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锦绣不灰堆》 第 1 部分 《何处锦绣不灰堆》作者:司溟 女主语录: (1)李清佑:同学,我对你不是食欲,我保证。 虞璟:不是食欲,莫非,是肉/欲? (2)楚南铉:你对我动一下心会死吗? 虞璟:动心当然不会死,但是会疼。而我不怕死,却怕疼。 (3)何琇: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为什么你嘴巴那么毒,脾气那么坏,他,他却还是喜欢你? 虞璟:估计是你名字取的不行吧!唉,谁让你妈那个贱人肚子里墨水太少,琇,像玉的石头,璟,却是玉的光彩,你说你丫一破烂石头,能和玉比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啧啧,说得可不就是你这种。要不,我介绍你个人,出门左转二百米,在大桥桥洞下住着个瞎子,让他帮你批下命格,改个名字,免得你本身骨头就轻,这名字再一贱,越发不中用了。 (4)苏君俨:老婆,你这个月还没有要我上缴工资。你为什么不管我拿家用,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虞璟:好吧,亲爱的苏书记,把你这个月的工资和隐形收入通通都给我交出来! 。。。。。。 聪明人喜欢猜心,却不知道猜来猜去不是伤了别人的心,就是丢了自己的心。 对于女主,你要不就爱她,要不就恨她,绝对不会只喜欢她。 据说爱这个东西有一个最大的敌人,那就是“聪明”。 虞美人 高跟鞋清脆的响声有节奏地敲击着机场大厅光洁的地砖,也敲打在了候机旅客惫懒的神经上,不少男旅客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睛看向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推着行李车。她穿着掐腰的白色尖领衬衫,黑色的包臀一步裙,腰肢纤细得让人担心会随时折断。 女子巧克力色的卷发松松绾成一个发髻,露出的脖颈线条非常优雅,背部骄傲地挺直着,丝毫不像刚坐了二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人。如此平凡的职业装扮,却硬是被她穿出了气势迫人的女王范儿,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却如履平地,而且仿佛走在自己的皇廷里,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神。 女子很快推着车走到举着打印有“虞璟”字样接机牌的男生面前,“我是虞璟”,简明扼要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接机的男生瞪大了眼睛,一副活见鬼的样子reina?” 虞璟眉毛一扬,“有问题 吗?” “没有没有。”男生叫沈予斐,是非凡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实习生,早上还在办公室里兢兢业业画图纸的他突然接到大老板的电话,让他去机场reina。他记得当时大脑瞬间空白了reina,就是那个被誉为“钢筋水泥丛林的皇后”reina吗?老板居然这么看得起他!要不是电话里,他肯定会抱着大老板的裤脚感激涕零地表示他愿意为非凡贡献出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所有才智的伟大决心了。 虞璟粲然一笑,“叫我虞璟就可以了。” 天,皇后的笑容好美,沈予斐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乱跳。 “妈咪我好饿。”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将魂游外太空的沈予斐拉回了地球。 他这才发现虞璟的行李车里还坐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长得完全就是迷你版的虞璟,唯一不同的是眸子的颜色,不似虞璟的黑色眼珠,而是那种琥珀色。他结巴地张口,“这是,这是您女儿?” 虞璟“嗯”了一声,将女儿抱起,温柔地哄道,“囡囡乖,再忍一会儿,妈咪马上就带你去吃大餐。” 沈予斐是开着公司的一辆大奔过来的,他将行李都搬进后备箱后虞璟才抱着孩子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也上了车,正欲发动,囡囡又闹起来,“妈咪还要多久啊,我好饿。” 沈予斐想起自己的包里还有早上吃剩下的奥利奥,连忙掏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去,“这个饼干她吃吗?” 虞璟笑着接过来,“谢谢你。”又将饼干递给女儿,囡囡虽然饿,却还记得礼貌,“谢谢哥哥”,小大人似地道了谢,她才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咬起来。 虞璟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亲爱的,后天下午三点的航班,记得来接我。”沈予斐听出对方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一口流利的伦 敦腔。 虞璟皱起了两条秀气的眉毛“rex,别闹了,好好在你的伦敦待着,我可没时间陪你胡闹。” “我不管,你得来接我,我要和nicole宝贝说话。” 囡囡早已经扭股糖似地等着接电话了,等她高兴地接过电话,一张嘴居然也是标准的英式发音,沈予斐有些汗颜,比他的口语好多了。 “rex叔叔,你也要过来吗?太好了,我很想你哎,妈妈和我这会儿坐的是一个哥哥的车,这个哥哥还给我饼干吃,你说什么?他长得帅不帅?让我看一下啊——”囡囡当真看了一眼沈予斐,“没有你帅。” 沈予斐被打击到了,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虞璟有些尴尬地朝他一笑,从女儿手里拿过手机,“楚南铉我告诉你,随便你过不过来,反正我不会去接你的!”说完她就啪地挂了电话。 “那个,我们现在去哪里?”沈予斐斟酌着问道。 “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去白沙路的金辰华庭。”虞璟淡淡地开了口。 沈予斐抓抓头,“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本市人,路不太熟……” 虞璟看看窗外,快四年了,蔺川市又是一番沧桑巨变,幸好一些标志性建筑物还在。收回视线,她给沈予斐指了路,便抱着女儿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视前方,丝毫不去看两边飞快退后的街景。 沈予斐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reina似乎对蔺川市很熟的样子呢! 金辰华庭很快便到了。沈予斐这才发现原来这片楼盘离他现在参与设计的华晨尊园还挺近的。 因为是小高层,内有电梯,虞璟便没有要他一起上楼,而是客气地交待道,“麻烦你和你们秦总打个招呼,说我三天后会去非凡报道。” 沈予斐自然一口应承下来,等到虞璟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行李箱进了电梯,他才离去。 坐进车里,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突然无端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像个谜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去肖想什么的,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一点他始终铭记在心。 永遇乐 这是一狭窄逼仄的小巷,水泥电线杆上悬挂着一盏昏暗的路灯,铁质的灯帽已经被锈蚀的不成样子,就连灯泡也是黑乎乎的。夜已经很深了,却有一个纤细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着,走近了才发觉是一个女生。一袭粉红色的短旗袍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小西装,莹洁的一 段小腿裸/露在外面,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右肩上挎着包,左手却提着一双大红色的高跟凉鞋,尖细的金属跟上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不时传来凄厉的猫叫声,女生却似全然未闻,肩线依旧绷得笔直,保持着原先的步速走在小巷的中线上,未见丝毫偏移。 小巷两边都是一些老式公房,斑驳破旧,女生很快转身进了其中一幢,黝黑的门洞如同可怖的怪兽,立刻吞噬了女生的身影。 “一、二、三……十一、十二”默数着台阶数,女生在顶楼的一扇门前止了步,从包里摸出一片钥匙,凭着感觉对准锁眼,女生用左手的后三指钩住凉鞋的绊子,食指和拇指则拉紧了门把手,右手捏着钥匙使劲一转,门才开了。 进了门,连灯也不开,女生摸黑走到床榻前,扔下鞋子和挎包就直直地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早晨的时候,手机在包里开始疯狂地响起来,女生将头埋进枕头里,不去管它。不料打电话的人似乎很有毅力,手机铃声一直在室内回荡。女生终于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恼怒地扯开挎包的拉链,摸出手机,接通“喂——” “阿璟,快点过来!建筑结构与建筑力学今天换了老师,要点名,快点来啊!理科楼304,快点快点!” 虞璟的瞌睡虫立刻全被吓跑了,“小九,今天不是没有建筑结构和建筑立学吗?” 那边的声音压低了,“你忘了,上周不是说调课的吗?快点过来啊!理科楼304。” “好!我就来!”虞璟连刷牙洗脸都顾不上了,脱了外套,一把抓起挎包,就穿着旗袍帆布鞋出了门。 狂奔到巷子口,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青木大学。” 在车上,虞璟从包里掏出一副眼镜带上,她焦急地看着手机,完了完了,如果缺勤的话一定会影响到期末的奖学金评定的,她不由催促道,“师傅,麻烦开快点,我赶时间。”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加快了速度。 付了三十块的打的费,虞璟连五块钱找零都来不及拿,就一路狂奔向理科楼。噔噔跑上三楼,她觉得心脏简直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教室后门关着,秦艽就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正苦着一张脸,示意她完蛋了。虞璟吸了口气,理了理头发和衣服,走到教室门口,口齿清楚地喊了一声,“报告。” 顾玚澄眉毛微扬,打量着这个女生,虽然他更喜欢女人穿旗袍搭配绣花鞋,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这样混搭也别具一格。 他收回眼神,扫过点名册,“虞璟?” “嗯。” “迟到一次,平时成绩扣十分。” “嗯。”虞璟很平静地应了一声,“老师,我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顾玚澄有些惊讶于她不卑不亢的态度。 建筑设计这个专业属于工科范畴,女生很少,虞璟就在满教室男生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地走到后排秦艽的旁边,双手抚过旗袍的下摆,缓缓坐下。 这女生有点意思。顾玚澄心里评价道。 秦艽看着虞璟的装扮,悄悄问道,“你今天改走萝莉路线了?” 虞璟微微一笑,“忘了换衣服了。” 秦艽盯住她,“阿璟,你晚上到底在哪里做兼职?” 虞璟别开眼睛,语气有些冷淡,“小九,是朋友就不要问。” 秦艽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下了课,虞璟和秦艽两个人刚出教室,就看见走廊那头急急走过来一个高挑的男生,看见虞璟,男生皱眉问道,“昨天晚上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不知道我很担心吗?”虞璟眉毛不易觉察地一抖,平静地说了一声,“抱歉,昨晚画图没有注意。” 秦艽轻轻扯了扯虞璟的袖子,“好好和他解释,我先走了。”说完,秦艽朝男生打了个招呼,“清佑学长,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咯。” 李清佑露齿一笑,“慢走啊,小九。” 等到秦艽渐渐走远了,李清佑这才收敛笑意,黑着脸将虞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怎么穿成这样来上课?”他的语气有些不满。 虞璟突然觉得有些厌倦,她没有吱声,只是漠然地注视着走廊地砖的花纹。 李清佑无奈地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对不起,我刚才话太冲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虞璟任由他牵着。 细碎的阳光透过广玉兰的枝叶缝隙洒在两人身上,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李清佑是经济学院大四的学生,也是学生会主席。不同于那种肤色白皙秀气斯文的男生,他有着健康的麦色肌肤,非常阳光。尤其是笑起来,还会露出两排灿烂的白牙齿。不少路过的女生看见李清佑,都会递过去一个欲语还休的眼波,个别活泼地还会喊一声“ 李清佑”。而李清佑都会笑呵呵地和她们打招呼。 他和虞璟相识是在他大二的时候,那时虞璟还是大一新生。李清佑和几个舍友正结伴去食堂吃晚饭,却有一个女生一声不吭地将传单塞到他们几个人手里,他的一个舍友看都没看,随手就要扔掉。原本那个已经退到一边的女生突然开口,“那位穿宝蓝色卫衣的男同学,麻烦你尊重我的劳动成果,要扔的话请您高抬贵脚多走几步,不要让我看见。” 那个男生有些恼火地瞪她一眼,却见那女生毫不示弱地瞪住他,虽然戴着眼镜,眸子依然清亮。 “算了算了,我个大老爷们儿,不和你们娘们儿计较。”那个男生是东北人,自己找台阶下。 却见那女生冷冷地瞄他一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是不是大老爷们儿我不知道,不过‘娘们儿’一般是对已婚已育女性的口头称呼,所以你明显措辞不当。” 那个男生眼珠子简直要掉出来了,脸也胀得通红。还是李清佑出来打圆场,拉走了舍友,这才作罢。不过,他却也因此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女生有了印象。 后来又经常在学校图书馆看见刻苦攻书的她,这个女生的五官不是那种一眼可见的漂亮,细细咂摸下来却十分有味道。他很喜欢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她的一举一动,这个女生似乎受过专业的礼仪训练,举手投足都流露出迥异于普通女生的气质,即便一个轻巧的蹙眉,由她做出来,似乎都比旁人有味道许多。 终于,长久的窥探被她发现了,他记得虞璟那天径直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盯住他,“同学,你最喜欢吃什么?” 李清佑愣住了,“糖醋排骨”脱口而出,答案溜出嘴角才觉得这问题也忒诡异了点吧。 “我长得像糖醋排骨吗?麻烦你不要老用一副要吃人的目光看着我!” 李清佑尴尬地挠挠头,自己的目光有这么赤/裸/裸吗? 虞璟已经转身离开了,束起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晃动着。李清佑这才回过神,抓起包就追了上去。 “同学,我对你不 第 2 部分 是食欲,我保证。” 虞璟停住脚步,懒洋洋地一笑,反问他,“不是食欲,莫非,是肉/欲?” 李清佑囧了。 这个女生好生猛。 虞璟冷哼一声,一甩头,马尾辫骄傲地扬起一条曲线,消失在了夜色里。 至此,李清佑下定决心要追到她。 大三时他终于和虞璟走到了一起,众人都惊讶不已,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上虞璟。要知道,在众人眼里,虞璟不过是一个中人之资,个性古怪的女生,大概除了成绩好,也就没什么优点了。 虞璟突然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招人。” 李清佑仅余的一丝抑郁之气也被这话抚平了,他笑眯眯地低下头,凑近虞璟的耳畔,“再怎么招人,我都是你的。” 虞璟有些羞恼地蹬他一眼,“说什么蠢话!” 李清佑心里偷乐,好久看不见她这样可爱的表情了,“对了,我妈妈想喊你明天中午去我家吃饭。” “我不去。”虞璟下意识地拒绝。 李清佑只当她是害羞,“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吧!再说你又不丑,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不想去。”虞璟坚持。 李清佑脸色有些难看了,“虞璟,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这和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关系?”虞璟皱眉看着他。 “因为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所以我希望能得到父母的祝福。”李清佑按住她的肩膀,一脸的恳切。 虞璟终究还是被“永远”这个美妙的词汇蛊惑住了,“好吧,我去。” 李清佑高兴地在她脸颊上一吻,“太好了。” 菩萨蛮 虞璟提着果篮和一束花站在学校大门外面的梧桐树下,等着李清佑接她。突然她感觉小腿膝盖后弯处被人一顶,她腿一软,险些摔倒,一双手连忙扶住了她,李清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没事吧?我和你闹着玩的。” 虞璟瞥他一眼,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幼稚!” 李清佑已经转到前面,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你的眼镜呢?”虞璟的眼镜从来不肯摘下,今天头一回看见不戴眼镜的她。原来她的眼睛这么漂亮。 “我带了隐性眼镜。走吧,时间不早了。”虞璟眼帘微垂,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李清佑推了车过来,将果篮在车把手上挂好,他跨坐在车座上,两脚轻松地踩在地上。虞璟抱着花,坐上了后架。 她并没有像一般的女生那样搂住男朋友的腰,只是抱紧了花束,说了一声“可以走了。” 李清佑早已习惯了她的独立,轻轻一蹬脚踏,自行车的两只轮子欢快地转起来。 李清佑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安慰虞璟,“我父母人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放心,一切有我。” 虞璟嘴上虽然淡淡地应着,心里却不是没有感动的。 李清佑的家住在教工三村,家里算不上大富大贵,也就是小康而已。他妈妈钱芳洁是初中老师,爸爸李铠威是银行职员。 李清佑锁了车,牵了虞璟的手上了三楼。钱芳洁听见脚步声,早已经开了门等着他们。刚看见虞璟,钱芳洁已经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就是阿璟吧?我们家清佑经常提起你。” “阿姨您好。初次登门,因为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我就买了些花和水果。”虞璟举止大方得体,钱芳洁对她印象不错。 换了鞋进了客厅,钱芳洁端出果盘,又吩咐自家儿子照顾好虞璟,便去厨房忙饭菜了。等母亲进了厨房,李清佑凑到虞璟旁边,“怎么样,我妈妈人很好吧!” “嗯,怎么没见到你爸爸?”虞璟问道。 “我爸今天在银行值班。”李清佑解释道,“对了,你会做家事不?” 虞璟眉毛一挑,“你关心这个干吗?” 李清佑轻弹她的脑门,“傻啊你,会做家事的话还不赶快去你未来婆婆那里献献殷勤,我妈这辈人还是旧式的做派,喜欢贤惠的女孩子。” “我还不是你们家媳妇呢,你别想榨取我的剩余劳动力。”虞璟瞄他一眼。 吃饭的时候,钱芳洁特地留心了虞璟的吃相,她的吃相很优雅,不仅碗筷相碰没有声音,连咀嚼吞咽也听不到一丝声音,看得出来家教很好。“阿璟啊,听清佑说你是读建筑设计的,你是女孩子,读这个应该挺辛苦的吧?” “还行。”虞璟眉目间神色从容。 “妈,阿璟成绩很好的。他们系里的特等奖学金每学期都是她拿。”李清佑插了一句。 钱芳洁扫儿子一眼,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臭小子。“阿璟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虞璟手里的筷子搁下了,她慢慢扬起脸,很镇定地看向钱芳洁,嘴角似乎 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他们都死了。”说完又举起筷子,从瓷盘里夹起一片笋尖,微微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将笋尖吃进去。 气氛顿时凝滞。 钱芳洁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她不悦地瞪儿子一眼。李清佑也呆住了,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虞璟从来不提自己的家庭情况,他也不好开口。 “那虞璟你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李清佑的妈妈已经改口了呢,开始连名带姓地称呼她了呢。 “嗯,一个人。”虞璟轻轻地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阿姨您的厨艺真好,感谢您今天的招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起了身,她看都没看一眼李清佑,直接向玄关处走去。 干净利落地系好鞋带。她站直身体,微笑着再看一眼钱芳洁,“阿姨,我先走了。再见。” 钱芳洁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好的。你慢走啊!” 直到家门被虞璟掩上,李清佑才惊呼一声“阿璟!”,穿着拖鞋就想往外跑。 “清佑,你给我回来!”钱芳洁一声厉喝,李清佑的脚步生生顿住了。 “以后不许你再和那个丫头有来往,听见没有!” “妈,阿璟父母去世又不是她的错。”李清佑替她辩解道。 钱芳洁恨恨地戳戳儿子的脑门,“你是被虞璟迷昏了头了。你没听见她刚才怎么说的吗,死了,她用的死了这个词,一点尊重都没有!这是一个为人子女该说的话吗?还有,这些年她一个人生活,你没注意吗,她身上穿的可不是地摊货,她的钱走哪里来,你想过了吗?” 李清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确实,他似乎对虞璟太缺乏了解了。 不是他不去了解,而是虞璟实在太复杂,她就像一块未经打磨切削的钻石,随意哪一面都是熠熠光芒,晃得他眼花。在她的世界里似乎还有无数的雷区和禁区,如果你随便踏入,她就会冷酷地判你出局。 虞璟依着来时的印象慢慢地走着,她没舍得打的,那天早上三十块钱打的费已经让她肉痛不已了,要知道再添二十几块钱都可以买一块美国timely的建筑设计绘图模板了。 不过这一趟总算没白来,李清佑的妈妈这会儿应该在勒令自家儿子和自己划清界限吧?下面就要看他的表现了。虞璟在心底愉快地思忖着,李清佑平日还算有魄力,没怎么让她失望过,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 让她失望了。 虞璟不以为意地踱着步,高帮帆布鞋的胶底轻快地摩擦着路面。对面跑来一帮小孩,有男有女,彼此追打着闹嚷着。虞璟连忙闪身避开,说实话,她一向是对于年纪大一点的人感到亲切,对于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稍微有点看不起,对于小孩则是尊重与恐惧,完全敬而远之。 然而很不幸地,一个手里抓着葱油饼的小男孩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她身上。虞璟白色风衣的衣襟上立刻沾上了一滩黄色的油渍,上面还有绿色的韭菜碎末。“bastard!”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肇事者早已跑远了,她只得自认倒霉。 路边泊着一辆银灰色的宝马730。虞璟走近宝马的窗玻璃,又退后一步,调整好距离,发现衣服上的污渍黄黄绿绿,非常显眼。她只得一把脱了风衣,拎在手上,穿着一件黑色吊带走了。 顾玚澄坐在车里,有些想笑,这个虞璟还真是有趣。他本是到这边来办事的。事情办妥了,就在车里抽了支烟。结果见她走近,还以为她认出了他的车,过来打个招呼。不想她又退后一步,竟然将他的车窗当起镜子用了。看来,她是一个极其重视形象的女生。不过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她一个女孩子,穿着一件吊带衫在路上走,实在不像样子。 顾玚澄掐断了烟,缓缓发动汽车,向虞璟的方向开去。 四个轮子的速度自然要比两条腿快得多。顾玚澄摇下车窗,喊了一声“虞璟”。 虞璟一回头,看见了车里的顾玚澄,她又飞快地扫一眼车身,貌似是她刚才当镜子用的那辆宝马。 真是晦气!虞璟腹诽,脸上却一副惊喜地样子,“顾老师,好巧啊,在这里遇见您。” 顾玚澄看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左脸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不得不佩服这个女生变脸的速度。刚才还是人畜勿近的脸孔,这么一会儿就笑靥如花了。他也不揭穿她,只是视线缓缓掠过她颈项大片雪白的肌肤,“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虞璟知道他刚才把自己的举动看得分明,但她还是假意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您了。”手却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顾玚澄忍住笑意,“回学校吗?” “我下午第一节没课,您把我丢在下面的十字路口就行。” 顾玚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下颔微收,双膝并拢,手里抱着风衣,笔直地坐在座位上。 顾玚澄忍不住 扬唇轻笑道,“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吃窝边草的习惯。” 虞璟神色自若地回他一句,“顾老师是属兔子的?” “不,我属牛。”顾玚澄一本正经。 虞璟眼角一阵抽搐,她没有再接口,只是腰杆依旧挺地笔直。 到了十字路口,顾玚澄徐徐停了车,虞璟这才转脸朝向他,“今天多谢顾老师了。”顾玚澄这才注意到原来她竟然长了一双秋波湛湛的凤眼,眼角微微上翘,有股说不出的妩媚。感觉到顾玚澄的目光,虞璟飞快地垂下眼皮,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神。 “我先下车了。”说完,虞璟并拢着膝盖将身体转向推开的车门,先将靠门边的脚轻移至地面,用车门边缘做为身体的支撑,并顺势将身体提起。接着又将重心转移至踩在车外的那一边,并将车内的脚同样踏出车外,整个动作由她做来非常平顺流畅。 “顾老师再见。”虞璟再次打个招呼,这才关了车门,离去了。 顾玚澄轻轻眯眼,他很少见到女子下车如此优雅利落的,既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笨拙,也不是刻意的矫揉造作,而是一种出自骨子里的自矜清凛,自成一家。看来刚才在车上她始终坐地很直也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出自于一种习惯。想到这里,他倒真有些好奇她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家庭了。 苏幕遮 虞璟是在傍晚的时候接到李清佑的电话的。 她没有立刻接通,而是让它响了一阵,才用拇指按下红色的通话键。还没说话,李清佑已经急躁地责问起来,“阿璟,怎么回事?” 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他指的是接电话太迟还是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有事吗?”虞璟淡淡地开了口。 电话那头的李清佑一阵挫败,又是这种冷清的口吻。他深吸了一口气,“阿璟,今天中午你为什么要那样?” 虞璟挑唇无声地笑了,反问道,“我怎么样了?” 李清佑刻意放软的声音不自觉地又提高了,“你家里的事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有问过我吗?”轻飘飘一句话将李清佑堵得死死的。 “那好,我妈她问你父母的情况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用那么直白的字眼,你就不能换成去世一类的委婉语吗?他们好歹是你的父母。” 虞璟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用了‘逝世’‘去世’一类词 ,他们就不死了?李清佑,这话是你妈说的吧?你应该很清楚,不论我怎么说,说他们去见马克思了也好,去见上帝了也好,还是挂了或者翘辫子了,都改变不了我不过是个孑然一身的孤女的事实!” 李清佑焦躁地将手机换到左手,“阿璟,你不要这么极端好不好。无论你有没有父母,我都一样爱你,没有丝毫嫌弃你的意思。” 嫌弃。 李清佑居然说出了这个词。 但凡男人嘴里说出“我不嫌弃你”其实潜意识里已经将你看得比他低了。 “李清佑,你是在施舍吗?施舍你那高贵的爱给我?”虞璟不怒反笑。 “阿璟,你不要像一个刺猬一样,动不动就竖起全身的刺好不好,我不是你的敌人。”李清佑觉得有些无力。 虞璟深呼吸了一口气,“清佑,我不想和你吵。我晚上还要打工,时间不早了,我要准备出去了。” 李清佑忽然想起钱芳洁说的那句“她的钱从哪里来,你想过吗?”,心神一晃,话立刻滑出嘴边,“阿璟,你这些年都在哪里打工?” 虞璟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她冷笑几声,声音也低哑下来,“李清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想问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挣钱养活自己的?想问我的钱打哪里来?想问我的钱来路干不干净?想问我是不是靠操持皮肉生意来养活自己的?对不对?” 李清佑被她戳破了心思,脸上有些紫胀起来,话也说不利索了,“阿璟,那个,那个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不用解释了。我要去打工了。”虞璟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传来,李清佑怔忡地握着手机,心底却又无端觉得松了口气。阿璟既然能如此心无芥蒂地说出来,必然不可能挣那些不干净的钱。 虞璟挂了电话,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她,终究还是高看了李清佑。 市委办公厅内—— “苏书记,晚上您还有一个饭局。市建工局的张董做东,在九重天请您吃饭。”秘书高樊小声提醒着桃花心木办公桌后那个闭目养神的年轻男子。 要知道在蔺川市,但凡在九重天吃一顿饭,没有五位数是绝对出不来的。 九重天顾名思义,一共分为九层:一楼24小时开放的健身房,里面带有25米深的室内 第 3 部分 泳池。二楼、三楼为餐厅,包括法国餐厅、意大利餐厅、日本料理等等。四楼则为中式餐厅,提供各色菜系。五楼是酒吧。六楼是咖啡馆和果汁吧。七楼八楼则是宾馆。九楼则是以中国天人合一为理念设计的禅室,虽有个禅字,参的却是欢喜禅。 男子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还有那些人?”嗓音异常清冷。 高樊飞快地扫一眼掌上电脑,“还有市建工局的几个高层,建委的何处长以及沁莲置业的王董,金盛地产的陈董。” 男子闭着的眼眸倏然睁开,墨色的瞳仁里精光流转,让人不敢直视。 “张健群这个死胖子算盘倒是打得不错,景山那片地皮到今天还没批下来,他就巴巴地摆这么一出鸿门宴,敢情想把我苏君俨当枪使?” “那我们还去不去?”高樊小心翼翼地发问。 男子眉毛一扬,“去!怎么不去!扮猪吃老虎,他也不怕消化不良!” “好的。那我现在去安排。要不要给老首长打个电话,说您今天不回去吃饭了?” 苏君俨的眼睛又闭上了,“你去安排吧!” 晚上快九点,苏君俨这才姗姗来迟,刚进门,一干人已经都自觉起立,为首的张董更是热络地迎上来,“苏书记赏脸光临,鄙人感激不尽。” 苏君俨谦和地一笑,“张董太客气了。今晚还是我的不是,手头上有些事情要处理,耽搁了些时候,各位莫要见怪才是。” “苏书记说的哪里的话,您能拨冗光临,是我们的荣幸。”说话的是建工局的二把手。 苏君俨随手脱了西装,高樊立刻接过去。 “苏书记这边请。”庄董将苏君俨迎向上首的座位。苏君俨也没和他客气,直接入座。 张健群又看向高樊,“这位一定是高主任吧!快请坐快请坐。”高樊嘴上稍稍客气了下,便坐在了苏君俨左手边。 果不其然,推杯过盏之后,张健群开口了,“苏书记,今日您难得大驾光临,咱也不能光喝酒是吧?九重天玩意儿多,要不,咱也找点乐子?” 苏君俨抬眸,乌黑的眼眸依旧澄澈,“张董您做主就好。这地方您比我熟。” 张健群反倒有些为难了,苏君俨为人深沉,出了名的酒色不近,劲歌热舞他定然是不待见的。 见张董面有难色,苏君俨唇角勾出一个晦明难料的弧度,“素净些的。我怕吵。 ” 张董的副手在他耳边嘀咕一阵,张健群连连点头,吩咐副手去安排。 很快,几个侍者抬着一架古筝、筝架、鼓凳和一扇素白的屏风进来了。紧随其后的是九重天的大老板林晔祁,年纪不大,白净面皮,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但就是这么个斯文人物,圈子里的人见了他无不要客客气气地喊一声“祁少”。如若不是林家家大业大,黑白两道通吃,九重天这么大的场子,三十刚出头的他能镇得住? 林晔祁身畔还有一个穿着月白旗袍的女子,盘着精致的发髻,细长眉眼,两片薄唇上只偎了一点朱红,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如羊脂美玉。 “苏书记大驾光临,晔祁有失远迎,还望苏书记海涵,我先自罚一杯。”说完,林晔祁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个青花瓷酒杯,一饮而尽。 苏君俨眉目间满是玩味之色,“祁少这是折杀苏某了。” 林晔祁拉过身畔的女子,“虞璟,今天难得苏书记赏脸,你可要拿出全身本领,非让苏书记满意不可。” 女子正是虞璟。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钱人玩腻了艳舞劲歌那一套,有时候也爱附庸附庸风雅,九重天九楼的禅室就是迎合这一点而设的。整个禅室分为东洋风、藏风还有古风几种。东洋风仿的是日本的那一套,内部全是用天然材质,原木,障子纸,浮世绘,榻榻米,纸灯笼,无一不是和式情调。藏风禅室四壁全部挂的是厚重的唐卡,色彩艳丽凄迷,还有硕大的羊角,藏刀,天珠挂饰点缀其间。古风禅室则是因袭的中国古代的套路,内里面画梁雕栋,古玩字画随处可见。 打从高中起,虞璟就在九重天九楼的禅室负责弹筝了。今天晚上她本都要走了,不料林晔祁却派人喊她去四楼弹筝。大老板发话了,她个混饭吃的能说个不字吗? 当下虞璟轻启朱唇,一丝淡淡的微笑浮出,“祁少您放心。虞璟何曾让您失望过。”说罢,她又缓缓看过酒席上一干人,即便俊美无铸如苏君俨也未曾得她多停留半分,“小女子献丑了。” 侍者已经将古筝放置在了筝架上,素白绢面的屏风就堪堪放在古筝前面。 虞璟袅袅地走向屏风后面。坐定之后,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玳瑁甲片,试了音。她才清泠泠开了口,“不知道诸位想听什么曲子?” 苏君俨瞄一眼她投射在屏风上的影子,开口道,“就弹出水莲吧!” 虞璟忍住冷笑,这姓苏的好生刻薄,有人曾 为《出水莲》作题解曰:“盖以红莲出水喻乐之初奏,象征其艳嫩也。”《出水莲》一曲以“重六调”为特殊韵味,曲律清纯剔透,单从名字就能看出此曲寄托的是人们对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尚节操的赞美。 在别人看来,她不过是风尘里打滚的卑贱女子而已,让她来弹《出水莲》不是讽刺是什么。只可惜她虽置身滚滚红尘浪滔天,内里却还有颗清凉菩提心。 她吸气提手,一双素手一触筝弦,美好的音质如高山流水倾泻而出,乍雄乍细,若沉若浮,真有周邦彦在词里所写的“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况味。苏君俨不由心惊,苏母年轻的时候是部队文工团的演员,弹得一手好古筝,他耳濡目染,对古筝也是知之甚多。这个女子的古筝技艺水平绝对不少于十个寒暑的苦练,单单看她弦上的手指,灵活多变,拨、挑、抹、按、划,像是一株染了仙气的兰花在乐曲下翩翩起舞。再听旋律,高雅清淡,轻揉慢按,回滑细腻,动中求静,静中有动,柔中带刚,刚柔相济。更为了得的是她竟能借曲抒情,情曲交融。 苏君俨眯起了眼睛,目光似有若无地注视着弹筝的虞璟。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高脚酒杯的长脚,红色的酒液在杯里懒洋洋地振荡着。 领座的张董见状,凑上前去,“苏书记您喜欢这种调调的?要不要把她喊下来陪您喝两杯?” 苏君俨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张董您费心了,我不过看她弹得不错,没必要把有些简单的事想得太复杂。您说是不是?” 张董觉得脑门上有油汗沁出,苏书记这话是在敲打他吗?他连忙应合道,“也是,苏书记这话说得对。” 苏君俨轻啜一口红酒,耳朵却毫不放松,到了第五段收尾的地方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叫虞璟的女子如何收势。 虞璟的速度控制地很好,随着旋律的放缓,最后一个音节徐徐停止,真有意犹未尽之感。苏君俨带头鼓起掌来,其余人对这种阳春白雪可没什么兴趣,若不是苏书记好这一口,怕是早就要轰人出去了,不过书记鼓掌,他们自然也热烈回应,一时间,整个包房掌声如潮,许久不断。 虞璟草草鞠了个躬,便要离开。 金错刀 虞璟刚要离开,坐在靠门边的金盛地产的陈董怕是已经喝高了,连舌头都有些大了,“美女,别着急啊,你还没陪我们喝几杯就想走……”一双又粗又短的手已经放在了虞璟的腰后。 虞 璟在九重天的这么些年,也不是没被男人吃过豆腐,这年头,有哪碗饭是好吃的,何况她待的还是这种地方。 “是我不懂事了,虞璟自行罚酒一杯,算是给您赔个礼。”不着痕迹地一扭腰,她已经避开了那只咸猪手。镇定自若地拿起一个郁金香杯,侍者很快拿着那支2001年的petrvs过来了。 虞璟扫一眼酒标,上面是耶稣第一门徒圣彼德手持天堂之门的钥匙的画像。她心里越发不齿,这一支帕图斯就上万块,多少人辛辛苦苦一年的收入这帮衣冠禽兽一瓶酒就喝没了。 侍者刚欲倒酒,苏君俨凉凉地开腔了,“既然是赔礼,喝红酒也太无趣了些,这样吧,去开一瓶52度的精品特贡五粮液过来。” 虞璟抬眸,看向苏君俨,笑得一脸无辜,“怎么,苏书记莫非是心疼这支帕图斯,怕虞璟牛嚼牡丹,糟蹋了吗?” 苏君俨一没料到她认识这酒,更没料到她竟然会反将一军。他靠在高背椅上,闲闲地弹一下手里的高脚杯杯壁,这才开口道,“这支帕图斯我也是沾了张董的光才有缘一品,还轮不到我心疼。张董您说是不是?” 那厢张董也没多想,下意识地答话道,“是是。不心疼不心疼。” 虞璟等的就是这话,她立刻接口道,“既然张董不心疼,那可真便宜虞璟了,今日也可以开一回洋荤了。” 她又笑嘻嘻地看向侍者,“麻烦少倒些,免得这酒叫我浪费了。” 郁金香杯里只浅浅倒了不到三分之一。苏君俨斜睨着看一眼张董,张董心里咯噔直跳,苏书记分明是要这个丫头喝白酒,结果他那句“不心疼”反教这个丫头钻了空子,逃过去了。唉,他真想抽自己个大嘴巴子! “虞璟不懂规矩,先干为敬了。”虞璟早已瞧见张董自责的神情,知道今天过于胆大了,立刻改变政策,开始示弱。 仰头一饮而尽,她微微眨眼,眼里立刻浮泛起一层水气来,就着黄色的灯光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苏书记,虞璟不会喝酒,您大人大量,不和我一般计较,好不好?” 苏君俨听出她的声音里满是恳求的味道,软软糯糯的,他竟然想起了幼时最爱吃的青团,那么小小的静绿色的团子,沾着江南特有的湿润的雨气。于是他微微颔首,许她离开。 虞璟放下酒杯,出了包间。 张董小心地觑一眼苏君俨的脸色,“苏书记,您怎么让她走了,您不是……” 苏君俨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着,“张董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张健群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苏君俨果然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年纪轻轻已经如此深不可测,能在市委书记的位子上坐得这么稳,绝对不止是荫蔽于他老爹苏鸣诚这么简单。 “高樊,现在几点了?”苏君俨问自己的心腹。 高樊看一眼手表,“苏书记,已经十一点出头了。老爷子那里……” “看我这记性,唉,张董,今晚多谢你的款待,我还得去老爷子那里一趟,就先走了。”苏君俨一脸的抱歉。 高樊早已拿着他的西装在旁边站定,苏君俨接过西装,就要出去。张董急得也起了身,“苏书记,那个,那个我们……” 苏君俨穿好西装,扬唇道,“张董你是想让我替你问老爷子好,是吧?放心,您的问候我一定带到。” 说完还拍拍张健群的肩膀。张董心里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说,还得强挤笑脸,“是是,您一定要替我向老首长问好。” 苏君俨朝他一笑,又徐徐扫过其余人,“各位,我先告辞了。” 其余人自然要送,结果被苏君俨委婉谢绝了,他和高樊一前一后出了门。 等到苏君俨走远了,张健群气愤地重重踢了一脚桌腿,“妈的,苏君俨这个小兔崽子,毛还没长全,倒耍起老子来了。老子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竟敢玩老子!” 一直没说话的建委的何处长这时开了口,“我说张董,这年头当官的谁不是打太极的高手,您刚开席就该把批景山那块地皮的事放到台面上来……” 张健群何尝不后悔,妈的,今天真是亏大发了,事情没办成不提,那瓶零一年的帕图斯可是他高价从收藏家那里买来的,也全进了狗肚子里去了! 等苏君俨坐进了市里配给他的那辆黑色的奥迪a8的后座,高樊才坐上了驾驶的位置。高樊为人稳重,能力强,更难得的是忠心。他是苏君俨一手从市科技局的科室里提拔上来的,跟苏君俨已经有好几年了,见证着苏君俨一路走来。论年岁他还痴长苏君俨几岁,但是对于这个蔺川市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他却是打心眼里尊重和敬佩,不仅仅是知遇之恩,苏君俨的气度、能力、手腕,无一不让他折服。 高樊发动了汽车,“书记,今晚你这一招可真狠,杀人不见血。张胖子连话都没说,就被您堵死了。您有没有看见他脸上的 横肉都抖起来了,估计憋出内伤来了……” 苏君俨靠在真皮座背上,闭上了眼睛,“其实我本来准备好好敲打他的,不过后来还是那个叫虞璟的提醒了我,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叫善战。” “您是说那个女生借话逃过喝白酒的事吧,那女生确实挺聪明,不过苏书记,跟了您这么些年,我是第一次看见您打算和女人闹酒。”一向谨慎的高樊也忍不住八卦起来。 苏君俨勾唇一笑,那笑容有几分凉薄,“张胖子出了名的抠门儿,今天那支帕图斯已经让他大出血了,不再让他出点血他能长记性吗?” 忍泪吟 李清佑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打虞璟的手机了,不是无人接听就是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大四的他在银行实习,不在学校,没法儿去教室堵她,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虞璟始终不肯接他的电话,李清佑心神不宁,做账目的时候已经连续算错两个数据了,幸好负责指导他们实习生的宋主任一向对他青眼有加,见他脸色不对,关心地问他,“小李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不舒服就请假回去休息一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李清佑自然求之不得,请了假,就直接骑车回了学校。 今天是周五,虞璟应该在上室内设计原理,李清佑直接去了理科楼准备堵人。 下课时,虞璟抱着一堆书出来了,李清佑看见她,快步迎上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阿璟,我有话和你说。” 虞璟眉毛蹙起来了,“李清佑,放手,你捏疼我了。” 李清佑这才松了手,“阿璟,这些天你为什么不肯接我电话?” “我很忙,没时间。”虞璟一脸的冷淡之色。 “你就忙到连个电话都没时间接?”李清佑刻意压制的怒气喷薄而出。 有过往的学生看向剑 第 4 部分 拔弩张的二人,脸上尽是猎奇窥伺的神色。李清佑有些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脊背朝外,避开了别人的视线。 虞璟将他这些细微的动作悉数收进眼底,她抬头盯住李清佑,冷漠地说道,“我不想接你的电话,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李清佑一脸的不敢置信,虞璟将怀里的书本紧了紧,抬脚就要离开。 李清佑猛地上前,拽住她的胳膊,“虞璟,你到底什么意思!从你去我家吃过饭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自认没有任何地方得罪了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说,用不着成天摆脸子!” 虞璟重重地冷哼一声,“李清佑,你听好了,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所以,你没资格来抱怨我!” “你给过我什么机会,你把话说明白!”李清佑额角青色血管都爆出来了,使得他素来开朗的面容有些狰狞。 也好,索性今天挑明了说清楚。 “那天在你家吃饭,我是故意那么说话的——”虞璟还没说完,李清佑已经心神大乱,“你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虞璟低喝道,“正是因为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说到“永远”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才答应去你家吃饭。我们相处的一年多来,我从没说起过我家里的事情,你也不问。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尊重。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从来不会只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因为你不只是单纯地娶一个女人,而是娶的她和她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我不过试探了一下你母亲,她听到我说‘死了’立刻如临大敌,你说她会接受我做你们李家的儿媳妇吗?” “阿璟,这一点你不能埋怨我妈,哪个做父母的都会这样的,何况你家里的情况也太出人意料了,不要说她,连我也吃了一惊。”李清佑急切地辩解着。 “我没有丝毫怪罪于你母亲的意思,她没有当场撵我出去已经算是修养不错了。但是你——”虞璟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你耳根子太软,根本经不住考验。一定是你母亲提醒你‘关心’一下我这么些年来是如何谋生的吧,她这么想我不怪她,可是你竟然也怀疑我。你我相识一场,你对我连这么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们还怎么继续走下去?” 李清佑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虞璟就这样冷冷地站在他面前,那种被磨砂膏浸透的寒气似乎一直在隐隐渗出,让他心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他有预感,如果什么都不说,他马上就要失去她了。 “如果你好好说清楚,我妈她一定能接受你的。阿璟,你要相信我!” “好好说清楚?”虞璟嗤笑道,“李清佑,难道你们一家想对我三堂会审吗?让我交待清楚几岁尿床?几岁换牙?几岁月经初潮?最好还有几岁初夜?” 李清佑听见“初夜”二字,眼皮霍然一跳,脸色红了又白,一时间转了几转。 虞璟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完全破灭了。看着对面的李清佑,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恶意来。 于是她踮起脚尖,故意凑近了李清佑的耳际,娇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妈和你都没猜错,这些年我确实是靠吃青春饭养活自己的,你会怎么办?” 李清佑脚底一个踉跄,硬生生退后了一步。他年轻的脸如今死灰一片。 “李清佑,我们完了。”虞璟冷冰冰撂下一句话,转身绝然离去。 李清佑的手僵硬地伸在半空,似乎是一个挽留的姿势,但他的脚,却如同钉死了一样,终究没有迈出去。 虞璟走地很快,怀里的书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她不得不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一不留神,最下面那本《建筑设计草图与手法:立意省审表现》居然直直地掉落在地上,她连忙蹲下/身体去捡,手指刚触及墨蓝色的封皮,却有一阵风吹开了封面,光洁的铜版纸上是李清佑端正的字迹,“送给我最亲爱的阿璟。”这本定价八十九的书她原先一直没舍得买,还是李清佑见她的视线一直在上面流连,偷偷买下来送给了她。 眼角有了湿意,一颗巨大的泪珠狠狠砸在了李清佑的字迹上,碳素墨水立刻晕染了开来…… 虞璟用力抽抽鼻子,粗暴地抓起地上的书,准备起身。还没站直,就撞进了一双略带促狭的眼眸里。 “虞璟,你在地上看蚂蚁怎么看得眼睛都红了?”顾玚澄抱着手,盯住她泛红的眼眶。说也奇怪,每次看见她,顾玚澄就忍不住想逗她。 真是冤孽,每次她倒霉的时候,顾玚澄铁定就会出现。 “顾老师,您不知道秋季是红眼病的高发期吗?我这是红眼病!您离我远点,仔细传染给您!”虞璟还不忘指指自己的眼睛。 顾玚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听说红眼病治疗不及时还可能引起神经麻痹,导致四肢瘫痪,你要当心啊!” 妈的!顾玚澄,诅咒你舌头上烂个疮,看你以后还毒舌不毒舌! “顾老师您的关心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虞璟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 顾玚澄摸摸鼻子,将笑意憋回去,“不客气。” “那学生我先回去治眼睛了,免得到时候严重了还得麻烦您掏钱买花圈。”虞璟不软不硬地丢下这话,拔脚就走,再不走的话,她可不敢保证她不会张嘴骂人。 虞璟炸毛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啊!顾玚澄摸着鼻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恶质地想着。 如梦令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有些发烧,昨晚强撑着写了这么些,更新迟了,大家见谅. 看在我如此敬业的份上,多多留言吧,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看书仔细的同学注意到了第一章节里小姑娘眼睛的颜色么? 注意这一章节的一个小细节哦!“父亲。”苏君俨目无表情地站在一个清癯的老者面前。 “似之。”似之是苏君俨的表字,苏家是簪缨世家,还保留着这种旧式做派。苏鸣诚在水晶烟缸里磕磕烟灰,看着儿子,“景山那块地皮的事你处理得不错,张健群眼眶子浅,不时能共事的人。” 苏君俨眉毛一皱,“你又打电话给高樊了?” “似之,注意你的措辞。”苏鸣诚不悦地扫一眼儿子,“你到底年轻,我是怕你犯错误。高处不胜寒,明里暗里时时刻刻都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你。你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我心里有数。我先上楼去看母亲了。” 苏鸣诚知道儿子自幼就和自己不亲,一刻也不愿意与自己多待,他绷紧了面皮,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苏母梅蕴沁是一个保养得当,姿容温婉的女人,穿着一件电蓝云纹缎质齐膝旗袍,小圆角衣领只半寸高。见到儿子,她开心地唤道,“阿俨。” “妈。你今天这一身真漂亮。”苏君俨放柔了神情,真心恭维母亲。 梅蕴沁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嗔道,“就你会哄我。你妈都老太婆一个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苏君俨上前搀住了梅蕴沁的胳膊,“妈在儿子心中始终是最漂亮的。” 梅蕴沁赏了儿子一个暴栗,“你个臭小子,当了官之后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妈原来还担心你是个锯嘴葫芦,以后不会哄媳妇,现在看来我是白操这份闲心咯。 ” 苏君俨一听“媳妇”,生怕梅蕴沁又开始长篇大论“男大当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连忙转移话题,“妈,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梅蕴沁的脸色暗淡了下来,“我去拜会慈心师太,顺便看看你姐。” 苏君俨的姐姐苏君佩早年有一个爱人,无奈男方小门小户,苏鸣诚棒打鸳鸯,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苏君佩无奈之下决定和爱人私奔,不料雨天路滑,出了车祸,爱人会了保护她,丢了性命,苏君佩也成了跛子。受了双重打击的苏君佩终于心如死灰,遁入空门。 “我陪你去吧,我也好久没见姐姐了。”苏君佩比苏君俨年长八岁,父母工作忙,苏君俨小时候可以说是这个唯一的姐姐亲手带大的,长姊幼弟关系极好,苏君佩对于苏君俨来说,可谓亦姐亦母。 苏君俨搀着母亲下了楼,苏鸣诚见二人一副要出去的模样,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梅蕴沁没好气地回他一句,“不用你管。阿俨我们走。” 苏鸣诚忖度妻子是去看女儿,自知理亏,也不吭声,随手拿起红木茶几上的《参考消息》,遮住了脸。 苏君俨没有喊司机,而是自己开着他那辆黑色的沃尔沃xc90r-design去了白云庵。 白云庵位于蔺川市的边缘地带,开车过去也要近一个小时。 苏君俨泊了车,和梅蕴沁一同进了庵堂。 庵堂并不大,但香火倒还旺盛。有比丘尼与苏母熟识,恭谨地请她入了厢房。 慈心师太和苏母年岁相当,苏母自女儿出家后也开始潜心向佛,是故和慈心师太格外投契。 苏君俨自然不信佛家的那一套,便自行出了厢房,在庵堂内四下闲逛。 然而他毕竟是男客,也不大好意思走得太远,便在客厢一带流连。 好在庵堂随处可见红枫一角,绿蕉两叶,衬着山石,倒也宜题宜赋堪描堪画。 他正负手看一块太湖石,心里感叹着太湖石果然近观胜于远望,听见身后有些压抑惊喜的轻呼,“阿俨。”他一回头,不是姐姐苏君佩是谁。 缓缓扫过她清丽的脸庞,看着一身缁衣的姐姐,他心中不由一痛,强颜道,“姐,好久不见。” 苏君佩也是泪凝于睫,“我们阿俨果真长大了,像个大男人了。”又走近了,细细端详他的眉眼。见他双瞳如墨,不由惊疑,“阿俨, 你的眼珠子怎么变成黑色的了……” “琥珀色太浅,看上去过于秀气温柔了,我就带了黑色的隐形眼镜。”苏君俨微笑着解释道。 “你这又是何苦,不知道隐形眼镜伤角膜吗?”苏君佩忍不住责怪他。 “居其位,谋其政。我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本就惹人非议,如果再一副小白脸相岂不是更难以服众。”苏君俨两手一摊,做无奈状。 苏君佩想想也是,自家弟弟相貌本就生得太好,精致过了头,再添上一双柔美的双眸,定容易叫人看轻了去。 “姐,弄点茶水给我喝,听说你们这里的‘轻云’是自己炒的,也赏些给我尝尝鲜啊。” 苏君佩不由笑道,“吆,我们阿俨如今这么大的官,什么好茶喝不到,偏偏眼巴巴地瞧上了我的这点粗茶,真真是贱骨头。” 苏君俨但笑不语。 “跟我来吧。”苏君佩一瘸一拐地领着他向厢房走去。苏君俨想上前搀扶,又怕冲撞了她,只得缩手跟在后面。 途经一扇敞开的冰裂纹屏门,无意间的一瞥,倒叫苏君俨愣住了。 一个女子披散着一头暮鸦般的乌发,穿着宽袍大袖的海青,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正握着一只小兰竹,伏在身前的小几子上不知道在抄写着什么。女子细长的眉眼依稀与那日在九重天遇见的虞璟重合起来,他不由又看了两眼,果真是她。 苏君佩感觉他没有跟上,回头轻唤了一声“阿俨”,苏君俨这才快步追上去。 “姐,刚才那个厢房里写字的女生是谁啊?”本不想问的,终究还是没忍住。 “你说虞璟啊?”苏君佩有些费力地迈过门槛,“她早上打机锋又输给师父了。这会儿在罚抄心经呢。” 苏君俨心里越发狐疑起来,这虞璟好生奇怪,既在紫陌红尘里打滚,又处清静琉璃之地。难道这就是物质精神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吗? 苏君佩正在泡茶,见弟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在一次饭局上见过她。”苏君俨淡淡解释道。 苏君佩却是长叹一口气,“她也是个挺惨的女孩子。” 苏君俨心里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怎么讲?” “我也不大清楚,模模糊糊听师父提过。她母亲是已故的史学大家虞轶祺的独生女,叫虞冰,据说她母 亲是个真正的才女,学富五车。可惜红颜薄命,遇上个负心薄幸的男人,抛弃了她们母女。虞冰在虞璟高一那年得了肝癌,不忍拖累女儿,自己吃安眠药走了,留下虞璟一个人。师父和虞轶祺是故友,也认识虞冰,因着故人之托,本想负担她的生活开销,不料她倔强得要死,坚持说自己能养活自己。她性子又极为桀骜,师父怕她一个年轻女孩儿被物欲迷昏了眼,失了本性,这么些年坚持要她每个月来庵堂一次,教她禅修。她极有灵性,可惜脾气古怪了些,见师父恨不得渡了她,干脆每次来都大肆批判佛教一通,今个早上还说师父佞佛来着,结果没辩得过师父,被师父罚抄三遍心经。” 苏君俨不由失笑,似乎可以想象得出来她梗着脖子,那种慧黠如狐的样子。 苏君佩将茶碗轻轻朝他的方向推了推,一努嘴,“呶,喝吧!” 苏君俨轻拂盖盏,将茶叶末子荡涤开去,深深吸一口气,扬眉笑道,“姐,你煮茶的本事是越发进益了。” 苏君佩脸上的表情似悲若喜,“心里头静了,自然做什么都成了。” 苏君俨郑重地放下茶盏,看住姐姐,“姐,你当真准备在这里度过一生吗?” “嗯。”苏君佩神色宁静。 苏君俨双手捏紧了,“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谁也无法挽回。你就忍心抛下妈吗?她很想你……” “阿俨”,苏君佩的声音有些邈远,“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不知道那种痛失吾爱的感觉。那种疼,不是皮肉伤,血流了结痂了也就好了。它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你的心脏上钝钝地拉锯着,椎心泣血,到死难休。” 苏君俨有些恼火,霍然站起来,“既然你放不下,何苦还待在这清净之地,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于你吗?!” “正是因为放不下,我才更要待在这里。福缘善庆,祸因恶积,万事万物,都逃不出这个循环机理。你姐夫因我而死,这份罪业我是定要偿还的。我也不多留你了。今日我也就不见母亲了,免得徒增伤悲。你走吧,替我好好照顾她。”苏君佩阖上双眼,开 第 5 部分 始捻动手里的小叶紫檀香串。 苏君俨重重一记冷哼,“不是就你一人看佛经,你要不着给我讲这么一通因果循环世远代谢的道理。你的指教我谨记在心,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说罢,茶也不喝,拂袖而去。 苏君佩依旧闭着双眼,加快了数念珠的速度,嘴里低低地念着偈子,“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 阿俨,但愿你一生不要受爱欲折磨,永远逍遥自在。 广寒秋 一场秋雨一场凉。 秋之尾,雨丝如同剔透的丝线,从天空一根根悬垂下来。马路上满是悬铃木掌状的落叶,憔悴的焦黄色脉络因为雨水的浸泡而变得格外清晰。 虞璟穿着黑色的风衣,她没有系腰带,而是随意地敞开着,衣角已经被雨丝打湿,软绵绵地耷拉着,但虞璟对此似乎全无意识,她眉宇间似乎盘踞着一股羞恼之气,又有几分怒意,整个人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唯有两颊燃烧着不寻常的红霞。杏仁一样的牙齿将下嘴唇咬出了深深的印子。 她刚刚接到学工办杨老师的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对方拿腔拿调地嗔怪她,说什么小姑娘一个人生活蛮可怜,不要拉不下脸皮申请贫困补助,又说什么以后有困难尽管找她,她和李清佑家是亲戚,也会把虞璟当作自家人来对待的。电话里杨老师满是怜悯和同情的语气让她气得发抖,却又不得不强行按耐。杨老师一直唠唠叨叨地和她讲学校的申请政策,一会让她明天带户口本到社区开贫困证明,一会儿又让她写家庭情况材料。虞璟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哪里还能忍得下去,她也顾不得许多,冷冰冰地谢过了对方的好意,便直接挂了电话。电话那头杨老师自然不快,恨不得点着她的鼻尖骂她句“不识好歹的丫头”才解气。 原来这位负责贫困学生贷款的老师恰好和李清佑家里是亲戚关系。李清佑对虞璟的感情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可是如果要他去挽回虞璟,他又觉得心里始终梗着点什么。他寻思着虞璟也是出于生计才不得不选择吃青春饭这碗营生,便委婉地和学工办杨老师说了虞璟的情况,当然他只说了她父母俱已不在,她面皮薄,不大好意思申请补助。听话听音,杨老师便满口答应说虞璟申请补助的事包在她身上。李清佑自然不是出自坏心,他只盼着虞璟有了补助和贷款,可以重新走上“正道”,只可惜他终究还是太不了解虞璟了。 虞璟挂了杨老师的电话, 气不过,立刻又打给了李清佑。 李清佑看着屏幕上的“阿璟来电”,心下激动不已,好容易稳住心神,他才接通了电话。 不料虞璟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李清佑,我用过你一分钱吗?我和你在一起一年三个月零七天,无论出去逛街买东西还是吃饭过生日,只要这一次是你掏的钱下次我必定我会抢着付。你送我一本定价八十九元的《建筑设计草图与手法:立意省审表现》,我回送了你一本定价八十九元的滋维博迪的《投资学》,我过生日你送我的……” “阿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清佑的声线有些不稳。 “我的意思就是既然我没有花你的钱,你有什么资格替我申请那个狗/屁贫困补助,我再穷,也不需要你来可怜!”虞璟的声音异常尖锐。 李清佑虚弱地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希望能减轻你的负担,你就不用去——”有些为难于措辞,李清佑迟疑了一下。 一记冷哼。“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我就不用去什么?去卖身?”虞璟步步紧逼。 李清佑有些恼怒,“虞璟,你有必要这么糟塌自己吗?申请贫困补助又怎么样,很丢脸吗?总比你去挣那些不干净的钱来得好吧?” “李清佑,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你长这么大,自己挣过一分钱吗?贫困补助?你让我像挖祖坟一样将自己的家底交待个清清楚楚,然后可怜兮兮地等着学校每个月往银行卡上打个几百块钱,一旦你不小心在学校吃一个三块五毛钱的‘可爱多’被人看见了,就有学生去打报告说你其实一点都不困难。怎么,我父母双亡,我就应该每天苦哈哈地穿破衣烂衫,吃咸菜白饭吗?不是刺激你,我一个月可以赚好几千,上个月我去包房陪了一场酒就是一千块,你妈都未必有我挣得多,你觉得我还需要什么补助吗?再说我就是穷的饭都吃不上,我有花过你一分钱吗?就连上次去你家吃饭我可也是带了礼物去的,没有白吃!” 李清佑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他有些嘶哑地问道,“虞璟,你一直都这么清醒和精明,把你的和我的分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你从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虞璟顿了一下,“这和爱不爱没有关系。无论爱不爱,我都没有伸手问男人要零花钱的习惯。” 李清佑不得不将脊背抵靠着墙壁站定,仿佛不如此他就会随时软倒在地似的。他低低地开口说道,“我看书没你多,但是我记得有一句话好像是这 么说的,爱一个人爱到能伸手向他要零花钱的地步,绝对是一种考验。你并不爱我。” “这话是张爱玲说的。李清佑,你清醒一点,我们已经分手了。还在这里纠缠于爱不爱的问题你不觉得无聊吗?有意义吗?”虞璟不耐烦地踢了一脚马路牙子。 李清佑骤然拔高了声音,“不,这对我很重要!” “那好,我告诉你”,虞璟冷酷地说道,“没有,我没有爱过你。”说完,她径直挂断,将手机丢进风衣的口袋,撑着伞快步向前。 也许是走地太急,也许黑伞遮住了视线,虞璟没有留神岔路口的车流,只听见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奥迪a8还是撞到了她,她膝盖剧痛,站立不稳,仆倒在马路牙子上,黑伞直直地跌落在地上,伞柄朝上。 苏君俨坐在车里,眉头紧锁,不悦地开口问道,“老周,怎么回事?” 司机老周有些吓住了,“苏书记,好像撞到人了。不过是那个女孩自己幌神。” “我下去看看吧!”苏君俨作势要起身。 老周连忙道,“我下去就行,万一撞得狠了,您叫人看见了不太好。” 苏君俨也不答话,径直下了车。老周连忙抓起雨伞也跟了出来。 女子垂着头,单薄的身影,似曾相识。苏君俨略略加快步伐,走到她面前,低头,女子也恰好恼怒地转头。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还是虞璟反应快些,立刻别过脸,不去看他。 苏君俨蹲下/身体,有些玩味地盯住她,半天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虞璟?” 虞璟见他认出了自己,索性也不再回避,转头与他对视,“苏书记真是好记性啊,难为您还记得我这么个小角色。不过苏书记撞了人就是这种态度吗?” 那边老周见二人相识,何况雨又小了许多,早已老老实实退远了,站在车头部位,挡住了车牌。 苏君俨缓缓扫过她,“还有力气顶嘴,看来应该不严重。” 虞璟其实一直在暗暗使劲想自己爬起来,但是试过几次,都没成功。一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叫苏禽兽看了去,不免憋闷,没好气地说道,“确实不严重,暂时死不了,您还是该干吗干吗去吧!不用管我了。” 苏君俨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赞同苏君佩评价虞璟的那句“倔强得要死”果然很准。他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 看着她。他倒是很好奇到底什么时候她才会开口求他。 虞璟就这样以一个狗□的姿势趴在地上,她心里一肚子怨气,恨不得天上直接一道炸雷把这个苏禽兽劈死才好。 老周有些焦急,苏书记这是干吗啊?虽然雨天行人少,但是路上还是有人经过的啊,刚才过去的那个中年女人已经盯着瞧了半天了,走过去还又回头瞧了两眼。 虞璟从来最害怕人前失仪失态,又见苏禽兽一副“看谁忍得过谁”的架势,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苏书记,这样被人瞧见不太好吧?万一小报记者说您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弱女,会破坏您的光辉形象的。” 苏君俨似乎都能感受到她齿缝间冒出的嗖嗖冷气,果真够倔,连妥协求饶都要摆出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不过蹲了半天,他腿也有些麻了,今天就饶了她吧。 于是他假装若有所思道,“也对。和一个姿势如此难看的人在一起确实比较丢脸。”说罢,他轻舒手臂,将虞璟扶了起来的同时又顺手将她掉落的眼镜捡了起来。 虞璟焦急道,“快把我的眼镜还给我。” 苏君俨没料到她还戴眼镜,又见她着急,不由多看了这副黑框眼镜两眼,这么一看,他就看出了门道。这压根不是近视眼镜,而是一副平光眼镜! 原以为就他一人在眼睛上捣鬼,没料到虞璟也是。 自己是因为眸色太浅,她又是为了什么? 不动声色地将眼镜递还给她,虞璟擦擦镜片,戴好了眼镜。 苏君俨小心地窥视一眼,这才发现戴了眼镜之后,她的眼神立刻黯淡收敛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套上了刀鞘。 他们俩的目的似乎截然相反呢。 虞璟挣脱他的搀扶,想自己走,不料刚抬脚,险些跌倒。还好苏君俨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苏君俨悠悠道。 虞璟刚要拒绝,苏君俨长臂一捞,将她横打抱起,但是离他的胸膛还留了些距离。虞璟没料到他还有些人性,不过瞧见他这姿势,不由又讽刺道,“您要是嫌脏,就别做好人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具尸体被您这么托着。” 苏君俨没有搭理她。 老周开了车门,协助苏君俨抱虞璟进了后座。还不忘去将虞璟的伞捡起来,这才进了驾驶座位。 “去第一人民 医院。”苏君俨吩咐道。 拂霓裳 一路无话。 苏君俨习惯性地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虞璟能感觉司机老周一直在从后视镜里打量她,她索性也学苏君俨,闭上了眼睛,但下意识地,背部仍然绷成一条直线。 膝盖疼得厉害,估计摔得不轻,但愿没伤着骨头,她可不想变成长短腿。 到了医院,老周泊稳了车,转头问苏君俨,“苏书记,到了。要不您在车上等着,我陪这位小姐进去。” “不用了,你在车里等吧,我带她去看医生。”苏君俨缓缓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托着尸体的姿势,苏君俨将虞璟抱进了骨科的专家室。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看见苏君俨,惊疑地站了起来,“似之?你怎么来了?” “姑父,麻烦你给她看一下,她好像撞到腿了。”苏君俨将虞璟放在检查台上,客客气气地说道。 顾峰连忙戴上眼镜,狐疑地看一眼虞璟,他的视线不由又飘向抱手站在一边的苏君俨,“似之,这个姑娘和你……” 不等苏君俨说话,虞璟已经抢先接过话头,“您内侄儿是肇事者,开车撞到了我。” 苏君俨眉毛轻扬,“就是这样。” 顾峰喊过护士,将虞璟的牛仔裤走膝盖处剪开,苏君俨这才看见虞璟的左膝盖上自上而下一道长长的口子,上面鲜血淋漓,有些已经凝结,血液和牛仔裤的内里粘在一起。 顾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住虞璟,“我要把你牛仔裤和血痂分开,才好清洗伤口,会比较痛,你忍一忍。” 虞璟怨愤地蹬一眼苏君俨,“您动手吧。” 顾峰也不迟疑,看好角度,将盖住伤口的那片布料直接撕开,虞璟死死咬住嘴唇,修剪得圆润小巧的指甲生生抠进了掌心的嫩肉里。 结痂的伤口立刻快速沁出血珠来,顺着她玉藕一样的小腿蜿蜒而下,白若雪,红如丹,诡丽非常。虞璟的肩膀抖动着,嘴里却没有叫半声痛。顾峰不由心赞,“好硬气的女孩子!” 护士递上了沾有双氧水的棉签,顾峰尽量轻柔地为她清洗伤口,但是鉴于双氧水的刺激性,一沾到伤口,立刻泛起无数细小的泡沫。虞璟一直在倒吸冷气,捏紧成拳的双手手面上的青色脉络一根根清晰显现。 苏君俨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肌肉的运动,这个虞璟,比他 想象中的还要坚韧,还要好强。整个过程里她痛得连面部肌肉都在抽搐,硬是没有哼一声。 “虽然伤口怕人,但是好在并不深,不需要缝针,骨头也没有碰到。我已经给你上了药,也包扎好了。每天来这里换一次药就行。记住,伤口不能沾到水。”顾峰很是欣赏虞璟的傲气,声音也和善了许多。 虞璟看着被剪掉半截的牛仔裤,眉毛拧成一团。无意间瞥见护士托盘里的银色剪刀,她费力地伸手过去抓起了剪刀,咔嚓几下,毫不犹豫地将右腿膝盖以下的牛仔裤裤管齐整地剪掉了。如此一来,两边对称了,她才觉得顺眼多了,皱着的眉头也不觉舒展了开来。 顾峰和护士小姐瞪大了眼睛看住她,就连苏君俨也有种抚额的冲动。 对于他们看妖怪一样的眼神,虞璟直接选择屏蔽。她挣扎着自己下了床,以一种金鸡独立的姿势站好,“麻烦您把药和纱布之类的东西给我吧,我还要上学,没时间每天过来。我自己在家换药包扎就行了。” 顾峰回过神来,朝护士递过去一个眼神,护士连忙放下托盘,将药粉纱布棉签双氧水之类的东西通通拾掇到一个袋子里,交给了虞璟。 “不会留疤吧?”虞璟突然冒出来一句。 顾峰有些失笑,到底还是女孩子家,“等到要脱痂的时候用鲜生姜片轻轻擦疤痕处,每日擦三次,每次2-3分钟。连续三五天就可以阻止肉芽组织继续生长。放心,伤口不会留下疤痕的。” 虞璟朝顾峰和护士小姐礼貌地一笑,“今天麻烦二位了”,便缩着受伤的左脚准备离开。苏君俨见状,眉头一皱,“虞璟,等一下。” 虞璟一手扶墙,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君俨,“苏书记,您还有何指教?莫不是想掏营养费给我?” 顾峰的视线一直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 苏君俨只是蹙眉盯住虞璟包扎着绷带的左腿,“ 第 6 部分 我送你回去。”不待虞璟回话,他又转向顾峰,“姑父,今天麻烦你了。我先送她回去。” 苏君俨迈开长腿,三两步就走到虞璟面前,伸手就要抱她。虞璟嘴上虚情客套着,“我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扶着墙走,哪里还敢再麻烦您。您日理万机,时间宝贵,您先请。”话虽客气,她的动作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整个人都在往后仰,仿佛苏君俨是什么脏东西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不知道怎么回事,苏君俨看见她这种姿势,隐隐觉得有些不痛快。他冷冷地将视线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又掉转视线,波澜不惊地盯住医院雪白的墙面,吐出两个字,“随你”,便径直离开了。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虞璟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再也不想和苏禽兽有任何交集了。 右手扶着楼梯扶手,弯曲着左腿,她费力地下了楼,好在骨科就在二楼,也就二十几个台阶而已。然而就是这区区二十几个台阶,到了一楼大厅的时候,虽是深秋,她背上的汗水已然将内衣全部糥湿,粘乎乎地沾在背上,分外难受。 出了大厅,才发觉天色已经黑了,掏出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七点出头了,她心叫不好,连忙喊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这才吩咐道,“麻烦开车送我去九重天。”司机是一个中年妇女,有些狐疑地回头打量一眼虞璟,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似有不屑,又似有不解。 虞璟装作没看见,冷淡地催促道,“麻烦您快点,我赶时间。” 女司机这才发动引擎。 到了九重天门口,虞璟递过四张十元面值的纸币,女司机只只堪堪捏住了人民币的一角。而找零的三个硬币她也不是放进虞璟的手心里的,而是从距离虞璟手掌约摸十厘米的高度以自由落体的姿势扔进虞璟摊开的掌心里的。 虞璟自然不会不明白对方这些动作的含义,她深吸一口气,将三个冰凉的硬币紧紧攥在手心里,费力地下了车。要关门的时候,她寒着声音朝女司机撂下一句话,“嫌脏的话就别做司机,这上车的可是什么人都有,梅毒爱滋,防不慎防!” 说罢,狠狠地摔上门,一拐一拐的走了。 女司机愤怒地将头探出车窗,朝虞璟的背影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臭□,做鸡还这么嚣张!” 不远处,苏君俨坐在车里,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眸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虞璟,已经成功地引起了 他的兴趣。 因为腿脚不便,爬惯了楼梯的虞璟不得不选择了九重天的鲜有人用的一架电梯。 虞璟一个人站在电梯内,银灰色的金属四壁形成一个密闭的囚笼,或者说是棺材。眩晕,失重,窒息,映照在金属四壁的扭曲影像,虞璟不由抱紧了自己的两只胳膊,软绵绵地靠在电梯内壁上。没有人知道,她有着幽闭空间恐惧症。 随着楼层数字的不断闪烁,“叮”的一声,终于到了九楼。她吃力地伸出手,苍白的指尖按住“开门”按钮,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挪了出去。 还没进她的换衣室,同在九楼负责唱歌的唐糖已经快步迎上来了,一看见虞璟包着纱布的腿,唐糖立刻捂住嘴,焦急地问道,“虞璟你没事吧?我还说从来不迟到的你今天怎么晚到了……” 虞璟递过去一个宽慰的笑容,“放心,出了点小车祸,已经处理好了。怎么,这会儿已经有客人了?” 唐糖嘟起了嘴巴,“孙经理说今晚有一个贵客过来,据说这人是个什么劳什子儒商,喜欢传统的一套,所以就要我们俩去伺候。哦,对了,听说他是从日本回来,打算在蔺川投资房地产的,你知道,小鬼子最恶心了,一天到晚就喜欢动手动脚的。今天晚上我们估计又要受罪了。” 听到这话,虞璟两条细长的眉毛也拧在了一起。 唐糖看见虞璟腿上的白色绷带上隐隐有鲜红的血迹渗出,担忧更甚,“虞璟,你的腿没事吧?” 虞璟淡淡地扫一眼,“没事。不过估计我今天晚上穿不了旗袍了,你怕是要陪我穿汉服了。” 唐糖个性爽利,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我无所谓的。本姑娘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正好汉服宽袍大袖的,也省得小鬼子动淫/心。” 虞璟换了一身白色织锦提花汉服,曲裾、腰封和腰带上用银线绣了缠枝花的四方连续布局纹样,里面杂以各种小鸟。头发则判成了精致的螺状发髻,插着一根仿古红珊瑚步摇。 唐糖则是红色大袖对襟凤尾锦罗衫,上襦下裙,外面罩着绡纱的大衫,贴绣着金色的鹧鸪和牡丹。发髻将堕未堕地垂在耳畔,檀木小扇斜斜地插在发髻里。 二人安坐在水晶珠帘之后,静待客来。 很快孙经理引领着一群中年男人向禅室走来。 为首的一个矮墩墩的秃顶男人热络地转向身畔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有些谄媚地说道,“何先生,您 这种牵挂桑梓的赤子情怀真是让人感动啊。刚从日本回国没多久,您就投资了不少项目,这将为拉动我们蔺川市的gdp做出了巨大贡献啊!” 中年男人谦和地一笑,“龚局长您太客气了,世祥刚回国,以后许多地方还要仰仗您才是……” 虞璟听见那人的名字,瞳孔猝然收缩,流露出深重的恨意和怨毒。 何世祥,是你吗?何世祥! 子夜歌 一干人进了内室,南首是一张红酸枝木扇面双人椅,上面还贴心地安置了青花绣纹的靠枕。扇面南官帽椅齐整地分列在夔纹大茶几两侧。每两张南官帽椅之间都放置了卷云纹小茶几。众人分主次坐定,何世祥和招商局的龚局长自然坐在了上首的双人椅上。 何世祥略略打量了下屋内的陈设,不由赞叹道,“龚局长有心了,这地方的布置看得出很花心思,就连四壁挂的条屏,都是名家的仿古之作。” 龚勋打了个哈哈,“何老弟看来对这些古董文玩很有研究啊!” 何世祥连连摆手,“研究谈不上,不过感兴趣罢了。” 很快有穿着高开衩白底素花旗袍的女子鱼贯而入,手里托着茶壶、茶船、茶盅、茶杯、杯托、盖碗、冲泡器等物什。为首的一个女子轻启朱唇,“各位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龚勋其实也是第一次到九重天的顶楼来,见了这些娇花似的美人,恨不得登时弄一个搂抱在怀,他伸了伸粗短的脖子,喉结上下一滚,“开始吧!” 那女子微微一笑,素手在空中虚虚掠过,介绍道,“今日给各位准备的是洞庭碧螺春。关于碧螺春茶名的来历有诸多传说。一说是清朝康熙皇帝嫌它的原名‘吓煞人香’不雅,这才赐名碧螺春。也有人说是明朝宰相王鳌命名的。还有人认为碧螺春得名于它自身形卷如螺,色泽碧绿,采于早春的缘故。因为汤色碧绿清澈,故而我选择了这套造型规整明洁,胎薄质坚白瓷杯盏。”说完她不疾不徐地开始洗茶冲泡,随着“凤凰三点头”向客人示敬之后她用壶盖拂去茶末儿,这才盖上壶盖,用沸水遍浇壶身。 封壶过后即是分杯,将壶中茶汤倒入公道杯,再将茶汤缓缓倒入白瓷的闻香杯中,原先一同进来的几个女子本已退到在座客人的身侧,这时一个个都轻移莲步,每人托起一个杯盏将茶汤倒入玻璃质的茶杯中,屈身递给自己身侧的客人。 “请诸位品茗。”负责整个茶艺表演的女子说罢缓缓退到一边 ,其余一干女子也很快有序的退了出去。 虞璟清泠泠的声音陡然响起,“不知道各位今日想听什么曲子?”众人俱是一惊,没想到内里还别有洞天。原来在内室用云母插屏隔出了一个小空间,再以水晶珠帘将演奏者和客人分开,如此影影绰绰地看着帘内古装佳人,当真应了白香山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更让人心神荡漾。唐糖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掀开珠帘,袅袅然走到何世祥和龚勋面前,递过去一个绢面的本子,龚勋主动接过来,还不忘在唐糖的手上摸了一把,但他只扫了一眼用簪花小楷写就的文绉绉的曲名便觉得就兴致缺缺,随手递给了何世祥,“九重天花样还真多,何老弟你来点吧。” 何世祥在一连串的曲名上流连下来,最后落在了最下面的《幽兰操》上面,似乎沉吟了半晌,他才和在座众人客套了一句,“承蒙龚局和在座各位看得起,我就点一曲《幽兰操》吧!” 虞璟心中冷笑,真没看出来她这位父亲大人还挺念旧。她收敛心神,准备起势。唐糖也已经回到帘内坐定。 随着双手触弦,唐糖清扬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开来,“空山四无人,知有幽兰花。花开不可见,香气清且嘉……” 何世祥轻啜一口碧螺春,刚想赞这茶细若雀舌,是洞庭碧螺峰的嫩芽斗品,不料听得曲声,神魂均是一震,手里的茶杯也拿不稳了,险些溅出来几滴茶汤。 这旋律,分明就是当年冰儿最爱的《猗兰》啊!曲律是她自己根据古琴曲改写的,怎么在这里也会有人知道这曲谱,还弹得如此娴熟,莫非,莫非…… 他放下茶杯,只是定定地看向珠帘后弹筝的女子,无奈距离偏远又阻着帘子,只能勉强看清轮廓,压根看不见眉眼。 龚勋见何世祥神色瞬间转了几转,不由疑道,“何老弟,何老弟?” 何世祥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龚局。” 龚勋只当他看上了弹筝的女子,凑近他的耳朵,“老弟放心,待会儿一定让你一亲佳人芳泽。”还安慰似地按了按他的手面。 何世祥只觉对方的手湿腻不堪,心中不快却不得不强颜笑道,“龚局误会了。” 龚勋意味深长地一笑,转移了话题,“老弟啊,你来投资自然是好事,不过近年来,房地产这一块不好做啊!市里对地皮控制得紧了,土地使用权不好拿啊!” “我前些时候刚回国,就听说蔺川市的市委书记苏君俨年级轻轻,后台却不小, 手段也狠辣,不知可有这话?” 下首一个面色微黑的男人接过话头,“何先生消息蛮灵通啊,苏书记的老爷子是南方军区过去的一把手,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余荫还在。不说别的,就是他的门生故旧,如今哪个不是跺跺脚,地皮都要抖几下的人物,何况人家亲儿子在这么个位子上,虽是书记,但明眼人都知道,党领导一切,咱们市长大人说白了就是替市委干活的。” 其余人也都应合着笑了起来。 何世祥终究是个商人,当下也没心思忖度那筝曲如何流佚出去,只当是巧合罢了。他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听说苏君俨也就二十八九,毕竟年轻,手腕再高明估计也厉害不到那里去吧?” 龚勋重重地放下茶杯,“何老弟你是不知道啊,苏君俨水深着呢!建工局的张董想必何老弟你也见过了,他也算是个人物了。前些时候为了景山那块地皮,张健群想以居住用地七十年的使用年限将整块地拿下来,然后再将其中的一半划出来弄商铺,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不少地产商不都是这么干的吗,也是为了完善社区功能嘛。但是苏君俨一直压着不肯批。前一阵子,也是在九重天,张健群在四楼请苏君俨吃饭,听说他先是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将近两个小时的饭局上,他话没说几句,但却堵得张董连吭气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这苏君俨倒是个耿直狷介之人。不知他可有什么爱好?”何世祥倚在靠枕上,轻缓地摸着手里的杯身。 “何先生您是没有见过他本人,苏书记可不是那种木头脑袋,人家心里面亮堂得很,张健群是我们钱市长的人,你说他会去趟这浑水吗?他家世好,自然不缺钱花,好像对女人兴致也不大,也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就连相貌也是万里挑一的,丝毫不比那些电影明星差!”一个戴眼镜的圆脸男人说道。 何世祥惊讶不已,当真还有这等人物?转念却想到自己出身清贫,一路奋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有了今日的地位,甚至还放弃了他一生最爱的女子。 冰儿。他的心尖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攥住了。唐糖业已经唱到收尾的地方,“云窗雾阁中,疏弦何泠泠,不叹知音稀,希声难为听。”何世祥的心尖颤得越发厉害,他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只得装作感怀不已的样子,叹道,“这人生在世,好比不同的树叶长在同一株大树上,有些飘落在厅堂锦塌之上,而有些人却落入粪坑臭水之中,同样的风,却造就不同的命运。” 在座众人均以过了不惑之年,有的已近知天命的年头,听得这话,无不心有戚戚焉,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筝声戛然而止,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何世祥也自嘲道,“都怨我,竟挑这些扫兴的话说!” 虞璟强忍腿痛,从方形抹角文竹凳上起了身,掀开珠帘向众人走去。唐糖有些担忧地跟在她身后,她虽然不懂秦筝,但是二人合作久了,默契还是有的。虞璟今日这曲《幽兰操》弹得杀气腾腾的,起音都比往常高了一度,幸好自己音域宽,要是换了旁人,估计唱到一半就难以为续了。 虞璟走的很慢,但却很稳。 她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像童话里小美人鱼那样,赤脚走在刀尖上。非常痛。但是她脸上却带着最完美的微笑。唐糖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她觉得手心有些发凉,虞璟不太对劲,每次演奏完毕谢客她都是一幅冷淡的样子。可这会儿挂在她脸上的分明是微笑啊,她笑得那么明媚,唐糖却觉得恐怖,虞璟,她,仿佛要在今晚将所有的笑容一次性用光似的。 虞璟站在大茶几后面,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死死盯住何世祥。 何世祥也一脸苍白地盯住他,上下嘴唇都在颤抖。 虞璟突然收回视线,扫过众人,换了一种异常娇软的调子,“不知道今晚的演奏各位还满意不满意?” 龚勋双目灼灼地看住虞璟,并不吱声。 虞璟妩媚地一笑,在座的男人,一个个鼻息都粗重了起来。就连唐糖也恍住了,虞璟这一笑,当真如同那绝世名伶,眼波如同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第 7 部分 乱了一池春水。 何世祥满眼迷乱之色,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这个年轻女子是小锦吗?如果是小锦,以冰儿的傲气绝对不会让女儿在这酒色之地干这种营生?可如果不是小锦,又怎么解释她为什么会和冰儿长得这般相似? 虞璟眼波又是一荡,她捂住嘴,嗤嗤地笑起来,装作一副懊恼得样子,“这可怎么办,客人不满意,我们可是要挨骂的呀!” 那一声“呀”故意拖长了,似娇似嗔,龚勋觉得血都涌上了下腹,恨不得一把拽过她,狠狠压在身下。 “这位先生,您和何璟一个姓呢!您帮帮我们,好不好?”虞璟又软语问何世祥。 何世祥一听她自称“何璟(锦)”,交叠的双腿放下,膝盖微微弹起,似想起身,但却又生硬地止住了动作。虞璟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如同浸在九天冰水里,脸上却笑得越来越欢。 “你弹得很好,我们都很满意。”何世祥不敢看她,双手有些痉挛似地屈张着。 虞璟轻拍胸口,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太谢谢您了。那我们就退下了。”说罢,拉住唐糖的手,一同倒退了出去。唐糖感觉她的手冷得像冰块,没有一点热气,心中惊疑不定,只能握紧她的手。 龚勋刚想开口喊她们停住,何世祥却抢先开了口,“龚局长,我们谈正事吧!” 刚离开这间禅室,虞璟如同脱力似地靠在墙上,胸口起伏不定。唐糖扶住她,关切地问道,“虞璟,你没事吧?” 虞璟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她闭上了眼睛,“没事。只是伤口有些疼。” 唐糖搀扶着她回了更衣室,二人换好了衣服,终于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你,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姓何的男人?” 虞璟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我可没有那般富贵的亲戚。我说自己姓何,不过是看他好说话些。如果没有人松口,难道你想被那头姓龚的肥猪继续吃豆腐吗?” 唐糖心性单纯,很快被虞璟转移了心思。她联想到龚勋在她手上摸地那一把,故意抖了抖,“别提了,那头猪恶心死了,手里黏糊糊湿嗒嗒的,我要去洗手!” 虞璟拿起自己的包,一瘸一拐地去坐电梯。 电梯里依旧只有她一人。又是一番头晕目眩,胸口像被石头压着,她烦躁地扯着衬衣领口。 好容易出了电梯,她靠在冰凉的瓷砖上歇了口气,才又 挣扎着站直身体,向外面走去。 夜色如同纯粹的墨汁恣意洇染了整个天宇。虞璟仰头看看月亮,那月牙儿瘦骨伶仃的,在无垠的夜空看着分外可怜。她紧了紧风衣,焦急地等着三轮车。 她对人性向来没什么信心,不敢再夜晚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去,一方面是因为安全,一方面却是因为经济,从九重天打车回去要五十多块钱,她舍不得。 苏君俨坐在自己的那辆沃尔沃里,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晚上吃过饭又开车到了这里。 毕竟是他的司机撞了她,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负些责任。 缓缓驱车开到虞璟面前,他摇下车窗,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虞璟有些惊讶地看住他,她绝对不会自作多情认为他是特意来等她的,于是她扬起脸,“那就麻烦苏书记了。”说完,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座位。 云鬓乱 车顶灯开着,柠檬黄色的光芒无端让人觉得温暖。借着灯光,苏君俨这才注意到了虞璟头上那精巧的螺状发髻,发丝乌黑莹泽,在暖色调的光线下似乎流转着红棕色的光芒。 虞璟却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脖子,她的头发本就比别人生得浓密,如此挽堆,便觉得脑袋有些发沉,不太舒服。她索性伸手摸向头顶,将别住头发的小夹子一个个抽出来,脑袋微微一偏,失去束缚的发丝犹如抵抗不住地心引力,倏然坠落,大概是因为先前被拧成股状,这么乌鸦鸦的一头长发披拂下来竟然是曼妙的波浪形状。 苏君俨的心脏陡然一窒,她的一头青丝仿佛比最深的暮色还要浓重,那种黑色似乎还有着自己的重量,连他的心尖儿上也紧匝匝地缠绕上了这种坠性很重的感觉。苏君俨不觉坐直了身体,目光平视前方,用一种平直的声音问道,“你指路吧!” 虞璟指明了路线,苏君俨一言不发地握着方向盘。繁华的商业区渐渐被黑色的沃尔沃甩落在后头。 夜风从未完全闭合的车窗里吹进来,带着一种深秋露水特有的清凉气息。 虞璟觉得很累。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可是神经依旧如同紧绷的弦,无法松弛下来。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似地交替出现着无数纷乱的画面,她有些痛苦地扶住了额头。更糟糕的是,空落的胃这时也耍起性子来,一阵阵抽痛起来。她不得不将原本挺直的脊背弓起来,用手掌按住了胃部,试图压迫那尖锐的疼痛。 苏君俨从眼角的余 光里窥见她渐渐滑下去的身形。他心下明了,虞璟定然是还没有吃晚饭。迅速扫视车外,这里是老城区,商铺店面早就关门了。毫不迟疑地将方向盘右转,沃尔沃稳稳地调转车头,折回了原路。 虞璟的嘴唇有些泛白,但还兀自强硬,“苏书记,方向反了。” 苏君俨瞥她一眼,淡淡地开口道,“你还没有吃饭,所以胃痛。” 平淡的陈述语气,虞璟却愣住了,嘴唇动了动,终究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身体又朝后缩了缩,膝盖也顶住了胃部。 “如果疼得厉害可以用力掐手掌的虎口处。”苏君俨口气依然冷淡。 虞璟抬起脸,看向他英俊的侧脸。 “谢谢。”她低低地朝他说了一句。 苏君俨视线缓缓移至右侧,发现虞璟正垂着头按照他教的方法掐按虎口。 这样乖顺的她,还真让他有些意外。 车徐徐减速,停在了最近的一家永和豆浆门口。 苏君俨解开安全带,径自下了车。 虞璟看着永和豆浆门口那个顶着黄色扫把头的小男孩,表情有些怔忡。 苏君俨很快提着一个塑料袋坐回了驾驶座位。 “这里面是一份甜豆浆和一份皮蛋瘦肉粥,晚上还是喝一点清淡的好。” “谢谢你。”虞璟的声音轻轻浅浅,似乎还带着一丝温柔的调子。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虞璟,苏君俨竟感觉有些迷惘起来。 虞璟双手接过袋子,隔着袋子都能感受到食物蒸腾的热气。她将袋子搁在并拢的双腿上,拿出豆浆,插入吸管,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吸着。 空荡荡的胃很快被这甜丝丝的温暖讨好了,不再似先前那般难受。 男子安静地开着车,身畔的女子专心地对付着食物。 车内的气氛静谧得让人不忍打扰。 车已经到了巷口。苏君俨有些踌躇,不知道巷宽能否允许汽车通行。 “谢谢你,苏书记。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对了,这是豆浆和粥的钱,八块五毛钱。”虞璟将钱放在坐椅边缘,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苏君俨眉毛微微一皱,三个银色的一圆硬币和金色的五角硬币放在一张五元的纸币上,正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虞璟已经下了车,一拐一拐地走到他坐的这一侧,朝着拉开的车窗,又一 次客气地说了“谢谢”。 整个晚上,她说的最多的词就是“谢谢”了吧! 苏君俨手肘搁在窗舷上,默默注视着那个纤细的人影走进小巷,走进无边的夜色中。 眼见着虞璟的黑色风衣就要和暗淡的夜色融为一体,苏君俨突然推开车门,锁了车,快步赶上去。 虞璟听得脚步声,停住了,有些疑惑地转头看着苏君俨。 “你一个人走这条巷子不安全。”苏君俨似乎偏爱这种陈述句式。 虞璟似乎颤了颤。然而她张口却是:“苏书记,您还是请回吧,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又顿了顿,虞璟回头看住小巷深处,“这条巷子我早已经走熟了。再说,你能陪我走今晚这一次,可明天呢?后天呢?我还是要一个人走。有些事情,如果不能善始善终,还是莫要开头的好。”说罢,她挺直了脊背,一个人,一拐一拐地走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苏君俨定定地站在那里,他的眼光始终落在虞璟单薄的背影上。 有些事情,如果不能善始善终,还是莫要开头的好。 虞璟说这话的时候是别过脸去的,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语气却是分外冷静。 冷静得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素来淡漠的心竟然突突地打了一个颤。 心疼。 他心疼了。 他竟然也会心疼。 这种感觉太过稀罕,苏君俨的眉头不觉拧出了疙瘩。 虞璟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 苏君俨又站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是回味,又像警觉。 终于,他还是收回了原先跨出的一只脚,转身向巷口走去。 坐在车里。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滞留在虞璟先前的座位上。真皮座椅的靠背上有几根发丝。应该是虞璟先前掉落的。 苏君俨伸出手,拈起了那几根发丝。发丝拉直后相当长。他又注意了一下略尖的发尾,颜色不如发根和发丝中端那般乌黑,是棕黑色的,但并不见毛躁和分叉。 夜风呼啦一下灌进车内。 发丝很快随风飘去,不知道落在了何方。 苏君俨轻轻吐出一口气,吹走也好,他,今天三番五次被虞璟勾出了许多莫名的情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苏君俨轻踩离合器,挂 挡后,沃尔沃的发动机排气管发出一阵富有韵律的隆隆声,如同一只黑色的豹子,轻捷地蹿入黑夜。 花间意 顾玚澄有些烦躁地翻着学生交上来的建筑设计手绘图,虽然已经系统地学过了建筑设计原理,但是他看得出来,不少人的基础一点都不扎实,连最基础的透视和比例处理都有问题。真不知道这些学生是怎么学的!顾玚澄推开桌面上的图纸,捏了捏鼻根处的软骨,试图让酸涩的眼睛放松一下。 叩门声有节奏地响起,顾玚澄懒散地喊了一声“请进”。 虞璟手里拿着一个洁白的纸卷进来了。 顾玚澄见她走路有些不稳,忍不住问道,“你脚怎么了?” “崴了。”虞璟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一面将手里的纸卷递给顾玚澄。 顾玚澄接过纸卷,并不着急打开,而是饶有兴致地盯住虞璟,“这是什么?”说完还晃了晃手里的纸卷。 虞璟神色自若,“您上次布置的作业。” 说实话,顾玚澄很不喜欢她这种成竹在胸的样子,她的沉着,让他无法遏制地想要破坏。 “我说的截止日期好像是昨天吧。作业迟交是要扣分的。别忘了,你的平时成绩已经剩了九十了。”顾玚澄承认自己是在滥用职权,但是没办法,他就是想看虞璟窘迫的样子。 虞璟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细黑的眉尖微微一蹙,黑色的瞳仁定定地注视着嘴角噙着自得笑意的顾玚澄,“您要扣分我也没办法。”说完,转身就走。 顾玚澄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任由她走出了办公室。这才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随手展开了纸卷。 很快,他的视线如同胶着一般粘在了这幅精致的手绘图上。这次他布置的作业是要求学生替青木大学设计一座图书馆。相当数量的学生选择了钢铁和玻璃等未来感实足的建筑材料,整体设计风格也是偏于现代简约类型,冷硬而刻板,丝毫不见人文气息。 而虞璟的设计图却巧妙地将中式传统木料和金属建材融合在一起,整个图书馆如同一个矗立的巨大书册。她用干净透明的水彩来表现玻璃瓦穹顶的光感,用厚重水粉表现木料的坚实。整幅设计图不拘于工具,采用多种颜料之长,并综合使用来表现空间的质感和气氛。 顾玚澄的眸子越发亮起来,这个虞璟,真叫他惊讶。不仅有着出色的创意,而且基本功极为扎实,更难得的是她对细节精益求精的态度。整 个图纸表面没有丝毫因过度擦拭而产生的发毛的痕迹,可见她使用擦线板板擦稿线时的精细了。 再看看她图纸标签上的签名,字迹清朗舒然,自成一体。顾玚澄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她冷清的模样。 办公室的门原本是虚掩着的,这会儿被风吹得大面积开阖起来。顾玚澄抬头看着敞开的大门,有些后悔刚才没喊住虞璟了。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虞璟要上他的课,也不急于这一时。顾玚澄的唇角再次得意地勾出一个笑容。 虞璟刚吃力地离开了理科教研大楼,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何世祥手臂里挽着一个高挑的年轻女生,学校行政处的总秘书正热络地在前面给他们引路。 虞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深吸一口气,迎着他们走过去。 何世祥显然也看见了她,他脚步明显一顿。身体也有些僵硬。何琇缓缓地转过脸,轻声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虞璟已经走到何世祥的身侧。她并没有看向何世祥,而是轻轻眯起双眼,打量何世祥臂弯里的女生。 身量高挑,纤秾适度。画着精致的淡妆,乖顺的脸部轮廓,眉眼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柔媚之气。只是走路时步子迈开得太小,仿佛风一大就能吹走她似的,活脱脱一个纸糊的美人灯。 何琇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虞璟。她早就注意到,打从这个戴眼镜的女生从林荫道尽头出现,爸爸就不太对劲。这个女生个头不如自己高,身形单薄,五官平常,皮肤倒是很好,像上等的白瓷。 双方很快错肩而过。 “噢,我离开青木大学已经很多年了。今天重新踏上这条过去走过的林荫道,心里有些激动。”何世新祥偏过半个脑袋,不敢看虞璟。 何琇还没有吱声,行政总秘书戴隽已经接过了话头,“没想到何先生居然也是我们青木大学的校友,真是教人意外啊!不知道何先生当年是什么专业啊?” “戴秘书太客气了。我是81届考古系的。”何世祥语气很谦虚。 “何先生居然是学考古的,戴隽对您是更加钦佩了。多少管理金融科班出身的也抵不上您今日的成就啊!您简直就是天生的商人。”戴隽倒是真心实意的恭维,可是何世祥听了那句“天生的商人”之后,神态有些不快活起来,他 第 8 部分 清清嗓子,“我女儿何琇今后就在这里读书了,日后还要麻烦戴秘书多照顾些。” “这个还要您说,那是一定的。以何小姐的日本生活经历,学东亚文学专业自然是轻车驾熟。”戴隽又笑呵呵地转向何琇。 何琇下颔微收,递给戴隽一个三分腼腆,七分娇羞的笑容。 戴隽喉头一动,不自然地扶了扶眼镜腿。 直道三个人转入行政楼,再也看不见了。虞璟这才从宣传栏旁边的棕榈树后转身出来。 看来不单是何世祥回来了,他还把夏从从这个贱人和她的衍生品也一并带回来了。刚才那个应该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吧,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夏从从一直就好柔弱无依这一口,她女儿似乎也喜欢这种调调?粉色的外套,乳白色的百褶呢裙,带蝴蝶结的圆头淑女鞋。真是我见犹怜呐! 虞璟嘴角满是冷笑,她的安生日子怕是没几天好过了呢! 何世祥显然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预感,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估计很快就可以确定了吧!到了那时,他最好不要来招惹她,否则……虞璟一脸的冰霜之色。 顾玚澄将学生的作业打好分,通通锁进了抽屉里。他从木椅上站起,伸展了一下身体,拿过椅背上的机车夹克,准备拿车回家。 理科教研大楼的地下车库目前正在维修,他就将车停在了行政楼前的车棚里。 刚准备开车,就听见有一个软软的女声惊喜地喊他的名字,“顾玚澄?” 他扭头一看,日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わかこ?” 何琇抿着嘴,有些不满地说道,“你肯定是记不得我的中文名字了。” 顾玚澄挑唇笑道,“还真让你猜中了。我只记得你的日语名字叫和歌子。我记得浅野当时听了你唱的和歌后,还说你的名字起得真好来着。” 何琇听了这话,登时满脸喜色,“没想到,你还记得呀!” 何世祥也走了过来,随同的还有学校负责行政的几位领导和文学院的几个系主任。 “小琇,这位是?”何世祥温和地询问女儿。 校长助理看见顾玚澄,立刻满面笑容地主动打了个招呼,“顾老师。”顾玚澄微笑着点了个头。 “爸爸,这就是ますみ的哥哥的好朋友,叫顾玚澄。”何琇拉着何世祥的手介绍道。 何世祥这才 恍然大悟道,“就是你常提到的京都大学建筑设计专业的高材生,是吧?”一面伸出右手,“顾老师现在在青木大学做老师?” 两人握了手之后,又寒暄了几句。 何琇想插嘴,告诉顾玚澄自己的情况,偏偏你一句我一句,半丝机会也没给她。 何世祥见身边的几个人都对顾玚澄异常客气,猜测他怕是不只是一个小小的讲师这般简单。语气里便有巴结之意,“顾老师也赏个脸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顾玚澄笑着拒绝了。何琇刚想劝说他改变主意,却听见文学院的系主任梁裕中说道,“顾老师这个面子可不能不给啊!何先生打算出资帮我们学校重建一个图书馆,到时候这设计的任务肯定还是落到你们教研组,你是逃不掉的。” 顾玚澄陡然想到了虞璟那张设计图纸,心中一动,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何世祥的司机很快开着一辆加长的凯迪拉克过来了。何世祥请一干领导上了车,自己才上了车。何琇则借口凯迪拉克坐满了,上了顾玚澄的宝马。何世祥看看她,无奈地摇摇头,自嘲道,“真是被我宠坏了。” 梁裕中笑呵呵道,“女生外向,女生外向。不过令媛眼光真是好啊。顾老师不仅风度翩翩,还是国内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家世更是没话说。” 何世祥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开口道,“顾老师是本市人?” “顾老师可是我们苏校董的独生子。”戴隽嘴快,有些卖弄地说道。 何世祥听得校董姓苏,并不姓顾,不免惊异,“莫非青木现在的校董是女子?” “不错。我们苏校董可是赫赫有名的铁娘子。我听说啊,苏校董好像和市委苏书记有些渊源。”几人中年纪最轻的文学院团委书记郑平难得开了口。 梁裕中高深一笑,“不只是有些渊源。苏校董是苏鸣诚的嫡亲妹妹,所以我们苏书记还是要喊苏校董一声姑姑呢!” 果真是盘根错节,这蔺川市如今简直可以说是苏家的天下了。何世祥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众人寒暄着,一面对苏君俨愈发好奇起来。他回蔺川也有一段日子了,苏君俨的名字提及率实在太高,可是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偏偏极为低调,网上连他的半张照片也找不到。 斗婵娟 何琇矜持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等着顾玚澄主动开口。 不 料顾玚澄只是自顾自地开着车,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心中有些不痛快,却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得赌气似地小幅度地扭了扭身体。 顾玚澄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这才开了口,“你不是很喜欢京都吗?怎么舍得离开京都回到蔺川?” 何琇嘴唇微微一嘟,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啊。没办法,爸爸觉得还是国内经济前景比较好,尤其是房地产这一块,还没有饱和,仍有上升的空间,所以才执意带我和妈妈回国。” 顾玚澄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个,我可以像ますみ一样喊你玚澄哥吗?”何琇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迅速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顾玚澄,又羞涩地垂下了头。 “当然可以。”顾玚澄不以为意地说道。 何琇却是有些惊喜地抬起头,高兴地喊了一声“玚澄哥”。 顾玚澄朝她一笑。 何琇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但忽然想到自己自从见到顾玚澄之后一系列的言语举止都背离了“矜持”二字,心里不免有些懊悔,脸上的喜色也渐渐隐了去。 凯迪拉克在前面,顾玚澄的宝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车距跟在后面。 何琇表面上一副正经危坐的样子,但心里却盼着顾玚澄会主动挑起话题。 顾玚澄并非沉默的人,但是此时他脑子里还盘旋着虞璟的那幅设计图,无暇去考虑何琇的情绪。 何琇终究还是无法忍受这种被轻慢的态度,顾玚澄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故意换了一种调侃的调子,“玚澄哥,想什么呢,这么专心?莫非是想女朋友?” 一面小心地留意顾玚澄的表情。 顾玚澄随意地甩甩手,笑道,“在你们这些女生眼里,我们男人要不是正在想某个女人,就是在想到底想哪个女人好呢?难道我们就不能想点家国大事?” 何琇被他的俏皮话逗乐了,“玚澄哥,你还是这么风趣。” “还是你有眼光。不像有些人不懂欣赏。”顾玚澄不由想起了那次送虞璟回去,两人在车里的对话。 “顾老师是属兔子的?”虞璟当时镇定自若的表情依旧鲜活。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个微笑。 何琇听到“不像有些人不懂欣赏”心底咯噔一跳,紧接着又见到顾玚澄脸上那个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心中 更是警铃大作。 她还想刺探些什么,但是顾玚澄已经放慢了车速,随着前面的凯迪拉克,驶进了九重天开阔的停车场。 泊了车,顾玚澄朝身旁何琇说道,“到了,下车吧!”说完推开车门,轻松地跃出,又“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何琇故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然而顾玚澄并没有过来表现绅士风度,替她开车门。她只得老老实实自己推门下了车。 何世祥的司机下车拉开了车门,车里的人又彼此客套了一番,才下了车。 何世祥在四楼的订了“曲苑风荷”这个豪华包间。 分主宾落座后,何世祥很快吩咐开始走菜。 饭桌上,众人推杯过盏,你恭维我一句。我奉承你一句,很是热闹。除非别人敬酒,顾玚澄并不过多地参与其间。 何世祥知道顾玚澄是冲着青木大学的图书馆这才赏脸的,又了解了他的家世,自然不敢怠慢他,便主动开口道,“顾老师,既然我承诺了替青木重建一座图书馆,断不会食言,不过因为最近资金未能到位,还得稍等一些时候。估计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寒假您就可以动手设计图纸了。” “何先生,我敬您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顾玚澄起了身,端着酒杯,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何世祥赶紧也起了身,“到时候还要顾老师多费心。” 二人碰杯之后均是一饮而尽,彼此相视一笑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酒酣耳热之际,戴隽醉意朦胧地说道,“听说九重天里有专门为客人唱歌弹琴的女孩子,一个个声音甜得跟黄莺儿似的……” 郑平也露出感兴趣的样子,“真的假的?” 何世祥很快示意侍者过来,附耳吩咐一番,侍者很快出去了。 大约五分钟后,唐糖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旗袍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何世祥对唐糖显然还有印象,他不自在地朝门口又投去了两眼。 唐糖大大方方地站到包间的小台阶上,“我给大家唱一首《明月千里寄相思》吧。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星已稀。请明月代问候,思念的人儿泪常流。月色蒙蒙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人隔千里无音讯,却待遥问总无凭。请明月代传信,寄我片纸儿慰离情。”唐糖将此歌的原唱 吴莺音的鼻音学得惟妙惟肖,再衬着窗外的夜色迷离,真有几分摇曳红尘的韵味。 众人喝彩连连,连顾玚澄也放下了酒杯,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 何琇如何会放过这么一个展示的机会,她整理了一下鬓发,站起来,“这位小姐唱得真好,我也有些技痒,献丑了,大家莫要嫌弃就行。” 底下自然抱之以热烈的掌声。 唐糖主动让到了一边。 何琇存心卖弄,一张口就是普契尼的《蝴蝶夫人》中第二幕的经典咏叹调“晴朗的一天”,她自知自己的音域远远达不到c1-c3的要求,便聪明地降了一个八度,低婉地娓娓唱来,倒也有几分动听。 唐糖一直站在阴影里,半边嘴角轻翘,有些不屑。她年纪和虞璟相当,原来是中央音乐学院学美声的,主攻的就是花腔女高音,后来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以退了学。她听得出来,何琇的意大利语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根本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语言训练,中段的宣叙调和咏叹调交替变换也很生硬,她的这点道行唬弄这些门外汉倒还可以,想忽悠她,那就差远了。 何琇的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飘向顾玚澄的方向,顾玚澄感受到她的视线,只当她还是小女孩喜欢炫耀的心性,鼓励似地朝她笑了笑,何琇心中高兴,唱地越发卖力,只可怜巧巧桑一心期待平克尔顿归来的焦急矛盾的心情在她那里变成了满腔得意。 要不是肺活量不够大,一曲终了何琇还真舍不得下台。戴隽、郑平等人纷纷称赞何世祥生了一个才女,何世祥嘴上谦虚,心中却很是愉悦。 唐糖也说不出为什么,她第一眼看见何琇就觉得厌恶,不喜欢这种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娇小姐,心里忍不住想煞她的威风。 唐糖也不说话,站在台上,深呼吸一口气,檀口轻启就是《歌剧魅影》里那首著名的“thinkofme”,她本就是科班出身,又存心要何琇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歌剧,当真是使出浑身解数,投入了十二分的感情,唱得是一个如泣如诉,简直达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效果。 在座的众人一个个不由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专心地听她唱歌。 唯独何琇恼怒地握着玻璃杯,透明的杯身上尽是薄薄的水汽。 唐糖唱完之后朝众人欠欠身,“唱得不好,大家请多包涵”。 顾玚澄忍不住站起身,衷心称赞道,“真是好嗓子,技巧感情都极到位,不夸张 地说,听得我灵魂都战栗了。” 唐糖看了顾玚澄一眼,心想这男人长得真不赖,难怪刚才那丫头的一直在暗送秋波。她扬唇笑道,“好生别致的夸奖,那我就谢谢您了。”说完便离开了包间。 顾玚澄坐回座位,交叠起一双长腿,愉快地思忖着这个女子也是个有趣的人物,紧接着,和虞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如同自动播放一般在脑海里显现,顾玚澄心中一凛,很快又不觉苦笑,素来对窝边草忌口的他怎么好像陡然对这株窝边草产生了一种下口的欲望? 唐糖回了九楼,虞璟正背对着她换衣服。唐糖看见她流畅的背部曲线,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植物修长的花茎。而她凸起的一双肩胛骨则如同张开翅膀的蝴蝶,停歇在柔韧的花茎上。 “回来了?”虞璟一面不慌不忙地系扣子,一面问道。 唐糖有些吃惊地盯住虞璟手上的动作,“咦,你怎么是走最下面的扣子开始扣起?” 虞璟挑眉反问,“难道你不觉得这样节约时间吗?从最下面的扣子开始扣起可以保证不会错位。” 唐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脑子的回路果然深邃,难怪这么聪明。” “错,聪明不聪明主要是看一个人脑子里装的是浆糊还是脑浆。”虞璟随口接了一句。 唐糖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虞璟你也会说冷笑话啊!”说完,她又急急地说道,“你猜我今天去四楼唱歌碰到谁了?上次在九楼禅室遇见的那个姓何的男人,他今天带了他女儿还有好几个男人在吃饭,我听他们谈话,好像都是青木大学的领导老师什么的,估计是为了他的宝贝姑娘吧!你是没看见她女儿啊,穿得真叫一个纯情啊,可惜她外表的玉女模样却掩盖不住内里想男人的骚味,最讨厌这种女人了。明骚易躲,暗贱难防,只可怜了那个高个的帅哥,估计被她赤/裸/裸的视线强/奸了一百遍!” 唐糖不愧是女高音,肺活量果然惊人,这么连珠炮弹似地说完了,连气都没换半口。虞璟听得是何世祥请学校领导吃饭,又想起下午的巧遇,心底飞快地整合着这一连串的信息,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的好“妹妹”即将 第 9 部分 是她的“校友”了,只是不知道这日后校园内狭路相逢到底会鹿死谁手呢?虞璟缓缓勾起嘴角,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迅速迸出一点高光。 叨叨令 虞璟没有想到何世祥这么快就找到了她现在住的地方。 蔺川已经是冬天了,这里的冬天很冷,潮气又重,那种冷简直像一条阴险的毒蛇在你的皮肤表面游移,滑腻湿冷,连血液里似乎都冻结出了冰渣子,不带一点热度。 中午的时候,虞璟围着一条斑马纹的围巾,双手插在烟灰色的呢绒大衣的口袋里,背着包下了楼。她刚出了门洞,就看见何世祥从一辆白色的保时捷里出来,正仰着头,似乎在找寻着楼牌号,可惜这些老式公房早就破败不堪,原先刷在灰色墙体上的红漆楼号早已斑驳不清。 虞璟看着那辆雪白的保时捷,衬着背后暗淡的楼房,枯败的冬景,突兀得有些刺眼。 何世祥也看见了虞璟。两个人就这样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对峙一般。风从树木光秃秃的枝桠间穿过,混合着地上的沙土颗粒,吹在人脸上竟然也有种粗粝的触感。 何世祥跨出了右脚,向虞璟的方向迈出了似有千钧重的一步。他嗫嚅了半天,一个有意义的音节都没有吐出来,只是愧疚地看着虞璟。 虞璟唇边逸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您是何先生吧?您怎么会来到这种穷人住的地方,说实话,这儿和您的身份不太相配。”仿佛为了配合自己的话语似的,她还四下里看了看。 何世祥的脸色越发晦暗,挣扎着开了口,“小锦,我是爸爸啊……” 虞璟眉毛一挑,“何先生怕是认错人了吧,我父亲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如果不是火化的话,估计现在埋在土里的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何世祥的脸沉了下去,如同锈蚀的古代铁器,“何锦,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虞璟的眼睛眯缝起来了,她冷冷地盯住何世祥,“何世祥,我有必要纠正一下你,我姓虞,单名一个璟字。王字旁的璟,不是锦绣的锦,这个璟字有后鼻音,你普通话不准就拜托藏藏拙,免得喊错了丢人。另外,你是在演戏吗?慈爱父亲教训叛逆女儿?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出一副严父的嘴脸,我告诉你,你不配!” 虞璟每一句都戳在了他的痛处,自知理亏的何世祥再也绷不住脸皮,他颓然地问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冰儿,她已经去了,至于你,不管你姓虞还是姓何,你都是我 的女儿,我很想补偿你……” 打断他的是虞璟轻蔑的冷笑,“何世祥,莫不是你断子绝孙了?要不然你干吗这么巴巴地跑来找我这个当初被你抛弃的女儿?” “虞璟,你听我解释,当年我是有苦衷的,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们。”何世祥急切地解释着。 “这话还是你死了去地下和我妈说吧,如果你一定要和我谈谈这些历史遗留问题,那么,不如我们探讨一下当年你拿走的那几样古董文玩如何?”虞璟似笑非笑地看着何世祥。 何世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有些尴尬起来,但是嘴上仍然强硬,“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 虞璟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开口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件清乾隆时期的影清莲瓣纹镂空香薰,一个明朝成化年间的淡描青花大碗,还有外公临摹的清人赵之谦的《牡丹松枝图》的横批以及方士庶的《寒林图轴》拓本。” 何世祥的面皮紫胀起来,毕竟被自己的女儿讨债似的数落着着实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当年他和虞冰离婚后不仅没给妻女留下些钱财,反倒将虞轶祺提供给他作研究的几件珍贵的古玩一并带走了。虞璟所知道的这几件不过是从她母亲整理的外公的古玩清单名册上看来的,还有好些小物件怕是连虞冰自己都不清楚。不夸张地说,何世祥能有今天的身家决计和这些有价无市的古董脱不了干系。 何世祥从皮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现在还恨我,不肯原谅我,我可以给你时间。这张卡里有十万,你先拿着,花完了再找我,你一个女孩子家,以后就不要在九重天那种地方做事了,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卡您还是先自个儿收着吧。等我找到行家将你拿走的那几样估了价,我们再好好算一下账。放心,我是不会讹您的。当然如果您能将原物奉还,那是最好。至于我怎么养活自己,就不需要您操心了,对于我们有血缘关系这个事实,我自己都痛恨得要死,自然不会告诉别人,绝对不会伤了您的体面的!”虞璟冷酷地撂下这句话,踩着黑色的骑士靴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世祥捏着金色的银行卡,呆呆地注视着虞璟绝然离去的背影。 这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虞冰那样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子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飞扬跋扈、精明得可怕的女儿? 想到虞璟脸上那种冷酷的笑容,何世祥无来由地打了个寒战。他搓了搓脸,又跺 了跺发麻的脚,钻回了车内。 有些伤感地环顾四周,黑色的电线松垮地穿过树木顶端的枝丫,在风中微微晃荡着,旧楼的灰色和枯枝的褐色交杂在一起,俨然一幅混浊肮脏的油画。 这些年,她们就是在这里生活的吗? 何世祥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真地很想好好补偿虞璟。他亏欠这个女儿实在太多了。 白色的保时捷徐徐发动,倒退着离开了这个狭小的巷子。 虞璟带着手套握着公交车顶上垂下来的吊环,身体随着车的行驶前后晃动着。 何世祥。何世祥。她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真不明白像何世祥这么一个虚伪恶心卑鄙无耻的家伙,为什么母亲至死还念着他,想着他! 被他这样狠狠伤害过,即便最后被他冷酷无情地抛弃,母亲居然还爱他,哪怕是死还爱着他! 这就是那所谓的真爱吧!哪怕对方把你当作泥巴踩在脚下,你依然会如同最最虔诚的信徒,匍匐着去亲吻践踏你的那个人的脚背。虞璟简直想放声狂笑,多么可笑的爱啊! 爱让人眼盲,让人迟钝,让人愚蠢。爱,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不能作衣穿。 爱,不过是一个装饰性的词汇罢了。它故意将生理上的欲望渲染成一种灵魂的震颤,赋予它宗教上的神秘感,然后让人不由自主地屈服去膜拜。其实它和精神、心灵这些虚渺的字眼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世间的爱情故事,都容不得去追寻来龙去脉,否则再圆满动人的片断都掩盖不住甜美幻象背后的丑陋龌龊。 男人打着爱情的幌子去诱捕女人,填饱他们肉体的欲望,而女人则用她们的肉体作为诱饵,将男人骗哄进婚姻的坟墓。 她才不要这无用的爱! 卜算子 从站台下了车,虞璟沿着人行道向学校大门不紧不慢地走着。 顾玚澄开着宝马,就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等着她发现。 然而虞璟还沉浸在心底对爱情的批判和反思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顾玚澄有些挫败地擂了一下方向盘,无奈地小幅提速,开到了她身旁,和她平行。 虞璟还是垂着头,两只脚无意识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顾玚澄长叹了口气,按了按喇叭。 虞璟这才受惊似地抬起了头,顾玚澄早已经摇下了车窗,正勾 着饶有兴味的笑容看着她。 “顾老师好。”虞璟双唇自动上挑,绽放出一个无比标准的笑容。 顾玚澄默默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的脸在笑,可是眼睛里半点笑意都没有。 她在敷衍他。 顾玚澄觉得原先莫名灿烂的心情似乎突然冷淡了。视线下移,停留在了她脖子上围巾的黑色条纹上,“你最好快一点,我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丢下这句话,顾玚澄摇上车窗,径直驶进了青木大学古雅的大门。 虞璟眉毛蹙了蹙,这个顾玚澄还真是记仇,她不过迟到了一回,就被他惦记上了。这会儿离上课分明还有三十分钟,她就是蜗牛,也爬进教室了。 于是,虞璟依旧保持着原先的速度向教室行进。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虞璟推门踏进了教室。 顾玚澄已经站在讲台上了。他脱去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高领羊绒衫。 虞璟装作没看见他,向秦艽旁边的位置走去。 见了她,秦艽这才后怕似地拍拍胸脯,“阿璟,还好你没迟到,我真怕你今天来晚了又被顾澄玚逮到。” 虞璟看她一脸担忧的样子,心下感动,笑了笑,说道,“小九,你本来就没有胸,再拍下去就离马里亚纳海沟不远了。” 秦艽没好气地蹬她一眼,“切,你懂啥。我这是促进胸部血液循环,帮助胸腺组织二次发育。” 虞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附和似地说道,“那你不如回去好好练练胸口碎大石,我估计这样一来,你很快就可以笑傲乳林了。” 秦艽正在喝水,听见“笑傲乳林”,岔了气,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坐在二人前面的男生背上全是水渍,偏生这个男生又是出了名的刺儿头,气势汹汹地问道,“我身上的这件衣服可是名牌货,现在弄脏了你说怎么办!”其余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到了二人身上。 秦艽不敢抬头,只是不停地咳嗽着,虞璟却旁若无人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秦艽捏着喉咙问虞璟,“怎么办?” 虞璟安慰似地按了按她的手,这才转向那个男生,“同学,对不起。” 那男生依旧不依不饶,“我这可是艾斯普瑞特的!很贵的!” 其实虞璟听到那男生装腔作势的英文就想笑,尤其是他那重重的尾音“t”,她装作一 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问道,“艾斯普瑞特是什么牌子?抱歉,我这个人比较孤陋。印象里貌似只有一个叫做埃斯普瑞的牌子……”虞璟字正腔圆,尤其是esprit的发音,发得分外清楚。 周围已经有人哄笑起来,那男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还想说什么,偏偏上课铃响了,只得悻悻坐下。 顾玚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这个虞璟,真是个狡猾的丫头! 他清清嗓子,“我们开始上课。” 底下学生才开始窸窸窣窣地翻起书本。 “上课前,我想谈一下上次大家交过来的作业。说实话,我很不满意。对于在座不少同学毕业以后能否胜任建筑设计师的职位我是相当有压力啊。其实呢,大家看得出来,我这个人也不是一个很有社会责任的感的人,所以你们以后要是一不小心搞出了什么豆腐渣工程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又不住,是吧?”底下有笑声传来,顾玚澄话锋一转,“但是,我这个人特别好面子又比较怕死,你们想想啊,如果你们坑了老百姓,你们自己被扔进监狱吃牢饭了,有人民警察二十四小时保卫你们。但是我在外面啊,万一被人肉出来,愤怒的群众是很可怕的,我既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你们看,那个就是当年教某某某的老师,如果不是他教得烂,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也不想出门被人丢砖头白菜帮子臭鸡蛋什么的。”学生的笑声越发响亮。 顾玚澄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所以为了我日后的人生安全着想,凡是马上没有拿到作业的人,下了课通通跟我去办公室!”说完开始一个个点名发作业。 底下的学生一下子懵了,自动噤声。 凡是拿到作业的学生一个个面带喜色。而没有喊到的人则伸长了脖子盯着顾玚澄手里越来越少的作业纸。暗自期盼其中有自己的。 秦艽拿到了作业纸,七十五分。 虞璟却没有拿到。 她小声地安慰道,“别着急。肯定有你的。”虞璟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然而直到最后一份发完,顾玚澄也没有点虞璟的名字。 虞璟一直是建筑系老师的心头好,每次作业都是作为范例展示的。不少学生表情复杂地看向她坐的方向,目光里惊奇奚落皆有之。 虞璟心中不是没有惶恐,但是她依旧挺着腰杆,对那些目光视若不见。她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丝毫软弱,叫他人看了笑话。 顾玚澄虽在讲课, 但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虞璟的神色。 虞璟很镇静,看黑板,看投影仪,记笔记,偶尔蹙眉,若有所思。 她是不在乎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顾玚澄很好奇。 下课铃声响了。 顾玚澄从不拖堂,他拿起书本和外套,“没有拿到作业的人跟我去办公室。” 好些男生垂头丧气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着顾玚澄向办公室走去。 秦艽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虞璟。虞璟却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没事的。”便挎着包离开了。 门虚掩着。虞璟轻轻推门进去了。 顾玚澄周围簇拥着一圈男生。 虞璟自嘲似地一笑,系里女生本来就少,今天她倒是越发金贵了,这儿就她一个女的。 顾玚澄其实一直关注着门的开合,虞璟推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来了。 他和男生讲解的时候,虞璟只是远远的站着,从顾玚澄的方向只能看见她小半个侧脸。她脸上的表情很安静,这种安静不知为何竟然让他有些难过,她就那样安静地站着,仿佛远离了周遭的尘嚣,却有一种怅然的寂寥的感觉如同空气一般围绕在她身边。 顾玚澄不觉加快了速度,男生很快拿着作业纸散了干净。 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二人。 顾玚澄轻轻喊了一声“虞璟”。 虞璟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 顾玚澄拉开抽屉,小心地拿出一个纸卷,递给了虞璟。 虞璟展开纸卷,是她的设计图。 她看住下角的分数,满分。 她抬眼看着顾玚澄,什么话都没说。 顾玚澄在她波澜不惊的眼神里竟然感到些许的不自在起来。 “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顾老师。”虞璟的声音有些冷。 顾玚澄素来伶俐的口齿此刻却有些词穷,他本来是想在课堂上表扬她的设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将她一并喊到了办公室。 虞璟克制住怒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既然您没什么好说的。我就先走了。” 转身欲走,顾玚澄心中无来由地一慌,竟然伸手出去,想拉她的袖子,但很快他又触电似地缩 第 10 部分 回手去,高声喊到,“等一下。事情是这样的。” 虞璟这才顿住步伐。 “已经到了复习迎考的时候了,你们应该就要停课了。因为你实在有设计方面的天赋,学校可能很快要重建图书馆,设计的任务落在我们系里,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参与设计?”顾玚澄在知道何世祥捐资建图书馆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虞璟的设计,但是后来考虑到虞璟的设计对资金要求比较高,他就收起了这个念头。然而此时此刻,大脑不经思索就蹦出这么一番话,要知道学校从没有先例让本科生参与设计的先例,研一甚至都没有这个资格。 虞璟虽然惊喜,但还是有些疑惑地追问,“这个好像不符合学校政策吧?” 顾玚澄听得她话里有松动,连忙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行。” “那我就谢谢顾老师了。”虞璟不是那种因为个人情绪而放过良机的人,她想得很清楚,如果可以在本科期间就得到导师助手的机会,日后无论是求职写在简历上还是申请出国都是很漂亮的一笔。 顾玚澄看着对面礼貌谦和的虞璟,简直觉得刚才那个浑身散发出冰冻射线的虞璟是自己的错觉了。 虞璟,真是一个复杂的女孩子,看似温和无害其实绵里藏针,而且还是一个掩藏情绪的高手,你永远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就是这种捉摸不定的神秘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近。 这可如何是好?顾玚澄有些头痛。 花非花 虞璟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十五层高的写字楼,脑子里下意识地开始评估:大楼的造型以欧式为主。通体采用塑钢琉璃建材设计,混合使用不锈钢、小块玻璃幕墙及简化的欧式构件,大楼为15层总高大于50米的一类高层建筑,消防登高面设于大楼的西面,大楼的周边与城市道路形成环形的消防通道。大楼的平面设计消防疏散宽度的均满足规范要求…… 好像有些走火入魔了,虞璟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她白天要复习专业课,要画设计图,晚上还要打工,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实在太累了。她用力摇晃了几下昏沉的脑袋,深吸一口气,迈上了光亮可鉴的台阶。 自动感应门很快徐徐拉开,她立刻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气,一团团如同洁白的棉絮,让冰凉的脸颊感觉到有些酥/痒。她解开围巾,又敞开了大衣,便开始四下找寻楼梯起来。 楼梯设置得很隐 秘,藏在巨大的古典三段欧式柱头后面。沿着螺旋式上升的陡窄楼梯,虞璟上了六楼。拐角处,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试图让自己因为爬楼梯而紧促的呼吸变得平稳。 “智瑞建筑设计事务所”,亚克力的黑色字体沉稳端庄。 智瑞是顾玚澄和好友谢霖安合办的,而虞璟自从答应参与青木大学图书馆的设计,作为顾玚澄的助手,自然也要在这里“上班”。 今天便是虞璟第一次过来。 虞璟正细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布局,不提防地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一回头,是顾玚澄带笑的俊脸,“早啊,虞璟。” “顾老师,您早。”虞璟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些,中规中矩地和顾玚澄打了个招呼。 “走吧,我的办公室在那边。这一片都是霖安的地盘。”顾玚澄显然心情很好,拎着车钥匙轻快地走在前面。虞璟略微落下一两步的距离,跟着他向办公室走去。 顾玚澄的办公室在最西头,他开了门,随意地将包扔在沙发上,又招呼虞璟坐。 办公室面积蛮大,靠墙的一面是巨大的金属书架,放满了书和cd,还有一些微观建筑模型。两张黑色的胡桃木办公桌并排而列,桌上各放着一台电脑。 顾玚澄一直弯着腰,不知道在抽屉里掏什么。 虞璟有些狐疑地看住他,“顾老师,我的工作是……” 顾玚澄没有回答,老半天才直起腰,摸出两块德芙果仁巧克力出来,递给虞璟一块,“呶,给你。”一面自己撕开包装,含在了嘴里。 虞璟忍不住皱眉,一个大男人,居然吃巧克力? 顾玚澄这才觉察到虞璟惊诧中微带鄙夷的目光,嘴里的巧克力似乎突然变了味,他不自在地咳了咳,撒谎道,“那个,我有些低血糖。” 虞璟立刻递上手里的那块,“这个也给您,正好我不喜欢甜食。” 顾玚澄的心又突突下沉了一分,虞璟竟然不喜欢甜食?那么,一向嗜甜如命的他岂不是日后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吃糖了? 顾玚澄摸了摸鼻子,除了在幼年期因为龋齿牙疼,他曾经痛恨过糖果一小段时间,成年后的他第一次为自己这个爱好生出一种羞耻心来。 于是顾玚澄只得装作不经意地将德芙搁在桌上,转移了话题,“荷载取值及主要设计参数我已经弄好了,预定设计六层,目前第一二三层的效果图我也基本弄妥了,你就 先把这三层的平面,剖面和立面图画出来吧,一份手绘,一份cad制图,没有问题吧?” 虞璟点点头,“好的,需要今天完成吗?” 顾玚澄连连摆手,“这个无所谓的,你不用太赶。” 两个人开了电脑,各自坐在椅子上开始工作起来。 虞璟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投入,顾玚澄反倒有些心猿意马。因为开了空凋,所以两个人都脱了大衣,挂在了办公室角落的衣架上。 虞璟穿着一件乳黄色的马海毛堆领毛衣,长长的丝毛让整件衣服毛茸茸的。因为逆光的缘故,虞璟高而饱满的额头线条显得分外流畅。为了不影响视线,虞璟用皮圈将一头青丝随意挽成一个丸子的形状,半坠在脑后,有一些碎发飘散着,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闲散慵懒之意。 顾玚澄看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墨蓝色的键盘上四下翻飞,一楼大厅的剖面图已经大体成型,心里不由啧啧称赞,虞璟的功底果然不一般,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毕业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准备工作还是考研深造?” 虞璟随意地将碎发别在耳后,头也没抬,“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我个人还是建议你读研,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出国深造,国内的建筑设计专业说实话还是弱了些。”顾玚澄刚说完就觉得后悔了,虞璟如果出国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再也遇不到她?不行不行,“不过我们这个专业说到底还是重在实践,早点工作,可以在具体的案例里学到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经验……” 话还没说完,顾玚澄的手机响了,他打开翻盖,“喂,似之,什么事啊?” “玚澄,是我,你在事务所吗?我有点事要找你。” “行,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虞璟只觉得“似之”这个称呼有些耳熟,偏偏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的。 苏君俨很快就赶到了事务所。 桃花心木的门关着,他握住黄铜的门把手,轻轻一扭,门就开了。 顾玚澄此时和虞璟坐地很近,骨节清晰的手指在图纸上游移着,虞璟则不时点头。 听到动静,二人一齐抬头。 顾玚澄愉快地喊道,“似之。你速度很快嘛。” 苏君俨没有答话,他的心里隐约有些不快。虞璟怎么会在这里? 虞璟没想到来人是苏君俨,她只匆匆扫了他一眼,便垂下了头,继续看图纸。 苏君俨径自走向沙发,坐下后,随意地交叠起一双长腿,闲闲地靠在沙发上,似不经意地发问道,“怎么,你缺银子花,在学校上课不过瘾,还要在这里搞家教?” “你说虞璟啊!她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最近在这里帮忙来着。噢,忘了介绍一下了。虞璟,这是我表哥,苏君俨。”顾玚澄很随意地拍拍虞璟的肩膀。 虞璟起了身,得体地朝苏君俨露齿一笑,“您好。” 苏君俨心中越发不快起来。他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便转移了视线。 虞璟看向顾玚澄,“顾老师,既然您这会儿有客人,我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没事没事,你在这里画图,我们可以出去谈。”顾玚澄不假思索地答道。 苏君俨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墙角的衣架上,那件白色的中长款大衣应该是虞璟的吧,旁边的那件黑色的军装款大衣肯定是玚澄的,一黑一白,两件大衣亲密无间地挂在一起,袖管挨着袖管,衣襟擦着衣襟。苏君俨眉毛不觉蹙了蹙。 “似之,到底什么事找我啊?”顾玚澄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问道。 顾玚澄收回视线,缓缓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市里想修复一批老式民居作为特色旅游产业推广,规划局和建设局认为破坏城市整体规划不支持,旅游局和文化部门坚持要上马,两帮人恨不得吵起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顾玚澄心里有些吃惊,他这个表哥和他同岁,但是城府极深。他先前向虞璟介绍时特地没有提及似之的身份,何以这会儿,似之他反倒自报家门? 虞璟也垂下了眼帘,心底快速地盘算着,苏君俨这是什么意思?他自然不会希望旁人知道他们二人是相识的,当然,她也不希望。顾玚澄定然不知道她早已认识了苏君俨,所以刚才才没有透露苏君俨的身份。以苏君俨的心机,他怎么会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谈这种话题?实在想不通。 想到这里,虞璟尽量自然地起了身,“顾老师,我约了秦艽中午还笔记给她,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说完,她麻利地收拾好东西。拿起大衣,向屋内两个男人笑了笑,便开门出去了。 苏君俨一直暗中留心顾玚澄的面部表情,虞璟坚持离开时,他这个堂弟喉结微微动了动,显然是想挽留她。看来,虞璟在顾玚澄心里是有些特别的。 虞璟,似乎每一次遇见她,都会带给他一些惊喜。 她居然是青木的学生,还学的建筑设计这种工科,而且还学得相当不赖,玚澄虽然为人素来闲散不羁,但是对专业却是绝对的严苛挑剔,他能对虞璟如此青眼有加,着实不易。 “你怎么看?”苏君俨收回思绪,看住坐在办公桌上的顾玚澄。 顾玚澄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我觉得民居修复意义不大,蔺川的旧式民居一方面比较分散,无法形成集聚效应,另外一方面风格也比较杂,木结构、砖混结构、砖木结构兼而有之。而且修复和仿建是两码事,修复意味着还原,要求要高得多,即使是查找方志、文献、档案、资料,你也不一定能保证完全复原。” 苏君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我有数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一剪梅 苏君俨刚坐回他那辆黑色的沃尔沃,高樊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苏书记,刚才钱市的秘书来电话,说下午钱市做东,在九重天九楼和室请日本奈良的山崎先生一起喝茶,时间是下午三点整。希望您也能过去。因为不知道您的意思,所以我没有说定。” “就是前一阵子带团来市里考察文化产业园区的山崎泽夫?你替我答应下来吧,顺便把山崎最近的行程和他的个人资料整理一份发给我。”苏君俨沉吟着说道。 “好的。”高樊的声音很沉稳。 挂了电话,苏君俨靠在座位上,按了按太阳穴。 钱国璋明里是请他去喝茶陪客,却只安排自己的秘书打电话过来,他们二人分明是平级,他这么做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苏君俨心底忍不住冷笑。钱市长是在敲打他呢,这一阵子为民居修复的事,自己一直端着不肯表态,估计钱市长着急了。也难怪他着急,毕竟再过些时候,他这个钱市长怕是很快就要变成前市长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苏君俨准时去了九重天的九楼。 俄罗斯的樟子松的拉门上蒙着半透明的障子纸,上面绘着葛饰北斋的《樱下艺妓图》。钱国璋的秘书吕钦和几位作陪的文化局的领导已经到了。见了苏君俨,众人连忙起身主动招呼。 寒暄过后,苏君俨安静地坐在无腿椅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间和室。杉木的顶灯打下温和的白光,地板上的榻榻米上形成的细密的菱形纹样,雪白的墙壁上零散分布着菊川英川、歌川丰广、菊川英山等人的浮世绘仿作。壁龛上搁着一尊 木刻人像。矮几上只孤零零地放着一个造型朴拙的陶罐,里面插着一只红梅。 “山崎先生里面请。”钱国璋高亮的嗓门响起。 室内的人再度起了身,吕钦更是积极地迎了上去。 苏君俨脸上带着晦明难辨的笑意,看着钱国璋和他身边的老者。 山崎泽夫是一个六十多岁,面色严肃的老者。神色有些倨傲。他的眼神缓缓扫过和室内的一干人等,唯独在站在后面的苏君俨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钱国璋一一将众人介绍给山崎,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他并未按照官职来介绍,只是按着众人所站的位置顺时针草草说了下个人的头衔,翻译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直惴惴不安地觑着苏君俨的神色。 山崎只是微微点头,态度相当冷淡,待他听到苏君俨的名头时,再次细细看了他几眼。 钱国璋引着山崎泽夫入了坐,苏君俨和他一左一右分列两侧,分庭抗礼一般。有眼色的都暗自心惊,钱市长和苏书记二人不太对盘看来并非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虽然苏书记面色温和,但钱市长却隐隐有不平之气流露出来。 障子门被缓缓拉开,一个垂着头的女子穿着梅花折枝及飞舞鸟蝶纹样的印花和服,迈着小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穿着一色白面绿里的外衣,上面织着散乱而雅致的藤蔓花纹的女子,手里托着风炉﹑茶釜﹑水注﹑白炭等物什一同进来了。 穿着白面绿衣的女子将物件轻轻放妥后便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为首的女子,但见她缓缓抬起下巴,露出一张冰雪般素净的脸孔,苏君俨只觉得心头一震,竟然是虞璟!她不是只有晚上在这里弹古筝吗? 其实虞璟白天确实从不过来,今天是林晔祁亲自打电话给她,因为原本负责和室的女子前一阵子辞职不干了,现在还没有招到满意的人选,如今只有几个日语专业的女生在这里兼职,虽然沟通不成问题,但是却对茶艺 第 11 部分 一窍不通。而虞璟当初来九重天谋职位时除了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便是行云流水般表演了一回日本茶道。因为事情紧急,林晔祁只得匆忙抓了虞璟前来应付。 虞璟也看见了苏君俨,有些不自在起来,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这一身装扮,当初她坚持留在古风禅室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她打心眼里抗拒日本女人的形象,单薄的肉身掩藏在重重叠叠的和服当中,可以说完全丧失了肉体这个概念。还有那谦卑恭敬的小碎步,温顺纯良的跪姿,哪里像一个人,不过是仰仗男人鼻息存活的木偶罢了,这一切无一不让她心生厌恶。 然而生活终究不允许她任性。 心底仿佛有悲伤的河流静默无声地流淌着,虞璟垂下眼帘,两瓣玫瑰花一样娇嫩的唇瓣微微张开,先是中文,“各位,请先品尝茶点。”然后又用流利的日语翻译了一遍。随后她轻拍两下手掌,有侍者端着一个圆形的漆盘进来了,虞璟接过托盘,将甜瓜用刀切开,推到茶几中间。用中文介绍道,“这是甜瓜羊羹,是用红豆与葛粉混合后蒸制,然后灌入挖空内囊的甜瓜里面,尝起来非常清新可口。”众人依次拿起一块,细细品尝。就连山崎先生的脸色也柔和了些,显然是因为羊羹味道不错。 “下面我要开始点茶了。”说完虞璟原本跪着的小腿慢慢起立,庄重优雅地走向一旁的风炉。 茶室内柔和的灯光下,虞璟和服的衣摆随着步伐响起沙沙的摩擦声,以及足袋(日式白短袜)与榻榻米的接触而发出的刷刷声异常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她侧着身体,有条不紊地开始生火煮水。由于是半跪着,从苏君俨的方向刚好可以看见虞璟清雅的外衫松松地向后背坠过去,露出高髻下白皙的脖子,还有圆润的肩头,她就这样微微低下螓首,重叠繁复的衣领边上透出美丽的脖颈线条,楚楚动人。这份含蓄的妖娆显然勾起了在座男人的欲望,不少灼热急切的视线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雪白的肌肤。 苏君俨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他有一种冲动,想把虞璟下滑的衣领往上提些,收紧些,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挡那些不怀好意的窥伺。 虞璟却似全无知觉,她只是安静地点了香。又拿起一根小小的玉杵,将碗里的茶饼捣碎。风炉上的茶水很快沸腾,发出一阵鸣响,虞璟用木制的柄杓将沸水一一注入黑乐茶碗之中,这才走向山崎泽夫,跪地后,她从清漆五瓣梅花状的小茶案里拿起茶碗,左手掌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举到与自己额头齐平的地方,恭送到山崎面前。 山崎欣赏地看一眼虞璟,双手接过茶碗,三转茶碗后,才小心啜吸茶汤。虞璟一直跪着等他喝完,山崎奉还茶碗时开口赞道,“好茶。”虞璟礼貌一笑,转手将茶碗放回托盘,又以同样的姿态递给了钱国璋,随之是苏君俨。 苏君俨接茶碗时,不经意之间二人手指碰了碰,虞璟神色坦然,而苏君俨却觉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仿佛一根头发丝缓缓拂过心尖的感觉,酥□痒。 虞璟依次给其余人奉了茶,苏君俨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姿式,心中又无端有些不悦,这样的姿态,可不就是“举案齐眉”,虞璟如何能和这些人做出这种姿态!然而视线一触及虞璟那如面具一般戴着的微笑,他的心又似乎楸了起来。 她明明是在笑,可是为什么在他眼中,虞璟却似乎有着无尽的委屈呢? 她细长的眉,灵秀的眼,小巧的唇,似乎都浸润着无限的伤感。这样的她,让他素来冷漠的心软了下来,不由自主想去呵护。 虞璟起了身,准备离去。不料山崎泽夫却开了腔,“你是日本人吗?” 虞璟摇头,用日文回道,“我是中国人。” 山崎泽夫有些惊异,“你的日文和茶道都很好。” 虞璟礼貌地笑了笑,“您过誉了。”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隔着半透明的障子纸,苏君俨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穿上木屐,提着曳地的和服下摆款款离去,再也看不见才收回了视线。 山崎泽夫朝翻译耳语了几句,翻译有些为难地将他的意思解释给其余人,“山崎先生说他很感谢今天下午在蔺川品尝到了美味的羊羹,还有刚才那位小姐出色的茶艺也让他心情愉快。在正宗的日本茶道里,是绝不允许谈论金钱、政治等世俗话题的,更不能用来谈生意,只能谈些有关自然的话题。既然今天钱市长请他喝的是正宗东洋茶,不如在座就一起聊聊中日文化吧!” 钱国璋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却发作不得,只能强笑道,“没问题。没问题。” 念奴娇 苏君俨原本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面前黄褐色的陶罐里那只孤零零的红梅,并不参与周围人的高谈阔论。不料山崎泽夫却一直留意着他,主动问道,“苏君如何看待中日道德伦理的区别?” 翻译刚准备翻译,却见苏君俨已经轻松地用日语接口道,“中日两国确实都重视‘忠’、‘孝’,但却有很明显的区 别:忠孝在你们日本人看来是无条件的,而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是有条件的。” 山崎泽夫眼睛一亮,攀谈之意越发踊跃。而其余人却不免惊讶,苏书记果然深藏不露。 “这个条件就是‘仁’。”苏君俨的视线仿佛不经意地掠过钱国璋,“具体来说,对中国人来说,统治者如果不仁,大家可以揭竿而起;父母不仁,孩子可以以死拒之,甚至大义灭亲。而这些反抗的行为在你们日本是绝不可能被接受的。”◎ 山崎泽夫点点头,表示同意。 钱国璋好容易瞅到这么一个空子,急忙插话道,“我觉得日本人有一点行为模式值得我们借鉴,那就是各按本分。日本的经济社会能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和这一点肯定脱不开关系,如果每个人都各自为战,拒绝在一个既定的等级模式下生存,只能是一盘散沙。苏书记,你说对不对?” 苏君俨微微一笑,“钱市果然高屋建瓴。” 山崎泽夫并未看出二人之间的暗涌。听到翻译之后,老先生反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我们日本人太过习惯享受束缚中的相对自由,拒绝跨越等级的变革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语很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太沉溺于自己传统文化中的美,太沉溺于自己经济的发达,在学术虚热、经济虚高的今天,着实需要警醒。” 这话其实无关痛痒,可是偏偏和钱国璋刚才那一番“高见”相左,如同一个巴掌甩在钱国璋的脸上,钱国璋白胖的脸上便有些讪讪之色。 苏君俨心中舒畅,似笑非笑地扫一眼钱国璋,又端起茶碗,优雅地小啜一口。 众人只得揣着明白当糊涂,主动扯起话题,将这一节遮掩过去。 聊完了天,才惊觉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 钱国璋自然坚持要招待山崎泽夫吃晚饭。 一干人又折回了九重天的三楼的日本料理。 一顿晚饭吃下来,日本清酒虽然酒精度数并不高,但在座的不少人都有些醉意,言谈之间越发恣意,文化局的一个副局醺醺然地说道,“今个儿下午那个女茶师长得真有味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她的脖子,啧啧,白得跟雪团儿似的,如果能摸上一把就好了……” 听得这话,苏君俨的眼睛不觉眯了起来。他手指不轻不重地在桌上敲了敲,又抬眼瞥向钱国璋,“孙副局看来是真喝多了。” 钱国璋有些恼怒地推了推孙治昌,不料孙治昌 却如同一滩烂泥似地直接滑到了桌下。钱国璋脸色越发难看。 苏君俨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瓷小酒杯,低头凑在杯沿,悠悠地抿一口,并不去看钱国璋。酒精在口腔里绵延开去,清淡中透着一股辛辣之气,就像虞璟,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她垂着头煮茶时的姿态,微收的下颔和流畅的颈部线条,优美得不可思议。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大概也就是这两句诗行能描绘了吧!苏君俨一仰头,剩下的清酒通通入喉。 快十点的时候,饭局才入了尾声。 钱国璋亲自送山崎泽夫回宾馆。然而山崎泽夫上车前却坚持要和苏君俨握了握手。苏君俨一脸的温文尔雅,看在钱国璋眼里却是刺眼非常。 文化局的几个领导搀扶着烂醉的孙治昌站在夜风里,寒冷的北风终于让他们混沌的大脑略略清醒了些,一个个毕恭毕敬地看着苏君俨。 苏君俨懒懒地扫一眼孙治昌,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嫌恶,他挥挥手,“你们也都回去吧!别在这风口里站着了。” 几个人唯唯应了,见苏君俨像停车场走去,才架着孙治昌上了等在一边的公车。 苏君俨开着沃尔沃出了停车场的时候,虞璟也正好出了九重天的金碧辉煌的大门。 苏君俨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就要将车开过去。不想虞璟却先一步拦住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抱着肩膀瑟缩着跳上了车。 风将三轮车白色的挡风布罩吹得鼓胀胀的,简直像开在夜色里的一朵要爆裂的优昙花。 苏君俨鬼使神差地发动引擎跟着上了路。然而机动和人力差距实在太大,他的沃尔沃很快将三轮车远远甩落在后面。 方向盘好像突然有了自己独立的意志,前行,左转,继续直行,右拐,继续向前,沃尔沃终于在那个黑黢黢的巷口前的马路边停了下来。 苏君俨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幽深的小巷。怎么,怎么会来到了这里?他心头有些迷惘。 有些事情,如果不能善始善终,还是莫要开头的好。虞璟那晚哀婉中带着孤绝的神情还清晰一如昨日。 心尖忍不住又突突打了个颤。 苏君俨觉有些焦躁地掏出烟盒,虽然早已开了封,但二十支苏烟依然整齐地码在烟盒里,一根不缺。他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摸出雪白的火柴盒,随着细长的火柴棍刺啦一声划拉过磷纸,登时跳跃出一小朵橙色的火焰。苏 君俨伸手拢住了那颤抖着的火苗,凑近了点着了烟。 焦黑的火柴梗被他随手丢出了车窗外。 昏暗的车里只有一点火光始终在他唇间明灭,悲喜不定。 他从没有为一件事这样思前想后,煞费苦心。虞璟。那个黑森林一样诱人的虞璟,不知不觉之间他似乎深入了这片森林的腹地,而且还迷了路。 烟雾被他缓缓吐出,在车厢内逸散开来。 素来注重整洁的苏君俨连灰烬掉落在衣服上都没有注意。 三轮车特有的铃声在夜里突兀地响起。 苏君俨这才回过神来。 虞璟抓着三轮车边沿的铁扶手下了车。年老的车夫接了钱很快弓着腰顶风沿着原路返回。 虞璟却在风口处站了站,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苏君俨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念头,她会看见我吗? 一个白团慢慢地走向虞璟。 是一只猫。 虞璟很快蹲下身体,拉开挎包,不知道掏出了些什么,放在了地上。 那只猫喵喵叫了两声,叼起食物就奔入了夜色。 苏君俨看不清她脸上此时的表情,不过他感觉这一刻的她应该是愉快的吧! 然而起身的虞璟却左右晃了晃身体,然后,居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苏君俨心脏猛烈地一跳,大力碾断了指缝间的香烟,他推开车门,飞快地踩灭了香烟,锁了车,朝虞璟的方向奔了过去。 虞璟闭着眼睛,但是睫毛却在不停地颤着。感觉到有人靠近,她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苏君俨连忙扶起她,“虞璟,你怎么样?我带你上医院!”他的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未觉察的焦急。 虞璟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眼睛又闭了起来,半天才虚弱地挤出一句话来,“没事。我,是美尼尔氏综合症,不去医院。” 苏君俨从没听说过什么美尼尔氏综合症,他横抱起虞璟,“我送你去医院。” 虞璟再次睁开了眼睛,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全是水光,“求你,送我回家。”又闭上了眼睛。 从没想过她会用如此软弱的声音央求他,苏君俨心中一软,抱紧了虞璟,大步向巷子里走去。 路灯早已经坏了,铁质的灯帽在风中叮当作响。小巷的路又不平,苏君俨只得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 “请你走慢点行吗?我头晕。”虞璟的声音细得像即将断裂的丝线。 苏君俨看她脸色白得像纸,不觉又抱紧了些,“搂住我的脖子,这样会稳些。” 虞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胳膊,环住了苏君俨的脖子。 苏君俨借着月光,先看好了每一步,才稳当地迈出去。 “一直向前走,到唯一亮的那盏灯,”虞璟似乎很吃力,断了断才接口道,“向左转第一个门洞,顶楼。” 苏君俨按照她的指示来到了虞璟居住的老式公房。 没想到她居住在如此糟糕的地方,楼道里连灯都没有。苏君俨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有什么歹人预先潜伏在这里袭击晚归的虞璟会有什么后果。 虞璟又出了声,“十二个台阶,你当心。” 苏君俨见她意识清醒,却一直闭着眼睛,猜测那个什么美尼尔氏综合症怕就是眩晕症。 “我没事,你抱紧我。我要上楼了。”苏君俨将虞璟向上托了托,尽量稳稳地一步步上楼。 终于到了顶层。 “钥匙在包最里面的小口袋里。” 苏君俨让虞璟靠在他的胸口,拿起她的包,摸到钥匙开了门。 按亮了壁灯,苏君俨愣住了。 这就是虞璟住的地方吗? 客厅很小,正中是一张黄花梨三牙台方桌,两边各放着一把黄花梨麒麟纹圈椅。客厅南面有一张紫檀五小抽打洼线供桌,上头搁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像框,还有一个博山香炉,苏君俨猜测这里供的是虞冰的遗像。小叶紫檀如意纹花几放在客厅的东北角,上面放着一个蓝釉白龙纹梅瓶,里面插着一束已经枯萎的干花。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不少条屏字画。 感觉到怀里的虞璟似乎呻吟了一下。苏君俨赶紧抱着她进了内室。 虞璟的卧室更是让苏君俨瞠目结舌,黄花梨月洞形棚架床上居然铺着繁复艳丽的锦缎,难道她每天就是睡在这一片似锦繁花上吗? 刚准备将虞璟小心地放到床上,却见虞璟睁开了眼睛,无 第 12 部分 力地举着手指向卧室角落小巧的紫檀松鹤纹多宝架柜,“药在格子里的龙凤纹罐里。” 苏君俨赶忙取了药,又去厨房找水。 热水瓶里都是空的,好不容易还有一个瓶里有半壶水,倒了半茶杯水,他再次进了卧室。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发现虞璟竟然睡着了。 他仔细地为她盖好被子,默默打量着虞璟的闺房。床铺旁边是一张紫檀竹节花鸟纹八抽台显然是她的办公桌。一张配套的紫檀打洼线海棠凳放在桌肚的空处。窗户旁边是两个巨大的梨花木书柜,里面放满了书。三只樟木箱放在床尾,黄铜的搭扣已经有些发黑。卧室门背后则是黄花梨拼格冰裂纹双门亮格柜,应该是做衣柜用的。 苏君俨有些糊涂了,他看得出来这些家具虽然只是仿古不算多值钱,但是多宝架上的不少古玩应该都是虞轶祺传下来的,只要卖掉其中个别,虞璟便无须这么辛苦。 想到这里他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在了睡梦中的虞璟脸上,她似乎睡得不舒服,眉毛蹙着,嘴巴微张。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拂在刺绣的枕套上,愈加衬得她皮肤白皙透明,简直可以看见皮肤下面的血管。 苏君俨忍不住坐在床沿,凑近了细细看她。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苏君俨如同端详稀世珍宝一般,在心底勾勒了无数遍。 就这么看着看着,他的心中似有潮水涌动,右手近乎战栗着伸出,小心地碰了碰她的头发,又快速地收了回来。 手掌无意间碰到了裤兜里的手机,苏君俨掏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将这宁静的睡颜变为了永恒。 ◎注释:此段思想提炼自《菊与刀》 九回肠 虞璟就这样安静地睡在一片锦绣之上,连身上盖着的被面也是龙凤呈祥图案,满底的镶金嵌银,绮艳非常。 苏君俨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红绿紫金,有些寒凉的空气里似乎还有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神经似乎也被这种绵软柔丽的气氛挑逗着,倘若,倘若能够软玉温香抱满怀…… 心里咯噔一跳,他居然产生了欲望! 苏君俨用力按了按额角,从床沿站了起身,大概是这间屋子的氛围太过奢糜悱恻,素来自持的他竟然也不觉移了心神。 神情复杂地再看一眼沉睡的虞璟,苏君俨悄悄退了出去。 他正要掩上卧室的门,视线却再次不由 自主地嵌在了床上那个人影身上。 在这个没有空凋的房间里,空气是冷的。 木质的家具只有一张呆板的面孔,不带丝毫烟火气。 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六年,需要何等强大的内心? 虞璟是否在用这满床绮丽来温暖她枯槁的内心? 每夜,她是否就是这么守着满床锦绣,亲眼见着锦绣盛开,然后在时间的罅隙里,等待一片锦绣慢慢成灰,风一吹,飘散? 苏君俨无法再在这个空间里在待下去,那些一直被他刻意摒弃的——作为人的感情,此时此刻正随着夜色发生膨化。 于是他逃也似地下了楼。 月华如水。苏君俨在楼下静静地伫立了片刻,他的唇角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刚才,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了呢! 巷子依旧昏暗无光,逼仄不平。苏君俨双手插在裤兜里,一个人走在这条小巷里。 风呼呼地吹开他敞着的大衣衣襟,扑上了他的胸膛。 空荡荡的感觉。 胸口有一种空落的感觉。 从来不曾有过这种体验,在抱过她之后。 她的身体靠在他胸膛,她的头枕在他的肩膀,她的手搂着他的脖子,她的气息满满地环绕着他…… 苏君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情绪走完了曲折的小巷,重新坐进了车里。 随意垂在身畔的手不自觉地又触到了裤兜里手机的轮廓,摸出手机,按下了解锁键,打开存储卡,在图像文件夹里,第一张就是虞璟的睡颜。 将图像放大到布满整个屏幕,苏君俨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容颜,也许是因为角度的问题,虞璟的眼底有一小片淡淡的灰色投影,像蛾类的翅膀。圆润的鼻头下面是小巧的菱形的嘴唇,颜色很浅,像雨打过的花瓣。 拇指轻轻按了按手机左键,手指在屏幕上滑过,停留在了“删除”这一栏上,跳出一个对话框来“删除此照片?” 手指生生顿住,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按了“取消”。 有些焦躁地将手机塞进口袋里,苏君俨发动引擎,黑色的沃尔沃紧贴着夜滑过一个半圆,盐入水般融进了茫茫夜色…… 虞璟是被床头的闹钟叫醒的。 六点半。 她按掉了闹钟,呵欠连天地坐起了身,脑袋还昏沉沉的。 习惯性地去床头摸衣服,指尖却只碰到了凉沁沁的丝缎。虞璟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是穿着羊毛衫睡觉的。 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早已冷透的白开水,旁边还搁着氢溴酸山莨菪碱的白色药瓶。 虞璟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可能因为最近事情多压力又大,睡眠严重不足,很久没有发作的美尼尔氏综合症便狠狠给了她一点颜色看。 她先是给那只白色的流浪猫带了一些鱼干,然后觉得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就晕倒了,紧接着苏君俨就出现在了她面前,要送她去医院,她不肯去,苏君俨就送她回了家……理顺了脉络,虞璟心头如同蒙上了一层阴翳,苏君俨救了她一次,她心中不是没有感谢,可是对方是苏君俨,不是旁人。像他那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她不想去找惹。然而偏偏三番五次和他有了交集,躲不开,避不掉。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生活似乎要变天了。 “高樊,前一阵子不是就说要相关单位负责修缮好老城区的基础公共设施了吗?怎么到现在半点动静还没有?打个电话给市路灯管理处的负责人,让他们尽快将老城区的无物业小区里的路灯该修的修,该安的安,政府养着他们不是当摆设用的,成天嘴皮子上为民服务比谁喊得都响,实事却不晓得做!”苏君俨靠在座椅上,脸色严峻地向一旁恭敬而立的秘书吩咐道。 高樊点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和丁处长联系。苏书记,还有什么事吗?” 苏君俨挥手示意高樊他可以离开了,不想高樊才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见苏君俨又唤住了他。 “等一下,我记得你妻子是在二人医做医生的,她是哪个科的?” 高樊有些狐疑,小心地答道,“她在耳鼻咽喉科。苏书记,您哪里不舒服吗?” 苏君俨摆摆手,“我没事。我有点事想咨询一下你妻子,麻烦你打个电话给她。” 高樊掏出手机给妻子叶希打了个电话,“喂,叶希吗?我是高樊。我们苏书记有事想问你。我请苏书记和你讲电话。” 电话那头,叶希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想起,“叶医生,你好。我是苏君俨。” 叶希连忙回道,“苏书记您好。不知道您有什么事想问我,只要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叶医生可以给我讲一下美尼尔氏综合症吗?”苏君俨的语气很客气。 叶希虽然有些好奇苏君俨何以会询问这个病症,但并不敢多问什么,“美尼尔氏综合症又叫迷路积水,是由于内耳的膜迷路发生积水,以致出现发作性眩晕、耳鸣、耳聋、头内胀痛症状的一种疾病。” 苏君俨眉毛蹙了蹙,“是不是就是眩晕症?” “不能这样讲。眩晕症通常反映出前庭部位的病变,它是一种症状,并不是一个疾病。而美尼尔氏综合症的突出表现就是眩晕。”叶希解释道。 “那这个毛病严重吗?可以根治吗?”苏君俨的语气停在叶希耳中有一丝小心翼翼的紧张。 “这个怎么说呢?”叶希斟酌着说道,“美尼尔氏综合症相对于其他一些中枢性头昏症状疾病,是危害生命影响较小的疾病。但是目前这个病还没有特效的预防及治疗方法。所以也是国际上公认的疑难杂症。” “也就是说没办法根治?如果恶化下去最坏会怎么样?”苏君俨的眉毛蹙得越发厉害。 “美尼尔氏综合症发作时虽然患者极度不适,甚至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但其实由于病变部位在内耳,因而很少有生命危险。而且这个病还有一特点,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至于后果,除了发作期旋转、呕吐、患者会有难忍的痛苦以外,还可以使迷路、前庭、耳蜗器官损害,造成耳蜗毛细胞死亡和前庭功能丧失,引起耳聋、共济失调等危害性。如果是中老年患者,多次发作还可影响脑血管调节机能及大脑微循环,从而加重脑供血不足,诱发脑梗塞等症。”叶希说得很详细。 耳聋。苏君俨抓手机的手不觉颤了一下。 叶希听得那头半天没有反应,试探性地喊道,“苏书记,如果可以的话,您最好让患者去医院确诊一下,毕竟美尼尔氏综合症有八个不同的类型,确诊了才好对症下药。目前对于轻度患者,我们西医主要还是使用一些镇静药、血管扩张药配合利尿药,重度患者可以通过手术,开窗减压,但是总体效果不太理想。不过中医认为这个病和个人体质有关,比如说肝肾不足,肝阳上亢和痰火痰饮等都可以引起,所以中医的一些偏方反而有些效果。” “好的,我知道了。今天这事麻烦叶医生了。”苏君俨礼数周全。 “苏书记您太客气了。能帮上忙就行。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叶医生你忙吧!我先挂电话了。再见。” “苏书记,再见。” 苏君俨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 了高樊,“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书记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太见外了。”高樊仔细觑一眼临窗而立的苏君俨的神色,恭谨地背着手回道。 苏君俨转过脸,“你忙去吧!” 高樊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忘将虚掩的门带上。 苏君俨的视线有些散乱,毫无焦距地隔着玻璃窗户投向一片虚无之中。 然而虚无当中却清晰地浮现出一个人名——虞璟。 虞璟。 【大修】一斛珠 顾玚澄端着两杯红茶进来时,虞璟正伏在办公桌上,一丝不苟地画着图纸。 他轻轻地将其中一个马克杯放到虞璟面前,“喝点红茶吧,暖胃。” 虞璟抬头,朝他微微一笑,“谢谢顾老师。”说罢搁下手里的勾线笔,端起杯子,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顾玚澄看见她粉色的唇瓣含着白色的杯沿,啜吸一口后还探出一点点舌尖,舔了舔嘴唇,心里如同有一只小猫在撩爪子,他只得拿起自己的杯子,凑在上面喝了一大口,以掩饰自己的内心的潮涌。 虞璟放下杯子,又埋下头画图纸去了。 顾玚澄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因为两张办公桌并排而列,从顾玚澄的方向可以清晰地看见虞璟桌上马克杯雪白的杯沿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弧状的茶渍,俨然是虞璟下唇的轮廓。 红褐色的茶渍仿佛生出了手,轻易就将顾玚澄的心思虏获了去。 顾玚澄突然有些羡慕起桌上那个普通的马克杯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顾玚澄这才收回心神,喊了一声“请进”。 推门进来的竟然是何琇。 “玚澄哥你果然在这里,我说怎么在学校老是找不到你来着。”何琇语气轻快,显然心情愉悦。然而看见顾玚澄身旁的虞璟之后,她的眼眸猛地收缩了一下。 虞璟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何琇一眼,便迅速垂下眼帘,敛去了眼中深重的恨意。 顾玚澄抬手指了指办公室里的沙发,“坐吧!” 何琇笑了笑,随手拢了拢鬓角的头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道,“玚澄哥,她是谁啊?” 顾玚澄看了一眼虞璟,笑道,“她啊,是我的爱徒。” 虞璟的眼角跳了跳,手里的笔并没有停顿。 何琇“哦 ”了一声,忍不住又细细看了看虞璟,终于判定虞璟的姿色逊于自己,应该无法给她构成威胁。何琇倒是并未想起和虞璟那次的擦肩而过。 感受到何琇的审视的目光,虞璟也抬起头,冷淡地回视过去。 还是何琇先转移了视线,她走到顾玚澄身后,伸头看向电脑屏幕,“玚澄哥,青木的图书馆你设计得怎么样了啊?可不可以先给我欣赏一下啊?” 顾玚澄点开桌面的文件夹,将效果图一张张展示给何琇看。 何琇借着看图,一点点蹭着靠近顾玚澄,虞璟看在眼里,忍不住冷笑,看来上次唐糖嘴里被她这个“妹妹”用眼睛强/奸的帅哥估计就是顾玚澄了。 即便用了香水,都掩盖不住她浑身上下那股荷尔蒙的腥臊气味。 “玚澄哥你好厉害啊!”何琇一脸崇拜地看着顾玚澄。 顾玚澄笑笑,“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虞璟也功不可没。” 何琇嘴上说着,“强将手下无弱兵嘛,还是玚澄哥你教得好。”眼角的余光却略有些不忿地扫了虞璟一眼。 顾玚澄并非迟钝的人,自然不会感觉不出何琇对自己的亲近之意,然而他对何琇全无感觉,这会儿虞璟又在场,说实话,他真不情愿何琇来打扰他和虞璟独处的时光。于是顾玚澄不着痕迹地将身体靠在旋转椅上,与何琇拉开了些距离,温和地问道,“你怎么会上我这里来的?” 何琇似嗔非嗔地看了看顾玚澄,“玚澄哥,你不欢迎我过来吗?”语气里像是委屈又像撒娇。 顾玚澄摸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有虞璟在场,所以何琇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玚澄哥,对了,爸爸说了,尽管按照你的想法去设计,钱的问题不用考虑。” 顾玚澄点点头,“何先生已经和我说过了。替我好好谢谢你父亲。” 虞璟听得这话,心下惊疑不定,难道青木的图书馆是何世祥砸银子建的?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意味着这些时候她都是在替何世祥干活? 右手不由用力捏紧了笔,骨节都有些泛白。 何琇还在絮絮叨叨地和顾玚澄说着什么,但是虞璟什么都听不见了。 自己竟然在给何世祥干活!自己竟然在给何世祥干活!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在回荡。 虞璟霍然站起来,顾玚澄和何琇都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虞璟神色淡漠地看住顾玚澄,“顾老师,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说完,她有 第 13 部分 些粗暴地抓起桌上的笔,一股脑儿往包里塞。 顾玚澄不知底细,心底竟然隐隐生出一种期盼来,莫非,莫非虞璟是生气于自己一直和何琇说话,冷落了她?这是不是意味着虞璟对他是有感觉的? 顾玚澄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也顾不得何琇在这里,跟着起了身,“我送你。” 虞璟回过头,视线却先是停留在何琇身上片刻,然后才看向顾玚澄,她朝顾玚澄扬眉一笑,“不用了,您还是好好陪这位小姐吧!”她故意将重音落在“小姐”二字上,再次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何琇,开门离去。 顾玚澄只觉得心头一窒,还沉醉在虞璟刚才那瞬间的惊艳里回不了神。她那一笑当真如积雪初融,明艳不可方物。 何琇却是银牙咬碎,她不是傻子,听得出来刚才那故意加重的“小姐”里饱含着讥诮之意。她今日初见这个女生,便觉得讨厌,而这个女生对自己似乎也怀着莫名的敌意。何琇的眼波不觉又飘向了身畔的顾玚澄,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更是气恼。 虞璟出了写字楼,迎面而来的北风暴虐地吹起她的一头长发,她急忙用手理了理遮住视线的头发,向最近的站台走去。 冬日的天空暗得很早,才五点不到,天已经是珠灰色的了。 途经一个建筑工地的时候,她听见一阵凄惨的猫叫声,便忍不住朝里看了看,只看见几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正朝着地上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还在抽动的东西使劲地踢着。虞璟只觉得血猛烈地冲上了脑子,她飞快地冲过去,厉声喊道“住手!” 几个男人下意识地停了脚,一齐回头看住虞璟。 虞璟蹲下/身体,去看地上那只缩成一团的猫。猫痛苦地眯缝着眼睛,瘪瘪的肚子还在剧烈地起伏着。虞璟哆嗦着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猫头顶的绒毛。她不敢抱它,只是像护犊的母鸡一样站起来,昂着头瞪住这一群男人,冷冷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虐待这只猫?” 为首的一个长相粗鲁的男人重重地朝沙地上啐了一口,“老子爱怎么折腾这个畜牲就怎么折腾,关你屁事!”说完就要去推虞璟。 “开个价吧,你要多少钱才肯放过它?”虞璟知道很多时候钱比什么都管用。 果不其然,为首的男人打量了下她身上的穿着,然后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下。 虞璟二话没说就拉开挎包拉链,开始掏钱。 将五张粉红色的钞票塞到为首的男人手里。她小心地弯腰抱起了地上的猫。 猫虚弱地朝她叫唤了两声。 虞璟抱着猫离开了工地。她有些为难,因为在她印象之中这附近是没有宠物医院的。在学校附近倒是有一家宠物医院。而她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如果打车可能都不够,如果坐公交,速度又太慢,这只小猫会不会熬不住? 正踌躇着,顾玚澄银灰色的宝马恰好驶上了马路中央。虞璟赶紧抱着猫小跑过去,嘴里还喊着“顾老师”。 宝马里的顾玚澄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虞璟,连忙停下了车。副驾驶上的何琇不乐意了,“玚澄哥,你干吗突然停车啊?” 顾玚澄推开车门,利落地下了车。虞璟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一张雪白的脸因为奔跑有些发红。 “顾老师,可以借我五百块钱吗?明天就还给你。”虞璟摸着怀里的小猫突出的脊梁骨,声音有些不自在。 顾玚澄注视到了她怀里的猫,身上脏兮兮的,毛都打了结,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上车吧,我送你去学校门口的宠物医院。”一面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虞璟感激地朝他笑了笑。不料何琇却突然下了车,娇嗔道,“玚澄哥,我对宠物皮毛过敏。” 虞璟眼睛眯了眯,冷冷地瞪一眼何琇,抱着猫转身就要走。 不想顾玚澄一把拉住了她,“你先上车。”又有些抱歉地看住何琇,“既然你对猫毛过敏,要不你就自己打车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请你吃饭。” 何琇恨恨地跺了跺脚,扯过顾玚澄的一只胳膊,不依不饶地摇晃着,“玚澄哥,你说话不算话,你给点钱她不就行了嘛……”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虞璟心头,当年就是夏从从不就是靠着一副弱质女流的样子激发出了何世祥身上所有的雄性呵护欲嘛?装柔弱,谁不会? 于是她慢慢地垂下头,肩膀抽动了两下,似在无声啜泣。顾玚澄心里一慌,甩开何琇的手,焦急地问道,“虞璟,你怎么了?” 虞璟慢慢仰起脸,看着顾玚澄,“求你救救它。” 顾玚澄有些愣住了,他居然看见了流泪的虞璟。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有一颗已经淌到了腮边,摇摇欲坠。 顾玚澄的心仿佛被这透明的泪水灼伤了,他坚定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虞璟顺势坐进了车里 。 顾玚澄也坐进了驾驶座,关门之前,他朝何琇笑了笑,“凡事要分轻重缓急,今天是我食言了。抱歉。”说罢关紧车门,发动引擎走了。 何琇险些被气死,轻重缓急?他的意思是送一只猫去医院比陪自己吃饭重要? 脑子里依稀又想起了虞璟上车时那一记轻蔑的眼风。 银灰色的宝马已然远去,何琇依然站立在原地。她其实压根就没有皮毛过敏的毛病,本想在虞璟面前显显威风,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叫她白白看了笑话去!怎能不恨!何琇愤愤地看着前方,眼里凝起怨毒的神色。 虞璟,对吧!我记住你了。 车里,顾玚澄偷偷觑一眼虞璟的脸色,小心地递过去一张面纸。 虞璟只低低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顾玚澄摸了摸鼻子,“这只猫是怎么回事?” 虞璟抱着猫,轻柔地摸着小猫背上的毛,解释道,“我看见它被工地上的工人踢打,从那些人手里把它买下来了。” 顾玚澄点点头,安慰似地说道,“别担心,它会没事的。” 虞璟“嗯”了一声。 到了宠物医院门口,两人一同下了车。 虞璟抱着猫走在前面,顾玚澄走在她旁边。 有护士领着他们进了诊室。 兽医是一个年纪蛮大的老先生,他将猫放在台上,检查了一下,面色有些严峻,“内脏可能有破裂,准备手术。” 虞璟一脸担忧地看着兽医,“它不会有事吧?” 兽医看得出来这是一只流浪猫,肯定是这个秀气的女生救的,所以语气很温和,“应该没事的。和你男朋友出去等吧。” “那个,我们不是……”虞璟蹙眉想解释。 老先生却笑呵呵地说道,“好好好,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先出去吧!” 虞璟率先退了出去,顾玚澄有些茫然地跟在后面,说实话刚才被那石破天惊的“男朋友”惊住了,他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里涌现出了一种暖呼呼毛茸茸的感觉。他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这只猫以后你打算怎么处理?自己养着?” 虞璟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会把它送到学校的动物保护协会去。” 顾玚澄有些吃惊了,“你不自己留着?” 虞璟别开了视线,“凡事量 力而为,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她的声音分明很清冷,顾玚澄却似乎听出了其间的落寞。 “麻烦两位谁跟我去结一下账。”还是先前引领他们二人的那位护士小姐。 “我来!”顾玚澄迈开长腿跟着护士走向前台。 等他付款回来,虞璟抬头,真心实意地又说了一句,“谢谢你,顾老师。” 顾玚澄刚要接口,虞璟又补了一句,“明天我会把钱还给您的。” 顾玚澄心里无端一阵挫败,她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虽算不得大富大贵,这点小钱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不用不用,也没多少钱。” 虞璟没有再说什么。她的视线已经转到了墙面上的挂钟上,糟糕,居然快要七点了。“顾老师我还要打工,就先走了。”虞璟紧了紧围巾,就要出去。 “我送你吧!”顾玚澄脱口而出。 虞璟的眉毛蹙了蹙,“谢谢您的好意。不过小猫还在里面……” 顾玚澄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我会把小猫的情况及时通知你的。” “那就麻烦您了。” 风蝶令 身上的钱不够打车到九重天,虞璟只得坐到了半路就自觉要求下了车,然后攥紧了挎包的皮带,一路狂奔向九重天。 单靠鼻子呼吸显然已经无法满足肺的需要,嘴巴也渐渐张开,冷风呛进喉咙里,非常难受,虞璟感觉到干涩的咽喉处弥漫起一股铁腥味儿。 一头长发和围巾下摆的流苏在风中纠缠,虞璟呼吸越发粗重起来,两条腿也像灌了铅。加油!马上就到了。她在心底给自己鼓气。 一不留神,脚底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虞璟摔在了地上。饶是冬天衣服穿得够多,膝盖还是有些疼,手套也弄脏了。虞璟忍痛爬了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什么人经过,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土,虞璟才发现是一块瓦片害她摔跤,更为可恶的是这个瓦片竟然距离黄色的盲道不到几公分,她抬脚将瓦片踢到路边的梧桐树根下,才继续向九重天奔去。 好容易进了旋转门,中央空调强劲的暖气让她冻僵了的脸有些发木,将手套团进大衣口袋里,虞璟赶紧用手摩挲了几下脸颊,帮助血液循环。 几架电梯前都有人,她自觉选择了人最少的一 架。电梯门徐徐打开,诸人鱼贯而入,虞璟按了按“九”,便站到了最角落里,将身体死死抵住冷硬的内壁,垂头看住脚面。 感觉到身边的人进进出出。虞璟一直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生怕被别人看出自己的窘态。 高樊拿着电话进入电梯时,电梯里只剩下虞璟一人。 他本是在四楼陪家里人吃饭的,不想苏君俨打了个电话过来,让他到九楼禅室替他陪公安厅的杨厅他们打几圈。 他本来并没有留意角落里的虞璟,然而寂静的电梯里他清楚地听到身旁异常急促的鼻息,便不由多看了虞璟几眼,见虞璟似瘫软一般,曲膝站着,他忍不住轻声问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虞璟胸口似有巨石压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电梯突然顿住,九楼已经到了。高樊绅士地按住开门键,请虞璟先走。 虞璟并为认出高樊,仰头感激地一笑,扶着墙壁出了电梯。高樊却是惊讶万分,这个面色难看的女孩不是上次弹古筝的虞璟吗? 高樊进了禅室的当儿,虞璟也去了更衣室。 苏君俨一见高樊,立刻开了腔,“杨厅,我们高主任过来了,让他陪你们打几圈吧!” 被唤作杨厅的是一个四十来岁国字脸庞的男人,他爽朗地拍拍苏君俨的肩膀,“知道你不爱这个,要不是老首长的面子驳不得,你也不会陪我们打了这半天了。也罢也罢,今个晚上看在似之你舍命陪君子的份上就饶了你吧!” 苏君俨淡淡地笑了笑,“我们高主任可是个中高手,杨厅你们要当心啊!” 高樊连忙谦虚,“苏书记过奖了,我技术不行的。” 苏君俨起了身,走到高樊身边,耳语道,“你尽管打,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拿走。” 陈厅下首一个年轻些的早已经嚷了起来,“高主任快入座啊!等你大杀四方呢!” 高樊脱了西装,坐上了方脚冰裂拼格背板的四出椅。 苏君俨则坐在了房间内靠墙的如意纹圈椅上,他闲适地交叠起一双长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浅黄色的顶灯打在他的脸上,越发衬得一张脸丰神俊朗,颠倒众生。片刻之后他又睁开了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按着屏幕,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又触开了存储卡里那张虞璟的照片。 指尖如同僵住似地停留在照片里那人的脸上,已经有四天没遇到她了吧,苏君俨眉宇间不觉 沾染了几丝怅然。右手食指不觉轻轻沿着她优雅的脸部线条一路逶迤而下。到了她精致的下颔转角处,大概由于阻力,手指一滑,一下子从屏幕上荡出去一段直线。苏君俨却似被惊醒一般,霍然起身,抓着手机向门外走去。 一路走来,所有的禅室门几乎都关着,压根看不见里面的人影。苏君俨有些焦躁地摸出香烟,向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说来也有趣,九重天九楼的女士洗手间叫做“听雨轩”,男士洗手间则叫“观瀑楼”。苏君俨看着匾上一本正经的隶书字体,不觉失笑。 正欲推门进去,却听见对面传来女子的强做镇静的轻笑,“魏少,您怕是酒喝多了走错门了吧,这边是听雨轩,女士洗手间。观瀑楼在对面。” “没错,我就是进来找你的。你个妖精,以为躲到厕所我就逮不着你了?”男人大着舌头,显然有些醉了。 “魏少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虞璟不过是来补个妆,一会儿就过去。您先出去吧!” 因为隔着门,声音有些失真,苏君俨并为听出是虞璟,这会儿骤然听得女子的名姓,又惊又怒。他碾断了手中尚未点燃的烟,便去大力敲隔壁的门。 里面传来虞璟微颤的声音,似在哄那男人,“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里面的男人似乎还在拉拉扯扯,嘟囔着,“别跑,你个妖精,别跑,少爷今天一定要上了你。” 插销轻响,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虞璟按着着领口慌慌张张地就要跑。苏君俨赶紧扶住了她的肩膀。虞璟抬头一看,愣住了,“苏,苏……”话还没说完,被唤作魏少的男人也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伸手欲搂虞璟。 苏君俨一张脸冷得像冰,眼神也异常清冷,寒芒直闪。他左手一用力,直接将虞璟重重地圈进自己的怀里。虞璟感觉自己柔软的胸部紧紧贴着苏君俨紧实的胸膛,脸上一阵阵发烫。然而苏君俨下面的动作却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只见他右手捏成拳,骨节喀喀作响,朝着那色中饿鬼的眼眶就是一拳,又快又狠。 “xx的,你个瞎了眼的敢打老子,老子是钱市长的外甥!”魏占承一手捂住眼睛,恶狠狠地盯住苏君俨。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钱国璋的外甥?看来我倒要和钱市长好好聊聊了, 第 14 部分 他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喜欢往女厕所里钻的好外甥了!” 苏君俨的语气相当自负,魏占承脑子一时间有些发懵,摸不清他的根底。 苏君俨冷哼了一声,揽着虞璟的腰出去了。 走了没几步,苏君俨感觉虞璟不安地扭动了下身体,似要挣脱他的臂膀,心中无来由的有些气恼,苏君俨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力气,将她紧紧箍在臂弯里。 虞璟细长的柳眉蹙起来了,“苏书记,我还要……” “你难道还想去陪那个姓魏的家伙?”苏君俨神色淡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苏君俨平直的声音听在虞璟耳朵里似乎带着一种讥讽,虞璟心里浮泛起一种莫名的羞辱之情,她用力挣脱苏君俨的手臂,“那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苏君俨看见她一脸桀骜不驯昂着头,连黑色底子上阴绣红色芙蓉花纹样的唐式礼服被扯坏的领口也忘记遮掩,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以及胸前隐隐可以看见的一段短短的沟壑,他的心头更添气恼,直接伸出双手,将她拽进怀里,按住她的头,“别胡闹了!快去换衣服,我送你回家!” 虞璟有些呆住了,苏君俨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自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厉害,像擂鼓一样?素来聪明的虞璟从没有如此迷惘过,而且这迷惘中还伴着一股紧张,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脱离了她生命的理性轨道,走向遥不可知的远方。 看着怀里的虞璟大睁着一双水波潋滟的凤眼,半是疑惑半是苦恼地瞪住他,苏君俨有些哭笑不得。今天晚上他的情绪已经够外露了,可是当事人却似乎一点都没有领情呢! 缓缓松开虞璟,苏君俨又恢复一副冷漠的样子,“你去换衣服,我在这里等你。” 虞璟无端松了口气,还是这样的苏君俨比较正常。想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古怪,他明明将她从魏占承手里救了出来,自己不谢他也就罢了,居然还对他吼,真是失态。 “对不起。”虞璟小声地朝苏君俨说了一声,也不等他回话,便快步向更衣室走去。 苏君俨默默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拐进一扇门,才掏出手机和杨厅打了个招呼,说是身体不舒服,先走了。杨厅是苏鸣诚当年一手培养出来的,哪里会和他计较,连忙放行,还让他要当心身体。 高樊将大衣拿来给苏君俨的当儿,虞璟恰好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毛衣出来了,臂弯里挂着大衣。她见苏君俨身旁有人,便低着 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就想走过去。不料苏君俨直接拉住她的手,和高樊说道,“我们先走了。杨厅那边就交给你了。” 素来沉稳的高樊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君俨很自然地牵着虞璟的手,苏书记?虞璟?不过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高樊毕恭毕敬地朝苏君俨点点头,“苏书记放心,我晓得的。” 苏君俨微一颔首,牵着虞璟的手向电梯走去。 虞璟的手有些僵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挣扎着要抽出来,而是一反常态顺从地让苏君俨牵着。 苏君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眼眸里却有藏不住的笑意。他稍稍调整了下姿势,二人原本牵着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电梯门打开了,苏君俨牵着虞璟跨了进去,虞璟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死命往后赖,不肯进去。苏君俨的心登时又沉了下去,硬是将她拖进了电梯,又飞快地关上了门。 电梯开始下降,苏君俨发现虞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两个肩膀也在瑟缩着,手指痉挛似地曲张着,脊背用力地抵着电梯内壁。虞璟不太对劲,苏君俨上前扶住她,却发现她浑身软绵绵的,“虞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语气很是焦急。 此时的虞璟如同脆弱的藤蔓,只能依靠着苏君俨这株凌云大树。苏君俨见她不说话,闭着眼睛,乌黑的睫毛一直颤啊颤啊,无力地瘫在自己怀里,便用两只胳膊环住她,将她紧紧搂在胸口。 到了一楼,电梯门徐徐打开。苏君俨抱着她出了电梯。 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虞璟贪婪地呼吸着。感觉到自己被苏君俨凌空抱起,她有些羞恼的压低声音说道,“快放我下来。” “先告诉我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苏君俨坚持。 虞璟叹了口气,无奈地妥协,“幽闭空间恐惧症。” 苏君俨这才放下了她。虞璟却自嘲似地说道,“苏书记,我这个人毛病很多的。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 苏君俨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唇角一勾,“可我这个人平生就是喜欢迎难而上,你说该怎么办呢?” 虞璟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苏君俨的心思,但又不敢相信,听得这话,心里突突一跳,面上却不在意似地回道,“凉拌。”说罢抢先向大门口走去,苏君俨玩味似地一笑,跟在她身后。 凤求凰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旋转门,虞璟穿好大衣,就想离开。苏君 俨凉凉的声音飘进她耳里,“怎么,你在害怕?”。 虞璟回头,见他抱着手,眼角在夜色中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深邃的眼神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虞璟按捺住心底的不安,轻哼一声,随即指指自己的鼻尖,“我会害怕?”她的语气里是满腔的不屑,仿佛听到的是什么可笑的蠢话似的。 “嗯,你怕我。”苏君俨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 看着苏君俨一副自信满满胜券在握的样子,虞璟好强的性子被激发了出来,她下巴骄傲地一甩,嘴角却绽放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苏书记,去拿车吧!”。 苏君俨看她微微歪着头,脸上的笑容半是天真半是世故,交织在一起,竟然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妖精。脑子里倏然蹦出刚才从别的男人那里听得来的对她的称谓。她可不就是个妖精,论身材,骨骼虽然匀停但失于单薄,论长相,五官清淡不够惊艳,然而一颦一笑偏偏俱是无比动人,比那些木肤肤的美人竟不知道灵秀去了多少。。 苏君俨静静地看着她,虞璟也一着不让地和他对视。 夜的光华洒进两双眼眸里,一双是故作挑衅的晶亮,一双则是若隐若现的幽深。 苏君俨无声地挑唇笑了,“走吧,拿车去。”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虞璟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追了上去。。 苏君俨听到她的脚步声慢了一拍后才跟上来了,借着夜色的掩护,勾唇笑得更欢。 取了车,两人一左一右上了车。苏君俨刚要发动,虞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歌剧魅影里的插曲“learntobelonely”。学着承受孤独?苏君俨的眉头不由皱了皱。。 看着屏幕上不停闪现的“顾玚澄来电”,虞璟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一旁的苏君俨,这才按下红色的通话键。 “喂,顾老师。” 玚澄?苏君俨身体看上去依旧处于一种松弛的状态,实则暗自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因为坐得近,苏君俨可以很清晰地听见顾玚澄正用愉快的音调说着“小猫已经没事了,不过还要留在医院再观察几天,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谢谢你,顾老师。”虞璟身子朝右手边侧了侧。 她的小动作被苏君俨尽收眼底。眼底汹涌起一阵波澜,眯了眯眼睛,苏君俨将原本搁在方向盘上的左手移到了腿上,漫不经心地弹跳了两下手关节。 。 “你手头上的事结束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顾玚澄陡然冒出这么一句。 虞璟愣住了,今天到底撞上了那尊瘟神,怎么这表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古怪? 苏君俨半睁着的眼睛,脸上依然漠然,但是眼底却有复杂的情绪明灭。 “不用不用。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手机快没电了,我挂了啊!”虞璟忍不住又偷觑了眼面无表情的苏君俨,觉得额角的筋直跳。 顾玚澄似乎还要说什么,虞璟已经掐断了电话。 苏君俨也不说话,徐徐发动引擎,将沃尔沃驶离了九重天的停车场。 车窗关得死死的,暖气开的很足。虞璟有些燥热地解开了牛角状的衣扣。 安静。车内安静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嫌热就把衣服脱掉,免得待会儿受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虞璟没来由的一抖,今天真是被吓怕了,草木皆兵。 悄无声息地脱了大衣,虞璟转脸看向漆黑的车窗外。 真不知道蔺川市绿化局的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整个城市主干道都是法国梧桐,到了冬天,秃头秃脑的,看上去一片灰白的肃杀。 苏君俨直视路前方,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神情,唯有微微收紧的指节泄露出他心底的挣扎。 两个人比旁人多了几窍的玲珑心都因为过于沉溺自己的世界里而放松了警惕,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捷豹已经跟了他们一路了。 到了虞璟所住的巷口,苏君俨缓缓泊下了车。 巷子里的路灯已然修好,橙黄色的光芒如同一束束火焰悬浮在夜色中。 “谢谢你。”虞璟抓着衣服跳下了车。 苏君俨没有答话,也解开安全带,随手锁了车,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跟在虞璟身后。 虞璟有些困扰地停住了脚步,一转头,她的瞳仁如针刺似地骤然缩紧,一把拉住苏君俨的胳膊,“快走!”。 “哼,看你们往哪里跑!xx的,敢打你大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子今天不把你揍得你爹妈都认不出来老子就不姓魏!”魏占承半只眼睛全是瘀青,一脸的暴戾之气,周围还有好几个穿着黑色机车夹克带着白围巾的男人。。 苏君俨将虞璟护在身后,他懒洋洋地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一帮人,冷冷地讥讽道,“我们市长大人的好外甥敢情是在演上海滩呐,啧 啧,好大的阵势!”。 魏占承听得这话,更是暴跳如雷,“给我打!”。 几个黑夹克一个个捏捏拳头,活动了几下肩膀,便以环形包围结构靠近了苏君俨。 魏占承得意地站在不远处,耻高气扬地说道,“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只要你乖乖跪下来给你大爷我磕三个响头,高喊三声孙子我错了,爷爷就放过你!”。 苏君俨挑眉一笑,“高喊什么,风太大,听不清。” “孙子我错了!”魏占承拔高了声音。 “真是乖孙子!”苏君俨嘴角噙着笑。 魏占承这才发现掉进了对方的坑里,恼羞成怒,“给我把这小子往死里揍!” 苏君俨利落地脱下大衣,将大衣和裤兜里的手机一并丢进虞璟怀里,将她推远了,大步迎了上去。 黑夹克已经举着拳头欺身上来,苏君俨一个抬腿,重重地踹在离得稍远的打手的肋骨处。有拳头已经伸到他面前,苏君俨微一矮身,左手直拳虚击对方面部,右手却毫不手软地重击对方下颌,一个过肩摔将袭击者掼在地上。 虞璟紧紧地抱着苏君俨的大衣,惊诧万分地看着眼前神勇的男人,他简直像表演一般,每踹翻或者撂下一个打手都会得意地朝她一笑,邀功请赏似的。害得虞璟满手冷汗地握着他的手机,110都忘了拨出去。 魏占承见没有讨到便宜,不知何时悄悄绕到了虞璟身后,猛地将她抱住,就要往车里钻。 苏君俨的脸色变了,因为急于摆脱这些人的纠缠,他下手越发狠了,“你最好给我把她放了,否则我担保十个钱国璋都救不了你!” 魏占承狞笑道,“老子可不是吓大的!”说完还挑衅似地在虞璟脸上摸了一把。 苏君俨此时眼睛里是泼墨一般的浓黑,冰锥似地盯住魏占承,“你敢碰我的人,你简直是找死!” 魏占承眼见着最后一个打手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又见苏君俨浑身上下都是冰棱棱的寒气,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有些慌神了,竟然摸出一把匕首来,抵住了虞璟的脸,“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划伤这个小娘皮的脸蛋儿!” 苏君俨停住了步伐,眉毛皱成了疙瘩,“放了她,我就饶了你!” 魏占承“呸”了一声,“你往后退三步。” “你放了她,我保证放你一马。”苏君俨的微微退了一小步,眼睛却一直咬着魏占 承不放。 虞璟可以感觉到冰凉的刀刃就在脸颊上,金属的寒意嗖嗖地直往心里钻,她一咬牙按下了掩藏在苏君俨大衣下的手机的通话键。 很快就有人接通,“您好。这里是蔺川市公安局110……” 魏占承知道她报了警,急了,甩手给了虞璟一个巴掌,“xx的,臭娘们,找死!” 苏君俨趁机抢身上来,一把攥住了魏占承的左手手腕,又要去夺他手中的匕首。因为虞璟被夹在中间,苏君俨有所顾忌,竟然教魏占承钻了空子,匕首刺进了他的胳膊,鲜红的血很快染红了白色的衬衣,分外吓人。 警车开道的铃声已然逼近,魏占承越发惊恐,匕首在空中乱舞,苏君俨将虞璟按进怀里,有些吃力的避闪着。 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已经冲了过来,迅速制服了魏占承和倒地不起的喽啰们。 一个肩章上是一枚银色橄榄枝和三枚四角星花的男人一脸凝重地走到苏君俨面前,“苏书记,抱歉来晚了,让您受惊了。” 苏君俨扫一眼他的肩章,很客气地说道,“您是市局的常局长吧!你们出警还是很快的。” 常局笑了笑,“我们110的接线人员发现这是您的号码,立刻通过基站确定了您所在的方位,这才赶了过来,还好不算太晚。对了,这些人您打算怎么处理?” 苏君俨依旧搂着虞璟,斜睨一眼面如死灰的魏占承,“严办吧!尤其是那个为首的,竟然敢假托我们钱市的亲戚的名义持刀伤人,我们钱市一向洁身自好,怎么会有这种罔顾国纪的亲戚,常局你说是吧?”。 听话听音,常局递给苏君俨一个明了的眼神,朝下属一挥手,“把犯人带回局里!” “那就麻烦常局了。我待会儿会让高主任去局里和你们联系的。” 常局看到苏君俨手臂上的血渍,殷勤道,“苏书记要不我送你们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吧!” 苏君俨摆摆手,“常局的好意我心领了,办案要紧。” 常局点点头,带着手下上了警车,呼啸而去。 虞璟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身体有些发抖,惊惧地看着苏君俨的胳膊,“你没事吧?流了好多血,我们上医院 第 15 部分 吧!” 苏君俨见到她一脸为他担忧的样子,心情无比愉悦,“这事不宜闹大了。还是麻烦你帮我包扎一下吧!”满嘴的大义凛然。 虞璟也不疑其他,嗯了一声,便搀着他向家的方向走去。 苏君俨故意装作一副衰弱的样子,将大半重量全压在虞璟肩上,虞璟的脚步有些晃荡,她抬起眼睛,小心地问他,“很疼吗?你怎么好像走不动的样子?” 苏君俨故意扯了扯嘴角,嘶嘶吐着冷气,“还行,我自己也使点力。”说完摆出用劲的样子。 心里惊慌的虞璟哪里还有平日的精明,“你别用力,小心伤口裂开!”努力搀着他向前走着。 苏君俨心下窃喜,面上却依旧绷着。 曲曲折折的小巷里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影紧紧的依偎着。 苏君俨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终于到了门洞门口。苏君俨不忍再看她那么费力,收回了压着她的大半气力,虞璟感觉肩头一松,反倒忧心忡忡地问他要不要紧。 苏君俨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了。 上了顶楼,楼道里没有灯,虞璟摸出钥匙,不料一向轻易就可以对准的锁眼今晚偏偏始终戳不进去,她有些急躁,苏君俨就站在自己背后,清朗的男子气息伴着血腥气直往她身上扑,如同原始的欲望,充满力道,忽略不得。 终于开了门,她刚要开壁灯,不想苏君俨已经一把揽住了她的背,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 脑袋瞬间空白。他的吻温柔中又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深深浅浅,在她的唇齿间逡巡。苏君俨享受地品尝着她的甘美。恨不得连每一丝齿缝都不放过。。 灵魂似乎已脱离躯壳,浮在虚空中。她想挣脱,却有心无力,身体竟然抖了起来。 苏君俨感觉到她的颤抖,理智再次夺回了控制权,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脸,“对不起。是我情难自禁了。” 虞璟的眼睛还闭着,细密的睫毛像一条流动的虚线。细白的手指还揪着他的领口。 苏君俨低头吻了吻她高洁的额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虞璟这才受惊似地睁开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苏君俨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手指上粘呼呼的,应该是碰到了他胳膊上的血迹,视线不由落在他的右臂上,黑暗中似乎还可 以看见血液的暗红。 这一刀是为了她才受的。终是她亏欠了他 心里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虞璟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被亲们的热切所感动,迫不及待地将这一章写了出来。 哈哈,终于用流血换回了美人,哈哈,苦肉计。。。。。。 我们苏书记好生英勇啊。。。。。。星星眼~~~ 真喜欢这个男人呐。。。害羞地捂脸。。。。。。 其实书记很奸诈啊,比自己的表弟先一步下手,吼吼,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可是古训。。。。。 丁香结 这个轻浅的“嗯”字如同一只手,拨上了苏君俨觉原本绷着的心弦。。 细嫩的指尖一触弦,那弦,便如同不堪重负一般,戛然断了,悠悠地振荡着,竟然是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畅快。 苏君俨一手搂着虞璟,一手摸索着开了壁灯。 萤白色的光芒瞬间涌起,眼睛有些发胀,虞璟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苏君俨却舍不得移开眼睛,她有些泛红的脸颊,上面还生着一些非常细小的汗毛,在灯光下像贴着一层雪白的细绒。他有些迷醉地伸出食指,轻轻抚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细腻幼滑中似乎还真的伴着一种玫瑰花瓣似的丝绒质感。 虞璟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两排睫毛如同蝶类的触须,轻轻颤着。半天才低声道:“伤口还没处理,我进去拿药箱。”说完轻轻挣脱开了他的搂抱,向卧室走去。。 苏君俨的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看来在感情上,虞璟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精悍和老练。思及这一点,苏君俨的心情越发愉快起来。视线落到黄花梨三牙台方桌上的手机上,苏君俨才记起还未通知高樊,连忙抓了手机打电话给他。。 高樊接得很快,“书记,杨厅他们我已经送到宾馆了,您放心。” “辛苦你了今晚。现在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想请你代我处理一下。” “书记尽管吩咐。”高樊一如既往的恭谨 “你待会儿立刻去一趟市公安局,和常局说一下情况。关于今天晚上我遇袭受伤的事……” 高樊有些紧张地打断了他,“书记,您怎么会遇袭受伤?不要紧吧?”。 “放心,我的身手你还不了解吗? 一点皮外伤而已,不妨事。”又想到了那只恶心的脏手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去摸虞璟的脸,苏君俨突然重重冷哼了一声,“钱国璋的好外甥竟然敢打虞璟的主意,被我教训了一顿,他晚上居然喊了一帮人想把那一顿找回来,真是活腻歪了!你去和常局打个招呼,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只求‘歼厥渠魁’,首恶既诛,余党便从宽吧!”。 原来是为了虞璟。高樊心下了然,然而出于忠心,他又斟酌着说道,“既然是钱市的外甥,我担心常局会有难度……” “不要紧,我已经提点过常局了。先给他点苦头吃,我倒要看看钱国璋到底敢不敢施加援手!他不敢最好,要是敢横插一杠子的话——我就有办法让他坐实了这纵凶伤人的罪名!” “万一那人乱说些什么,毕竟,毕竟虞小姐待的是在九重天那种地方。兔子急了也咬人,别说是狗,人多嘴杂,传出去我怕不好听。”高樊小心翼翼地提醒苏君俨。。 苏君俨略一沉吟,“你说得也有道理。让我好好想一想。”眼光已然瞥见虞璟拎着一个褐色的带铜锁片的小箱子出了卧室。。 “我料想常耀江应该不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一般民警,这样吧,事不宜迟,你抓紧时间过去,见机行事,有情况立刻和我联系。”因为谈及了虞璟,苏君俨怕她多心,便果断终止了话题。 虞璟素白的手掀开铜锁片,拿出了双氧水、棉签、纱布等等物件。。 苏君俨已经自觉坐到了麒麟纹圈椅上,将胳膊伸到了虞璟的面前。他也不吭声,只是一直盯着虞璟。。 虞璟垂下眼帘,不去看他。上前将他的衬衣袖口小心地往上卷起,露出他线条劲瘦的小臂,上面的伤口处血迹斑驳。虞璟摒住呼吸,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签异常轻缓地为他擦拭血渍,棉签很快染红了,大约先后用了八九根消毒棉签才将伤口清理干净。虞璟又拿出一板铝质胶囊来,一面用指甲去剥铝箔,一面似不经意地说道,“这是云南白药。” 苏君俨明白她的意思,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将虞璟一把拉坐到他的腿面上,见她弓着背想往后躲,苏君俨索性将她拉进怀里,又凑到她耳边说到,“不要紧。即便你给我上的是砒霜,我也甘之如饴。”。 男子的气息在她的颈边耳畔喷薄,湿润的热气其实一离口很快就被寒凉干燥的空气蒸腾尽净,然而虞璟偏偏觉得这暧昧的热气似乎是一只尖牙的小怪兽,一直在不停地啃噬她的耳垂。她的手不觉一抖,手里那颗胶囊直直跌在地上 ,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虞璟缩起脖子,“我去捡药。”就要从苏君俨的膝盖上起身。难得看到她小女儿一般的娇羞,苏君俨起了逗弄她的心性,戏谑道,“你当真忍心用已经污染过的胶囊给我上药?” “你都能含笑饮砒霜了,这点污染算什么。”虞璟蹲身捡起了胶囊,用板板的语气反将了苏君俨一军。。 苏君俨先是一愣,再看到她眼睛里微露得意的样子,转瞬之间他的唇畔也结结实实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就连眉梢眼角都是喜意。。 苏君俨面上神情素来是淡漠,平日即便微笑也总带着一股疏离的味道,虞璟初次见到他真心的笑容,恍然生出一种雨后初霁的感觉。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深沉内敛,一笑起来却更夺人心神。自己今天晚上当真是因为不愿欠他人情才顺从于他的心意的吗?要还他人情也毋需将自己作为礼物奉送于他啊?虞璟有些迷惑了。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乖平常,大失水准。像他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动心,他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 她虽每每故意和慈心师太唱反调,然而但凡自己觉有道理的教诲却始终铭记在心,“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可是覆水难收,她不允许自己做那食言之人。为今之计只有守好自己的本心,不移心性,等过些时候,待他倦了,自会放她一条生路。打定心意的虞璟再次缓缓垂下眼睫,眼底又恢复成了一片理智到近乎残忍的冷清。她重新拿起一粒胶囊,扭开,将棕黄色的粉末悉数洒在伤口处,又用纱布细心地包扎好了。 苏君俨只顾感受她轻柔的动作,未曾留意虞璟此时又换了一番心境。。 高樊刚进市局就听见几个年轻的男警察正在热切地议论着,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发觉。“那几个打手你们是没有看见啊,真是一个惨哪!有肋骨断了两根的,有小臂尺骨骨折的,没有哪个没有软组织挫伤的。我看苏书记肯定是散打的行家……”。 高樊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才打断了那个尚在滔滔不绝的警察。“我姓高,是来找常局的,麻烦哪位给指个路。”。a 其中一个瘦高个民警连忙推推同事,几人一齐站了起来,“您是高主任吧?我们常局在楼上办公室,我带您过去吧!”。 高樊笑了笑,“麻烦了。”。 二人一起上了楼。到了局 长办公室门口,那个瘦高个民警叩门道,“常局,高主任来了。” “快请!”常耀江从椅子上起了身,高樊也迈进了门槛。。 两人刚一见面,四只手就异常热络地握在了一起。。 领高樊进来的民警知趣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一阵虚文过后,高樊进入了正题,“常局长,今天晚上雇凶伤人的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高主任说的是魏占承吧!那小子现在单独在审讯室里关着呢!”。 “叫魏占承是吧。那他是怎么交待情况的?”。 常局脸上流露出几丝为难的神色,“唉,高主任,我们也很难做啊!那小子原先应该不知道苏书记的身份,搞出了这么一个摊子。我们去带人的时候他大概知道自己竟然找了苏书记的麻烦,吓傻了,一个屁都没敢放。结果真到了局里,往审讯室里关的时候,这小子又开始嚷起来了,说要和钱市打电话,保他出去。这种恶性伤人事件,自然是要严处的,但是我们后来看嫌疑人的手机通讯录,钱市当真是他的舅舅……”常耀江说不下去了。。 高樊正要说话,手机里来了短讯,他估计是苏君俨的信息,便朝常局歉意地一笑,低头去看手机。果然是苏君俨的短信:“告诉常局虞璟是虞轶祺的外孙女,是我的未婚妻。她在九重天只是玩票而已。看完删掉。” 高樊心中自是一凛。虞璟是史学大家虞轶祺的外孙女?难道书记真的对虞璟动了心,蔺川市市委书记的未婚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然而苏君俨的吩咐,即便惊疑不定,他也只能照做。。 “常局,魏占承有没有交待他为何要找人袭击苏书记?”。 常局的神情有些尴尬起来,“魏占承说是因为一个九重天的小姐,原本是他的人,被苏书记夺了去,他气不过才……”。 高樊一拍桌子,“魏占承竟敢诬蔑我们书记和他的未婚妻,真是可恶至极!” 常耀江觉得后背开始冒冷汗了,“苏书记的未婚妻?”。 高樊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常局,您和我交个底,魏占承胡说八道这一番话时可有旁人在场?”。 常耀江连连摆手,“因为事关重大,魏占承被关进审讯室时,只有我和汪警官在场,就是刚才领你进来的那个。”。 高樊心里赞叹苏书记果真料事如神,“常局,听我们书记说,连老爷子都 经常在书记面前夸您,所以不瞒您说,魏占承今个晚上居然打了我们书记未婚妻的主意,这种辱妻之恨,您说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人,谁能受得了?在九重天书记已经教训过魏占承了,不想他还不死心,竟然雇凶伤人!情节着实恶劣!”。 常耀江知道高樊借苏鸣诚的话明面上褒奖于他,实则暗示自己莫要忘了这蔺川市说到底还是苏家坐大。他应合道,“这魏占承果然混帐,不过魏占承一口咬定当事女子是九重天的小姐,说一查就能查到。比较棘手啊!”。 高樊哼道,“这事关乎我们书记未婚妻的名节,原本书记不希望泄露出去,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我们书记的未婚妻你当是谁?是被称为‘新史学的开创者’和‘史界国宝’的虞轶祺虞老先生的外孙女。怎么可能是九重天的小姐。虞小姐年纪还小,调皮了些,她在九重天不过是玩票罢了……”高樊正要说下去,却见常耀江喉头耸动,面色似是悲戚又像欢欣,“她是,她是虞老先生的外孙女,也就是涵白的女儿了?” “常局莫非和虞家有渊源不成?”高樊试探道。。 常耀江苦笑道,“都是旧事了。不提也罢。还请高主任转告苏书记,这件事耀江心里有数了,一定处理妥当,决计不会让人败坏了虞小姐的名声。”。 高樊思量着按照虞璟的年纪,常耀江和她母亲年龄怕是相当,估计也不外乎年轻时候的情爱纠葛,爱屋及乌,便也将虞璟一并照顾去了。。 “那就麻烦常局了。有事我们再联系。”高樊见效果已经达到,准备告辞。 “高主任不用这么客气。”常耀江亲自将他送出了门才又去了审讯室。。 高樊本想打电话给苏君俨汇报一下请况的,但想到他这会儿和虞璟在一起,怕是不甚方便,要不刚才也不会发短信了。于是他便将情况用简短的文字组织好了发给了苏君俨。 刚发出去,苏君俨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苏君俨刚包扎完伤口, 第 16 部分 虞璟就以时间已经很晚了,催促他早些归家,他虽有些不快,但见她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存了她的手机号码,又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办公室电话和高樊的手机号码一并存入了她的手机,吻了吻她便离开了。。 高樊将情况细细说明了,苏君俨猜的得和他大致相同,常耀江十有八九是虞冰年轻时的爱慕者,如今得势了荫蔽故人之女也是正常。如此甚好,正好省去了自己不少功夫。 “书记,你对虞小姐,你们是——?”高樊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惊异问道。 苏君俨坐在沃尔沃里,听到下属这样忖度他的心意,挑唇一笑,“高樊,你也跟了我这么些年了,你知道的我虽处在高位,却极少对什么人事上心,但是,不管什么,只要是我苏君俨认定的,就一定是志在必得。”。 高樊一阵沉默,苏君俨确实是这样的人,他比寻常人厉害之处不仅在于出身所赋予的优势资源,还在于他鹰隼一样敏锐的眼光、猎豹一样迅猛的手段以及狼一样可怕的韧性。被他惦记上的女人,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罢了罢了,这些是人家的私事,自己还是早点回家搂着老婆睡觉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虞冰,字涵白. 苏君俨,字似之. 女主也有一个表字,尤着男主日后闺房里面喊的,但是我还木有想出来.如果哪位有什么好名字,可以告诉我,先谢过鸟.............. 出去买了一趟晚饭,看见一撮水葱似的正太,唉,老啦我。。。。。。 伤情思 场地作图这一门课程是虞璟的强项,她提前交卷后便背着包出了考场,准备回家补眠,昨天晚上苏君俨走了之后,她吃了一碗泡面,便上床睡觉去了,不料虽然身心俱疲,脑子里偏偏千头万绪,如同被搅乱的毛线团,怎么都睡不着。。 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虞璟低着头慢慢向学校大门口走去。。 “虞璟,你给我站住!”听得一声娇斥,虞璟下意识地就要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头颈还未完全偏移过去,她就看见穿着黑色过膝长靴的何琇忽然冲到自己面前。。 说也奇怪,何琇似乎比最纯粹的黑咖啡还管用,一见到她,所有的疲倦立刻烟消云散。虞璟站直了身体,冷冷地盯住对面的何琇。 何琇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款羽绒服,故意敞开着,露出里面紧紧裹住她凹凸有致的身 体的v领白色薄型羊绒衫。。 真不知道何琇的脑子是不是豆腐做的。她虞璟又不是个男人,即便她脱光了站在自己面前,也不会愿意多看她一眼。这么冷的天气,何必还巴巴地敞着衣襟,露出大块皮肤。丰满的胸脯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气愤正上下剧烈起伏着。想到这里,虞璟饶有兴趣地勾起半边嘴角,用在菜市场买猪肉一般的眼神肆意打量何琇裸/露在外的肌肤。 何琇恨极了虞璟此刻的表情,她嘴角噙着一抹讥诮讽刺的冷笑,一双眼睛里也满是轻蔑和不屑,仿佛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而自己只是一个低贱的宫婢似的。自己明明比她高出近一个头,偏偏气势上却压不住对方分毫。 “我警告你,不要打玚澄哥的主意!他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何琇恶狠狠地威胁道。 虞璟突然咯咯笑起来,甚至还捂住肚子弯下了腰,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般。 何琇的脸有些发红,她重重地跺一下脚,“你笑什么!不许笑!”。 虞璟慢慢直起腰,她黑色的瞳仁也随之收紧,“我当然是笑你!既然顾玚澄不可能喜欢我,那你跑到我这儿来撒什么泼发什么神经?”说完虞璟又抬脚向何琇站的地方跨了一步,脸上还带着最完美的笑容,她朝着何琇说道,“其实你很害怕对不对?你害怕失去顾玚澄对不对?你怕我是你的威胁对不对?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只有得到才有失去一说,你的玚澄哥根本就不喜欢你,这个失去还轮不到你!你连拥有都不曾拥有过,所以你大可放心,你绝对不会失去他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你!”。 何琇听得这话,一双眼睛里简直像要喷吐出火舌来,“我警告你,不要接近玚澄哥,否则我会让你在青木混不下去!”。 虞璟斜睨她一眼,“拜托,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创意,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警告你,你不觉得无聊吗?词汇贫乏的话就多看些书,不是成天就盘算着怎么露来露去的,就这么几两肉,都露完了就没看头啦!”。 “虞璟,你别嚣张!你不过是现在仗着设计图书馆的机会故意接近玚澄哥罢了,我告诉你,只要我和爸爸说一下,你就别想再参与设计!”。 她不提这个还罢,一提何世祥,虞璟心底的怒意如同波浪一般,瞬间高涌。只听她厉声冷笑道,“好啊,我倒是求之不得,你回去和你的好爸爸说啊,就说你不仅不想让我在青木待下去,最好让我连蔺川都待不下去才好。我倒要看看你那只手通天 的父亲大人能不能顺了你的心意!” 何琇气得发抖,她的手指着虞璟的鼻尖,“你,你——”。 “吆,瞧你长得倒是像个人的样子,怎么是个结巴,我,我,我怎么了?”虞璟抱着手挖苦道。 何琇收起了伸出的食指,垂下了胳膊,紧紧捏起的拳头却无法克制地轻轻颤动着。 虞璟眼睛眯了眯,她看见顾玚澄正抱着一叠书向她们的方向走来。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虞璟注意到了何琇捏紧的拳头关节处都泛了白。。 既然她的好妹妹这么想“教训”她,如果不给她这么个机会憋出毛病来可就不妙了。不如就发发善心给她这么个机会吧!虞璟估计了一下顾玚澄离她们的距离,心下有了主意。 “虽然你穿衣打扮的品味不咋样,但是难得你看男人眼光还行,这大概就是雌性生物的本能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得眼睛还是不行吧?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你一直都在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吗?幸好顾玚澄对你没意思,否则岂不是真应了那句老话——‘好雨都落在荒地里,好肉都叫狗给吃了’吗?”虞璟眉梢挑起,一脸似笑非笑地说道。。 何琇终于忍无可忍,一扬手,给了虞璟一个响亮的耳光。。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的是顾玚澄的怒喝,“何琇,你干什么!”。 虞璟捂住半边脸颊,低着头,扯了扯背包带子,抬起脚装作快步要离开的样子。顾玚澄果然如她所料一般拽住了她的胳膊,朝何琇吼道:“快向她道歉!”。 何琇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玚澄哥,你不问缘由,就要我向这个狐狸精道歉?” 顾玚澄听得“狐狸精”三字,语气越发不耐,“我亲眼看见你动手打虞璟,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今天一定要向她道歉。”。 “我不,我就不,我偏不!”何琇咬住嘴唇,发狠道。。 何琇这一巴掌确实使了十足的劲道,虞璟感觉脸颊立刻肿胀起来,嘴角好像也破了。她心里有些自嘲,如今自己对耍心机扮弱小这些把戏俨然相当游刃有余。母亲知道了大概会伤心的吧。她一直以来都只希望自己能做一个简单的女子,不需要特别聪明,特别漂亮,特别优秀,因为在母亲看来似乎单纯的女子会与幸福更加接近。。 幸福,多么温暖的一个词语,谁不想要。大抵少女情怀总是相似,得遇良人,庇她一生平安喜乐,便是幸福了吧。可惜,有些人习惯用那虚无缥 缈的希望将自己哄得一生幸福,而她却骗不了自己。要知道,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终有失望的一天;唯有相信自己,才永远不会失望。 对不起,母亲,我终是长成了一个复杂的女子。。 她和母亲不同,她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向来只求结果,不问手段。那些所谓的“享受过程”、“不要为了遥远的目的地而错过沿途的风景”之类的在她看来简直荒谬至极。成王败寇,从古到今都是真理。。 既然已经披上了戏袍,那索性就演到底吧。虞璟放开捂住脸颊的手,粗暴地擦了擦嘴唇,朝顾玚澄淡淡地开了口,“顾老师,您的设计助理我恐怕做不下去了。您知道我一介平民,比不得有些人财大气粗,到时候何小姐一顶勾引老师的帽子套下来,我就不用做人了。” 顾玚澄的眉心皱成一个疙瘩,虞璟半边脸颊红红白白,上面还清晰地留着五根指印,嘴角也有血迹。心里有情绪什么破土而出,他只觉头脑一热,便一把抓住虞璟的手,眼睛却看向何琇,“不是她勾引我,是我喜欢她。” 何琇呆立了半晌,惊恐地看住顾玚澄,半天才醒悟似地捂住嘴巴,红着眼眶跑走了。 虞璟也愣住了,她盘算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顾玚澄会说出这句话来。她有些后悔了。顾玚澄一直握着她的手,她越是要抽出,他反而握得更紧。无奈之下,她沉着脸说道,“顾老师,麻烦你放手。”。 顾玚澄答非所问,看着她的脸,小心的问道,“疼吗?”。 “还好。您可以松手了吗?”。 顾玚澄见她面色不善,终于放手。 虞璟怕他再说出什么来,抢先说道,“我回去复习了。”拔脚就走。。 顾玚澄却拉住她,恳切道,“虞璟,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苏君俨的脸庞倏然在脑海里闪现,虞璟无来由的有些焦躁,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顾老师,我对窝边草不感兴趣。”用力挣脱他的手,虞璟快步向校门走去。。 顾玚澄摸了摸鼻子,自己的表白,貌似被拒绝了啊……。 还真是失败啊!被自己当初的“狂言”给堵得死死的,果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虞璟用围巾裹住了脸,一边又将手伸进包里去摸坐车的硬币,包里的手机恰巧响了,是苏君俨。 她抓着手机,如同抓着一只烫手山芋,犹豫了半天才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里?”苏君俨的声音如同低音提琴一般悦耳。。 “在学校。你的伤怎么样了?”虞璟举着手机向站台走去。。 “你走路倒是专心,从来不左顾右盼。”苏君俨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 虞璟心里有事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随便“嗯”了一声。。 虞璟狐疑地转脸,路左边的梧桐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摇下的车窗里苏君俨正含笑看着她。。 隔着人流和车流,虞璟有些迷惘地看着苏君俨推开车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大概是这男人的气质太过卓尔不群,虞璟只觉得一切车流似乎都静止不动了。 苏君俨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虞璟不自在地将围巾向上拉了拉。苏君俨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向汽车走去。。 坐进车里,虞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去哪里?”。 苏君俨看她一眼,“去约会。”他这才注意到了虞璟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拉着脖子前面的围巾。虞璟有点奇怪。苏君俨状似无意地朝她伸出手去,虞璟立刻向后缩了缩。 眉毛一挑,苏君俨身体前倾,以一种俯视的姿势看向整个背全靠在座椅上的虞璟。 “怎么回事?”苏君俨已经扯开了虞璟的围巾,看见了她肿胀的脸颊以及结痂的嘴角。此时的他的眉头蹙着,眼睛里是浓重的怒气,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气息。。 “没事,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虞璟垂下眼睫。。 苏君俨小心地伸手碰了碰她的脸,“你不想说我自然不会勉强你。但是我希望你想说的时候第一个告诉我。”说完他坐回到驾驶座位上,默默地发动了引擎。。 虞璟心里一动,抬头看着苏君俨的侧脸 男子的下巴微收,唇角抿着,看不出表情。 “嗯”。虞璟叹息似地吐出一个字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我龟一样的更新速度道歉~~ 大家见谅。。。。。。 天气冷了,大家保重~~ 献衷心 苏君俨安静地开着车。虞璟也不说话。二人之间的静默倒并不显得生疏,反而有一种熟稔似的默契。虞璟也觉得神经松弛下来,原本挺直的背部慢慢靠向椅背。一阵倦意袭上心头,忍不住双手捂住嘴巴,偏了偏脑袋,打了个哈欠。 苏君俨从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了她打哈欠时偏移的脖颈,合拢的指尖置于鼻尖,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掌心,只剩下细长的眉眼,尤其是眼尾,微微上翘着,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娇俏。 心脏部位瞬间涌起异样的情绪,苏君俨有些狼狈地调转视线,直视前方,掩去了眼底的波澜。 待到他自觉情绪平复下来,才开口说道,“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不料却没有收到回应。 苏君俨转头一看,虞璟居然靠在座位上睡着了。略长的刘海被她夹在耳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耳垂中央有很小的一个耳洞,里面塞着一根透明的耳棒。 昨天晚上她大概没睡好吧?苏君俨微微一笑,不过昨晚自己又何尝睡得安稳。 再次深深地看了看虞璟的睡颜,苏君俨放慢了车速。。 闻香阁就在眼前。苏君俨徐徐减速,沃尔沃甚至没有丝毫震动便稳稳地停住了。 虞璟还没醒。 苏君俨没有喊她,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虞璟。她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听在他耳里,让他素来空旷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满足感。心脏里的每一根血管似乎都充盈到微胀。 睡醒的虞璟甫一睁开眼睛,就撞进了苏君俨那双乌黑的眸子。 “醒了?”苏君俨状若无意地发问。 自己居然在他车上睡着了,虞璟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像是懊恼又像是惊讶。半天才低声挤出一句“抱歉。你应该叫醒我的。” “看你睡得那么香,没忍心。”苏君俨淡淡说道。。 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衬着他疏淡的嗓音,居然有一种叫人心神荡漾的感觉。虞璟的心骤然跳漏了一拍,她迅速低头裹好围巾,然后推开车门,抢先下了车。。 她自以为镇定的动作在苏君俨看来却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苏君俨好心情地勾唇一笑,这才下了车。 苏君俨很自然地握住虞璟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同□他大衣的斜襟口袋里。 虞璟的手被他包裹在掌心里。虞璟可以 第 17 部分 感觉到他的手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斯文秀气,掌心和指肚都带着微微的一点薄茧。不由又想起昨晚他了得的身手,“你学过散打?” 难得听到她主动问什么,苏君俨心情愈发灿烂,“嗯。我初中高中都是在军校念的,有自由搏击的课程。”虞璟点点头,算是回应。 闻香阁是一家私房菜馆,占地不大,布置极为用心。。 老板是一个温和的中年男人,见到苏君俨,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苏君俨看看坐满了食客的大堂,笑道,“生意很好嘛,恭喜恭喜。”。 老板爽快地一笑,“托您的福。您喜欢的那个包厢我一直给您留着呢。” “难为你这么有心。你忙吧。我们自己上去就行。”苏君俨微微颔首,便牵着虞璟上了楼。 木制的楼梯踩在脚下会发出那种钝钝的声响。二人步调一致,脚步声奇异地交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蜂鸣似的混响,在耳畔回荡. 包厢不大,但贵在清雅。两人刚落座,老板就亲自拿着菜单过来了。 “吃点什么?”苏君俨问虞璟。。 “清淡些的。”虞璟纤细的手指一直拽着围巾,借以掩饰脸上的伤痕。。 苏君俨修长的手指翻着菜单,“土鸡汤、鲍汁鱼面筋、鲜虾莴苣面疙瘩、香菇菜心、爆酱鱼。就先上这几样吧。”。 老板记下菜色后很快退了出去。。 虞璟一直低头看着乌木筷子上的小篆。直到苏君俨的手伸到她面前,拈起她面前的筷子,“看什么,这么专心?”一面说一面将黑沉沉的筷子拿近了些,“隰有荷华”。 虞璟抬头看了看苏君俨,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异。。 苏君俨挑眉笑道,“怎么,觉得我认识小篆很奇怪?”。 虞璟被他说中心思,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睛。。 苏君俨又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依旧一副淡淡的口吻,但他的眉梢眼尾都染着笑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果然是天生一对。”。 虞璟瞥了一眼苏君俨,冷冷地丢下八个字来——“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苏君俨听得这话,轻笑起来。 原来,二人筷子上所刻文字取自《诗经?国风?郑风?山有扶苏》的“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翻译下来就是“山顶大树多枝丫,低洼地里开荷花。不见子 都美男子,遇见个疯癫大傻瓜。”。 “难道我还算不得美男子吗?”苏君俨嘴角噙着笑,素来清冷的眼眸此刻波光流转,说不出的勾魂摄魄。。 虞璟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你——”一时竟语塞。。 见她蹙着眉,嘴唇微微嘟着,有些气恼的样子,苏君俨唇畔的弧度愈发夸张。 “美而不自知才显得矜贵。”虞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不得苏君俨得意洋洋的样子,尽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来。 苏君俨扬眉反诘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你——”素来伶牙俐齿的虞璟又一次语塞。。 服务员正好端着托盘进来上菜。 苏君俨见好就收,敛去了笑意。他拿起沙锅里的调羹,盛了一碗鸡汤,又往鸡汤里洒了一勺子炒米,递到虞璟面前。。 “他家的土鸡汤相当不错,一只鸡要炖一上午。来,尝尝看。”。 “谢谢。”虞璟接过青花瓷碗,捏住勺柄,舀起一勺鸡汤,小心地吹了口气,才送进嘴里。 感觉到苏君俨的注视,虞璟不觉垂下了眼帘。 一顿饭下来,苏君俨鲜少动筷子,大半时间都用来观赏虞璟了。。 虞璟用餐巾擦了擦嘴,抬眸看住苏君俨,“虽然你没怎么吃,但是我还是觉得aa制比较妥当。”说完去掏钱包。。 苏君俨的眉头拢了起来,但很快他的嘴角又浮现出了笑意,“这次我请。我不介意下次你请我吃饭。”。 虞璟细黑的柳眉一挑,有些迷惑地看着眼前眉眼含笑的男子。 苏君俨起身穿好大衣,看向虞璟,“我们走吧。”话虽如此,他的脚却没有动,而是将他的右手掌心向上伸到她面前,一个邀请的姿势。 虞璟怔怔地看着他摊开的手掌。他是在用姿势说话,不再是原先不顾她意愿的强势,而是给予她自主选择的权利。又抬眼看了看苏君俨的脸,他的眼睛晶亮,正安静而耐心地看着她。 心里有什么在潮涌着,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做?闭上自己的眼睛,堵上自己的耳朵,关上心门再顶上一根杠?。 罢了,就当做放纵一回吧!虞璟在心底叹了口气,终于轻轻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苏君俨掌心蜿蜒的纹路如同一张网,终究等候到了它心仪的猎物。。 男子温暖的大掌很快覆住了 女子的小手。十指相扣的姿态。 苏君俨可以感觉到她细弱的指骨,他脸上神情乍看还是淡淡的,但嘴角却有无法抚平的弧度。 苏君俨付了账,二人手牵手向正门走去。 一个惊诧中带着痛惜的男声响起,“阿璟?”。 李清佑。 虞璟神情淡漠地看了看李清佑,就收回目光。。 钱芳洁扯了扯儿子的胳膊,轻蔑道,“清佑,坐下。你别坏了人家的好事。没看见人家正陪客呢!”。 虞璟听得那不怀好意的“陪客”二字,眼眸猛然收缩,冷冷地盯住钱芳洁。 李清佑有些痛苦地看一眼母亲,“妈——”。 苏君俨眼睛眯了眯,缓缓扫过李家一家三口,最后停留在了李清佑脸上。 李清佑也一直打量着苏君俨,这个男人着实俊美,而且气质高华。尤其是一双眼睛,带着直指人心的力量。李清佑在苏君俨深邃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眼睛。。 苏君俨看向钱芳洁,声音很冷,“我希望你向我的未婚妻道歉。”。 感觉到虞璟的手颤了一下,苏君俨五指又收紧了些。。 钱芳洁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我代我妈妈向你道歉。”李清佑艰难地朝虞璟说道。。 “清佑——”钱芳洁怒道。丈夫李铠威赶紧拉住了她,“这位先生,今天是我们不好,抱歉。” “我们走吧。”苏君俨低头,温柔地替虞璟将围巾理好,这才出了门。。 “谢谢你替我解围。”虞璟避开了苏君俨的眼神。。 苏君俨捧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那不是解围。” 虞璟却似受惊般地倒退一步,强颜道,“明天还有考试,我要回图书馆复习了。再见。” 苏君俨拽住她,“我送你回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倒霉啊,要风度不要温度,要感冒鸟,嗓子疼。 我是个废柴,只写了这么点,大家凑和看吧! 下章俺爆发~~ 行路难 虞璟脸上的神色一时转了几转,最终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看向苏君俨,“苏书记。” 苏君俨感觉额角的筋猛地一跳,苏书记,这个称呼过于郑重,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您还是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知道自己欠了你很多人情,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通过除了感情之外的任何方式偿还。”。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苏君俨这一次真真切切动了怒,她这是什么话,什么叫“除了感情之外的任何方式偿还”?!。 苏君俨也不说话,只是箍着她的胳膊,低头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巨大的压力感自上而下笼罩住了虞璟,她咬紧牙关,抬头与他对视。。 “如果我说我只接受你的感情,你打算怎么办?”苏君俨克制住自己心底蓬勃的怒气,一字一顿地问出这么一句来。。 迟疑了片刻,虞璟摇摇头,“我不会对你有感情的。”说完她又补充一般轻轻加了一句,“不会的。”。 她吐字清晰,声音也不高,听在苏君俨耳里却似惊雷,他觉得心脏抽搐起来,不觉加大了扣住她胳膊的力道。。 他的眼里有明显的受伤的情绪,虞璟想强迫自己忽略却没有成功,她的视线开始不知不觉偏移,离开了他的眼眸。。 苏君俨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抬起手,按住她的肩膀,“虞璟,你在怕,对不对?你害怕会爱上我,对不对?为了不让这个可能变成现实,所以你才会拒绝我,对不对?” 这个男人太厉害,她微小的心思完全逃不出他的眼睛。。 虞璟突然觉得无比的疲倦,她耷拉着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用一种低黯的音调说道,“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害怕,我害怕管不住自己的一颗心,我害怕我会爱上你。如果放出去一颗心,会不会连走路都是问题?。 苏君俨直接将虞璟捞进怀里,托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他的脸。。 “虞璟,我从未谈过恋爱,说不清楚爱的感觉,但是我知道自己对你——舍不开也放不下。我从来都只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但是现在的我却经常会想到未来,因为我的未来里面有你。” 他的神情异常认真,灼灼地看着她。虞璟觉得心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刚才蓄起的那股心劲如雨后山涧悬空的泥土,块块崩落。。 苏君俨的唇已经慢慢靠近了她的脸,他乌黑的瞳仁里只有她小小的脸孔。稍稍一恍神,他的唇已经压上了她的唇瓣,轻柔的触碰中虞璟原本紧抿的嘴唇微微露出一条缝隙来,苏君俨立刻得寸进尺,舌头如同悬在弦上的弓箭,顶开了她的牙关, 和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缠绵缱绻,难舍难分。 不知道吻了多久,苏君俨才放开她的唇。虞璟脸颊泛粉,半睁着的眼睛里全是迷蒙的雾气。 “相信我,好不好?”苏君俨的暖热的气息在就在她的耳廓边缭绕。。 虞璟犹豫地点了点头。 苏君俨开车送虞璟去了学校后才发现高樊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 他回拨过去,“高樊,什么事情?”。 高樊的声音略有些不稳,“书记,钱市为魏占承的事去见老爷子了。”。 苏君俨捻了捻自己的眉心,冷笑道:“钱国璋这次算盘倒是打得精明了。真难为他了,负荆请罪?行,我去会会他吧!”。 苏君俨回到老宅时,就看见父亲苏鸣诚正在吞云吐雾,一张脸隐在烟雾中,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见到儿子,他重重地将香烟按在烟灰缸里,怒斥道,“似之,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正在泡茶的梅蕴沁打圆场,“阿俨,把事情说清楚吧,我也听得糊里糊涂的。” “钱国璋来说什么了?”苏君俨拿起一个五彩花鸟纹盖碗,用盖盏拨开茶叶末子,抿了一口。 “哼,你现在是越发出息了啊,居然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搞在一起?还英雄救美?堂堂市委书记为了一个小姐和痞子混混厮打在一起,成何体统,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苏鸣诚猛地一拍茶几,几子上的烟灰缸里的烟灰都迸出了一些来。。 “她不是什么小姐。她现在是我爱的女人,以后会是我的妻子。”苏君俨神色淡漠,手里依旧端着茶碗。。 苏鸣诚刚要发作,就看见妻子正给他不停地使眼色,他这才作罢。。 “阿俨,你喜欢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在九重天那种地方?”梅蕴沁小心翼翼地问儿子。 提到虞璟,苏君俨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些,“她是虞轶祺的外孙女。母亲去世后她一直是一个人生活,靠在九重天弹古筝养活自己。”。 “虞轶祺的外孙女?”苏鸣诚以手扶额,神色阴晴不定,似在决断着什么。然而片刻的静默后他还是冷酷地开口说道,“不行,即使她是虞轶祺的外孙女也不行,以她在九重天的经历,日后一定会成为你仕途上为人诟病的硬伤。我们苏家的儿媳妇不仅要出生书香门楣,更要身家清白!” 苏君俨搁下茶碗,冷漠地看一眼 父亲,“我的妻子我会自己选,不用您费心。下午市里还有会,我先走了。”说完便抓起车钥匙向屋外走去。。 “似之,你站住。这件事以后再说。钱国璋外甥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苏鸣诚转移了话题。。 苏君俨回头朝父亲扯了扯嘴角,“依法办事。”。 “凡事给人留后路也是给自己留后路。现在还不到和钱国璋撕破脸皮的时候。” 苏君俨眉毛微微一蹙,“我有数。” 梅蕴沁跟着儿子出了门,有些忧虑道:“阿俨,你爸爸是在替你着想,他的话也有道理。那位女孩子终究不是你的良配。”。 苏君俨自嘲似的一笑,“妈,兴许她还看不上你儿子我呢!”。 “怎么可能,我家阿俨这么好,我不相信会有这么没眼光的女孩子。”梅蕴沁对自家儿子很有自信。。 苏君俨笑了笑,“妈,你要是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她的古筝弹得一点都不输给你。” 梅蕴沁知道儿子是真的动了心,心中一软,调侃道:“阿俨,你不会把你送我的‘绮绿’要回去讨你媳妇儿欢心吧?”。 苏君俨知道母亲这话已经站到了自己一边,含笑道:“当然不会。我是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人吗?”。 “臭小子,反正以后还不是留给你们。”梅蕴沁作势捶了儿子一下。。 “妈,谢谢你。”苏君俨真心实意地朝母亲道谢。。 “妈只希望你幸福。”梅蕴沁笑得很温柔。声音却有些感伤。。 秦艽伸手在虞璟面前挥了挥,“阿璟,阿璟,回魂了。”。 虞璟这才注意到自己原来走神了,有些尴尬地低头看看摊开的书本页码,至今仍然停留在半个小时前的118页,她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 “阿璟,你刚才在想什么啊,脸上的表情很诡异哎!”秦艽有些好奇。。 虞璟有些不自然地翻了一页纸,“没什么,我在想寒假该怎么安排。”。 秦艽将半边脸枕在胳膊肘上,无限感伤地说道,“我的寒假大概都会报废在abcd上了。” 虞璟点点头,“如果你要考研的话是该早些把你的英语好好强化强化了。” “那你是保研还是考出去?”秦艽竖起身体追问道。。 “因为我的未来里面有你。”苏君俨诚恳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 回响起来。虞璟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我想出国。”。 秦艽愣了一下,“阿璟,出国的费用……” 虞璟双手交叉,眉眼间有些倦怠,“钱不是问题。”。 秦艽拉住她的手,恳切地说道,“阿璟,我知道你很独立。但是我希望 第 18 部分 如果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你会告诉我。”。 虞璟握紧了她的手,“谢谢你,小九。我会的。”。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户照射在两个女生交叠的双手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看上去分外温暖。。 日头渐渐偏西 虞璟正埋头看着书。不提防手机响了。 因为是在图书馆,她赶紧拿着电话快步走到茶水间。。 苏君俨愉快的声音响起,“在做什么?” “在图书馆看书。”虞璟压低声音说道。 “我已经到你们图书馆门口了,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找你?”。 虞璟看一眼图书馆里黑压压的人头,“我就下来。”。 苏君俨似乎轻笑了一下,“好。我等你。” 虞璟叹了口气。抓着手机往座位走去。 秦艽抬头看向虞璟,“谁啊?”。 “小九,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一面收拾桌上的书本。。 秦艽看了一眼手机,“呀,已经五点半了,我和你一起下去吧!我去食堂吃饭。” 虞璟心下担忧面上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拎着包和秦艽一起下了楼。。 刚到一楼拐角,虞璟就看见苏君俨正站在敞亮的大厅内,来往女生的灼热的眼光悉数投射到他身上,甚至有不少即便已然擦肩而过仍旧回头意犹未尽似的再看一眼。。 虞璟在心底对自己冷笑,你看,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无论在哪里,即便是简简单单地一站,已经自成风景,更何况他还有权势——男人最好的春/药,而自己,有什么值得他青睐?一无倾城之姿二无惊世之才,有什么值得他青眼有加?。 不过是新鲜罢了,在见惯了名媛淑女之后乍见她这样的异类,自然眼前一亮。他对她,好比是王座上的君主无意之中走下了王座,弯腰去看土地的缝隙里与蛇鼠争食的她,原本以为她会因为他的注目而感恩戴德匍匐在他脚底下生死,不料她却梗着脊梁骨不肯屈膝,她的这种姿态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征服的决心。 既然如此,何不顺从于他,早得自在解脱?。 苏君俨也看见了虞璟,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因为吃不准她的情绪,苏君俨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是慢慢走到虞璟面前,低头看着她轻声说道,“本来想在外面等你的,但是有点冷,这才进来等你。” 苏君俨这话说得极有艺术,一来暗示虞璟他没有将车开进学校,替她避嫌,二来又解释了自己何以选择进了图书馆等她,他越是小心翼翼不是越能显现出她在他心底的分量吗? 虞璟心下虽然明白,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在听到他这话时产生了一种甜软的感觉。 秦艽瞪大了眼睛,天,这个英俊得吓人的男人和阿璟是什么关系?。 “小九。这是我的新男朋友。”虞璟言简意赅地交待了苏君俨的身份。。 苏君俨在听到“新男朋友”四个字时心中有些不快,但面上依然波澜不惊,“你好。” 秦艽赶紧朝苏君俨打了个招呼,“你好。”说完用胳膊肘顶了顶虞璟,“阿璟,我先走了。” 待到秦艽离开,虞璟偷偷看了看周围,一咬牙,主动拉住了苏君俨的胳膊,换了一种轻快的声音说道,“我们走吧!”。 苏君俨僵硬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 虞璟心里咯噔一跳,她,似乎又看见了他眼底受伤的情绪。搂住苏君俨胳膊的手臂也开始有些僵硬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地步行出了学校。 苏君俨拉开车门,等到虞璟坐进去后才坐上了驾驶座位。。 “去哪里?”。 “去九重天吧!”虞璟低声说道。。 苏君俨一声不吭,默默地开着车。。 虞璟心底有些自责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答应要做他女朋友的是她,反悔的是她,后来同意相信他的也是她,现在虚与委蛇的还是她,这样反反复复的,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讨厌。 到了九重天门口,苏君俨停下车,轻描淡写似地说道:“你进去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晚上结束了我来接你。对了,别忘了弄些东西吃,免得晚上胃痛。”。 虞璟飞快地看他一眼又垂下了眼帘,“对不起”三个字在嘴边滚了几滚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不知道有几个女孩子会理所当然地接受极其优秀的男人的爱情。 虞璟骨子里大概还是自卑吧,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同时童年的阴影又太重,决定了她在爱情路上畏缩不前的性格,阔怜的书记,只有包涵鸟。。。谁让你喜欢她咩。。。 不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顽石总会点头滴。。。哦,美玉总 会点头滴。。。这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这是我的问题。。。邪恶地笑~~ 女冠子 虞璟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心绪不宁。。 晚上她特意提早结束,寻思着到家后再和苏君俨发条短信让他不要接自己了,不想刚出九重天的旋转门,就看见了那辆低调内敛的沃尔沃停在路边。。 她记得自己当时如同行窃的小偷被人当场抓住,局促不安地不敢看苏君俨。然而他还是一言不发地把她送回家,陪她上了楼,亲眼见她进了家门才离开。。 心里有些烦躁,她揪着被角,没有察觉丝缎被面被她弄得满是印痕。。 手机就躺在枕头旁边。 虞璟松开被角,抓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苏君俨的那一栏,右手拇指放在绿色的通话键上,但却一直没有勇气按下去。。 有些气馁地扔下手机。但是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又拿了起来。。 手指又一次停留在了小小的绿色按键上,虞璟咬了咬下嘴唇,手指发力,按了下去。 对方很快接通。苏君俨的声音低沉,“喂——”。 虞璟觉得上下嘴唇仿佛胶着在一起,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半点音节。。 苏君俨也没说话。 电话两头都是一片静默。。 “那个,那个今天,对不起。”虞璟终于磕磕绊绊说出这么一句。。 苏君俨似乎愣了一下,轻声说道:“没事的,我了解。”。 一直悬着的心似乎骤然落到了实地。虞璟将手机换到左手,“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可以想象得出她纠结的样子,苏君俨无声地笑了笑,“嗯。晚安。”。 “我挂电话了啊!”匆匆挂断了电话,虞璟丢下手机,原本盘亘在胸腔的一股郁气化作一声长叹,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向他道歉,为什么我会有歉疚感,感情这种事,你情我愿,我凭什么要说抱歉?。 兔子吃多了胡萝卜也会想换青菜吃,更不用说是男人了。他只是新鲜而已,虞璟在心底强调。两只手捂住了脸,她又开始后悔打这个电话了。。 和衣躺在床上,依旧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虞璟索性一骨碌起身,继续温书。 爱情从来不是她生活中的必需品,梦想才是。。 建筑结构和建筑力学是最后一门考试, 顾玚澄带着两个研究生监考。。 顾玚澄坐在讲台后面,两个研究生则在教室里前后走动着。。 顾玚澄发觉自己的视线总是不知不觉地往虞璟的方向飘去。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全是毛的马甲,看上去就像一个毛茸茸的发光体. 乌黑的头发乖顺地垂着,一种渴望触碰的欲/望在他心里面蠢蠢欲动。手不由伸到兜里,摸到了安藤忠雄建筑作品展览的门票。 知道她不好追,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试卷是顾玚澄出的,一百二十分钟的题量,虞璟还是提前二十分钟就交了卷。 顾玚澄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在众人的奋笔疾书中缓步走上讲台,将试卷递到他手里,然后提着包出了教室。。 他摸了摸鼻子,低头去看她的试卷,卷面整洁干净,流畅的行楷飘逸自如,作图规范严谨,比例尺她还特地改用仿宋体清清楚楚地标注出来。。 顾玚澄突然有些懊恼没有将题目出得更难些了。。 虞璟直接坐车去了白云庵。。 有比丘尼拿着扫帚正打扫着天井,看见虞璟,朝她微微颔首,继续安静地扫地。 刷刷的扫地声在冬日里听着格外寂寥。 虞璟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向慈心师太的禅堂走去。。 “师太。”虞璟在门槛外轻声唤了一声。 慈心师太见是她,微微一笑,“进来吧。” 虞璟抬脚跨过门槛,“师太,佛家不是讲求众生平等吗,何以还设这么一个门槛,岂不是将有缘人挡在门外?”。 慈心师太依旧捻动着菩提子的串珠,淡淡道,“既是有缘人,何来挡住一说。” 虞璟吃了瘪,不服气地辩解道,“门槛太高,让人望而却步。”。 “既然却步,便不是有缘人。”慈心师太阖目说道。。 虞璟看了看禅堂里的观音像,反驳道:“难道普渡慈航便是这个渡法?” “佛不渡人只渡缘。一念超生,渡人自渡。”。 “既然如此,要佛何用?”。 “佛本就是无用之物。我佛本无意,何能灿莲花?”慈心师太睁开眼睛,含笑看着虞璟。 虞璟有些泄气地说道,“我去抄《心经》。”。 “你既无心,抄再多心经又有何用?罢了,你随我去煮茶吧!”慈 心师太从蒲团上起了身,领着虞璟去了厢房。。 “慈心师太。”一个姿容温婉的女人从假山石后转出来。。 虞璟看出她其实早已不年轻了,但眉目之间居然还保留有一份少女似地轻柔,望之可亲。 能在这种年纪还保持一份天真的女人真是好命。。 “苏夫人是来看静仪的吧?”慈心师太温和地问道。。 梅蕴沁点点头,“我已经见过她了。她现在能有这样,还要多谢师太。” “是她自己放下了。” 梅蕴沁注意到了慈心师太身旁的虞璟,不由在心底赞叹,好个灵气逼人的女孩子,“师太,这位是——”。 慈心师太笑笑,“这是虞璟。”。 虞璟?莫非是阿俨喜爱的那个女孩子?梅蕴沁有些激动地又细看了虞璟两眼,主动拉住她的手,温软道,“你认识阿俨的吧?”。 阿俨?想起慈心师太唤她苏夫人,虞璟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见她一脸喜色地看着自己,虞璟的脸上没来由地发烧起来。。 “苏夫人,您好。”虞璟有些忸怩地低声喊道。。 慈心师太看在眼里,却有担忧之色,“外头风大,进屋说话吧!”。 进了客厢,慈心师太吩咐道,“虞璟,你去让厨房做点素饼。”。 虞璟求之不得,“嗯”了一声就出了厢房。。 梅蕴沁知她故意支开虞璟必有话说,便静待慈心师太下言。。 “苏夫人,虞璟她与令公子现在是何情况,你可否明明白白告知于我?” 梅蕴沁便一五一十说了。。 慈心师太摇摇头,“他们二人绝非良配。”。 梅蕴沁蹙眉问道,“师太何出此言?” “虞璟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个性极强,心性又极其聪明,再加上我这么些年有意无意地熏陶,心防太重,极难靠近。令公子,也是顶顶聪明之人,喜欢上虞璟我一点都不奇怪,她本就值得。但是恕我直言,虞璟不比寻常女子,令公子到底是为着追逐的过程还是为着她这个人尚且难说,即便真心爱上虞璟,一来是虞璟的回应,因她母亲的事,对情之一物,极为抵触,不动情则罢,一旦觉察到自己动情,她怕是第一个逃得远远的。她虽也出生名门,但到底落魄了,不比苏家,如日中天。苏家对女婿尚且诸多要求,更不用说唯一的儿媳妇了,岂是好 进去的?”。 “阿俨是真心的。他从小到大,性子都寡淡,从政后却深沉得有些怕人。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也许他未必想托生在我们这种人家,太多的生不由己。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什么人事上心过,我不像老苏,我只希望他幸福。”梅蕴沁神色有些悲戚。。 慈心师太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 虞璟一个人坐在香积厨外面的花坛边沿上,手托着腮,陷入了思绪之中。 “虞璟,好久不见。”一个温柔的女声。 虞璟抬头,“静仪师姐。”。 苏君佩本来就欣赏虞璟,今日听得母亲说弟弟阿俨喜欢上了虞璟,对虞璟更是欢喜,“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师父呢?” 虞璟看了看苏君佩秀妍的脸庞,那人勾唇笑的样子便又跃上了心尖,不甚自然地撇开视线,“师父在和苏夫人说话。”。 苏君佩忍不住微笑起来,她随意地坐到虞璟身旁,“你应该知道了吧,阿俨是我的亲弟弟。” 虞璟无意识地捋着自己的手指,支吾了一声。。 “阿俨比我小八岁。从小就和我亲。你也知道,他是苏家唯一的男孩,自然从小就被寄予厚望,可以说,他是没有童年的。很小的时候,他就被要求背《幼学琼林》、《三字经》、《千字文》,开蒙之后,就是四书五经,我小时候虽然也学这些,但毕竟是女孩子,不会对我太过严苛。但阿俨就不同了,我记得他八岁那年的大年初一的早上他还在写大字,父亲给他定的任务,每天一百个大字,一百个小楷。我和同学在外面玩,看见他的站在窗户后面,那时候他还好矮,比窗户高不了多少。他的眼神我至今都忘记不了,他就安静地看着我们在楼下疯,眼神很寂寞,你不能想象一个才八岁的孩子会有那种寂寞的眼神。但一瞬之后他就转身坐回办桌前写字去了。我当时就没有任何玩的兴致了,打发了同学,我就上楼看他。他字已经写好了,在看《颜氏家训》,大部分八岁小孩字还没认识几个的时候他已经在看这种书了。我说你字写好了怎么还在看书?他微笑着对我说,谁让我姓苏呢?又低下头看书去了。他十二岁的时候我二十岁,我原本是按照父亲的意思学的国际关系,可是我实在不喜欢这个,想转专业,父亲坚决不肯。结果十二岁的阿俨对父亲说,苏家只需要他一个牺牲品就行了,他会按照父亲的要求从政,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恣意生活。父亲同 意了这种交换。于是十二岁的他被直接送进了军校,一待就是六年。高中毕业他又出国读大学,回国后从政。”。 虞璟不觉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苏君佩抓起虞璟的手 第 19 部分 ,“虞璟,阿俨是个好男人。我已经没有指望了,只盼他能幸福。既然你是他想要的幸福,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 “静仪师姐。”虞璟苦笑道,“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也许现在是他想要的,但不会是他的幸福。至于他,既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的幸福。”。 苏君佩却很笃定,“不,我有预感,你们俩的幸福只能由对方给与。虞璟,不要抗拒你的心。”说罢起了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庵堂。。 虞璟看着她灰色的背影,再次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的爱情呐,其实爱上一个人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 心还是收在自己的腔子里妥当。。。 最近事超多。。。心情也不好。。。抱歉。。。。 蝶恋花 日薄西山。 鸭蛋青的天色里带着蟹壳红,极其完美的过渡,最有天赋的画师恐怕也难以描摹一二。 虞璟没有料到苏君俨会来白云庵接她。 他靠在宽大的车门上,灰色的大衣,虞璟第一次看见有男人能将灰色穿得如此好看,既没有灰头土脸的不得志,也没有过时落伍的沉闷,反而越发衬得他优游清俊。虞璟脑子里突然蹦出山涛评价嵇康的那句话来——“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就是不知道他如果喝醉了会不会像“玉山之将崩”?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不觉弯弯,苏君俨看在眼里,眉宇间也染上了笑意,“上车吧!” 虞璟轻轻咬了咬下唇,“你怎么会来?” 苏君俨黑眸凝视住她,“妈告诉我的,让我来接你。”。 他故意含混地说“妈”,省略了前头的代词,虞璟飞快地看他一眼,见他眸中带着一丝促狭地望着自己,脸颊一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真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白猫。苏君俨愉快地想着。。 车内。苏君俨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捏着两张票伸到虞璟面前,淡淡地说道:“和你同学去看吧。”。 安藤忠雄的建筑作品展览门票。。 虞璟的眸子立刻璀璨得如同雪水擦拭过的银器,晶晶亮地盯着精致的门票上安藤忠雄的剪影,苏君俨感觉自己有些妒嫉这个神情忧郁的日本男人了。。 “谢谢。”虞璟的声音软软的,听得他心里也化成了一汪水,悠悠地晃荡着。 “你喜欢就好。”。 虞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安藤忠雄的建筑作品展览门票据说只在小范围内发售,如果没有门路,即便你双手捧着钞票也是一票难求。。 “为什么会学建筑?” 虞璟迟疑了一下,轻轻说道,“自然界里无生命的水泥、砖头、金属和玻璃在变为建筑的的组成元素时才可以拥有灵魂,我喜欢并且享受这种造物一般感觉。而且建筑是和历史离得最近的学科,看似平淡无奇的一片残破瓦片,却可能感受过秦时明月汉时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建筑接近永恒。”她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眼底却有两簇火焰在燃烧,坚定而持久。这样的虞璟,让他目眩神迷。 苏君俨在心底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会不会有一天,当她提到他时,眼睛里也会如这般熠熠生辉,闪耀着热切的光芒?。 “我请你吃饭吧?”虞璟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苏君俨视线锁住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黑莹莹的,正带着一丝期待地看着他。即使明明知道她只是不喜欢欠自己的人情,即使明明知道她还是将他和她分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努力压制心底的挫败感,尽量愉悦而平静地说了一个“好”。。 “你想到哪里吃?”虞璟问得大方,但苏君俨却听出了其间的紧张与惶恐。 “既然是你请,就由你定吧!”苏君俨的声音平和。。 虞璟松了口气,“那就去我们学校南门的一箪食,好不好?”。 一箪食,一瓢饮。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真是好名字。。 苏君俨在心底咀嚼了片刻,凝视住她,眼光淡而温柔,“好。”。 一箪食在曲折的巷子里,车开不进去。虞璟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其实他家的东西很好吃的。”。 苏君俨笑笑:“嗯,待会儿我会仔细品尝的。”。 他是什么人,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尝过,会看得上这些家常菜?虞璟原本有些雀跃的心情陡然又低落起来。。 正值晚饭时间,巷子两边都是摆摊卖吃食的小贩,出来觅食的学生三五成攒,狭窄的巷子更是显得水泄不通。虞璟小心地抬头看一眼苏君俨,他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或者不悦的神情,不知道是否由于黄色光线的原因,他英俊异常的侧脸反而显出一种温暖生动的色泽来。 从身后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声音。。 “小心”。 耳畔传来男子关切的声音。虞璟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苏君俨的手臂揽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骑在自行车上的男生狼狈地跨下车,一手扶住车龙头,另外一只手则慌乱地去摸包里的手机。“喂,晶晶吗,你别生气,我一定买到你喜欢吃的栗子汤圆,好了,你在宿舍等我电话!我很快的,你等我啊!”因为人多,男生几乎是喊出来的。。4b04a686b0ad13dc 虞璟有些怔忡地看着那个推着自行车的男生奋力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然后在稍稍宽阔的地方跨上车,歪歪扭扭地骑向远方。 “栗子汤圆在哪里卖?”苏君俨突然发问。 虞璟条件反射似地回答,“巷子尽头左拐100米。”说罢才狐疑地看一眼苏君俨,“你要吃栗子汤圆?”。 苏君俨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看你一脸羡慕的样子,我猜你大概和那个叫晶晶的女生一样是想吃栗子汤圆了。怎么样,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也可以替你去买。”。 自己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虞璟感觉从耳朵到脸颊都在发烧,她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转移了话题,“我们快点吧,不然没位子了。”急急抢出两步,不想走得太慌,竟然没留意脚下的坑,脚踝一崴,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又是一声“小心”,眼疾手快的苏君俨稳稳当当地将她拦腰搂住。虞璟整个人大半全靠在他怀里,微微仰起的脑袋可以轻易地看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颊又一次不争气地发烫。 苏君俨心下愉快,她的娇羞无比成功地取悦了他。。 虞璟却在心底呜咽了几声,恨不得可以选择性失忆才好。为什么,为什么今晚只要这个男人眉眼灼灼地看着自己,她的脸部皮肤表面温度就会立刻上升二到三摄氏度?。 “一箪食在哪里?我饿了。”苏君俨勾着薄唇,而他的头则用一种懒洋洋的柔软的几乎显得悲伤的姿态朝下弯去,离她的脸那么近,虞璟几乎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胸口莫名地一窒,虞璟竭尽全力才用平常的音调开口道,“快了,就在前面。” 一箪食里果然人不少。 “老板娘,楼上还有包间吗?”虞璟蹙眉看了看正在对苏君俨行注目礼的男男女女,心情无端有些不爽。。 “有的,有的。”老板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苏君俨,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呀,饶是她一把年纪,半生 花丛走过,也鲜少见过这般出众的男人。视线不觉又飘到了虞璟脸上,这女生长相初看稀松平常,能教如此出挑的男人看上,定然有过人之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内媚? 虞璟见老板娘的眼光在她和苏君俨两人脸上溜来溜去,一副看得有趣的样子。细黑的眉毛一挑,“麻烦喊一个服务员带路。”。 “噢,小王,带客人上楼。”老板娘高声叫道。。 虞璟朝老板娘微微颔首,也不看苏君俨,率先抬脚上楼。苏君俨注视着她的背影,唇角扬起短短的一道弧线,跟在她身后。 老板娘却有些失神,这个女生果然不一般,她刚才简简单单一个挑眉,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和妩媚,交杂在一起,叫人移不开眼睛。。 服务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长相清秀,一直在偷看苏君俨。。 虞璟看在眼里,心里冷哼不断,谁说女人祸国,男色一样害人。。 将菜单推到苏君俨面前,她没好气地说道:“你点吧!”。 苏君俨玩味似的看她一眼,眼底有笑意弥漫开来,“那我就点了。”说完他朝服务员礼貌地一笑,“麻烦记一下。”。 服务员受宠若惊似地走近了些,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垂着头不敢看苏君俨。 “马蹄糕、冰糖莲心羹、清炖蟹粉狮子头、血糯甜饭、桂花焐熟藕。”。 虞璟瞪大了眼睛,五样里面居然有四样是甜食!。 “你喜欢甜食?”虞璟一脸的不敢置信。 苏君俨抿了一口茶水,“嗯”。一派云淡风轻。。 其实苏君俨没有告诉她的是,除了嗜甜的口味之外,菜单上甜食也较其他菜色便宜不少,既然她执意要回请他这一顿,他如何舍得叫她破费。。 不料虞璟却从他手里接过菜单,又报了几个菜色,“水煮肉、麻辣肚丝、干煸牛肉。” 苏君俨眉毛皱了皱,直接盯住虞璟,“不许吃这么辣,美尼尔氏综合症要吃的清淡些,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顾惜自己。”他的语气里有轻微的不满以及浓重的怜惜。虞璟有些错愕地看着苏君俨朝服务员说道,“刚才那几样我们都不要,再加一个咸蛋黄焗南瓜就行了。”她破天荒地没说什么,只是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菜很快上了桌,苏君俨娴熟地将血糯甜饭拌匀,用勺子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嗯,味道不错,是正宗的鸭血糯。”。 虞璟蹙眉看了看那红里泛紫的一团,油亮亮的,撇了撇嘴。。 苏君俨将她娇俏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用勺子挖起一勺,递到她面前,诱哄似地说道,“尝一口,很好吃的。”。 虞璟偏过头,“我不要。看着怪油腻的。” 苏君俨却不放弃,“不骗你,真的很好吃的。”。 他表情认真,右手握着银色的勺柄,执着地举着勺子。。 虞璟有些无奈地捏住颊边垂下的长发,张开嘴将勺子里紫红色的饭团吞咽下去。她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共用一把调羹是多么亲密的动作。。 “味道怎么样?” 虞璟回味似地侧侧脑袋,“嗯,比我想象中的好吃。”。 话音刚落,就看见又是一勺血糯甜饭伸到她面前。。 “张嘴。”苏君俨眉间眼底俱是舒展的笑意。。 虞璟无意识地张开嘴,将那一勺饭吞进口中,香浓软糯的米粒入口带着一股馥郁的桂花香,她心底却蓦然酸涩起来。。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其实世界上哪里会有不爱甜食的女孩子……我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够……因为会上瘾……。 作者有话要说: 俺也耐吃甜食。。。但是怕胖。。。 我终于憋出了一章,擦汗。。。 二色莲 秦艽气喘吁吁地跑到虞璟面前,“阿璟,对不住啊,我来晚了。”。 “算了算了,我早习惯了。”虞璟好笑地将门票塞进秦艽手里,拉着她的手往艺术中心的镜面式大门走去。。 工作人员检票之后很礼貌地交待道,“请不要在展览中心内部使用照相机同时请关闭手机等通讯设备,谢谢合作。”。 秦艽吐了吐舌头,“好大的派头,对了阿璟,安藤忠雄的建筑作品展览门票你是怎么搞到手的啊?”说完又暧昧地一笑,“是不是你上次那个英俊得不像人的男朋友?”。 英俊的不像人?虞璟的眼角抽搐了两下,斜睨她一眼,“何以见得?”。 秦艽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拜托,我虽然没见过猪走路但好歹也吃过猪肉,你家那位,啧啧,那身段,那长相,那气质,一看就是用麻袋装信用卡的主儿,他身上穿的可是杰尼亚的双排扣羊绒大衣,我上个月刚在《vogue》上看见的……”。 “小 九”,虞璟挑唇笑道,“你连意大利语的ermenegildozegna都能发得如此到位和标准,我对你的英语六级充满信心。” 秦艽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她装模作样地按住胸口,一副虚弱的样子,手指点着虞璟的鼻尖,怪叫道:“不带你这样的,往我的伤口上撒盐巴,我的小心肝都碎成小片片了。某人有异性没人性啊。”。 虞璟笑着推了秦艽一把,“你真是个活宝。”。 秦艽却突然收敛笑意,正色道,“阿璟,有些男人只可远观,不适合亵玩。我说这话绝对不是怀疑你的魅力,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看着秦艽一脸郑重的样子,虞璟觉得心里充满了一种酸胀的感觉,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臂,用力抱住了好友。。 秦艽却故意抖了抖,懊恼似地说道,“肉麻死了你,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万一被哪个爱上我的帅哥看见了就不妙了,你知道的,我对女人可不感兴趣,到时候你担了个虚名事小,要是惹得帅哥伤心我就罪孽深重了。”。 气氛被她破坏殆尽,虞璟将视线在她胸部流连,不怀好意地说道,“我说小九,我觉得你思春前还是先加强一下你的女/性/特征比较靠谱。”。 秦艽又是一声怪叫,伸手去咯吱虞璟,“要死了你,老娘不发威,你把老娘当加菲,是吧?!” 虞璟最怕痒了,赶紧讨饶。。 秦艽这才罢手。她刚还想说什么,视线却被什么粘住了,大概是太激动了,说话都不利索了——“阿璟,你看,那是不是安藤忠雄的光之教堂?”。 虞璟微微眯了眯眼,“嗯,是他的光之教堂。”。 秦艽连忙拖着虞璟的手向展厅中央的圆台走去。。 展厅通过人工光线模拟日光,将光之教堂最负盛名的十字形光影模拟出来。 “真漂亮。”秦艽忍不住赞叹道。。 “我去过大阪城郊的茨木市北春日丘的光之教堂,不过这个教堂实在太小了,没什么气派。我倒是很喜欢水之教堂,真希望以后可以在那里举行婚礼。”听到何琇娇嗲的声音,虞璟的眉头不觉蹙了起来。。 “虞璟?”顾玚澄有些惊喜地喊出虞璟的名字。。 虞璟拉着秦艽缓缓转身,面带微笑地喊了一声,“顾老师。”。 秦艽也赶忙跟着喊了一声。。 顾玚澄神 色复杂 第 20 部分 地看着虞璟,考试结束后他一直试图打电话给虞璟,想邀她一同来看展览,不料她的电话始终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无奈之下,他只得一个人来看展,不想却碰到了何琇。。 何琇能搞到门票他不奇怪,可虞璟的门票又是从何而来。。 何琇有些不可置信地盯住虞璟,挑衅似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儿的门票?”要知道就连何世祥也费了不少力才帮她弄到一张票来。。 虞璟斜斜地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何琇气结。 秦艽却有些莫名其妙,谁来告诉她,这个自以为是的女生是谁啊?。 虞璟也不看顾玚澄,拉着秦艽的手就要往别处去。。 秦艽有些尴尬地朝顾玚澄一笑,“顾老师,我们去别处看展览了啊!”。 不料顾玚澄却接口道,“不介意的话我和你们一道吧!”。 何琇才要说话,却听见虞璟一声似是愉悦的轻笑,“当然不介意。我和小九可是求之不得,正好可以向顾老师您请教一些问题。”。 说话之际虞璟的左颊边又出现一个小小的笑涡,顾玚澄摸了摸鼻子,快步走到虞璟的身边,何琇见状,跺了跺脚,终于也跟了上去,走在顾玚澄旁边。如此一来,就变成了三女一男四人并排同行。 虞璟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何琇,嘴角浮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六甲的集合住宅”、“大阪府立近畿飞鸟博物馆”、“淡路梦舞台”都是安藤忠雄的经典作品。虞璟看得很仔细,甚至还拿出铅笔在速写本上写写画画。。 顾玚澄赞赏地注视着她专心的侧脸,突然考较起虞璟来,“看得出来安藤忠雄的设计风格受谁的影响吗?”。 虞璟眉毛微皱,“和丹下健三的风格有些接近,不过又有些像勒?柯布西耶。” 顾玚澄笑道,“不错。丹下健三和勒?柯布西耶都是他崇拜的两位建筑师。说来也有意思,安藤忠雄还曾因此为他的宠物狗先取名为‘丹下健三’,然后又改名为‘柯布西耶’。” 秦艽露出一副被吓倒的样子,“天哪,有这种崇拜偶像的方式吗?用偶像的名字给宠物命名,真是怪人。”一面却忍不住在心底幻想给自家的哈士奇取名“强尼?戴普”,德普嬉皮鬼马的装扮和自家那只憨的像熊的狗的形象交织在一 起,秦艽觉得自己立刻凌乱了,不行不行,太惊悚了。 虞璟却只是朝顾玚澄笑了笑,没有说话。 “玚澄哥,听说淮海路上新开了一家日本料理,里面的吞拿刺身、牡丹虾、牛油果手卷还有海胆寿司都很不错,我们中午去吃好不好?”何琇为了表现亲密,故意用日语向顾玚澄发问。 虞璟听得懂面上却岿然不动。。 顾玚澄却看一眼虞璟,踌躇道:“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虞璟轻轻一笑,扫一眼何琇,“好像不太妥当吧,顾老师,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她故意在“你们”上加了重音,顾玚澄见她似有调笑之意,不免有些气闷,他对何琇根本无意,她不是知道了吗? 秦艽拉了拉虞璟的胳膊,眼睛里满是不解。 虞璟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依旧含笑看着顾玚澄,只是这笑容极淡,甚至未达眼底。 何琇看见顾玚澄的反应,心里凉了半截,她咬着嘴唇,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吧,没什么不方便的。”。 虞璟听见何琇说“我们”,再次意味深长地瞄了瞄顾玚澄,笑道,“那我们就打扰了。” 秦艽本想拒绝的,但触及到虞璟恳求的眼神,只得答应下来。。 看完展览,四人便搭顾玚澄的宝马去了淮海路的松子日式料理。。 有穿着和服的侍者恭谨地为他们拉开原木隔断门,依次脱了鞋进了内室,何琇存心想看虞璟的笑话,故意放慢动作,看她如何坐。 却见虞璟双脚弯成倒v字体,斜坐在垫子上,姿态甚为优雅,何琇恨恨地瞪她一眼,坐到了虞璟的对面。 前菜是长葱梅子、日本黑豆、昆布海胆、味付螺肉、海带拌海蜇丝还有一壶温过的清酒。何琇自恃酒量不错,主动要求替众人斟酒,秦艽以不会喝酒婉言拒绝了。。 “你呢,能喝吗?”何琇晃晃手里的酒瓶,语气很是不屑。。 虞璟将褐色的薄瓷清酒杯推到何琇面前,没有言语。。 顾玚澄却有些担忧地说道,“虞璟,不能喝酒就不要勉强自己。”。 虞璟朝他妩媚地一扬眉毛,“放心。”说完右手拿住酒杯,左手以中指为中心,用指尖托住杯底接过了酒杯。何琇见她姿势娴熟,心里不免惴惴。。 顾玚澄则惊讶地看着她捏着酒杯,潇洒地一饮而尽。。 “阿璟,你——”秦艽刚想说话,却看见虞璟朝她一笑,露出米粒一样的白牙齿。 虞璟的眼角微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顾玚澄看得有些呆了。直到气急败坏的何琇因为喝得太急而发出一声咳嗽声,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何琇一直留心虞璟的吃相,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虞璟显然相当熟悉日式餐桌礼仪,一举一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甚至连普通人很少注意到的食用刺身的顺序她都似乎都极为熟稔,她会先用杉木筷子夹取油脂较少的白肉的鱼片,然后才是油脂较丰富的鲑鱼和鱼卵。。 虞璟知道何琇一直在暗中窥伺自己的动作,她扯扯嘴角,不甚在意地拿起清酒壶,自斟自酌。微暖的清酒入口,一种微醺的感觉浮上虞璟心头。。 感觉得到她的轻慢,何琇着急地拿过酒壶,加快了喝酒的频率。。 虞璟冷眼看她脸上泛起潮红,呼吸变得不稳,嗤笑了一声。。 “何琇,你少喝点!”顾玚澄忍不住轻声呵斥。。 何琇大概喝得有些醉了,朝顾玚澄委屈地嘟起嘴巴,“玚澄哥——”说完酥软在顾玚澄怀里。 顾玚澄推又不是,拉又不是,尴尬地朝虞璟开口道:“她喝醉了。”。 虞璟的眼睛越发明亮,像钻,带着锐光,“顾老师赶紧送她回去吧!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秦艽感觉到桌下虞璟正大力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着。。 “那你和秦艽呢,你们怎么回去?”。 “我们没事,可以自己回去。”虞璟强行压下胃里的不适,带着微笑回答道。 顾玚澄犹豫了一下,喊侍者结了帐,又在侍者的帮助下将何琇塞进了车内。这才依依不舍地开车离去。。 顾玚澄车刚开走,虞璟就萎顿下来,整个人都靠在秦艽身上。。 “阿璟,你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秦艽脸有些发白。。 虞璟自嘲似地一笑,“没事,死不了。”。 头里一阵阵发昏,耳中似乎也有蜂鸣声,该不会是那该死的美尼尔氏综合症要发作了吧?眼前一黑,虞璟倒在了秦艽怀里,意识涣散之前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阿璟,阿璟!”秦艽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送医院。对,送医院。 秦艽刚要摸手机却陡然想起她倒霉的手机已经不知道在哪个下水道里游历去了,叹了口气,她去掏虞璟的手机。。 刚开机就看见屏幕上跳出来五个未接来电。都是苏君俨的。。 苏君俨,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正思忖着,虞璟的手机响了,依然是苏君俨。。 “喂,虞璟,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那头男子的声音清雅中带着克制的焦躁。 “你是阿璟的男朋友吗?”秦艽听他口气,小心地猜测道。。 苏君俨愣了一下,“嗯,我是。请让虞璟接电话。”。 “那个,你能不能过来一下,阿璟她,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为了不被某只pia飞,我努力勤快一些。。。 为毛天气这么冷,怨念中。。。 潇潇雨 苏君俨觉得掌心粘腻,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脱,稳住心神,他冷静地问道,“你们在哪里?” 秦艽看了看周围,“我们在淮海路上的松子日式料理店门口。”。 “麻烦你先替我照看她,我马上就到。”。 苏君俨车速很快。心底像有杂乱的丝线缠缚,一圈圈直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在没有见到她之前,在无法确保她健康平安之前,他觉得慌张,觉得无措,觉得心神不宁。偏偏又遇到好几个红灯,他坐在车里,就那样焦灼地等着红灯轮转到绿灯,眼睛一眨都不眨,仿佛能早一秒看见她也是好的。 莎士比亚说,爱,和炭相同,烧起来,得想办法叫它冷却。让它任意着,那就要把一颗心烧焦。 苏君俨苦笑,他的一颗心如今就像在火上烤炙,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偏偏他还舍不得叫它冷却,只恨不能燃起熊熊烈焰,叫她一并燃烧。。 秦艽看见从一辆黑色的沃尔沃里出来一个挺拔的年轻男子,正迈着一双长腿向她们所在的位置快步走来。。 男子面容清冷中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谢谢你替我照看她。”苏君俨小心将虞璟抱在怀里,朝秦艽说道。。 “没事没事,不用客气。”。 苏君俨看着怀里的女子双颊酡红,一如海棠春睡,鼻尖却可以闻到浓重的酒气,苏君俨眉毛蹙在了一起,声音有些严厉,“她喝了酒?”。 明明不 关秦艽的事,但眼见对面的男子眉目间满是凌厉的怒意,她心底却有些亏心,嗫嚅道,“阿璟喝了不少清酒。对不起,我没有拦住她。”。 苏君俨这才惊觉自己刚才语气重了些,“抱歉,我刚才一时心急,态度不好。我会带她去看医生,你可以自己回去的吧?”。 秦艽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阿璟就拜托你了。请你务必照顾好她。” 苏君俨点点头,抱着虞璟上了车。。 细心地将虞璟安置在座位上,又替她系好安全带。苏君俨摸出手机给高樊打了个电话。 “高樊,你妻子今天上班吗?如果不上班的话麻烦她帮我在二人医安排一个相熟的专家,耳鼻咽喉科的。我待会儿带虞璟过去。”。 “书记不用客气,叶希她今天正好值班,我立刻通知她。”。 看得出来虞璟应该很不舒服,两条细黑的眉毛之间有小小的一团褶皱,脸红彤彤的。手指还无意识地拽着堆领毛衫的领口。。 从苏君俨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颈部秀雅的锁骨所形成的两个小涡,这两个小涡并不深,但却如同黑洞,正吸引着他的视线。。 怕她发烧,苏君俨伸手拭了拭她额头的温度,不想虞璟似乎感觉到舒服,将他温度略低的手拉住,按在自己的脸颊上。还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气来。。 苏君俨却如同被定住一般,心神俱是一震,即便她是因为神志不清才会对他主动亲近,他却还是无可抑制地感到快乐。嘴角有笑意弥漫开来,心花怒放,大概也就如此了吧。 然而还是带她看医生要紧,苏君俨只得万分不舍地抽出手,发动了汽车。 似乎对他抽出手的行为很是不满,虞璟鼻子皱了皱,一股娇憨之气兜头盖脸的袭来。苏君俨简直不敢再看她,自从碰见她,他素来引以为豪的自持似乎已经日渐离他远去。 到了医院停车场,老远高樊就迎了上来。 苏君俨看准空位,利落的倒车进去。高樊替他拉开车门,苏君俨下了车,说道,“辛苦你了,周六还麻烦你跑这一趟。”。 高樊笑笑,“反正叶希今天值班,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 苏君俨注意到高樊提到叶希时表情很温柔,不由感叹道,“你们感情很好。” “嗯。”高樊感觉苏君俨语气里似乎有一点羡慕又像有些落寞,他乖觉地转移了话题,“叶希请的她的导师 许教授。不过她没有说明您的身份,只说是朋友。”。 苏君俨点点头,拉开车门,解开安全带,将虞璟小心抱了出来。。 “虞小姐怎么了?”高樊觑一眼苏君俨的脸色,问道。。 苏君俨抱紧了虞璟,低声道,“她有美尼尔氏综合症。”。 高樊这才知道苏君俨上次打电话问叶希美尼尔氏综合征是为了谁了。看来书记绝非一时之兴,而是动心已久。。 高樊领着苏君俨直接去了叶希的办公室。叶希留着短发,个子小小的,穿着白大褂愈加显得娇小。。 “叶希,这就是我们书记。”高樊为妻子介绍。。 “苏书记,您好。久仰大名。”叶希只简单看了一眼苏君俨,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不论气质还是长相都担得起龙章凤质这个词语。。 “叶医生,你好。今天麻烦你们了。许教授现在可以帮我女朋友看病吗?” “许教授就在隔壁,我带你们过去,不过她脾气有些古怪,你们不要介意。”叶希压低声音交待道。。 “许教授,我是叶希。可以进来吗?”叶希用中指指节轻轻叩了两下门。 没有声音,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严肃的脸孔。那是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淡地看了看几人,“进来吧。”。 苏君俨动作轻柔地将虞璟放在病床上。许教授凑近看了看,冷冷道:“我只看病,不会醒酒。” “许教授,我女朋友有美尼尔氏综合症,麻烦您看一下。”苏君俨语气很客气。 “有美尼尔氏综合症你还让她喝酒?!”许教授脸越发阴沉,两道法令纹似乎也拉长了些。 叶希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苏君俨,却发现他脸上似毫没有不悦的神色。。 “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她。”苏君俨的声音宛若叹息。。 许教授拧着眉毛打量他一眼,低头去检查虞璟的眼底,又去摸虞璟的脉搏。 “先挂水吧,20%甘露醇250ml快速静脉滴注。等她醒过来之后,叶希你帮她做一下经颅多普勒检查、电测听、脑干诱发电位、纯音听阈测试、甘油试验、耳蜗电图、冷热水试验、前庭诱发肌源性电位检查。”。 “好的。”叶希点点头。。 苏君俨听到这么一连串的检查,神色愈加凝重起来。。 虞璟被安置在单人病房里,叶希带着护士过来帮她打吊针。。 “她血管细,麻烦你仔细一些。”苏君俨不忘叮嘱护士。。叶希连忙说道,“您放心 第 21 部分 ,这是护士长,绝对不会让虞小姐受两次罪的。” 银针顺利埋进静脉,苏君俨感觉虞璟似乎颤了一下。。 “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苏君俨抓着虞璟的手问叶希。。 “虞小姐一方面是酒醉,一方面是美尼尔氏综合症发作,所以才会晕倒。这瓶水下去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苏君俨朝叶希略一颔首,“今天多谢你们了。”。 叶希连忙摆手,“苏书记说的哪里的话。举手之劳罢了。我就在办公室,有事您让护士喊我就行。”。 “好的。麻烦你了。”。 妈妈,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们了?。 美丽的女子眼眶微红,阿罗乖,爸爸没有不要阿罗,是妈妈没有用,没法子再让你爸爸喜欢了。你还是爸爸的最喜欢的阿罗。 你骗人。我看见爸爸抱着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还亲了她。我讨厌那个女孩子,我讨厌她。我讨厌爸爸。我不要叫阿罗,你不是说阿罗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给自己最喜爱的女儿起的名字吗?◎我没有爸爸,我不要叫阿罗了,让那个讨厌鬼叫这个名字吧!。 混沌之中,虞璟依稀又梦见了七岁的自己倔强地仰着头,明明包了一眼眶的泪水,却死活不肯掉落,只是努力仰着头质问母亲。 阿罗。她的小名曾经包含最殷切的祝愿与最深沉的爱意,可是结果又如何呢? 她不是白居易的阿罗,得不到父亲如珠如宝的倾情相待。何世祥怕是根本记不得她还曾叫过阿罗这个名字了吧?他也一定忘记了自己也曾经将她小而香软的身体抱在怀里,满怀爱怜的呼唤着“阿罗”吧!。 即便他记得又怎样,何琇只比她小不到一岁,阿罗,阿罗,这个名字多么像一个笑话! 苏君俨感觉被子下的虞璟胸口突然剧烈起伏起来,他连忙躬身去看,却见虞璟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苏书记?”虞璟的语气里满是惊讶,两颗乌黑的眼珠迅速扫视周围坏境,触目所及皆是一片雪白,心里顿时明了,“谢谢你送我来医院。看病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她睁开眼不过一两分钟而已,苏君俨的心情却经历了欣喜到挫败到生气的三重转变,他弯着腰,面无表情盯住她,一声不吭。。 虞璟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似乎正克制着什么,她心里一慌,歪了歪头,避过了他的视线。。 “你非要如此吗?”苏君俨的声音里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虞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将头又向羽绒枕头里拱了拱。。 苏君俨直接伸手扳过她的下颔,迫使虞璟和他对视。虞璟神色有些仓惶起来,视线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苏君俨的眼睛。。 苏君俨越发恼怒起来,“虞璟。你能不能爱惜着一点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美尼尔综合症不能喝酒吗?一个女孩子,大白天的喝酒,像什么样子!”。 虞璟咬住嘴唇,猛地坐起身体,“苏君俨——”大概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手上的银针被拽了出来,红色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沁出来。 苏君俨连忙抱住她,蹙眉喝道,“别胡闹,你还挂着点滴!”。 虞璟觉得有无限的委屈,她拼命在苏君俨怀里扭动着身体,“苏君俨,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你凭什么管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女孩,我脾气坏,我讨人嫌,我自甘堕——”却再也说不下去。 苏君俨封住了她的唇,阻止了那些叫他心疼的话语。他的吻,滚烫得像烙印一般。虞璟觉得心里酸胀不堪,眼睛里涌起了湿意,随着睫毛的颤动,泪水凶猛地滚落下来。 明明只是泪水,掉落在苏君俨手上却如同被沸腾的油溅到一般,什么火气也没有了,他只觉得一颗心七零八落,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别哭了好不好,不要哭。”。 听到他的道歉,虞璟反而哭得越发厉害,抽噎变成了哽咽,连单薄的肩膀都剧烈地抖动起来。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全是蜿蜒的泪痕。 苏君俨从来没有这般手足无措过,只能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搂着,不停地抚着她的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不知道哭了多久,虞璟才止了哭,用手背重重地抹了抹眼睛,鼻子还一抽一抽的,眼睛肿得像桃儿,睫毛上还有晶莹的水光,鼻头也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苏君俨急忙从床头柜上扯过面纸,帮她擦眼泪。。 虞璟这才觉得丢脸起来,“我自己擦!”声音闷闷的。。 “乖,听话。”苏君俨哄小孩儿一般的口气让虞璟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她粗暴地从他手里拽过面纸,胡乱地在脸上乱擦一气。 “这么擦脸会皴的。”苏君俨无奈地重新拿起面纸,细心地帮她擦试。。 “不用你管。”虞璟本想 凶巴巴地吼出来的,可惜哭得太厉害,一点气势都没有,倒像撒娇。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苏君俨的声音低哑/紧/窒,显得小心翼翼。 虞璟愣住了,她垂下头,抽了抽鼻子,心里无来由地软下来“我也不对。不该喝酒。” 苏君俨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搂住她。 半天,他才低声道,“答应我,把身体调理好,好不好。”。 虞璟的头埋在他的肩窝,闻言,她抬头看他一眼,终是点点头。。 ◎白居易《吾雏》:吾雏字阿罗,阿罗才七龄。嗟吾不才子,怜汝无弟兄。抚养虽骄呆,性识颇聪明。学母画眉样,效吾咏诗声。我齿今欲堕,汝齿昨始生。我头发尽落,汝顶髻初成。老幼不相待,父衰汝孩婴。缅想古人心,慈爱亦不轻。蔡邕念文姬,于公叹缇萦。敢求得汝力?但未忘父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到今个儿都忙着选题和联系导师,更新晚了,见谅。 能在男人面前流泪,意味着神马,呵呵,大家应该都了解的。 忆多娇 许教授扶了扶眼镜腿,从一堆检查报告单里抬起头来,看住虞璟,“你月经什么时候初潮的?” 虞璟脸颊飞红,不自在地绞了绞手指,“十四岁。”。 “那你痛经吗?每次量是多还是少,有没有血块?”。 虞璟越发局促起来,苏君俨似乎也有些尴尬,不自然将视线转向窗外。。 许教授却似乎见二人的表现很是愉快,嗤笑道,“你们先别不好意思,她这毛病通在肝上,肝肾同源,现在不调理好了,难道你们以后不打算要小孩?”。 小孩。他和虞璟的小孩。苏君俨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黝黑的眼珠凝视着她,虞璟却只一味羞窘地垂着头。苏君俨默默地看着她脖颈后面细碎的绒发,心里柔软一片。 “那个,我天冷的时候会疼,量倒还正常,偶而有血块。”虞璟的声音一如低鸣的蚊蚋。 许教授看她一眼,“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又不是外人。你这是因为心脾两虚,气血不足而导致的眩晕。肝是风木之脏,其性主动主升,肝肾阴亏,忧郁恼怒太过,肝失条达,肝气郁结,气郁化火,肝阴耗伤,风阳易动,上扰头目就会发为眩晕。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虚弱则气血亏虚,清窍失养。所以给你开的是归脾汤加 减。补益气血,健脾养心的。”一面拔出笔帽,刷刷在处方单上写起来: “党参三钱、白术两钱、黄芪四钱;当归两钱、熟地一钱五分、龙眼肉一钱、大枣五枚;茯苓一钱二、炒扁豆八分;远志一钱五、枣仁一钱。每日煎服一剂。”。 写完递给苏君俨,“你女朋友这身体不是一两天亏下来的,还好年纪轻,现在好好调养还不迟。烟酒不可以沾,饮食以清淡为好,盐要少放。还有作息时间要规律,不要熬夜。房事也要节制,不能太频。”。 饶是淡定如苏君俨,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伸手/欲/去接处方单竟然没有接住,处方单轻飘飘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往地上悠悠坠落。虞璟和苏君俨一同蹲身去捡,不想两人的额头居然撞到了一起。 “怎么样,痛不痛?”苏君俨急切地拽住虞璟的胳膊,担忧地追问。。 明明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娇弱的花朵,可是在他眼里,她总是不会爱惜自己,不会照顾自己,他害怕她生病,害怕她受伤,害怕她不健康,害怕她不快乐,害怕她……。 虞璟看懂了他眼里汹涌的情潮,朝他微笑道:“没事的。我一点都不痛。” 两个人还蹲着,一人捏着处方单的一头. 还是许教授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两人才如梦初醒,赶紧起了身。。 “我这处方单又不是金箔,你们俩有必要用抬的吗?”许教授凉薄的嗓音里似乎带着一丝隐忍的笑意。。 虞璟这才讪讪地松了手,脸却又红了。 许教授心里赞赏,这年头会脸红的女孩子是越发稀罕了。现在的不少女孩子,脸老的跟什么似的,说话不分轻重,做事不顾场合,实在不像样。想到这里,她的声音不觉又和煦了几分,“还有你,女孩子家家的,不要一天到晚思虑过多,老话说,只有上不去的天,没有跨不过的坎,有什么事情不要成天闷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没病都搞出毛病来了。” 虞璟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感激地一笑。 许教授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温情了,板起脸,挥挥手,“出去拿药吧,药房会告诉你们怎么煎药的。”。 九重天门口。 “把药给我吧!”虞璟朝苏君俨手一摊。 苏君俨深思似地看她一眼,“你保证会乖乖喝药?”。 虞璟气恼地瞪他,“难道我喝药还要写保证书吗?” 。 “保证书就不用了。”苏君俨勾唇一笑,“还是我亲自监督比较放心。” “你——” 苏君俨却抬起手腕,友善地提醒她,“你要抓紧时间了,马上七点了。” 虞璟这才“哎呀”一声,推开车门,快步奔向旋转门。。 直到她苗条的身影看不见,苏君俨才收回视线,落在了那一堆用四四方方粗麻纸包好的中药上。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个苦笑,他何尝不希望她辞去九重天的工作,什么名声好不好听倒是其次,实在是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然而这话他却只能一个人想想,断不能向她开口,以她的性子,怕是直接冷笑两声,然后绝情地踢他出局,再也不给他靠近她的机会了吧?。 虞璟刚到九楼,就看见唐糖面有忧色地朝她招手。。 “怎么了?” 唐糖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进更衣室内,焦急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啦?古风禅室里老早就来了个男人,四十八九岁吧!指名要见你。”。 “谢谢你。我晓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虞璟淡淡道。一面换了一件白色水墨团花的旗袍,慢条斯理地扣好盘扣,换上银色高跟鞋。又松松绾了头发,抿了一点粉色的唇彩,方才施施然向禅室走去。。 那是一个宽阔肩膀的男人,正负手看着墙上的字画。。 “这位先生,我来迟了,还请恕罪。”。 男人猝然转身,黄色的顶灯斜斜地打在虞璟身上,他有些迷乱地喊道“涵白?” 虞璟吃惊不小,涵白是母亲的小字,眼前的男人怎么会知道?这人看上去似乎还有些眼熟,虞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唯有微笑以对。。 “对不起,虞小姐,刚才是我唐突了。我是常耀江,前些时候我们见过的,你和苏书记遇袭的时候……”。 虞璟这才有了印象,她心中虽然依旧惊疑不定,但面上沉静如水,“常局,您好。不知道您找我有何贵干?”。 常耀江吐字艰难,“你母亲她还好吧?”。 “她已经过世了。”。 常耀江一个踉跄,面上一片灰白,“涵白,涵白她已经去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常局,您没事吧?”虞璟小心翼翼地问道。。 常耀江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虞小姐,不怕你笑话,我这一生唯一爱的女人就是你母亲 虞冰,为了她,我甚至至今未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可以和你聊一聊。” 虞璟深深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 “涵白她,她是怎么去的?”常耀江这话说得异常挣扎。。 “她得了肝癌,自己吞安眠药走了。”虞璟声音低而邈远。。 常耀江又是一震,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自杀?涵白她是自杀的?”。 “她大概早就不想活了吧。”虞璟垂着头,看不出悲喜。。 “何世祥呢?何世祥他干什么去了?”常耀江有些狂乱地吼道。。 “您还认识何世祥?”虞璟蹙眉。。 “我和何世祥同届,他念的考古,我念的法律,住一个寝室。何世祥——”常耀江似乎陡然想起了什么,“何世祥不是你的父亲吗?你们关系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 回答他的是虞璟的一记冷哼,“何世祥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他这样的父亲,如果不是他的背叛,母亲也不会——”。 “何世祥背叛了涵白,他竟敢这么对涵白,他怎么舍得!”常耀江简直怒不可遏。 “我可以喊你常叔叔吗?”虞璟突然轻声问道。。 常耀江却欣喜异常,“好,好,当然可以,我求之不得。”他的语气有些颤抖。 虞璟见他并未碍于苏君俨的关系而推托这个称呼,对他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常叔叔,能把你们过去的事说给我听吗?”。 “涵白比我们低一届,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也穿了一件白色的旗袍,不过她扎了两个辫子,看上去就像仙女一样。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她是虞老先生的女儿,只觉得她漂亮,你也知道,八十年代的校园简直就是诗歌的天下,随便抓个人,各个都能背两首普希金拜伦什么的,大家也喜欢写诗,尤其是情诗。不过涵白不喜欢外国诗歌,嫌直白,不够蕴藉。她念中文系,家学渊源,国学功底一流,又多才多艺,青木第一才女的桂冠自然非她莫属。那个时候她一天不知道要收多少情书。我也喜欢她,想追她,知道她不爱洋诗,就请何世祥帮我捉刀写了两首词,送给她。说老实话,何世祥当年也是仪表堂堂,长相清秀斯文,虽然出生贫寒,但白衬衫永远干干净净,成绩出类拔萃,沉默寡 第 22 部分 言里自有一种卓然的气质,很讨女生喜欢。不过他对女生,无论美丑,永远都是客气而冷淡,从来独来独往,唯独和我还算投缘。涵白偏偏对那两首词上了心,约我见面。你不知道,为了和她见面,我一夜没睡,问何世祥借了一本《宋词三百首》,囫囵看了一夜。涵白和我聊得倒也投机,不过以她的聪明,几句话就知道那词不是我写的,我也爽快承认了。当时倒也没什么心眼,直接告诉她是请舍友帮忙的,连名字都告诉了她。后来才知道何世祥很受虞老先生的赏识,涵白早就对何世祥万分好奇了。”。 常耀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这男女之间,大多都是先有了好奇之心,器重之意,以后就顺理成章了。很快涵白就和何世祥在一起了。说来也是我蠢,看不出何世祥的机心,当初可以说先是涵白主动接近他,他也没显得多热络,后来知道涵白是虞老先生的独生爱女之后,这小子就慢慢转了风向。我那时年轻气盛,老觉得是我先喜欢和认识涵白的,气不过,将何世祥揍了一顿。又正好征兵,我就直接报名当兵去了。后来听说他们结婚了,更是心灰意懒,一直赖在军营里,不肯出来,后来即使提拔也一直刻意避开他们的消息,直到去年年底刚调回蔺川市公安局当一把手。”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何世祥在外边有了女人,是他的贸易伙伴的独生女,还生了一个只比我小不到一岁的女儿。那个女人找上门来,像母亲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哪里能受这种侮辱,第二天就和何世祥离了婚。何世祥很快带着他的新欢去了日本。母亲就带着我生活,直到我高一那年冬天,她得了肝癌,需要大笔的钱动手术,她死活不肯动外公留下来的古董文玩,自己吞安眠药走了。”虞璟双手掩面,语气很是苍凉。。 常耀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唏嘘道,“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虞璟沉默不语。 常耀江又道,“苏书记对你是认真的,我看得出来。他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常叔叔,你说,有我妈妈这么一个前车之鉴,我还能真心爱上谁吗?”虞璟笑得很苦涩。 常耀江无言以对。以苏家如今的身份,怕是接受虞璟,也绝对不是什么易事。 “阿璟你一直都在这里打工吗?”常耀江问得很小心。。 “嗯,我高一就在这里弹古筝了。人总是要讨生活的,穿衣吃饭之后,才有尊严,何况我们总是想要的 更多。”。 常耀江见她这般故作轻松的说辞,心中更是难过,“阿璟——”。 “常叔叔,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看看妈妈吧,她看见你,应该会很高兴的。虽然她眼光不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药方乃我杜撰的,份量根本没有什么医学依据,切莫尝试。。。。 交待了一下旧事,顺便帮女主多一个后盾力量。。。 唉,何世祥年青时也是优质少年一枚,为毛就长歪了呢? 看男人的眼光一定要犀利啊犀利。。。 华胥引 虞璟刚上车,苏君俨就将一个保温杯递了过来。(本站更换新域名.8du8) 虞璟狐疑地看他一眼,“我不渴。” “里面是中药,已经煎好了,你趁热喝掉吧。”苏君俨的声音淡淡的。 车里没有开顶灯,暗暗的,男子的声音像夜色里的风,拂在虞璟的心尖儿上,她竟轻轻地抖了抖。 双手接过圆柱形的杯身,虞璟将右手移到了杯盖上,微微用力,旋开了盖子,中药特有的粘稠馥郁的气息氤氲而出,植物的块根、果实、茎叶通通化为了这样一杯黑黢黢的液体。药汁反射着薄薄的光,如同一面小小的圆镜子,颤巍巍的,望久了,竟然叫人有一种头晕的感觉。 虞璟赶紧低头,尖着嘴吹了吹气,才将两片薄唇凑到杯沿,屏住呼吸,吞下一大口,舌头触到药汁,只觉得沉沉的苦,还有钝钝的涩,不敢含在嘴里,只得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忍忍罢,还有几口。”还是疏淡的调子,虞璟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含糊地应了声,捧起杯子,有些慌张地将余下的一气喝了个干净,除了中途略一换气,就没有停顿。 她正要拧好盖子,苏君俨的手却伸到她面前,掌心平摊着,是一颗糖。 霜浓月薄的银蓝的夜被隔在外面,虞璟有些怔怔地盯着那颗包裹在绚丽糖纸的里的糖果,迟迟没有去拿。 “是话梅糖。” 细白的手指终于还是伸向了他的掌心,拈起了那枚糖果。一阵窸窸窣窣的剥糖纸过后,硬糖酸甜的味道逐渐漾满了口腔。 苏君俨发动了引擎,仪表盘在夜里闪烁着细弱的荧 光,虞璟看着黑色的指针,感觉硬糖在舌尖的**下慢慢变薄变小,她本想用牙齿直接将其嚼碎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耐心地含在口里,直到它化作最后一丝甜意,在唇齿间弥漫不见。 熟悉的小巷就在眼前,两人一左一右下了车。苏君俨走在前面,虞璟微微落后一小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苏君俨却已经转头,止住了脚步,正安静地看着她。他在等她。 虞璟却觉得浑身被定住,无法动弹。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在心底不停地重复着。 驻足静默之中,谁都没有动。虞璟觉得苏君俨眼睛里的光似乎在慢慢沉下去,沉下去,她的一颗心却悬了起来,努力平复翻滚的情绪,她小心地走到他身边,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他垂着的右手。 苏君俨原本黯淡的眸色一下子迸出了亮光,他一把攥住她怯懦的左手,叹息似地说道,“你总是想逃。”说完,加大力气,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里。男子指尖的热力如同电流,咝咝流向她的心脏。胸口怦怦地跳着,大概是因为周遭太过安静,这心跳声似乎被无限放大,在静谧的巷道里回响,咚咚咚,怦怦怦。 黑咕隆咚的楼道里,苏君俨一手牵着虞璟,一手拿着手机照明。手机的光线只能堪堪照三四级台阶,幽暗的空间自下而上是炽白、深灰和浓黑。 虞璟摸出钥匙开了门,“你要,你要不要,进来坐一坐?”这话她说的艰难异常,牙齿和舌头磕磕绊绊了半天才说完整。 苏君俨朝她微微一笑,“不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说完却又有些忸怩起来。 苏君俨回头对她露齿一笑,“嗯,我会的。” 虞璟关了门,靠在门板上,手按在胸口,仿佛惟有这般,才能平复剧烈的心跳。 收拾妥当,虞璟蜷缩在被筒里,被子里很冷,她只得努力团成小小的一团,最大限度缩小与被子的接触面积。 “你总是想逃。”说这话时他眉毛微微蹙着,语气里有淡淡的不满、疲倦还有一点伤感,也许还有一点别的什么,她分辨不清楚,也不想去分辨。 嘴角自嘲似地扯了扯,当初李清佑追她,确实也费了不少的心思,以致于将她逼到了风口浪尖上,毕竟在旁人看来,经济学院学生会主席屈尊来追她这么一个貌不惊人,除了成绩拿的出手就无甚可圈可点的普通女生,她早应该扫洒相迎了。是 啊,她难道不应该惶诚惶恐吗?为了那不相配的俯就!为了那高贵的垂青!为了茫茫人海里他投给她的爱慕的一瞥!区区一个李清佑,已经让她一度多了不少标签,诸如“爱装”、“喜欢拿乔”、“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现在倘使换成苏君俨,估计登上八卦版也不是什么遥远的事了。王子与灰姑娘?政坛新星与烟花女子?也许连她的那点家底——书香门楣的遗珠或者末路贵族的后代都会被从历史的故纸堆里翻检出来,供人恣意品头论足。 不,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现在的她只想要做一滴掩藏在大海里的水滴,默默地攒积着力量,一点点靠近她的梦想。 她和苏君俨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不可能,齐大非偶,她一向有自知之明,对于这个高不可攀的男人,她从来就没有起过攀附之意。现在这种胶着的状态,总需要有什么来打破,与其每日在欲念和理智之间斗法,不如就由她来亲手打破吧。 心里有了决断,虞璟却并未感觉到轻松惬意,反而觉得心头一片雾霾,苏君俨的脸孔浮雕一般镌刻在了屋内寒凉的空气里,只要睁着眼睛,似乎就可以感受到他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四面八方,无处不在。虞璟狼狈地将被子拉高,遮住了眼睛。桑蚕丝的枕套垫在脸颊下面,阴凉无比,虞璟翻了个身,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慢慢濡湿成铜钱大小。 “书记,这是您交代我找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高樊将一沓档案递给苏君俨。 原本闭目养神的苏君俨这才睁开眼,他接过档案袋,解开缠绕着圆片的白线绳,抽出了其中的纸页,细细翻阅起来。 “常耀江倒真是个痴情种子,居然独身到今天。”苏君俨修长的手指翻着纸页,眉尖却不易察觉地拢了拢。 高樊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得含混道,“想来是曾经沧海吧。” “何世祥。”苏君俨咂摸一般念了几遍,霍然抬头看住高樊,“这个名字好生耳熟,是不是在哪里碰到过?” 高樊略一思索,“前几天招商局的龚局做东,想请您还有钱市就蔺川的三资企业的前途交流沟通一下,作陪的是市里几个规模较大的投资商,其中就有虞小姐的生父何先生。不过当时您就让我推掉了。现在是否需要我和龚局重新交代一下?” 苏君俨手指随意地在桌角敲了敲,淡淡道,“不用。既然我不去,钱国璋应该也不会露面的。对了,卫生检疫那边目前有没有消息?” 高樊的声音沉了些,“还没有什么进展,说是病毒库里根本就没有这种病毒,目前比对下来,估计是某种感冒病毒的亚种。” “看来市里还要继续封锁一段时间的消息。”苏君俨眉宇间浮现出浓重的倦色。 高樊小心觑了他一眼,说道,“书记,你也要保重身体。” 苏君俨微微一笑,“我没事。你去忙吧。” 迫近年关,手头上的事情特别多,年终总结,评比检查,心里头还惦记着一个虞璟,苏君俨简直□乏术。 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一口茶水,昨晚虞璟俏生生地倚在门上,结结巴巴地挤出那句邀他进屋坐坐时候的局促的模样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苏君俨好心情地勾起了唇角。抬手看看腕表,再过些时候又可以看见她了,真好。 虞璟站在九重天的避风处,一张清水脸隐在夜色里,似乎隐隐带了点蓝色。天上的月亮有些发赤,还带着毛乎乎的晕边,远远看上去,像一滴硕大的红泪氤氲开来似的。她紧了紧大衣,抱着自己的肩膀,有些焦躁地等着苏君俨。 苏君俨从车里出来,远远就看见了虞璟黑色的皮靴和大衣下摆之间的一段空白,可不就是一段空白,她大概只穿了丝袜。蹙了蹙眉,苏君俨走近了些,这才发现她竟没有穿丝袜,短短一截雪白的大腿就这样暴露在外面,那青色的静脉,隐藏在白皙肌肤之下的青色静脉,极淡极浅,却像不知名的牵藤植物,缠缚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要说点什么,虞璟却跺跺脚,“好冷啊,快上车吧。”一面快步走向沃尔沃,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因为坐姿的缘故,她大衣的下摆又缩了一寸,那裸/露在外的腿,精致的膝盖骨,衬着车内的晦暗,不知怎么的,让苏君俨联想到了黑色天鹅绒上搁着的什么白玉制品。却又不准,不是玉那种清透的白,而是一种沉重的、不透明的白,白得让他无端觉得压抑。 保温杯这一次是悄无声息地递过来的,虞璟接在手里,杯身明明没有温度,她却觉得接过来的是沉甸滚烫的一颗心。手心里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杯盖居然旋不开来。 还是苏君俨帮她拧开,也许是她多心,她只感觉苏君俨的眼光带了点探究的味道,心慌气短里她唯有将头仰起,将苦涩的药汁往嘴里灌。咽下最后一口,她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幸好没有呛着。 依旧是一颗话梅糖。糖纸的哔剥声脆而响。棕黄色的糖果含在嘴里,虞璟只觉得心头烦恶, 牙齿微微用力,喀擦一响,硬糖从某个中心破碎,四分五裂成不规则的小块,散布在她的口腔之间。 误佳期 虞璟的舌头一转,很快将硬糖的碎片扫拢到一起,又是喀嚓几声,碎片彻底变为了粉末,固执地粘在臼齿上。然而甜味在舌尖不懈地**下终究变得稀薄,直到化为乌有。看吧,毁灭永远是这般轻而易举。只要你忍心。 只要你忍心。 苏君俨手下面就是方向盘的黑色皮套,皮革在掌心的煨捂下似乎变得绵软起来,他的手指不觉发力,握紧了方向盘,湿咻咻地像抓着自己的一颗心。 巷子已经到了眼前。雪亮的车灯熄灭,两人下了车。 “好冷。”虞璟嘴角似乎有弧线,可惜却是半条。 苏君俨视线微垂,落在那凝重的一段白上,“你该多穿些的。” 一种失败的预感,凉浸浸地顺着腿肚子往上爬,虞璟感觉嘴角那道弧线也僵住了。 苏君俨已经将大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兜住。他身量长,大衣下摆一直垂到她的小腿。大衣带着他的体温,其实隔着她自个儿的大衣、里面的裙子,也不能确定,但她却觉得有热气往身体里面钻,往骨头缝儿里头钻,像蚂蚁一样,正在啃噬着她的皮肉,还有好容易聚积的一点勇气。虞璟的两只手死死地攥住大衣的衣襟,怕它滑下来。 “我们走吧。”她终于镇定地说出一句话来。 苏君俨只穿着一件驼色的带链羊绒衫,领口处短短一段拉链带着小小的一个银色链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虞璟走在他的侧面,却觉得那跳动的银色变得极大,而且极亮,几乎充斥了她整个视野,以至于她不得不眨了眨眼睛,试图摆脱这种奇怪的视觉感受。 门洞像一张狞笑的 第 23 部分 嘴,黑乎乎的一直看到喉咙底。脑勺后面是泛红的月亮,也是一张血红的阔嘴。虞璟觉得小腿发软,简直站立不住。 苏君俨已经走进了门洞,见她还楞在那里,便回头望她一眼。虞璟悚然一惊,不等他说话,先解释开了,“这门洞看着矮,你个子高,还以为会碰到头,实际上倒并不会……” 苏君俨也瞧一眼门洞,淡淡道,“这门洞总有两米的吧。”便不作声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他看出什么来了吗?虞璟心里打鼓,跟了他上了楼。脸颊热烘烘的直发烫,两枚眼珠子却像成了流质,总是管不住似地往他脸上溜,大概想看出些什么,却忘了这是在夜里。 到了家门口,虞璟左手捏住披在身上的大衣的前襟,右手开了门。 苏君俨伸手欲拿自己的大衣,虞璟却受惊似地往后缩了缩。 有短短的一段沉默。“你进来坐一坐吧,顺便帮我看一下灯好吗?家里的灯坏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耳朵边也发烘,幸好是在夜里。 苏君俨抬脚,他总算有了进屋的打算。虞璟的心却像刚调弦的二胡,抽紧了。 他的手摸上了墙壁,大概是要试一下开关。 虞璟的手却覆上了他的手,她掌心火热,五指却冰凉,正压着他的手背。苏君俨呼吸一下子不稳起来。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体也贴上了他的胸膛,隔着绒衫,他都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胸脯正娇怯地颤着,像一只白鸽子,正扑棱扑棱地要飞到他心里去。 虞璟感觉到苏君俨并没有动,他的手依然撑在墙上。那种失败的预感像一只死人的手,已经爬到了她的腰上。苏君俨的大衣已经滑到了地上,自己的大衣的按钮也被她偷偷揿开,她只得又贴近了他一点,恨不得将自己严丝合缝似地嵌在他身体里一般。 啪嗒一声。灯亮了。 黑色被溶解在桔色的光线里。一切都无所遁形。 虞璟如同被掣了按钮的玩偶,一下子不动了。 苏君俨居高临下看着她身上穿的那件黑色抹胸蕾丝裙,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血管简直像要爆开一样。用自己的身体来偿还他的人情,她把他当什么人!她又把自己当作什么?系着丝带的礼品? 她不爱他,她终究不爱他。所以他的爱她并不稀罕,只觉得麻烦,她大概连敷衍都不愿意,只想着早点算个清楚明白,然后和他划清界线。他这样费尽心思地对她又有什么用! 眼睛里的热度一点一点消失。苏君俨闭了闭眼,竭力克制心底暴戾的情绪。轻轻推开虞璟,他弯腰捡起自己的大衣,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深深看她一眼,低声道,“你自由了。” 门被他大力掼上,一阵巨响之后,屋内陷入一片死寂。虞璟脱力似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很多很多的眼泪从指缝里滚落,压抑的啜泣逐渐变成剧烈的哽咽,胸腔里像盘旋着一股气,始终找不到出路,困兽一样乱闯乱撞。 哭得很厉害,气都一顿一顿的,眼睛像坏了阀门的水龙头,怎么都控制不住,全身所有的水分似乎通通化作了泪水。 他走了。他放开她了。她终于自由了。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愉悦与轻松,只觉得酸楚难当,苏君俨临走的那一眼,里面的情绪像海潮一样,铺天盖地袭卷了她,简直像要活活把她溺死一样。 粗暴地揉揉红肿的眼睛,将脸上的泪水用手背揩干,虞璟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么擦脸会皴的”,那天他无奈又宠溺的口吻突然在屋里回荡,心底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仓皇之间,虞璟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狠狠地濞着鼻子。冰冷的水浇在滚烫的脸上,异常刺激。她可以感觉自己的背部皮肤骤然绷经了,甚至还泛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卫生间里是白色的节能灯,镜子里的女子一张脸白得像浮尸,惟有脸颊烧得通红。眼睛也红肿得不像话。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和脸颊,非常狼狈。纤细的脖子连带着雪白的胸口都裸/露着,在白色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暗哑的白,细幼的静脉埋在肌肤下,显出一种凄厉的青色。女子整个人,如同邢窑的一件白瓷长颈瓶,却布满了危机四伏的冰纹,仿佛随时就会变为一堆碎片。 画楼空 虞璟一直在昏睡。睡眠如同温暖的胶体将她包裹起来,就像一只蠓虫,被松树粘稠的胶质粘住,只要你放弃挣扎,任由那棕褐色的液体缓缓将你温柔地俘获,你就可以获得永恒的安宁。 梦境零乱,不成片段,仿佛一面破碎的镜子,水银碎片里都是一个晃动的人影,步履仓惶,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人紊乱急促的鼻息,定睛细看,赫然是自己。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虞璟几乎是悚然了。 粗鲁的男声响起,“有人没有,拿快件!”又是一阵捶门声。 虞璟想张嘴应声,却发现嗓子沙哑如同一块粗呢料,简直扎人。一面穿上大衣,一面勾起 脚尖去扒拉拖鞋。两只胳膊都伸进了袖管里,脚趾却并未碰到料想之中的冰凉的丝缎鞋面。伸头一看,只有两只高筒皮靴,拉链拉到底端,靴筒内衬的蓝黑格子绒布也袒露出来,呈八字式,一只前些,一只后些,都开膛破肚似地仰面躺在地上,像被打倒的鬼。胡乱将脚套进靴子里,连拉链都顾不上,就趿拉着靴子跌跌撞撞去开门。 门外的男人胖大身材,长着两枚牛黄解毒丸似地眼睛,满脸不耐烦的神气,见是年轻的女孩子,粗声道:“虞璟是吧?打你电话始终是关机,这地方也忒难找了,我问了几个人才摸到,还在顶楼!”说完将一只笔杆开裂的圆珠笔塞到她手里,“签字吧!”又随意地抬脚踢了踢地上的纸箱。 虞璟蹲下身体,寄件人地址那一栏是空的,只写了一个苏字。收件人的地址却格外详细。字迹俊迈飘逸,看来他练的是柳体,赵松雪的字应该也练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来,一笔一画却都像写在了她的心上,笔杆被捏紧了,手指用力按住笔帽,松弛的弹簧半天才将笔头弹出来,只不过写了两个字,蓝色的笔油却糊了一手。 男人揭开存根的那一张,噔噔下楼了。大概因为体重的缘故,他的脚步声格外重,每踩一步,似乎都能看见水泥台阶惊恐地一颤,腾起一小阵灰尘。虞璟捧着纸箱,怔忡地看着楼道的天窗,玻璃不知怎么破了,锯齿状地缺口,像一排牙齿,正啮咬逐渐西沉的太阳。居然已经是傍晚了,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赶紧回了屋,重重地拍上门,将羞窘关在门外。 纸箱外头密密包了一层透明胶带,裁纸刀半天才启了封,里面是捆缚得严严实实的中药、一包开封的话梅糖、一个陶瓷煎药罐,通电的,还有一个纸卷。 随着纸卷的徐徐展开,虞璟捏着纸的边缘,关节都泛了白,白纸上苏君俨用黑钢笔写着寥寥几行字:药材要先泡四十五分钟左右,然后熬煮。水以漫过药材三指宽为宜。插电后十分钟快煮,二十分钟慢煮。头一遍药汁盛起后续水,淹过药材即可,再熬三十分钟,将二遍药汁和头遍混合即可,温饮。 虞璟一直盯着纸上的字,那字便蜿蜿蜒蜒似成了活物,竟然向她的胸口蠕蠕爬动起来。用力甩甩头,虞璟不敢再看,去翻余下的打印纸,五号宋体字,密密麻麻全是关于美尼尔氏综合症的,上面还有黑色钢笔的划线和着重号。 虞璟只看了两行,就看不下去了,眼睛里像进了沙子,又起了一层水膜,她只得抬头,大力吸气,竭力让水膜保持表面的张力平衡。 掀开药罐的盖子,内胎是白色,洗得很干净,没有任何药渍残留,但隐约还有残余的药味,辛辣苦涩。右手食指不觉伸出,沿着罐口一路摩挲下来。水膜终于突破临界值,破裂了,泪水重重地砸在药罐上,明明没有声音,她却觉得耳膜里嗡嗡直响。 溃不成军。她几乎是逃进了卫生间,却被自己脚上的耷拉着的靴筒绊到,身体扑跌在冷硬的盥洗台上。明晃晃的镜子就在眼前,她却不敢看。拿了口杯接了水,挤了牙膏,牙刷在口腔里鼓捣一阵,薄荷冰凉的气息弥散开来,她才觉得略略镇定了些。嘴里涌起大堆牙膏沫,有泡沫因为重力作用笔直地掉在水池里,迅速消融在积水里,偶尔有两三个细小的微沫苟延残喘,但白眼一翻之后,终于还是死掉了。 没有食欲。手却不由自主拈起一枚话梅糖,剥开糖衣,塞进了嘴里。刚触舌,虞璟只觉得今天的糖酸的厉害,酸味锐利的让人浑身都绷紧了。 大概是因为前两天都是喝过药之后吃的,那时味蕾早已被中药浸泡的麻木了吧。虞璟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去取中药。党参,乍看俨然小截小截的木头,隐约还带着细小的须根;白术,被切成小而圆的薄片;黄芪,灰白色的剖片带着木质似的断面;当归,带着粗短枝丫的黄白色片状物;熟地,黑色的煤一样的玩意儿,还分泌着粘乎乎的液体;茯苓,白色的扁平小方块;远志,土黄色的带板节的条棍……虞璟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情绪将这么拉拉杂杂一堆中药材一一在手里勘详过了才投进敞口大碗里去。情绪到底不是药材,无法搁在掌心里细细把玩一番。 枯槁干瘪的植物随着水分的滋润逐渐复苏,变得肥硕丰腴起来。虞璟滗掉水,将浸泡过的药材悉数倒进药罐里,插了电。 电药罐很快发出蒸汽突突蹿动的声音,虞璟就立在旁边,看透气孔里一绺一绺的雾气冒出来,她小心地伸出手去触摸那雾气,手心很快感觉到了潮意,湿湿的,像泪水。 两遍药汁混在一起也不过一海碗而已。乌黝的药汁蒸腾的热气扑到虞璟脸上,像沾了水的粉扑子。她垂着头看着镜面一般的药液,里面竟映出一双眼眸来,清冷的,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虞璟受惊似地抬起脸,那眼睛却还在,似乎更加气恼了,冷冷地盯住她。猛地吹一口气,药液表面起了皱痕,浅浅的有波纹颤动,还是他的眼睛,波光粼粼的一双眼睛。 虞璟捂住眼睛,呜咽起来。 聪明人喜欢猜心,却不知道猜来猜去不是 伤了别人的心,就是丢了自己的心。 点绛唇 因为嗓子哑了的缘故,这几天虞璟便请假在家,没有去九重天。 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下来,起码外表看上去如此,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里面被蛀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轻易触碰不得。这颗表面没有疤痕的心其实是被她用一种叫做“自我克制”的线缝在了皮下。 天气很好,太阳像一个高瓦数的白炽灯,有谁知道这荧白色的光芒其实经过了千百亿光年的长途跋涉,在它到达人类居住的这颗水蓝色的星球时,它早已经是过去时了。这历史的光辉,陈旧的明亮却并没有冷却,反而以最适合的姿态给了万物温暖。 可见,爱和距离有关。太近了,烈焰焚身,皮肉会散发出焦灼的臭味;太远了,天寒地冻,血液又会凝结出一粒粒阴冷的冰渣子。只是这其间的分寸却实在难以把握,快乐和幸福似乎永远降临那么一小下就迅速沉没到现实的斤斤计较和权衡利弊的泥淖中了。就像《圣经?旧约》里说的——“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虞璟喃喃自语,缓步步入离家不远的小菜场。 地上的烂菜叶被踩成褐色的一滩,偶尔还有银色的鱼鳞在其间微微一闪。肉铺的铁钩子上密密挂着血红色的猪肉,案板上是紫红的猪心,鼓胀胀的,腻滞的死去的**的气息扑到虞璟脸上,湿糊糊的带着血的味道,她逃也似地越过了肉铺。然而毗邻的就是水产铺子,鱼腥味扑鼻而来,卖鱼人拿着尖刀正刮着鳞,那鱼奋力撅着身体,混沌的白眼珠一翻一翻的。尖刀利落地滑开鱼肚,撕拉开一道口子,粗短的手指挤进鱼肚,扯出一堆红红黄黄的肚肠来。虞璟拔脚要离开,却听见买鱼的中年妇女尖利的声音,“什么,这鱼涨到六块五一斤了,前天才四块八的……” 卖鱼的男人朝阴沟重重吐了一口唾沫,简直掷地有声了,“过两天还要贵!什么都要涨价!”又鬼祟地看看周围,卖弄道,“你怕是不知道吧!北边出事儿了,我家亲戚住那边,什么流感病毒变异了,已经死了不少人了,那边可是农产品养殖基地,市里一半的蔬菜都从那边来。听说市委的领导也过去了,啧啧,真不怕死!” 一条鲫鱼从红色的塑料盆里撅出来,尾鳍扑腾出的水花直溅到卖鱼人的脸上,男人登时大怒,揸开五指,将鱼往案板上大力一摔,那鱼肚皮翻了翻,不动了。 虞璟像被定住一样 ,什么声音都远去了,成了遥远的绝响。母亲临终时候极瘦,下颔尖得几乎成了三十度的锐角,整张脸像被吮吸过的光剩下核的橄榄,黄橄榄,仅余下几丝肉衣子。砧板上的死鱼眼珠子外边一圈青黑,中间是凝固的惨白,正讥诮地盯着她。 朝不保夕。这生命如此脆弱,什么时候也许就死了,谁也保不准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来不及,害怕来不及,她并没有比旁人更多的生命可以浪费。虞璟浑身打了个激灵,由脚板底升起的惧意直窜到心间,那看不见的缝线勒进心室里,硬生生地勒进去。 哆哆嗦嗦地去摸手机,脚下就是腌臜的阴沟,污浊的水里漂着油花,在太阳下,竟然是瑰丽的七彩。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机械的女声分明彬彬有礼,虞璟却觉得那声音正讽刺地朝她笑着。 她又固执地重拨,还是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来往的人群纷纷看向这个神色凄惶的女生,她茫然地立在阳光下,脸上的表情像在哭。 手机突然响起来,虞璟激动地去看屏幕,却是高樊。 “虞小姐,苏书记这几天和你联系过吗?”高樊有些焦急地问道。 虞璟沉默了几秒,“没有。他是不是去了北区?” “你的声音怎么了?”高樊听出虞璟的声音沙哑,越发惊疑。 虞璟答非 第 24 部分 所问,“他去了北区?” “前几天苏书记和我还有市里几个领导一起去了北区,不过昨天我们都回来了,书记还要求留在那边。今天发现和他联系不上,所以才打电话给你。” “我想见他。你能不能送我过去?”虞璟声音低哑。 高樊迟疑道,“那边现在你应该也知道情况不太妙,你去会有风险的,书记知道了会怪罪我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他。高主任不方便的话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虞璟坚持。 “虞小姐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吧。”高樊只得妥协。 虞璟怕他不认识,便报出了离家最近的一个标志性建筑,不料高樊却反问道,“是不是在旧文联宿舍那边?” “你怎么知道?” 高樊轻咳了一声,“那边的路灯半个多月前是书记特地交待路灯管理处修缮安装的。” 虞璟觉得神思恍惚起来,冬日的阳光温煦而轻忽,像刚晾晒过的白色棉被罩在脸上一般的触感,“高主任,那就麻烦你了,待会儿见。”挂了电话,虞璟手抄在兜里,向巷口走去。 到了巷口时,高樊已经等在那边了。 虞璟朝他勉力一笑,便拉开后座,坐了进去。高樊走后视镜里瞥见她垂着头,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都陷在一片阴影里,看上去很不对劲。 又联想起书记这几日浑身上下不可遏止地散发出的阴翳,就连眼底的温度较之往日清冷,似乎还要略低个几度。高樊心底总算明白了些,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一物降一物。 虞璟一路都异常静默,害得高樊不得不三番五次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窥视她一眼,确认她还完好无损地存在着。 高樊直接将车开到了北区的临时指挥中心——一座二层小楼,砖红青灰二色墙面,西墙上爬满了地锦,当然,冬天的时候只剩下铁锈红的枯茎还死死攀附在墙面上。 苏君俨和疾控中心的潘主任从楼上下来时,高樊和虞璟正准备上楼。 苏君俨看见了虞璟,原本紧锁着的眉头蹙得更加厉害。虞璟只是仰脸看着他,眼睛里含着薄薄的一层水光,睫毛颤巍巍的,像受到惊吓的蛾,仿佛随时会从歇落的面颊上飞走。 高樊朝疾控中心的潘主任使个眼色,潘主任乖觉道,“苏书记,我去实验室看看,先走了。” 苏君俨微 微颔首,算是首肯他离开。 待到潘主任的身影出了门,苏君俨才疲惫似地别开眼睛,冷淡地吩咐道,“高樊,送她回去。”转身就要上楼。 虞璟感觉泪水滴滴嗒嗒地落下来,脸颊瞬间濡湿。苏君俨的脚步踩在木质的楼梯上,瓮声瓮气的,她的心上的缝线猝然扯紧,不堪重负似地断裂了。虞璟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哑着嗓子迸出一声,“君俨——” 苏君俨浑身一震,慢慢转头看向她,她的脸上全是泪水,眼角还有一颗珍珠似的泪滴,将堕未堕。苏君俨只觉得心像熔化了一样,又觉得苍凉。她眼角的那颗泪已经挂到腮边,直直砸到他心底去,他想说不要哭,他会心痛,即使她不爱他,却突然忍不住捂嘴咳嗽起来。 又是一声“君俨”,虞璟已经奔上楼,扑进他怀里。 “我有些咳嗽,你离我远一些。”苏君俨低低道。 虞璟含泪凝视着他,突然踮起脚,捧住他的下巴,将唇凑上了他的唇。她的唇上还有泪水,咸咸的,苏君俨想推开她,却又舍不得。恍神之间,虞璟的舌头已经滑进他的嘴里,在他的唇齿间执拗地游曳。猛然想起她诱惑他的那个晚上,苏君俨觉得嘴巴里满满的全是苦涩。 吻完后,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回去吧,你不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是抱歉我的爱给了你如此大的压力和困扰。” 他已经不相信她了,虞璟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一颗一颗砸下来,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襟,抽抽噎噎地说出三个字来,“我爱你。”说完,脸迅速红了,眼睛却湿润润地望着他。 “你说什么?”苏君俨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虞璟脸红的更加厉害,她只得又鼓起勇气小声重复了一遍。回报她的是一个深长的吻,吻得太久,所有的空气都被他掠夺殆尽,她简直要窒息了。苏君俨终于放开她,但手臂依然禁锢着她的腰,他灼灼地盯住她,“从现在开始,我决不放手。” 虞璟“嗯”了一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还轻轻地蹭了蹭。 “苏,苏书记——”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一脸尴尬的样子。 苏君俨倒是神态自若,“什么事?” “实验室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成功分离出第一株流感病毒,基因组序列测定也在进行中了。” 苏君俨神色似乎松缓下来,“好,我知道了。你们辛苦 了。” 年轻男人连连摆手,“我们不辛苦,倒是书记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 苏君俨刚要说话,又是几声咳嗽。 “你不要紧吧,我陪你去看医生吧!”虞璟眉目间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你的嗓子怎么了?”苏君俨按住她的肩膀,皱眉问道。 虞璟有些发窘,低头不语,只是捋着自己的手指。 苏君俨估计她这两天怕是哭得不少,心底一阵叹息,握住她的手,“我没事的,有点感冒而已,你不用担心。”表情极为温柔。 若非亲眼所见,年轻的实验员简直无法想象冷漠如苏书记居然会有这般柔情似水的神情,虽然对虞璟万分好奇,但还是知趣地离开了。 “可是,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感冒,万一……”虞璟突然觉得自己嘴笨了,艰难地组织着词句。 “怎么,医生还没要隔离我,你倒忍心。”苏君俨一本正经。 虞璟急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苏君俨挑眉凑近她的耳廓,“据说接吻一次会交换九毫克的水分,零点七克的蛋白质,零点一八克的有机物,零点七毫克油脂,零点五毫克盐,最关键的是我们刚才交换了大量的酶,可以刺激免疫系统产生抗体。”说完微微勾着唇,眉眼含春地望着她。 虞璟脸颊上的红意,如同洁白的玉版宣上沾上了一滴朱红色颜料,急速晕染开来。羞恼地瞪他一眼,便要下楼。苏君俨赶紧伸出手臂捞住她,“生气了?” 虞璟无奈地叹了口气,“吃饱了饭我才有力气生气。” 苏君俨搂住她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去招待所。” 招待所在离指挥中心不远的地方。格局很是局促,大厅里偏放着一盆威风凛凛的苏铁。吧台里坐着一个团脸的年轻女人,白虽白,却像发酵粉放得多了,不够齐整。见到苏君俨,她掠掠头发,眼睛微微一荡,但看到他臂弯里揽着的虞璟,那眼珠子一下子定住了,半天僵在那里。 苏君俨住在三楼朝南的一间。开了门,虞璟的嘴角忍俊不禁地弯起,“又是一地芳心碎片。” 苏君俨拿着空调遥控器,眉头轻扬,“唔?” 虞璟笑笑,开始环顾四周。标准间,很普通的配置。 “你还真是清官一个啊!苏书记。”虞璟眼里满是促狭之意。 苏君 俨故意用严肃的口吻反诘,“你叫我什么?”一面一步一步向虞璟走过去。 虞璟身后就是床,木质的床沿抵着她的腿弯,无路可退。苏君俨已经站到她面前,两人几乎是脸贴脸地站着。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分明,虞璟的脸颊又开始火辣起来。 “你叫我什么?来,再叫一遍。”男子低沉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虞璟刚偏过头,苏君俨的手已经垫在了她的后脑,下一秒,唇已经压了上来,浅啄深吻里,虞璟的呼吸乱了,情不自禁地圈住他的颈项,低吟似地唤出一声“君俨”来。 两同心 苏君俨舍不得放开她,她太过清甜甘美,叫他流连不已。 直到某个不合时宜的响声想起,苏君俨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揉揉她的长发,嘴角逸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我说过我饿了。”虞璟咕哝。 “看来我的魅力还是不够啊”,苏君俨挑唇道,“不是有成语叫作秀色可餐吗,你就在我跟前居然还会饿的肚子叫。” 苏君俨并非爱开玩笑的人,但是他偏偏爱极了虞璟羞恼时颊上的胭脂颜色。 虞璟睨他一眼,“你难道没有听过李白的一句诗吗?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苏君俨见她眼睛里带着微微的自得,竟有一种娇憨的孩子气。见惯了她往昔清凛自持的模样,今日得见她情绪外露,不啻于平地惊雷。此刻他心底却不免叹息,她终究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啊,生活逼着她过早地掩埋她的天真,当同龄少女还沉浸在粉红色的肥皂泡里时,她已经主动搁浅了自己的青春期,不给自己丝毫放纵的机会,清寒残缺的生活也因此养成了她比常人更为尖锐的好胜和倔强。 方才她那火热的吻和滚烫的三个字,怕是九转回肠之后又在舌尖上曲曲折折几番才吐露的吧,这样想来苏君俨便觉得有沸腾的油浇在他心上了,眼睛里的怜惜简直要漫出来,“你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叫餐。” 虞璟略一迟疑,轻声道:“我随便的。和你一样好了。” 苏君俨打过电话之后,似不经意地说道,“招待所虽然有餐厅,但是我都是在房间里解决的。如果我去餐厅的话,他们会不自在的。所以只好委屈你和我一道了。” 虞璟心里一暖,他知道她素来敏感,确实,在听到他说“叫餐”时,她有一丝轻微的不悦,以为他不愿意将他们的关系暴 露在人前。她不是招摇的人,却也不喜欢藏藏掖掖的,好像见不得人一般。 他的澄清使得她朝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我明白。” 叩门声响起。居然是发得东倒西歪的白面馒头,推着餐车立在门外,有些吊梢的眼睛正刺探似地直往半开的房间里钻。 直到虞璟从苏君俨手里接过餐盘,门即将阖上之际,她用眼睛蜇了虞璟一下,这才走了。 “我和你换一下餐盘吧!我怕刚才那位在我的这份里下泻药。”虞璟调侃道。 苏君俨很大方地将自己的餐盘朝她跟前推了推。 虞璟反倒有些讪讪起来,“算了,也许你那份里面放了砒霜也说不定。” 苏君俨闻言,装做苦恼的样子,“不会吧,我都没有仔细看她一眼过,不至于这么害我吧!” 虞璟用筷子夹起一块山药,咬下一口,正色道,“女人的占有欲是很可怕的。” “噢,是吗?”苏君俨的筷子轻松地掠过她筷尖,转瞬间山药已经到了他的筷子上。虞璟眉毛一扬,气恼地看住他,“你干吗抢我的山药。” 苏君俨慢条斯理地将山药含进嘴里,不慌不忙地咽下之后,才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办呢?看到你我就舍不得死,所以——”夹起自己餐盘里的一块山药,执着地送到虞璟嘴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个男人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虞璟瞅着他,轻斥道,“花言巧语。”可心底却有甜蜜涌上来,张开嘴,将他筷尖上的山药吃进嘴里。山药滑滑的,带着一点细腻的小粒,咬在齿间会发出疏脆的声音。 “山药是健脾养肾的,你要多吃一些。”苏君俨又将自己餐盘里的山药拨了大半给虞璟。 虞璟看着餐盘里那一堆米白色的山药,眼角有些涩然,她微笑着望他一眼便低下头用筷子去搛米粒了。 两个人就是伏在电视柜上吃的,因为地方小,挨得很近。一种难以名状的温馨感静静地包裹着二人。 吃完饭,苏君俨轻声说道,“待会儿我让高樊送你回去,这边不太安全,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那你呢?”虞璟反问。 “我没几天也就回去了。”苏君俨帮她掠掠头发,眉间眼底满是温柔怜惜的神气。 虞璟没有回话,只是用黑白分明的眸子凝视着他,他瘦了些,脸颊有些削了,一张脸更加显得轮廓清晰。眼底也有 血丝。 手抚上他的颊,虞璟只低低说了一句,“你要好好的。” 苏君俨按住她覆在自己颊上的那只手,“我会的。” 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苏君俨朝虞璟安慰似地一笑,接通了电话,“喂——” “书记,我是高樊。市里来电话说,有记者将北区的事捅了出去,说行政部门不作为,侵犯群众的知情权,市政府和卫生检疫局门口现在有不少记者……” 苏君俨沉吟了一下,“你通知疾控中心的潘主任,请他这会儿就回市里,然后到招待所接我们。” “好的。我五分钟之内到招待所。” 挂了电话,苏君俨按了按太阳穴,朝虞璟笑了笑,“高樊马上来接我们,市里出了些乱子。” “是为了北区的流感病毒的事吗?严重吗?”虞璟有些担忧。 苏君俨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宽慰她,“别担心。我能解决的。” 刚上了车,苏君俨就吩咐道,“高樊,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我的手机出了些故障。” 虞璟不知道的是苏君俨的手机是因她的缘故被迁怒,被主人摔坏了。 “钱市吗?我是苏君俨。关于这次疫情你打算怎么办?”苏君俨声音波澜不惊。 钱国璋正焦头烂额,见苏君俨电话打过来,连忙叫苦,“苏书记,市里正在开会,拿应急方案,你说这些个记者,真以为自个儿是无冕之王了,煽风点火,简直可恶。” “现在方案倒不是要紧,关键要赶快开新闻发布会,把北区的情况说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苏君俨语气镇定。 当初力排众议将消息压下的是钱国璋。听得这话,钱国璋便不免惴惴,试探道,“报道我看了,严重失实啊,苏书记,你看这个新闻发布会,是不是——” 苏君俨嘴角浮现出一个冷笑,“钱市既然这会儿忙着开会,那这边就交给我们市委吧。” 挂了电话,苏君俨闭目了片刻,又给市委宣传部外宣办主任打了电话,要求他立刻准备新闻发布会。然后是卫生局局长,要他准备好作疫情通报。 几个电话打下来,苏君俨脸上的疲色越发明显。虞璟看在眼里,忍不住轻声道,“你 第 25 部分 趁这会儿休息一下吧。” 苏君俨握住她的手,“我不要紧。倒是你,头会不会晕?” 虞璟摇摇头,乖顺地任由他握着手。 高樊小心翼翼地问道:“书记,待会儿新闻发布会你亲自过去吗?” 苏君俨“嗯”了一声。 高樊又问,“那虞小姐怎么办?先送她回去时间恐怕来不及。” “我没关系的。你们先忙,不用管我的。” “你就在我办公室里等我好不好,我结束了去接你。”苏君俨征询虞璟的意见。 虞璟点点头。 高樊驱车到了市政府服务中心。 下车前,苏君俨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在车里等一下,高樊待会儿就送你去市委。我结束了就去接你。” “好。”虞璟神态姣软。 苏君俨和高樊刚进小会议室,外宣办主任、卫生局局长、疾控中心潘主任、市传染病医院领导已经都候在那里了。 外宣办主任赶紧汇报,“苏书记,新闻发布会两点准时开始,媒体已经都通知到位了。现在服务中心的报告厅已经坐了大半了。” 苏君俨点点头,“朱局长,你那边怎么样?” “书记放心,疫情报告我和潘主任、江院长他们已经商量妥当了,到时候我做疫情报告,他们二位负责答记者问。” 苏君俨抬腕看看时间,“辛苦几位了。我们进去吧。”一面朝高樊使个眼色。 高樊微一颔首,待他们几人进了报告厅,这才转身出去。 “虞小姐,我送你去书记办公室吧!”高樊拉开驾驶座欲坐进去,不想虞璟却有些踌躇地开口道,“高主任,我想去看新闻发布会,可以吗?” “当然可以,虞小姐那你和我一块儿进去吧,我帮你弄一个市委宣传部的工作人员吊牌。” “谢谢你。”虞璟朝高樊致谢。高樊连连摆手,“虞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的。” 发布会由外宣办主任主持。在他虚文之际,脖子上挂着吊牌的虞璟坐到了中间边缘的空位上。 “下面由我给大家介绍今天新闻发布会的在座领导。市委书记苏君俨,苏书记刚刚从北区赶回来,就为了给媒体的各位记者朋友通报一下当前北区最近新情况……” 坐在虞璟身旁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记者,一听到 苏君俨的名字,特地从包里摸出眼镜戴上,一面伸长脖子朝主席台上看,嘴里还不时抽气,“天,难怪苏君俨一直要严格控制曝光量,否则我们市里的报纸的时政版估计可以媲美娱乐版了。” 听得这话,虞璟唇畔笑意微露,抬眸看向台上中央的男人。他就那样坐着,脸上带着极淡的笑容,正对着话筒讲话,轻易却俘获了全场的视线。他的神色从容,语速不急不徐,那种镇定伴着他因为感冒而略带沙哑的声线响彻全场,叫人不由静下心来听他说话。 “大家无需紧张,北区现在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除了最初的五名死亡人员外,目前无重症病例和死亡病例。市里也已经启用了传染病医院、市第一人民医院为指定医院,配备了全套设备和24小时运行的医护人员。疾控中心也已经建立了四个应急小分队,负责对确诊病人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对各疫点进行杀菌消毒,从技术层面对各区进行指导。此外,实验室也已经成功分离出病毒并完成基因组序列测定。请在座的媒体朋友务必实事求是,对疫情如实报道,协助市委、市政府做好防控工作。维护社会的和谐稳定。谢谢大家。” 天香引 将近三个小时的新闻发布会进入尾声。若非苏君俨借口还有重要会议要开,否则还真难以从长枪短炮的包围中脱身。 他刚在工作人员的掩护下进了会议室,就问高樊,“她呢?在我办公室?” “虞小姐想看新闻发布会,我就帮她弄了一个市委宣传部工作人员的吊牌,这会儿应该结束了,我去找她。” 虞璟进来时,高樊知情识趣地守在门外。 苏君俨本来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这才徐徐睁开眼睛,见虞璟脖子上还挂着那个蓝色缎带的吊牌,不由轻笑,“过来,到我这儿来。” 虞璟知他是笑自己,有些懊恼,故意满不在乎地解下吊牌,嘴角一撇,“干吗?” 苏君俨倚在沙发上,叹气似地说道,“我很累。” 虞璟心里一软,朝他走近了些。苏君俨却伸直胳膊,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拉坐在自己怀里,又将脸埋进她的发中。鼻尖是她发上的馨香,带着她体温的香味,罩在他脸上,苏君俨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愉悦地打开了。 会议室墙角是一座挂钟,正嘀嗒嘀嗒地摆着,夕阳透过紫红色的窗帘照进在透明的钟面上,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虞璟盯着那有些刺眼的光芒,眼睛有些发胀,那光忽大忽小,和 刚才报告厅里的闪光灯的白光一样,晃得人眼花。 挂钟钟摆突然发出一声锐响,五点整了。虞璟这才收回眼光,可能看得久了,眼前竟然还是亮堂堂的一团光,她用力闭上了眼睛,像抵挡那光一样。 苏君俨已经托着她的腋下,将她放到地上,脚下是深红色的地毯,一脚踩上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我们走吧,高樊还在门口等着呢。”苏君俨一手牵了虞璟,向门外走去。虞璟垂下视线看住他握着自己的左手的右手上,心神有些震动,先前盘亘在她视网膜之前的那团白光便似乎稀薄了许多。 高樊早已将车开到市政府服务中心门口的缓坡上,他看着牵手而出的二人,眼里有轻微的不赞同,不着痕迹地四下环顾,幸亏记者早已散尽,否则要是被爆出来,怕又是横生无数枝节。 “书记,现在去哪里?”高樊坐在驾驶座位上发问。 “先回市委一趟,我要回去取车。”苏君俨淡淡吩咐道,却一直握着虞璟的手。 市委离服务中心不远,很快就到了。 “今天辛苦你了。”苏君俨和高樊颔首过后才牵着虞璟往停车场走去。 虞璟老远就看见苏君俨的沃尔沃,低调内敛的黑色衬着车库雪白的墙壁,有一种异常沉稳的大气,她轻声说道:“其实我第一次发现你开的是沃尔沃时,还是蛮吃惊的。想不通你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北欧牌子。” 苏君俨似乎来了兴趣,“哦,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开什么牌子的车?” “沃尔沃最大的特色不就是安全嘛,像你恨它一样驾驶它,以前老觉得这种保守经典的款式不应该是你这种人选择的。”虞璟说到这里,为自己过去的以貌取人小小地愧疚了一把,声音也因此低了些。 苏君俨玩味地一勾唇,“我这种人?来,告诉我你觉得我是哪种人?”一面说,一面伸手环住她,垂下头,含笑望住她。虞璟可以感觉到他呵出的热气扑在脸上,从耳垂蹿上一股燥热的感觉,她慌张地转动眼珠,不敢和他四目对接。苏君俨故意朝她凑近了些,低声笑道,“是你的心吗?跳得好快!” “哪有,你听错了。”虞璟狡辩。 苏君俨不甚在意地笑笑,偏偏头,对着虞璟精致的耳垂吹了吹气,“今天晚上不要去九重天好不好,和我待在一起。”话音里满满的全是诱哄。 虞璟只觉得浑身的血全涌到了耳垂,四肢百骸全是陌生的 情潮,绵软毫无气力,她嘤咛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 苏君俨也赶紧松开了她,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像有一只兽,在扑腾叫嚣着要出来,有些苦笑地坐进驾驶座位,他引以为傲的定力啊,一遇上她,就所剩无几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晌,还是苏君俨觉得神色自如了才道:“带你去个清静的好地方。” “嗯。”虞璟应了一声,苏君俨用眼角的余光瞥她一眼,素脸上尚有淡淡的粉色,心情愈加灿烂,如今在他面前,她的面皮还真不是一般的薄呢。 沃尔沃在盘山公路上自在奔驰,这时便显出suv强劲的变速和越野/性/能了。 “流光?”虞璟扬了扬眉毛,语气里有微微的惊讶。 流光是蔺川市新近落成的顶级会所,据说斥资近亿,大有和九重天分庭抗礼之势。如果说九重天是以价格过滤人群的话,那么流光就是用身份,内部实行会员邀请制,进出全凭那张24k纯金的会员卡。当然,虞璟不知道的是如果有人愿意掏巨额入会费也是可以的,按照入会金额将会员卡分为22k、21k、20k、18k四种,含金量一点都不含糊。 “贪官。”虞璟轻轻咬唇,吐出两个字来。 苏君俨无奈地揽住她的腰肢,“是我在美国读书时结交的朋友投资的,卡自然是他送给我的,我也是第一次来。” 门童恭敬地开了门。虞璟完全被会所的设计风格吸引住了,整个会所以黑色和红色为主,充满了中国元素的新古典主义。大厅挑高16米,屋顶是透明玻璃,完全是自然采光。屏风和地毯则是龙纹和祥云图案。就连窗棂都是镏金牡丹。 她正顾着欣赏流光的设计细节。那厢带着白手套的厅堂负责人已经双手将苏君俨那张纯金会员卡奉上了,“苏先生,您是我们少爷的贵客,您能大驾光临,实在是荣幸之至。” 苏君俨淡淡道,“我和女朋友过来这边就是图个清静,今日就不要惊动你们莫少了。” 白手套礼数极为周全,“好的,您随意,有什么要求您尽管吩咐。” 苏君俨牵着虞璟向楼上走去,乌木的扶手温润非常,触手一如古玉。 “你不觉得这里的空气遍布着一种骄奢淫逸的分子吗,苏书记?”虞璟虽然内里爱极了这种古色古香的情调,但嘴上依然不忘挖苦。 苏君俨凑近她玉石一般的修颈,用力呼吸了两口,“有吗?我只 闻见一股美人香,很好闻。”说完还意犹未尽似地又深呼吸了几下。 “奸官!”虞璟羞恼地推开他。 苏君俨却一把捉住她的手,逗她道,“你一会儿骂我贪官一会儿又骂我奸官,唉,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我明天就把工资单交给你,免得我背这么大的黑锅。” “切,谁不知道你们有灰色收入!” 苏君俨勾唇笑得更欢,压低声音道,“你放心,以后我的所有收入一律通通都交给老婆大人你管,绝不藏私。” 虞璟听到那“老婆大人”,脸上涌起大团可疑的红云,就连双眸,也像一汪被风吹拂的春水,闪着细碎的波光。 狠狠瞪他一眼,虞璟加快脚步朝楼梯上跑去。 苏君俨倚在扶手上,眉梢是压抑不住的喜意,刚才那一眼,哪里有什么凶巴巴的气势,倒像披着狼皮的绵羊,完全色厉内荏。他的老婆大人又在害羞了呢!摇摇头,他这才懒洋洋地抬脚继续爬楼。 虞璟靠在金翠交织的墙面上,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对面墙壁的凹槽内摆放着一尊金色的弥勒小像,正散发着幽幽的黄光。弥勒笑眯眯地望着她,虞璟觉得脸烧得更加厉害了。 “虞璟?”一个似无限惊喜的声音响起。 虞璟抬头看向来人,顾玚澄。微落后一步的还有何世祥以及夏从从、何琇母女。显然,他们是刚从另一边的电梯上来的。 看来今晚注定不得清静了。 “顾老师,好巧。”虞璟得体地朝顾玚澄略一点头,丝毫不去看一旁的几人。 何琇今日特地穿了一件丝绒的桃红色小礼服,见顾玚澄一看见虞璟便神采飞扬起来,越发不忿,倨傲地将虞璟从头打量到脚,轻蔑道:“你怎么也在流光?” 虞璟并不回答,而是挑唇看了一眼有些僵硬的何世祥,然后将视线落在挽着何世祥手臂的女人身上。这个保养的很好的女人应该就是夏从从吧,只是现在大概过的太安逸了,有些发福,不似虞璟原先想象中的那般我见犹怜。 苏君俨到楼梯口时就看见了虞璟正立在几个人面前,腰部挺直,像一把锐利的剑。侧身站在她旁边的那人,似乎是玚澄? 苏君俨眸子略略收紧了些,不过很快就又变成一片平静。古语战场无父子,情场无兄弟,他一点都不介意彻底断了玚澄的这点念想,其实说句老实话,他早就想表示一下所有权了。 于是他脚下加快了些,上前很亲密地搂住虞璟的肩膀,又含笑喊了一声,“玚澄。” 顾玚澄脸上的表情瞬间风云突变,最后定格在一个有些错愕的神情上,“似之,你和虞璟——” “她是我的女朋友。”苏君俨语气亲昵,“对了,这几位是?” 顾玚澄只觉得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虞璟怎么会成了似之的女朋友,按理说他们应该完全没有交集啊!他忍不住又去看虞璟,虞璟被苏君俨圈在胸前,神态自若,似乎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这位是华裕置业的董事长何世祥先生,这两位是何先生的妻女。这位是我的表哥苏君俨。”顾玚澄无法去看亲密而立的二人,视线有些空茫地投向那座小小的弥勒佛像。弥勒的笑,那开怀的笑却让他心底溢满了苦涩。 好事近 何世祥的一双眼睛立刻衔住了长身玉立的苏君俨。 果然是出色的人物,他正欲主动上前,猛然间发现虞璟正噙着一抹笑盯住自己,他不由想起在吴哥窟旅游时看见的邪教神佛,也是这种险恶的微笑。原本踏出的小半只脚尖便戛然顿住了,怯懦地僵在那里。 然而,迟疑了片刻,他还是带着周全的笑容朝苏君俨笑道,“苏书记,闻名不如见面,久仰大名。” 何琇这下惊到了,苏君俨人材这般出挑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蔺川市最有权势的男人。这个虞璟,到底有什么狐媚手段,拘住了这样出众的男人!又瞥见失魂落魄的顾玚澄,何琇眼里的妒意更深,简直恨不得扑上去,生生咬下虞璟一块皮肉来才解恨。 苏君俨只淡淡道,“何董。”脸上并无殊色。 何世祥见状,心叫不妙,苏君俨十之**怕是知道他和虞璟的关系,否则以他的城府,决计不会只这般敷衍。 “苏书记既然和顾老师是表亲,我和顾老师私交也还不错,虞璟又是顾老师的高徒,不如赏脸一起吃个饭吧!”何世祥不敢表现的太过热络。 苏君俨玩味似地看他一眼,“何董太客气了。”话虽如此,眼帘却微微下垂,似在征询虞璟的意见。 果 第 26 部分 不其然,虞璟接话了,“既然何董诚心相邀,我们拒绝实在不礼貌,正好人多也热闹些。” 她何时是喜爱热闹的人了,苏君俨心下了然,面上却朝虞璟温柔一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还无限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 虞璟耳朵微微一红,偷偷瞪他一眼,有必要装出一副被祸水迷晕了头的昏君样吗? 六个人进了一间屋顶是朱漆描金折枝梅的藻井的包间。黑色天鹅绒桌布上面压着金线的五瓣梅花纹样。嵌银帽的樱桃木筷子,晶莹的水晶托盘上是锃亮的银餐盘。屋顶吊着一盏五彩攒金花球灯,下面还垂着指节大的琉璃珠串成的穗子。脑袋必须保持正直,否则很容易眼花。苏君俨坐在了上座,虞璟自然是坐在他的身畔,夏从从母女叨陪末座。 僵僵地说了几句话,何世祥开始后悔今日借图书馆设计图纸全线竣工邀请顾玚澄出来吃饭了。 苏君俨倒是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从工笔彩绘的磁盘里夹起银白的鳕鱼肉,淋上奶油和豆豉之后,他又用椭圆形的银钵在筷尖下面接着汤汁,递到虞璟唇边。虞璟乖巧地张开嘴巴,将软滑鲜香的鳕鱼肉含进嘴里。两人动作都非常流畅自然,一看就知道是做惯了的。 顾玚澄垂下眼睑,猛地抿了一大口茅台。何琇嘴里叼着吸管,眼睛珠子却叼着顾玚澄,见他如此,心里咕噜咕噜直冒气泡。夏从从穿着一件元宝领烟灰色带福寿篆字的旗袍,因为一直吸着肚子,她不敢多喝水,然而这饭桌上气氛诡谲,她也不好多动筷子,只得始终挂着淡笑,不时用右手食指和拇指勾起镶金边骨瓷杯,低头啜一口红茶,再缓缓咽下去。 虞璟见何世祥复杂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她心中冷笑两声,不轻不重地放下方尊玻璃杯,朝何世祥挑唇一笑,“何董,我们见过吗?” 虞璟身后的花几上搁着一个宝蓝磁盆,里面种植着一株说不出名字的植物,何世祥眼里那苍翠的茎叶剑拔弩张,红色的花朵从沉重的绿里探出头来,简直是一窠青蛇,正嘶嘶地吐着血红的信子。中央空凋暖重的热气蒸腾着,何世祥却陡然瑟缩了一下。 “虞小姐,长的实在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半天,何世祥才说出这么一句来,似乎还带着唏嘘不已的调子。 夏从从却是一颤,手里的瓷杯一歪,大半泼在了雪白的餐巾上,红褐色的茶汤顺着雪白的餐巾地往下滴,一滴,又一滴,像被拉长的时间。半天,她才醒悟似地尖声叫起来,“服务员 !” 服务员利索地换了一方餐巾,又替夏从从泡了一杯新的红茶来。大概也感觉自己刚才失态了,夏从从竭力弥补,换了一种异常亲切的嗓音和服务员说了一声“谢谢。” 虞璟懒懒地摸着玻璃杯的方棱,“何夫人还坐在这儿,何董这么说夫人会不高兴的。”说完,又似笑非笑地看住夏从从。 夏从从看着对面这个眼睛里半点笑意都没有的女孩子,脸上的笑开始一点一点崩塌,她姓虞,长得又和虞冰如此相像,一定是,一定是的。身上的旗袍似乎愈发绷得慌了,简直像箍在身上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何琇有些莫名其妙,母亲和父亲都不太对劲儿,又瞥见兀自喝闷酒的顾玚澄,心头更添气恼。为自己面前的青瓷小酒杯斟满了酒,何琇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朝苏君俨娇声道,“苏书记,何琇斗胆敬您一杯,先干为敬。”眼睛却一直斜剌剌地看向虞璟。一气全喝了下去之后还不忘将杯口朝下。 苏君俨漫不经心地扫了扫何琇,这个女生身上有种他不喜欢的矫揉造作的气质,美则美矣,却无灵魂。于是苏君俨只就着杯口,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拿起银勺,替虞璟将各色果汁掺进官燕里去。 “我不要加杏汁。我厌恶杏这种淫/贱的植物。”虞璟突然冒出一句。 苏君俨扬眉一笑,“哦,因为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不单单是因为红杏出墙的缘故。李渔在《闲情偶寄》里也提到过,种杏而不实者,以处子常系之裙系树上,便结累累。所以他说,是树/性/喜淫者,莫过于杏,所以杏树又名风流树。”虞璟说得云淡风轻,听在何世祥耳里却格外不受用,意有所指一般。只得干笑道,“虞小姐真是博识。” 虞璟挑了一汤匙鲜果捞官燕,“何董,我可不比您,我在现实社会里一谋不着黄金屋,二谋不到千钟粟,只有遵循古训,向书里寻了。”还配合似地耸耸肩。 何世祥不敢再接话,只是讪讪一笑。 好容易一顿晚饭到了尾声,何世祥才觉得微微松了口气。这顿饭吃得他几乎要生生折寿几年! 好容易熬到苏君俨和虞璟起身告辞,顾玚澄却挣扎地开口喊了一声,“虞璟——”,百转千回,似有无限凄怆。 虞璟被苏君俨揽在臂弯里,二人一起回头,苏君俨看着神形落寞的顾玚澄,有片刻的歉意,他和虞璟的感情今晚既然落在了何世祥一家人眼里,自然玚澄也都 看见了。 虞璟倒并不觉得有任何亏欠于顾玚澄,她早已明确地拒绝过他,所以她丝毫不必为他的一厢情愿买单。“顾老师,还有事吗?” 顾玚澄极力稳住心神,“上回我们救的那只猫现在养在我家里,是一只虎皮,你有空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看。” “好的。”虞璟只得装作未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欢喜地点点头,和苏君俨一同下了楼。 待到坐进车里,虞璟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苏君俨安静地陪着她,什么都没说。 半晌,虞璟才缓缓张开眼睛,自嘲似地说道:“你看,这就是我的父亲。”语气很是苍凉,纤细的手指虚虚遮住了小半张脸,像掩饰某种不堪。 苏君俨在心底无声喟叹,轻柔地攥住她的手指,“我明白。” “何董,虞小姐?”虞璟低低地笑起来,一面模仿何世祥的腔调“虞小姐真是博识。你说可笑不可笑。”虞璟忽然拔高了声音,大笑起来。她笑得那么厉害,连肩膀都上下剧烈起伏,可眼角却有晶亮的水渍。苏君俨感觉心脏抽痛起来,将虞璟搂进怀里,抚慰似地摸着她的头发。 虞璟擦擦眼睛,努力微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我好恨,妈妈她为什么会爱上那种人。我为什么是那种人的女儿,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苏君俨知道这是虞璟因幼年被抛弃而造成的心结,不是几句话就能开解的,他只是紧紧抱着她,用行动告诉她:他在这里。他会始终在这里。不离不弃。 虞璟突然从苏君俨怀里仰起脸来,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还是我的眼光好。” 苏君俨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低头亲亲她的鼻尖,“我不仅眼光好,而且速度快。” 虞璟知道他指的是顾玚澄,哼了一声。 苏君俨却又凑到她的两片薄唇上,啄了上去。亲吻之间,虞璟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和我搬到一起住吧!我很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待在一起。” 他的语气里满是期盼,隐隐还有一丝祈求和不安,心瞬间柔软一片,舍不得让他失望,于是她含糊的“嗯”了一声,又怕他听不清楚,虞璟又点点头,表示愿意。 苏君俨没有想到她一下子就答应了,平素薄凉的眼底满是狂喜的神色。低下头,又一次吻在了那甜软的唇上。 软的是舌,硬的是齿,还有肿胀的唇瓣,两条舌头缠绵在 一起,如同交尾的鱼,或者是舞动的水藻,细细地咬,轻轻地吮,虞璟被他吻得气息不稳,幽幽喟出一口气来,这口气,像极了柔韧的蛛丝,在空气里被无限拉长,直到接近虚无,将断不断,欲语还休,是放下,却比放下撩人,是解脱,却比解脱含蓄,是撩拨,却比撩拨**。这带着黏液的蛛丝结结实实地匝满了苏君俨的心尖儿,迫得他赶紧打住,趁他的下半身还没有失礼前。 双飞燕 汽车开进了铁艺雕花的大门,夏从从坐在车后座,看见那箭镞一般的栏杆尖,手指神经质地攥住了斜襟上的如意式样盘扣。别墅白皑皑的墙体,像一截僵死的蚕,还泛着蓝色的阴影。虞璟朝她笑时薄唇一掀,露出两排米粒大小的白牙齿,白的发蓝,尖细的小蓝牙齿简直咬住了她的脑子,夏从从哆嗦了一下。 身旁的何琇忍不住蹙眉,“妈妈,你怎么了?” 夏从从抓住女儿的手,不觉用力捏住了这只温热的手。何琇已经叫起来,“妈,你捏痛我了!” 夏从从连忙松手,去看女儿的手。雪白的皮肉上浮着浅红色的印子,像被人扇了巴掌。夏从从突然觉得连齿根也酸起来。 家里的佣人听见汽车声,赶紧开了门。何世祥一声不吭地上了楼,夏从从逆光站在白色的扶手旁边,窗外有风吹动灌木,沙沙的声音,像蛇。夏从从打了个激灵,踩着坡跟皮鞋噔噔赶了上去。二楼没有开灯,从何琇的角度看过去,二人正一前一后,一级一级地走进没有光的所在。 何世祥进了卧室,坐在床沿上。夏从从看着丈夫垮着肩膀坐在黑暗里,整个人就和床榻一样,似乎负担着莫可名状的重量。她按下了壁灯,柔和的光芒洒开来,何世祥却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没有看妻子一眼。 “虞璟是她的女儿,对不对?”夏从从不管不顾地扯着何世祥的袖子,牙齿发颤。 何世祥转头看向窗外,月亮不知道何时隐入了乌云里,只露出一个白色的脑袋尖儿。颓然地垂下头,将脸埋进两腿之间,何世祥低低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是。” 夏从从倒退一步,月亮已经缓缓冒出脸来,苍黑的天,莹白的月,像京剧里的鬼脸,正狰狞地看着屋内的男女。 “她得势了,她是来找我报仇的,替虞冰报仇来了!”夏从从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何世祥抬起脸,看见妻子的小肚子在紧匝匝的旗袍下一起一伏,像极了昆虫的腹部。他厌恶地掉开 目光,就是为了这样的女人,居然为了这样的女人。 夏从从被何世祥嫌恶的眼神刺痛了,幸灾乐祸地冷笑起来,“你以为虞璟会认你?呸,你做梦!我看她简直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何世祥,别装做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你那点心思可瞒不过我!今个儿见你女儿出息了,抱着市委书记的大腿了,你就惦记上现成的市委书记的岳丈的位子了,我说的没错吧……” 何世祥看着眼前一张一合的嘴,像鱼一样翕张着,无数讨嫌的话语从这张可恶的嘴里滚出来,要是能让这张嘴闭上就好了。刚转过这样的念头,手已经卡住了夏从从的脖子。四十多岁女人的脖子早已不再年轻,松弛的皮肤像薄薄的一层纸。夏从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何世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戴了泥塑的面具,只有太阳穴那里有一根筋在扭动着,像蓝色的蚯蚓。 “啊啊啊”夏从从此时只能发出扁平的声音,像水泥刷子迸溅出几个水泥点子,碰到墙,便软趴趴地没声音了。 终于记得抬手去扒何世祥的手,何世祥却突然撤了劲。夏从从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给我消停点!”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话,何世祥出了卧室。刚开门,就看见何琇像木偶一样呆立在门外,见到他,眼珠子才有了点活气,动了动。何世祥叹息一声,越过女儿打算去书房。何琇却突然嚷起来,“不可能,你们都在撒谎!虞璟那个狐狸精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是我的姐姐!我不要跟她有血缘关系!她不配当我的姐姐!”一张脸挣的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何世祥再也看不下去,快步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紧了门。 夏从从瘫软在地上,看见女儿跌跌撞撞地扑到自己身上,将脸伏在自己胸口。湿腻的泪水还有口鼻之间呼出的热气混在一起,很快濡湿旗袍,黏嗒嗒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搂着女儿的头。 半天,何琇才从母亲胸口挣出头来,发狠似地说道,“虞璟别想抢走我的任何东西,爸爸是我一个人的,玚澄哥也是我的。 “怎么,睡不着?”是夜,苏君俨突然幽幽地开腔。 虞璟可以感觉到暖湿的气息像雾气似的罩在脸上,脸颊立刻腾地烧起来,幸好是在漆黑的夜里。不满地嘟囔,“你想吓死人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想干吗?” 苏君俨一阵苦笑,佳人在侧,却要做守礼君子,他容易嘛! “我们来说话吧,我睡不着。”虞璟小声地提 出建议。 苏君俨没有回话,手却准却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虞璟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耳畔立刻传来男子的一声轻笑,“我不是急色鬼。只是说话还是面对面比较好,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虞璟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地侧躺着。太安静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辨。 虞璟的脸又开始烧起来,竟然,竟然就这样和他躺在了一张床上,睡在了一个被筒里。 “你脸红了。”苏君俨凑近了些,声音里有很明显的笑意。 “苏书记是属猫的吗?夜里也看得见?”虞璟讥讽道。 “要不我们开灯确认一下?”苏君俨作势要去揿落地灯的开关。 “别!”虞璟慌张地捉住他的手。 又是一阵轻笑,苏君俨趁机将虞璟搂紧怀里,果然是偷腥成功的猫。 “似之是你的表字吗?”虞璟忽然冒出来一句。 “嗯。”苏君俨定定地看着虞璟纤细的锁骨所形成的两个小涡,那是他今生唯一想投进去的黑洞。 “外公也给我起过小字。” “叫什么?”苏君俨饶有兴致地追问。 “无尤。‘夫惟不争故无尤’的无尤。”虞璟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清软。 苏君俨唇角逸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我倒觉得是‘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的无尤。” “你——”虞璟无力地瞪他一眼。 “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无尤。”苏君俨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语气郑重,宛若起誓。 虞璟觉得胸口一窒,原本规规矩矩缩在胸前的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了苏君俨的脊背。 “乖,好好睡觉。”苏君俨 第 27 部分 轻轻拍拍她的背。 虞璟温驯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苏君俨也合上了眼睛。 锦帐春 清晨虞璟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头顶清朗的男声,“睡醒了?” 虞璟怔怔地看着眼前黑白格纹的男式睡衣,原木的扣子并未扣全,露出一小片肌肤。纯粹的男性气息就在她鼻尖萦绕着,脑袋一轰,原来夜里她睡着睡着便从枕头上滑了下来,整个人自动趋向了身边的热源,现在的她头靠在苏君俨的胸膛,一只手老老实实地缩在胸口,另外一只手还挂在他的腰上。虞璟尴尬地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一条腿也肆无忌惮地横在他身上,就像茑萝缠绕着大树。脸上立刻火辣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想将脚缩回来,不料苏君俨的两条腿已经迅速地夹住了她想逃脱的那条腿。 “怎么,吃干抹尽了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苏君俨嘴角噙着微笑调侃道。 虞璟羞恼地啐道,“谁想跑了!”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改口道,“谁吃干抹尽了?!” 苏君俨似乎很享受她的失控,哈哈大笑起来,“真没想到你的睡姿”,他停顿了一下,似在组织词语,“呃,倒是蛮狂野的。” “你——”虞璟有些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把,不想却被苏君俨捉住手腕,“无尤这是想谋杀亲夫吗?” 虞璟脸上羞窘之色更重,连汉白玉一样的脖颈上都有红色泛起,就像夕照下的雪堆,明艳无比。 苏君俨的眸色一下子幽深起来,唇沿着她小巧的耳廓来回摩挲,“你好美。怎么办?”他声音微哑,不知道是在问谁。 湿暖的热气喷薄在耳际颈项之间,虞璟觉得身体里有一阵阵闷热在躁动。手仿佛有了独立意志一般,环住了他的脖子。苏君俨怔愣地看着她,“无尤……”话语却被她用吻缄住,熟悉的清甜溢满他的口腔,苏君俨觉得快乐的简直要战栗起来。 虞璟双颊酡红,简直压倒桃花。黑山白水一般的眼睛里也不见清醒到残酷的理智,倒是氤氲着一团雾气,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无尤,给我好不好?”苏君俨说地很慢,一字一顿,其间还伴着沉重急促的鼻息,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煎熬。 墨绿色的天鹅绒窗帘稳妥地坠着,透不进一丝天光,幽暗的室内虞璟只看见他深潭似的瞳孔,汇着点点像无言的祈求,简直要把人溺毙其中,受到蛊惑的她嘴角一扬 ,“嗯”了一声。 “我不会再放开你,你是我的。”苏君俨宣誓一般,细细切切的吻沿着额头、鼻尖、嘴唇一路迤逦而下。睡衣的腰带已经被他解开,苏君俨膜拜似地将唇印上了她白玉簪似的锁骨上。 太宰治描写古希腊女诗人萨福时说,以为纵身跃下山崖就可以忘却思念。可是当他投身他一直渴望投入的黑洞时,却发现这清浅的小涡根本盛不住他勃发的**。 灼人的掌心游走于她温润白腻的肌肤,苏君俨动作温柔的生怕在她绢丝一样的身体上勾出丝头。睡衣是棉麻材质的,藕色底上绣着大片银色的山茶花。是二人昨晚回去拿的,随着其他常用物什一并装在一个带着云头锁片的大皮箱里。当时他还调笑说真像抬嫁妆来着。 她就这样躺在他身下,眸子明明想闭上却又强自睁开着,浓黑的睫毛像风里的花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兀自颤抖个不停。两只手痉挛似地屈张着,死死攥住了床单。总是这样倔,真教他心疼。 “别怕,我不会弄痛你的。”轻柔地附耳过去,语气近乎呢喃。 身下的人儿微微点头,咬住了下唇。 苏君俨的指尖点点她的樱唇,“别咬,待会儿你要是觉得痛就咬我好了,让我和你一起疼。” 虞璟眼底的雾气一下子弥漫开来,她努力朝他微笑,笑容坚定而羞怯,“嗯。” 男子的手掌已经覆盖住了女子绵软的胸脯,娇怯的白鸽子温顺地匍匐在他的掌心里。 轻吮之中虞璟觉得浑身起栗,忍不住娇吟起来,“君俨,君俨……”,苏君俨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道学气的名字如此动听过。 曼妙的曲线,腰肢纤细盈盈一握,再衬着如冰似玉的肌肤,简直堪比越窑精品。“你怎么能这样美?”苏君俨叹息似地说出一句来。 他浑身滚烫,简直灼伤了她。一直以为他都是淡漠的,不多言,不多笑,走路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体温一直控制在三十七摄氏度以下。 电影《巴黎野玫瑰》里说,爱情的来临使人的体温上升零点二摄氏度,三十七度二。大概错了。他的触碰,像火炭一样,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陌生的情潮让她慌乱无措,只能本能地在他背脊上胡乱摸索着。 苏君俨却被她全无章法的抚摸撩拨地满头大汗,“无尤,无尤,你是我的。”低吼之中,隐忍至极的他终于箍着她的腰,将自己嵌了进去。 痛楚绽 放的一瞬,虞璟放在他背上的指甲一下子收紧了。牙齿也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粉色的唇甚至被她咬出了血珠来。 苏君俨心疼不已,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伴着血腥气,竟有别样的**。 乌发、雪肤、红唇,凤眼里闪着细碎的水光,此时的她,美艳不可方物。无限宠溺地亲吻她的眉眼,苏君俨放任自己在她甜美的领域里驰骋起来。 她的包容和回应让他沉醉不已,身下这朵姣花无比强悍地激发了他岑寂的生命里所有的激情。他何其有幸,能够遇上她,身心交汇之间苏君俨再次确定,她就是当初他失去的那根肋骨。 而现在,他圆满了。 要不是心疼虞璟,苏君俨真舍不得罢手,面对这样的甘美,他实在无法餍足。 体贴地将她搂进怀里,“还痛吗?” 虞璟气息短促,“好累。浑身酸死了。”声音软软的,像撒娇。 “再睡一觉吧,知道把你折腾坏了。” 虞璟抬眼盯住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不累吗?” 苏君俨有些邪气地挑唇一笑,“比起累,我更多的是没有吃饱。” 让你没吃饱!虞璟恨恨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苏君俨伸手挠她,虞璟立刻往后一拧身子,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险些滚下床去。 原来她还怕痒。苏君俨为自己的新发现很是得意。 再次将她圈进怀里,“乖乖睡一觉。”说完先闭上了眼睛。 他脸部轮廓此刻很是温柔,嘴角弯弯的,眉梢眼角都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虞璟脸没来由的一红,贴着他的胸膛,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真是太累了,虞璟恨快就睡了过去。 苏君俨却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着怀里的睡颜。腮上还带着红晕,闭着的眼睛形成两道可爱的弧度。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顶心,发上的清香入鼻,心口顿时涨得满满的,很满足。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苏君俨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床上温柔地凝望着她。 虞璟想起身,却猛然想起自己全身不着寸缕,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苏君俨轻笑起来,“要不要洗个澡?” “好”字刚落,虞璟感觉身体一轻,已经被他凌空抱起。忍不住叫起来,“你干吗?放我下来。” 苏君俨好笑地看住她,“我不是禽兽。” 苏君俨是一个很重视享受的人,他的浴室大约就有二十坪的样子,巨大的按摩浴缸充分利用了墙角的弧度,形成一个优美的扇形。朝南的一面墙是巨大的扇形的镜子,周围镶着贝壳。玻璃隔断将浴缸和淋浴房分割开来,最为巧妙的是隔断居然是中空的,里面注满了蓝色的液体,彩色的橡皮鱼在里面在沉载浮。 将虞璟放进温水里,苏君俨忍不住热切提议,“要不要我帮你洗?” 回答他的是丝毫感受不到谢意的一声“谢谢。” “不客气。”拼命忍住笑意,苏君俨出了浴室。 他倒是很想身体力行节约用水,但目前他实在无法保证自己到时候不会变身禽兽,将她拆吃入腹。 不过不要紧,鸳鸯浴有的是机会。 虞璟泡完澡才觉得浑身的酸涩减轻了不少。 苏君俨倚在浴室的门框上,含笑望着刚出浴的佳人。虞璟朝他妩媚一笑,苏君俨尚未回过神来,就被一条带着香气的白毛巾兜头盖脸罩住了脑袋。 然而虞璟并未见着她料想当中的狼狈,苏君俨只是慢条斯理地揭开毛巾,攥在手里,还将鼻子凑上去,陶醉似地说了一句,“真香。”说完,眉眼灼灼地看着她。 虞璟伸手讨要擦头发的毛巾,苏君俨却故意不给她,还嬉笑道,“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你——”虞璟再次吃瘪。 苏君俨却主动揽住她的肩,“我来帮你擦头发”,细致地捞起她的长发,小心地一束束吸干水份。虞璟可以感觉那双骨节清晰的手正穿过她的发丝,耐心非常地擦拭着湿发。 “待会儿我们到哪里吃?” 虞璟下意识地脱口道,“家里没有吃的吗?” 苏君俨听到那声“家里”,脸上笑意更深,“我也不清楚,得看冰箱,我一般都不在家里吃。” 虞璟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贪官。”一面往厨房走去。苏君俨抓着毛巾跟在她身后。 打开银灰色的冰箱,储藏室里只有几个鸡蛋,干瘦的几株白菜,几个土豆,一小包方腿,还有几卷龙须面。虞璟叹了口气。典型的单身汉的冰箱。 “这些大概还是上次妈过来的时候带过来的。”苏君俨好脾气地解释。 “中午凑合一顿吧!”虞璟利落地将食材拿出来。 厨房里炊具倒是齐全,虽然崭新得吓人。 虞璟将白菜外层枯槁的叶子择去,白菜越发瘦得可怜。 “要不要我帮忙?”苏君俨毛遂自荐。 虞璟蹙眉打量他一眼,“你行吗,苏书记?” 大约被这个侮辱/性的字眼打击到了,苏君俨丢下毛巾,开始刨土豆皮。 才削了一点,就听见虞璟尖叫,“苏书记,你是在搞现代造型艺术吗?这儿可没有许多土豆给你浪费!” 苏君俨看着手里几何形体的土豆,讪讪地丢了手。 “你有主动劳动的意识已经很不错了,你就等着吃吧!”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得这个男人委屈的表情,虞璟随口安慰了他一句。 虞璟姿势熟练,菜刀一圈转下来,土豆变得光溜溜的,而且几乎还是原来一般大小。手起刀落,砧板上很快码了一堆土豆丝。 苏君俨看的眼花缭乱,唉,怎么连拿菜刀都这么漂亮。 虞璟拧开煤气开始热锅子,油倒进锅里,很快噼啪作响,土豆丝、白菜、切成片的方腿也下了锅,拿着铲子翻炒一阵,“接一点水给我。”虞璟使唤地很自如。苏君俨忙不迭接了一杯水递过去。水倒进锅里,腾起一阵白雾。雾气之间,她的脸部线条柔美的不可思议。 苏君俨觉得胸口溢满了一种温暖的情绪,他们苏家遵从古训,君子远庖厨,从小到大,他基本没有进过这烟火之地。然而此刻,看着她站在流理台前,为他洗手做羹汤,沾着凡俗的油烟气,苏君俨却觉得赏心乐事,不过如此。 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苏君俨将头搁在她的肩窝上,一动不动。 无法控制地抿嘴一笑,虞璟任由他抱着。浇头已经起了锅,现在正等着水开了下面。蓝色的火苗上端坐着银色的锅,像一朵巨硕的蓝菊花,细长的花瓣蜷曲着,中间是银亮的花盘。 水在锅里咕噜咕噜地翻着泡泡,热气腾升,扑在人脸上,痒簌簌的。细长的面条一入锅,沾了热气便成了绕指柔,纠缠在一起。 耍孩心 “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苏君俨箍着虞璟的腰,脸蹭着她的鬓角。 虞璟僵了一下,因为没有盖锅盖,大团大团的水蒸气扑打上脸颊,瞬间就将脸沾湿了。 “以后再说吧。”虞璟垂下眼帘,声音淡淡的。 苏君俨扳过她的脸,蹙着眉毛,“你不 愿意和我结婚?” “我没有想过结婚。”虞璟神色邈远,目光似乎也丧失了焦距,投向虚无。 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了,苏君俨大力捉住她的肩膀,低下头看住她,“你说过你爱我。” “君俨。”虞璟的口气郑重,“我承认我爱你,所以我答应现在和你在一起,但是这和结婚没有关系。你的身份和家庭注定了我们之间不适合,你会和一位名门淑女结婚,身家优渥清白,识大体知进退,可以在仕途上为你锦上添花。” 苏君俨气坏了,声音开始变大,“你就是这样爱我的?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虞璟指尖缓缓滑过他的脸部轮廓,“君俨,你应该很清楚我说的是实话。静仪师姐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苏君俨声音沉了下去,“你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虞璟疲倦地一笑,“我相信你的本事,可是我不愿意这样。” “说到底,你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苏君俨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样一句来。 “抱歉,君俨。我唯一能答应的就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直到你厌倦了我,或者我厌倦了你的时候我们分开,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随时可以从他的生命里抽身,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可能。”苏君俨回答地斩钉截铁,“我永远不会厌倦你,你也别想厌倦我。” 无法沟通,虞璟索性转头,“我要盛面了。” 苏君俨的右手却捏住她的下颔,狠狠地吻上她的唇,气喘吁吁里他的左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小腹,“也许现在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虞璟不以为意地朝他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有事后避孕药吗?” 苏君俨一口气噎在那里,终于,铁青着脸摔手出了厨房。 虞璟在心底叹了口气,滗出面条,盛进碗里,再将浇头盖在面上。然后端着两碗面出了厨房。 苏君俨寒着脸坐在餐桌旁边的高背椅上。 虞璟轻轻地将碗推到他面前,见他没有丝毫动筷子的意思,也不吭声,自顾自地吃起面来。 面条雪白,浇头却红红绿绿,搭配起来煞是好看。苏君俨刚不声不响地拿起筷子,就听见对面女人可恶的轻笑,“我还以为你不吃呢。” “我为什么不 吃?”苏君俨优雅地叉了一 第 28 部分 筷子面条,忍住满腹怒气,故意暧昧地凝视住她,“你没让我吃饱,难道面也不让我吃饱吗?” 果然是从政的奸官,翻脸比翻书还快。虞璟将头埋进碗里,不去理他。 “你属猪吗?用鼻子拱着吃?”苏君俨承认自己心情很不爽,尤其见不得她不搭理他,特意挑衅。 虞璟抬头看他一眼,眉毛微微一挑,了然地笑了笑,并不接话。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面,她搁下筷子,“不属猪的人,碗总应该会洗的吧?”说完眼尾一扬,翩翩进了卧室。 苏君俨认命地看一眼厨房里的锅盆碗盏,君子远庖厨至此彻底成为历史。 水欢快地流淌着,哗哗直响,苏君俨一面洗碗,一面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不要紧,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反正是追老婆,要脸干什么,我就不相信,她是个瓷人儿,怎么都捂不热!就是快顽石,我也要她点头! 洗完碗,苏君俨便进了卧室。虞璟坐在床沿,手里正捧着一本《古典建筑语言》。 苏君俨摸摸她柔顺的黑发,“到书房去看吧。” “你的书房里不会有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机要文件吧?知道地越多,就死地越快,我还没活够呢!”虞璟开玩笑。 “你不是外人,你是内人。”苏君俨勾唇笑得很欢。 虞璟有一瞬的怔忡,但很快就面色如常地拎着书去了书房。 苏君俨看一眼卧室墙上的条屏——“芝兰气味春常满,冰雪襟怀夏亦清”,也许换成国父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会比较好? 床头柜上的固定电话却叫唤起来,是老宅的号码,“喂——”。 “君俨,你给我回来,立刻,马上!”苏鸣诚显然气得够呛,声音阴沉沉的。 “我手头上有事,很忙,这会儿没时间。” “你还在鬼扯什么,国家总理也没有你忙!你是不是和那个丫头片子在一起?” 苏君俨不耐烦地扯了扯衬衫的领口,“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来再说!”苏鸣诚啪地挂了电话。 苏君俨放回听筒,闭眼思忖了片刻,大概十之**和虞璟有关吧,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 拉开床头柜抽屉,将备用钥匙捏在手里,苏君俨进了书房。 “市委有点事,我要出去一趟,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收着。” 虞璟看着银亮亮的钥匙,搁在紫红色的胡桃木书桌上,居然联想起安徒生笔下《坚定的锡兵》里最后留下来的那颗小小的锡心。 素白的右手终于伸过去,拿起了那薄薄的一片钥匙,像接住了滚烫的一颗心。 苏君俨将她的右手紧紧包在掌心里,“等我回来吃饭。” “好。”她笑的很温柔。 临出门前,苏君俨回头再望一眼虞璟,她俏生生地站着,含笑目送他离开,仿佛体贴的妻子,心里一动,他忍不住折回,低头吻吻她的额头,“等我。”这才离去。 苏君俨刚回老宅,就看见母亲一脸担忧地从沙发上起了身,“阿俨,你爸爸在书房等你。” 眉毛一皱,“妈,那我上楼去了。” 苏君俨着实不喜欢这阴侧侧的书房,博山香炉里常年薰着沉香,伴着线装书的霉味,空气里满是一种苔绿似的陈旧的阴森的气味。幼年时,矮小的他站在金丝楠木的桌前,背诵着“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父亲的脸隐在蓝灰色的烟雾后面,是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父亲。”他站在门口,平板板地喊了一声。 “进来。”威严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冷硬地掷出两个字来。 又是袅袅的烟味,红色的微光像不怀好意的眼睛,诡谲地盯住他。 一沓照片摔在他面前,有几张飘落到地上,他弯腰捡起,上面是他和虞璟亲密搂抱的照片,有在九重天门口的,也有在流光门前的。 嘴角浮出一个冷冽的笑意,苏君俨异常耐心地一张张看了个遍。 “蔺川日报的总编亲自送过来的。有人匿名寄给他们,幸好人家还肯给我这张老脸一点面子,压了下来,不然就是今天的头版头条!”苏鸣诚脸色难看得像周朝的青铜器。 “您放心,我会处理干净的。”苏君俨倒是很镇定。 “哼,我放心?你还如此不知轻重叫我怎么放心?处理干净?你要是能处理干净会被别人逮到尾巴吗?”苏鸣诚猛力一拍书桌,有几张照片甚至被掌风带动,反了过来。 “是谁做的,我大概有数。既然他先坏了规矩,玩阴的玩到我头上,我也用不着跟他客气。”苏君俨不慌不忙地将照片叠拢,装进牛皮纸大 信封里。 苏鸣诚见儿子收拾照片时动作异常温柔,火气更大,“我看你是被灌了**药了,这丫头我看着也就稀松平常,你倒是上心的紧。你最好老老实实和姓虞的丫头断了干净,我们苏家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媳妇。” “我的妻子只会是她,你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苏君俨转身要走。 “好啊,你倒是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给我看看啊,我今个儿就告诉你,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别指望迈进我们苏家的门槛!” “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美国拉斯维加注册。”苏君俨将了父亲一军。 苏鸣诚眼睛危险地一眯,“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想学你那有出息的姐姐?” 不提苏君佩还罢,苏君俨冷着脸盯住父亲,“你也许不在乎你的女儿,因为你还有一个儿子。可是如果你连唯一的儿子和孙子都一并不想要了,那你尽管放手试一试。” 梅蕴沁一直在门口留心着书房内的动静,生怕父子俩吵起来。闻言,连忙打圆场,“阿俨,你也少说两句,你爸他身体不好。老苏你也是的,阿俨是个明白孩子,他自己的事他会处理妥当的。” “我先走了。”苏君俨径自下了楼。 “混帐东西,你再这样纵容他,迟早把我们苏家的脸都丢净了。” “君佩已经做了姑子,我就这一儿一女,现在等于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你难道要把阿俨也逼上绝路才开心吗?你没听见阿俨说吗,虞璟没准儿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连孙子也不想要吗?你想要苏家断子绝孙吗?” “不像话,亏她还是虞轶祺的外孙女,也算书香门第出来的了。才多大年纪就晓得母凭子贵了,心机简直吓人……” 再也听不下去,母凭子贵,真是讽刺,他倒是想父凭子贵呢,可惜她还不愿意替他生孩子呢。也只有父亲把苏家媳妇的位子当个香饽饽,他刚刚双手捧着送给她,她还嫌烫手不肯要呢。 浣溪沙 厨房是开放式的,苏君俨刚一到家就看见流理台前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纤细的人影,脚尖勾着拖鞋,将堕未堕。一头乌发被她松松挽成一个发髻,正低着头看书。 听见动静,虞璟抬起脸,朝他一笑。 苏君俨吸吸鼻子,“在煮什么,这么香?” “鸡汤。”高压锅盖一耸一耸地摇撼着,有蒸汽从透气孔里冒出来,隐约还能听见水呜呜的声音。 “你去超市了?” “嗯。”虞璟翘了翘脚尖,不想浅浅勾着的拖鞋滑了下去。 苏君俨抢先一步,蹲下/身体,捡起了那只拖鞋,又握住了她的脚。脚面雪白,脚跟有一点点红,趾甲很小,像粉色的花瓣。 “喂,你干吗?”虞璟想踹他,无奈脚被他紧紧握着,又凌空坐着,使不上劲。 “你的脚趾好像小时候吃的雪枣。”苏君俨一面说,一面捧起她的脚,作势要咬。 雪枣是一种过年时候吃的茶点,外观像小节的骨头,细细白白的,裹着糖衣,入口甜脆。 “变态!”虞璟踢掉另外一只脚上的拖鞋,蹬他,不想却被苏君俨一把捉住。 苏君俨邪气地一挑唇,用手指在她的脚板心轻轻地挠起痒来。虞璟立刻气息不匀,笑得东倒西歪,“君俨,别闹,求你,别闹了,我怕痒……”手里的书也啪地掉在了地上。 从未见她这副模样,笑得这么勾魂,每一声笑听在他耳里,都像夏天里喀嚓一口咬下的甘蔗,清甜的汁水四下迸溅。真是爱死她这副可爱的样子了。 “今天就饶了你。”怕她笑岔了气从高脚凳上栽下去,苏君俨这才罢手。细心地为她穿好拖鞋,又将被她踩塌的后帮理好,白皙的脚陷在柔软的绒毛里,说不出的惑人。 虞璟赶紧从凳子上跳下来,脚踩到实地才松了口气。 水池里是鲜嫩的菠菜,油润的绿色茎叶下面是淡红的根,深紫色的条茄已经拦腰剖成片,露出紧实的粉绿色的肉。通通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竹篾篓子里,还带着滴溜溜的水珠,苏君俨只觉得心口暖洋洋的,却又有些懊恼,“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去超市?” 虞璟正要淘米,泰国香米米粒瘦狭,白白净净的在手指缝里流下去,沙沙作响。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忙完,我就一个人去了超市买了点东西。” “下次记得等我一起去。”苏君俨抱住她,对准她的唇吻了下去。 好容易推开他的脸,虞璟一边匀气一边瞪他,苏君俨似乎犹未过瘾,头一低,又要吻下来。 虞璟赶紧偏过脑袋,苏君俨有些委屈,“为什么不让我亲?” “鸡汤要干了。”虞璟的声音里带着笑。 往锅里添了水,虞璟用筷子戳戳鸡肉,“再焖一会儿就可以了。” 苏君俨只觉得胸腔里盘亘 着一股气流,让他特别想抱着她,在她耳边高声喊,“老婆。” 可惜,现在还不可以,生生咽下这个称呼,苏君俨挽起袖口,“我来帮忙。” 虞璟微微努嘴,“呶,你负责淘米煮饭吧。” 苏君俨用手搓着米粒,浸了水的米粒光洁透亮,还有一股特别的香气。将米倒进电饭锅里,虞璟提醒他,“别忘了把锅底的水擦干。” “噢,知道了。”苏君俨像听话的小学生。 倒水的时候他拿不准水位,端着锅子勤学好问,“大概要倒多少水?” 虞璟在切菜,头都没有回,“把米铺平了,大概高出两指宽的样子吧。” “噢。” 忽然想起那张异常详细的煎药说明书,虞璟忍不住轻声问他,“你煎药倒是拿捏得很准。” 苏君俨但笑不语,当初他头一次为她煎药的时候打了不下十数个电话给叶希,药材怎么泡,用多少摄氏度的水,初煎放多少水,二遍放多少水,恨不得要叶希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才行。 “这么多水应该可以了吧?”苏君俨不忘再次请示。 虞璟伸头一看,“可以了。” 菠菜炒蛋、鱼香茄子、茶树菇鸡汤,菜色并不复杂,等到电饭锅自动跳到保温状态时,几样菜已经装盘上桌了。 两个人对面坐着,一人面前一个粉彩瓷碗,外面是一圈卐字纹样,不过一只大些,一只小些。 苏君俨将鸡腿搛到虞璟碗里,“两条腿都是你的,吃掉。” 虞璟蹙眉,“我不爱吃这些个荤腥,热量太高,容易发胖。” “你太瘦了,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还不知道多吃点。”苏君俨坚持。 “我真不爱吃鸡,你不是有些感冒嘛,我才想炖点鸡汤。”无奈之下,虞璟说了实话。 苏君俨却愣在那里,为了他,原来她是为了他,激狂一点一点染上眼眸,汇成星星点点的光华,虞璟被他看得发窘,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吃饭!” 苏君俨低低一笑,“遵命。”说完便低下头去拨饭粒,但嘴角一直翘翘的。 “今天晚上我要去九重天。”虞璟搁下筷子时轻声说道。 “洗完碗之后,我就送你过去。”苏君俨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虞璟轻咬下唇,飞速瞥他一眼后又垂下了眼帘,“我已经请假好 几天了,今天非去不可,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期间我是不在那里弹古筝的。” “昨天晚上我就想问你了,你古筝弹得那么好,怎么反而没在你家里看见一架古筝?”苏君俨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家里的古筝我高一的时候就当掉了,那时候急着用钱。”虞璟神色有些落寞。 “在哪里当的?票据还在吗?” 虞璟大概猜到了苏君俨的意图,她微微一笑,“不用麻烦了,那架古筝早已经被人买走了。我只盼绮绿是落在知音人手里,不要折辱了它就行。” “绮绿?那架古筝是不是面板和底板都是桐木的,框架是白松,筝首、尾、四周侧板是金丝楠木,上面还有瘦金体的两个阴文‘绮绿’,字里头还填了绿奇楠香屑?” 虞璟不由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苏君俨一把抓住她的手,眉目之间满是欣喜,“你是在典瑞当的吧?绮绿当年就是我买走的。典瑞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他知道我一直在找好筝送给妈,就通知了我。” “居然是你买走的。”虞璟也不免惊异,神色有些古怪。 苏君俨却搂住她,凑近了她的耳廓,“你看,你注定和我有缘。现在绮绿在妈那里,我也不好意思要回来,不过不要紧,你是我的媳妇儿,以后那筝还不是传给你。”说着说着他居然还朝她的耳朵吹了吹气。 虞璟羞恼不已,伸手在苏君俨腰上拧了一把,“绮绿本来就是我的!” “对对,本来就是你的。”苏君俨连声应和,趁机欣赏她难得的娇蛮。 财物早已两讫,她哪里还有资格说绿绮是属于她的,虞璟陡然脸热起来,自己这是撒娇吗?原来自己也是会撒娇的,莫非这就是陷入爱情里的女人的本能?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九重天了。”稍稍敛色,虞璟挣开了苏君俨的怀抱,转头进了卧室换衣服。 苏君俨盯着她的背影,高一的时候,那个时候虞冰应该刚过世吧,她才十五六岁年纪,一个人料理母亲的丧仪,该是何等的凄惶? “走吧。”虞璟和快收拾妥当,拎着包出来了。 苏君俨穿上大衣,二人换了鞋,一起出了门。 临近春节,街上的店面里俱是人头攒动,很是热闹。隔着巨大的玻璃橱窗,店铺里亮澄澄的明黄色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散发着物质暖烘烘的气味。带着酒红色假发的模特僵硬地站 在橱窗里,身上穿着墨绿色的羊毛呢连身裙,上 第 29 部分 面钉满了碧青的抽搐的小薄片,在鸡油黄的光线下闪得像墓茔间的磷火。 又要过年了呢,也该抽空去墓园一趟了。虞璟闭上了眼睛。 苏君俨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勾住住了她的手指,虞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手指温顺地蜷缩在他温暖的掌心里。 九重天门口。 “我就在车里等你。”苏君俨俯身吻了吻虞璟的鼻尖,“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虞璟点点头,下了车。 虞璟刚爬上九楼,就看见唐糖化着浓丽的烟熏妆,手里夹着一只细长的咖啡色的摩女。她不由蹙眉,唱歌的人最忌讳抽烟了,坏嗓子。 虞璟直接从唐糖手指里夺过香烟,掐断,“你不要嗓子了?” 唐糖显然心情不好,“你别管我!让我抽!” 虞璟冷冷地看住她,“你是靠嗓子吃饭的,就像我是靠手指吃饭一样,我不知道你碰上了什么事,但是无论什么事,都不值得你这样糟践自己。” 唐糖忽然脱力一样从墙壁上滑下来,低声啜泣起来。 虞璟叹了口气,安静地扶着唐糖回了更衣室。 虞璟化完妆,正要换衣服,原本啜泣的唐糖忽然冒出一句,“不用换了,最近古风禅室基本上没生意,都赶着去流光了。” 虞璟回身看着双眼红肿的唐糖,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只得胡乱说道,“你用的哪个牌子的睫毛膏,防水效果倒是真好。” 唐糖诧异地望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虞璟,我真同情你男人,你们玩妖精打架的时候你该不会问他,亲爱的,你用的杜蕾斯是什么味道的啊?是桔子味还是草莓味啊?” 虞璟倒是神色不变,“味道我觉得不重要,凸点还是螺纹才是关键。” 唐糖这下哑口无言,无力地朝天翻了个白眼。虞璟却微微一笑,还能翻白眼,起码不会伤得太重。 “虞璟,有客人找你。快点出来。”门外是孙经理,扁而平的声音,像一把剃须刀。 虞璟赶紧开门出去,却看见了何世祥正站在孙经理身旁,脸上表情似悲若喜。 “怎么也不换衣服?”孙经理斥道。 “不要紧,不要紧。”何世祥连忙插话。 孙经理满脸堆笑,“何董说什么就是什么。您随意,我就不打扰您了。” 虞璟斜睨了一眼孙经理的离去时的奴才样,懒洋洋地开口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何董有何贵干?” “小锦,我想和你谈一谈。”何世祥语气很是谦卑。 虞璟挑了挑眉,“可是我不想和你谈,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另外请称呼我为虞小姐。您不觉得虞小姐这个称呼比较实至名归吗?” 她的嘴唇上涂了玫瑰色的唇彩,闪着细细的光,那一口白牙便越发亮起来,像匕首的寒芒。何世祥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呆立在那里。 虞璟用脚踢开身后的门,拿起自己的包,便踩着高跟鞋要往楼梯口走去。从何世祥身旁经过时,她还不忘朝何世祥一声娇笑,“何董反正您钱已经付了,也要不回来了,不妨就做回好人,让我早点收工回家睡觉,也算帮你积点阴德。” 怨三三 直到脆生生的的下楼梯声响起,何世祥才大梦初醒一般追了上去。 “小锦,当年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没有把持的住,我爱的一直都只有你妈妈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婚,是你妈妈她个性太强,不肯原谅我。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爸爸……” 虞璟也不理他,依旧保持着原本的速度一级一级的下了楼。 出了旋转门,何世祥还在絮絮叨叨地悔不当初。虞璟冷笑两声,“何董既然如此深情,觉得对不住我母亲,不如现在就下去陪她好不好?省得她一个人在地底下冷冷清清的,好不寂寞啊!” 何世祥听得那故意拉长的“啊”,在寒风里当真凄厉无比,不由受惊似地倒退一步。 虞璟不屑地瞥他一眼,刚准备离开,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虞璟,你想报复我们对不对?我就知道,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来横插一脚!不管是玚澄哥还是爸爸,你就是喜欢和我抢。” 虞璟简直是骇笑,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真有这种一脑子糨糊的生物,偏偏从血缘上讲这生物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真是丢脸! “何董,您女儿这里没有问题吧?”虞璟指指脑袋,“怎么听她的意思,您在她心目中也不过就是”,虞璟特地停顿了一下,“她喜欢的东西。您分明不是东西啊!” 何世祥听着虞璟的冷嘲热讽偏又发作不得,拉长了脸朝着何琇厉声叱道,“小琇,谁叫你跟着我的!” 何琇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委 屈地一跺脚,“爸爸!” “虞璟,你没事吧?” 是唐糖,在更衣室里那会儿,她眼见着虞璟拿着包就走,一张脸冷若冰霜,生怕她出什么事,思前想后还是追了出来。 何琇约摸还记得当初煞她威风的唐糖,一双眼睛像锥子似地在唐糖凫蓝色的眼影和桑椹紫的唇彩间来回游移。突然,她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得意地咯咯笑起来,“虞璟,原来你是在九重天**啊?”停顿了几秒,她又自悔失言一般捂住自己的嘴巴,“噢,我忘记了,现在时髦叫小姐。我就说嘛,以你的身份如何能认得苏君俨那样的人物。别以为你现在抱着了苏君俨的大腿就了不起了,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像苏家那种家庭……” “闭嘴!”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何琇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苏君俨,他寒着脸,丝毫没有初见时分的温润平和,只剩下迫人的压力和慑人的凛冽。何琇自觉噤声,甚至还生生打了个寒颤。 “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还好我在车里看见了你。外面这么冷,吹了风回去又该要头疼了。”苏君俨温柔地揽住虞璟,轻声责怪道。 虞璟朝他粲然一笑,“没办法,何董他要和我叙旧。” 唐糖忖度这一干人之间大有渊源,自己不便久留,于是轻轻扯扯虞璟的衣袖,努了个嘴,便又回了九重天。 何世祥将何琇拉到身侧,“苏书记,是我教女无方,平日里太纵容她了,口没遮拦惯了。看在何琇她年纪还小的份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说完又转向何琇,催促道:“小琇,还不快点向你姐姐和苏书记道歉!” “何董,抱歉,我妈她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没有妹妹。”虞璟轻蔑地看着何世祥父女二人。 “小锦,当初是我错了,你还不肯原谅爸爸吗?爸爸很想补偿你,真的,你回到爸爸身边吧!爸爸实在不忍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吃苦。”何世祥满脸的悔恨交加。 何琇五官简直扭曲起来,“爸爸,你疯了吗?你在求她,你居然在求她,她不会认你的,即使她认你也不过是为了我们何家的钱和地位,她才能如愿嫁到苏家……” 苏君俨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浸淫官场这些年,早已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二皮脸,但他没有想到何琇才小小年纪,却已经恶毒如此,他刚沉着脸要接话,虞璟已经干净利落地赏了何琇一记响亮的巴掌。 轻轻地甩甩手,虞璟骄 傲地扬着下巴,“你从来不刷牙吗?嘴巴这么臭!另外,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做鸭也轮不到你来评判,因为,你妈妈,夏从从,是比鸡比鸭还要下贱的小三儿,只会从有夫之妇那里抢男人。而你何琇,不过是通/奸/姘/居的产物罢了!” 何琇气得发抖,捂住肿胀的脸颊,刻骨的怨毒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何世祥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饶他一向自诩精明圆滑,也不知该如何体面收场。当下之际,只得扯了何琇的胳膊想撤退。 虞璟显然不想就此罢手,她清了清嗓子,眼睛里是钻石一样的锐光,“何董您一定没有告诉过您这个宝贝女儿当年您是如何披荆斩棘辛苦发家的吧?你们何家能有今天,我想虞家的珍玩也应该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吧?早就想和何董好好清算一下陈年旧账了,拣日不如撞日,就趁今天吧。当初你带去日本的清乾隆时期的影清莲瓣纹镂空香薰,胎质细腻,造型端庄,镂空纹饰工整,釉色莹润纯正,只是子母口盖合处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缺口,损坏了一些品相,保守估价在六十万左右。明朝成化年间的淡描青花大碗,虽然是民窑烧的,但是青花发色一溜,起码也值十二万。还有我外公临摹的清人赵之谦的《牡丹松枝图》的横批以及方士庶的《寒林图轴》拓本,不谈仿作功力如何,就凭虞轶祺的名字,估价每件都在十万以上!何况赵之谦现在是清代最热门的画家。他的《花卉》四屏前一阵子刚拍到352万港元,刷新了清代画作的最高记录。” 此时的虞璟简直神采飞扬:精致的下颔连接着修长的脖颈,形成绝美的曲线;声音清脆一如玉石相鸣;夺人的光彩随着墨色的瞳仁流转个不停,周遭的霓虹都为之失色,雪白的脸颊上有因为怒气而晕开的绯色。苏君俨又一次被她惊艳到了,怎么办,他的无尤,连和人理论讨债都这么漂亮。喉结微微耸动,苏君俨觉得小腹那里一团火热。 “我也不想和你多罗嗦,三天之内,要不把虞家的东西完璧奉还,要不就还一百五十万过来。”虞璟撂下一句话,转脸看向苏君俨,“我们走吧。” “好。”苏君俨语气亲昵,搂住虞璟的纤腰就要向沃尔沃走去。 “虞璟,你不过是仗着苏君俨为你撑腰罢了!我等着,我等着看他甩了你,你还能嚣张个什么!”何琇状若疯癫,不顾何世祥的拉拽,朝着二人的背影大吼。 虞璟懒得搭理她,苏君俨却停下了脚步,转身朝何琇微微一笑,“何小姐,很遗憾你铁定是等不到 那天了。另外,你应该也知道玚澄和我的关系,所以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顾家肯定是不会看的上像你这样的媳妇的。” 虞璟闷笑一声,抬脸瞅瞅这个杀人于无形的男人。他还真是狠,打蛇打七寸,一招毙命。 苏君俨听见她的轻笑,像一只小手在他的心尖上撩拨,不由一面揽紧了虞璟,一面加快了步伐。 刚坐进车里,苏君俨落下车锁,就脚踩油门一路加速,虞璟眼睁睁地看着仪表盘上指针不停地转动,一直到110码才悠悠颤了颤,终于不动了。苏君俨将车开到了一个街心花园附近就立刻放下手刹,下一秒就把虞璟搂进怀里,扑天盖地地吻下来。突然,他抬起脸,舔舔嘴唇,狐疑地问道,“你嘴上涂了什么?怎么一股子苦味,还涩嘴?” 虞璟抿嘴笑道,“傻子,我嘴上涂了唇蜜的。” 苏君俨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唤做傻子,他不但不气,反而觉得一种异样的欣喜。勾唇灿烂一笑,他的大手已经将虞璟身上的直身大衣褪了下去,虞璟约摸知道他想干什么,伸手去推他。然而她里面只穿了一件弹性针织衫,苏君俨的手已经滑进了内里,在她的背上四下流连开来。 在内衣的硌手处,他轻轻一捻,原本被束缚的丰盈一下子跳脱出来。 “你,你不会是想玩车震吧?”虞璟磕磕巴巴问出这么一句,自己的脸却已然羞红。 苏君俨满意地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画着圈,有些邪恶地挑眉,“无尤不觉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是极佳的意境吗?”他特意在“停车坐爱“上加重了语气。 “呸,这里可没有有什么枫叶……” 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苏君俨放倒。她的身体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白得惊人,是一种让人心悸的美感。火热的唇从头发一路吻下来,温热的手指顺着她曼妙的曲线游移,苏君俨觉得血全涌到了下/身的某个部位。 “没有枫叶,有冬青也不错啊。” “无尤放心,我的车膜颜色绝对够深。” “绝对不会有任何春光外泄。” 醉吟商 “喂,你哪位呀?”虞璟显然还没睡醒,眼睛眯着,语调软软糯糯的。 苏君俨握着电话,听到那末尾的“呀”,唇畔浮现出一个清晰异常的弧度,“无尤你可真是狠心,才一个晚上连枕边人都不认得了?你说我是哪位呀?” 虞璟听得 电话那头男子故作暧昧的声音,总算清醒了几分,“君俨?” “嗯,总算你还有点良心。”苏君俨坐在转椅上,交叠着一双长腿,姿态异常闲散,“还没起床,真是小懒猪。” “你还好意思说,昨天晚上还不是你——”虞璟刚气鼓鼓地接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硬生生住了口。 苏君俨轻笑起来,她这会儿一定裹着被子,脸涨得通红吧,忍不住逗她,“昨天晚上我怎么了?无尤怎么不说了?嗯?”一面打趣虞璟,一面愉快地将转椅旋转了一圈。 虞璟气结,这个男人真是不要脸,昨天晚上两个人玩过车震之后,她是被某人像包粽子一样用大衣卷得严严实实的抱进卧室的。结果刚被放在床上,他竟然又扑了上来,好容易厮磨一阵之后总算平息了某人的欲/火。不料半夜她正睡得云遮雾绕的时候,他居然又毫无症兆地勃发了,一双手在她身上恣意轻薄,差点没把她吓死。 “色胚!”虞璟愤愤吐出两个字。 苏君俨笑得愈发得意,“我只对你色。” “伪君子。”虞璟恶声恶气地说道,“有什么遗言赶快交代。” “遗言?不行不行。我死了,你岂不是要当寡妇?有你在,我可舍不得死。”苏君俨一本正经地调侃。 “你放心,你死了我立马琵琶别抱,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地上路了。”虞璟随口接道。 苏君俨却意味深长地一笑,“哦,琵琶别抱,看来无尤其实早就答应嫁给我了,是不是?” 虞璟自知落他彀中,登时羞恼起来,“苏君俨,你再废话啰嗦的我就挂电话了!” “好好好,不和你闹了。”苏君俨这才正色道,“早上何世祥亲自找我,把八十万的支票送过来了,那件乾隆时期的影清莲瓣纹镂空香薰在日本的时候他已经脱手,至于淡描青花大碗和虞老先生临摹的《牡丹松枝图》和《寒林图轴》都完璧归还了。 第 30 部分 ” 虞璟怔怔地握着电话,半天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君俨觉察到她的低落,微微叹了口气,“无尤——” 虞璟却又似乎陡然飞扬起来,“君俨,这么一来我也是有钱人了。” 苏君俨淡淡应了一声,心底却有怜惜弥漫开来,她其实一直都是有钱人呢,而且远比一般人富裕,只是为了守着那么一点骄傲才会让自己过地这么辛苦。 “早饭我买了放在餐桌上了,虽然这会儿已经不早了,但是还是要吃的,要不然胃又该不舒服了。对了,别忘了在微波炉里热一下,不许吃冷的。” 虞璟听着他在电话那头殷切的叮嘱,鼻子有些发酸,嘟哝道:“好啦,你烦死了,小心被别人听见破坏你苏书记英明神武的形象。” “中午市委有个年终总结,实在不方便缺席,我今个儿看来没法回去陪你吃饭了。不过你一个人也不许马虎,不高兴烧煮的话你就打电话到闻香阁,让他们送餐好了。钱就在床头柜的里。” “嗯,嗯,知道了,小的遵命。” 苏君俨还想说些什么,那边虞璟已经急切地要挂电话了,心里微微不悦,“急什么,领导指示还没说完呢!” 虞璟脸一垮,“苏书记,等您指示完毕,估计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在报纸上读到‘蔺川惊现史上第一位被尿憋死的活人’的报道了。” 苏君俨忍住笑,“好吧,领导批准你去解决内急问题。” 挂了电话,苏君俨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刚敲门进来的高樊一看,心知肚明,铁定刚和那位通过电话,心情正好呐。今天早上书记进办公室的时候,食指上转着车钥匙,一脸的春风得意。眉间眼底柔情一片,害得他手底下刚分配过来的几个毛丫头一个个立刻神魂俱散,晕得连北都找不着了,一早上效率几乎为零,就知道在办公室里犯花痴。 将手里的文件夹毕恭毕敬地递过去,“书记,年终总结我已经拟好了,您看看还有哪里不妥当的。” 苏君俨挥挥手,“不需要看了。你办事,我一百个放心。对了,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高樊脸色立刻严峻起来,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证据全在里面。” 苏君俨修长的手指随意捻开信封封口,将其间的光盘抽出来,又将里面一沓照片翻了翻,方才冷酷地一笑,“光盘我先替他留着,至于照片,今晚六点之前给我 寄给钱夫人。” 高樊有些意外,“寄给钱夫人?不寄到报社吗?” “我们钱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奶打电话。”苏君俨笑得很是邪肆。 钱国璋的夫人是出了名的胭脂虎,要是被她知道了钱国璋在外头养了好几个情妇,非闹到老泰山王司令员那里去。钱国璋能混到今天这地步,大半全是靠的岳丈的提携。只要松动了王司令员,扳倒钱国璋可谓轻而易举。 高樊不得不佩服苏君俨的城府和心机,“好的,我马上就去办。” 年终总结结束之后,是市委内部的聚餐。 苏君俨坐在席上,只懒懒地抿着酒,比起这些所谓的珍馐美食,他还是更喜欢他的无尤为他烧的家常小菜。 每回想到虞璟,苏君俨脸上都会露出由衷的笑意,衬得他的一张脸越发颠倒众生。而那几个想上来敬酒的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一个个被这淡笑搞得红霞满面,更加推推搡搡不好意思上前,好容易其间最漂亮的一个鼓起勇气,率先走到他面前,端着酒杯,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苏书记,我叫成孜,是去年刚分配过来的。我敬您一杯。” 苏君俨和成孜碰了碰杯,成孜激动的险些连杯子都握不住,红酒差点泼出来。苏君俨不由想起和虞璟初见的时候,她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还真有神气啊,虽然那时他很不待见她那种自矜的模样,以为不过是故作清高罢了。然而言谈举止偏偏进退自如,大有林下风气。身处酒色财气之间,却让人感觉跳脱其外。即使处于下风,她的神态依旧高傲,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智者一般,觑着一双毒辣的冷眼,看旁人蝇营狗苟做那跳梁小丑。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世间除了他,还有谁能见识到她摘下面具之后的妩媚风情,昨晚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媚眼如丝,一双凤眼似睁未睁,欲闭不闭,眼波流转之间简直叫他失了魂。她那玫瑰色的小嘴微微翕张着,逸出的娇吟如同电流一样咝咝流变他全身的脉络。真是要命,他的无尤真真是天生的尤物,当她的精致温润包裹着他的灼热昂扬的时候,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还真是应了古代狎邪小说里的那句老话:明里不见人头落,暗中教人骨髓枯。苏君俨觉得下腹又一阵阵紧缩起来。 于是这聚餐在苏君俨眼里便愈发寡淡无聊起来。最后实在坚持不住,扯了个谎苏君俨就拎着大衣出了包间,高樊拿着pda跟在身后,不忘提醒他,“书记,今天晚上七点市里有一个迎新晚宴,邀您参加。明天 中午十二点还有市卓越企业家年会也邀您出席,还有……” 还没说完,苏君俨已经冷静地交待道,“晚上的晚宴你代我出席,贺词带到就行。至于明天的活动一律推掉,说我有事,顺带答谢好意。” “好的。我知道了。”高樊嘴上沉稳地应着,心里却突然冒出两句诗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苏君俨兴冲冲地回到家时,却发现家里收拾得异常整洁,只是不见人影。莫名的慌乱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小拇指上勾着的车钥匙虚虚地晃了晃,掉在了实木地板上,清脆的一声响。冬日午后的太阳从飘窗照进来,透过只拉下一半罗马帘,在深色的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苏君俨连鞋也没有换,就快步冲进卧室,直到看见那个倚墙而立的带云头锁片的黑色皮箱,他才无端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虞璟打电话,半天才接起来,还带着一点微醺的调子,“喂——” 苏君俨克制住升腾的怒气,“你喝酒了?无尤你现在在哪里?” 那边顿了一下,苏君俨似乎听见了松涛声,“我在西郊公墓。” “你别乱跑,我这会儿就过去接你。听话。我很快就到。” 公墓在这迫近年关的时候鲜有人影。苏君俨触目所及只是一片单调的苍白,白色的石碑,一座连着一座,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高度,一样的白色,也许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 苏君俨从一排排的墓碑间穿行,风从苍翠的松树间吹过,是寂寞的声音。他找得有些发急,正想打电话,却听见断续的唱戏声,眉毛不由蹙起,顺着声音苏君俨摸了过去。 虞璟穿着一件黑色的棒针长毛衣,背靠在一座墓碑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绿阴阴的玻璃瓶,正在唱着不知道什么戏文: “叹生前,冤和业。才提起,声先咽。单则为一点情根,种出那欢苗爱叶。他怜我慕,两下无分别。誓世世生生休抛撇,不提防惨凄凄月坠花折,悄冥冥云收雨歇,恨茫茫只落得死断生绝。” 苏君俨眉头锁的更深,他不大懂这个,只觉得听了心里面揪得慌,像被人捏住了心尖尖。 虞璟却唱得很是起劲,声音一转,原本的凄怆换成了一种悲凉的调子,“望咫尺青天,那有个瑶池女使,偷递情笺。明放着花楼酒榭,丢做个雨井烟垣。堪怜!旧桃花刘郎又燃,料得新吴宫西施不愿。横揣俺天涯夫婿,永巷日如年。这流水溪堪羨,落红英千千片。抹云烟 ,绿树浓,青峰远。仍是春风旧境不曾变,没个人儿将咱系恋。是一座空桃源,趁着未斜阳将棹转。” 唱完了将唇凑近瓶口,一仰头,咕噜就是一口。苏君俨又气又怒,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瓶。 虞璟雪白的脖子一扬,抬眼定定地瞅着他,忽然笑了,“君俨,是你啊!你来了啊!”一面挣扎着要站起来,苏君俨见她白皙的小手死死吊着他大衣的下摆,心里一软,将她抱了起来。 虞璟扑跌进他怀里,嘿嘿直笑。苏君俨重重叹了口气,他怎么爱上了一个女醉鬼。 “你怎么才来……”怀里的人儿突然悲泣起来,用拳头捶着他的胸膛。 苏君俨看看碑上的名字:先妣虞冰之墓。心中又是一阵无言的伤痛,圈紧了她,任由她捶打。 “妈妈,我好累……”虞璟梦呓似地说道。 苏君俨低头吻吻她光洁的前额,异常温柔,“无尤,我们回家。” “不,不要,我不要离开这里,我要陪着妈妈!”虞璟突然尖叫起来。 “好好好,我陪你,我陪你在这里。”苏君俨耐心地哄着她。 虞璟睁着迷蒙的眼睛,朝他笑了笑。这一笑,纯净的像天山上的雪莲花。 苏君俨不顾形象地抱着她坐在地上,虞璟就靠在他的胸口。 “咦,我的玫瑰烧呢?”虞璟四处摸索。 “无尤乖,你不可以喝酒。”苏君俨一边说教,一边偷偷瞄了一眼他藏在身侧的酒瓶,沉绿色的酒瓶底下是厚厚的一层糖屑,深红色的玫瑰花苞浸在酒液里,鼓胀胀的。小心地摇摇酒瓶,玫瑰在酒液里浮泛起来,像活了一样。 虞璟突然絮絮地开了腔,“以前过年的时候,我会和妈妈会一起喝玫瑰烧,倒在白瓷酒杯里面,紫红色的酒里面还飘着玫瑰花骨朵,漂亮极了。我喜欢喝沉在最下面的,因为冰糖全在底下,可甜了。妈妈酿的比我的好喝多了。” 苏君俨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小孩子一样单纯的语调说话,心底像有轻忽的羽毛拂过。低头亲吻她的乌发,苏君俨轻声陪她说着话,“无尤还会唱戏?刚才唱的是什么?” “唔,是妈妈最喜欢的《长生殿?补恨》和《桃花扇?题画》里面的。”说完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脑袋一歪,枕在苏君俨的肩窝上,闭上了眼睛。 苏君俨在她颊畔啄了啄,拿起酒瓶,细细品了一口,入口甜辣,黄酒 的醇和馥郁里还伴着玫瑰的芬芳。唉,无尤的母亲真是一个兰心蕙质的女人,可惜了。苏君俨小心地挪了挪身子,让虞璟以最舒适地姿势靠着他。食指温柔地卷起她一小束发丝,送近鼻端嗅了嗅,在虞璟耳畔呢喃道:“其实无尤酿的也很好喝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多么饱满啊,自我陶醉一下。。。好多好多字啊,累死我鸟,爬走。。。。。。 在公墓唱戏,哈哈,真亏我想得出来,晚上还以为鬼哭咩。。。。。。 反正我们女主不大正常,哈哈,大家表拍我,下次告诉大家为毛要让她会唱戏。。。 升平乐 虞璟睁开眼睛,有些怔忡地看着身旁正在专心工作的男人。 当男人专注于一件事物时正是他们最迷人的时候。这话果真一点都不错。 苏君俨坐在床的一侧,膝盖上横着他的ibm,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落地灯浅色的光线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侧脸英俊的让人窒息。 虞璟小心翼翼地动了动,不料苏君俨立刻将笔记本放到床头柜上,转过身体,拍拍她的脸颊,“小醉鬼醒了?” 虞璟用力晃晃脑袋,“你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吗?怎么变了?” 苏君俨故意朝她眨眨眼,琥珀色的眸子在浅黄色的光线下安宁而温柔,像润泽的静玉。 “你的眼睛的颜色真好看。”虞璟轻轻地说道。 苏君俨从小到大一直嫌自己眸色太浅,少年时无论别人怎么夸他“你眼睛的颜色真漂亮很特别”云云,他永远是眼珠微微一转,冷淡地瞥人家一眼,然后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然而此刻她无心的一句恭维却让他心花怒放,凑近她的脸颊,含笑问道,“真的?” 虞璟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煮的。“一面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睡衣,略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帘,“你帮我换的衣服?” 苏君俨回答地异常愉快,“嗯,我换的。反正该看的我早就看过了,该摸的也早就摸过了。”语气很是无赖。 “你!卑鄙下流!”虞璟一把推开他的脸。 “刚醒来就这么凶,还是刚才抱你回家的时候可爱,无论我怎么亲你都安安静静的,乖的要命。”苏君俨故意逗她。 虞璟果然红了脸,“臭流氓!”可惜声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苏君俨一把搂住她 ,手掌轻轻地覆上了她胸前的温软,脸蹭着她的脖子,“无尤,我饿了……” “你近视?平时都带隐型眼镜?”虞璟拙劣地妄图转移某人的注意力。 “嗯,有一点。我嫌眼睛颜色浅,才戴了黑色的隐型眼镜。你不是在学校的时候也装模作样地戴了一副平光眼镜吗?你看,咱俩天生一对。”苏君俨嘴上应着,手下功夫却没有停。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撞我的那次…对不对?”虞璟气息已经开始不稳。 苏君俨已经成功地扯开了虞璟睡衣的衣襟,旖旎春光乍露,虞璟极力拢住衣襟,不让某人得逞。苏君俨委屈起来,“明天都除夕了,还不让我碰!” “除夕怎么啦?”虞璟昂着脸,得意非凡。 “福利!”气定神闲地吐出两个字,苏君俨直接扑倒了虞璟。 大概因为开着灯,她身体优美的曲线在起伏里半明半暗,使得苏君俨觉得今天的快感格外强烈。 最后虞璟很没面子地脸朝下趴在床上,气息奄奄,像挂了一样。 苏君俨坏心眼地在她水蜜桃一样圆翘的臀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虞璟发狠朝他龇牙,却被他趁机堵住了唇。 这个男人体力真好,看来党员果然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虞璟被吻的七荤八素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苏君俨放开她,笑着将她翻了个身,“胸本来就不大,再这么压下去不怕变成飞机场?” “你才飞机场!我这可是最完美的少女水滴型胸部!”虞璟一向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立刻反唇相讥。 “我是男人,本来就是飞机场。”苏君俨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回答。 虞璟气鼓鼓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背朝着他。 苏君俨也钻进被子里,从背后抱住虞璟,“怎么,生气了?” 虞璟故意不出声,哼,憋死你。 她没有看见苏君俨邪恶地勾了勾薄唇。手悄然 第 31 部分 滑到她腰间的痒肉,挠了上去。 虞璟登时笑得直打颤,被子都被她蹬掉了。 “君俨,君俨,别挠,我怕痒。我求你了……”虞璟迅速求饶。 苏君俨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规规矩矩地环住她,“无尤,我今天才知道你会唱戏,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听见了?其实我只是粗通皮毛而已。小时候跟在妈妈后面学习唱戏,不过是为了训练身形,培养气质罢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的一言一行都比寻常女子多了些味道,勾人回味。 “无尤,唱个开心点的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虞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有些泛红,“唱可以,但是你不准笑。” “好。我保证。”苏君俨神态认真,就差举手赌誓了。 虞璟果然咿咿呀呀地唱起来,是清曲《八段锦》,曲调欢快,唱词俚俗。尤其是虞璟唱到第七段“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的时候自己已经先粉颈低垂,娇羞无限,将苏君俨撩拨的口干舌燥。 唱完之后苏君俨促狭地用手肘捅捅她“无尤这是在表白心声吗?”结果被虞璟狠狠瞪了一眼。 “明天晚上和我一起回老宅吃年夜饭,好不好?”苏君俨凑近她的耳廓,有些期待地问道。虞璟像被什么东西蜇到似的,缩了缩身体,“我不去,我明天去白云庵,每年过年我都和慈心师太她们一起过的。” 苏君俨扳过她的身子,带着一点无奈的调子,“无尤,你不想去老宅,我不会逼你,但是过年这些天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独守空闺?” 虞璟听到“独守空闺”不禁莞尔,“你过年这些天不应该有很多应酬吗?哪里会独守空闺?” “有应酬可以推掉啊。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当时我第一个反应是以为你走了。那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苏君俨从来不是会示弱的人,更不善于表白心迹,甚至他也从来没有料到自己也会说出那些被他鄙视了二十八年的“愚蠢空洞幼稚肉麻”的情话,可是遇到了她,他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用力握住虞璟秀雅的肩头,“无尤,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过一辈子,想每天抱着你睡,想每天吃你烧的饭,想你为我生一个孩子,想牵着你的手大大方方地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太太……” 虞璟眼眶有些红,两根细白的手指轻 轻按在他的唇上,“君俨,别说了,好不好。” 苏君俨一把攥住她的手指,低吼,“无尤,你到底怕什么?”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是清醒,知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何况我从小便不是好运气的人。爱这种东西,又稀少又昂贵,一生一世能遇到一次我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敢惦记着那至奢侈的白首偕老。 苏君俨见她一脸恍惚的样子,双臂微微用力,将她朝自己的胸膛贴紧了些,“无尤,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 虞璟觉得嗓子眼里有些发噎,“君俨,我——” “不许离开我,我不会放开你的。”苏君俨语气异常郑重。 虞璟含泪点点头,然而,距离这个美妙的夜晚没过多久,她就违背了诺言,离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段】小小仙鹤一点红,一翅飞在半天空。张生拿弹打,红娘来拉弓,被莺莺小姐搂抱在怀中。张相公,张相公哎,人生何处不相逢? 【二段】小小鱼儿粉红腮,上江游到下江来。水底多自在,头摇尾巴摆,香饵金钩钓将起来。小鱼儿来,小鱼儿来,不喂香饵不上来。 【三段】小小紫竹瘦苗条,送与我郎做紫箫。我唱双蝴蝶,郎奏凤还巢,今只习满江红何必相思调。俏人儿来,俏人儿来,引得凤凰离九霄。 【四段】小小尼姑下山来,手敲木鱼上长街。你念弥陀佛,南无佛如来,不化金银只化一顿斋。俏人儿来,俏人儿来,可知道明中去暗中来。 【五段】小小绣花鞋一双,未曾穿过送与我情郎。绣的并蒂莲,绿水戏鸳鸯,送与我郎带在身旁。俏人儿来,俏人儿来,千里送鹅毛礼轻仁义长。 【六段】小小镜子二面光,里面照姐外面照郎。能照姐姐面,难照郎心肠,面对菱花懒去梳妆。俏人儿来,俏人儿来,我望郎来郎可将我想。 【七段】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花日可开放,月缺能再圆,为什么我有意郎无心?俏人儿来,俏人儿来,哪一日回来畅叙离情。全 【八段】月儿弯弯照高楼,春间一别又交秋。望断阳关路,我郎在定洲,定洲荷花头对头。俏人儿来,俏人儿来,思想我冤家早回头。 这是《八段锦》的全文,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http://.tudou/programs/view/4jb33ljlvac/听一下哦。。。。。。 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最近阿溟会努力勤快一些的。。。 字字双... 除夕。 苏家老宅的楠木大圆桌上铺着红色的金丝绒桌布。转盘中央洒蓝的瓷盆里养着水仙,抽着几茎细长的碧绿叶片,白色的花瓣拱着金黄的王冠状的花芯,雪白的鳞茎上还贴着小巧的红色福字。青花瓷碟沿着转盘边缘摆了一圈。 苏鸣诚坐在上首,脸色很是难看。梅蕴沁则小声催促佣人去大门口看一看苏君俨回来了没有。苏君俨的姑姑苏明敏坐在梅蕴沁的左手边,虽然绰号”铁娘子“,但她却是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人,看上去很是和善,并不像她的哥哥那般冷厉。顾峰则在劝苏鸣诚,“可能市里有什么事绊住了吧!” 苏鸣诚“哼”了一声,“鬼晓得他忙什么。年纪越大倒是越混账了。” 顾玚澄盯着那红色的小小的福字,心里却是漫无边际的苦楚,似之这会儿一定和虞璟在一起吧!那福字便愈发刺心起来。 墙角的花几上搁着一个紫檀匣子,里头是一座小型自鸣钟,匣子外面还刻着绿泥款识。自鸣钟的钟锤清脆一响,众人一齐望向那金碧辉煌的钟面,已经七点了。 苏鸣诚大力拍了一下餐桌,连乌木镶银筷子也跳了起来,“太不像话了,让一桌子的长辈等他一个,他架子倒真是大!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门口迎接他不成!”说完又转向妻子,“我说吧,你就晓得宠他,我看他这会儿十有八九和那个姓虞的丫头在一起。” 苏明敏素来很欣赏这个侄儿,听到这话,来了兴趣,“怎么,我们君俨谈女朋友了,是哪一家的闺秀啊,能得到我们君俨的垂青?” 苏鸣诚正要接话,佣人高兴地跑进来,“少爷回来了!” 苏君俨姿态闲散地扯开围巾,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了顾玚澄旁边。 “阿俨,怎么没把你的女朋友带过来给我们看看?不是舍不得叫我们给瞧了去吧?”苏明敏和侄子开玩笑。 苏君俨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身旁的顾玚澄,笑道,“姑妈想媳妇的话怎么不催催玚澄?他可和我同龄。” “他啊,天晓得他想什么。前两天听说有个挺漂亮的女孩 子向他表白,结果他把人家弄哭了,跑掉了。唉,像他这种性子,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享享清福噢。成天就晓得抱着那只虎皮猫。也就奇了怪了,从小到大,没发现他怎么喜欢宠物啊……” “妈!”顾玚澄有些窘,打断了母亲。 苏君俨心知肚明,不免对表弟有些歉疚,玚澄,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唯独媳妇儿不行。对不住了。 苏鸣诚刚才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儿得了间隙,冷哼道,“你现在了不得啊,让满桌的长辈等你一个?不想回来就别回来,没人求你回来!” “阿俨是有事才耽搁了。老苏,你少说两句,大过年的。”梅蕴沁偏袒儿子。 顾峰也在一旁应和着,“大家吃菜吃菜!” 众人这才拿起筷子。 顾峰留意到儿子最近状态一直不佳,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这会儿一筷子菜没动,酒已经灌下去两杯了。出于医生的职业习惯,忍不住轻声呵斥儿子,“玚澄,犯什么浑,这是白酒,不是开水。”一面要夺他的酒杯。 苏君俨却拦住了顾峰,“姑父,我来陪玚澄喝。” 顾玚澄闻言陡然暴怒,一把拎住苏君俨的领口,“你陪我喝?你凭什么陪我喝?”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众人都愣住了。一时间安静的只听见自鸣钟嘀嗒嘀嗒的走针声和顾玚澄粗重的喘息。 苏君俨并无动作,眉目间依旧一派淡然,“玚澄,关于虞璟我没法说抱歉。” 顾玚澄颓然地松开手,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根根清晰可见,“明明是我先遇到她的,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和你在一起!” 众人大为惊骇,怎么好像表兄弟两个喜欢上的是同一个女人? 苏鸣诚又惊又怒,霍然站起来,“君俨,怎么回事?怎么又扯上了虞璟,她和玚澄又有什么关系?你抢玚澄的女人?这姓虞的丫头到底有多出挑,你们表兄弟两个居然都看上了那个丫头!我看她根本就是祸水,专门和我们家捣乱来的!” “没有。虞璟是玚澄的学生。”苏君俨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 苏明敏虽然看着亲和,但只要关乎师道尊严,立刻沉下脸责问儿子,“玚澄,你怎么回事?主意打到自己的学生身上了?” 顾玚澄如今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为了“不吃窝边草”的原则,错失了追求虞璟的先机,此刻听见母亲的责难,心情愈加烦闷。 顾峰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君俨,虞璟就是你那次带到我那里处理伤口的女孩子吗?” 苏君俨点点头。 顾峰露出饶有所思的神情,叹气似的说道,“是她,就不奇怪了。” 苏明敏追问丈夫,“你见过?” 顾峰看看还在喝闷酒的自家儿子,“去年秋天的时候,君俨的司机撞到了一个女孩子,他就抱着那个女孩去医院找我处理伤口。我从医这么些年,第一回见到如此硬气的年轻女孩子,她伤得不轻,血痂当时已经和她的牛仔裤粘在一起,是我硬撕下来的。整个过程她疼得直冒冷汗,但愣是一声都没哼。人长得也很有味道,气质也非常好,所以印象深刻。” 顾玚澄不知何时放下了酒杯,脸上神情很是悲伤。 苏君俨默默地看着门楹上朱红的对联,上头还闪着金色团花,一只花抱住一个墨汁淋漓的大字。 “我有事,就先走了。”苏君俨起身欲走。 苏鸣诚本想再呵斥他两句的,但考虑到伤及顾玚澄的面子,只得闭了嘴,朝儿子摆摆手,示意他要走快走。 梅蕴沁随着苏君俨一同出了门,天井里母子俩人静静地站着。苏君俨朝母亲抱歉地一笑,“妈,对不起,搅了这顿家宴。” 梅蕴沁宽容地拍拍儿子,“阿俨,妈知道这事怨不得你。” “您赶快进去吧,外面冷。我也要去白云庵接她了。”苏君俨围好了围巾,准备开车。 梅蕴沁却将一个冰凉的镯子塞进儿子手里,“我本来还寻思着今晚你没准儿会带她回来,特地准备了这个当见面礼来着。你替我给虞璟吧。” 苏君俨低头一看,是母亲陪嫁的那件羊脂玉镯,成色好,水头足,细腻光润,通体无糖色、石花、棉绺和水线,是和田玉中的极品。 “妈,谢谢你。”苏君俨知道这个镯子意味着什么。 “好好对人家,也是个叫人心疼的孩子。”梅蕴沁说完转身进了屋。 苏君俨妥贴地收好镯子,坐进车里,朝白云庵驶去。 虽然是除夕,但庵里依旧清冷。 虞璟正在客厢里誊抄捐香火钱的名单,苏君佩坐在她旁边,帮忙核对。 听见动静,厢房里俩人一齐抬头。 苏君佩朝弟弟笑了笑,“吆,我们阿俨接媳妇儿来了。” “姐。”苏君俨笑喊 。 虞璟垂下了头,手里的小兰竹在砚台上舔了舔墨汁,便在黄色的账页上又写了起来。 苏君俨绕到她身后,“写什么呢?这么认真。不会又被罚抄心经了吧?” 虞璟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我在登记香火钱。” 苏君佩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对,将桌上的小磁碟往苏君俨站立的方向推了推,“桂花栗子糕,你媳妇儿的手艺,特地留给你的。” 苏君俨立刻端起碟子,“那我可得赶快尝尝。” 拈起一块送进嘴里,“唔,唔,味道真不错。又松又软,馅儿足,桂花香和栗子香一点没混。可惜少了些。” “有的吃就不错了。”虞璟睃他一眼。 “我去坐香了。虞璟你抄不完就搁这儿吧,回头我给你补上。”苏君佩交代完,一拐一拐地向厢房外走去。 厢房门也被她顺手带上了。苏君俨立刻凑到虞璟身侧,握住她的左手,蹙眉道,“冷不冷,这儿没空调,写了这半天字,手都是冰的。”说完还朝她的手上呵了几口气。 虞璟温柔地一笑,“还好。” 苏君俨从她手里拿过小兰竹,“我来吧。你给我报就行。” 虞璟没和他争,将账本和砚台一并推给了他。安安分分坐在一边,负责报名字和数额。 虞璟是端秀的簪花小楷,苏君俨却是游鸿似洒脱的行书,速度自然快多了。 “你练过柳体和赵孟頫的字?” 苏君俨轻笑,“我练字可杂了去了,王右军、虞世南、欧阳洵、苏黄米蔡,连宋徽宗的瘦金体都练过,不过柳公权和赵松雪的练的最长,毕竟柳体正骨,赵体练形嘛。” 说罢,他将抄誊完毕的账页合上,从笔架上取了一只大兰竹,就着砚台将毛笔上的墨汁剔了剔,“这儿有宣纸吗?” “苏书记,这儿可没人向你求墨宝。”虞璟嘴上调侃着,还是找了张宣纸给他。苏君俨高深莫测地一笑,将毛笔塞到虞璟手里,自己的右手再包住她的手,如同教小孩子习字一般。 苏君俨从背后拥着她,二人手把着手站在桌前。微微凝神,苏君俨握着虞璟的手,行云流水般地写下一行字来:一生一代一双人。 又落了款识,似之无尤携手共书于白云庵,这才搁了笔。 然而苏君俨大概忘了纳兰容若的这首《玉堂春》上阕全文是:一生一代一双人, 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完全是哀音。 作者有话要说:平 第 32 部分 安夜的小礼物,妞们笑纳啊~~ 生查子 生活不是电影,生活比电影苦。 年假结束。苏君俨已经上班了。 虞璟正在厨房里研究菜谱,清蒸鲈鱼,因为苏君俨喜欢吃鱼。 将鲈鱼洗净,去鳞、腮和内脏,加适量的食盐抹匀鱼身内外。 葱和姜洗净,姜切成细丝。水发香菇,火腿切片,待用。 将两根葱横垫在盘底,将鱼放在葱上。 再将香菇、火腿、姜丝排在鱼上,淋25克熟猪油。 上笼用大火蒸至鱼熟。 …… 厨房的窗台上养着一盆滴水观音,翠生生的叶片很是惹眼,虞璟用手舀了些清水,浇在了泥土里。 手机却在流理台上震动起来,是陌生的号码。 虞璟随意地用毛巾擦了擦手,接通了电话。 “小锦,是我……” 虞璟没有想到何世祥会打电话给她。听着那头男人嗫嚅的声音,虞璟很冷淡地打断了他,“何董,我们已经两讫了,所以,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我很忙,我要挂电话了。” 何世祥着急起来,“阿罗,别挂电话。我有事求你。” 虞璟冷笑一声,玩味似地重复了一声,“阿罗?” “阿罗。”何世祥的声音很是苦楚,“何琇,何琇她现在在医院里,狼疮性肾炎,需要换肾,她妈妈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无法捐肾,我的t细胞抗体阳性,和她排异……” “怎么,她要死了?指望我捐肾救她?”虞璟吃吃地笑起来,“何世祥,你觉得我会捐吗?” 电话那头一下子安静下来。 “何董,您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能这么天真呢?你说我恨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救她呢?”虞璟笑地很是妩媚。 “阿罗,我求你,我求你看在何琇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的份上,来医院做一下配型好不好?她才二十二岁啊……” “够了!”虞璟寒声打断了何世祥的哀求,“何董,很抱歉我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操!” 掐断电话,虞璟将何世祥的号码设置为拒绝接听。 真是可笑,亏他有脸来求她。 何琇才二十二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她不也是二十二岁的年纪吗?当十六岁的她跪在 医院的病床前,装着三唑仑的药瓶从床头柜上翻倒下来,滴溜溜地滚到她膝盖前面的时候;当护士冷漠地用一张白床单将母亲彻底隔绝在她生命之外的时候;当她捧着母亲的遗像站在炽白滚烫的太阳下面却浑身冰冷的时候,可有人想过她也不过才十六岁而已!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太多阴暗的情绪在心底翻涌,这些潮湿黑暗过去的是她最不愿触及的记忆,虞璟不由闭上了眼睛。 鱼肉的鲜香带着油脂的味道,缓缓地飘散开来。 可以听见盖子被蒸汽拱地扑通扑通直跳的声音。 虞璟极力深呼吸,将那一波波潮涌的暗流压抑回去,这才伸手扭小了火。 料酒、高汤、胡椒粉、食盐、水淀粉、熟猪油和芝麻油勾芡成的酱汁早已备好。拿着长柄调羹,将酱汁均匀地浇在鱼身上。 洗净的香菜拦腰切成两把,排在鱼尾两侧。这是最后一步工序。 盛鱼的盘子的边沿恰巧也用金色的釉彩抽象地勾勒着一条鱼形曲线,两条鱼,一条搁浅在磁盘里,一条风干在磁盘外。俱是死物。 虞璟盯住盘里鲈鱼僵白色的眼睛珠子,凉薄地勾唇笑了。 转身去酒柜取了一瓶红酒,又开了客厅里的音响,莫扎特的《安魂曲》,真是应景。 前几天下了雪,冬天里的第一场雪,这会儿还可以看见屋顶上的尚未化完的白雪影影绰绰地闪耀。深蓝的天空像患了伤寒病的人的脸。 苏君俨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铺着米色的细麻桌布的餐桌上放着一瓶红酒。虞璟背朝着他坐着,右手握着高脚酒杯,不时浅浅地啜一口。左手似乎正在打着节拍。 她倒是会享受。苏君俨从后面搂住她,“又喝酒了?” 虞璟朝他微微一笑,将酒杯轻轻震荡了两下,“像不像兑了水的鲜血?” 苏君俨揉揉她的头发,“什么比喻!” 空气里飘着似有若无的乐声,苏君俨凝神听了片刻,眉毛蹙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听起安魂曲了,真是晦气。”一面要去换碟。 虞璟拉住他的手,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苏君俨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的脸,虞璟反倒坦然地扬唇一笑。 “好了,你去换碟吧!关了也成。”虞璟站起来,往厨房里走去。 苏君俨关了音响,虞璟将菜端上了桌。 吃饭的时候,苏君俨忍不住搁下筷子,“无尤,你今天不太对劲。” 虞璟从鱼腹剔下一块鱼肉,送进嘴里,咽了下去后才抬眼看住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没有。你多心了。” 正说着话,门铃忽然响了。 苏君俨起身去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不由皱眉,“何董?你们这是——” 何世祥强笑道,“苏书记,实在抱歉,是我们冒昧了。我们是来找虞璟的。” 夏从从眼睛下面是浓重的眼袋,眼眶还有些虚肿,疲态尽显,像老了十岁。 苏君俨让两人进了客厅。 虞璟还在餐厅,慢条斯理地剔着鱼,没有丝毫要见客的迹象。 何世祥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夏从从硬着头皮走进了餐厅,低低地喊了一声“虞小姐。” 虞璟还在吃鱼。 扑通一声,夏从从忽然做出惊人之举,给虞璟跪下了,“虞小姐。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女儿。” 虞璟这才放下筷子,转过脸,似笑非笑地说道:“何夫人,我可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您拜我可没有用啊!” “虞小姐,当年是我不好,对不起你母亲,介入了她的家庭,无论你想怎么对我我都认了,只求你宽宏大量,去医院做一下配型,救救我女儿。”夏从从声音哀切,以手掩面,有泪水不断地从指缝里涌出。 虞璟从餐桌上抽出一沓面纸,递给夏从从。 夏从从惊喜地抬头,不料虞璟森冷地掀唇一笑,“你年纪大了,哭起来太丑,影响我的食欲。” 夏从从垂下头去,依然跪着。 苏君俨冷冷地开了腔,“何董,你们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苏书记…我女儿何琇得了狼疮性肾炎…现在在医院里…急需换肾…她妈妈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无法捐肾…我配型下来…t细胞抗体阳性…和她排异…我们想求小锦去医院做一下配型…看看她能不能救小琇。” “如果配型成功了呢?你们又会怎么做?求她捐肾给何琇?何董未免想得太轻松了,捐肾可不比献血。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磨还不如努力找别的肾源!”苏君俨语气冷峭。 “我怕小琇等不及。”何世祥脸色灰败。 “虞小姐,只要你答应去做一下配型,无论成不成功,以后何家的钱财、股票、不动产通通都给你,我和何琇一分都不要。 ”夏从从破釜沉舟似地抬起脸。 虞璟却嚯地一下子站起来,高背椅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夏从从吓得缩了一下。 “怎么,何董遗嘱都立好了?弄错了吧,要交代后事也应该是何琇啊!”虞璟不怒反笑。 夏从从颤了两颤,垂下视线,盯着实木地板自然的纹路,借以掩饰眼中的恨意。 虞璟注意到了她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讥诮地扯了扯嘴角,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来——“你们别在这儿演苦情戏了,我宁可把肾扔在大街上教狗吃了,也不可能捐给她的。” 夏从从抱住她的腿,“虞小姐,你恨的是我,求你不要牵连到我女儿,她是无辜的啊!” “无辜?她要是无辜就不会得这种毛病了,我看呀,根本就是报应!活该!我还考虑待会儿是不是该弄点鞭炮放放呢!”虞璟抱手冷笑。 “你,你怎么能这么狠毒!”夏从从终究忍不住变了脸色,哆嗦着唇挤出这么一句。 虞璟低下头,凑近夏从从的脸,脸上还带着挑衅的笑容,“狠毒还不是拜你所赐。说句实话,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取得很有预见性,哦,不对,还不够准确,从从,四人成从,你应该叫从人比较妥当,小三嘛,自然是三个人,你又喜欢捡别的女人用剩下的男人用,从人之后,夏从人,还真是好名字。” 夏从从气得嘴巴都歪了,“你,你,你——”想给虞璟一个耳光,却碍于苏君俨在场,不敢下手。 苏君俨忍不住想笑,亏她想得出来。 何世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无尽的悔恨简直要把他活活溺毙。 “我们走吧。苏书记,抱歉打搅了。”拉起妻子,何世祥无法和虞璟目光对接,耷拉着头离开了。他原本高大的身形似乎一下子佝偻了不少。 苏君俨关了门,朝虞璟无奈地一摊手,“早知道他们是为这事来的,我就不开门了。搅了一顿午饭。” 虞璟抬眼睃着他,“你不觉得我冷血无情?” 苏君俨一把抱住她,“这有什么冷血无情的。你肯捐我还不肯呢!你身体本来就单薄,好不容易调理的好些了,哪里经得起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追文的辛苦,所以我真地很感谢一直追文的朋友,尤其是那些每次留言的朋友们,你们的评论我真地很看重,不论是支持还是指责,同样谢谢你们。 鞠躬~ 小桃红 苏君俨下午特地没有去市委,只为陪虞璟。 过年期间屯积的食物基本告罄,两个人便一同去了超市。 车上,虞璟忍不住调侃他,“原来还以为你是廉政干部,现在我倒觉得你是越来越有昏君的潜质了。” 苏君俨勾唇一笑,“没办法。红颜祸水呐。”说罢还装腔作势地吟出一句诗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我现在是真的理解李隆基了。” 虞璟含笑啐了他一口,“你就不怕有人来‘清君侧’?”还故意歪着头,一双秋波湛湛地凤眼里满是促狭。 苏君俨玩味似地挑挑眉毛,“清君侧?那可不行。”说完又凑近她的耳朵,呵了一口热气,“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做个昏君。” 虞璟身上的敏感地带苏君俨比谁都熟悉,舌头轻轻扫过她的耳珠,不时再用牙齿咬啮一下,虞璟立刻酥颤起来。 “君俨…别…你在开车…”气喘吁吁地推开他的脸,虞璟努力匀气。 苏君俨鼻息也紧了起来,然而他还不至于拿两个人的性命开玩笑,只得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握住了方向盘。 好容易到了地下停车场,苏君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虞璟箍进怀里,狠狠吻上了她的唇。她坏心眼地不停地躲,舌尖一伸一缩。苏君俨一只胳膊垫在她脑后,将她后仰的身体往怀里带,另外一只胳膊肘故意抵在她南半球最丰腴的地方。 虞璟感觉他就像饥渴的人一样吮住自己的舌头,胳膊肘还不时滑动两下,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蹭得她的脸一阵阵发烧。 还是后来一辆白色丰田斜插进来,不停地按喇叭,苏君俨才松开了她。原来刚才苏君俨太性急了,车居然没有倒位进去,占了别人的车位。一把到位,将车身停得笔直,两个人才下了车。 超市还留着节日的气息,立柱上包着红绸,天花板上吊着巨大的花球,有股热烘烘的人气。 苏君俨负责推车,虞璟走在他旁边,二人在生鲜蔬果区域转悠。 虞璟不时往推车里面放西芹、甘蓝、提子、酸奶还有他喜欢的赤豆元宵和奶黄包。 苏君俨则注视着冷冻柜前的一对年轻夫妻,神态有些痴了。妻子手里抓着一盒屋顶装牛奶,大概正在看保质期,丈夫推着车跟在后面,推车上还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咯咯地笑着,露出粉嫩的小牙龈。 “饺子是拿荠菜馅儿的还是菠菜馅儿的?”虞璟拿不定主意。 却没有回应,抬头一看,身旁的男人正一脸艳羡的看着前方的一家三口。 她只得清了清嗓子,苏君俨这才回过神来,“你刚才是不是说什么了?” “可惜人家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唉,遗憾啊。”虞璟故意唉声叹气。 苏君俨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胡扯什么,我不过看那小孩蛮好玩的。”说完又不怀好意地压低了声音,“我们什么时候也生个儿子?” “重男轻女。”虞璟睃他一眼。 苏君俨立刻来了劲儿,“我哪有。女儿我更喜欢,像你。” “要生你自己生。”虞璟含笑撂下两盒手工水饺,迈开步子走了。 苏君俨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勾唇笑了。得知避孕药对女性身体不好之后,他就老老实实用起了安全套。床头柜最里面那几盒杜蕾斯都是他动过手脚的。要不,今天晚上回去就用它们? 推着车跟过去,虞璟正在挑选抽纸,纸品区域没什么人,苏君俨索性丢下推车,搂住她的腰,下巴蹭着她的绒发,“无尤,我一个人生不出来……” 虞璟差点叫自己的口水噎死。红着脸踩他一脚,趁机从他怀里脱身,手里拎着抽纸虞璟就跑到了隔壁的货架。 苏君俨则倒吸了一口凉气,幸好她今天没穿高跟鞋。 拽过推车,苏君俨刚转到隔壁货栏,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乐呵呵地和虞璟说着什么,虞璟一脸的窘迫,要走却走不开的样子。 他走到虞璟身旁,揽住虞璟的肩膀,“怎么了?” 虞璟越发窘起来,刚才,刚才她为什么要无聊地去看那个婴儿小马桶! 热情的导购员越发来了精神,“哎呀,您是这位小姐的先生吧?真是金童玉女。我们最近有活动,满三百送一百,满五百送二百,我们这里的母婴用品不仅品种齐全,而且质量很好,比如刚才您太太看的这款婴儿坐便器……” 虞璟满脸黑线条,简直想找个缝钻到地底下去。 苏君俨眼波微动,扫视一眼悬空挂着的分区域指示牌,上面四个大字:母婴用品。 忍笑忍地很辛苦,他装模做样地拿起一个保温奶瓶,凑到虞璟面前,“怎么样?”虞璟前所未有的狼狈,恼恨地剜他一眼,“买回去你用?” 导购员依旧笑眯眯的,“现在用 不上也没有关系,反正结了婚早晚要生孩子的嘛。” 知道再逗下去虞璟就要炸毛了,苏君俨客客气气地朝导购员说道,“等我们生了孩子一定选购你们的产品。” 这才脱了身。 “倒是没想到你会有耐心听她 第 33 部分 絮絮叨叨地讲。”苏君俨试探地问道。她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人,如此桀骜不驯的性格,要是按照平日,她大概早就冷冷地掷下一句“谢谢”走人了。 黑亮的眼睛瞄他一眼,随即垂下了目光,半天,才叹息似地说道,“她的声音和我母亲很像。” 苏君俨心里一痛,握住了虞璟的手。 虞璟却仰脸朝他一笑,“结账去吧。这次你掏,上回是我付的。” 苏君俨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情绪转过,快地让人抓不住。她还是把他和她分的这么清楚,起码在钱财上是这样,半点不肯占他的便宜。她倒是会喊他昏君,却不肯好好做他独一无二的宠妃。幼年读书,周幽王命婢女做那裂帛之音,后又烽火戏诸侯只为换褒姒一笑,唐明皇不惜百里设驿累死良骏只求妃子一笑,当时只觉得不可理喻。可是现在他却也有类似的想法,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她开口,他都将尽一切可能奉送到她面前。天知道他有多想宠溺她娇惯她,没有原则,不计代价。 可是她从来不要,她会微笑着对他说,“谢谢,我也是有钱人。”她会说,“抱歉,君俨,我不习惯伸手问男人要钱。”她总是那么倔强,那么清醒,那么独立,那么坚强,该死的,这些褒义词却让他无比痛恨。 胸口有莫名的酸涨,苏君俨努力微笑,“你呀……”无奈地摇摇头,他推着车去结了账。 晚上回去吃了饺子,虞璟觉察到苏君俨情绪有些低落。趁他洗碗的时候从背后环住他。 她鲜少主动和他亲热,苏君俨手里的动作一下子止住了。 “你不开心。”虞璟趴在他背上,声音有些闷。 他不答话,将自来水阀门拧大,水哗哗地响着,把碗盘一只只冲洗干净,再用干毛巾擦干,放进了水池边的碗柜里。 虞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些挫败地想收回胳膊,不料苏君俨猛地转身,将她用力带进自己怀里。 “我个小没良心的。”赏了她一个暴栗,苏君俨又学起她的声调,“你不开心。” “不把我哄开心了你就想跑?”苏君俨声音低沉。 不顾她的惊呼,直接将虞璟打横抱起,苏君俨快步进了卧室。 虞璟刚被他丢在床上,苏君俨修长的手指已经焦躁地探上了她藏蓝色开襟针织衫的扣子。 虞璟也迟疑地伸出手,去解他的皮带扣。 很快,随着最后一丝 遮蔽滑落,两个人裸裎相对。 苏君俨却没有了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虞璟被他炽热得目光看地心慌,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了他的俊脸。 苏君俨喉结滚了滚,此时的他,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一个利落地翻身,他颀长的身体便压上了她的。年轻男子特有的麝香味立刻在鼻端萦绕开来。 舌头灵活地逗弄着她胸前幼嫩的娇红,伴着细碎的呻吟,虞璟的眼眸里满满全是水光。身下的她已经乳脂一般化开来,两条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小巧的嘴唇微微开启着,像无言的邀请。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全身心地依赖着他。她的娇,她的媚,都是他的。 稍稍抬身,苏君俨努力伸长手臂,拉开床头柜抽屉,摸出了最里头的杜蕾斯。 雪白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缠在他腰间,肢体的厮磨让苏君俨再也忍受不住,扣住她的纤腰凶猛地侵入她的身体。虞璟的紧/窒湿润撩拨着他激昂的欲望,让他纵情在她体内冲刺。虞璟攀住他的肩膀,努力迎合着他最原始的欲望。脸颊因为情潮而晕红,丁香小舌在贝齿间轻颤,几缕青丝被汗水濡湿沾在颊畔,欢愉的喘息无助地逸散出唇畔。 墨绿色的天鹅绒窗帘沉沉地坠着,一切都被隔绝在外面,此时此刻,惟有身边的温热是真切存在的。 苏君俨想放缓节奏,却无法控制那种想要征服的欲望,霸道地掠夺着她的甘美,恨不能叫她彻底迷失心魂…… 作者有话要说:杜蕾斯(抹眼泪):额滴神啊,这个男人真阴险,故意在我们身上戳小洞洞,原来还以为他是去讹钱的,原来是讹娃儿的啊…… 虞琥珀小姑娘就是这么来的。。。。。 上一章的评论好给力,小三神马果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啊。。。 放心,我们女主从来不是玛丽亚,小泽玛丽亚倒是有可能。。。 剑器近 虞璟发现,生活总会用层出不穷的实例,一次次刷新她对人性卑劣的认知。 起先是蔺川市的一家都市报的社会版以煽情的笔触炮制了这么一个悲情的故事: 妹妹罹患狼疮性肾炎危在旦夕;姐姐拒绝做配型检查不施援手 记者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看见小秀(应当事人要求为化名)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厚重的窗帘关地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丝光线,因 为太阳光中的紫外线的β波长会使得狼疮性肾炎患者发生过敏现象。记者注意到小秀原本美丽的面孔上如今也分布着蝴蝶状的红斑,全身浮肿,胸腔还插着引流管。 据主治医师介绍,狼疮性肾炎是系统性红斑狼疮合并双肾不同病理类型的免疫性损害,同时伴有明显肾脏损害临床表现的一种疾病。多见于中、青年女性。起病急剧,肾功能会迅速恶化。像小秀这种重型病例病变常迅速累及浆膜、心、肺、肝、造血器官和其它脏器组织,仅靠血浆置换和血液透析不是长久之计,惟有通过换肾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据小秀母亲的介绍,小秀今年刚22岁,是本市某名牌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品学兼优,善良活泼,人缘很好,病房里随处可见花束、果篮,还有小秀的朋友们为她祈福所折的千纸鹤。 由于小秀的母亲夏女士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无法捐肾,小秀的父亲经配型发现其t细胞抗体呈阳性,和小秀排异,也达不到捐献的条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小秀的姐姐小景身上。然而,小景坚决不同意配型,尽管医生多次向她介绍说人体每个肾脏约有100万个肾单位。每个肾脏实际上只有1/10的肾单位进行工作,9/10的肾单位处于“轮流休息”状态。如果另一侧肾完全正常的话,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有一个肾就完全能维持一个人的肾脏排泄和分泌功能。但是小景始终不肯做配型检查。 小秀的父亲也很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实在无法左右已经成年的大女儿的心意。何况我国目前的《人体器官移植条例》中明文规定,公民享有捐献或者不捐献其人体器官的权利,对已经表示捐献其人体器官的意愿,有权予以撤销。目前他们惟有苦苦寻找合适的肾源,企盼救女儿一命。但是小秀目前情况并不太好,每周都要进行血液透析,大量激素药物的使用已经让她原本秀美的脸型变形。左肾功能完全丧失,右肾功能也只有正常人的四分之一了,如果不及时做肾移植手术的话,这如花般的生命随时可能凋萎。 …… 虞璟是冷笑着看完这篇报道的,她虽不善于对号入座,但文中这个“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姐姐倒真和她有几分相像。 “怨恨肯定是有的,但是我尊重姐姐的选择,毕竟捐献器官不是小事。她也有她的生活。” “我只是伤心于她从来不肯来探望我,不管过去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毕竟我和她是同气连枝的姐妹啊!” “其实我并不希 望家务事曝光,只是作为女儿,我可以理解母亲尽一切努力挽救我的生命的心情,之所以选择化名是因为我不希望打扰姐姐安定的生活。” 啧啧,还真是善良的天使啊。像何琇这么纯良的天使,难怪上帝舍不得她在人间受苦,要早早招她回去呢。虞璟不屑地撇撇嘴,手指微微发力,报纸被她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这篇报道是怎么回事?”何世祥怒气冲冲地将报纸摔到夏从从面前,夏从从刚想说什么,病床上何琇忽然睁开眼睛,像两个炎炎的大洞,半天才看见一点混浊的眼睛白子从黑色里转出来,“爸爸不高兴吗?”说完又喘起来,两颊的颧骨一耸一耸的,像蒙在竹绷子上的两块白布,可惜上面叫肺痨吐了血。 何世祥看女儿一眼,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污秽,又带着些伤痛、怜惜、无奈、嫌恶,很是复杂的一眼。一把拽住妻子的袖口,“你跟我出来说明白!” 何琇却桀桀地怪笑起来,“怎么样,精彩吧?下面还有更精彩的呢。妈妈,你说是不是?” “你疯了吗?”何世祥低低地朝妻子喉道,“由着她胡闹?” 何琇忽然狂笑起来,“我疯了,我是疯了。顾玚澄喜欢她,苏君俨喜欢她,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既然我要死了,我也要毁了她。凭什么她什么都有,我却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老天对我一点都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我恨虞璟,我恨她,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何世祥惊恐地看着何琇,像一只巨大的白蜘蛛,疯癫地挥动着冷而白的四肢。他再也看不下去,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夏从从包了满眶的泪水,捏着女儿的手,“小琇,你别这样,妈再去求虞璟,她也许这回会答应的……” “不许去求她!”何琇尖叫起来,“我宁可死了也不希罕她救!” 夏从从哭地更凶,掩面奔出病房。 何世祥正坐在休息区抽烟,头垂得很低,发顶已经有些稀疏,地上全是烟蒂。 夏从从默默地坐在旁边,双手捂脸,松弛的下巴随着啜泣像风琴一样翕张着。 何世祥掐断手里的烟,皮鞋狠狠地碾上去,直到白色的烟身变成一堆灰黑的烟草碎末。 “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找的记者?” 夏从从只是哭,也不答话。 何世祥重重踹了塑料长椅一脚,“你们nnd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事情闹大了对 我们有半点好处吗?如果虞璟身份被爆出来,你当苏君俨是吃素的?” 夏从从也嚯地站起身,“我知道,你就是怕,怕苏君俨不认你这个准岳丈!”一面推丈夫,“你去啊,你去见你的乖女儿,看她怎么对你!至于我们娘俩,反正你也看烦我们了,就由我们自生自灭好了。” 何世祥眼见着夏从从眼泪鼻涕糊了自己的皮衣一袖子,心中愈发烦闷,恼怒地推开她,厉声喝道,“发什么疯!把那个记者的号码给我!” 夏从从冷冷地瞅着丈夫,“已经晚了,现在这篇报道已经传到了网上,虞璟那个小/婊/子的什么情况估计已经被爆出来了。” “你们,你们——”何世祥气得发抖。 夏从从依旧站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她就那么笑着,笑从眼睛里流出来,像眼泪似地流了一脸。 何世祥背过身,朝门外走去。 夏从从挣大声音喊道,“何世祥,你要是敢去澄清什么,我就把你和钱国……” 何世祥猛地转脸,“你说什么?” 夏从从见他一脸的狠戾之色,声音有些发颤,但还硬撑着,“我不过是希望虞璟能迫于舆论压力,答应来做配型,你别怪我到时候不顾夫妻情份把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告到纪委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好吧,我承认这一章不给力。。。 抱头。。。 惜余欢 “苏书记,您看,开发区是不是可以拨一块地皮给我们沁莲承包?”沁莲置业的王董神态很是殷勤。 苏君俨没有说话,只是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王董立刻知情识趣地拿出打火机,为他点了烟。 苏君俨徐徐吐出一口烟,懒懒地朝王董的打火机瞄了一眼,“王董的打火机看上去很不错啊。” 王董立刻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那只镶嵌红绿宝石的卡地亚打火机,苏君俨在手上把玩了一阵又随手放到了桌上,“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个打火机我不过觉得看着有些眼熟,好像钱市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说完似笑非笑地瞅了王董一眼。 虽然空凋温度调得很高,王董还是觉得背上有些凉飕飕的。 高樊恰巧此刻打进了电话,苏君俨站起身,接通了电话。 “书记,出事了,虞小姐的情况被爆到了网上。”电话那头高樊声音很是焦急。 “你在市委等我,我马上回去。”苏君俨冷静地吩咐道。 抓起衣架上的大衣,苏君俨朝王董一干人等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流光。 刚进办公室,苏君俨随手将大衣往沙发上一丢,一面松领带,一面问高樊,“到底怎么回事?” “《蔺川都市报》最先刊登了一篇影射虞小姐的新闻报道,很快这篇报道就被不少网站转载,然后论坛上就有人爆料,将虞小姐的个人信息通通爆了出来。现在网上还有人说虞小姐是九重天的小姐,和市委某高官来从过密,关系匪浅。”高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说道。 苏君俨捻了捻眉心,半天没有言语。 高樊背着手,站在旁边。 “你去帮我把凡是涉及到此条新闻的网站报纸通通整理出来,我马上就要。” “好的,我立刻去办。”高樊躬身退了出去。 苏君俨有些烦躁地点燃了香烟,一点猩红在他指间明灭,亮一下,旋即又黯淡下去,反反复复里袅袅的烟雾弥散开来,苏君俨却重重将香烟揿在烟灰缸里,摸出了手机。 “喂,常局吗?我是苏君俨。” “苏书记可是为虞璟的事找我?”常耀江也不虚文,直接进入正题。 “是的。这件事恐怕还要麻烦常局帮忙了。” “我让人查了ip地址,最初的一些比较集中,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君俨的手指在桃花心木的办公桌边沿叩了叩,“爆料十之八九出自夏从从母女,就是何世祥如今的妻女。” 常耀江略微沉吟了一下,“何世祥应该不知情吧。” 苏君俨冷哼了一声,“他最好不知情。” “苏书记,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应该也知道我和虞冰的关系,我不希望虞璟受到任何伤害。”常耀江口气郑重。 “都市报上的报道我刚刚看过,何世祥夫妻确实来找过虞璟,希望她去做配型,被虞璟断然拒绝了。但是整篇报道故意不谈何虞两家之间的旧事,只在姐妹身份上大做文章,一味指责虞璟冷血无情。其 第 34 部分 实只要将事情的始末交待清楚,自然这篇报道就站不住脚。但是以我对虞璟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同意将虞家的旧事曝光出来的。”苏君俨为难就为难在这里。 常耀江长叹了口气,“确实。阿璟和她母亲一样,都是骄傲的要命的人。” “常局可以想办法找到都市报的那个记者吗?” “你想从记者身上打开切口?好,我尽力。” 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高樊却又火急火燎地敲门进来,“书记,刚刚有人把你和虞小姐在九重天门口的照片传到了网上。” 苏君俨眉头蹙得越发厉害,刷新了一下网页,果然,虽然只是背影。 “看来我们钱市也凑热闹来了,想借这事儿扳倒我呢。”苏君俨冷笑不已。 “书记,我们当初就应该直接把那些照片给钱国璋寄到纪委去!” 苏君俨却高深莫测地一挑眉,“不着急。我们钱市长既然在这个位子上不大乐意坐下去了,那不如就遂了他的心,早些让他当个名副其实的前市长吧。” 虞璟很有耐心地将网上的帖子一条一条看完了。揉了揉颈椎,她倒是觉得自己低估夏从从母女的智商了,原本以为她们脑袋里装的只是糨糊,没想到居然也装了些脑浆。起码就目前来看,她确实已经被“正义的看客们”成功地钉在了耻辱柱上。她们倒是了解她,算准了她不会跳出来替自己辩驳,的确,被疯狗咬了一口,难道也要她去反咬疯狗一口吗?夏从从母女自编自导一出滑稽戏,莫名其妙把她变成了其间的邪恶女二号,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在无关紧要的人们眼里,她穷凶极恶也好,她大慈大悲也罢,于自己的生活又有什么要紧?倘若她恼怒、辟谣、申辩,反倒落了下风。明言着轻蔑什么人,并不是十足的轻蔑。惟有沉默才是最高的轻蔑,最高的轻蔑是无言,就连眼珠也半点不转过去。 只要母亲和外公不沾到任何一丝不堪的唾沫星子就行,毕竟,她在世上所有的,不过是这么几个人而已。关了电脑,虞璟去了厨房,准备煮豆沙汤圆。 苏君俨一回来,就看见虞璟在厨房里忙碌着,白茫茫的雾气像新娘的白头纱,罩住了她。 双手环住她的腰,苏君俨低头嗅着她发上的清香。 虞璟转脸朝他一笑,“中午你在外面腐败了,晚上就吃的清淡些,豆沙汤圆,你喜欢的。” 苏君俨眼眸里满满的全 是温柔,在她的唇上轻轻琢了一下,“今天一天都干什么了?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来,给领导汇报一下。” 虞璟睇他一眼,“苏书记,你官瘾还真大,怎么,在外头作威作福还不够,回来还要耍官腔?” 苏君俨故意眉毛一皱,“苏书记?嗯?”作势要咯吱她。 “我要盛汤圆了,不然要烂了。”虞璟赶紧转移话题。 苏君俨从她手里接过漏勺,“没关系,只要是你煮的,烂的我一样喜欢。” 情话他说得很是自然,虞璟耳朵却不由一烫。 苏君俨盛了一小碗汤圆,舀起一个就要下口。 “小心烫。”虞璟连忙提醒他。 苏君俨小心地吹了吹气,却举着汤勺送到她嘴边。 “张嘴。”他轻笑着提醒有些怔愣的虞璟。 凑上去咬了一口,软糯的面皮里是清甜的豆沙,暖暖的一直透到心里去。虞璟舔舔嘴唇,刚想把剩下的半个汤圆一并吃掉,苏君俨却举高了勺子,然后利索地将她咬掉一半的汤圆囫囵吞进嘴里,还得意万分地挑了挑嘴唇。 “幼稚!”虞璟含笑骂了他一句。 苏君俨索性将勺子往她手里一塞,“你喂我。”理所当然的口吻。 “苏君俨小朋友今年多大了?上学前班了吗?”虞璟嘴里调侃着,手里还是捏着勺柄,舀起一个汤圆,细心地吹了吹,这才送到某人嘴边。 苏君俨唇角翘地高高的,将汤圆含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无赖似地开口,“我还要。” 虞璟无力地摇摇头,只得继续喂这个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巨婴。 门铃却在此刻响起来。 苏君俨眉头不由蹙起,“我去看看。” 门一开,居然是苏鸣诚和梅蕴沁。 苏鸣诚脸色晦暗阴沉,一言不发地进了客厅。 “妈,你们这是——”苏君俨依约猜到了父母的来意,压低了声音。 虞璟刚出厨房,就看见一个严肃的老者端坐在沙发上,正用一种慑人的目光审视着她。梅蕴沁赶紧上前,亲切地拉住虞璟的手,“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在白云庵我们见过的。” 虞璟微微一笑,“苏夫人,您好。” 苏鸣诚轻哼一声,“你就是虞璟?” “我是虞璟。”虞璟收敛笑意,镇定地和苏鸣诚对视。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吧?”苏鸣诚冷冷地发问,一双手五指并拢,搁在膝盖上,显然是军队的习惯所致。 苏君俨脸色也沉了下来,“父亲——” “我没有和你说话,谁允许你插嘴的?”苏鸣诚厉声叱道。 虞璟自嘲似地一笑,“苏老先生,应该是为了网上的报道来的吧。” 苏君俨眉头锁地更深,她已经都知道了? 苏鸣诚细细打量着虞璟,气度倒是不错,难怪儿子如此上心。 “你家里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虞璟神态自若,“我没什么看法。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不是我能左右的。” “你倒是看地开。”苏鸣诚嗤鼻道,“你有没有替君俨考虑过?” “父亲,这件事我会处理,不需要您操心。”苏君俨生硬地插了进来。 “你会处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处理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从政之人,最忌讳的就是风评不好,负面新闻缠身。我看你再这么糊涂下去,看来是不想在市委书记这个位子上再坐下去了!”苏鸣诚神色冷峻,“这件事我仔细盘算过了,我可以同意虞璟和你在一起,但前提是网上关于她的负面报道我要求彻底扭转过来,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虞璟却冷笑起来,“苏老先生所谓的扭转关于我的负面报道应该是这个样子吧,将我母亲和何世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揪出来,将何世祥怎么负心薄性始乱终弃,我母亲又是如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后饮恨自杀,还有我,怎么样在母亲逝世后自立自强,在酒色场所打工赚钱却出淤泥而不染,还品学兼优?” 苏鸣诚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眼里还带着淡淡的赞许。 “这绝对不可能。我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却绝不会允许我妈妈和我外公受到任何侮辱。”虞璟眼神坚决。 “那你就不为君俨考虑考虑?要知道,你的这些污点可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还会坏了君俨的仕途!” “污点?”虞璟眼神越发尖锐起来,“在道德上,谁又真正比谁高尚多少?如今这个年头,绝大多数人都是丈八灯台——照人不照己。对别人进行道德审判永远要容易得多。古人说‘惟无瑕者方可戮人’,然而这个世界,可有无瑕之人?” 苏君俨语气也很是不耐,“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们早些回去吧!” 苏鸣诚拔高了声音,“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看看,这就是你放在心尖上疼的女人,有没有替你考虑过?” 梅蕴沁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老苏,你说什么呢!虞璟那也是出于一片孝心。我还有个办法,阿俨,你去医院找好熟人,到时候让虞璟假装去做一下配型,只要说配型不合适,不就不存在捐与不捐的问题了嘛。这个问题一解决,你们就可以订婚,到时候那些说你们之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的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嘛。” 苏君俨略略思索了下,“父亲、妈,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苏鸣诚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被妻子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元旦快乐哦! 看到标题了吧,“惜余欢”。。。所以,很快就到现在咯。。。 期待阿璟回国后和苏书记第一次“交锋”吧。。。 凤孤飞 “你觉得妈提的那个建议怎么样?”苏君俨送走父母后,谨慎地开口道。 虞璟细黑的眉毛一挑,“我不去。” 她语气很是冷硬,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气,苏君俨眉毛不由微蹙,“无尤,只是装装样子,我姑父,也就是那次帮你处理伤口的大夫,就在医院工作,他是副院长,可以帮我们安排妥当,等到风波平息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虞璟黑亮的瞳仁猛地一收缩,冷冰冰地回答道,“我不可能去的。” “无尤,我知道这个办法会让你觉得委屈,你的骄傲不会允许你向她们屈服,可是这是目前最有效的解决方法,既不会将虞家的旧事暴露,又平息了事端,我们俩的事还可以早些安定下来。”苏君俨语气恳切。 “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虞璟反问。 苏君俨握住她的肩膀,“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俩的未来,好不好?” 虞璟拍开苏君俨按在她肩膀上的手,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微笑,“苏书记,抱歉,我没有什么牺牲精神。” 苏君俨神色复杂地盯住她,“就算我求你,为了我,委屈这一回。” 虞璟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摇摇头,“不可能。我爱你并不意味着我会为了你委屈自己。” 她说她爱他,她居然还说她爱他,这爱算什么,连她的那点骄傲都比不上。 苏君俨眸色变的幽深起来,“你就不能设身处地为我想一下吗,无尤。” “设身处地?”虞璟玩味似地重复了一遍,戏谑地勾勾唇角,“苏书记,既然您担心身败名裂,就不该和我这种满身污点,不清不白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苏君俨愈发恼怒起来,“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会想别的办法,用不着阴阳怪气地挖苦我。” 虞璟反倒笑起来,语气讥讽,“苏书记,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假如你需要和我划清界限,我倒是随时可以配合。” 苏君俨脸色开始难看起来,“我们在一起这么些时候了,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 “我也是替你着想,毕竟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该爱惜羽毛的,是吧?”虞璟无所谓地耸耸肩。 苏君俨捏住她的下颔,简直咬牙切齿,“难道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吗?本来我都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怕你不高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虞璟垂下眼帘,语气冷淡,“苏书记,我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虽然你发现的有些晚了,但总算还不迟。” “你——”苏君俨气结。 虞璟无动于衷地背过身去,抬脚就要进卧室。 苏君俨只觉得怒气在胸口郁结膨胀,猛力拽住她的胳膊,对准她的嘴唇,狠狠地吻上去,因为用力,甚至咬破了她的唇。 虞璟也不反抗,只是安静地由他吻着,等他松开她后,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 苏君俨的一颗心像浸泡在无边的苦海里,也许潜意识里,他一直渴望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地位,他从来没有这样缺乏自信过。现在他知道了,他不如她的母亲重要,不如她的外公重要,不如虞家的名声重要,甚至不如她的骄傲重要。她爱他,却爱的满不在乎,这到底算哪门子爱?! 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苏君俨觉得胸口一点一点冰凉,像被掏空了一样。 天已经全黑了。天黑好像永远都是一瞬间的事,一低头,一抬头,或者只是眨眼之间。四面墙寂静无声。饮水机没有电流的轰鸣。就连墙上的钟都是无声的静默。 卧室的门虚掩着,却没有光。苏君俨默默地盯住那狭窄的门缝,这条缝,是不是她故意留着的? 不,不会,她才不会这么做,她压根不在乎 。 苏君俨捏紧了拳头,关节处全是惨白。 “砰”的一声巨响,有烟火蹿到半空,蓬散开来,漆黑的天空被照得白皑皑一片。 过年那天晚上,他带她去郊外放烟花,她居然不敢点火,结果是他捂着她的两只耳朵,看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手腕上的那个羊脂玉镯头就跟着火苗一齐颤啊颤啊,一直到火柴梗都差点燃尽,她才点燃了引子。刚点燃,她就一猫腰,缩进他怀里,眼睛亮晶晶的,仰头看着天上的烟花,那种表情,可爱极了。 苏君俨从沙发上起了身,魔怔似地走到卧室门前,手捏着旋转把手,冰冷的金属贴着手心,凉沁沁的一片。 心里突然就这么松动了,扭开门把手,苏君俨进了卧室。 卧室没有开灯,依约看见一个人形蜷缩在床上。 苏君俨侧身躺到床上,从后边搂住了她。 虞璟也不说话,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搂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睡了一夜。 窗帘外,月亮带着薄薄的晕黄,像一滴糊开的眼泪。 早晨,苏君俨才松开手臂,望着她轻合的双眼半天,悄悄起了身。 直到关门声响起,虞璟才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身侧的床榻上似乎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气息,细白的手指留恋似地摸了摸床单,虞璟从床上坐了起来。 视线凝固在墙边的黑皮箱上。 那个晚上,她答应和他住到一块儿的那个晚上。浅黄色的月亮像一朵巨大腊梅,依约还散发出清淡的气味。她一件件收拾着自己的衣服,毛绒的线衫抓在手里,像轻忽的一团棉花糖。他就安静地抱着手,倚在门框上看她将衣服从黄花梨拼格冰裂纹双门亮格柜里取出来,将装了丁香末子的防蛀小香包一个个小心地解开来。长外套、短外套、睡衣、浴衣、羊毛衫、开司米逐渐将整个皮箱填满,她扣上锁片的时候,他笑着替她提起来,打趣说,“真像抬嫁妆。” 她和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爱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 她不愿她的骄傲有半点折损,她更不愿他日后后悔。 所以,她必须走。 空气极薄脆,像冰。 虞璟拎着那只带云头锁片的黑色皮箱下了车。 依旧是这个皮箱,一样的金铜色云头锁片,却换了一番心境。她要 离开这个从小生活的城市,离开这个有他的这个 第 35 部分 城市。 太阳在天上煌煌地照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今天的天空不是往常明澈的瓦蓝色,而是一种金属制品的冷冷的白色,像刀子一样割痛了她的眼睛。 候机大厅里人头攒动,分离和重聚,都在同一时间上演。 对于这颗不需要用情就可以转动的水蓝色的星球,其实爱什么的根本都不重要,任何一个人失去了另外一个人,都会活得一如既往。 《钢琴教师》里也说,你看,爱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见。 眼泪却还是蠕蠕地落下来,瞬间打湿了脸庞,站在安检的队伍里,虞璟哭得很压抑。因为忍地太辛苦,甚至剧烈地嗝起来。 排在她身后的男人小心地问她,“小姐,你不要紧吧?” 很用力的摇头。 我没事,没事,只是水喝太多了,需要多一点通道排出去。 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幸好爱情不是一切。 (上卷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陪伴我这么三个月的时光,上卷至此完结。 下一章会进入顺叙部分。 女主的性格有很大的缺陷,我无意拔高她的形象,所以我在文案部分标注了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性格的日趋健全,能够正视自己,才是一种有益的成长。 2011年,衷心祝愿大家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鞠躬。 风流子 非凡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大老板秦亦峥平日里显少露面,今日却破天荒地现身设计部,身侧还伴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设计部的员工都不免有些惊讶,一时间都停了手里的事物,只等他发话。 秦亦峥缓缓扫视设计部一圈,这才开了腔,“这位是虞小姐,英国皇家艺术学院毕业的,从今天起,她将担任我们非凡的设计总监一职。” 虞璟抬脚上前,她今日穿着一件烟灰色带白色竖纹的丝绸衬衣,衣领稍稍敞开着,衬衣下摆塞进同色系的阔腿裤里,腰间系着玫瑰金的皮带,洒脱非常。一张脸白雪般凛冽,只淡淡抿了一点口红。朝众人微微一笑,“大家好,我叫虞璟。希望日后合作愉快。” 她言辞简练,并没有多做客套。设计部一干人的年纪几乎个个都长于她,见她是空降而来,又占了如此眼热的职位,一时 之间竟交头接耳起来,神态多带轻视。 只有沈予斐心下有些狐疑reina为什么不言明自己的身份呢? 虞璟也不恼,转头朝秦亦峥一笑,“秦总,问您要个人。”素手一点,竟然是沈予斐。 秦亦峥一副了然地神情,“予斐,你就跟着虞总监吧。” “好的。”沈予斐受宠若惊地站起身。 “大家工作吧。”虞璟不顾众人惊疑的眼神,径直领着沈予斐进了办公室。 总监办公室很敞亮,虞璟姿态闲散地坐在真皮沙发上,见沈予斐还老老实实地站着,笑了笑,“坐啊。” 沈予斐这才有些拘束地坐了下来。 虞璟十指相扣,“沈予斐,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助理,可好?” 沈予斐忙不迭点头,又有些想不通地看她一眼,“虞总监,为什么会是我?我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 “呃,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崇拜我的。怎么,接近偶像还不乐意?”虞璟开玩笑。 “不是不是,我很乐意的。”沈予斐窘迫地解释着。 “我已经看过你的作品了,很不错,有想法,基本功也扎实。”虞璟正色道。 沈予斐到底还是少年人的心性,眼睛登时亮起来,“真的吗reina不会哄我开心吧?” 虞璟却竖起食指,示意他小声一些。 沈予斐讪讪地噤了声,几次挣扎着看虞璟,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虞璟被他的表情逗地想笑,“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就reina?” 沈予斐是个实诚孩子,居然重重地点点头。 虞璟视线停在墙角一株茂盛的龟背竹上,“做设计最重要的就是一心一意,名声太响也不是什么好事,别人关注你本身会超过你的作品,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所以还希望你帮我保密。” 她口气郑重,沈予斐恨不得举手赌誓,“我一定保守秘密,谁都不说。” 虞璟不禁莞尔,到底年轻啊。 虞璟中午下班时,刚出写字楼,就看见路边泊着一辆崭新的黑色阿斯顿?马丁敞篷跑车,车门上懒洋洋地靠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上身穿着一件黑色铆钉t恤,下身则是破洞牛仔裤,裤脚塞在西部皮靴里,带着巨大的太阳镜,不时对朝他行注目礼的年轻女子吹一声清亮的口哨。 虞璟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那男人却摘了太阳镜,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不顾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给了虞璟一个巨大的拥抱。 “亲爱的,我好想你,我们来香香嘴巴……”男子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 虞璟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的俊脸,冷冷地盯住他,“楚南铉,你不觉得瘆人吗?” 男子脸孔上浮现出一丝迷惘,卷着舌头费力地重复了一遍,“亲爱的,瘆人是什么意思?” “shit!”虞璟看着他一脸求知若渴的样子就想抓狂,大力拉开跑车的车门,虞璟老实不客气地坐进去,朝他吼道,“getintoyourfuckingcar!” 楚南铉屁颠屁颠地坐进驾驶座位,谄媚地看着虞璟,“我们去接nicole吗?然后一起吃饭?我想吃正宗的本帮菜……” “shutup!”虞璟最受不了楚南铉的聒噪,直接让他闭嘴。 楚南铉委屈地发动了跑车。 然而才开至一个十字路口,就被交警拦了下来,要求检查驾照。 楚南铉手忙脚乱地拿出英国驾驶证,递给了交警。等到交警看清了楚南铉的长相,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英国人应该是混血吧,长着一张妖艳的脸孔,一双眸子居然是金褐色的。 还是虞璟轻咳一声,交警才尴尬地回过神来,妈的,男人长成这样! “你们的英国驾照要换成内地的驾驶证才可以上路。请你们现在就去市车辆管理所按照按规定填写《机动车驾驶证申请表》,并且出具医疗机构开出的《机动车驾驶人身体条件证明》原件,以及申请人的身份证明,还有申请人所持境外机动车驾驶证原件、复印件,属于非中文表述的,还应出具中文翻译文本,还有机动车驾驶人相片5张,要不然就扣车。”交警板着一张脸,背书似地说了一遍。 楚南铉开始后悔没有把助理一并带出来了,这么一大堆的中文,他实在听得很吃劲,只得求助似地看住虞璟。 虞璟嗤笑一声,拉开车门,下了车,“交警同志,可以通融一下吗?怎么说他也是国际友人,再说他很快就回英国了,难道不可以开一个特许驾驶证吗?” 楚南铉听到她说“很快就回英国”,立刻大叫起来,“我不回去,我要留在你身边,我马上就叫dous从伦敦飞过来!” 虞璟一记眼刀飞过去,楚南铉缩了缩脖子 。 交警听到特许驾驶证,嘴角歪了歪,带着轻蔑的口吻说道,“特许驾驶证?开得起阿斯顿?马丁可未必能拿得到特许通行证。” 虞璟洗细黑的眉毛挑了挑,她本来寻思着不可以通融就罢了,大不了让我们这位未来的勋爵大人也感受一下内地冗长的办证过程,正好让素来怕麻烦的他早日滚回伦敦去。可是这位交警同志的语气实在很不讨喜,于是乎,她朝这个虚胖的交警笑了笑,掏出手机给秦亦峥打了个电话,“秦总,我是虞璟。我和朋友的车被扣了,因为我们还没有内地的驾照,您能不能帮忙弄到一份特许驾驶证,越快越好。” 很快,这个交警面色就难看起来,上司亲自打电话过来,要他赶快放行。 “对不起,二位,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交警一张脸爆酱猪肝也似。 虞璟笑了笑,接过楚南铉的驾驶证,这才上了车。 楚南铉啧啧称奇,“难怪dous一直说再国内生意难做,中国,果然是一个人情的国家。” 虞璟瞅他一眼,“你也懂人情?我还以为你只懂情人呢。” 楚南铉一脸受挫的表情,“还不是你不要我,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总要解决生理需要。” 虞璟偏过脸去,生理需要,这三年里应该也有人帮他解决生理需要了吧。夏日的热风吹到人脸上,黏腻腻的,虞璟心头一阵烦恶,没好气地朝楚南铉说道,“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楚南铉也不答话,开了音响,天王在撕心裂肺地吼:dontyoueveearoundhere?dontwannaseeyourface!youbetterdisappear!…sobeatit,justbeatit… 你胆敢再来?不想再见你!你最好消失!…那么就避开吧,避开… 虞璟眉毛蹙得越发厉害,直接伸手关了音乐,楚南铉正跟着摇头晃脑,音乐却断了,侧脸看住虞璟,“干吗关音乐?” “吵!”虞璟不打算放过他,“你伦敦那边的事务所不管了?” 楚南铉咧嘴笑了,露出灿烂的白牙齿,“我打算在这边开第一家门店,dous他们明天就会飞过来。” “你疯了!”虞璟气急败坏,“小心你老头子打断你的腿!” “他 才不会,他支持我追你来蔺川的。”楚南铉嬉皮笑脸地朝虞璟的脖子凑过去。 虞璟拍开他的脸,正色道,“rex,我一直都只把你当好朋友。在伦敦的这三年,我很感激你,但是……” 楚南铉温热的手指按在她唇上,reina,求你不要伤害我脆弱的心灵。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不仅仅把我当做好朋友的那一天。”说完还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虞璟抖了抖,不再言语。 到了幼儿园门口,楚南铉抢先下了车,为虞璟拉开车门。 幼儿园已经过了放学高峰期,只有几个孩子在玩滑滑梯,一个老师模样的女人坐在阴凉的楼梯口打盹儿。 虞璟快步奔进教室,发现只有女儿一个人,正在低头画画。 心里无来由地一酸,轻声喊道,“囡囡,妈妈下班晚了,对不起。” 虞琥珀小脸顿时亮起来,扑到母亲怀里,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妈咪。” 楚南铉笑眯眯地拍拍琥珀的头,从虞璟手里接过她娇软的身子,“nicole,来叔叔抱。” “rex叔叔,你真的来了,太好了,有人陪我玩了。”小女孩搂住楚南铉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看着楚南铉得意的神情,虞璟无奈地摇摇头,去收拾女儿的东西。 桌上摊着一张白纸,上面用水彩笔画着一男一女,女子大概是她,从那抽象的卷发可以猜出,男人却只有一张脸,没有五官,看着白纸下方幼稚的英文mommy&daddy,虞璟心一阵阵刺痛,捏住白纸的手指轻颤起来。极力平复情绪,她才将散落的文具收拾进女儿的背包里,换了一种愉快的声调说道,“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不准打我,苏书记下一回出来。。。 归字谣 虞璟很不习惯国内写字楼的做派,端茶递水都要使唤人,所以除了工作上的事务,她鲜少支使沈予斐。 揉了揉太阳穴,她起身去茶水间续咖啡。 盥洗室和茶水间毗邻,端着wedgwood的骨瓷杯正准备出去,却听见隔壁有谈论声由远及近。华人论坛大华府华人大华府中餐馆华人華人黄页北美华人海外华人海外论坛马里兰小说6m%n-x(tb+]3s “你说虞璟才二十六七岁,不就喝了几年洋墨水 嘛,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了不得的作品,凭什么让她做总监?” 另外一个声音略低些,“凭什么,凭人家床上功夫了得呗,咱要是有那么一水蛇腰,把秦总迷得七荤八素的,这总监没准儿就是咱的了。” 虞璟微微冷笑,不躲不避地迎了出来,恰好跟嚼舌根的两个女人面对面。 “下午好。”虞璟大大方方地朝二人微笑致意,却成功地看见两张脸霎白。 嘴角的弧度越发夸张,虞璟翩翩然进了总监办公室。 纤细的手指搁在黑色的键盘上,白玉一样动人,她怔怔地看着左手中指上那枚精致的白金指环,经典六爪镶嵌的蒂凡尼圆形明亮切割的钻戒,一克拉,是她特地买给自己的。主要是为了断绝来自莫名男士的搭讪。 一个女人出于拒绝男人的目的,用自己的钱为自己买钻戒,到真有几分悲欣交集的味道。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也许潜意识里她还在盼着某个人为她戴上一枚婚戒吧。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筛进来,点点碎金浮在清凉的空气里,像极了一只只敛翅的蝴蝶。 直到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虞璟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虞总监,晚上有个饭局,建委和规划局牵头,你和我一起过去,怎么样?”秦亦峥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这是我份内事,秦总太客气了。” “晚上六点我去事务所接你。”秦亦峥挂了电话。 虞璟掠了掠头发,看来下午得让楚南铉去接琥珀了。 秦亦峥的座驾是一辆白色宾利,配了司机,二人便坐在后座。 “去九重天。”秦亦峥平静地交待道。 一种异样的情绪在虞璟心头弥散开来,微微垂下眼帘,视线便停歇左手钻戒的锐光上。 秦亦峥不是多话的人,只简单说了一句,“今天主要是为了彼此熟悉一下,夏昂刚走,你是非凡的新任总监,总要和衙门里的老爷们打好交道。” 虞璟点了点头,一路上二人都是沉默。 九重天比从前更加气派了,远远望过去,竟像由纯金打造一般,熠熠生辉。 秦亦峥轻声叹息似地插了一句,“莫傅司真是好手段。” 虞璟不由皱眉,“九重天不是林家的产业吗?”莫傅司是流光的老板,和苏君俨相交甚笃,虞璟从前也见过几次,那是一个苍白 的男人,阴邪得很。 秦亦峥负手进了旋转门,“九重天早 第 36 部分 就不姓林了。” 虞璟不免悚然,难道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蔺川变天成这样? 进了包间,已经有几个领导模样的男人在那里打麻将了,见了秦亦峥和虞璟,都停止了摸牌。其中一个大概和秦亦峥关系好些,拍拍他的肩膀,“秦老弟,好大的面子,老哥哥请了几次才请的动你。” 秦亦峥笑了笑,“崔局这是想折煞我吗?”又转向虞璟,介绍道,“崔局,这位虞小姐,我们非凡的设计总监。虞璟,这位是规划局的崔局长。” 虞璟乖觉地伸出手去,面上是得体的微笑“崔局,您好。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崔局长连忙虚虚和虞璟握了个手,“好说好说。”又热络地为虞璟引见了其他几位。 众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并没有开席的意思。 秦亦峥见崔长青频频向门口张望,这才开了口,“莫非还有大人物要来?” 崔长青面有得色,“苏书记今晚赏脸光临。” 虞璟心中一惊,手里的牌也忘了摸。 幸好苏君俨大概是热门话题,连刚才嚷着手风转了的那位也忘了胡牌。 “还是我们崔局面子大,请得动苏书记这尊大菩萨。” “我们苏书记可不是菩萨,阎王还差不多,你们忘了钱国璋被他整地多惨。” “听说他就要订婚了,是成参谋长的千金。” …… 虞璟只觉眼前影影绰绰的全是一张张红嘴翕张,太阳穴里也蜂鸣似地嗡个不停。 “不好意思,手头有点事,来晚了。”清泠泠的男声响起。 虞璟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干人都迎了上去,唯独秦亦峥和虞璟两个人一个面色如常,一个神情恍惚,落在后面。 因为站在背光处,苏君俨并没有注意到虞璟。 直到各人拣位子坐定,苏君俨才留意到席间唯一的娇客。不看还罢,一看之下,苏君俨觉得浑身的血几乎都要从毛孔里冒出来。 她居然敢回来!还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 虞璟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睛。 目光触及苏君俨时,她不由掐住了自己的手掌心。他如今戴着眼镜,琥珀色的双眸隐在镜片之后,深沉的有些怕人。 那厢崔长青正在挨个儿为苏君俨介绍,“这位是非凡建筑设 计事务所的秦总,他旁边是非凡的设计总监虞小姐。” 秦亦峥稍稍起身,不卑不亢地朝苏君俨打了个招呼,“苏书记,久仰。秦亦峥。” “秦总客气了。”苏君俨眼光落在秦亦峥舒朗的面孔上,嘴角噙着淡笑,眼睛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 虞璟起了身,强行抑制住心底的波澜,微笑着说道,“苏书记,您好。” 她穿着一件花苞袖深v领黑色小礼服裙,露出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苏君俨忍住自己想卡住那雪白脖子的冲动,淡淡地开口道,“怎么,虞总监连名字也不肯告知吗?” “是虞璟失礼了,苏书记见谅。”虞璟感觉脸上的笑容都快僵掉了。 “苏书记包涵些,虞总监刚从英国回来,还不太熟悉国内的习惯。” 秦亦峥对虞璟的回护使得苏君俨怒气更重,但他面上还是平湖一般,只是眼睛咬着虞璟,“不知虞总监从英国哪座名校毕业?” 虞璟别开眼睛,“英国皇家艺术学院。” 苏君俨眼睛眯了眯,拿起桌上的酒杯,“我来晚了,自罚一杯,大家随意。” 他嘴上说随意,其他人哪里敢随意,一个个都举起酒杯,只瞅着苏君俨的动作。 秦亦峥小声问虞璟,“要不要帮你换饮料?” 虞璟摇摇头,谢了他的好意。 苏君俨只看见二人贴得很近,不知在说什么,眼睛里温度更低。 饭桌上话题不离市委新大楼的选址招标,苏君俨口风很紧,只闲闲地说两句场面话。 崔长青使个眼色,一拨人又开始敬起酒来。 虞璟完全食不知味,如坐针毡,只盼着早点结束。 秦亦峥已经敬了酒坐下了,见虞璟还在恍神,只得在桌下捅了捅她。虞璟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端着酒杯站起来,“苏书记,我敬您一杯。” 苏君俨望着她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一颗心瞬间七零八落,二人无言地碰了碰杯,一齐仰头喝了个干净。 底下立刻有人叫起好来,彼此撺掇着来和虞璟闹酒。 苏君俨靠在椅背上,小半张脸全藏在阴影里,右手简直要把酒杯捏碎,一种黑沉沉的东西控制不住的从他的灵魂里冒出来。 她右手拿杯,左手在杯前虚掩着,中指上的钻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就像一直活在黑暗里的人陡然见识到了太阳,炽白的光芒 利剑一样洞穿了他的视网膜。 还是秦亦峥起身替虞璟挡酒,闹酒的人不好不给他面子,但嘴上都不住打趣,“我们不动秦王如今也会怜香惜玉了。” 秦亦峥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孤僻,不管对方来头多大,都鲜少露面,所以被人起了诨号叫“秦不动(请不动)”,相熟的都喊他“不动秦王”。 立刻有人朝虞璟暧昧一笑,“那还用说,虞总监可是秦总家的啊。” …… 苏君俨从来都是提前退席惯了的,今天也不例外,一干人又闹哄哄地起了身,直把他送到电梯口,电梯门徐徐合拢的一瞬,虞璟只觉得苏君俨冷凝的目光狠狠蜇了她一下,她不禁颤了颤。 折回的众人余兴未销,又凑搭子打了几圈麻将才堪堪散了。 “我送你回去?”秦亦峥问虞璟。 虞璟点点头,上了他的白色宾利。 虞璟现在住的金辰华庭就是非凡旗下的地产,秦亦峥半卖半送给她的。 依旧是一路无话。到了金辰华庭,虞璟谢了秦亦峥,拿着手包向电梯走去,刚迈步进去,就感觉有人快步跟了过来。她连忙按住开门键,不想来人却是苏君俨。 她心里一慌,抢着要关门,苏君俨却寒着一张脸硬挤了进来。 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虞璟被他按在冰凉的金属内壁上,只觉得背上的蝴蝶骨一阵发痛。 苏君俨眼睛一眨不眨地锁着虞璟,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极深极慢,她比从前越发漂亮了,半放的鲜花如今已然全盛。是这三年里盛开的吗?又有哪些男人见识了她的美?或者说如今这美属于哪个男人? 嫉妒让他英俊的面孔有些扭曲起来,伸手钳住她的下颌,“你还知道回来?!” 虞璟沉默不语。 “当年你不声不响就离开了我,一走就是三年,我一直在找你的消息,你倒是好大的本事,我一点儿消息都查不到。”苏君俨声音森冷,“说,你又为什么回来?” 虞璟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工作需要。” 苏君俨气地发抖,“工作需要?好,好一个工作需要。” 电梯叮地一响,苏君俨啪地一下又按了关门键。 虞璟垂下视线,看着脚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苏君俨怒极,“你给我说清楚,三年前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就走 ?” “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早晚都要分开。即使那时没有分开,日后也一定会因为其他原因再见。我现在过的很好,所以,请你不要来打扰我。”虞璟面无表情地说道。 苏君俨沉沉地盯住她,痛而乱的眼神逐渐变成绝望。虞璟一颗心简直要碎成齑粉,指甲将掌心都抠出血痕,却强撑着和他对视。 苏君俨再也忍不下去,那样娇嫩柔美的嘴唇里怎么能吐出如此伤人的字眼?重重地咬上她的唇,没有任何轻怜蜜意,只是惩罚似的暴虐的吻,嘴里逐渐有铁锈味弥漫开来,虞璟只是一味承受,苏君俨心底毁灭的欲望像潮水一样涌起来。 虞璟手包里手机却唱起来,她这才挣扎起来,要去摸手机。 苏君俨施虐一般按住她,拉扯中手机滑落出来,两人一齐去抢,却按下了扬声器。 楚南铉怪声怪气的声音在电梯里回荡开来,“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好想你……” 虞璟拾起手机,关了扬声器,简单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就挂了电话。 苏君俨望了一眼她手上的钻戒,一言不发地出了电梯。 虞璟瘫软似地坐在地上,半天才从包里拿出镜子,收拾了一下流血的嘴唇,又理了理鬓发,这才扶着内壁爬起来,按下了楼层号。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幽闭空间恐惧症好了。。。以后再说是怎么好的。。。 苏书记被我这个后妈放出来鸟,不过又伤心地回去了。。。 不准打我的脸,嗷~~~~~~~ 好女儿 清晨例会。 “市委新大楼我们非凡也参与了投标,企划书各位应该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夏总监之前留下的设计图纸我决定全盘放弃,重新设计。” 虞璟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一派哗然。 虞璟微微一笑,“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虞总监,夏总监的设计图是大家忙了一个多月弄出来的,现在你说放弃就放弃,大家的心血岂不是都白费了?” 说话的是夏昂从前的副手杜泯。 下面立刻有不少人附和起来,虞璟甚至听到有人说她纯粹是为了替自己立威。 素手在笔记本上敲击一阵,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夏昂原先设计的图纸。虞璟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蔺川市委办公大 楼工程总建筑面积46700平方米,地下两层,主要用于停车库、设备用房和人防需要,基础埋深五米,地上十二层,高度52.5米,标准层层高4.0米,采用的是钢筋混凝土框架剪力墙结构。层数不算多,结构总高度也不算大,但是,设计图中的附属工程中有一个循环利用地下水的小型景观设计,地下含水层一旦受到压缩极其容易产生地质沉降,所以我认为夏总监的设计图在防震上做的不够。” 有人反驳“我们做过评估,夏总监的设计完全符合抗震设防烈度七度的标准。” 虞璟轻点鼠标,声音却冷了下去,“这是静力弹塑性分析表,大家可以看到塑性绞集中分布在结构侧向,大震下弹塑性层间侧向位移角勉强符合规范要求。而我认为,这项工程必须保证抗震设防烈度八度。而且原先的设计图没有能完全考虑到平面选型复杂,楼层平面刚度变化巨大,各层楼板开洞面积和有效楼板宽度超标的现实。对于这种典型的平面极不规则的超限高层建筑,结构防震应该是我们设计的重中之重。” 下面登时安静下来,众人看她的眼睛里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虞璟淡淡道,“我也知道时间很赶,不过大家放心,我已经在秦总跟前立了军令状,三天之内我会拿出图样来,到时候还希望各位鼎立协助。” 散会后,沈予斐担忧地欲言又止。 虞璟啜了一口冷掉的咖啡,笑问,“想说什么?” 沈予斐抓抓头发,“总监,三天会不会太紧了。” 虞璟不以为意地回道,“还好,熬几个通宵就是了。” 沈予斐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嗫嚅道,“您保重身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尽管吩咐。” 虞璟朝他一笑,“谢谢你。” 楚南铉将nicole从车上抱下来,向西餐厅的玻璃门走去。 虞琥珀却苦恼地皱着眉头,妈妈又要画图画一整天吗? 楚南铉弯下腰捏捏她的鼻子,“nicole,不要皱眉头,会变丑的。” 小姑娘一听到变丑,马上从善如流,拽拽楚南铉的裤子,用英语叽里咕噜说道,“rex叔叔,老师今天让我们画一幅爸爸妈妈和我的图画,我没见过爸爸,所以我就按照你的样子画的。”说到后面的时候小姑娘的声音低了下去。 楚南铉揉揉她的头发,一把把她抱起来,让她骑在自己的肩膀上,“很好啊,有没有把我画地很帅?” 小姑娘用力地点头,“有。” 楚南铉很高兴,“这才乖,我带你去吃大餐。” 随便挑了一个位子,楚南铉喊侍者拿了一个儿童椅,将虞琥珀抱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对面。 侍者很快又拿着菜单过来,递给了楚南铉。 nicole却扬起头,用清脆的童声说道,“pleasegivemeamenu,too。” 侍者有些目瞪口呆,连邻座一个大概正在等人的年轻女子也转过头来,微笑着望了她一眼。 楚南铉将自己手中的菜单推给琥珀,还做了一个手势,dyfirst。”又示意侍者再拿一份给他。 小姑娘面色严肃地朝楚南铉说了一声,“thankyou。”专心低下头研究菜单去了。 苏君俨刚进门,成孜就开心地朝他挥起手来。 苏君俨快步走过去,“抱歉,让你久等了。” 成孜脸上带着淡淡的羞意,“没关系,我愿意的。” 苏君俨修长的手指翻过菜单,刚要点餐,就听见旁边有好听的童声在说话,“this、thisandthis。” 成孜抿嘴一笑,“那个小姑娘真有趣。” 苏君俨回头往了一眼,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侧脸,但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像雪团儿堆成似的小女孩,小巧的手指正在菜单上指指点点,侍者不时伸头看一下,再用笔记录下来。 小女孩对面的男人戴着一副巨大的太阳镜,看不清楚长相,不过嘴角高高翘着,应该是一个宠溺女儿的年轻父亲。 苏君俨胸口微微一窒,如果她没有不辞而别的话,也许现在他也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会无限制地宠那个孩子,让他(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成孜见苏君俨正对着那个戴着太阳镜的男子发愣,不由也多看了楚南铉几眼。楚南铉恰巧摘下了墨镜,拿起刀叉替nicole剥柠汁草虾和澳洲鲜贝。 “咦,那个男人好像雷帝,他怎么会来蔺川呢?”成孜疑惑地喃喃自语。 苏君俨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雷帝,好生奇怪的名字。” 成孜笑着解释道,“他叫雷克斯,是英国顶尖的服装设计师,怪才一个,出了名的狂人,正好rex又有帝王的意思,所以时尚界都喊他雷帝。” “你倒是如 数家珍,不去时尚杂志真是可惜了。”苏君俨打了个响指,示意侍者倒酒。 成孜头低了低,轻声道,“谁叫你是从政的呢。” 她娇羞的小女儿情态落在苏君俨眼里,苏君俨却只是默然不作声,端起了酒杯。 成孜心底又是一阵黯 第 37 部分 然,苏君俨对她始终是温和却不亲近,总像有一层隔膜似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冷漠的,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他会笑,那笑却从未到达眼底。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执著地爱着这个清冷的男人。 “我可以再要一份芒果冻吗?”nicole一脸期待地抬起头。 楚南铉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可以,但是不准告诉你妈咪。” 小姑娘捣蒜似的点头。 楚南铉看她捏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吃进嘴里,没有发出半点咂嘴的声音,不由在心底赞叹虞璟将女儿教地极好。 等到nicole自己用餐巾擦完嘴巴,楚南铉戴上太阳镜,扔下钱和小费,抱起她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苏书记,你女儿啊你女儿啊。。。 我这几天简直比老黄牛还勤劳啊。。。赶快表扬我,快点快点。。。 冉冉云 雷帝的国内首家旗舰店将登陆蔺川的消息不啻于一磅炮弹,直将各大时尚媒体炸得人仰马翻灰头土脸。 “rex啊,rex啊,真的是rex啊,我还在攒钱打算明年飞往伦敦看他的秋冬秀,他居然到蔺川了,神啊,我要幸福地晕倒了。”某时尚编辑失态地大叫。 “发布会那天我穿什么?穿什么风格好呢?轻摇滚?朋克重金属?还是波普?还是mix&match?”另一时尚编辑已经开始翻箱倒柜。 当众人正苍蝇舔血一般为rex的首场发布会而兴奋不已的时候。 楚南铉正狗腿地围着虞璟转悠,“亲爱的,你就给我一点面子,去我发布会好不好?” “不好。”虞璟不为所动。 “亲爱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几天我白天带孩子,晚上熬夜做设计,你看我的腰又细了一圈。”楚南铉开始捞自己的涂鸦白t恤的下摆。 虞璟嗤笑一声,“腰细些才好,楚腰纤细掌中轻,免得糟蹋了你的姓!” “楚腰,是说我吗?”楚南铉舌头又开始伸不直了。 虞璟扶额,跟这种bbc讲话真是辛苦,完全鸡同鸭讲,实在没办法讲到一块儿去。 偏偏楚南铉还有着异乎常人的求知欲,在她面前不停地问,“楚腰到底是什么,是我的腰吗?” 虞璟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火气给他解释,“楚腰就是指很细的腰。” 楚南铉露出一口的白牙齿,“是因为我的腰很细,我又姓楚,所以才叫楚腰,对不对?” 虞璟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掌,“你少臭美,是因为中国古代有一个楚灵王,他喜欢细腰的美女,很多女人为了讨他喜欢,就不吃东西,结果饿死了。所以后来就用‘楚腰’来代指女子的腰细。” 楚南铉思索了片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那个楚灵王一定是我的祖先,因为我也喜欢细腰的美女。”说完还偷偷瞄了瞄虞璟。 虞璟白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喜欢大胸细腰翘屁/股的女人。” 楚南铉表情有点受辱,“我没有。” 虞璟又埋头看电脑屏幕去了。 楚南铉再次陀螺一样在虞璟面前打转,“亲爱的,你就给我一点面子,去我的发布会,求你了,你就去吧,去吧。” 虞璟只觉得眼花,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楚南铉顿时眉开眼笑,“太好了。” “不过楚南铉我事先警告你,不准搞什么花头精出来。”虞璟正色道。 “花头精是什么?我这次的发布会没有使用什么花朵元素啊?” 虞璟再次叹息,“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楚南铉却不依了,“花头精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什么意思啊。” “你再废话啰嗦的我就不去了!”虞璟的威胁成功地让楚南铉老老实实坐到了一边,但嘴里依然念念有词,“花头精到底是什么意思?”。 市委办公室内 “书记,我这会儿想出去一趟,叶希在国贸大厦看什么时装秀,她平时粗心大意惯了,现在怀着身孕,我怕她不留神磕着碰着。”高樊小心地觑着苏君俨的脸色。 苏君俨微微一笑,“还没有恭喜你们。” 胸口又是一阵疼痛,高樊也要做父亲了。 高樊知道苏君俨这三年过得极为压抑,低头看了看桃花心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又是满满的烟蒂,忍不住劝道,“书记,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痛快,但是您也悠着点,烟抽多了伤肺。” 苏君俨自嘲似地一笑,“伤肺总比伤心强。” 高樊默然。 “对了,怎么叶医生也崇拜偶像来着?”苏君俨转移了话题。 高樊脸上不自觉带上了柔和的笑意,“她啊,还跟小孩似 地。一听说她崇拜的那个英国设计师到了蔺川,就嚷着要去要签名。真搞不懂她们女人。那个设计师名字也奇怪得很,叫雷什么来着,好像是雷公……” 苏君俨轻笑起来,“那个设计师叫雷帝,不是雷公。” “对对,就是雷帝,书记,你也知道?”高樊有些奇怪地问道。 苏君俨脸上又是一派淡漠,“刚听成孜提过,她这会儿应该也在国贸看秀。”说完顿了顿,“我和你一块儿过去吧,顺便接成孜。” 苏君俨和高樊到达国贸顶层的时候,只觉得连强劲的中央空调也不管用,四周全是花枝招展的女人,各种香水味混在一起,镁光灯闪成一片。 苏君俨不由蹙眉,高樊则盯着头顶巨大的金色的花押体rl2嘀咕道,“英国佬真是奇怪,连店名都起得怪里怪气的,rl的平方,什么鬼名字。” “对不起,请借过一下。”礼貌的男声响起,那是一个绿眼睛的白种人,却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他正侧着身体,小心地护着身畔戴着巨大太阳镜的东方女人穿越拥挤的人群。 “dous,楚南铉到底在搞什么,他怎么请了这么多媒体?”虞璟不悦地说道。 reina,我们根本没有请多少媒体,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人,只能怪rex魅力太大。”dous苦笑道。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分明就是她的声音,苏君俨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地响起来,不由暗暗捏紧了拳头。 眼睛眯了眯,苏君俨朝高樊撂下一句,“你去找叶希吧。”便快步跟了上去。 虞璟坐在了第一排的嘉宾席上,原本早已就座的各大时尚媒体总监或者主编级的人物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姗姗来迟的女子。 其间某个所谓的玉女明星倨傲地看了看虞璟一身行头,不屑道,“这位小姐,你没有坐错地方吧。穿着几千块的行头也好意思坐在这里看秀?” 虞璟头都没转,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甲,“有些人把几十万的衣服穿得跟地摊货似的也好意思坐在这里看秀?” “你——”玉女气结。 灯光忽然暗了下来,轻飘飘的音乐伴着钝重的鼓点传来,倒也别有风格。 楚南铉穿着一件造型浮夸的黑色t恤跳到了台上,蓝色牛仔裤上是手绘的飞鹰,戴着骑士手套。 底下立刻尖叫起来,楚南铉一眼扫到 虞璟,朝她的方向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才用怪腔怪调的普通话说道,“我很开心。因为她来了。” 又是一阵尖叫,“哪个她,哪个她。” 虞璟不由蹙眉。 “honey。doyouknowwhyinamedtheboutiquerl2?”丫丫的港湾yayabay/}/@5i&d;k0e7x(? “justbecauseitmeansrexlovereina。” 亲爱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这家时装店rl2吗? 因为我爱你。 苏君俨站在人群里,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冰凉,他清楚地听到刚才那个绿眼睛的白人称呼他的无尤reina。 周围人的聚嚣似乎都远去了,成了稀薄的背景。没有人会关注他的悲伤,她们都在为台上那个时尚帝王而欢呼。 一秒钟也待不下去,苏君俨按住胸口挤出了人群。 楚南铉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依约感觉到虞璟冰冷的目光正隔着太阳镜恶狠狠地盯着他,脊背不禁一阵发凉,他突然模模糊糊地明白花头精大概是什么意思了。 完了,他好像已经搞出了花头精。 发布会结束,道格拉斯负责和媒体人士打交道。 艺术家则戴着棒球帽快步追上了前面踩着七厘米高跟鞋健步如飞的女人。 reina,等等我,你等等我。” 怕他嚷地更大声,虞璟愤愤瞪楚南铉一眼,“闭嘴!” 楚南铉老实地闭了嘴,两个人并肩向国贸大厦极为隐蔽的特设电梯走去。 虞璟眼尖,看见了一手扶着叶希一手正在按电梯的高樊,旁边还有那人清俊的背影,而他的臂弯里还挽着一个苗条的女子。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空气像被抽走了一样,脚下一个踉跄,虞璟险些摔倒。 reina,你没事吧?”楚南铉赶紧扶住了她。 苏君俨闻声,缓缓转过了头,他动作极慢,几乎是一点一点地转过脸,虞璟感觉浑身的气力都在这慢镜头似的动作里流失殆尽。 还是高樊乖觉地喊了一声,“虞小姐,好久不见。” 虞璟强笑道,“高主任,你好。” “大家一起 下楼吧。”高樊按住了电梯开门键。虞璟只得和楚南铉一同进了电梯。 “叶医生,恭喜你们。”虞璟视线落在叶希微微隆起的腹部。 叶希笑了笑,“谢谢你。” 苏君俨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打量着楚南铉的长相。 楚南铉则在这几个人之间看来看去,似乎想看出一些端倪来。 虞璟视线微垂,掩去了眼底的波澜。 “我的未婚妻很喜欢您的设计,可以冒昧请您签个名吗?”苏君俨突然用英语向楚南铉问道。 虞璟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心中一痛,指甲戳进了掌心的嫩肉里。 楚南铉笑了笑,回头望了望虞璟,“你们reina认识,当然可以。” 成孜赶紧拉开手袋,拿出了纸笔,递给了楚南铉。 楚南铉利落地签完名之后,将笔记本还给了成孜。 叶希轻轻碰了碰虞璟的胳膊,“可以请rex帮我也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虞璟连忙说道。 楚南铉帮叶希签名之后,还不忘笑眯眯地朝她说了一句,“祝你们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要不是碍于苏君俨在场,叶希简直要眉开眼笑,然而自家老公还在人家手下混饭吃,只得含蓄地笑了笑。 宝宝……那个雪团儿堆成的小姑娘难道是……虞璟和这个混血男人生的? 像是被细韧的丝线生生划开心脏,苏君俨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也许并不是尖锐的疼,而是一种撕扯的钝痛。 “那种疼,不是皮肉伤,血流了结痂了也就好了。它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你的心脏上钝钝地拉锯着,椎心泣血,到死难休。”苏君佩当年的一席话猛然跃上心头。苏君俨冷峭的目光掠过虞璟直身白玉簪一般的锁骨,那两个小涡,他今生唯一想投入的黑洞,终于让他彻底葬身其中。 当你看深渊够久时,深渊也会看向你。 其实不是这样的,当你看深渊够久时,深渊会毁灭你。 电梯逐渐沉降,到了地下车库。 虞璟此刻才能留意苏君俨挽着的女人,杏眼桃腮,温柔可人,一看就知道出身优渥,教养颇佳,这才是他的良配,是会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过,难过地恨不得登时死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再见。” 虞璟上了楚南铉的跑车,她无法回头去看他是不是还开着那辆黑色的沃尔沃,也许那个他曾经许诺过永远只属于她的副驾驶座位已经和她再无半点关系。 楚南铉金褐色的眸子盯住虞璟,“你不太对劲。” “没有”。虞璟将手伸出车外,风从指间吹过,明明是热风,却因为速度而带着一点凉意。 楚南铉把她的手拽进来,“这是高速,你在捕风吗?” 虞璟忽然笑起来,“对,我在捕风!” 爱如捕风,徒劳一场。 “今天电梯里的人是你以前的朋友?”楚南铉试探地问道。 “不是。认识而已。”虞璟面无表情地说道。 楚南铉叹了口气,“早知道不是你的朋友,我就不给她们签名了。” 虞璟冷哼一声,“真是难为你,我倒是好大的面子。” 楚南铉涎着脸说道,“那是,我今天可又给你表白了啊。” 不提这个还罢,虞璟立时翻脸,“你还敢说!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不许搞什么花头精,你倒是会哗众取宠。” 楚南铉赶紧缩回去,嘀咕道,“谁让你不告诉我花头精是什么意思。对了,哗众取宠又是什么意思,汉语里四个字四个字的词意思都很怪。” 作者有话要说:入v当日,我心仓皇。。。 仓皇。。。 仓皇。。。 仓皇。。。 双蕖怨 “虞总监,这次市委办公大楼竞标我打算全权交由你负责。”秦亦峥依旧是四平八稳的调子。 “秦总,我只是设计总监。绘制满足施工要求的建筑、结构、设备专业全套图纸,并编制工程说明书、结构计算书及设计预算书是我的份内事,至于竞标这种大事,我怕会耽误了您的大事。”虞璟委婉地拒绝道。 秦亦峥摆摆手,似笑非笑地说道:“虞总监,畏首畏尾可不是皇后的风格,难道,你是怕遇见那个人?” “秦总,你——”虞璟一张脸微微冷了几分。 秦亦峥却从转椅上起了身,望着窗外,悠悠地说道,“虞总监,你的情况我很清楚,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遮遮掩掩。我秦某人虽不是君子,但也不至于是什么卑鄙小人,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趁机要挟。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是一个商人,天生追逐的就是一个利字。你和 苏君俨的旧事我没有任何兴趣,我在意的只是能否拿下这次市委办公大楼这项大工程。” “秦总对虞璟未免也太有信心了。您就断定我负责此次竞标一定会成功?”虞璟不甘心地反诘。 秦亦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先说几件事给你听一下。第一件,蔺川前任市长钱国璋因为受贿,包养情妇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而且是由钱国璋的老 第 38 部分 丈人王司令员大义灭亲的。第二件,华裕置业的董事长何世祥的妻子夏从从因为行贿,受钱国璋一案的牵连,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第三件,华裕置业现在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全捏在莫傅司手里,莫傅司和苏君俨关系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 虞璟冷笑两声,“恕我愚昧,秦总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虞总监是聪明人,难道还要我再说地明白些吗?”秦亦峥微微一笑。 “秦总,您想说的不会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虞璟掩着嘴轻笑起来。 秦亦峥仍旧微笑着望着她。 “苏书记都是要订婚的人了,秦总,您对我可真有信心。”虞璟换了一种无奈的语气。 秦亦峥抚了抚办公桌上的芦荟叶片,叹息似地说了一句,“男人有时候比你们想象的要长情的多。” “是吗?秦总很有感触的样子。”虞璟的话音微带嘲讽。 秦亦峥抬眸,“虞总监,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 “秦总,赌这个东西可沾不得。既然您青眼有加,我也就只有勉为其难了。”虞璟拿起文件夹翩然出了办公室。 秦亦峥注视了片刻她的背影,笑了,难怪苏君俨会喜欢这个女人。 下午就是招标,虞璟叹了口气,这一段时间,实在太忙,都没法陪琥珀好好吃顿饭。 她心里对女儿总觉得无限亏欠,把她生下来,却无法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她还记得琥珀第一次向她追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却没有爸爸”时委屈的表情。 那时正是她最艰难的时刻,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里读书的非富即贵,随便一个满脸雀斑的白人女孩可能就是女王陛下授予爵位的贵族后代。她一小老百姓,连毕业证书都没有,只能算是肄业,还是个亚裔,要不是楚南铉的父亲楚承勋爵的赏识,她恐怕连校门都进不了。 课业负担极重,饶是她的托福高分通过,也不太听得懂导师那一口怪声调的伦敦腔。每晚光是整理笔记就要一个多小时,可能这厢正在画图,那边孩子又哭了,丢下绘图笔就要哄孩子。等琥珀睡熟了她才能安心看一会儿书,最瘦的时候她连八十斤都没有。她租住的房子环境又差,不少鬼佬都住在附近,每天晚上真是提心吊胆。 幸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长吁出一口气,虞璟开始看标书。 竞标在国际大酒店顶楼,虞 璟带着沈予斐以及杜泯还有几个主管一同前往。 等电梯的时候居然遇见了谢霖安,顾玚澄以前的合伙人,智瑞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当家。 “虞璟?”谢霖安有些惊奇。 “谢总。”虞璟微微颔首。 “听说你前些年出国了,如今回来了,倒是给不动秦王效力去了,这可不够意思啊,怎么说当年你也在智瑞实习过,玚澄还是你过去的老师,当真一点都不念旧情?”谢霖安话中有话。 虞璟笑了笑,“谢总真会说笑。我不是担心你们太念旧使唤我起来不方便嘛。” “说不过你。”谢霖安摇头,“我先进去了。” 沈予斐却结结巴巴起来,“虞总监,你不会,你不会也是青木大学毕业的吧?顾玚澄老师也教过我一个学期,不过后来他去日本当客座学者去了。” 虞璟勾唇一笑,自嘲道,“我是青木肄业的。” 会场铺着红地毯,不少竞标单位来人已经就座,放眼一看,全是黑蓝灰的西装。也难怪,建筑这一口本就是男人的天下。杜泯如今对虞璟可谓心悦诚服,打趣道,“我们虞总监今日可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啊。” 虞璟今日穿着酒红色的套裙,衣襟上是金色的山茶花镶钻胸针,黑色的高跟鞋,披散着一头妩媚的卷发。 周围的西装们不由都将视线投射到她身上,待到她领头坐到非凡的区域时,议论更响。 “夏昂走了,秦不动居然找了个女人接他的班?” “这女人看上去大学毕业没几年,这么大的单子交给她,秦亦峥脑子叫驴踢了吧?” 虞璟神色自若地在标书上写写划划,丝毫不理会别人的轻视。 实力是让这些人学会闭嘴的最有效的方法。 苏君俨在一干人的簇拥下进入会场时,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整理标书的虞璟。 几次见她,她都是盘着精致的发髻,如今披拂下来,居然是曼妙的波浪,像流淌着的巧克力,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馥郁的香气。从前,他很爱将整张脸都埋在她那一头乌黑垂顺的直发里,然后使劲吸着鼻子,喊“无尤好香。” 收敛神思,苏君俨坐到了主席台上,宣布竞标开始。 虞璟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但心底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他的气质比几年前越发深沉内敛了,就像一块寒玉,总在幽幽地吐着冷气。灰色的西装袖口 上白金袖扣闪着一点银光,锋利的光似乎也沾染了几分凉薄之意。琥珀色的眼眸藏在镜片之后,未曾泄露半点情绪。 他再也不会用那种温柔深情的眼神凝视着她,在这个把回头看作耻辱和软弱的世界上,一旦错身离开,你就踏上了生命的单行道。走得再远,也达不到想要的永远;离得再近,也回不了曾经的梦境。在欲望和遗憾的驱使下,彼此走不近也离不远,这将是怎样的绞磨? 虞璟不由扭头看向窗外的蓊郁的绿树,树的叶子茂盛地绿着,热烈的太阳将它们照得很美。一种忧伤而明亮的美。 非凡是在中间出场。 被唤到名字的时候,虞璟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上了演示台。 presentation几乎是英国读书时每日的必修课。设计图又是她一手负责的,自然轻车驾熟,侧身站在投影屏旁边,虞璟稳定心神,从容不迫地将整个设计构思讲解出来。 讲解竞标方案时前面几个竞争对手都是选择换人,而到了非凡这里,虞璟只是朝台下欠了欠身,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展示非凡绝佳的竞争实力。 苏君俨在台下注视着她,三年多的时光,会将她改变多少?脑子里却浮现出早晨他刚刚获知的信息,这三年,他不在她的身边,也找不到她的消息,原来她是被置于楚家的荫蔽之下。她在英国皇家设计学院念了一年的建筑设计研究生,毕业设计获得了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riba)当年的斯特林大奖(stirlingprize)。在伦敦,她不叫虞璟,不叫无尤,只reina,是“钢筋水泥丛里的皇后”。苏君俨不觉按住了眉心,她就这么不待见他吗?吝啬到连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都不愿意让他知道。以楚家在英国的势力,他渗透不进去也不是怪事,只是精悍如楚承,又会要她付出什么代价? 洗去了眉目间的青涩稚嫩,她的娇,她的美,就像她小巧的耳垂上此刻带着的珍珠耳饰,有着明媚而不刺人的光辉,是夜色也遮不住的夺人,只是,这份娇,这份美,是否已经被别人采撷,再不容他窥见? 虞璟下台时只看见谢霖安在不住地朝她竖大拇指。等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杜泯更是极尽溢美之词。 六家竞争单位全部陈述完毕后,非凡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市委办公大楼这项工程。 虞璟作为负责人,自然要上台和市委领导握手。 她只觉得掌心冰凉,略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去,面上却是 礼数周全的微笑,“苏书记,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苏君俨盯住她的眼睛,握住了这只逃离了三年的柔荑,还是一样的纤细,除了温度有点低。薄唇微动,“虞总监,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晋江入v当天三更的传统美德我是木有办法继承鸟,大家原谅我。。。 太冷了。。。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手套还少掉一只。。。杯具啊杯具。。。 有些mm是为了此文第一次充值,在这里谢谢你们了。 所有看文的朋友,真的很感谢你们的支持,说什么都显得矫情,我会将此文精心写好的。 鞠躬~~我去吃饭了,还没吃晚饭呢。。。谁叫我是无余粮星人呢。。。 57、击裙腰 虞璟刚刚抽出手,就听见苏君俨疏离的声音,“虞总监,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关于这次投标还有些细节要谈。” 虞璟心里即使百八十个不情愿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好啊,没问题。”话音刚落就朝着沈予斐和杜泯他们使了个眼色。 苏君俨看在眼里,漠然地迈开长腿,下楼去了。 高樊瞥了一眼虞璟,欲言又止,表情很是复杂。 包厢富丽堂皇,红漆大圆桌上铺着明黄的桌布,坠着密密的穗子。餐具一律是骨瓷描金。一拨人分主次坐定之后,虞璟被安排在了苏君俨的右手边。 她连连客套,“我哪里能坐这个位子,高主任,我们换一下座位吧。” 高樊不敢看苏君俨的脸色,只推托说,“虞总监,今天我们市委做东,你是客,自然要上坐。” 虞璟只得坐了下来。 离得近了,才闻见苏君俨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清爽的木香里带着一点麝香,虞璟有些恍惚起来。他以前是从来不用香水的。 开席没多久,苏君俨的手机就响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苏君俨语气温柔地接通了电话,一面接一面往包厢外走去。 虞璟只听见他断续的声音,“我会当心的……不会喝多少酒的……你早点休息……” 虞璟的左手不由捏紧了桌布的穗子。 开发商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海归,显然对虞璟很有兴趣,一直在热络地和虞璟说话,“听说虞总监也是刚回国的?” 虞璟笑了笑,“嗯,前一阵子刚回来。” “虞小姐是本地人吗?”海龟眼神热切。 虞璟“嗯”了一声。 海龟穷追不舍,“我下午无意中听见智瑞的谢总说虞小姐是在青木大学读的本科,我们还真是有缘啊,我也是青木土木工程毕业的,算起来虞小姐还应该是我的师妹呢。” “那可真是巧。”虞璟啜了一口酒,朝下首的沈予斐笑了笑,“予斐,还不快过来敬你师兄一杯酒。” 沈予斐连忙端着酒杯上前,将虞璟和海龟隔开来。不料海龟隔着他还不忘转脸朝虞璟说了一句,“早知道有这么漂亮能干的师妹,我真该晚几年出国。” 苏君俨进来时刚好听见这话,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男人微醺的脸,眼底有冷芒一闪而过。 高樊则在心底为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叹了口气。 见正主儿重新入了席,一干人知情识趣地掐断了原本的闲聊,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苏君俨。 苏君俨只是淡然地坐着,看不出任何表情。众人说干了嘴也没见他脸上露出一丝笑纹,这才讪讪住了嘴。 虞璟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苏君俨将她的一举一动悉数收在眼底,心头有些气恼,这个女人一走三年,酒量倒越发出众了。 高樊瞅着这两人,心下很是忐忑,只得主动挑起话题,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好容易撑到散席,高樊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今天这顿饭真是辛苦死他了。一个菩萨装聋作哑,另一个更好,直接做醉鬼。 将一干人送进电梯之后,高樊睇了一眼虞璟,她步子已经有些飘起来,杜泯和沈予斐正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虞总监,虞总监……”沈予斐有些焦急地唤着虞璟。 虞璟艰难地集中焦距,努力凝聚一丝清醒的意识,“干嘛?” “我和杜工送您回去,但是不知道您住在哪里?”沈予斐说道。 “我送她回去。”苏君俨面沉如水,径自将虞璟揽进怀里。 沈予斐刚要说话,杜泯已经按住了他的手,客气地说道,“那就麻烦苏书记了。”一面扯着沈予斐的胳膊赶紧进了电梯。 高樊这才上前,“书记,我开车送你们?” 苏君俨手一挥,“你早些回家吧。我自己开车。”一边搂着怀里的女人进了电梯。 电梯里,虞璟枕在苏君俨胸口,只觉得脑袋昏沉 沉的,竭力仰起脸,似乎想看清身旁人的长相。 幽深的眸子正定定地凝视着她,好像,这个人和他好像,大力晃晃脑袋,不料腿却一软,要不是箍着她腰肢的臂膀,险些倒下来。 “你是谁,为什么和他好像?”虞璟醉得厉害,细白的手指居然探上了苏君俨的脸,沿着他高挺的鼻子逶迤而下。 此时的她语气姣软,脸颊粉粉的,翦水清眸里敷着一层雾气,像迷蒙的湖泊,睫毛微颤,则是湖畔的芦苇。 胸口堵得厉害,各种混乱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却只能忧伤地喟叹出一个名字,“无尤——” 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抱进车里,苏君俨一路飚车回了公寓。 公寓所有的摆设都和三年前分毫不差。 将她放在床上,苏君俨居高临下地看着魂牵梦萦的人儿。大概是嫌热,套裙的钻石搭扣已经被她弄开,里面居然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蕾丝吊带。雪白的皮肤让他血脉贲张。手掌不由抚了上去,还是过去一般幼滑细腻。 檀口微张,像在等他品尝。苏君俨一低头,吻了上去。和记忆中的一样清甜,像果冻一样滑嫩,吮吸着她的甘醇,苏君俨的鼻息重了起来。 女人酒红色的西装、男人灰色的西装西裤,还有白衬衫通通凌乱地扔在了地上,苏君俨贪恋地抚弄着身下娇柔的躯体,炙热的吻印在了秀美的锁骨上。 扔在床头柜上的手袋里却有乐声传来。 苏君俨恼怒地拽过手袋的金属链,掏出了里面的唱得正欢的手机,本想直接挂断的,但看着屏幕上的“家来电”,他却鬼使神差地接通了电话。 是清脆的带着哭腔的童声,“妈咪,你怎么还不回家?” 苏君俨怔怔地抓着手机,那边有换了男人的声音,语气焦躁,reina,你还在应酬吗?nicole不肯睡觉,要等你回来。” 胸口的热气一点一点抽离,苏君俨冷冷地回了一句,“她喝醉了,在我这里。” 那头楚南铉立刻紧张起来,连英语都冒了出来,“whoareyou?” 苏君俨直接挂断了电话。 再也提不起任何欲望,苏君俨起身去了浴室。 虞璟是在半夜迷迷糊糊醒来的,头疼得厉害,翻了个身,却摸到身旁有人。 意识立马清醒了大半,张开眼睛,就着微弱的 第 39 部分 床头灯,她看清楚了身旁的男人,琥珀色的眼眸正冷冽地看着她。 倒吸了一口冷气,虞璟尖叫起来,“苏君俨?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苏君俨向她指明了现实。 虞璟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赤裸着的,一种羞辱的感觉兜头盖脸的袭来,完全想不清楚发生过了什么,在国际大酒店吃过饭之后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她按住太阳穴,一脸羞愤交加的神情,苏君俨陡然生出一股恶意来,冷笑道,“放心,我对生过孩子的妇女不感兴趣。” 虞璟被这恶毒的话语刺痛了,捏紧了拳头,关节处惨白一片。 苏君俨似乎仍然觉得不过瘾,继续说道,“对了,我替你接了一个电话,你家里打来的……”还未说完,就发现虞璟脸色大变,心中恼恨更深,“放心,现在回去解释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外国人一向开放。” 虞璟一言不发地跳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背对着苏君俨,一件件穿妥,又理了理卷发,拿起手袋,这才转过身体,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我对你们中国男人的那玩意儿也不感兴趣。” 说完,赤着脚出了卧室,然后是巨大的关门声。 苏君俨僵坐在床上,一张脸阴沉得像暴雨来临前乌云滚滚的天空。 虞璟跌跌撞撞地奔出公寓,只觉得浑身发抖,我对生过孩子的妇女不感兴趣,他说这话时险恶的表情宛然在眼前。米兰?昆德拉说“一个女人一生中至少会有一次爱上一个混蛋”,不错,她爱的就是一个混蛋。 好容易拦到一辆夜间的士,交代了司机地址,虞璟缩在后座,紧紧环抱住自己,无声地流着泪。 她一个人躺在产床上,一天一夜才把琥珀生下来,可是当她看见孩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怨了。琥珀虽然外貌似她,但性子却更像他,比一般孩子都要沉静,尤其是皱眉头的样子,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金盛华庭已经到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小心地提醒她,“小姐,到了。” 虞璟抹了把脸,付了钱,这才下了车。正是半夜,整个城市都在睡梦之中,毋用说这座公寓楼了。周围静悄悄的,门的质量太好,每家每户都是加厚的,夹层的,隔音防盗,没有什么能从门里透出来。 要是人心也可以像这样装上厚实的防盗门便好了。 钥匙刚探进锁眼,门就从里面打开 了,是楚南铉焦急的脸。 reina,你没事吧?我打电话给你,是一个男人接的,他说你喝醉了,在他那里。我问他是谁,他不肯说。” 虞璟换了拖鞋,答非所问,“琥珀睡了吗?” “睡了,我哄了半天。” 虞璟进了女儿的房间,琥珀睡得正熟,细心地替她盖好毯子,虞璟注视着女儿的小脸,眼睛再次湿热,捂住嘴啜泣起来。 楚南铉倚在门框上,看着她起伏的肩膀,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情节进展速度的问题,我想解释一下,入v之后,我没有立场说我不为五斗米折腰,视金钱如粪土;但是我很怕有朋友指责我为了钱而故意拖拉情节。 追文到现在的朋友应该很清楚本文的调子就是缓缓的,带着一点张力,所以我实在无法罔顾全文基调在下卷一味加速推进情节,小说情节追求的就是一个曲折动人,所以我需要适当的铺垫。 不过琥珀小姑娘应该在最近两章里和她老爸有了互动,请大家放心,最后谢谢所有看文的朋友。 58、山渐青 “阿俨,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成孜把婚事定下来?”梅蕴沁一边侍弄兰花,一边问儿子。 苏君俨神色邈远,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没有反应。 梅蕴沁在心底叹了口气,“阿俨,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虞璟。” 苏君俨扶住额角,自嘲地一笑,“我就没有哪一天不想着她。” “那你和成孜的事怎么办,她妈妈已经暗示我好几回了,说成孜年纪也不小了,希望我们两家早些把婚事定当下来。”梅蕴沁柔声道。 苏君俨脸上一派茫然,迟疑了半晌,才挣扎道,“妈,她回来了。我见着她了。” 饶是梅蕴沁为人温和可亲,如今对虞璟也不免有几分怨气,自己的儿子,原本七情不动的一个人物,在虞璟刚走的那一年简直像变了个人,浑身都是戾气,手段也冷酷得吓人,从前阿俨做事向来不喜欢赶尽杀绝,往往留有余地,可是因着虞璟的离开,他把怒气全撒在了钱国璋和何世祥一家身上,恨不得教他们家破人亡才甘心,后来要不是老苏出来制止,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肯罢手。 唉,这个虞璟,真真是阿俨命里的魔星! “既然她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你和成孜也在一起这么些时候了,总不能老耽搁着 人家。”梅蕴沁小心地试探着儿子。 苏君俨双手捧住了脸,“我不知道,她,她身边已经有了人。” “瞧你那点出息,教这么个丫头片子玩得团团转。”苏鸣诚从花架的阴影里背着手踱出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情种出来,嗬,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老苏!”梅蕴沁瞪了丈夫一眼。 苏君俨面无表情地从椅子上起了身,也不看父亲,径直向花园外走去。 苏鸣诚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叱骂道,“我马上就去看黄历选日子,把你和成孜的婚事定下来,你犯浑我可不答应!” 虞璟从夜里回家就开始头疼,烧得很厉害,额头跟火炭似的。 她不肯去医院,结果楚南铉不由分说,直接把她横打抱起,塞进车里,绑到了医院。 年轻的小护士给她打吊针,眼睛却一直睃着女子旁边阴柔俊美的混血男子,害得虞璟白挨了两针,尽管发着高烧,她瞪人的气势倒还是不减,结果护士手一抖,又没扎准。 楚南铉看见她凝脂一般的手背上青紫一片,还沁出血珠,也冒起火来,叽里呱啦地用英文吼起来,把小护士脸都吓白了,飞快地奔出了病房。 “shit!”楚南铉小心地替虞璟擦去血珠,“她到底有没有经过培训!” 虞璟反倒笑起来,“还不是你,大夏天的把人家小护士撩拨得春情荡漾,眼睛里哪里还有我这个病人。” 楚南铉不满道,“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还是护士长进来道了歉,替虞璟重新扎了针,这才退了出去。 虞璟又交待楚南铉道,“rex,你帮我回去一趟,把我的笔记本带过来,我还有些图要看,今天恐怕又要麻烦你帮我照看着些琥珀了。” “你能不能当心着一点自己的身体,都烧成这样,还不肯好好休息。今天是周末,连上帝都休息,没人会扣你工资。我帮你把琥珀带过来,至于笔记本,还是算了吧。”楚南铉将太阳镜戴上,又将棒球帽的帽檐压低了些,向门外走去。 “等等。”虞璟喊住他。 楚南铉回头,嬉笑道,“亲爱的,干吗?就这么一会儿也舍不得我走?”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臭美?”虞璟又好气又好笑,指指自己的手袋,示意楚南铉打开。 “我的戒指送到蒂凡尼门店保养去了,你来的时候顺便帮我拿一下,票 据在手袋里面。” 楚南铉拉开手袋拉链,将票据翻拣出来,嘟囔道,“蒂凡尼有什么好,丑死了。不过二三流的货色,贵气比不上卡地亚,精致不如梵克?雅宝,真不知道你什么眼光。” 虞璟无声地垂下了眼睫。 那时候她窝在他的怀里,两个人一起看《蒂凡尼早餐》,熹微的晨光里,纽约第五大道的街上,当奥黛丽?赫本饰演的郝莉?戈莱特利穿着纪梵希黑色小礼服裙,脖子上挂着假珍珠项链,一手端着热咖啡,脸颊却紧紧贴着沁凉的玻璃橱窗,目不转睛地看着蒂凡尼珠宝店里的一切的经典镜头出现时,他轻轻咬住她的耳垂,“我们结婚戒指就买蒂凡尼的吧。” 她心里明明欢喜,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瞅他一眼,“苏书记,你真小气。蒂凡尼名字虽然响亮,不过只能算二三流的货色,而且仿货还满大街都是……” 言语犹在耳,人事却已非。 回头皆幻景,对面知是谁。 苏君俨在陪成孜逛国贸,蒂凡尼巨大的玻璃橱窗里是耀眼的钻石和珠宝,不动声色地吸引着人们虚荣的眼光。 “苏书记,你真小气。蒂凡尼名字虽然响亮,不过只能算二三流的货色,而且仿货还满大街都是……”她的戏谑隐约在耳畔回响。 成孜见苏君俨对着蒂凡尼发愣,心中不由一阵窃喜,按捺住满心的激动,她轻声说道,“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虞璟手上的钻光像闪电一样在他眼前呼啸而过,苏君俨缓缓点头,和成孜一齐进了这家奢侈品店。 店员小姐的一双眼睛都是人堆里粹炼过的,犀利得很。当你迈步进去的第一秒,你的钱袋已经被她们仔仔细细掂量过了,然后判断是给你一个露八颗牙齿的灿烂微笑还是敷衍地勾勾唇角。 苏君俨和成孜自然是属于前者。 店堂里随处可见银质的文具餐器、绘有精致花卉的陶瓷器、手表以及丝巾,成孜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不动声色地将苏君俨往卖戒指的柜台上引。 小姐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微笑,并不给你推荐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给你温柔一刀。 苏君俨看着夺目的钻戒,忽然觉得倦怠起来,“我头有些不舒服,先在那里休息一下,你看好了再喊我吧。” 说完,自顾自地向休息区走去。刚坐在沙发上,就听见身后有稚嫩的童音,“眼镜叔叔,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吗?” 苏君俨扭过头,对上了一张可爱的小脸,皮肤白皙得如同冰雪裁就,披着细软的头发,乌黑的眉毛下是生动的眼睛,正一转不转地看着他,直看到他心眼里去。一种奇怪的感觉像蛛丝一样束缚住了他的心脏,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和她长得好像,只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为什么是琥珀色的? nicole也盯着眼前的男人。 一大一小,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 “nicole,你在哪里?nicole?”楚南铉奇怪的普通话在店堂里响起,大概也只有他会在这样冷硬的奢侈品店大呼小叫。 “我在这里。”虞琥珀决定不理睬这个浑身都在颤抖的奇怪叔叔,收回目光,迈开两条小腿,向楚南铉奔过去。 楚南铉一把抱起她,“你怎么乱跑,不是让你在隔壁甜品店等我的吗?” “我都吃完两份草莓夏洛特了,你还不来,我就找到这里了,打算向那个眼镜叔叔借电话打给你。”琥珀用英语说道。 楚南铉向琥珀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苏君俨已经站了起来,正望向他们。 是上回替未婚妻问他要签名的男人,楚南铉朝他点点头,打算抱着琥珀离开。 不料琥珀却扭头朝苏君俨甜甜一笑,“眼镜叔叔,rex叔叔找到我了,再见。” 小姑娘口中的“rex叔叔”简直像一道霹雳,直接把苏君俨三魂震去了两魂半,她喊那个杂交品种“叔叔”,她的眼睛是和自己一样的琥珀色,苏君俨三十多岁的生命里,头一次脑中一片空白,呆若木鸡。 那个雪团儿一样的小姑娘,竟然是…她给他生的…孩子吗? 心脏像承受不住这种意外之喜,一下一下地直跳到嗓子眼里,以致于苏君俨不得不揪住衬衣领口,仿佛不这样就喘不过气来一般。 “君俨,戒指,我,选好了,你,要不要,来看一看?”成孜的脸完全看不清楚,声音也是破碎的,苏君俨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抱歉”,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成孜脸上血色尽褪,朝店员小姐打了个招呼,“麻烦你们把戒指先收起来吧。”也快步追了出去。 苏君俨坐进奥迪a8里,握着方向盘的手直哆嗦,不得不狠狠吸了两口气,才能发动汽车。 他要去找她,将这笔账和她好好算个清楚,她不声不响地将孩子生下来,却丝毫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她把男人 当作什么,只是一颗精/子吗?那也是他的女儿! 愤怒、兴奋、惊喜和激动在他的心底掀起九级巨浪,苏君俨觉得一颗心像浪涛上的小船,一会儿冲上浪尖,一会儿又滑至浪底,只得不停地深呼吸,让自己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书记激动得要抽过去了。。。 那个,由于俺很少有和小孩子在一起的经历,实在不了解三四岁小孩的智能和语言能力,如果有朋友质疑琥珀小朋友言行举止不似同龄孩子,请自动这么想:两个聪明人的孩子智商能差么。。。 59、玉团儿... “亲爱的,今天晚上我们吃的那个透明的面皮里包着虾肉叫什么来着的?”楚南铉抱着琥珀,朝身旁的虞璟问道。 “水晶虾饺。”虞璟神色有些疲倦。 “噢,水晶虾饺。”楚南铉小声重复了一遍,见虞璟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发烧吗?” 他普通话不标准,舌头捋不直,好端端的“发烧”被他发音成“发骚”。 虞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的舌头需要电熨斗好好熨一熨。” 苏君俨倚在一楼电梯门口的大理石墙面上,手里正夹着香烟,看着由远及近的三人,眼里简直要喷火,那个该死的杂交品种,抱着他的女儿,还对他的女人动手动脚。 掐灭了烟,苏君俨快步迎上去,一把攥住虞璟的胳膊,就要往怀里带。 楚南铉连忙伸手阻拦,苏君俨眼睛里简直要飞出刀子来,将楚南铉戳成筛子才解恨。 虞璟身体虚弱,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容易挣脱开他的拉扯,虞璟冷冷地看住苏君俨,“苏书记,麻烦您放尊重一些。” 正在打瞌睡的琥珀也揉揉眼睛,看见苏君俨,“咦,眼镜叔叔。” 虞璟心叫不好,上前两步,将女儿掩在身后,“苏书记,如果是工作的事,我们明天再谈。” 苏君俨想发作又碍于女儿和楚南铉在场,怒气憋得他太阳穴一阵阵发胀,“我们要谈一谈。” “除了工作,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很晚了,您请回吧。”虞璟从楚南铉怀里抱过琥珀,就要进电梯 第 40 部分 。 苏君俨要去抓她的肩膀,却被楚南铉隔空拦住。楚南铉盯着苏君俨琥珀色的眼睛,龇牙一笑,reina不想见你,请你离她和nicole远一些。” 苏君俨只觉脑子里面嗡的一响,眼底有黑色的风暴升腾,一拳直接冲着楚南铉的脸挥过去,“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你离我老婆和女儿远一点!” 楚南铉敏捷地一猫腰,避开了苏君俨的拳头,他活动了一下骨节,朝苏君俨歪了歪嘴,“好久没有打架了。来吧!” 两个男人就一拳一脚地打起来。 “我早就想揍你了。”是苏君俨怒不可遏的声音。 “彼此彼此。”楚南铉居然用上了新学的汉语。而且运用的恰如其分。 虞璟懒得理这些睾/丸素分泌过剩的雄性生物,关了电梯门,眼不见为净。 打的热火朝天的男人这才幡然醒悟,扭打着进了另一架电梯。 苏君俨和楚南铉一人靠在一边的电梯内壁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就像两只舔着爪子的豹子,随时可能一跃而起,给对方致命一击。 还是楚南铉先擦了擦嘴角,“你凭什么说nicole是你的女儿?” 苏君俨冷笑两声,“这是我们一家三口之间的事,用不着告诉你这么个外人。” “nicole是我看着长大的,嗯?眼镜叔叔?”楚南铉阴阳怪气地挖苦他。 错失了女儿生命最初的几年岁月是苏君俨心底极大的遗憾,听到这话,他的眼睛剧烈地一收缩,但很快地,苏君俨就恢复了镇定,“我是她的爸爸,这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至于你,却永远都只是叔叔而已。” 这句话果然成功地教楚南铉变了脸色。苏君俨顿时觉得畅快无比。 电梯叮地一声脆响,门徐徐打开,两个男人一齐出了电梯,都是一副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拆骨的表情。 楚南铉迈开大步,抢在苏君俨前面去敲门。 不料敲了半天,虞璟却没有半点开门的意思。 苏君俨嗤笑一声,楚南铉恼怒地盯他一眼,reina不想见的人是你。” 苏君俨不理他,走上前去叩门,“无尤,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要不顾公德喊人了啊。” 门终于打开了。 苏君俨似笑非笑地瞄一眼楚南铉,直把楚南铉气得牙痒痒。 虞璟住的地方布置得很精致,她站在客厅里,漠然地看着两个脸上都带伤的男人,琥珀则睁着眼睛,迷惘地在几个大人之间看来看去。 “无尤,我们谈一谈,好不好。”苏君俨言词恳切。 虞璟按了按眉心,朝楚南铉说道,“rex,你先回去吧。” 楚南铉嚷起来,“我不回去,要走也应该那个家伙走。” “楚南铉。”虞璟只要一称呼他的中文名字,楚南铉就知道是她要发火的前兆,缩了缩脖子,无限委屈地说道,“好好好,我听话。”又恶狠狠地打量一眼苏君俨,“如果这家伙不规矩,你就打电话给我,我立刻就到。” 苏君俨并不言语,只冷笑了几声。 楚南铉蹲下/身体,笑眯眯地逗琥珀,“nicole,我要走了,亲我一下。” nicole迅速在楚南铉脸颊上啵了一下,“rex叔叔再见。慢慢开车哦。” 楚南铉这才耻高气扬地看苏君俨一眼,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还不忘朝虞璟抛了个媚眼,“亲爱的,晚安。” 虞璟弯下腰,“自己回房间睡觉,妈咪和这个叔叔有事要谈。” 琥珀乖乖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向卧室走去。 苏君俨注视着女儿小小的背影,神态有些痴了。 “你想说什么?”虞璟淡淡地开了腔。 苏君俨手下意识地就要握住她的肩膀,虞璟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麻烦苏书记您放尊重些。” 苏君俨的怒气立刻飚蹿上来,“那是我的女儿!” “谁告诉你nicole是你的女儿的,您可别忘了,外国男人里多的是琥珀色的眼睛。”虞璟冷笑。 苏君俨脑袋一热,伸手捏住了虞璟的下颌,语气森冷,“你是要我这会儿就带孩子去做dna检测吗?” 虞璟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错,她是你的女儿,但你也不过就是她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而已。” 苏君俨被她后面半句话差点气得背过去,手上不觉加大了力道,吼起来,“我真想掐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是我的女儿,你居然瞒着我!” “你是坏人,你欺负我妈咪,我要告诉rex叔叔……”琥珀不知道什么时候穿着睡衣跑了出来,在扯苏君俨的裤腿,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琥珀的小手在扯他 的西裤,苏君俨却感觉是在揪他的心,眼眶慢慢红了,他赶紧蹲□,将女儿抱起来,“我是爸爸啊,nicole,我是爸爸。”他的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 琥珀这才停止了扭动,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苏君俨摘了眼镜,随手往沙发上一扔,“你看,爸爸的眼睛和你的眼睛的颜色是一样的,都是琥珀色的。” 琥珀是被苏君俨面对面抱着的,费力地拧过身子,看向虞璟,“妈咪,他是琥珀的爸爸吗?” 虞璟在女儿期盼的清澈眼神里缓缓地点了点头。 “告诉爸爸,你是不是叫琥珀?”苏君俨声音有些发颤。 琥珀点点头,“我叫虞琥珀,英文名字叫nicole,是中国娃娃的意思。” 苏君俨眼睛红得像兔子,眼里也有水光泛起。他个性深沉,喜怒向来不形于色,这三年多更是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可是此刻,面对女儿,他却觉得情难自抑,几度失控。 琥珀伸出小小的手指,迟疑地摸上了他的眼角,低低地说道,“爸爸哭了,爸爸你哪里疼吗?” 苏君俨用力抱紧了女儿,又怕力道大了弄疼了她,连忙又松了松,他吸了口气,“爸爸是高兴。见到琥珀太高兴了。” 琥珀蹙了蹙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我知道了,是妈咪教过我的那个成语,喜极而泣。” 苏君俨伸手摸了摸女儿细软的乌发,“对,就是喜极而泣。” 虞璟觉得胸腔里一股气流在四下乱窜,眼睛里骤然酸热,不得不背过身去,偷偷地擦眼泪。 苏君俨抱着女儿一分钟都舍不得撒手,努力稳定情绪,他细细地询问琥珀的生日、喜好、兴趣、上学的情况……作为一个父亲本该熟知的一切。 琥珀窝在爸爸怀里,极为乖巧地回答着问题。苏君俨见她打了个呵欠,怕女儿累着,便抱着她进了卧室。 卧室并没有刷成一般女孩儿喜欢的那种粉嘟嘟的颜色,而是遍布各色涂鸦,稚拙的笔触里有掩盖不住的灵性。 哄女儿上了床,又替她盖好毯子,原本已经呵欠连天的琥珀突然又睁开眼睛,“爸爸,你明天还在吧?我怕一觉醒了你又不见了,跟以前一样。如果是那样,我今天就不睡觉了。” 苏君俨听到这话,觉得喉咙像堵着一块湿布,喉结上下翻滚了几次才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来,“爸爸再也不会离开琥珀了。” 小姑娘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女儿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传来,苏君俨才从床沿起了身,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虞璟已经换了衣服,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手里正夹着烟。她的脸隐在袅袅烟雾里,像一张年代久远的宋画。 这个女人居然还学会了抽烟!苏君俨心头又有薄怒泛起,劈手夺过她的烟,掼在地上,用脚碾灭了。 虞璟也不看他,自说自话一般,“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琥珀,我不会阻止。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苏君俨扯过她的胳膊,把她拉进怀里,压低声音道,“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们结婚。” 虞璟推开他的手,嘴角挂着一抹讥笑“苏书记,你在说笑吗?昨晚可是您说的,我对生过孩子的妇女不感兴趣。怎么,您这么快就忘记了?” 苏君俨悔地肠子都青了,连自己最初前来兴师问罪的立场都忘了个干净,“无尤,我昨晚说的是气话……” 虞璟打断了他,“苏书记,请你记住,你是琥珀的父亲,也只是她的父亲而已。” 苏君俨再次怒极,“虞璟,你不要太过分了。琥珀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虞璟无所谓的耸耸肩,“琥珀比你想象中的适应性要强。这个不需要你操心。” “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的女儿喊别的男人爸爸吗?”苏君俨真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苏书记,你很快就会有属于你和成小姐的孩子,也许还是儿子。琥珀只是一个女孩子,你真的不必如此上心。”虞璟垂下了眼睫。 60、回心院...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君俨已经守株待兔一般立在橡木门前了。 昨晚不欢而散,最后还是他相当冷硬地撂下一句——“明早我会过来送琥珀去幼儿园”,然后拂袖而去。因为如果再和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待在一起,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伤害她,做出叫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现在隔着一扇厚实的橡木门,他爱的女人和他的女儿在门里面,而他,却只能站在外面,默默地看着天色一丝一丝由暗转亮。门的把手没有丝毫温度,生铁的味道吸进肺里,苏君俨不由轻咳了几声。 门却打开了。 “进来吧,琥珀还在睡觉。”虞璟清冷的声音伴着她穿着乳白色睡衣的背影,飘渺得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刚进客厅,苏君俨就打了个冷战,“你空调开了一夜?” “忘记关了。”是她漫不经心的声音。 也许是被这种轻慢的态度激怒,苏君俨口不择言,“你是成年人不要紧,琥珀年纪还小,凉气渗进她的卧室怎么办?” 虞璟望他一眼,沉默地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她望向他的那一眼明明是古井无波,苏君俨却觉得惊涛骇浪,心尖像被人捏了一把,他有些后悔刚才出言太冲了。 琥珀还在小床上香甜地睡着,嘴角微微翘着,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好梦。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从毯子里露出来,苏君俨赶紧弯腰把女儿的小脚塞进毯子里,怕她受凉。 就这样站着,苏君俨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地注视着女儿宁静的睡颜。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酣睡的琥珀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咦,爸爸?”琥珀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一般,很可爱地揉了揉眼睛。 苏君俨伸手将女儿抱进怀里,在她额头上印了印,“琥珀真乖。” 琥珀搂着苏君俨的脖子,“爸爸,你会每天都在吗?”软软的童音里满满的全是期待。 “爸爸不是昨天就答应琥珀了吗?以后再也不离开琥珀了。”苏君俨微笑着望着女儿。 琥珀在苏君俨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眉开眼笑起来,“爸爸真好。爸爸今天送我去幼儿园吧!我要让别的小朋友知道我也是有爸爸的!” 刚走到女儿卧室门口的虞璟却垂下了眼睛,轻声唤道,“nicole,赶紧去刷牙洗脸。”说完转身就走。 琥珀蹙眉看了看虞璟的背影,朝苏君俨说道,“妈咪不高兴。”话音刚落又咬了咬嘴唇,很苦恼地揪着头发,“爸爸,妈咪是不是不喜欢你啊?” 苏君俨苦笑道,“是爸爸不好,惹你妈咪生气了。” “噢,是这样啊。”琥珀压低了声音,“没关系,我帮你道歉,妈咪就不生气了。” 穿好了衣服,一大一小出了卧室。 等到琥珀洗漱完毕,早餐虞璟也准备妥当了。 琥珀拉住苏君俨的手,“爸爸陪我吃早饭。”眼睛却偷偷觑着虞璟。 虞璟慢条斯理地倒了三杯牛奶,琥珀立刻和苏君俨咬耳朵,“爸爸,妈妈还是喜欢你的。” “虞琥 珀,食不言,寝不语。”虞璟拉下脸来。 琥珀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苏君俨按捺住笑意,将牛奶端给琥珀,又殷勤地为女儿将面包切片。 吃毕早餐,虞璟开始收拾碗碟,苏君俨上前帮忙,不料虞璟却半点不肯他插手,只是拧开水龙头,自顾自地冲洗着食器,淡声道,“你送琥珀去幼儿园吧。” 苏君俨的一颗心顿时又沉了下去。 琥珀背着小书包跑进了厨房,仰头看着面色冷凝的大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虞璟的衣角,“妈咪,你和爸爸一起送我上学好不好?” 闭了闭眼睛,虞璟徐徐点了点头。 从卧室换了衣服出来,虞璟稍稍理了理头发,拎着公文包率先出了家门,苏君俨很自然地抱着女儿跟在后面。 进了电梯,苏君俨见虞璟面色如常,忍不住问道,“你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好了?” 虞璟注视着电梯不断变换的红色数字,简单地“嗯”了一声。 孩子很敏感,一直在父母之间看来看去,出电梯时,琥珀终于脆生生地冒出一句,“妈咪,我替爸爸道歉,你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苏君俨也趁机道,“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再和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虞璟脚步一滞,回头拍拍女儿的脑袋,“妈咪没有生气。”却没有看一眼苏君俨。 琥珀扭头朝父亲做了一个“我尽力了,你看着办吧”的表情,苏君俨嘴角再次逸出一抹苦笑。 苏君俨开的是市里配给他的奥迪a8,虞璟从他手里接过琥珀,坐进了副驾驶的座位。 幼儿园离虞璟现在住的地方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琥珀被苏君俨抱在怀里,虞璟跟在他身侧,并肩向教室走去。 琥珀班上的老师见苏君俨俊逸非凡,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爸爸妈妈都这么出众,难怪琥珀长得这么可爱。” 苏君俨客气地接口道,“我们家女儿还请老师多关照。” “好说好说。” 在苏君俨颊上亲了一口,琥珀又伸头在虞璟脸颊上也亲了一口,这才笑嘻嘻地让苏君俨把她放到地上。 虞璟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苏君俨想着刚才的间接亲吻,眉梢染了一丝笑意。 “爸爸妈妈再见。”琥珀蹦蹦跳跳地回了座位。 “走吧 ,我送你去非凡。”苏君俨食指上勾着车钥匙,不时发出碰撞的轻响。 “不用麻烦了,我打的过去。” 虞璟的拒绝让苏君俨皱起了眉头,“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肯替我生孩子,却又要摆出一副和我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你到底在想怎么样 第 41 部分 ?” 虞璟面色沉静,“苏书记,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不是替你生孩子,我是为我自己生孩子。” 苏君俨开始动气,“虞璟,在你看来,男人的作用就是提供一颗精/子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虞璟快步向幼儿园大门走去。 苏君俨咬牙追上去,“你是在逼我和你争监护权吗?” 虞璟回头,朝他微微一笑,“苏书记,如果你想上报纸头条的话,我乐意奉陪。” 拦了一辆的士,虞璟眼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他的身份就像一个樊篱,代表着无限的约束、规矩、原则,而她又是如此怕麻烦的人,就像他刚才无法给琥珀班里的老师一张名片一样,他和她如今的关系之下拥有这样一个女儿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更不会给他的仕途有任何增色。 她自私惯了,不喜欢为别人牺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然也没有立场要求他为她牺牲。 61、五更转... “书记,市委办公大楼奠基仪式您出席吗?”高樊拿着pda问道。 “去。”苏君俨只说了一个字。 高樊在心底叹了口气,就知道书记会去,只要扯上那一位,他管保去。 苏君俨看了看高樊,忽然冒出一句来,“叶医生怀孕了,你很辛苦吧。” 高樊有些狐疑,难道自己看上去状态很差吗? “我倒还好,叶希她妊娠反应有点重,基本上吃什么吐什么。”提及爱妻,高樊神态略有些焦灼。 她怀着琥珀的时候应该也不好过吧。她大着肚子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苏君俨还真想象不出来。 遗憾像酸液一样腐蚀着他的心。 “这些天也没什么大事,你多顾着点家里吧。”苏君俨发了话。 高樊感激地应了一声。 苏君俨提前离开了市委,开车去幼儿园接琥珀。 来接孩子的家长很多,苏君俨素来厌恶人群拥杂处那种混浊黏腻的人肉酸味,但是此刻站在人群里,他却感觉到一种愉悦的平和。撇开市委书记的光环,他和身边任何一个年轻男人没有区别,他们都是父亲。 孩子们由老师领着出了幼儿园。 苏君俨眼尖,在一群孩子里一眼就看见了他的掌珠。 琥珀也看见了爸爸,扑了过去。 苏君俨一把把她捞进怀里。琥珀开始四下张望,“妈咪呢?” “爸爸先接你,然后和琥珀一块儿去接妈咪。”苏君俨柔声哄孩子。 将琥珀放在副驾驶座位上,为她系好安全带又检查了两遍,苏君俨才徐徐发动了汽车。 琥珀一面玩手指,一面问苏君俨,“爸爸,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苏君俨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心中抽痛。 “在伦敦的时候,隔壁的罗伊的爸爸生病死掉了,罗伊妈妈告诉他说罗伊爸爸去了国外。妈妈也跟我说你工作忙,在外国。我以为你也……”琥珀的英语比中文熟练些,所以她用的英语说的这段话,说到“dead”的时候她含糊地支吾过去,接着又换了中文,“我每次问起爸爸,妈咪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哭,后来我就再也不问了。” 琥珀早慧的叫苏君俨心疼。 手机却在裤兜里响起来,苏君俨开了蓝牙耳机,“喂?” “你去接一下琥珀吧,我手头有些事,中午没有时间接她了。”是虞璟的声音。 “琥珀已经在我车上了。你不用担心。” “好的。麻烦你了。”虞璟匆匆挂断了电话。 苏君俨听着耳机里的嘟嘟声,眉头微蹙,她是真的有事还是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爸爸,是妈咪的电话吗?” 对着孩子天真可爱的小脸,苏君俨面上不觉温柔起来,“妈妈中午有事,你和爸爸一起吃饭好不好?” 琥珀脸上有失望一闪而过,不过只是一瞬,她反而安慰起苏君俨来,“妈咪一直都很忙的。她要画好多图,很忙。” 苏君俨带琥珀去了西餐厅。 “咦,这里rex叔叔也带我来吃过。我喜欢这里的芒果冻。”琥珀很是兴奋。 苏君俨听到“rex”的名字先是皱眉,不过随即嘴角又浮现出一丝笑意,在这里初遇琥珀的情景在心头飞速闪现。 这个雪团儿堆成的孩子居然是他的女儿,是她给他生下的女儿,这是他三十多年生命里最大的惊喜。 本想将女儿抱在怀里喂她吃东西,琥珀却坚持要坐在椅子上进餐,而且是他对面的椅子,理由是“淑女必须和绅士对桌吃饭。” 苏君俨哭笑不得。 侍者恰好还是上次的那位,显然对琥珀还有 印象,老老实实给了琥珀一份菜单。琥珀朝他甜甜一笑,“谢谢。” 侍者偷瞄了一眼苏君俨,却大为惊异,这个小姑娘才多大年纪,陪她吃饭的男人倒个个都是人间翘楚,看来这个小姑娘的母亲定然是位倾城佳人。 苏君俨在陪琥珀吃海胆饭的时候,虞璟正忙着看设计图。 今年夏天蔺川异常炎热,好几个月都未曾下雨,地下水位锐减,以至于她不得不重新进行静力弹塑性分析。 正忙得头昏那脑胀,桌上的内线电话却响了。 “喂,您好。我是非凡的设计总监。请问您是哪位?”虞璟用肩膀夹着电话,手指还在键盘上四下飞舞。 对方迟疑了片刻,才轻声说道,“请问是虞小姐吗?我是成孜,我们在国贸见过的。” 虞璟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成小姐,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又是一阵沉默,“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成小姐,抱歉,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共同话题。”虞璟的声音沉了几分。 成孜困难地组织着语言,“虞小姐,我知道很冒昧,可是,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君俨……” 虞璟打断了她,“成小姐,我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就先挂电话了。再见。” 搁下电话,虞璟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她和成孜不过打了个照面,并无意和她争夺些什么,这位成小姐的忧患意识也未免太强烈了些。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沈予斐敲门进来了,“总监,外面有一位成小姐想见您。” “我知道了。”虞璟按了按太阳穴,起身向门外走去。 成孜在小会客室的沙发上坐着,见到虞璟,抓着手袋站起来。 虞璟主动伸出手手去,“成小姐,你好。” “虞总监,是我打扰了。”成孜脸上带着温驯的笑容。她左手边的落地窗上的竹帘只拉了一半,阳光通过帘子,射在她脸上,一丝丝的横印教虞璟联想起了老虎身上的斑纹,虞璟不由暗自警醒。 “虞小姐,楼下有间新开的茶餐厅,听说他家的特调果汁不错。” 虞璟淡淡一笑,“那就请成小姐先过去,我和助理交待一下工作就过去。” 成孜将位置选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虞璟刚落座,成孜就招手示意侍者过来。 虞璟连菜单都没有翻,直接吩咐侍者,“请给我一杯菊普。” 成孜则点了桂圆八宝茶。 菊普是装在紫砂杯中,带着菊香。虞璟抿了一口茶水,安静地等成孜先发话。 成孜则细细端详着虞璟的眉眼,细声道,“虞小姐和我想象中的一般出众。” 虞璟抬脸瞅着她,“成小姐,我们并非第一次见面。” 成孜苦笑,“虞小姐,早在三年前我便知道你。” 虞璟不做声。 “你离开后,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能接近他。” 虞璟自然知道这个他指代的是谁。只是小口啜着热茶。 “可是你一回来,我发现我所付出的一切甚至比不上你的一个眼神。”成孜握着玻璃杯的指尖泛白。 “成小姐,我无意与你争夺任何东西。”虞璟淡然出声。 成孜盯住虞璟的两片薄唇,眼睛如寒星,“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应该才是她的真面目。虞璟勾唇笑了笑,“这个不需要向成小姐你交代吧?” 成孜往高背椅上靠了靠,“虞小姐,你爱他吗?” 虞璟抚摸着紫砂茶杯细腻的杯身,上面雕着一枝斜梅,指肚按在凸起的花瓣上,微微有些硌手。 爱他吗?不爱他吗?爱他,所以想和他在一起,愿意给他生孩子,正是因为爱他,又不忍心和他结婚,就像那句戏言,不爱一个人,怎么能和他(她)结婚,爱一个人,又怎么忍心和他(她)结婚?根本就是悖论。 “我爱他。我爱他到愿意为他受任何委屈。”成孜语气郑重。 “这话你应该对苏君俨说去。”虞璟压制住心底的不悦。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我的孩子需要爸爸。”成孜凝视住虞璟,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杭白菊的花瓣因为浸泡变得异常膨大,虞璟轻轻朝水面吹了口气,红紫色的水面颤抖起来,“成小姐,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意与你争夺任何东西。” 成孜一直紧紧扣着手袋的搭扣,在那里面有一张怀孕检验单。听到这话,她的手指才稍稍松弛了些。 “谢谢你。我们订婚的时候希望虞小姐能赏光。”成孜又是一脸温和无害的笑容。 虞璟朝她微微一笑,拿出皮夹,付了自己的那一份茶水钱,“成小姐,桂圆辛温助阳,孕妇食用后容 易动血动胎。你自己还是注意点。”说罢,翩然离开。 成孜望着虞璟纤细的背影,突然一阵发冷,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她感觉到了寒意,从她离去前的笑容里。 虞璟回了事务所,她没有心思去弄清楚成孜是否真的怀孕。 因为我不在乎,心底却另有一个讥诮的声音,“你是不敢。你害怕承担那个结果。” 我是真的不在乎,反正他总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繁育后代,没有成孜,也会有李孜张孜赵孜。 你明明是怯懦,不敢揭开真相,宁愿选择自我麻痹,自我欺骗,哄自己说不在乎。 天人交战使得脑袋里像煮泼了的一锅粥,虞璟不得不用力摇头,将这些烦闷的事情撵走。 62、鸳鸯梦... 楚南铉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双眼眸里全是雾气,脸颊各开着一朵娇艳的桃花,发丝凌乱地覆在颊边,印象里她始终都是一个自制的女人,很少喝成这样。 摇了摇郁金香杯里澄黄的酒液,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叫楚南铉想起了那个男人琥珀色的瞳仁,心头一阵烦躁,shit!他干吗要扔下那个九头身的模特过来陪她喝闷酒!劈手从虞璟掌心里夺过方樽,reina,你喝得太多了。” 虞璟趴在吧台上,费力地伸手去摸威士忌酒瓶。 “你别管我,我要喝酒。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慨当以慷,忧思难忘……”虞璟显然醉了,开始颠三倒四地背诗。 楚南铉头开始痛起来,按住虞璟的肩膀,大力摇晃她,reina,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虞璟却拼命往后赖,“我没有醉,我不要回去!我没醉!”紧身t恤开始往上跑,露出柔韧的腰部线条,白皙的肌肤在幽蓝色的灯光下是一种动人心魄的诱惑,吧台周围形貌猥琐的男人的眼睛珠子开始直往虞璟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溜。 楚南铉火气腾地一下子冒出来,叽里呱啦用英语吼她,“你给我出息点!受了委屈就要讨回来!喝得烂醉算什么本事!别让我瞧不起你!” 虞璟将威士忌酒瓶抓在手里,仰头就就是一大口,大概喝得太猛了,晶亮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直往下流,一直流进胸前的沟壑里。虞璟仿佛丝毫不清楚此时的她有多么勾魂,还吐出一小截粉红色的舌头,将唇角的酒渍舔了舔,坐得近的年轻男人开始响亮地吹口哨。 楚南铉铁青着脸,直接将虞璟 架在肩膀上,出了酒吧。 “爸爸,妈咪为什么还不回家?”琥珀一脸的严肃。 对着孩子剔透如水晶的眼睛撒谎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苏君俨揉揉女儿的头发,“妈咪还在画图,很快就回来了。琥珀乖,先去睡觉。” 琥珀张嘴打了个呵欠,乖乖进了卧室。 苏君俨又急又怒,打她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都几点了,还不知道回家!她怎么当妈的?! reina,我们到了,钥匙在你包里吗?” 是楚南铉的声音,苏君俨顿时觉得火冒三丈,猛力开了门。 门外,楚南铉将虞璟扛在肩上,一只手掌放在虞璟圆翘的臀部,一只手正在她的手袋里摸钥匙。苏君俨寒着脸将虞璟从楚南铉肩膀上拽下来,抱进自己怀里,砰的一声关了门。 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楚南铉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直气得楚南铉一面挠门,一面哇哇大叫,“你怎么会reina家里?你怎么会reina家里?你这个趁虚而入的小人!” 门又一次砰地打开了。苏君俨面无表情地看一眼楚南铉,“谢谢你送我老婆回来,现在你可以滚蛋了。” 门再一次砰地关上,楚南铉暴跳如雷,英语脏话一串串地直往外冒。 “youcheap,lying,nogood,rotten,floorflushing,lowlife,snakelicking,dirteating,inbred,over-stuffed,ignorant,blood-sucking,dogkissing,brainless,dickless,hopeless,heartless,fatass,bug-eyed,stiff-legged,spineless,worm-headedsackofmonkeyshit!”1 苏君俨只是将女儿卧室的门关严实了,又给物业管理处的保安打了个电话。 “我家门口现在有一个疑似精神病人,一直赖着不肯走,还处于躁狂疯癫状态,请你们速来处理一下。” “先生,请您报一下房号。” “g8062。拜托你们了。我女儿还小,被吓得直哭。”苏君俨撒谎撒得异常流畅。 大约三分钟之后,就听见门外楚南铉怒吼,“精神病?你们见过长成我这样的精神病吗?你妈精神病你全家才精神病!” 苏君俨微微一笑,满意地从猫眼里看着楚南铉被两个五大三粗的 第 42 部分 保安架着往电梯处拖。楚南铉还固执地扭着头朝他所在的方向骂骂咧咧: “fuckoff!youjerk!” “youaredeadmeat。” “youmotherfucker!” “i’llneverforgiveyou!” …… 声音很快越来越低,直到消失不见。苏君俨突然同情起楚承来,生出这种玩意儿来…真是…悲剧。 视线微垂,落在了沙发上的虞璟身上,她一身的酒气,细黑的眉毛蹙着,发丝濡湿,粘在额上,似乎正很不舒服。胸脯正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挺出来。 苏君俨伸手抚上了她的眉心,似乎像抚平她眉宇间的皱痕。虞璟头微微动了动,感觉就像小猫在蹭主人的手掌心,苏君俨的怒气居然就在这个细微的动作里平复下来。 将她整个人抱起,苏君俨进了浴室。 在浴缸里放好水,试了水温。苏君俨脱下了虞璟的牛仔裤和t恤。此刻的她,温顺的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娃娃。 男人的大掌爱怜地在女人优美的胴体上游移,指尖轻摩日思夜想的脸孔。五指滑到背后,在硌手处微微一捻,女子的一双雪脯像受惊的白兔一般跃出。男子的手轻佻地滑向腰肢以下的部位,小巧的内裤随之褪下。 眼光扫过狭小的浴缸,苏君俨只得强行收敛心神,将不着寸缕的虞璟抱进了浴缸。沾到温水,虞璟似无比舒适地喟出一口气来。她大半个身体浸泡在水里,双臂枕在浴缸的边沿,头歪在肩膀上。卷发像流动着的波浪披拂在胸前颈后。长睫轻合,竟如睡着了一般。 苏君俨拿起花洒,细心替她清洗身体,这种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做,三年前,打从某一次佳人入浴,他借着“节约用水”的名义,大摇大摆地也跟着进了浴室,又挨了几下粉拳之后,他家里那个巨大的按摩浴缸里开始隔三差五地上演鸳鸯戏水的戏码。 回忆使得苏君俨唇畔的弧度愈发明显。 蒸汽让虞璟整个人都变得粉扑扑的,看上去更加可口了。苏君俨不觉加快了速度。 用浴巾将虞璟包裹好,苏君俨横抱着她进了卧室,还不忘用脚将卧室门关拢。 苏君俨弯下腰,轻柔地啄了啄虞璟的鼻尖。湿热的气息痒簌簌地扑在脸上,虞璟眼睛竭力睁开一线,似乎想看清眼前 的人影。 苏君俨已经铺天盖地地吻下来,细细切切,额头、眉眼、鼻头、脸颊、嘴唇,没有一处漏过。 虞璟觉得自己像行走在云端上,周遭全是迷茫的雾气,看不清楚。她支起胳膊,想坐起些,不料胸前的嫣红却蹭到了一具硬实的胸膛,刺激使得她短短地逸出一声呻吟,背不由自主像后面缩去。 苏君俨顿时起了戏弄之心,揽住她的背,将她往怀里贴了贴。 “今天…这个梦…好奇怪…君俨…”虞璟喃喃自语。 苏君俨先是怒,她居然以为是在做梦,梦里她又是在谁的身下婉转承欢?可是听到那声“君俨”,苏君俨觉得一颗心蓄满了结结实实的喜悦,不觉失笑。坏心眼地用手指抚弄着寿桃上的胭脂点,虞璟竟然颤了起来。 她还是这么敏感。 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心脏在皮下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苏君俨凑近了虞璟的耳畔,“无尤,你不是在做梦。是真的。你摸摸,这是我的心,它在为你而跳。” 身心都因为酒精而沉重困顿,涣散的意识却因耳垂处炙热的话语而激荡不已。 眼睛里又一次弥漫起大雾,眼角居然有一大颗泪珠滚落。午夜时分也许真的是人最脆弱的时候,脱下了白日里的种种面具,镶金的嵌银的带钻的面具,夜阑人静的时候,我们往往只有一具柔软的肉身。意志薄弱到轻易就叫人撬开缝隙。还以为身在梦境的虞璟低吟似地喊道,“君俨——”。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无端叫苏君俨想起了那些个寒冷的冬夜里无声落下的雪花。心脏像被什么碾过,苏君俨低头吻去了那颗让他心碎的泪珠。 “君俨…君俨…”意识不清的人儿只是一味唤着他的名字,手指也胡乱摸上了他的脸庞。小心翼翼地咂摸着他的眉眼线条,纤细的手指俨然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望。 苏君俨俯身以吻封住了她的唇。浑噩中虞璟近乎本能地热切回应。 苏君俨只觉得欲/火一阵阵袭上来,太阳穴那里的血管突突直跳。 她的酥胸擦着他的身体,那种战栗的快感足以叫圣人发疯。托起她的一双玉腿,苏君俨裹挟着积蓄已久的渴望冲进了她的私密领地。 模模糊糊之间只听见身下传来闷哼。苏君俨凶悍地在她体内冲刺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用他男性的权杖在她的柔软深处永不磨灭地刻下他的名字。 破碎的呻吟从身下逸 散出来。细瓷一般的肌肤在厮磨里泛起轻红。苏君俨时轻时重,在她最敏感的点上捻转着,虞璟被他折磨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之间,她一次次地收紧双腿,换来的只是他更加悍然的深入。 本白色的帷幔是轻纱材质,不时随着男人激烈的动作轻轻飘荡开来。 苏君俨一次又一次地索要着她的甘美,沉沦在她最柔美的花园,苏君俨弯全忘记了餍足为何物。 除了不懈地锲入,贪婪地品尝,他真的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发泄着对她的爱和恨…… 作者有话要说:1来自于电影《疯狂圣诞假期》,大致翻译为:你这个贱货,骗子,坏蛋,腐烂的,地板被水淹,悲惨人生,遭蛇咬,吃屎,近亲繁殖,全是废话,可以忽略的,吸血的,狗啃的,没大脑,木有小鸡鸡,木有希望,没有良心,大屁股,虫子眼,瘸腿,无脊椎,蠕虫脑袋的猴子粪! “fuckoff!youjerk!”去死吧!你这王八蛋! “youaredeadmeat。”你死定了. “youmotherfucker!”你这狗娘养的王八羔子! “i’llneverforgiveyou!”我永远都不会饶恕你! 63、何满子... 虞璟迷迷糊糊听见有敲门的声音,似乎是琥珀在喊“妈咪”。她刚想伸个懒腰,却猛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被拢在一个精悍紧实的胸膛里,登时清醒了大半。 一把推开苏君俨,她正要坐起,却感觉浑身酸疼不已,一低头才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遍布欢爱的痕迹。一种羞辱感兜头盖脸袭来,直把她压在地上连背都直不起来。 苏君俨也被她挣脱的动作弄醒了,微微蹙眉看着她,并不说话。 琥珀在英国长大,养成了进屋前先敲门的习惯,即使是父母的房间也不例外。 “妈咪,要迟到了。” 虞璟又急又怒,连脾气都顾不得发作,只胡乱捡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琥珀乖,先去刷牙洗脸,爸爸马上送你去幼儿园。”苏君俨发了话。 门外是琥珀惊喜的声音,“咦,爸爸你也在啊?” 虞璟恼恨地剜他一眼,快步出了卧室。 琥珀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虞璟脖子上的红色吻痕,“妈咪,你脖子上有好多红色的印子。” 苏君俨恰巧也穿戴整齐出了卧室,正一脸看笑话的神色。虞璟冷冷瞥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回道,“昨晚被一条恶心的虫子咬了。” 琥珀瑟缩了一下,“妈咪,你要不要涂药膏?” “不要紧,不过是一条虫子罢了,它还不配。”撂下这么一句,虞璟进了洗手间。 苏君俨眼睛眯了眯,脸色沉了几分。 洗漱完毕,虞璟将面包和牛奶端上餐桌,就又钻回了卧室。 苏君俨一边帮女儿在面包上涂了果酱,一边留意着卧室的动静。很快就看见虞璟换了一间小立领收腰黑色衬衫出来了,她看都没看苏君俨,只低头对女儿交待道,“妈咪要迟到了,就先去上班了,今天就让爸爸送你上学。”说完随手拿起一片面包,拎着公文包就出了家门。 苏君俨端着牛奶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纤细的人影在门响后消失不见。这才低下头吹着牛奶上面覆盖着的一层脂膜,然而吹了半天,脂膜还是纹丝未动。 果酱冷而甜,虞璟觉得感觉糟透了。近乎机械地一口一口咬着面包,心里却慢慢静了下来,不似刚才在家中那般灼人,悲哀却一点一点浮泛起来。 成孜坚定的脸孔似乎骤然出现在了电梯冷硬的四壁,正定定地瞅着她。她嘴唇微微掀动,“我的孩子需要爸爸。”电梯里竟然嗡嗡响起来,全是这句话,一波跟着一波,直叫虞璟头痛欲裂,匆匆按下开门键,虞璟疾步出了电梯。 刚到非凡,就接到秦亦峥的电话。 “虞总监,上午十点是市委办公大楼奠基仪式。你和我一起过去。” 秦亦峥用的不是商量的口气,何况端别人的碗,就要受别人的管。虞璟只得一口应承下来。 奠基仪式不过就是一把手二把手轮流铲一锹土罢了,偏偏还取了这么个庄严肃穆的名字。虞璟正不乐,却听见身旁的秦亦峥淡淡的声音,“这笔工程拿下来,虞总监居功甚伟。” 自从上次和秦亦峥交底之后,虞璟也懒得再装作一副纯良模样,当下她只自嘲似地一笑,“哪里哪里,还是秦总另辟蹊径眼光独到的功劳。” 秦亦峥知道她所指为何,当下只微微一笑,“羊入虎口,虞总监还在怨我。” “莫须有的罪名也加在我头上,秦总莫非当我好欺负?”虞璟半是玩笑,半是警告。 秦亦峥轻笑,“不敢不敢。”还有半句未曾出口的是:欺 负你的那些人现在不是牢底坐穿就是苦捱日子,我可不会自老寿星讨砒霜吃——活得不耐烦了。 秦亦峥和虞璟到仪式现场时,苏君俨已经到了。只是今日跟在他身后的不是高樊,却是成孜。 秦亦峥上前和苏君俨打了个招呼,虞璟随在他身后。 苏君俨见虞璟一脸得体的微笑就觉得嗓子眼里直堵。有人说这世界上唯有两样是瞒不住人的,咳嗽和爱情,她倒是厉害,简直滴水不漏。也许她压根就不爱他。 虞璟默默看了一眼成孜脚上的芭蕾式平跟鞋,掉转了眼光。 奠基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虞璟却接到了琥珀幼儿园的电话,说琥珀上课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请家长速来。 虞璟这下慌神了,匆匆和秦亦峥说了句,“我有急事,先走了。”就奔了出去。 苏君俨刚讲话完毕,就看见虞璟离开的身影。三年前他一路飙车往机场寻她,结果等待他的却是飞机起飞时巨大的轰鸣声。那轰鸣声此刻又宛在耳畔。一声又一声,直搅得他简直要聋了。苏君俨就这样拔脚追了上去。 成孜见状,一把拉住他,“君,书记,下面还有环节,您现在不大方便离开。” 苏君俨头也不回,稍稍用力,挣开了成孜,“最后的讲话你请非凡的秦总多说两分钟就行了。” 成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来,摆脱她在他那里是如此轻易的一件事,甚至,连回首都不需要。 因为奠基仪式的缘故,市委新大楼选址所在地处于戒严状态。出租车很难拦到。虞璟正在焦躁中,却感觉有人一把扯住了自己的胳膊,是苏君俨。他的一张脸此刻有些狰狞,他攥得那么用力,虞璟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苏君俨咬牙切齿,“你又要逃!你又要逃到哪里去!你又要逃几个三年!你告诉我!” 虞璟一下子懵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苏君俨当她是默认了,下颚线条越发凌厉起来。手移到她脑后,猛地使力,直接将虞璟重重圈进胸口,然后一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他吮吸得极为用力,简直像要吃人一样。虞璟觉得口腔内的所有空气都被掠夺殆尽,只得无力地用手去推他。苏君俨索性反剪了她的两只手,不让她有丝毫挣扎的可能。 虞璟焦急琥珀,又不好说话,只得咬了苏君俨一口。血液的腥味似乎激发了苏君俨的狂性,虞璟感觉 舌头都要断了。痛感将心底强行压抑的悲苦全勾了起来,眼泪就这样滴滴答答掉落下来,一直落到苏君俨唇上。 他像被沸油烫到似的,一下子止住了暴虐的攻势,虞璟只抽噎着说了一句,“琥珀,琥珀在医院。” 苏君俨这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要逃。二话不说,苏君俨一把牵住她的手就往停车场奔。 “琥珀怎么会在医院?” “幼儿园老师…打电话…说琥珀…突然晕过去了,现在…在…一人医。” 上了奥迪,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苏君俨发动了汽车,一脚油门下去车速将近二百码。 虞璟抱着胳膊缩在座椅上,一张脸衬着黑衣,没有半点血色。 苏君俨握住她的手,“琥珀不会有事的。放心,我们的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君俨和虞璟赶到医院的时候,琥珀已经在挂水了。 虞璟扑上去,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妈妈。” 琥珀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妈咪,我没事了。” 苏君俨送走了幼儿园老师,打电话喊来了顾峰。 顾峰看看虞璟,又盯着小姑娘琥珀色的眸子,说话有些不利索了,“君俨,这小女孩是——” 苏君俨弯下腰摸了摸琥珀细软的头发,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骄傲,“琥珀,我和虞璟的女儿。来,琥珀,叫姑爷爷。” 虞璟眉头微攒,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默然站在一边。 琥珀看了看顾峰,甜甜一笑,清脆地喊了一声“姑爷爷好。” 顾峰顿时被这甜美无邪的笑容俘获,温和地说道,“琥珀真乖。” “姑父,今天琥珀在幼儿园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医生说是贫血,我不大放心,所以请你过来看一看。”苏君俨语气异常慎重。 顾峰点点头,“我去琥珀的主治医师那里看一下。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疼不疼?”苏君俨心疼地抓着女儿的小手。 琥珀很硬气地摇摇头,“不疼,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 虞璟思忖了半晌,轻声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苏君俨见虞璟还谨慎地关上了门,心底浮现出一种不安来 第 43 部分 。 “我觉得我们俩之间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应该可以终止了。” 苏君俨刚听完这句,已经开始动怒,“什么叫不正常的关系?嗯?”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把琥珀生下来是因为我怀她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的血型比较奇怪,会和胎儿产生同族免疫性溶血症,分娩次数越多,发病越严重。所以我才决定把她生下来。你很清楚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所以我不会为了男人生孩子,我只是为了自己生孩子。”虞璟顿了顿,“你把琥珀的存在告诉你的亲友,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是我不希望我和琥珀的正常生活受到打扰。” 苏君俨又惊又气,半天回不过神来。 顾峰却拿着血液化验单过来了,“琥珀换过血?” 虞璟点头,“恩,她刚出生没多久,因为胆红素太高,有心力衰竭的症状,医生决定给她换血。” 她轻描淡写,听在苏君俨耳里却像一个又一个惊雷。刚出生的婴儿,心力衰竭,换血,这些事他这个父亲通通不知道! 苏君俨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顾峰拍拍苏君俨的肩膀,“都过去了。琥珀只是有些轻度贫血,天气又热,小孩子新陈代谢快,消耗大。” 苏君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恨,恨她半点不告诉他这些事,又痛,心痛她独自面对这一切,心痛女儿从小就受这些罪,纷乱的情绪像牙医的螺旋工具,一直旋进他的灵魂里去。 64、君不悟... 离开医院的时候正是晌午,一轮太阳像高瓦数的白炽灯,无情地当头照射着。灼人的热气从脚下一直突突往上蹿,虞璟感觉自己成了蒸笼里的包子,每个毛孔里都是汗意。 苏君俨抱着琥珀,他整个人还有些征愣,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妈咪,我想吃你煮的鸡肉粥。” 孩子的声音像一阵凉风,吹散了虞璟心头的郁气。 “好。没问题。”虞璟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 上车前,虞璟看了苏君俨一眼,不放心地问道,“你现在的状态可以开车吗?不行的话我来开。” “无尤,我教你开车还不好?”那次车震过后,苏君俨开始千方百计创造她和他独处于钢铁尤物之中的机会。 “有车夫我为什么要学开车?”她嬉笑的表情鲜活一如昨天。 失去她的这三年是他心底最黑最暗的深渊,无论什么掉下去,都听不到半点声响。 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把孩子抱过去,苏君俨坐进了驾驶座位。 离虞璟现在住的金辰华庭不远处有一个菜场。苏君俨把车泊稳了,从虞璟手里接过琥珀,下了车。 虞璟眉毛微微一扬,他身上穿着浅灰色的西服,贴着身体线条展开,越发衬托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拔。裤腿也并不像绝大部分中国男人那样层层叠叠堆在鞋面上,而是站时刚好贴着鞋口,使得整个人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 “你确定也要进菜场?这里可不是超市。”虞璟提醒他。 苏君俨只是抬脚往菜场入口走去。虞璟只得跟了上去。 菜场人声鼎沸,各种摊位沿街铺展开来。红色的大塑料盆里窸窸窣窣爬着黑褐色的龙虾,举着钳子,嚣张无比。青鱼在木桶里游得正欢。雪白的莲藕像小孩子肉嘟嘟的胳膊。狭长的丝瓜上还有萎谢的黄花。深绿色的黄瓜身上有小小的刺,上面滚着晶亮的水珠。灯笼椒鲜红如火,甘蓝则是油润的紫色……琥珀被苏君俨抱在怀里,兴奋不已地指指点点,极力用中文表述着她所知道的一切时蔬的名字。 苏君俨其实和女儿一样,都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唯独虞璟,修身衬衣下是潇洒的黑色阔退裤,随着她的步伐轻盈飘动,手里提着方方正正的公文包,却没有半点局促。 有卖菜的阿姨热情地招揽着生意,“快来看看新鲜的豌豆苗嚄,老新鲜嚄!” 虞璟随手捻了一个塑料袋,轻轻抖开,娴熟地翻检着豌豆苗。 “都是自家地里面长的,什么农药都没撒,绝对绿色,无污染。”卖菜的阿姨乐呵呵地介绍。 苏君俨一面用他有限的生活常识和女儿说着“这个长了很多疙瘩的叫苦瓜,那个黄色的像肥皂泡一样的叫油面筋。”一面留心着虞璟,有一缕发丝从她精致的盘发里滑落下来,苏君俨心里一动,伸手为她夹在了耳后。 “老公好体贴,你好福气啊!”卖菜的阿姨从电子称上拎起塑料袋,打好结,递到虞璟手里。 虞璟耳朵一红,付了钱,快步向前走去。 琥珀小嘴一挑,凑到苏君俨耳畔,“妈咪刚才耳朵红了。” 苏君俨唇畔这才结结实实露出一道弧线。弯着唇角追了上去。 两个人都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有些不搭,买菜的卖菜的都看 西洋景一般,一个个抓着红红绿绿的塑料袋,只是伸着脖子看着二人。 “这鸡怎么卖?”虞璟指着笼子里聒噪不已的鸡鸭。 卖家禽的男人热络地比划道,“十八块钱一斤。都是吃活食长大的。” “给我拿一只小一点的吧,宰好了我马上来拿。” “好唻!” 虞璟生怕看见血光飞溅的场景,赶紧转身背过脸去。 苏君俨将琥珀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又揽住了虞璟的肩膀。 保护妻儿的感觉让苏君俨格外愉悦。 很快,卖家禽的男人得意地提着光秃秃的鸡,晃了晃,“好咯。” 苏君俨将琥珀递到虞璟怀里,接过了装在塑料袋里的鸡。 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两手都是各色的塑料袋,旁边跟着一个美貌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雪团儿堆成的小姑娘,这样的一家三口,走在喧嚣热闹的菜市场里,真是烟火人间的一景。 苏君俨将食材统统放进后备箱里,这才上了车。 到了金辰华庭的车库,苏君俨不忘开了后备箱主动提东西。 正要锁车,手机却响了,是老宅的来电。 电话那头,梅蕴沁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欣喜,“阿俨,我是不是当奶奶了?” 太阳光洒在苏君俨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恩,妈,你当奶奶了。”也许是因为愉快,苏君俨的声音似乎也沾染了太阳金色的色泽 梅蕴沁话音一转,“那你怎么瞒我这么久,要不是听你姑父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有这么个乖孙女儿存在?” “其实我也刚知道没多久,要不是偶然发现,她也许会一直瞒着我。”苏君俨的声音低落下去。 梅蕴沁试探地问道,“你和虞璟现在孩子都生了,你们打算怎么办?里头还搅着个成孜,你总要处理妥当。” “妈,我晓得的。对了,父亲知道了吗?” 梅蕴沁叹了口气,“你爸今天不在家,说是去其它军区视察去了。他要是知道,管保要揭了你的皮。” 苏君俨默不作声。 梅蕴沁又道,“今天下午把孩子带给我瞧瞧。听你姑父说,是个灵慧极了的孩子。” “嗯,我下午带琥珀回老宅。”苏君俨一手拿着食材,一手拿着电话,进了电梯。 刚到门口,琥珀 已经殷勤地拿着拖鞋递给他了。 “琥珀真乖。”苏君俨放下塑料袋,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 虞璟则弯腰拎起塑料袋进了厨房。 苏君俨也尾随着跟了进去。 “妈想见琥珀,今天下午你和我一起带孩子过去,好不好?” 虞璟正拿着刀在斩鸡,头也没抬,“你直接带琥珀去见苏夫人就可以。我就没必要去了。” 苏君俨听见那声“苏夫人”眉毛一蹙,待她后半句说完,眉头锁得更深。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口吻微冷。 现在的鸡哪里还是吃的什么活食,通通是精饲料填大的。骨头很软,一刀下去,直截了当。男女关系也能如此便好了,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捉襟见肘的狼狈和瞻前顾后的犹豫呢? 虞璟回头望着苏君俨,“我同意你带孩子去见你父母,做到这样还不够吗?” “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回去。”苏君俨步步逼近。 “我说过了,我没有必要去。你父母,也许只是你的母亲,他们想见的只是琥珀而已,绝对不会是我。”虞璟开始用刀剔着鸡架上的胸脯肉。 苏君俨被她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她永远是这么聪明,而且不给人留余地。 这女人真是狠。 虞璟又淡淡地开了腔,“我没有丝毫用孩子绑住你的意思。即便琥珀是你的女儿,你也是自由之身。我绝对不会用孩子胁迫你去承担什么责任道义之类的。把琥珀生下来,是我一个人做的决定,没有询问过你的意见,所以一切后果我会独自承担。你大可放心。” 苏君俨怒极反笑,“你还真是会为我考虑。” 虞璟朝他淡淡一笑,“我没那么高尚,我是为我自己考虑。我最怕别人为我牺牲,为我委屈自己。后悔不后悔暂且不说,一旦心里有了怨气,那肯定每天是要在我跟前耳提面命的,想当初啊,我为了你如何如何,我顶怕这些,日日对着恩人,我可受不了。” 苏君俨冷哼,“我没有在为你牺牲的意思。” 虞璟立刻微笑,“那是最好。” 意思被她故意曲解,苏君俨看着她脸上的微笑,简直恨不得把她的笑容扯下来,再狠狠摔到她脸上去。 忍住怒气,他将话说得更明白些,“我是说我没有觉得我所做的一切是在为你牺牲。” 虞璟依旧微笑。 苏君俨终于控制不住吼起来,“你的笑是牙膏吗?需要的时候就挤一点出来?” 琥珀听见动静,跑进厨房,担忧地拉着苏君俨的裤子,“爸爸,你和妈咪在吵架吗?” 苏君俨深呼吸一口气,蹲下/身子,捏了捏女儿的鼻尖,“没有,爸爸和妈咪没有吵架,爸爸刚才说话太大声了,吓到琥珀了吗?” 琥珀看着虞璟,也不说话。 虞璟无奈,“妈咪和爸爸那么好,怎么会吵架呢?” 琥珀小脸一仰,“那你们亲亲给我看。” 虞璟变脸,“小孩子胡说什么。” 琥珀委屈起来,“妈咪骗人。老师说在中国,只有很喜欢一个人才会亲他。和伦敦不一样。爸爸就老亲我,还有rex叔叔。” 苏君俨起了身,从侧面搂住虞璟,在她颊边亲了一口。 琥珀欢呼起来,“妈咪,爸爸亲你了,你也亲爸爸一口,快点快点。” 虞璟看着女儿欢喜雀跃的样子,只得妥协。在苏君俨脸上印了一个吻。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苏君俨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睫毛扇子一样颤着,颤得他的心里也一圈一圈起了涟漪。 65、看花回... 苏君俨将车开进老宅的时候,大门口的勤务兵正在站岗,看见奥迪,啪地立正敬了个军礼。 琥珀好奇地盯着勤务兵的动作,扭头朝苏君俨说了一句让苏君俨哭笑不得的话来:“爸爸,你好威风!” 苏君俨却淡淡一笑,“他敬礼不是为了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车牌号。” 琥珀攒着眉头,表示不理解。 “琥珀知道羊是怕狼的,对不对。可是有一天一只羊站到了高高的草垛上,对着草垛下面的狼破口大骂。你说这是为什么?”苏君俨循循善诱。 琥珀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狼在下面,爬不上去,所以羊胆子就大了,就是妈咪教过我的那个成语,有什么无恐。” “有恃无恐。意思是说因为有了倚靠而一点都不害怕。”苏君俨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羊之所以能骂狼也是因为它所处的位置,骂狼的不是羊,而是羊所处的高处。” 琥珀若有所思。苏君俨但笑不语,孩子还这么小,对于这个寓言故事能理解几分他并不在乎。他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高处不胜寒,他已经分不清楚别的人 敬他畏他惧他爱他到底是为了他这个人,还是为了那煊赫的权势,或者是他这具皮囊,当然他也不在乎,他们不过是无关重要的人。只有她是不一样的,在她眼里,他的权势不但不能为他加分,反倒让她有理由将他推得更远。 思绪在夏日的热风里发酵一般,直让他太阳穴里血液一跳一跳。还是琥珀兴奋地连连扯他的衬衣袖口,“爸爸,奶奶家的花园好漂亮!” 苏君俨将琥珀抱下车,脚刚落地,小姑娘就拧着身子要下地。 所谓花园不过是天井里辟出来的一大片空地,围了一圈白石卐字阑干,外围有一圈矮冬青,里面种着纤丽的英国玫瑰,色彩清丽,像淡雅的工笔画。 梅蕴沁听见动静,早急急地奔了出来,嘴里嚷着,“琥珀呢?琥珀呢?快给奶奶看看。” 苏君俨鲜少见娴雅的母亲急切成这般模样,笑着将钻进玫瑰丛里的琥珀抱出来。 年幼的孩子对美丑最为敏感,对于丑陋是毫不掩饰的畏惧和憎恶,见到貌美之人,确实登时就有亲近之意。 “爸爸,她是奶奶吗?可是她一点都不老哎,长得好漂亮。”琥珀一副为难的样子。 孩子的一句话哄得梅蕴沁眉开眼笑,搂在怀里“心肝肉儿”直叫。 梅蕴沁脖子上的珍珠贴在琥珀脸上,又圆又凉,她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琥珀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奶奶。 “妈,进屋吧,外头太阳毒。” 梅蕴沁连忙抱着琥珀进了屋,嘴里还逗着孙女儿,“这么烈的日头,别把我家宝贝给晒化了。” 老宅是乌木大梁,椽子也是老檀木,有股子天然的凉意,让人暑气尽销。旧日的气象里琥珀一眼就看见了茶几上搁着的秾丽的珐琅花瓶,里面插着的鹅黄的英国玫瑰,她凑上去闻了一下。 “琥珀喜欢这花儿吗?”梅蕴沁抱着琥珀不肯撒手,一个劲儿眼神示意家里的佣人拿点心过来。 “喜欢。”琥珀点头。 “那让你爸爸替你剪几朵戴在头发上,好不好?” 琥珀有些苦恼地看她一眼,才低声说道,“妈妈说过,这世界上有很多好的东西,但是喜欢不一定要占有。奶奶,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把花剪下来,花会疼的。” 苏君俨听到女儿那句“喜欢不一定要占有”,神情有些古怪。 梅蕴沁则抬眼看了看儿子,然后又低下头柔声哄琥珀,“奶 奶以后一定不剪花了。” 琥珀没想到奶奶如此好说话,高兴地在梅蕴沁脸上亲了一口。 梅蕴沁笑得眼角唇角俱是弯弯。 “来,琥珀吃点心。”梅蕴沁将佣人端上来的 第 44 部分 点心糖果悉数推到琥珀面前来。 琥珀只从盘子里拣了一小块桂花糕,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吞咽下去,吃完后还不忘笑眯眯地对梅蕴沁说了一声“谢谢奶奶”。 “怎么不多吃点,这里还有核桃酥绿豆糕花生牛轧巧克力……”梅蕴沁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一古脑儿全捧到孙女面前。 “奶奶,妈咪说吃多了甜食牙会蛀的。要适而可止。”琥珀笑嘻嘻地龇出一口米粒一样洁白可爱的小牙齿。 梅蕴沁满意地朝儿子说道,“虞璟把孩子教得真好,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这,这是什么?”苏鸣诚不知何时回来了,食指正指着梅蕴沁怀里的小人儿,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不是去军区考察了吗?怎么都回来了?”梅蕴沁有些狐疑。 苏君俨起了身,喊了一声“父亲”之后,才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这是我和虞璟的女儿。” 苏鸣诚此时的表情在琥珀眼里就像卡通片里的狼,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琥珀不觉一笑,脆生生地喊道,“爷爷。” 苏鸣诚微微一怔,眼睛盯着小姑娘琥珀色的瞳仁,半天没有回应。 琥珀有些无趣地低下头玩起了手指。 苏鸣诚冷冷瞥儿子一眼,“怎么回事?她当年不是很有傲气吗?怎么这会儿带个孩子回来,要我们苏家认账?” 苏君俨眼睛在镜片后闪烁了两下,他忽然暗自庆幸虞璟没有一同前来了,她和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是王不见王。 “老苏,你说什么呢。琥珀本来就是我们苏家的孙女儿。”梅蕴沁生怕父子俩当着孩子的面吵起来。 “你跟我上楼。”撂下一句话,苏鸣诚背手踱步上楼。 “琥珀在楼下陪奶奶说话,爸爸和爷爷有事要谈。”软语交待过女儿后,苏君俨才上了楼。 “我今个儿去和成参谋长商量过了,你和成孜的婚事就在这个月底。” 苏君俨刚迈步进书房,苏鸣诚就硬邦邦地扔下这么一句。 “我的婚事我会自己作主,不劳您操心。”苏君俨寒着脸。 “混帐东西。你怎么还这么糊涂。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你的,外国人里头什么奇奇怪怪的眼睛颜色都有。” “您这话不仅侮辱了虞璟,也侮辱了我,甚至连我妈都一并包含进去了。”苏君俨语气 很不客气。 苏鸣诚自知出言不当,转移了话题,“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琥珀。” “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会和虞璟结婚,给琥珀一个完整的家庭。”苏君俨直截了当。 苏鸣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糊涂种子。我就想不通那丫头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那丫头倒是手段高超,将你玩得团团转。我看你根本就是犯贱,尽拿热脸去贴那女人的冷屁股。人家又不爱你,何必如此穷形恶相。苏家的体面都被你丢干净了。她要是爱你,三年前会一声不吭就走吗?她要是爱你,会有了孩子却不告诉你,让你错失琥珀成长的前三年吗?你为她牺牲了那么多,把她如珠如宝一般捧在掌心里,半点委屈不让她受,她可有半分回馈于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苏君俨脸色有些苍白,双手握拳,指关节处尽是惨白一片。 半晌,他才自嘲地勾起唇角,低低说道,“没办法,谁叫我那么喜欢她。” 他现在爱得如此卑微,只要她肯好好留在他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那么喜欢,又能够被自己得到,哪里还顾得上管它是真是假? “你——”苏鸣诚指着儿子的鼻尖,气得发抖,“这女人迟早会毁了你。你疯了我可由不得苏家给你陪葬。你和成孜的订婚仪式,我会帮你安排好。” “父亲,如果你不想在订婚典礼上丢苏家的脸,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苏君俨说完这句话,转身出了书房。 下楼的时候,梅蕴沁乐滋滋地和儿子说道,“琥珀真是聪明,跟小大人似的。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孩子以后管保有出息。” 苏君俨勉强朝母亲笑了笑,“妈,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带琥珀回去了。” 梅蕴沁有些不舍,看了看天色,“还早着呢,再晚些不行吗?” 琥珀很懂事地按了按奶奶的手,“没关系,奶奶,以后爷爷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来看你。你也可以去我家看我。” “为什么要爷爷不在的时候啊?”苏君俨从母亲手里抱起女儿。 琥珀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爷爷不喜欢我,我知道。” 梅蕴沁赶紧说道,“哪有,爷爷他严肃惯了。爷爷很喜欢琥珀的。” 琥珀小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情,显然在判断奶奶 这句话的可信程度。 “妈。我们就先走了。” 直到儿子和孙女都上了车,驶出了老宅,梅蕴沁才回了屋。 车上,琥珀严肃地对苏君俨说道,“爸爸,我还是觉得爷爷不喜欢我,还有妈妈,他也不喜欢。” 苏君俨知道孩子比他想象中敏感许多,只得诱哄似地说道,“爷爷不是不喜欢琥珀和妈咪,是因为爸爸不听话,爷爷心情不好。” 琥珀摆摆手,老气秋横地回答道,“没关系啦,我很喜欢爸爸和奶奶,爷爷我可以勉强接受他。” 苏君俨不觉失笑。 66、驻云飞... 父女二人回到家的时候,虞璟正在收拾行李。 苏君俨脑袋一热,将蹲在地下的虞璟一把拽起,吼道:“你收拾行李干什么?想跑?这回连孩子都不准备要了?” 琥珀不明就里,也抱着母亲的腿哭起来,“妈咪,你不要琥珀和爸爸了吗?呜呜,妈咪,你不要走?我要和妈咪在一起……” 一大一小直把虞璟搞得头昏脑胀,“够了,谁说我要跑,我只是要回伦敦一趟,去开会而已。” 苏君俨依然不松手,半信半疑地盯住她,“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也轮不到你管,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虞璟默然地将床上的传真扔给苏君俨。 飞快地扫过密密麻麻的英文,苏君俨信口翻译道,“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年会邀请函?” 虞璟只“嗯”了一声。 苏君俨正想提议一起去,就当一家三口去伦敦度假,却听见门外有人将门捶地砰砰作响。 “亲爱的,你收拾好了吗?” 又是那只杂交品种!苏君俨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虞璟开了门,门外楚南铉手里倒提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斜倚在门框上,一脸的痞笑。见到她,楚南铉轻吹一声嘹亮的口哨,将玫瑰□直丢进虞璟怀里,紧接着就伸出两只长胳膊,给了虞璟一个拥抱,reina,恭喜你,我有内幕消息,皇家建筑师协会这一次的新人大奖提名是你。” “你消息倒是灵通。”虞璟不轻不重地在楚南铉脚上碾了两下。楚南铉立刻龇牙咧嘴地跳到一边。虞璟一抬眼,就瞥见站在门外的道格拉斯脚下搁着好几个旅行箱,不由笑道,“你终于肯滚回伦敦了?” 道格拉斯苦着脸,“l areina你在这边,他哪里舍得回去。rex是和你一起回伦敦领奖的,今年的年度最佳英国设计师得主是他。” 琥珀也开心地迎上去,“rex叔叔,dous叔叔。” 楚南铉一把抱起琥珀,在她脸上大力亲了一口。 琥珀咯咯直笑,拧过身子指着苏君俨介绍道,“rex叔叔,dous叔叔,那是琥珀的爸爸哦。是不是长得和rex叔叔一样帅?” 楚南铉看见苏君俨就恨得牙痒痒,怪叫道,“nicole,他哪里有我帅?”还不依不饶地回头问助理,“dous,你觉得我和那只四眼哪个比较帅?” dous很无辜地低下头看腕表,“rex,我们的飞机是傍晚,你最好抓紧时间。” 楚南铉放下琥珀,开始暴躁地抓头,忽然他一把按住虞璟的肩膀,“亲爱的,你觉得我更帅对不对?” 一直面无表情的苏君俨这时才有了动作,他干净利落地拍开楚南铉的手,将虞璟拽到身后,冷冰冰地说道,“麻烦你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女人。” “苏书记,请注意您的措辞,我不是你的女人。”虞璟沉声道。 “你——”苏君俨瞪住虞璟。虞璟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楚南铉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reina,bequick!” 虞璟弯腰将行李箱扣好。这才蹲身交待女儿,“琥珀,妈咪要回伦敦开会,三天就回来,这几天你就跟着爸爸,好不好?” 琥珀仰头看了一眼苏君俨,“妈咪,我和爸爸也和你一起去伦敦,可以吗?” “爸爸还要工作……”虞璟话还没说完,苏君俨沉着道,“明天是周六。” 虞璟忍不住出言讥讽,“您堂堂市委书记,家事国事天下事,样样都要您操心,我实在不敢耽误您。” 苏君俨轻哼,“家事我当然要操心。” “书记,护照和行李我都帮您拿来了。”高樊气喘吁吁地拎着行李箱出现在了虞璟家门口。 屋内此时分外热闹,高樊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苏君俨和虞璟之间的小姑娘。 “麻烦你了。”苏君俨从高樊手里接过行李箱,“待会儿还要烦你开车送我们到机场,之后,你再让司机把我的车开回市委去。” 他肯定是趁自己给楚南铉开门的那一阵儿和高樊联系的 ,虞璟有些愤愤地想道,他倒是真会算计。 琥珀却踮起脚,轻轻摇着虞璟的手,“妈咪,赶紧收拾我的东西啊。” 虞璟只得进屋收拾女儿的行李。 “书记…这是…您和虞小姐…的…女儿?”素来稳重的高樊有些磕磕巴巴起来。 苏君俨微微一笑,“琥珀,喊高叔叔。” 琥珀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高叔叔。” 楚南铉皱着眉头,和道格拉斯咬耳朵,“书记是什么意思,那个四眼的名字好奇怪。” 道格拉斯虽然是白人,却是一个“中国通”,他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书记不是名字,是官职,nicole的爸爸应该是蔺川市目前最有权势的人。” 楚南铉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那和我家老头子的爵位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道格拉斯被难住了,只得含糊道,“不好比较,这里和英国的制度不一样。” 收拾完行李,一行人进了电梯。楚南铉一直都是一副乌鸡眼的模样,咬着苏君俨。 刚出电梯,又为着上车的问题惹出了一番话来。 楚南铉要虞璟带着琥珀坐他的阿斯顿?马丁,苏君俨也不说话,只是抱着琥珀,率先坐进了高樊的别克,虞璟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跟着女儿坐进了别克轿车。 楚南铉气得直用拳头擂车门,道格拉斯看在眼里,很替他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唉,这么沉不住气,怎么和那只狡猾的四眼斗?败局已定啊。 “妈咪,我今天见到奶奶了,奶奶很喜欢我哎。”琥珀语气里满满的全是雀跃。 虞璟摸了摸女儿的头,没有作声。 琥珀兴致高昂,将在老宅所见所闻通通说了一遍。苏君俨有些紧张起来,生怕孩子提到爷爷惹得虞璟和他之间嫌隙更深。 不想琥珀居然闭口不谈爷爷,只说奶奶怎么和她说话,怎么喜欢她。 “琥珀今天没见到爷爷?”虞璟淡淡问道。 “爷爷今天在外面检查工作,没有回来。”琥珀偷偷朝苏君俨使了个眼色。 虞璟声音忽然冷了下来,“虞琥珀,我有没有告诉你,撒谎是可耻的。” 琥珀往苏君俨怀里缩了缩,没有吭声。 “孩子还小,你别这么严苛。”苏君俨打圆场。 “你少纵容她。小孩子的坏毛病都是大人 惯出来的。”虞璟很不客气。 琥珀生怕父母吵起来,小声地说道,“妈咪,对不起。我不该撒谎。其实,其实今天我见到爷爷了,不过爷爷他好像不大喜欢我,我怕你生爸爸的气,所以才撒谎的。” 孩子的懂事教几个大人都为之动容。虞璟觉得嗓子一阵阵发涩,勉强朝女儿挤出一个笑容,“爷爷不喜欢的是妈咪,不是琥珀。是妈咪不好,叫琥珀受委屈了。” 苏君俨喉头哽了几哽,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还是高樊转移了话题,“书记,机场到了。” 67、红窗睡... 到达伦敦ritz酒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了。 楚南铉在丽兹酒店长期订有一间正对绿园皇家园林的豪华套房。于是他热情邀请虞璟带琥珀和他同住,“也许可以看见王尔德手拿百合或向日葵穿行在皮卡迪利大街上哦,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住?” “王尔德应该更希望你一个人住。”苏君俨冷笑了两声。 楚南铉并不笨,一下子就领悟了苏君俨的挖苦之意,奥斯卡?王尔德作为一名同性恋者,自己的容貌又偏于阴柔,这只可恶的四眼言下之意不就是说自己是一个…受…吗? 受?!美型的受也不可以!楚南铉瞬间暴怒,“你才是玻璃!” 苏君俨微微一笑,“琥珀,累不累,跟爸爸进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他特意在“爸爸”上加了重音。楚南铉气得跳脚,拉住虞璟的胳膊,“亲爱的,晚上我们一起等王尔德的幽灵出现!” 虞璟没好气地拿开他的手,“抱歉,我是无神论者。”说完单独进了一间客房。 “爸爸,我们和妈咪住在一起吧!”琥珀笑眯眯地拽着苏君俨的袖子。苏君俨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女儿的“善解父意”,抬脚就要跟进去。楚南铉见状急了,拦住他,用英语叽里呱啦地叫道,reina不和我住,自然也不会和你住!” 苏君俨从来没觉得有谁比楚南铉更加碍眼过。 “我们一家三口的事轮不到你这么个外人插嘴。”苏君俨语气森冷。 reina又没有和你结婚,她现在是自由之身,我在追求她,我当然要管!”楚南铉耻高气扬。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另外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嚣张地表示要追求你的妻子更可恶的事吗? 苏君俨目测了一下虞璟离自己的距离 ,凑到楚南铉耳畔,换了一种奚落的语气,“楚先生,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些天她都是和我睡的。至于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你的大不列颠吧!” 楚南铉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君俨施施然进了虞璟的房间,手指还 第 45 部分 悬在半空中,正虚弱地颤着。 道格拉斯再次叹气,唉,反射弧这么长,难怪每次都落在下风。 “rex,勋爵让你回福煦大街一趟。”道格拉斯轻声提醒他。 楚南铉这才惊醒一般,扑在镶嵌有24克拉金叶子饰物的门板上,擂门叫嚷道,““fuckoff!youjerk!youmotherfucker!i’llneverforgiveyou!” 道格拉斯赶紧捂住他的嘴,“rex,风度,风度!” 楚南铉重重地踹了一脚门,粗暴地抓了抓头发,“去你妈的风度!我一定要宰了那只四眼狗!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剁碎了他!”道格拉斯不屑地撇撇嘴,他怎么跟了如此幼稚的boss?! “随意进女士的房间好像不太礼貌吧,先生?”虞璟从铺着深红色天鹅绒的木制漆金椅子上坐起,瞪着苏君俨。 苏君俨也不搭理她,将琥珀放到地上,柔声问道,“要不要吃松饼?这里的提子松饼很有名。” 琥珀连连点头,苏君俨自顾自地去拿古董电话拨号。 很快就有穿着制服的侍者推着餐车进来。苏君俨付完小费,侍者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苏君俨替女儿在松饼上涂了黄油和草莓酱,琥珀接过去,却殷勤地递给了虞璟,“妈咪,爸爸给你的。” 面对孩子热切的眼神,虞璟只得接过去。 “比dorchester的松饼还要好吃哎!”琥珀咬了一口后惊呼。 苏君俨只是微笑着望着女儿。 因为倒时差的关系,虞璟精神有些恹恹的,不如这父女二人精神好。 客房完全是路易十六时期的古典风格,四面墙壁都是华丽的雕花木板,浅底色上凸现出金色的叶子图案。房间地面铺满了大面积的萨伏纳里地毯,天花板则是新庞贝风格,还挂着精美的俄罗斯风格水晶枝形吊灯。虞璟默默注视着乔治王时代风格的华盖床的细小花边,觉得眼皮一阵阵沉重下去。 “嘘,小声一些,妈咪睡着了。”苏君俨低声同女儿说道。 琥珀乖觉地自动噤声。 苏君俨见虞璟歪在扶手椅上,眉心微微皱着,大概睡的不舒服。小心地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又蹲□为她脱去了脚上的高跟鞋。 她的脚还是如过去一般纤秀白皙,小小 的脚趾和趾甲温顺地蜷缩在苏君俨的掌心,使得苏君俨的心骤然跳慢了一拍。 琥珀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咕哝道,“爸爸,我也想睡觉。” 苏君俨照应了大的,又要照应小的。将琥珀抱上床,母女俩人并排睡在一起。都是冰雪裁就的一张脸,乌漆的眉毛,娇美的嘴唇,相似极了,苏君俨唇畔不由逸出一缕微笑。 默默注视着床上一大一小安宁的睡颜,苏君俨觉得心里头像被春风拂过一般愉悦。忍不住俯身轻柔地在虞璟唇上啄了一口,又在琥珀额头上印了一下,苏君俨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刚出房门,苏君俨就打了个电话给莫傅司,“傅司,我拜托你查的事有着落了吗?” 电话那头莫傅司声音还是一贯的阴冷,“我已经替你约了圣约翰医院的汤姆生博士,他应该已经在丽兹的下午茶餐厅了,一个秃顶胖子,爱尔兰牛肉色的皮肤,你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丽兹茶餐厅不是要提前十二周预定才有位置吗?”苏君俨拉了拉领带。 莫傅司桀桀怪笑起来,“君俨,你别告诉我你当真相信那些个英国佬的鬼话?!英镑会教他们比狗都听话。好了,去当你的五好爸爸去吧,我挂了。” 苏君俨拿着手机,不由苦笑着摇头。 苏君俨刚进茶餐厅,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胖子站起来,朝他招了招手。 “您是汤姆生博士吗?”苏君俨用流利的英语问道。 汤姆生博士连连点头,“您是苏先生吧。莫少已经把请况告诉我了。” 两个人对桌坐定,侍者很快送上了红茶。 苏君俨只加了奶,汤姆生则加了大勺的糖进去。 啜了一口后,汤姆生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推给了苏君俨。 “这是令夫人怀孕到分娩时的所有检查资料,说实话,要不是莫少的面子驳不得,我实在不愿意担这样大的风险,在我们这里,隐私也是人权很重要的一部分……”苏君俨微微一笑,将一张签章俱全的支票轻轻送到汤姆生手边。 汤姆生果然乖乖说起了苏君俨想知道的情况,“尊夫人是极为稀有的p血型,p抗原于1927年首先ndsteiner和levine鉴定。此血型取决于与红细胞膜上糖脂类结合的寡糖的结构。目前医学界已鉴定的在人红细胞上可能存在5种表现,其中以p1及p2为主。多数p2型人血清中有天然产生 的igm抗p1,是一种弱冷凝集素,一般不引起新生儿溶血病及溶血性输血反应。但是尊夫人偏偏是特别之中的特别,这种概率就好比我坐在丽兹茶餐厅喝着美味的大吉岭红茶时,有人从窗外扔了一颗手榴弹,并且打中了我。像尊夫人这种抗pp1pk很容易自发性流产。所以令千金虽然吃了一些苦,但还是很幸运的。” 苏君俨的心抽痛起来,“那我妻子还可以再怀孕吗?” 汤姆生的眉毛抖动了两下,“最好不要,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再引起新生儿溶血症,因为这个毛病有一种累加性,分娩次数越多,发作越严重。” 苏君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麻烦汤姆生博士了。” “不谢不谢。”汤姆生悄悄将支票团进了掌心。 苏君俨只装做没看见,“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先生,好走好走。” 苏君俨回到房间的时候,虞璟已经醒了,正抱膝团坐在床沿,这个姿势使得她显得格外柔弱。 听到动静,虞璟只微微抬了抬眼帘,就又垂下头去。 苏君俨却敏锐地发现她脸色很是苍白,快步走到床沿,焦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苏君俨手探到她额头上,凉津津的全是冷汗。虞璟想避开他的手,却没有成功。 “怎么回事?到底哪里不舒服!”苏君俨口吻严厉起来。 琥珀还在睡觉,虞璟虚弱地挤出两个字来,“痛经。”脸却臊红了。 苏君俨也是一愣,但很快就拿起遥控器,将室内的空调关掉了。 “琥珀会嫌热的。”虞璟低声道。 “我去把窗户打开。”苏君俨将窗帘拉开,推开了窗户。 紧接着又打电话让送一杯热牛奶过来。顶级酒店效率就是高,侍者很快就送了牛奶过来,还贴心地准备了黄油小饼干。 “把牛奶喝掉。”苏君俨端着杯子侧身坐在虞璟身边。 熟悉的男性气味立刻包围了她,虞璟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将牛奶喝下去。 苏君俨眼光一直锁着她的动作,她以前冬天痛经都没这么严重,肯定是生琥珀之后没有休息好,落下了病根。她永远都是自以为是,一点都不知道顾惜自己。苏君俨心口的小火苗又开始突突地冒起来。 一眼瞥见她还赤着脚,苏君俨将床上的毛毯拽 过来,将她的脚包裹起来。虞璟难得温顺地一句话没说。 苏君俨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圈住她,右手却探进她的衬衣下摆,虞璟立刻挣扎起来,“苏君俨,别动手动脚的。” 苏君俨哼了一声,“我还不至于趁人之危。” “你昨晚不就是趁人之危吗?趁我喝得烂醉……”虞璟说不下去了。 苏君俨却轻笑起来,“那叫两情相悦,不是趁人之危。” “呸,你根本就是强/奸。”虞璟口不择言。 苏君俨也不动怒,继续逗她,“是你诱/奸我还差不多。” 虞璟气得直磨牙。 苏君俨将温热的掌心贴在虞璟小腹上,虞璟可以感受到一阵阵热力正慢慢渗透进去,抚慰着原本尖锐的疼痛。眼睛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泛起雾气。 当她一个走在医院的走廊时,那条走廊似乎那么长,长得仿佛永远也走没有尽头。雪白的墙壁是刺得眼睛生疼,消毒水的味道让她胸口冰凉,一阵阵想呕。 走廊边上的木质长椅上,年轻的金发女子笑得格外欢畅,男人的手搁在她隆起的腹上,惊喜地出声,我们的宝宝动了呢。 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直看到泪珠一串串流下。 伦敦的空气始终带着一股雨气,润润的,虞璟被这突如其来的软弱击败了,此刻,她什么都不愿想,只想纵容自己一次,安静地靠在这个男人怀里…… 68、迷仙引... 伦敦的天气永远都是阴晴不定,像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处女。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日却是迷蒙细雨。 虞璟刚开门,就看见门外楚南铉穿着一件耀眼的金黄色的衬衫,上面布满风琴褶皱,下/身却是黑色的紧身皮裤,蹬着马靴。 虞璟刚想挖苦楚南铉像一只巨型荧光笔,楚南铉却吟诗一般,张开双手做飞翔状,然后深情款款地念出一句文艺腔十足的话来——reina,我迷恋你就像迷恋伦敦下雨的天气。” 苏君俨冷笑了几声,楚南铉登时气急败坏,“笑什么笑,这叫情诗,lovepome,pome你知道吗?真是俗物!” 虞璟一听到楚南铉蹩脚的普通话就觉得头疼,朝道格拉斯微微一笑,“dous,麻烦你送我去阿尔贝马勒大街。” 楚南铉立刻谄笑道,“道格拉斯的车不方便,还是我送你吧,我去多佛街, 和阿尔贝马勒大街正好靠近。” “那就走吧。”虞璟戴上太阳镜,率先下了楼梯。 楚南铉得意万分,朝面无表情的苏君俨做了个鬼脸,也跟了过去。 真是幼稚。苏君俨越发同情楚承了。 昨晚在这张宽度达到一点八米的华盖床上,他睡在右边,虞璟睡在左边,琥珀睡在二人中间,一家三口第一次躺在了一张床上。孩子很乖巧地将父母两个人往自己身边拉,因为离得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沐浴液的气味。 琥珀还在睡觉,苏君俨坐在昨夜虞璟睡的那一侧,手掌摩挲着藕色床单上的皱褶,这些都是她的身子辗转中留下的吧,掌心似乎陡然发起热来。紧紧贴在她温软的小腹上的感觉,细腻的触感,又在撩拨着他的心。 楚南铉开了一辆明黄色的林宝坚尼,虞璟知道楚南铉招摇惯了,也懒得再发评论。 楚南铉却不依不饶地拦着车门,问她,“怎么样,我的新车怎么样?” 虞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车如其人。” “车和我一样帅,对不对?”楚南铉高兴地为女士拉开车门。 虞璟坐进去,迅速移到驾驶座位,一踩油门,直接开着楚南铉的骚包跑车呼啸而去,还不忘回头朝楚南铉嫣然一笑,“我可不敢和你一起出现,我还没活够呢。” reina,等等我,等等我……”楚南铉吼着追上去,可惜只能捕捉到一缕尾烟。 道格拉斯好心地提醒他,“rex,林宝坚尼从起步加速到100公里只要3.4秒,最高时速可达350公里……” “够了,我知道你毕业于伦敦大学汽车制造专业。”楚南铉怒气冲冲地上了道格拉斯的莲花,刚坐上去又发牢骚,“dous,我给你的薪水很低吗,这莲花窗户靠手摇而且没有安全气囊……” 道格拉斯露齿一笑,“爱国主义。” 楚南铉尖叫,“都被并购了,爱国个鬼啊!” 道格拉斯摸了摸下巴,老老实实发动了汽车。 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虞璟将顶级跑车开得比乌龟快不了多少。 车外细雨纷飞,哥特式的教堂尖顶若隐若现,据说哥特建筑特有的纤瘦高耸的尖峭顶正是基督精神最确切的表述:直指上苍,启示人们离上帝更近一些,早日脱离这个苦难的充满罪恶的世界,奔赴永恒的天国乐土。 虞璟勾唇一笑,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永恒,曾经她还固执地以为建筑是最为接近永恒的存在,其实一道雷劈下来,再悠久的古堡也可以瞬间变成碎石。物尤如此,更不要说莫测的人心了。 路过杰拉德珠宝行的时候,虞璟瞥见了橱窗外viviennewestwood的大幅海报。当她还苦苦挣扎着要在皇家艺术学院出人头地的时候,这个另类乖张的朋克教母,人人敬仰的西太后曾经一度让她妒忌不已,不是科班出生,只不过凭借着解构主义和不对称设计却可以红彻英伦三岛。可是当她终于成为“钢筋水泥丛林里的皇后”的时候,看着海报上这个肌肉松弛的老太太,想的却是也许对于薇薇安来说,做那个依偎在马尔姆?麦克莱伦身边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会不会更快乐一点?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了吧。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虞璟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阵疼痛起来,不,她绝对不要像母亲那样,将一切喜乐悲哀悉数寄托在男人身上。 什么都是靠不住的,除了自己。虞璟不停地告诫自己。 楚南铉到达布朗酒店的时候,就看见无数记者蜂拥而上,镁光灯闪成一片。 “雷帝,我是《太阳报》的记者,请问你对此次荣膺英国年度最佳设计师有什么感想?” “雷克斯,我是《每日镜报》的记者,听说你此次获奖的设计灵感来自于中国元素,是这样吗?” …… 楚南铉板着脸,在保安的掩护下一言不发地进了大厅。道格拉斯只得在后面替“生气中的艺术家”善后,“rex会在授奖之后接受媒体采访。” “皇后大驾光临,难怪今日太阳都不敢露面了。”皇家建筑师协会的会长和楚承私交极好,因此和虞璟关系很不错,难得开了个玩笑。 “埃文斯会长,好久不见。”虞璟微笑伸出手去。 “怎么样,重回雾都,感觉好吗?” 两个人说笑着进了会议室。 英国年度最佳服装设计师的颁奖典礼由bbc直播。 “爸爸,rex叔叔哎!”拿着遥控器换台的琥珀惊呼道。 苏君俨这才从报纸里抬起头来,卫星电视里,楚南铉正拿着奖杯做获奖感言。 无聊。苏君俨朝女儿一笑,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此次皇家建筑师协会新人大奖是l 第 46 部分 areina,rex你又刚捧到了最佳服装设计奖,既然你的梦想实现了,是不是该兑现一年前你的诺言,帝后联姻?” 苏君俨这才扔下报纸,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 楚南铉抓抓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哎。” 下面顿时噪杂一片,主持人趁机道,“rex不如reina求婚吧!” 苏君俨霍然变色,腾地站起来,交待女儿道,“爸爸去接妈咪,琥珀乖乖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要去,有事打爸爸的电话,号码记得吧?” 琥珀乖巧地点点头。 苏君俨快步下了楼梯,往门外奔去。 拦了一脸出租,直接吩咐司机开到阿尔贝马勒大街上的皇家协会去。 偏偏路上遇到好几个红灯,苏君俨又急又气,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楚南铉这个杂交品种,苏君俨简直想把他大卸八块,不,六十四块,然后丢出去喂狗! 虞璟正在阐述她对于建筑设计中如何摆脱纯粹的功能性设计,将艺术属性和商业属性尽量完美地融合起来之时,协会秘书悄悄进了会议室,与埃文斯耳语了一阵。 埃文斯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交待了秘书几句,又继续听虞璟的讲演。 虞璟讲演完毕,埃文斯率先鼓起掌来,一语双关地笑道,reina,这次你恐怕要多在伦敦留一阵了吧?” 虞璟不明就里,只含蓄地笑了笑。 众人又说笑了几句,便出了会议室,不想刚一开门,迎接他们的就是刺眼的镁光灯,楚南铉手里抓着一大束玫瑰花,正在记者的簇拥之下向虞璟走来。 虞璟狠狠地瞪他一眼,楚南铉却笑得一脸无辜,朝她吹了一记长口哨。 reina,这束玫瑰花不是恭喜你获得新人奖的,而是我……” 话还没说完,苏君俨已经寒着脸从记者堆里挤出来,一把拽住虞璟的手,就往门外拉。 楚南铉也激动起来,嚷道,“四眼狗reina是我的,你不可以带走她!” 苏君俨回头冷冷地撂下一个词来,“bastard!”(杂/种) 记者立刻骚动起来,二男争一女,好有噱头的新闻。 虞璟没有想到苏君俨会骤然出现,眼见镁光灯正对着他们二人闪个不停,她忍不住骂道,“还不快走,你 想上小报头版吗?”拉住苏君俨的手就在雨中发足狂奔起来。 苏君俨被她拉着,先是有些怔愣,但很快唇畔却浮现出一个笑容,而且越来越大。 虞璟拖着他七拐八拐,奔跑中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在古老的巷子里噔噔作响,毛毛雨落在脸上,苏君俨快活得想尖叫。 终于甩脱记者,虞璟靠在砖墙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好容易匀了气息,虞璟才发现苏君俨脸上夸张的笑容,恼怒地叱道,“你疯了是不是,亏你还笑得出来!这里是英国伦敦,不是你的地盘。英国的狗仔可不是吃干饭的,拔根毛比猴儿还精,如果把你的身份扒出来……” 虞璟还没说话,已经被苏君俨按在墙壁上了,男子的气息伴着雨气扑在她脸上,叫她心里一阵阵发虚,但依旧习惯性地嘴硬,“苏君俨,你发什么神经?!” “无尤,你明明这么在意我,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呢?”苏君俨凑近盯住虞璟黑亮的眼珠。 “谁在意你,你少自作多情。”虞璟歪过头去。 苏君俨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和自己对视,“我记得你教训过琥珀,说撒谎是可耻的。嗯?” 虞璟冷哼,“苏书记,你以为自己是测谎仪吗?” 苏君俨却笑起来,“无尤,不要死鸭子嘴硬。你明明那么在意我,我很清楚,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 他笃定的姿态让虞璟暴躁起来,“够了,苏书记。我只是不想受你的牵连,登上小报头条罢了。” “是吗?”苏君俨凑得更近了些,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虞璟想推开他,反而被苏君俨握住了手腕,“无尤,不要再抗拒我,好不好?” 对着他热切的眼神,虞璟简直要软化了,可是成孜的脸却突然在他和她之间幽灵一般地冒出来,心瞬间冷硬起来,“苏书记,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未婚妻和你未出世的孩子吗?你就不怕她们寒心吗?” 苏君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虞璟见他怔忡的模样,愈加心酸,猛力挣脱他的束缚,虞璟快步就要离开。 苏君俨哪里会放她离开,从后面抱住她,“无尤,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未出世孩子?” 虞璟缓缓回头,一字一顿,“看来成小姐还等着给你这个惊喜。” “成孜?她找过你?”苏君俨脸色冷了下去。 虞璟的声音有些暗哑,“苏书记,还没有恭喜你,你又要当爸爸了。” 苏君俨登时大怒,死死掐住虞璟的肩膀,“我根本就没有碰过她,难道她还能无/性繁殖不成!” “谁知道呢?”虞璟显然不相信。 苏君俨恶狠狠地将虞璟扳过身来,“虞璟,我告诉你,我他妈压根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9、双双燕... 虞璟脸上有吃惊的神情,嘴唇微微张着。雨丝似乎陡然大了,睫毛上一粒雨珠颤了几颤,顺着眼角掉落下来,大概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些蠢相,虞璟垂下了眼帘,淡淡道,“噢。” “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你脑子里一早就把我和天底下的男人都归作一类,都不过是下半身的动物。”苏君俨语气冷峭,“那我问你,你见过天下所有的男人了吗?一竿子打死所有的人,嗯,这就是你的头脑?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以为是?” 虞璟从没被苏君俨如此抢白过,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别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涕泪交加地和男人吵一架,甩男人一个嘴巴,也许就真相大白皆大欢喜了。可是你不一样,你那么骄傲,不愿意自尊有任何一点折辱。成孜盘算得很清楚,她是心理学专业的高材生,所以她很了解你的脾性。她笃定你不会和我对质,因为你太骄傲,骄傲到不屑开口。对不对?”苏君俨见她并无言语,恨怒更重,简直要把虞璟的肩胛骨捏碎,“如果不是今天被逼急了,你大概到死都不会告诉我你到底在和我别扭个什么劲儿。一个男人等得太久,总会害怕在爱的女人面前失去尊严。我也是人,也会脆弱,也会动摇,如果这样,也许我们就会真的彼此错过!” 虞璟脸容煞白,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睛里涌出来,和冰凉的雨水混杂在一起,整个人都在颤抖,连嘴唇都在颤抖,眼神里满是悲哀。 苏君俨感觉心尖又被人捏住了,她真是她的肋骨,还是最最柔软的那一根。他也是如此骄傲的人,却偏偏在她面前放低姿态,步步退让。 谁教他爱她。苏君俨长叹一口气,放柔了声音,“无尤,我承认,在这个世上,谁离开了谁都会活得一如既往,但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更幸福,更快乐,为什么不在一起?” 他言辞恳切,虞璟哭得更凶,完全不顾仪态。克制,她生命里出现最多的一个词,她不是有父母亲人庇护的女子,依靠自己的力量长大,不习惯信任任何人,因为她承担不 起失望和背叛。克制得太久,她几乎不敢相信在一个人面前不管不顾地纵声大哭是如此畅快的事情。 苏君俨将她搂在怀里,虞璟的鼻涕和眼泪全都蹭在了他的衬衣前襟,苏君俨哭笑不得地捧起她的脸,虞璟不好意思地去捂脸,低低地说道,“是不是很丑?” “是很丑。”苏君俨实话实说,眼睛是肿的,鼻头红红的,发丝沾了雨水,哪里还能漂亮得起来。虞璟立刻不依了,气鼓鼓得瞪住他,苏君俨却温柔一笑,“丑点好,这样就没有人和我抢了。” 虞璟耳朵立刻烧起来,而且愈演愈烈,连脖子和脸颊都有波及蔓延的趋势。 “我没有…我没有…”虞璟吞吐了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苏君俨有些疑惑地望着她,虞璟眼睛一闭,认命似地说道,“除了你,这三年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她的姿势,就像一只胆小的刺猬,却硬撑着将雪白的柔软肚皮对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苏君俨忽然觉得这个比喻妥当极了,忍不住轻笑起来。 虞璟偷偷张开眼睛,看见苏君俨在笑,顿时羞恼,身子开始扭动起来。苏君俨心里一动,这只小刺猬还真得交由他来好好调教一番,“走吧,琥珀还在酒店呢。” 虞璟被他牵着往回走,心里却始终还惦记着刚才那句“表白”,他还没有给她回应呢。苏君俨从眼角的余光里瞥见虞璟焦躁不安的神色,嘴角不由弯弯翘起,小刺猬,想知道的事,得学着自己开口。 心头就像有猫爪子在挠,虞璟别扭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松了口,“君俨,你,你,你——” “我怎么了?”苏君俨一本正经地使用了疑问句。 “你,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你呢?” 终于问出来了,苏君俨也偷偷舒了一口气。虽然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但好歹是个开始,苏君俨托起她的下巴,口气郑重,“除你之外,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虞璟的眼睛顿时亮得吓人,苏君俨感觉伦敦灰黯沉重的背景一下子被她喜悦的眼光刺穿了。 二人回到丽兹酒店的时候,就听见琥珀在用英语叽里呱啦讲着什么,不免有些惊异,刚开门,苏君俨就看见琥珀坐在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腿上,正笑咪咪地说着什么。 “楚伯伯,你怎么来了?”虞璟没有想到楚承会来。 楚承微笑道,“回来也不来看我,我只好做回不速之客了。” “楚伯伯这话真叫虞璟无地自容了,本来打算今天下午过去看您的,没想到……” 苏君俨看得出虞璟态度恭谨是发于内心,也客气地伸出手去,“楚勋爵,您好。我是苏君俨,多谢您这些时候对虞璟和琥珀的照顾。” “苏先生,刚才的表现很英勇呢。”楚承眨眨眼睛,语带调侃。 虞璟自然明白他所指为何,神态有些不自在,楚南铉毕竟是他的独子,她跑了楚家面上怕不见得多光彩呢。 苏君俨淡淡道,“勋爵过奖了,情之所钟,正在吾辈,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楚承放下琥珀,拍手赞道,“好一个情之所钟,苏先生倒是性情中人,只是人生在世,诸多身不由己,苏先生的率性而为就不担心于身份不符吗?” 看来楚承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苏君俨不以为意地一笑,“我只为没做的而遗憾,从不为做过的而后悔。” 楚承眼中欣赏之意更甚,“苏先生,我终于明白南铉输在何处了。” 苏君俨却摇头起来,“勋爵,令公子并未输给我,而是对于我和虞璟之间的感情,他从未有机会赢过。” 楚承玩味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拍拍苏君俨的肩膀,“苏君俨,我交你这个朋友。” 苏君俨丝毫不意外,挑挑唇,“是晚辈的荣幸。” 楚承却作色道,“什么晚辈,我很老吗?” 虞璟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楚狂这个名号倒真是非你莫属。”苏君俨轻飘飘的一句话直让楚承对他的好感直线飙升。 “哈哈哈,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reina,苏君俨才是配得上你的君王。”撂下这么一句,楚承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虞璟这才想起楚南铉的跑车钥匙还在自己手里,赶紧喊住他,“楚伯伯,rex的车钥匙,麻烦你带给他。” 楚承接过钥匙,语代双关道,“钥匙我可以帮你,但南铉这个大麻烦你恐怕得自己解决。” 天下将自己的独生儿子形容成大麻烦的大概也就只有楚承了。 待到楚承离去。苏君俨还在玩味他的那句reina,苏君俨才是配得上你的君王”,唇畔的弧度愈发明显,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虞璟,直看得虞璟垂下头去。连琥珀都跟着咯咯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时此刻连桌上那尊怪模怪样的卡里尔贝勒陶俑雕像都变得美好起来。 “楚伯伯真的是一个怪人。”直到脸上的潮红褪去,虞璟才轻声说道。 苏君俨看着她泛粉的脸颊,忽然好想吻她,可是孩子在场,唉,楚承说得一点都没错,人生果然有诸多身不由己。 不料琥珀却很及时地打了个呵欠,苏君俨立刻抱起女儿,“琥珀要睡午觉了。” 琥珀很听话地由爸爸为她脱了鞋,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虞璟弯腰替孩子捋了捋遮住眼睛的刘海,刚想直起身来,就感觉有一双健臂从后面环住了她。 苏君俨凑到她耳畔,“给我说说你怀琥珀那会儿的事,我想知道。” 虞璟稍稍转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轻声道,“好。” 苏君俨将扶手椅拿得远了些,将虞璟抱坐在他腿上。 窗外雨已经悄然停了,有太阳光,像金色的丝线一样斜斜地照进来,光斑在地毯复杂艳丽的图案上轻快地跳跃着。 “我刚到伦敦的时候,一直忙着联系学校和住所,等到找好房子的时候,才发觉那个已经有一个月没来了,我当时慌得要死,去找了一家医院,医生告诉我怀孕了,当时还做了血液常规检查,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是p血型,但这个血型引起新生儿溶血病及溶血性输血反应的病例很少,所以医生也不确定。那个晚上我一直在做梦,梦见你……”虞璟说不下去了。 “梦见我怎么了?”苏君俨追问。 “梦见你说你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一直在哭,你也不理我。然后我就醒了,想着也许这辈子我可能都见不着你了,所以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即使再也不能看见你,有孩子陪着我也是好的。”虞璟视线一直注视着地毯上的花纹。 苏君俨捧起她的脸,“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我们的孩子陪着,可我呢?我怎么办?” “我,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君俨,对不起。”虞璟眼睛里又泛起了水汽。 苏君俨抹去她的眼泪,“我听高樊说叶希吃什么吐什么,那你呢?怀孕的时候很辛苦吧?” “我倒还好,反应没有叶医生那么严重。”反正一切都 第 47 部分 已经过去了,虞璟不愿苏君俨担心。 苏君俨其实一直遗憾没有能看到她怀孕时候的样子,但是因为情况特殊,这话只能压在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是小言,小言这个词,总有种轻佻味在里面,但也许是我的心太大,总想表达点除小言之外的东西出来。 故事到了今天,情节却是比较缓,但我个人不觉得慢,就像文火熬汤,总要时间,何况我还不怕死地选择了长镜头的描写方式,几章也不过一天而已。 到这里,虞璟学会的是“倾诉”,向爱人倾诉,你不说,我不知道,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心有灵犀这种事绝对是小概率事件,所以不要总让别人去猜心。 南非作家库切说过,“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以此证明人与人之间理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更需要沟通(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jj搞了个“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是完人,我们都只是有缺陷的凡人,苏书记也是,就像他情急之下也会爆粗口,而我们正是因为缺点而生动,只要你能意识到它的存在,并且努力让自己更加完善,你就是在成长。 还是那句话,最深的爱必须和我们自己一同成长。 谢谢大家。 诉衷情 vip候机室里。 reina,你真的要选择他吗?他的家庭,很复杂,你不会适应的。”楚南铉一改往日轻佻,眉宇间满是纠结的神色。 “和我在一起,你可以自由自在,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可以去巴塞罗那看高迪的米拉公寓和奎尔公园,可以去瑞典北部的kiruna看极光,还可以去希腊的圣托里尼岛,那里有全世界最美丽的落日reina,你不是一直都想恣意生活吗?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为任何人事妥协或者牺牲。”楚南铉竭力劝说虞璟回心转意。 “rex,我承认,你说得很诱人。可是这些地方,我更想和他一起去。”虞璟轻轻一句话叫楚南铉知道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苏君俨抱着琥珀站在一旁,一脸的气定神闲,楚南铉愈发不甘心,reina,我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有哪里比我强,值得你放弃我,你老是说我们不合适,你又没有和我在一起过,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 虞璟微微一笑,“rex,我的心很小,只能住得下一个人。” “那就叫他搬走!”楚南铉大 吼。 登机时间已经迫近。 苏君俨“善意”出声提醒,“楚先生,请长话短说,我们要登机了。” 楚南铉愤恨地瞪住他,脑子里想的却是昨晚老头子那武断的言论,“苏君俨才是配的reina的君王。”老头子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自己配不reina?简直活见鬼,rexreina才是设计王国里的帝后,最般配的一对! “我还会回蔺川的!”气鼓鼓地甩下这么一句“威胁”,楚南铉扬长而去。 苏君俨不以为意地揽住虞璟的肩膀,“我们可以登机了。”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轮子离开地面的一刹那,人会因为惯性往后仰,是一种失重的感觉,虞璟悄悄握住了苏君俨的手。 苏君俨一手抱着琥珀,一手悄悄握紧了那只纤细的手。 突然从前座冒出一阵音乐声,一个男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唱着: 爬升 速度将我推向椅背 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 呼吸提醒我活着的证明 飞机正在抵抗地球 我正在抵抗你 …… 立刻有细细的女声道歉,“对不起,我的耳机没有插/紧。” 虞璟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旋律并不讨喜,只是歌词很动人。三年前的冬末,她也是紧紧地缩在座椅上,用尽全身的气力,去抵抗思念,抵抗他。 苏君俨什么都没说,只是了然地一直握着她的手。 飞机迅速爬升到三万英尺的高度。此时正是清晨,从舷窗里望出去,洁白的云朵层层叠叠,悬浮在静蓝色的苍穹里。阳光是最杰出的画师,为云朵勾勒出了无与伦比的金边。琥珀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段坐飞机,忍不住爬到虞璟腿上,脸凑在舷窗上连连惊呼,“云好像棉花糖啊。” 虞璟忍不住笑起来,“琥珀爱吃甜食的习惯肯定遗传自你,我真担心她的牙齿。” 苏君俨微笑,“琥珀还是懂得适而可止的。”一面又将上次琥珀在老宅吃点心的事说给她听。虞璟却觉得酸痛难当,“其实我一直都对不起琥珀,她刚出生的那个时候我的经济情况不好,皇家艺术学院学费太贵了,全奖也不过杯水车薪,琥珀连一个像样的玩具都没有,她最喜欢的小熊还是邻居老太太圣诞节送的,后来搬家弄 丢了,琥珀哭了很久。” 苏君俨也觉得心中抽痛,“是我不好,让你和琥珀受苦了。” “不怪你,是我的问题。”虞璟将头埋在琥珀颈间,声音闷闷的。 “谢谢你给我生了这样可爱的孩子。”苏君俨俯身凑到虞璟的耳廓说道。 飞机穿过高空气流的时候,可以感到明显的颠簸。虞璟抬起微微泛红的眼睛,“君俨,谢谢你还在原地等我。” 飞机是在下午四点到达蔺川机场的。 高樊远远看见苏君俨姿态潇洒地抱着女儿,另外一只手则和虞璟十指相扣,心里不由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一趟伦敦没有白跑,总算把虞小姐这座碉堡给攻下来了。 “书记,虞小姐。”高樊快步迎上去。 “高叔叔。”琥珀昂着小脑袋,甜甜地喊了高樊一声。 高樊因为妻子怀孕的缘故,最近本就处于父性泛滥期,琥珀清脆的童音让他连上司也看不见了,直接伸出手去,“让高叔叔抱抱?” 琥珀老实不客气地扑向高樊。 苏君俨朝虞璟一笑,“琥珀倒是自来熟,一点都不认生。” “这性子不知道像谁,反正不像我。”虞璟轻笑。 …… 上了车,高樊才将琥珀送回到虞璟手里,羡慕地说道,“琥珀真是可爱极了。” 苏君俨拍拍他的肩膀,“没几个月你不也就当爸爸了嘛,到时候你就不用羡慕旁人了。对了,这几天市委一切都好吧?” “其他倒没什么,不过换届选举在即,书记,您恐怕又要忙一阵子了。” 换届选举。确实,他在这位子上也坐了四年了。 虞璟抱着琥珀,心底忍不住叹息,从他们相识,竟然已经过去四年了,而真正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又有多少? 虞璟头一次对自己所作的决定产生了动摇,幸好,现在还不晚。 她没有走得太远,而他,一直在原地等她。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了一条斩不断的牵绊。 高樊将苏君俨和虞璟送到了金辰华庭。 一家三口进了电梯,门徐徐合拢,琥珀指着电梯上不断变换的红字,咿咿呀呀地念着。“无尤,你的幽闭空间恐惧症是怎么好的?”苏君俨还记挂着她的幽闭空间恐惧症。 虞璟迟疑了片刻,才轻声说道,“我怀着琥珀的时候不 大敢爬楼梯,有天晚上,就硬逼着自己一个人乘电梯,从1层到18层,再从18层到1层,一共来回了二十几趟。刚开始腿软得差点瘫下去,后来也就渐渐好了。” 她寥寥几句话,听得苏君俨却是心头一阵乱跳,她居然是用这种法子迫着自己治好了这个毛病,晚上,一个人,怀着孩子,18层,二十几趟,如果出了什么事,苏君俨简直不敢想下去。 想吼她,苏君俨却是一阵呛咳,俊美的脸痛楚而郁怒,虞璟脸色登时忧虑起来,赶紧抚着他的背,“君俨,你没事吧,怎么最近老是偶尔咳个一声两声的,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一看?” “我没事,呛着了而已。”苏君俨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些暗哑,“你知不知道,有些时候,你真的很可恨。” 虞璟却故意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还不住地朝他挑眉,“可恨多于可爱?” 苏君俨的脸再也绷不住了,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你啊,幸好我们家琥珀性子不像你,要不然以后又不知道有谁要跟着受罪了。” “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很受罪?”虞璟穷追不舍。 苏君俨立刻正色表忠心,“绝对没有。” “真的?” “煮的。” 两个人像孩子一样斗着嘴,琥珀迷惘地看看父母,捂住嘴打了个呵欠,大人真的好奇怪哦。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我努力再更一章,阿弥陀佛,保佑我下笔如有神啊……本来想开船的,可是书记说他不喜欢浴血奋战……哈哈…… 定风波 “君俨,苏伯伯希望我能调到别的部门工作,说我和你待在一个单位影响不大好,我想想也是,换届选举迫在眉睫,我不希望给你的仕途增添任何阻力。” 苏君俨依旧闭目养神,“那你就调吧。” 成孜心头一阵狂跳,细细看了看苏君俨的神色,希望看出一些端倪来,“君俨,那你说我调到那个机关比较好?” “随便。”苏君俨这才徐徐睁开了眼睛,“对了,以后非工作事务不要到我办公室来。还有,日后你最好和别人一样称呼我的职位。” 成孜轻轻咬住了下唇,“你,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好一副能屈能伸的模样,苏君俨从转椅上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眉宇间满是冷意,“确实。”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成孜忍住心底的惊 慌,得体地微微一笑,打算离开。 “等等。”苏君俨却喊住了她,“最近开始走休闲路线了?怎么都穿些宽松的衣服,连高跟鞋都不穿了?我记得你说过,高跟鞋是女人最好的朋友。” 成孜开始有些慌乱起来,但强自掩饰,“天气热嘛,一切以舒服为上。” “是吗?”苏君俨笑容有些森冷,不愿意再跟她打哑谜,“你找过虞璟?” “嗯,我和虞小姐一起喝了一回茶。”成孜倒是承认地异常爽快。 苏君俨坐回了转移上,闲闲地交叠起一双长腿,“你们聊什么了?” 成孜迅速在心理盘算了一阵,笑道,“都是女人家的话题而已。” 苏君俨讥讽地挑高了半边唇角,“是吗?我怎么听说你给了虞璟一个好消息来着。” “哦,我只是说以后我们结婚的时候,希望虞小姐可以前来观礼。” 苏君俨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没看出来,你倒是很有主意。” 成孜知道大势已去,但仍兀自挣扎,“我承认我去见她是存了私心,可是我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啊,我只是太爱你而已。” “你跟她说你怀孕了?无中生有,你倒是好大的本事!”苏君俨疾言厉色。 成孜从未想过温文尔雅如苏君俨会有如此形状,不由瑟缩了一下,狡辩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说我怀孕,真的,我敢赌咒。噢,对了,一定是虞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说我很爱你,会和她公平竞争,让我的孩子以后可以有一个爱它的爸爸,有一个幸福的家……”说着说着居然洒下了串串热泪。 虞璟若是听到这番话,一定会深切感受到中文的博大精深,“我的孩子需要爸爸”原来竟是可以用虚拟语气解释的。 苏君俨冷笑起来,成孜感觉他的笑里像生了牙齿一样,咬住了她,咬得她觉得非分每秒都成了煎熬。苏君俨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摸出一支录音笔来,揿下了按钮,里面一个年轻女子带着颤音说道,“我和成孜是大学同学,她找我开的怀孕检验单,还有一张流产手术单,说是因为政治联姻,要和一个官二代结婚,她说她另有所爱,想用这些让官二代自动悔婚……” 成孜的脸立刻白得像一具尸首,“君俨,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苏君俨不耐地挥挥手,“我倒是看轻你了,难为你想得这般周全缜密,先是和虞璟模棱 两可,暗示她你怀孕了,你知道她个性高傲,绝对不会主动告诉于我。如果我猜得不错,过些时候你大概又要趁着换届选举的当儿,策划一起无人在场的流产了吧?嗯?” 成孜涕泪交加,哀声道,“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是真地爱你啊,君俨,我千方百计分配到市委,就是为了你啊,我做这些也都是因为我爱你啊,君俨……” 苏君俨将录音笔在手中轻松地旋转了一周,“我顾及成参谋长的面子,不把这只录音笔交给他老人家,前提是你自己回去和你父母讲清楚,至于怎么编理由应该不用我教你了吧?” 成孜整个人都瘫在地砖上,苏君俨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眼里半点温情都没有,全是冷酷,“和虞璟公平竞争?谁给了你这个资格和她竞争,你也配?!” 成孜抬起了哭花了妆的脸,半天才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来,“苏君俨……你真是……天底下……最无情……的男人。”说罢掩面奔了出去。 高樊拧动门把手的时候恰好听见成孜最后的那句评价,然后就看见成孜跌跌撞撞地奔出去。 心底叹了口气,书记不是无情,只是对除虞璟之外的女人无情罢了。 “书记,虞小姐去了市委新大楼工地。” “你准备一下,我们也该过去看看工程进度了。”苏君俨满嘴的冠冕堂皇。 “虞总监,您怎么来了?”施工现场负责人有些吃惊,早就听说设计总监是一个敬业的女人,前些时候刚去伦敦领了奖,但却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难得。 “我来看看,赵工,怎么样,进度都跟得上吧,最近天热,大家都辛苦了。”虞璟带着大大的安全帽,越发显得下颌尖尖。她只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衣,英气地卷着袖子,浅蓝色的铅笔裤,看上去干练无比。 “赵工,恕我多嘴,最近一直没有下雨,天气炎热干燥,仓库存放的材料请务必做好防火工作。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西南那一块有工人使用砂轮机的时候居然没有先检查一下砂轮有无裂纹,还有工地危险部位的边沿、坑口的防护栏和封盖上设置的安全警示不够醒目,这些烦您和项目经理谈一下……” “苏书记,高主任,当心脚下,这么热的天您还来工地慰问我们,实在让我们感动不已啊,您放心,我们全体施工人员,一定保质保量完成施工任务。” 苏君俨微微颔首, 第 48 部分 视线却一直锁着那边戴着明黄色安全帽的纤细的人影。 虞璟和赵工听到动静,一齐回过头去,触及到苏君俨灼热的视线,虞璟有些不自在起来,稍稍偏过头去,装作继续看工程图的样子,但嘴角微微上翘却泄露了她心情正好的事实。 项目经理殷勤地介绍道,“这位施工现场负责人赵工程师,这位是我们市委苏书记和高主任。”苏君俨和赵工握了握手。介绍到虞璟的时候项目经理有些犯难了,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虞璟。 苏君俨却悠悠地开了腔,“辛苦了,虞总监的敬业精神真是可钦可佩。”一面朝虞璟微笑。 虞璟哪里会看不出来他眼里的促狭之意,苏君俨这个促狭鬼,虞璟恨恨地想着,却不得不笑着伸出手去,苏君俨握着她的手,不着痕迹地用手指搔了搔她的掌心 高樊很懂事地假装望天,“今天真够热的,赵工你们辛苦了。” “高主任客气了,这是我们的份内事。” 虞璟趁其余人的视线被高樊吸引了过去,狠狠剜了苏君俨一眼,苏君俨倒是很无辜地朝她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书记,要不要到别处看看。”项目经理神态热络。 “赵工,虞总监,你们忙,我们先到别处看看去了。”苏君俨礼数周全,临走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虞璟,直看得虞璟心惊肉跳。 和赵工又谈了一会儿施工的事,虞璟才离开了工地,沈予斐开着公司的车在等她,看见他,赶紧跳下车来,“总监。” “秦总不是刚把你喊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虞璟有些狐疑。 沈予斐抓抓头,“我怕您晚了,拦不到车。”说完又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谢谢你,予斐。”虞璟接过水,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就是几大口,可能喝得太急,险些呛着。沈予斐立刻掏出纸巾,递给她。 苏君俨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他很自然帮虞璟抚背顺气,“喝这么急干嘛?” 虞璟被他一吓,呛得更厉害了。 沈予斐有些惊愕地看着二人,口吃道,“总监——苏书记——” 虞璟好容易匀了气息,介绍道,“予斐,我的助理。你见过的。” 苏君俨不悦,予斐,喊这么亲热干什么!于是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我的车在那边。” 虞璟只得交代沈予斐 ,“予斐,你先回事务所吧。” “好的。我先走了,您自己当心。”沈予斐最后一句话叫苏君俨愈发不爽,“您自己当心”,这嫩头青有没有搞错,听他那口气,好像他在胁迫无尤一般。 真是瞎操心! 双瑞莲 虞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沃尔沃,在伦敦的时候,每次看见同款,她的心都会不可抑止地狂跳,半天,她才轻声说道,“你还没换车?” 苏君俨为她拉开车门,笑道,“我可是廉政干部。” 虞璟白了他一眼。 待到坐进车里,苏君俨却迟迟没有发动,只是高深莫测地望着虞璟。 “廉政干部,我们走吧,可以接琥珀了。”虞璟调侃道。 苏君俨薄唇一勾,伸出长臂,将虞璟拉近胸膛,凑在她耳廓出低语道,“这个位置永远都是你的,除了你,没有让任何人坐过。” 暖湿的气息喷薄在耳际,伴着温柔一如呢喃的声音,虞璟顿时觉得心律失齐。 苏君俨可以感觉到虞璟的呼吸变得浅促起来,他坏心眼地含住她圆润的耳珠,含糊道,“妈已经把琥珀接回去了,喊我们晚上去老宅吃饭。”手却不规矩地探进了她的牛仔裤后腰里,时轻时重地揉掐着虞璟的臀瓣。 “奸官,苏君俨你个大奸官……”虞璟嚷嚷,却被苏君俨封住了唇。 “唔唔——”虞璟不好说话,只能发出呜咽之声。苏君俨被她的娇吟勾得神魂荡漾,抽出手来,就要解她的衬衣扣子。 虞璟赶紧按住他的手,“你不是说还要去老宅吗?” 难怪古人说色令智昏,苏君俨悻悻地停止了动作,坐直了身体,一脸的不爽。 这几天因为生理期的关系,苏君俨一直处于看的见吃不着的状态,早饿坏了,虞璟了然地一笑,凑上去在他脸上吻了一口,“乖,晚上。” 苏君俨立刻眉飞色舞,“那我们吃完了饭就早点回家。” 虞璟迟疑了片刻,“我也要去老宅?” 苏君俨握住她的手腕,“嗯,我们一家三口,你自然要和我一起去。” “你父亲不会想看见我的。我还是不要去了吧,我不想你在其间为难。”虞璟的神色有些倦怠。 “无尤,你信不信我?”苏君俨眉眼灼灼地盯着她。 有人相信一辈子的约定,有人相信一瞬间的勇气 ,而我,相信你。 相信你的体贴容让,相信你的迁就疼惜,相信你的不离不弃,相信你为我跳动的一颗心。 虞璟终于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其余的交给我。”苏君俨微笑着俯身在她鼻尖上印了一吻。 正是盛夏,老宅天井里挤挤挨挨全是草木,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清凉辛辣的气息。 苏君俨和虞璟十指相扣进了老宅。 “蜀犬吠日,是说在一个叫蜀地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高山,还经常起雾,很少见到太阳,所以狗一看见太阳,就很奇怪,会汪汪大叫。”琥珀站在苏鸣诚面前,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还学狗汪汪叫了几声。 “琥珀真聪明。”梅蕴沁将孙女儿搂进怀里,不迭称赞。 苏鸣诚素来严肃的面孔上也微露柔和之意,“解释得很好,都是你妈妈教你的吗?” “嗯。”琥珀乖巧地点头。 “父亲,妈,我们来接琥珀了。” “妈咪,爸爸。”琥珀身子一拧,开心地扑进虞璟怀里。 虞璟将女儿抱起来,喊了一声,“伯父伯母,你们好。” “阿璟,来来,这边坐。”梅蕴沁一面热情招呼着虞璟,一面暗赞,几年不见,比过去更加出挑了。 苏君俨听到那声“阿璟”,向母亲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苏鸣诚绷着脸打量虞璟,虞璟目光沉静地与他对视。 “坐吧,你把琥珀教得不错。” 虞璟只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苏鸣诚背着手站了起来,“晚上留在这儿吃顿便饭吧,君俨你去打电话把成孜也叫过来,让她和琥珀见个面。” “老苏!”梅蕴沁语带埋怨。 苏君俨不声不响地掏出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我和成孜是大学同学,她找我开的怀孕检验单,还有一张流产手术单,说是因为政治联姻,要和一个官二代结婚,她说她另有所爱,想用这些让官二代自动悔婚……” 梅蕴沁一脸的震惊之色,连苏鸣诚也缓缓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苏君俨手里的录音笔。 “父亲,成小姐人家另有所爱呢,我这个官二代可不受人家待见呢?您还打算要这样的儿媳妇吗?”苏君俨从虞璟手里接过女儿,姿态闲散坐在了沙发上,嘴角正噙着一抹冷笑。 “这个东西你怎么弄的来的?”苏鸣诚寂静的面庞上惟有太阳穴那里一根筋徐徐地波动,一直牵到腮部。 “您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打电话问成孜。”苏君俨似笑非笑地顶了父亲一句。 “你——”苏鸣诚气结,瞪着儿子。 “您放心,有这玩意儿在我手里,成孜会和成参谋长好好沟通的,绝对怪罪不到苏家一分一毫的。”苏君俨语气冷硬,眼神却一直温柔地望着虞璟。 虞璟还停留在先前的震动之中,他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哪里是一句父辈荫庇就能解释的。他却从来都是一片真心待她,尊重她,信赖她,给她选择的权利,从未有丝毫违逆她,这样的赤诚的心意,虞璟觉得喉头有些发哽。 “吃饭吧,来,奶奶喂琥珀吃饭。”梅蕴沁生怕父子俩闹僵。 孩子看不懂大人之间的暗涌,笑眯眯地说道,“奶奶,我会自己吃饭的,不要人喂。” 梅蕴沁亲了亲琥珀,“我们琥珀真是能干啊。” 苏鸣诚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沉着脸上了楼。 梅蕴沁怕虞璟心里不舒服,赶紧说道,“老苏就这臭脾气,阿璟你别见怪。” “没关系。”虞璟微笑。 年纪渐长,她越来越理解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难处,可责怪的也越来越少。 吃完饭,二人带着孩子告辞离开。 车上,苏君俨轻声道,“无尤,你变了许多。” 虞璟将琥珀往怀里紧了紧,“年纪大了,总该稳重些。” 她故作沧桑的语气让苏君俨失笑,“我以为父亲喊成孜来和琥珀见面的时候,你会发脾气来着。” 虞璟笑而不语,当时,她确实很想发作,但是视线触及到长身玉立的身影,她忍了下来,因为相信他不会让她们母女受委屈。 “不是有你嘛,我何苦做这个恶人。”虞璟避重就轻。 苏君俨握住她的一只手,意味深长道,“做你自己就好,一切有我。” 虞璟含笑反握住他的手,“好。” 到家的时候,琥珀已经睡着,额头上有汗,濡湿了乌发,长睫浓密,看上去分外秀美。 虞璟将琥珀抱到床上,苏君俨打了水,拿着小毛巾帮琥珀擦汗。 他动作极为温柔,像呵护世间最珍贵的珠宝。 虞璟安静地看着,心里却有些失落,缓步出了卧室。 苏君俨掩上琥珀卧室门的时候,虞璟正在解发髻,修长的脖颈是一道绝美的曲线。 苏君俨绕到她后面,揽住了她的腰肢。 “别闹。”虞璟用肘部顶他。 苏君俨做委屈状,“不是你说晚上的吗?我都饿了几天了。” “你女儿还在睡觉,你就不怕吵醒孩子?” 苏君俨立刻听出了醋意,轻笑起来,“哪有当妈的吃女儿的醋来着?” 虞璟被他道破心事,羞恼起来,“你少胡扯。” 苏君俨笑得越发欢畅,把虞璟的身子转过来,“傻瓜,琥珀长得那么像你,我能不喜欢吗?” 虞璟听到这话,怔愣了片刻才叹息似地说道,“我总怕你是爱屋及乌,君俨,如果你不爱我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因为孩子……” 苏君俨闷笑,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真是傻瓜,就是爱屋及乌,你也绝对是屋子,不是屋顶上的乌鸦。” 说完一手握住她的后颈,唇对着她的唇压了上去。 一记深吻之中,虞璟被苏君俨压在了卧室宽大的床上。 衬衣被男子心急地一把扯开,精巧的扣子四下乱蹦,旖旎春色立刻跳脱眼前。 苏君俨将脸埋进她胸前的沟壑之间,贪婪地嗅闻着,虞璟伸手去推他的脸,苏君俨敏捷地一闪,含住了一侧的娇红。 虞璟扭动起来,檀口微张,发出一声呻吟,似舒服又似痛苦。 苏君俨被她的蹭得浑身冒火,只得弓起腰,暂时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虞璟嗓音带着□的味道,分外诱人。 “安全套。”苏君俨声音沙哑,“你的身体不适宜受孕,我不想你遭罪。” 虞璟感动得无以复加,搂住他的脖子,“今天是安全期,没事的。” 苏君俨一想也是,停止了摸索,果断再次扑倒了虞璟。 这是二人分离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灵肉交融,大概压抑得狠了,苏君俨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再无半点踪迹,倒是像刚脱困的猛兽一样强悍暴虐。 虞璟被他抚弄得娇喘连连,又顾忌到隔壁睡觉的琥珀,只得压抑着,这种禁忌带来的快感格外强烈,虞璟此时媚得能滴出水来。 “我已经茎候佳阴很久了。”苏君俨邪肆一笑,悍然冲 了进去。 虞璟被他这句露骨的浑话挑逗得满脸酡红,抬高了腰,迎合着他的速度,一面轻轻擂了他两下,嗔道,“下流。” 苏君俨笑得愈加得意,“这会儿下流的明明是你。”他故意将“下流”分开念,还咬字格外清楚。虞璟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妩媚地一笑,用力夹紧了双腿,苏君俨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撩拨得直抽气,艰难地来回了几次,才叹道,“无尤你好/紧。” 虞璟的手在苏君俨背脊上调皮地游移着,不时还滑至男子胸前,挑逗着他胸前的凸起。 苏君俨咬牙发狠,“你这个磨人的妖精。”一面加大了力道和速率。虞璟被他撞得简直要飞出去,开始求饶起来。 “叫我。”苏君俨不打算这么快就放过她。 “君俨。君俨。阿俨。阿俨。”虞璟很没有节气地叫唤起来,声音就像此时的她一样痴软缠绵。 苏君俨的心像飘浮在云端,哪里还舍得退出去。 虞璟嘤嘤地假哭起来,“你骗人。” 苏君俨用两根手指叼住她的下巴,笑道,“我可没说你喊我我就饶了你。” “你!”虞璟气鼓鼓地瞪住眼前男人邪恶的俊脸。 苏君俨在她眼皮上吻了吻,又厮磨了一阵,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伸手将虞璟搂在胸前,准备睡觉。虞璟却轻轻摩挲着他的锁骨,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君俨,这三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苏君俨睁开眼睛,不说话。 “用手吗?”虞璟轻声道。 “你!”苏君俨咬牙切齿,“你想的居然是这个,我还以为你是在关心我这三年是怎么生活的!” 虞璟自知理亏,不吭声,但眼睛里有痛楚弥散开来。 苏君俨将她搂紧了些,“都过去了。乖,好好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船啊船啊,你们的快乐是建立在俺的痛苦之上……好吧,何小姐要出来打酱油鸟… 小阑干 时隔三年,虞璟站在了青木大学大礼堂的讲台上,作为“荣誉校友”给建筑设计系的学生开讲座。其实,有谁知道她只不过是青木肄业的学生,连学士证书都没有一张,不过即便知道又怎样,以她今日的成功,肄业只会使得她的经历更加增添一抹传奇色彩罢了。 这个世界的吊诡之处就在于它制造规则的同时又允许有人破 坏规则,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有足够的力量自保。 礼堂布置得相当隆重,红色的绸缎缚着紫棠色的讲台,连话筒上都别出心裁地系上了红色的丝结,大捧的鲜花直对着虞璟的鼻端,正中央的百合抽出的花蕊正随着虞璟说话的气息轻轻颤动。 礼堂里随处可见年轻的面孔,每一张脸孔上写的都是羡慕、崇拜、憧憬以及欲望,虞璟在心底微笑,寒微之时她也曾渴求这些钦羡的目光,然而这世间很多 第 49 部分 东西,都是“看上去很美”,真正到手时,也不过尔尔。 讲演结束,学校领导又非要招呼午饭,虞璟不得不祭出“市委办公大楼工程任务在身”这把尚方宝剑,才逃得一劫。 刚走了两步,却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低得几乎让她误会是自己的幻觉。回头望时,在篮球的撞击声、女学生喧哗的叫好声、广播里轻音乐声里她看见了顾玚澄。他站在篮球场外围的香樟树繁茂的树冠下,就像一个哀伤的影子。 虞璟立在原处,顾玚澄缓缓迈步走向她。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短袖衬衣,深灰色的西裤,脚上是黑白拼色的牛津鞋。一张脸像半透明的白玉,细黑的眉毛下面是妩媚的凤眼,顾玚澄怔怔地看着她,三年,她已经出落成如此出色的女人了。 “顾老师,你回国了?” 虞璟耳边两粒小小的钻石坠子一闪一闪,像挤着眼睛在笑。 顾玚澄当年远走日本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虞璟的缘故,最近也是谢霖安和他联系时告诉他虞璟回国了,他的心才又活泛起来,趁着日本学校放假回来一趟。然而刚回来,听说的却是虞璟为君俨生了一个极为可爱的女儿,连素来有“铁娘子”之称的母亲也开始在他耳边唠唠叨叨,恨不得可以立刻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顾玚澄自嘲似地扯扯嘴角,“还喊什么顾老师,再过些时候我怕都要喊你一声表嫂了。” 他语气里的失落虞璟不是听不出来,只是,却没有丝毫立场去安慰他,只能微笑面对。 “赏脸和我吃顿饭,怎样?”顾玚澄出声。 虞璟面有难色,顾玚澄强压心底的酸涩,晃了晃手机,玩笑道,“和君俨有约?要不要我打电话帮你请假?” 话说到这份上,虞璟再也不便推辞,应承下来。 顾玚澄还开着他那辆银灰色的宝马。 当年她用这辆宝马的车窗当镜子照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顾玚澄轻声道,“这是你第四次坐我的车。” 虞璟默然,他记得如此清楚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明白,但却无法给他回应,他一日放不下,就注定一日不得快乐。虞璟想开口却觉得无从说起。 “去九重天你可介意?”顾玚澄目视前方。 虞璟回道,“我无所谓的。” 顾玚澄嘴角逸出一缕苦笑,无所谓,在她那里,他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陪无关紧要的人吃一 顿便饭,有什么好在乎的。 二人去了九重天二楼的西餐厅。 “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我在这里先遇见的你,结果会不会不一样?”顾玚澄翻着菜单问道。 如果是我在这里先遇见你,知道了你掩藏着的艰辛,了解你淡漠下的隐忍,然后可以早一点接近你的心? “我不会和自己相同专业的男人在一起。两个人待在同一个圈子里,总会有孰高孰低之分,很容易生龋龉,而绝大部分男人的自尊偏偏只比纸片厚那么一点儿。”虞璟深知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因此没有给顾玚澄丝毫幻想的余地。 “你真狠,一点希望都不留给我。”顾玚澄摸了摸鼻子。 虞璟挑了挑眉,“希望是要朝前看才能看的着的。” “我和似之同岁,所以暗地里其实都一直在较着劲儿,他拿奥林匹克数学一等奖,我就要拿奥林匹克英语一等奖,他收到哥伦比亚大学的0ffer,我就考上京都大学。一直到毕业后我们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顾玚澄唏嘘不已。 男人天性就是争斗和抢夺,虞璟听到顾玚澄说到这里,反而觉得松了口气,也许他确实对自己动过心,但耿耿于怀至今的只是她选择了苏君俨——他潜在的竞争对象。 虞璟用叉子叉起红色的海鲜饭里沾满酱汁的青口贝,送进嘴里,然后才徐徐放下刀叉,“我爱君俨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因为在他面前我是谁。” 顾玚澄正在用银色的餐刀往蒜茸面包上涂抹蛋黄酱,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半天才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吃完饭离开的时候,顾玚澄已经恢复了那种散漫不羁的模样,起码表面上如此。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和正要进入大厅的何琇,何琇却一眼就认出了虞璟和顾玚澄。 这种轻慢是何琇素来无法忍受的,即便现在何家的经济情况已大不如昔。“虞璟!”何琇骤然出声,喊住了她。 虞璟驻足回头,那是一个微微有些发胖的女人,穿着白色的带亮片的连衣裙,白色的蕾丝袜,白色的漆皮高跟鞋,看上去就像刚挤出来的牙膏一样乏味,再看五官,虞璟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她倒是命硬,居然还活着,不过不要紧,有时候活着才是最可怕的惩罚。 于是她微微一笑,“恭喜。” 顾玚澄却有些狐疑,“这位是?” 这三个字对于何琇 来说不啻于一把尖刀,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居然认不出她来,居然还向她恨不得食肉寝皮的仇人询问她是谁!何琇哈哈大笑起来,“我是谁?玚澄哥你居然问我是谁?哈哈哈哈。”她的笑像泪水似地淌了一脸。 “何琇?”顾玚澄惊呼,一面去细看她。大概是激素药物使用得过多,她的整个人都有些浮肿,原本清丽的五官如今有些模糊,难怪刚才一下子没有认出来,顾玚澄微觉尴尬,“还没有恭喜你恢复健康。” 何琇讥诮地一笑,“我没死,很意外吧?” 她是朝着虞璟说的,虞璟依旧微笑,“恭喜你。” 何琇眼睛闪烁了两下,仔细端详虞璟,三年,她的母亲为了救她顶了父亲的罪,至今身陷囹圄,何家的企业在苏君俨的授意下被莫傅司整得奄奄一息,而她受了多少罪,终于挣扎着活了下来,这一切全都是拜眼前这个浅笑的女人所赐。这三年她倒是简直脱胎换骨一般,闲闲往那里一站,来来往往的男人眼光直直勾勾地朝她身上飘,而自己呢,却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沦落到要和早衰的男人相亲的地步,老天何其不公! “我还要回事务所,先走了。”虞璟微一颔首,翩然离开。 顾玚澄立刻接口道,“我送你回去。”一面朝何琇仓促地说了一声再见,便转身离开了。 何琇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身影,觉得自己一寸一寸死去,她的灵魂早就碎裂了,补上了白磁,眼白、牙齿、骨骼,通通是白磁,硬冷无情。何琇的嘴角歪斜地吊着一个冷笑,成功者的潇洒吗?她已经不屑和她计较或者言语,她承认,如果虞璟是想用这种高尚的姿态来羞辱她,那么她显然成功了。 “你最好当心一点,何琇她,看你的眼神不大对劲儿。”顾玚澄想到那一身白色的何琇,居然觉得有些发冷,她整个人,就像一具尚未全醒的尸首,尤其是她看人的时候,眼睛里那种浑沌却又疯狂的光,真吓人。 虞璟轻笑起来,“放心,你肯定是安全的。” 顾玚澄摸了摸鼻子,没有答话。 到了非凡门口,虞璟下了车。刚进办公室,苏君俨电话就追过来了。 “喂,无尤,怎么手机关机了。” 男子的语气有些焦躁,虞璟轻声安抚他,“今天去母校做讲演了,进礼堂前把手机关了,后来又忘记开了。抱歉,君俨。” “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 。” “母校领导招待的?和过去的老师平起平坐感觉怎么样?”苏君俨语带调侃。 “嗯,和顾老师平起平坐的感觉真不错。”虞璟勾唇笑得格外慧黠。 苏君俨立刻被“顾老师”三字弄得紧张起来,“玚澄从日本回来了?他和你见面了?你们中午一起吃的饭?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这样急切的君俨,虞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苏君俨恼怒起来,“你还敢笑!” “君俨,你是在吃醋吗?”虞璟忽然生出作弄之意。 苏君俨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说道,“不是吃醋,是担忧。” 虞璟呼吸一窒,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电话线,半天才用极轻极细的声音说道,“我从未喜欢过顾玚澄,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苏君俨声音顿时雀跃起来,“无尤,你是我的,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一寸每一分都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不准你不要。” 虞璟听到前半截先是觉得耳朵有些发烫,待听到那最后近乎无赖的一句,却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强买强卖啊。” “一经售出,概不退货。”苏君俨得意洋洋。 “呸。”虞璟含笑啐他一口,“有质量问题也不可以退货吗?” 苏君俨眼睛危险地一眯,拖长了声音,“无尤,什么叫有质量问题?莫非你是嫌我昨晚不够卖力?嗯?” 这下虞璟连脖子都烧起来,压低了声音,“我在办公室,你少乱说话。” 苏君俨笑得很邪恶,“那我今晚一定努力,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性/能卓越。” 作者有话要说:顾老师出来遛达了……何小姐真惨呐……rp太差了…… 青玉案 “起床了,小懒猪,起床了。” 感觉有人一直在摸自己的脸颊,痒簌簌的,好烦,虞璟唔了两声,将脸往羽绒枕头里拱了拱,继续睡。 苏君俨轻笑起来,在她圆翘的臀上轻轻拍了一下,“虞总监,迟到了。” 虞璟立刻如同旋开发条的玩偶,条件反射一般坐了起来,每回看见她这种睡眼惺忪的样子,苏君俨就会控制不住地发笑。 虞璟这才清醒,看了一眼闹钟,发狠道,“苏君俨,你又耍我。” 苏君俨微笑着在她额上吻了一口,“谁叫你起床的样 子这么可爱。” 全天下大概只有他会用“可爱”这个形容词来形容她,虞璟撇了撇嘴。苏君俨将干净的内衣内裤递给她,虞璟脸可疑地一红,动作粗鲁地接过来之后,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变态”。苏君俨眼睛一眯,挑高了唇角,“看来有人忘记昨晚是怎么哭着求饶的呢?要不要我帮你复习一下?”说完还欺近了身体,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虞璟身上欢爱的痕迹。 昨晚为了展示自己卓越的性能,苏君俨简直是“兽性大发”,疯狂地索要了一次又一次,虞璟差点化成一滩水,最后被逼着连让人想想都觉得耳热心跳的“老公饶了我吧”都喊了出来,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虞璟推开苏君俨,愤愤地揉着眼睛跳下了床,拉开衣橱,拿了一条onepiece就往身上套。苏君俨走到她后面,手非常自然地放在她的腰肢上,“老婆,我来帮你拉拉链。” 他掌心像有火,游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灼热,虞璟一软,险些瘫进他怀里,又羞又气,斥道,“拉个拉链你乱摸什么!” 苏君俨无辜地咧嘴一笑,“我在找拉链,没戴眼镜,看不清楚。” 虞璟气得直磨牙,苏君俨这才乖乖地拉好了背后的拉链,又低下头在虞璟后颈印下了滚烫的一个吻。他的气息拂过颈后细碎的绒发,虞璟觉得血液咕噜咕噜像沸腾了一样,直翻泡泡。 苏君俨从巨大的穿衣镜里窥见虞璟满面春色,邪魅地一笑,伸出食指逗弄着她小巧的耳垂,“老婆,我发现”,他特意顿了顿,“你好敏感。” 虞璟终于忍不住暴走,抬起胳膊肘就给了苏君俨狠狠一下。 苏君俨却突然捂住胃咳嗽起来,虞璟掠掠头发,嘲笑道,“装的真像,肺长在胸腔里,胃长在腹腔里,你应该做西子捧心状还差不多……” 话还没说完,却发现苏君俨面色苍白,不似作伪,这才慌张起来,“阿俨,你怎么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痛,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上医院。”苏君俨一手按住虞璟得肩膀,一手捂住嘴,虞璟帮他一下一下地抚着背。等到这一阵剧烈的咳嗽平息,苏君俨才抬起头,却发现虞璟眼眶红了,他清了清嗓子,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安慰道,“没事,只是呛着了而已。” 虞璟只是凝望着他,眼睛里有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苏君俨赶紧要拇指去擦她的泪水,“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像小孩子一样。” 虞璟扑进他的怀里, 手指却抚上了他的嘴角,那抹血丝,分明很淡,可是在她眼里却是触目惊心,“君俨,我们去医院。” 苏君俨满不在乎地一笑,“就你那点力气,还能把我揍成内伤不成,好了,该去喊琥珀起床了。” “去医院,你跟我去医院。”虞璟吸着鼻子,执拗无比。 苏君俨也狐疑起来,“怎么了?” 虞璟死死攥着那根沾血的手指,肩膀却在颤抖,苏君俨视线微垂,一把将她缩在身后的手拽起来,轻声道,“是不是我又咳血了?” 虞璟抖得更加厉害,苏君俨叹息似地一笑,“你别紧张,烟抽多了就这样。” “你刚才……说……又……以前……也有过?”虞璟抽抽噎噎地问道。 “你还在伦敦的时候,有过一次。没事的,只是一缕血丝,死不了。”苏君俨竭力安慰虞璟。 虞璟一听到死字,哭得更凶。 隔壁琥珀大概听见动静,赤着脚就跑了出来,一看见母亲在哭,不明就里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苏君俨被这一大一小弄得头痛,哄了大的还要哄小的,简直手忙脚乱。 技穷之下,他只得做“西子捧心状”,作势要咳,果然,虞璟立刻止了泪,紧张地抓着他的手,“君俨。” 苏君俨微笑起来,不顾孩子在场,小心地捧着她的脸,“看到你这样紧张我,我真的很高兴。” “傻子。”虞璟嗔道,眼泪却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待会儿你陪我去医院吧,不去一趟,我真怕你会把房子给淹了。”苏君俨笑得异常温柔。 琥珀也止了哭,仰头看着时哭时笑的虞璟,拉她的裙摆,“妈咪。” 虞璟这才想起女儿,蹲下来,“琥珀赶快去刷牙洗脸,爸爸妈妈马上送你去幼儿园。” “妈咪你刚才为什么哭?”琥珀看着母亲红肿的眼睛。 苏君俨抱起女儿,“你妈咪是爱哭鬼,琥珀不准学她。” 虞璟破天荒地没有反唇相讥,只是望着父女二人,努力微笑。 两个人送孩子去了幼儿园之后,虞璟打电话向秦亦峥请了假,苏君俨也和高樊交待了一下情况,这才开车去了一家外国人开的医院。 医生是一个蓝眼睛的美国人 第 50 部分 ,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问道,“你有这种情况多久了?”苏君俨用英文答道,“就最近吧,偶尔会咳嗽。今天早上咳嗽时带出了一点血丝。” 医生也开始改换英文,“除了咳嗽还有低热、胸痛、气闷的情况吗?” 苏君俨想了想,“基本没有。” 医生进行了肺部听音之后,开始在处方单上奋笔疾书,又喊护士带苏君俨去做了肺部加强ct。 拿到片子后,医生宽慰地朝满面忧色的虞璟笑了笑,“不要紧张,您先生肺部有一点阴影,应该和抽烟有关,从今往后,把香烟戒了,我再开一点药,注意保养,不会有事的。不过如果继续抽烟的话,阴影扩大,产生钙点,就可能演化为肺癌。” 虞璟听到肺癌,明显地颤了一下。 离开医院的时候,苏君俨揉揉她的头发,“这下吃了定心丸了。” 虞璟却又红了眼睛,“君俨,对不起。” 你以前很少抽烟,一包苏烟开封,经常一个月都抽不完。是因为我的不告而别,你的烟瘾才变得如此之大的吧。你后来用香水也是为了掩盖身上的烟味吧。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放纵了。”苏君俨对虞璟永远是这么宽容。 虞璟刚想说话,苏君俨却陡然想起那次看见她抽烟的情景,那么的落寞却又带着不可救药的美,“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嗯?” 虞璟坦白,“跟楚南铉学的。” 那时在伦敦,生了琥珀之后,疯狂地想他,每晚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只觉得非得鼻端萦绕的满满都是他的气息才能睡的着一般。可惜他从来不用香水。那时候虞璟才相通,原来男人用香水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可以营造出一个幻觉,而不是像她那样拥抱着冰冷的空气。 “我也只抽苏烟。”虞璟轻声说了一句。 “女人还是抽mild比较好看,你怎么抽男烟?” “这个焦油量大,过瘾。”自己当时似乎是这么回答楚南铉的。 其实不是,只是因为苏烟最接近他身上的气息。何况又姓苏。 苏君俨听到楚南铉时的不悦顿时被烟消云散。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虞璟却突然脸一板,将手一伸,“把香烟和打火机给我。” 苏君俨苦笑起来,“遵命,老婆大人。” 老宅里。梅蕴沁正在用绒布细心地擦拭着绮绿,苏鸣诚 则在旁边焦躁地踱着步子,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截香烟,烟雾袅袅,似乎正在空气里描画着莫测的图案。 梅蕴沁嗔怪道,“老苏,你能不能别老在我眼前转悠,眼睛都被你晃花了。” 苏鸣诚眼睛一瞪,“这几天没事就看见你摆弄这古筝,干吗?” 梅蕴沁手指抚过筝弦,立刻跳出清幽的小段旋律,“绮绿原来是虞家的旧物,阿璟的母亲弥留之际,阿璟迫于无奈把这筝给当了,结果却落到了阿俨手里,阿俨又送给了我,可见他们俩是真有缘。” 苏鸣诚手不耐地一挥,“巧合罢了,哪来那么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亏你也学过唯物主义。” “听你的意思,你还是不同意阿俨他们的婚事,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以前你嫌虞璟在九重天打工的经历不好听,现在三年过去了,人家从名校毕业了,堂堂建筑设计师,前一阵子又刚去英国拿了奖,难道还配不上阿俨吗?说到门楣,虞璟是虞轶祺的外孙女,书香门第出来的,教养谈吐见识,样样不俗,最难得的是阿俨还喜欢的要命,两个人连孩子都生了,你还在里头兴什么风作什么浪?!”梅蕴沁一改往日贤淑,句句针锋相对。 苏鸣诚眼睛瞪得更大,怒道,“真是女人家的见识,她和英国那边来从过密,君俨可不是吃资本主义饭的,这不是摆明了让别人说闲话嘛。还有琥珀,公职人员未婚先育,有心人一条罪名下来,君俨的仕途就到底了。最要紧的,我听顾峰说过了,说虞璟的血型比较古怪,生琥珀的时候就出了岔子,以后基本不能再怀孕,我们苏家还没有男孙,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苏家的香烟断送在我手上吗?” “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重男轻女,跟那些村妇的见识有什么区别!”梅蕴沁奚落道。 苏鸣诚哼了一声,“你不是信佛吗,连菩萨都说男人七宝之身,女人五漏之体。” “你——”梅蕴沁噔噔下了楼。 片刻,苏鸣诚看见梅蕴沁换了一身香云纱提花旗袍,这才急道,“你上哪去?” “我上庵里去。” “那我今天吃什么,司务长昨个儿刚告假。” “七宝之身原来和我们五漏之体一般都要吃饭啊。”梅蕴沁摸了摸手上的翡翠镯头,优雅地出了家门,留下苏鸣诚一个人瞠目结舌地站在堂屋里。 宝钗分 “你又抽烟了?”虞璟没好气地发问。 苏 君俨使劲吸了吸鼻子,干笑道,“没办法,实在推不掉,就抽了几口。”又伸手从背后搂住虞璟的腰,“无尤,要不我们赶紧结婚吧,结了婚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当个妻管严,人家敬烟一概回答‘老婆不许我抽烟,回家要是身上有烟味,老婆就罚我睡书房’,怎么样?” 虞璟心里一跳,最近,有事没事他总喜欢唤她“老婆”,黏得要命,她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真是顶顶自私的女人,明明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又害怕用婚姻关系把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起。 苏君俨见她不吭声,心里一阵黯然,却又不敢逼迫于她,只得转移了话题,“今天的雪梨怎么没有削成梨盅,倒是切成一块一块的了,无尤,你在偷懒,是不是?” “是啊,每天伺候你吃川贝冰糖炖雪梨,你还不识好歹在外面抽烟,我早伺候烦了。”虞璟用调羹搅着蒸锅里的梨块。 苏君俨将搂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装作委屈万分的样子,“晚上不都是我伺候你,我也没嫌烦。” 虞璟扭头狠狠瞥了他一眼,“伺候我?” 苏君俨眉眼俱是弯弯,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不怀好意地凑近她的脸,“晚上你明明都是很享受的样子嘛。” 虞璟脸不争气地一红,哼道,“我倒是巴不得你嫌烦。” “甘之如饴,哪里舍得嫌烦。” 虞璟发现自己对他的甜言蜜语基本无抵抗力,难怪他如今说得越发利索了,嘴角微微一扬,“嘴巴跟喝了蜜似的,看来今天的川贝雪梨不用放冰糖了。”说完,苏君俨就看见虞璟报复似多放了半勺川贝粉。 苏君俨的一张脸立刻垮下来,“这玩意儿苦得要命,你饶了我吧。” 虞璟按住他要去加冰糖的手,“逗你呢,没看出来今天的雪梨份量比平时多得很吗?” 苏君俨这才留意到流理台上搁了好几只雪梨,脸垮得更厉害了,“不会都要吃下去吧?” “这里还带了明后两天的份。”虞璟轻笑。 苏君俨非但没有吃下定心丸,反而紧张起来,“好端端的干吗攒着,你不在家?要出去?” 虞璟调小了火,点点头,“我要去柬埔寨一趟,那边有一个工程项目是非凡老早就签下来的,拖拖拉拉也快半年了,要去敲定下来。” 苏君俨蹙眉,“秦亦峥搞什么,你是设计总监,这种事怎么也要你去?” 听出他话 语里浓重的不满,虞璟只得安慰他,“柬埔寨是一个佛教国家,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信奉小乘佛教,柬埔寨又有做过法国的殖民地的历史,所以在设计上有很大的限制,这个项目反复好久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秦亦峥很看好柬埔寨的建筑市场,所以这次他亲自领队,今天下午我们就出发飞往金边。” 苏君俨松了手,坐到一边,脸色很是不善。 虞璟盛了一碗川贝冰糖炖雪梨,捧到苏君俨面前。苏君俨却一动不动,虞璟将勺子塞到他手里,“赶快吃掉,我加了糖了。” 苏君俨随手将勺子往碗里一丢,将虞璟拉坐到怀里,闷声闷气地问道,“可以不去吗?” 虞璟用手指捋着他的头发,“我就去一天半,很快就回来。”说完又在苏君俨脸颊上亲了一口。 苏君俨这才脸色稍缓,将碗里的勺子拿起来,递给虞璟,“你喂我。” 虞璟认命地接过调羹,“幸亏琥珀这会儿不在家,要不然看你的脸往哪里搁,琥珀都是自己吃饭。”嘴上这样说着,手里还是舀起一勺,小心地送到苏君俨嘴边。 苏君俨将雪梨吞进嘴里,“你到底有没有放糖啊,这么苦!” 虞璟将信将疑地抽回调羹,想自己尝一口,苏君俨却扳过她的头,微微一笑,“不需要,我口有余味。”说罢,头一低,将唇压在了她的唇瓣上,先是用唇细细描画着她的唇部线条,然后才用齿轻轻地咬啮着,最后才用舌头吮吸着,他的手还垫在她的颈后,加深着这个吻。 虞璟感觉空气就这样一点一点被他吸过去了。唇齿交融之间依稀还能感觉到川贝炖雪梨清甜中微带苦涩的味道。 “怎么样,现在知道味道了吧?”苏君俨松开她,挑着眉毛问道。 虞璟瞪他一眼,“废话少说,赶快吃掉!” 苏君俨看见她脸颊上微微泛粉,了然地勾了勾唇,“遵命,老婆大人。” 会害羞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她只会对你害羞。 “我送你去机场。”苏君俨自顾自地拎起虞璟的行李箱。 虞璟连忙拦住他,“你不是还要去市委吗,我自己打车去就行了。” 苏君俨知道她一直都对他的身份讳莫如深,不想外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所以每天接送她上班,她其实都不大乐意,总喜欢在离非凡还有好些距离的地方就下车。 他也没有和她争,只是默默地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得虞璟心里一片惊涛骇浪。 “我只送你去机场外围的停车场,不进去。”苏君俨轻声说道。 虞璟心头一窒,手足无措,“君俨,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 苏君俨宽容地一笑,“我懂的。”说完接过行李箱,揽住她的肩,“走吧。” 进了电梯,虞璟惴惴不安地偷偷看了看苏君俨,推己及人,她也不会喜欢自己的爱人藏藏揶揶的,“君俨,你是不是生气了?” 苏君俨朝她笑,“对你,我总是不会生气的。” 他自然是该生气的,可是对于她,总是不由自主想去顺着她的心意,不愿意勉强她分毫,即便自己很委屈。 虞璟绞着手指,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坐进了沃尔沃里,苏君俨一直沉默地开着车。 苏君俨果然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只送她到了机场的停车场。 虞璟从他手里接过拉杆箱,“我很快就回来,川贝冰糖炖雪梨冷透了之后放冰箱,每天都要记得吃。” “好。”苏君俨微笑着应答。 “那我进去了。”虞璟有些愧疚地拉着行李箱向候机大厅走去。 苏君俨一直安静地站着,直到虞璟走出去十米开外,才突然追上去,虞璟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君俨,怎么了?” 苏君俨一把捧住她的下巴,“早点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虞璟眼睛突然一阵酸热,只能一个劲儿点头。 “那这回我进去了啊。”虞璟努力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苏君俨揉揉她的发顶,“进去吧。” 虞璟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挪进了候车大厅。苏君俨站在骄阳之下,站得笔直,视线一直锁定着前方的人影。虞璟只觉得炽白的太阳下,他整个人都像会闪闪发光一样。 迈陂塘 因为不希望苏鸣诚对虞璟“不安于室的行径”横加指责,所以苏君俨都是自己带着女儿在外面解决吃饭问题。 闻香阁是他和虞璟首次正式约会的地方,带着女儿故地重游,苏君俨心情很是愉悦。饭店里人声鼎沸,苏君俨朝吧台随意望了两眼,老板正忙得手忙脚乱,唇角微微上扬,便抱着女儿挑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地方坐下。 服务生送上了餐牌,苏君俨递到琥珀手里,“想吃什么自己点。” 餐牌上只有汉字,并没有图,看着眼前小小的孩子仰头问他,“云吞是什么?”服务生有些目瞪口呆,他是粤人,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云吞,“呃,云吞,云吞——” 苏君俨微笑着唤了一声“琥珀”,又道,“云吞就是混沌,英文里面叫做wonton,stuffedthindumplingsservedwithsoup。” 琥珀咧嘴一笑,“噢,我知道了。爸爸,你的英语说得好棒。” 苏君俨不以为意地一笑,让女儿继续点餐。 琥珀点了小份的三鲜云吞和红豆双皮奶,苏君俨则点了粟米香菇排骨汤和柠檬鸡几个粤菜。 人声嘈杂,服务生上菜的时候都得扯着嗓子喊,“香酥凤腿哪一桌点的?十八桌,来咯。”那里又有客人喊,“我的天麻鱼头汤什么时候上来?” 苏君俨有些后悔没有去包房了,而头一次见识的琥珀却听得咯咯直笑。 等到菜上齐了。“爸爸,妈咪什么时候回来啊?”琥珀拿着勺子捞着碗里面的云吞。 苏君俨揉揉女儿的脑袋,“妈咪明天就回家了。” 餐厅里悬挂着许许多多的电视,在拥攒的人头顶上一亮一亮的,根本无人去看,只是自顾自地明灭着。正值午间新闻,苏君俨不经意地一瞥,面貌刻板的女主人人正要木板一样的声音播报着一条最新国际新闻,人太吵,根本听不清楚,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屏幕上滚动的字幕条,“泰国和柬埔寨部队继26日在柏威夏寺争议地区交火之后,双方28日清晨再次短暂交火,除六名士兵死伤之外,还有23名外籍人员卷入事端,其中有5名为华裔工程人员被扣……” 苏君俨手一抖,茶杯跌到地上,摔个粉碎,琥珀受到惊吓,抬头盯住父亲,“爸爸?” 苏君俨想朝女儿挤出一个微笑,却觉得肌肉僵硬,好容易掏出手机,给虞璟打个电话,手指却总是发颤。他努力深呼吸,在柬埔寨的外籍人士多着去了,不会是她的,又不是写小说,哪里有这么多巧合。好容易按下通话建,那头却半点声音都没有,苏君俨立刻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衬衫全贴在背上,粘嗒嗒的,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抠住手机,仿佛不这样就抓不住似的。 秦亦峥,对,还有秦亦峥,竭力稳定心神,苏君俨立刻给 第 51 部分 秦亦峥打电话,不料同样是半点回音也无。苏君俨再也待不住了,抱起女儿,“爸爸有急事,我们不吃了。”挥手喊过服务生,匆匆结了账,苏君俨就抱着女儿上了车。 握住方向盘,苏君俨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告诫自己不要慌,虞璟不会有事的,这才发动了方向盘。琥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觉得爸爸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她轻声喊着“爸爸”,苏君俨恍若未闻。 车里开着空凋,苏君俨一直在轻轻颤抖。路上他停了好几次,他控制不住地想一脚油门直踩到底,可是孩子还在身边,他不能,不能这样。 就这样开开停停地到了老宅,苏君俨跳下车,将女儿抱进了堂屋,他抱得那样紧,琥珀忍不住皱眉,“爸爸,你抱痛我了。” 梅蕴沁听见动静,赶紧从儿子手里接过孙女,嗔怪道,“你仔细点,没听见孩子喊痛吗?”却看见儿子脸色惨白,惊呼起来,“阿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妈,你弄点东西给琥珀吃,她应该还没吃饱。”苏君俨从未感觉到如此仓皇过,不安和恐惧已经攫住了他的心。 梅蕴沁刚想说话,苏君俨已经又掏出手机来,“阿暖,我有急事找你。你帮我查一下今天泰国柬埔寨交火被扣华裔人质的名单,我现在就要。” 那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好,你等我。” 苏鸣诚刚巧午睡过下楼,没好气地斥道,“马上都换届选举了,你还有闲心来管这种事,等你当了京官,再操心这些国家大事不迟。亏你好意思麻烦小暖,人家小姑娘现在也是外交部新闻司的得力干将了,你呢?” 苏君俨只装做听不见,那边宇文暖已经回过来了,“似之,我看了,是你们蔺川的一个赴柬建筑事务所的人,秦亦峥、杜泯、虞璟——” 苏君俨已经听不见了,那边宇文暖提高了声音,“似之,似之,你怎么了?” 苏鸣诚从儿子的神色里看出了些端倪,冷哼起来,“虞璟那丫头又弄什么幺蛾子了?” 琥珀听到母亲的名字,拉着奶奶的衣角,两条眉毛也蹙了起来。梅蕴沁弯下腰,柔声安抚着琥珀,“好孩子,别怕。” 苏君俨霍然从椅子上起了身,“阿暖,谢谢你,有事我会和你联系的。”挂了电话,苏君俨转向苏鸣诚,“虞璟现在在柬埔寨,泰国和柬埔寨因为柏威夏寺争议地区交火,她和非凡事务所的几个人目前被扣成了人质,我要去京津一趟,琥珀 这几天就烦妈照应了。” “你发什么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走得开吗?去京津?这事有外交部出面,轮不到你瞎操心。”苏鸣诚瞪儿子。 梅蕴沁也面有忧色,“阿俨,你千万别以身犯险啊,柬埔寨那里乱得要命,你别忘了前些年菲律宾劫持人质事件,死了多少记者啊。” 苏君俨听到菲律宾劫持人质事件,脸色又沉了几分,“妈,你说什么呢。” 梅蕴沁也自知情急之下失言,“虞璟肯定不会有事的,今天下午我就去庵里求菩萨。” 苏鸣诚嗤之以鼻,“封建迷信,就你信这些土木形骸。” 琥珀忽然小声地插话,“爷爷,土木形骸不是形容人的本来面目,像土地和树木一样不加修饰吗?用在菩萨身上好像有些不通。” 苏鸣诚老脸居然一红,尴尬地直摸下巴,屋内原本凝滞的气氛也似乎被缓解了。 半天他才咳了几声,“琥珀说的对,是爷爷用得不当。” 琥珀依旧笑眯眯,“没关系,爷爷只是不小心而已,爷爷在琥珀心中一直都是很渊博的。” 小姑娘最后一句直将苏鸣诚哄得老怀甚慰,连连夸赞琥珀聪明懂事,连儿子什么时候离了家门都不知道。 虞璟和秦亦峥一行人刚到金边机场,短暂停留之后就一同去了柏威夏省,泰国和柬埔寨一直就因为柏威夏古寺归属争议不断,而柏威夏古寺被联合国认定为世界文化遗产之后,为古寺的主权归属问题几度升级,但今年这一事件基本已经平息,偏偏在他们刚到柬埔寨的时候,泰柬军队却又发生了冲突,还交了火。 虞璟他们和其他人质被关在一个狭小的仓库里,秦亦峥恰好和她背靠着背绑着。 虞璟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货真价实的枪战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仓库的玻璃被震得劈里啪啦直响。 “跟放鞭炮似的。”虞璟轻声说道。 秦亦峥也笑,“你不怕?” “怕啊,怕得要命。可是他们又不会因为我怕就放了我。” 秦亦峥声音依旧沉稳,“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虞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有点后悔跟你出来跑这么一趟了。” 秦亦峥苦笑,“苏君俨这回绝对不会放过我了,唉。”但他话音里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虞璟脑子里却想着苏君俨送她进机场时那 坚定的身影,他这会儿一定着急得要命吧。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总是聚少离多,而这一切都归罪于她,她的骄傲,她的自私,她的自以为是。 她笃定他爱她,所以便可以恣意伤害他吗? 她长久以来都信奉的立身处世的信条是——不亏欠别人,不辱没自己。所以在钱财上总与他分得毫厘不差,可是感情呢?是可以计量的吗? 离她不远的一个日籍女子正在低声啜泣,和她绑在一起的一个男人正用日语安慰她不要害怕,却听见那个日籍女子抽噎道,“田中先生,我不是害怕,我是后悔。我为什么要拒绝近藤,他那么爱我,我却一直拒绝他,其实我也很爱他,可是我胆小,我怕,我觉得配不上他,我怕他以后会嫌弃我,离开我……” 虞璟听着那个日本女子细弱的声音,却觉得一阵阵悚然,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强悍,强悍到独来独往,凭借自己的力量长大,然后成功,可是实际上呢?她根本就是软弱,她不敢相信别人,因为承担不了背叛,所以她没有知心朋友,孤家寡人一个。她不敢全身心地爱人,因为她根本不相信有人会爱她,她有何可爱之处,值得别人去爱?所以辜负了苏君俨三年。她其实是个顶顶无信心之人。 夜如年 仓库大门轰然洞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鱼贯而入,用口音浓重的法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然后他们就被分成几拨塞进了一辆改造过的迷彩外观越野车,秦亦峥朝虞璟耳语,“转移。” 被人当物品一般粗鲁的塞进车内自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虞璟感觉手腕已经被麻绳磨得出了血。 车在坎坷不平地地面上疾驰,突然一个大转弯,虞璟的惊呼还未出口,就听见一阵凌乱的枪声,射在车门上噼啪作响,然后就是玻璃碎裂的的声音,秦亦峥低喝“弯腰”,将虞璟用背抵在身下。车上的士兵举枪还击,虞璟亲眼看见车上一个年轻的士兵双眼一突,然后就软软的萎顿下来,胸前被射出了一个洞,正往外流淌着鲜血。虞璟想哎,但是因为胃里没有食物,只觉得胸口冰凉,但什么都吐不出来。 死亡的气息就在鼻端萦绕,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虞璟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苏君俨基本上也就被毁了,所以她不能死。 脑子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他们是来柬埔寨商谈工程项目的,柬方照理不会扣押他们,但他们遇到的士兵通通说法语,正是柬埔寨的官方语言之一,如果是泰方有意嫁祸的话,好像又没有这个必要,那也就是说, 他们其实落入了第三方手里,而且肯定是反政府武装。虞璟觉得满身都是冷汗,如果指望正规军来解救他们,估计那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秦亦峥这时动了动身体,因为护着虞璟,他的胳膊被碎玻璃划伤了。虞璟感觉有血滴滴答答地流到了她胳膊上,刚想说话,就听车上的士兵恶狠狠地朝他们扬了扬手中的步枪,用英语说道,“不准乱动。”说完就和另外一个士兵将车上靠车门的另外两个人质踢下了车,然后一手将人质当作盾牌一般拉在胸前,一手拿着枪,小心地向周边的灌木丛前进。 秦亦峥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冷静地说道,“我们应该落在了泰国反政府武装手里,现在按我吩咐的来做,用脚划拉你附近的碎玻璃,快,想办法割断绳子。”说完他就低头将胳膊上的玻璃用牙齿硬拽了下来,然后努力转头,将牙齿叼着的玻璃吐在手可以摸得着的地方,用可以活动的手指拈起玻璃碎片,开始锉麻绳。虞璟也用脚将玻璃碎片拨拉到手边,努力抬手腕捡起玻璃碎片。麻绳早已被扯得松动,秦亦峥没费多大力气就割开了绳索。 “你来开车”,匆匆交待一句,秦亦峥不顾手上鲜血淋漓,将死掉的士兵手里的突击步枪拿在手里,熟练地看了看弹膛,伏在虞璟身上,“走!” 虞璟知道生死攸关,握稳方向盘,就是一脚油门踩下去,其实她很想告诉秦亦峥,其实,她的车技真的…不咋样… 先前跳下去的士兵没想到这两个看上去斯文清俊的男女居然会夺车逃走,噼哩啪啦举着枪朝越野车射过来,秦亦峥将虞璟往下压了压,举着突击步枪调至连发,就是一阵反击,虞璟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那两个士兵倒了下去,她惊得直哆嗦,看向秦亦峥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秦亦峥只拉开她,“我来开。”说完顿了一下又说,“那两个人如果不死,他们随身肯定携带有无线电装备,到时候就是我们死。子弹直接爆头,不会有痛苦的。” 子弹直接爆头,虞璟并不是个军事白痴,因为苏君俨也是个兵器爱好者,耳濡目染,她自然知道用短突连发打出堪出狙击步枪的准头是什么概念,何况还是行驶中。只是在法制化社会里成长的她暂时还不大能适应这种鲜血淋漓的丛林法则。 但她沉默的什么都没问。开始在车上翻翻捡捡,看看还有多少可利用资源,遗憾的是只找到一些压缩罐头和壶水,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秦亦峥看在眼里,不愧是他欣赏的女人,不像寻常女人一样只会哭哭啼啼。 秦亦峥安静地开着车。虞璟几次想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把这具尸体丢下去,和死尸待在一起,看着死不瞑目的年轻士兵着实不是一种舒适的体验。 秦亦峥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开了腔,“先留着,万一食物告罄,总还有点用处。” 虞璟终于受不住了,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秦亦峥嘴角却莫名翘高了,“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奥多棉芷省,我们走暹粒到榜同,再回金边。” “什么,是被第三方控制,不是落在柬或泰任意一方军部手里?”苏君俨眉头紧锁。 电话那头宇文暖轻声问道,“似之,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关注?” “阿暖,因为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在里面。” 宇文暖一下子愣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老半天,隔着电话,她才轻声说道,“我会尽力帮你找消息的。” “谢谢你。” 收了线。坐在苏君俨旁边的莫傅司阴侧侧地笑了笑,“君俨,你女人不会有事的,和不动秦王待在一起,绝对少不了她一根汗毛。” 苏君俨挑眉,“你对秦亦峥很有信心?| 莫傅司吹了一声口哨,一条荧光绿、身条细长的蛇徐徐游了过来,懒洋洋地攀上了莫傅司的手臂,尖尖的吻端还在莫傅司的胳膊上蹭了蹭,莫傅司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温柔地掻了掻这条绿瘦蛇的下颌,”小青,给君俨笑一下。“ 这条被唤作小青的绿瘦蛇果然昂起头,朝苏君俨吐了吐鲜红的信子。 苏君俨抚额,作势起身,”没时间陪你闹,我要去金边一趟。你借直升飞机给我。“ 莫傅司姿势变都没变,和他的宝贝蛇一个模样,没骨头似地歪在沙发上,”秦亦峥的老头子就是美国lynn私人武装的最大头目,秦林恩那个老鬼一手培养出来的王牌狙击手,你说连个不入流的反政府武装都搞不惦,他还配姓秦吗?”说完又亲了亲小青的吻部,“你说是不是啊,小青?| 那条绿瘦蛇原想眯着的眼睛居然睁开了,然后又闭上了,就像听懂了莫傅司的话并且应答一般。 苏君俨看着这一人一蛇,表情很是无语。 “也该让你那个不识相的女人吃点苦头。你就安心待在蔺川,等高升吧。我会帮你探着金边那边的消息的。”莫傅司又凉凉地开了口。 苏君俨依旧 坐立不安,莫傅司将一杯红酒递到他手里,“喝酒吧,这可是05年的拉图。” 看着苏君俨接过酒杯,抿了一大口,莫傅司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伸手沾了一点酒液,“小青,你也尝尝。”那条绿瘦蛇却别开了头。莫傅司戳戳它的头,“不识好歹的东西!| 阵破乐 柬埔寨是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这个时候正是雨季,可能中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是瓢泼大雨。 秦亦峥看了看天色,大量积雨云正在聚焦,”我们必须在夜晚降临前离开这一片林区,否则一旦暴雨,雷击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两个人分食了一些压缩食品和水之后,秦亦峥重新上过了弹匣,就一直在奥多棉芷的旷野乡间急速行进。 果不其然,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间乌云蔽日,闪电像银蛇一样,在暗沉的天幕上撕扭着,几颗黄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然后就是瓢泼大雨,白辣辣的风伴着闪电,一声一声听得人肝胆欲裂。秦亦峥看了看周遭环境,稍稍加速,将越野车开离丛林又远了些,这才吩咐虞璟双手抱膝,胸口紧贴膝盖,尽量低下头,蹲在车里。 虞璟依言照做了。秦亦峥却将皮带的金属扣解下,拿着军用匕首和一个塑料袋跳下了车,虞璟猜测他是去取水。果然,他在离车不远处用匕首刨了一个深坑,将塑料袋铺在里面,用粘土压紧,很快又跳上了车。 仅仅是这样几分钟的功夫,他已经浑身湿透,衬衫紧贴在身上,将他坚实的肌肉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虞璟指指那具尸体身上的衣服,“你最好换一下衣服,受凉了就不好了。” 秦亦峥淡淡地说道,“那件衣服还有别的用处。” 虞璟不解,正要说话。秦亦峥却忽然变色,将她推倒座位下,低喝到,“别出 第 52 部分 声,有人来了。” 虞璟被车座下的灰尘呛得难受,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努力侧耳倾听,隔着豪雨,这才模模糊糊地听见一阵汽车突突熄火的声音。 秦亦峥将金乌的枪管小心地抬了抬,拇指和食指扣住了板机上。 车门打开,秦亦峥听出有脚步声往这里走来,根据声音,他估计对方先下来了两个人,此处是粘土地质,因为雨水冲刷,军用皮靴和地面摩擦会发出一种特别的声音,秦亦峥手指微微收紧,对准了瞄准器。 来人披着雨披,其中一个莽撞的用手拉开车门,用浑浊的法语问道,“人质都解决了吗?” 秦亦峥已经利落地扣下了板机,因数消声器的缘故,那人连闷哼都来不及,就仆倒在车座上,后面的士兵顿时紧张起来,鸣枪示警,枪才响起,就被秦亦峥直接击穿了前额。很快后来的那辆吉普车上又跳下四个士兵,借着吉普车做掩体,就是一阵扫射。伴着哗哗的雨声,枪声接连不断格外沉闷。虞璟感觉周遭全是异常浓重的张力,从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蹿。 对方火力太猛,风雨又大,秦亦峥被困在狭小的车厢内,一时难以压制住对方的密集扫射。大概因为搞不清楚这边的情况,对方多少也有些忌惮,秦亦峥注意到其中一个士兵似乎正在掏什么,他当即用脚踢开了车门,抱住虞璟便滚下了车。 紧随其后的就是砰的一声巨响,一颗小型爆破弹立刻爆炸,整辆越野车的车顶盖都被气流掀掉。虞璟被秦亦峥压在身下,看着火花瞬时涌起,又被雨水浇灭,散发出一种金属的焦味。虞璟死死咬住牙关,才能止住自己的连连打颤。 那边四个士兵也逐渐往他们藏身的地方逼近。秦亦峥看准机会,一串漂亮的腾越,伴着连射,立刻解决了三个。剩下的一个张皇起来,居然愚蠢地转身就跑。秦亦峥站在雨幕里,嘴角浮现了一个嗜血的微笑,朝着那个士兵,轻轻地扣动了板机。 虞璟也从泥泞里爬了起来,抱着两只胳膊,默默地凝视着秦亦峥,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杀戮的气息,像露出獠牙和利爪的野兽。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秦亦峥一声不吭地将几把枪械捡起来,缓缓向吉普车走去。虞璟迟疑了片刻,跟了上去。吉普车后座像叠沙袋一样叠放着几具尸体。最上面一具赫然就是那个仓库里啜泣的日籍女人。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僵白的腿上满是青紫的瘀痕,显然生前遭受了蹂躏。 虞 璟顿时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错位了一样,喀嚓作响。如果不是秦亦峥,她大概不会比这个日本女人幸运多少。秦亦峥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傻站着的虞璟拉上车。 车外的雨居然很快止住了。秦亦峥一面逐一拆卸枪械,一面说道,“排气筒进了水,要等一阵我们才好走。” 虞璟抱着冰凉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秦总你。” 秦亦峥有些意外地打量她一眼,“你不觉得我可怕?” 虞璟苦笑,“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还不至于善良到舍己为人的地步。” 秦亦峥没有答话,拿着枪又跳下了车。虞璟看见他在那几具尸体上翻捡了片刻,撕下了其中两个人的迷彩服,然后将接的雨水拎了回来。 将雨水倒进水壶里,秦亦峥将其中一件迷彩服扔给虞璟,虞璟拎着衣服的一角,蹙眉道,“干吗?” 秦亦峥解释道,“这里黑斑蚊很厉害,尤其喜欢傍晚雨后出来活动。要是被它们叮一口,可能会感染登革热。” 虞璟这才学着秦亦峥,用匕首将两只袖管割下来,套在了裸/露的胳膊上。 苏君俨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莫傅司正在给那条绿瘦蛇喂食,听见动静,朝他回头一笑,将手里的丽纹龙蜥扬了扬,小青在巨大的玻璃缸内盘成一圈蚊香的样子,上身直立着,正死死盯着他手里的蜥蜴,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 苏君俨刚想起身,就感觉有条蛇飞速地朝沙发里侧蜿蜒而下,苏君俨只看见黄白色的影子一闪。那条蛇就游到了沙发下。 苏君俨立刻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吼道,“你居然让我和一条黄金蟒睡了一夜!” 莫傅司已经丢下了那条丽纹龙蜥,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小青吞食那只倒霉的蜥蜴,半天才转过身体,伸了个懒腰,“你睡了我的宝贝,我还没要你负责呢,你倒恶人先告状?”说完只听他撮起手指,在口边打了个唿哨,那条两米多长的黄金蟒才怯怯地从沙发下游了出来,温顺地伏在莫傅司脚下。 苏君俨瞥见茶几上的酒杯,又瞅了瞅刚刚熹微的天色,忽然沉声道,“你在我酒里动了手脚?” 莫傅司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知道我有失眠症,不小心拿错了酒而已,怎么样,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吧?” 苏君俨冷冷哼了一声,拿起车钥匙就要出去。 莫傅司抱起那条黄金蟒,叹息似地说道,“小黄,叫你不要自荐枕席,你看看,被君俨嫌弃了吧,唉,人家的心肝宝贝就要回来了,哪里会看上你?” 苏君俨这才止步,回头盯住莫傅司,“你有消息了?虞璟脱险了?” 莫傅司知道玩笑已经开得过了,正色道,“只知道你女人和秦不动现在一起,他们杀了人,夺了车,目前正在亡命天涯。” 莫傅司说得异常轻松,眼里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苏君俨却是眼底冒火,森然道,“莫傅司,你还当我是朋友?” 莫傅司这才丢下蛇,耸耸肩,“开个玩笑而已。走吧,我们去金边。” 途中莫傅司接到了一个电话,接电话时他的半边嘴角一直高高扬起,挂了电话后,他才阴笑起来,“不动秦王真是好身手,奥多棉芷北部的平原上昨天发现了十几具尸体,有反政府武装,也有被绑的外籍人质,不过柬方已经封锁了消息。” 苏君俨面色深沉,看不出喜怒,“秦亦峥应该会走奥多棉芷往暹粒,我们速度快,应该能接应到他们。” 莫傅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秦亦峥和虞璟到了暹料地界就弃了车。只带着简单的水和食物进了城,当然还有一把拆卸下来的狙击步枪。幸好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又被太阳烘干了,倒也不见得特别狼狈。 秦亦峥走那些士兵身上掏出了不少美元,因此并不担心钱财的问题,着急就在于两人身份证和护照都放在金边酒店那边,被怀疑非法入境就麻烦了。 秦亦峥倒是从容自若,领着虞璟去了暹粒最高档的amansars酒店。 他用法语朝那吧台的女人说了几句,女人朝秦亦峥行了个佛礼,然后神色恭敬地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亚欧混血轮廓深邃的男人从宽阔的水榭长廊里转了出来,一见到秦亦峥就快步迎了上来,两个人拥抱了一下便开始叽哩呱啦说起了法语。虞璟只听见一连串的小舌音。 她正百无聊赖的时候,从酒店的大理石柱后面又并肩出现了两个男人。随意地一瞥,她呆住了。 莫傅司先看见了虞璟,他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苏君俨,心情抑郁的苏君俨下意识的抬头,也看见了椰子树下站着的虞璟。 双红豆 “君俨——”虞璟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君俨修长的身姿,只觉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还活着,还能见到他,她从来没觉得活着 是这样美妙的一件事。有一筐的话要说,千回百转到了口边只不过是柔肠百结的一个名字。眼睛蓦然灼痛,有液体渗出,虞璟再也不顾是在公众场合,就扑进了苏君俨的怀里。 苏君俨一把搂住她,他似乎还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力气大得像是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才甘心一般。 莫傅司耸耸肩,径自走到了一边。 苏君俨抬起虞璟的脸,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颜色也是极淡,下意识地捏住了她的手腕,“有没有受伤?” 虞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苏君俨立刻紧张地追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手腕被绳子磨破了。”她小声地解释。 苏君俨立马松开了她的手腕,翻转她的小臂,这才看见手腕内侧的血痂,他英挺的眉毛立刻皱成一团,小心地碰了碰她的手腕这才问道,“还疼吗?” 虞璟摇头,眼睛却片刻都不离苏君俨。 苏君俨见她一直都痴痴地盯着他,心里一痛,重新将她揽进怀里,“我该早点过来的。” 虞璟刚想说话,却看见不远处秦亦峥朝微微颔首,似乎要离开的样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秦总。” 苏君俨眼睛里精光一闪,很快又变成一派淡然的模样,他搂住虞璟的背,两人一起朝秦亦峥的方向走过去。 “秦总,这次内子多亏了你才侥幸脱险,我欠你一个人情。” 秦亦峥听到“内子”时眉梢似乎扬了扬,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虞璟,“虞总监是非凡的得力干将,又是我带出来的,我自然要保证她的安全,苏书记太客气了。” 苏君俨瞅了瞅离他们不远处偶尔朝他们这边投来视线的混血男人,“大恩不言谢,看样子秦总还有朋友在等,我们就先进去了。” 秦亦峥点点头,又转向虞璟,“我还会在柬埔寨再待一些时候,你回蔺川后好好休息几天,这一趟辛苦你了。” 苏君俨唇角一勾,晦暗难明地看着秦亦峥离去的背影。 “喂,君俨,我要在这边找几条红尾蚺带回去,你什么时候想走就直接走好了,不要管我。”莫傅司半撩起眼皮,盯了一眼虞璟,就懒洋洋地走了。 等莫傅司走的远了,虞璟才说,“莫傅司是不是永远都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每次一看见他,我就忍不住想打呵欠。”说完果真张嘴打了个哈欠。 苏君俨失笑,“他有挺严重的失眠症。” 原本一直绷紧的神经在见到苏君俨后迅速松弛下来,虞璟呵欠连天,打到一半,她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含糊道,“不好意思啊君俨,我突然觉得好想睡……” 苏君俨将她打横抱起,笑道,“好,先去睡一觉再说。” 虞璟被苏君俨抱进了房间,大概是太累了,她也没有心思去纠结别的客人暧昧窥伺的眼神,头刚沾到枕头,她就睡了过去。 苏君俨就坐在床沿安静地守着她,瓷白的一张脸,他却怎么都看不够。 年轻的日本女人在絮絮说着,“我不是害怕,我是后悔。我为什么要拒绝近藤,他那么爱我,我却一直拒绝他,其实我也很爱他,可是我胆小,我怕,我觉得配不上他,我怕他以后会嫌弃我,离开我……”她的眼里原本是在流泪,忽然透明的泪就变成了猩红的血,从眼角哀哀地流下来…… 虞璟魇住了,她猛地坐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连嘴唇都在哆嗦。苏君俨赶紧按住她颤抖的双肩,“无尤,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虞璟紧紧搂住苏君俨,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君俨,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地颤抖。 苏君俨面对这样的要求哪里会说一个“不”字,他紧了紧胳膊,“好。我们一回去就结婚。” 虞璟稍稍抬了抬头,手抚上了虞璟微削的脸颊,“君俨,我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总是这么的自私,从来不顾虑你的感受。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总是自以为是,按照自己的心情来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眼泪扑扑簌簌地掉下来,这两天触目最多的便是死亡和鲜血,她早已心力憔悴,又因为看清了自己的懦弱,虞璟从未如此厌弃过自己,眼底满是刻骨的悲哀氤氲。 苏君俨以吻封住了她这些沮丧的叫他心疼的话语。他的吻异常温柔,虞璟的眼泪却掉落得愈发凶猛。 苏君俨只觉得心痛得厉害,比起此时她的自贬自厌,他宁愿她还是以前那般尖锐决绝。 “无尤,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无法给你安全感,你也不会老是想着要逃离。”苏君俨将她揽在臂弯里,声音痛楚而沙哑,“我应该早点把你救出来的,叫你这几天受苦了。” 虞璟拼命摇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哽上来,直哽得喉咙疼,“不怪你,一点 都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错,如果当初我肯多信任你一点,你就不会错过琥珀生命里最初的那段时间,如果我不是那么自私地离开,这三年你也不会过的这么苦。我老是用妈妈的例子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却忘了你是苏君俨,不是何世祥。”她浑身颤抖,又极力克制,脊背像一张脆弱的弓。 苏君俨忽然叹息,将她紧紧抱住,“我懂的,我都知道,你一直都在怕,怕我只是因为一时兴起爱上你,怕我对你的爱会慢慢磨损,怕我会后悔为你付出的一切,你不敢依赖别人,是怕你依赖的人突然抽身离开,怕自己依赖后被别人看轻,留下你一个人。我只后悔没有早些遇见你,如果早一些,你是不是就可以少受一点苦?” 他一直都懂得她,比她自己还要懂,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苏君俨抬起右手,试干净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道,“苏太太,求婚这件事,还是由男人来做比较好。” 虞璟还没反应过来,苏君俨已经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普鲁士蓝的丝绒盒,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枚灿烂夺目的蒂凡尼钻戒,珠式镶嵌的整圈小钻完美烘托出中间瑰丽璀璨圆形主钻,2.5克拉的十足美钻。 “苏太太,我想你一定不介意这枚婚戒给你带来的额外重量吧?”苏君俨眉梢眼底满是笑意。 虞璟破涕为笑,朝他伸出了左手。苏君俨温柔地为她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苏太太以前说过,蒂凡尼名字虽然响亮,不过只能算二三流的货色,而且仿货还满大街都是,但是我想来想去,觉得蒂凡尼跟我们一家三口很有缘分,所以还是选择了它。”苏君俨朝虞璟眨眨眼睛。 “君俨——”虞璟轻唤。 苏君俨却摇头,嘴角浮现出一缕促狭的笑意,“嗯?是不是该换个称呼,老婆?” 他的脸离得很近,可以清楚地感 第 53 部分 觉到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他的气息拂在脸上有种软绵绵的感觉,虞璟心跳立刻加速,眼见着眼前的俊脸还在邪恶地一点一点地凑得更近,虞璟睫毛轻颤,索性一把环住苏君俨的脖子,“老公——”终于脱口而出。 晴偏好 “我和虞璟决定结婚了。”苏君俨牵着虞璟的手站在苏家老宅的水磨方砖铺就的地面上。隔着万字纹的窗棂,窗外花木掩映,红绿对照,让虞璟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梅蕴沁心下欢喜,“是该早些定当下来了,现在天气热,不方便办喜事,不如安排在九十月的时候,时间也宽裕些。” 苏君俨微微一笑,“妈,不急的。我们先去民政局领个结婚证。我们俩都怕烦,不想大操大办,婚礼什么的就从简吧。” 苏鸣诚徐徐吐出一口烟圈,又狠狠将燃着的香烟揿在烟灰缸里,幡然作色道,“混帐东西,你是回来示威的吗?我同事你们的婚事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做父母的?” “《婚姻法》明文规定婚姻自由,禁止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一旦男女双方自愿结婚,不允许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苏君俨神色自若。 苏鸣诚却气得直瞪眼睛,居然搬法律条文来压他,实在是混帐至极! “虞璟。”苏鸣诚转脸看向她,存心出言激她,“三年前你不是拿乔得很吗?怎么,现在倒是肯屈尊来做我们苏家的儿媳妇了?” 苏鸣诚口气冷硬,还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苏君俨有些担忧地望了望她,虞璟却朝他微微一笑,握紧了他的手。只见她稍稍挺了挺脊梁骨,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苏伯父,我只能说亡羊补牢,犹为未晚。一个人做错了事,自然要付出代价,但总应该给别人改正错误的机会吧?” “代价?你付出了什么代价?”苏鸣诚神色冷峭。 “这三年的生离就是我当初轻率决定的代价。”虞璟一字一顿。 苏鸣诚哼了一声,“你倒是说得轻巧,凭什么你要走就走,要回头就回头,你把苏家当什么?!” “父亲!”苏君俨不悦地皱起眉头。 “苏伯父,我当初是因为苏家离开君俨,今日,我是因为君俨而进入苏家。”虞璟面容平和,口齿清晰地回答了这么一句。 苏鸣诚眼睛眯了眯,细细打量虞璟的神色,她镇定从容,不像三年前那样咄咄逼人张牙舞爪,但也一点没有畏首畏尾的颜色,只是安静地 陈述着。这三年,总算有了点进步。 “出生不幸家庭,脾性又坏,你觉得日后你有这个本事维系家庭吗?”苏鸣诚故意拣虞璟的痛脚踩。 虞璟咬了咬下唇,“人只有在水中才能学会游泳。我既然决定和君俨结婚,自然会努力经营我们的婚姻,另外,我母亲的不幸是因为她遇到的是何世祥,而我,遇到的是苏君俨。您不相信我,难道对自己的儿子还没有信心吗?” 梅蕴沁听到这里,嘴角弯了弯,朝虞璟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苏鸣诚看得一清二楚,气得他一根根捏紧了手指。妻子,儿子,做了姑子的女儿,他们才是一家人,只把当外人,各个都要与他为敌! 苏鸣诚霍然起立,寒声道,“要我同意你们的婚事也成,苏家不能没有男孙,什么时候虞璟肚子里面有了好消息,什么时候再说!” 苏君俨冷哼了一声,“父亲,如今是什么年代了,您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重男轻女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怕教人笑话。我有了琥珀已经心满意足,不想再要什么儿子。” “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替她遮掩着,明明是她身体——” 苏鸣诚话未说完,虞璟已经拉开手袋,将一张纸递到他手里。 薄薄的一张纸,苏鸣诚脸色一时转了几转,苏君俨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昨晚她想了多少花招就是不肯他碰,难道—— “无尤,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怀孕了?你疯了吗,你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宜再次怀孕!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顾惜自己的身体!”苏君俨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脸的冷凝之色,声音也骤然拔高。 “君俨。”虞璟安抚地按了按他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我并不是那种蠢女人,为了替自己的爱人繁育子嗣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知道,比起孩子,你更希望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何况我们已经有了琥珀。我仔细询问过医生了,只要熬过了头几个月,基本上就不会有事。”说完,她又转向苏鸣诚,面容上带着浅笑。 “苏伯父,说实话,如果只是为了进苏家的门,我一点都不想怀这个孩子。我只是不想君俨遗憾罢了。不管怎么说,他是琥珀的父亲,缺席孩子最初的岁月对他而言一直都是一种缺憾,虽然不说,但是我明白。您应该早知道我血型特别的情况了吧?因为母婴血型不合,我怀孕的风险会比寻常女人大一些,但人生哪里没有风险。”虞璟唇角微扬,似乎是一个带着自嘲的笑意,“能力和态度永远是两人回事, 您也许会接受一个婚后不愿意生子的儿媳,却绝对不会接受一个无法生子的媳妇。我说的是吧?” 苏鸣诚默然不语。梅蕴沁知道他其实心里已经松动,便上前拉住虞璟的手,“阿璟,你肯嫁给阿俨,我真是开心极了。走,跟妈到里屋去,我们娘俩说几句体己话。” 等到两人进了里屋,苏君俨才一言不发地拿起那张怀孕检验单,看着上面的检查时间,原来是昨天趁他去市委的时候她去了医院。六周,孩子已经六周了,他只觉得身上时冷时热,一时为她怀孕的消息兴奋不已,一时又忧心忡忡。身体里像有悲喜两股气流撕扯着他。半晌,他才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悲戚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儿子,别说我们已经有了女儿,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断子绝孙我也乐意。” “你——”苏鸣诚指着儿子的脸,气得发颤。 “如果您还想我的仕途继续往高走的话,希望您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撂下这么一句话,苏君俨也进了里屋。 里屋的藤椅上,梅蕴沁和虞璟并排而坐,两个人都言笑晏晏。苏君俨当着母亲的面,直接抱起虞璟,“妈,我先带她回去了。” “路上当心些,对了,绿绮我待会儿让警卫员送你们那边去。” 虞璟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放我下来。” 苏君俨不理她,朝母亲告辞之后,便直接抱着虞璟上了车,苏鸣诚在廊檐下吹胡子瞪眼睛,连连斥骂,“不像话,成何体统!” 苏君俨一声不吭地为虞璟系好了安全带,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虞璟知道他是生气了,只得扯着他的胳膊装可怜,“君俨,你是不是生气了?” 明知故问,苏君俨依旧绷着俊脸。 “君俨,你不会面瘫了吧?”虞璟转了转眼珠,伸手去捏他的脸颊。 苏君俨一把抓住她的手,真想狠狠咬她一口,让她知道痛。可是,舍不得,对她,永远都舍不得,只能生自己的闷气。 虞璟叹了口气,摸了摸小腹,“宝宝,你爸爸一点都不欢迎你,怎么办呢?生下来你就叫惹人嫌好了。?” 苏君俨眼角抽搐了两下,迟疑了半天,终于也将大手覆住她的小腹。 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让她有了孩子。 “君俨。”素手抚上了他如玉的脸庞,“我承认是我自作主张,没有征询你的意见。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只是,你为我 付出得太多,我也很想为你做点什么。” “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会是什么感觉?”苏君俨哑着嗓子问道。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虞璟手指在他俊美无俦的轮廓上流连。 感觉到她的无限眷恋,苏君俨俯身狠狠地亲吻了她一口,“你要是敢出一点点差错,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苏老古董撬下来了。。。圆满了,有儿有女,这文也真的进行倒计时鸟。。。 jj抽成这样,大家还努力刷文留评,太感动了。。。 美女们情人节快乐~~ 咏捣练 苏君俨找了顾峰,出动了一人医所有权威的妇产科医生帮虞璟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他这才稍稍觉得放心了些。 检查完毕,苏君俨还在和妇产科的邱主任请教着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虞璟被他圈在怀里,低头看了看脚上的芭蕾式平跟鞋,蝴蝶结,黑白斑点,真不知道他是什么眼光,丑死了。虞璟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几个月啊,他已经从头管到脚了,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动,好像她是玻璃做的,碰一下就会坏掉。幸好这一次她的妊娠反应很轻,要是被他看见她刚怀琥珀那阵儿经常连胆汁都吐出来的样子,还不得把她直接当王母娘娘似的搁在供桌上。 虞璟弹了弹指甲,她已经预感到这十个月不好过了。 手机在包里震动,虞璟下意识地想拉开拉链,苏君俨却回头看了她一眼,“注意辐射”,说完又继续和邱主任说话去了。虞璟撇了撇嘴,无奈地开了耳机上的蓝牙耳机,“喂,哪位?” 电话那头却没有声音,虞璟不由提高了声音,“喂,请问您是哪位。” “妈咪。”琥珀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虞璟立刻觉得揪心起来,“琥珀,你在哪里,怎么了?” 电话显然换了人接,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虞璟,小琥珀长得真可能啊,是你和苏君俨的种吧?原本以为你当初够傲气,说走就走,没想到你还是留了一手啊,真是佩服佩服啊。” “何琇,你到底想干什么?有本事冲着我来。”虞璟立刻就听出了她的声音,强行抑制住心头的惊慌问道。 苏君俨面沉如水,拨了拨自己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切换到配对通话和自动录音状态。 何琇的声音有些粗嘎,“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想和小侄女联络联络感情罢了。” “何琇,我希望你不要做什么蠢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但是如果你动了我女儿一丝一毫,你应该后果。”苏君俨语气冷锐。 何琇阴侧侧地笑了笑,“苏书记,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您表弟还有我的好姐姐聊聊天罢了,可惜我面子薄,请不动他们,只好出此下策了。” “我会通知玚澄,你现在在哪里?”苏君俨追问道。 那边似乎迟疑了一下,“我在北边废弃的化工厂。” 苏君俨啪地一下关了蓝牙,帮虞璟掠了掠头发,“别担心,何琇不敢对琥珀怎么样的。” 虞璟摇摇头,眼眶有些泛红,“你没有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她恨我简直到了食肉寝皮的地步。”又想起那次看见一身白色的何琇,像一具尚未完全清醒的尸首,眼睛里是混浊而疯狂的光,虞璟肩膀颤了颤。 “你见过她,什么时候?” “我去青木演讲的那次,顾玚澄请我吃饭,离开九重天的时候碰到了她。”虞璟开始后悔没有听从顾玚澄的警告了,眼泪滚滚落下来,濡湿了脸颊。 苏君俨抱了抱她,柔声道,“无尤,一切交给我。乖,别哭了,你还怀着孩子,不能伤心的。” 虞璟抽了抽鼻子,“我担心琥珀,我怕何琇她……” 将虞璟抱进沃尔沃里,苏君俨给顾玚澄打了电话,简要说明了情况。 电话那头顾玚澄声音低黯,“我现在就开车过去,你让虞,表嫂不要伤心,琥珀不会有事的。” 收了线,苏君俨又要给常耀江打电话,虞璟阻拦道,“君俨,现在毕竟是你换届选举的关键期,这件事情搅大了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们还是看看情况再说吧。” 苏君俨笑了笑,眼底有冷芒闪过,“别担心,我知道轻重。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不把何琇收拾妥当了,我实在不放心,感觉就像随身带着一个装在盒子里的炸dan似的。你现在又有了身子,我不能冒这个险。” 蔺川市北边是老工业区,一些大型重工业都分布在那一块。后来城市扩建,大力发展第三产业,北边就破落下来。 苏君俨和虞璟到达的时候,顾玚澄差不多也同时到达。 周围是长到一人高的俾草,在夏日的热风里招摇,像一片废弃的绿色海洋。灰白色的矮楼斑驳不堪,不少地方连墙体里头的金属架都露了出来, 地上遍布沙石砖砾。 苏君俨正准备给何琇打电话,她却主动从一堵旧墙后面转了出来,还是一色的白衣,远远看上去,像一截巨大的蚕蛹。 “你们速度倒是挺快。”何琇一手撑在泥坯墙上,斜着身子,眼睛却唆着虞璟。 “琥珀呢?”虞璟冷冷地盯着她。 何琇转到墙后,将琥珀粗野地拽了出来。琥珀看到父母,大哭起来,“妈咪,我要妈咪。爸爸,我要爸爸——” 何琇尖叫起来,“你给我闭嘴,吵死了。” 虞璟看见女儿,心疼得要命,就要上前,苏君俨赶紧拉住她,将她搂在怀里,附耳道,“别冲动,琥珀现在很安全。” 顾玚澄伸出的手在虚空中停留了片刻就收了回去,何琇看得清清楚楚,冷笑起来,“顾玚澄,怎么样,你喜欢的女人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你有权有势的哥哥,还生了这么一个小丫头,感觉很糟糕对不对?” “何琇,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喊我过来,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顾玚澄也一改往日散淡,疾言厉色起来。 何琇收回撑在墙上的一只手,随意地掸掸手上的灰土,“怎么,被说穿心事了,恼羞成怒了?玚澄哥,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顿了一下,恶狠狠地看住虞璟,“我喜欢顾玚澄,你明明不喜欢他,却又见不得我和他一起,你装可怜,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让他把我一个人丢在马路上,送你的猫去宠物医院。你耍手段让他刚巧看见我打了你一个巴掌,认为我刁蛮任性,只会欺负人。去看建筑展览那次,你存心说我和顾玚澄是一对,然后看他和我撇清关系,你再看我的笑话。你心机这么深,脾气这么坏,他却还是喜欢你,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何琇说道后面已经近乎是嘶喊起来。 顾玚澄烦躁地吼道,“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我没有!”何琇又指着苏君俨,“还有他,堂堂市委书记,居然和你这种不三不 第 54 部分 四的女人在一起,原本我以为他只是玩玩你罢了。没想到贼老天这么偏袒你,让你遇上了一个痴情种子。你一走了之,他却迁怒于人,钱国璋被他弄进了局子里去,本来何世祥也要一并进去的,可如果他也进去了,何家的产业必定保不住,我治病的钱也就断了来源,我妈为了救我,替何世祥顶罪,至今还在监狱里待着。可他还不肯放过我们家,让莫傅司那条毒蛇把我们华裕往死里整。这一切难道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虞璟瞥眼留意到琥珀已经偷偷地跑到了别处,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理了理鬓发,不疾不徐地逐条批驳,“是,我承认,我讨厌你就像你讨厌我一样。可是打从你们一家从京都回国后,我可曾主动招惹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犯人!如果不是你自己撒谎说自己宠物皮毛过敏,顾玚澄也不会丢下你。我故意刺激你,可是手长在你身上,难道我还能抓着你的手往我自己脸上按吗?顾玚澄在场的时候,你开口必定是‘我们’,却不顾别人丝毫没有和你成为‘我们’的意思,你自讨没趣,难道也要怪罪于人吗?至于后来,你和夏从从颠倒黑白,将我置于不仁不义黑心烂肺的恶人的地步,我找谁叫屈去?何琇,不要摆出一副全天下都欠了你的模样,你没有这个资格!” “你——”何琇面目扭曲,眼睛珠子似乎都有些暴突。 顾玚澄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何琇,虞璟说得对,她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如果追根溯源的话,当初还是你的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这笔帐又该怎么算?我喜欢她是我的事,与她无关,没有她,我也不可能喜欢你的。” 何琇怪笑起来,“苏书记,听听,当着你的右在表白呢。” 苏君俨不以为意地朝她笑了笑,“何小姐,还没有告诉你这个消息,我和虞璟已经结婚了,第二个孩子再过八个月也要出世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果然成功地让何琇变了脸色,她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琥珀不知何时,已经躲远了,无处还有脚步声在靠近,不由慌张起来,“你还喊了警察?”说完又故作强硬,“来了我也不怕,你没有语气。” 苏君俨勾勾唇角,“我们试试看。” 常耀江抱着琥珀,后面跟着的几个警察迅速上前将何琇反手一剪,用手铐铐在一起。何琇叫嚷起来,“你们干什么?我又没有犯罪,凭什么抓我?我要告你们。” 琥珀在常耀江怀里一拧身子,从兜里扯出一条手帕,“你是坏人。 你用这条手帕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就把我带到这里。还让我告诉你妈咪的手机号码。你还打我。” 常耀江接过手帕,嗅了嗅,“上面有乙醚。还不带走!” “我没有!我没有!你陷害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何琇还在扯着嗓子喊。 “常叔叔,好久不见,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虞璟真心实意地道谢。 常耀江将琥珀塞到虞璟怀里,调侃道,“阿璟。你可不够意思啊,回来这么些时候,也不来看我?” 苏君俨却担心虞璟累着,赶紧从虞璟怀里接过琥珀,“来,爸爸抱。” 琥珀一把搂住虞璟的脖子,小嘴一扁,“我要妈咪抱。妈咪你是不是有了小宝宝就不喜欢琥珀了?” 虞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妈咪最喜欢琥珀了。” “来,琥珀让小叔叔抱一抱好吗?”顾玚澄主动伸出了手。 琥珀看了看顾玚澄,“叔叔你也长得好好看。”顾玚澄笑起来,将琥珀抱在了怀里。走远了些。 “常局,今天这事又要麻烦你了。”苏君俨语带双关。 常耀江了然地一笑,“谈不上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我会把电话录音整理给你的。何琇这事就劳您费心了。” 常耀江点点头,“还没有恭喜你们终于修成正果。” 虞璟和苏君俨相视一笑,“常叔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结婚的那天想请你做我们的证婚人。” “好,好,我乐意得很呐。”常耀江注视着虞璟和虞冰十分相似的面容,激动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一个婚礼就完结了。 凤凰间 苏君俨拉着虞璟的手闪身进了流光的房间城,连这婚礼的片刻空隙也不愿放过。 “我这下成为人民公敌了。”虞璟理了理身上雪白的婚纱,眉眼间满间笑意。 “怎么讲?”苏君俨爱怜地抚过她的鬓脚,又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 虞璟笑着躲闪,“我听说你是相当一部分女性公务员/性/幻想的对象,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都有。我敢打赌,晚上的女客,尤其是你们市委的花姑娘们,看我的眼神肯定是恨不得活剥了我。” 苏君俨但笑不语,一把将她抱起身,放在梳妆台上,嘴唇却趁机压在 了虞璟的红唇上。虞璟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越靠越近,以复杂娴熟的姿势缠绕,简直像要嵌进对方的身体一样。他还把她往镜子上推,虞璟的背抵靠在冰凉的镜子上,却感受到火焰一般的东西在周身的表皮下燃烧。凉的凉,烫的烫,感觉就像跌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似的。 好容易吻完了,苏君俨喘着鼻息,手指还在婚纱深v领口处暴露的皮肤上流连不已。 “真不该选这件婚纱,都叫旁人看了去了。”苏君俨突然开腔,语带不满。 虞璟抿嘴笑起来,“当初你可是在场的啊。” 苏君俨俯身吻上了她胸前隐约的沟壑,含糊道,“当时太惊艳,忘了。怎么办,真想把你藏起来。” 虞璟笑得愈发欢畅。苏君俨撩起她婚纱的下摆,脱下她脚上的鞋子,替她揉了揉脚踝,“待会儿我们下去,你挽着我站,站累了就告诉我,别硬撑着,今时可不比往日,你可是有身子的人。” “知道了,你真罗嗦。”说完虞璟又踢了踢脚,埋怨道,“都怪你,不肯我穿高跟鞋。你又那么高,看上去一定就像蒹葭倚玉树。” 苏君俨轻笑起来,“怎么会是蒹葭倚玉树,明明是小鸟依人。” 虞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眼色的家伙,还不抱你老婆和儿子下来。” “遵旨。”苏君俨笑着替她穿上鞋,这才将虞璟抱下了地。 两个人才出去,就看见秦九急急地赶过来,她是特地从京津赶过来给虞璟当伴娘的。 “阿璟,你今天真是太美了。”秦九本来想抱一抱虞璟的,但瞥见一旁揽着虞璟的背,没有丝毫放手之意的苏君俨,自觉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九。真是谢谢你,特地跑这么一趟。” 秦九笑起来,“朋友之间客气什么。赶紧下去吧,客人要来了。” 流光今日被包场。镏金牡丹的窗棂上缠着红绸,玫瑰红的地毯上是金色的暗花,脚踩上去,虚飘飘地踩不到花,象隔了一层。挑高的屋顶上挂满了半透明的六角灯,每一扇都绘有蝙蝠石榴之类的吉祥图案,还有“鸿禧”、“鸾俦”字样,垂着明黄色的穗子,看上去富丽堂皇。 苏君俨挽着虞璟站在云母屏风之前,屏风上是金箔打造的龙凤呈祥图案,是莫傅司压箱底的宝贝。顾玚澄今日是伴郎,与秦九一左一右分列在苏虞二人身侧。 客人开始陆陆续续进场,绝大多数都是苏家那 边的诸亲六眷,苏鸣诚和梅蕴沁自然要照应着。当然,也有不少史学界如今风头正健的人物,这些人大多是虞轶祺当年的门生故旧,在虞冰母女落魄时一个个不知身在何处,如今听说虞璟嫁给了苏君俨,这些叔叔伯伯居然一个个争相找了“贤侄女”,主动要求来聊表心意。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楚承收到请柬后提前一天便来到了蔺川。楚南铉至今还在为“我爱的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而耿耿于怀,不肯过来。与楚承同来的还有英国皇家建筑协会的埃文斯会长,以及不少与虞璟相交甚契的设计师。 建筑设计这一口本就是男人的天下,外国人又大多热情奔放。其中一个法裔设计师高大健美,有一双大海一般蔚蓝的眼睛,见到虞璟,二话没说,就执起虞璟的手,行了一个吻手礼。苏君俨在一旁瞪着眼睛,感觉非常郁闷。至于苏鸣诚,对这些外国佬见面就抱来抱去的行径则相当嗤之以鼻。 宾客差不多到齐了的时候,苏君俨牵着虞璟走上了红地毯。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放眼一看,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两个人十指相扣,缓缓走向地毯尽头的高台。 虞璟偷偷看一眼身旁的苏君俨,他素来淡漠的脸上此刻有难以抑制的笑意。璀璨的灯光在他睫毛尖梢上闪烁。苏君俨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转脸,朝她粲然一笑。此时此刻,虞璟仿佛能呼吸到他灵魂里喷薄而出的温柔气息,看得到他胸口透射出来的喜悦的微光。 行进到高台时,苏君俨突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抱着虞璟上了高台。因为苏家身份特殊,今日的宾客大多都是位高权重之辈,现场年轻一辈相对少些,不会过于闹腾。故而对于苏君俨这个举动,一个个都有些目瞪口呆。至于市委的那些花姑娘们,更是芳心碎了一地。 司仪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是证婚人讲话。常耀江心底将虞璟当作了亲生女儿,一番话讲得情真意切,虞璟眼眶都红了。 讲演完毕,常耀江郑重其事地将虞璟的手放在苏君俨的掌心里,“我把璟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好好待她的。”此语一出,台下对虞璟的身份立刻多了几分猜度。虞璟知道常耀江毫不避嫌是生怕别人因她无父母而遭人看轻,喉头一哽,险些落泪。 “您放心,她以后的幸福,由我全权负责。”苏君俨搂住虞璟,神情庄重,宛若起誓。台下不知道谁带头鼓起掌来。 琥珀坐在苏明敏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姑奶奶,妈咪今天好漂亮。” 苏明敏极其 喜欢琥珀,抱着她亲了亲,“琥珀也很漂亮啊。饿了吗,要吃什么告诉姑奶奶。” 正说着话,苏明敏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都转向了红毯的另一头。 那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衬衫,最上头的几粒扣子故意没扣,露出小半个结实的胸膛,脖子上戴着一个麂皮项圈。黑色的紧身裤上各有一个印第安酋长的面孔。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外国男人,抬着一个遮着黑布的人形的玩意儿。 “是rex叔叔哎!”琥珀兴奋地扭动着身体。 众人的眼光里都是惊疑不定,以为是来搅局的。隐蔽在高台周围的便衣本打算出手,被苏君俨用眼神制止住了。 事实上,楚南铉确实是来揽局的。 只见他跳上高台,自顾自地走到虞璟面前,reina,我来了。” 虞璟朝楚承的方向看了一眼,楚承笑眯眯地朝她两手一摊,表示他完全不知情。 下面已经开始议论开来。苏鸣诚气愤地盯着楚南铉,早就说了,虞璟这丫头不能娶,你看看,今天来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外国佬,蓝眼睛绿眼睛黄眼睛,真不像话。 reina,今天你结婚,虽然你选择了他,我还是要送你一份大礼。”楚南铉一把揭开那张黑布,众人才看清那是一个假人,身上穿着一件金色的抹胸式的曳地婚纱,胸部是层叠的褶皱,下摆则是三层手工薄纱,如花朵般散开,腰部坠了一圈龙眼大的淡水珍珠,熠熠夺目。 “是雷帝,雷帝啊,新娘和雷帝是什么关系啊,雷克斯的手工婚纱啊,太漂亮了。” reina,难道新娘就是rex在国贸的那家精品店rlsquare开张时告白的女人?” “苏书记的新娘不会是那个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吧,什么水泥丛林的皇后来着,你看女方那一边来了好多外国人呢。” 市委的年轻姑娘们兴奋地叽叽喳喳。 苏君俨依旧一派从容镇定,他俯身吻了吻虞璟的额头,温柔道,“亲爱的,既然这是rex的一番心意,我们不应该辜负,你去换上吧,也给大家欣赏一下。” 虞璟微微一笑,“好。”又转向楚南铉,“rex,谢谢你。” 道格拉斯同情地看了一眼楚南铉,早就跟你说了,你斗不过这个四眼的。 虞璟在秦九一行的陪伴下去换婚纱的时候,楚南铉垂头丧气地坐到 了楚承身边。埃文斯会长和楚承咬耳朵,“你这老家伙也不帮你儿子出出主意,其实我挺希望帝后联姻的。” 楚承勾唇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 秦亦峥坐得离楚承不远,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婚宴,还真热闹。楚南铉明里搅局,实则帮了苏君俨的大忙,此后放眼整个蔺川,还有谁敢小觑虞璟。 当初费尽心机把虞璟把招到非凡麾下,真是一招妙棋啊。 虞璟换装回来,一路款款走来,可谓夺尽眼球。苏君俨牵着她开始敬酒。除却和苏鸣诚平级的老一辈,平辈里的都非常有眼色,一个个整齐划一:“苏书记,您随意,我先干为敬。” 至于虞璟,苏君俨更是直接言明,“内子酒精过敏,我替她喝。” 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 苏君俨和虞璟到家时已经是子夜时分,琥珀早已被梅蕴沁带回了老宅,大约正睡得云遮雾绕。 苏君俨将虞璟抱到床上,又低头云吻她的鼻尖,“累吗?” 虞璟半瞌着眼睛,哼了两声算是应答。 苏君俨扯开领带,躺到她边上,将她揉进怀里。 虞璟装模作样地推了他两下,“都是酒味,真难闻。” 苏君俨干脆将她朝自己的胸膛按得更紧,含住她的耳垂,“敢嫌你老公,没良心的小东西。” “你压到我的肚子了。”虞璟红着脸捶他。 苏君俨赶紧将胳膊松了松,还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肚子,叹了口气,“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就被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揽黄了,唉。” 虞璟这下笑出声来,“小兔崽子?那你岂不是老兔子。” 苏君俨满不在乎地一笑,“没关系,你是母兔子,我是公兔子。”唇却贴了上来。 “你才是兔子呢——”虞璟这句话被苏君俨吞进了嘴里。 半掩的窗帘沉沉地坠着,一弯纤月正微笑着注视着屋内的两人。 夜未央,而爱正长。 (下卷完) 作 第 55 部分 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唉,好舍不得啊。 感谢大家这五个月的陪伴,谢谢大学。 关于番外,大家想看吗?大家还觉得意犹未尽的话我就再写一点番外。 当然,大家没有兴趣的话我就偷偷懒,不写了。 下一个坑是关于莫傅司的,暂拟名为《温度》,因为吃尽了无大纲无余文的苦头,这次我会攒足了再贴。所以此文结束我不会立即开新坑,希望大家还记得住我。不介意的话就收藏一下我的专栏“荼蘼公馆”吧,这样我在开新文的时候大家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祝愿所有的朋友幸福。 番外 番外一 傍晚的时候,橙黄色的太阳光从妇产科的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射进来,雪白的墙壁也沾上了不少暖意。 苏君俨扶着虞璟慢慢地走着,安心地倚靠着身畔的男人,虞璟脑海里却不由想起了三年前,她一个人行走在圣约翰医院那条长廊时的满腔凄楚。两相对照,确实是霄壤之别。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苏君俨注意到臂弯里虞璟神色邈远,微微低头问道。 虞璟笑了笑,“我在想,你不是老喜欢走路的时候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吗?再多几个月看你怎么搂?” 苏君俨笑起来,故意上上下下打量她,“腰在哪里?你现在哪里还有腰?” 虞璟不乐意了,挑眉瞪住他,“苏君俨,你笑话我?” “不敢不敢。娘子息怒,为夫错了。”苏君俨立刻敛眉收眼,装作一副畏妻成虎的模样。 虞璟果然绷不住脸,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苏君俨趁机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低语道,“没关系,再过几个月,一只手搂不过来,就两只手搂好了。” 虞璟正要接话,却听见一个年轻男子声音,“阿……虞璟?”平和的音调下隐约还带着一丝颤音。 苏君俨眉毛微蹙,搂着虞璟转身站定。 对面的男人身型挺拔,穿着黑色的立领大衣,竟是多年不见的李清佑。他比过去看上去成熟了不少,眉目间都写着志得意满。 虞璟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李清佑。” 李清佑的视线落在了虞璟隆起的腹部,仅仅是一瞬,他就飞快地调转了目光,“恭喜你。” “谢谢。”虞璟温柔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李清佑有片刻的怔忡,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虞璟会有这般温婉的表情,就像一颗圆润的珍珠,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辉。他不由看向虞璟身侧的男子,一看之下,不免讶意,是当年在闻香阁里遇见的那个男人,虽然戴了眼镜,但那般出挑的长相,他决计不会认错。 “清佑,你怎么来了?”愉悦的女声响起,“苏先生,苏太太,你们也在?” 苏君俨淡淡一笑,“赵医生,你好眼光啊。” 赵医生是妇产科邱主任的学生,是故早已认识。赵医生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较小玲珑,她脸微微一红,倚着李清佑站立,“苏夫人眼光才好呢。”说完又转向李清佑,“这位是李清佑,我男朋友。在夏华银行做信贷部主任。” “果然是年轻有为。”苏君俨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学长,赵医生,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虞璟索性自己挑明了关系,免得横生枝节。 苏君俨也是微微颔首,这才搂着虞璟离开。 回到车上,苏君俨绝口不提李清佑,虞璟自觉行得端走得正,便也将此事抛诸脑后,直到去老宅吃了晚饭,接了琥珀回家后,虞璟才发现原来今日的偶遇初恋还是有副作用的! 是夜,虞璟正舒舒服服地枕着苏君俨的手臂,靠在他怀里打算安眠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幽幽一叹,“李清佑是你的初恋吧?“ 虞璟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一阵沉默。 虞璟仰脸去看苏君俨,见他神色高深莫测,心想,难道他在怀恋初恋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禁脱口而出,“你今晚触景生情,想起你的初恋情人了?” 苏君俨听出了她语气里浓浓的酸味,原先郁结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于是他顺口接到,“嗯。” 虞璟立刻不满,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你这是谋杀亲夫!”苏君俨忍痛继续逗她。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虞璟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追问道。 “她呀,让我想一想。”苏君俨憋笑憋得很辛苦,“个子不高不矮,身材苗条,腰很细,可以说是盈盈一握。皮肤很白,长着一双漂亮的凤眼,嘴巴是小巧的菱形。锁骨像直身白玉簪,还有两个可爱的小涡。有最完美的少女水滴型胸部……” 如果 说到这里,虞璟还听不出来他说的是谁就是傻子了。但为了不让某人太得意,她反而装作委屈万分的样子,“难道,难道你是因为我和你的初恋长得很像才爱上我的?” 苏君俨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食指还虚弱地指着他,心想莫非怀孕的女人智商真会下降不成? 虞璟垂下眼睫,开始揉眼睛。苏君俨心里一慌,赶紧将她抱紧,“我逗你的,我的初恋就是你啊。” 虞璟心里大笑,面上却不放松,嘤嘤道,“我不相信,以你的条件,肯定万花丛中过。” “无尤,在你之前我真没谈过女朋友。我初高中念的军校,班里连女生都没有。大学的时候课程又紧,我也不喜欢欧美女生。一回国就从政,自然也不好随意谈恋爱,一直到遇上你。”苏君俨就差赌咒发誓了。 虞璟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苏君俨拉开她捂住眼睛的手,这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他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嗯?竟敢耍我?” 感觉到苏君俨的手不规矩起来,虞璟赶紧讨饶,“我错了,老公,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和我小女子一般见识,饶了我这回吧。” 苏君俨环住她的腰身,勾了勾唇,“晚了。” 说完,吻已经铺天盖地地袭来。 怀孕的身体本就比以前敏感,虞璟被他撩拨了几下就已是一副不胜之态。 苏君俨在她羊脂美玉似的身子上尽情流连,尤其是那一痕雪脯,萦绕着淡淡的乳香气,简直叫人神魂荡漾。 俯身含住一侧嫣红,虞璟控制不住地呻吟开来。 濡湿的舌很快逶迤而下,扫过哪里,哪里就是一阵轻颤。 等到他长驱直入的那一瞬,冲盈的快感让虞璟一下子想放声尖叫,但考虑到琥珀还在隔壁,只得闷闷地咽了下去,变成了一种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救药的性感。 苏君俨考虑到她的身体,不敢太过恣意。 事毕,虞璟靠在苏君俨的胸口,因为怀孕的缘故,两人无法像旧日那般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睡觉,苏君俨只能松松地揽着她。 虞璟突然开口道,”君俨,你知道吗?我现在每晚睡觉,都必须用足足趾尖碰着你的小腿,哪怕只有一平方毫米的面积,只有和你相连,我才能睡得安心。“ 苏君俨听到这话,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一阵潮涌,吻了吻她的鼻尖,“我爱你。” 番外二 我叫苏嘉奕。 听奶奶说我妈妈生我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当医生从产房里哆哆嗦嗦地出来说我妈有大出血的状况时,我那温文尔雅的爸爸瞬间就狼变了,一双眼睛血红,像要吃人一样。不过幸好血浆及时送到,我妈总算转危为安。而我爸一眼都没看包在襁褓里的我。因为他的眼睛珠子一直黏在我妈妈身上。有个不知死活的护士插话说刚出生的婴儿最好要和父母接触一下,才能获得安全感。结果我爸只是抓着我妈的手,眼睛都没抬,冷淡地来了一句:“我现在不想看见他,把他抱远一点。”直到我妈麻醉药药效过了,睁开眼睛后问他,“嘉奕呢?”(我还没出娘胎,名字就已经取好了,父母大人各取了一个字)我爸才勉为其难从护士手里接过了我。我至今都记得他那嫌弃的眼神(作者插话:扯淡吧小鬼,是复杂的眼神) 我们父子的初次见面详情如下: 我妈(微笑):阿奕长得好像你。 我爸(皱眉):长得跟猴子似的,真丑。 年幼的我不明白这其实是红果果的嫉妒,于是扯着嗓子大哭。 我妈(不满):你怎么说话呢?刚生下的孩子都这样,阿奕已经非常漂亮了。 苏君俨内心独白:阿奕阿奕,虽然明知道这小兔崽子来源于自己的骨血,但还是不喜欢她看到这小兔崽子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 我爸(抚摸我妈的脸):把孩子交给护士吧,乖乖休息,看你,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妈(笑得异常温柔):把你吓坏了吧?抱歉,让你担心了。 然后我就被抱走了!! (作者奸笑:独家内幕——苏君俨小心翼翼地搂住虞璟,仿佛她是易碎品一样。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差点被你吓死。如果你有一点意外,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还有我自己。当时孩子在哭,妈抱着他,你却在抢救,我只觉得烦。要不是这么个小东西,你也不会又吃这么多苦,一想到他连累你,甚至危及你的生命,我真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虞璟环住苏君俨的背,仰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笑道,“都有胡茬了,没有以前帅了。” 苏君俨被她孩子气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一直守着你,哪里有闲工夫收拾这些。” “我不会嫌弃你的,苏书记。”虞璟眨眨眼睛。 苏君俨将她的头往怀里按了按,“ 嫌弃也没用,你是我的,跑不掉的。” 虞璟在他怀里拱了拱脑袋,“嗯,我是你的。”) 所有人都说我和我老爸长得像,不过我不觉得。起码我没遗传他那种郁闷的眼睛颜色。我得眼睛是黑色的,和我妈一样,眼尾还微微上吊,作为一个男人,我对这种眼形表示压力山大。哦,对了,我得英文名字就叫“亚历山大”。 就个人感情而言,我觉得姐姐的眼睛就很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俺爹的眼睛。我私下和姐姐交流过。她说根据一个叫弗洛伊德的男人的精神分析学说来看,是因为我老爸带给我的童年阴影太重了,影响了我的客观理性。 我仔细想了半天,觉得她说得太对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作者插话:拜托,小鬼,你现在也不过五岁而已!不要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当时我还是一个吃奶的奶娃娃,我老爸就对我怀有相当的敌意。尤其是夜晚,他竟然不肯妈妈给我喂奶!!!理由竟然是“人类晚上不需要进食!”他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且他还拿出一本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杂志,信誓旦旦地指给妈妈看——年轻的父母亲担心婴幼儿晚上会饿根本是多余的,对于婴幼儿来说,10-12小时的连续睡眠比吃奶重要100倍。 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砖家叫兽在无耻地喷粪! 我本以为妈妈会把他撵到书房去睡,不想妈妈看了一下杂志封面,她,她,她居然盲从了权威!还是爷爷说得对,洋鬼子都是别有居心动机不良滴。我以后一定要“师夷长技以制夷”!哼哼! 从此以后,我晚上喝完奶之后便不要指望再和妈妈亲密接触了,只能怀着一种哀怨的心情进入睡眠。长此以往,我的表情就比普通小孩要高深莫测许多,但最为气愤的是我内心深处的痛楚居然被一些大人形容成“这孩子大有其父风范,喜怒不形于色,日后必成大器!”于是,我内牛满面,这错乱的人生唉哟喂…… 我本想闹出点头疼脑热的毛病的,可是每当老爸那琥珀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面精光一闪,我就觉得阴风阵阵,为了不过早地被驱逐出主卧,还是乖巧一点吧。于是我小腿一蹬,眼睛一闭,还是装睡吧。 (苏君俨勾唇,不错,这小兔崽子还有点眼色) 对了,我爸爸就叫苏君俨,听说他是蔺川市官最大的人,(作者插话:行政区域规划调整,蔺川成了直辖市,苏君俨表面不升不降,实 则比以前高了整整两级)所有人都归他管。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妈妈更厉害,因为在我家,基本上什么事都是听我妈妈的。 其实我妈这人挺懒的,不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我爸不让,我家早上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一幕: 主卧。 苏君俨:老婆,今早我穿什么? 虞璟:(翻个身)随便你,昨晚画图,忘了帮你把衬衣领带搭配好了。 苏君俨:(委屈的声音)老婆,你根本没把我放心上。 虞璟:(起身)祖宗,我错了还不成吗? 衣柜前。 虞璟:呶,这件吧。白底蓝纹的衬衫,配宝蓝色的真丝领带,袖扣就用万宝龙铂金球吧。 然后俺那不要脸的爹就跟巨婴似的,站在我娘面前,让我娘帮他穿衣服,系领带!亏他好意思教训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身教胜于言传,这挫败的家庭教育啊! 两面三刀,口蜜腹剑,虚与委蛇,当官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阴险,老爸官最大,所以最阴险!!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我的爷爷了。 我爷爷特别喜欢我。但是他太烦了,老是念书给我听,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所以我心情好的时候就听他念两句,嫌他啰嗦的时候,我就用英语叽里呱啦说一通,其实我的英语基本上都是姐姐教我的,翻来覆去也不过是“thisisacat.thatisadog.thesearecats.thosearedogs”。每当此时,爷爷就会瞪大眼睛,用琥珀姐姐的话说,像动画片里面的狼一样,然后生气地对奶奶说,“不像话,汉语还没有学好,居然先教嘉儿洋鬼子的番话了,实在不像话。琥珀长在英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嘉儿的国学基础一定要牢实……” 我原本幸灾乐祸,以为老爸会被爷爷好好教育一番。不想,我那阴险狡诈的老爸,居然很顺水推舟地把什么开蒙的任务交给了我爷爷。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最近晚上,妈妈都会给我讲历史故事,他在旁边守着,满脸不耐烦的神气。老爸还经常逼迫我识字,因为一旦 第 56 部分 我能识字了,我就可以自己看故事书了,自然就不能和他分享妈妈了。 哼,于是我故意把认识的字混喊,比如“干”念成“千”,老爸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是冷飕飕的,还说什么“我三四岁已经不知道认识多少个字了,《幼学琼林》倒背如流。五岁的时候都开始写大字了。琥珀三岁的时候也懂得那么多成语典故,讲起来头头是道。我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儿子!”我故意嘴巴一扁,泪花滚滚,去抱妈妈的腿。 还是妈妈好,把我抱在怀里,“乖,阿奕最聪明了,故事妈妈只讲一遍就能记住了。明明是爸爸教得不好,还骂阿奕,我们不理他。” 我偷偷一乐,连粉色的小牙龈都露了出来,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 老爸看到我这个表情,顿时知道我是装蒜。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狠毒的计划,他怂恿姐姐学古筝,将妈妈给我讲故事的时间变成了妈妈教姐姐弹古筝的时间。而他自己,则父代母职,亲自给我讲故事!!亲自!!亲自!! 我发誓,我宁可自己翻故事书,也不想他用作政府工作报告一样的音调给我讲故事。为了早日渡过这煎熬的“父子读书时段”,我识文断字的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不过我不知道的是,妈妈对于此类事件的真实态度。 在“父子读书时段”这一节目正式结束后,某个晚上,我睡得正香的时候。 父母的卧室里是这样一幅旖旎的图画—— 虞璟一手勾着苏君俨的脖子,一手在他紧实的胸膛前逡巡不已。苏君俨的一只胳膊垫在她颈后,一只托着她水蜜桃一样的臀部。四条腿像藤蔓一样交缠在一起。 “我打算早些把阿奕送到军校里去。男孩子还是要多多锻炼。”苏君俨试探性地开口。 虞璟原本迷蒙的双眸一下子全睁开了,“我不同意。” “又不是见不到面。我怕把阿奕宠得不像话。”苏君俨企图掩盖真相。 虞璟戳戳他,凤眼微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 苏君俨将胳膊紧了紧,眉眼灼灼地望着虞璟,坦白道,“有时候看那臭小子缠你缠得紧,我真的非常不爽。” 虞璟笑起来,凑近了苏君俨的耳朵,低声道,“其实,当初我坚持生下阿奕还有一个原因。”虞璟故意顿了顿,“怎么样,嫉妒自己的亲生儿子滋味不好受吧?谁让你当初笑话我妒忌琥珀来着。” 苏君 俨许久没出声,半晌才咬牙切齿,“好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一点没错。” 说完一个翻身,覆住了虞璟。 急促的喘息中只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 “等孩子们稍微再大一点,就早些把他们送出去吧,读书的读书,住校的住校。我们两个之间不需要任何别人。” “好啊,就我们两个。” “其实没有孩子也挺好的,二人世界,多自在。” “傻子,我们俩死了,总得有人把我们的骨灰混在一起吧。” “嗯,说得也对。好了,不许说闲话,运动的时候要专心……”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番外到这里也玩完了。。。至于以后有没有,望天。。。不排除我间歇性抽风。。。 书记家的故事,《温度》里肯定还会提到的。。。 亲爱的朋友们,暂时再见咯! 番外三 1请问您的名字? 苏君俨:苏君俨,字似之。( 虞璟:虞璟,字无尤。 某人插话:到底是文化人啊,还有表字。 苏虞齐鄙视:还不是你恶心的文艺腔。。。 2年龄是多大? 苏君俨:32 虞璟(含笑):27,呀,你已经这么老了,大叔? 苏君俨(挑眉):是吗?对于我有没有老这个问题,我想还是今天晚上身体力行来证明比较好。 虞璟(后悔):我错了,老公。 苏君俨(微笑):晚了。 3性别是? 苏君俨:你连男女都认不出来吗? 虞璟(同情):对不起,连累你了。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苏君俨(不屑):为什么要告诉你。 虞璟:矛盾的性格。 5对方的性格? 苏君俨(温柔的眼神):理智清醒,桀骜不驯,聪明睿智,我很喜欢。 虞璟(不好意思):温柔,宽容,深情,有君子之风,我也很喜欢。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苏君俨:四年前秋天。九重天 虞璟:嗯。 7对对方的第一印 象? 苏君俨:清禀自矜,冷淡,感觉她很聪明 虞璟(犹豫):可以不答吗? 某人(阴笑):不可以! 虞璟(闭眼):刻薄的贪官,衣冠禽兽 苏君俨(眯眼):老婆,这就是你对我的初次印象?嗯?真是好大的惊喜啊! 虞璟(讪笑):谁叫你让我弹出水莲。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苏君俨:都喜欢 虞璟:深情 9讨厌对方哪一点? 苏君俨:讨厌她?怎么可能! 虞璟:没有。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苏君俨:当然。 虞璟:很好。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苏君俨:无尤,老婆,苏太太,孩子他妈。 虞璟:君俨,阿俨,苏书记,老公。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苏君俨(含笑):老公,亲爱的老公,亲亲老公…… 虞璟(尴尬地去捂苏君俨的嘴)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苏君俨:小刺猬,以前是野生的,现在是家养的。 虞璟(苦思冥想):想不出来。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苏君俨:她想要什么就送什么。 虞璟(脸红):他什么都不缺……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苏君俨(理直气壮):当然是她。 虞璟(继续脸红):……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苏君俨:不够依赖我,很少撒娇。 虞璟:老是和阿奕争风吃醋。 17您的毛病是? 苏君俨:除了她,对其他人事都太淡漠了。 虞璟:太多了,比如自以为是,自私…… 苏君俨:你在我心中始终是最完美的。 18对方的毛病是? 苏君俨:如果经常撒娇就更完美了。 虞璟:没有发现君俨有什么毛病。 19对 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苏君俨:当年不告而别,不知道顾惜自己的身体。 虞璟(垂下头):君俨,对不起。 苏君俨(握住虞璟的手):都过去了。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苏君俨:应酬时不得不抽烟。 虞璟:当年一再拒绝他,后来又不辞而别。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苏君俨:夫妻。 虞璟:夫妻。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苏君俨:闻香阁。 虞璟:嗯。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苏君俨:很愉快。 虞璟:心情很复杂,想拒绝他又不忍心。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苏君俨:吃饭牵手。 虞璟:嗯。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苏君俨(冷笑)你有给我们这么多机会吗? 某人蹲在墙角画圈圈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苏君俨:送她礼物。 虞璟:做他最喜欢的菜。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苏君俨(微笑):自然是我。 虞璟(不服气):我也告白了的啊,严格说来“我爱你”还是我先说的呢。 苏君俨(笑得越发厉害):老婆,严格说来什么,再说一遍,我爱听。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苏君俨:爱,而不是喜欢。 虞璟:我爱他。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苏君俨:当然。 虞璟:嗯。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苏君俨:只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就什么原则都没了。 虞璟:他从来不会要我妥协。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苏君俨(自信):这个问题不存在讨论的意义。 虞璟:我相信他。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苏君俨:同上一题。 虞璟:下一题吧。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苏君俨:守时是最起码的尊重。 虞璟:不可能的事,他从不迟到。 34最喜欢对方身体的那一部分? 苏君俨:全部 虞璟:最喜欢他的眼睛,脸也很喜欢,身体也很喜欢,算了,全部吧!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苏君俨:笑容 虞璟:他温柔地看着我的时候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苏君俨:她主动吻我的时候。 虞璟(不好意思):他离我离的极近的时候。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苏君俨:抱着她睡觉 虞璟:可以靠着他睡觉 39曾经吵架么? 苏君俨:除了那一次。好了,不要老是在不愉快的问题上打转。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闲吗? 某人擦汗,书记日理万机,不比我们升斗小民。 40都是为些什么吵架呢?(跳过) 41之后如何和好?(跳过)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苏君俨(蹙眉):你这是伪科学吧? 虞璟(点头):你没学过唯物主义吗? 某人(哭):真是不可爱的一对啊。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苏君俨:很多很多 虞璟:几乎时时刻刻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苏君俨:陪在她身边直到死亡来临。 虞璟:和他结婚,为他生孩子,直到死的那一天把我们分开。 苏君俨: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你忘了我们的骨灰要混在一起的吗? 虞璟(微笑):嗯。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对方“已经不爱我了”? 苏君俨:不问我拿家用,应酬出差不打电话给我,只顾孩子们忽略我的时候。 虞璟(擦汗):好像没有这个时候。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 花是? 苏君俨:虞美人。 虞璟:我从没将他和动植物联系起来过,抱歉。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苏君俨:没有。 虞璟:结婚后就没有了。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苏君俨(似笑非笑):我一向很自信。 虞璟:童年的经历吧。他的身份地位,家庭背景,还有他个人的长相能力都太好,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爱上我。 苏君俨(紧紧抓住虞璟的手):不许看轻自己,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苏君俨(冷笑):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搞地下情的人吗? 虞璟:公开。 某人撇嘴:苏书记,谈恋爱的时候你又不是没你老婆被藏藏掖掖过。 苏君俨:你还敢说?!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苏君俨(不耐烦):我一向自信。 虞璟:我相信。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苏君俨:视体位而定。 虞璟(尴尬):这里还有外人!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苏君俨:我们喜欢变化和新意。 虞璟:下一题。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苏君俨:很满意。 虞璟:很满意。 54初次h的地点? 苏君俨:公寓的床上。 虞璟:床上。 55当时的感觉? 苏君俨:**无比 虞璟:刚开始只感觉痛,但还能忍受。 苏君俨(蹙眉):忍受? 虞璟:第一次嘛。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苏君俨:她的样子自然只能我一个人知道。 虞璟:很性感。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苏君俨:抱歉,我们是白天欢爱的。 虞璟(点头) 某人:嗷,白日宣淫! 58每星期h的次数? 苏君俨:只要她需要,我时刻奉陪。 虞璟(掐苏君俨):明明是你索取无度。 苏君俨(微笑):谁让我性能卓越呢?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苏君俨:多多益善。 虞璟:下一题。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苏君俨:无可奉告。 虞璟:嗯。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苏君俨:只要我老婆知道就可以了。 虞璟:我不太清楚,他知道就行了。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苏君俨:她是敏感体质。 虞璟(脸红):你什么意思?!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苏君俨:尤物。 虞璟:下一题。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苏君俨:和她当然喜欢。 虞璟:下一题。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苏君俨:床上,偶尔在车里。 虞璟:下一题。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苏君俨(勾唇一笑):希望能想象的地方都尝试一番。 虞璟:你休想。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苏君俨:都有。偶尔进行时。 虞璟:下一题。 68h时有什么约定么? 苏君俨:没有。 虞璟:没有。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苏君俨:没有。 某人(眼镜一亮):哟,看来您的处男之身是在我们阿璟手里终结的啊,可是那次表现您相当纯熟啊! 苏君俨: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扶了一下眼镜)另外,有些事情是可以自学成才的。 虞璟:没有。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苏君俨:灵肉交融才是我所追求的。 虞璟: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71如果对方被 暴徒强/奸了,您会怎麽做? 苏君俨: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虞璟:我不是腐女,抱歉。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苏君俨: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虞璟:有时之前,有时之后。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苏君俨:我在想有谁敢对我说这句话? 虞璟:拒绝。 苏君俨(挑眉):老婆,有不知死活的人向你提过?嗯? 虞璟(擦汗):没有。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苏君俨:初次便有那样的表现,还需要再多说什么吗? 某人:您果然自信。 虞璟:下一题。 75那么对方呢? 苏君俨:我们很契合。 虞璟:很厉害。 苏君俨(含笑):老婆,谢谢夸奖,我会继续 第 57 部分 努力的。 虞璟(抚额):我可以收回吗?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苏君俨:老公,我爱你。 虞璟:基本上我希望的他都说过了。 苏君俨(高深莫测地笑)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苏君俨:沉醉的样子,眼睛里面全是水气。 虞璟:专注的样子。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苏君俨:我无法接受别的女人。 虞璟:不可以。 79您对□有兴趣吗? 苏君俨: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尝试。 虞璟(轻蔑):作者你真的很恶趣味。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苏君俨(含笑不语) 虞璟(无辜):恐怕目前没有这个可能。 81您对强/奸怎么看? 苏君俨:严重的犯罪行为。 虞璟:和他的观点一样。 某人:阿璟你真会偷懒。 苏君俨(护短的神情):这叫夫唱妇随。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苏君俨:她想睡觉而我兴致正浓的时候。 虞璟:我瞌睡的时候。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的场所是? 苏君俨(回味的表情):浴缸里。 虞璟(面无表情):下一题。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苏君俨(微笑):当然有,那时的她可是很**呢?我记得… 虞璟(羞恼):不许说! 某人:我怎么都不知道?! 85那时攻方的表情?(跳过) 86攻方有过□的行为吗?(跳过)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跳过)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苏君俨(微笑):就是她的样子,她符合我的一切想象。 虞璟:就是他。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苏君俨:回答 过了。 虞璟:嗯。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苏君俨:一些小玩意儿,怡情而已,老婆,要让可怜的作者开开眼界吗? 虞璟(脸红):不许说!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苏君俨(蹙眉):回答过了。 虞璟:嗯。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苏君俨:除了她,我没有情史。 虞璟:你什么意思? 苏君俨:老婆,别误会。我只是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苏君俨:只要是她吻的。 虞璟:他吻就可以。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苏君俨:浑身上下都喜欢。 虞璟:嘴唇吧。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苏君俨:紧紧拥抱她。 虞璟:积极的回应。 96h时您会想些什么呢? 苏君俨:我做事向来一心一意。 虞璟:没法想任何事。 97一晚h的次数是? 苏君俨:视她的体力情况而定。 虞璟:下一题。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苏君俨:都有,我更喜欢她为我脱。 虞璟:下一题。 99对您而言h是? 苏君俨:灵肉交流,爱情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虞璟:爱的表现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苏君俨:老婆,我爱你。 虞璟:我真的无比庆幸茫茫人海里遇见了他,并且相爱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