东西仿佛是一个青铜铸造,镂刻着某种奇特图案的古钺。那浑身湿透的人一扑一纵之下,似乎已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重重地翻倒在船头甲板上。 “香主,发生了什么事?”就在问话之际,一男一女的身影也已经掠上船头甲板,来到绯衣女子身侧。 绯衣女子还来不及回话,船身又是一阵剧震,紧接着从水下探出几颗头颅,眨眼之间,就有数人抢上船头,船上的三个人蓦然吃惊地看着这突发的事件。 抢上船的人根本看也不看一眼被突发事件惊呆的船主人,只是不顾一切地伸手争夺落在甲板上的青铜古钺,粗暴地将别人打落江水。其中一个似乎抢到了那东西,纵身奔进船舱,飞快地向船尾遁走。 湿湿的水鬼们一拥而上,掠向船尾。站在船头的绯衣女子怔怔地看着这群人,说不出的惊讶。那古钺似乎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才让这些人不顾一切地争夺。船尾发出一声惨呼,抢到那柄古钺的人狂呼着跌进江里,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从江左岸边踏水而行,两只手同时发出一连串的暗器,脚下踩着一截断木,滑向停在江心的兰舟。那人中了他的暗器眼看就要落入水中,飘在江上的人凌空翻掠,一脚勾在船舷上,一手倒提落水的人,飞快地探手抓取那柄重要的古钺。 绯衣女子已认出那男子,他是名列星宿海十罗刹之一的妙手先生诸葛腾,一只寒铁铸造的判官笔,专打人身上二百一十八个穴道,下手极其狠辣。虽然人称妙手先生,可是模样却生得有几分丑陋。紧跟着诸葛腾的是一个容貌娇丽、巧笑嫣然的女子,她自然也认出了她,这女子也是星宿海十罗刹之一,惊鸿女侠笑飞嫣,只要有诸葛腾出现的地方,必有惊鸿女侠笑飞嫣的身影,他们好像是一对生死搭挡,有人甚至传言,笑飞嫣这一生其实非诸葛腾不嫁,而妙手先生诸葛腾也非惊鸿女侠笑飞嫣不娶。 妙手先生诸葛腾和惊鸿女侠笑飞嫣刚登上这艘船,江面上就出现一只古里古怪的小舟,那小舟速度飞快,转眼就来到大船旁边。跟着从小舟上跳上来两个人,青一色的僧衣喇嘛,一个豹眼环鼻,眼色深碧,面色绛紫,手持方天乾坤戟,显得气度沉静,行止从容淡定。另一个僧人脸色苍白,细眉细目,耳朵和鼻翼上吊着二三个银环,表面上看去不温不火的性子,手持一双金色飞轮。这两人一大一小,完全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却硬凑到了一处。 “吉利坤山!陀罗波!陀罗宗的人也来了!”那些人里同时发出一声低呼。 这二人一上船,就拦住了妙手先生诸葛腾和惊鸿女侠笑飞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和尚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为何还要拦着在下的路?”笑飞嫣语笑嫣然道,而身边的诸葛腾却是早已摆好了立刻下手的姿态。 “施主要走也无妨,但是你们手上这个东西一定要留下。”手持大戟的僧人用力往甲板上一楮,船板立刻裂开了一道深缝。 “原来高僧也是这样不讲道理,你有何德何能竟想窃夺它?”诸葛腾一声冷笑道,“在下正想领教陀罗宗密功的厉害。” 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那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绯衣女子分开人群走到前面,说道:“各位,这船的主人还在这里,你们也不问一声主人,就在这船上大打出手,是何道理?” “小姑娘,这船若是打坏了,在下星宿海诸葛腾一定加倍赔偿你,怎样?”妙手先生诸葛腾说着,判官笔已经举起来。 “陀罗宗吉利坤山和陀罗波在此,这位姑娘大可不必担心。” 林兰微怔,冷笑道:“若是你们都变成了死尸又怎么能兑现承诺?” “你……”诸葛腾脸色涨得通红,刚说出个你字,忽地抬起判官笔,往后一挡,叮地一声响,一个东西跌在甲板上,是一枚暗器。 大江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几个人,暗器就是从那个方向飞来。嗖嗖几枚暗器没入水下,岸边有人将一根细长的树干放入江水一推,树干立刻嗖地驶向江中,几个人同时掠上去,借着一推之势靠近这艘船。 江岸上还有一个青年男子,紧握长剑的手心沁出汗来,不住朝江上这艘船上眺望。他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船上的绯衣女子,不自觉得关注她的每一个举动。 他默默注视着江上的每一个动静,看着那几个借助树干浮力的人到达船上,轻声自语道:“隐宗姬野,无极派少晓岚,南越派段树德,还有麒麟宫满天星。” 他一个个的数着那些江湖门派,眼睛里暴出奇异的光彩。让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那个绯衣女子的身份,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来头,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出手争夺那件东西。 冷清的江面,由于这些人的出现立刻变得如火如荼,船上的人一照面就大打出手,对于那件东西志在必得。而他只是静静地观望,就象一个有经验的猎人在观察猎物,等候一击必胜的时机。他忽然觉察到什么,立刻回头看去,身后似乎闪过一道影子,风似的一闪而没,他不由皱起眉头,看来今天的事绝难善了,还有人和他一样,打着相同的如意算盘。 江船上,那些武林高手们使尽生平绝招与身边的对手一较高下。喇嘛吉利坤山手中的方天乾坤戟,去势雄浑,宛如滔滔江水涌流不息,然而出手的招势更是邪异,渐渐迫得判官笔诸葛腾手忙脚乱,满头汗如雨下。 忽地吉利坤山探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劈手硬去夺诸葛腾护得紧紧的青铜古钺。诸葛腾仿佛鬼影般滴溜转开,判官笔寻着缝隙,劈进吉利坤山的戟影中。吉利坤山蓦然撤戟去挡判官笔致命的一击,铿锵一声,两件兵器相遇,激出一片火星,诸葛腾勾手取回判官笔。 诸葛腾刚一转身,就被一个细瘦的人影拦住了去路,一身紫色锦袍的隐宗满天星已滑到他的身后,一抹桃色在他眼前飞舞,嗖嗖数声,十几点惨碧的光芒罩住了诸葛腾全身各个要害。满天星手中桃花扇倏然化成一秆精尺,劈面击来。诸葛腾腹背受敌,前有满天星后有吉利坤山,精尺夹带风声,斜过他的颈子,他只觉腕上一滞,一根毒针已叮上。诸葛腾左手一颤,整条手臂似已麻木,再也护不住手里的古钺。古钺脱手落在甲板上,吉利坤山和满天星倏然探手争夺,诸葛腾总算留下了一条活命。 惊鸿女侠笑飞嫣奋力甩脱陀罗波的纠缠,赶到已瘫坐在甲板一角,面色青黑的人身边。诸葛腾只剩下半条命在,剧毒攻心,再不施救,只怕就没有命在。笑飞嫣银牙紧咬,回眸看了一眼与吉利高山和陀罗波纠缠一处的满天星,恨恨地跺了跺脚,扶起瘫在地上的人掠下江去。 南越派段树德、无极派少晓岚、隐宗姬野、麒麟宫满天星以及两个僧衣喇嘛吉利坤山和陀罗波,纠缠着难分难解,你打我,我打你乱作一团,简直分不出彼此。古钺在这几人手上转来转去,从船头转到船尾,没有一个人能够据为己有。 南越派段树德被方天乾坤戟挫断腿骨,身子滚到一边,悄然摸出暗器,觑视人群准备下手。他一抬头忽然看见船上有三个仿佛置身事外的人,一男二女。他们身法都很奇特,尢其是那名绯衣女子,不停地移行换位,瞬间避开重重危机的本领,令段树德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瞧着她。这三人没有加入争夺的行列,但似乎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段树德眼睛忽地一亮,莫不是要等到船上的无人能与之争锋的时候再出手?也难怪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江上会多了这条奇怪的船? 段树德滑到船舷,忽地蹿进水里,暗自庆幸这艘船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踪。绯衣女子退到船舷,避开少晓岚和姬野,这二人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暗中注意着她。刚才明明看见船舷上还躺着一个人,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去了哪里?她正在疑惑,忽然船身猛地摇晃了一下,几乎将她甩进江里,此时船的位置正处在江心,莫不是不见的那人暗中做了手脚? 江船快速地下沉,验证了她的疑虑,江水淹没了她的脚。船上的其他人也开始惊慌起来,似乎谁出没有想到这个突然的变故,这条船的船工见势不妙早就跳水逃了,尽管留在船上的都是些轻功高手,但是人在江心……,这时她才注意到江面比她想象的更宽阔,江水看去似乎深不见底。 船沉了,争夺却没有停止,熟悉水性的人趁机潜入水下,用力拖拽水性不精的人,以防他们利用绝好的轻功脱困。段树德得意的浮上水面,一把拽住一个人身着黄衣的人,刚才就是这人的方天乾坤戟将他击伤了。他狠狠拖住喇嘛吉利坤山,二人一起沉入水下。 无极派少晓岚一双眼睛一直紧盯着麒麟宫满天星,青铜古钺刚落入他的手里。船还没有沉,他就飞快地扑到这人身上,似乎忘记了那把桃花扇里暗中藏着多少可怕的暗器。 江水比她想象的更寒冷刺骨,绯衣女子刚滑入水下,忽然发觉一只脚被什么人掳住了,动弹不得,她被拖着滑得更深。 岸边的青年再也按捺不住,眼睁睁地看着绯衣女子妙曼的身影被江水吞没,他疾步冲向寒江。身后传来衣袂震风声,显然还有人跟他一起往江中来了。他的心思已经系在江上沉船的位置,根本无暇理会周围出现的那些人。眼睛虽然没有看见,但是单凭耳朵也他也能猜测到这几个人的身手丝毫不弱于刚才船上那些人。 她大大地呛了几口水,感觉越来越窒息,本能地一脚猛地踢向水下的黑影,那人身法却很灵活,机警地避了开去,拽着她的手还是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正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水下多出了一个人影,拽着她的手蓦然松开。身子一轻,她疾速地弹向江面。水下搅起一阵波浪,是二个身影在缠斗。 水性虽然不好,但她还是奋力朝岸边游去。她瞥了一眼身后,隐隐记得刚才是个青衫陌生人来到水下,帮助她摆脱了那人的纠缠。水面上浮出几张面孔,是密宗的两个僧人吉利坤山和陀罗波,还有无极派的少晓岚,南越派段树德这几个人。 终于,她游到了岸边。而那几个人也纷纷上了岸,不知什么时候,水中和岸上似乎又多了许多人。一双如同鹰鹫似的眼睛狠狠扫过她全身上下,终于又把冷厉的目光移向别处。这时一个人影越过她的头顶,向岸边的山脊奔去。她一眼看见那人浑身水淋淋的人正是南越派的段树德,是他凿沉了船,而他手里此时多了一个青铜古钺,他似乎想逃进南面的密林里。 抢上岸的人和已在岸上的人都是一怔,不由分说全往段树德去的方向追赶。绯衣女子终于看见一个青衫人出现在视线里,她一眼认出就是那个人刚才帮了她。青衫男子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忽地又顿住了,一双眼睛却盯着前方。 绯衣女子扭头看去,密林前面出现了两个身影,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却是被人称作雷霆剑和魔影踪绝的雷尚和方坤。这是两个神秘人物,似乎都很有来头。高大魁梧的黑衣人拔出一柄寒芒四射的利剑,握在手中,矮小的白衣人手里提着一口普通的钢刀,眨眼间挡住了段树德的去路。 似乎人人都听说过有关雷霆剑和和魔影踪绝的传言,但少有人真正见过这二个人。 “你们是……谁?”段树德神色里透出惊慌,战兢地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放下你手里的江湖令,它根本不属于你。”黑衣人高声喝斥道。 段树德腿骨骨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有些吃力,自身都难保,再也顾不上手里的青铜古钺。忽地自他手里飞出数点寒芒,迎面袭向黑衣人和白衣人。众人眼睛里闪过一道白影,快如闪电,瞬间移近段树德,手起刀落,飞出一片血光,段树德已经倒卧在血泊中,青铜古钺却到了白衣人手里。 站在段树德后面的人脸上都现出惊愕之色,暗中都在想,果然不错,这白衣人确实就是魔影踪绝方坤。如段树德那样的高手,一击之下竟倒毙在他手下。有人缓缓走到前面,眼睛却盯着黑衣人手里的雷霆剑和白衣人手里的江湖令,心里都很不服气,雷霆剑真象传说中那样厉害?江湖中传言雷霆剑惊神泣鬼,一剑封喉,奇诡难测。 麒麟宫满天星悄悄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现出些许惧意。只听人群后面呛啷一声响,传来宝剑脱鞘的声音,人人扭头看去,无极派少晓岚骤然拔出随身宝剑,众人眼前只觉碧光闪现,宝剑凌空舞了一个剑花,赫然就是那柄世间罕有的碧血彤心剑。 第三十七章 血色残阳 “你可知我们二人是谁?”雷霆剑单尚逼视着走出人群的满天星,意味深长地问道。 “在下并不想知道阁下是谁,在下只想留下阁下手里的江湖令。”满天星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紧紧盯着雷尚手里的那把雷霆剑。 “没想到事隔三十年,历史竟又重演。三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阁下是否听说过?” “在下听说三十年前,阁下手中那把雷霆剑杀人无数,在下的师祖就是死于那场浩劫, 在下又怎会不知道。” “你可知为何这三十年来再也没有发生那样的浩劫?”方坤神色间透出嘲讽的意味反问道。 “三十年前那场浩劫后,血染江湖,武林中人死伤过半,元气大伤。那些昔日纵横天下的高手们有的死去,有的就此消失了踪迹,世间因此变得死气沉沉,这中间说不定就是有人在捣鬼。”满天星目光咄咄逼人,提高了声音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谁在捣鬼?”方坤脸色变紫,喝问道。 “阁下手中那把刀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武林前辈的鲜血,你难道不自知吗?况且,就如阁下所说,江湖令原本不属于任何人,只有阁下才有权据为己有,这其中的道理任谁都想的清楚。”满天星说这话的时候,刚才争夺古钺的人中有许多悄然换位,包抄到单尚和方坤后面,觑视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 忽然自青衫男子身侧飞出一枚暗器,呼啸着袭向手里拿着江湖令的方坤。当地一声,方坤挥刀迎风一击,暗器立刻转了方向反弹去,人群中似乎有人低呼出声,又是一声响,有物嗤地没入草丛。这时满天星手中的碧血彤心剑已经先声夺人地出手。剑如闪电,雷霆剑刹那击出,两件旷古利器,刹时激出一阵冷森森的碧光混合璨璀夺目的白光。 奇诡的剑势,来无影去无踪,却又招招锁住对手的要害,满天星刹时惊出一身冷汗,使这把雷霆剑的简直是鬼不是人。剑影飘忽来去,无迹可寻,直是围绕他周身各个要害部位,尢如点点寒星闪烁不绝。满天星吓得想退,却又被那把剑无情地封住了所有的退路。 若不是这二人已陷入众多武林高手的重重包围,也许对手不会急于想伤他。 忽地寒芒一闪,满天星只觉左臂上一阵剧痛,碧血彤心剑脱手飞出去,他下意识地捂住左臂惊恐地退后,对手似乎不想再对他下死手,瞬间移剑迎战其他高手。 这二人虽然陷于十多名当今高手的包围中,却也不显得有多狼狈,二人刀剑合璧,反而声势大显,令众多高手不敢贸然接近。方坤的刀法不见得超过满天星手中的碧血彤心剑多少,只是他的身法实在太快、奇诡难测,死死护住得手的江湖令,丝毫不肯放松。任凭左右前后包围的人怎样攻击,这二人总是无懈可破。 忽然众人眼前一花,方坤手里紧紧护持的江湖令瞬间腾空飞起,呼啸着蹿入密林。众高手皆是一惊,手上的兵刃不由变缓,仅在瞬间,方坤的身影已掠过众人头顶上方,滑近密林边上。他身形兔起鹘落,变幻了数种身法,身影即投入密林里。雷霆剑单尚随即也凌空蹿起,舞起一团剑影,挺身冲入众高手群里,趁着别人还没有回过神的空隙,架空近身的兵刃,飞驰到密林边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刹时间一前一后掩于林下。 青衫男子抢先跟到密林边上,看着林间一闪即没的影子,行动骤然放缓,心里暗暗对这一高一矮两个神秘人物奇诡的剑法和鬼魅飘忽的身法感到很惊讶。看着别人都抢进密林去追赶消失无踪的人影,他独自一人撤下来,嘲讽地想着,以这二人的身手,就是他也没有把握能够赶上,何况是这些他们根本不怎么放在眼里的所谓高手。 蓦然回首之际,他忽然想起好象没有看见绯衣女子,她忽然神秘地失去了踪迹。江船上的一幕,直到现在仿佛仍历历在目,她奇特飘忽的身法,让他好象想起了什么。 夜幕降临,寒风萧瑟。 街上已没有了行路人,周围冷冷清清,他警觉地瞥了一眼寂静清冷的街上,一抬头蓦然看见街侧二楼的廊道里立着一个人影,仿佛正在等着他走近。他紧走几步接近那人,不知什么原因,他走那人也开动脚步向前走去。绕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后,那人身影忽然消失无踪。 尽管自恃甚高,他仍小心翼翼地走进巷子。这种时候,他还是不敢太大意。转进巷子,没走多久,巷子左边出现一道院门,门虚掩着没有关上,仿佛是刻意为他而开。 他推门而入,门里是一条花径,两侧遍植鲜花,仿佛富贵人家的后院。移步穿过花径,夜风下阵阵花香沁入心脾,他下意识地神经又开始绷紧,有些后悔也许不该跟踪那人。 他一直往前走,但那人似乎消失了再没有出现。庭院深锁,华丽的檐舍隐在树间花畔。夜风送来一阵奇异的琴声,似流泉铮琮,似春光旖旎,如泣如诉,幽怨缠绵。他竟听得痴了,全然忘记了眼前的院落也许危机重重,不由自主地移动双脚向那天簌之音发出的地方慢慢走去。透过遮挡的树影,一扇敞开的轩窗下面现出一个身影,弹琴的人坐在月色下,繁花掩映的轩窗里,旖旎的音符自她的指间缓缓流动,尽情渲泻。 看见那人的脸,他的心跳几乎停止,呼吸也凝住了。月下弹琴的女子,明眸皓齿,肌肤欺霜赛雪,宛若天上的星辰降落凡尘,又仿佛出自大师手下雕琢的仙子塑像。 他呆呆立在一株古桐树下静静倾听这天音妙奏,尘心尽涤,暂时淡忘了一切。弹奏得出这样美妙的声韵的女子,不管怎样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歹毒的人。 他正自陶醉时,乐声却渐渐停歇。 花窗里的女子轻启樱唇,忽然曼声问道:“公子是否到了很长时间?” 惊闻此语,他不由暗暗吃惊,放望向院落四周望去,暗想,院子里难道还有别人?清悦的语声犹自响在耳畔,却仿佛是在对着他说的。 他忽然明白,原来这月下的美人正在等待某人的造访,来访者想必是个男子,她的问话已透露了这人的性别。他却不知该如何作答,竟呆呆地站在树影下不知所措。停了一会儿不见回答,轩窗下的女子从琴凳旁站起身,探出窗外张望。 这个位置距离那扇窗子还有一段距离,他自觉不会被发现,而那美人似乎早已知道了他的存在,只是错将他当成了另一个人,那月亮美人绝不是一个寻常人物。他想了想,移步离开树下,暗想他现在也许该不动声地离开这里,他绝对不认识这美人。一旦她发觉到他不是她正等待的那个人,动起手来肯定会很尴尬。也许是因为她绝美的容貌和宛若天簌的琴声,他根本就不想与她交手。 他慢慢地退了几步,蹑手蹑脚地尽可能不带出半点声音。蓦然间,他诧异地发觉身后飘来一缕香气,一道白影闪电般出现,那美人已飘然掠近。月光透过重重树影,映照出大树下站着的是一个面目英俊的陌生男子,忽听月亮美人悦耳的语声吃惊地问道:“原来不是他!?你究竟是谁?” 她话音未止,却已突然出手连连向他攻出六招,白影闪动间,姿势优美无比,宛若仙子蹁跹起舞,令他眼花缭乱,呼吸停止。这一刻他根本不愿意出手,唯恐会伤到她,只是怔怔地立在原地,呆若木鸡。他无法想像,这月亮般美丽的女子身法竟是如此诡异绝伦,招招快似闪电,内力深沉如海,一股劲风凌厉地扑面袭来。 那一袭舞蹈似的长袖轻拂过他的脸,一股特异的淡香慑住了心神,他只觉整条手臂在一瞬间麻木,被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扣住了腕脉,身子立刻软软的不听使唤。 香气袭来时,他全身上下重要的穴道已然被锁住,原来这美人的点穴手段也和她的琴音一样高明。他木木地站着任凭她将自己绑在一株古树下,然后看她轻移莲步,飘然离去。 “姑娘,我并不是坏人,请你放了我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把我绑在这儿,我什么事也做不了了。”在她转身离去的瞬间,他不得不开口求道。 “你是不是坏人要等我查过才知道,耐心等着吧,如果你真的是好人,就当做是一次小小的教训,以后可不要再不请自来,随随便便走进别人家里。”月亮美人瞪了他一眼道。 他愕然住口,懊恼地想着,他已经不是个初出茅炉的新手,居然会被一个纤纤美人制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夜凉如水,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后不见。他动了动,想自己解开被锁住的穴道,无奈这美人的点穴手法极高明,不是寻常的路数,看来只有等着她什么时候突发善心,来解穴放人。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望着树的阴影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里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他竖起耳朵倾听,发觉有人朝这里来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掠过重重树影,越走越近。他惊疑地张大了眼睛,以为自己被绑在树下时间一长,连眼睛都花了,他看见的黑影分明就是先前他跟踪过的那人。 那人径直来到树下,他张大了嘴合不上。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要来杀他,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他只是想不出这人是谁?究竟与他有何仇怨? 满天星光被树影遮挡,他只看见黑暗里他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宛如天上的星辰。 “骆师弟,你怎么会被绑在这里?” 那人的语声里似有说不出的惊讶。 他全身一震,这是一个非常亲切而熟悉的声音。 “沈师兄!”他失口叫道,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与喜悦,连声音都颤抖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是要去迎你的,在见到你之前,发觉有人一直跟在左右。刚才为了甩脱那人的跟踪,我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又回到原地。” 沈师兄竟用一种奇特的手法替他解开穴道,又替他松了绑,他吃惊地瞥了一眼沈师兄,他居然了解那月亮美人点穴的手法,轻而易举地就替他解开了穴道,他心里不禁有几分疑惑。 “师兄,你的武艺真是又进步了。”他望着笑容腼腆的师兄沈鸿。 沈鸿微愣,尴尬地笑了一下,欲言又止,却岔开话题说道:“一剑,这次出去,公子吩咐的事情办妥了吗?” 骆一剑目光闪动,发现出去了一趟,师兄沈鸿整个人似乎变了许多,不知是什么神秘的力量令他改变了。 “师兄,你听说过雷霆剑单尚和魔影踪绝方坤吗?” “雷霆剑和魔影踪绝!”沈鸿喃喃道,语声忽然颤抖起来,“师弟是不是已经见到过这二个人了?这件事恐怕公子也知道了,所以急着让我迎你回去见他。” 沈鸿和骆一剑穿过满园的柏树,月光透过隙缝,洒下片片斑驳树影。那斑驳的树影中却立着一个人,骆一剑立刻认出竟是那将他点了穴道绑在树上的月亮美人。二人同时停下来,美人在月下越发显得清丽动人,面对这样一个美人,任何人都会不禁怦然心跳。这二人也不例外,一时间脚下仿佛生了根,变作二具石刻雕像。 “一剑,你先走,这里有我应付。出门一直往右,公子还在等你呢。我一脱身就去找你。”沈鸿忽然轻声说道,说话间将他推走,抢先一步迎着树下的美丽清影掠去。 骆一剑稍稍犹豫,看了一眼在树下交起手来的二个人,就顺着园子里的小径向外掠走。他留意着从那个方向传来的缕缕风声,断定沈鸿应对那美人一定很辛苦。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发觉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忽然消失,渐渐的没有了声响,心里正在疑惑,不知道沈鸿的情况怎样了。那美人身法诡异绝伦,沈鸿未必是她的对手。骆一剑这时离院门只有四五丈远,站在门前正犹豫,是出门还是回去找沈鸿。忽地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倒把他吓了一跳,不知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当即飘身隐藏到树影后静静观看。 门外进来一个步覆轻捷的锦衣男子,这人面似白玉,双目熠熠生辉,行动之间优雅的宛如一匹正在觅食的豹子,所过之处不带出一丝声响,正是一个一流的高手所具备的。那人对这个地方似乎并不陌生,向四面看了一遍,径直穿过树影向前去,脸上还带着几许轻蔑和愤怒的神色。 难道是这院里的主人回来了?但他为什么不走前门,偏鬼鬼祟祟地走后门?骆一剑暗想师兄沈鸿或许还在这院子里,那美人已经难以对付,如果再加上这样一个一流高手,他恐怕插翅也难逃。这人看似根本没有发觉骆一剑的存在,骆一剑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心里暗想沈鸿若是还耽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沈鸿若是走了,他正好可以不被发觉地全身而退。那人最后在一栋雅致的小楼前停下,四面张望了一遍,忽然矮下身子,三蹿二蹿地靠近去。骆一剑看得起疑,他若是这里的主人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来去? 那人身形兔起鹘落,掩进黑暗里消失不见。骆一剑惊异之下,不禁对这个院子生出了许多疑问,游目四望,发现小楼上有一扇窗里透出几许亮光。他展动身形,悄然掠上层楼,身子贴近后听见从窗内传出的人语声,最让他感觉吃惊的是,听见里面男子说话的声音,赫然竟是师兄沈鸿。 “星岚别生气了,我不是有意来迟。”沈鸿的声音说道。 “那人是你什么人?你好象和他很熟悉。” 骆一剑听出说话的是那月亮美人,语声悠扬悦耳。师兄沈鸿原来早就认识这位名叫星岚的美人,刚才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她呢? “刚才那人就是骆师弟,我跟你说过的。”沈鸿的声音接着说道。 “原来是他,有名的武林世家公子公孙皓然的得力臂助就是他呀。” 骆一剑透过窗缝看去,那白玉雕凿的美人正站在窗前的纱帐后,而英挺的师兄沈鸿则距离她很近,近的一双手臂紧紧地搂着伊人的腰,看起来很亲呢的样子。骆一剑忽然感觉面颊发烫,暗中腹诽道:他把我支开,竟然是为来和这美人约会,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一向憨厚的师兄沈鸿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样一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哎!女人真是麻烦,把他好好一个情同手足的师兄变成这副样子,六亲都不认了。 正想着,窗后的月亮美人忽然说道:“公子,我担心教主迟早会发现我们的事。我不是怕教主的惩罚,我只是害怕……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星岚别担心,我正在想一个法子,让我们以后就象现在一样,永不分离。”沈鸿的声音竟也变得有些颤抖。 “你想到了吗?快告诉我吧。” 窗后是月亮美人急切询问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永远是那么悦耳动听。骆一剑站在窗外怔怔地听着,内心里五味纷呈。记得小时候,他经常调皮捣蛋,而师兄总是处处让着他,默默地保护着他。那次坠崖事件,直到现在想起来,他仍然觉得心有余悸,仅仅大他一岁的师兄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攀到悬崖底下去救他。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顽皮捣蛋了,因为他很害怕师兄再为他担心。从此他比别人更加勤学苦练,武功也一天天的精进,他必须有能力保护自己,再也不让师兄为他操心了。 现在情况似乎完全反过来了,他整颗心都悬起来,窗后的每一句话,他一个字也没有漏掉,在这位师兄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师兄究竟想到什么法子? 窗后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低得他再也听不见。从窗子射出的亮光忽地熄灭,莫不是他们发现了窗外有人偷听?他一着急,身形一纵,飘飘地掠上檐顶。又过了片刻,却不见下面那扇窗里有任何动静传出。身后啪嗒地响了一声,他猛然一惊,扭头看去,却见离他不远有道身影倏然掠下檐顶,却是他刚才在跟踪的那个人,原来他一直在房顶上偷听,骆一剑立刻惊出一声冷汗,他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着?这人是不是已经偷听到师兄和那美人的谈话?这人是谁?不管怎样,他显然来者不善。骆一剑暗呼不妙,来不及多想,即追着那人的身影飘下琉璃瓦檐。 声音惊动了房里的沈鸿和星岚,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外,望着两个淡淡的身影掠进花丛中和树影下。星岚脸色变得极度苍白,沈鸿的两只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那青衣人是骆师弟?!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压抑住颤抖的声音,低语道,“另一个是……” 他接着说道,眼睛却有些发直,手心里也不禁沁出阵阵冷汗。 “那人有几分眼熟,我只是想不起他是谁。”星岚喃喃低语道,脸色越显苍白。 前面那人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掠出院门,转过几条巷子,往右首转去。不知为什么骆一剑总觉得这人身上仿佛牵涉着重大的关系,若是不追到他,心里会很是不安,所以他一路地追下去。 月夜朦胧,淡淡的星光下,一湖横亘眼前,湖里遍生莲荷。骆一剑追到湖边,只见那人灵巧地掠上荷塘,脚尖连连点过一片片荷叶,身影疾速地掠向湖心。 游目四望,千倾湖波荡漾,一望无际。骆一剑也不犹豫立刻提气掠上荷池,足尖连点周围的荷叶,瞅着那人的身影穿入烟波浩渺的湖中。 透过笼罩在湖面上淡淡的薄雾,他发觉烟水迷朦的湖面上竟然搭起了一个不大的浮亭,在湖面上随波飘荡,更象是一只船造成了亭子的模样。 以他的目力立刻就发现到居然还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飘飘荡荡的浮亭里。夜风吹得那人衣袂飘飞,显得异常丰神俊逸和特立独行。在夜晚的湖上,透出几许神秘的意味。 就在他稍一分神的时候,忽听湖面上扑嗵一声响,前面不远处湖水溅起一片涟漪,一个淡色的人影钻进冷冷的湖水下面,他跟踪的那人投湖了,湖面上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踪影。 夜晚的湖面上,星光黯然,漆黑一片。骆一剑怔愣了片刻,就在犹豫的瞬间,身子歪了歪几乎落水,就这样还是让那人从眼皮底溜走了。 “骆一剑是你吗?” 忽地从浮亭里传出人语声,轻唤他的名字。骆一剑心思恍然,急忙收慑心神,扭头看去,刚才那浮亭竟荡过湖面,轻盈地朝这里飘移。那浮亭里站着个人,面如冠玉,行止潇洒,华服锦衣随着夜风猎猎鼓舞,居然就是武林公孙世家的家主公子公孙皓然。 公子公孙浩然的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嘴角噙着笑,正瞧着眼前这个他最看重的人。骆一剑吃惊地记起,师兄沈鸿临别说过的话,一直往右走,公子在前面等着你。 “属下拜见公子。”骆一剑稍觉尴尬,立即恭谨道。 “沈鸿还是把你带来了。这世上的人就只有他知道你在哪里?别人一概都寻不到你的踪迹。”公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公子刚才是否看见附近有一个人?” “我好象是看见有个人,只是他已经跳进湖里了,然后我就看见你来了。你正要找这个人吗?”公子面上显出几分惊异之色。 湖面蓦然响起轻微的水声,一叶小舟箭似地从湖里的荷叶间蹿出,轻灵地滑过水面,射入湖心深处。这人竟在荷丛当中隐藏了一条小船。 “公子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公孙公子露齿笑道,又继续问道:“你此行是否查到江湖令的消息?” “属下亲眼看见江湖令确实又重现武林,还引起许多门派的争夺。” “它真的又重现了?”公孙皓然喃喃自语道,“一剑,你知道吗?三十年前因为江湖令,天下武林曾经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浩劫?” “属下曾经听沈鸿师兄说过,老家主就是在那场武林浩劫里遇害的。” 公子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它消失了近三十年,现在又突然惊现江湖,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三十年前的历史恐怕又要重演了。” “公子,属下这次还瞧见两个奇怪而神秘的人物。” “奇怪而又神秘的人物?究竟会是谁呢?” “属下师从华山派华阳真人的时候,曾经听真人提起过这两人的名字,一个是雷霆剑单尚,另一个就是魔影踪绝方坤。公子听说过这两个人吗?” “雷霆剑单尚!魔影踪绝方坤!”公孙皓然喃喃念出这两个名字,眼神里隐隐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事隔三十年,这两人大概已经成了白发老翁了。” “三十年前,这两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这次属下倒没有看出他们上了年纪,反而觉得这两人姜是越老越辣。雷霆剑凌厉万分,让人谈之色变、魔影更是神出鬼没,奇诡绝伦。” “这两个人三十年前就已经风头无两了,也正是参予那场浩劫的重要人物之一。后来跟随江湖令一起销声匿迹近三十年,也不知这其中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我曾经查到老家主遇害与这两个人有莫大的关系。” “如令正是武林风云际会之秋,公子打算怎样处置这些变乱呢?” “江湖令三十年后又重出江湖,三十年是一个轮回,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谁夺得天下第一,独步天下武林。不管是谁将来领袖群伦,这江湖却是再也不会平静半分。”公孙皓然神色决绝道,“为了公孙世家,也是为了其他武林同道,大道将至,公孙世家也该担起一份责任,不让江湖令落入恶毒小人手里,殆害武林。” “公子也有打算要夺那江湖令吗?”骆一剑脸上有些变色道。 “有何不可?与其让它落入奸诈小人手里,不如让它流入它该去的地方。一剑,你说是不是?” “公子说的也有道理。一剑就是肝脑涂地,也要为公孙世家尽力,为公子效命。” 公孙皓然喉咙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中,从怀里摸出一块白玉令牌说道:“这是公孙世家的如意令,无论在天下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是属于公孙世家麾下,都可以凭它调度。” 骆一剑镇重地接过公孙浩然递来的白玉令牌,只觉得心潮起伏澎湃,浑身上下热血沸腾,仿佛在这个苍茫世界里已然找到了一个恰当的位置,右手不由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这时夜雾和湿气在大湖上弥漫开来,一袭风声破空飞至,一只羽箭疾速飞来,准确地钉在浮亭的木檐上。公孙浩然凌空一抄,姿态优雅地掠下来,羽箭已经落在他手里,箭上竟缀有一封密信。公孙浩然展开来读后,嘴角浮过一丝特别的笑容。 “雷霆剑和魔影踪绝在龙山村附近现身了,身边还带着全天下都在企望的江湖令。一剑,你现在也该出发去找他们了。任何时候,千万别忘记,你是我最倚重和信任的人。” 笑声中湖上的浮亭载着公孙浩然飘然荡开,已远在数丈之外。骆一剑揣好手中的如意令,足尖连点湖里的莲叶,借着一点之势,身形快速地掠开去,往岸边如飞行去。 娇阳当空,山边的土路上走来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正是雷霆剑单尚和魔影踪绝方坤。他们似乎已经走了极远的路,脸上都显得很疲惫,单尚身后还背着一个结实的黄色包袱,江湖令就藏在这只包袱里。几只山鸟忽然离枝惊飞,四支眼睛立刻警觉地瞥向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边远而荒凉的村落,房舍全都建筑在山坳里,贫脊的土路边用竹竿挑起一面旗子,吸引行路人的眼球,上书四个大字,龙山特酿。酒旗下面是一间外形粗陋的客栈,一共只有两层楼,房舍全是用产自附近的黄泥夯筑而成,外表虽然粗陋但却结实。客栈门前尘土飞扬的路边,设着几张桌椅,是给行路人喝酒休息用的。 单尚抬头瞧了一眼那面褪色的旗子,和方坤并肩走进客栈红漆剥落的大门。一张瘦削的脸自桌子后面瞧过来,眼睛亮了亮,立即满面堆笑地招呼道:“二位大爷,时辰不早了,要吃饭还是住店? 第三十八章 魔教圣女 骆一剑怔怔地站在门外,心里在想,那天晚上星光黯淡,朦胧中没有看清楚那人,竟仿佛与这人有几分相似,他为什么要藏在房顶偷听师兄沈鸿与那美丽女子的谈话?不知师兄与这人和那美丽女子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刚发生在门外的事,看来似乎是魔教中的仪式,这几年魔教的势力越来越强横,江湖中人人都要惧他三分。这人在魔教的地位似乎不低,竟还是护法一级的人物。 骆一剑在街斜对面的一家客栈住下来,透过敞开的窗子注意这所院落里的一举一动。他洗了澡,又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叫了一餐丰富、可口的饭菜填饱肚子。 在屋里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再也按捺不住好奇,手里提着剑,走出客栈,悄然掠近那所院子,翻过高墙,院子里似乎不同寻常地寂静,没有任何生气,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骆一剑握紧手里的剑,丝毫不敢大意,这里是魔教的地盘,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飞檐走壁,在一片隐在花丛树间的轩屋前愕然地停下脚步,刹时间呼吸仿佛也凝住,眼前的情景骇得他喘不过气来。房前屋后,花间树下,都是一具具尸体,片刻前这里发生了一起惨祸。又是那种奇怪的气息,无所不在地弥漫在这个空间里。 每一具尸身上都有一个焦黑的血手印,留下的又是那诡秘的毒砂掌掌印。恐惧慑住了骆一剑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整个天地间仿佛处处充满神秘人的影子。死去的人里面没有那夜跟踪的对象,尸体都是穿着黑衣劲服,手握长剑的普通魔教弟子。 中毒砂掌的伤口,有的血迹未凝,显然刚刚中掌死去。心念转动间,他迅速地退出阴森、充满死亡气息的院落,举目四望寻找他们离去的方向。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每一次他都与留下毒砂掌的神秘人错肩而过。 骆一剑出了城,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神秘人不在城里。他一直往前走着,在一片林子前骤然停下脚步,从树林里传出人声和兵刃搏击声,显然林子里有人正在交手。他的心脏也开始怦怦急跳,终于还是让他遇上了。 他隐匿行迹悄然掠去,在山坳几间茅舍前的林下空地上,有二个身着锦服的高大男子正与一名身着黑衣黑裙的娇媚女郎拳来剑往搏斗正憨。 那女郎一袭黑裙,将肌肤衬托得宛若白玉凝脂般,黑的黑,白的白,说不出的娇媚动人。看见那女郎,骆一剑不禁怦然心跳,立刻认出她竟是江中沉船上的那个绯衣女子,没想到这么快又遇见了。他凝神细看,那锦服男子转身之际,脸上竟然戴着一具面罩,非鬼非兽,面目狰狞之极,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起毒砂掌的厉害,他不禁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暗暗为那眉目娇媚如画的女郎担心起来。 那女郎身形飘逸,轻灵,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她每一个举动正恰似一幅幅媚影清姿。骆一剑忽地愣住,江湖中传言,魔教六护法之一就有一个媚影清姿林兰,难道眼前这个女郎就是魔教六护法之一的媚影清姿林兰。女郎手中一柄长剑轻灵飘逸无双,竟然在锦服男子的缠绕下神出鬼没,倏忽来去。只是她毕竟以一敌二,况且对方又是二个武功极高的神秘人物,不过二十招女郎已经处在下风,剑势也渐渐变得凌乱和迟滞。 眨眼间,其中一个锦服男子忽地挥出一掌,掌指间冒出一缕白烟,眼看印在女郎肩上。这时锦服男子身后,一柄长剑,寒芒如水,带起一股劲风,刺向举起毒砂掌的神秘人物。华山派剑法宛如华山雄奇险峻,招势看似平平淡淡,却招招暗伏杀机。剑光如寒水刺到,戴面罩的神秘人似乎也暗暗吃惊,掌影及时地往后撤,暂时放过那女郎,回手却往寒芒似水的剑锋上缠来。骆一剑没有料到对手的手法如此诡异,只得将长剑撤了撤,堪堪避开他的毒砂掌。他心里没有把握能否接得住那人透过掌力传至剑身的深湛内力。 女郎身上的压力骤减,剑身立刻回复轻灵和飘逸的神彩。二人双剑合璧,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寒湛湛的剑影缠绕着蒙面人连走二十招,对手惊讶之余,也有些束手无策。 骆一剑听到茅舍后面隐隐传来刀剑搏击声,这周围似乎还隐藏着其他的人。 这时阴暗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炽烈的白芒,白芒渐淡后,空中现出数颗闪亮的辰星。女郎的目光也随之放亮。 “是魔教教主欧之野来了!”从戴面罩的神秘人喉咙里发出道。 那二人似乎对魔教教主有所忌弹,身形向后退出。二柄长剑却似两条毒蛇出穴瞬间刺到,戴面罩的人身形向后一飘,人已退到四五丈外,这样极致的轻功身法,也让骆一剑和那女郎喟叹不已。 “少侠贵姓?”女郎扭头问道。 “免贵姓骆,名一剑。” “骆一剑。”女郎展颜一笑,飘然掠去,身形已在三四丈外,才回头道:“后会有期。” 骆一剑看着她拧身走远,也移步向林外走去。刚至林中他忽又停下脚步,喃喃自语道:“我倒想见一见魔教教主的真容,今晚正是一个好机会,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其实他也不知道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是想见魔教教主呢,还是对这娇媚的女郎充满好奇。骆一剑飘然掠上一片山梁,居高临下,从上往下看去,距离十几丈远的山谷里,已看不见一个蒙面人的身影,那群人刹时间走得干干净净。站在高处,他才发现,整个山谷里全是劲装、黑袍佩剑的魔教弟子,大约有上百人聚集在一处。人太多,他分辨不出哪一个是刚才那女子。 他看见远处人影闪动,有两个身影渐渐走近,眨眼之间,已来到黑衣人面前,身法之高明,当世无双,来人想必就是魔教教主欧之野,只是另外一个人究竟是谁呢? 骆一剑凝神看去,这二人之中有一个竟是女子,那女子黑发如云,挽了一个髻用琥珀簪子束紧,肤白赛雪,双眸闪亮如星辰,眉目似画,白色长裙飘飘曳地,简直就是一个用笔墨难以描摹的美人。 骆一剑张大了嘴巴,惊得合不拢,呆呆地看着那个美人,甚至忘记魔教教主也在旁边。那美人不就是那晚和师兄沈鸿在一起的美丽女子吗! 那美人旁边的男子,身穿黑色锦袍,年纪大约四、五十岁,鼻直口阔,一双虎目湛湛放光,唇边有一缕黑白相间的胡须,一眼看去,天生具有一种威严的气魄。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必然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欧之野了。 “拜见天尊和圣尊!” 这二人走近时,所有魔教弟子统统跪倒在长草间,伏地下拜,齐声唱道,“教主和圣女,千秋万载,日月同辉!纵横宇内,唯我独尊!” 教主欧之野一双犀利的眼睛扫过在场的魔教弟子,每个人内心都不由得眨起阵阵寒意,教主那双看似深不低的眼睛,似乎能看进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罢了,六位护法都在这里吗?”教主双眼精光四射,目光如炬,开口询问道。 “萧护法好象没来。”身旁女子,宛若黄莺似的语声响起,奇怪道。 “萧护法,萧西风在哪里?”欧之野高声斥问道。 “启禀教主,萧护法刚才还和属下在一起,自从蒙面人来了以后,属下就没有再见到他的人。萧护法莫不是已经遇害了?”人群当中答话的人是魔教另一位护法易水寒。这人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双眼中射出道道精光,内力似乎极是深湛。 “萧西风是本教六护法之首,怎会如此轻易被害?你们快散开来四下找一找,说不定他负伤了。”欧之野扬声说道。 山谷间刹时又点燃许多火炬,照得亮如白昼。手持火炬的人群,四散分开来,在谷中各处寻找六护法之首萧西风。 不过顿饭功夫,数支火炬匆匆移行,象是有了重大发现,朝教主欧之野和圣女星岚在的方向移动。 “启禀教主,萧护法已经找到了。”魔教弟子高声禀道。 “萧西风在哪里?他是不是受了伤?”欧之野沉声问道。 “萧护法已经遇害了。”那黑袍弟子语声颤抖应道。 “怎么会这样,他可是六大护法之首。快、快带我去看!”欧之野声色为之一变,语声烦躁道。 骆一剑隐在高处,下面说的话,随着夜风清楚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看见一只只火炬朝山坳里某个方向匆匆移动。 在山坳一块岩石后面,长草丛中躺着一个人影,这人身高七尺,膀大腰圆,生前一定孔武有力,不是萧西风萧护法又是谁?此时他浑身是血,一动不动伏在齐腰深的长草间。 欧之野紧走几步上前观看,看罢倒吸口冷气,萧护法是被人用刀削去了半边头颅,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令不不忍目睹。 “屠龙刀?!”一声惊呼自欧之野口中发出。 “屠龙刀已经销声匿迹了数十年,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个护法风马鸣惊声说道,这人细眉细目,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双眼总是半开半阖,仿佛没有睡醒一样。此时他的眼睛睁得比任何时候都大。 “数十年前,江湖中有一个屠龙族,屠龙族人自创了一种刀法,这种刀法诡秘、毒辣无比。当时有许多成名的江湖豪客就死在这种刀法下。屠龙族人也因此树立了不少有名的敌人。尽管屠龙族人藏身的地方很隐秘,不易找到,但最后还是被他的仇人发现了,一夜之间,屠族人被斩杀干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自此屠龙刀就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那就是说屠龙刀又重出江湖了。”说话的人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就象寒星般闪闪发亮,他长身玉立,说不出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欧之野瞥了一眼站在身旁三十左右的英俊男子,六护法之一罗孜,慢条斯理地说道: “既然屠龙刀又重出江湖,想必当年那次血腥的屠杀中还有漏网之鱼存活下来。” “今晚若不是教主及时赶来慑住了蒙面人,恐怕我们一个个都已变成了死人。”承影护法面色苍白地说道,他就是那夜被骆一剑跟踪的人。 “教主是怎么得知属下有难了?”媚影清姿林兰忍不住询问道。 “教中弟子传来消失,说锦冠城别墅里的弟子全部被人杀死了。本座就和圣女赶到别墅里,果然那里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下毒手的人用的是另一种失迹数十年的毒辣功夫毒砂掌。本座和圣女都觉得事出蹊跷,因此打算立刻赶到这片山谷来看一看,恰巧撞上蒙面要对你们下杀手。本座以为,那用毒砂掌的人也在今夜的蒙面中。” “教主传出的烽火令又怎么会外泄给蒙面人知道了?”易水寒面上尽是寒霜,忽然问道。 “教里一定有人是内奸,把教主召集属下在山谷会面的事给泄露出去。”罗孜双眼满含怀疑之色堪堪扫过另外几个护法。 “教里教外,所有事物都是经过萧护法之手处理,就连教主的烽火令也通过他传递的。这内奸除了他还会有谁?”承影护法说道。 “可是他已经死了,现在死无对证。内奸是不是他也不得而知了。”风马鸣护法反驳道。 “谁是内奸的事暂且不追究,若是教中每个人都互相猜疑,彼此不信任,岂不是正中了蒙面人的心思,搞得人心涣散,捕风捉影,人人自危。”教主欧之野出声喝止道。 夜风振衣,林兰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一个寒噤,抬头看向四面的山峦,她感觉黑黝黝的空间里似乎有双眼睛正在望着她。不知那少年骆一剑是否已经离开,今晚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已经认出他来,虽然换了一身衣裳,她还是联想到江边青衫男子的身影。他的名字原来叫骆一剑,今晚他盯住她的眼神很特别。林兰发觉面颊有些发烧,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其他的人。他们都在想着那件可怕的事,没有人会注意她的异常。 骆一剑看着山岗下黑色潮水似的人群,正在有序地退出,火把的亮光蜿蜒穿过山谷迤逦而去。他掠下山峦,来到他们刚才聚集的地方,山坳岩石后面的长草丛中。刚才他隐隐听见遇害的人是魔教六护法之首萧西风。萧西风的尸体不在了,想必已经被魔教收敛走。 他又想起星岚,原来这个绝色美人竟然是魔教的圣女至尊。人称霓裳妙舞,难怪第一次见她时,她每一个举手投足都仿佛是轻盈美妙的舞姿。在魔教徒眼中,圣女是女神的化身,不食人间烟火,至尊纯洁,不允许被混浊的世间男子玷污。不能象普通人一样,圣女必须保持自身的纯结和神性,供旁人瞻仰,顶礼膜拜。一旦圣女的神圣和纯洁被玷污,就要遭到上天和神灵的诅咒,到那时必将诞生灾祸和异象。 心念转动,骆一剑恨不能插翅飞去找师兄沈鸿问一问,他为什么那么糊涂,他难道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抑或沈鸿并不知道星圣女的真实身份,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才会做出这么迷糊的事。无论怎样,这事一旦被魔教教主欧之野知道,不仅圣女星岚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恐怕教主盛怒之下,还会牵怒到沈鸿身上,到那时他就会有性命之危。 骆一剑回到锦冠城里的客栈,透过窗子,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斜对着这扇窗子的深宅大院,魔教的人也许正呆在那所宅院里。媚影清姿林兰护法这时在做些什么?骆一剑不禁哑然失笑,不明白为什么念头总会不自觉地转到她身上去。她也是魔教中人,唯一的区别是,她不是圣女而是护法。林兰小小年纪已经成为一教护法,她也可算是一个人材了。 种种念头在骆一剑头脑里萦回缭绕,这时那所庭院的后门忽然打开,一个白色的人影来到街上,四面张望片刻,随即拧腰掠出去,那人轻功已到极致,举步掠开,已到四五丈外,人影迅速地消失在远处的街上。 骆一剑不觉诧异,想也不想,身形已到窗外,双足点地,没有带出一丝声响,追着那人的身影悄然掠去。那人几乎将整个锦冠城绕了一个遍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骆一剑忽然明白,那人是在故意兜圈,或许是担心有人在背后跟踪。 那人最后沿着锦冠城以西一路走去,终于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下来。站在院外停了半晌,才绕到院子后面。原来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下隐着一道小小的院门,外面的人一般不会去留意。那人四下看了看,然后推门走进去。那门竟也是虚掩着的,好象故意留着这道门等待某个人来。 那人步态轻盈地走进院子,院子里浓密的树荫后,有几间小房子,其中一间的门吱呀打开,一个眉目英俊的白袍男子立刻出现在门口。那人取下与披风连在一起的帽子,露出一头如云的黑发和束发的琥珀簪子,骆一剑遥遥看去,认出她是魔教圣女星岚,那男子却让他大吃一惊,正是师兄沈鸿,不料此刻他竟然在锦冠城里。 沈鸿和星岚一见面就彼此紧紧相拥搂抱在一起,然后二人相拥着走进屋去。沈鸿发现今夜星岚的神色有些异样,诱人的美胸上下起伏,不停地喘着气,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公子,我们一起逃走吧。”星岚小心翼翼地拴上房门,立刻说道。 “星岚,为什么这么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今夜,萧护法死了,被一群行踪诡秘的蒙面人,用屠龙刀所杀。”星岚的声音颤抖起来。 “屠龙刀?!”沈鸿失声叫道。 “那是一种失传数十年的诡异刀法。”星岚恐惧地睁大了眼睛,有些神思恍惚地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我,萧护法就不会死了。他的内力和武功比我还要高出一畴,没有人能够杀死他,可是今晚他却出人意料地死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星岚,那不是你的错。”沈鸿轻声安慰她道。 “我不想做圣女,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我不配做魔教的圣女。我只要能和公子在一起,无论天涯海角也无悔。”星岚泣声道,“我现在成了魔教的罪人,我明知教中的规矩,明知这样做会受到神灵的责罚和降罪,可我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好吧,我们此刻就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个法子,我只怕你不愿意,所以闷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教主会找到其他人接替圣女的位置,今夜我本该替萧护法死的,教主你就当我已死了吧。”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滚落。 沈鸿收拾好简单的行馕,拉着星岚开门走出去。二人刚走到院子,只听咣地一声响,院门洞开,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一个是锦服黑袍的魔教教主欧之野,另一个是面如冠玉的魔教护法承影。 “你们要去哪里?” 教主手里提着一柄钢刀,满面怒容的瞪视着星岚和沈鸿。 “教主,星岚不配做魔教圣女。”星岚声音颤抖道,“但求教主看在往日情份上,开恩放我们过去。” “你这个贱人。魔教尊贵的圣女,却不顾兼耻地与一个混蛋男人勾三搭四,本座今天非杀了这个混蛋不可。”欧之野愤怒地连握刀的手也有些颤抖。 星岚忽地屈膝脆在欧之野面前,说道:“星岚辜负了教主的期望,宁愿自废物武功以谢教教主往日的教诲。” “本座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圣女是神不是人,决不允许在任何人面前下跪,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我宁肯跪在这里,直跪到教主肯放我们过去。”星岚绝决地说道。 “你这贱人,你以为只要跪着,我就肯放你们走?” “教主,星岚只想做一个普通人,求教主成全。”星岚道。说话间,素手轻扬,快速地抓向右肩的锁骨。 沈鸿骇然看着她的手离肩只有半寸,忽然人影闪动,一抹黑色快似旋风,疾如闪电,瞬间移近,她的手已被擒住,停在半空,欧之野翻过那只晶莹的玉臂,赫然看见手腕上的那点腥红,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他的手指动了动,皓腕上现出一抹晕红,守宫砂消失无痕,原来是用丹砂点上去代替的。 “贱人。”欧之野愤然甩开她的手臂,左手钢刀如毒蛇出穴,劈面击向星岚旁边的沈鸿。沈鸿神思不济,本能地偏头闪过一片刀影,此时回过神来,两条人影如同疾风卷裹的落叶绞缠在一处,难分彼此,沈鸿功力本来就比欧之野弱,再者欧之野愤怒到极点,手段雷厉风行,刀光闪烁间,沈鸿已处在下风,被逼得走投无路。 星岚霍然从地上弹起,如鬼魅似地挡在欧之野的刀前,还不及看清她用了什么手法,已将一招危险的杀招消弥于无形。她出手如电,在沈鸿身上猛推了一把,将他推出欧之野刀锋的控制外,急急说道:“你快走,我自会去找你。” 两个人影如同风暴中心卷起一道猛烈的飓风,急风暴雨般地倏忽来去,死死困缚对方的手脚。沈鸿愣了愣,无奈地退开一步,举步掠入树影后。站在后面的魔教护法承影见状,身形掠起,迈步追赶沈鸿。这时一条白影闪出风暴圈,瞬间拦在了面前。 “承影,给我看好这个贱人,本座去杀了那个混蛋。” 星岚顾此失彼,眼睁睁地看着欧之野提起钢刀,身形暴起,刹那间没入树丛中,心里虽然着急也分身乏术。承影更是鬼影似地绕着她滴溜打转,以防她脱身。 “是你告的秘,不然教主又怎会找到这里?”掌影翻飞中,星岚愤怒道。 “不错,正是我告的秘。”承影悠然承认。 “枉我平日敬你,你却恩将仇报反过来害我。” “身为圣女却不知廉耻,与不三不四的男人勾搭成奸,魔教众弟子怎能容你,教主也不会轻饶了你。” “你,你……” “你这个贱女人,若不是你不守教规,萧护法又怎么会轻易就死,他可是六护法之首,这一定是天神降罪,祸害魔教。等教主杀了你的相好,然后再把你投进黑房子,恐怕这一辈子你也休想再出来。” “你胡说……” 承影的话恰恰说中星岚的痛处,她全身颤抖,手足开始发软,轻灵的身法越来越慢。她全身一震,一只手闪电似地拍中她身上七处重要的穴道。承影护法脸上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双眼肆无忌弹地在她身上游移,星岚厌恶地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大湖一望无际,满天星光璀璨。林兰独自一人坐在湖岸的岩石上想心事,夜风送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好象有人正在岸边的岩石后搏斗。她霍然从岩石上站起来,拧身朝声音传出的那片岩石掠去。她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自崖后出来,那人却是教主欧之野,只见他满脸怒色,没有发觉到她,径直往大湖相反的方向走。 林兰微觉诧异,今晚发生的事已够匪夷所思了,不知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教主这个时候在这里和谁打架?她忍不住好奇,小心地走向那片岩石,岩石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令人吃惊的秘密? 岩石下面躺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很年轻,一身白袍,身高大约七尺,应该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及到近前看见那人的一张脸,她自认胆子不算小,可是这回还是被骇得向后倒退了几步,那人双目凸出,额头上青筋暴涨,一张脸由于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分筋错骨手?!”林兰忍不住叫出声来。这是一种毒辣的武功,受害者全身经脉错乱,五脏俱裂而死,难怪这人脸上的表情这样可怖。 她从未听说过教主欧之野也精通这种武功,不过教主武功深湛,全天下的武功精粹,他恐怕没有哪一样是不知道的。 这人与教主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教主非得用这种歹毒的武功除掉他?林兰不觉有些可怜他,动了恻隐之心,心里哀叹,死后没有任何人来送葬,但尸身也该有个安葬的地方。她托起这人的遗体,掠上岩石,七弯八拐后走进一个洞穴里,湖边这个洞穴她早已知道。 洞内遍生钟乳,形状千变万化,甚至还能听见泉水琮琮流淌的声音,仿佛一处人间仙境。林兰托着尸身掠上一块岩石,将他安放在一片平整的岩石上面,又轻灵地回到下面。那地方不易被人发现,四周被密密匝匝的钟乳遮挡,仿佛花蕊片片绽放,恰巧将他隐藏在花心里。 林兰走出洞穴,不禁黯然神伤,今夜竟是个不详之夜,这已是第二个死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就会悄悄降落在自己头上,她只希望,那时会有个人就象今夜的她,不致令她暴尸荒野,任由践踏。 穿过长长的走道,承影押着星岚走到走廊尽头,打开了一扇矮小的门,这是一间牢房似的屋子,屋子里没有任何陈设,墙上更没有窗户,密不透风,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那道矮小而坚实的门。 星岚环顾眼前陌生的环境,这大概是教中用来惩戒犯错弟子的刑室。她可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星岚犹豫地走进里面,后面一只手猛推了她一把,她全身的穴道被锁,身体本就不灵活,身子蓦然向前扑出,额头重重地撞在墙角上,她眼前一黑,跟着滑倒在地上。墙角溅上了一片殷红的血变,额头上也在不住地流血。 “放开她。”一个声音自屋外传来。承影回头看去,一身锦衣黑袍,仪态威严的教主欧之野,不知什么时候竟来到了屋外。 “这贱人,她……”承影略略有些吃惊道。 “解开她的穴道。”教主的声音不容质疑。 承影迟疑地来到星岚面前,挥手拍开她被锁的穴道。星岚睁开眼睛,一看见教主欧之野,神色就变得分外激动。 “沈公子呢?他在哪里?”她从地上站起来,一张美丽的脸上满是血迹,看起来有些狰狞和怕人。 欧之野只是神色淡然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他该死,有胆子勾引魔教的圣女,我已经杀了他。” “沈公子死了?!你真的杀死了他?” 听见星岚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欧之野脸上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