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痴憨凤戏江湖》 第1卷 第1章 山那边是什么 “师父,山那边是什么?” “是水。” “水那边呢?” “是山。” “为什么除了山就是水?” “因为就象在这里,除了你就是我。” “师父,那江湖在哪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就象在这里?” “……” “师父,在这里,除了我就是你,而你我都是人,自然这里也是江湖。” “……” “师父,我聪明吧?” “……” “师父,你是从哪来的?” “从山那边。” “那我呢?也是从山那边吗?” “不是,我是在山这边捡到你的。” “师父,我为什么姓田?是因为生我的爹爹姓田吗?” “不是。我在山下的一块荒芜的农田边捡到你,所以让你姓田。” “那我爹姓什么?” “去问老天。” “师父,我为什么叫小果?” “这问题你问过,换一个。” “再回答一遍吧。” “捡到你时,你手里死死地抓着一颗象珠子一样的小果子。”无奈的语气,极力压抑着不耐烦。 “师父你错了,是象小果子一样的珠子。” “你想让我叫你小珠?” “小猪?……不,还是叫小果吧。” 师父偷笑,太好了,这个问题以后不会再问了。 “师父,那是什么珠子?哦不,果子?” “血果,非凡品,天下只有两颗。” “所以,我一定也不是平凡人。” “对这点我毫不怀疑。” “师父,你终于意识到徒儿我的优点了?”欣喜若狂的声音。 “平常人不会象你这么烦!” 一颗狂喜的心破碎的声音。 “师父,捡到我时,我那时多大?” “象我的小手臂这么大。” “是左手臂还是右手臂?” “……” “师父,你说过,凡事要力求精确。你的左手臂被人砍 掉了一小截。” “师父说过,不要老提这件事。” 愤怒的语气。 “对不起,师父,我再也不提了。” “……” “师父,被砍的时侯很痛吗?” “你给我闭嘴,烦死了!” 暴怒中…… “师父,别发怒,发怒容易催人老,还会长皱纹……” “闭嘴!” 抓狂中…… “师父,你还没告诉我是谁砍掉你一截手臂的。” 静默中…… “真是的,干嘛又跑啊。象我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无敌美少女居然也舍得不理睬,天理何在啊?小雪球,你说是不是?还是你最好了,我说话你都在听……” 小雪球怒:我被你抓在怀中,想跑也跑不掉,不是不想跑好不好?还有,别再叫我小雪“球”,我哪有那么胖? 山中无甲子,寒岁不知年。何况这里是座终年积雪、人踪罕至、飞鸟绝迹的摩云峰。若问田小果今夕是何年,她必定会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好奇很无辜地问:“你问我多少天我知道。可是,是什么年我不明白……” 她的日子是以天计算的。 然后,她会一路追问下去:什么叫年?今年是什么年,明年是什么年,后年是什么年…… 常常,骆云天反省自己,后悔当初一念之仁捡了这个鸹噪不休的小东西。无数次,看到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他真想一巴掌拍死她,落个清静。 可是,每一次,当她用清纯如绝顶的雪水一样的大眼睛充满无比信赖无限好奇的神色看着他时,他满腹满腔的怒火就奇迹般地发泄不出来,只好逃之夭夭。 可怜他一代天骄,武林泰斗,竟沦落到如此境地……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直到有一天,饭桌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叠纸—— “师父: 山那边真的是水吗?水那边真的还是山吗?师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对这点我很怀疑)?你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可是江湖绝不会只有摩云峰这么大吧。师父,你常说,人心不能浮躁,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是,黄金屋是啥样的啊?还有,颜如玉是什么?很好吃的东西吗?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所以,师父,徒儿决定亲自去看看。 摩云峰 真的好高哦。徒儿站在忘生崖前向下看,只能看见层层的云海和迷雾,连只鸟都看不到。不过,这难不倒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想我田小果,武功一流、貌美如花、智慧超群……(以下省略几十个赞美的成语),所以,徒儿决定下山了。虽然徒儿的轻功很好,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俗话说,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师父你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为了以后你老人家还能有我这个唯一的乖徒儿给你养老送终,我顺便拿走了你的索云丝。放心吧,徒儿会好好保管它的,绝不损坏它。师父,你说过,虽然它又长又细,但天下能砍断它的兵器还没有制造出来。所以,你更不用担心了。” 看到这里,骆云天气得头顶冒烟:我不担心你损坏它,我担心你把它弄丢了,它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呀。 “师父,你现在一定很生气。不要气了,徒儿说过,生气容易变老的。本想把小雪球留下来陪你,可是小雪球太贪吃了,一天就能吃下两碗晶米饭,三颗毒龙果,四杯白潭水——我俩每人一天只吃一碗晶米饭,两颗毒龙果,三杯白潭水就很饱了。徒儿很担心你以后的粮食会越来越少,所以还是把它带走了,顺便给它减减肥。” 难怪毒龙果越来越少。骆云天真想把那小雪球当成球,一脚丢到摩云峰下。 “师父,青针林里最高的那棵松树下有个洞,是徒儿有一天在林子里练漫天松针时偶然间发现的……” 漫天松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暗器?又在爬树摘松针玩吧……骆云天苦笑着摇头,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洞里住着个蛇宝宝,我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雪宝。雪宝很乖的,常常爬到我的手臂上玩。它也不象小雪球那样贪吃,你只要每天喂它吃颗毒龙果就好。我还发现它很喜欢吃雪鼠,师傅,以你的轻功,每天捉几只雪鼠给它吃,是轻而易举的事。徒儿本来想把雪宝也带走,但这家伙很懒,不喜欢挪地方。上次带它去散步,才走了几步,它就发脾气,还咬了我一口,把我的手指都咬出血来了。小雪球为我打抱不平,和它打了一架。师父,你绝对料想不到,小雪球居然打不赢它,当然,小雪球也没输。但从那以后,小雪球和雪宝就成了冤家对头了,一见面就打架。无论徒儿如何劝解,百般安抚都无法化解它们的怨气。…… (以下是足足两张纸的篇幅书写她是如何如何费尽心思做一个和事佬的。) 师父,你不要太想徒儿哦。不知道山那边有没有 毒虫猛兽,我把你刚炼制好的乌泥雪露丸拿走了。虽然以我的武功和机灵是用不上这瓶能治百伤的灵丹妙药的,但可能小雪球需要哦。” 骆云天暗骂:鬼才想你……小雪球可没你受的伤多。 “好了,徒儿就写这么多。担心当着你的面你会舍不得徒儿走,而徒儿看你舍不得,恐怕也会一时心软舍不得走,所以徒儿在你去挂银渊采药时下山。师傅,你看,徒儿我多聪明啊。 师父,不要问我什么时侯回来,因为我不知道山那头的世界有多大。但是,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师父,磕头那样的俗礼就免了吧。我在这和你说声再见。 再见,师父,呜呜——我现在就开始想念你了。 可爱的小果 写于有记忆以来在山上度过的第五千一百二十三个日子里” 骆云天抓着信纸的手微微颤动,别误会,当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正在拼命压抑胸膛里的笑意,直到嘴角抽搐,脸色发青,终于—— “哈哈哈哈——” 阵阵大笑直冲云霄,雪峰上的积雪被强烈的冲击波震得块块滑落。 老天有眼啊,终于让那烦人的丫头走了。走得好,走得妙,走得呱呱叫,哈哈,他终于能恢复十多年前清静的生活了。 啊,未来的日子,多么美好,多么灿烂,多么令人向往啊…… 他要再创一套轻功步法,五年前,他就一直在琢磨,那步法很适合小丫头练;他还要将那曲松涛曲谱完,虽然小丫头的乐感没有他的好,不过练段时间估计能掌握其中的技巧;他还要再炼几瓶治跌打损伤的丹药,小丫头三天两头受伤,叫她不要那么贪玩她就是不听;他还要…… 猛然惊醒,急忙拉回思绪,茫然无语。 他要做的事似乎每件都和那丫头相关。 呜呼—— 骆云天捶胸跺足,无语问苍天:老天啊,你怎能如此折磨我啊。那臭丫头走就走了,为何还阴魂不散地影响我啊。 接下来他又狠狠地想,最好让那丫头在外吃吃苦头,碰到头破血流。不过,这种可能性好象不大。虽然她武功不咋地,但她轻功不错,自保还是可以的,更何况她那超强的烦人和粘人功力那是神见神怕,鬼见鬼愁,别把别人整到头破血流就算老天有眼了。 但是,他又转念一想,一个从出生以来就未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让人 不担心都难啊。若让采花大盗盯上…… 骆云天不禁打了个寒颤,继而又摇头。以那丫头的姿色和性子,别说让采花大盗,就是寻常男子,也难动那个色心吧。 想来想去,实在没什么可操心的。 真是的,他凭啥要为她担心啊。平时甩都甩不掉她。 可是,毕竟也养了十几年了,一只阿猫阿狗养久了,有天走丢了,也会担心它的吧。 寂静的雪峰顶上,就看见一个清矍的修长身影时而低语,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第1卷 第2章 我不是故意的 落霞山下。 麻子黄盯着眼前簌簌发抖的几人,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发出得逞的奸笑。 “老头,还有什么值钱的,都交出来,孝敬孝敬你家大爷。” “大王,小……小老儿的全部家当都在这了。你行行好,我们一家老小是去历城投亲的。家乡发了大水,实在活不下去了。可怜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吧,呜呜——”一个白胡子老头抖着身子呜咽道。 “别给我装可怜,老子不吃这一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去历城你哪条道不好走,偏走这落霞山。落霞山是什么地儿?这方圆几百里可是我麻子黄的天下!……哟,丫头不错,你闺女?” 两只黄豆眼瞄上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小姑娘惊惶地躲到白胡子老头的身后,偎进一个中年妇人的怀中,那妇人面如死灰。 “哟,害羞了?”麻子黄调笑道。 “老大,抢了,当你的第十八位夫人!”一帮喽罗起哄。 “大王,你,你行行好,东西都给你了,你放过我们吧。”老头颤抖着,强压下心头的惊恐,连声哀求。 “我麻子黄劫财也劫色,更劫命!小的们,给我动手!” 一帮喽罗摩拳擦掌,握着刀剑,就要上前—— “几位大叔,你们在干什么啊?”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装束古怪的孩子蹦到众人面前。 只见他头扎了根可笑的冲天马尾,身上一件衣服肮脏不堪,已看不出本来颜色。腰间束着根银光闪闪的腰带,,使他的身材看起来越发的瘦小。脸上布满灰尘污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扑闪着。 众人满脸惊讶,从这身穿着打扮上,他们居然无法确定小孩的性别。 “哪来的小屁孩,不躺到你娘怀中吃奶,跑到这儿来撒什么野?”麻子黄满脸不高兴,恶狠狠地说。 “小娃娃,你是谁家的孩子,快逃,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呀。”老头眼见活的希望不大,胆子也放开了,对小孩好言相劝。 “我有名有姓的,不是小娃娃,更不是小屁孩。我叫田小果。” 正是一个月前离开摩云峰的田小果。 为什么是一个月前? 原来那摩云峰正是落霞山的最高峰。落霞山是座横贯东西的大山脉。 山上遍地都是奇花异草、珍禽走兽、奇峰异石,深潭飞瀑,每一处都是绝佳的美景。以致田小果“美”色当前,流连数日,和小雪球踏遍山山水水,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到了山脚下,看到了除师父以外的其他人。欣喜之情还没表露出来,就看到那老头三人似乎处境不妙。 “哎,谁还管你是谁啊,快逃要紧啊。” “他们还没回答我正在干什么呢?”田小果一本正经地指着麻小黄一干人人说。 那老头生死关头还顾念她的安危,让她心里感动了一把,对那老头的印象分直线上升。 “这臭屁孩敢情是个呆子。没看到我们在打劫吗?”一个小喽罗哈哈大笑。 “可是师父说,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好正经的口气。 语音刚落,众土匪哈哈大笑。 老头无奈叹息摇头。 那小姑娘偷偷地看着田小果,满脸担忧。 “笑什么啊?”田小果很奇怪,更觉委屈,“我师父说的真的是对的。他说没钱了可以去赚,干嘛要去抢人家的啊。” “你师父敢情也是个呆子。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就是孙子。哪管这钱从哪来!” “可是人家的东西毕竟是人家的,你抢了人家的,人家吃什么喝什么啊?” “我管他吃什么喝什么!”麻子黄火大地说。 “这就不对了。你想想,如果人家抢了你的,你怎么办?你抢了人家本就不对,还要杀人家,就更不对了。人命是无论用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啊。” “鬼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命!” “这位大叔,你这样不对的。”田小果怜悯地看着他,“你这样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你敢咒我?”麻子黄心头火起,杀意顿生,手里的刀缓缓举了起来。 田小果兀自不觉,还在那滔滔不绝:“我师父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侯未到。大叔,你做什么不好啊,干嘛要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啊?你现在改行还来得及的。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朝闻夕死……” 麻子黄手起,刀落,老头惊呼,小姑娘吓得双手捂住眼睛。 一道白光在众人眼前一晃,又敛回田小果怀中。 田小果似乎未有察觉,一张小嘴继续吐出连串话语:“大叔,想 想你的家人,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他们都会因你的弃恶从善而惊喜而欣慰……” 刀落在地上,麻子黄捂着手腕,全身抽搐,抖得象秋风中的枯叶。再看他脸上,众人大惊失色。只要他瞠目张嘴,血红的舌头伸出黄牙外,那模样不但不会让人觉得滑稽,反而让人从背脊处泛起阵阵寒意。 “老大!” “老大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 “咦?”田小果似乎现在才发现麻子黄的异状,怜悯地看着他,“我说过,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你看,我说的对吧?” 众喽罗又惊又怒。 “把这屁孩剁了!” “老大这样,一定是他搞的鬼!” “你们最好别动哦,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田小果郑重其事地说,“小雪球脾气可没我的好。谁惹它不高兴,它就要朝谁发脾气的。你看,你们老大惹它不高兴了,它就抓了他一下。对不对,小雪球?” 小雪球在她怀中无奈地翻着白眼:是他要杀你,为了保护你我才那样的好不好?谁要你反应那么迟钝,否则我才不愿抓他,都把我的爪子弄脏了…… 众人望向她怀中,发现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那小白狐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竟隐隐地发着奇异的蓝光。 这只白狐看起来挺可爱,但浑身上下却说不出的诡异。 “扑通——”麻子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喽罗上前探出手去。 “老大没气了!” 众喽罗惊惧莫名。 老大的武功是他们中最高的。连他都讨不得好去,更不用说他们了。于是也不再想什么抢劫了,连滚带爬,一哄而散,连麻子黄的尸体也不顾了。 “喂,喂,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啊?”田小果喊。 “真是的,我是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你们居然不理我!”一边嘀咕着,一边抱着小雪球走近老头。 老头惊恐地往后退。 田小果再上前一步,老头再往后退,脚跟碰到一块石头,摔倒在地。 “老爷爷,你还好吗?”田小果忙弯腰想把他搀扶起来。 “别,别靠近我!”老头大喊,“离我远点!” “你想干什么?”那中年妇人抖着声音质问。 田 小果身形顿住。 “我……只想扶他起来。” “不用了。”妇人扶老头起来,低声询问,“爹,伤着哪了?” “没,没有。”老头一边回答,一边看向小雪球,神色惊惶。 田小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老爷爷,小雪球很好的,你不要害怕。要不,你摸摸它。” “不!”老头一手拉着妇人,一手拉着小姑娘,避开田小果,好象田小果是瘟疫。 “对不起,你救了我们,可是我们不想死在你怀中的畜生手里。” 田小果不高兴了。“小雪球是我的朋友,不是畜生。” “小娃娃,这白狐显然非善类,你看它就那么一抓,一条人命就没了。” “爹,别再和她说了。我们赶路要紧。” 老头三人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山路的尽头。田小果孤独地站在小树林前,好久好久。 她慢慢地走到麻子黄的身边,胸中渐渐涌上一股悲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小雪球的爪子那么毒。虽然小雪球常常抓我,可是我都一点事也没有。我忘了,师傅曾说,小雪球除了白毛,全身都含有剧毒,平常人是经受不起的。我真的不想害死你的,只想教训一下你,谁叫你那么令人讨厌呢?可是你却想杀我,所以,首先是你不对。我不会怪小雪球的。我真希望所有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呢?连老爷爷他们三个都害怕。我不是存心要吓他们的。我真不希望他们害怕。老爷爷很关心我的,我看见他害怕,尤其是对小雪球很害怕,我就好难过哦。我还想和他们做朋友呢。可他们都不理我。” 她叹了口气,就地挖了个坑,把麻子黄埋了。立了块木板作墓碑,看着空白的板面犯了愁。 写什么呢? 她根本不知道麻子黄的姓名。刚才抢劫,麻子黄自报家门时,她也压根没去记。想了想,拿起块石头,在木板上写道:“一个到死都没有变好的人”。 抬头看去,晚霞满天,倦鸟归林,晚风穿过林子,林叶沙沙作响。她坐在墓前,一时间不知接下来做什么好。 “一个到死都没有变好的人,嘻嘻,有意思。”一声娇笑从身后传来。 趴在肩头的小雪球倏地弓起身子,那是它标准的防御姿势。 田小果慢慢转过身来,一个艳丽的 女子妖娆地立在她面前。 女子大概二十多岁,体态婀娜,衣裙艳丽,让田小果想到开屏的孔雀。容貌娇美,一双丹凤眼勾魂夺魄。此刻女子正伸出一只指甲涂满蔻丹的手,捂着红艳艳的嘴嘻嘻娇笑。 田小果的目光停在了那五根长长的指甲上。 夕阳下,那五根指甲幽幽地发着蓝光。 第1卷 第3章 我一定能治好它的 “你是谁?”她问。 那女子妩媚的双眼朝她眨了眨:“大家都叫我蓝凤,你就叫我凤姐姐吧。” “凤姐姐,你身上的衣服好漂亮哦。” 蓝凤脸色一凝,继而又展颜笑道:“小娃娃真不会说话。难道凤姐姐长得不漂亮吗?” “凤姐姐长得也漂亮。不过还是没有我田小果漂亮。”田小果得意地说。 “嘻嘻,小果,你真有趣。”蓝凤自动将小娃娃变成了小果。 “小果,你杀人了?”蓝凤看向墓碑,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 田小果心虚地别开眼:“我……不是有意要他命的。” “嘻嘻,有意还是无意,又有什么关系?”蓝凤扭了扭腰肢,手抚着长发,悠悠地说,“死了就死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象死的是一只蚂蚁。 她望向田小果,眼中有寒光闪烁:“我要是你呀,会让他死得更惨!” “为什么?” “如果有人要杀我,我才不会让那人好过,更不会让他爽快地死掉。我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蓝凤的语气仍是那样媚人入骨,可眉宇间却隐隐有煞气浮现,让田小果心里打了个哆嗦。 “怎么,害怕了?”蓝凤注意到田小果脸上的怔忡和恍惚,神色急转,笑着安抚地笑道,“别害怕,姐姐我不会害你的。因为呀,姐姐觉得和你特别投缘。” 她的目光转向田小果肩头的小雪球,脸色复杂,似感伤又似怀念。 “姐姐我也有一只白狐呢,和你的一样漂亮,一样可爱。” “真的吗?它有多大?也是长着一身雪白的皮毛吗?”田小果忽略掉刚才心头涌上的不安,注意力被那白狐吸引住了。 “当然是真的,姐姐干嘛骗你呀。只不过,姐姐出门不方便带它,将它留在家里了。” “哦,这样啊。好可惜哦,你若带它出来,让它和小雪球认识一下,说不定它们能成为好朋友呢。”言下之意,为小雪球错过这个结交朋友的机会而惋惜。 “谁说不是呢。”蓝凤嘻嘻笑道,“你很喜欢你的小雪球吧?” “当然啦,它从小陪我长大,是我最好的朋友。”田小果温柔地抚着小雪球的白毛,眉开眼笑,“小雪球很好的,就是有些贪吃。不过,这些天已减了不少了肥了。还有啊,它特帮 我,有谁期负我,它就会帮我教训他!” “是吗?”蓝凤眼中一道厉芒一闪而过。“我的小白也不差。哦,小白就是我那只白狐的名字。它是我在一次郊游中遇到的。当时它受了伤,被猎人的捕兽夹夹到了腿。我把它救出来,从此它就和我形影不离了。我是个孤单惯了的人,自从有了小白的陪伴,我就开心了不少。” “难怪你这么爱笑,一定是小白的原因,对不对?”田小果高兴地问。 “是啊,小果你真聪明。”蓝凤夸道。 田小果更高兴了,话匣子也跟着打开。 “我和小雪球相识的情形和你的很类似呢。我当时很小,只有五岁。有一天偷偷遛出门,跑到潭边玩。在岸上我发现有个白色的小东西在水里扑腾,眼看着就快沉下去了。我当时啥也没顾得上想,提身一跃就跳下去救它。那时我不会游泳,水潭又很深,刚把它推上岸,我自己就沉下去了。” 蓝凤“啊”了一声,急切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师父来了,把我救上来了。”田小果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很差劲对不对?若不是有我师父,我早在五岁时就翘辫子了。上岸后,我就生病发烧了,整整在床上昏迷了三天。等我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一双眼泪汪汪的小眼睛注视着我,那是只小白狐的眼睛。师父告诉我,被我救上来的小东西就是眼前的这只白狐,好象才出生几个月。在我昏迷的这些天里,它一直待在我的床边,怎么赶它都不肯走。师父说,本想罚我的,看到那白狐,就算了。我叫它小雪球,它很聪明的,我说的话它都听得懂。从此它就象是我的影子一样。师父说,这是天意,我注定和小雪球有缘的。呵呵。” 蓝凤哞光忽明忽暗,静默了许久,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出很多钱买你的小雪球,你会卖吗?” 田小果眼睛骤然睁大,满脸愤怒:“当然不卖!小雪球怎么能卖!” “怎么不能卖?现在人都可以卖,何况一只白狐?它对你再好,也不过是只畜牲。” “才不是!”田小果喊道,“小雪球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家人,才不是畜牲!你再这样讲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蓝凤举手欲拍田小果的肩膀,回到田小果怀中的小雪球突然两眼如电般扫射过来,蓝凤心中一慌,动作停窒,手顺势放下,笑道,“真是个傻孩子,别生气了,刚才我在试探你呢。” 田小果没有注意到这 些,还在生着闷气。 “那你为啥要那样说?你知道我多伤心,以为你真那样想。” “我怎么会那样想呢?若是我的小白,我也是千金不卖的。唉……”语气突然低沉。 “你怎么了?好象很难过的样子。” 蓝凤的眼湿润了,隐隐有泪光闪动。 “我想到了我的小白,不知道能不能救它。” “你的小白怎么了?”田小果惊问。 “也不知怎么回事,十几天前,它就开始不大吃饭,也很少喝水,每天都是奄奄一息地躺着。我找了很多大夫,他们检查了好久,都查不出小白得了什么病。我听说前面的历城有个有名的大夫,也许可以一试,所以就出来找他。本想带小白一起来,可是风餐露宿的,又恐小白的身子受不了,所以只好去历城把大夫请回家去。听说那大夫医术高明,可就是有个怪脾气。” “什么怪脾气?” “治好的宠物,只要他看得顺眼,就要占为已有,哪怕出高价买去,否则他绝不医治。” “啊?怎么有这样的怪人啊。如果他看上了小白,说治好后就要你的小白,那你……” “可是不答应的话,他就不医。” “这人太过份了!师父说,君子不夺人之爱,他不懂啊?” “我也实在是担心过了头,所以才会问你如果有人出高价买小雪球,你愿不愿。” “原来是这样啊。”田小果似乎下了个决定,伸出手拍了拍蓝凤的肩膀,坚定地说,“凤姐姐,你不要去请那个怪人了。我给你的小白治病,我一定能治好它的。” “你?”蓝凤低垂的眼猛然抬起,“你会医术?” “凤姐姐,你不要小看我哦。小雪球生病了,都是我给它治好的。你说是不是,小雪球?” 小雪球鼻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去理她。 田小果也不生气,呵呵笑道,“凤姐姐,小雪球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老是和我对着干。” “真羡慕你呀,小果。”蓝凤眼神黯然,“什么时侯我的小白能象小雪球一样生气勃勃就好了。” “凤姐姐,你要相信我,我可是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没有什么我做不到的哦。” “你是女的?” 田小果伤心欲绝:“凤姐姐,你哪只眼看见我是男的?” 蓝凤嘻嘻一笑,忙道,“好,姐姐没看出你是女孩,是姐姐的错。姐姐信你,咱们事不宜迟,你跟我回家去,帮我医治小白,好吗?” “好,走吧。” 两人走出一段路后,田小果问:“凤姐姐,你家在哪里?” “怎么,我没说吗?” “没有。” “呵呵,我家在冲城,一直往东走,大概三天后就可以到了。” “冲城大吗?” “你没去过吗?” “没有哦。告诉你哦,凤姐姐,你不要笑我哦。我其实哪也没去过。” “那以前你在哪呀?” “在山上啊。” “跑下山来,你爹娘不担心吗?” “我就一个师父。” “可怜的小果……” “我才不可怜呢。” “嘻嘻,生气了?” “没有。” “你师父是谁?” “师父就是师父呀。” “他难道没名字吗?” “我就叫他师父……” “哦……” “凤姐姐,你的衣服好漂亮,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买的。” “要好多钱吧?” “呵呵,还好。” “冲城有卖吗?” “有的,冲城有很多衣店。你可以买现成的,也可以让店里的裁缝给你做。” “多少钱一件啊?” “啊,这个不好说。” “为什么?” “不同的衣服不同的价钱。” “那象你身上这样的衣服多少钱啊?” “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贵吗?” “啊?” “我不知十两银子是多少。” “这个……” “很难回答吗? “不是。十两银子我觉得不贵。” “哦,那就好。” “……” “凤姐姐,冲城里住了多少人啊?” “冲城是座城,里面住着几万户人家呢。” “这么多啊 ?” “……” “他们每天都干什么啊?是不是象师父一样要去捕鱼,采药?” “呃……他们有的当官,有的耕田,有的做买卖,有的干些手艺活养家糊口。” “那些很好玩吗?” “……” “当官的是干什么的?” “管人的。” “就象师父管我一样地去管人吗?” “……” “耕田呢?” “你不知道耕田?” “师父和我没耕过。” “那你们吃什么?” “吃的都是山上采的,象……” “行了,别说了。” 这是从哪蹦来的怪胎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更可恨的是,还那么烦。蓝凤都快抓狂了。才走了两个时辰,田小果的问题就没有停过。如果不是因为……哼,她才不会忍受呢。蓝凤狠狠地想。 “凤姐姐,你生气了吗?” “……没有。” “好吧,我不问耕田了,那你告诉我怎么做买卖吧。” “做买卖就是赚钱。” “是吗?”兴奋的语气。“那我要学。我也要做买卖!” “……” 第1卷 第4章 我喜欢小哥哥 两人终于在夜色完全染黑山林之前到达了一座破庙前。 “小果,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蓝凤说。 田小果好奇地打量这座年久失修、破烂颓败的庙宇。院子周围墙上的泥块大块地脱落,有的地方布满了藤蔓,两扇已腐烂的木门紧闭着。 蓝凤上前推开木门,“啪”地一声,一扇门轰然倒下,激起一地的灰尘,吓了田小果一跳。 掩着鼻子,她们走进院子。 院子里杂草丛生,不知名的虫子叫得正欢。 田小果看见庙堂里闪现出的火光,惊奇地“咦”了一声,问蓝凤:“凤姐姐,里面是不是有人住在那啊?” 蓝凤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阴沉。 庙里没有比外面好多少,供奉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供桌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大厅里随处可见垂挂着的破烂的蛛网。 地上凌乱地铺着些稻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在一堆燃着的木柴上烤着一只拔了毛的鸡。鸡被插在一根削尖了的木棒上。白嫩的鸡肉被火烤得有半分熟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鸡肉上的油汁滚落下来,滴在火堆上,发出“兹兹”的声响。 田小果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水,这才发现自己很饿了。 她涎着嘴笑着,凑上去盘腿坐在乞丐身边。 蓝凤鄙夷地看着她,并没有阻止,心中却暗道,这个毛丫头也不嫌脏。 “那个,大哥……”田小果讨好地笑着。 乞丐转过脸来,火光映出一张年轻的少年脸庞。 田小果忽然脑中一片空白,忘了接下来该说的话语。 好俊美的一张脸!剑眉朗目,鼻梁挺直,嘴唇厚薄适中,整个人的气质和乞丐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少年看见田小果瞠目结舌的痴傻样,那双好看的剑眉不悦地皱了起来。 “小哥哥,你长得真俊!”田小果见风使舵,将“大哥”改成了“小哥”,两眼放光地盯着少年的脸庞。 一丝恼怒爬上少年的眼角,但他一声不吭,转过脸去继续专注地烤鸡。 田小果将屁股朝他挪了挪,整个人紧贴上去。 “你在烤什么?好香哦。” 一旁的蓝凤轻蔑地哼了一声。这小鬼真是个丫头吗?而且,连鸡都不识得,真不是一般的蠢。 但少年却是另一种想 法。他认为这是田小果向他搭讪的手段,对田小果的反感愈加强烈了。他的反应是身子向田小果更远的地方移了一下。 田小果似无所觉,挪动着身子,朝少年更近了些。 少年再移,她再挪…… 少年忍无可忍,站起身来,走到火堆的另一头,坐下。 田小果也站起身来,紧贴着他坐下,嘴里还嚷道:“小哥哥,你干嘛要不停地换位置啊?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这样烤肉,会更香?” 少年呼吸急促起来,胸口起伏,显然正憋着怒气。 田小果却没有发现,两手还攀上了少年的手臂,紧抓着不放。 “放开!”少年面色一沉,怒声命令。 “小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烤的是什么呢。” “你把手放开,我就告诉你。”少年咬牙切齿。 “为什么?这两个有什么关系?”田小果不懂。 少年俊脸阴沉,怒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可是,我好喜欢哦。我好喜欢小哥哥。”田小果仰着小脸,直视着少年,一字一字认真地说,“我喜欢小哥哥。小哥哥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少年目光触到眼前这双可怜兮兮充满乞求的小脸,脸上清纯如水般扑闪的大眼睛,满腔的怒火不知为何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你——”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脸。 “小哥哥,你还没回答我……” “那是鸡!”一旁的蓝凤实在看不下去,插嘴道。 “小哥哥,是吗?” 蓝凤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怎么少根筋?没看到人家对她的冷淡和疏离吗? “是。”那少年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 “小哥哥,我好饿。”田小果可怜巴巴地说。 你饿不饿关我什么事? 少年很想冲她大喊。 “小哥哥,是不是熟了?我要吃那两只鸡翅膀。” 少年不理她,烤好鸡,收回木棒,正要将鸡取下,田小果已抢先伸出手去。 “啊,好烫!”田小果呲牙裂嘴,朝着被烫着的手直吹气。 活该! 少年心中大为痛快。眼中隐有笑意,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哇——小哥哥,你是在笑吗?”田小果象发现了宝 藏一样惊喜大叫,“小哥哥,你要常常笑的。你笑起来好好看哦。小哥哥,你知道吗?只要你笑,我再被烫一次都没关系。” 少年的脸又沉郁下来,双颊却飞过两片可疑的红云。 真是个疯子,哪有人为了让人笑再被烫一次的。少年暗想。 等鸡凉了些,少年将鸡取下,撕成两半,迟疑了片刻。未等他有所反应,田小果已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半边鸡,呵呵笑道:“小哥哥,这是给我的吧?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心地很好,绝不会让我这个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挨饿的。不过,我要吃鸡翅膀。” 原来,她是女孩,叫田小果。真是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和她这个人一样,让人讨厌。少年想道。 田小果撕下翅膀,准备将余下的鸡块还给少年,忽地瞥见一旁的蓝凤,于是尴尬地笑着,将鸡块递给蓝凤。 “凤姐姐,不好意思,差点把你给忘了。这块给你。” 蓝凤娇笑道:“小果,你吃吧,姐姐我带有干粮。” 少年的脸露出一丝讥笑。 “凤姐姐,你尝尝,很香哦,一定很好吃。” “不用了,姐姐这几日胃不舒服,吃不下油腻的食物。” 少年脸上的讥笑更深了。 看向田小果,暗想,这讨厌的丫头还不是一般的蠢,人家哪会象她一样,没有丝毫戒备地吃一个陌生人的东西。 田小果担忧地问蓝凤:“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啊?你胃怎么不舒服,有吃药吗?” 蓝凤的脸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又展颜笑道:“小果,你真是个关心人的好孩子。不用担心姐姐,姐姐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真可惜哦,凤姐姐,这鸡看起来这么好吃……小哥哥,这块给你。” 田小果将鸡块塞给少年,然后狼吞虎咽地撕咬着手中的鸡翅,边吃边嚷嚷:“嗯,真好吃!小哥哥,你好厉害哦,怎么能烤出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是我出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她这话是实话。和骆云天在摩云峰,骆云天只会把猎来的猎物煮煮熟就拿来给她吃,不会讲究什么烘烤煎炸的方法,况且,就算是好吃的东西,吃了十几年,也不会觉得好吃了。 少年微怔。 一只鸡翅居然就能让这丫头那么满足,那么快乐。 难道,自己的手艺真有那么好? 他撕下一块肉,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还是和自己从前烤的一样啊。 但又似乎,味道有些不一样…… 吃过一只鸡翅,田小果意犹未尽,又把少年手中剩下的另一只鸡翅也强拿过来吃了,对少年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浑然不觉、毫不在意。 喂饱了胃,又加上一天的劳累,困意袭来,田小果不停地打着哈欠。 “小果,困了?” “嗯,凤姐姐,我先睡了哦。”又转身对走向墙角的少年说:“小哥哥,晚安。” 田小果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堆稻草前,将稻草拢了拢,然后四肢张开,“卟”地一声仰面倒下去。倾刻,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小雪球跳到田小果身侧,紧贴着她的腰趴下,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睡觉。 “小果?”蓝凤轻唤。 没有回应。 “这丫头,倒睡得快。”她娇笑着,眼角瞟瞟靠在墙角假寐的少年,自言自语道,“已是初夏的时节了,还是点支香,驱驱蚊虫吧。” 香燃起,那墙角的少年忽然睁开一条眼缝,眼中精光一闪,然后似乎倦极,沿着墙壁慢慢滑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蓝凤等了片刻,叫唤了起来,这次叫唤的不是田小果,而是少年。 “喂,小乞丐!小乞丐!” 少年没有回应。 蓝凤走到少年身旁,俯身仔细端详着他,啧啧赞叹:“果然长得俊呢,难怪那蠢丫头要粘着你。” 忽又想到什么,似惋惜似伤感:“真可惜,以后她再也无法见到你了。” 蓝凤转身走向十几步开外的田小果。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刚转过身的那一刻,在她身后,一双冷哞倏然睁开,两道寒光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田小果睡得极沉,嘴角还流淌出口水。她的胸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还未清洗的小脸安祥宁静,此刻更显纯真,透出一股柔弱的气息来。平日喋喋不休的小嘴微张着,俏皮地微微上翘,似乎在睡梦中,她也常常说话似的。 再见了,鸹噪的蠢丫头。 蓝凤伸出手,尖锐细长的指甲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蓝光。 五指弯曲如钩,闪电般向田小果细嫩的颈脖处抓下。 第1卷 第5章 你是在担心我吗 少年身形微动,但比他更快的,一道白光从田小果腰侧迸出,袭向蓝凤下抓的五指。 蓝凤急缩手掌,但已来不及了。 “啊——”她痛呼一声,捂着手指急退。 小雪球此刻双目充满愤怒,见蓝凤退却,纵身跃起,向蓝凤扑去。 一人一狐闪电般地过了十几招。蓝凤越打越心惊。她只道小雪球是罕见的毒兽,却没料到它的身法动作如此迅捷灵敏,腾挪攻退间竟隐隐约约似一套高明的武功招式。 又过了十余招,蓝凤的衣裳被小雪球的利爪抓破好几处,五指上的伤口愈来愈疼,深入骨髓。她暗自心惊。她的十指长年浸泡于各种毒汁中,百般淬炼,已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可是,被小雪球咬过的伤口流出的血却是红中带紫!显然她已中了毒。 她一边和小雪球过招,一边运气抵制伤口处毒气的蔓延,渐渐地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小雪球已发觉她如强弩之末,呼啸声中,身形变幻,化为利箭朝蓝凤激射而来。蓝凤心脏骤然紧缩,寒意顿生,危急中,纵身后翻,仓皇间撞翻了供桌。供桌倒地的声响惊醒了熟睡中的田小果。 “怎么了?怎么了?”田小果揉着迷糊的眼睛,爬起身来,看见小雪球正向蓝凤扑去,心中一惊,急忙叫道:“小雪球!” 小雪球身形骤然停滞,但仍是一眼不眨地盯视着蓝凤。 “到底怎么了?凤姐姐,小雪球怎么了?你有没有怎样?” 蓝凤踉跄地摔坐在地上,盘腿运气。 伤口中的毒比她想象得要深。该死的白狐! 田小果这才看见蓝凤脸色苍白,一只手上流下一道紫红的血水。 “凤姐姐,你受伤了!?”她惊惶地喊道,跑上前要看蓝凤的伤口。 “别碰我!”蓝凤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我要运功驱毒。” “好,好,凤姐姐,我不碰你,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田小果鼻头酸涩,泪珠滚滚而下。“凤姐姐,你不能死哦。” 抓过小雪球,生气地骂:“小雪球,你怎么能咬凤姐姐呢?你不知道吗,凤姐姐是我的朋友,你脾气再不好,也不能随便咬人啊……怎么?不理我?小雪球,你咬了人态度还这么恶劣?是不是我平时太宠你了,你才这样不知悔改?你这家伙,还不理我,气死我了!” 一柱香后,伤口处流出的血不再是紫 色的了。蓝凤长吁一口气,疲惫地靠在墙壁上。 “凤姐姐,你没事了?太好了,呵呵,我真是太高兴了。”田小果又笑又跳。 然后,她想到什么,止住笑,问蓝凤:“凤姐姐,小雪球为什么会咬你呢?” 蓝凤的目光闪烁,虚弱地笑道:“这都怪我不好。你睡着后,我看见一只蜘蛛爬到你身上,想把它抓掉。没想到小雪球就扑上来咬了我一口。” 这蠢丫头居然能醒来,实在是她料想不到…… “哦,一定是小雪球以为你要对我下手。呵呵,小雪球就会瞎紧张……咦,凤姐姐,你会武功啊?” “嗯。出门在外,总要学会一门防身的功夫才行啊。” “凤姐姐,你说得对。我师父就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蓝凤表面脸色不变,心中却在暗想:我刚才就是在害你。好在你是个蠢丫头,我刚才的说辞居然会深信不疑。 田小果又道:“凤姐姐,你的武功一定不低哦。一般人如果中了小雪球的毒,一般都死翘翘。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毒逼出体外,你好厉害哦!” “哼……”墙角传来一声冷哼,“你还不是一般的蠢。” “小哥哥,你也没睡着啊?啊,对不起,是不是我们把你吵醒了啊?” 少年斜睥她一眼,站起身来,慢慢地走了过来。 少年身上散发的气势张扬而冷漠,让人无法忽视。直到现在,田小果才发现少年有一副瘦削而精干的身材,比她高出足足两个头。 “蓝凤,你还要欺骗这个可怜的蠢丫头到什么时侯?”他淡淡地对蓝凤说。 蓝凤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和疑惑。 “你到底是谁?” “你是不是很好奇,一个吸入迷魂香的人怎么还能这么清醒,还站着和你说话?” “你……” “蓝凤,你跟在这个蠢丫头身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吧,否则刚才你也不会杀她!” 田小果迷糊了。 “小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你说凤姐姐要杀我吗?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少年没有理她,径自说道:“怎么?堂堂百毒堂堂主居然不敢当面承认?” 蓝凤忽而嘻嘻娇笑:“不错,我就是想要杀她才会待在她的身边。你以为本姑娘我喜 欢啊?这个丫头既烦人又蠢笨,惹不是因为她的白狐,我才不会忍耐她这么久!” 田小果大受打击。她颤抖着声音说:“凤姐姐,你说什么胡话啊?我是小果啊,你不是说你不会害我,还觉得和我特别投缘吗?” “我是不想害你。当初我也试探过你,如果你愿意把小雪球卖给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我要的是你的白狐,不是你!” “你……要小雪球?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我是百毒堂的堂主,收集了天下几乎所有的毒物,可是象小雪球这样充满灵性的毒兽,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呢。” “所以,没有什么小白,也没有什么治病……” “当然没有。我是很想有只白狐,可惜那白狐只认你!” “难怪……难怪小雪球要咬你,你原来真的想杀我!”田小果双目无神,喃喃低语。 “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你绝不是一个小乞丐!”蓝凤不理田小果的一脸伤心和失意,转向少年,问道。 “我就是个乞丐。”语气中有着忽略不掉的讥讽。 “名字?” “重要吗?” “你是怕我报复?” 少年微怒道:“你想报复尽管来。少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南宫煜!” 蓝凤大笑:“难怪你不会中我的迷魂香。南宫世家的三公子,被南宫老爷逐出家门的不孝子!嘻嘻,真是幸会!” 然后狠狠道:“田小果,南宫煜,今日之辱我会记着,他日必将讨还!” 语毕,身形跃起,衣袂翻飞,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田小果仍站立在一旁,脸上痴呆的模样让南宫煜心头火起。 “喂,你是不是傻了?想要追趁早,现在还来得及!” 田小果突然朝南宫煜扑去,南宫煜躲避不及,被她抓住了手臂。 “你是在担心我吗?呵呵,小哥哥,你真好。原来你叫南宫煜啊,好好听的名字哦。” 南宫煜嘴角抽动。“你刚才呆站在那里就是在想这个?” “是啊。我一直在想,小哥哥为什么要揭穿凤姐姐……呃,是蓝凤的真实面目,其实你也可以假装不知道啊。可是你没有这样做哦。原来小哥哥并不讨厌我哦。你是在担心我,是吗?” “不是!” “你骗人 !小哥哥,你肯定是因为担心我,怕我被凤姐……蓝凤害了,所以才勇敢地冒着被揭穿身份的危险挺身而出。” “鬼才担心你!……我怕被揭穿?”南宫煜恼怒道。 “你呀?你不是什么南宫世家的三公子吗?好可怜哦,还被家人赶出来了。这么丢脸的事你都不怕被蓝凤知道。对了,你家人干嘛要赶你出来啊?你这么好的人……” “闭嘴!” “小哥哥,你家人肯定是误会你了。虽然你不喜欢说话,但心地很好啊,你回去和他们说说……”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到?” “你好好说,他们一定会让你重回家门的。小哥哥,唉,别跑啊,等等我!” 南宫煜这几日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后悔那晚见义勇为揭穿蓝凤,后悔没有让蓝凤继续将那蠢丫头欺骗下去。如果,如果有如果,他会假装继续沉睡,迷魂香只会让人睡上几天,是害不了人的。然后,天亮后,蓝凤会带那丫头离开。那丫头吸了迷魂香仍能醒来,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也许,只是脑子笨点……加上那只狡猾的白狐,蓝凤在她手上也讨不得好去。 越想心越不甘,如果真有如果,他现在仍是潇洒自在的一个人,哪象现在这样,屁股后面跟着一个甩也甩不掉的大尾巴。 “小哥哥,别走这么快呀!”身后传来呼喊。 他的双足又运上两成功力。我就不信甩不掉你。 “小哥哥,这里风景多好啊,你走这么快,怎么看得到啊?”声音就在耳边。 他再暗暗加了两成功力。 “小哥哥,你看,这是我刚才在山坡上采的野花哦,你看好不好看?”一束花出现在眼前。 南宫煜暗自心惊,悄然朝田小果看去。 田小果脸不红,气不喘,走得轻松随意,好象正在散步,可是身影却总在他身旁五尺范围之内。 这丫头……轻功不是一般的好。 他忽然发现,这个常常傻笑的爱粘人的丫头象个谜…… 第1卷 第6章 小哥哥你不要难过 艳阳高照,接近晌午,太阳越发炽热。南宫煜和田小果你追我赶了半日,俱是汗流浃背,喉干舌燥。田小果的一张小脸都被汗水淌成了花脸了。 “小哥哥,哪有水啊?渴死了。” 田小果的小花脸皱成了苦瓜脸了。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风雪严寒的雪峰之巅,从未受过如此的酷热。热浪似乎从脚底直冲到头顶,让她感到整个身躯都在承受着炉火的烘烤。 南宫煜虽热,却不象她那样如此难以忍受。他照例不理睬她,脚下的速度丝毫未减。两人转过一个山坳,终于看到几缕炊烟从山林深处凫凫升起。渐渐近了,他们听到了犬吠鸡鸣声。 苍翠的山林间现出几间屋舍,小山村的路口被棵粗大的百年老樟树覆盖着。树干粗壮,两人才能合抱过来。墨绿茂盛的枝叶在半空中向四周伸展,象撑开的巨大伞盖,为村口辟出一块清凉的绿荫。 村里的老烟头在树荫下搭起一座凉棚,摆了几张桌子板凳,为过路的行人提供些茶水。还未走近,田小果就看见凉棚外挑起一片幡布,在半空中迎风招展。上书一个大大的—— “茶!”田小果念着上面的字。 “太好了,有茶喝了!”就象沙漠中干渴的人看见了绿洲,她高兴得大叫,欢呼雀跃地朝凉棚跑去。 “老爷爷,来碗茶!”人未到,声先闻,还眼特尖,一眼就盯住了正在倒茶的老烟头。 老烟头笑眯眯地端了碗茶水递给她。 田小果如鲸吞牛饮般,倾刻间将一碗茶灌入肚中。感觉仍不过瘾,又要了一碗。直到喝干了三大碗茶,她才算解了渴意。 卷起衣袖擦了擦嘴角,她将碗递给老烟头,咧开嘴赞道:“老爷爷,你的茶真好喝。” “那是,小娃娃,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方圆几百里,就数老烟头的茶水好,清、香、醇,不愧是白屏山的雨前白毫。”一个正在喝茶的樵夫插嘴道。 “雨前白毫?这种茶很有名吗?” “那是。这雨前白毫生长在白屏山的半山腰处。在每年的第一场雷雨之前采摘最佳,采摘的只是每株茶叶枝中最嫩的那部分。再经晾晒、翻炒、烘焙等几道工艺才能完成。烘焙时火侯要掌握得不差分毫。老烟头制的茶可是远近闻名啊。不少过路人还专程绕道过来讨碗茶喝呢。” 南宫煜也喝了两碗,递给老烟头两文钱。 田小果摸了摸衣袋,尴尬地说:“ 老爷爷,这个,我没带钱在身上……” 老烟头哈哈笑道:“小娃娃,你朋友已帮你付了。一文钱一人,随你喝几碗,哈哈。” 田小果眼一亮,笑开了花:“小哥哥,谢谢你帮我付。你怎么知道我没钱?” 南宫煜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别想歪了。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老人家的茶被一个不带钱的白痴白喝了。” 田小果并不生气,笑道:“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真要谢我,以后就各走各的道,少来烦我!” 正在这时,山路上传来数声马蹄声,倾刻间,几匹高大的骏马停在凉棚外,几个彪形大汉翻身而下。 “老头,给我们弟兄每人上碗茶!”一个留着落腮胡子的大汉高声叫道。 老烟头也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几人是常跑江湖的,不敢怠慢,忙拎着茶壶上前招呼。 田小果坐在桌旁,好奇地朝那几人打量。原先坐在棚里喝茶的几个樵夫和猎户似乎对这些人颇有些畏惧,都不开口聊天了,只静静地坐在一边喝茶休憩。 “大哥,我们这样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趟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其中一个大汉恼火地说。 “三弟,既然我们江北五虎接了这门子买卖,就得替人把那小子找着了,否则坏了道上的规矩。” “要是搁在从前,出多少银子我也不接这买卖。你们想啊,南宫世家,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就是给天大的胆子,也惹不起呀。” “二弟,这是实话。南宫、慕容、东方,号称武林三大世家,族内高手云集,人才辈出,武功自成一派,在江湖中哪个不买他们三分面子?南宫剑,东方刀,慕容枪,在晓事生的兵器谱上排到前十位。尤其那南宫剑,历经几代锤炼,已是出神入化了。南宫剑,走轻灵,如幻似影索人魂!” “说到南宫世家,不得不提那南宫家的人。在南宫世家的新秀中,南宫炳稳重,南宫炯机智,南宫烁豪爽,南宫烨憨直。这四人是南宫世家新一代的代表人物。不过,要说最有潜力的,还得数那南宫煜。” 听到这里,田小果心中一跳,抬眼朝南宫煜看去。 南宫煜面无表情,靠着桌子眯着眼,似乎打起盹来了。 “南宫煜?不就是咱们要找的小子吗?……” “五弟,你和谁比嗓门呢?”老大白了那直着 脖子嚷嚷的老五,啜了口茶,“传闻当年的了尘大师路过南宫世家,受南宫的当家主人南宫忆热情招待。宴毕,南宫忆将他最满意的几个子侄叫到跟前,请了尘大师指点一二。了尘大师人称武林活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见人一面便能推算其吉凶祸福。当时了尘大师看过南宫炳几人后,只说了句‘后起之秀’。南宫忆微有些失望,他希望的远不止此。恰在这时,六岁的南宫煜经过,了尘大师咦了一声,问道,此子是谁?南宫忆说,是三子南宫煜。” “后来呢?” “这个南宫煜在南宫忆的儿子们中排行老三,是南宫忆的四夫人所生。说是三少爷,其实在南宫家,没几人把他当少爷看的。” “这是为啥?” “南宫煜生下来时就不哭不闹,很是令人惊奇,大家都说他性格异乎常人。果然长大了,个性冷淡,不喜言语,不讨众人喜欢,加之四夫人并不受宠,南宫忆很不喜欢他。” “那了尘大师看见南宫煜,说了些什么?” “了尘大师把南宫煜叫至身前,摸了摸他的骨骼,又仔细端详了他的面容,叹了声,说道,此子深不可测,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啧啧称奇,叹道:“了尘大师铁嘴神断,绝不会错的。” “是啊,南宫忆当时也是那样想,从此便对南宫煜另眼相看,悉心教授他文学武功。” “南宫煜想必一定不负父亲厚望,聪明绝顶,一学就会?” “四弟,这你就错了。奇就奇在这里。也不知怎的,南宫煜学什么都学不好。还把教他琴棋书画作诗填词的师傅给气跑了好几个。武功是南宫忆亲自教的,教了数月,南宫煜却无半点长进。” “是不是了尘大师算错了?” “世人都知了尘大师从来是金口玉言,看人从未看走过眼。所以南宫忆猜测,必是那南宫煜顽劣异常,不肯用功所致。” “南宫忆一心想把南宫煜培养成才,好将他南宫世家在武林中的地位推向顶峰,所以用尽各种方法,但都不能如愿,最后想到了一招……” “大哥,是什么?” “要说是什么,得从南宫煜母亲说起。为什么呢?因为南宫煜和南宫世家众人都冷淡疏离,只和母亲亲近。” “就是那四夫人?” “是啊。当年南宫忆游明月湖时,看见了一个在湖中采莲的女子。那女子粉衣皓腕,容貌娟秀,好 似一朵盛开的莲花。南宫忆当时就被她深深吸引住了。” “哈哈,自古英雄爱美女。这女子想必就是后来的四夫人,南宫煜的亲娘了?” “猜得不错。四夫人进门几个月,南宫忆还真对她好过。可惜好景不长啊。” “这是为什么?” “你们想啊,南宫忆武艺超群,风流倜傥,前面娶的三位夫人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不仅美丽,有的还出身名门,知书达礼;有的身怀武艺,娘家在江湖中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可那四夫人,只是长得秀丽而已,在其他方面和前面那三位夫人可是一样也比不上的。一无家世背景,二无手段能力。你们想啊,还不被其他几个夫人打压排挤?不久,南宫忆对她的新鲜感一过,也就慢慢地失去兴趣,渐渐对她冷淡起来。” “唉,可怜呐,好好一个姑娘……” “俗话说,侯门一入深似海……” “你们说的什么屁话!要我说,一个采莲的乡野村姑,能嫁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南宫世家,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份。有什么可怜的?别家的女子可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呢。” “说得也是……哪个男人不风流?何况是南宫忆!要怪也只能怪她自个,抓不住男人的心。” 田小果看见南宫煜垂在身侧的手攒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身躯微微颤抖。 田小果胸口突觉一阵难过,一种怜惜的、疼痛的情感摄住了她。想也未想,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南宫煜的拳头。 南宫煜身形一僵,蓦地睁开双眼,眸底闪过一丝脆弱。 这一次,他没有象从前那样挣脱她的手。 田小果清纯的双眼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小哥哥,你不要难过。你难过,小果也会很难过。” 第1卷 第7章 哪有男人长得象姑娘的 南宫煜望进田小果的眼中,只觉那两汪清泉温柔地、舒缓地注入他久已干涸的心田。一种舒展的、温暖的感觉慢慢地从心底沁出。 他迷惑了,为这种全新的感受。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还是喜欢的。 “小哥哥,你若不喜欢听他们胡说八道,我让小雪球帮你教训他们。”田小果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南宫煜微微地摇了摇头。 天下悠悠众口,他阻止得了他们,又岂能阻止天下人?随他们去说吧。 总有一天……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凝和狠戾。 耳听到那江北五虎的话语不断传来。 “到底是什么计策,让南宫煜乖乖听话?” “唉,还能有什么计策?南宫煜在乎的只有他母亲,自然从他母亲那入手。” “要四夫人劝他?” “呵呵,南宫煜虽年纪小,却是个极有主见之人,四夫人哪能劝得动呀。” “那么是……” “南宫忆以四夫人未教养好儿子为由将她软禁起来。” “啊?啧啧,南宫忆居然也做得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儿子。” “南宫世家的当家人,哪个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何况南宫忆对这位四夫人早已无夫妻情爱了。” “唉……” 众人皆叹。 “南宫忆然后以此作为要挟,让南宫煜乖乖听话。说文治武功若有长进,方可每月见母一面。” “想必那南宫煜一定再也不敢反抗了。” “这话不假,当年,南宫煜毕竟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无可奈何。就这样,十来年后,南宫煜已成为南宫世家武功最出色的一个了。南宫剑在他的手里,被使得惊天地、泣鬼神,与当年的南宫忆相比,有过而无不及啊。” “了尘大师说得还真不错啊。” “可是为什么后来南宫忆要将他逐出南宫世家呢?” “当年的因,今日的果啊。有谁料到南宫煜只是表面顺从父亲的安排,而实际上却心怀怨恨,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呢?。就在半年前,南宫世家的藏剑阁失火。藏剑阁什么地方?里面收藏了南宫世家几代人收集的宝剑,那可是南宫世家的圣地。好家伙,那场火可真是大啊,火焰直冲半空,火光映 红了整个天空。足足烧了两个时辰才被扑灭。不少宝剑被付之一炬,毁于一旦。南宫忆当时就怒发冲冠,马上命人调查火因。最后查出来,是南宫煜放的火。” “怎么查出来的?” “怎么查出来的?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南宫煜自认为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料到被他的两个兄弟看到了。南宫炳和南宫烨先后出来指证,说亲眼看到那晚是他偷偷放火。南宫炳在南宫少爷们中排行老大,处事沉稳,而南宫烨个性直率老实,这两人绝不会撒谎的。” “南宫忆一定气得不轻。俗话说千防万防就这家贼难防啊,哈哈!” “可不是吗?一怒之下,当场就要杀了南宫煜。下手时,终究还是顾念了一下父子之情,没有取他性命,却废了他的右手。” 田小果心底一阵疼痛,看向南宫煜平静无波的脸,眼睛几乎流下泪来。 他到底吃了怎样的苦啊…… “为什么废右手?” “南宫剑是用右手使的——自然要废他右手。然后将他逐出家门,宣布从此南宫煜与南宫世家再无关系。” 众人一阵嗟叹,连那樵夫和猎户也听得入神,感叹万千。 “可惜一个少年俊杰,自毁了大好前程!” “也活该他倒霉,你说就他那小子,没了南宫世家的庇护,还失去了南宫剑,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偷奇蕴山庄的洗髓心经呢?” “南宫煜右手虽然被废,不能使剑,但内力仍在,轻功仍在。何况,要医好右手被震断的手筋和经脉,除了医邪诡逍,就是那洗髓心经。传闻,习得洗髓心经,不但能增长几甲子的内力,还能修复被损的经脉,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啊。” “这个大哥你不说,我们弟兄也知道。谁不知洗髓心经珍贵,但是武林人大多只敢想想,却不敢真的占为已有。为什么呢?因为洗髓心经是奇蕴山庄的东西,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抢去偷啊?” 说到这里,众皆沉默。 田小果满是好奇,奇蕴山庄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大家不敢抢里面的东西? “奇蕴山庄比之南宫世家,更是让人不敢惹呀。” “传闻庄主戚墨寒,年方弱冠,手无缚鸡之力,天仙一般的人物,长得比娘们更娘们……” “老五,住嘴!”老大喝道,急忙止住老五的未说出口的话,眼神朝四周扫了扫,满怀 戒备和恐惧。 “我又没说错,真不知大家在怕什么……”老四嗫嚅道。 “老五,大哥说得没错!”老二的口气已是严厉了,“奇蕴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武林中无论黑道白道都不敢正面与它为敌,为什么?皆因一人,这人就是戚墨寒!传言戚墨寒的钱多得可以买下一个国家!有钱能使鬼推磨,戚墨寒明里暗里的势力不可小觑呀!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得多长个心眼,多份谨慎,否则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老五,大哥也是为你好。你不知,传闻戚墨寒平时温文尔雅,却最忌讳别人说得长得象姑娘。” “小哥哥,他们是不是在说笑啊?哪有男人长得象姑娘的?”田小果突然说,声音清脆,把众人的眼光都吸引到她身上。 南宫煜眉头暗皱,这个傻瓜,唯恐别人不注意她似的! 田小果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用手捂住嘴巴。糟了,不能让他们注意到南宫煜,要是被他们认出来,可真是麻烦了。 那几人目光在田小果和南宫煜两人身上逡巡了一遍,发现两人一个是山村野娃,一个衣衫破烂象个乞丐,只道是两个流浪的少年,也就不再在意。只是那老大的目光在田小果怀中的小雪球多停留了片刻。 田小果无法压下心中的好奇。 一个长得象女子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啊? 南宫煜此时却是暗想,这有什么奇怪的?天下有田小果这种长得象男孩的女孩,自然就有长得象姑娘的男子了。 “南宫煜那小子真是胆大包天了。敢去偷奇蕴山庄的宝物,嘿嘿!”老三奸笑道。 “我敢说,除了我们,江湖上现在找这小子的人马一定不少。” “那我们兄弟得加把劲,把那小子先找着,别让别人吞了那赏金去!” “五千两黄金啊,哪个不想要?” “妈的,那小子也真能躲,居然到现在也没人找着他!” “五虎”吵嚷着,喝完了茶,休息够了,骂骂咧咧地就要走。 “你们还没付茶钱呢!”田小果突然大声说。 南宫煜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痴,唯恐天下不乱! “五虎”的目光凶狠地扫过来。 “你说什么,小屁孩?再说一遍,爷爷没听清楚!”性格暴躁的老三掏了掏耳朵。 “你们这么大的人了,好意思赖茶钱?” 田小果双手插腰叫道。 她早就看不惯这些人了,心里对他们极是厌恶。 喝茶不给钱,哪有这样的人?老爷爷多辛苦啊,给他们端茶送水,他们连个谢字也没有,喝完了休息够了,钱也不付,就要走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好象这茶棚是他们开的似的! “老子给不给钱关你屁事?”老三骂道。 “那你们就别想走!”田小果也火了。 老烟头看形势不对,马上走上前,赔笑道:“各位大爷,她小娃娃不懂事,你们别往心里去。呵呵,你们喜欢喝小老儿的茶,小老儿高兴还来不及,哪敢收各位的茶钱啊。呵呵,你们走好,走好!”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田小果鼻子一酸,她再愚笨,也看出了老烟头对这五只“老虎”的惧怕,想必这五只“老虎”这些天来喝茶也没少欺负过老爷爷。 她正要上前理论,忽然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 “小哥哥……”她不解地看向南宫煜。 南宫煜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道:“笨蛋,等他们走远后再教训他们!” 田小果眼一亮,笑起来,忙不迭地点头。 等五虎走远了,两人站起身,离去时又付了老烟头五文钱,悄悄地跟上那五虎。 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儿正叫得欢,山路虽崎岖,却并不难走。南宫煜也不试田小果的轻功了,两个不远不近地盯着前面的五个人影,悄悄地移动。 到了一处无人的山谷,四周山壁环抱,没有人烟,田小果和南宫煜加快了速度,向“五虎”逼进。 “你们!”“五虎”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人,感到惊诧莫名。 田小果扯高气扬地看着五人,骂道:“你们还好意思走!把欠老爷爷的钱还来!” “两个小毛孩,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管我们的闲事!”老三挥出拳头,朝田小果打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拳头未触及田小果身体,自己的身体已不得动弹。几乎同时,另外四虎只觉一阵风刮过,身形被定! 田小果拍掌大笑:“小哥哥,你好厉害哦!” 南宫煜冷淡地瞄了瞄五人惊骇的脸,走到“五虎”中的老大面前,淡淡地问道:“你从哪得的消息,说是南宫煜偷的洗髓心经?” “小哥哥,肯定不是你偷的了!他们肯定搞错了!”田小果大声嚷道。 众人惊疑地看着南宫煜。 南宫煜恼火地看向田小果。 这个笨蛋! 第1卷 第8章 你的右手还疼吗 田小果犹未察觉,走近老大跟前,问道:“你说,是不是有人诬蔑小哥哥,说是他偷的书?”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注视着南宫煜。 “你就是南宫煜?” “五虎”问。 “啊……”田小果捂住了嘴,急道:“小哥哥才不是呢,谁说他是……” “你给我闭嘴!” 南宫煜没好气地说,转身对“五虎”道:“不错,我就是南宫煜。不过,我没偷洗髓心经。麻烦各位告诉我,到底是谁在陷害我?” “原来是南宫少爷,在下佩服。一招之内就制住我等,这样的身手,不愧是南宫老爷最引以傲的儿子……” “不要说这些废话,说!” “呵呵,南宫少爷,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并不想与三少爷为难。只是奇蕴山庄广发英雄贴,说谁要找到三少爷,就赏黄金五千两。” “这么说,是奇蕴山庄认为书是我偷的?” “嘿嘿,我们也不知道奇蕴山庄为什么这么认为。不过,我们只是想赚几个钱花花,三少爷,你知道,我们兄弟也要吃饭的啊……” “你们叫江北五虎?”田小果问。 “是啊,是啊。” “为什么?”田小果扑闪着大眼,好奇地问。 “我们兄弟五人,在江北这一带,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如猛虎出山,虎威……” “哈哈,笑死了!”田小果打断其中一虎的自夸,大笑,“我看你们改名吧,就叫江北五猫——你们哪象虎,根本就是五只猫嘛!还是那种表面凶狠实则胆怯的病猫!” 被个半大不小的毛孩嘲笑,“五虎”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夕阳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湖面闪烁着炫人的光点。晚霞将湖水相接的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桔红色。 湖面拂来凉爽的轻风,吹动田小果的衣摆,吹散了白天所受的酷热。田小果坐在草地上,背靠着湖边的一棵大树,静静地凝视着面朝湖水站立的那道人影。 夕阳将那道孤傲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晚霞在他的四周镀上了一圈刺目的金边。 离开那“五虎”后,商宫煜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田小果走在他的身边,无论她怎么逗他,怎么烦他,他的嘴紧闭得象蚌壳,脸上总是淡漠的表情。 田小果有种奇怪的感觉。眼 前的南宫煜,似乎回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中,一个只能容纳他一人的世界。他在那个世界里,不悲不喜不怒不笑,平静淡漠得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他血液的奔流。 田小果打了个寒颤。 那道身影那么冷漠,那么孤独,孤独得让她的心发疼发酸…… 她突然站起身,跑过去,拉住了南宫煜的手:“小哥哥,好饿哦,我们去找点吃的好不好?” 南宫煜没有动。 “小哥哥!”她叫,拉他。 他仍未动。 她的手上加上了两成功力。 他还是未动。 她又加了两成功力,感觉到从南宫煜手臂上传来对抗的力量。 她和他僵持着。 突然,那道力量一瞬间消失无踪。她手底一滑,力量失去了支撑点,身子向后栽去。 身后,是清澈的湖水。 “扑通——”水花四测。 她在水里扑腾着,好在湖水并不深,她踩到湖底,站起来。忽然感到胸口有些异样,一摸,手中居然抓出条鱼来。 南宫煜看向她。 往常那根很神气的冲天马尾此刻湿嗒嗒地贴在脑后,几缕头发和几根水草凌乱地挂在脸旁,还在往下滴着水滴。浑身狼狈,手中还抓着一条拼命挣扎着的鱼,小嘴微张,满脸惊诧的神色。 不知为何,他感觉现在的田小果十分滑稽可笑。 “哈哈——”终于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笑,让田小果有种惊艳的感觉。 笑容冲去了脸上往常的淡漠,此刻他的脸,变得神采飞扬。 “小哥哥……”她喃喃道。 他笑,眼中闪着戏谑:“把口水擦干净。” “哦。”她大窘,真举起手臂,去擦嘴角。 “笨蛋!”他骂,“你还想在水里站多久?” “哦。”她忙不迭地爬上岸,手里仍牢牢地抓着那条鱼。 “你运气不错嘛。掉到湖里也能顺便让你摸条鱼上来。” “嘿嘿。”她傻笑,“我,我运气一直都好。刚才才说饿,老天爷就给我送吃的来。” 小雪球趴在岸边,把头扭向一边。 这个笨蛋,认识她真是丢脸啊。 南宫煜又忍不住笑起来。 忽然,他戛然而止。 多久了,他没有笑过? 他深思地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迷惘。 田小果看着南宫煜利落地刮去鱼鳞、剖开鱼肚、取出内脏,熟练地将鱼架在燃起的火堆上烘烤。 他干活的右手,灵活的右手……如果不是听到“五虎”的那番话,她根本看不出这只手已被废去,力气连个普通的农夫都比不上。 曾经使剑的右手,曾经令人赞叹的舞剑的右手,曾经被武林人敬佩畏惧的右手……如今,只能用来刮鱼鳞剖鱼肚…… 她眼眶湿润,手掌抚上了他的右手,脸不自觉地贴了上去。 南宫煜身子一僵。 “小哥哥,”她怜惜地、沉痛地轻声问道:“你的右手还疼吗?” 透过右手臂的肌肤,南宫煜感受到田小果脸颊的滑嫩和柔软。 这是个少女的脸…… 这个念头突然间闪现在他脑海中,不知为何,让他感觉烦躁不安。 他心底挣扎着,要不要挣脱她…… 忽然,手背上感到一阵灼热,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那是她的泪。 手背上的灼热忽然漫延到心脏,漫延至全身。 为什么,她要为他流泪? “小哥哥,我一定要治好你的手。”耳听到她信誓旦旦地说。 心里有些好笑: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她凭什么能治好他的手?医邪行踪不定,世人难以找寻;洗髓心经本是他人之物,不可强求。他对右手的治愈一直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 而她,又凭什么能治好? 他想笑,心底却涌上一种特别的感受。 夜已深了。 夜空中,群星闪耀。 南宫煜背靠着树干半躺着,抬头凝视着天空。田小果依偎在他的身边,头枕着他的肩头。 他没有推开她。 他想,他推开她也没用,因为她会重新粘上来。 对田小果,他有些无奈。 “我最喜欢的就是晚上看星星了。”田小果说:“师父说,每颗星星都对应着地上一个人。只要对你的那颗星星许愿,不久的将来,你的梦想就会成真。” “幼稚!” “真的。”田小果的 眼睛明亮,闪着愉快的光芒:“记得小时侯,师父要采药,没人陪我玩。有一天晚上,我对天上的星星许愿,希望老天给我送来一个能陪我玩的伙伴。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也许是她的眼睛太明亮,他有些晕炫,顺着她的话问。 “结果第二天,我就碰到了小雪球。”她快乐地抚着怀中的小雪球,小雪球睁着亮晶晶地眼睛注视着它。 “你知道吗?小雪球能听得懂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从来没有把它当成一只白狐,它一直都是我亲密的家人,我最贴心的朋友。” “你就只有师父吗?” “嗯。” “你爹娘呢?” “不知道。是我师父捡到我,把我养大的。” 南宫煜沉默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活、他的快乐。在那个腐朽的大家族中,每个人都功于心计,都心怀鬼胎。可是,他至少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至少还有个生他养他疼她的娘亲。而她,却只有一个师父,只有一只不会说话的白狐陪伴。 “你很爱笑。”他说,不是疑问,是肯定。 “呵呵,你看出来了。”她笑,“师父说我脑子里少根筋,所以才会这样快乐。我说,如果少根筋能让我天天笑,我宁愿不要那根筋。” “是吗?”他淡淡地问。 也许是夜晚的气氛,也许是她少根筋,也许是他傍晚时的大笑,此刻的他,不想再戴着白天的那副面具。他的胸口堵着什么,他想说点什么,让他的胸口不再那么闷,那么沉重。 “我生下来就不喜欢说话,我觉得说话很累。周围的每个人看着我,眼里都闪着算计。娘亲生我后,父亲就很少踏入我们住的小院子。每天看着娘以泪洗面,看着她一天天憔悴,我却无计可施。我不知说什么。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大哥二哥他们常取笑我,说我是乡下丫头生的贱种。我骂他们,和他们理论,他们就打我。那时我力气小,打不过他们。没想到他们欺负我不够,还在他们的娘面前说我和娘的坏话。大娘和二娘就常变着法儿来折磨我娘。我曾经跑到父亲那里,求他去看看娘,求他保护娘。可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他只对我说,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不配待在南宫家。他的冷漠激怒了我,就在那时,我明白,南宫家里的人,血管里流着的是冷漠和自私的血。在他们看来,我娘是个低等的异 类,不配待在南宫家里。从那时起,我心里就下了个决定:从此我不再把自己看成南宫家的人。” “你那时多大?” “大概五岁不到吧。” 第1卷 第9章 不管怎样你都要快乐 “五岁不到你就懂这么多了?你好聪明哦。” “我凡事都和南宫家的人对着干。他们要看我哭,我偏不哭。在南宫家,比我大的小孩已开始习武,他们练时,有时我会看几眼。说来好笑,他们总也练不好的招式,我看一眼后就能明白其中的要点。可我从来没有说出来。直到那个了尘大师说了那句话后。” “原来那五只猫说的是真的啊。”田小果自个将那“江北五虎”重新改名了。 “从不被注意的我突然间被重视起来,父亲开始教授我武功。可是我为什么要学他们南宫世家的武功呢?父亲看我的眼神不是在看一个儿子,而是在看一件武器。我是他发扬南宫世家,提升南宫世家的一件工具。我心里充满了怨恨。虽然那些武功很容易,我看父亲演练一遍就会了,但是我却装作什么也不懂,怎么也学不好的样子。看见他每一次都被气得七窍生烟,我就很开心。我以为只要这样,渐渐地,他对我失去信心,就不会再来关注我。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的身躯微微颤抖。 田小果伸出双臂,拥住了他。 他的情绪渐渐地平息下来,接下去说道:“没想到,他用我娘亲威胁我。我对他恨极。我可以忍受一切,对我的漠视、打压、欺侮,这些我统统不在乎,但独独有一件,就是不能伤害我的娘亲。娘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只有我陪着她度过难熬的时光,但是他连这个也剥夺了。我恨他,我恨他!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讨回来,总有一天,我要带着娘亲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南宫家!” “你……”田小果犹豫了。她想问,那藏剑阁的火,真是你放的吗? “你想问那火是不是我放的?”他看出了她的想法。 田小果佩服地说道:“小哥哥,你真厉害,连这个也看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放的。” “我猜也是。可是为什么你那两个兄弟会说是你放的呢?” “兄弟?哼,我没兄弟。”有哪个见过一心想让自己手足惨死的兄弟? “我猜,一定是他们想陷害你。” “他们从来就没想要我活过。只不过,畏惧于我的武功,一直在隐忍。” “你们同一个爹,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你?” “你不明白,嫉妒心的可怕。” “哦……”田小果似懂非懂。 南宫煜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眼,叹道:“你不懂,就不要懂。” “可是,我一直好想有兄弟姐妹哦。可是,现在发现,有兄弟姐妹,似乎也不一定是好事。你看,你有那么多兄弟,却都想害你。” “笨蛋,不是每户家里都这样。” “哦。那你爹也相信?” “他没有理由不信。他最信任的两个儿子指证我,他怎能不信?”声音含着苦涩,“我是他的儿子,可他却从来没了解过我。我要报复他,根本就不会用这种阴险的手段。” “你一定是正大光明地和他打一架。” “不错!”他讥笑道,“在所有南宫人的眼里,南宫剑是独门绝技,无人能出其右。哼,在我眼里,根本就一文不值!迟早有一天,我要在十招之内打破南宫剑的神话,我要让南宫剑从兵器谱中除名!我要让南宫世家的人从此在武林中抬不起头来。看他们以后还怎样趾高气扬!” 说到后来,已是豪气满怀。 “嗯,你一定做得到的。到时,你爹爹一定会后悔他曾经那样对待过你们母子。” 南宫煜看着她,她的眼里盛满了对他的信任和佩服。 他心口一热。 “是的,我一定能做到,也必须做到。因为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是我委曲求全在南宫家活着的唯一的目标。我要将所有南宫家的人都变成我的手下败将。到那时,就是我接出我那可怜的母亲、离开南宫家的日子。我要让南宫世家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田小果拥紧了他。她不懂什么恩恩怨怨,她只知道,南宫煜不开心,她也会不开心。她将脸贴近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如鼓,冲击着她的耳膜。 “不管怎样,小哥哥,你都要快乐。”她说。 南宫煜望进她类似乞求的双眼,那清纯如水的目光直直地撞击着他的心口,他听见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夜风习习,天上繁星点点,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成了朦胧的影子。他闻到了风中山野的气息和青草的清香。 他被这样美好的夜色蛊惑了,迷失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拥住了胸前的田小果。 这是第一次抱着一个除他母亲之外的人,而且还是个少女。他感到怀中的身躯柔软而娇小,这使他从心底深处升起一股温柔的怜惜的情愫。 他想对田小果说些什么,低头看,田小果 早已闭着眼,酣然入梦了。 她的小嘴微张着,小脸安祥而宁静,少了白日里的乍乍乎乎,显出一种脆弱来。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俯着身子半扑着睡着了。 他哑然失笑,这样的姿势,她居然也能睡着。 他轻轻地拉开她的双手,调整好她的睡姿,让她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头枕着他的大腿。 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多么轻柔。 小雪球趴在田小果身侧,睁开眼,看了南宫煜一眼,又沉沉睡去。 田小果睁开眼时,看见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耳边听见晨鸟的啾鸣。 早晨湖边的空气很好,甜甜地带着湖水的清新和滋润,她贪婪地吸了一口,然后习惯性地将嘴往枕头蹭了蹭。 忽然,她呆住。 这枕头,怎么既有弹性又有热度? 她吃惊地爬起来,对上了一双喷火的眼睛。 “你睡觉居然流口水,还把口水蹭到了我的裤子上!” “小,小哥哥……”她脸红了。 他好看的剑眉皱起来,满脸嫌恶:“真脏!” “对,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擦。”她拉起袖口,急忙擦拭着她刚才枕过蹭过的地方。 “你——”南宫煜的声音突然卡住。 田小果边擦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奇怪,小哥哥的脸怎么变得僵硬,脸上还布满可疑的红晕,连耳根子都红了。 “小哥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你在擦哪里?”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声音粗哑。 田小果疑惑地看着她正的擦的部位,那是南宫煜的大腿部位。 “我刚蹭过口水的地方啊。”她无辜地眨眨眼睛。 “笨蛋!别擦了!”再擦就要起火了。 “可是,好象还有印子……” “告诉你别擦了,没听到?” “那,小哥哥,你把裤子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笨蛋,闭嘴!” “小哥哥,你要去哪里?”田小果嘟着嘴,满脸不高兴地问南宫煜。 湖边多好玩啊,好不容易在山林里发现这么一个美丽的湖,还没等她玩够,南宫煜居然就要走。 “小哥哥,昨天那五只猫不知现在在哪里 了?” “……” “小哥哥,你点了他们的穴,而且两个时辰后才能自行解开,他们一定气死了。他们会不会还来找你的麻烦啊?” “……” “小哥哥,干嘛要走啊,人家还没玩够……” “你不想走可以留下。” “啊?”田小果的脸色急速转变,一脸谄媚讨好地笑道,“我不留下。小哥哥去哪,小果就去哪。” “你不怕我把你卖进窑子?” “什么是窑子?” “……” “小哥哥,什么是窑子?” 南宫煜很后悔提到这个词,他怎能忘记,田小果的求知欲是惊人的旺盛的。 “小哥哥——” “闭嘴!再吵你就别跟着我!” “哦。那小哥哥,你总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去干什么吧?” “冲城。” “啊,我听凤姐……哦不,是蓝凤说过,城里很好玩,里面的人好多……” 两人的声音渐去渐远。 湖畔,只剩下燃尽的一堆灰烬。 冲城,是玄炎皇朝最繁华的边陲重城,北临桑晶国,东边与乌木国仅二百里路程,是三国商贾贸易往来集结之地。 进了城,田小果发现一双眼根本不够用。 脚下是青石板铺成的平坦的道路,路两边是鳞次栉比、高高矮矮的房屋。有的房子很气派,青瓦白墙,围着院子,大门口有守门的家丁,两边蹲着两只石狮子。有的房子,却显得普通而寒碜,只有一扇黑洞洞的门和窗户。 街上熙来人往,人头攒动。人们身上穿戴的服饰就让田小果的嘴巴合不上来了。 “小哥哥,你看那个大叔,怎么穿着一件只有一只袖子的衣服啊,他要省布料,也应该把两只袖子都剪去啊。” “乌木国人就是这样穿衣的。”南宫煜回答。 “原来是乌木国人啊。啊,小哥哥,快看,那个大婶脑袋上顶着个圆盘是干什么的啊?” “桑晶国女人的头饰,不是圆盘。” “那个大姐干嘛把头发披下来,还穿着拖地的长裙。象我这样扎个辫子多精神。” “我们玄炎皇朝的女子以柔顺为美……你到底是哪国人啊?” “小哥哥……” “闭嘴,你真烦!” 田小果发现此刻要闭嘴也是很容易的,因为她的眼睛忙不过来。 第1卷 第10章 圆球大叔 她被街道两旁摆着的各种各样的摊子吸引住了。有卖白花花的馒头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捏泥人的、有卖字画的,举不胜举。她在摩云峰上,哪见过这些稀奇玩意儿呀。兴奋得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连怀里的小雪球也感染到了她的情绪,变得兴奋激动起来。 更让她惊奇的是街道两边的店家和商铺,林林总总,各式各样。那雕花的木栏,那挑起的飞檐,那檐下的招牌和书字的木扁,莫不让人印象深刻。有酒楼、有客栈、有布店、米店,还有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的打铁铺子。人们吆喝着,相互打着招呼,一派繁华景象。 一辆马车从街道那头驶来,赶车的大汉挥着马鞭一路叫嚷着:“闪开!闪开!” 行人纷纷闪避,只除了街道中间的田小果。 从未见过马车,她被这间用马拉着奔跑的装着两个轮子的小屋子给吸引住了。 马车速度很快,直朝她冲来。 赶车的大汉没有拉缰绳止住奔马的意思,只是朝她骂道:“他妈的,给老子闪开!” 一条又长又粗的马鞭挥了过来。田小果竟似是惊呆了,不闪不避,愣愣地看着。 “笨蛋!”耳听一声叱喝,身体已被人拥至路旁。 马车刚好擦身而过,田小果的衣摆被旋起的狂风卷起。 南宫煜满面怒容,左手疾伸,抓住了大汉的鞭子,厉声喝道:“给我下来!” 大汉“咦”了一声,似乎没料到这个形如乞丐的少年会有此大胆的举动。但不容他细想,马鞭传来的力量使他身不由己翻落下马背。但他也甚是了得,临危不乱,在半空中顺势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地上。 一站住脚跟,大汉未拿马鞭的手就朝南宫煜“呼”地挥出一拳。南宫煜冷笑,身形不动,左手放开马鞭,迎面抓住了大汉的拳头。 大汉心中大骇。他打出的那一拳可把一匹烈马的脑袋打碎。可是,此刻落在南宫煜的掌中,就犹如落进了一堆棉花里,软绵绵的竟无处施力。想拔出来,南宫煜的手掌竟象块磁石般,牢牢地吸住了他。 大汉的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 “住手!”马车不知何时停了。田小果看见从马车上“滚”下一个人来。 她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从没有见过长得如此有趣的人。圆不隆冬的身子、圆不隆冬的肚子、圆不隆冬的脑袋上嵌着双圆 圆的眼睛。这哪是人,分明是一个裹着锦衣长袍的球嘛。那人走过来,踩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马六,别打了,你不是这位少侠的对手。”声音绵绵的,说话时,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南宫煜目光闪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鼻子哼了一声,撤回手掌,负手站在田小果身边。 马六暗道一声好险,收回拳头,偷偷地擦了把冷汗。 “三爷。”他恭声低唤一声,垂首立在那三爷身后。 若不是三爷出声阻止,只怕今日无法善了了。 “这位少侠,”他朝南宫煜拱了拱手,“在下品珍楼掌柜裘荣,对下人管教不严,冲撞了两位,在这给两位赔不是了。” “你姓裘?”未等南宫煜答话,田小果跳了出来,围着裘荣转了一圈,将裘荣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拍掌哈哈大笑道:“太好笑了!你居然真的姓球!” “是裘不是球!”裘荣看向这个装束古怪,行为举止也古怪的小孩,那近乎嚣张的大笑分外刺眼,他心底涌上一股不悦。 “不都是一样吗?”田小果奇怪地看着他,歪着头问:“大叔,你干嘛姓裘啊?搞得你长得也象个球。”在她看来,姓什么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我姓什么是爹妈决定的。”裘荣的胖脸上的肉颤动不止。 “说得有道理。不姓爹妈给的姓,那是不孝。”田小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可是,你爹妈干嘛要姓裘啊?” 裘荣脸都黑了。 “那是他爹妈的爹妈决定的。”南宫煜也一本正经地说。 “哦。”田小果点点头,“他爹妈的爹妈真有先见之明,知道他会长成一个球样,所以提前决定这个姓。” 裘荣脸上的肉颤动得更厉害了。 “咦?大叔,你的脸怎么老在抖?”田小果关心地问他,“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啊?我师父说,肥胖有时也是一种病。所以啊,我才决定给小雪球减肥的。小雪球,你说对吗?” 裘荣极力地控制住从胸膛里升起的那把怒火,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别生气,别生气,那只不过是一个童言无忌的小鬼。 “大叔,小雪球这些天已减了不少肥了。我总结了一下,你可以借鉴一下小雪球成功减肥的经验。”田小果认真地说,“一是要少吃。大叔,你一定每天都吃得很 多,而且一定常吃肉。这不好,要多吃水果和蔬菜。二是要多运动。大叔,你不能动不动就坐那会跑的小房子,你要多下来走走路。真的,大叔,这两个方法最有效了。小雪球就是这样减肥的。” “不用了,我好得很。”裘荣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大叔……” “小鬼,我给我闭嘴!”裘荣终于爆发了。 就算是个童言无忌的小鬼,也让人生气啊。 “大叔,你生气了?”田小果问。 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还用问吗? 裘荣气呼呼地想。 “大叔,可你胖是事实啊,我又没说假话,干嘛要生气啊?” 就是因为是真话所以更让人生气。 “大叔……” “这位少侠,你小兄弟真是个直率性子啊。”和小鬼没法沟通,和这个少年应该能说上几句吧。 “……” 不会是个闷葫芦吧?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啊?” “南……呃,郁南。” “呵呵,郁少侠,幸会幸会。” “……” 居然不回答,果然是个闷葫芦。 那边田小果有点不高兴了。 “大叔,你也不问问我叫什么。小哥哥不爱说话,你却老问他。” “那小娃娃,你叫什么?”算了,还是个孩子,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我就是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知道我为什么姓田吗?我告诉你哦,因为我师父是在一块田边捡到我的,所以让我姓田。圆球大叔……” “你,你,你叫我什么?”裘荣掏了掏耳朵。 “圆球大叔啊……” “我姓裘,是求衣裘,不是圆球的球。”极力压住怒气。 “哦,这个字我会写的。圆球大叔……” “是裘,不是球!” “是,圆球大叔,是裘不是球。” “你……”算了,和小孩子说不清,随他去吧。 等等,刚才她说她是女孩来着? “你是女的?”裘荣问,一脸怀疑。 “是啊。”田小果奇怪地问:“大叔,你不会连男女都分不清吧?”还一脸同情的神色。 裘荣突 然感到头痛。 和这个丫头说话,怎么这么累啊。 “大叔,你们刚才是不是急着赶路?”田小果问。 “呵呵,抱歉,因为有急事,所以马车速度快了点。” “原来你坐的叫马车啊……大叔,这就是你不对了。”田小果一脸凝重,“我刚才看到这里好多人。你的马车一直在跑,根本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如果撞伤了人怎么办?” “这个……” “大叔,我看你不是坏人。可是,刚才这位赶车的大叔却象个坏人哦,还拿马鞭抽我。” 马六的脸涨红了。“我没想抽你,只是想把你卷起来移到路边。” “是吗?”一双清澈的眼直直地注视着马六。 “当然是真的。”马六感到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必须为自己辩解点什么,“我一直给三爷驾车,那技术不是我吹,从来没撞到过人。不信,你问问大伙。” 周围有爱凑热闹的人在观看着,其中有几人连连点头:“马大哥驾车的技术,冲城里没人不知道的。别看他在街上直来直去的,但真还没撞过一个人。”边说边朝马六竖起了大姆指。 田小果朝马六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开心地说:“那我不怪你了。你怎么驾车的,以后教教我好不好?” 马六忽然觉得心情轻松了起来:“呵呵,也没什么了,就是一个熟字。你得……” 眼看两人就要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算聊起来了,裘荣急忙咳了一声。 马六猛然惊醒,忙低下头:“对不起,三爷。属下该死!” “为什么该死啊?”田小果奇怪地问:“和人说说话就要死吗?” 马六脸涨红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呵呵,哪能啊,这点小事,怎么会死呢?”裘荣呵呵笑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是在下不得不打断两位了。眼看天色将晚,我们还要赶着回去。不知两位可否给我个薄面,与我同行?在下请两位吃餐便饭,算是给两位赔罪了。” 南宫煜眉头一皱,正想拒绝,田小果已拍手大叫起来:“好啊,好啊。是不是等下我也可以坐你的马车了?太好了。小哥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大眼睛眨巴着,一脸乞求地看着南宫煜。 南宫煜拒绝的话还未出喉咙口,就被他咽回去了。 他长叹口气,点了点头。 “哈哈,太好了!有马车坐了!快点,小哥哥,我们上马车!”屁颠屁颠地往马车跑。 “郁少侠,令妹真是天真烂漫啊。”裘荣呵呵笑道。 南宫煜脸色一僵。“她不是我妹妹。” “抱歉,在下唐突了。”裘荣了然地笑道,“是啊,你们一个姓郁,一个姓田,怎可能是兄妹啊。呵呵,在下明白。郁少侠眼光真是独特啊,有这样的女孩陪在身边,想必不会寂寞。” 南宫煜猛地回头,目光如寒电般向他刺来。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妄自猜测。” 裘荣笑容僵住。 南宫煜的目光让他从背脊生出一阵寒意。这样的感觉,在这世上,只有面对那个人时才会有。而眼前这个少年,年龄不过十七、八岁,却也带给他相似的感受。 他到底是谁? 有着高深莫测的武功,也有着令人胆寒的气势,这样的人,到底是谁? 裘荣疑惑了。 第1卷 第11章 我脸上长花了吗 品珍楼,冲城最大最豪华最昂贵的酒楼。 品珍楼的一道普通的菜,其价格够平常的老百姓吃十天半个月的了。来品珍楼的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名绅富商。世人莫不以来品珍楼吃饭为荣,莫不以在品珍楼定有席位为傲。 可是,在田小果眼里,这些都不是重要的。若让她来评价一件事物的好坏,无非只有三个标准:是否好看、是否好玩、是否好吃。 根据这三大标准,品珍楼无疑是个令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品珍楼的菜——好吃;品珍楼的装饰摆设——好看;品珍楼的人——好玩。 裘荣就是在品珍楼设宴招待田小果和南宫煜的。 虽说是便饭,但是上来的菜式,花样之多烹饪之精美也让人叹为观止了。 南宫煜毕竟出自于南宫世家,是见过世面的,所以席间神情淡漠,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可是田小果却不一样了。这是她出生以来吃过的最正式最丰盛的一次大餐,那心情的激动和兴奋非言语所能形容。 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摆上圆桌,田小果的眼睛都看直了。 “嘴巴闭上,别把口水滴下来。”南宫煜皱着眉头。 田小果急忙把嘴闭上,狠狠地吞了口唾沫。 “八宝童子鸡、拔丝香蕉、鲤鱼跳龙门、蚂蚁上树……” 上菜的小二一边摆放着菜盘,一边叫着菜名。 “哇,连名字都这么好听!”田小果惊叹。 她急不可耐地伸出一只手,抓起一只龙虾。 “啪——” “哎哟,小哥哥,你干嘛打我?”田小果缩回被打痛的手掌,委屈地大叫。 “我们是客,主人没有吩咐,你怎能先吃?” “早吃晚吃都是要吃的,有什么关系啊。对吧,圆球大叔?”田小果嘟着嘴问裘荣。 裘荣忙笑应:“呵呵,小果想吃什么尽管吃。随意些,啊,随意些。” 小果又伸出手。 “啪——” “圆球大叔都说可以吃了,你干嘛又打我?”这次是脑袋挨了一掌。 “拿筷子!”南宫煜冷冷地说。 “用手方便嘛……”转头看见南宫煜严厉的神色,田小果忙赔笑道,“好嘛好嘛,人家用筷子就是了嘛。” 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想 夹一颗板栗,夹了几遍都没夹起。 “你会不会用筷子?”南宫煜火大了。 “人家很少用筷子吃饭嘛。” 不是很少,是根本没用过。 “你以前怎么吃饭的?” “呃……不是有手吗?”田小果傻笑道。 “真是个笨蛋!” 南宫煜很不情愿地抓起一双筷子,拉过田小果的手,骂道:“笨蛋,仔细看着,食指这样放,拇指在这里,明白了?试试——”边说边作示范。 “哦——”田小果学着南宫煜的姿势握着筷子,再夹了一次,还是没有成功。 “真不是一般的笨,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不会!” 田小果很是委屈:“小哥哥,你吃饭一直是用筷子的,使了十几年了,当然容易了。我若是使了十几年,也会啊。” “还敢顶嘴!” 一个严厉的眼神扫过来,田小果连忙噤声。 裘荣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心底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自称为郁南的少年,似乎只有在田小果面前,才会有情绪,才表现得象个少年。 他若有所悟地笑起来,眯起了一双眼。 经过十几次的尝试,田小果终于成功地夹起了一颗肉球。 “小哥哥,你看,我夹起来了!”她开心大叫,得意忘形,手中的筷子一甩,油滋滋的肉球划出一条漂亮的孤线,直往南宫煜飞去。 “啊——”她大叫。 惨了,小哥哥一定又要生气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眨眼间,那颗肉球已落入南宫煜手中的瓷碗中。 田小果轻吁一口气,暗暗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 裘荣眼睛一亮,呵呵笑道:“郁少侠好身手,好敏捷的反应。” 南宫煜面无表情地朝他瞟了一眼,转头朝田小果骂道:“你怎么夹菜的?重新来过!” “哦。”田小果乖乖地重新夹菜。 南宫煜将碗递到小雪球面前。 小雪球用鼻子嗅了嗅,叼起碗中的肉球。 田小果象发现宝藏一样大叫起来:“小哥哥,你好厉害哦,连小雪球都接受你了。你知道吗?除了我和师父,小雪球可是谁都不理的哦。” 南宫煜脸上现出可疑的红 晕,仓促地转过头,有些狼狈地说:“吃你的菜,这么多废话!” 裘荣对田小果的白狐一直留意着,心中充满好奇。此刻趁机问道:“这是只白狐吧?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田小果眼睛发亮,开心地笑起来,仿佛遇到了知音。 “你也觉得小雪球可爱是吗?告诉你哦,小雪球可乖了,就是有时脾气有些不好。” “是吗?” “是啊。而且,它还特贪吃。别看它个儿小小的,但是胃口可大了。” “它喜欢吃什么呀?” “它啊,喜欢吃鱼、野兔,不过它最喜欢吃的是毒龙果。” 突然间,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南宫煜的眼神虽然是淡漠的,但眼底闪过一丝疑虑。裘荣的表情甚是滑稽,似笑非笑,似惊且疑。马六随侍在裘荣身后,此刻他的嘴巴大张着,满脸惊疑。 “怎么了?”田小果奇怪地看着他们,“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小雪球最喜欢吃的是毒龙果?”裘荣问。 “是啊。”田小果点头。 “那种颜色艳红,如鸡蛋般大小,两端开口,香气扑鼻的果子?” “是啊。”又点点头,“圆球大叔,你也吃过吗?” “不,不,我没吃过。”裘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开玩笑,吃过了,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哦,我还以为你也吃过,所以识得毒龙果呢。” “可是,你真的确定小雪球喜欢吃的是这种果子吗?” “是啊,小雪球最喜欢吃了,而且,每天要吃三个,害得我和师父都不够吃。” “啊?”众人大惊失色。裘荣差点没摔下座位。 “可是,小果——”裘荣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知道毒龙果是天下剧毒之物吗?别说是人,就是一头牛,只要喝下毒龙果的一滴汗液,倾刻间就会中毒死亡。它的毒性比鹤顶红还要胜过数倍。” “是吗?”田小果挠挠冲天马尾,满脸疑惑,“可是师父没说啊。” “你师父到底是谁?” 居然拿剧毒之物给自己的徒弟吃,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可是,田小果吃了,居然还活着,是不是更不象话啊? “师父就是师父啊。” 南宫煜最先从震惊 中清醒过来。他拉过田小果的一只手腕,手指搭上去探试她的脉搏。 田小果想说什么,但看见南宫煜脸上少见的凝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倾刻间,南宫煜脸色煞白。 他惊惧不安地看向田小果,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的脉搏既微弱又缓慢,甚至,他也感受不到她经脉中的内力。 为什么?她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见识过她的轻功的,快速而灵动。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没有内力呢? 心突然一阵痉挛疼痛。 他怔怔地看着田小果。那双清澈如泉水般的眼睛,那娇憨的神态,那微翘的双唇,那根可笑的冲天马尾,她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吧,这样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怎可能身患隐疾呢? 不,她那么活泼、好动,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怎会不正常? 田小果被南宫煜古怪的眼神看得颇不自在。 小哥哥怎么了?好象在害怕,在不安,可是为什么呢? “哎呀,你们干嘛老看着我呀?我脸上长花了吗?”她大叫。 裘荣清醒过来,呵呵笑道:“小果啊,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啊?比如说哪里痛,哪里……” “没有啊。”田小果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觉得不舒服啊?” “这个,小果,你看,毒龙果是很毒的,可是你却吃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啊?师父说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再说,任何事物都是相克相生的,至毒之物,未必就不是至药之物啊。” 至毒之物也可是良药? 南宫煜细细咀嚼,突然间心里踏实下来。 想必,田小果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她的身体一定不会有事的。 裘荣哈哈笑道:“高见啊,高见。小果,真想见见你的师父啊。你的师父一定精通医理吧?” “呃,才不是呢。”田小果不满地说,“他只喜欢采药炼药,每次炼了一种新药,就要我尝,也不怕我吃了拉肚子。” 众人又是一惊。 吃坏了药,比拉肚子更严重吧。这丫头还不是普通的憨傻啊。 可是大家都把这话吞在肚里,没有说出来。 “啊,好饱哦。”田小果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朝裘荣讨好地 笑道,“圆球大叔,我好想在你这洗个澡,可不可以啊?这几天热死了,身上粘乎乎的,好难受哦。” “啊,当然可以。”裘荣急忙应道,“今天天色也晚了,不如两位就在品珍楼住下来吧。明天……”正想说明天再赶路不迟,田小果已叫起来:“圆球大叔,你真好!是个大大的好人啊!我好喜欢你这里哦,一定多住些日子。你说好不好?” 裘荣脸上的笑僵住了:“这个,当然,当然好。” “呵呵,圆球大叔,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是谁啊?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第1卷 第12章 什么是初潮 品珍楼后有一座占地颇广的院落,人称品珍别苑。苑里楼台亭榭、曲桥流水,花木扶疏,假山奇石点缀其间,布置得精巧雅致。外人难窥其全貌,更别说住进来了。 别苑西厢房内,马六正对裘荣说道:“三爷,这样安排妥当吗?你今晚把两个外人安置在品珍别苑中,若是被主子得知,你如何交待呀?” 裘荣一边在房内来回踱步,一边苦恼地回答:“唉,我也不想这样安排。可是不知怎么的,就让那丫头住进来了。” 他停下脚步,问:“马六,你觉得那丫头脸皮是不是特别厚?” 马六想起田小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三爷,那丫头的脸皮我想一支箭都射不穿。” “是啊。”裘荣心有戚戚焉,连连点头,“你说我能怎么办?一个小丫头片子,我总不能将她赶走吧?” “话是如此。可是每月主子都要来冲城巡视一次,按往常的行程安排,三日后主子就要来了。如果到时看到了那丫头……”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担忧。 裘荣想起主子的性情,不禁皱起了一张圆脸。 “马六,吩咐下去,无论如何,品珍别苑,不,包括品珍楼里所有的人都不要在主子面前谈起那丫头两人住进品珍别苑这事。主子最多只待两天,这两内,一定要确保那丫头和郁南待在自己的东厢客房里,或者出外玩耍也行,总之,不能让他们和主子碰到面。” “是,属下一定照办。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主子个性喜静,又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每次来只住在品珍别苑的主屋内,绝不会换地方的。主屋距东厢房中间间隔一个园子,只要丫头他们不出来随意走动,是绝对碰不到主子的。”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三爷,属下认为最好还是在主子来前让那丫头自动离开。” “不错。那个郁南我看根本就不想待下来。只要让那丫头知难而退就好办了。” 两人在西厢房商量着,那边东厢房的一间客房内,田小果正泡在澡桶里玩得不亦乐乎。 “哇——”她惊呼,“这就是洗澡用的大木桶啊。泡在水里好舒服哦。” 她伸出两条光溜溜的臂膊,趴在木桶边沿上,朝侍候着的丫鬟丽儿做了个鬼脸。 “丽儿姐姐,你手里拿着什么啊?” 丽儿笑道:“小姐,这是香精。” 田小果“哗”地从水里 站起来,露出光滑白嫩的身子。 丽儿大窘:“小姐,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田小果奇道:“我为什么不能站起来?” “你,你没穿衣服!”丽儿脸红得象苹果,吱吱唔唔地道。 田小果更奇了:“你有看过洗澡还穿着衣服的人吗?” “哎呀,小姐,你是个女孩儿,多少得矜持些吧。这,这成什么话啊?”丽儿跺脚。 田小果嘟起了小嘴:“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有什么关系!哎呀,说了别叫我什么小姐,我才不是小姐呢。叫我小果就好了。快,把香精拿给我,我要瞧瞧!” 丽儿摇头苦笑,将香精递给田小果。 好精致的瓶儿! 田小果把玩着手中的小瓶子,眨眨眼睛。 “里面是什么?”她问。 “当然是香精啊。是从各种鲜花里提炼出来的,很香的哦。” “真的吗?”田小果大呼神奇,又细细打量了会,终于找到了打开瓶口的窃门,拧开了瓶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哇!好香哦!”她开心大叫。 “小姐,只要滴几滴到水里,洗过澡后你浑身上下就是香喷喷的。” “叫我小果……呃,就是这样?”田小果滴了两滴,感觉不够,又滴了两滴。 丽儿看见田小果满脸惊奇的模样,脸上不觉现出笑容。她从小就跟在裘荣身边,对品珍别苑上上下下的事都很熟悉。刚才晚饭后,三爷吩咐她来侍候一个女孩沐浴,她还以为又会是从前那些粘着主子不放的娇贵小姐。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天真得近乎单纯的小女孩。直觉地,丽儿感觉她是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的。 小雪球蜷缩在桶边的桌上,看见田小果玩得开心,也来了兴致,跳了过来,要抢田小果手中的瓶子。 田小果急忙缩手。小雪球一扑不中,前爪趴住桶沿,尾巴扫过水面,激起一片水花。 “哎呀,小雪球,你居然敢溅我一脸水!”田小果大叫,手掌拍向水面,扫起水花洒向小雪球。 小雪球急忙闪避。一人一狐你来我往,在不大的木桶里打起了水仗。 丽儿在一旁早已瞧得瞠目结舌,好半天她才清醒过来,急忙阻止:“小果,别玩了,你看你都洒了一地的水。” 田小果哈哈大笑。 “丽儿姐姐,你看小雪球打不过我。” “好了,小果,别再玩了。让奴婢给你擦背吧。” 丽儿按住田小果,拿起手巾抚上小果的背脊。 “咯咯咯,丽儿姐姐,别碰我,好痒哦。”田小果大笑着,扭动着身子。 “小果,别闹了,你都溅了奴婢一身水了。” “丽儿姐姐,别擦了,我自个洗。你一碰我,我就觉得痒。” 丽儿忽然朝田小果暧昧地挤眉弄眼,捂嘴笑道:“小果,以后你要嫁人了该怎么办?” “什么?” “嫁人啊。” “干嘛要嫁人啊?”田小果疑惑不解。 “你呀,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女孩长大了,都要嫁人的。你那么怕痒,将来你的夫君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他会不高兴?” “一碰你,你就觉得痒,还不停地笑。他能高兴吗?” “我觉得痒关他什么事?” “你……”丽儿脸红了,啐了一口,笑骂,“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女子嫁人了,都要给夫君碰的。你这样的反应,你夫君肯定会不喜欢的。将来啊,说不定还把你休了。”她吓唬小果。 田小果生气了,嚷道:“干嘛要他喜欢?再说了,他好端端地干嘛要碰我,这不有毛病吗?” 丽儿头痛,叹气摇头:“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转身看见丽儿脱下后凌乱地堆在地上的衣服,说道:“这些衣服又脏又破,我拿去扔了,你换上我刚拿来的那些新衣吧。” 说完,弯腰俯身去拿那些衣物。 田小果急忙跳起来,冲过去抓住其中一件衣服,嘴里嚷道:“哎呀,这件衣服不能丢。丢了我师父要找我算账的,我可赔不起。其他的随你怎么处置都行。” 丽儿皱眉看了看田小果抓起来的那件衣服,那是一件长袖的外袍,衣摆直垂到腰下,看起来肮脏不堪,早已不见本来颜色。但似乎并没有破。 “这衣服好脏,要么我拿去给你洗洗。” “不用了,谢谢你,丽儿姐姐。我师父说了,这衣服无论如何都必须我自己洗。” “你师父管你还管得真严。好吧,你洗好澡没?擦干身子把新外衣换上。” 田小果擦干身子,转过身来,胸前殷红的一点闪闪发亮。 “咦,这是什么?” 丽儿这才注意到田小果胸前坠着颗血红的珠子。珠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在从天窗外洒下的夕阳的映照下,竟隐隐有五彩的光华在流转。 “哦,这是我从小说有的。我师父说,就因为有这颗象小果子一样的珠子,所以才给我取名叫小果的。” “是这样啊。那你要好好保存,不可以掉了哦。” “嗯,我都挂在胸前,洗澡也不取下。我师父还说,也许可以靠这找寻我的生身父母,查询我到的生世也说不定哦。” “小果……”丽儿只觉鼻子发酸,“你一定能找到你的父母的。” “丽儿姐姐,你真好。”田小果冲丽儿微笑道。 “你呀,小嘴还真甜。”丽儿捏捏她的鼻子,语气不觉溢着温柔和宠溺,“快把衣穿上。你呀,到底多大了?怎么没长肉,这么瘦?” “我师父说,我应该快十五岁了。” “什么?你快十五岁了?天哪,怎么看起来才十二岁左右的模样?不行,明儿我要请楼里掌勺的吴师傅给你做几样好吃的补补。你呀,以后得多吃点,长胖些,身子才会发育好。你看,你瘦精精的,身子都没长开。” “什么长开?” 丽儿的脸又红了:“哪个女孩不想有个好身材呀?你怎么不象个女孩,一点女性的自觉都没有?” “丽儿姐姐,你好奇怪哦。女孩还要什么自觉?天天开心就好了嘛。” 丽儿迟疑地问:“你那个,那个来过没?” “哪个啊?” “就是那个啊。女孩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 “你说明白点啊。那个那个,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丽儿急得跺脚,冲口而出:“就是初潮嘛。”说完,脸红得象煮熟的虾子。 “什么是初潮?”田小果傻傻地问。 丽儿几乎快昏倒了。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在另一个小姑娘面前说这些女儿家的私密事更是让她难以启齿。 第1卷 第13章 我这衣服沾水不湿的 “小果,你除了和师父在一起,身边还有谁?” “没了。就只有师父,哦,还有小雪球。” “你师父是男的?” “嗯。” 明白了,丽儿想,难怪小果什么也不懂。毕竟她师父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和她说这些。 为了小果的未来着想,丽儿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她了解女孩应懂的基本生理常识。 于是,她尽量用田小果能听得懂的语言向她解释女孩应注意的一些事儿。 这次启蒙教育让田小果隐隐约约感受到身为一个女孩的不同之处,可是她仍是迷糊而迟钝的。 “男人每个月也会来潮吗?”她问。 丽儿的脸更红了,憋了半天,吐出一句:“不会,只有女人会。” “原来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区别啊。”田小果若有所悟,点点头。“可是,为什么我每个月没有来?是不是我不是女人啊?” 丽儿要昏倒了。 “你当然是女人……呃,女孩。只是时间没到。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来。” 快十五岁了还没来,是有点晚。 “我不是小孩了,我早就长大了。”田小果很不服气。 “是,是。你不是小孩,但你一定要多吃饭哦,这样才能长得快,知道吗?” 田小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穿好了新的里衣,田小果将从地上捡起的那件袍子浸入桶旁注满清水的木盆里,搓洗了一会,拧干,抖了抖,就往身上穿。 丽儿大惊:“小果,还是湿的,怎么就穿上了?” 田小果笑道:“干了,我这衣服沾水不湿的。” “骗人。”天下哪有这样的衣服。 丽儿以为田小果又在淘气了,伸手去摸那件衣服,双眼立刻惊讶地睁大了。 “真,真的,一点也不湿。还洗得这么白。” “我没骗你吧?”田小果得意地说,“这衣服可省事了。无论多脏,在水里浸浸搓搓就洗干净了。还不用费心去晾干。” 丽儿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 夏日的傍晚,沐浴过的肌肤经晚风一吹,让人倍感神清气爽。田小果只觉连日来的燥热一扫而空,从来没感到这么舒服过。 走出房门,她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南宫煜。 南宫煜显然也是刚沐浴过的,因为他换了新衣服,也重新打理了头发。一件银灰色的长袍裹住了他修长而瘦削的身躯。乌发披散着,随风飞扬,显出几分不羁和散慢。额前束了根银灰的丝带,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如斧削,轮廓分明。他斜斜地倚着一棵梧桐的树干,双肘环抱胸前,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田小果忽然有种感觉,南宫煜就象一把还未出鞘的宝剑,浑身蕴藏着一股刚性的力量。 “哇,好酷好帅的少年,他,他就是郁南公子吗?”身后的丽儿睁大了眼睛,双眼闪着星星。 “小哥哥!”田小果开心大叫。虽早就见识过南宫煜的俊美,但此刻的他仍是带给她不小的视觉冲击和感受。没办法,对一切美丽的事物,田小果都毫无招架之力。 “过来。”南宫煜对她淡淡地开口。 田小果开心地跑过去,边跑还嘴里边嚷:“小哥哥,你是在等我吗?早知道我就不和小雪球玩了,早点洗好出来。” 南宫煜眼睛眯了起来:“你选澡时,小雪球也在边上?” “是啊。” “以后洗澡时不要把它带在身边。” “为什么?”田小果歪着脑袋问。 小哥哥的脸色好奇怪,好象生气了。 “不准就是不准。” 南宫煜的脸有些僵硬。他无法解释心里冒上来的那股子酸意是什么。只知道,田小果未着寸缕的身子被小雪球一览无遗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就算小雪球只是只白狐,只是只不会说话的动物,但是和一个女孩过于亲密,这实在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何况它还听得懂人话,没准还是只公的,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胸中更觉憋闷。。 “可是小雪球一直和我在一起,从没离开过我。”田小果有点不高兴了。 “没有让它离开你,只是让它避避嫌!” “避什么嫌?”田小果更不懂了。 小雪球趴在田小果的肩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南宫煜,鼻子哼了一声,好象在说,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 南宫煜的脸微微发红。 他一把抓过小雪球,在田小果惊讶的目光中,将小雪球扔向一旁的假山上。 小雪球在半空中漂亮地翻了个筋斗,窜到假山后的竹林里,瞬间隐没了身影。 田小果满脸惊奇:“小哥哥,你知道吗?你是除了 我和师父以外,第一个扔了小雪球而没被它咬的人。你真的太厉害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她哪知道,小雪球是因为内心接受了南宫煜所以才会如此宽容对他的。 南宫煜皱眉盯着田小果凌乱的披散着的长发,那头发还湿嗒嗒地往下滴水。 他向一旁傻看着的丽儿要了块毛巾,然后朝田小果勾勾手指。 田小果走近了些。 他再勾勾。 田小果又走近了些,几乎贴到了他的胸口。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叶香气,心中一片恍惚。 “把头发擦干!”南宫煜将毛巾丢给她。 “哦。”她擦着头发,却动作生硬。无论是洗澡还是游泳,她极少擦头发,只是让它披散着自然风干。 南宫煜看得很不耐烦,看得心头一阵烦燥。 “拿来。”他抢过田小果手中的毛巾,在田小果怔忡的目光中,亲手帮她擦拭湿发。 曾经握剑的修长的手揉搓着毛巾下的长发,力道不算轻柔,动作中还显露出明显的青涩和笨拙,很难让人感觉到舒服。但是田小果的心田里却慢慢地涌上一股暖流。 晚风吹着,梧桐的枝叶沙沙作响。 园子里的花香味弥漫在四周,呼吸吐纳之间,田小果觉得自己好象快醉了。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 她低着头,不敢让南宫煜看见脸上的红晕。 那一晚,田小果的梦中满是令人沉醉的花香,还有丝丝飘扬在风中的长发。 第二天上午,田小果拉着南宫煜,“逼”着丽儿带着他们在品珍别苑里游览了一遍,在花园里她很不客气地摘了满满一把的鲜花,在池子里捞上来好几尾金色的锂鱼,直瞧得裘荣心如刀割。因为只有他知道,园子里的花、池子里的鱼都是多么稀少的珍贵品种,价格十分昂贵。可是,和田小果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一对视,他除了叹气和自认倒霉之外,实在是无计可施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责骂不追究那丫头的过错,难道真是因为顾忌她身边那个深藏不露的郁南吗? 下午,田小果在别苑里再也待不住了,直嚷着要南宫煜陪她去逛街。南宫煜拗不过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充当她的游伴。 穿过四条巷子,吃了五串糖葫芦,当田小果拉着南宫煜来到冲城最繁华的永安街时,看见街中央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群人。 田小果眼睛立刻就放光了,满脸兴奋,那神色仿佛一只猫儿看见了一只老鼠。 远远地,一个清脆泼辣的声音传来:“说!是不是你把我们小姐的荷包偷去了?” “我说你这小鬼,没听到我的话啊!刚才在巷口,我们小姐被你撞了一下,接下来我们小姐的荷包就不见了。说,是不是你偷的?” “我没偷。”一个男孩冷漠而不屑的声音。 “还敢说谎!”就是你偷的,你别想赖!你这种偷儿的手段我瞧多了!”洋洋得意的语气,“快把我们小姐的荷包交出来!不然把你关进大牢!” “随便你!”男孩的语气越发不屑了。 “死小孩,我今儿个就要从你身上把荷包搜出来!”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插话了:“小孩,是你偷的就交出来吧。” “是啊,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 “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就知道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乞丐。” “唉,挺可怜的。报官就免了吧,只要他把东西交出来就算了。”有人同情地说。 “以前怎么没看到过他呀?” “哪家的孩子啊?会不会是离家出走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田小果拨开众人钻进去,一眼就看到中间的三人。 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神情矜持,带着些许倔傲,一看就知道必是那说话的丫鬟口中的小姐。一看她的长相,田小果就暗暗地为她喝了声彩。只见她面若芙蓉,眉如新月,眼似秋波,身若扶柳,着粉色纱裙,腰系五彩丝绦,如云发髻上斜插一支琉璃八宝钗。 身旁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丫鬟,看身上的衣料也是极好的,想是出自于大户人家。此刻,那丫鬟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一个瘦小的男孩怒骂。 看模样,男孩的年龄大概只有六、七岁,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头发凌乱,脸上布满灰尘,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让人印象深刻。面对丫鬟的怒骂,他既不惧怕也不畏缩,一脸桀骜不驯地挺立着,目光冷漠而轻蔑地斜睨着众人。 那目中无人的眼神将丫鬟胸中的怒火激得更盛! “你不交出来是不是?我看你敢不交出来!”丫鬟高高地举起手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小男孩被一巴掌扇倒在地,小小的脸颊顿时肿胀起来,嘴角沁出了 血丝。 第1卷 第14章 平南王爷什么鸟东西 田小果在一旁看得怒火中烧,冲上来将那丫鬟推开。若不是残存的理智拉住了她,她真想好好痛扁她一顿。 “你怎么动手打人呢?而且打的还是个人小力微的小孩子。”田小果义正言辞地说道,“你难道不懂尊老爱幼?你有没有良心啊?这里虽没老人,可是你眼睛睁大了,这里有个孩子。你看看,这孩子才多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非得动手打人啊?你的心眼就这么小?还是你的心肠太硬?你没兄弟姐妹,你对你弟弟妹妹也是这样?他还那么小,你居然忍心打他巴掌!你知道你那一掌力道多大,他那么小承受得了吗?你要是把他打傻了,你能养他一辈子吗?”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田小果转头又向那小姐说道:“这位小姐姐,你长得真美,刚才我都差点看直了眼。可是,我现在却不觉得你美了。她是你的丫鬟,你为什么不劝劝她呢?怎能由着她动手打人呢?” 美丽的少女听后脸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闪过一道阴沉的光芒。但她什么也没说,依旧静静地站着。 那丫鬟平时仗着主子的宠爱,加上家世显赫,盛气凌人惯了。此刻被一个不知从哪蹦出的女孩当众指责,还累得小姐受她责备,顿觉在小姐面前丢了面子,简直是她平生所遇第一件奇耻大辱,不觉心中羞愤交加,将满腔怒火发到田小果的身上。 “你哪根葱啊?从哪蹦出来的丑八怪!”她叉腰冲着田小果骂道,“凭什么管我们的闲事?这小子活该,谁叫他偷我们小姐的东西!没将他送官就很仁慈了,还想怎么着?温言细语地哄着他?笑话,一个肮脏卑微的小乞丐,凭什么大家要爱护他?我说你是谁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田小果跳脚叫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什么叫闲事?什么叫不关我的事?这事我就管定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什么样。一个乡下的野孩子,居然敢管我们小姐的事!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一副不可一世洋洋得意的模样。 “谁?你们是谁关我什么事?”田小果觉得这丫鬟的问话好奇怪。 那小姐轻轻开口了:“秋儿……” 声音婉转,似欲语还休。 “小姐,就你脾气好,可是有些刁民就该好好给他们讲讲规矩。”秋儿打断她,径自说道;“不给这些野孩子丑八怪说明白了,他们还真跳到了咱们头上。平南王爷的掌上明珠,平南王府的郡主,她居然也敢教训,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 平南王爷?什么鸟东西?”田小果疑惑地眨眨眼睛。 她这话是实话实说,全无半点不敬之意。只因她从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雪山之巅,对世俗的官场名利人情世故等等均不知晓。只道人只要有个名儿,就能区分。什么王爷,丞相,甚至皇帝,在她眼里也和旁人一般无二,只因她不知官职所代表的地位和权势。 可是在旁人耳里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了。尤其在那郡主两人听来,只觉万分刺耳,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围观的众人又惊又惧。平南王萧远,冲城人没有人不知道,只因冲城的防务正在平南王的管辖范围之内。平南王手握玄炎皇朝整个南部地区的兵权,在朝中可谓位高权重,就连当今的皇帝都要卖他三分面子。眼前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却称王爷是什么“鸟东西”,这简直是大不敬之罪啊。传闻平南王虽精通兵法、善于用兵点将,但却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尤其对他的独身女儿紫霞郡主更是疼爱有加,有求必应,极为护短。 众人不禁为田小果捏了一把冷汗。 “你,混账!敢辱骂我父王!”那美丽的紫霞郡主粉面含霜,举起手臂,手掌就要向田小果的小脸挥下。 小果身形并未移动。因为她正想躲闪时,看见南宫煜闪了过来,伸手捉住了郡主的手腕。 众人又是一声惊叹,似乎此时才注意到南宫煜。 好一个俊酷有型的少年郎! 紫霞愣愣地看着南宫煜,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和淡漠的气息使她移不开自己的眼睛。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另一个倾世绝美的容颜。同是少年男儿,一个温柔体贴,嘴角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一个却淡漠疏离,眼神没有一丝热度。 “小哥哥,她们两个好奇怪,好象打人耳光打习惯了似的。”田小果嘟起嘴,满脸不高兴。 南宫煜甩开郡主的手,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在田小果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笨蛋,你捅的篓子,我看你怎么处理!” 紫霞心中恼怒。这个出色的少年,眼中根本就没有她。 对田小果,她的心中涌上一丝嫉恨。 田小果忽然想起摔在地上的小孩,急忙看去,发现小孩早已爬起身来,此刻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观看,眼里甚至还浮着淡淡的嘲讽和戏谑。 “哎呀,小弟弟,都怪小姐姐,只顾着和她们讲理了,把你差点给忘了。你的脸怎样,疼吗?” 说着,伸手去抚男孩的脸。 男孩头一偏,侧脸躲过田小果的手。 田小果似无所觉,反而上前一步,伸出双臂,一把将男孩拥入自己的怀中,嘴里说道,“别怕!有我这个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在呢,姐姐不会让人期负你的。” 男孩又怒又窘,被人拥在怀中,平生从未有过。他不禁挣扎起来,然而他越是挣扎,田小果越是将他拥得更紧,嘴里还哄道:“小弟弟,乖,以后呀,我就是你姐姐,你做我弟弟好不好?” 她一心只想安慰男孩,只道男孩被人打了,对人怀着种戒备心理,自然也不容人亲近。就象从前的雪宝一样。 哪知此刻男孩心里全不是这样想。 男孩已开始后悔,后悔为何刚才不趁着她们口角之争时偷偷遛走,反而留下来看戏。 他从未被人这样亲密地拥抱过,即使是从小教养他的兄长,也不曾如此亲密地对待过他。他不明白为何有那么一瞬间,他迷惑于她怀中的温暖和柔软;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内心开始疼痛。好象一直以来,他都在寻找着这样一个温暖的所在。可是,为什么,带给他这种温暖感受的不是兄长,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天真可笑的丫头! 他愤怒,抵触、抗拒,甚至害怕。他习惯了和众人保持距离,他习惯了一个人的寒冷,可是,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笨丫头却硬是要跨过他的领域,这使他感到某种程度上受到了侵犯。此刻的他就象一只刺猬一样本能地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别害怕。”田小果拍着他的背,柔声说:“告诉大家,你没有偷荷包。别人不相信你,姐姐相信你。姐姐一定会帮你。”语气坚决而诚恳。 田小果也不知为什么,自打见到小男孩第一眼起,她就有一股冲动,她想好好照顾他,好好疼惜他。也许是男孩的不屑的眼神,也许是他桀骜的神情,也许是他超脱他年龄的表现,她感觉他就象只受伤的小动物,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怀着一种深深的防备。 她放开男孩,拉起他的手,紧紧地。 “我们走。” “把荷包交出来,否则谁也别想离开!”紫霞喝道。 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是平南王爷的宝贝,众人见到她,哪一个不是毕恭毕敬,温柔呵护?只有他,还有她,对她却是漠然置之。 她绝不允许! “小弟弟都说了你的荷包不是他偷的,你还 想怎样?”田小果皱眉。 “你怎知他不在骗我们?” “那你到底想怎样?” “搜身!” “你……”田小果气得跺脚。 “那你们就搜吧,我无所谓。”小男孩开口了,声音清脆,还脱不了稚气,可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如果没有搜到,你们怎么办?” “没有搜到……”秋儿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了,看了看紫霞的脸色,才说,“那就放你们走!” “那刚才一巴掌我不就白挨了?” “先搜了再说!”秋儿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等等!”田小果就算再迟钝,此时也觉得要争取点什么,“小弟弟说得对。如果你们没搜出东西,说明你们冤枉了他,还白白让他挨了打。这可不行,这亏咱们可不吃!” 她没有发觉,她自动将男孩的事说成“咱们”的了。 小男孩扭过脸,刻意忽略掉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产生的那股激荡。 “放你们走就是对你们的恩惠!”秋儿恼羞成怒。 “哦?”这次是南宫煜开口,他淡淡地瞟了紫霞一眼,讽道:“这就是你们平南王府的家教?” 被他这么一激,紫霞感到面子挂不住了。她胸脯一挺,赌气道,“好,如果搜不出,本郡主就赔给他买药看大夫的诊金。十两银子,够不够?” “还有道歉。”田小果加上一句。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秋儿骂。 南宫煜讥笑,“怎么,连开口道歉的勇气都没有?原来平南王爷生出一个胆小鬼!” “好,道歉就道歉,有什么了不起!”紫霞无法忽略南宫煜眼中的嘲讽,她豁出去,不信搜不到荷包! “如果搜到了,”她指着南宫煜和田小果狠狠地说,“你们就要给我作牛作马,为奴为婢!” 南宫煜皱眉,未及开口,田小果已豪气干云地应道:“好!一言为定!” 第1卷 第15章 你就是我田小果的弟弟了 南宫煜真想敲着她的脑袋痛骂她一顿。人在江湖,怎能轻下承诺?那小男孩虽然年幼,可是却人小鬼大。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小男孩绝不简单。 可是他无法对田小果说这些,依照田小果简单的思维模式来思考判断,她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些的。 秋儿立即上前搜身,衣领、前襟、裤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就连小男孩的头发和鞋子都未放过。越搜,她脸色越白。 田小果开心地叫道:“我就说了嘛,小弟弟没有偷东西!” 终于,那小男孩不耐烦了:“喂,你搜完了没有?一个荷包,这么难找?” “小姐……”秋儿求助地看向紫霞。 紫霞立刻明白这场赌局她是输了。虽然很不甘心,但一时也无计可施。 “好,我向你道歉!”她银牙暗咬,对着小男孩说,“今天我错怪了你。对不起!” 最后三字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的。 想她紫霞郡主,从小到大,遇事从来都是别人的错,哪一次轮到她向别人道过歉!田小果,她暗暗在心里说,这个名字她会记着。今日的奇耻大辱她来日一定会双倍奉还! “秋儿,给他们十两银子!我们走!” 丢下银子,两人急速离去。 “小弟弟,来,和姐姐回去!” 解决了个难题,又顺手捡到个弟弟,此时的田小果心里乐开了花。 “我不跟你走!”小男孩扭过身子。 “哎呀,小弟弟,你不跟姐姐走,难道继续当小乞丐?” “我不是你弟弟!” “怎么不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田小果的弟弟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田小果不理睬小男孩的抗拒,亲热地捉住他的手。 “我干嘛要告诉你?” “你不想说呀?呵呵,也没关系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样吧,不管过去你经历过什么,从今天开始你的生活就将重新开始。为了庆祝你的新生,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名。” “谁要你起名?”他有名的好不好?什么新生,说得自己从前好象很悲惨似的。 “人都要有名字啊。当然了,我以后可以叫你小弟弟,可是别人呢?总不能叫你喂,小子,小鬼吧?” “……”小男孩脸色不豫。 “嗯……起什么名好呢?我姓田 ,你也和我一起姓田吧?叫什么名好呢?”皱眉,思索,沉吟,忽然眼睛一亮,拍着小男孩的肩膀叫道:“有了!就叫田曙吧。怎么样,够有深意吧?田间的曙光,麦苗生长都离不开的光芒。象征你以后的人生将象曙光一样,充满光明!” 越想越觉得此名意境深远,越想越佩服自己的文采,不禁飘飘然。 南宫煜一听差点没趴下。 小男孩的头发气得差点直竖起来。 “田鼠”?这样的名她居然也想得出! “我不要!” “怎么,不好吗?”犹如兜头泼了盆冷水,田小果满腔的热情化为乌有。 “你才是田鼠呢!” “哎呀,你怎么想歪了,是曙光的曙,不是老鼠的鼠!”尽力挽回名字。 “我有名,不叫你取!” “刚才叫你说,你不说。早说嘛,我也不用动脑筋给你想名字了。”田小果小嘴嘟起来了。 但倾刻间,她又眉开眼笑起来。 “你叫什么?”她好奇地问。 “石不坚。” “石不坚?”田小果重复了一遍,忽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的名多好呢,也不怎么样嘛。一块不坚硬不坚强的石头。石不坚,石不坚,哈哈哈,笑死我了!” 石不坚气得小脸通红:“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你再笑……”他哽住了,心里又酸又涩,忍不住想大哭一场。 他想起了那个为他取名的远在京城的人。他现在好吗?他走了,他会不会生气,着急,为他担心? 可是很快,石不坚在心里鄙视着自己。他永远都有处理不完的事物,他对他总是漠不关心。石不坚啊石不坚,你心里到底在期待着什么?难道真的象这个笨丫头所说的那样,是块不坚强的石头? “啊,你怎么了?石不坚……不坚……坚儿,好了,好了,我不笑你还不成吗?你别哭呀!”田小果有些慌了。 “谁,谁哭了?”石不坚狠狠地用衣袖抹了抹眼角。 “好,好,没哭,没哭,是风把沙子吹到眼睛里了,是吗?”田小果心疼地说。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啊,心里对他的怜惜又增了几分。 “行了,该回去了!”南宫煜实在不喜欢田小果放太多的注意力在石不坚身上。田小果对石不坚的 怜惜和疼爱让他心里似堵了块石头。 这小子,哪有象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弱小?真会惺惺作态!就会搏取那笨丫头的同情。对石不坚的厌恶不禁又重了几分。 三人打道回品珍别苑,在门口碰到了正在外出的裘荣和马六。 “圆球大叔,你要出门啊?”田小果兴高采烈地向裘荣打招呼。 裘荣的圆脸上挂着一贯的笑:“是啊,正要出门去见个朋友。” 心里却想,唉,怎么就回来了?真希望他们黄鹤一去不复返啊。 “圆球大叔,你看,这是我弟弟,你看,可爱吧?”献宝似地将石不坚拉到裘荣跟前。 “啊?你有弟弟?”怎么昨天没看到? “刚在街上认的!” “啊?”原来弟弟也能这么容易捡到啊。 “圆球大叔,正想和你商量个事,你看,坚儿……啊,就是我弟弟,他孤苦零丁怪可怜的,没有安身落脚的地方,以后也让他住到品珍别苑里好不好?” 裘荣敢用脑袋担保,说这些话时,这丫头绝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这个……”裘荣有些为难了。 收留田小果和南宫煜就很让他后悔了,现在再加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男孩,以后主人得知还不知怎样怪罪。 “圆球大叔!”田小果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拉着裘荣的袖子摇了摇,用含着乞求又带点撒娇的语气说,“你心肠这么好,不会让坚儿这么小的孩子露宿街头不是吗?再说,你是品珍楼的掌柜,我听丽儿姐姐说,品珍别苑也是你的。你房子那么多,给我们住一间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在田小果的认识里,有钱的人不应该是小器的。为什么呢?因为有钱人拥有最多的是什么?钱嘛。有这么多钱,还要那么在乎干什么? 她却不知,有钱人未必个个大方,无钱人也未必个个小器。 “这个……”本想说自己的难处,但是在田小果这样清澈透明的目光注视下,裘荣忽然觉得开口拒绝实在是不近人情。 “好……好吧,就先住下吧。不过,在下虽然是品珍楼掌柜,但在品珍别苑,却只能算是半个主人。别苑里有些地方,连大叔我也是不能随便去的。所以,小果,你们就住在东厢房的客房里,不要随意走动,好吗?”说到后来,已有点恳求的意味了。 南宫煜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好,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田小果跳起来抱住了裘荣圆圆的肚子,开心地笑道,“谢谢你,圆球大叔,我就知道圆球大叔最好了……圆球大叔,你的肚子太大了,一定要开始减肥了。” 裘荣无奈地摇头苦笑:“小果,算我怕了你了。记住,别给我添乱。” “嗯。”田小果忙不迭地点头。 等众人进去,马六问:“三爷,昨晚你还说要想办法让这丫头离开,怎么今天……?” 裘荣长叹一声,道:“老实说,我也不知为什么,好象和小果这丫头特别投缘。你不觉得,和这丫头在一起,感觉特别轻松吗?说实话,我虽不知她身世来历,但直觉里,我信任她。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好孩子。算了,马六,就先让他们住下吧。如果主人要怪罪,我一人承担就是。” “三爷,小果那孩子确实没什么心眼,心思单纯,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可是,她身边的那个郁南,依属下看来,绝不简单。只怕……” “只要他在小果身边,估计就不会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来。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说……?” “你不觉得郁南对小果非常特别?他虽说和小果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不关心着小果。呵呵,我是过来人,哪有不明白的。只怕郁南本人还不知晓。这孩子太傲。当初我请他们吃饭,也是存了有心和他结识之心。我绝不会看错,郁南这孩子这般年纪便有如此身手,而且遇事冷静、心思细密,气势不凡,这孩子将来必是个人物!” “三爷昨日才打一个照面,就将人看得如此透彻,属下佩服,难怪常人都言三爷你结交广阔,慧眼识英才。”马六真心赞道。 第1卷 第16章 我当然喜欢他 田小果拎着挣扎不休不愿洗澡的石不坚,把他扔进房内的洗澡桶,对丽儿道:“丽儿姐姐,我们一起把这只脏猴子从上到下洗洗干净。” “你才是猴子呢。”石不坚怒道。 “哟,说你还不高兴啊?来,照照自己,说你是猴子还是抬举你了,猴子都比你干净!”田小果拿来面大铜镜对着石不坚的脸说。 “要你管!” “我是你姐姐,当然要管你了。” 说着就要扒他的衣服。 “疯婆子,你干嘛?” “你这什么姿势?”看见石不坚双臂抱胸,蜷缩着身子,田小果皱起了眉头。 丽儿“扑哧”笑了起来:“小果,你认的这个弟弟呀,还挺害羞的。” 石不坚脸色青红交加,将她们往门外推:“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懂不懂?我不要你们帮,我自个洗。” “才多大的屁孩呀,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丽儿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拉着田小果出去。 等了半个时辰,正当田小果担心石不坚会不会掉进桶里爬不出来了,房门重新打开了,田小果和丽儿看去,不禁睁大了眼睛。 好一个粉装玉琢的翩翩小少年。虽只有七八岁的年纪,但已显露出绝世的风华和气质。 “哇!好可爱哦!”田小果扑上去,两手抓着石不坚的脸蛋又揉又捏,简直爱不释手了。 “放开啦,疯女人!”石不坚在田小果的魔爪下挣扎。 “丽儿姐姐,你看,坚儿的脸好好摸哦,又嫩又滑,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说着,忍不住在石不坚粉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你干什么?疯女人,脏死了!”石不坚终于从田小果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卷起袖子拼命擦拭着被田小果亲过的地方。 “你们在干什么?” 正当两人又叫又闹之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田小果回头看去,开心笑道:“小哥哥,你不知道,坚儿好可爱哦!” 南宫煜铁青着脸,拉开抓着石不坚的田小果,不悦地道:“再可爱也不能随便亲他。” 况且他可从没看出那小子有什么可爱的地方。 田小果这才发现南宫煜的脸色很难看。 “小哥哥,你在生气?”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田小果撅起了嘴唇。 又是“男女授受不亲”,刚才坚儿这么说,小哥哥也这么说,真不知他们在顾忌些什么。 “我不懂。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自然会不由自主地想亲近。” “你喜欢他?”南宫煜的声音里有压抑着的愤怒,还有一种田小果听不懂的情绪。 石不坚惊讶地看向田小果,脸上闪过一丝羞涩,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正不自觉地屏气等待着她的回答。 “坚儿这么可爱,我当然喜欢他。”田小果很肯定地点点头。 “那么……”南宫煜不明白听到田小果的回答,他为何如此愤怒,甚至还有种浓烈的不甘和失落。他想问,那么我呢?你也曾说过喜欢我,那么现在,你仍喜欢我吗? 可是内心的那股子骄傲此刻抬起头来,使他无法问出口。 京城。 午后。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在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前嘎然而止。从高大的骏马上跳下一个英挺的青年。守门的护卫与别家不同,共有四个,而且个个身材魁梧,穿着锃亮的铠甲,腰悬锋利的宝剑。看见来人,他们并不盘问阻拦,而是抱拳施礼,让道放行。青年风尘扑扑,汗流浃背,目不斜视,急匆匆径自朝府里奔去。 厚重的红漆大门向两边敞开,门顶处悬挂着一块镶金乌黑的牌匾,上面书写着几个闪闪发光、遒劲厚重的大字,:丞相府。 在京城,若说有什么地方是世人心存敬畏和仰慕的地方,那一定首推丞相府。 因为丞相府里住着玄炎皇朝的当朝丞相。 而丞相石非玉,是个传奇。 十三岁从千名各地选拔出来的考生中脱颖而出,高中状元。十四岁出任青玉县县令。当时青玉县是个盗贼横行,荒蛮贫瘠之地。石非玉上任仅一年,就雷厉风行,严加治理,不但消灭了盗匪,还加强农林水利的建设和治理,使那年的青玉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一年后,因政绩斐然,年方十五岁时,便被提拔为江州知府。提起江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它不仅是整个玄炎皇朝的水利枢钮、经贸重地,每年向国库上交的赋税就占全国的三成之多,其繁华可见一斑。更因为最近五年,江州出了件神秘而蹊跷的事情。五年前,不知何故,上交的赋税开始逐年减少,朝廷多次派遣官员前来调查此事,但是都没有结果。同时,几任新上任的知府到任后,也不明不白意外 死去。一时朝中无人敢任江州知府,江州一时也被世人传为凶险邪恶之地。石非玉临危受命,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和肯定。 而石非玉果然也不负朝廷重托。到任后,调查取证,抽丝剥茧,只花了三个月,就揪出了江州城内一个特大的贪污受贿的团伙,涉及从朝廷重臣到商贾走卒上上下下一百来号人。世人终于明白上交的赋税逐年递减的原因了。原来,每年上交的大部分税银大部分被这些蛀虫中饱私囊了, 石非玉在皇帝的授权下,将这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其手腕之高明,手段之狠厉,决断之果断,令世人均为之恻目。 在石非玉十六岁时,玄炎皇帝亲命他为玄炎皇朝的丞相,成为玄炎皇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大臣。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使朝廷其他大臣又妒又羡。 上任之初,一帮老臣还排挤轻视他。可不到半年,朝中已无人敢在朝堂之上当面与他对抗。 无论是石非玉的权势,还是他这个人,都是让整个京城的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于是,丞相府,自然也成为众人心向神往的地方。传说,此府乃皇帝亲自下令建造,府里的结构布局均按照石非玉家乡的风俗构造。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均运自其家乡。 不仅如此,皇帝还将贴身的十八铁卫调至丞相府保护石非玉的安全。说起这十八铁卫,京城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说,十八铁卫个个文武双全,武艺精湛。更为重要的是,十八铁卫自小接受严格的训练,对主人忠心不二,必要时为主人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且,十八铁卫每人都有一块象征着身份的令牌,每一块令牌都可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调遣一支二百人以下的军队使用。 较之这些皇帝的宠爱,石非玉本人更让人好奇。有人说他冷情寡性,没有弱点;有人说他足智多谋,堪比当世诸葛;有人说他清高孤傲,不畏权贵;有人说他铁面无私,心系天下苍生。但无论他是怎样一个人,仅依皇帝对他的宠爱,达官贵人们莫不想与之结交。可是,丞相府虽是京城最受关注的地方,却也是京城里最冷清的所在,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石非玉好清静,不喜交际也是天下闻名的。若有人求见,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一概是被拒之门外的。 平日里,丞相府是安静的。府里的仆役婢女本就不多,又加上刻意地谨言慎行,整座相府若不是偶而看见有人走动,怕只会让人以为里面无人居住。但近两个月来,相府的气氛更加令人沉闷压抑。仆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因为平时喜怒哀乐都鲜少现于脸上的石非玉,最近一些日子不知为何,却有些心浮气躁,处罚下人的次数也远远高于这些年里的总和。相府的人都在惴测,到底是什么事使他们这位少年丞相烦恼。 穿过曲折的回廊,走过几进院落,下马的青年停在了一间宁静的书斋前。隔着垂挂的竹帘,青年在台阶下单膝跪下,恭声报道:”禀相爷,刚接到暗门消息,已发现小少爷的踪迹了。“ 帘内,一柱薰香点燃在香炉中,淡淡的清香在室内飘散。书斋内明窗净几,两面无窗的墙壁贴墙摆放着两排高达屋顶的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排满了各式的书籍。唯一的一张紫檀木书桌摆放在书架前,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此时正握着一支沾满墨汁的狼毫笔在宣纸上涂抹勾勒,白皙的手衬着碧绿的笔杆,煞是好看。原来,那笔杆竟是玉制的。倾刻间,一只双眼如炬,双翼张开的雄鹰跃然于洁白的宣纸上。 第1卷 第17章 你这模样真让人讨厌 此刻,听到帘外人的汇报,持笔的手停滞在鹰嘴上,一滴浓稠的墨汁滴下,落在纸上,晕染开来,成为一块十分刺眼的污迹。 “爷,这画……”侍立一旁的书僮石砚心疼地小声说。 透过竹帘,单膝跪着的青年看见那书桌旁作画的人沉默不语,心中不由惴惴不安。帘内人正是石非玉,玄炎皇朝最年轻的丞相。青年跟在他身边多年,却一直琢磨不透他的脾气,捕捉不到他的心思。 “石勇,”石非玉开口了,声音缓慢而低沉,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他问:“他在哪里?” “暗门飞鸽传书,昨日发现小少爷出现在冲城。” “冲城?”英挺修长的身影凝滞,“啪”的一声,价值千金的翡翠狼毫被重重地搁在了笔架上,由于力量过大,笔杆被震出一道裂痕。 “吩咐暗门,暗中保护坚儿,还有,必须查明坚儿身旁可有他人。” 石勇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他什么也没问,因为他从未质疑过相爷的决定。他垂首应道:“是,属下立刻去办。” 正要起身,忽听石非玉又道:“慢着,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查知坚儿身边的人的身份,在坚儿身边的目的,速来报我!” “是!” 脚步声匆匆离去。 “爷,”石砚低声询问:“石砚不明白……” “不明白我为何断定坚儿身边有他人?” “正是。” “我问你,在这个世上,了解坚儿和我关系的人,有谁?” “除了相爷你,还有石勇、石叔和奴才三人。” “不错。我再问你,坚儿在相府待得好好的,怎会突然离府?” “爷是怀疑有人知道了小少爷和爷的关系,所以故意带走小少爷?可是为什么?他目的何在?” “虽然此时还不能如此确定,但坚儿离府十分蹊跷,何况又是去了地势复杂、目前形势严峻,又是三国交汇之处的冲城。除了有心人刻意而为,我找不出其他的理由。”石非玉双手负于背后,缓缓说道,“这些年来,皇上对我宠信有加,我虽权倾朝野,但树敌颇多。明里暗里想要抓住我弱点,将我扳倒的大有人在。” “相爷说的可是平南王爷和三皇子他们?” “他们?只是冰山一角而已。”石非玉冷笑,“如今朝内各皇子为争夺皇位彼此明争暗 斗,桑晶国又蠢蠢欲动,乌木国对我玄炎皇朝也是虎视耽耽。在这内忧外患之时,坚儿又去了三国交汇的冲城,你说,这难道只是巧合?” “爷,难道是敌人想利用小少爷对付你?” “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有人查知坚儿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更是我唯一的弱点,那么,坚儿就是他们对付我最有利的武器。”石非玉看向桌上的雄鹰,说道,“雄鹰翱翔四宇,陆地上的猛兽怎能奈何于它?可是,如果它们捉住了它的孩子——一只尚在巢穴而未能展翅的小鹰,你说,它还能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地在空中搏击雷电,展翅千里吗?” “爷,如此说来,小少爷岂非处境危险?” “这倒未必。正好相反,他目前性命无忧。” 石砚不明白,问:“为什么呢?” 石非玉笑道:“如果真是敌人所为,他们不会伤他。否则又拿什么来威胁我呢?“ 他踱到窗前,嗅着吊兰的清香,皱眉道:”只是我有几点想不明白。坚儿离开京城已有月余,以暗门的能力,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查知坚儿的行踪?还有,我的敌人为什么在这一个月内都没有和我联系,这岂不奇怪?“ “是啊,这两点确实难以解释。”石砚听后连连点头。 暗门是石非玉一手创建的情报组织,其消息网络覆盖整个玄炎皇朝的各个地方,甚至触角还伸到了其他周边国家。石非玉能如此迅速而准确地处理大小政务,与暗门向他提供各种准确而及时的消息有直接的联系。暗门之所以叫暗门,就是因为它十分隐秘,它由石非玉一手秘密创建和掌控,就连皇帝和朝廷都不知晓。暗门探查消息调查真相的手段十分高明,何况坚儿还只是个年幼的孩童,按理说,其行踪极好探查,可却没想到迟迟一个月后才查到行踪,若不是有心人刻意躲避隐藏,是绝不会如此的。 石非玉习惯透过事情的表相看本质,他分析问题善于抓住要害重点,找出可疑之处。正因为他分析问题的这种习惯性的思维,使他也难免将一件本来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他并不明白,其实他没有真正了解过坚儿,更低估了坚儿的能力。也正因为这样,他不会想到坚儿离府也可能是他自己出走。 冲城。 傍晚。 田小果这两天和品珍楼里的伙计混得半熟,又加上刚认了个可爱的弟弟,每天玩得开心,于是打定主意留在冲城不走了。 “小哥哥,我们不能老象浮萍一样漂泊着不是吗?你看,就在冲城待下来怎么样?” “象你这样喜欢玩的人,在同一个地方,你待得住?”南宫煜眼瞅着她,怀疑地问。 “呃……小哥哥,我是很喜欢玩啦,可是,我们现在留下来也很有必要啊。” 南宫煜看着她,嗤笑道:“必要?不就是还没有玩够吗?” “小哥哥!”田小果跺脚,大叫道:“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看,我们身上没钱了,总得赚点钱吧?何况,小雪球好象也很喜欢这里哦,你看,昨天它跑掉后就没出现过,肯定在哪儿玩得正开心。还有呀……” 她眨了眨眼,脸上现出温柔的微笑:“坚儿也要好好养养身体。以前流浪的时侯,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如果能安定下来,他就可以……” “别人的事我不管!”南宫煜冷冷地打断她,说,“你爱留就留。” 田小果嘴角上翘,笑了起来:“小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太好了,我们以后就留在冲城,啊,我要好好计划一下,我们……” “不是我们,是你!”南宫煜冷笑,眼里闪过一丝怒火,“我说的是你爱留就留。可不包括我!” “什,什么?”田小果吃惊地张着嘴。 “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管不着。何况,我不喜欢陪小孩过家家!” “过家家?什,什么意思?”田小果发现胸口突然象堵了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什么意思?就是你想赚钱就赚钱,你想收留一个不相干的人当弟弟,你想对他好,你想住在冲城,都随你的便!” “小哥哥,你,你在生气吗?”田小果惊惶不安地看着南宫煜,“可是,我不明白,我哪儿惹你生气了吗?”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南宫煜生气地大叫,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不舒服,好象有团火在燃烧,他想也未想,冲口叫道,“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干嘛要生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你有哪一点值得别人为你生气啊?哼,我才不会生气!” 田小果只觉南宫煜的话象把锥子,扎在胸口,使她感到说不出的疼痛。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除了疼痛,她还感到特别难过,难过得使她好想哭。 “小,小哥哥……”她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南宫煜看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突然感到一阵后悔,随 之心底涌上一股烦躁。他逃避地躲开田小果的惊惶脆弱的目光,丢了句:“你这模样真让人讨厌。”说完,丢下田小果,急促而仓惶地离开了。 田小果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涌进眼眶。她没法移动,脑子里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南宫煜刚才的那句话“你这样子真让人讨厌”。 是吗?她真的很令人讨厌吗?她知道自己很笨,很多东西都不懂,很多事情都不会。小哥哥陪在她身边,一定已经感到厌烦了吧?否则,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生气呢? 正自黯然神伤中,突然怀中窜进一个温暖的小东西。低头,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小雪球,这世上,只有你不讨厌我。”她低下头,下颚磨搓着小雪球的白毛,低声苦笑道:“可是怎么办,即使小哥哥不喜欢我,我还是很喜欢他呢。” 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第1卷 第18章 不是她偷的 小雪球默默地看着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热气喷在了田小果的脖子上,让她感到一阵骚痒。她忍不住破啼而笑:“哎呀,小雪球,你真讨厌哦,知道我怕痒,还来舔。以后不准舔我,知不知道?” 小雪球眨了眨眼,那神色好象在说,真是个疯丫头,又哭又笑,黄鼠狼撒尿。 “啊,小雪球,别以为你不会说话,我就不知道你现在在骂我。嗯,看我怎么收拾你。” 刚要动手去扯小雪球的白毛,小雪球已先她一步跳下,跃到旁边的一张木桌上。 “有种你就别跑!”田小果尖叫着追过去。 一人一狐戏闹着,渐渐地来到大门口。小雪球想冲出门去,可田小果已发现了它的意图,早它一步跳到门边。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两人,田小果只顾着小雪球,也没发觉,一头撞在其中一人身上。 “哎呀,你瞎了狗眼啊,敢撞在本姑娘身上!”一个泼辣刻薄的声音骂道。 田小果抬头一看,暗叫一声,怎么这么倒霉。 真是冤家路窄,她哪个人不好撞啊,居然撞到下午才碰到的秋儿身上。 “又是你!“秋儿看见田小果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秋儿旁边的紫霞郡主冷漠地看着田小果,鼻子轻哼了一声。 田小果揉着刚才被撞的胸口,痛得直抽气,嘴里说道:“干嘛骂人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刚才那一撞,还真是痛啊。 正揉着,突然从胸口的衣襟处掉下一件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她记得她没有这个东西的。 秋儿凝目看去,跳起来叫道:“好啊,你居然偷了我们郡主的荷包!” “你别乱说!我才没偷你们的荷包!” 田小果气愤地说。下午诬赖荷包是坚儿偷的,现在又赖在她头上,这个丫鬟怎么这么喜欢诬赖人啊。 “还说没偷?这是什么?”秋儿捡起荷包,递到田小果的眼前,骂道:“原来你和那个小乞丐是一伙的,下午还演戏!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田小果吃惊地看着秋儿手中那个精致的小袋子,说不出话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荷包,根本就不明白那荷包是怎么从她胸口掉下来的。 紫霞冷笑道:“下午你装得还真象,我 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忽然眼角瞄到南宫煜走来,语锋一转,说道,“不过你若是喜欢这荷包,我给你就是,何必要偷呢?” 一些吃饭的客人都抬眼看过来。众目睽睽之下,田小果又急又气,感到受到莫大的委屈。 “这荷包不是我偷的,你们要相信我!”她极力想辩明自己的清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秋儿冷笑:“还想赖吗?不是你偷的怎么从你身上掉下来?” “我,我也不知道。” 紫霞对秋儿说:“秋儿,算了。既然她喜欢这个荷包,喜欢到偷的地步,我们就成全她,送给她好了。一个小小的荷包,我还不放在眼里。” 一口气堵在田小果胸口,田小果又窘又气,脸色通红。紫霞这是什么意思?好象这荷包真是她偷的似的。 “不是她偷的。”南宫煜突然开口,目光却冷冷地看向被这场争执引来的石不坚。 石不坚瞪了他一眼,开口笑道:“我也相信决不是姐姐偷的!”他刻意将姐姐二字说得很重。 田小果眼泪差点掉下来。“坚儿……”好感动,不但是小哥哥,连坚儿也相信她,还第一次叫她姐姐。 她又暗自惴测,偷偷打量南宫煜的神色,想,小哥哥还在生她的气吗? “啊,你就是那个小乞丐!”秋儿眼睛睁得老大,惊讶地叫道。 如果不是听出了他的声音,她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粉雕玉琢似的男孩和下午那个肮脏卑微的小乞丐联系在一起。 石不坚两眼盯住秋儿,问她:“你说荷包是我姐姐偷的,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秋儿回过神来,叫道,“荷包从她身上掉下来,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这可不一定哦。”石不坚微眯起双眼,唇角带着笑意,说道,“你刚才撞到她了不是吗?也许就在这一撞之间,你把荷包偷偷地放在她身上了也不一定哦。” “什,什么?”秋儿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刚才是她撞我的好不好?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干嘛要将荷包放在她身上?哎呀,反正就是她偷的!” “你们从门外走进来,我姐姐根本没看清你。你难道在她和你撞在一起时不知道是她?你根本就是在她撞你之前就发现是她,所以借那一撞之机偷偷地将荷包放在她身上。你的目的很明显,因为你想诬赖她偷了荷包!” “你乱讲!根本就是她偷的,我没诬赖!” “可是你今天下午还一口咬定荷包是我偷的。” “是……呃,你和她肯定是一伙的!” “笑话!我下午遇见你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她。你们不是也搜了我的身吗?不是什么也没搜到吗?” “这……” “姐姐帮我说了几句公道话,你们就怀恨在心,想借机报复!” “才,才不是。”秋儿心里打了个突,她是想报复田小果,可还没付之行动呢,没想到现在居然碰到,还发现了荷包。 “怎么,我说中你的心事了?”石不坚冷笑,“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们根本没有丢荷包。所以你从我身上搜不出来。可是,我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非得诬陷我,好在姐姐出现了,她相信我,揭穿了你们的谎言!现在,你们还想以同样的手段来诬陷她吗?” 秋儿的眼睛睁大了,她伸手指着石不坚,舌头打结:“你,你……” “说不出话来是吗?”石不坚冷笑。 紫霞怒急反笑,冷冷说道:“好一张利嘴,好一副伶牙俐齿!哼,说得好象你亲眼所见一样。可是,也不能排除,这一切都是你诬陷我们之辞,不是吗?” “呵呵,当然。我说的只是推测,却是合理的推测。”石不坚甜甜笑道,“如果你们亲眼所见是我和姐姐偷的荷包,我们自然二话不说,任你们处置!” “你!”紫霞狠狠地盯着他。她当然没有看见他们“偷”荷包,何况下午没从石不坚身上搜出荷包,已失了先机。现在荷包虽在田小果身上发现,却也没有证据表明是田小果偷的。就象石不坚说的,也可能是她们刚才相撞的时侯将荷包放在田小果身上,“栽赃陷害”。 她想着,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疑虑。 这个男孩,也不过七、八岁大小,怎么能说出这样滴水不漏的话?难道是有人暗中指点过他? 她抬头看向南宫煜,可他除了一直的淡漠外,她什么也没发现。 正在僵持间,裘荣出现了,朝紫霞拱手道:“呵呵,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啊,原来是紫霞郡主到了。郡主别来无恙啊?” 紫霞看见裘荣,脸色缓和下来,回道:“裘掌柜有礼了。还烦请裘掌柜为我准备原来的房间。” 裘荣的胖脸笑呵呵的,说不出的和蔼可亲:“这是自然。郡主是我 们品珍楼的老顾客了,在下怎能怠慢?楼上请。”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紫霞心里明白裘荣正给她台阶下,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再僵持下去未必会有什么结果。抬眼看见楼里吃饭的客人不时拿眼角向这边瞟来,心知再待下去,也只是徒增大家的谈资而已。 于是,朝裘荣点点头,道:“有劳裘掌柜了。”抬脚向楼上走去。 上楼前,她转头朝田小果和石不坚狠狠的盯了一眼。 田小果接触到她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等紫霞两人离开,裘荣问道,“小果,你怎会得罪她?” 田小果苦着脸,说道:“我也不想啊。我看得出来,她好象很讨厌我。我都说了荷包不是我偷的,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圆球大叔,你怎么认识她呢?” 裘荣笑道:“她啊,是品珍楼的常客。每月都会来住上几天。” “啊?她每月都来吗?”田小果咋舌,这两天来,她也隐约知道品珍楼价格的昂贵,尤其是客房,住一个晚上是要花不少钱的。 “可不是吗?”一直跟在裘荣身边的马六笑道:“她每月都来,因为我家主人每月……” “马六!”裘荣打断他,“我记得你还没喂过马吧?” 马六自知多言,忙低下头,道:“三爷说得是,我这就去。” 第1卷 第19章 我要做品珍楼一流的厨师 裘荣转过头来对田小果他们说:“你们也快去吃饭吧。我让丽儿将饭送进你们房里了。” 田小果的肚子好象回应着这句话似的,发出“咕噜”的声响。 众人看向她,她拍了拍肚子,尴尬地笑道:“这个,真的是饿了!” 和小雪球打闹了一阵,又和紫霞她们折腾了半天,能不饿吗? “吃饭最大,我先去吃饭了哦!” 叫来小雪球,她蹦蹦跳跳地就朝品珍别苑跑去。 石不坚嘴角含笑,正要跟上去,耳边忽然传来南宫煜的话语。 “真是小瞧你了。” 石不坚回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只有那个笨丫头才会傻傻地相信你。那个荷包是下午她抱着你时,你偷偷地放进她的衣襟里的吧?” 石不坚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南宫煜直视着他。 “我不管你是谁,为什么偷荷包,有什么目的。不过,如果你做出什么让那笨丫头伤心难过的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石不坚冷笑:“害她伤心难过的是你吧?” 南宫煜怔住。 石不坚直视着他,说:“傍晚的情景我都看到了。你既然讨厌她,干嘛要这么关心她?不错,我是骗了她,那关你什么事?她伤心也好,难过也罢,与你无关不是吗?” 南宫煜僵直了身子:“你……” “所以,你最好别一副教训人的口气对我说话,你还不配!哼!” 石不坚不再理她,转身径直离去。 南宫煜怒视着他的背影,感觉愤怒和不甘。 第一次,他有总心虚和词穷的感觉。而且,还是在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面前。 “她伤心也好,难过也罢,与你无关不是吗?” 耳边响起刚才石不坚的话语。 是啊,她与他无关,为什么他就是无法忍受她受委屈,被人欺负?看见她的泪,他只觉心疼和愤怒。 他越来越不明白这样的自己了。 田小果毕竟是个乐观活泼的小姑娘,即使是伤心,也只是一阵子。和小雪球打打闹闹一会,吃饱饭后,她又恢复了往日快乐的心情。 她想,小哥哥这些天也许是心情烦躁,虽然她不知是什么事使他烦 躁,但她想,小哥哥暂时应该也无处可去。因为江湖人都以为是小哥哥偷的洗髓心经,他在江湖上走动,难免会碰到那些找他的人。最终,即使他不高兴,仍会和她一起留在冲城的。 其实,她之所以选择留在冲城,有一个很大的因素是因为南宫煜。田小果想,留在冲城,小哥哥的麻烦会少很多。等这事过了,大家逐渐淡忘的时侯,他们再离开冲城不迟。可是,这个理由她并不想告诉他。因为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田小果尽管再怎样粗枝大叶,也感受到南宫煜是个极为骄傲的人,他的自尊心极强。何况现在他的右手已废,情绪难免激动。田小果也想在冲城的这些日子里,好好回想整理一下师傅教给她的一些内功心法。也许,这些心法可以对南宫煜的右手有用。 第二天一大早,她雄心万丈地找到裘荣,对他说:“圆球大叔,教我炒菜吧,我要做品珍楼一流的厨师。” 裘荣吓了一跳,惊讶地问她:“为什么突然间想做厨师啊?” 田小果郑重地说:“圆球大叔,你收留我们,我很感激。可是,我也不能在这白吃白住啊,即使你毫不在意,我自个也会不好意思的。” 裘荣欣慰地笑道:“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是个好孩子。” 田小果惊喜地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啊?”裘荣大惊失色,急忙摆手,说:“小果啊,大叔是高兴你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大叔可没答应你做厨师啊。” “为什么我不能做厨师?” “不是不能,是因为品珍楼现在不缺厨师啊。” “现在是不缺,可将来呢?俗话说,要未雨绸缪不是吗?” “话是不错……可是小果,你为什么非得做厨师呢?” “因为这里的菜很好吃啊。” “就因为这个?” “嗯,我要做好多好吃的菜,这样,一来我可以赚钱了,二来可以做给我师父吃,我想他一定从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菜呢。还有啊,坚儿有点瘦,我也可以把他养胖点。小孩子还是胖点可爱。” 裘荣感动极了,连连点头:“真是个好孩子,还懂得尊老爱幼。可是也不一定非得做厨师呀。” 其实他是严重地怀疑田小果的厨艺水平和做菜的天赋。 “为什么你不答应?”田小果难过地看着裘荣,“圆球大叔,你不相信我能做到吗?” 裘荣叹口 气,道:“小果呀,厨师不是这么好当的。这样吧,我先考考你。” 田小果眼睛一亮,很自信地回答道:“好!我一定会通过你的考试的。” 应付考试她最拿手了。无论是吹萧、弹琴、背心经剑谱、作诗填词对对子,每次师傅最后还不是让她过关了。她绝对有信心让裘荣也让她过关。 裘荣带她来到品珍楼的厨房。田小果并不是第一次到厨房里来,这两日她也常跑到厨房来找这里的师傅们聊天,偶而还帮他们洗菜淘米。田小果觉得做这些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众厨师听说裘荣要考田小果,都围拢了过来。那个给她做过菜给她开过小灶的吴师傅对她格外亲切,朝她呵呵笑道:“小果啊,想学厨师?” 田小果神气地一昂头,笑道:“吴师傅,干脆你教我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吴师傅挥了挥他那蒲扇大的肥手,乐道:“别急,我先问你,知道一个做厨子的人,最基本的应具备什么样的能力吗?” 田小果看看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冲口而出:“要有力气!” 众人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裘荣很好奇,问:“为什么啊?” “这还用说?”田小果一昂头,得意地说:“没有力气怎么切菜?还有剁肉骨头?烧菜需要烧柴火的吧?没有力气,连柴都劈不动。最重要的是,没有力气,怎么抡得动锅铲?” 众人愣过后,哄堂大笑。 裘荣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好不容易忍住笑,他转头望向吴师傅,道:“老吴啊,你告诉这丫头吧。” 吴师傅笑道:“小果啊,要说做厨师的应具备什么,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田小果被大伙笑得莫名其妙,心中不免有几分焦躁,问:“那到底是简单还是不简单?” “别急,别急。”吴师傅笑道:“一道好菜,讲究色、香、味俱全。而其中,尤以味最重要。一个厨师,首先要会品尝,也就是说,味觉是首要的。小果,你尝过我做的菜,说说看,各菜的味道怎样?” 田小果扯了扯她的马尾,说:“好吃!” 吴师傅呵呵笑道:“还有呢?” “就是觉得好吃。” “怎么个好吃法?”裘荣鼓励地看着她。 田小果抓抓头发,皱眉问道:“就是好吃啊。还要说什么?” “你应该说得更具体一点。比如啊,这酸梅汤,你喜欢喝,为什么啊?因为它味道酸甜爽口,还能解暑降火。还有酸菜鱼,肉质鲜美,嫩滑可口,酸中带辣,开胃可口。”裘荣解释道。 他拿过两个小碗,对田小果说:“你能分辨出这两只碗里分别盛着什么吗?” 田小果端起两只碗,递到鼻尖嗅嗅。 是什么呢?里面的东西都是白的,细小如粉末。 “你可以尝尝。”吴师傅笑道。 田小果用手指在两只碗里分别粘了些粉末,放入口中。 “哼,一个是甜的,一个是咸的。” 裘荣笑道:“现在知道是什么了?” 田小果开心笑道:“咸的我知道,那是盐。不过,甜的这味道我也知道,象糖葫芦的味道。不过,是什么?” 她皱起了眉头。 吴师傅惊讶的问:“小果,你不知这甜的是什么?” “嗯,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哦。” 裘荣了然地点点头,说道:“小果,这是白糖,这种制糖的技术只有我玄炎皇朝才有。呵呵,听说你以前和师父住在山中,不认得这白糖也在所难免。” “原来是白糖啊。”田小果惊叹。 裘荣又拿来两只碗,里面各装了一些液体。他对田小果说:“那你再尝尝这些。” 第1卷 第20章 坚儿你为什么生气 田小果端起碗就往嘴里倒。 “哎呀,不能这么喝!”裘荣和吴师傅急忙出言阻止。但是已经迟了,他们眼看着田小果又叫又跳,小脸皱得象颗核桃,伸出舌头直喘气。 “好咸!”田小果急叫:“快,快,快给我水喝!” 咕噜咕噜灌下三大碗水,田小果的眉头才算展开了一些。 “这,这是什么?” 她没见过这个,在山上,她见过的调料只有盐。 “这是酱油。闻闻,是不是很香?”吴师傅虽惊讶田小果连酱油都不知道,仍耐心解释道。 田小果认真的点点头。她又多认识了一样调料。 她端起另一只碗。有了先前的经验,她不敢再大口地往嘴里灌,小心翼翼地小啜了一口。 可是这次,她的脸仍然皱成了个苦瓜。 “这是什么味道?”她尝过甜的,咸的,苦的,辣的,却品不出这种味儿。 “这是酸味。”裘荣摇了遥头,脸上的肉颤动着。“小果,你看,你连酸味都不知道,怎么当厨师?” “可我现在知道了啊,我不会忘了这个味的。”田小果拉住裘荣的衣袖,哀求道:“圆球大叔,这也不能怪我哦,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这个味。以后,我保证不会不知道的。” 裘荣迟疑着。他太清楚要做一个出色的厨师是多么不容易的事。除了要有天赋,还要勤奋。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田小果,暗暗地摇摇头。田小果性子活泼好动,对很多事的悟性似乎都慢半拍。他无法想象田小果能做出什么出色的菜肴。 “圆球大叔,求求你,答应我吧。”田小果摇着裘荣的手臂,清澈的眼睛哀求地看着他。 她也不知怎么的,特别想学做菜。那天裘荣请客时,她就为一桌菜惊叹绝倒了。她想到在摩天峰上,师父每日只能吃些粗糙的食物。她又想到流浪时的南宫煜和石不坚。她好想为他们做好吃的饭菜。她喜欢大家围着桌子吃饭的感觉,那感觉好温暖,好快乐。 她渴望着,有一天她也能烧出一桌可口的饭菜,大家围着一起吃。 光这样想着,她就感到好满足。 裘荣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田小果那双清纯如水的眼睛的。他叹口气,点点头道:“那你就跟着吴师傅先学点吧。如果不想学了,随时都可以停止。” “耶!太好了!”田小果一蹦三尽高。 接近中午时分,冲城哗哗地下起了大雨。 大雨冲去了往日的酷热,空气中都带着饱满的水气,使人感觉凉爽了许多。可是田小果却闷闷不乐。 虽说裘荣已答应让吴师傅教她做菜,可是在厨房忙碌的时侯,吴师傅是没法教她的。她想跟在旁边看,可是发现没多久就成了大家的负累,防碍了大家干活。当她打破了第八只盘子时,她被大伙轰了出来。想去逛街吧,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大雨。在摩天峰上,她看得最多的是下雪,象这样的大雨真不多见。初时她还觉得新鲜,不时冲进雨里奔跑,将自己淋成只落汤鸡,惹得丽儿很是生气。但是,时间一长,她就觉得无趣了。 雨水冲刷着街道,打在园中池水上的荷叶上,沙沙作响。田小果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从屋檐上流上的雨水在她眼前拉起了一幕水帘。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丽儿调侃她:“小果,你别叹气了,再叹就成老太婆了。” “我现在就是个老太婆了。”无精打采的田小果懒洋洋地说。 “这可不象你哦。”丽儿笑道,“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哪去了?不会是昨天淋雨时被雨水打蔫了吧?” “都下了一天一夜了。”田小果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问道:“丽儿姐姐,你说这雨什么时侯停啊。开始下时我还觉得好玩,可是都下了这么久了,整天听着雨声,看着雨水,听也听烦了,看也看腻了。有能爬树,不能逛街,一点也不好玩。你看,连小雪球也没精打采的。” “你可以找郁南公子聊天啊。” “小哥哥?” 说到南宫煜,田小果更郁闷了。“他这两天都不理我,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他了。还有啊,他好象很不喜欢坚儿,每次看到坚儿,都爱理不理的。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确实有些奇怪。按理说,郁公子很关心你,不可能不理睬你啊。可这两天的举动确实奇怪。对坚儿的态度也令人奇怪。”丽儿摇摇头,说:“说实话,郁公子长得确实很俊,我想只要是女人,没有不想多看他一眼的。可是,他的性子真的很冷漠哦,好象什么都不在他眼里似的。” “才不是呢。”一听丽儿批评南宫煜的话,田小果不高兴了,立即为他辩护,“小哥哥人很好的,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好好好,你的小哥哥最好了。”丽儿摇摇头,“可是他好,这两天对你还不是很 冷淡?” 连她都为田小果抱不平了。田小果对那个郁公子的喜欢几乎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每次田小果迁就他,讨好他,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不由为田小果打抱不平了。 田小果的脸垮下来了:“你说小哥哥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这我哪知道?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惹他生气的事?” 田小果认真地想了想,道:“应该没有吧。不过,他每次都骂我笨。如果笨是惹他不高兴的事,那我天天都惹他不高兴了。” 接着,她晃晃脑袋,说:“算了,不想了,我找坚儿玩去。” 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缠,不是她的习惯。她也不会老让自己不开心。不开心的事,她习惯于先将它放在一边。 她记得师父说过,只要开心就好。 可是坚儿似乎也不乐意看到她。 “你来干嘛?”他满脸不高兴地问。 “找你聊天啊。” 石不坚翻了翻白眼。和这个笨女人聊天,只会降低自己的智商。 “坚儿,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成小乞丐的?你有没有家人?他们现在在哪呢?”田小果没话找话地问他。 “我说过,我不想说。” “告诉姐姐吧,说嘛,说嘛!” “别烦我。你又不是我姐姐。” 田小果一听,生气地道:“你下午都叫我姐姐了,怎么,我还不是你姐姐吗?” 忽又展颜笑道:“你是不是害羞了啊?故意这样说来气我是不是?” “……” “真是不心口不一的小孩子。” “……” “坚儿,你怎么脾气这么冷淡?一句话也不说,象小哥哥一样。”田小果嘀咕着。 石不坚一听到田小果提到南宫煜,肚里就象烧了一把火,很不高兴。 “别拿我和那块木头比较。” 而且还是一根不开窍的木头。 “木头?你说小哥哥?”想起南宫煜平时的模样,田小果哈哈大笑:“他要是根木头,你就是块石头。” “你说什么?” “不是吗?你们俩都是不爱说话爱耍酷的家伙。” “别在我面前提那家伙,烦死了。”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对不上眼啊? ”田小果奇道:“男孩子不是挺能玩到一块去吗?” “反正我不喜欢他!” “别看小哥哥平时冷淡疏离得很,但他的心地很好的。真的,我不骗你。当初我刚下山里,差点被坏人骗。还是小哥哥帮我的哦。” “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会被人骗。”石不坚不屑地说。 “我才不是笨蛋……呃,别转移话题。说到哪了,对了,小哥哥人很好,还会烤好吃的鸡,还有啊,他烤的鱼也很好吃。” “我不想听!你别说了。” “你……” “我讨厌听!”石不坚突然间大喊起来,“你干嘛张口闭口小哥哥长小哥哥短的叫,他又不真是你哥,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 田小果看见石不坚愤怒的眼睛,那里面有着一种她不了解的情绪。她迷惑了,不安了。 “坚儿,你为什么生气?” 第1卷 第21章 要你愿意我就陪着你 “我才没有生气!”石不坚别扭地转过头。 “可是,你这不叫生气叫什么?” 真不懂,小哥哥那天明明生气,却说没有生气。坚儿也这样。难道男孩子说话都这么口是心非? 石不坚没有吭声。 “你到底哪里不高兴了?”田小果耐心地问她,“告诉我啊。” 石不坚忽然转过头,盯着田小果,说:“反正我讨厌你的目光总是追随着那家伙,我讨厌你老是对他笑,讨好他,容忍他,更讨厌你喜欢他!他有什么好?害你伤心,你还要这么喜欢他!” 田小果心底一阵暧意。 坚儿,是在关心她吧? “傻瓜!”她笑道,揉了揉石不坚的头,轻声说:“喜欢就是喜欢,不管那人怎样对你,对他的喜欢是不会变的。坚儿,我也很喜欢你呀。你对我吼,不理我,我还是喜欢你。” 石不坚的眼睛亮了,灿烂得象天上的星星。 他问:“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喜欢我?” “当然!” “即使我很淘气,不听你的话,朝你发脾气,你仍会喜欢我,不讨厌我?” “当然!” “为什么?” 田小果笑了:“告拆你哦。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对自己说,这个人,一定是我的弟弟。呵呵,很奇怪,是不是?可是,当时我唯一的感觉就是保护你,照顾你,不要让你难过伤心。” 石不坚的眼睛湿润了。 “你没有骗我?” “我不会骗人的。坚儿,我说了是你姐姐就是你姐姐。姐姐自然喜欢自己的弟弟。” “以后,你会一直陪着我?不离开我?”石不坚小心地问,那眼神既渴望又惶恐不安。 “你没地方去,自然待在我身边。我自然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我有地方去,你也会和我一起去,陪在我身边吗?”石不坚追问。 田小果犹豫了一会。 石不坚脸色变了。 “你不愿意?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是不是?” 田不果急忙拉着他的手,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道:“谁说我不喜欢你?好,只要你愿意,我就陪着你,好不好?” 她想,坚儿也许只不过是一种不安的试探。一个流浪的孩子,能有什么地方可去 安身呢? “那么我们定个契约。”石不坚狡黠一笑,拿来纸和笔,刷刷几下,一挥而就。 “你在这上面签个字。”他将写好的纸递给田小果。 田小果扫视了一眼,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纸上写着:“现有石不坚和田小果两人订立契约。田小果自愿担当石不坚的姐姐,对石不坚不能不理不睬。要时常照顾他,陪他玩耍,和他说话,永远喜欢他。无论遇到什么事,田小果都不能不理石不坚,也不能离开石不坚。特此立约,若田小果有天违反,那么可以接受石不坚的任何惩处。”下面是石不坚的大名。 “还愣着干嘛?你也把名字签了!”石不坚催道。 田小果张着嘴巴,结结巴巴地说:“坚儿,这,这会不会太正式了?姐姐都已经答应你了。”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以后如果她反悔,他和她打官司,不愁没证据。石不坚得意地想。 田小果搔搔脑袋,心中隐隐有股不安。好象这字一签下,她就会丢失些什么。 她陪着笑脸,哄着石不坚:“坚儿,咱们都是姐弟了,你看还签什么什么……”这东西是谁发明的,她心里嘀咕。 “你不是真心想做我姐姐是吗?”石不坚恼火瞪着她,叫道:“你是个大骗子,骗子!”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想做你姐姐。” “可你连份契约都不敢签。你根本就是在骗我!” 石不坚又哭又闹。 田小果手足无措了。 她从未看见石不坚哭过,连那天被紫霞郡主打了一巴掌时,他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现在他居然哭得这样伤心。难道这份什么契约,真的对他如此重要吗? 这样一想,心底一软,嘴里不禁说道:“好,我签就是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叹了口气,拿过笔,在石不坚的名字边又加上“田小果”三字。 刚歇笔,石不坚就一把抢过契约,将上面的内容细细看了一遍,小心地折好收入怀中,嘴角挂着一抹得逞地微笑。 再抬起头时,唇边的笑意已隐去,对田小果说:“这还差不多。” 田小果愣愣地看着他,心底划过一丝疑问。 为什么坚儿现在给她的感觉不是那样简单呢?她想起那天当从她身上掉下荷包后,坚儿为她解围时的情 景,他说话的语气从容不迫,每一句话都无法让人反驳,似乎不象个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子能够做到的。 但她又转念一想,不管怎样,她既然认了坚儿做弟弟,就要信任他,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这样一想,她忽然觉得心里又轻松起来。 田小果从石不坚的房间出来后,外面的雨仍没有停。空气中飘浮着湿漉漉的水汽。田小果感觉自己呼出的气也带着湿意了。走了几步,看见雨中的品珍楼,她笑了起来。 下雨天,品珍楼虽未象平时那样人满为患,但生意依然红火。喝酒的,聚友小酌的随处可见。不时有穿着锦衣玉服的客人从轿中出来,由楼里的小二打着伞将他迎入楼内。 田小果这两日和品珍楼里的小二们混得熟了,加之下雨天,大家都忙着照顾客人,因此如今她在楼里走动,也无人前来干涉。可当田小果想上二楼包厢时,却被楼梯口的一名侍卫拦住了。 “这位大叔,你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田小果看见阻拦她的人长相陌生,不由问道。 “小姑娘,二楼已被我家主人包下了。你要玩去别处吧。” 侍卫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腰挂佩刀,面对田小果,态度和颜悦色,让田小果心中对他生出一丝好感。 “你家主人是谁啊?吃饭要包下整整一层楼吗?“田小果歪着头问。 二楼都是雅座包厢,装潢考究,一间包厢的费用就要上千两银子。而且,楼梯和三楼客房的楼梯分开来了,所以三楼的人丝毫干扰不到二楼。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将整层的包厢包下? “小姑娘,实在抱歉,我家主人好清静,不喜热闹。再说,主人的名讳咱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妄加议论。听大叔的话,去别处玩吧。” 田小果偷眼望去,发现二楼的走廊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俱是带刀佩剑的守卫。这不由让她更加好奇了。 眨了眨眼睛,她憨憨地笑道:“那么大叔,我走了。以后再找你玩。”挥挥手,她蹦蹦跳跳地跳下楼梯,跑到品珍楼的后院,看看左右无人,冒雨摸索着转到二楼的窗下。 窗下种着几株芭蕉。雨水打在芭蕉叶上,劈啪作响。雨水将芭蕉叶冲洗得油光发亮,一片翠绿。品珍楼共有三层。第三层是客房,供留寂的客人使用。田小果抹去满脸的雨水,抬头目测了一下距离,手轻扬,腰间的索云丝一头盘上了屋檐下的一 根木梁。她用力拉了拉索云丝,借着索云丝的拉力,跃身而起,如雨中的一只小燕子,轻巧地栖在檐下。双脚勾住三楼客房的窗台,一个倒挂金钟,她头下脚上,倒悬于二楼窗外。 悄悄地靠近窗口,她探头朝房内看去。 房内甚是宽敞,一色的雕花红木家具。屋正中摆放着一张精致的圆桌,桌上摆着各种珍品佳肴。圆桌旁边,圆球大叔正微弯着腰站着。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白面公子。 一个身着青衣的侍童,细心地剔除掉碗中鱼肉里的刺,然后将肉夹到一个背对着窗口坐着的人的盘里。 田小果看见圆球大叔和那年轻公子正面朝着那人,神情恭敬拘谨,不禁大为惊奇,对那人多看了几眼。可惜那人背对着她坐在一张软椅上,无法窥其容貌。不知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只看见一头如墨的黑发披泄在雪白的衣衫上,形成一种近乎妖艳的画面。 第1卷 第22章 偷听 是的,妖艳。虽未看见那人容貌,可是田小果的脑中却只闪现出这两个字。 她仿佛能看见乌黑的光泽在发丝上流动,微风拂来,她仿佛能闻到从那人的每一条衣绉、每一根发丝散发出来的淡雅的兰花香气。 那人伸出一只手,握住一双银筷,夹住盘里的鱼肉,送进嘴中,细细咀嚼。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样优雅而从容,仿佛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可以使他心急的事情,也仿佛没有什么可以打乱他有条不紊、从容不迫的心绪。 田小果被那只夹筷的手吸引住了。她想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一只手。晶莹如玉,洁白如雪,修长优美,仿若无骨。 “转过来,转过来。”她在心中暗自低语,渴望见到那人真实面貌的冲动竟强烈得让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主子,不知这些菜可合味口?”裘荣小心问道。 “不错,三叔有心了。”和缓悦耳的声音如远山的雪水汇成的涓涓细流,让人感到一阵清惊和惬意。 “主子,还有这道翡翠羹,请尝尝。”裘荣的圆脸绽成了一朵花。 “裘掌柜,你的菜做得越来越精致了。这翡翠羹色泽碧绿,仿佛一块上等的翡翠,确实色彩漂亮,让人印象深刻。只是不知好不好吃啊。”那白面的公子笑道,语含挑衅,“不要是中看不中吃哦。” “江掌柜说得极是。做菜讲究色、香、味俱全。我这道菜,采用十几种珍稀野菜烹制而成,口感淡爽清新,味道鲜嫩,而且还有降火开胃的效用,最适合在夏天品尝了。”裘荣不坚不慢地说道。 “你们不要争了。我奇蕴山庄的酒肆饭庄在三叔的打理下生意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江枫,布庄在你的管理下也虽也没有让我失望,但是你仍有不少地方是要向三叔学习的。”两人嘴中的“主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虽都夸奖了两人,但仍是批评了一下江枫。江枫自然明白在主子的心目中,裘荣占有重要的地位,于是满脸阴郁。 窗外的田小果听见,暗自惊讶。原来这品珍楼是属于奇蕴山庄的产业,连圆球大叔也是奇蕴山庄的人。他口中所称的这个“主子”,想必就是奇蕴山庄的庄主吧?想起曾听过奇蕴山庄庄主的名字,依稀记得好象叫戚墨寒。她猜测得不错,这人正是戚墨寒,每月他都会来品珍楼巡视生意,小住两日。 接下来,田小果又暗自烦恼。奇蕴山庄以为洗髓心经是小哥哥所偷,广发英雄贴寻找小哥哥。小哥哥平日里躲着 他们还来不及,这下好了,居然送羊入虎口,恐怕日后没什么好果子吃。又想,好在小哥哥聪明,没有说出真实姓名,看来还能暂时瞒过他们。 江枫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说道:“主子,听说裘掌柜前几日私自收留几个外人住进了品珍别苑。裘掌柜,可有此事啊?” 裘荣心中一惊。 这江枫虽年纪轻轻却是个经商的好手,尤其对各种布料知之甚详,是个行家,因此颇受主子重用。但江枫年少气盛,凡事喜欢争强好胜,总爱和他争个长短。只因他俩都是奇蕴山庄的人,都为奇蕴山庄做事,所以裘荣平时凡事都以大局为重,对江枫的寻衅都采取谦和忍让的态度。没想到这次被他抓住小辫子,大作文章。心知江枫既然已知此事,对主子已经无法隐瞒了。 他急忙磕头请罪:“主子,属下擅自作主,还请主子责罚。” “三叔,这又何必?快快请起。”戚墨寒说道。话音刚落,青衣童子已走上前去,将裘荣扶起来。 戚墨寒又道:“三叔做事,我一向放心。三叔既然让外人住进品珍别苑,想必那些人都是信得过的。我想三叔这样做,必有三叔的道理。” 裘荣心中感动莫名,顿时红了眼眶。 “主子对属下的信任,属下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一二。 江枫看见主子对裘荣信赖有加,不禁心怀忌妒,说道:“可是主子,你不是最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吗?” 戚墨寒轻柔问他:“江枫,你可知三叔除了精通厨艺外,还有个过人的本领?” “属下不知。” 不就是个会做菜的厨子吗?若不是主人垂青,他至今仍在厨房挥着锅铲炒菜呢,哪有机会成为闻名天下的奇蕴山庄的三掌柜? “三叔有个外号,称为笑伯乐。他看人识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能让三叔允许住进品珍别苑的人,必有过人之处。三叔,我说得对不对?” 裘荣的圆脸绽放出炫人的光彩。他回道:“那三人之中,两人是十多岁的少年,一男一女。男的自称郁南,不过据属下观察,那未必是他的真名。想必是有什么顾虑使他不敢报其姓名。女的叫田小果。在属下看来,这两人俱不是一般的人物。郁南年纪轻轻却武功高强。那田小果天真活泼,本性纯良,几乎没有什么武功。初时属下以为她只不过是个山村来的小丫头,但是越看越觉得她才是最不可测的一个人。” 说着,将她 身边跟着的那只剧毒的白狐,将她将天下至毒当平常水果吃的事细细给戚墨寒说了一遍。 戚墨寒越听越奇,半晌没有言语。 过了许久,他问:“那第三个人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名叫石不坚,是小果两天前从街头带来的,据她所言,是她新认的弟弟。依属下所见,这石不坚虽年幼却气质不凡,更难得的是心思细密,聪明机灵。”说着又将那日他和紫霞郡主的对话重述了一遍。 戚墨寒抚掌笑道:“有趣,有趣!我真想找机会认识一下他们。” 江枫却冷笑道:“裘掌柜,越是这样不凡的人越是危险。你让几个身怀无数谜团的人住进来,不怕对我奇蕴山庄不利?” 裘荣忙道:“江掌柜顾虑得是。但依属下观察,这三人都不是什么恶人。属下初次碰见郁南和田小果时,就直觉上想结识他们。” “直觉?”江枫不屑地说道,“你做事难道只凭直觉?如果引狼入室,惊挠了主子,你担当得起吗?” 裘荣张了张嘴,却无话反驳。 对南宫煜和田小果,他虽感觉他们神秘,但直觉认为他们不会对奇蕴山庄不利。 “两位不必争了。”戚墨寒柔声劝道,“我在这里也不过停留两天,何况还有不少侍卫保护,不会有事的。” 他端起一杯茶,轻啜了一口,温柔说道:“江枫,你为我的安危着想,我焉会不知?但凡事畏首畏脚,也不可取。只是我喜好清静,只要他们不打扰我休息就好。” 裘荣赶忙回道:“主子请放心,我已嘱咐过他们,在别苑内不要随处走动。” 戚墨寒点点头,不再说话。又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汤,然后便放下碗筷,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青衣童子忙问道:“主子可是倦了?” 戚墨寒点点头,笑道:“三叔,真想把这一桌好菜全收入腹中,可是你也知我胃口一向不大。这些菜都是你亲自下厨做的吧?辛苦你了。” 一番话说得裘荣十分感动。戚墨寒的知遇之恩他永生难报,他也知戚墨寒自小体弱,每餐吃得极少,这次能每个菜都品尝,还比平时多喝了几口汤,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他颤抖着肥胖的身躯,恭敬回道:“主子莫要这样说,真真折煞属下了。属下只不过是想尽一点点心意而已。只要主子吃得高兴就好。” 田小果在窗外看得分明,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剩了不少,心中大为惋惜,恨不得立刻跳下去把它们吞入腹中。于是对那一直看不见面貌的戚墨寒的印象也不禁大打折扣,内心对他充满鄙夷。她想吃都吃不到,他居然还那么浪费!从小生活在缺衣少食的雪山之颠,她对食物怀着一种天然的敬畏。 越想心中越忿忿不平。脚上不由一使劲,檐下的木梁发出“咯咯”的响声。这声响原本在雨声的掩盖下不会明显,常人一般听不出来,但对于身怀武功的人为说,却是清晰异常。 “什么人?”青衣的童子大喝道,手疾扬,一把飞刀如一道闪电朝田小果射去。 第1卷 第23章 默写情书 田小果大惊失色,手抓索云丝揉身而上,躲过飞刀,足下使劲,使出轻功,迅速冲入大雨中,没入一片苍茫的水雾。 ”怎么回事?”裘荣不安地问。那身影太快,他看不清到底是何人。 青衣童子正要追去,戚墨寒已开口道:“青锋,不必追了。那人已远去了。” 青锋低下了头:“主子,青锋无能,让人从眼皮底下逃了。” 戚墨寒微笑道:“我虽不会武功,但也看得出那人轻功极佳,你是追不上的。不要自责了,那人未必有恶意。” 戚默寒这样说,本意是想安慰青锋,但青锋听后却更加惭愧了,心中暗暗发誓,那人惊扰了他心目中神仙一般的主子,他决不会放过。 戚墨寒又看看裘荣,微笑道:“三叔,你安排一下,我累了,想先到房间睡会儿。” 裘荣忙道:“主子放心,屋里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主人只管放心休息。” 江枫讥道:“裘掌柜,但愿如此。今天最好加强防卫,否则惊扰了主子,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裘荣道:“江掌柜说得是,我一定加派人手,另外,刚才那人我也一定会查个一清二楚。” 田小果飞快地跑到东厢房,看看左右无人,推门闪入屋内。 “唉呀,瞧瞧,你又不听话了,说是去找坚儿玩,结果又去淋雨了!”正在收拾房间的丽儿将田小果逮了个正着。 田小果讨好地笑道:“丽儿姐姐,别生气了。坚儿不和我玩,再说,在房里,我都快闷死了。” “所以就去淋雨了?”丽儿伸出手指点着田小果的额头,佯怒道:“你看看你,一个女孩子,半点也不懂矜持,整天象只野猴一样上窜下跳。” 她将田小果推向里屋。“快去把湿衣服脱了,小心着凉!” “是。”田小果心中涌上一丝暖意,道:“丽儿姐姐,你对我真好。” 忍不住凑到丽儿跟前,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唉呀,死丫头,也不害臊!”丽儿捂着脸,红晕染红了双耳。 “丽儿姐姐,你脸红了哦。” “才没有!” “还说没有?”田小果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奇怪,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我亲下你就脸红了。如果是个男的亲你,你会怎样?” “田小果!”丽儿满面通红,双手叉腰,叫道, “还不去换衣服!还是你想让我亲自动手?” “别,还是我自个来吧。”田小果嘻笑着进入里屋。 丽儿姐姐会害羞呢。不过话说回来,真要被男子亲了,又能怎样?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她摇了摇头。 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的心思。所有的人都那么拘谨,一点也不好玩。她有点怀念在摩云峰上的日子了。和师父在一起,她根本不要遵守什么世俗礼教,每天都捉弄他,把他气得头发直竖,眼冒火星。 唉,不知师父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在想她田小果呢? 整整睡了一个下午,戚墨寒醒来时,雨不知何时已停了,还出了太阳。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格外清新明净,黄昏的夕阳将天上的云彩燃烧成绚丽的晚霞。 窗外,是一池碧波。池边的杨柳枝轻拂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飞翔的鸟儿收起翅膀,栖在枝头,梳理着自己被雨水淋湿的羽毛。窗下一丛丛的栀子花开得灿烂,连拂过的轻风也沾染了它们浓郁的香气。 这一刻,戚墨寒感到少有的宁和和平静。 他拥有全天下最富足的财富,他自小被人称为经商奇才,他拥有的奇蕴山庄在他的治理下,在短短五年内一跃而成为天下第一庄。在外人眼里,他富可敌国,风光无限。可是有谁知道,他其实并不快乐。 财富的拥有与快乐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他自嘲地笑笑。每天,他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象一只拉着满满一车木柴上坡的老牛,在苟延残喘着,随时都在倒下的可能。可是,他无法停止,因为一停下,他就会滑下山坡。 随着奇蕴山庄的财富如滚雪球似的越积越多,天下觊觎奇蕴山庄的人也越来越多。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睛都盯着他。那一双双眼睛中,有贪婪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噬血仇恨的、有嫉妒的……每一道目光就象一根鞭子,在鞭策着他背负着沉重的负荷不停地往前走,往上爬……奇蕴山庄的规模和生意范围越来越大,他感到肩上的责任也越来越重。他不能倒下去。可是这具从小就虚弱的身躯,却总是让他感到力不从心,疲惫不堪。 睡了一个下午,力量一点点在体内恢复,他感到精神好了一点。这才发觉,汗水已将身上的衣服湿透,粘在皮肤上,极不舒服。 “青锋。”他唤道。 “主子,有何吩咐?”青锋从门外走进来,躬身问道。 “帮我准备 浴室,我要沐浴。” “是。”青锋应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青锋忙低下头,不敢看戚墨寒的表情,小心回道:“紫霞郡主在客厅等了一个时辰了,说要见主子。” “又是她。”戚墨寒的语气还是那样轻柔,但熟悉他脾气的青锋已听出了他的厌烦和恼怒。 “告诉她,我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改天我请她吃饭,算是赔礼。”田小果换掉湿衣后,想想短时间内不好再出去了,否则被裘荣逮个正着,岂不难看?想想左右无事,便坐在书桌前,将在摩天峰上时骆云天教她的内功心法和剑诀仔细地默写在纸上。她本不是个聪明好学的人,但是每天在骆云天的监督和教导下,看过的内功心法和剑诀她都背得滚瓜烂熟。此时默写出来,并不困难。难的是怎样选择。她知贪多无益,最重要的是对恢复南宫煜的右手内力是否有用。想了想,她选取了其中几部分默写出来。一部叫通脉心经。她曾听骆云天说过,这部心经和洗髓心经以及少林的易筋经有异曲同工之妙。每天练习,持之以恒,将能打通体内闭塞的经脉。只是不知对断裂的经脉是否有用。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他练制的乌泥雪露丸有接骨生筋的功效。如果边吃乌泥雪露丸边练通脉心经,效果会如何呢?想想此法可以一试,说不定对小哥哥的右手有用。 又想到南宫煜习惯使剑,田小果又默写了一套摄月剑法。据骆云天所说,这套剑法是他参考研究了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特点,搏采各家所长创制而成。田小果因天生体质的关系,无法练习,但是每一招每一式,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了便于南宫煜练习,她还给每一招剑诀都画上了插图。 不知不觉已至黄昏。完成最后一笔,她长吁了一口气,搁下笔,甩动着酸胀的胳膊。 “师父若在这,一定会夸我用功。” 她吹干纸上的墨汁,微笑着自言自语。 “真希望这些对小哥哥有用。不管怎么说,试过总比不试强。” 站起身来,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看向窗外,惊呼道:“咦,雨什么时侯停了?” 丽儿刚进房间,听到这句,笑道:“中途我来过好几次,你都在写东西。难得你有安静的时侯,也没敢打扰你。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你在写什么?” 田小果朝丽儿眨了眨眼,掩饰地说:“不告诉你。” 师父曾交待过她, 不要将她懂的武功招式随意示人。 丽儿笑骂:“哟,还懂得故弄玄虚了?你不告诉我,难道我自个不会看?” 上前要抢那些纸看。 田小果忙抓起那叠纸,双手藏于身后,焦急道:“这是给小哥哥的,不能看。” 丽儿眯起了眼睛,促挟地笑着。 “我明白了,原来是情书啊。” “什,什么叫情书啊?”田小果仔细地回忆起自己曾看过的书籍典故,好象没有一本是名叫情书的。难道那是一门她不知晓的武功? “小果,有时我真想把你的小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都装着什么。连情书都不知道,真是服了你了。” 丽儿无奈地摇摇头,尽量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道:“凡是一男一女间,一方喜欢另一方,写给对方的字句,比如信啊什么的,就叫情书。” 田小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喜欢小哥哥,那么她写给小哥哥的这些心法剑诀应该也能被称为“情书”吧。 第1卷 第24章 意外的一吻 “呵呵,如果你写的是情书,那么我就不看了。”丽儿大度地笑道,“毕竟这是你们之间的秘密,外人是不方便看的。” 田小果重重地点点头,如释重负。 “是呀是呀,我写的就是情书。所以你不能看哦。” 丽儿又红了脸,啐道:“真不知羞!还把情书两字说得这么大声,唯恐天下人不知似的。记住,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告诉别人你在写情书,知不知道?” 田小果好奇地问:“难道情书要写很多次吗?” 通脉心经和摄月剑法够南宫煜练上好一阵子的了。写一遍就好了,干嘛还要写几遍? 丽儿也不多问,只道田小果心思单纯,摇摇头,叹道:“你啥时才能长大?” 有些大户人家的女儿,十五岁就嫁人为妻了。小果自己说有十五岁了,可是她的心还象个顽童。 田小果苦着脸,心中暗想,丽儿姐姐温柔可亲,什么都好,就是爱教训人。听多了,还真是烦啊。 抓起纸,折成一叠塞入怀中,朝丽儿挥挥手。 “好容易雨停了,我出去逛逛。” 一溜烟跑了。 丽儿追在后面叫道:“小果,别乱跑啊,主屋那不能去的哦……唉,人呢?”苦笑:“跑得这么快,象火烧了屁股似的。” 田小果跑到南宫煜房中,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她无精打采地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园中的小径上。 东厢房的院子对田小果已无吸引力了。想去品珍楼,但转念一想,现在正是晚餐时分,楼里客人众多,大伙都很忙碌。小雪球又不知跑去哪里了。自从上次离开过她身边一次后,它就时不时地来次“失踪”。看看四周无人,她飞身跳到一棵树上。 坐在树干上,透过层层的茂密的枝叶,整个品珍别苑都在她眼前了。这边是东厢房,那边是西厢房,夹在中间的是主屋。圆球大叔曾告诫过她不要去主屋,刚才丽儿又强调了一遍。真奇怪,主屋里有什么呢?为什么不能去?越想,心中的好奇就象春天的藤蔓一样滋长起来。 她暗暗观察主屋,发现今天那边园子里走动的丫鬟仆役要比往常要多,难道里面住进了什么人不成?忽然想起中午时分那个只看见背影的戚墨寒,心中怀疑住进主屋的会不会就是他。难怪圆球大叔和马六这两日总不见人影,原来是忙着接待他们的庄主。 想起那记忆深刻,犹如惊鸿一瞥的 背影,她再也按捺不住,朝主屋方向奔去。 躲过好几个侍卫,她驻足于一间精致的房门外。门紧闭着,她用力一推,门没被栓,居然往里面开了。 迎面是一间客厅,正对门口是一座天然的大理石屏风。大理石并不少见,奇的是这块大理石是完整的一块,高约六尽,长约一丈,石质细腻光泽,石上的纹理居然构成了一幅泼墨山水,奇峰异石,云海飞瀑,甚至崖顶的青松都清晰可见,让人啧啧称奇、叹为观止。绕过屏风,里面是一间书房。房内摆着古琴,焚着香炉,墙上还挂着一杆洞箫。对面又有一扇门,推开进去是一条长长的回廊,画栏雕柱,精美异常。廊下垂着无数盆吊兰,细长的绿叶中,点缀着朵朵洁白的兰花。回廊两边是精致的庭园,尽头连着一间四面垂着白色纱幔的房子。缥缈的白雾从里面升腾起来,缭绕在空中,疑是人间仙境。走近了,田小果听见隐隐约约有水声传来。 不知不觉中,田小果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她想起师父曾经在摩云峰上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传说雪山顶有一个雪池,池里的水清澈透明,池边终年飘雪。每年的酷夏,天上的仙女就会飞临雪池沐浴。每当仙女降临时,池边飘落的雪花便化为缈缈的白雾,象层层的纱帐一样笼罩在池面上,不让世人窥见仙女绝世的容颜和摄人魂魄的冰肌玉骨。 莫非雪山顶的雪池搬到这里来了? 撩开纱幔,脚底触到了光可鉴人的白玉地板。里面的雾气更浓了,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四周还弥漫着一股淡雅清新的兰花香味。 田小果摸索着往前走去,水声越来越近,忽然脚下绊着一堆软绵绵的东西,她立足不稳,向前栽倒。 “扑通”一声,她掉进水中。 水很热,田小果会游泳,所以并不惊慌,划动四肢,破水而出的那一刻,不期然头顶撞上一根柱子。 奇怪,怎么不痛? 抬头,两唇触到了一片柔软,似花瓣,似甘泉,芬芳柔软而甜蜜。 睁大眼,映入眼帘的是两泓幽黑的深潭,那里面好似有两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人的魂魄吸入。 田小果眨眨眼睛。睫毛扫过细腻的肌肤,脸颊上感到温热的气息。唇上传来的热度仿佛能将她整个人融化。 她的唇印在另一双红唇上。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陷入一片茫然的境地。正懵懂不知的时侯,她突然被一股力量推开了。 定睛看去,她倒吸一口凉气,蓦地呼吸被夺,脑中只闪现着一个念头:莫非仙女真的到雪池来沐浴了? 那是怎样一个令人惊叹的美人啊。 搜刮全天下所有出色的词藻都难以形容她之万一。 她的冰肌玉骨仿佛由雪山顶千年不化的冰雪精雕细琢而成,又仿佛是全天下最美的羊脂玉,温润细腻,光洁迷人。长长的黑发漂浮在一倾碧波之中,缠绕在她洁白的雪肤之上。她的面容美丽得好似天上的月亮,淡淡地似笼了一层光晕。此刻她正惊讶而恼怒地盯着田小果,长长的睫毛扇动着,象两只扑闪着翅膀的蝴蝶。嫣红的嘴唇惊愕地微张着,如两片芬芳诱人的玫瑰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 田小果盯着她的红唇,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她花痴般的神情激怒了美人。 “你是什么人?给我出去!” 侍卫到哪去了?怎会随便放人进来? 田小果痴迷地看着她。 啊,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好象动听的山泉水。 “仙女姐姐,你好美哦。”田小果一副好色之徒垂涎三尺的模样,伸手摸向美人肩头。 美人的肺都要气炸了。 “你,你要干什么?” 惊惶地后退,无奈她如何退,田小果都象牛皮糖一样如影随形地粘上来。 “别靠近我。来,来人啊……”刚要叫人,脚下一个趔趄,那美人向后栽倒在水中。 “咕噜噜——”她不断地扑腾,连喝了好几口水。 “不会吧,你不会游泳?这么浅的池子你也会呛水?”田小果很快清醒过来,急忙伸手抱住她,把她拉出水面。 “咳咳……你别,别碰我……” 田小果不理会她的挣扎,揉拍着她的胸口,安慰道:“好了,好了,别怕,咳出水来就没事了。” 美人又气又急,挣扎着要推开田小果,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怎奈刚受惊吓,又浑身无力,怎么也挣不脱。 揉着揉着,迟钝的田小果终于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了。 手掌接触到的是一片光滑柔嫩的肌肤,可是…… 她干脆两只手贴上去,摸了又摸。 那美人快要气晕了。 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薄,还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你的胸怎 么是平的?”田小果惊讶地问。她记得丽儿姐姐曾说过,女子长大后都会有胸的,还说有胸的女人才美。当时丽儿姐姐还笑她没胸,小心将来夫君不要她。 田小果喃喃自语:“难道,你和我一样,也没胸?” 美人怒道:“你看过哪个男人有胸的?” “什么?” “我是男的,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个男人!”美人咆哮道。 田小果一片茫然。 “仙女姐姐……” “我是男的!不是什么仙女姐姐!”那人趁田小果迷惘之际,推开了她。 “男,男的?”田小果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醒悟过来。 “啊——”她突然尖叫起来,手指着那人,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男的?” “是!如假包换!”那人咬牙切齿。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和一个小鬼较真。 他打量了田小果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 第1卷 第25章 被制和被救 他应该从未见过这个小鬼。冲天马尾辫,一件可笑的白色长衫松松垮垮地裹在瘦小的身上,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肤色还算白,可是好几处肌肤上都有几道可疑的污痕。怎么看,都象是一个从山野乡村闯进来的毛孩子。 想到刚才这个小鬼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嘴唇,不由更加愤怒了。 还好只是个男孩。愤怒之余,他又不由庆幸。 否则,真要应了那句咒语,那还了得。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侯,青锋突然出现了。他是被一声奇怪的尖叫吸引过来的,担心主子出事,未及禀报,他就闯了进来。 “主子……”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瞠目结舌。 从来都是单独在池中沐浴的主子今儿个身旁居然多了个小鬼。未及多想,他身形掠起,朝田小果扑来。 若是往常,田小果断不会被他抓住。可是眼下是在水中,无处躲藏,她只觉眼前一花,就被人拎着衣领摔到池边的白玉石上,疼得吡牙裂嘴。还未爬起来,只觉脖间一凉,一柄阴森森的宝剑就架在了上面。 “你,你可千万别用力,我可不想死啊。”田小果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青锋喝问道:“你是什么人?闯入浴室,意欲何为?” “这里原来是浴室啊,我还以为是山上的雪池搬到这儿来了呢。” “胡说八道什么,快从实招来,否则我杀了你!” “小孩子,干嘛动不动就杀人?” 眼前的少年还未脱去稚气,但却处处显出几分少年老成,还满脸凶狠的模样,一点也不可爱。田小果刚才紧张的心情不知为何去了大半。 “你能不能把剑拿开点,这样架在我脖子好不舒服哦。” “哪来这么多废话?”青锋快要气晕了。没见过这样的俘虏,既不害怕也不求饶,还叫他“小孩子”,他哪小了,比她大多了。 “青锋,先把他带下去,慢慢审问。” 戚墨寒在两人说话期间,已穿好衣服,走了过来。 田小果乌黑如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光让戚墨寒感到自己犹如一块被苍蝇盯上的蜂蜜,刚才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怒火又腾地熊熊燃烧起来。 “青锋,先把他关起来,我不要再看到他。” “是。” 青锋抓起田小果,反扭过她的双臂。田小果受制于他, 无力反抗,疼得直叫唤:“唉呀,干嘛这么用力?疼死我了!” 哇哇地又叫又跳。 “死小孩,臭小孩!放开我啦!呜呜,你欺负人!”她边哭边骂,“戚墨寒,不就是看见你洗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身上又不会掉一块肉!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戚墨寒的脸色冷凝起来。 “你认识我?” “天下第一庄主戚墨寒,有谁不认识?难怪外面的人都说……” “说我什么?” 田小果生气地说道:“说你小心眼儿!不就是看见你洗澡了吗,又没打你伤你,动不动就叫手下抓人,还要把人关起来。呜呜,天理何在啊?” 一张小脸泪迹斑斑,清澈的眼睛中隐隐约约闪着怒火,嘴角还挂着一丝倔强。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田小果竟不使戚墨寒感觉厌烦,反而只觉得好笑。 田小果继续骂道:“有种你叫这个臭小孩放开我,重新抓我一次看看。刚才趁我不注意偷袭我,不要脸!” 戚墨寒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哦?你这样说,我越发不能放了你了。放虎归山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青锋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主子这样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日里,主子温文尔雅,细心体贴,一举一动莫不让人如沐春风。可是现在,他没看错的话,主子的神情中居然渗着丝捉弄人的意味。 “什么放虎归山?老虎在哪里?”田小果哇哇叫道,“你混蛋,你是个胆小鬼!你怕我是不是?你不敢放我是不是?你……” 眼前突然放大的绝美容颜将她后面的话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真美。 田小果咽了口唾沫。真不明白,怎么有人在愤怒的表情下也能美得如此炫目,美得惊心动魄呢? 唉呀,害她想骂他的话一句话都骂不出口了。 “怎么,舌头被猫儿叼去了?”戚墨寒俯身细细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是谁准你进来的?” “我,我干嘛,干嘛要告诉你?”田小果结舌道,眼睛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 “你不说我也知道。”戚墨寒站直身子,朝田小果微微一笑。 田小果的心怦怦直跳。 天哪,美人的杀伤力真是强啊。 “我只要问问裘荣就知道了。” 什么,圆球大叔? 田小果有些慌乱了。她不想连累裘荣,更不想让他们查知小哥哥的身份。可恨自己没有武功,否则一定能逃离青锋的钳制。 青锋押着田小果,和戚墨寒一起走出浴室。刚走到回廊的一半时,一道凌厉的掌风就向青锋袭来。 为接来掌,青锋被迫放开田小果,运气于掌,迎了上去。可来人在手掌快要接触到青锋里,倏地转了方向,变掌为爪,抓过田小果跃至一旁。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停滞,速度快如闪电,青锋只觉人影一闪,田小果已不在身旁了。 “小哥哥,小哥哥!”田小果抱住南宫煜又笑又跳,脸上的鼻涕眼泪都往他的衣襟上蹭去。 “笨蛋,脏死了!”南宫煜在她头上弹了一个暴栗,骂道。 田小果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问:“小哥哥,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我敢生你的气吗?”南宫煜又弹了她一个暴栗,田小果捂着头,却不敢躲闪。 “才两天没盯着你,你就给我闯祸!” “我才没有。” “没有?”南宫煜冷笑,“那么别人干嘛要抓你?” 南宫煜冷冰冰的目光扫过青锋,最后停留在戚墨寒身上。 戚墨寒的目光迎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撞击。 一个目光沉静如水,一个目光冷冽如冰,两道目光撞击在一起,却似有火花迸射。 风动,两人却岿然不动。 田小田看看南宫煜,又瞧瞧戚墨寒,纳闷地搔了搔头发。 忽然,青锋动了。 剑似游龙,飞舞着扑向南宫煜。 狂风骤起。 田小果只看见一团黑影从回廊飞旋至庭园里,又从庭园里旋转回回廊。忽听“嘣”的一声闷响,黑影从中炸天,倾刻间南宫煜和青锋分立两头。 南宫煜仍是那样淡漠疏离地站着,淡淡地看向青锋,脸不红气不喘,就连发丝和衣衫也丝毫不乱。反观青锋,却十分狼狈,鬓发凌乱,衣袖被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握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一丝鲜血挂在嘴角。 戚墨寒心中惊愕。 青锋的武功虽不是绝顶,但在江湖中的排名在前五十名之内,算得上是一流的身手。可是他在南宫煜的手中,却走不过三十招。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裘荣对他说过的话。 “你就是郁南?”他问。 南宫煜没有回答,但神情已告诉了戚墨寒答案。 “那么,”戚墨寒转向田小果,“你就是石不坚了?” 田小果好奇地问:“我哪一点长得象坚儿?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他呢?” 戚墨寒睁大了眼,吃力地问:“你,你不是石不坚,那么,你,你是……” 千万不要是那个田小果。 “我叫田小果。美人哥哥,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吗?我师父说,是在田边捡到我的,所以我姓田。不要忘了哦,我叫田小果……美人哥哥,你的脸色好白哦,你怎么了?” 田小果,田小果,田小果…… 无数个名字在戚墨寒耳边回荡,他只觉眼前发黑,头顶金星直冒。 他清楚地记得田小果是个女孩。 回忆起刚才浴池中那意外地的一“吻”,脑中的那句咒语象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他脑袋上。 他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美人哥哥……”田小果惊骇地看着青锋抢身过去,抱住将要晕倒在地的戚墨寒,不解地喃喃低语:“难道我的名字很可怕吗?居然把美人哥哥吓晕过去?” 第1卷 第26章 诅咒 在昏迷中,戚墨寒仿佛回到了小时侯。 那时侯,五岁的他哇哇大哭着,身上布满了点点绿豆般大小的红斑点。 他的母亲,一位长得花容月貌的少妇一边歇力哄着他,一边按住他在身上胡抓乱挠的手,柔声安慰:“寒儿乖,忍忍啊,别抓了,抓破了皮,要流血的。娘知道你难过,又疼又痒的,你小小年纪遭这个罪,叫娘怎么忍心?寒儿,听娘的话,忍忍啊,待会娘给你做最喜欢吃的兰花饼。” 又转身朝管家埋怨道:“戚叔,怎么这么不小心,让那些丫头碰到少爷呢?传令下去,碰到少爷的丫头每人赏二十板子,外扣两个月的薪水。” 戚叔看见戚墨寒那痛痒难捺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夫人,都怪老奴不好。明知小少爷打从出生起就不能被女的触碰,但还是疏忽了。老奴请夫人责罚。” “戚叔,我怎能怪你。”惠娘看着戚墨寒哭泣的小脸,眼泪直往下掉:“我的寒儿啊,可怜你爹走得早,现在你又是这般模样,叫为娘的怎么活啊?” 想到自从戚墨寒一出生,这五年来她寻医问药,都无法治好他的怪病。又想到自己一个弱女子,照顾儿子的同子还要打理着戚府上上下下的事务生计,心中又苦又涩,不禁悲从中来,泪珠滚滚而下。 “夫人啊,你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啊。你若有个什么闪失,老奴怎么向死去的庄主交待啊。”戚叔老泪纵横,苦苦劝道。 正在这时,一个家丁跑进大厅。 “禀夫人,门外有个算命的道长,非要进来求见夫人不可。” 惠娘道:“不过是些江湖行骗的术士而已。给他几两银子打发他便是了。” 那家丁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片刻后,他又回转。 “又是什么事?”戚叔问。 “那人自称什么云中子,是个精通卜卦看相的道士,说,说……”迟疑着不敢往下说。 惠娘问:“说什么?” “他说夫人近日烦忧,说家中根苗宿疾缠身,还说什么此是天命。” “哦?” 惠娘心中暗惊。难道此人说的是寒儿的怪病?忙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夫人和戚叔看见一个头顶发髻,道袍飘逸的人走了进来,容颜清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儿。 “贫道云中子,见过夫人。”那人朝 惠娘一鞠到地。 “道长何必行此大礼?”惠娘侧身避过,问道:“不知道长要见奴家,有何事?” 云中子看向一旁仍在哭闹的戚墨寒,连连点头。 “是了,是了。贫道前些日子夜观星空,发现本城戚府上方有异星出现。掐指一算,原来此星已在空中存在五年。五年来,该星光芒由弱变强,渐渐明亮,大有胜过群星之相。只不过,该星光芒色红如火,虽炙热耀眼,却也灼人无数,恐有一生孤命之兆。” 惠娘和戚叔面面相觑,如坠迷雾。 “不知大师说这些,与我寒儿有什么关系?” 云中子笑道:“夫人,此星相正是贵公子的命理啊。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观其星,可测其命。夫人,公子乃绝世之才,一生大富大贵,而且天人之姿,绝世之貌,非常人也。只是这个浊世难以容之啊。” “啊?”惠娘大惊失色,叫道:“道长,请细明言。” “夫人,大凡身负不凡命运之人,上天必定不会使其完美。公子绝世美颜、招财如流水,富不可言,却一生体弱,无法和异性接触,此乃上天加在公子身上的诅咒啊。” 惠娘连连摇头,颤声道;“不,不会的。我寒儿只是个普通人,什么不凡,什么绝世美颜,什么诅咒,根本是一派胡言。道长莫要胡说八道,否则我将你赶出府去。” 云中子正色道:“夫人不要不信。夫人想想,公子这五年来可有什么异常?” “这……” “公子是不是不能和女的触碰?哪怕只是碰到一丁点肌肤,也会象此刻一样,遍身布满又疼又痒的红斑?” “不错。可是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城里的人都知道。你若知晓,也不为奇。” “可是夫人,你不觉得奇怪,寻医问药为何查不出其病因,也根本无法治愈?” “世上疑难杂症颇多,不是每一种都能治的。” “呵呵,夫人你不信贫道所言,贫道也无办法。不过,贫道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公子此生孤独终老是难免的了。” “贫道何出此言?” “夫人请想,公子有这个怪病,怎能娶妻?” “这……”惠娘醒悟过来,顿感伤心不止。这些年来,她一心担忧着寒儿的病,却没往深处想那后果。若寒儿一生都不 能触碰女子,那岂不是让他清心寡欲,孤独一生? 想着,心乱如麻,忙问:“道长,可有解决的办法?” “呵呵,夫人这是不是算是信了贫道所言了?” 惠娘含泪道:“道长所言,奴家信了就是,还望贫道指点一个解决的法子。” 云中子叹道:“贫道所知有限。只知公子不能触碰其他女子,是因为大凡女子都属阴性,而公子体质与阴性相克。公子若能找到一个触碰后身体不起反应的女子,那女子便是公子的妻子。只不过……” “道长但请明言。” “只不过,此女体质十分特殊,非阴非阳。公子要找这样的女子,并非易事。” “非阴非阳?这女子岂非既不是女子,也不是男子,是个怪物?” “非也。此处的阴阳,并非指人性别,而是体质。” “如此说来,奴家放心了。道长可否说得再详细些。比如告诉奴家此女的特征,让奴家也好按图索骥,到天下去寻找。” 云中子哈哈笑道:“夫人多虑了。一切自有上天安排,缘份早已注定。贫道已推算出,公子身上的诅咒只有第一个亲吻他的女子可解,此女也就是公子这一生一世唯一的妻子。” “那么此女会在哪里?” “夫人,贫道也只能推算出这些。此女在公子此生存不存在,公子在何时何地会与她相遇,都不可知。如果公子穷其一生都未遇此女,那么公子孤老终生是无可避免的了。一切都看他的造化吧。贫道与公子有缘,所以特来相告。贫道言尽于此,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了。” 长叹一声,不再言语,飘然而去。 于是从那以后,这个诅咒便如一片阴影一样压在戚府众人的心头。 这么多年来,戚墨寒惭惭习惯于独处,惭惭习惯于和众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爱整洁安静,有很严重的洁癖。他也喜欢欣赏一切美好洁净的东西。他对每个人微笑,但是每一个人都走不进他的心里。他不近女色,因为他知道,她们就象毒药一样会使他身心承受巨大的痛苦。可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和一尘不染的出尘气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每一个看见他真实姿容的女子都不约而同地倾心于他,千方百计地想接近他。就连男子,也会不由自主地被他蛊惑。他讨厌他们痴迷而充满欲望的眼神,厌恶他们面对他时的算计和贪婪。他打定主意,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找 个这样的人相伴一生,哪怕这个人是他命定的妻子。 一年一年过去,转眼他已经十九岁了。他平安地长大。在十四岁那年,他开始建立奇蕴山庄,并在这五年间将这座山庄发展成天下第一庄。他每天过得充实而忙碌。空闲的时侯,他也时常幻想着他命定妻子的模样。她应该是美丽的、脱俗的、温柔的和多情的。身边出现了那么多美丽的女子,有的美艳,有的清纯,有的多才多艺,有的娇俏可爱。可是,她们中没有一个是那个老天注定的人。这么多年来,那个命中的女子一直没有出现。他想也许在这个世间,这样的女子并不存在。在释然之余却也平添几许惆怅。 难道自己真的要孤独一生了? 直到那个不象女孩的女孩闯入了他的浴室,无意间吻了他。她扎着马尾,脸上挂着憨笑,面对着他,粗俗无礼,双眼痴迷,粗俗大胆,还直唤他为美人哥哥。这样的女孩居然就是他那个命定的妻子?上天一定是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怎么会娶她呢? “不,我不要娶那个疯丫头,不,不要靠近我。”戚墨寒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对田小果的抗拒,似乎出于本能。 他不欣赏她,更不可能喜欢她。她的笨拙、花痴和粗俗都让他直觉地排斥。他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未来的无数个日子要和这样的女子一起度过。 “我决不会娶她。”他打定主意。 上天只是选择她作为唯一一个能成为他妻子的人,可是并没有要求他一定娶她不是吗? 第1卷 第27章 小雪球失踪 戚墨寒的突然昏倒,使品珍别苑的一干人等十分紧张,手忙脚乱,忙着请大夫来诊治。裘荣得知事情始末,倒没怎么难为田小果和南宫煜,但南宫煜已明显地感觉到暗地里有人在监视他们了。 南宫煜于是又向田小果提出离开冲城。 田小果心知再留下去,可能对南宫煜不利。可是心里又暗暗为戚墨寒担心。南宫煜看她迟疑,心中顿时象打翻了五味瓶。 “你不想走?在担心你的那个美人哥哥?” 田小果诚实地点点头。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昏倒呢?” 南宫煜见她直言不讳,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顿时气结。 “你想留在这里看你的美人哥哥,你就留下便是。但这次我是一定要走的。” 南宫煜没有告诉田小果,下午裘荣来找过他,还不断用言语试探他。显然裘荣已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他虽没偷洗髓心经,但是他天性淡漠高傲,不屑向他人解释。当务之急,不如找到那个真正偷了洗髓心经的人,以还他清白。 当然,他也不会告诉田小果,他想离开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实在不想那个美得象妖精一样的戚墨寒夺去田小果的注意力,有一个坚儿就够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越来越难以掌控。 田小果以为南宫煜是在担心洗髓心经的事,拉过他的手,迟疑道:“也许美人哥哥是个讲理的人。我们告诉他洗髓心经不是你偷的,让他不要叫人再去找你,好不好?” 南宫煜冷笑道:“没凭没据,你以为他会相信我们?” 提到洗髓心经,田小果叫了一声,她突然想到下午写的“情书”,急忙从怀中掏出那叠纸。还好还好,有身上这件不透水的长衫的保护,“情书”居然一滴水也没有沾上。 她将纸递给南宫煜。 “这是什么?” “情书。” “什么?”南宫煜惊愕的表情十分滑稽,嘴巴大张着,几乎能吞下一只鸡蛋。片刻后,他的脸上布满红晕,神情忸怩,结结巴巴地问:“是,是给我的?” “是啊。”田小果点头,眨眼看向南宫煜,“小哥哥,你喜欢吗?” 南宫煜顿觉呼吸急促起来:“也,也不会讨厌就是。” “小哥哥,那你看看上面写的对你可还有用?” “现在看吗?”南宫煜四周 张望了一下,别扭地说:“还,还是我一个人时再看吧。” “这样啊。”田小果搔搔头发,十分不解为什么南宫煜一定要单独看上面的内容,现在就看,有什么疑问还可以问她不是很好吗。不过,她也不想反对南宫煜。 “就听小哥哥的吧。小哥哥,你啥时想看都可以。只不过,不要忘了哦。” 想了想,又掏出一个小瓷瓶。 “小哥哥,这是乌泥雪露丸,对治疗跌打损伤很有效果。它还有个特殊的功能,可以接骨生筋。结合我写给你的情书,我想对恢复你的右手内力一定有用。” 南宫煜越听越糊涂,情书还能治他的右手? “你到底在里面写了些什么?” 他打开纸匆匆扫视上面的字。越看,脸色越差。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失落。 原来,自己自作多情了。 田小果以为他不相信,急忙说:“小哥哥,只要你多加练习,一定会对你的右手有效的。你要相信我!” “我又没说不信!”南宫煜将纸塞入怀中,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他强迫自己忽略掉心中的那份失落,道:“这药竟有如此奇效,想必一定十分珍贵。你还是自个留着吧。” 田小果仿佛明白他的顾虑,笑道:“你放心吧,我还有一瓶。” 不由分说将药瓶塞到南宫煜手中。 南宫煜这次没有拒绝。 接下来他又问:“那么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田小果心中暗暗叫苦,她以为刚才那一打岔,小哥哥不会再提此事。想不到他仍是这么坚持。如今,只有先用缓兵之计了。 “呵呵,当然,小哥哥要走,小果自然是和你一起的了。可是,我们也得告诉一下坚儿不是吗?” 南宫煜点点头。 虽然很不喜欢那个小鬼,但是发现田小果真的是将他当成弟弟一般疼爱,他也只好勉强地接受了。 没想到石不坚这次没有反对,一口就同意了。 田小果惊讶不已,坚儿不是和南宫煜不对盘吗?怎么他会如此轻易就答应南宫煜呢?她自然没有想到,石不坚同意离开,有他自己的目的。 她好生失望,只得说道:“好吧,可是小雪球又不知跑哪里去了。等小雪球回来,我们就走。” 她从怀中掏出几根枯草,在南宫煜和石不坚不解的目光下,点燃 了起来。 枯草散发出青色的烟。 “这是寻踪草,是我要和小雪球联系时用的。点燃后,寻踪草散发的烟味,即使在五十里外小雪球也能闻得到。只要小雪球还在冲城里,它一定会闻得到,知道我在找它,马上就会回来的。” 等了一盏茶功夫,小雪球没有出现。 “咦?难道我用的份量不够,味太淡了,小雪球没有闻到?” 她又加了几根寻踪草,重新点燃。 一盏茶后,小雪球仍没出现。 “搞什么啊?”坚儿撇撇嘴,讥笑道:“那家伙一定象你一样贪玩,舍不得回来了。” “才不会。小雪球虽爱贪玩,但只要我找它,它一定会回来的。一定是路比较远,我们再等等。” 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小雪球还是没有出现。 “好了,天色不早了。要么我们再留一晚,明天再走。也许小雪球等下就会回来。”不忍看田小果焦急的模样,南宫煜安慰道。 这个晚上,田小果几乎没有睡着。窗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爬起来查看。可是每一次都很失望。 小雪球,你到底在哪里?再不回来,我田小果就不理你了哦。 她越等越担心,越等越焦急。开始后悔当初放任小雪球随意离开自己身边。小雪球虽然灵敏异常,又浑身带毒,一般的坏人奈何不了它。可是,也不排除有比它更厉害的人啊,就算没有比它更厉害的人,但是如果对方用阴谋诡计,小雪球一定也无法应付。想到刚下山时碰到的蓝凤,不禁心里打了个寒颤。 师父常说,明枪易躲,暗剑难防。小雪球不会是着了坏人的道吧。 不会的,不会的。她暗自摇头,小雪球比她田小果聪明得多,一定不会象她这样好骗的。 可是,为什么它还不回来呢? 东方发白,月影西斜,等了整整一个晚上,其间她不断地点燃寻踪草,可是小雪球依然不见踪影。 一大早,南宫煜和石不坚就来到田小果的房间里。一看到田小果的模样,他们吓了一跳。 “疯丫头,你的眼睛怎么了?又红又肿,是谁打了你了?”石不坚问。 “呜呜呜——坚儿,怎么办?小雪球还没回来,我该怎么办?”田小果扑到石不坚身上,抱着他大声哭泣。 “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南宫煜拎 着田小果的衣领将她拉离石不坚。 “唯今之计,我们立刻四处寻找打探小雪球的踪迹。” 三人走遍了冲城的大小街道,向遇到的人打探小雪球的踪迹。可是几乎的所有被问到的人都摇头说没有看到过他们所描述的那样一只白狐。 一天过去了,第二天,他们又出去寻找,结果仍然没有得到小雪球的任何消息。 “奇怪,按理说,象小雪球这样一只白狐,一定让人印象深刻,不可能没有人看到过啊。”石不坚好生不解。 南宫煜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小雪球动作敏捷快速,跑起来就象一阵风。经过别人眼前,普通人也只会觉得是一道白光一闪而过,怎么能看清它的真实面目?” “那怎么办?小雪球到底在哪呢?”田小果焦虑不安,眼泪又掉下来了。 “多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南宫煜将田小果拉到跟前,笨拙地用手擦去她的泪水,安慰道:“也许有什么事绊住了小雪球,不一定真的有危险,你不要老是往坏的方面想。” 直到三天过去了,他们不得不承认: 小雪球真的失踪了。 第1卷 第28章 迷尘谷 裘荣在品珍楼查看了一圈,然后走进他的房间,坐下来刚喝了一口茶,田小果就闯进门来。 “呜呜,皮球大叔,你要帮帮我!” “怎么了这是?”裘荣吃惊的看着田小果眼泪纵横的脸,圆脸不由皱成了一团。 “呜呜呜,小雪球不见了。” 裘荣惊讶地问:“怎么会不见的?找过吗?” “我和小哥哥还有坚儿几乎走遍了冲城,都没有找到它。圆球大叔,怎么办?小雪球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我担心是坏人把它捉去了,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呜呜呜——” “别急啊,别急。”裘荣赶忙放下才喝了一口的茶,拿起手帕一边擦拭着田小果的眼泪,一边安慰道:“大叔这两天有事忙着,也没顾得上你,唉,我现在才知道这事。放心吧,既然大叔知道这事,大叔就不会坐视不理。在冲城,哪个不知道品珍楼?冲城人也会买大叔几分薄面。我这就吩咐下去,叫他们都出去帮你找小雪球。大叔明白,小雪球对小果来说,不仅是只宠物,更是朋友,是亲人。是不是?” 一番话说得田小果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唉呀,别哭啊,大叔看见你哭,心里也不好受。瞧你这张小脸,瘦了一圈了,眼睛也哭肿了。听大叔的话,回房去好好休息一下。找小雪球的事就交给大叔了,啊?” “圆球大叔,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小雪球。” “大叔一定尽力。” 裘荣果然说到做到,将品珍楼和品珍别苑能派出的人手都派出去,帮田小果寻找小雪球。他这样的做法,不仅使南宫煜吃惊,也令另一个人惊讶,那就是江枫。 “你似乎很看重那个丫头。”江枫说。 “我不忍心让那孩子伤心。”裘荣回答他。 “若不是那个疯丫头,主子现在也不会还躺在床上。若不是她,主子早就离开冲城返回历城了。裘掌柜,这样的人你还帮,我不知你居心何在?” 裘荣正色道:“主子昏倒,我也心急难过,可是也不全是那丫头的错。她本性善良纯真,不懂害人。小雪球对她来说很重要,在冲城她又举目无亲。既然她是我裘荣的客人,我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江枫怒道:“你——” 裘荣又道:“主子若是责怪,裘荣愿一人承担。” 江枫冷笑:“你别以为主子 倚重你信任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哼,这品珍别苑和品珍楼到底姓戚不姓裘!你最好牢牢记住这点!” 说罢扬长而去。 裘荣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就这样又找了一天,到傍晚时,有人终于带回一个消息。 城郊有个姓钟的猎户前几天上山砍柴时,看见过有只奇怪的动物闯入了迷尘谷,据他描述,十有八九就是小雪球。 “迷尘谷?”田小果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裘荣“啊”了一声,许久没有说话。 石不坚也十分好奇,问:“迷尘谷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看裘掌柜的脸色,似乎这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裘荣脸色沉重,缓缓回道:“你们才来冲城,年纪又小,不知这个迷尘谷也难怪。不过,不仅是冲城人,就是江湖上的人说到这迷尘谷,也有不少人是讳莫如深的。” 南宫煜朝裘荣拱手道:“愿闻其详。” “迷尘谷是冲城郊外三十里处的一个山谷。十年前,那里没有名字,是个不出名的山谷。谷里生长着一种草,叫叶儿红,是用来止痒镇痛的一种草药。很多药农都会去那山谷采这种药卖给药铺。可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进去的药农没有一个出来过。就连小动物不小心跑进去,也从此失了踪迹。久而久之,人们再也不敢去那谷中采药了,还给它取了个名叫迷尘谷,意思是就算是尘土飞进去,也会迷了踪迹。” 南宫煜问:“难道没有人例外吗?” 裘荣叹道:“很多艺高胆大的武林人士得知这迷尘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进去一探究竟。可是所有的人都一去不复返。其中还有不少成名已久的人物。比如风雪第一刀郭浪,九天灵猫叶一飘,少林高手无痴,六扇门的名捕方不离。” 南宫煜咦了一声,皱起了双眉。 “那是些什么人?”田小果问,“很厉害吗?小哥哥,你若和他们打,他们能在你手下走几招?”看小哥哥的神色,似乎很沉重。 南宫煜回答;“风雪第一刀郭浪,顾名思义,拿手的武器是快刀,其人亦正亦邪,成名十五年,在他的刀下死了不少英雄好汉。若要和我打,凭我现在的实力,我想二百招内无法胜他。九天灵猫叶一飘,轻功极佳,精于暗器,动作敏捷如猫,所以有此称号。他若和我打,虽胜不了我,但要我捉住他,也不是容易的事。少林高手无痴,是少林里无字辈里的佼佼者,精通各种 少林拳法,我在一百招内也不一定能胜他。六扇门的方不离,武功虽不是顶好,但头脑灵活,思维缜密,曾破过不少疑案,捉过不少作奸犯科的歹人,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听你这么说,迷尘谷一定是个凶险无比的地方。”田小果急得眼睛发红,“小雪球进去也出不来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小果。”裘荣唤着她的名,难过地说:“如果小雪球真的闯进了迷尘谷,恐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残酷,但是他想还是告诉她事实为好。 “不会的!”田小果哭道:“小雪球不是普通的白狐,它很厉害的,它一定是贪玩,忘了回来了。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它。” 裘荣急忙拉住她。 “小果,冷静点。你若去了,也回不来。明知如此,你还要去送死不成!” “师父说过,世上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谜团。就是龙潭虎穴,为了小雪球,我也要去闯闯!圆球大叔,不要拦着我,让我去吧。” “不行!”裘荣难得严厉起来。“小果,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叔,就听大叔的话,不要去!” 坚儿也劝道:“疯丫头,也许小雪球没有进去呢。那个姓钟的猎户不是说好象是只白狐吗?没准是只白色的山猫也说不定呀。” 裘荣敢忙说:“是啊,小果,不能因为一个不怎么可靠的消息就去冒险啊。小果,听大叔的话,先等等。我再派人去找找,啊?” 南宫煜什么也没说,只看着田小果伤心欲绝的模样,眼里掠过一丝怜惜和疼痛。 深夜,正是夜黑风高作案时。 倏地,一条黑影从东厢房的一间屋子里跃出,凌空几个跟斗,倾刻间就翻过高墙。刚落下,黑影就凝然不动。 墙外的梧桐树下,一个人影懒懒地倚在那里。 “黑灯瞎火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冷淡疏离的语气,正是南宫煜。 “小哥哥……”黑影喃喃道。 不用说,这个黑影自然是田小果了。 “笨蛋,你想一个人去迷尘谷吗?”南宫煜终于忍不住,走近田小果,重重地给了她一个暴栗,怒气冲冲地问,“你为什么不找我商量?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田小果一时懵了,愣愣地看着南宫煜发怒的眼睛。 “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笨蛋?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你以为能活着 离开迷尘谷?别作梦了!” “就算这样又如何?”田小果忽然大喊,“小雪球在里面,也许它现在正在受苦,也许它现在有性命之忧。就算陪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找到它!” 多日来的焦虑不安和懊悔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她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小雪球,她恨自己让小雪球离开她的身边。 “你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小雪球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你懂不懂?在你们眼里,它只是只白狐,可在我眼里,它是我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你明不明白?呜呜——” 那种无力的疼惜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南宫煜叹了口气,抱住田小果,叹道:“那么,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什么?”田小果吃惊地瞪着他。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可是,可是那么多高手进去都没有出来。” “他们怎能和我比!”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一定要去,也得由我陪着你去!”南宫煜揉了揉她的头发,苦笑道,“谁叫我是你的小哥哥呢。” 然后,又喃喃低语道;“这辈子,看来我都摆脱不了你这个笨蛋了。” “什么?”田小果没听明白。 “没听见最好。走吧。” 第1卷 第29章 蓝凤的诡计 两人走到城门口,居然看见石不坚提着个小包裹等在那里。 田小果惊讶地问:“坚儿,你怎么会在这?”转头看看南宫煜,“难道你们商量好了要陪我一起去?” “谁和他商量!”南宫煜和石不坚异口同声,同时哼一声,别过脸去。 “那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走?”田小果更惊讶了。 石不坚嗤笑。“你以为我象你这么笨!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你今晚会来个不告而别。所以我早早地就在城门口等你了。”他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害我等了好久,都差点睡着了。” 田小果感动地摸摸他的头,温柔地说道:“坚儿,姐姐这次不是去玩,姐姐是去迷尘谷,所以很危险。坚儿,你回去吧,圆球大叔是好人,他必会继续收留你的。” 石不坚盯着她。 “你的意思就是说不让我陪你去?” “坚儿,姐姐不想让你遭遇危险,听姐姐的话,回品珍别苑去好吗?” “可是,你为什么却让他陪你去?”手指向南宫煜,石不坚满脸愤愤不平的表情。 “小哥哥他……” “小子,你去能帮上什么忙?象我这样能打么?”南宫煜冷冷地问他。 石不坚冷笑道:“你以为只要有武功就行么?很多时侯还是需要一颗聪明的头脑的。”言下之意,南宫煜只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罢了。 南宫煜不由怒火中烧,这个小子,不想让他去送死,不领情倒罢了,还要讥讽他。 正要发作,田小果已开口道:“坚儿,不管怎样,你不能去!听话,回去!等姐姐回来后去找你。” 石不坚两眼灼灼地盯着她。 “你能回来吗?”他问。 田小果神气活现地一挺胸,“那是当然。我田小果是谁啊,天下无敌的美少女!你放心吧,我一定回去找你。” “既然能回来,我也陪你去!” “呃……这个啊,虽然能回来,但是也要经历不少危险的,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坚儿,姐姐会后悔伤心一辈子的。” 石不坚怒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带我去,是么?我不管,你说过任何时侯都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 田小果柔声道:“姐姐当然不会离开你,这次是暂时离开,几天后我就去找你,我们不就又在一起了? ” “暂时离开也是离开!你不守诺言,呜呜,原来那天你全是骗我的!”石不坚开始大哭,还挤出几滴眼泪。 田小果猛然想起那天和他订立的“契约”,不由迟疑起来。眼见石不坚哭泣,不由乱了方寸。她最看不得小孩子哭了,哭得她心都揉捏成了一团。 正在这时,南宫煜插话了:“算了,他要去送死,就让他去!” 田小果张了张嘴;“可是……” 石不坚已果断地打断了她:“就这样说定了!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能独活吗?再说,我们不见得会死!” 田小果见事已至此,无奈地叹口气。“好吧,就一起去吧。” 城门还没开,三人攀上城墙,跳到城外。走了十几里路,等找到了城郊钟家村里的那个姓钟的猎户时,天刚蒙蒙亮。 那姓钟的猎户正要上山,看见三人,不由吃惊地站在门前。相互自我介绍一番后,田小果问道:“钟大叔,你在几天前曾看见一只白狐闯进迷尘谷,是真的吗?” 钟大叔想了想,回道:“应该是的。” 石不坚问:“怎么说是应该?你能否把当时的情景给我们详细地叙述一遍?” 钟大叔望着远处的青山,陷入了回忆。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去西边那座山头打猎。我走了十几里山路,只猎到一只野鸡。想到全家老小都指望着我多猎些猎物好拿到市集换钱买米,我于是就往林子深处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迷尘谷附近。” 说到这里,钟大叔脸色发白,喉头动了动,似是要压下心底的恐惧。 “迷尘谷想必大伙儿都知道,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平时我从不往那个方向去,那天是盼望着多打些猎物,所以连自个走近谷了也没发觉。当我一看见那个谷口,就认出是大家嘴里说的迷尘谷,因为谷边开着大片大片的满天星。我不敢再待下去,急忙循着原路想返回。可刚一转身,就听到咯咯咯的笑声。这深山野岭的,哪会有女人的笑声呢?我顿感心里发慌,急忙躲进身边的草丛里,偷偷看去。很快,一个美艳如花的女人飞到谷口,奇怪的是,她身后还追着一只白色的动物。那女人咯咯笑着,边跑边和那只白色的动物打起来。我看见那动物形如山猫,却有条毛茸茸的尾巴,甚是可爱。个虽小,却没想到动作那么迅速,跑起来象一阵风。等一人一兽打着打着离我近了些,我才看见那只动物的脸象只狐狸,可是又和普通的白狐不一样 ,眼睛是幽蓝色的。我心里惊疑,也吃不准这到底是不是白狐。我看向那女子,发现那女子居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更奇的是,她的指甲在阳光下发着幽幽的蓝光,也不知她涂了什么。” 田小果听到这里,不由惊呼:“蓝凤!” 南宫煜拍拍她的手,示意钟大叔继续讲下去。 “那女子对那白狐似乎颇为忌惮,身体不敢与它相触,只是和它周旋。慢慢地她就移到谷口了,看那样子她似乎要进去。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妥,想要阻止她,可是就那么一眨眼,她就不见了。我暗叫一声糟糕,突然白影一闪,那只白狐也跟着跑进去了。我呆呆地躲在草丛后,心中正自悔恨刚才没有及时阻止那女子,忽然人影一闪,那女子又出现在谷口。那女子看向谷里,连声冷笑,说:‘毕竟只是只畜牲,想和我斗,哼!’然后她又狠狠地说道;‘臭丫头,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然后停了片刻,就离开了。我等了半天,那只白狐再也没有出现。唉——” 田小果听得呆了,眼睛空洞地大张着。 石不坚道:“那女人好阴毒的诡计,分明是要将小雪球引入迷尘谷。” 南宫煜点点头。“现在可以肯定那女人就是蓝凤。她一直对小雪球贪心不死,得不到便想毁去。想必她是在冲城遇到了小雪球,然后引小雪球追逐,将小雪球引到迷尘谷。她假装进入谷里,故意引小雪球上当,可实际上她并没有真正进去,但小雪球不知是计,便直接闯进去了。” “太过份了!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小白球!呜呜呜,小哥哥,我们快去迷尘谷,把小雪球救出来!”田小果大哭。 那钟大叔听见田小果如此说,大惊失色,连连摇手:“不要去!千万不能去啊!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平时我们躲它都躲不及呢。你们怎么还去送死?” 三人问他迷尘谷具体位置,他死活不说。无奈三人只得作罢。 三人辞别钟大叔,朝迷尘谷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向遇到的猎人和樵夫问路,可是他们一听是迷尘谷,无一不是脸色煞白,惊惶不已,活象被问的是阴森恐怖的鬼域似的。这样打听了半天,摸索了半天,等他们到达迷尘谷谷口里,已是下午了。 谷口果真如钟大叔所言,生长着大片大片的满天星。一朵朵小花象夜空里点点的繁星。再往里,弥漫着白雾,让人看不见谷里的情景。 田小果歪着头,“咦——”地一声,满脸困惑。 石不坚说道:“夏天这么热的天气,怎么谷里还有雾气?” 南宫煜也是不解,转头看见田小果神色,问:“怎么了?” 田小果回答:“这谷很奇怪。” 石不坚白了她一眼:“还用你说?是人有眼睛都看得出来。” 田小果迈出脚步,慢慢走过去。 “笨蛋,你干什么?”南宫煜急忙拉住她,怒道:“这谷里情况不明,你不能冒然进去。” “小哥哥,不进去怎么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我觉得,谷口好象被人施了阵法,所以才会有白雾。” 南宫煜半信半疑:“你能肯定?” 石不坚说:“不管是不是阵法,我也赞同进去看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1卷 第30章 田小果的血 南宫煜瞪了他一眼,“你懂阵法?你会破阵?” 石不坚不悦地回瞪他,“你少瞧不起人!我哥……呃,我个头是小,但脑子不笨!” “我看你不仅个头小,脑子也小!不懂阵法瞎起什么哄?” “谁说我不懂?八卦阵,五子连环阵,这些都难不倒我!” 田小果惊呼一声,惊喜地问道:“坚儿,你好聪明哦,这些你也懂啊?” 石不坚怀疑地看向她。“难道你也懂?” “嘿嘿,师父让我看过几本这方面的书。”田小果搔搔脑袋,“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就应该多用点功,好好研究一下的。” 南宫煜皱眉。 石不坚大笑;“搞了半天,原来你是半桶水。” “唉呀,坚儿你怎么这样说?”田小果不服气了,大叫,“我只是没有多加研究罢了。但是书上写的阵法我都记得哦,现在我都能把它们默写出来呢。” “哈哈,原来只会纸上谈兵!” “坚儿,不许笑姐姐!” “好了,别吵了,你们还要不要进去?”南宫煜打断他们。 “当然要!”两人异口同声。 三人走进谷里,突然间发现眼前的景色全变了,每个人都惊奇地睁大了双眼。 好一处人间仙境! 远处层峦叠嶂、奇峰突起,云雾飘浮在山林间,近处是一片翠绿的竹林。隔着这片篁林,听见清脆的水声,如琴弦上的音符一样悦耳动听。一条小径曲曲折折,在三人脚下延伸,一直到密林深处。小鸟在林子中啾鸣,不时有一只可爱的野兔子跑出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众人。 “真美!”田小果惊叹道,脚不知不觉伸出来,就要踏到那条小径上,想走进去探访更美的风景。 “等等!”南宫煜和石不坚同时开口,各自抓住田小果的一只胳膊。 “这里有古怪。”南宫煜说。 石不坚跟着说:“疯婆子,你别只顾着看美景,而忘了眼前的危险了。这一切根本就是假相。” 田小果猛地清醒过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难道他们是落入一个极高明的阵法中了? “是不是阵法,试试就知道。” 南宫煜从脚下捡起一块小石头,投到前方的小径上。 奇怪的事情 发生了,那块石头居然瞬间不见了踪影。 田小果暗叫一声好险。 石不坚笑道:“原来投石问路这个词是这么来的。” 南宫煜冷淡地说:“小子,你不是懂破阵吗?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石不坚瞪了他一眼,认真地查看周围的地形和脚下的方位。 田小果搔搔脑袋,“很显然这里用了障眼法。眼前的风景,包括这片竹林都是虚幻的。如果我们刚才走进去,一定会迷了方向,再也出不来。” 石不坚白了她一眼,“那还用你说。刚才那颗石子已告诉我们了。” 他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分别投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结果除了东边的那颗石子看得见外,其余的三颗俱都消失了。 “乖乖不得了,东边是个悬崖,我们也要去吗?”田小果叫道。 南宫煜拍了她脑袋一下,满眼怀疑:“你真的有看过有关阵法的书?没有在看书时打瞌睡吧?” 田小果很不服气:“当然没有睡觉!师父都在旁边盯着呢。” 石不坚卟哧一声笑了,笑道:“你这样说,疯婆子听不懂的。还是直接点吧。” 田小果终于明白过来,涨红了脸:“好啊,你在说我不用功,不懂阵法是不是?走,我一定会把这阵破给你们看看!” 说完带头走向东边。 三人走了十几步远,眼前的悬崖突然不见了,他们面对着一片花海。 无数的鲜花在眼前灿烂地盛开着,仿佛看不到边际,一直漫延到天边。红的黄的紫的白的,五彩缤纷。微风吹来,带来醉人的花香。 田小果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陶醉地轻叹:“真香啊。真想醉死在这片花海里。” 抬眼看向南宫煜和石不坚,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南宫煜和石不坚双眼迷离,脸色潮红,身形轻晃,呆呆地注视着花海。 难道这花香有毒? 微薰的头脑一个机灵,田小果顿时清醒过来。 探向两人脉搏,俱是杂乱无章,频率异常,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下山时,她只带了毒龙果和乌泥雪露丸,半粒解毒的药丸都没带。因为师父说她的身体自小吃毒龙果和白潭水,体质早已变得和常人不同,已是百毒不侵了。小雪球本身就是个毒兽,也不怕毒,所以,她就没带解毒的药。这下可好,小哥哥和 坚儿的毒怎么办?自己又没有内力,无法为他们驱毒。 眼见南宫煜和石不坚的呼吸渐渐急促,俱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脸色由红转白,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出,不由惊骇起来。 “小哥哥,坚儿,你们别吓我啊。呜呜,这可怎么办啊?” 她摇摇这个,又拍拍那个,急得手足无措。 “啪”的一声,石不坚最先支持不住,瘫倒在地。田小果忙抢过去,想抱住他,结果被石不坚带倒摔在地上。 “哎哟!” 地上尖锐的石头划伤了她的手掌,血流了出来。 “啊,坚儿!”她顾不上手掌上的疼痛,急忙爬到坚儿身边。坚儿此时呼吸几乎停止了,双眼紧闭。田小果惊慌得一边用那带伤的手掌拍打他的脸,一边哭叫道:“坚儿,醒醒,你可千万别死啊,快醒醒,呜呜——你快醒过来呀……” 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掌上的血流了下来,滴在石不坚脸上,流入他的嘴里。 “坚儿,快醒醒!不要吓姐姐呀!坚儿!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那么一瞬间,也许更久,只听一声痛呼,坚儿睁开了眼睛。 “好痛,疯婆子,你干嘛打我?” 田小果傻傻地瞪着他,仿佛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她眨了眨眼,忽然扑上去一把将坚儿紧紧地搂在怀中,又哭又笑:“呜呜——我以为你要死了,呵呵,还好,还好,你没事,又醒了——” “疯婆子,咳咳,你想,想杀了我啊,我,我都不能呼吸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太高兴了。” 田小果急忙松开手臂。 “这是什么?”石不坚抹了把脸,手上全是鲜血,又舔了舔嘴唇,哇哇叫道,“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嘴里怎么一股怪味?又腥又甜?” “我没给你吃什么啊。”田小果不解地看着他,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我的血能解毒?” 在石不坚不解的目光中,她急忙奔到摇摇欲坠的南宫煜跟前,将手上的伤口贴近南宫煜的嘴边,将血喂进他的嘴里。 没过多久,南宫煜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呼吸也逐渐平稳。 他定睛看清眼前的情景,大吃一惊,一把推开田小果。 “你这是干什么?为了给我解毒,你居然用自己的血,还割破自己的手掌?” “不,不是的。我也是无意间发现我的血能解毒。” “但不管怎样,你也不能伤了自己呀。”南宫煜心疼地看向她那受伤的手。 “别假惺惺了,若不是疯婆子的血,你我都没命了。”石不坚很不屑。 南宫煜张了张嘴,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不错,如果没有田小果,他可能活不了。他又凭什么指责她呢? 他心里又酸又甜,轻轻地拥住她,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是我不好。将来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 “不,不是这样的。”田小果脸颊发烧,她知道自己的耳根一定也红了。“我是不小心摔倒,才伤到手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血能解毒,好在刚才坚儿醒了,我才明白的。” 石不坚在一旁叫道:“你们肉不肉麻啊?”扯开相拥的两人,气呼呼地说道,“眼前的危机还没解除呢,先破阵!” 一句话提醒了田小果,她忙推开南宫煜。 “坚儿说得对,这个阵如此厉害,我们不能提以轻心。” 南宫煜脸色很是不爽,他怒瞪了石小坚一眼,骂了一声:“真是个令人讨厌的臭小子!” 第1卷 第31章 迷魂阵 前面是花海,后面是来路,看来只有往花海里寻路。现在投石问路这一招不灵了,因为从不同的方向投一块石子进去,都没入花丛中,不见踪迹。三人伫立良久,都不敢走出下一步。 虽然已至日暮,太阳已没有多少热力,可是白天地上的石块吸收的太阳的热量现在正缓缓地散发出来,使田小果感到一阵躁热。 她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抱怨着:“怎么风这么小?实在让人热得受不了!” “风?”石不坚眼睛一亮,叫道:“有了!” “有什么了?”田小果疑惑不解。“哎呀,你干嘛拔我头发?”她抓着马尾辫。 石不坚笑道:“疯丫头,借你根头发用用。” “叫姐姐!不要疯丫头疯婆子的叫!” 石不坚不理会她,将头发举起。头发丝微微向东南方向摇晃。 “走西北方向!”石不坚大叫。 “你凭什么这样肯定?”南宫煜问。 田小果搔了搔她的那根马尾辫,突然眼睛一亮,叫道:“我知道了!夏天一般刮南风,风往北面去。可是,现在却刮着西北风,一定是前面有什么障碍阻住了风,使它转向。只有西北方来风,这说明只有西北方有路,是通风的。所以要走西北方!” “你怎么知道?”石不坚问。 “当然是书上说的。” 南宫煜惊奇地看着她,“看来你看书时也有没打瞌睡的时侯嘛。” 田小果圆睁着大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道:“小哥哥,就是打瞌睡时我也记得看书的。” 南宫煜和石不坚大笑。 三人往西北方走,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来到一处山涧前。溪水清澈透明,水里的水草和鹅卵石历历在目,不时可见鱼儿穿梭其中。溪边长着丛丛芦苇,一棵巨大的榕树探出粗大的枝杆,横斜在水面上。很多枝条垂下,伸入泥土中。处处透着股清凉。 可是有了前两次经验,三人都按捺住跑到溪边去洗把脸的欲望,面面相觑。 “你们说,这会不会又是虚幻的?其实没有什么树,也没有什么溪水?”田小果喃喃低语。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真的不一定能看到。”石不坚故作深沉地来了一句。 田小果问:“接下来怎么办?” 石不坚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阵布得还真的挺高明, 身在其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现在连它的布法门道都没有摸清。三国时诸葛亮创设的八阵图,以乱石堆成石阵,按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多端,可当十万精兵。这阵一定也有几门,只要找出它的死门,就能破解。” 田小果点头道:“我曾看过一本书,说的是奇门遁甲。书上说,以十干中的‘乙、丙、丁’为三奇,以八卦变相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为八门,合称奇门。以十干中的‘甲’最尊贵而不显露,‘六甲’隐于‘戊己庚辛壬癸’这六仪中。三奇和六仪置于九宫,‘甲’不占宫,故称遁甲。师父曾说,只有精通了奇门遁甲之术,才会排兵布阵。要做一个精通兵法的将军,就必须掌握奇门。” 转过头看着石不坚,不禁好奇问道:“坚儿,你是从哪学的这些?” 石不坚转了转眼珠子,不答反问:“那你又是从哪学的这些?” “书上啊。” “那我也是从书上。” “可是没人在一旁教授点拨,是没法弄懂的。” 石不坚反问:“你是谁教的?” “师父啊。” 石不坚很是好奇:“你师父是谁?” “师父就是师父。” “总有名字吧?” 能说出“只有精通了奇门遁甲之术,才会排兵布阵。要做一个精通兵法的将军,就必须掌握奇门”这样的话来的人,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吧。石不坚对田小果的师父越加好奇了。 可是田小果搔搔脑袋:“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那别人是怎么称呼他的你总知道吧?” 田小果摇摇头:“我没听见别人称呼过他。” 石不坚越听越迷惑了。 南宫煜不忍看田小果为难,解释说:“她从小生活在山里,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没见过别人。” 石不坚恍然大悟:“难怪,她那么笨!” “喂,怎么能这样说姐姐?”田小果赏了他一个板栗。 “哎哟,痛死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懂不懂?” 田小果得意地大笑:“我是女子,不是君子。你有本事来打我啊。” 石不坚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好男不跟坏女斗。” 两人嘻嘻哈哈地斗着嘴,忽然南宫煜出声说 道:“别吵!“ 石不坚不满地瞪着他:“怎么,看我和疯婆子有说有笑,你很不高兴是不是?” 南宫煜满面怒容:“什么时侯了,我会和你计较这个?你们仔细听!” 石不坚看他神色严肃,便不再说话了。三人凝神倾听。 空气中传来丝丝的响动,象是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坚硬的石板表面。声音微弱,却绵绵不绝,仿佛细如丝线,牵扯着人的心肺。听着听着,三人俱觉心里发毛,仿佛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 “什,什么声音?”田小果颤着声音问。 “听得让人好烦!唉呀,难受死了。”石不坚捂着耳朵,焦躁不已。 南宫煜叫:“不好,一定是对方做的手脚!” 那声音越来越密,好象牛毛,又似漫天飞洒的锈花针,紧紧地包围着三人,三人俱感口干舌燥,心脏狂跳不止,灵魂好象要出窍。 田小果大叫一声:“这声音真讨厌。” 说罢,纵声长啸。 在摩云峰,面对空旷天地间那一片如死亡般的孤寂,她感到心中郁闷难耐时,也常常这般清啸过。 清脆的长啸声象把尖锐的匕首,刺穿了那用细如牛毛的声音织成的一张密密的网。 只听“啵——”的一声,空中传来一声怒骂:“小丫头,竟破了老夫的摄魂音。” 随即,声音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 三人仿佛从一场恶梦中惊醒,都心里暗叫一声好险。 田小果搔搔脑袋:“咦,这样也行?” 刚才的那声长啸完全出于本能,想不到居然误打误撞使大家化险为夷。越想越是得意,裂嘴大笑:“什么狗屁摄魂音,还抵不过我一声长啸。啊,我真是太厉害了!” 南宫煜和石不坚俱不屑地瞪着她。 石不坚忽然一拍掌,叫道:“我知道这是什么阵了!” “什么阵?” “迷魂阵!” “你怎么知道?”田小果好奇地问。 “我听我哥……呃,我阁楼上曾住的一个人说的。” 田小果更奇怪了:“阁楼?你家?” “呃,是啊,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你有家有地方住怎么还跑出来流浪?”田小果追问。 石不坚暗自叫苦,却不得不 绞尽脑汁自圆其说:“哎呀,那是临时住的地儿,现在我不能住了嘛,只好出来啦……你想不想了解我是怎么知道这阵的?不想听我不说了。” 南宫煜盯着他,暗自冷笑,却不言语。 “好,好,不问了。”田小果见石不坚烦躁的模样,以为是提起旧事使他伤心了,于是赶忙问,“是那个住在你阁楼上的人说的吗?他是谁?他怎么懂这些?” “他也是临时借住在那的啦。我不知道他是谁,反正他教了我几天阵法,后来,后来就走了。” “哦。”田小果恍然大悟,“你的阵法原来是他教的。” 又连连摇头:“可惜了,你怎么不问清他的名字,以后我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好找他请教。” 石不坚白了她一眼:“高人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姓名。” “也对,也对。”田小果又连连点头,“我师父就常常说,越高明的人越不喜欢显山露水。” “那人曾给我讲过天下间的奇妙阵法,提到过这迷魂阵。说这阵变幻莫测,却又十分凶险,虽只取了八门中的五门,但阵中多了许多摄魂之术,比如毒气,摄魂音等等。刚才那老头子如果不说出摄魂音三字,我也不会记起这迷魂阵。” “坚儿,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人是老头子?”田小果又不解了。 石不坚没好气地说:“刚才那人不是自称‘老夫’吗?不是老头子是什么?” 田小果好生佩服:“坚儿,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聪明,姐姐我真是太高兴了!” “是你自个太笨了!” 第1卷 第32章 遭遇十鬼 三人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又大吃一惊。原来,在小溪上,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座小木桥。 田小果感到迷惑不解:“奇怪,刚才我明明没有看到那里有座桥的啊。难道是我眼花了?”拼命地揉着眼睛。 石不坚笑道:“你眼睛没毛病。只是刚才破了摄魂音,这真正可走的路就显现出来了。走吧。” 三人走过石桥,来到一片草地上。草很深,没至膝盖。 “怎么走?” 南宫煜问。 石不坚得意地说:“我已经知道这是迷魂阵,自然知道它的死门在哪里。只要朝死门走,就能破了这阵。” 田小果说:“坚儿,别卖关子,到底往哪个方向走?” “北边。” 三人朝北没走两步,就听到前面咝咝的响声。停下来,仔细看去,草丛中几点蓝幽幽的光正在诡异地闪烁着。 “你是不是带错路了?”南宫煜的语气很冷漠,还夹杂着几丝火星。 “当然没有!” “可是前面似乎仍有障碍。” 石不坚冷笑道:“我带的路是不会错的。但我并不能保证前面就没有障碍了。” “那是什么?”南宫煜问。 田小果皱眉思索,缓缓说道:“我想我知道是什么。” 南宫煜问:“什么?” “毒蛇。” “不会吧?” “毒蛇?” 南宫煜和石不坚大睁着眼睛。 “呵呵,还好只是毒蛇。没什么,看我的。” 田小果向那点点蓝光走去。 “别去!”南宫煜脸色发白。 “别担心,它们伤不了我。”田小果自信地说,拉开南宫煜的手,径自走上前去。 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每靠近它们一步,那些蓝光就往后退一步。她笑着回头:“你们快跟上我,我在前面开路。” 南宫煜和石不坚半信半疑、心惊胆战地跟在她后面走,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毫发无伤地走出了草地。 “你是怎么办到的?”南宫煜惊愕地紧盯着田小果,眼中浮现出一抹深思和深深隐藏的欣喜。 田小果笑;“我也不知怎么的,打小时侯起,毒虫什么的就不敢靠近我。” “小雪球也有毒, 为啥它能靠近你?”石不坚问。 田小果搔搔脑袋:“小雪球不一样。它不怕我。” 南宫煜暗暗摇头。这算什么理由? 和田小果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发现田小果身上的谜团就越多。比如她从小吃剧毒的毒龙果却没有一点事,比如她的血可以解毒救人,比如她的轻功出神入化,比如她没有内力,却熟记了许多高深的武功,比如她还略通一些奇门遁甲之术……可是,她似乎又很不聪明,常常说些白痴一样的话,问一些白痴才会问的问题。她不懂人情事故,不懂看人脸色,更不知虚荣为何物。她处处向人展现出她最真最纯的一面,常常让她身边的人对她既感到生气,却又感到开心。是的,开心。和她在一起,他已经好久没有那种紧张压抑的感受了。她身上似乎有种力量,能让身边每个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得到舒展和放松。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使她成长为现在的模样?而她的师父又到底是谁呢? 可是,田小果又象是一张十分洁净的白纸,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清上面写的内容。因为很多事情田小果自己都不知道——这张白纸上什么也没有。 可是,面对这些谜团,他想将它们发掘破解出来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 似乎,他对田小果的关注也越来越多…… 正当南宫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走在前面的石不坚已大声惊呼,欢声雀跃起来:“出来了,我们出来了!我们走出迷魂阵了!” 田小果拉着石不坚的手也大叫道:“我们走出迷魂阵了,耶,太好了!坚儿,你好厉害!你实在太棒了!” 南宫煜四周眼光一扫,突然冷冰冰地说:“别高兴得太早了!” “走出来了当然要高兴……呃,怎么这么多人?”四周的气温突然间降低了许多,田小果惊讶地看着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将他们三人团团围在中间。 这群黑衣人总共十名,每个人都双手握着一柄长剑,横在胸前,令人惊骇的是,每个人都头发枯黄,形容枯瘦,而且面无表情,脸色煞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活象一群从地狱里冒出来的修罗煞鬼。 田小果打了个哆嗦,躲到南宫煜身后,只悄悄地探出一个脑袋。 南宫煜取笑她:“怎么,你刚才的高兴劲哪去了?” 田小果呵呵傻笑;“这个,我别的不怕,就是怕鬼。” 南宫煜大笑:“你说的不错,他们就是一 群鬼。” “一个破烂阵困不死我们,现在只好派鬼上场了。”石不坚也在一旁帮腔。 “可是鬼不是在深夜才出来吗?现在可是白天。”田小果很是不解。 石不坚看看天色,一本正经地说:“我想他们等不及天黑,因为远远地就闻到你的鲜血香味。” “你说他们是吸血鬼?”田小果打了个寒颤。 石不坚嗤笑:“这我哪知道?要么你问问他们。” “我不敢。坚儿你帮我问问。” 南宫煜在一旁只有摇头叹气的份。 真是两个幼稚的孩童! 众“鬼”似乎对两人对话毫不在意,或者根本就没有听进耳中。因为他们仍然眼如枯井,一眼不眨地和他们对峙,纹丝不动,可他们剑上发出的剑气已将南宫煜的衣袂吹起。 南宫煜紧盯着他们,全身绷直,左手按在他腰侧的剑柄上。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笨蛋,待会动起手来,你要跑开,并把那臭小子带到他们的包围圈外面去,明白吗?”南宫煜悄悄地在田小果耳边低语。 “怎么带?” “真是笨,你不是会轻功?” “哦……可是,我们走了,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你们在这,我就真的打不过了。” 田小果正要反驳,转念一想,坚儿不会武功,自己只擅长轻功,实在帮不上南宫煜什么忙。可是,就这样离开南宫煜身边,似乎有点临阵脱逃的意味,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见她犹豫,南宫煜有些生气,只好激她一下:“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想死不要紧,反正你笨。可是你的好弟弟才多大,你要他跟着你一起陪葬?” 田小果想想很有道理。自己死不要紧,可是坚儿却是那么年幼,而且还那么聪明,一想到他有危险,她就心痛。 “不,我不要坚儿死。”她说。 “那不就得了。记住了,你们一定要到安全的地方。” “你真的不会有事?”她仍不放心。 “你看我打架输过吗?” 田小果正要回答,忽然一声奇怪的哨声响起。 那十“鬼”霎时动了起来,十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夹着尖锐的呼啸声向三人直劈过来。 十道光交织成一片 网,似乎三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避开。 可是就在这时,南宫煜动了,他将自己化为一团风。剑气如虹,隐隐有气吞山河之势。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金属撞击和碎裂的声音,火星四射。 几乎在同时,田小果也动了。她一手搂着石不坚的腰,抱在自己怀中,脚下轻移,身子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带着石不坚从那十柄剑下斜斜滑出。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等一切声音消失,四周归于寂静,田小果已搂着石不坚站在十“鬼”的包围圈外了。 十柄长剑,有的已断成两截,断剑掉在地上,另半截还被人紧紧地握在手中。有的被南宫煜的剑气震荡到一边,失了准头。南宫煜正要喘口气,那奇怪的哨声此时又响起来。 十“鬼”立刻如狂风般围绕着南宫煜旋转起来。几道寒光从旋风般的黑影中迸出,朝他刺去。南宫煜大喝一声,身形拔高,催动内力,手上的剑似蛟龙,和那几道寒光缠斗在一起。 那奇怪的哨声继续响着,时强时弱,时长时短。 第1卷 第33章 南宫煜的要求 石不坚和田小果站在那团打斗的人影之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们。 “坚儿,你看小哥哥会不会赢?”田小果神情紧张地问。 “我都看不清他们的招式,怎么知道谁输谁赢?” “那十只鬼的招式好奇怪,好象每一招每一式都彼此相配合。如果单打独斗,他们没有一人能在小哥哥剑下走过十招。可是现在,十人联手,却和小哥哥打得难解难分。” 石不坚凝神听着那哨声,喃喃低语:“奇怪。” “是很奇怪,不知这十鬼使的什么剑法,也不知他们摆的什么剑阵。” “我奇怪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田小果注视着南宫煜,拳头暗暗地握起。如果不是顾虑石不坚,她真想冲过去帮南宫煜。 “那哨声很奇怪。你有没有发现,随着哨声的变化,那十人的位置也在变?” 听石不坚这么一说,田小果也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瞪着眼睛道:“真的耶,不但位置在变,身形招式也在变。” “我看不出他们的招式,不过你这么说,我想更加能肯定一点。” “是什么?”田小果疑惑地搔搔脑袋。 石不坚白了她一眼,转而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那就是,这十人受那哨声控制。” “你说他们受哨声控制?怎么可能?”田小果惊呼。 “他们已不是人了。” “难道真是鬼?”一股恐惧从心底升起。 “虽不完全是,但离鬼也差不多了。”石不坚叹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他们没有表情,而且眼神空洞?他们的意志早被人控制了。” 田小果忽然有所领悟:“你是说他们都被这谷里的人控制了?是迷尘谷用来杀人的工具和傀儡?” 石不坚看了她一眼:“不错嘛,你这次不笨啊。” 田小果怒:“我又不笨,只是有时想不到嘛。” 随即,她瞟了一眼场中打斗的情景,忍不住惊呼一声,抓住了石不坚的手。 “坚儿,怎么办?小哥哥好象撑不下去了。” 南宫煜身法已显凝滞,身上的衣衫也被剑割破了好几处,有的地方还渗出鲜血。因为只能用左手,武功大大打了折扣。可反观那十“鬼”,仍不知疲倦地打着,招招夺命。更可怕的是,有几只“鬼”身上明显已受了的重伤 ,伤口处流淌着滴滴哒哒的鲜血,可是即使这样,他们似乎也不知疼痛,身法和招式并不见停滞。 “他,他们还是不是人啊?”田小果颤着声音问。 “我刚才不是说了,他们已不能称作是人了吗?”石不坚哼了一声:“你的小哥哥看来也不是很能打嘛。” “坚儿,快想想办法,我们得帮帮小哥哥。” 石不坚眼睛狡黠地眨了眨,笑道:“如果换个地方换个时间,我才不会帮他。不过,今天还是帮帮他吧,如果他死了,我看我们也无法活着出谷。” “坚儿,姐姐知道,你最聪明了,快想想办法。” 耳听田小果的夸赞,不知为何,石不坚不但没有多少欣喜,反而似乎勾起了他的某种回忆,脸上现出一抹怅惘之色,叹息道:“天下间真正聪明的人,你还没看到呢。” 从身旁的一棵树上摘下两片叶子。 “你要干什么?”田小果注视着他,迷惑不解。 “只要干扰哨音,那家伙就能反败为胜了。” 说罢,将叶子贴近唇边,用力吹了起来。 尖锐的声音响起,压下了那哨音。 十鬼身形猛然一顿,趁此机会,南宫煜手中的剑砍掉了其中一人的脑袋,那人轰然倒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可是也就是这么片刻时间,那哨声被调整了一下,重新响起。此时,那哨声似乎含有旋律,听起来象首乐曲,只是,曲中隐隐有阴森的杀气和可怖的血腥。这次,石不坚的叶哨声几乎无法将它压制。 南宫煜的形势又见危急。 田小果凝神听了一会,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困惑。 石不坚将叶儿一丢,双手一摊,无奈地说:“我尽力了,那家伙的哨声压不住。” 田小果也从树上摘下两片叶,抿在唇间。 石不坚道:“没用的,普通的叶哨声根本干扰不到它。” 田小果不理会他,吐气吹凑起来。 声音缥缈悠长,好象一阵春风,从远处的青山吹来,又如连绵的春雨,滋润着天地万物。听着田小果的哨音,石不坚仿佛来到了一个美丽的山村。那里有一座座古朴的农舍,村外是块块整齐的稻田。田里有正在春耕的农夫。骑在牛背上的牧童吹着欢快的牧笛。空中升起袅枭的炊烟,鸡鸣犬吠之声时此彼伏,桃花开得正艳,远远望去,象一片飘浮在村口的红云 。几个光着屁股的男孩互相追逐着,嬉笑的。白发苍苍的老公公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处处显示出一派祥和的景象。 石不坚不由自主地沉醉在其中,再也不想走出来。这就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吧?没有纷争,没有贫穷,没有权谋算计,没有剑光血影,有的只有安宁、富足和幸福。 他过于沉浸于脑中所显现出来的这幅美丽的画卷中,以至于没有发现,那控制十“鬼”的哨声终于乱了,似乎吹哨人的心绪也被田小果的哨音所影响,无法吹出那饱含血腥的声音。 少了哨声的控制,十“鬼”就象笨拙的木偶人,被南宫煜陆陆续续放倒在地。 当最后一个“鬼”倒在地上后,南宫煜提着剑踉踉跄跄地走近田小果和石不坚身边。田小果吹完最后一个音符,抬头,清澈如水般的双眸注视着他。 南宫煜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刚才,我真的害怕,害怕我再也无法活着见你。” 田小果的心怦怦直跳。 南宫煜灼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畔,她的脸埋在南宫煜的胸前,她听见他的心也在怦怦直跳,一如她现在。 空气中似乎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热流,她觉得自己脸好热,身体也好热。她晕乎乎地说:“小哥哥不会死的,小哥哥是天底下最能打的人了。” 沉默了半晌,南宫煜问:“刚才你吹的是什么曲子?” “桃源曲。” 一旁的石不坚惊呼:“啊,真的是世外桃源!” 他的这声惊呼好象是一颗投入湖水中的石子,打破了水面的宁静。 田小果忽然意识到自己仍在南宫煜怀中,不禁想到坚儿此刻正在一旁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们,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涌上一股羞怯,想要挣脱南宫煜的拥抱。 南宫煜的臂膀紧了紧。 田小果惊讶地看向他。 南宫煜眼中浮现出一抹的坚决,眼底是她所不理解的深遂,他在她耳畔低语:“我不会再松手了。小果,知道吗?就在刚才,我以为自己打不过那些人时,我对自己说,如果我这次能活着,我一定不会让田小果这个笨蛋离开我半步。我要保护你,而你,也不能离开我,知道吗?” 他双手捧着田小果的小小的脸庞,望进她的眼眸深处:“小果,我刚才第一次害怕,害怕我会死去,害怕我无法将你安全 地带出迷尘谷。”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呢?你这人笨蛋,真的挺让人操心。以后,你不能离开我身边,知道吗?” 田小果睁着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似懂非懂地注视着他。 南宫煜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什么时侯才能长大呢?”他叹息着说,带着一抹怅然。 田小果忽然觉得两片冰凉的唇落在了她的唇边。 她的心剧烈地狂跳起来。 南宫煜的唇滑到她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田小果呆愣在他怀中。 南宫煜语气中的坚决和霸道让她感到窝心的同时也隐隐让她觉得有丝不安。她正想说些什么,石不坚在一旁已不耐烦地开口了:“你们说完话了没有?不想救小雪球就早说,我们好早点回去。” 田小果猛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急着要推开南宫煜。 南宫煜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田小果慌乱地点着头,急急说道:“我们快去救小雪球吧,我好怕它有事。” 第1卷 第34章 石不坚的心事 田小果向前走出几步,回头看向南宫煜,发现他身上的伤口,面色微红,暗骂自己刚才怎么忘了他身上的伤。急忙又走回南宫煜身边,掏出乌泥雪露丸,说:“小哥哥,你受伤了,赶快服一颗。” 南宫煜吞下一颗,握住田小果的手,向前走去。 田小果愣愣地看着交握的双手。 那是小哥哥的手。 漂亮修长的一只手,掌心因为握剑使剑的原因薄薄的覆盖着一层茧。在夏天这样酷热的天气里,他的手仍然清凉无汗,好似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冷冷的,淡淡的。 石不坚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哼了一声。 田小果意识到自己忽视了石不坚,急忙想用余下的另一只手去拉他。 石不坚甩开她的手,不屑地说:“我才不会象有的人那么恶心,还要牵手。” 可实际上,他心里已是翻江倒海,嫉妒非常。他刚才听到南宫煜对田小果说的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明白南宫煜对那疯丫头的喜欢,也知道南宫煜绝对不会伤害疯丫头,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不舒服呢? 疯丫头不会被南宫煜的那番话感动了,被哄得再也离不开她的小哥哥了吧? 越想越是担心。 忽然想到疯丫头曾和他签下的“契约”,心中才稍定。越发觉得当时的决定是正确而聪明的。就知道这疯丫头心思单纯,容易感动,所以先下手为强,这样,哪怕南宫煜以后说再多感人的话语,她也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的。 只要她不离开他,能够常常陪着他,朝他笑,赞他聪明,他就当南宫煜是空气。对,是空气。 这样想着,他重新打起精神跟着田小果和南宫煜走。 可是,为什么他们交握的双手这么刺眼?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手拉手! 他越想越气,狠狠地踢了下脚下的石子,停了下来。 “咦?坚儿,怎么不走了?”田小果也只好停下,问他。 眼见谷中已现出一角飞檐,那一定是谷中人居住的宅子。想到小雪球可能就在那里,她就恨不得插翅飞了过去。 “我累了。”石不坚赌气地说。 “啊?”田小果顿时心里充满歉疚:“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连累了你。你年纪小,还要跟着我们走这么远的路,真是难为你了。” 她挣脱南宫煜的手, 走到石不坚身前,温柔地说:“让姐姐背你好不好?” 清纯如水的目光询问地看着石不坚,石不坚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算,算了。我还能走。” “别逞能了,来,姐姐背你。” 田小果背朝石不坚蹲下,等着他爬上背来。 石不坚忸怩地说:“算,算了,我还是自个走吧,反正快到了。” “不行,再不上来,姐姐要生气了!” “还是让我来背这小鬼吧。”南宫煜冷冷地说。 “不要!”石不坚立刻拒绝,再不多想,扑到田小果背上。 背着石不坚走路,田小果并不感太过吃力,毕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有多重呢?可是脚步还是比先前放慢了许多。 石不坚伏在田小果的背上,双手向前搂住她的脖子。闭着眼睛,他悄悄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她身上有种让人很温暖很舒心的感觉,隔着衣服,她身上传来的体温慢慢地将他的脸捂热了,不只是脸,他觉得整个身子都热了,泪水不知怎么的就冲出了眼眶。 如果母亲还在,也会象她一样吧?温暖如冬天的暖阳,让人无法离开。 一路上,只闻田小果沉重的呼吸声。南宫煜担忧地看着她,又瞅瞅石不坚,眼底闪过一抹怒色。 他一把拎过石不坚,骂道:“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姐姐力气不大,怎背得动你?”不期然对上了石不坚含泪的双眼,不由愣住。 田小果转过身,也看到了石不坚的泪水,还以为是南宫煜刚才的话让他伤心了。急忙安慰他:“小哥哥的话你别当真。我力气不小的,没事,我怎会背不动你呢?我有那么没用吗?呵呵。” 想笑两声,发现石不坚的泪水流得更急了。 “唉呀,坚儿,你这是怎么了?小哥哥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呀。你也知道小哥哥的,本来就不会说话。” 一番话引得南宫煜对她怒目而视。 田小果假装看不见,一边温柔地抹着石不坚的泪水,一边安慰他:“好了,乖啊,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哦。多漂亮的一个小孩啊,哭了就不好看了。人家美人哭时,如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坚儿可是堂堂男子汉,哭了算怎么回事啊?” 石不坚听了,想笑,又忍着,撅起嘴:“你还说我,你不常常也哭?” “呃……你看错了 。” “想抵赖?” 南宫煜没好气地问:“你到底发什么神经,好端端地干嘛哭?” 还惹得那笨蛋担心。 “我干嘛要告诉你?” 脖子一梗,石不坚不理他。 田小果暗笑,温言道:“那告诉姐姐总可以吧。” 石不坚脸色微红,眼睛黯淡下来,低声说:“我,我想起我娘。” “原来是这样。”田小果微笑;“你娘长得什么样?我猜一定很美,才会生出象坚儿这样漂亮的孩子。” “她,她在生我时就去世了。” “啊?”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出生,我娘就不会死,呜呜——”石不坚终于忍不住,扑到田小果怀里放声大哭。 “我好想我娘,好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好想和她说说话,她想在她怀里撒撒娇,好想听她夸赞我。呜呜,别人都有娘,为什么我没有?我不要,我要我娘!” 田小果眼睛布满泪水,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她不知怎么安慰石不坚,因为她也常常想起自己的生身母亲,想问一问她,当初她为什么要抛弃她。 南宫煜此刻也沉默了。他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柔弱温婉的小妇人。被迫离家这么久,她在南宫世家一切可好?父亲有没有为难他?南宫世家的那一干人等有没有刁难她、羞辱她?想着想着,不禁五脏俱焚,心如火烧般难受。 自己,何时才能将她接出来?自己,何时才能将南宫世家打败?自己,何时才能傲然地正大光明昂首挺胸地在南宫世家里随意行走?他们抛弃了他,他们将他和南宫世家的最后一点亲情斩断了。他要让他们后悔,后悔这些年来对他的羞辱、轻视和折磨。 南宫世家,我一定会回来的! 对着谷中的花草树木,他放声长啸。 从此,我会更加强大,我会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正心潮起伏,不能自抑的时侯,耳边传来田小果的惊呼:“小哥哥,小心!” 一条人影从天而降,夹着风雷之势向他扑来。 人未到,他已感到强大的气流压了过来,胸口一窒,拔剑抵挡已是不及,他转身想要闪避,可是突然间腿上一麻,胸口一痛,他被一拳打得直飞出去,撞在身后的一棵树杆上。 “小哥哥!”田小果惊慌失色地朝他 跑去。 那人怎能容人有丝毫喘息?挥拳朝田小果打来。 “小果!”南宫煜大惊失色,惊怒交加之下,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田小果耳听身后风声,身子一扭,弯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形,堪堪躲过那雷霆万钧的一拳。 那人“咦”了一声,身形一窒,就这么一瞬间,田小果已闪至南宫煜身边。 “小哥哥,你怎么样?”她吃力地扶起他。 刚才她虽躲过那一拳,但是拳风仍扫到了她,她只觉胸口气血翻滚,强忍着不适,她查看南宫煜的伤势。 “我,我没事。”南宫煜又咳出一口血,紧盯着那个刚才偷袭他的人。 那是个五旬开外的老头,身材中等,头发灰白。一双眼睛精光暴现,穿着灰白短衫,脸色阴沉地注视着南宫煜和田小果。 “老头,把你那个躲在暗处的同伴也一起叫出来吧。”南宫煜冷笑。 那老头一怔,继而问道:“你怎知老夫还有同伴?” “呵呵——”南宫煜笑了,目光如刀剑般冰冷锋利:“如果不是有人施暗器打中了我的腿,你以为刚才的那一拳你打得中我?” 第1卷 第35章 迷尘谷谷主 那老头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你这娃娃,不但人长得俊,头脑也不简单。出来吧,大哥。” 一条人影出现了。 南宫煜和田小果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那人和第一个出现的老头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穿的是黑衣。 “你们到底是谁?”田小果问,“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老夫就是这迷尘谷谷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就连语气神态都一模一样。 田小果睁大眼睛,暗暗称奇:“都是谷主?” “老夫程一榆。”身穿灰白短衫的人说。 “老夫程一桑。”另一个人说。 “我就是谷主。”两人同时说。然后彼此对视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你们中到底谁是?”田小果奇怪地问。 “我是!”又是两人同时回答。 程一榆朝程一桑吹胡子瞪眼睛:“我才是,你干嘛要和我抢?” 程一桑却回答道:“不是你,是我。我是哥哥,你要听我的。” “你是哥哥,为什么不让让我这弟弟?” “什么都能让,就这谷主的位子不能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得不可开交。 南宫煜暗暗好笑,趁两人无暇顾及他的时侯,赶紧运功疗伤。 田小果看着他们斗嘴,早已稀奇得什么似的。津津有味地在一旁看着,还不时地插嘴打趣。 “老爷爷,你们住在这里多久了?” “问这个干什么?”程一榆没好气地问。 田小果歪着脑袋,呵呵笑道:“谁在这里住得久,谁就是谷主嘛。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程一桑说:“我们一起同时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呀?以前这里叫什么?” 听圆球大叔说以前这里没名字,只是个普通的山谷。 “以前这没名,后来我们来了,别人就把这叫做迷尘谷了……咦,我说小丫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们可不会告诉你。” 田小果搔搔头发,笑眯眯地说:“我只是觉得谷口那个阵摆得好,不知是谁摆的。” 程一桑得意地大笑:“小丫头有眼光,那是老夫摆的。”随即面容一沉,冷笑道:“小丫头,你本事不小,居然破了老 夫的摄魂音,还打断老夫的哨音,不要以为叫我一声老爷爷,我就会放过你!” 田小果微笑:“老爷爷,你是长辈,晚辈尊你一声老爷爷也是应该的。可没想要向你求什么哦。” “你们三个娃儿,小小年纪,居然敢闯迷尘谷,胆量不小,不过,你们可别想着能安然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四下里眼光扫了一圈,脸色陡变:“那个小男孩呢?” 田小果一惊,坚儿哪去了? 程一榆阴沉着脸,身形乍起,往谷里奔去。 南宫煜大喝一声:“小果,你去找臭小子,这里由我应付。” 飞身跃起,手中长剑如灵蛇,缠上了程一桑。 程一桑连连冷笑:“小鬼头们真是机灵得很啊,一个缠着我说话,一个偷偷遛进谷内,一个却在这运功疗伤。嘿嘿,小子,别以为你现在内力恢复了点,就能胜过我。今天我要你将小命留下。” 其实程一桑是高估了田小果,田小果找他说话,纯粹是出于好奇,哪会有那样的心机智谋?换作石不坚,还可能如此。 田小果心中担忧石不坚安危,心想以南宫煜的武功,那程一桑一时半会也奈他不得。于是飞身向谷内奔去,边跑边叫:“小哥哥,你一定要小心!我先去找坚儿,回头来找你!” 南宫煜叫道:“遇到那个程一榆,你就跑,听到了吗?” 他有把握,以田小果的轻功,那个程一榆肯定捉不到她。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没有办法不担心。但愿,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往往就事关生死。刚才的分神,已让他一连中了程一桑的掌风两次。他稳了稳心神,全神贯注对付程一桑。他哪知此刻程一桑其实半点没有比他好过。程一桑擅长的是暗器阵法,如今短距离搏斗,他已吃了个大亏。几十招过后,他已落了下风。 “南宫世家和你什么关系?”他被南宫煜的剑逼得连连后退,嘴里还不忘问他。 南宫煜脸色冷凝。若不是为了速战速决,他不会用左手使出南宫剑法。可是左手使的南宫剑法,已在招式的威力上打了一半折扣。可尽管如此,程一桑仍无法胜他。 南宫剑法!南宫煜心中暗想,今天被情势所逼,又有内伤在身,我不得不再次使你。可我发誓,逃过此劫,我便不再使你一招一式。 第1卷 第36章 石非玉的决断 京城相府。 拿着书卷的手一颤。 “你说什么?” 石砚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低声道;“爷,暗门传来消息,小少爷去了迷尘谷。” 书啪地一声掉在书桌上。 “他为什么要去?”寒冷如霜的声音。 石砚“崩”地跪在地上,说道:“爷,都怪那个田小果。” “田小果。”石非玉咀嚼着这个名字,身体紧绷,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个名字他在几天前听说过,那时暗门报来消息,说坚儿的身边跟着这个女孩,这个女孩不但厚颜无耻地认坚儿作弟弟,还将坚儿带进了奇蕴山庄在冲城的别苑住下。暗门的报告中是这样描述田小果的:女,约十五岁,不知其生于何地,生于何家,师从何人。其轻功卓绝,武功极差,相貌平凡,举止粗俗,心思单纯,言语率真。身边一少年,武功高强,为南面宫世家被逐之子——南宫煜,性情冷淡,却只对她一人亲近。 心思单纯,言语率真? 石非玉冷笑,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现。 会接近坚儿,会一厢情愿地认坚儿作弟弟,会让坚儿去凶险万分的迷尘谷,这样的人,他不相信没有心机,没有目的。 当日他只吩咐暗门继续监视,暗中保护。早知她心肠如此歹毒,那时他就应该派人杀了他。 他重重的一掌击在书桌上。昂贵的紫檀木书桌四分五裂。 石砚眼神一暗。 相爷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他可以想象那个叫田小果的女孩的下场。 “暗中保护的人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不会及时阻止坚儿吗?” “小少爷是半夜独自偷偷出门的,少爷极聪明,躲开了暗卫的跟踪。” “田小果是怎么引诱坚儿去迷尘谷的?” “据说田小果有只宠物,是只白狐。那白狐在迷尘谷中失踪,为找白狐,她才要去迷尘谷。同行的除了少爷,还有南宫煜。” “他们三个都进了迷尘谷?” “是的。当暗卫查知小少爷行踪赶到谷口时,已经来不及了,小少爷已跟着田小果和南宫煜进了谷中。暗卫们随后跟入谷去,但均无一人出来,至今为止,没有得到小少爷进谷后的任何消息。” 石非玉心里一拧。没有消息可能是最坏的消息,但也可能是最好的消息。是生是死 ,就在那一线之间。 “为了一只畜生,就让别人陪着她去送死?” 田小果啊田小果,你手段真是高明,居然能让两个无辜的少年陪你共赴鬼门关。 又一想,疑窦重重。 有谁会为了一只宠物以身涉险?这田小果不是极蠢就是心机极为恶毒。想必寻找白狐只是手段,加害坚儿才是最终目的。 可她为什么不直接下手? 是了,借刀杀人要比直接下手高明得多。 石非玉袍袖一甩,冷然道:“吩咐石勇,不惜任何代价,给我铲平这迷尘谷。” 他沉吟片刻,又缓缓吐出一句话:“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石砚心底一颤,连忙应了声,急步离去,刚走到书房门口,石非玉又道:“传令,立刻备马,本相要亲自去趟冲城。” 石砚恭声回应,匆忙下去准备。 相爷,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小少爷,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否则,让相爷如何能够承受? 几乎是同一时间,冲城里的品珍别苑中,戚墨寒啜了口茶,随口问身边的江枫:“一整天了,怎么不见三叔?” 江枫恭声答道:“主子,他此刻正忙着呢。” “忙?”戚墨寒又啜了口茶,微笑道:“这品珍楼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好了。” “主子误会了,裘掌柜此刻并非为品珍楼的生意在忙。” “哦?”戚墨寒诧异地扬起眉毛,笑道:“还有什么事会让三叔操心呢?” 第1卷 第37章 找到石不坚 江枫上前一步,低声道:“还不都是为了那个叫田小果的丫头。哼,属下就不明白,那丫头惊扰了主子,可裘掌柜不但不责怪,反而处处维护她。这不,昨晚那丫头留书离去,和她在一起的那两个少年也随之走了。走了就走了吧,要我说呀,也省了我们的心了。可是这裘荣倒好,还非要去找。” 戚墨寒手中的茶微微一晃,他强自镇定,问道:“你说那田小果走了?知道她去哪了吗?” 江枫笑道:“主子,天下蠢笨呆傻的人不少,可属下还真没见过有比那田小果更傻的了。为了一只什么白狐,居然去了迷尘谷……” “哐啷”一声,茶杯坠地,迸裂成片片碎片。地上一滩茶水,上面漂着几片茶叶,那是上好的青毫,十两黄金才能买到一斤啊。 江枫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印象中,这个象仙人一般的主子,总是那样从容俊雅,云淡风清。可是,此刻的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焦虑。 “江枫,”他的声音也有些急促了,“你去把三叔请来,我有事问他。” 田小果心急如焚地奔进谷内,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黑瓦白墙的宅院座落在山脚下。奔近一看,院门开了一指宽的缝,四周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也不多想,推门就闯进去。院子很大,如一个练兵的操场。地上种植着大片大片的植物,矮小如灌木,但叶子却艳红如火。 难道这就是圆叔大叔说的能够止痒镇痛的草药叶儿红? 没时间多看,她穿过叶儿红,跑进大厅。空荡荡的大厅也没半个人影,正对大门的是一扇屏风,后面也有扇门,走进去是精致小巧的花园。花园里有假山点缀,有楼台亭榭,虽比不上品珍别苑的精美雅致,但也算错落有致。 在一座假山后,田小果发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 “你别怕,告诉我,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走进来?” 那丫鬟只是摇头,面露惊恐的神色,蜷缩成一团。 田小果急了:“我真不会伤害你。你告诉我呀,有没有看到?这么高,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她用手比划着。 丫鬟还是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 “你的嘴怎么了?” 丫鬟张开嘴,田小果吓了一跳。 那嘴里只有半截舌头。 “你,你的舌头怎么了?”她抖着声音问。 那丫鬟低下头,眼角有泪珠滑落。 “所以,你不会说话?”田小果好半天才醒悟过来。 丫鬟点了点头。 “那么我问你问题,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好吗?”田小果对她大为同情,语气也变得和缓轻柔。 丫鬟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看到我刚才说的那个小男孩?” 丫鬟点头。 田小果大喜,又问;“他到哪里去了,你能指给我看吗?” 那丫鬟用手指向花园的后门。 “他往那里去了?” 点头。 “谢谢。”田小果由衷地说,立刻朝后门跑去。跑了几步,又折回,问她:“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白狐?” 那丫鬟眼神一亮。点点头。 “真的?”田小果心中狂跳,问:“知道它现在在哪吗?” 丫鬟摇头。 田小果有些失望,但她仍然笑道对丫鬟说:“小姐姐,真的谢谢你。你是好人。” 后门外居然是一片密密的竹林。 田小果走进林子,走了大约几十步,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竹子断裂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怒骂:“小畜生,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摆个什么石阵就能困住老夫,看老夫把这片竹子毁了,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坚儿,坚儿! 田小果内心狂喊,加速朝声音处奔去。 没多久就看见程一榆状似疯了般挥出一拳一拳,打得四周的竹子纷纷折断,无数的竹叶如雨般从半空中飘散下来。 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摆了不少的石块,那方位那布局好象十分熟悉。脑中灵光一闪,是了,这就是诸葛亮曾摆的八阵图,只不过这阵摆得并不完整,十分简陋,似乎只取了其中很少的一些功能。 她回忆着曾看过八阵图的阵法门道,悄悄闪入阵内。 左折右转,没多久她就看见了阵中的石不坚。 是坚儿,她的坚儿。 她怔在原地,眼眶不由湿了。 石不坚正在忙碌地搬运着石块,小小的身子吃力地将石头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满脸的汗水他都来不及擦一下。耳中仍听见程一榆的谩骂和叫嚣,但是田小果知道,短时间内坚儿没有危险。 好聪明的坚儿。 她暗暗在心里为他喝了声彩。 第1卷 第38章 又见小雪球 石不坚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人,心中狂跳,猛地一转头。 “姐姐!”他扔下石块,如小鹿一般奔向田小果的怀中。 田小果急忙抱住他。 “疯婆子,你终于来了,我好担心看不到你。”他语带哽咽。 “傻坚儿,怎么会呢……呃,你刚才不是叫我姐姐吗,再叫一声好不好?” “你听错了。” 田小果无奈地看着石不坚微红的脸,暗暗好笑;“好好,是我听错了。”然后板起脸,“你怎么一个人跑掉,你知道我和小哥哥有多担心?” “他担不担心管我什么事?”亮晶晶的眼睛直视着田小果,“我只要你担心就够了。” “你呀。”她揉乱他的头发,爱怜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不坚兴奋地抓住她的手,笑道:“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一定很开心。我看见小雪球了。” 田小果激动地抱住了他:“真的吗,它在哪里?” “在竹林里的一间小木屋里,本来我想把它救走的,可没想到那时这个老头赶来了。我不想被他抓住,所以只好摆阵对付他。你来了就好了。我再设几道关卡,就带你去找小雪球。唉,身边材料不够,这阵对他没有杀伤力,但能迷惑他一下,抵抗一会儿。” 说完,又开始搬石头。田小果也动手帮他,边搬着石头,她边问;“小雪球好不好?” “还活着,就是瘦了点。” “唉,以前一直叫它减肥,它总不听,现在好了,就当减肥了。”听到小雪球还活着的消息,田小果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不过,它精神好象不大好。” “啊?”她的心又提了起来,“那我们快点,赶在那老头打烂这阵之前把小雪球救走。” 田小果跟着石不坚找到那座小木屋。小木屋掩藏在竹林深处,外人一般找不到这里。也不知石不坚是运气好还是聪明,居然让他找到这里。 木屋上了锁,但墙上开了张不大的窗口,上面爬满了藤蔓。透过枝叶,田小果扫视屋里。屋子里光线很暗,但是仍能清楚地看见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放着一个铁笼子,一只白狐正无精打采地蜷缩在里面。 田小果眼眶立刻就红了。 “小雪球。”她叫。 小雪球听到她的话,头转过来,一双蓝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她 。一发现是她,小雪球的眼睛徒然间变得光彩炫目起来。 “呜呜——”它用爪子扒拉着铁笼子,身子往铁柱子上拱。 “小雪球,你受苦了。我,我马上就把你救出去。” 田小果急忙走到门边,使命地掰着门上的锁,可是锁无法打开。 “怎么办?坚儿,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 “嘿嘿,看我的。”石不坚从头上拔下一根尖细的发簪,插入锁孔,捣鼓了两下,锁应声而开。 “就,就这么简单?”田小果嘴巴吃惊地大张着。 石不坚好不得意。多亏自己当初缠着那天下第一神偷花间行教他开锁的技巧,这不,就用上了。呵呵,真是应了那句话,技多不压身啊。 两人冲进屋里,小雪球抓着铁笼,显得很是开心,低声呜呜叫着。 “坚儿,快把铁笼子上的锁打开。”那两个老头太过份了,居然把小雪球当牲畜一样锁在笼子里。 石不坚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铁笼上那把形状奇特的锁,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锁叫做九子连环锁,非得用匹配的钥匙才能打开。如果没有钥匙,天下间我猜只有一个人能有这个本事打开这锁。” “是谁?” “花间行。” “他是什么人?” “天下第一神偷,天下没有他开不了的锁。” “那,那现在怎么办?他又不会正好出现在这里。” 石不坚想了想,说:“我看我们在这不能久待,那老头就要来了。干脆我们连笼子一起带走。总之,先带小雪球离开这里,将来再想办法将它救出笼子。” 两人抱着铁笼走小木屋,刚走了几步,就看见远处程一榆骂骂咧咧地奔过来。 第1卷 第39章 迷尘谷的秘密 “快跑!”田小果一手抱着铁笼,一手搂住石不坚的腰,展开轻功,飞速朝林子外奔去。 “臭丫头,臭小鬼,你们给我站住!”耳畔呼啸的风中传来程一榆气急败坏的声音。他被石阵困了好一阵子,打断了几十根竹子,此刻胸中的怒火烧得正旺。 “妈呀,坚儿,你抱紧我,我得再快点才行。” 那骂声似乎越来越近,田小果不敢朝后看,只管拔足狂奔。 可是,跑着跑着,手上的铁笼越来越重,坚儿也越来越重,就连自己的脚也越来越沉重,每跑一步,都牵扯出她沉重的呼吸。 “哈哈,我看你们还往哪里跑!把命留下!” 耳边听见程一榆清晰的喊叫声。 “疯婆子,快把我放下,我们分开来跑!”石不坚急忙说道。 “不行,你又不会轻功。” “可是如果这样跑,我们俩都没命。” 田小果想想,觉得石不坚说的有道理,决心赌上一赌。她故意沿着曲线跑起来,借着竹林的掩护,在一堆草丛前,将石不坚放下。 “坚儿,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有事。”她急急地吩咐一声,看见坚儿钻进草丛中后,然后扯开喉咙朝后面的程一榆喊:“姓程的老头!你是不是老了,我劝你还是回家多多休息去吧!想抓我?想得倒美!哈哈——” 一边笑,一边继续朝前跑。 此时她哪顾得上什么方向,只想把那程一榆引开,好让石不坚脱险。程一榆听见她的喊叫和笑声,气得七窍生烟,骂道:“臭丫头,居然敢取笑老夫!等老夫抓到你,看你怎么求饶!” 石不坚躲在草丛中,等程一榆跑远后才敢爬出来。他想,目前能救他们的只有南宫煜,但愿南宫煜能打败那程一榆。匆忙跑回后院,顺着来路跑出宅院,四处找了找,竟没有找到南宫煜,也没看见那程一桑。 他不敢大叫,怕叫不来南宫煜,却引来程一桑,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啊,是小少爷!小少爷!” 耳听一声呼唤,他睁开泪水朦胧的眼,看见石勇带着几十个精干的护卫,又惊又喜地朝他跑来。 他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这一天之中,经历这许多事情,身心早已不堪重荷。一整天,他的神经一直高度紧张,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此刻,看见自己人来,一时之间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 ,绷紧的神经蓦然放松,顿时象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救……救人……”他费力地指了指宅院的方向,终于不支,昏倒在冲过来的石勇怀中。 石勇大惊:“小少爷!” 他大叫,探向石不坚的鼻息,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了,身上并没有受伤,终于放下一颗心。 石勇心想,好在他赶来及时,也多亏暗门里有两名精通阵法和毒药的暗卫参与这次行动,他们才能顺利走出迷魂阵,找到小少爷。想到此时正在披星戴月快马加鞭赶来冲城的相爷,他不禁长吁一口气:他总算还有脸面去见相爷了。 “来呀,仔细检查迷尘谷,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件可疑的东西!”将石不坚交给稳妥的人照顾,他吩咐众人。 “是!” 众护卫训练有素,迅速分散行动。 “石大人,你看这是什么?”一个正在院子里一间书房搜查的的护卫随意拿起一本书,没想到那书居然是个机关,因为护卫的触动,书架边的一堵墙上现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个黑色的盒子。 石勇端起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内,躺着一叠写满字的纸。 他担心纸上有毒,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片,隔着布,他拿起那叠纸,展开,仔细看去,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好一个迷尘谷! 居然是个炼制害人毒药的地方! 纸上详细地记录了如何从叶儿红中提取汁液,如何混合另外十几种药物一起炼制一种名为“丧心丸”药丸。这药丸的用途更是让人心惊胆寒!原来,长期服用这种药丸,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服用的人便会完全丧失自我意识,变成一具活死人。活死人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也没有感觉,但他们可以被人操纵着活动。 第1卷 第40章 地下石室 石勇脑海里不由闪现出他们到进谷后,在半路上看到的那十个肢离破碎的尸体,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形容枯黄,想必就是这种活死人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四处搜查的暗卫陆续来报,在花园的一座假山里发现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请石大人过去查看。 石勇收好黑盒,随着护卫来到花园的假山前,一丛青草已被扒开,现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地道里又黑又窄,仅容一人通过。石勇叫大家点了火把,又留下开守洞口的护卫后,才一马当先走下去。 沿途并未设机关暗器,但是也不见半个人影。地道尽头,是一间石室。众人推开门进去,不由惊恐得睁大了眼睛。 侥是象石勇这样艺高胆大,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由心底发颤,胆战心惊! 那个石室简直可以用人间地狱来形容!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药味混合的特殊气味,仿佛那气味是从腐朽阴暗的地底下冒出来。地上墙上血迹斑斑。石室里随处可见人的残缺不全的肢体和血淋淋的器官。有几个护卫已忍不住要呕吐。 石室正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鼎,有一人多高。鼎下的炉火刚刚熄灭。那是用来炼制丹药的容器。旁边的架子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各种药草。想必,那“丧心丸”便是在这里炼制的。那些人的肢体和器官想必都是用来试药用的。 四周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在石室的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石勇发现了一块骨片。他捡起来,靠近火把细细审视。骨片上刻着奇怪的花纹,扭曲成一只蜈蚣的图形,他脑海里闪现过一个画面,令他不禁惊立当场。 “石大人,这是什么?”暗门里的飞练靠上来问道。他是暗门白沙堂堂主,机敏精干,精通奇门阵法,刚才进谷时就是他破的阵。 石勇将骨片递给他。 飞练仔细地看了一眼,瞬间睁大了眼睛,冲口说道:“冥煞教!” 石勇点点头,面沉如水,眸底暗如深海。 飞练也沉默了。 冥煞教,天下最阴毒最神秘莫测的一个组织,成立五十年来,做下许多惨无人道、灭绝人寰的惊天惨案。无人知其具体位置,无人知其具体的组织结构,也没有人知道掌管它的教主姓甚名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只知道,教中门人喜用兽骨龟甲作为自己身份的标志。有的在骨上刻蜈蚣,有的刻蜘蛛,不一而足。冥煞教中绝大多数人对人类所恐惧的毒虫猛兽似乎都情有独 钟。 在迷尘谷出现了冥煞教的痕迹,迷尘谷又在练制着阴毒的能控制人的毒药,这都说明了什么呢? 走出石室,当双脚踏上地面,迎着山谷中清新凉爽的晚风,众人皆呼出一口长气。 天早已黑了,但这种黑暗没有带给众人在石室里的那种恐惧和压抑。石勇看了看那洞口,冷面如霜地说:“把里面的东西全给我烧了。” 冲天火起,映着火光,石勇看向护卫们在谷里抓来的几个人。两个丫鬟、一个厨娘,一个破脚的劈柴烧火的老头,还有两个药农。整个迷尘谷的人口真是少得可怜。六人惊恐不安地缩成一团,均不能言语,嘴里的舌头都被人剪去了半截。 “你们中有谁会写字?会的点点头。你们不要怕,我们不会难为你们。”石勇说。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点了点头。 第1卷 第41章 获救 石勇叫人拿来纸笔,铺在她面前。 “这里的谷主呢?”他问。 丫鬟写道:“下午有人闯进谷来,谷主出去迎敌,后来就不知道在哪了。” 又问;“下午有几人进谷?” “三人。” 石勇暗忖,莫非就是小少爷、田小果和南宫煜?心中对田小果和南宫煜不由暗暗佩服,这样的少年,决不简单! 对田小果和南宫煜,石勇难免惋惜。相爷早有吩咐,对田小果和南宫煜格杀勿论,但是,小少爷昏倒在他怀里时说的话他字字听得清楚明白。小少爷和那两少年想来感情很好,但是相爷的命令又不能违背。于是,他只好采取折中的方式,对那两人不闻不问。他们能逃出谷去是他们的造化,如果死在谷里,也是他们的劫数,怨不得旁人。将来小少爷怪起,只说去得晚了,没有救成。 石勇又问:“谷主叫什么?” “程一榆,程一桑。” “都是谷主?” “是的,他们是孪生兄弟。” “这谷平时还有什么人进来?” “不知道,进来的人都死了,连尸首都看不到。” “知道谷主在谷里做什么吗?” “不知道,谷主说要少看少听,否则小命不保。”写到这里,丫鬟浑身颤抖,连笔也握不住了。想是想起了平时谷里的种种可疑而可怕的事情。 石勇看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有意义的结果来了,于是叫人将那六人放出谷去,各自生活。又将迷尘谷里的这座宅院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确定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发现的了,于是又点燃了一把火。 火光冲向半空,将整个山谷照耀得亮如白昼。 那个晚上,所有的冲城人都几乎看到了那冲天的大火,有人确认是迷尘谷方向,于是奔走相告,人们神情激动,快乐得象是过节一样。 迷尘谷,这个神秘的凶险的地方,终于随着这把火,将化为灰烬,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 前面的竹林逐渐稀疏,田小果心中暗喜,以为快要跑出竹林了。竹林外,就是后院,她可以去找南宫煜。 终于跑出了林子,她朝前一看,却心底发寒,犹如掉入了冰窟。 前方,是一处断崖。 她慌不择路,竟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后面的程一榆追了上来,看见 田小果,哈哈大笑:“臭丫头,老夫看你现在往哪躲!” 程一榆挥出一拳,卷起满地的落叶,夹着雷霆之势朝田小果冲来。 田小果暗咬银牙,身体早已疲惫不堪,无法躲闪,危急中只好向旁边一扑,摔倒在地上。铁笼滚到一边,连打了几个滚,笼里的小雪球呜呜哀号。 一拳不中,第二拳又挥来,田小果看见那硕大的拳头象座大山一样当头压来,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听到一阵痛苦的嚎叫,有几点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 她睁开双眼。 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贯穿了程一榆的出拳的那只手腕,兀自插在血肉中颤动。十丈开外,南宫煜还保持着一个投掷的姿势,伏在虚弱地喘着气,眼睛充满担忧,又带一丝庆幸地凝视着她。 她心底一暖。 “过来。”他叫。 田小果猛然清醒,爬了起来,抱着笼子,连滚带爬地跑到南宫煜身边。 “你怎么样?”她担忧地问。 南宫煜朝她笑笑,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双目急张,一个翻转,将田小果压至身下。 一声闷吭,好象沉重的铁锤击打在田小果的胸口。她愣愣地看着尖锐的剑尖从南宫煜的胸膛穿透而出;愣愣地看着鲜红的血从南宫煜嘴中如喷泉般涌出;愣愣地看着南宫煜惨白着一张俊秀的容颜,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剑从后背拔出,反手刺入程一榆体内;愣愣地看他颓然倒在她的身上;愣愣地看着他强睁着眼睛充满留恋和不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无力闭上。 然后,她开始大叫,疯狂地大叫。 “不——!” 最后,黑暗吞噬了她。 裘荣焦急地等侯在崖顶。他曾派人查看到谷口,据称里面极大可能被人设了迷阵。他不懂阵法,匆忙间也找不到精通阵法的奇人异士。但他找到了几个擅于攀岩的人。从他所站的山崖下去,就是迷尘谷谷底了。站在崖顶往下看,只见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即使是轻功极佳的人跳下去,也必然会粉身碎骨。 他找来的几个人已经系着长长的绳索攀下岩去,顺便还带上了几个武林高手。裘荣此时十分感激主子戚墨寒。今天主子把他叫去书房时,他心中还忐忑不安,担心主子责怪他私自动用庄里的力量去寻找田小果他们。没想到主子一见他的面,不但不责怪他,还派了几个武林高手由他指 挥。奇蕴山庄富甲天下,有的是钱请人替山庄卖命。可是难能可贵的是,主子不但对田小果他们既往不咎,还派人去救他们。主子也是担心他们安危的吧,裘荣心想。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主子虽然隐藏得很好,但裘荣仍从他低垂的眼帘和说话的语气中察觉出主子内心深处的紧张。 又等了两柱香的时间,夜暮已经低垂,星星一颗颗地闪现在天空中。晚间的山风吹得他的衣袂哗啦啦直响,裘荣缩了缩肥胖的脖子,感到渗透肌肤的寒冷。终于,他看见山崖下冒出了一颗颗乌黑的脑袋。 裘荣没想到去了三人,却只救上来两人。派下山崖的人说情况危急,无暇再去搜寻石不坚了。何况,他们察觉到谷中出现另一帮人马,不知是敌是友,为免生事端,不敢多留,只好先把这两人送上来。田小果和南宫煜被救上来时都已陷入昏迷。尤其是南宫煜,背后的一剑直透到前胸,满身都是鲜血。 “还有一口气在。”马六探着他的鼻息,忧心忡忡,“他身上受了严重的内伤,又加上这一剑,这么重的伤,只怕他熬不过今晚。” 裘荣心头一紧,半晌,涩着嗓音道:“我们立刻回去,无论如何,尽力抢救他的性命。” 突然,众人喧哗起来,指向谷底那冲天的火光。 裘荣眯起了双眼,了然地说道:“看来,那帮进谷的人马目标是铲除这迷尘谷。坚儿那孩子,但愿他吉人天相,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事不宜迟,先回去救人要紧!” 临走前,他留下两个人继续搜索,要他们务必找到石不坚。 田小果被送回品珍别苑没多久,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浑身烫得象火炉,一直昏迷不醒。裘荣和丽儿几乎一夜未眠,心情沉重。有谁能想到平时那个叽叽喳喳如麻雀般的女孩会如此沉静地躺在床上呢?裘荣请来冲城里最好的大夫给田小果诊治。大夫说田小果体质特殊,尤其是心脉,比常人要弱。加之疲劳过度,精神又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才会发烧昏迷。虽无性命之忧,但是恐怕也要在床上躺上几日,身体大受损害。大夫开了些退热退烧和宁心安神的药。裘荣让人抓好药,煎好让小果服下。现在已过去大半个时辰了,田小果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丽儿不断地用沾了冷水的湿毛巾擦拭田小果的脸庞和额头,为她降温。看见小果在高烧中痛苦地皱紧了双眉,细细地呻吟,她的眼眶就红了。她抬头看见裘荣在旁也是一脸关切而担忧地看着田小果,说道:“三叔请去休息 吧,这里一切都有奴婢。” 裘荣叹了口气,道:“也好。你等会将她全身都用冷毛巾擦拭一下,这样可以让她好过点。”说完,走出门去,顺手还将房门掩上。 丽儿解开田小果的衣服,将田小果全身擦拭一遍。触手都是一片滚烫。 “可怜的小果,这要受多大的罪呀,唉,丽儿姐姐真想为你分担一些痛苦。” 田小果昏睡着,高温使她的头脑疼痛昏胀,她不断地呻吟着,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间断地发出呓语。 丽儿低下头,凑近她嘴边,只听她细弱游丝的声音:“小……小哥哥……小哥哥……” 丽儿的眼眶马上就红了,忍不住流下泪来。 “傻丫头,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你的小哥哥。” 第1卷 第42章 夜探病人 门轻轻地被人推开,门外走进一个人影。 丽儿以为是裘荣,急忙掩好田小果的衣服,站起身来,朝那人影福了福身,正要说话,忽然呆住了。 那人影走近了,摇曳的烛光下,绝美的容颜、出尘的风姿,仿佛被贬人间的仙人。 “主,主子?!”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这个传说中被称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庄子,丽儿只觉魂为之夺,气为之夺,脑子里满是惊叹。 戚墨寒朝丽儿微笑着点点头,没注意到丽儿在看到他的微笑时是怎样的呆若木鸡。他走近床边,弯下腰,细细地审视着床上的田小果,微笑从脸上隐去,现出一抹淡淡的忧郁。 “她怎么了?”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啊?”好一会儿丽儿才反应过来戚墨寒是在问自己话,脸微微一红,急忙答道,“小果发着高烧,一直昏迷不醒。大夫已来诊治过,喝过药了。” 戚墨寒点点头,在床沿边坐下。 “她,她嘴里在说什么?”戚墨寒又问。 “回主子,小果她正在叫她的小哥哥。” “小哥哥?”戚墨寒呆了一呆,脑中浮现出那个英俊淡漠的少年,不知怎的,心底涌上一股淡淡的惆怅。 “那个郁公子?”他问。 丽儿应道:“是的。小果和他感情很好,什么都听郁公子的。可是,唉……” 沉默半晌,戚墨寒问:“听说那个郁公子情况很糟糕?” 丽儿眼眶红了:“是的,主子。大夫说郁公子受伤严重,恐怕撑不过今晚。我真担心,小果醒来要听到这个消息会怎样悲痛欲绝。如果郁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怕小果她……” 戚墨寒心中五味俱陈。床上躺着的,是这世上唯一能做他妻子的人,而她,心里却每时每刻想着另一个男子。自己对她又是什么感觉呢?原以为自己是讨厌她,排斥她的,可是听说她去了迷尘谷,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不安?听说她病了,昏迷不醒,自己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来看她。是的,她身上到处都是缺点,但是,她却可以为了一只从小陪伴她长大的白狐以身涉险,她的内心该是柔软而善良的吧?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象开始那样厌恶她了。 从小到大,每一件事他都能做得很好,每一件事他都能掌控手中。只有一件,那就是娶妻。他天人之姿,绝世容貌,富可敌国,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妻 子。上天难道真的在他身上加了诅咒?他痛恨这样无法控制的局面。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主宰呢?他也想去喜欢一个人,去好好爱一个人,可是,这个人他却无法自己选择!想想,这是一件多么荒谬而可笑的事啊,可是却真实地发生在他的身上。他讨厌这样无法掌控的婚姻,也许也正因此,他直觉地排斥她吧。 望着床上躺着的这个女孩。她平时的粗俗大胆,坦率天真此刻都已看不见了,只看见她象个正在做噩梦的病娃娃一样苍白着面容躺在那里。平时鸹躁不安的小嘴微张着,从里面吐出的却是另一个男人。她应该很喜欢她的小哥哥吧?如果她得知她的小哥哥为了她而丧命,该会怎样的悲痛啊。 他也曾听派去迷尘谷救她的人议论起那个武功高强的郁公子,说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那把刺向她的剑。郁南,他怔怔地想,也是喜欢她的吧?喜欢到为她,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丽儿奇怪地看着戚墨寒。他脸上现出的表情既失落又怅惘,好象一个迷失的孩子般愣愣地坐在那里,一眼不眨地看着田小果。主子为什么会来看小果呢?他似乎很关心她。可是,为什么呢?想起纠缠在主子身边的那些漂亮的小姐,环肥燕瘦,形形色色,可是从未见他朝她们正眼瞧过。 不会是主子喜欢上小果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她就立刻否决掉了,暗骂自己也太过异想天开了。主子是个什么人啊?不似凡人,他绝美、俊逸、温柔,他喜欢的女人怎么会是象小果那样大大咧咧不象女孩的女孩呢?怎么想,都难以将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放在一起。 正在胡思乱想着,戚墨寒已站起身来,吩咐她:“好好照顾她。” 然后走了出去。 门外,夜凉如水。 他缓缓地走在园中的小径上,身后,轻轻地跟着青锋。他停了下来,望着天空的那一轮明月,心里居然感到微微的凉意。 良久,他静静地说道:“青锋,却拿那颗大还丹给郁公子服下。” 青锋心里一惊。 大还丹,武林圣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为少林前任方丈了然大师炼制,所采用的药才十分罕见,极难寻得,所以据说了然大师一共也只炼了十颗。 “主子,青锋不明白。” “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将得之不易的大还丹给郁公子?” “是的。” 戚墨寒长叹一声 ,喃喃低语:“你不用明白。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眼看着大夫喂南宫煜吃下大还丹,戚墨寒的一颗心既感到轻松又感到沉重,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使他更加迷惑了。从小到大,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感体验。 南宫煜双目紧闭,原先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正徘徊在生死边缘。对他的伤势,就连冲城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正准备交待众人准备后事呢,此时奇蕴山庄的庄主却亲自送来了大还丹。 “庄主,这位少年的命算是保住了,这还多亏了庄主及时送来大还丹啊。”大夫长吁一口气,紧绷的面容稍稍松驰,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大夫辛苦了。”戚墨寒微微一笑,温润如玉的声音象春风吹过湖面,“大夫彻夜不眠不休为郁公子诊治,墨寒感激不尽。来人,赠大夫白银千两,以作答谢。” 那大夫连连摆手:“庄主莫要如此说,实在让老夫惭愧呀。郁公子能保住性命,老夫实不敢贪功,这完全是庄主的大还丹之效。实不相瞒,郁公子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情况仍然堪忧啊。刚才老夫为他切脉,发现他脉搏紊乱,体内内力四处乱窜,若不尽快调理医治,恐怕郁公子将来再也不能练武了。” 戚墨寒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将来武功会废?” “正是。” “那烦请大夫立刻给他医治,一定要保住他的武功。” 戚墨寒虽然自己不习武,但他十分明白,武功对一位闯荡江湖的武林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如文人手中的笔,商人手里的钱,是他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这……”大夫面有难色,犹豫不决,似乎有难言之隐。 “大夫有什么话,尽管明言。” 那大夫长叹一声,朝戚墨寒一鞠到地,诚恳地说道:“老夫无能,无法医治郁公子的伤,更无法保住郁公子的武功。老夫曾检查过,郁公子当胸被人打了一拳,已受了十要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均已移位,他完全是靠着一股惊人的毅力才支持到现在。加之后来又受了那几乎要他性命的一剑,他的身体已是十分虚弱。好在有大还丹保住了他的心脉,短时间内无性命之忧。可是,如果他移位的五脏六腑不及时归位,他错乱的经脉不及时疏通,只怕将来仍有性命之忧,而且武功尽失!老夫若有这个能力,一定为郁公子尽心医治。只是老夫有自知之明,实在无能为力啊。” 戚墨寒眼 神闪烁,沉吟半晌,问他:“那么大夫可知这天下有谁能医治他?” 那大夫手捋着他的山羊胡须,皱眉想了许久,忽然眼神一亮,兴奋地叫道:“老夫想到一人了。” “是谁?” “医邪诡逍。传说他医术通神,他若想要人活,阎王也不敢和他抢。只是他性情古怪,正邪难分,特立独行,又行踪无定,只怕找他并不容易。” 戚墨寒眉头深锁。 医邪的名号,他也听说过。江湖上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据说他治病医人全凭个人喜好。看上眼的病人,他会施以回春妙手,甚至分文不取。看不上眼的,哪怕那人送他金山银山,他也会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他面前死去。 这样的人,就算找到了,也不见得他会出手医治。 “除了他,还有谁能医治?” 大夫摇头:“这个,老夫就真的不知道了。” 第1卷 第43章 石勇的谎言 石不坚醒来时,不知自己是在哪里。 他张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屋顶是陌生的。然后,他看见身下的床是陌生的,屋里的摆设也是陌生的,连侍立在一旁的丫鬟也是陌生的。 他猛地一骨碌爬起来,因为起得急了,眼前金星直冒,头脑一阵晕眩。 响声惊动了丫鬟,这个清秀的小姑娘惊喜地大叫:“小少爷醒了,小少爷醒了!” 顿时,门外涌进几人。 石勇一马当先,几步就冲到床前,满脸惊喜地问:“小少爷,你醒了?你,你可有觉得哪不舒服?” 石不坚转了转眼珠子,一本正经地说:“有。” 石勇大惊,急忙朝后面的人吼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叫大夫!” 石不坚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何必去叫什么大夫?我口很渴,想喝水。你要叫大夫来替我倒水?” 石勇顿时明白过来,知道又受了石不坚的捉弄,不但不生气,反而呵呵笑道:“原来小少爷是想喝水了。看石勇笨得……” 石不坚白了他一眼,接过丫鬟倒来的水,咕噜噜灌了一大碗,然后跳下床来。 “前面带路。”他向石勇命令道。 “小少爷要去哪里?”石勇小心翼翼地问。 石不坚语气很冲:“去哪里?当然是去看那疯婆子……呃,就是我要你救的人。” 石勇心里咯噔一下,但脸色却平静地问:“不知那人名字……” “她叫田小果。”石不坚打断了他,急躁地催他,“快点啊,你把她安排到哪间房里了?” 石勇心里发慌,但脸上却挤出一丝悲痛:“小少爷,属下无能,当我们赶到时,已……” 石不坚的心顿时狂跳不已,他一把抓住了石勇的衣服,怒问道:“她在哪里?快点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石勇心想,田小果在迷尘谷肯定凶多吉少,火烧迷尘谷后,他还派人彻底地清查过宅院后面的竹林,发现了程一榆的尸体。边上就是悬崖。虽然确实没有发现田小果和南宫煜的踪迹,但想必是坠下山崖了也说不定。不如就趁此机会彻底断了石不坚的牵挂,于是面带悲戚地说道:“小少爷,都怪属下慢了一步,当属下带着人赶到时,已不见了田小果。边上,边上就是万丈深崖。” 他这话说得极有技巧,没说田小果死了,也没说她没死。却强调了边上有个悬 崖。这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果然,石不坚揪紧石勇的衣襟颤声问道:“你说她坠崖了?” 石勇低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沉默不语。 “不,不会的,不会的!”石不坚连连摇头,退了几步,忽然跺脚,大哭起来,叫道:“不可能!她才不会死,我要去找她!” 石勇拦住了往门外直冲的石不坚,连声劝道:“小少爷,请节哀呀。既然已经这样了,你还是想开些。” “我不要!”石不坚大哭道,死命地用脚踢着抓住他的石勇,又哭又闹,“你骗我,我不相信!她不会死的!她怎么会死呢?呜呜呜——” 她又笨又呆,阎王爷都会讨厌,怎么会收了她呢? 她还会微笑着叫他坚儿;她还会温柔地抱着他,揉乱他的头发;她还会一个劲地追着他要他叫她姐姐;她总是相信他,听他的意见,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般忽视。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石不坚嚎啕大哭着。石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少爷。印象中的少爷任性,聪明,喜欢捉弄人,虽只是孩童,但他比同龄人早熟了许多。石勇从未看见小少爷这样大哭过,哭得都几乎岔了气。小少爷应该是很喜欢那个田小果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伤心。想到这,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一连三天,石不坚都千方百计想遛出清石园——这是石非玉在冲城的府邸,但是石勇早已吩咐众护卫将整座园子围得象铁桶似的,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石不坚走到哪,都有人跟着。无论他如果发怒,如何使计,甚至哭着哀求,软硬兼施,那石勇也不让他跨出园子一步。 “小少爷,不要为难属下们了。你好好待在园子里吧,相爷不日就要来了。”石勇这样和他说。 哥哥? 石不坚心中剧震。 他为什么要来冲城?是……为了他吗? 石不坚敢也不敢想。那个一直高高在上,冷情寡言的哥哥,会为了他特意来一次冲城?自己又在奢想吧。石不坚苦笑,多少次了,他对他满怀着期待,可是最终转而满心的失望。他早已慢慢学会,不再对他心存幻想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有种小小的雀跃? 青锋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了。 他从小是个孤儿,五岁那年,他一连好几天讨不到食物,饿昏在路旁。是 神仙一般的主子救了他。从此,他就跟在主子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为了主子的安全,他苦练武功,无论吃多少苦他都不在乎,就是为了主子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这两天,主子却为了两个外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看见主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的心象火一样在烧。 “主子,你再吃些吧。”青锋看见戚墨寒对满桌子的饭菜几乎没动几次筷子,不禁连声劝道。 戚墨寒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问道:“青锋,可有晓事生的消息吗?” 晓事生,人称江湖百事通,天下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排的兵器谱是武林中的权威评论。要找那行踪无定的医邪,只有去问晓事生。不过,要问他一个消息,可不便宜。这个晓事生,是个八面珑玲的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贪财。家里到底藏着多少宝贝,没有人知道。不过,他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些宝贝财富,都是他卖消息赚来的。而且,他做人也挺讲原则,对江湖高手和武器的排名只依据事实和综合实力,并不因为别人多给他些财宝他就将那人排到前面。所以,虽然他有这个贪财的毛病,但在江湖中的地位还是挺高的。 青锋听主子问道,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道:“刚刚接到消息。”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蜡丸,递给戚墨寒。 戚墨寒一向温和的脸沉了沉,语含责备:“既然收到消息,为什么不早点给我?” 青锋低下了头:“青锋只想,只想主子能安安心心吃顿饭。” 戚墨寒看看他,脸色稍霁,没有说话,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小纸条,仔细阅读。 “桑晶国灵蛇岛?”他微皱起了眉头。 桑晶国位于玄炎皇朝东北面,是个东面临海的国家。桑晶国境内有不少海岛,那灵蛇岛就是其中之一,是个没有人烟的小岛。传闻,岛上毒蛇遍布,人迹罕见。去灵蛇岛找诡逍,无疑是件十分危险的事。 青锋也吓了一跳,急忙道:“主子,青锋真的不明白,那两个人跟我们奇蕴山庄没有任何关系,主子对他们这般照料,已是仁至义尽了,何苦再管下去。照青锋看来,安脆把他们安排到别处去住,以后是死是活是他们的造化,与我们……” 一个眼神扫过来,青锋咽下了下面的话。 戚墨寒叹了口气:“青锋,什么时侯你变得如此冷漠?”摇了摇头,似叹息,似惆怅,他悠悠说道:“青锋,你不明白。” 青锋怎会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想对田小果不闻不问,却又不自觉地会主动关注的心情。但戚墨寒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田小果,他不会对南宫煜的伤势如此上心;如果不是因为田小果,他不会拿那价值千金的七彩琉璃灯去向晓事生买医邪的消息。 田小果,田小果。戚墨寒暗暗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满腹苦涩。这个女孩,他还没有相处过几日,却影响他至此!难道真是那个诅咒起了作用?使他不知不觉将她视为他命定的妻子,转而不知不觉背负起这份责任? 正沉思着,门外响起一个声音:“让我进去!我有事找美人哥哥!” 声音不似往日的清脆,多了些沙哑,显得气力不足。戚墨寒想,怎么会这么巧呢,自己正想着她呢,她就来找他了。 想着她? 他的脸微微红了。 第1卷 第44章 出发灵蛇岛 门外的田小果仍在央求守门的护卫放她进来。戚墨寒朝青锋点了点头。青锋虽满肚子不高兴,但仍出去叫护卫放田小果进来。 “美人哥哥,请你帮帮我!” 人还未到,声音就响起来了。 戚墨寒盯着眼前这个大病之后爬下床来的小丫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清瘦了许多,衬得她一双眼睛越发的大了。头发仍是扎成一个马尾,衣服仍是简简单单,没有一点修饰,自然随意得就象那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可她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简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即使是在病后,也闪着自信的光彩。她似乎从不知胆怯,也从不懂畏缩。 此刻,她迎视着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不闪不避,哀求他:“美人哥哥,请你救救小哥哥。” 戚墨寒怔怔地看着她。 就连请他帮忙,她也不懂修饰和委婉,如此直接,甚至——理所当然。是她太过简单还是她为她的小哥哥忧急如焚,关心则乱? “美人哥哥?”田小果见戚墨寒似乎想什么事情想得出了神,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咳——”戚墨寒回过神来,掩饰地咳了一声,问道:“你去看过郁公子了?” “嗯。我一能下床,我就去看他了。”田小果点点头,眼泪夺眶而出,“小哥哥好可怜,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不应我。呜呜呜,他都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我想救他,可是不知怎么做。” “所以,你就来找我?”戚墨寒垂下眼帘,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美人哥哥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我曾听人说过,天下没人敢得罪你。你肯定很厉害,一定认识很多人,一定有办法救小哥哥的,是不是?” 田小果充满希冀的大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戚墨寒,戚墨寒忽然感到她的眼睛明亮得刺眼。 良久,他问:“你刚一下床就去看郁公子了?” 田小果奇怪地点点头。美人哥哥还没有回答她呢。还是,美人哥哥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他并不想救小哥哥? 想到这,她急了,抓住戚墨寒的手,哀求道:“美人哥哥,求你一定要救救小哥哥,只要能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 戚墨寒的眼底黯然,他怔怔地看着那只抓着他的手。此时,他与她肌肤相触,他能感受到从她手掌心处传来的灼热。 这个女孩,是天地间唯一一个能与他直接相触的人。可是,也是唯一一个眼中看着他,心里却全心全意想着别人的人。 那手掌似乎有团火在燃烧,他感到自己心底深处某一个冰封的角落也被这火融化了。心,第一次感到一阵灼烧的疼痛。 他轻轻地抽出被她抓着的手,淡淡地说:“不用你说,我也会救他。” 田小果惊喜地睁大眼,兴奋地叫道:“真的吗?是真的吗?谢谢你,美人哥哥,谢谢你!”忽然间,她抱住他,在他绝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一愣,随即一阵恼怒,猛地推开她,胸口起伏。 田小果一愣,但并未多想,仍是开心地问:“那么,美人哥哥,怎么救?” 戚墨寒气息仍有些不稳,他迷惑了,同时也感到愤怒。 她,怎么能在亲了他的同时,又宛若无事地说着另一个人呢?还是,她本就是这样轻浮的女孩? “美人哥哥?” 他回过神来,神色不再温和:“世上能救他的只有医邪诡逍。他现在在灵蛇岛。” 田小果愣了:“这么说,要救小哥哥,我们就要去灵蛇岛?可是这一来一回,要花多少时间?小哥哥能不能等到我们把那个什么医邪请来的那天?” “去请来不及了。我们把郁公子送去灵蛇岛。” 田小果连连点头:“嗯,还是这个办法好。”接着,很不好意思地说,“美人哥哥,真对不起呀,刚才我还以为你不想帮我们呢。” 戚墨寒不再看她,端起一杯茶,淡淡地问她:“还有什么事么?” 田小果“啊”了一声,搔搔脑袋,笑道:“没,没什么事了。啊,对了,那个,什么时侯动身?” 戚墨寒忍不住微微恼怒了:“你自己还在发烧吧?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你现该做的事就是躺回床上好好休息。” “啊?”田小果眨了眨眼。刚才美人哥哥还和颜悦色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这翻脸跟翻书一样快。转念又想,只要他答应救小哥哥,哪怕他发几次火又有没关系。 她笑道:“好,我这就回去。” 头还是有点晕,身体也有点热。也许,她真得躺着再休息会。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问:“对了,关小雪球的笼子是怎样打开的?坚儿说天下只有那个什么神偷能打开那把锁。啊,坚儿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哪里?” 戚墨寒的嘴角微微地弯起来:“你的问题可真多。好吧,我一个一个回答你。那铁笼子的锁我们没法打开,但是我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坚儿,我不知道他在哪。我派的人到了迷尘谷时,只看到你们两个。不过,据说当时还有另一批人到迷尘谷,还把谷给烧了。我想,坚儿一定是被他们救了。我现在正在打听那天去的那批人到底是谁。现在满意了?快去好好休息。” 田小果吐了下舌头,连连说道:“满意,满意。什么时侯去灵蛇谷,一定要通知我。我也要去。” 戚墨寒脸沉了下来:“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还在生病。” “可我快好了。你看,我现在都能下床,能自由走动,一点事也没有。” “那也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怎么个危险法?” “岛上很多毒蛇。” “毒蛇我不怕。我还养过一条蛇呢,它叫雪宝。不过,它现在在山上,不知它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唉……” “你……”戚墨寒头痛了,“你一定要去?” “嗯。就算你不让我去,到时我也会偷偷去。” “……好吧。我答应你。”戚墨寒暗忖,她都能偷偷去迷尘谷,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甚至可以预料,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轻松了。 唉…… 戚墨寒挑选了五名武功高强的高手护送,布置了一辆舒适的马车,将昏迷不醒的南宫煜安置在里面。 他对领队的郑琪说:“这次去灵蛇岛你们要一路小心,千万要照顾好郁公子,护他周全。” 郑琪是个三十来岁高大威猛的汉子,性格豪爽,力大无穷,擅长少林南拳,是少林俗家弟子。他哈哈笑道:“庄主请放心。郑某一定全力以赴,尽心为庄主办好这件差事。” “岛上毒蛇遍布,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可带上解毒防蛇的药了?”戚墨寒又问。 郑琪朝他一拱手,脸露钦佩:“都说庄主关心体恤下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后庄主有事,尽管吩咐郑某去做便是,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郑某都在所不惜!” 然后啪的一声,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青锋在戚墨寒身后想笑不敢笑,拼命忍着。戚墨寒也微笑起来,正想再 嘱咐几句,从大门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如狂风般刮了过来。 “唉呀,你们怎么不等我?太过份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就旋至身前,怀里抱着只白狐,肩上背着个小包袱。 丽儿在后面追赶,跑得气喘吁吁,等她赶到马车前,还来不及向戚墨寒解释,那田小果已扯住戚墨寒的袖子在兴师问罪了。 “美人哥哥,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都答应我了,让我一同跟着去,怎么这会儿想偷偷遛走?” 戚墨寒好看的眉毛皱起来,一张绝美的脸淡淡地笼了一层寒霜。 “你不能去,好好在家养病。” 田小果看着他,发现他神色严肃,不象是在和她开玩笑。小嘴一撅,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你说话不算数,呜呜,你明明答应过的。人家说,大丈夫言出必行,行必果。可你呢,说话就象放屁似的。放过就算了。呜呜……还算什么一庄之主,我看任何人当庄主都比你强。呜呜,难怪别人说你长得象女人,呜呜,说话不算数,不是男子汉。” 第1卷 第45章 紧跟其后 众人起初听她说戚墨寒说话象放屁时,都暗暗好笑。可是听到后面,一个个或愤怒或担忧地看着她。丽儿悄悄地拉了她好几次衣袖,想提醒她适可而止,可这田小果只顾着数落那戚墨寒,哪注意到这些。 戚墨寒越听,脸越阴沉。他平生最恨别人说他长得象女人。天生一张绝美的容颜,顶着一张比女人更美的脸,本就不是他的错。这田小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甩开田小果的手,转过身,冷若冰霜地说道:“你想去,你就去吧。” “真的?”田小果并未注意到他的脸色,得到他的允许,立刻破涕为笑,乐呵呵地爬上马车,叫了声:“谢谢了,美人哥哥!” “主子!”丽儿叫道。 戚墨寒冷冷地说:“她要走,就让她走!” 郑琪看了看马车里的田小果,又看了看戚墨寒,心里虽然纳闷和猜疑这小丫头和庄主的关系,但见庄主并未反对那丫头同行,便不再说什么。朝戚墨寒拱了拱手道:“告辞!”朝马车吆喝了一声:“走了!” 马鞭响起,马车咕噜噜地朝城门处驶去。 戚墨寒冷凝着脸,回到品珍别苑,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立刻就将茶杯放了下来。 青锋忙问:“这茶怎么了?” “太烫。” “啊?”青锋急忙叫丫鬟重沏了杯茶端上来。 戚墨寒喝了一口又放下茶杯。 “太凉。”他说。 一连重沏了好几杯茶,戚墨寒越喝脸色越难看。 正在此时,门外又报紫霞郡主求见。戚墨寒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在厅堂里来回踱步。 青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这样烦躁不安的主子他还是第一回看见。以前无论多难做的生意,主子也没为此烦恼过一分。 “主子,那紫霞郡主……”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见!”戚墨寒烦燥地回道,忽又想到此刻语气太冲,缓了缓脸色,对青锋说,“就说我不舒服,概不见客。” 紫霞,印象中有张精致而娇美的脸,在他来冲城视察品珍楼生意时,她总会来品珍楼小住几日。每次她都会来求见他,他曾经推辞不过,也见过她几面。说心里话,他对她没有好感,甚至还有几分厌恶。她确实长得很漂亮,可他看到的只是她故作娇羞的模样。她目光躲闪,含羞带怯,可是他注意到的是她那千方百计想掩饰 的目光总是赤裸裸地胶着在他身上。这一切,都令他感到十分厌烦。不象田小果,那花痴的模样,直接坦荡得让人想生气都难。 唉,怎么又想起她了? 戚墨寒坐立不安,越发烦躁了。 “可是,紫霞郡主是平南王的掌上明珠,只怕……”青锋小心地提醒。 戚墨寒冷笑:“平南王?哼,得罪他又怎样?他不敢拿我怎样,毕竟他要求我的地方还很多!” 青锋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一天之内主子的又一次反常。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尖锐和直接地谈论某一个人。平时,他总是温文尔雅,就是批评人,也是和颜悦色的。可是,今天,从他的身上,青锋隐隐约约感受到一道凌厉的气势。 戚墨寒又踱了几步,终于停住。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他对青锋说:“青锋,去准备马车。” “主子想去哪?” 戚墨寒叹了口气:“灵蛇岛。”有点认命的感觉。 “啊?”青锋怀疑自己听错了,忙掏了掏耳朵。 “你没听错,是去灵蛇岛。”戚墨寒仿佛打开了心中的一个结,浑身放松下来,脸色和缓,甚至唇边还挂着一丝微笑,那微笑让他的整张脸散发出绝世的光华,使青锋看呆了。 过了好半晌,青锋才回道:“青锋不明白。” 戚墨寒摇摇头:“你不用明白。就当我是为了躲避那个紫霞郡主才这样做的吧。”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里面放置了不少在路途中将要用到的物品。江枫和裘荣听说戚墨寒要亲自去灵蛇岛,都感到十分不解。两人此时不约而同一致极力反对他这样做。 “主子,你若不放心郑琪他们几人,再加派人手护送他们就好。何必亲自去呢?”江枫说道。 裘荣连连点头,苦口婆心地劝道:“不错。主子决不可以身涉险。去灵蛇岛,至少十天路程,这长途跋涉,十分辛苦。主子本就体弱,还是不要亲自去为好。何况灵蛇岛上危险重重,主子若有什么闪失,奇蕴山庄怎么办?老夫人又该怎么办?就算主子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在家的老夫人啊。” 戚墨寒怔了半晌,缓缓说道:“你们不用说了。这些危险我都考虑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他停顿了一下,说道,“那也是老天注定。” 裘荣内心充满疑惑。他为戚墨寒做事已有六年了,在这六年里,他耳闻目睹,已非常清楚戚墨寒是个 什么样的人。也因此,他从未敢将戚墨寒当成一个少不轻事的少年看待。戚墨寒很早就显露出他天才的经商才华。他头脑冷静,处事果断,思维敏捷,善于发现商机,并且广结人缘,体恤下属。短短几年内,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奇蕴山庄打造成一个几乎掌握了玄炎皇朝经济命脉的天下第一庄,其超凡之处可想而知。可是,今天,他怎会做这样一个几乎可说是赔本的买卖呢? 他还想说什么,但看戚墨寒一付已无心再谈的模样,只得长叹一声,暂且作罢。 裘荣依靠他平时积累的关系,又请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人随身护送。其中有眉心一点红曾不桐,水上飘蒋尘,风雪神枪邹世昭。那曾不桐精通暗器,为天下一绝,据说每次只发一枚暗器,均中对方眉心,在他的暗器下从无人活口,眉心一点红的绰号由此得来。水上飘蒋尘,自然是轻功出色。风雪神枪邹世昭,据说一杆银枪出神入化,与慕容枪不相上下。 等他们一切准备就绪,离田小果他们出发已有两个时辰了。 看见马车绝尘而去,裘荣伫立良久,一颗心七上八下,感到沉甸甸的。他没有看到,江枫正站在他身后,悄悄地将一张条子递给了街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伙子,并朝那个小伙子使了个眼色。小伙子点点头,走到街上,混迹于人流中,片刻间便消失了踪影。裘荣也没有看到,品珍楼三楼的一扇窗户后,一抹淡黄色的身影注视着戚墨寒的马车渐渐远去,手中的绡丝帕被一双纤纤玉手拧成一团,嘴里狠狠说道:“哼,一直称病不见我,这会儿,居然和那个田小果一样要去什么灵蛇岛!田小果,你只不过是个没有大脑没有姿色的野丫头,你有什么资格能得到戚庄主如此厚待?哼,我紫霞决不会放过你!” 秋儿在一旁忿忿不平:“郡主,这些天我打听得很清楚,那田小果不知使了什么妖术,使戚庄主待她与旁人不同。听说,为了她,连大还丹都拿出来去救那个叫郁南的小子。说到这事,整个品珍楼和别苑的人没有一个不啧啧称奇的。” 裂帛声响起,手中的绡丝帕被撕成了两片。 “哼,灵蛇岛!”鲜艳的红唇中吐出恶毒的话语,“别人不知,只道它是桑晶国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可是我知道,那灵蛇岛却是我父王平南王的秘密基地。此次,田小果,我要你有去无回!”一只灰鸽子扑腾着翅膀,落在一个雕花的窗台上。一双白暂的手从华丽的衣袖里探出来,取下鸽子脚上的绑的纸条,展开。 “呵呵!”带丝慵懒的笑声响 起,笑声中却隐含霸气:“墨寒,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也要去?真不象是天下第一庄庄主会做的事!” 身后一个妖媚的女子吃吃地掩嘴笑道:“三殿下,戚庄主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呢。常人如此,莫不是为名为利。戚庄主已经名利双收,可是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呢?” 那个被称为三殿下的人听了,顿时脸罩寒霜,沉吟不语。 那女子未见他脸色,依然径自说道:“依奴家看来,戚庄主会如此做,必定是为了某位佳人!” 捏着小纸条的手一颤,忽然一个巴掌扫去,啪的一声脆响,那女子娇美如花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洁白如玉的皮肤上顿时浮现出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那女子擦去嘴角的鲜血,既不哭也不闹,嘴唇倔强地翘起,眼中隐有泪光,看着那三殿下惨然一笑:“殿下,心眉只是猜测而已。即使是这样,也让你痛苦难过了么?” 第1卷 第46章 兄弟俩的争执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冷如冰霜的声音。 “心眉会这样说,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殿下何苦苦苦执着于一个不属于你的人呢?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你身后的……” 看看你身后,你身后一直有一双追随你的眼睛,一直有一个默默等待你的人影,你为什么看不到呢?殿下…… 可是心眉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比刚才更猛烈的巴掌扫了过来,她被打得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下来,昏倒在地上。 三殿下走到心月身边,看向她昏迷的脸,冷笑:“天下间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对他的这份感情!即使是你,也不能!” 语毕,朝室内的空气说了一声:“立刻派人去追戚墨寒,务必要阻止他去灵蛇岛。记住,千万不可伤他一根毫毛,否则,提头来见!” 空气中传来一声:“遵命,殿下!” 那是无影,他的贴身暗卫,一天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他,仿佛是他的影子。 无影,只做三殿下的影子,自己却无影。石不坚沉沉得睡了一觉。这两天,他不是哭闹不休,就是想方设法想遛出园去。几番折腾下来,他十分疲惫,这日终于早早上床,睡得极沉。 睡到半夜,他忽然惊醒,床头一灯摇曳,他恍惚记得睡时是叫丫鬟熄了灯的。正要发火叫丫鬟,抬眼看见床边站着的一个人影,惊得几乎从床上跳下来。 还是那样冷凝的神色,还是那样睿智的眸子,还是那样清俊挺拔的身材,立在眼前,象一棵挺直的翠竹。 “哥……哥哥!”石不坚叫道,几乎怀疑是在梦中。 他,他真的来看他了!从遥远的京城赶来。他,心中是在乎他的吧?石不坚好想冲进他的怀里,告诉他,离家的这些日子,他有多想他! 可是,当他看向石非玉的脸时,他的欣喜和渴望都冻结在眼底。 石非玉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眉飞入鬓,神色温和时,一双眼眸顾盼生辉,发怒时,那眸光便化为两把利剑,可将人的心脏刺穿。 此时,石不坚就感到有种心脏正在滴血的痛楚。 他畏缩地朝床里挪了挪,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你也会害怕?”石非玉紧盯着他,“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会如此轻易相信他人?” 石不坚低着头,小声说:“我没有。” “你还不知错在哪里?”石非玉的语气严 厉起来,“好好地在品珍别苑待着就是,为什么要去迷尘谷?” 石不坚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答不出来了是吗?”石非玉脸罩寒霜,“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回答?一个田小果,就让你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了吗?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就让你如此信任?你知不知道她对你根本就是别有居心,不怀好意?” “我不准你这样这她!”石不坚忽然抬起头来,“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是,就是不准这样说她!” “好,好得很!”石非玉冷笑,“为了她,你居然敢和我顶嘴?这也是她教你的吗?” “才不是!”石不坚勇敢地迎视着石非玉的眼睛,气愤和委屈使他的声音颤抖。“她是好人!才不象你说得那么坏!她又笨又憨,别人不害她就算好的了,她怎会去害别人?她去迷尘谷,只不过是想去救她的小雪球。她不让我去,是我自己要跟着去的。” “可是你知道吗?那田小果身世是个谜!这样的人,怎么会单纯?” “你调查她?”石不坚爬起来,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能在暗地里调查她?你要相信我,她本就不懂得怎么害别人。” 石非玉冷笑不已,连声说道:“好,好得很!离开家才几日,你不但学会了顶嘴,也学会了狡辩!你才多大?人心险恶,你一个孩子懂得什么?和这个田小果才相处几日,你就变得如此目无尊长!如果再和她接触几日,你岂不会变得无法无天?” 石不坚眼泪冲出了眼眶,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懑和不满,辩解道:“我没有想要顶撞你。我说的是实话。你不该那样看待她,那样不公平!” “那么我该怎么看她?坚儿,你想想,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会为了一只小小的白狐去那么危险的迷尘谷?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孩子,怎么会千方百计想要认你作弟弟,和你亲近?坚儿,哥哥这些年来什么人没看到过?你是我的弟弟,是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世人如果知道你和我的关系,那么会有多少人想要抓住这点来威胁我,你明不明白?” “别人也许会,可是那疯婆子不会!”石不坚大声说,“你不了解她,凭什么这样断定她接近我别有目的?别人不会为了一只宠物身赴险境,可是她会!别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小乞丐好,可是她会!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懂不懂?再说了,在这世上,有多少人知道我是你的弟弟?你有没有让我在人前叫过你一声哥哥?”说到后面时,石不坚已是泣 不成声,脸上淌满了泪水。 那泪水晃痛了石非玉的眼,灼痛了他的心,他伸出手,想替他拭泪,手到半途,终还是停下,紧握成拳,他悄悄地将手收回,垂在腰侧。 自己,终究无法做到。 石非玉心中暗暗摇头苦笑。 沉默了半晌,他说:“明天你和我回京城。” “什么?”石不坚惊愕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不要!我不要回京城!” “你还要在这里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京城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 “你想走随时可以走!我又没要你来这里!呜呜,反正我不走!” “你还想找那田小果?”石非玉冷笑,残忍地说:“想必她早就死了!” “你胡说!她不会死!” 自己的弟弟不惜和他顶撞,竭力维护一个外人,这是什么感受?石非玉极力压抑下心底涌上的那股复杂的情绪,冷笑道:“是人就会死。去迷尘谷的人,大多数有去无回!如果不是石勇找到你,此刻你也死在谷里了!” “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石不坚哭喊道,“她说过会保护我,照顾我,不离开我的。她才不会让我死呢!呜呜,如果不是她引开了那个程一榆,我早就死了。呜呜,我要去找她,我不要回京城!” “她死了!”石非玉狠心地说,心中对那田小果越发痛恨。好个甜言蜜语的丫头,知道小孩子都吃这一套,于是什么好话都会说。 “没死!你乱说,她不会死的!” 石非玉不想再和他争论下去,拂袖离去,走出房门前,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说了句:“坚儿,你要知道,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走出门,石非玉忽略掉身后传来的哭泣声,对侍立在门外的石勇说:“好好看着他。” 石勇抬头恭敬地看他一眼,似有迟疑。 “怎么?”石非玉皱眉。 “小少爷似乎很喜欢那田小果,这几天一直闹着要出去找她。” “哼!”石非玉冷哼一声,胸有成竹地说:“不用管他,随他闹去。小孩子,过了这个热头劲,就没事了。” 石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他还是将活咽下肚去,只应道:“是。” 石不坚扑在床上,抓着被子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就是不肯相信他呢?在他眼里 ,自己无论多么努力,依然只是个小孩子。他不相信他的判断,不相信他的眼光,不相信……他只相信他自己!他是他的亲哥哥,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他总是那么专制、霸道,他为什么不能象那个疯婆子一样,信任他?尊重他?疼爱他?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一说话,为什么? 疯婆子,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说过要陪着我的,不会离开我的。你一定要做到!石非玉坐在园中的飞月亭里一边喝着茶,一边观赏着园内的风景。他曾很多次来冲城,可那都是为了公事。象这样,因为私事来冲城,还是第一次。园内各种鲜花开得正艳,有月季、蛇目菊、龙胆、千日红、草石竺、和睡莲,石墙上的牵牛花正热热闹闹地吹着喇叭,池子里的荷花亭亭玉立。他恍惚地想,夏天,居然有这么多花开着呢。自己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呢? “爷。”石砚匆匆走进亭子。 石非玉呷了一口清茶,询问地看向他。 “刚接暗门报告,那田小果和南宫煜没有死,他们被奇蕴山庄救了。南宫煜身负重伤,田小果没有大碍。而且……” 石非玉挑眉,眼眸暗沉。 第1卷 第47章 冥煞教教主 石砚接着说:“而且,奇蕴山庄庄主戚墨寒为救南宫煜,居然拿出了大还丹,此事在品珍楼里被传得沸沸扬扬。不仅如此,暗门还探知,戚墨寒已派多名武林高手护送他们前往灵蛇岛去寻医邪治伤,最后,甚至自己亲自前去灵蛇岛。” 石非玉将茶杯放在石桌上,丹凤眼微眯,笑道:“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戚墨寒居然会亲自去灵蛇岛,这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石砚低着头,恭声说道:“是,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暗门也没有探知更进一步的消息。只猜测这一切可能和田小果两人有关。” “南宫煜……”石非玉低喃道,嘴角擒着一抹冷酷的笑,“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敢让坚儿以身赴险,我就决不轻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据说那南宫煜偷了奇蕴山庄的洗髓心经。戚墨寒会救他,想必是还不知道南宫煜的真实身份吧。” “不错,在品珍楼里,众人只知他叫郁南,不知其实为南宫煜。” “你说,如果戚墨寒知道他千方百计想要救的人居然是偷了他奇蕴山庄宝贝的人,他又将如何呢?”石非玉斜瞅着石砚。 石砚躬身行礼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看着石砚匆匆离去的背影,石非玉眼里迸出冰霜一般的寒意:“如果不是你们,坚儿怎会变成这样?哼,不要怪我,要怪也只怪你们不该招惹到他。” 富丽堂皇的大厅,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壁上和屋顶镶嵌着无数大如鸽卵的夜明珠,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照得整个大厅亮如白昼。大厅里寂静无声,似乎站着的那两排人影形如摆设。正前方起了个高台,台上垂着长长的珠帘,帘后依稀可见站着的两个人影。一张镶着宝石的白玉床榻上,躺着个人,虽然他只是看似悠闲而慵懒地躺在那里,但底下的人却连正眼也不敢瞧一眼,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台下,跪着个满身血污的人。 他头发灰白,衣衫破烂,精神痿糜,跪在坚硬的大理石上,瑟瑟发抖。 他在江湖上闯荡了大半生,此刻,面对台上的那人,他依然内心充满恐惧。因为,此刻,他的性命就掌握在那人手里。生死,只在他的翻掌之间。 台上那人没有说话,台下站着的众人也不敢说一个字。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不是在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没有一个不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可是站在台上的那个人面前,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厅里静得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得见。跪着的人额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下。 “程一桑,你还有脸来见本座?”终于,如金属般质感的声音象把匕首一样地划开了如黑布一样的寂静。 程一桑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将头重重地磕在大理石上,哆嗦着:“属下办事不利,请教主责罚!” “责罚?”教主冷哼一声,邪魅的语气让程一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不是说迷尘谷固若金汤吗?怎么居然让三个小孩子给毁了呢?” “咚咚咚!”额头重重地磕在石板上,一声紧接着一声,没多久就是鲜红的一片。众人木然地静立着,仿佛这样的戏码已是见怪不怪了。程一桑似无所觉额头上的疼痛,一边磕头,一边回答:“属下该死!有个叫田小果的丫头不但能解我阵中花毒,而且还破了我的摄魂音。还有那个南宫煜,剑法高超,属下实不是他对手。就连我弟弟程一榆,也已死在他手中了。” “你弟弟死了,你还活着回来做什么?” 程一桑心底打了个寒颤,忙回答说:“属下留着条贱命,就是想来禀报教主。” 他不敢不回来,回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回来,只有死亡。教主对叛教离教的人,追杀起来从来是不会手软的。 “呵呵,难得你这般好心。你是特意来告诉本座,本教在迷尘谷的十年努力,毁之一旦吗?好在那丧心丸已经研制出来,你也算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时侯了。”那教主冷酷地说着,斜躺在白玉床上,一只手轻轻地理顺着他那披肩的长发。 程一桑仿佛掉进了冰窟中,彻骨生寒! “教,教主……”他想再说些什么来挽救。 “还等什么呢?”教主摆了摆手。 两排人中,一个青白脸色的人走到程一桑面前。程一桑认得他,他是教中刑罚堂的堂主阴离,掌握教中刑罚大权。凡是违反教规或是触怒教主的人,在他手下都死得极为悲惨。他有一百零一种酷刑,很多人在他手中撑不过三个时辰,而且死状极惨! 程一桑面色灰白,哆嗦着嘴,几乎瘫在地上了。 阴离鄙夷地看着他,心想,又是个软骨头。 “教主大仁大义,念你有功于本教,特意网开一面,你可以任选一种死法。” 程一桑老泪纵横,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总想再拼一下。他不断 地朝教主磕头,想做最后的挣扎:“教主,求你高抬贵手,饶了属下一条狗命吧。” 教主冷冷地看着他。 又是一个怕死鬼! 无数人的生命在他手中消失,他连眼也不会眨一下。对这些贪生怕死的人,他除了鄙夷之外,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死,对他来说,太过寻常。他是和死亡作伴的人。他早就不认为自己是人了,他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早已没有人类的情感和软弱。怜悯?那更是一种可笑的情感。无数的经历告诉他,对一个将死之人,千万不要心存怜悯。 就象现在…… 他的唇角勾起,身旁的两人还未从他那丝邪魅的微笑中惊醒过来时,几点寒星从那跪着不断磕头求饶的程一桑背后的衣领处向他疾射而来! 事发仓促,教主身边侍立的两人中一人呆了一呆,另一人眼疾手快,手舞弯刀,将那些暗器尽数挡在珠帘外。 阴离大怒,挥出一掌,将那程一桑打得口吐鲜血,晕死在地上。然后,阴离急忙跪在地上,向教主告罪:“属下该死,未发现此人狼子野心,居然敢向教主出手。属下决不会让他好过!” 教主挥了挥手,淡淡地说:“待会你自去领二十杖吧。” 阴离忙低头回道:“谢教主!” “还有,清艳,我看你不要再待在我身边了。你的右掌没有用,还留着做什么?” 阴离心中暗惊。 清艳,是教主的两名贴身侍从的一个,擅长绵云掌,用的就是右手。右掌若无,她就是废人一个。但令阴离吃惊的不是这个。清艳,年方十八,长得清丽脱俗,虽名为教主的贴身侍从,但实则却是教主的侍妾,是他鬓厮磨的枕边人。就因为刚才清艳未及时出手挡开暗器,教主就要将她废去,教主的心,当真是铁做的么? 但他什么也不敢说。对教主,他只有绝对的忠心和服从。 清艳脸色惨白。碎玉般的牙齿咬着红唇,翦翦双眸痴痴地看着身边这个邪佞诡魅的男人,即使他如此阴狠毒辣、无情绝义,她那充满泪水的美丽眼睛,也只看得见他一人而已。她不恨他,也不怨他,对他,她似乎只有痴迷和眷恋。因为他是冥煞教的教主龙慕渊,一个本就没有心的男人。 她那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无论哪个男人看见,都会想拥入怀中恣意爱怜一番。可是,龙慕渊却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伸手捏住了她精致的下巴。 “怎么,想求饶?”他冷冷地问。 清艳摇了摇头。 “还是,你以为你是我的女人,所以就可以让我网开一面?” 清艳怔住,泪水滴了下来。 “你早知道的,不是吗?我是没心的。所以,你将心用在我身上,本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龙慕渊的手指刮着她细嫩的肌肤,似叹息般地说:“我是教主,在我眼里,所有的人都一样。” 移开手,他轻轻地躺回床榻,对阴离说:“你还等什么?” 阴离点头说了声是,将失魂落魄神情悲戚的清艳带离大厅。不多久,厅外传来清艳的惨叫声,厅里的众人均感胆寒。 那晕死过去的程一桑此刻也悠悠醒来了,面色如土地躺在地上。他现在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了。阴离刚才那一掌,不但废了他的武功,还点了他的穴道,使他无法动弹。 他知道,等待他的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教主,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敢于抵抗他和背叛他的人。 未多久,阴离带着个随从走上厅来。随从的手上捧着个盖了块黑布的漆盘。 “教主,清艳已行刑完毕,请教主过目。” 黑布揭开,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躺在黑色的漆盘上,黑底白掌,几乎刺痛了众人的眼。 第1卷 第48章 盘石客栈 龙慕渊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摆了摆手,然后问:“那个叫田小果的丫头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南宫煜?” 追风堂堂主桑之霖从队列中站出来赶忙应道:“属下已探知,南宫煜是被南宫世家逐出家门的第三子,据称从小天赋异禀,是个学武的奇才。被逐南宫世家时,右手被南宫忆所废,但尽管如此,他的武功仍不可小觑。那田小果……”说到这里,他迟疑了。 “哼?”龙慕渊有丝不悦。 桑之霖心中一跳,急忙接着说:“请教主恕属下无能。属下无法探知田小果身世,只查知田小果最早出现在落霞山下,身边有只剧毒无比的白狐。后来遇到南宫煜,两人结伴同行。也因为程一桑抓了田小果的白狐,田小果才会闯入迷尘谷。南宫煜和另一个小男孩是陪她同往的,据属下所查,另一个小男孩名叫石不坚,是京城相府中人,由相府侍卫总领石勇带人亲自到迷尘谷中救出。依属下看来,石不坚与丞相石非玉关系匪浅。那石勇救下石不坚后,放火烧了迷尘谷。想必已查知了我教在谷中的秘密。” 说到这里,桑之霖头垂得更低了,屏住气,静静地等龙慕渊的反应。 “那田小果他们呢?现在如何了?”沉默了片刻,龙慕渊问。 桑之霖见教主并未怪罪于他,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回道:“田小果和南宫煜被奇蕴山庄所救。不过,救出谷时,南宫煜已身负重伤,为保他性命,奇蕴山庄庄主戚墨寒还无偿赠予大还丹,并且,派人护送两人前往灵蛇岛,更令人奇怪的是,戚墨寒随后也亲自动身去灵蛇岛了。” “世人都知,戚墨寒决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哼,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桑之霖,你派人紧盯着他们。我要知道这个田小果到底是什么人!” “是!” 众人心中均是暗想,这个田小果,怕是永无宁日了。得罪了教主,那可是生不如死啊。 只不知,教主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可怜的田小果并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成为众矢之的。此刻,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昏迷不醒的南宫煜身上。马车里放着软垫,极大地缓冲了马车行走时造成的震动。尽管如此,在马车里待久了,田小果仍旧觉得被摇晃得头晕脑胀。 走了几个时辰下来,郑琪已十分喜欢这个毫无心机的小丫头了。他看见田小果脸色不好,便劝道:“小果,你还是在车里躺会。里面够大,除了郁公子,再躺个人没问题。” 田小果摇摇头,担忧地看着南宫煜。 “不用担心,郁公子虽然昏迷不醒,但是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在路上照顾好他的饮食就好。” 车里放着糕点和水果。田小果拿了个葡萄,剥去皮,贴近南宫煜的唇边,挤出汁液。葡萄汁渗入南宫煜的嘴里,田小果注意到南宫煜在无意识的吞咽着。 她惊喜地叫道:“郑大哥,小哥哥会吃东西。” 郑琪哈哈笑道:“我说你不用担心吧。郁公子虽然不会咀嚼食物,但是吞咽一些流质的食物还是可以的。所以呀,途中只要定时给他补充营养,平安到达灵蛇岛,找到医邪为他医治,他的伤就没问题了。” 田小果又剥了个葡萄,慢慢地将汁液挤进南宫煜嘴里。南宫煜虽能吞咽,但速度极慢,挤完一个葡萄,几乎要花去一盏茶的功夫。但田小果做得极有耐心,一点也不急,和她平时粗心大意毛毛糙糙的行为大相径庭。 郑琪骑在马上透过车窗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面露天真的小姑娘神情专注地喂着一个俊美的少年。少年神色安祥,鼻梁挺直,五官深刻,薄薄的唇微抿着,任由小姑娘将汁液喂入嘴里。整个画面是那样和谐,就连走南闯北见过大风大浪的郑琪也不由心生一种安宁祥和的感动。他有点惊讶地看着田小果,这个女孩身上好象有一股让人不由自主放松的力量。 “小果,你和郁公子是怎么认识的?”他问,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为了排遗旅途的寂寞。 田小果见问起,于是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将她和南宫煜相遇的过程绘声绘色地和郑琪说了一遍,只不过隐瞒了他是南宫煜这个事实。 最后,她做了总结:“所以呀,小哥哥心地很好的。你看,当时我们不认识,他都会帮我。虽然他不爱说话,可是我知道,他是个大大的好人。” 郑琪笑了,朝田小果眨了眨眼,打趣道:“看来,你很喜欢你的小哥哥哦。” “那当然,小哥哥是好人,总是帮我,而且人又长得帅,我当然喜欢他。” “就这样?” 田小果搔搔脑袋,疑惑地问:“郑大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郑琪哈哈大笑:“你真是个单纯的小丫头。喜欢也分好几种的。郑大哥只是想问你,你喜欢你的小哥哥到什么程度?” 田小果更不解了:“喜欢就是喜欢啊。我看小雪球,我就很喜欢。”揉了揉小雪球的白毛, “小雪球,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小雪球转过头去不理她,继续睡它的白日觉。 郑琪暗暗摇头,心想这小丫头敢情还未开窍,于是问得更直接了;“郑大哥问你,如果有天你的小哥哥要娶你,你会嫁给他吗?” 田小果呆了,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她傻傻地问道:“小哥哥会娶我吗?可是为什么呢?” 郑琪哭笑不得:“郑大哥这不是假设吗?我是说如果。” “我……我不知道。”田小果老实地回答,“我从没想过。再说,我怕痒,丽儿姐姐说,如果嫁人了,夫君是不会喜欢的。所以,我想小哥哥也不会喜欢我做他的妻子的。” “啊?”郑琪感到奇怪,听不大明白田小果的意思。只听田小果又继续说道:“其实,我只要小哥哥开心就好了。不管他将来娶谁,谁做他的妻子,只要他开心,我就会开心。” 郑琪无语了。他不知该说田小果是傻还是太过单纯和善良,或者是根本就不懂男女之情。但是不可否认,他为田小果说的这番话所感动。她的喜欢,是把对方放在自己之前。这样的人,在这世上能有几个呢? 在日暮时分,他们终于到了一个名叫盘石镇的小镇。盘石镇,因盘石山而得名,而盘石山,是落霞山的一部分。经郑琪说明,田小果才知道,落霞山是一座很大的山脉,横贯东南和西北,连接了玄炎皇朝和乌木国两个国家。穿过盘石山,再往北走约一百多里,就是桑晶国了。 盘石镇里只有一个客栈,名字也很简单,就叫盘石客栈,来往于三国之间做生意的商贾都在这里打尖投宿。当田小果他们到达时,客栈里较好的房间都已有人住了。 掌柜的是个干瘪的老头,一双眼睛睁得溜圆,人虽老,眼却不花,瞅着人时,眼里似有精光迸出。 “只有下房两间,你们看着办吧。”掌柜一边噼哩叭啦地拨着算盘珠子,一边说道。 下房的住宿条件较差,通常还不怎么干净,郑琪想自己和几个兄弟都是粗人,住什么房间都没关系。可是田小果和郁公子,却是庄主的贵客,住这样的下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不过,在这个四面环山的边远小镇,不住这里就没地方可住了。犹豫了一会,正想先定下来,忽然听到客栈门口一阵搔动。 掌柜抬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也怔住了。 门外,四位衣着鲜艳的纱裙、面罩白纱的妙龄女子簇拥着一位身着红衣的 婀娜女子款款走进来。四位女子显然是那红衣女子的丫鬟,可即使是丫鬟,那气质已是不凡,何况那小姐。众人仔细打量那红衣女子。只见她也戴着白纱,众人无法窥其全貌,但露在纱巾外的一双眼睛如潋滟秋波,含情脉脉,众人看向她眼睛,莫不被其所惑,心中皆有一个想法:如此绝色佳人,摘去面纱,又会是怎样的魅惑风情? “掌柜的,可有上房?我们要两间。”一个穿蓝色纱裙的丫鬟开口问道。 掌柜眯眼笑道:“对不住了小姑娘,上房已经没有了。只有下房两间。” “这怎么行?”那丫鬟提高了声音,满心不悦,“我家小姐何等金贵,怎么能住下房?” “可是,现在确实没有上房了,总不能把住进去的客人赶走吧?”掌柜为难地说。 “不管,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给我们挤出两间上房,我付双倍的价钱。”一锭银子落在柜台上。 掌柜眉毛挑了挑,嘿嘿笑道:“这个小老儿做不了主。要不这样,你自个问问住进去的客人,看有没有人想让给你们的。” 田小果突然开口:“如果有人让给你们,那他自个住哪里呀?” 那丫鬟瞪了她一眼:“不是还有两间下房吗?” 第1卷 第49章 武林第一美人 另一个穿绿色纱裙的丫鬟扫了四周一眼,冷冷问道:“有谁住在上房,我们付双倍价钱和他对换!” 郑琪一听,不得了,她们居然要拿下房和别人换,要换也没关系,可是那下房好象还不是她们的吧? “这位姑娘!”他朝那绿衣的丫鬟拱了拱手,说道,“这下房是在下几人先看上的。” 那绿衣丫鬟冰冷的目光扫过郑琪和田小果几人,又在其中一名男子身上背着的南宫煜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冷笑道:“你们似乎也才刚在问房间吧,好象没有定下来不是吗?” 郑琪急了:“小姑娘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正要定,你们就来了。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吗?” “啪!”蓝衣的丫鬟又加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掌柜,我们付十倍价钱定这两间下房。” “慢着,我们先到,你怎能抢先?”郑琪不悦地说。 “啪!”蓝衣的丫鬟又加了一锭银子,说:“掌柜,还犹豫什么?下房先给我们!” 在场的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三锭银子,要买间房都够了,还用住在这里吗? 掌柜那双滚圆的眼睛盯着她:“小姑娘,这你可让小老儿为难了。就算住十间上房都不用这么多钱的。可是……”他拿眼瞟了瞟郑琪他们,“确实是这几位客人先到的。” “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有钱赚居然不赚!” 说话的是红衣的女子,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脆响亮。 “好吧,我也不想让老人家为难。”她说,掌柜刚想松口气,只听她又说道:“我买下这间客栈,你总没有话说了吧?” 招了招手,另一名黄衣的丫鬟捧着一个盒子走上前来。 红衣女子打开盒子,众人看去,皆惊呼出声,啧啧称奇。 盒里,是十颗色泽明亮,晶莹洁白正熠熠生辉的珍珠。珍珠并不少见,稀罕的是,这十颗珍珠个个大如龙眼,且色泽纯正,莫说是十颗,就是拥有一颗,也是极不容易的。 掌柜眉头皱起来了,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小老儿承蒙姑娘厚爱,拿如此稀有的珍宝来买这间破店。可是,小老儿这一生的心血都花在这间客栈里,就算你搬金山银山来,小老儿也是不卖的。” 田小果连连点头:“嗯,老爷爷说得对,这店是他的心血。大姐姐,你就别为难老爷爷了。如果你真要那两间下房,我们让给你们便是。” 郑琪看了看田小果,再也无话,只叹了口气。 “对不起,郑大哥。要么我们看看客栈里还有哪里可住人,哪怕是柴房也好,就窝一夜而已。” 那掌柜看向田小果,目露感激。 可是那红衣女子却不高兴了。 “你说想让,我就想要不成?两间下房,本姑娘还不看在眼里!掌柜,我现在就买你这客栈!十颗稀有的珍珠,够你在京城买上大片的土地建个更大的客栈了,掌柜,你还犹豫什么?” 众人看到这里,早按捺不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姑娘真是财大气粗呀,一出手就是价值千金的珍宝。” “嗯,不但人美,还这么有钱,唉……” “掌柜真是死脑筋。一辈子守着这间客栈有什么出息?要是我呀,就抓住这个机会把客栈卖了。你想啊,有钱,在哪不好开个客栈?十间八间都能开。” “那姑娘到底是谁啊?你看她们穿的衣服,那料子,那质地……” “啊,那衣料我认得,好象是有名的雪绸纺。要一百两银子才能买到三尺呢。” “啊,好有钱啊,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妻子……” “少做梦了你,就凭你那德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熊样,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嗤——” 这时众人中有人看出点端倪,惊呼道:“我知道她们是谁了,难怪,难怪……” “是谁?” “武林第一美人宫瑶仙!听说她身边有青黄蓝绿四丫鬟,你看,她们每人头上都插一支紫金钗,这是宫家的标志。” “啊!” 顿时惊叹声此起彼伏。众人痴迷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个红衣女子宫瑶仙,都想一睹大美人的美艳芳容。 那红衣女子听到众人议论,心中得意非常,天鹅般曲线优美的颈脖高高扬起,傲慢地冷睨着掌柜。 议论声传入田小果耳中,她好奇地问:“郑大哥,武林第一美人是什么?是不是说她是武林中最漂亮的人?” 郑琪满脸通红,他是个粗人,真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搓着手尴尬地站在那里,点了点头。 “那她有美人哥哥好看吗?”她又抛出一个问题。 郑琪傻眼了。他当然知道田小果口中的美人哥哥是谁,但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问题更让他难以回答。 田小果自言自语道:“不会吧?我觉得美人哥哥是天下最美的人了。还会有比他更美的人吗?” 她以为,所谓武林第一美人,无论男女,只要是人,是最美的,便能冠上这个称号。 红衣女子正是宫瑶仙。田小果就站在她身边,即使是低声的自言自语,她也听到了耳里。她很不服气,同时对田小果也产生了一股鄙夷的心理。 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野丫头,懂得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想她宫瑶仙,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当然更不是自封的。每一个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人莫不为她神魂颠倒,这丫头,估计也没见过多少人,以为长得好点就可称为美人了,笑话!她暗暗有些后悔,不该戴着面纱,否则,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见识见识她第一美人的风采! 正僵持着,门外又是一阵骚动。 客栈一楼是个用餐的厅堂,此时有不少客人正在吃饭。众人循声望去,顿时个个象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呆若木鸡。有的客人正夹着块肉往嘴里送,看见门口,筷子松了,肉掉在桌上也没发觉。有的小二正端着盘子,一扭头看见门那边,盘子撞到了客人身上。一时之间,混乱的声音响起,但除了这些声响外,有那么一刻钟,大厅里寂静无声。 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巨大的惊叹:天下间居然有这么美的人! 用貌比潘安、形如美玉来形容,也不能描绘其绝美风姿之万一。他的容颜,几乎让人模糊了性别。他一走进来,似乎把月亮的光华也带入了大厅。 他身着白袍,腰佩宝玉,黑发如墨般披在身后,无风自动,整个人仿佛从天外翩然飞至。 田小果眼睛一亮,欢快地叫了声:“美人哥哥!”就朝他飞奔而去。 戚墨寒看见这个朝自己扑过来的娇小身影。她的小脸因为兴奋焕发出炫目的光采,眼睛清纯如水,闪动着耀眼的波光。头顶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奔跑左右摇晃。 她,是因为看见他而开心吧。 不知不觉中,他的唇角微微弯起,眼底的担忧悄悄隐去。 “美人哥哥,你怎么来了?”田小果冲进他怀里,抱着他开心地笑着。 他轻轻地将她拢在怀中,柔声问:“见到我,很意外?” 田小果点了点头。她缩在他的怀里,鼻中充满了兰花的清香。一天的疲惫似乎减少了许多,浑身放松了起来。她有点眷恋戚墨寒的怀抱,清新如早晨 的甘露,使她的心也变得如羽毛般轻柔,可眼皮却渐渐地沉重。 她微微闭起了眼。 “怎么了?”见她半天没有动,戚墨寒奇怪地低头看去,发现田小果脸色苍白,额上甚至有细小的汗珠渗出。 “美人哥哥,我好象有点累。真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努力睁开眼,可是却感觉头昏脑胀,整个人晕乎乎的。 “到底怎么了?”戚墨寒紧张地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额头有些微烫。 “真糟糕,怎么好象又发烧了呢?”他担忧地问,带些责备地望向郑琪。 郑琪也是满脸忧色:“庄主,小果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只顾照顾郁公子。” “怎么不吃饭?你的病才刚刚好点。”戚墨寒问田小果,带着一丝恼怒和紧张。 田小果虚弱地笑了笑:“没事的。今天好象都不饿,真的。” “掌柜,请帮我准备一桌饭菜。”戚墨寒亲自向掌柜交待。 “啊?哦,好的,好的。”掌柜如梦初醒般急忙应道。唉,都怪这位公子太美,连他这个活过大半辈子的老头也看呆了。 戚墨寒身边的青锋问道:“我家主子预定了六间上房,现在能带我们去吗?” 第1卷 第50章 双美相遇 此次去灵蛇岛,前后两辆马车,护送的武林高手共九名,再加上戚墨寒、田小果、南宫煜和青锋,一共十三人,也算是人数可观的一支队伍了。 一间上房最多住三人,九名武林高手共三间;戚墨寒喜独居,一间;田小果是唯一的女孩,一间;最后一间是青锋和南宫煜住的,既方便青锋照顾他,又能让南宫煜安静地休息。 听到有上房,田小果打起了精神,问:“美人哥哥,你怎么会预定好房间的?” 青锋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主子出发前就飞鸽传书,让人提前预定房间。盘石镇里有我们山庄的人。” 对田小果,青锋有诸多的不满。且不说这丫头又呆又笨,最重要的是,每次碰到田小果,自己的主子就变得不象主子。一想到这个,他就有一肚子气。 “哦。”田小果恍然大悟,对戚墨寒十分佩服:“还是美人哥哥想得周到。” “现在拍我马屁也没用。待会乖乖吃药。”戚墨寒嘴角上扬,忍不住用手刮了刮田小果的鼻子。他知道田小果最不喜欢吃药,前几天发烧时大夫开的药,每次煎好了让她喝,她都是想方计法推三阻四的。 果然一听到吃药,田小果的脸就成了苦瓜。 “我没事,不吃行不行?” “不行。待会儿我会监督。”戚墨寒笑道,又捏了捏她的鼻子。 两人轻松相处的画面落在众人眼里,每人感觉各不相同。青锋虽有些疑惑,但看过了几次主子面对田小果的态度,已见怪不怪。郑琪他们是了解戚墨寒的,知道他平时不近女色,现在看见他对小果疼爱有加,莫不暗暗称奇,暗自揣测他和田小果的关系。旁边的众人看在眼里,女子皆对田小果又妒又羡,恨不得自个就是她;男子看在眼里,都对戚墨寒的眼光惋惜摇头,一个如谪仙般的美男子,一个却粗陋如山野里来的黄毛丫头,两人怎么看都不谐调。 宫瑶仙也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个。她是个对自己容貌十分自负的女子。从小习惯了世人看着她时露出的那种钦慕痴迷的目光,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她注定成为焦点。可是今天,当这个美得不象凡人的男子出现时,众人的眼里只有他。这倒罢了,可这个美男子自进门起,眼睛就只盯着那个丑丫头,哪有注意过她这个武林第一美人?一股强烈的嫉忌和失落的感觉摄住了她,使她气愤而又不甘心。 她咳了一声,走上前来,面对戚墨寒,仪态万千地施了个礼,轻启朱唇, 声音如黄莺般清脆悦耳:“小女子宫瑶仙,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戚墨寒一愣,仿佛现在才注意到她。微微一笑,他也回了个礼,应道:“在下戚墨寒。素闻武林第一美人的芳名,今日得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那微笑仍是那样温和,让人想到冬日的阳光。 宫瑶仙呆了一呆,暗骂自己怎么也会花痴,只一个微笑,就被他迷惑。 戚墨寒?这名字好熟,好象常听爹爹提起过,可是一时她又想不起他是谁。 众人听见,顿时又是一片惊叹之声。 “原来是戚庄主,真是名不虚传啊。” “此人是谁?” “你可能不清楚,我们做生意的商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戚墨寒的大名。他是天下第一庄奇蕴山庄的庄主,富可敌国啊。” “不仅如此,他和玄炎皇朝的许多位高权重的大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背后的势力可大着呢。” “别看他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在江湖上,人人都要买他三分面子的。你看他身边的高手,可不是普通人能请得起的。” “啧啧,今天可真是眼福不浅,在这个偏远小镇,不但看到了天下第一美人,还见到了天下闻名的戚庄主,这一生也算没有白活了。” “可不是吗?啧啧,两人都那么美,真是绝配啊。” “可那个小丫头是谁?戚庄主对她好象不一般啊。” “……” 众人议论声传来,田小果搔搔脑袋,看看戚墨寒,又瞅瞅那个宫瑶仙,越看越觉得两人真的很般配。都是那样美丽的人。唉,真不知他们的爹妈是怎样生出他们来的。 又摸摸自己的脸,有点自怜自叹自怨自艾,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老爸老妈为什么不把自己生得也如那宫瑶仙一样美呢?唉,可叹自己还一直自称为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可转念又想,也没称错啊。在摩云峰,自己可不是天下无敌的美少女吗?谁了师父就只有她,她哪知道真正的美人长成什么样啊。 唉,师父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是至理名言呐。 戚墨寒看着田小果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表情滑稽,心中暗暗好笑,唇角又扬了起来,眼中眸光闪烁。 “怎么了?”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问。 戚墨寒发现现在的自己越来越喜欢触碰她。她身上似乎有股很美好很清新的 味道,让他不由自主想要亲近。 “啊?”田小果抓抓她的马尾,有种被人抓住小辫子的慌乱。但很快,她想起一事,于是急忙向戚墨寒请求:“美人哥哥,你能不能帮帮那个姐姐?”拿手指向一人。 “宫小姐?”戚墨寒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有些疑惑。 宫瑶仙也很惊讶,不知这个丫头到底要做什么。 “她们没上房。你看,她那么美的人,肯定住不惯下房的。要不,我们让给她一间,好不好?” 戚墨寒看向她的眼光越发温柔了。她总是这样,心无城府,善良纯真。这样的她,好象越来越吸引他的目光了。 “你这样说,我哪能不同意?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少了间房,你可怎么办呢?原想让你单独住一间呢。”戚墨寒微笑,发现自己居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啊?”田小果拍拍额头,故作苦脸地叹道:“那么,我只好小小的牺牲一下了。呵呵,我反正想照顾小哥哥,让我和小哥哥一间吧。” 戚墨寒握住她的手一紧,田小果疑惑地看向他。 戚墨寒正了正神色,断然拒绝:“你自个也不舒服,怎么能让你操这个心?郁公子交给青锋照顾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呃……那我住哪里?” 戚墨寒微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亮:“等下你就知道了。” 宫瑶仙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她想买客栈,无非是为了赌口气。可是现在有人主动让了一间上房给她,若是平时,她也许会拒绝,依旧对掌柜不依不饶,非得把这家客栈买下来不可。可是,现在让给她房间的是这样一个神仙般的男子,拒绝的话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宫瑶仙的四个丫鬟住了两间下房,宫瑶仙住进了一间上房。 郑琪他们依次进了自己的那三间房间,青锋将南宫煜安置到一间房内,还剩一间,不用说肯定是戚墨寒的。田小果认命地想,看来自个真要去柴房睡一晚了。唉,不知道那里蚊子多不多。 “呃……美人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房间啊。” “可是,柴房不是在这里吧?” “柴房?”他停下脚步,好笑地问她:“你以为我会让你睡柴房?” “不是吗?”田小果很 是迷惑,“那我今天住哪里?” 难道还会有房间吗?如果这时有人让出一间房就好了。不过,看现在的情形,那是不可能的。 戚墨寒也不答话,拉着她跟着小二走向走廊的另一边。他的房间距郑琪他们的较远,和青锋他们的也隔了几间,但是设施和采光是这些上房里最好的。 客栈的小二停在一间房前,将门打开,毕恭毕敬地对戚墨寒说:“公子,这是您的房间,您看还满意吗?” 戚墨寒拉着田小果走进去,扫视了一眼,看房内整洁干净,家具齐全。推开窗户,正对着一个小小的花园,在这个小镇里,这样的房间已属不错的了。于是点了点头。 小二似乎受宠若惊,脸上笑开了一朵花:“那就好,那就好。小的就不打扰公子和……呃小姐休息了,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小的去做。” 田小果听到他的话,心中总觉得哪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戚墨寒朝小二微笑:“那么有劳了。” “不有劳,不有劳。”小二一边哈腰点头,一边朝房门口退去,却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的脸更红了,逃命似的一溜烟跑开了。 “奇怪,这门槛不高啊。”田小果喃喃自语,“他怎么还会摔跤呢?” 第1卷 第51章 戚墨寒的吻 戚墨寒闻言,只是笑笑,并不答话。这样的情形他见得多了,无论男女老幼,看见他,每个人都是这样魂不守舍,分不清东南西北。 可是,似乎,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有点不一样。她也曾被他美色所迷过,却从来不会被迷得摸不着方向。 他想起他们初遇的情景,她也如花痴般垂涎三尺地盯着他,可是那时她误以为他是女人,还意外地吻了他。 想到浴室中的那一吻,他便脸红耳热,心如擂鼓。 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境已和当初遇见她时大不相同了。 而她,在心中,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呢? 戚墨寒朝田小果看去,只见她在房间的四周探查,还不时地摇头晃脑,自主自语。 “奇怪,怎么就一间房呢?难道有暗室?”一边嘀咕,一边敲打着墙壁。 “这只是一间客房,怎么会有暗室?”她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呀,就连思维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呢。 “刚才听小二的意思,好象我们都住在这一间房。可是,只有一间,怎么住啊?” “床够大,怎么住不下呢?”戚墨寒走到床边,躺下来。赶了一天路,他真的有点累了。 “可,可是……”田小果的舌头不灵活了,“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怎么能住一间?丽儿姐姐说,这样会被人说闲话的。” 她想起丽儿曾告诫过她,女孩子不能太过随便。她问,什么叫随便。丽儿告诉她,比如出门在外,女孩子不能和男子同房睡的,这样,要坏了女子名声的。 “丽儿?”戚墨寒暗想,这丫鬟还真是为田小果真心着想,可是,似乎也太多管闲事了点。 “她说得没错。一个女孩子,确实不应该和男子同住一房。但是,我不一样。” “为什么你不一样?难道你不是男子?”田小果冲口而出。 她不知道,这样的话,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都不爱听的。 戚墨寒差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你说的是什么话?过来。” 田小果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站在床边。 戚墨寒眸底暗沉,拉着田小果的手,一使劲,田小果就扑到了他的身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戚墨寒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修长的手指摸搓着她的唇瓣,脑海里不自禁地又想起他们那意外的一吻, 内心深处升起一股莫名的渴望。 他眸色越发地黯沉,声音变得低哑,充满魅惑的风情:“记住,我是一个男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田小果吃惊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羞涩和迷茫:“美人哥哥……” “吁——,别说话。”他俯下头,用唇堵住了她的话。 起初他只是轻轻地用唇含着她的唇,反复地抿着。慢慢地,他伸出舌尖,舔舐着,用舌细细地描绘着她的唇形。田小果惊愕地睁大眼睛,张口想说话,却不料嘴里趁机滑进了他的舌头。 戚墨寒闭着眼,沉浸在这口舌相融的甜蜜中。心中暗自惊叹,果儿,真是个甜蜜的可人儿。 他的舌追着她的丁香小舌,纠缠着,嬉闹着。起初她不断地躲闪,无力地抗拒着,生涩地反应让他更紧地抱住她,一只手伸到她的脑后,强迫她迎向他,使她的嘴张得更开了,他向她探得更深更进了。他不容她抗拒,将她的舌卷进自己的嘴里,不断地吸吮着,纠缠着,吞咽着她口中的蜜液。然后,他放柔了力道,又将她的舌送回她的嘴中,追逐过去,深深地吸吮。 田小果吓坏了。对男女之事,她本就一窍不通,此刻自然也不知戚墨寒是在做什么。她无力地挣扎着,却推不开压在身上的戚墨寒。她知戚墨寒不会伤他,可是他所做的这一切,太令人困惑和震惊,这样的亲密让她本能地害怕和抗拒。 戚墨寒久久地吻着她,似乎没有厌倦的那一刻。他感受到她的害怕,于是放缓了动作,边吻着,边在她唇边细语:“别害怕,果儿,只要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哼?我不会伤害你的。” 田小果不知该怎样反应。她很想问他在做什么,可是嘴一直不得闲。她不敢闭嘴,也不敢咬牙,因为怕伤着戚墨寒。只好无奈而又迷惑地任由他吻下去。慢慢地,很奇异地,她的心底涌上一股柔软而酥麻的感受,那滋味她虽很陌生,但却并不排斥。 戚墨寒正沉醉在这吻中无法自拔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接着青锋的声音传来:“主子,掌柜说已准备好饭菜了,问主子是在屋里吃还是在楼下吃。” 戚墨寒终于停止了这一吻,目光迷离地着着身下的田小果。只见她两眼睁得老大,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目光还是那样清纯如水,却浮现出一抹困惑。他忽然醒悟过来,刚才沉醉其中的,似乎只有自己。 是啊,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他暗暗苦笑,心中难掩失望。她还是个未长大的 孩子,不是吗?自己是不是太急了点? “美人哥哥……”田小果好想问他,你怎么了?是什么让你生气?刚才那样做是你发泄怒气的一种方式吗? 戚墨寒叹口气,头抵着她的额头,魅惑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老天为什么选定你呢?” “啊?” “呵呵。”戚墨寒低声笑起来,有些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没办法呢,谁让老天是这样安排的呢?我也只好认命了。果儿,我会等你的。但是,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美人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我不懂。” “不用懂,只要记住一点,以后无论美人哥哥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害怕,知道吗?你只要相信我就好。”戚墨寒柔声对她说。 “就,就象刚才那样?”田小果疑惑地问。 “嗯。”戚墨寒想,对待田小果,不能按常理出牌,她是个毫无女性自觉的女孩。唉,头痛,怎样才能使她明白,使她心无芥蒂地接受他呢?也许,逐渐和她亲密,久而久之,她的女性意识才会觉醒吧。他就不相信,凭他的绝世魅力,她还能抗拒得了不成? 心中认定了她是他今生的妻子,戚墨寒心里便踏实起来,开始实施他的追妻计划。 “想到哪里吃饭?”戚墨寒柔柔地问她,目光痴缠幽深,几乎让人沉醉。 田小果越发困惑了。奇怪,美人哥哥看她的眼神怎么和从前很不一样了呢。看着他的眼睛,田小果发现自己比先前更热了。 看来,真的要赶紧吃药了,烧不但没退,而且好象更厉害了。 “嗯?” “哦,还,还是去楼下吃吧,呵呵。那里,热闹,呵呵,热闹。” 田小果跳下床,一遛烟跑到门口打开房门。出门时,她脚底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回头看见戚墨寒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由冲口而出:“唉呀,这里的门槛太高了,呵呵,太高了。” 戚墨寒放声大笑。 看来,面对他,他的果儿也会迷失呢,呵呵,这是个好现象,不是吗? 戚墨寒随后走出房门,青锋跟在他的身后。 “郁公子房内可留了人?”戚墨寒问他。 “主子放心,郑少侠在他房内照顾他。我们商量了一下,用餐时依次轮流照料他,郁公子身边不会断人。” “ 那就好。” 他们走到楼梯口时,正看见从楼梯边的一间房里走出来的宫瑶仙。 此时宫瑶仙已摘去面纱,果然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也算是当之无愧的了。 戚墨寒朝她微笑着点头,礼貌地打声招呼;“宫小姐,下去用饭?” 宫瑶仙羞涩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三分娇羞,三分柔弱,三分风情,还带一分性感,纤腰盈盈不足一握,轻轻点头,欲语还休的模样,只要是男人,很少有人不为之心动。 戚墨寒面色如常,唇含浅笑,道:“那么,宫小姐先请。” 他退开一步,让出楼梯,让宫瑶仙先行。 宫瑶仙此刻心中已如小鹿一般乱跳。如此温柔的男人,很少有女人能够抗拒的。 “那么,”她娇差的开口了,脸上染上一片红晕,“奴家谢过戚庄主。” 她莲步轻移,走得比平时更加小心谨慎。一想到后面有位绝世美男在看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如风吹杨柳,摇曳生姿。 第1卷 第52章 同桌用餐 青锋看见她这般模样,卟哧一笑。 “笑什么?”戚墨寒低声问他。 “青锋忽然想起田小果,还是觉得她自然得多。”青锋轻声回道。 戚墨寒眼里浮现出一抹醉人的温柔,但笑不语。 青锋愣了愣。 主子,真的和从前很不一样了。从前,他的温柔只现于脸上,很少达于眼底。可是现在,他的眼神却常常带着这样的神色。 楼下的众人看着两位美人一前一后下来,个个睁大眼睛,争相一饱眼福。护送的八位武林好手已落座了,看见戚墨寒走来,均站起身来向他行礼。 “庄主!” “各位不必客气,一路辛苦,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店家就是,全算在我戚某账上。”戚墨寒微笑道。 田小果自个已坐在另一张空的桌边,用手抓起桌上的肉,塞了一块到自己嘴中,另一块给了小雪球。雪球这两天安静得很,大概在迷尘谷中被囚,它至今还心有余悸。此刻老老实实地蜷在田小果怀中,慢慢地撕咬着肉块。 戚墨寒紧挨着她坐下,拉过她的手,掏出一块白色的丝帕仔细地擦干净她手中的油汁。 他这样的温柔不但让田小果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连身边的青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主子从来都是那么爱干净的人,看见什么灰尘污垢都是退避三舍,而且,也从没见过主子会为别人服务。此刻,主子居然不顾油污,帮这个大大咧咧的黄毛丫头擦手。 旁边一直注意着戚墨寒的众人也是惊叹不已。 “你猜猜,那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戚庄主居然亲自为她擦拭油污。” “唉,我要是那个小丫头,我死了都愿。”是个女客的声音。 “是啊,能够换戚庄主如此温柔相待,就是让我立刻死去,也是值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附和着。 “我说你们娘们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的?就,就你们那样,戚庄主能看上眼吗?”是个男人的声音,不用说,又是一个被戚墨寒迷倒的人。 “那个小丫头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哪比得上武林第一美人的十分之一?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论气质也没气质,你看,还用手抓菜吃。” 田小果的另一只正要抓菜的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为难。 青锋忍住笑,得意地说道:“田小果 ,你也有今日?” “我说小屁孩,你怎么老是看我不顺眼啊?”田小果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说,“是不是上次你抓住我,却被小哥哥救走,你很不甘心啊?” 青锋脸色微愠,那件事是他的奇耻大辱,事后他比以前更加勤奋地苦练武功。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田小果得意地说:“我好象看见你很拼命地在练剑法。可惜啊,你遇到的是小哥哥。哈哈,就算胜不了他,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她朝青锋做了个鬼脸。 戚墨寒心中不悦,他不喜欢田小果的思绪总是围绕着她的小哥哥。 他用劲捏了捏田小果的手,惹得她一阵哀号。 “哎哟,好痛啊,美人哥哥,你能不能轻点擦呀?” 戚墨寒放下她的手,将一双筷子塞进她手里。 “用筷子夹菜。” “噢。”她抓了抓头发,“小哥哥以前教过我怎么用筷。可是,真的很不习惯啊。” 又是小哥哥。 戚墨寒说不出心里涌上的那股子酸味是什么。他很想冲田小果发火,可以又很明白这样对田小果极不公平。 毕竟,她先认识她的小哥哥不是吗?她又有什么错呢? 深吸一口气,他平静地说:“那么,现在就让我来教你用筷子,好吗?” 此时,宫瑶仙走过来,插进来问道;“戚庄主,没有空桌了,奴家可否和你们拼一桌吃饭呢?” 戚墨寒回头微讶,但仍微笑道:“出门在外,本就该互相帮助。宫小姐若不嫌弃,就请坐下吧。” 宫瑶仙道了声谢,紧挨着戚墨寒坐下,正好面对着田小果。 田小果好奇地细细打量着她。离得近了,越发觉得宫瑶仙美得令人心惊。玉面花容,体态妖娆,眉目含情,只是那样抬头看人一眼的小动作,也会将人魂儿勾去。 她拍了拍胸脯,连连叫道:“好险,好险。” 青锋没好气地问:“你又在发什么疯?” 田小果一本正经地说:“青锋,你是小孩子,当然不懂。你看这位姐姐,长得好美。好在我不是男人,否则真要被她把魂都勾去了。难道不值得庆幸?” 说一番话说得宫瑶仙十分受用。她抿嘴笑道:“小妹妹真会说话。不知小妹妹怎么称呼?” 田小果答道:“我叫田小果…… ” “为什么叫田小果呢?告诉你吧……”青锋接下去说,“因为她师父是在一块农田边捡到她的,所以让她姓田……” 田小果抻手拍了他一巴掌:“小屁孩,居然敢学我说话。” 青锋揉着被打的胳膊,不气反笑:“你那番老掉牙的话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了。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田小果问:“我真的说了很多遍吗?不会吧?”转头望向戚墨寒,“美人哥哥,我真的说过很多遍吗?” 戚墨寒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笑道:“真是个小笨蛋。好了,别想了,吃饭吧。” 宫瑶仙悄悄低下头,没让他们看见她难看的脸色。 她感到自己对田小果充满了疯狂的嫉妒。这种情绪,还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拥有,它象一把火,烧得她几乎丧失了理智。 一个貌不惊人的野丫头,凭什么能得到如神仙般的戚庄主的温柔呵护? 四人开始吃饭。 半晌后,青锋大叹。从前都是自个给主子剔去鱼刺,主子才肯吃鱼的。现在可好,风水轮流转,那田小果嫌吃鱼太麻烦,主子左哄右骗她都不吃一口,这不,主子只好亲自给她剔除鱼刺,将鱼夹入她碗中,只差没送进她嘴里了。青锋都不知今天已是第几次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主子变得也太多了吧。 宫瑶仙的感觉只会比青锋更加强烈。她为了维护大家闺秀的良好形象,吃饭小口小口地吃,尽量不发出声音。反观那田小果,好象是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似的,饭大口大口地扒,肉龇牙咧嘴地嚼,吃得津津有味,叭嗒叭嗒的响声不绝于耳,还间或打几个饱嗝。几口吃下来,宫瑶仙如坐针毡,想骂不好骂,不骂又忍着难受。 再看那戚墨寒,仍是那样优雅温柔,望向田小果的目光温柔宠溺得能滴出水来。可是看那田小果,一无所觉,只顾着照顾怀中的小白狐。一会儿喂它喝汤,一会儿又为它夹肉。她暗暗庆幸,这个女孩,想必不是笨蛋就是呆瓜,呵呵,对自己根本就构不成威胁。想那戚庄主也是一时迷惑,觉得她这样的女孩比较新奇,等好奇劲过后,自然不会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这样想着,宫瑶仙又恢复了她轻松愉快的心情,觉得眼前的饭菜也不那么让人难以下咽了。 田小果吃下一碗饭后,便直嚷着自个饱了。 “你们慢慢吃啊,我去看看小哥哥。” 戚墨寒拉住了她的手,黑幽 幽地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我记得裘三叔说过,你一餐能吃下两大碗饭。” “可是,我真的饱了。” “再吃点,啊?”戚墨寒耐心地劝道,“郑少侠说你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不是吗?” “可是,我想去看小哥哥了。我们在这里吃饭,他却一口都吃不到。”田小果满脸担忧,眼眶不禁红了。 “你再吃点好吗?等下我和你一块去看他。”戚墨寒又夹了块鱼放入她碗中,温言劝道,“你看这几日你生病,人都瘦了一圈了。不多吃点,怎么成?” 田小果只得又坐下来,吃了几块鱼肉,又喝了几口鱼汤,想了想,高声叫道:“小二,小二!” 小二忙跑来,点头哈腰:“请问小姐有何吩咐?” “这汤还有吗?等会送到我房里去。” 青锋不解:“你不是说吃不下了吗?怎么,还想吃夜宵?” “才不是。这汤挺鲜的,我想小哥哥一定会喜欢的。等会我回房后喂给他喝。” 宫瑶仙抬头看向戚墨寒,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脸上也浮了层淡淡的忧郁。 看来,有好戏可瞧了。 而有戏的地方,她一向不会错过的,不是吗? 第1卷 第53章 相拥而眠 田小果给南宫煜喂完鱼汤后,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夜已深了。客栈失去了白日的喧嚣,沉入了夜的宁静。三三两两的人进入房间,熄灯睡觉。 田小果呆呆地站在房中,一动不动。 烛火已燃起,跳跃的烛光下,戚墨寒美得象一幅无法触摸的画。 他懒懒地斜倚着床头,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 莫名的,田小果感到喉头发干,心跳加速。美人哥哥在晚上看起来似乎比白天更加撩人呢。眉眼含情,柔中带媚,简直象个迷人的狐狸精。可是,狐狸精不都是女人吗?哎,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戚墨寒漂亮的眼微微弯起,眸光明亮得象天上的星星。他唇角挂笑,戏谑道:“果儿,夜已深了,你不想睡吗?” 田小果连连摆手,说:“不,我还不困,美人哥哥,你若困了,你先睡吧。” 说不清为什么,一想到和美人哥哥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她就感觉浑身别扭。 戚墨寒那双带笑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 “是吗?”他拍拍身下的被褥,扬了扬美丽的眉毛,“这床可真软呢。你真不想睡?” “不,我还不困。”正说着,田小果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呵呵。”戚墨寒吃吃地笑了起来。 田小果的脸被燥得通红,她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果儿,”戚墨寒走过来,轻轻地拥着她,一只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亮晶晶的眼睛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她,“我说过,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不要害怕。” “可是,美人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去迷尘谷救她,又帮小哥哥去找医邪,为她剔除鱼刺,哄她多吃饭,甚至还监督她吃药。她再迟钝,也明白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做。美人哥哥为她做的这些,似乎早已超出了一个普通朋友会做的。 戚墨寒微笑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手镯,将它套进田小果细嫩的手腕上。那镯子初看很大,似玉非玉,似银非银,里面依稀有金光如流水般流动。可是套入田小果腕上后,立刻收缩到合适的尺寸,仿佛是为田小果度身定制一般。 田小果怔征地看着,十分好奇。 戚墨寒又惊又喜地端详着,满意地说道:“这只手镯是我六岁生日时我娘送我的。我当时很不明白 ,我是个男孩,为什么她要送我个女人戴的手镯呢?我娘解释说,将来你会遇见和你相伴一生的人,那时,你就将这手镯送给她,如果她是上天为你选定的人,它就会套牢她的。后来,我才知道,这手镯不是普通的饰品,它有个名字,叫流金如意镯,是一个道士要我娘给我的。他说,他与我有缘。” “啊?”田小果惊呼道,“它那么重要,我可不能把它弄坏了……哎呀,怎么取不下来呢?” 白嫩的细腕上已浮现出红印,可是那镯子无论如何拔,都无法取下。 “怎么,怎么回事呢?取不下来……” “别拔了。”戚墨寒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红肿的手腕,心疼地说:“果儿,你真是个小傻瓜……唉,既然取不下来,你就戴着吧。” “这怎么可以?”田小果急了,“这是要给那个能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我怎能……” 戚墨寒心底泛着淡淡的苦涩。 这样,也不行吗?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如果直接告诉她,她就是那个能伴他一生的人,她一定会吓坏的吧? “果儿。”他看着她,眼底泛着一丝忧郁,“既然摘不下来,你就先替我保存着好吗?” “我……”她想马上拒绝,可是看见他眼中的恳求,终于点了点头。 “累了一天,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路要走呢。”戚墨寒把田小果拉到床边,看着她扭捏不安的神色,轻柔说道:“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好想不再是一个人。” 他背靠着床头,幽幽说道:“自我懂事以来,我身边的丫鬟和奶娘都不敢亲近我,更不敢抱我。就连自己的娘,也很少抱我。每当我看见别的孩子在大人怀中撒娇,我就好羡慕。” “为什么她们都不抱你,不亲近你?我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骑在师父脖子上,看远处的雪峰和云海。难过的时侯,我会扑到师父怀里大哭一场,每次都把师父的衣服弄得满是鼻涕眼泪。师父说,自从有了我,他每天都要洗好几次衣服。呵呵……” “真的好羡慕你。” 田小果搔搔脑袋;“你长得这么漂亮,脾气又这么好,小时侯一定很可爱。为什么她们都不抱你呢?” “因为我从小得了种怪病,她们一碰我,我就浑身又疼又痒。所以,她们都不敢碰我。” “啊?”田小果清澈的眼睛里盛满怜惜,“那你,那你岂不是很可怜?” “是啊。”戚墨寒悄悄地将脸贴近她的颈脖,轻嗅着她独特的清新的气息,半是迷醉半是伤感,“从小,我都是一个人睡,一个人玩。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会孤单一人了。可是,自从遇见了你,我发现我可以不再孤单了。” “啊?为什么?” “你没发现吗?无论我如何触碰你,我都没事?” “对哦……”田小果想起两人相处的情景,但仍是不确定地说,“可是,也许是你的那个怪病已经好了呀。” “我这病是无法治的。但是,不是所有的人碰到我我都会发病的。比如,碰到你,我就没事。” 田小果想了想,说:“青锋好象碰你,你也没事。” 戚墨寒也不解释,他担心话解释得太明白,会吓跑她。想想,世上只有她一个女孩可以和他接触,她会怎样想? 最高明的慌言是十句真话里夹着一句假话。 就让她认为这世上有一部分人和她一样,能够接触他吧。 “是啊。我想这也许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吧。”他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低声说,“果儿,我想和你睡同一间房,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有个人和我做伴。真的,真的不想再一个人入睡,一个人玩耍了。” “可是,美人哥哥,你,你也可以找青锋陪你呀。”田小果结结巴巴地说。 “他一直当我是主子一样地供奉着,一举一动小心翼翼,不象你,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人。果儿,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感到很轻松,也很开心。你真的忍心让我夜里一个人睡?和从前一样孤独吗?” 一双魅惑的美眸一眼不眨地望着她,似企求,似蛊惑。 田小果又一次发现自己口干舌燥,语不成句:“那个,对不起,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希望你开心……” “这么说,你同意和我一起睡了?”他打断她。 “我……可是丽儿姐姐说,好女孩是不能和男子同睡一张床上的。要么,我睡地上?” “这怎么可以?”戚墨寒微恼,断然拒绝,“说来说去,你仍是不放心我。既然如此,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说着,作势起身,忽然,掩着嘴猛烈地咳起来。 “美人哥哥,你怎么了?”田小果看见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 “可能……咳咳……可能今天赶了一天路,有点累了。我一累,就容易生 病,别担心,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田小果听他如此说,一颗心早已是七上八下,充满担忧和内疚。如果不是为了帮她,如果不是为了救小哥哥,美人哥哥怎会如此劳累,以至生病?起初的抗拒和矜持此刻慢慢地被她抛至九宵云外了。 师父曾说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 戚墨寒暗自好笑地看着她内心的挣扎表现在脸上。 现在他终于明白,如何吃定她,使她乖乖就范了。那就是利用她泛滥的同情心。 他又加了把火:“你是对的,抱歉没有为你考虑周全,都是我不好。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个女孩子睡在地上的。但现在已没有多余的空房间给我们了,所以我睡地上,虽然晚上地上有些冷,也许明早一起床我的病会加重,可能重得会走不了路,也许还会耽误你们的行程……” “美人哥哥,我,哎呀,你,你不要睡地上!”田小果脸涨得通红。 “那我睡哪里?说好了,你是不能睡地上的哦。” “哎呀,知道了。我困了,我先睡了。” 逃避似的,她急急地爬上床,和衣躺在靠墙的里边,她没看见,身后的戚墨寒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和深沉。 田小果缩在床里边,紧闭着眼睛,屏除杂念,尽量使自己早点入睡。可是,平日本就敏锐的听觉在此刻这样万籁寂静的夜里更加敏感。她听见床边传来悉嗦的衣服磨檫声,顷刻后,身边的床一沉,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的腰腹搂住她。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嘭嘭跳动,一动也不敢动。 背后,一个带着兰花般清香的怀抱贴上来了。 “放松些。”耳畔一个戏谑而温柔的声音响起,“我可不希望明早起床你浑身僵硬。睡吧。” 不知怎的,田小果听见他这样说,浑身放松下来。很快,困倦席卷了她。不一会儿,她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1卷 第54章 深夜来客 “就睡着了?”戚墨寒无奈而又宠溺地注视着怀中的女孩。她的小嘴俏皮地微微上翘,微张着。长长的睫毛似两把闭合的扇子。小小的脸蛋格外惹人怜惜。 他看得呆了。空气中似乎流动着一种令人微熏的气味。他从不曾想过,睡着的她,居然会如此令人心动。 忽然,床尾的小雪球一骨碌爬了起来,竖起两只耳朵,蓝莹莹的眼睛闪着警惕的寒光,一眼不眨地盯着门口。 戚墨寒心知有异,想爬下床去查看,却发现自己浑身酥软无力。 他暗叫一声不好。显然,他着了别人的道,中了迷香了。 他轻轻地摇着身边的田小果,正想将她叫醒,眼角瞥见门无声无息地悄悄开了,一个人影蹑手蹑脚走进来。 戚墨寒心里发慌,自己的安危他并不在意,只担心田小果受到伤害。他握着小果肩头的手紧了一紧,小果嘤咛一声,就要醒来。 戚墨寒慌忙想捂住她的嘴,可是晚了,那黑影已听到了田小果发出的声音,身形急动,向床边掠来。 床尾白影一闪,扑向黑影。 黑影显然没料到此刻会受到攻击,仓促间手臂抬起来一挡,惊呼出声。 小果已醒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身来。 “怎么了?” 看见激战成一团的黑影,她惊愕地张大了眼睛。 “美人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啊,你怎么了,美人哥哥?” 身边的戚墨寒酸软无力,斜靠着床头。 “果儿,你没事吧?” 田小果摇摇头,说:“没事啊,我挺好的。就是有点困。” 戚墨寒宽慰地笑了。 “果儿,你没中迷香真好。你现在立刻逃出去。这人估计是冲着我来的。” “既然是冲着你来的,我更不能走了。美人哥哥,你好象中毒了。” “没事,这只是迷药,只会让我没力气,不会伤人的。”戚墨寒安慰地笑笑,“你跑去叫郑少侠他们来好吗?” 田小果看了看房内一人一狐打斗的情形,忽然笑了。 “美人哥哥,不用去叫郑大哥了。那人根本不是小雪球的对手。” 果然,不一会儿,那人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田小果翻身下床,檫亮了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灯光下,那个黑影蜷缩成一团,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你受伤了。”田小果看向他。 那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瘦削,长了只鹰钩鼻。身上几道抓痕,深可见骨,正汩汩地向外渗出紫黑的血水。 田小果暗暗佩服,中了小雪球的毒,他居然没有昏迷,能挺到现在。 那人狠狠地盯着她,极力用内力压制住体内蔓延的毒,脸上冷汗涔涔。 戚墨寒很是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小雪球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你是谁?”他问,“为什么要下迷药?” 那人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哼。 田小果看见他那痛苦的模样,心知是小雪球的毒已经发作了。忽然想起自己的血可以解毒,于是关切地说:“你中毒了,我可以解你的毒。” 那人眼睛一亮,但很快黯然下来。 “你凭什么救我?如果你想从我身上探听点什么消息,那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死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田小果对戚墨寒笑道:“美人哥哥,我记得你有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能不能现在借我一用?” 戚墨寒宠溺地笑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烛光下,匕首发出幽幽的寒光。 “真是件宝贝。”田小果惊叹,“我记得师父曾和我说过,大凡天下神兵利器,自有一股迫人气势,莫不使人见之胆寒、望而生畏。美人哥哥,听说你就是用这把匕首割破了关着小雪球的铁笼子?” “是的。这把匕首名唤冰凌,吹毛断发,寒气袭人。曾是桑晶国护国大将军殷禄铭的贴身爱物。” “那后来怎么会成为你的呢?”田小果很是好奇。 “这里面有个故事,等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讲给你听。” 田小果拿着匕首,走近那人,蹲下身来。 那人脸色灰白。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真正面对死亡时,他内心还是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自己,就要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么? “你叫什么名字?”田小果问他。 他暗自长叹,罢了罢了,一个名字而已,想必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张固。” “呃?”田小果没料到他会告诉她,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张固呆了一呆。 眼前的小女孩,笑容居然如此干净和清新,纯净得几乎不含任何杂质。 “我叫你张大哥可以吗?”田小果笑问,一边提起匕首。 张固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这个女孩,居然能在杀人时还能笑得那么纯净。 他看着匕首挥起,只要轻轻在他脖子上一划,他就再也看不到明早的太阳。 很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才二十四岁,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去做。可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不是吗? 他闭上了眼睛。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但他却听到“哎哟”一声呼痛的声音。 睁开眼,他看见田小果捂着一只手指哀哀叫唤。耳边传来戚墨寒又是心急又是心痛的声音:“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割自己的手指?早知如此,我就不将匕首给你了。” “我怎知就那么轻轻一划,就破了这么大一条口子?”田小果眼泪都流出来了,“呜呜,好痛。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用牙齿咬的。可是,用牙咬破自己的手指,我想想都害怕。” “你这个小傻瓜,好端端为什么要弄破手指,还流了这么多血。”戚墨寒只恨自己现在浑身无力,否则,他一定会冲过去,好好打她一顿屁股。 “啊,血!”田小果惊叫起来,将手指伸到张固嘴边:“快,你把嘴张开,我把血滴进你嘴里。你一定要吃下去哦,因为我的血可以帮你解毒的。” 张固愣了,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感受。 “还愣着干啥?别浪费哦,你看,我人这么矮,我的血本就不多的,快点呀。” 将血吞下肚去,只一会儿功夫,张固的脸色就恢复了一点血色。 田小果很是高兴:“呵呵,看来我的血真的有用哦。” “你……”张固欲言又止。 “你担心我们会逼问你吗?”田小果呵呵笑道,“放心吧,你不想说,我们不会问的。美人哥哥,你说是吗?” 戚墨寒微笑着看着她,满眼宠溺:“是,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张固看着两人,忽然说:“那迷药很好解的,只要喝杯浓茶就好。” 一杯浓茶下肚,戚墨寒便能行走如常了。 “谢谢你。”田小果由衷地说。 “你为什么要救我?”张固问她。 田小果却 反问:“我能救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呢?我虽不知你为什么来,和美人哥哥有什么过节,但是你只是迷倒他,并没有伤害他,说明你并不是个坏人啊。其实,就算你是坏人,我也会救的。因为无论好人坏人都是人啊。坏人改了,就是好人了。张大哥,我想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这么做的。” 张固满脸复杂地看着她。 田小果转头对戚墨寒说道:“美人哥哥,我们让张大哥走好不好?” 戚墨寒点头笑道:“我说过,一切你说了算。” 张固试探着走向门口,看两人神色,确实是真心想放他走,不禁百感交集。走出门几步,又折回,对戚墨寒低声说道:“戚庄主,你是不是得罪了三殿下?” 戚墨寒一愣,正要询问,那张固已快步离去了。 “美人哥哥,三殿下是谁?”田小果问他。 戚墨寒绝美的脸上淡淡的笼了层忧郁,幽幽低语:“看来,他还没有死心。” “什么?” 戚墨寒对田小果绽开了一朵绝美的笑容:“没事,你不用担心。” 第1卷 第55章 信任 第二天,戚墨寒他们结完账,在客栈内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大门。 太阳刚刚升起,清新的空气中含着炊烟的气味。小镇的居民在晨曦中苏醒,街上逐渐热闹起来。卖菜的,赶集的,人来人往。有人看见戚墨寒,惊呼出声,无不驻足围观。一传十,十传百,小小的盘石镇沸腾起来,人们纷纷赶往客栈门口,争相目睹传说中绝世美人的风采。 田小果等郑琪将南宫煜安置在马车内后,就要跟着上去。戚墨寒拉住了她。 “果儿,你和我坐一辆车。” “可是……” “青锋和郁公子在一起,他会照料的。” 青锋很不愿意:“主子,青锋想和你在一起。” 戚墨寒朝他眨了一下眼,笑道:“青锋,我有果儿照顾,是不是,果儿?” “呃?”田小果想到昨日戚墨寒身体有些不舒服,多少有点愧疚,于是点了点头。 扫了一眼周围,不禁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人?” 青锋白了她一眼,这样的情况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可是田小果被大家围观,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她抱怨道:“怎么我感觉自己象只猴子,被大家观赏呢?” “你臭美吧你,你以为大家看的是你?”青锋讥笑她。 “哦,他们原来看的是美人哥哥。原来,这只猴子是美人哥哥,呵呵。” 青锋怒道:“主子天人之姿,你不懂欣赏便罢了,还居然取笑他?” 田小果若有所思地望着脸色如常的戚墨寒,叹道:“谁说我不会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这样所到之处便被人围观议论,好象也挺让人困挠。” 青锋正想说什么,一抬眼看见款款走来的宫瑶仙,不禁应道:“那是你这个笨丫头的想法。可是有人不这样想呢。” 田小果循着青锋的目光看去。只见宫瑶仙昂首挺胸,脸上挂着高贵而矜持的微笑,扫视着围观的人群,似乎很享受大家的注视和欣赏。 “如果是我,我肯定觉得浑身别扭。”她低声说。 “所以说,你不象女孩子。哪个女孩子不爱这些?被人爱慕、欣赏,是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青锋道。 戚墨寒摇了摇头:“青锋,太过虚荣并不好。” 温柔地看向田小果,语含宠溺:“你该向果儿学学。” 青锋无语了。 现在的主子,看那丫头,怎么看都是好。这是不是俗话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看这些天的情形,主子一定是喜欢上这丫头了,青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神仙般脱俗的主子,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野丫头呢? “戚庄主。”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你们要去哪里呀?” 戚墨寒微微一笑,礼貌地应道:“在下要去一趟桑晶国。” 宫瑶仙眼光流转,娇笑道:“真巧呢,奴家也正要去桑晶国。” 青锋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声在田小果耳边嘀咕:“别怪我不提醒你啊,你的美人哥哥要被人抢走了。” 田小果讶然道:“谁要抢美人哥哥?” 青锋咬牙骂了声:“真是个呆瓜。” 田小果纳闷地搔搔头,并不生气。从青锋的恶言恶语中,她察觉到他对她真诚的善意。青锋,也是个可爱的人呢。她想。 戚墨寒但笑不语。 宫瑶仙又道:“奴家只是个弱女子,身边只有几个丫鬟陪伴。在路上,想想都害怕呢。奴家有个请求,可否和戚庄主同行?这长途跋涉,也好有个照应。不知……” 戚墨寒绝羡的眉峰微皱,正想拒绝,田小果却心无城府地叫道:“宫姐姐,你要和我们一起吗?真的太好了,你可以和我作伴呢,哇,我们中就有两个绝世大美人了……” “果儿!”戚墨寒打断了她的话,“宫小姐有自己的事情,跟着我们走会耽误她行程的。”转身向宫瑶仙微笑,还是那样温柔,那样俊雅:“宫小姐,在下有要事在身,恐不便和你同行了,真的十分抱歉。” 宫瑶仙脸色一僵,十分尴尬。这明显的拒绝使她颇为恼怒。 “戚庄主,奴家不明白。戚庄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眼角瞅了瞅一旁的田小果,宫瑶仙笑道:“昨日奴家看见戚庄主对待小果妹妹的温柔体贴,就知道戚庄主不是个不解风情之人。难道,奴家配不上戚庄主吗?” 青锋和郑琪他们听了都目瞪口呆。想不到这武林第一美人不但容貌让人印象深刻,就连这性格也是如此坦率直白得让人印象深刻啊。 戚墨寒神色仍是一如平常般温雅怡人,婉言说道:“只怕戚某要辜负宫小姐的这番厚爱了。” 宫瑶仙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能告诉奴家原因吗 ?” 想她宫瑶仙,财富与美貌俱全,天下男子莫不想与之结交相识。戚墨寒,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戚黑寒沉吟半晌,正要回答,人群中忽有人叫道:“宫小姐,这戚墨寒仗着自己是天下第一庄主,哪有把我们平常人看在眼里?哼哼,可笑戚墨寒自诩精明,却也会做出不少糊涂事来。” 田小果往人群中扫视一圈,叫道:“什么人说美人哥哥坏话?有本事就站出来。” 那声音哈哈笑着,很是张狂:“难道我说错了吗?放着堂堂武林第一美人不选,偏偏选你这个丑丫头!” 田小果闻声一窒,本能地想要反驳,却听那声音继续说道:“还有更糊涂的呢。不但拿出千金难求的大还丹救偷了自己洗髓心经的南宫煜,而且还亲自送他去灵蛇岛。哈哈,你们说,这戚墨寒不是糊涂是什么?” 田小果只觉头嗡地一响,心脏紧张得狂跳起来,手心里全是冷汗。 戚墨寒也愣住了。 他一直感觉郁南是个谜,但从没想过他就是南宫煜。他询问的眼睛看向田小果。果儿,她是知道南宫煜身份的吧?如果是,那么,她岂不是一直在期骗他?如果不是,那么那个南宫煜岂不是一直在期骗果儿?两种情况,都是他极不乐意看到的。 他静静地等待田小果的回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田小果神情不安地偷瞄向他。 他心底一沉。 难道,果儿真的清楚南宫煜的身份,所以一直在隐瞒他吗? “美人哥哥,我,我不想骗你的,但是我怕你不相信我。”田小果迟疑地说道,小脸上的惊惶不安刺痛了戚墨寒的眼睛。 戚墨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和缓地问她:“你说,郁公子真的就是南宫煜?” 田小果迟疑了会,点了点头。 戚墨寒只觉心中一痛。 “那么,”他困难地开口,“你明知他是偷我山庄宝物的人,你还故意隐瞒和欺骗我?” 心好痛,痛得几乎让他窒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田小果慌乱地摆着手,“我隐瞒小哥哥的身份是我不对,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小哥哥没有偷你的洗髓心经。真的,他真的没有偷!那是别人诬陷他的!” 戚墨寒一眼不眨地凝视着田小果的眼睛。她的眼睛充满了惊惶和不安,但是仍是那样清澈纯 净,让他想到了雨后荷叶上滚动的雨珠。 他的心莫名地安静下来。 “好。”他轻柔而又坚定地说,“我相信你。” 田小果眸光乍亮,两眼闪现着惊喜。她连声询问:“真的吗?你真的相信我吗?你真的愿意相信我,相信小哥哥没有偷你的洗髓心经?呜呜,你真好。呜呜——” 说到后来,喜极而泣。 戚墨寒只觉心中又酸又甜。他轻揉地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滴,温柔问道:“我的信任,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嗯。”田小果重重地点头,开心笑着,脸上犹挂泪珠:“我也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你也许不相信我,认定我欺骗了你,我就感到好难过,心里象堵了块大石头。美人哥哥,谢谢你相信我。” 戚墨寒感动了,他轻笑道:“小傻瓜,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保证,以后我会一直信任你。不再怀疑你。” 第1卷 第56章 遇袭 宫瑶仙最终没能和戚墨寒他们同行。离去时,她是不甘而愤懑的。可是,世上很多事情就是如此。自以为理所当然、稳操胜券的事,也许往往就是不同的结果。宫瑶仙遭遇到平生的第一次挫败。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戚墨寒的心目中,一直比不过那个要财没财,要貌没貌的田小果? 宫家是玄炎皇朝北方最大的商业世家,家族子弟大多习武,与武林中的许多成名人物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的商业网络不仅覆盖了玄炎皇朝的整个北方,而且还触及到桑晶国。但是即使如此,他们仍对奇蕴山庄充满了敬畏。戚墨寒在整个玄炎皇朝的商界,称得上是个领袖人物。他的经营决策,可以左右整个玄炎皇朝的商业走向,动摇整个国家的经济基础。这样的一个男人,只要是个女人,没有一个不想嫁给他的,更何况他还是个绝世美男子。 宫瑶仙很早就听过有关奇蕴山庄庄主的事迹,对这个传奇般的男子充满了暇想和好奇。她眼光极高,对一般的男人都看不上眼。此番第一次心动,居然落了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黯然结局。 她将田小果视为情敌,可是田小果本人却未有丝毫查觉。就连郑琪他们这些情感粗枝大叶的江湖人都看出戚墨寒对她的喜爱和宠溺,对田小果的迟钝又是无奈又是着急。 那个人群中挑衅的人终究未能找到,戚墨寒心中有种挥之不去的担忧。加之昨晚那个想要迷倒他的张固,凭着他一向敏锐的直觉,他越来越觉得这两件事并不单纯,仿佛背后有双黑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可是,昨晚的张固和今晨的那人,侧重点又有所不同。张固只想迷倒他,目的在他,且无加害之意。离去时,他的那句提醒,使戚墨寒可以肯定,张固与三殿下有关。可是今晨那人,目标仿佛指向南宫煜,且想置之于死地。如此看来,两人背后的势力必定是不同的两股。 田小果坐在他的马车里,看他陷入沉思,不敢打扰他。可是闲着又十分无聊,她只好细细打量车厢。不愧是天下第一庄庄主的马车,外面极普通的式样,可有谁想到车内如此豪华,几乎近于奢侈了。这哪是马车呀,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卧房嘛。座位很宽很大,几乎可平躺两个人。上面铺着柔软的锦缎垫子。车顶嵌着几颗鸽卵般大小的夜明珠。即使是在晚上,车厢内也亮如白昼。座位边燃着香炉,即使是在旅途中,那兰花的清香也一直萦绕在左右。难怪美人哥哥身上永远有股兰花的清香,田小果心想。 她又看向四壁,发现车窗边上开了几个暗格,里面放着各种 物品,有书籍、有珠宝。不过最让她心动的,是里面摆着的一个精美的食盒。她看戚墨寒没有注意她,悄悄地探手过去,取出来打开,发现里面都是精美的食物。顿时垂涎欲滴,正暗自高兴呢,耳边冷不丁冒出个声音:“这是京城玉食斋最有名的果脯和糕点,我特意叫人从京城送来的,你尝尝看,喜欢吗?” 她顿时有种小偷偷东西被当场抓住的感觉,很是尴尬,脸涨红了:“我,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戚墨寒欣赏着她的脸红,满心愉悦。 “小傻瓜,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不要这么拘束。哼?” 田小果愣愣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起,美人哥哥叫她果儿,有时还会亲昵地叫她小傻瓜。还时常说些让她听不懂的话。他说过,他不会伤害她;他说过,他会信任她;此时,他又说,他的东西就是她的。 心底漫延滋长着一种温暖和感动的情绪。她是幸运的,是吧?她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何德何能能得到天下第一庄庄主的真心对待呢?自己,又拿什么回报他呢? “果儿,吃吃看,喜不喜欢?” 她依言捏了块绿豆糕,放入嘴中。 糕入口即化,满嘴的香甜,就如她此刻的心情。美人哥哥的宠爱,也让她有这种甜蜜的感觉。 又吃了块果脯,酸酸甜甜的。啊,美人哥哥为她准备的食品,无论哪种滋味,似乎都带着甜。 她想得入神,一不小心噎住了。 “咳,咳咳——”她捶打着胸口。 戚墨寒倒了杯水给她,她未及多看,就灌下去。 “咦?这是什么水,好好喝哦。” “这不是水,是果酒。” “什么果酒?” “是用各种果实酿制的酒水,不过很淡,不会让人喝醉。味道还不错吧?” “嗯,很好喝,有点甜,还挺香,口感很好。” 戚墨寒笑道:“这是我最近新研究出来的。我觉得,女孩子会喜欢的,微醺而不沉醉,口感清爽,气味带着水果的清香。常喝,还可以美容养颜哦。” “真的吗?”田小果满脸惊奇,想到一个问题,问道,“那男子就不能喝吗?” “当然能啊。男子喝了,对身体也好的。不过,我想很多男子喜欢烈酒,未必会喜欢这种比较清淡的饮品。所以我决定从灵蛇岛回 来后,针对女子,推出这种果酒。我想销量一定会很好的。” 田小果问:“那,我可以拿点给小哥哥喝吗?” 戚墨寒望进她充满希翼的眼睛,忽然感到胸口有些窒息。 “可以吗?”田小果又问了一声。 戚墨寒心中暗叹,但仍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谢谢你,美人哥哥。”田小果抱住他,嘟起小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在戚墨寒的忡怔中,喜滋滋地拿着那瓶果酒,对着车外叫道:“赶车的大叔,请停一下车!” 赶车的是眉心一点红曾不桐。田小果哪知道,为他们驾车的居然是个江湖上有名的暗器高手。她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车夫呢。 当她打开车门,正想接着下车时,突然空中传来破空之声,数支疾箭朝两辆马车飞来。骑马走在车旁的邹世昭大喝一声,身体从马背上冲天而起,手舞银枪,将射向马车的箭拨到一旁。 拉车的马均是训练有素的千里良驹,此刻,虽有些骚动不安,但并不显慌乱。护送的武林高手们也纷纷拿起武器,神情戒备,护在马车周围。田小果看见数名黑衣人从路边的林子闪出,冲向载着南宫煜的那辆马车,不禁心中慌乱,再也忍不住,从马车里窜出,施展轻功,向那马车奔去。 “果儿!”戚墨寒大惊,急叫:“曾少侠,快去帮她!一定要护她周全!” 曾不桐应了一声,身形跃起,紧随着田小果而去。人未到,一枚暗器便发。一个黑衣人应声倒地,眉心赫然一点红。 “眉心一点红!”黑影中有人叫道,倾刻间,扑向马车的几人中分出两人,迎向曾不桐。曾不桐手一扬,一个黑衣人急忙躲闪,但是,却未见暗器飞来。 曾不桐笑道:“这次小心了!” 话音刚落,那名黑衣人便倒地不起,眉心又是一点红。 另一名黑衣人不敢再上前,眼中充满警惕,冷声道:“眉心一点红,果然名不虚传,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暗器让人防不胜防。” 曾不桐眼角瞥见田小果已接近马车,冲向马车的几个黑衣人已和郑琪他们酣战在一起。心知必须速战速决,解决眼前的麻烦,身子一拧,一枚暗器朝那黑衣人激射而去。 忽然林中传来嗖的一声轻响,空中闪现点点火星。 他的暗器居然被人拦截在中途。 曾不桐心中惊骇。他的暗器无论是速度还是力 道,都已臻化境,天下间能将他暗器打落的人屈指可数。 心知此刻遇到劲敌,他大声喝道:“什么人?” 林中传来几声怪笑,一个沙哑如刀割铁器的声音响起:“什么眉心一点红,今天我沙路岭就要会会你,看看是你的暗器厉害,还是我的暗器厉害!” 沙路岭? 曾不桐暗惊。 他是听过沙路岭的名字的,在他小时侯刚学暗器的时侯,他的师傅,千臂猿猴袁方就曾对他提起过。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还是小小孩童的他问袁方:“师父,你的暗器是不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袁方抬头望向天空,眼中透着一种惆怅和追思,“不,桐儿,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谁敢自称第一?师父曾遇到一个人,他的暗器就连师父也无法胜他。可惜,我们只遇到过一次,打了个平手。但是后来,师父就再也没有有关他的任何消息了。唉,不知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言语中,有种惺惺相惜的意味。 第1卷 第57章 被劫 后来,二十多年里,曾不桐再也未听过有关沙路岭的任何讯息。可是,沙路岭这个名字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象师父一样高大。 林中慢慢走出一个身着紫袍的人,清瘦的脸宠上有一双精光湛然的眼。身材修长,一手负于腰后,一手放置身前。曾不桐注意到他的手指很白,仿佛被漂白过一样。那人望着曾不桐,阴阴笑道:“你发暗器的身法很熟悉呢。袁方是你什么人啊?” 曾不桐神情恭谨地朝他施了个礼,回道:“正是家师。敢问前辈可是沙路岭前辈?” 沙路岭笑道:“原来是袁方那老儿的徒儿,哈哈,罢了罢了。我不为难你了,你走吧。” 言下之意,只要他不插手,他可以全身而退。 曾不桐为难道:“沙前辈,不是在下不领前辈的好意。只是师父常常教训我,说做人要讲诚信。我既然答应了戚庄主要护送他们一程,就不可半途而废。” 那沙路岭闻言,怪笑起来,不屑地说:“你小子还真是迂腐。诚信值几个钱?我问你,是诚信重要还是命重要?” 曾不桐有力地回道:“诚信大于命!” 沙路岭怒急反笑,连连点头:“好极好极,我就成全你大义!” 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几点寒星向曾不桐疾射而来。 曾不桐身形跃起,扭腰后翻,躲过打向他胸口的暗器,身体刚落下,几点寒星又迎面而来。 他手疾挥,点点星光顿时隐没。抬头,看见几支乌黑的小箭向马车和田小果飞去。 他暗叫一声糟糕,手扬起,几支袖箭向那几支乌黑小箭迎去。 “臭小子,想阻老夫,你还不够格!” 寒星爆张,尽数都飞向田小果。 “不!”曾不桐惊叫。 戚墨寒浑身颤抖,几乎肝胆俱裂,凄厉的声音响彻云端:“果儿——” 众人皆知,田小果武功极弱,没有人会想到她能逃过这夺命的暗器。 就在众人或得意,或胆寒,或心碎的目光中,田小果平平地向地面滑倒,又不可思议地在几乎没有任何借力的情况下窜向半空,堪堪躲避掉飞向她的那一簇寒星。 “咦?”沙路岭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就连那水上飘蒋尘也是十分惊佩。这样的轻功身法,实在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呜——”的一声,一支 响箭飞向马车,马车里躺着不省人事的南宫煜。 “小雪球!”田小果惊叫。 众人只见一团白影扑上那箭,倾刻间,便轻盈地落在马车厢顶。小雪球得意地俯视着众人,嘴里叨着那支箭。 众人又是一惊。 那箭去势极快,要能咬住它,不但要求速度,还需技巧。看那白狐,驾轻就熟,做起来很是熟练,好象它常常这样做似的。 “小雪球,你好棒!”田小果开心叫道。 “嘿嘿,这小丫头有点意思。”沙路岭阴笑起来,飞身向田小果抓去。 “不要伤她!”曾不桐急发暗器想要阻止他。 “居然敢对老夫动手,就别怪老夫不讲情面了!”沙路岭袖子一扬,一簇细针飞向曾不桐。 曾不桐轻功没有田小果出色,距离又近,躲过了大部分,但手臂上仍中了几枚钢针。中针处又痒又麻。 “你针上有毒?” 沙路岭嘿嘿笑道:“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再不理他,仍向田小果抓去。 曾不桐咬牙,他记得戚墨寒交待过他要护田小果周全,此刻其他人都被敌人缠住,无法分身来救。能救田小果的只有自己了。 又是几枚暗器发向沙路岭,他本人也飞身纵起,扑向沙路岭,抱着舍身救人的打算。 见曾不桐几番阻挠,沙路岭心头火起,杀意顿生。手中扣着一枚钢钉,他拍向迎面扑来的曾不桐胸口。 “大叔快走!”田小果看得分明,扑上去,抓向沙路岭的手。 “臭丫头找死!”沙路岭另一只手扬起,打在田小果身上。 田小果被打得飞起,如破娃娃般落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却不料胸中一窒,口中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果儿!”戚墨寒面色灰白,又惊又痛,就要冲出车厢。 远处,郑琪喊道:“邹兄,你护庄主先行离开!这里交给我!” “好,郑兄一切小心!”邹世昭银枪呼呼生风,将刺向他的兵器尽数挡下,飞身跃上马车,叫了一声:“庄主得罪了。”伸手点了戚墨寒穴道,使他无法动弹。 戚墨寒又惊又急,绝美的脸上布满寒霜:“邹世昭,你要干什么?” “小的不能不顾庄主的安危。”邵世昭微倾下身,低语道,“庄主,三殿下正在等你。” 戚墨寒瞳孔收缩:“你是他的人?” 邵世昭但笑不语,手握缰绳,一甩马鞭,两匹汗血宝马拉着马车风驰电掣般冲出围追堵截的黑衣人。 “不,你快停下来!邹世昭,快停下!我不会离开她的!你听到没有!”眼见离田小果越来越远,戚墨寒心痛难忍,惊慌地大叫。 邵世昭充耳不闻,一边枪挑扑上来的黑衣人,一边把马车驾得飞快。 倾刻间,马车将众人远远地甩在身后,转眼不见踪影。 田小果躺在地上,朦胧的视线看着戚墨寒的马车渐渐成为一个黑点,心中顿时放下一颗大石。 真好,美人哥哥终于不会有危险了。 自己,能为他做的实在是太少了。好害怕他会被自己拖累啊。 这样,真好。 美人哥哥,希望你好好活着,你是那么美丽,如神仙般的一个人物,怎能丧命于这荒郊野外? 美人哥哥,好想再看看你温柔的笑容,可惜,一切都结束得太快。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沙路岭举起手掌,掌中寒光闪闪,就要拍向挡在她身前的曾不桐身上。想阻止,可惜有心无力。 小雪球看她受伤倒地,眼中充血,哀叫一声,扑向沙路岭。 沙路岭咒骂出声,掌中寒光转向小雪球飞去。 小雪球凌空翻个个跟头,躲过钢钉,来势未缓,扑向沙路岭手臂,势必要咬上他一口。 沙路岭不识小雪球厉害,挥掌击向它。 “不!”田小果眼睛流出泪来,她心痛难忍,想叫小雪球闪开,可是已虚弱得发不出声来。 小雪球不避不闪,爪子在沙路岭手背上抓了一下,但自己也被沙路岭扫到地上,打了几个滚,再也不动了。 田小果肝胆俱裂,心痛如狂。 小雪球! 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啊。你不能丢下我,少了你的陪伴,我怎能再开心地大笑?小雪球,我们一起回摩云峰,我们再也不出来了。我错了,我不该向往着江湖。在青针林里,我们可以一起捉迷藏,在白潭里,我们还要一起游泳。小雪球,你不能丢下我。你丢下了我,我该怎么办? 呜呜—— 田小果无声地哭泣着,迷迷糊糊间,好象听到郑琪大叫道:“什么人?” 耳边传来兵器击打声,沙路岭阴狠 的声音:“大家先撤,抓住这个丫头,堂主也不会责怪了。” 忽然,身体被人提起来,腾云驾雾般地飞驰着,风在耳边呼啸,树枝刮着她的脸庞,她居然不觉得有丝毫疼痛。她极力想睁开双眼,但是一片黑暗却包围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幽幽醒来,入眼处,有一堆篝火在燃烧。口很干,喉咙处象有把火在烧。全身疼痛难忍,轻轻地动一动,都牵扯着浑身疼痛的神经。慢慢地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山洞里。 “小丫头醒了?”头顶阴笑声响起,一张清瘦的脸冒了出来。 她认得他,就是他,把小雪球打落在地上。 “你……小雪球……“她无力地挤出几个字,瞪着眼,愤怒地盯着他。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怪笑声响起,“多求老天保佑你后面死得好看点。” “你,你抓我?”她吃力地问。 “你还不算笨。” “为,为什么?” 沙路岭阴笑着,狠毒的目光扫向她:“得罪我冥煞教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你也不例外!” 第1卷 第58章 施计救人 “冥煞教?”田小果睁大眼睛,迷惑地看着他。 沙路岭看向她,忽然俯身,仔细端详她的眼睛,喃喃低语:“真是令人惊讶的一双眼睛,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狠声道:“给我闭上眼,否则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田小果心里暗暗叫苦。这人不但暗器厉害,而且还是个疯子。看他一眼,碍着他什么了? 心里嘀咕,嘴上却不敢说什么。转过眼,不再看他。 眼角余光扫向地上缩着的一团人影,惊讶地睁大了眼。 那是谁?看他的衣着,好象是舍身救她的大叔。 “大叔,大叔!”她叫道,怒视着沙路岭,“你把他怎么了?你杀了他吗?” 沙路岭走过去,踢了踢曾不桐,阴森森地笑道:“这小子命大,中了我的针毒,现在还能留口气。想不到袁老头将他教得这么好。唉,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呢?唯一的一个徒弟却只想着杀我!” 说到这里,胸中愤恨难当,又伸脚踢向曾不桐。 曾不桐被他踢醒,睁着一双愤怒的眼,神情倔强而不屈地瞪着他。 “好极,好极。”沙路岭围着他走了一圈,连连点头,“我就不信比不过那袁老头。我决定了,臭小子,你来当我徒弟。” 曾不桐冷笑:“沙前辈,我曾经很敬重你,因为师父一直对你难以忘怀,惺惺相惜。可惜,今日一见,我却很是失望。曾经名扬天下的暗器名家居然是个只会欺负小女孩和病人的卑鄙小人。这样的人,我如何能拜他为师?哼,唾弃都来不及!”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田小果只觉胸中血气沸腾,她赞道:“大叔,你说得真好!” 沙路岭脸色铁青。 “果然是个硬骨头。我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夫的钢钉硬!” “啪”的一声,将一枚尖锐细长的钢钉刺入曾不桐肩头。 曾不桐一声闷吭,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田小果只瞧得胆裂心寒! “臭老头,你干什么?”她大叫,“你这样折磨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算什么江湖好汉!” “江湖好汉?”沙路岭阴阴怪笑,“那玩意老夫可不屑做。臭小子,老夫再问你,你做不做老夫的徒弟?” 曾不桐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滚落下来。他紧咬着牙关,说道:“想要我认你作师父,你做 梦!” “嘶——”又是一枚钢钉刺入身体的声音,这次刺向的是另一边肩头。 “啊——”曾不桐几乎痛晕过去。 “姓沙的,你这个坏蛋,呜呜……”田小果再也承受不住了,无力地哭泣道,“你不要再伤害大叔了。他撑不下去的。呜呜……” “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做我徒弟?”沙路岭冷声问道。 曾不桐意识已渐渐模糊,身体的疼痛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无力回答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沙路岭脸色更加难看了,眼底杀意骤起,连声冷笑:“好,好。果然硬气,到死也不肯拜我为师。看来,老夫没有理由再留下你了。” 手扬起,一枚钢钉就要拍向曾不桐胸口心脏部位。 情急智生,田小果用尽全力大叫道:“你那点雕虫小技,别说是大叔,就是我,也看不上眼。大叔怎能当你徒弟?” 沙路岭手停滞在半空。他转过头来,冷声问:“你说什么?” “不是吗?”田小果心中害怕,却强自镇定,“我所知道的很多暗器和暗器手法,想必你都不知道呢。” “笑话!老夫浸淫暗器数十年,我敢说天下我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懂得什么?” 田小果笑道:“你难道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你今天射向我的那簇钢针,名叫漫天飞雨,是不是?可我还知道一种更厉害的暗器发射手法,叫梨花烟,速度和射击的范围都比漫天花雨要强上一倍。” 沙路岭斜睨着她,心中十分惊讶。他发射的那簇针确实叫漫天飞雨,是失传很久的暗器功夫,他也是机缘巧合,在十多年前偶然间习得的。这世上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田小果一眼就能叫出它的名字。于是对田小果的话半信半疑。 “你说的可是真的?”想到有比漫天飞雨更厉害的暗器,他难免心动。 “你是行家,我只要说出它的发射手法,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田小果理了理思绪,将梨花烟这门暗器功夫详细地解释起来,才说了一小部分,沙路岭就已经对她深信不疑了。 “想不到你这小丫头还真的懂不少。”沙路岭目光闪烁地望着她,他拿来纸笔,丢给田小果,眼底是一抹不容忽视的贪婪。“你把这门功夫从头到尾写下来,不得有任何遗漏,知道吗?” 田 小果鼓起勇气看向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那么你必须放过曾大叔。” 沙路岭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不敢!”田小果头抬起,直视他的眼,那凛然的目光竟使沙路岭一愣。“我只是想和你交换而已。你不愿意,可以杀了我。可是,曾大叔是为救我才会受伤被擒的,我不能不顾他。” 沙路岭沉吟半晌,阴笑道:“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天真的小丫头,看来,我是低估你了。” 田小果沉默了会,低语道:“我不想再做那个啥也不懂的丫头了。” 为了自己,小哥哥至今昏迷;为了自己,美人哥哥以身涉险;为了自己,小雪球生死未明;为了自己,曾大叔又徘徊在生死边缘。自己,怎能再象从前那样,做事不顾后果,天真地以为所有的事都会自然而然往好的方向发展呢?她不想做个没用的人,不想身边的人再为了她而受伤痛苦。自己,必须开始面对现实。 江湖,本就没有她想象中简单。 她是个想法简单的人,不出色,也没有多少能力,学不来逞强斗勇,耍弄心机。但至少,应学会自保吧。不要再成为关心自己的人的负担。 至少,这点,她要做到。 沙路岭看向田小果一脸的淡定,恍惚有种感觉,这个女孩,似乎和昨天不一样了。好象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你考虑得怎样?”田小果一脸的平静,心中却是十分忐忑不安,“那梨花烟失传已久,这世上可没有几人能会。” 沙路岭紧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发现什么。 田小果强装镇定,脸色依旧平静无波。 “好。”沙路岭说,“我可以暂时不杀那小子。但是,我也不能放了他。你给我好好写,如果少写了点,或者写错了点,我就要那小子的命!” 田小果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无法救曾大叔逃出去,但至少,可以先保住他的命。 洞口外忽然走进一名黑衣人,冲沙路岭施了个礼,禀道:“桑堂主到了。” 沙路岭神色一凛,朝洞口刚跨出两步,桑之霖已经走了进来。沙路岭忙向桑之霖施礼,恭声道:“不知桑堂主驾到,沙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桑之霖摆了摆手,神情肃穆,朝半空拱了拱手,道:“沙兄,你我同为教主尽忠效力,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沙路岭连连称是, 点头笑道:“教中有谁不知,桑堂主乃是教主座前红人,深受教主器重。沙某还望桑堂主有机会能在教主面前多多美言,如若沙某能有望得见教主金颜,沙某感激不尽。” 桑之霖斜睨着他,冷笑道:“你道见教主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我教上上下下十几万弟兄,能见到教主的屈指可数。别以为你是暗器高手,教主就会格外垂青。” “是,是。”沙路岭忙点头,语气中竟有种讨好的意味,“沙某对教主的景仰之心如滔滔江水。我教高手云集,能人辈出,沙某怎会如此自负。实在是……” 桑之霖打断了他,冷言道:“你的释蜜丸我会向教主恳求,尽快赐给你就是。” 沙路岭顿时老脸上的肌肉松驰下来,忙施礼道:“那就有劳桑堂主了。沙某感激不尽。” 桑之霖看见躺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们的田小果,细长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他踱到田小果身边,研判似地打量着她。 十几岁的年纪,显得很稚气。身材娇小,衣着简单,头上只梳了个简单的马尾辫。脸蛋也是小小的,可是一双眼睛却清澈透明,仿佛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似乎任何视线落在她眼里,都会得到净化一般。 桑之霖不由向那双眼睛多看了两眼。 那双眼盛满了惊讶和好奇,但眼底的一丝不安和惶恐仍是没有逃过桑之霖阅人无数的眼睛。 他不由笑了起来,问沙路岭:“她就是教主要的人?” 沙路岭赶忙回道:“正是,她就是田小果。” 桑之霖轻笑出声。 “有趣的女孩。”他轻声说道,转向沙路岭,眼神冷冽,“这女孩我现在就要带走。” 第1卷 第59章 囚禁 “现在?”沙路岭心下一惊。那梨花烟怎么办?田小果还没来得及写呢。 田小果也着急了,开口问道:“这位老伯,你要带我去哪里?曾大叔怎么办?他受伤了,很严重,再不医治会死的。” 桑之霖奇怪地看着她,似乎没料到她能这样理直气壮地和他说话。他扫了一眼地上的曾不桐,问沙路岭:“他是谁?” “此人名叫曾不桐,是护送他们去灵蛇岛的人中的一个。” “哦?”桑之霖皱了皱眉头,“不相干的人,你随便打发了便是。” “老伯。”田小果挣扎着爬起来,抓住桑之霖的一只袖子,急急问道:“随便打发是什么意思?你会放了曾大叔是吗?” 桑之霖好笑地看着她:“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没用的人,留着岂不费事?” 田小果惊呆了。她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情急之下,她冲沙路岭叫道:“你不要梨花烟了吗?你若不救曾大叔,我就永远不写!” 桑之霖脸色沉凝,凌厉的双眼扫向沙路岭:“这是怎么回事?” 沙路岭只犹豫了一会,便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向桑之霖报告了。 “这个小丫头似乎并不简单。她能知道失传已久的梨花烟,身世可疑啊。” 桑之霖沉吟不语,但盯着田小果的目光却多了些兴味和探究。 “我想,教主是会很高兴知道这一点的。”他冷笑着,缓缓回道。 田小果被人用黑布蒙了双眼,塞进了一辆马车。走了将近一天,最后她被人拉下马车又走了近两个时辰的路。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那路时而崎岖不平,时而婉延曲折,耳边听得见小鸟的鸣叫声和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响。空气中,带着山野的泥土气味。很显然,她被他们带到了山中。 浑身无力,脚底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似乎有把刀要将胸口割裂般疼痛。她紧咬牙关,头昏脑胀,任冷汗浸湿全身。 终于她感觉头顶的烈日隐去了,光线暗下来,她似乎来到了房里,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只听哐啷一声铁门的响动,她被人推倒在地上。 “喂,这是哪里?你们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啊。” 有人走近她,松开了绑着她手的绳子。 紧接着又是哐啷一声响,然后四周寂静无声。 田小果心里发毛,哆哆嗦嗦地把手从那团解开的麻绳中挣脱出来, 扯下脸上的黑布。 有一阵令人晕眩的黑暗袭来,她闭了闭眼,好一会儿,适应了些,才睁开了双眼。 入眼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铁门外的墙壁上摇曳的烛火微弱地跳跃着,昏暗的烛光将铁栏的阴影投在地上,拉得老长。墙壁灰白,布满污迹。那污迹仔细看去,竟象是干涸的鲜血。地上铺着些杂草,房间阴暗而潮湿,从坑脏的墙角和近乎腐烂的杂草上散发出阵阵让人反胃的霉味和恶臭。那气味薰得田小果胃里一阵翻腾。 好难过…… 她感到自己快窒息了,无力地趴卧在地上,意识也渐飘渐远……“你说什么?教主正在闭关?” 桑之霖满脸懊恼。抓着田小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总坛,本想让教主再一次满意于他的办事能力,在教主面前再次好好表现一番,却不料教主正在练功。他很清楚,教主闭关,少则十天,多则一月,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出来的。 “教主闭关多久了?”他问。 “三天。” 才三天? 叹了口气,他转身折回。 边走边想,沉吟了片刻,他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好生看着牢房里的那丫头,不可有半点疏忽。还有,那个曾不桐也找人帮他治下伤,这人还有用,可不能死了。” “是。” ******* 石勇轻轻地走到门前,迟疑了片刻,推门进去。 房内布置得较为简单整洁,这是处临时租用的宅子,外面看起来只不过是家普通的民宅。可有谁知道,现今里面住着位权倾朝野的一国之相? 房内,石非玉冷面如霜,石不坚也是鼓着腮帮,两人如斗鸡般对视着。 “你还想要我怎样?在冲城,你不吃不喝,以死相逼,不随我回京城,非要去找那个田小果。好,我由着你了,我帮你去找她,只差没有追到灵蛇岛了。现在,还帮你救了那个南宫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石非玉冷凝道,脸色铁青,极力地压抑着胸中不断喷出的怒气。 石不坚一张小脸泪痕未干,却满是倔强、悲伤和责怪,他大叫道:“你为什么不派人追上去?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那疯婆子被人劫走!你根本不顾我的感受,你根本就是铁石心肠!” 石勇闻言,心中暗叹,脸上浮起一层忧郁。 在冲城,小少爷和相爷就闹僵了,为了要找田小果, 不吃不喝,非要闹着出门不可。相爷起初态度强硬,但后来,小少爷开始绝食,滴米未进,撑了三天,相爷最后无奈地妥协了。跟了相爷这些年,第一次看见相爷无措的模样,那时相爷不甘和挫败的神情至今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打听到田小果被戚墨寒救了,而且还要和南宫煜一起前往灵蛇岛,小少爷就非得要追上去不可。这不,就在今天,他们追上了,却意外地遇到了一场打斗,于是意外地救了昏迷中的南宫煜。只是,他们仍是晚了一步,只看见田小果被人劫走的背影。 凭心而论,相爷已经尽力了。这样一个言出必行,高高在上的男子,肯压抑下对田小果的反感和厌恶,施以援手,已是难能可贵了。可是小少爷却并不明白,仍是这样哭闹不休。唉,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躬身打断两人的对峙,恭敬地禀道:“爷,小少爷,南宫公子如何处置?现在他仍昏迷不醒。” 石非玉如寒电般的目光扫了过来,他心里一凛,忙低下头,解释道,“属下想,属下想,此人对田小果来说十分重要,若他有个闪失,将来就算找到了田小果,恐怕也会闹出事端。” 石不坚眼眸一亮,暗骂自己怎么如此糊涂。心想那疯婆子天天小哥哥长小哥哥短的叫南宫煜,可见他在她心中份量。虽然很不高兴她如此重视南宫煜,但是与之相比,更不希望的是自己惹她生气。如果将来她知道自己没有及时救治南宫煜,会不会怪他? 唉呀,一想到这,他就头大。不行,这疯婆子人虽笨笨的,可是有时脾气也挺执拗的。 “那么,石勇,你快去救那个南宫,虽然我很讨厌他。可是,你一定要救他。”他急急地吩咐石勇。 石勇望向石非玉。 石非玉黯沉着脸,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你派几个好手,和原先护送南宫煜的郑琪他们一起去灵蛇岛吧。” “是。”石勇点头应道,离去前又看了看石不坚,见石不坚在看他,便微微地向他摇了摇头。 石不坚一怔,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错,现在不是和大哥赌气的时侯,真要救那疯婆子,还得靠大哥帮忙才行。 “大哥。”他叫了一声,诚恳地道歉,“坚儿对大哥无礼,坚儿向大哥道歉。可是,坚儿仍然要请求大哥能派人去救疯婆子。在坚儿心目中,她就象是姐姐一般重要。” 石非玉神 情复杂地看着他。 这个弟弟,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一直以为是个顺从听话的孩子。可是,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他的表现几乎颠覆了自己对他大部分的认识。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也能如此倔强,认准了的事决不妥协。现在,又可以为了顾全大局而向他道歉,他的心智,已是如此早熟了么?自己,这个哥哥,似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大哥!”石不坚又叫道。 石非玉清醒过来,如鹰般的眼睛盯着他,缓缓道:“好,我可以派人去救她。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你必须现在和我一起回京城。” 石不坚张了张嘴,似乎本能地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大哥已答应施以援手,自己仍是不肯让步的话,就不明智了。 他点了点头:“好。我回京城,但是,请大哥救出疯婆子后也将她带到京城相府,可以吗?” 石非玉俊脸一沉,正要发作,转念又一想,此刻不能再和坚儿争论不休了。这些天来,他心烦意躁,从未如此为他操心过。何况,自己也不能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京城里,朝廷上的局势是瞬息万变,自己必须尽快返回京城。 想到这里,他回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到时真的找到田小果,也不见得她还活着。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天劫持她的是冥煞教的人,因为他在现场的几个黑衣人尸体上找到了刻着花纹的兽骨。而冥煞教,对捉住的人,从来没有留过活口。也因此,至今无人能知冥煞教总坛在哪里,更无人能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第1卷 第60章 邻居 田小果昏昏沉沉中,意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躺在潮湿的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寂静无声,只恍恍惚惚中听到隔壁的铁门似乎响了两声。 在牢房里早已模糊了时间,分不清昼夜。田小果觉得时间一点一滴过得好漫长,又仿佛过得很快。腹中空如山谷,发出鸣叫声。她感到一种饥饿般的疼痛从腹部漫延开来,使她的意识更加模糊了。 是饿了吧。她想。 她不记得最后一餐是什么时侯吃的。也不知这个什么玄冥教给不给犯人提供伙食。可是,她想活下去。 她咬了咬唇,唇上的痛感使她的头脑清醒了些。她挣扎着爬起来,探手伸向怀中,摸了半天,掏出一个晒干的毒龙果。 还好,她还有毒龙果。 师父曾说,毒龙果能为她补充力气,积聚能量,还能治愈伤痛。好在前些天,她没有把它们全吃完。是啊,她怎么还会想着要吃毒龙果呢?美人哥哥每天都会为她准备精美可口的食物,她都忘了怀中还有毒龙果了。 想到美人哥哥,她不禁一阵难过。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他的眼里,自己一定笨拙得可笑吧?她也不知为什么,面对美人哥哥,总有那么点不自在。他总爱抱着她,总喜欢对她做些亲昵的举动。可是,她却总是躲闪着,内心抗拒回避着。是不是因为他美得不似凡人,所以潜意识里,她认为他无法亲近吗? 她叹了口气。自己是怎么了,变得越来越不象自己了。以前在摩云峰的时侯,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日子过得极为简单,哪里会想什么心事?可是,下山后,她发现自己开始有烦恼,有疑惑,有时还会胡思乱想了。她忽然想起丽儿的话,哪个女孩家没有心事呢? 她一边啃着手里的毒龙果,一边发着呆。 “咦?你吃的是不是毒龙果?”寂静中,这句问话显得很是突兀。 田小果吓了一跳,手中的毒龙果差点掉到地上。她四周逡巡,却没看到有半个人影。 “喂,在这里呢!”很轻快的男子声音。 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难道那人隐在空气中不成? “哎呀,你可真笨!我是你邻居,隔壁,你往隔壁看!”那声音很是着急。 田小果头转向一边。 “不是那边,这边!” 田小果头又转向另一边。 另一边,是她的右侧,只有一堵墙。 疑狐地皱起眉头。那声音又响起了:“你走过来呀!” 她依言走近,仔细观察,发现墙上有个小洞,这小洞若不走近,在昏暗的光线中是断然看不清的。 她将眼凑上去,忽然“啊”的一声惊叫,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洞眼里,赫然是一只乌溜溜灵活转动的眼睛。 “哈哈哈!吓着你了吧?你可真是胆小!”那声音笑起来,显得很是愉快。 “谁胆小了?”田小果脖子一梗,不服气地嚷道:“你到底是谁呀?干嘛装神弄鬼地吓人啊?” 那人吃吃笑起来,满是戏谑的语气:“我只是说话而已,这也叫装神弄鬼呀?自己胆小还怪别人?” 田小果气急,转身走到牢房中间,盘腿坐下吃着毒龙果,不再理他了。 “喂,喂!”那人好象有些急了,“你生气了吗?唉呀,我开玩笑的了。你不胆小,好不好,别不理我啊!” 说到后来,竟有点乞求的味道了。 田小果头也不抬,反问道:“我干嘛要理你呢?” 那声音顿时饱含哀怨:“小妹妹,我好无聊哦。你看,这个冥煞教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偌大一个牢房,居然总共才关了三个人。我的隔壁,也就是你隔壁的隔壁,还关着一个人。可惜他一直昏迷,不能陪我说话。好容易等到你醒了,可是你又不理我。唉,我好无聊啊。” 田小果耳朵竖起来了。 隔壁的隔壁还关着一人?而且,昏迷不醒?难道是曾大叔? 只听那人又说话了,语气是后悔,很不甘心似的:“早知道冥煞教的牢房这么不好玩,我就不来了。唉——” 田小果撇了撇嘴,好笑地想,这人可真有意思,好象冥煞教的牢房是他家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唉,自己,什么时侯才能离开这里?才能重新见到小哥哥和美人哥哥呢?还有坚儿…… 想到坚儿,她的眸子染上一层忧色。只听说坚儿在迷尘谷也被救了,但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是这么想他…… “喂,你在想什么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人叫道。 田小果瞪了一眼那洞口,知道此刻那人正看着他,说道:“我才不会要死不知呢,我要活着逃出去。” “你 刚才吃的是不是毒龙果?”那人话锋一转,问道。 “是又怎样?” 那人惊呼道:“真的是吗?天,我刚才还以为自己是瞎想的呢。没想到真的是啊。那可是很毒的果子,你吃了,没事吗?”他试探着问。 “没事,我从小吃的。” “啊?”那人语气中既有惊讶,但更多的是艳羡,“我听说从小吃这果子的人,身体可是百毒不侵的哦。不过,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吃的。要配合着另外好几种稀有的毒物一起吃才行。而且,能扛住药性不发作的人是少之又少。全天下也难找到几人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告诉你一人秘密哦,这个冥煞教的教主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也常吃毒龙果,也是百毒不侵的。听说,他正在练一种绝世武功,叫冰冥神掌,听说是冥煞教的镇教之宝。百年前由当时冥煞教的创始人在桑晶国得到的。我就是听说有这一本秘笈,所以才会来玄冥教玩的。” 田小果嘴巴惊讶得张得老大,她咽下最后一口毒龙果,问:“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有人象我一样,吃毒龙果?” “那是当然。别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吃,呵呵。”言下之意,能找个人来打击一下田小果,很是得意。 田小果并不在意,她只是好奇,对这个冥煞教好奇,对冥煞教的教主好奇。 “冥煞教到底是什么?”她问。 “不会吧?你被他们抓来,还不知冥煞教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又没人告诉我。” “天哪!我今天可是见识了,天下还有你这样的小丫头。你被抓到这里来,肯定是得罪他们了,你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呢。” 那人看田小果表情不象作假,叹了口气,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田小果。你呢?”一番话说下来,田小果对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产生了一些亲近感。 “花间行。” “花间行?”田小果搔搔脑袋,这名字怎么有点熟呢,好象曾在哪里听过一样。 “你为什么被他们抓来关进这里呢?”她暂时忽略心底的疑问,问他。 “我才不是被他们抓来的好不好?是我自己太无聊了,想看看大名鼎鼎的冥煞教的牢房是什么样的。顺便为他们提点牢房改进的意见。” 田小果初时愕然,但立刻反应过来,笑道:“我见过会吹牛的人,但没见过象你这么会吹的。都能把牛吹上天了。呵呵!” “你不信?”那人很是恼火。 “傻瓜才信!”小果想,我是有时反应慢,可别以为我是傻瓜。 “那要怎样你才信?”那人急了。 “你把这牢房说得跟你家似的。你要是能自由出入,我就相信你。” “好,你等着。” 空气中一片沉寂。 田小果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再听不到什么声响。这冥煞教不知是否太过自负,认为关进牢房的人是决对逃不出去的,还是另有原因,铁门前的走廊上居然没有人开守。 忽然,她听到铁门细微的声响。 难道,有守门的来了? 正疑狐间,门无声地开了,一个颀长清瘦的少年走进来。他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眼睛亮如星辰,此刻看着她,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怎么样?这下,你相信我了吧?”他得意洋洋地问。 “你……你……”田小果听出这个声音,就是隔壁的’邻居”的声音。她忽然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牢门根本没锁是不是?” 满脸懊悔,早知如此,自己早就该走出去看看。 花间行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你在说什么呀?你看过不上锁的牢房吗?” “我只被关过这一次牢房,我怎么知道牢房都是不上锁的?” 花间行仔细地打量她,象是打量一件十分稀罕的物品:“我严重地怀疑,凭你这样的智商,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第1卷 第61章 天下第一神偷 田小果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惊讶地说:“你说,你是在铁门锁着的情况下进来的?” 花间行笑得很是得意。 “你是怎么做到的?” 花间行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挨着田小果。 “这很容易啊。不是我吹,天下没有能关住我的锁。” 一张娃娃脸竟是那样神彩飞扬,生机勃勃。 “你吹吧你!”田小果白了他一眼,“你肯定是运气好,碰巧罢了。” 花间行笑道:“那你给我出去试试。” “试就试!” 田小果走到门边:“咦?门怎么锁住了?” 用力地拉了拉锁,锁很结实,怎么可能拉开? 花间行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一拉门,门居然就开了。他走出去,又把门锁上了。 “喂,你别锁门啊。”田小果急了。 花间行笑看着田小果,手在锁上拂了一下,锁便开了,他在田小果惊愕的目光中重又走进来。 “哇,你怎么做到的,好厉害!”田小果由衷地赞道。 “这下你服了吧?”花间行下巴冲她一扬,走到牢房中间,盘腿坐下,“也不想想我是谁!” “喂,你是谁?” “小妹妹,我可是有名有姓的,你这样喂喂地叫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双手做捧心状。 田小果被他一逗,扑哧笑出声来。 “对嘛,干嘛苦着脸,你笑起来很好看哦。” 忽然一张脸凑到田小果鼻下,灿若星辰的眼睛在她眼前扑闪,田小果吓了一跳,把他的脸扭向一边:“你干嘛啊你?” “我发现……”花间行一本正经地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奇怪,我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侯,还以为你是个丑丫头。” “好啊,你居然敢骂我丑?”田小果双手叉腰,作泼妇状,佯怒道:“你死定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伸手去打花间行。 花间行哈哈笑起来:“你打不到我,打不到!” 两人在小小的牢房里追逐起来。田小果越追越是心惊,那花间行眼看就在眼前,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但是每次都她都无法触碰他。 她暗暗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使出了骆云天教给她的绝世轻 功踏雪无痕和缈如轻烟,但是,仍是和花间行差了那么一点点。 她心中惊讶,却不知花间行比她还要吃惊。他的轻功可说是天下第一,但是面对田小果的追逐,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能维持那么点差之毫厘的距离。要知道,他起步时,本就和田小果相差那么点距离的。这么说,他遇到了一个在轻功方面和自己棋逢对手、不相上下的人? 跑着跑着,花间行对田小果便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原本就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现在更是觉得这个女孩既可爱又让人佩服。 “好了,我投降,我投降,不跑了。”他忽然停了下来,田小果收势不住,一头撞到了他的背脊上。 “哎哟,我的鼻子。”。田小果捂着算子蹲了下去。 “喂,小果儿,你没事吧?”花间行也蹲了下来。 “你叫我什么?”田小果边揉着被撞疼的鼻子,边问他。 “小果儿啊。你不是叫田小果吗?” “真难听。”田小果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听的。”花间行揉了揉她的头,说,“这名字是不是很可爱?” “难听……”田小果忽然觉得胸闷难当,难道是刚才跑得太急了吗?“我……” “不用太感激我这样叫你了。”花间行呵呵笑道,看向她,意外地发现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一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 “喂,小果儿,你怎么了?”花间行慌了,“小果儿,你别吓我啊。” “好难过……好痛……”田小果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 “哪里痛,哪里痛啊?” “胸……心……” 花间行本能地想探手摸向她胸口,想想又觉不妥,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呃,是黄花小丫头,忙将手缩回,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从没发现,自己也有被急得六神无主的时侯。 抓着田小果细嫩的手腕,他感觉她的脉搏是那么微弱,几乎失去了生命的跳动。眼着着田小果的脸色越来越青,连嘴唇也蒙上了一层紫色,他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她的心脏有问题?” “小果儿,你是不是心脏那里不舒服?” 田小果没有回答他。他一看,吓住了。小果儿已经昏迷了,似乎连呼吸都没了。 “哎呀,不管了,死马当活马 医吧。小果儿,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拿治心病的药来。千万要撑住啊。” 只一眨眼功夫,他就消失了,徒留下铁门外墙壁上的烛光在微弱地跳动着。邵世昭驾着马车一连狂奔了好几个时辰,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打开车门,他迎上了一双愤怒的美眸。 “对不起,庄主。”他恭声向戚墨寒道歉,解开戚墨寒的穴道。 “啪——”一声脆响,一个巴掌落在了邵世昭脸上。以邵世昭的身手,他完全可以躲开。但他一动不动,承受下来,也不敢回手,只是低头道了声:“庄主。” 戚墨寒又急又气,心中对田小果的担忧如一把火在灼烧着他。第一次,他动手打人,第一次,他有种杀人的冲动。 “滚开!”他推开邵世昭,爬出车门,想亲自驾车。可一探头到车外,他便象被人重新点了穴一般,几乎动弹不得。 马车前,一个身着锦服的俊挺男子含笑望着他。那男子脸庞轮廓分明,眼神凌厉,但望向他时,却象染了层蜜色一般温和起来。此刻,他看着戚墨寒,嘴角挂起一抹淡笑,脸上有一种失而复得的释然和欣喜。 “三殿下……”戚墨寒的心紧缩了一下。 男子神色一整,眼底涌上一抹暗沉:“墨寒,我还是希望你能象从前那样叫我轩毅。” 戚墨寒淡淡地看着这个玄炎皇朝目前最有势力的皇子,三殿下丰轩毅,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和惆惘。 那个曾经一起把酒当歌,通宵畅谈的男子,再也回不到初时纯真美好的友情中去了。是什么使他改变如此之多?是什么,使他们面临着这样的处境? “三殿下,”戚墨寒平静开口,语气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请恕草民无礼。草民有件急事必须前去处理,实在没有时间和三殿下叙旧。有机会草民再向三殿下请罪。” 勒紧缰绳,就想掉转马头,却不料一只手按住了他。 他讶然抬头,丰轩毅脸罩寒霜,眼底跳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 是的,冰冷的火焰。 戚墨寒知道,他惹怒了他,得罪了他。但他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唯一想的就是田小果。 “本殿下说了你可以走了么?”丰轩毅冷冷地开口,凌厉的目光扫过戚墨寒绝美的脸宠,心底涌上一股不可遏止的渴望,这股渴望将他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深沉的色彩。 “墨寒,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 “可是……”戚墨寒心沉了下去。 “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丰轩毅紧盯着他,冷笑,“那些人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你知不知道灵蛇岛是什么样的地方?” 戚墨寒直视着他的眼睛,答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必须亲自前去。” 丰轩毅不解地凝视着他。忽然,脑海里浮现出心眉的话语—— “依奴家看来,戚庄主会如此做,必定是为了某位佳人!” 心如遭雷击。 “为什么?”丰轩毅咬牙问道。 “……” “是为了谁么?” 戚墨寒不答话,但他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田小果。 丰轩毅是何等样人,戚墨寒的神色变化尽数落入他的眼中,他只觉心直往下沉。 是这样么? “不,我不相信!”他大叫,嫉恨和愤怒使他脸色变得狰狞,“你根本就不能接触任何一个女子。你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子以身涉险?还是……那是个男人?” 戚墨寒讶然地看着他,内心涌上阵阵强烈的不安。 三殿下对他的执念竟是如此之重! “三殿下!”他温言道,“草民已找到了相守一生的女子了。为了她,草民以身涉险又算得了什么?有她的地方,草民才感到真正的快乐。请殿下成全草民吧!” 丰轩毅眼中寒光骤增:“她是谁?你不是不能触碰女子么?” “她不同。”戚墨寒唇边带着抹温柔的笑,幸福的色彩点亮了他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她是上天为我指定的唯一的妻子。” “是么?”那抹温柔和幸福的色彩刺痛了丰轩毅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他冷声哼道,“这样说来,我更不能放你走了。来呀,好好照顾戚庄主,本殿下要请戚庄主到府中作客。” 立刻出现许多锦衣卫士,将戚墨寒的马车团团围住。 戚墨寒大惊:“你不能这样做!你放开我!” 但是,他如何能敌得过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呢?在他的抗议声中,他被丰轩毅挟持了。田小果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娃娃脸,那脸几乎贴上了她的脸。 “哇,你要干嘛?”她一个激灵,双手一推,便将那脸推开了。 “小果儿,你怎能这样对待你 的救命恩人?”花间行捂着脸,眼底的担忧淡去,换上了一抹不易觉察的欣喜。 他冲着田小果委屈地直嚷:“也不想想,是谁衣不解带彻夜不停地守着你,就怕黑白无常把你的命索去了。唉,可怜我花间行,长这么大,一向行走自如,潇洒随意,却不料第一次发善心救人,却被人家嫌弃。不但不领情,还平白无故地挨一巴掌。”说着,捂着脸,呜呜哭了声来。 田小果感觉他在耍宝,一个大男孩,怎么会说哭就哭呢?可是,心里却是十分愧疚的。“我刚才推你,真的很用力吗?” “当然了,要不我推推你试试?”花间行暗暗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 “那,让我看看,你脸上有没有被我弄伤了?”田小果说。 “当然弄伤了。我若破相了,小果儿,你可要负责。”花间行放下手掌,笑吟吟地冲田小眨了眨眼。脸上哪有什么泪水? 田小果哼了一声,好象在说,我就知道你在装。 她坐起来,虽然有些吃力,但发现自己的心脏没有那么疼痛了。 “咦?我怎么好象不痛了呢?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疑惑地问花间行。她知道,一定是花间行帮了她。 “天下没有什么能难得倒我的。”花间行得意地一昂头,又开始吹了起来,“你想不到吧?我不但人长得帅,轻功好,而且,医术也是十分高明的,我想就是医邪来了,也会甘拜下风的。” 田小果已能摸清他的一些脾气了,自然不会被他骗去。 “你就吹吧。再吹就不理你了。”她白了他一眼。 “这你也看出来了?”花间行有些沮丧,但转念一想,又开心起来,“看吧,和我呆上一段时间,再笨的人也会变得聪明些的。你说是不是?” 田小果不乐意了:“你说谁笨?” 花间行但笑不语,瞅着她。 田小果不理他,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微微喘息。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花间行看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知怎的胸口闷闷的。 “看。”他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瓶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田小果睁开眼,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小瓷瓶。 “冥煞教的灵丹妙药,名叫保心丸。告诉你哦,这药可珍贵了,只有教主才有的哦。”花间行很是得意。 “保心丸?”田小果喃喃低语, “只有冥煞教教主才有。那么,你怎么会有这药?难道……” 她忽然象看到鬼一样,目光惊骇,手指着花间行,颤抖着问:“你,你不会正好就是那个冥煞教教主吧?” 花间行笑容凝结在脸上。 “小果儿,真是服了你了。你居然会认为我是那个教主?” 田小果很是疑惑。 “难道你不是?” “当然不是!冥煞教教主是何人呀?我可不想当他!” “他是什么样的人?”田小果更好奇了。 花间行脸阴沉下来,他凑近田小果的脸,神经兮兮地说:“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他是全天下最狠毒最无情的男人。以后,如果你遇见他,想都别想,马上跑,知道吗?” “不,不是吧?”田小果听着他阴森森的语调,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花间行见吓着了她,脸色一变,又恢复了他嘻皮笑脸的样子:“哈哈,怕了吧?以后不要动不动就随便相信别人,知道吗?我看你挺单纯的,怎么会得罪冥煞教呢?” 田小果不语。这也是她一直疑惑不解的。 “算了,得罪了就得罪了吧。”花间行一拍胸脯,“有我花间行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冥煞教教主的药呢?” 花间行斜瞅着她,摇头笑道:“你一定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居然不认识我花间行。你难道不知道,天下没有我花间行偷不到的东西?别说是一瓶药,就是冥煞教教主的内裤,我也能偷来。” 听他说到内裤,田小果脸红了一下,正想骂他几句,忽然,脑海灵光一闪,她想起坚儿曾和她有过的对话—— “这锁叫做九子连环锁,非得用匹配的钥匙才能打开。如果没有钥匙,天下间我猜只有一个人能有这个本事打开这锁。” “是谁?” “花间行。” “他是什么人?” “天下第一神偷,天下没有他开不了的锁。” 她头猛地抬起,倒吸了一口气,惊叫:“你就是那天下第一神偷?” 第1卷 第62章 逃跑 花间行嘴一抿,眼中星光闪烁,正想说话,忽然凝住了。 “嘘——有人来了。” 他急速地转身,风一般地飘出牢房。铁门奇异地在倾刻间又锁好了。田小果知道,他一定是回到他的牢房里了。 这个花间行,在任何地方都能来去自如,即使是牢房。 田小果百感交集。 如果自己也有他这样的本领,就能和曾大叔一起逃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走廊传来持续的脚步声。铁门后,出现了一个清瘦的人影,田小果认得他,正是沙路岭。 沙路岭盯着田小果愤怒的眼睛,不怒反笑道:“看来那点伤对你没什么大碍嘛。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把我抓来,还会这么好心?” 沙路岭脸色一凝,正要发作,复又笑道:“小丫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他将一叠纸和笔墨塞进铁门,“既然你的身体没事,就把梨花烟好好写下来。否则……” “否则,你想怎样?” “曾不桐也关在这里。当然,为了你,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不会让他死。不过,你若不乖乖听话,我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语气中透着噬人的狠决。 田小果心一沉,不再说话。 沙路岭似乎很满意她的缄默,嘿嘿冷笑了两声,道:“明天我再来看你。” 转身就要离去。走出两步,又停下,问身后的随从:“隔壁关着谁?” “听说是逐浪堂里一个犯了事的小厮。” 逐浪堂?那不是方强连管辖的吗?传闻这个方强连特别喜欢收集一些珍宝古玩。在冥煞教十个堂主中,他算是最温和的人了。 “他犯什么事了?” “听说那小子打扫房间时,打碎了一只花瓶。那花瓶是方堂主心爱之物,一怒之下,方堂主本是要当场要这小子小命的,却不料这小厮说那花瓶是个赝品,值不得几个钱的。” “他胡言乱语,想是想开脱罪责,方堂主也会信?” “沙前辈,奇就奇在这小厮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不但分析得头头是道,还找出了赝品的证据。方堂主想要他命,却又觉得这是个人才,死了可惜。饶了他吧,堂主的面子又下不来,所以就把他关进牢房了。” “哼。”沙路岭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言 语了。脚步声渐行渐远,沙路岭他们已离去了。 原来花间行是因为打碎了花瓶被关进来的。田小果心想,但仍感疑窦重重。一抬头,发现花间行又到她牢房里了。 她没太大惊讶,问他:“你怎么成了小厮了?除了偷东西,原来你还喜欢伺侯人啊?” 一双清澈的眼睛斜瞅着他,好象在说,你小子行啊,没见过有你这样爱好的人。 花间行面色一窘,笑道:“谁喜欢伺侯人啊,而且还是那样一个大胖子。如果不是因为姓方的那些宝贝,求我伺侯他我都不干!” 提到宝贝,他乐开了花,兴奋地对田小果说:“你知道吗?这次来冥煞教,还真是不虚此行呢。那个方强连,手中有很多珍宝。呵呵,以后我拿给你看,你想要什么随你挑。” “你都偷到手了?” “那是自然,我花间行是谁啊?看见中意的东西,下手决不留情。”他好不得意。 “你偷了那些珍宝,别人也没发现?”田小果更好奇了。他被抓进来,是因为打碎了东西,而不是因为偷东西。 “想我花间行是谁啊?偷了东西有那么容易让人察觉吗?不过,偷那瓶子时险些被发现了,还好我脑子转得快,来了个偷梁换柱,哈哈,用赝品换了真品。那方强连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田小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胆子可真大。你不是说那个冥煞教教主是全天下最可怕的人吗?这样可怕的人,你居然也敢挑衅?不是老虎嘴中拔牙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又不是笨蛋,会和他正面冲突。为了来偷宝,我可是装扮成小厮,在这里潜伏了将近半年。我发现一条规律,那个教主每隔一个月就要闭关一次。闭关的时侯,就是我开工之时。哈哈,你知道吗?那保心丸也是趁着他闭关,我才能这么顺利偷到的呢。” “闭关?” “嗯,他正在修练冰冥神掌。这家伙人虽坏到骨子里,但是还真是个天才。冰冥神掌居然给他练到第八重了。”言下之意,居然很是佩服。 “很厉害吗?” “那是。你知道第一任冥煞教教主练这冰冥神掌,最高才练到几重吗?” 田小果摇头。 花间行伸出八根指头。 “八重?” “嗯。还是将近五十岁才练成的。可是,现在这个教主,才二十岁出头,却 练到了第八重,你说厉害不厉害?” “冰冥神掌很厉害吗?”田小果拼命回忆骆云天曾让她看过的武功秘笈,好象没有见过这冰冥神掌。 “听说这是天下三大绝世武功之一。冰冥神掌最高十重,但自创立以来,除了它的创立者冰冥老人达到了第十重外,至今一百多年,还未有人突破第八重的。我看这个教主这样练下去,迟早会达到第十重的。到那时,天下可要大乱了。”说到这里,花间行一张爱笑的娃娃脸此时显露出少有的凝重和忧郁。 “为什么?” “这个教主野心不一般啊。他神功若成,恐怕天下没人能制住他了。到时只怕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啊。” “有,有这么严重吗?”田小果从未听过这些,顿时舌头打结。 “你呀,在江湖上混,怎么啥也不懂呢?这样可不行,将来把自己小命玩完了还不知怎么回事呢。”花间行敲了敲她的脑门。 “喂,好痛耶。”田小果生气地嚷道。 花间行瞟向地上的纸笔,问:“那姓沙的老头要你做什么?梨花烟?那是什么?” 田小果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回答道:“一门失传已久的暗器功夫。” “你是糊弄那姓沙的吧?” “也不全是。”田小果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梨花烟确实是门很厉害的暗器功夫,失传很久了。我若不抛出这个诱饵,想必那沙老头也不会放过曾大叔。” “曾大叔?”花间行醒悟过来,“是我隔壁的那个人?” “嗯。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受重伤的。我必须救他。” 花间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嘴角上扬:“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也只能是缓兵之计。你真要把那暗器功夫写给沙老头?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就象你说的,我只是缓兵之计。可不是真想写给他。可是,不写又能怎样?”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头痛啊,明天他还要来,肯定是来看我写了没有。” “呵呵,不是还有我吗?”花间行不喜欢看见她皱眉苦恼的样子,呵呵笑道:“我偷过很多珍宝,可还没偷过人呢。要不这样,我先帮你把那个姓曾的偷出去,然后再把你偷出去,怎么样?” “偷,偷人?”田小果结巴着,半天才醒悟过来,“你是想帮我们逃跑是吗?” “什么逃?”花间行很不屑,“我们是悄悄地出去好不好?” 田小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花间行,真是的,做小偷不忌讳偷,却忌讳逃。 “你好象很不喜欢说逃字?”她问。 “我从小就讨厌这个字。逃,总让人有总穷途末路的感觉,很被动,很弱势,我不喜欢。我喜欢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占有主动权。”花间行认真地说道,看向田小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些话,他从未向别人说过。可是面对田小果,他却很自然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坦露出来。 可是,为什么呢?他发现自己居然是那样信任她。 没有理由的信任。 当晚,花间行就将昏迷中的曾不桐“偷”出了大牢。他让田小果耐心在牢房等他,他将曾不桐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后就马上来“偷”她。 “我不要你偷。”田小果说,“你把锁给我打开,我自个会出去。” “这不行。”花间行很严肃地拒绝了她。“我打听过了,今晚不会有人来。这牢房别看没人看守,可是机关暗道很多,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你耐心在这等,我马上就回来。” 于是,寂静的牢房中,独剩下田小果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时而望着烛火发呆,时而在牢房里不停地走动,时而坐下,时而站起。 夜,居然如此漫长…… 不记得自己看了烛火多久,久到脖子都僵硬了。也不知来来回回在牢房里走了几圈,累得她几乎没有力气。终于,她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起初,她以为是花间行,又惊又喜。可是,渐渐地,她又充满了疑惑。虽然和花间行相处不久,但是她已习惯了花间行的神出鬼没。 花间行走路,是从来没有声音的。 那么,来人到底是谁?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1卷 第63章 坠崖 脚步声停在了铁门外。 田小果心慌起来,神情戒备地望着铁门处。 心蓦地一沉。 停在铁门外的不是花间行,不是沙路岭,而是桑之霖。 她认得桑之霖,是个什么堂的堂主,连那沙路岭都要对他毕恭毕敬。 桑之霖没有忽略田小果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怕了吗?”桑之霖并不奇怪,毕竟,没有人不怕冥煞教,“不过,你运气好,还能多活两天。”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抓我?”田小果道出了心中的疑问,也想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使他不要发现花间行和曾不桐已不见。 “你不知道?”桑之霖半是好笑半是轻蔑地注视着她,“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呢。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是为什么而死。” “我没得罪你们吧?我从来就没听过什么冥煞教,更没有和你们教中的人有过接触。你们为什么非得要我死呢?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桑之霖见她神色不象做假,冷笑道:“也罢。你迟早是要死的,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你闯入迷尘谷,杀死了谷主,光凭这一点,我冥煞教就要将你千刀万剐。” “迷尘谷?”田小果有些明白了,“难道,迷尘谷和你们冥煞教有关系吗?” “你还不算太笨。”桑之霖点点头,“我就告诉你这些了。还有,你除了懂梨花烟,还懂什么?” 田小果心里一咯登。好呀,臭老头,居然想要套我话。 佯装茫然不解状:“我还应该懂什么吗?” 桑之霖仔细地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她的表情那么茫然,那么无辜,但是,他对她的好奇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强了。 “你是怎么知道梨花烟的。你父母是谁?” 田小果心一窒,却故作难过地说:“我也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啊。”说完这句话,发现难过的心情根本就装不了假。 她的眼里染上一层痛苦的颜色:“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孤儿,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梨花烟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获得的。我曾在路上救了个老乞丐,他感恩,就将梨花烟传给我了。” “那个老乞丐是谁?他现在在哪?”桑之霖紧盯着她的眼,追问道。 “他,他,他死了。我是在他重伤的时侯帮过他,可惜,还是没有救活他。”田小果心里暗叫,自己还真不会撒谎, 以后要吸取教训,谎一定要撒得滴水不漏才行。 “是吗?”桑之霖阴沉地问。 田小果点头如捣葱:“真的,我干嘛要骗你,反正我要死了不是吗?” 桑之霖又看了看她,忽然转头向身后的人问道:“那个姓曾的小子怎么样了?” 田小果的心突然间提了起来。 身后的人回道:“堂主,那小子关在另一间房里,暂时还死不了。” “去看看。” 桑之霖的话如重锤一般打在田小果的心上。她心中着急,冲口而出:“等等!” 桑之霖一只正要移动的脚停了下来,转头狐疑地看她。 “我……我……”田小果大脑飞速地转动,“我想问你,你是不是也想要我的梨花烟,所以才暂时不杀我?” “我不用暗器。” “我才不信!”田小果满脸的不屑,“你难道不是和那个姓沙的老头一样觊觎我的梨花烟,所以才暂时不杀我和曾大叔的吗?” “你得罪了我冥煞教,我只负责抓你。怎么处置你,要看教主的意思。不过,我劝你做好思想准备,教主,从不心慈手软,你想侥幸逃脱,那是不可能的。” 田小果强自镇定:“你对我的梨花烟不感兴趣,也许,你们教主会感兴趣哦。” “那又怎样?”桑之霖好笑地看着她,“也只不过会让你死得好看一点罢了。” 田小果泫然欲泣,语带哽咽:“我可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才刚刚来到江湖。什么都没看过呢,就死吗?桑老伯,你帮我向你们那个教主求求情,好不好?” 一双蓄满泪水的清澈大眼一眼不眨地望着桑之霖,桑之霖忽然觉得气有些短了,心底第一次涌上一股说不请的情绪。好象硬如铁石的心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软化。 他逃避似地别开眼,有些烦躁:“这我可管不着。你好自为之吧。” 转过身,匆匆往牢外走去。身后的随从有些吃惊,堂主还没看过那曾不桐呢。但不敢说什么,跟着桑之霖离去。 田小果暗暗松了口气。她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安危,因为她相信,花间行说会帮她,她就一定不会有事。 可是,到现在,花间行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她等得犯困,差点睡着了。忽然,远处隐隐约约的一些声响把她惊醒了过来。 她耳朵贴着墙壁,仔细倾听。那声响好象是一些骚动,由远及近地传来,在这寂静的昏暗中,显得格外刺耳与糟杂,让她心底涌上阵阵不安。 不会是花间行出什么事了吧? 这样一想,她如坐针毡,再也静不下心来了。 又过了一会,忽听铁门轻响,她的心呯呯狂跳起来。抬眼,那张微笑着的娃娃脸映入眼帘。 她忽然觉得鼻子发涩,眼眶一红,想也未想,就扑上去抱住了他。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出事了……”带着浓重的鼻音。 田小果想到今晚的遭遇,才发现自己的心也会这样紧张。 花间行一愣,微笑着的娃娃脸上闪过一抹心疼,然后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是不是想我了啊?真是的,才离开多久啊,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才离开两个时辰而已,你就想念我了?” 田小果一愣,推开他,想想又是不甘,握掌成拳,打在花间行胸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谁想你了啊?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那个姓桑的堂主来了,差点就发现你们不在了。好在我聪明,转移他注意力。” 说到这里,难掩得意之色,又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懊恼:“我觉得我变坏了。师父常说,做人要诚实,可是,我刚才却撒了谎。我本能地觉得,不能对他们说实话。” 脑门忽然被人一拍,抬眼看见花间行一脸地嬉笑。 “说几个谎算什么?我天天都在说谎。要象你这样啊,我别活了。我告诉你啊,这人啊,活在这世上,不可能不说谎。如果说个谎能保护自己,就该说,懂吗?” “可是,怎么说呢,我觉得现在对人对事的看法好象不象从前了。到底哪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来。”田小果困惑地搔搔脑袋,“嗯,就感觉,这江湖不象从前那样想得简单了。” “当然不简单了。”花间行嬉笑道,“我好不容易放了把火把他们引开来,你倒好,现在给我讲什么心里的感觉。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还是你从前啥也没想过?” 田小果脸一红:“我是想得很少。觉得只要开心就好,想太多好累。” 花间行看着她脸上的迷惘,心忽然一窒。他伸手揉着她的脑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觉得累就别想。你呀,本来就是个单纯的人,很多事你想不通,就让别人帮你想好了。” “让谁帮 我想呢?”她闷闷地问。 “亲人,朋友啊。”花间行捏了她一下鼻子,“比如我啊,天下第一神偷!不是我吹,我的头脑可是全天下最灵活的,你的那点破事我用脚趾头就能想清,伸出小手指就能帮你解决。好了,别再说了,我们赶快走。” 拉过田小果,快速地走向牢门口。 田小果跟着他左弯右拐,快速地走动着,长长的通道里只有壁上的烛火照明。昏暗的烛光将他们的身影印在通道里,印在石壁上。走了近百步,沿途只看见不少的岔道,连一个通风的窗口都看不到。她记得花间行曾说过,牢房里有很多暗道和机关。所以此刻她屏声凝气,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又走了许久,终于,她看到了一个洞。 “嘘,你先到这等着,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人在洞口附近。”花间行轻声低语,然后悄然无声地接近洞口。 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冲田小果挥了挥手。 田小果快速走过去,她刚一接近,花间行就立刻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往洞外。 两人刚探出身子,走了两步,忽然,一阵凌厉的掌风就袭来。 花间行暗骂一声该死,将小果一推,自己也侧身躲过去。 田小果又惊又惧,看过去。黑暗的夜空下,一个阴沉着脸的老头怒视着他们,不是桑之霖是谁? 原来桑之霖离去后,仔细地想想田小果的神情,越想越觉得疑虑和不安,于是回转头来,刚接近牢门口,就看见花间行拉着田小果出来。 “小子,你是谁?”他冷声问花间行。 花间行见事已败露,便不再隐瞒,嘻嘻笑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花间行是也。” 桑之霖惊讶地望着他。 “你就是那个神偷?” 天下第一神偷的名号很响亮,只知叫花间行。却不知是个如此年轻的少年。 “原来你也听说过我的大名啊。”花间行嘻嘻笑道,一边应付着桑之霖,一边朝田小果拼命地使眼色,“可是大名鼎鼎的冥煞教也不怎么样嘛。连个牢房都关不住人呢。” 在他向田小果眨了第五次眼睛时,田小果才领悟过来,原来他是在叫自己快点跑。 可是…… 她看了看四周。 她站立的地方,是一个一丈来宽的平台。那个牢房的入口,开在一块石壁上,原来, 山腹挖空,便作了牢房。难怪里面不需人把守,因为要离开牢房,只有一个出口。眼下,她就在出口附近,一面是桑之霖把守着,另一面,她探身看去,吓了一跳,两步开外,居然是万丈深崖。一哆嗦,碰到了一块石子,那石头滚了两滚,掉下去。脚底,居然传来空空的回响。原来,崖下,是个封闭的山谷。 田小果心惊胆寒,对冥煞教,第一次感到它手段的可怕。冥煞教的人,真不是东西。这么变态的地方都能想得到。要逃离,只有一条路,一条最多只容两人并行的山路。路的两旁,一边是石壁,一边却是陡峭的山崖。桑之霖此时正站在这条路上。 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山顶,阴风阵阵,刮得三人的衣襟猎猎作响。头顶的夜空居然连半点星光也不见。远处,传来轰轰的雷响,层层的乌云在空中聚集。风将乌云吹来,集结于头顶,那天,显得更加近了,好象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桑之霖并不急着动手。在他眼里,这两个少年简直就是瓮中之鳖。 花间行心中暗暗着急。眼下只有桑之霖一人,若他向自己动起手来,小果就有机会趁机逃走。可是这老头,却一动不动地守着下山的路。若再等待下去,其他人来了,他们就插翅难飞了。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大喝一声,手中寒光一闪,揉身欺上。 “好刀法。”桑之霖赞道。 他是武学的行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花间行的武器是两柄小巧而锋利的弯刀,只这么起手一划,桑之霖便知他在弯刀上下的功夫不会少于十五年。 他气凝于掌,迎向花间行。 一双肉掌,敌两柄弯刀,桑之霖不但未露败相,反而游刃有余。 花间行早知自己武功根本敌不过桑之行,但他目的不在打败他,而在于吸引他的注意力,引他移步。 他施展绝顶轻功,在桑之霖身旁挪腾跳跃,可那桑之霖,似乎知道他的意图,只是冷冷笑着,将他的数次攻击击退,脚下却不离开山路。 山腰中,亮起几点火把,山上的打斗,还是将山下的人吸引过来了。 “小果儿,还愣着干什么,走!” 花间行心中着急,抱着两败俱伤的想法,扑向桑之霖。 桑之霖眼瞳收缩,身形骤起,双掌击向他。 此时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打在身上,居然让人感到些许生疼 。 一道凄厉的闪电划开了乌云,惨白的光照在三人身上,说不出的诡异和凄凉。 “走!” 又是一道闪电。 田小果看见桑之霖的一只掌拍在了花间行的肩头,而花间行的一把弯刀也割伤了他的一条手臂。 桑之霖的脚终于被花间行拼命的打法给逼得移开了山路,上了平台。 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但对田小果来说,已是足够。 花间行很确定这点,他是见识过田小果的轻功的。 但是,他忽略了田小果的实战经验。 田小果也看出此时是逃走的最佳时机。她也明白,留在这,只会给花间行造成负担。 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奔过去,用最捉摸不定的身法飘过去。 近了,近了,只需一步,她就转到桑之霖身后了。 就在这时,桑之霖忽然回过头来,朝她阴沉沉地一笑。 一个闪电恰巧在此时劈了下来,她看见那双可怕的眼睛闪着噬人的寒光。 心中害怕,不由打了个寒颤,脚下也停滞了一下。 就这么片刻的停滞,给她带来无法挽救的结果。 一只手掌,夹着风声,拍在她的腰部。她只觉剧痛,身体飞了起来,直向一侧的山崖落去。 雨点如密集的豆子一样洒下来,凄寒的闪电中,她看见花间行惊惧而慌恐的脸,他嘴大张着,凄厉地喊叫着,雨声和雷声掩没了他的声音,但她知道,他一定在叫小果儿。 身体急剧地下降,田小果脑中闪过无数的景象,最后定格在一张冷俊而淡漠的少年脸上。 原来,自己最想见到的,还是他。 这是她最后的一个意识。 第1卷 第64章 邪魅男子 这是个无人能进的山谷。 山谷几乎是封闭的,四面环山,只有一条狭长的夹缝从地面直伸上天。谷外的人说,那叫一线天,因为透过这条缝,只能看见一线的天空。这样狭窄的缝隙,别说是人,就连一只山猫都钻不过去。谷里终年云雾缭绕,树木葱笼,各种稀有的花草在里面一年年生长,又一年年衰败。谷底,积着厚厚的腐烂的落叶和草木。 在山谷里的石崖上,半山腰的地方,斜长着一棵苍老的青松,在半空中探着身子,象个默默守护的山神,几百年来守望着山谷。 这个山谷是安静的,平日里连动物都很少发出声响。直到现在—— “嘣——” “哗——” 前面的声音是因为有个人影从半空中落下,恰好落在了青松上。 后面的声音…… 是那人从松树上滚落,坠到地上的声音吗? 再牢固的松树也只是将重物落下的速度减缓了些,但树枝间有太多空隙,怎能阻止住重物下坠的趋势? 只是,磁巧的是,这人没有滚向谷底这一面,却掉向了山壁那一面。而,更碰巧的是,松树茂盛的枝叶掩蔽下的山壁上,有个洞穴。那人从半空中掉下来,经松枝一阻,摔落下来,就恰巧滚进了洞穴。 洞穴狭窄幽长,向下直通山腹,四壁潮湿,长满了青苔。那人一掉进来,就滑进去了。 掉下的人正是田小果。 也是田小果命不该绝。 向下滑动的过程中,田小果醒了过来。一看自己的处境,她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尖叫。 “啊——啊——” 尖叫声在空空的山腹间回响。 她以流星一样的速度滑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那亮光越来越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便重重地腾空摔了进去。 “唉哟,我的天啊!”她哀哀叫了起来,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什么叫七晕八素,什么叫支离破碎,什么叫疼痛欲裂,什么叫生不如死,她算是明白了。 四肢是不是已经断了? 想她田小果,坠崖没有死,却要被这一摔给摔去小命了。 想想,实在太不值了。 就是没死,想必也要落个残疾。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田小果简直欲哭无泪。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侯,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心一惊,她急忙收敛散乱的心神。 是的,她没听错,真的是呼吸声。 她是面朝下趴在地上的,看不见周围,但她的耳朵却很敏锐。这样沉重的呼吸声中似乎饱含着巨大的痛苦。 哎呀,她摔进什么鬼地方来了? 难道,这地方除了她,还有别人? 除了她痛苦,还有别人也在痛苦? 她喘着气,一点一点地移动着自己的四肢,努力将自己慢慢地撑了起来。还好,她的手还能动,还好,她的脚也没事。 哎呀,她的腰…… 剧痛啊…… 豆大的冷汗冒了出来,她咬着牙苦撑着,刚翻转一个身,就啪地一声又跌回地面。 这一跌,几乎把她痛昏过去。 但她的眼睛却能扫视四周了。 刚一睁眼,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扑的一声,就被人迎面喷了一口鲜血。 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状况?这人,也不该兴奋到吐血欢迎她吧? 温热的血洒在她脸上,带着股淡淡的腥香味。 原来,血不完全是腥臭的,却原来还有带香的。 她怔怔地想。 迷糊中,一只如铁钳般冰冷有力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募地睁开眼睛,满脸惊惧,在看清那人长相时,又化为痴迷。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 可,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俊美,邪魅,眉心一点腥红的朱砂,使他的整张脸散出邪侫而妖艳的气息。细长的眉眼,宝石般的幽黑的眼眸里酝酿着阴鸷和狠厉。唇边挂着一抹血丝,苍白着的毫无瑕疵的脸上笼了层寒霜,却更使他这个人带着种邪美的气质。 “你……”对美男的震惊使田小果忘了眼前的危险处境,本能地伸出手,想去触摸那毫无血色的邪美容颜。 那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厌恶,掐住田小果脖子的手蓦地一紧。 “唔……”田小果痛苦的呻吟着,伸向男子的手转向抓住那掐着自己脖子的铁钳。可是,她太无力了,根本撼动不了那铁钳一丝一毫。 手越收越紧,她无力挣扎,只觉肺内的空气越来越少 ,痛苦的窒息使她的双眼张得老大,脸孔泛着青紫,耳膜鼓胀得厉害,她感觉自己脖子上的青筋都要暴裂了。 这人,真的想杀了自己。 她心底一寒。 最终,自己还是逃不开死亡么? 可是,她才十五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突然间,她很是不甘。 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 “小果,师父我老人家没别的愿望,你学不学武功,能不能成名,师父都不在意。师父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象个普通的女孩一样,开开心心简简单单地生活。师父老了,对这个世界,早就看够了,看腻了。可是,小果,你不同。你一定要快乐地活到八十岁,知道吗?” 这是师父唯一一次主动地饱含感情地对她说的一番话。当时,她似乎只有十岁,有一天发现自己不能习武,很是伤心,又哭又闹,这时,师父对她说了这番话。 师父,怎么办? 活到八十岁,好象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呢。 你的徒儿,可爱的小果,在她十五岁的一天,要香消玉殒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山腹中了。 眼角有一颗泪滑下,心底,却并不觉得太过悲伤。 也许,她自小的乐天知命让她开始对死亡处之泰然了。 迷糊中,她好象感觉那温热的血又一次喷到了脸上。可她太累了,她的意识一点点抽离自己的身体。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地醒来。 我没有死么? 还是,已经到了地狱? 她躺着,张大嘴,慢慢地无力地呼吸。喉头传来剧烈的疼痛,象火烧一般的疼痛。 缓缓地,她转动着眼睛,慢慢地积蓄力量。 脸上的血,有些已经凝结了。有些,顺着脸颊流下来,淌入她的嘴中。她没有力气吐出来,不知不觉中,吞了下去。 不久,从腹中升起一股暖意,那暖意慢慢地向四肢百骸中扩散。 又躺了半个时辰,她发现自己的呼吸不但顺畅了许多,而且,身上的力量似乎也聚集了一些。 身上,似乎压着什么。 她吃力地爬起来,撑起了上半身,惊讶地看向她的腰腹部。 那个邪美的男子瘫倒在她身上,头枕在她的腹部,邪魅细长的眼睛紧闭着。乌黑浓密的 睫毛盖住了他曾经阴狠的目光,此刻,他扑在她身上,身体僵硬着,但身上的攻击力已消失无形。 他,是昏过去了吗? 当然,他绝对不会是因为困了,所以睡着了。 田小果好笑地想。 她发现现在的心情居然还有些许轻松。 可是,他为什么会昏过去呢? 她记得,他吐了不少鲜血。他长相邪美,体格健美修长,不象是身有宿疾的人呀。接着,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间石室。 室内装饰很简单,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一张石床。桌上只摆了两只碗,一双筷子。天哪,居然有人生活得如此简单的,和师父有得一拼了。不过,师父似乎比他还好。起码,在床上会放个枕头,铺床被子什么的。 看他衣着,料子好象是丝绸的,决对是高档货。还有束发的带子上嵌着的那颗绿宝石,估计也是极品。和美人哥哥在一起待了些日子,看物品的眼光也变得犀利起来。这叫不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甩甩头,她将目光又投向眼前昏迷的男子身上。 好在他昏迷了,否则她怎么能逃过刚刚那一劫呢? 虽然她很喜欢看美男,对美男,她总是没有丝毫抵抗力。但是如果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干的。 想到这,她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逃出石室。 石室里就空空荡荡的四面墙,顶部嵌着几颗夜明珠,将石室照得如同白昼。除此之外,居然连个门窗都没有。唯一的通气口,就是她滑进来的那条长长的通道。可是,从距地面才四尺的通道底望上看,不知有多长,曲曲折折的,黑幽幽的,连光线都看不到。这掉下来容易,爬上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了。 田小果围着石室转了几圈,居然什么也发现不了。这个邪魅男子,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他也是如她一样,一不小心从通气通道那掉进来,就再也没出去?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心底就涌上一股巨大的不安,还夹杂着无法忽略的怜悯,将刚才对他的那一点点怨恨和害怕冲散到无形。 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每天只面对着一张床,一张桌,一张凳,天,想想,她就快疯了。 田小果几乎要哭出来了。心慌意乱之下,她哪能冷静地思考呢? 无计可施之下,她回到男子身边。探向他鼻息,发现他还有呼吸,想 必没有什么大碍。想到他醒后,自己又将面临死亡,心中又慌乱起来。 “坏哥哥,你别生气啊。我也没办法。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可是我不这样做,我又怕你伤害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叹口气,她将束在腰间的索云丝解下来,向男子弯下腰去…… 第1卷 第65章 救助 龙慕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石床上,身上,居然还披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动了动身子,发现体内真气四处乱窜,胸口窒痛,血气又要上涌。他狠狠地逼下那股血气,朝床边看去。 床沿,半扑着个小小的人儿。 他的眼阴狠地半眯着,闪着噬人的寒光。 就是这个女孩的突然闯入,使自己在修练冰冥内功时走火入魔,更使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化为乌有。 更可恨的是,刚才居然没掐死她。 她,决不能活着! 手,就要伸过去,却惊骇地发现浑身提不起半分力气。 这次走火入魔,居然如此严重!?再想爬起身来,却发现全身无法施力。体内的真气在叫嚣着,冲击着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穴道,象一群无法控制的蛇,在他体内四处游走。 “唔……”他低吟出声,额上沁出豆大的冷汗。丹田内,一股阴寒之气升起,漫延到四肢百骸,他咬着牙关,苦苦地抵抗着这如冰刃割剜一般的疼痛和寒冷。好不容易那阴寒之气散去,丹田内又涌上一股灼人的炙气,烧得他整个人如在火中炙烤。头顶冒起白白的烟雾,他目红如火。这样反反复复,几个来回,他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大吸盘吸收殆尽。 他心惊胆寒,几乎魂飞魄散。 自己炼了十几年的冰冥内功不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消失,就连自己的生命,转瞬之间也将要消逝。 他怎能甘心? 痛苦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眼看他将冰冥神掌练至第八重,眼看他即将向整个天下发出挑战的时侯,他,居然倒下了。 心,愤怒而不甘,对那个害他的罪魁祸首恨到了骨子里…… “唔……” 他压抑的呻吟声虽然小,但还是吵醒了半趴在床沿打盹的田小果。 田小果嘤咛一声,揉着腥松的睡眼,看向床上的男子。 几个时辰前—— 她正想上前绑住他的双手。 忽然—— “好冷……”男子哆嗦着,健美而修长的身躯蜷缩成一团,邪魅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一层青紫,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那般脆弱。 此时的男子,敛去了刚才的残暴和狠绝,显露出来的,只有脆弱。 这丝脆弱使田小果拿着索云丝的手抖了一下。 一股罪恶感袭上心头。 什么时侯,自己也变得残忍了呢? “好……好冷……”男子的眉宇间已凝结了淡淡的白霜,他浑身颤抖着,手无意识地在周围摸索着,终于他抓住了田小果的手。 温热的体温让他片刻安静了下来,本能地,他移向温暖的热源。 田小果不忍挣脱,男子的颤抖、痛苦的神色和脆弱的表情似乎拨动了她心底那根本就柔软而善良的心弦。 一丝迷离和暖意在她清亮的眸中浮起,她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将颤抖着的男子拥在怀中。 男子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着,昏迷中,他并不知道,他冷凝的脸柔和了起来,他也不知道,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他的身心第一次如此放松。他更不知道,有个娇小而善良的女孩,一动不动,抱了他几个时辰,直到他停止了颤抖,不再喊冷,女孩才忍着腰痛,半拖半拽将他移至床上,脱下了自己那件唯一的外衫,披盖在他的身上。 此刻,田小果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向床上,发现了他的痛苦。 她的心不可遏止地慌乱起来。 “啊,你怎么了?” 床太大,她急忙爬上去,想一探究竟。 却不料,迎上了一双充满愤恨而狠厉的眼眸,那目光,如野兽的利牙一般,恨不得在她身上撕咬下肉来。 男子,对她充满了怨恨。 一愣神,疲劳而又疼痛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手臂一软,她倒在男子身上。 她的手臂,正巧碰到了男子的嘴唇。 龙慕渊狠厉的眸光一闪,张口咬住了她裸露在袖子外面的肌肤。 田小果疼得叫了起来,但她没有甩开手臂,因为她知道,此刻的男子一定也是充满了痛苦吧。 如果,咬着她,能让他减少一点痛苦,那么就咬吧。 可是,呜呜,为什么这么疼呢? 龙慕渊的这一咬,几乎倾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牙嵌进了臂中的肉里,鲜血顺着他的牙齿,淌进他的嘴里。 他现在唯一遗憾的是,为什么她的颈脖不正好在自己的嘴边呢? 鲜血灌进他肚里,奇异地,身上那要命的忽冷忽热的两股真气渐渐地在全身游走,最后聚敛回丹田,那刻骨的疼痛居然渐渐地减弱了。 困倦,很快席卷了他。 沉睡前,他 扫了田小果一眼。 女孩眼泪涟涟,小嘴可怜兮的微张着,微微抽泣,似乎还怕惊扰了他,忍住了声音。她的眼里有痛楚,有一丝恐惧,却没有丝毫的怨恨。 她,为什么不怨恨? 他眼底闪过一丝迷惘,心中冰封的一个角落好象被什么划开了。 是因为她的鲜血的缘故么? 眼皮很重,他抵不过那阵阵翻涌的睡意,沉沉地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他惊喜地发现体内乱窜的真气已回集于丹田,四肢已能行动如常。他试着想将真气在全身运转一周,却发现无法成功。看来,这次走火入魔使他的经脉有所损伤,但是却比他预料的后果要好得多。大凡走火入魔的人都会伤筋断脉,武功全失,严重的会危及生命。他的冰冥神掌练至第八重,走火入魔时内力的反噬作用更大,而且冰冥神掌属于寒功,反噬时真气忽冷忽热冲击着身体,他本以为命将休矣,却不料挺过了最危险的一关。 他知道这觉不是侥幸,想起昨天那丫头的血被他吞入腹中,有一股暖流从丹田之处升起,心中便顿时明白了,想必那丫头的血对他疗伤大有裨益。 抬眼望去,那个害了他又救了他的小人儿此刻正蜷缩在床脚,睡得正酣。小嘴俏皮地张着,小小的脸蛋显得柔弱而美好。长长的睫毛象两只栖在脸上的蝶。 黑眸里寒光一闪,他冰凉的手袭上了她细嫩的颈脖。 指下,她的颈动脉在微弱地跳动着。 田小果感到脖中有些冰凉,用头蹭了蹭床,调整了一个姿势,仍是沉沉地睡着。 黑眸中闪过复杂的光。 难道她不知道现在她命悬一线?难道她不知身边有个随时会要她性命的魔鬼?还是……她太笨太傻太容易相信别人,迟钝得不明白自己危险的处境?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武功。现在他武功暂失,与常人无异。他不能留任何一个危险的因子在身边。 手下微微用力。 “坏哥哥……你……你好些没?”女孩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 他手一凝。 坏哥哥?是说他吗? “你……吐了好多血……好多血……”梦中的女孩似乎陷入了一种悲伤的境地,眉头深深地锁着,她呜呜地哭泣着,“小哥哥……呜呜……你不要死……美人哥哥……小雪球……血……血……” 她到底有 几个哥哥? 龙慕渊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手却再也无法用力掐下去。 “冷……”田小果开始轻颤起来,石室中的温度本就比外面的要低,她现在又全身疼痛,刚又失血,便比平常怕冷。 活该,谁要你只着中衣?连件外套都没有。 龙慕渊恶毒地想。 外套? 他目光一闪,扫视了一眼,看见床上的那件外衫。 他记得,昨天,那件外衫披在了他的身上。 迷糊中,他又恍惚忆起,昏迷时,他似乎并不感到非常冷。但按常理,他应该会被冰冥神掌的阴寒内力反噬才对。在昏迷中,他经脉已阻,真气纠结,是不可能自动运气保暖的。那么…… 他望向那个蜷缩的小小人影,幽深的眼眸复杂难测…… 仿佛从一个遥远的梦中醒来,田小果怔怔地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着石室顶部那几颗巨大的夜明珠。 她本是个很爱睡觉的人,尤其喜欢赖床。师父就曾说过,想必她前世每晚都睡不够,这世便要拼命地补回来。 她很少做噩梦,很少有象此刻这样心情沮丧和难过的时侯。她几乎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小哥哥、美人哥哥,都知道她这一点,从来不会很早就来叫醒她。 小哥哥……美人哥哥…… 好想他们啊。 想到目前的处境,她叹了口气。 田小果,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还活着吗?活着就有希望。田小果,你不能沮丧,不能难过,你要开心。你忘了师父说过的吗?你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活到八十岁。 加油!田小果,你可是天下无敌的美少女呀。 她暗暗地为自己打气,明亮的光芒重新点燃了她黯淡的双眼。 暗暗凝了口气,她一骨碌就想翻身下床。 咦?自己的双手怎么被人绑着了?这才发现,整个人呈大字被人绑在了床上。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张邪魅的脸。 “你……要杀我么?”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句话是这句。 但是,救他,她仍不后悔。 是他吧,是他绑着她的吧?讽刺的是,居然用的是她腰间的索云丝。 “没想到你这个长相平凡的小丫头居然有这样的宝贝。”薄削的唇 讥讽地上扬,一只冰冷的手摩挲着她的脸,细长的眼睛中闪着令人难懂的复杂光芒,“索云丝,天下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居然被你随随便便当成腰带来束衣服。你这个小丫头还真不简单呢。” “放心吧……”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她却感到心中难以名状的窒闷和难过。“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害我走火入魔,害我功亏一篑,仅仅一个死字,就能让我释然吗?我要你活着,这样,我才能好好的折磨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男子邪魅的脸狂肆地笑着,深栗色的长发在脑后飞扬,那颗殷红的朱砂象滴鲜血,诡异地闪着红光。田小果怔怔地看着他,竟不感到恐惧,心底却涌上莫名的哀伤。在她的眼里,男子就象条受伤的毒蛇,狠毒的表面下是颗伤痕累累的心。 “你,很痛吧?” 男子愣住了。 “你一定很痛。”田小果幽幽地说,“我的小雪球也象你这样。有一次,它受伤了,流了很多血,那是它第一次受伤。我很伤心,很焦急,帮它上药的时侯,它狠狠地就咬了我一口。呵呵,现在我的手上还留着这道疤痕……受伤的时侯,会感到害怕,会防备着所有的人……”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龙慕渊狠狠地打断了她,“你以为你是谁?哼,自以为是!” 他快速地扭过头,没有让田小果看见他眸中的那一丝狼狈。 田小果不再说话。 许久,石室一片静谧,只闻两人粗浅不一的呼吸声。 忽然,接近地面的石壁上传来嘎嘎的声响,在田小果惊讶的目光中,一块石砖向后移动,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然后一个托盘伸进来,上面摆着两只碗,一双筷。两只碗里,一碗饭,一碗菜。 龙慕渊拿着桌上的碗筷走过去,换下了托盘。 又是嘎嘎一声响,石砖回移,填补了那个石洞,居然不见一丝缝隙。 田小果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涎着脸笑道:“难怪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吃的。原来每天有人送啊。” 龙慕渊冷飕飕的目光扫过来,一声不吭,开始享受他的大餐……呃……小餐。有谁见过只有一碗饭一碗菜的大餐? 看到别人用餐,田小果饥肠漉漉。 “那个……”她想叫他坏哥哥,但又不敢虎口捋须,指不定他真会把她给杀了,“那个,我很饿。” 她眨巴着雾蒙蒙的大眼睛,可 怜兮兮的望着他。 龙慕渊充耳不闻,仍是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地吃着。 “喂!”田小果的声音大起来,“你真想要我死吗?不如掐死我干脆,我不想饿死!” 阴鸷的目光扫过来,她心中一窒。 “饿几天,不会死的。” “饿……饿几天?”田小果快要哭了,“我,我好象已好几天没吃饭了。” 自被抓进那个冥煞教,她好象没吃过一碗饭,只吃了一个毒龙果。 想到这,她不禁气愤:“都是那个冥煞教,没人性,没天理,抓了人却不给饭吃。哼哼,好在我田小果福大命大,几次死里逃生,以后见到那冥煞教的人,要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 她也不想想,她只有逃命的功夫,怎会打架? 第1卷 第66章 侍女 龙慕渊细长的眼阴狠地盯住她,仿佛一条毒蛇。“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田小果。”田小果望向他,自动忽略掉他眼中的狠毒,“你呢?” 龙慕渊表情如常,心中却是波滔汹涌。 田小果—— 这些天,这个名字,一直出现在他脑海里。对这个才十五岁的黄毛丫头,他不得不承认,已勾起了他从未有过的好奇心。 一个能让武学奇才南宫煜舍身相救,一个能让天下第一庄庄戚墨寒以身涉险,一个能让京城石府四处找寻的人,怎会是一个普通而又简单的丫头呢? 何况,她身上有索云丝,她的血能救人活命…… 也许,自己抓到了一个宝贝呢。 他阴鸷地笑起来。 田小果感觉自己心中发毛。 “你,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了一句。 “龙慕渊。”他一把抓住她,捏着她小巧的小巴,一字一句地说:“记住这个名字,因为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子。刚好,我缺个侍女,你就做我的侍女吧。” 已是深秋的天气。 山上的枫叶红了,远远望去,象片燃烧的火。 田小果手拿扫帚,费劲地扫着地上的落叶。腰部和胸部,还隐隐地泛着疼痛,尤其在这样渐寒的天气中,常常半夜,她从疼痛中惊醒。别说是施展轻功了,就连普通的打扫,都让她备感折磨。 但她什么也不会说,更不会喊一声疼。 自从那个叫龙慕渊的邪美男子,将她带出石室后,她就不再在他面前示弱了。 出石室的那天,她终于知道了他的身份,冥煞教教主。 有时,她觉得自己很笨。 她居然救了全天下最无情最狠毒的人。 在冥煞教主坛的一个多月里,她耳闻了他不少阴狠毒辣的手段,虽未有机会目睹(因为她只是个小小的侍女,除了内院,她哪也无法去),对他,内心深处却本能地产生出些许抗拒和排斥。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活着离开这里。 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哪怕是做着再低贱的事情,比如洗茅厕,比如倒马桶,她都无所谓。 可是…… 她叹了口气。 可是,她的烦恼真的不少啊。 端杯茶水,她会把杯子打 破;洗件衣服,她会将衣服越洗越脏;就拿最简单的擦桌子来说,擦了没几下,就把龙慕渊最喜欢的一只三脚香炉给打翻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每次她做错事,龙慕渊那杀人的眼光。 一个多月里,她几乎每天都会无心而又无奈地犯错。龙慕渊那眼光若真的能杀人,她早就死了好几百次了。可是…… 她困惑地皱起眉头。 每次犯错,他就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下次你再犯错,我就把你的手剁了。” 然后下次,她又犯错了。 他就又抓着她,恶狠狠地说:“下次,如果你再打坏东西,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 然后…… 然后,每次犯错,他就重复上演一遍上一次的剧情。几百次下来,她开始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地变得越来越麻木。 唉,真不该麻木呀。神经一麻木,做事就更不专心了,本就不能干不善于做事的她,犯的错就越来越多了。 龙慕渊忍无可忍之下,将她从房内赶到了屋外。 “你还是我的侍女,不过,从今以后,你就负责院子里的打扫。什么时侯变能干了,你再回来。” 变能干? 她呆呆地看着脚下的落叶。刚才好不容易扫笼到一块的落叶,风一吹,又四散飘落开 来。 倾刻间,她努力了许久的成果化为乌有。 象她这样的笨女孩,再给她十年,也难变得能干吧。 抬头望天,天空也是那样阴霾,几片乌云压在头顶,风刮得更大了。 “是不是快要下雨了?”她喃喃地低语,“连老天也在可怜我这悲惨的遭遇吧?也要为我掬一把同情之泪吧?” “臭丫头,磨蹭什么,都扫了几个时辰了,啊,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你都没扫完,啊?白养着你啊?你不如死了算了!” 院门口,一个貌比花娇却心如蛇蝎的女人叉手恶狠狠地骂道。 田小果又暗自叹了口气。 这是她的另一个麻烦。 这个名叫霜月的女人好象天生和她有仇似的。不但在那个当冥煞教内务总管的田叔面前拼命进谗说她的坏话,还时不时地隔三岔五地跑来羞辱她一番。 当初她还以为霜月在教中多少是个头目呢,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个负责洗衣服的丫鬟 。 其实有好几次,她在洗衣服时,就发现这个霜月偷偷地将她刚洗好的衣服弄脏。想必她是想让教主惩罚她吧。 一个丫鬟,都这么狠毒,这个冥煞教,真是个群魔乱舞,妖邪横行的地方啊。象她这样心思单纯,不会害人的人,恐怕再待下去,连骨头渣也会被吃得一点不剩吧。 唉,前途堪忧啊…… “喂,臭丫头!你居然对我不理不睬?别以为教主现在没罚你,你就以为教主对你特别。告诉你吧,教主可是没有心的。他对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你别以为教主是因为喜欢上你,才没要你这条小命的!”霜月骂道。 那个阴险毒辣的教主有没有心,关我什么事啊?喜欢上我?这霜月是不是想象力太强了,那个阴狠邪魅的男人会喜欢上谁吗?想想那种可能性都觉得恶寒。她可从来没这样想过。 还是小哥哥和美人哥哥好。尤其是小哥哥,脸虽酷酷的,一天说不出几句话,可是,她却好喜欢他。 好久没见他了。不知他能不能顺利地到达灵蛇岛,顺利地找到医邪治好他的重伤。 现在,她想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想念他敲着她的头,骂她笨蛋;想念他冲着她嚷叫;想念他一副爱理不理却每时每刻在她需要时总在身边的身影;想念他冷漠而疏离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她;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烧烤的鱼还有鸡…… 现在才发现,思念象藤蔓一样在疯狂滋长着。 只是不知道,小哥哥喜不喜欢她。 如果,如果再次碰到他,她真的好想问问他,象她这么笨、这么呆、什么也不会做的女孩,小哥哥会不会喜欢? “喂,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把院子扫干净!别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教主不知道,我相信,教主留着你,肯定是有目的的。别异想天开,要成为教主众多侍妾中的一个。哼,凭你这姿色,还不够格!” 田小果暗暗翻了个白眼。 谁想做那个无情男人的侍妾啊?谁异想天开啊?我看全教上下也就是霜月你在异想天开吧。 原本是不知道侍妾是做什么的,还记得当初霜月第一次这样骂她时,她还傻傻地问:“什么是侍妾?” 霜月用她那双美丽的杏眼很鄙夷很不屑很恶毒地看了她一眼,说:“侍妾,就是为教主侍寝的女人。” “侍寝?” 霜月高傲 地白了她一眼:“你是白痴吗?就是陪教主睡觉。哼,我看教主那些女人不见得有我漂亮,为什么教主就不让我侍寝呢?哼,一定是教主从来没有看清过我的长相。如果有机会让教主看我一眼,我敢保证,教主一定会收了我的。” 田小果胳膊上快起一层鸡皮疙瘩了。 想她田小果,是喜欢欣赏美男不错,也算得上是个花痴,可是没想到还有女人比她更严重、更花痴的。 陪天下第一狠毒的男人睡觉? 想想都可怕! 也许哪天不小心,睡着睡着脑袋就睡没了呢。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这个霜月说那个坏教主有很多侍妾,可她都来这儿这么久了,怎么一个都没见过? 对了,一定是被那个教主给杀了。 睡一个,杀一个!想想,有够变恋的! 她打了个哆嗦。 不过,陪人睡觉,怎么听起来自己好象做过这码子事儿似的? 啊,想起来了……美人哥哥!想到盘石客栈那个让她心慌意乱陪他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一晚,她的心咯噔一下。 难道,那时,美人哥哥也将她视为侍妾吗? 遥远的戚墨寒打了个喷嚏。 如果他知道田小果是这样看他的,他一定会欲哭无泪吧。 唉,可怜他一番深情…… 第1卷 第67章 教训 田七屏气凝神、一动不动低头站在床榻边。他是冥煞教的内务总管,相当于普通人家的管家,管理和照顾着教主的日常生活起居和住处的清洁打理。丫鬟仆役们都尊称他一声田叔,谁也不敢直呼他名。田七叫起来,总是惹人发笑,谁叫他老爹打他出生起就为图省事,给他取了个中药的名字呢? 他跟随侍侯教主有十五年了,教主的反复无常和阴毒绝情他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但是,这一个多月来,他的内心却充满了疑惑。 首先,教主提前出关,还从石室里拉出来一个绑着手的小姑娘。石室在山腹之中,只有一个入口,自始到终他都守在门口,为教主护法。他很清楚,石室里除了教主,再无第二个人。何况,教主闭关后,没有一个人可以进去。那么,这个小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他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其二,教主回来后,便将曾经的贴身小厮和侍女全部遣散了。只留下那个小姑娘,当他的侍女。 其三,教主出关一个月来,没有让一个侍妾侍寝过,夜夜孤枕而眠。这,实在是不通情理呀。跟随在教主身边侍奉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教主是个性欲多么强烈的男子。有时,一晚要御数女。 其四,教主对那个新的侍女的态度也令人匪夷所思。那么个又笨又呆的丫头怎会服侍人呢?可是,教主却把她留在身边。每次那侍女犯错,当他以为教主会将她杀死的时侯,教主虽疾言厉色地喝叱她,却也都轻而易举地饶过了她。这,实在不象是教主的性格。教主是个要求完美的人。犹记得有一次,一名美艳的侍妾前来侍寝,就穿了件他不喜欢的粉色的衣裳,他就将侍妾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挖去了。可是教主为何要宽容地对待那个侍女呢?难道她对教主还有利用价值? 种种的可疑点层叠起来,甚至使他产生一种荒唐的臆测:这个教主,是不是别人冒充的? “你在想什么?”冷冽的声音响起,他慌得头垂得更低了,心中掠过一丝被人看穿心事的惶恐。 “老奴,老奴在想今晚教主可要安排人侍寝?” 刚说完,田七就后悔了。 一股凛冽的寒气从龙慕渊健美的身躯里散发出来。 田七冷汗冒了出来。 他怎能忘了?眼前的这个男子,怎能容许他人置喙他的生活?尤其是在女人方面。 “田七,你是不是我肚里的蛔虫啊?”龙慕渊斜睨着他,脸上 却面无表情。 “老奴,老奴多嘴了。”田七双膝一曲,立刻跪了下来,“老奴,老奴只是想这一个多月教主也未去百花苑找哪位夫人来,所以……” 他越解释,龙慕渊的脸越黑。 怎么?一个月没去找女人,他就被人怀疑不正常? 该死的田小果!若不是她,自己不会走火入魔!若不是他,自己不会小心谨慎竭力隐藏,唯恐他人发现自己暂失武功的秘密!若不是他,他怎会无法去找女人侍寝!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当然有正常的生理需要,可是现在,为了不使人发现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他连女人都不敢碰。 “去!把那个田小果叫来!”他咬牙切齿地叫道,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 田七一愣,他当然知道田小果是何人,就是那个又笨又奇怪的侍女。 不敢多问,他连忙去叫她。 “你找我?”田小果跟在田七身后走进龙慕渊的卧房。她仍记得第一次走进来时她的震撼。心中只一个想法,这个冥煞教不仅让人闻风丧胆,看来还是个挺有钱的教派嘛,和美人哥哥的品珍别苑有得一拼。 “怎么,今天不叫我坏哥哥了?”龙慕渊的薄唇戏谑地扬起。 “坏哥哥……”田小果低低地叫了一声。 她不想和大家一样叫他教主,那让她觉得自己受制于他,仿佛他真的是她的主子一样;也不能叫他姓名,因为他曾说过在教中直呼教主的名字是要处以刑罚的;想叫他喂,可是如果人多的时侯就不方便了。你想啊,冲着一大伙人叫喂,谁知道你叫谁啊。所以,思前想后,她就只好叫他坏哥哥了。 龙慕渊初听她这样叫他时,脸都黑了,那目光象要在她身上刺上几百几千刀似的。田小果不管她,看人脸色,她最不擅长的了。有了第一声,就有第二声。于是,坏哥哥便成了田小果对他的专用称呼了。 龙慕渊半倚在床头,复杂的目光扫过田小果全身。 这些天来,她打扫院子,皮肤似乎晒黑了些,显得人又瘦又小。可是一双眼睛还是如泉水般清澈透明,没有抱怨,没有不平,也没有不甘。好象在哪里,她都能适应下来。她象是路边的野草,又象是江河里的一滴水,不显眼,却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看来,你这些天过得不错。”他冷哼道。 “嗯,是不错。”除了霜月不定时的骚扰外,她确实过得不错。从前的自己,很爱说话。 现在,找不到合适的人说话,她便养成了胡思乱想的毛病。除此之外,她应该是过得不错的。 她的漫不经心使龙慕渊很是恼火。 “田七,她把院子打扫干净了吗?” 田七迟疑着回道:“禀教主,院子,院子里还有不少落叶。” 龙慕渊长眉一皱,细长的眼睛瞟向田小果:“看来你真的不是一般的笨,连扫个地也不会。” 田小果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这不能怪我。谁要风那么大,好容易扫成一堆了,风一吹,又散了。我就不明白了,秋天,哪有不落叶的?那叶子爱去哪去哪,干嘛要把它们扫掉?扫完了,树上不是还会掉?根本就是折磨人嘛……” 田七早就吓呆了。教中从左右护法,到十堂堂主,再到众多教徒,哪个敢这样和教主说话?这田小果真不是普通的笨,看来,这条小命今儿个要玩完了。 龙慕渊阴鸷的眼睛直盯着她。 这个臭丫头,平时当着他一个人的面,没大没小也就罢了。现在,当着他属下的面,居然也不给他面子,这叫他堂堂一教之主的面子往哪搁?看来,这些天太宠着她了。 宠着她? 他愣住了。 可不是吗?她不断地做错事,他却只是训斥了她几句了事,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处罚过她。 这难道就是宠吗?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未对哪个人如此包容过。看来,女人是不能用来宠的。宠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常此以往,她迟早要爬到他头上了。 “田七,给我好好教训她!让她懂点规矩!”龙慕渊冷漠地开口。 田七突然感到很是为难。他是总管,每天教训过的人不少,当然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教训。只是,这一个多月来,他隐隐感觉教主对这田小果态度不一般。那么,这个“教训”怎么把握,是轻还是重? “田七,没听到我的话吗?”龙慕渊很是恼火,不会连这个田七也对她心慈手软了吧? “是,属下遵命!” 田七上前去抓田小果。 “你要干什么?”再迟钝,田小果也发觉这次是把龙慕渊惹火了。眼见田七伸手抓来,她本能地施展开轻功身法,身子轻灵地一闪,躲了开去。 田七惊讶,龙慕渊也是满心疑惑,眼中的光芒更盛。 “风。”他轻唤道。 风是他的一个贴身护卫 ,象影子一样隐藏在暗处,不离他左右。 一个鬼魅的人影飘来,袭向田小果。 田小果惊骇,她没想到在冥煞教居然能遇到一个轻功不低于她和花间行的人。 田小果拼尽全力想要逃脱,却不料身上的伤痛让自己身法凝滞了许多。没多久,她就被那个风给捉住了。 腰部剧烈地疼痛使她忍不住要呻吟起来。她咬着牙关硬撑着,竭力不让自己在龙慕渊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龙慕渊没有看见她的逐渐苍白的脸色,只一心想要教训她,重树自己的威严,于是朝田七点了点头。 他没有想到,今天的这个决定让他后悔终身。也没有想到,这次对田小果的“教训”成了他这一生中受到的最大的教训。 田七反扭过田小果的双臂,将她拉到院子里。院子里,早被人摆上了行刑的用具,几个人上来,将田小果拖到一张长木板上,迫使她头朝下躺上去,绑住了她的手脚。 田小果开始害怕了,挣扎起来。 她想呼喊,想向龙慕渊求饶,却不料嘴刚张开,一团破布就塞了进来。 然后,如雨点般,粗大的木棒打在她身上,每一下,都如重锤击打般沉痛。她泪水疯狂地在脸上奔流,努力挣扎,拼命地想呼喊,但痛苦的呼叫声因为嘴中的阻碍变成了哀哀的呜咽。当木棒第六次击打在她身上时,她再也不动了。 第1卷 第68章 心痛的感觉 行刑的人平时都是孔武有力、训练有素的精壮男子,在冥煞教,很少有人能从他们的棒下逃生。其实他们都明白,行刑,只不过是杀人的一种手段而已。在冥煞教,什么东西最不值钱?那就是人命。所以,他们下手从来都不会留情。 田七揣测着龙慕渊的心思,心想教主对田小果的忍耐估计已是达到极限了。这么看来,田小果是真是死,想必也不是很重要的。只是,他有些不忍,这个小姑娘似乎只有十多岁,花一般的年纪,可惜了。 一个执棒的人伸手探着田小果的鼻息,直起身来,淡淡地朝田七说道:“没气了。” 田七看了看田小果血迹斑斑的身子,暗暗地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才五六下,就不行了。也是啊,这么娇娇弱弱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怎么能经受得了呢? 龙慕渊一边品着手中的茶,一边等待行刑的结果。 上好的雨前毛尖啊,只有玄炎皇朝皇室中的人才能喝得到呢。 他欣赏着清水中沉淀在杯底的翠绿的茶叶,心中暗自得意。 这下,那个屡教不改的小丫头该长了些教训吧?和他斗,哼,也不想想,他是一教之主,难道连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了?哼,先给她吃点苦头,看看她还敢不敢不尊敬他。 奇怪,外面怎么没有声音? 不会是田七放过她了吧? 又喝了几口茶,田七走进来。 “人呢?”龙慕渊看看田七背后,那丫头居然没有跟上来。 田七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已没气了。” 握着茶杯的手颤抖了下,龙慕渊直愣愣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禀教主,田小果已经行刑完毕,没有撑住,死了。” 很平常很冷淡的声音,此刻听在龙慕渊耳中却如雷鸣。 死了……死了…… 他手中的茶杯直坠而下。 茶杯落地的碎裂声使田七惊诧地抬起头。 眼前的教主,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三分不信,三分空洞,三分痛苦,都隐藏在他晦如深海、暗涛起伏的黑眸中。 龙慕渊机械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向院子。 远远地,就看见院中那个俯卧在板凳上的小小身子,一动不动。她的手脚仍被绑着,身上血迹斑斑,那个曾经冲天而立的马尾辫散了, 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垂在地上,惨不忍睹。 从未想过,她与他的距离竟如此遥远。 走到她身边,他竟耗费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她不呼救? 只要她一叫,他就会饶了她。 他木然地弯下腰,拂开她的长发。 惨白的小脸还残留着最后挣扎的痛苦,脸上泪痕交错,嘴里,堵着一团破布。 龙慕渊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颤动,后来,却是越来越剧烈地抖动起来。 四周刚才执刑的男子面面相觑,人人眼里、心里盛满惊惧,一股寒意从背脊处窜了上来。他们止不住地浑身也颤抖起来。似乎,似乎他们刚才做了一件难以弥补的天大的错事。 他们看着平常阴狠毒辣的教主将那丫头嘴中的破布掏出,看着这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狠厉男子单膝跪下,亲自为女孩松绑。 女孩的四肢无力地垂放下来。苍白的脸上,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此时紧闭着,再也散发不出夺目的光彩。 龙慕渊神情木然,他轻轻地把她抱起来,动作是那样温柔。 众人一时呆了。 眼前这个浑身肃杀,却又异常温柔的男子,真的是他们杀人不眨眼的教主吗? 龙慕渊抱着田小果朝房里走去,走了两步,他头也不回,轻轻地吐了句:“田七关入水牢,其余的人,全部仗毙!” 田七浑身一颤。 他明白,教主是念在他忠心耿耿服侍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没有立刻要他性命。可是在水牢,他估计自己也撑不了几天。因为,水牢里,随处游动着水蛇,有毒的、无毒的,潜在水中,让人无法防备。没有人能关进水牢七天后,还能活着走出来的。 他颠颤颤地,朝龙慕渊磕了几个头,然后被人带下去了。 至始至终,龙慕渊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身后,传来众人哭天呛地的求饶声、喊叫声,他充耳不闻。眼里,心里,只有怀中这个脆弱的如破碎的布娃娃一般的小小娇躯。 龙慕渊轻轻地将田小果放在他的床上。 他的床,从来没有被其他女人睡过。每次招女人侍寝,他都在一间专用的房间,一间专属的床上。事毕,他都会毫不留恋地回到自己床上,将刚才还在他身下婉转呻吟曲意承欢的女人,远远地抛在脑后。 他没有心,女人对他来说,只是工具,是用来满足自己需要、发泄自己欲望的工具。他也从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爬上他的床。 每次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的心都是冰冷的。 可是,从什么时侯开始,他的心不再感到完全的冰冷,而是透着一丝暖意呢? 印象中,当他将田小果带回总坛,让她成为自己的侍女后,他的心,那寒如冰,硬如铁的心就好象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缝。 “你连茶杯都不会端吗?这是你打碎的第几个杯子?”恼火而冷冽的语气。 “我也不想的,谁叫你突然间抬头!”很委屈的回答。 “我抬头和你打碎杯子有什么关系?” “谁要你长得那么好看,我一呆,就忘了手上有杯子了。” “……” …… “你到底会做什么?”不记得是第几次朝她发火了。 “我会的很多啊。会吃,会睡,会笑,会哭!”她小声嘀咕。 “那不就是猪?” “你看过会哭会笑的猪?” “你这丫头!不管怎样,把这件衣服给我重洗一遍,不能有任何一个污点。” …… “这是我最喜欢的香炉!你都做了些什么?” “不就是擦桌子嘛……你还有喜欢的东西啊?” “你这是什么话?” “我以为你什么都看不顺眼,什么都不喜欢呢。”小声嘀咕着。 …… 不记得从什么时侯开始,除了商讨教内事务外,平时很少说话的自己居然会和她进行那样幼稚的对话。更令人费解的是,自己似乎并不排斥,反而乐在其中。 她的一颦一笑,她娇憨的脸宠、她无辜而清澈的目光、她倔强的小嘴、她偶而浮现眼底的愁绪,仿佛都浮现在眼前。 从什么时侯开始,她已将自己整个人影刻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坏哥哥……你……你好些没?” …… “你……要杀我么?” …… “你,很痛吧?” …… “我的小雪球也象你这样。有一次,它受伤了,流了很多血,那是它一次受伤。我很伤心,很焦急,帮它上药的时侯,它狠狠地就咬了我 一口。呵呵,现在我的手上还留着这道疤。受伤的时侯,会感到害怕,会防备着所有的人……” …… 那一声声,一句句温婉轻柔的话语似刀子一般剜着他的心,龙慕渊仿佛听见心底传来什么东西轰然倒蹋的声音。心口,那逐渐出现的一丝裂缝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疯狂地拉扯着、撕咬着,痉挛的痛楚猛烈地撞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 他痛苦地捂住心口。 难道,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吗? 象是有人从心口挖去一块肉,他的心不再完整;象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从此不复拥有;象是鸟儿失去了翅膀,从此不再自由翱翔;象是冲上岸、濒临死亡的鱼,徒劳地大张着嘴喘气。 好痛…… 他经历过无数的生死,经历过无数人世间最惨烈最黑暗的劫难,他以为他的心早就千锤百炼,化为铁石。 可是,他现在居然感到了痛。 他的心,正在疼痛! “啊——” 他仰首向天,凄厉地大叫。 于是,那天,整个冥煞教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一声凄烈的悲鸣从腾渊阁直冲云宵,徘徊空中,久久不散。 听者莫不心恸神伤。 于是,关于那天的惨叫,成了冥煞教后来津津乐道的话题。有人说,发出这声惨叫的,正是教主本人,因为腾渊阁是教主的居所。但有人反驳,教主狠厉绝情,心如铁石,就算是被剖腹剜心,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怎会大叫?也有人说,那是一个受刑的人,熬不过酷刑发出的。但很快有人反驳,因为受刑的人,大多是被堵上了嘴巴的,何况还是在内院受刑,为防打扰教主,肯定是会被堵上嘴巴的。 于是,那声惨叫,成了冥煞教一直未能解开的谜。 第2卷 第1章 说书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斗转星移间,世间多少沧桑! 两年时光,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只是弹指一挥间。 两年内,三国间的局势越发紧张。冰晶国已在毗临玄炎皇朝的边境屯集重兵;乌木国表面虽和玄炎皇朝和平相处,实则又和冰晶国暗通往来。 玄炎皇朝的政局也越加不稳。皇帝老迈,帝位空悬,众皇子你争我夺,宫廷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越演越烈,最后形成了两股最大的相互抗争的势力。一方是以平南王为首的夺皇派,他们支持三皇子丰轩毅争夺皇位。另一方是以丞相石非玉为首的保皇派,他们支持太子丰轩溟继承皇位。 而江湖,这两年的新鲜事也是一件接着一件,成为武林人士和平常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玄炎皇朝境内,三国交界之处的县城荣和县。 荣和县里有一家中等规模的悦和客栈。 客栈是极普通的客栈,楼上是客房,一楼是客人休息用餐的大厅。客栈里供应的酒水,客房内住宿的条件都和别的客栈没什么两样。但是,在数九严寒的天气,尤其是象今天这样一个北风呼号,大雪纷飞的夜晚,悦和客栈里仍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这是为何? 原来悦和客栈里有一样东西是别的客栈没有的。那就是,在一楼大厅的前面,头脑精明的掌柜设了个说书台。又不知从哪里请来个说书先生每晚来说书。据说那说书的先生姓柳,人称柳不绝。这名字当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个外号。意思是说,他一开口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内容从三国纷争到宫闱情仇,从人物传奇到江湖秩事。精彩的故事每天都吸引了大批的游客。 今天,柳不绝照常端坐在说书台上,手拿响木,啪的一声,刚才还喧闹不休的大厅顿时便鸦雀无声。 柳不绝满意地看着众人期待的神色,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昨日说到我朝那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石非玉石相年少时断的几个案子,那当真是聪明绝顶,心思缜密,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今日,我要和大家说的是江湖中的一些新鲜事。诸位,我想请问,有谁知道两年前冲城郊外迷尘谷的那场大火?” 台下众人中有一人叫道:“柳先生,这个我知道。两年前,我在冲城做生意。有一天夜半时分,我在房里睡得正酣,忽听街上喧闹起来。披衣出门一看,只见左邻右舍的人都敲锣打鼓,奔走呼喊,开心得就象是过节一样。我 一打听,原来那迷尘谷被人烧了。天亮后,又有消息传来,说那迷尘谷正是被京城石府的人烧了。大家一时拍手称颂,直道石相为民除害,是难得的清官啊。” “不错。”柳先生微笑颌首,继续朗声说道:“可是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毁灭迷尘谷的人,除了那石府护卫,在前面还有他人。” 见众人惊疑,他不急不缓绘声绘色地讲述开来。 “话说,在迷尘谷大火之前数日,有个女孩来到了冲城。此女年纪尚幼,却长得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一看那容貌,不用说,长大后一定是一个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绝代佳人!唉,可惜的是,无人知其姓名。但陪她同行的少年却是大有来头,此人是谁呢?正是南宫世家的三公子南宫煜。话说南宫煜,因其亲生母亲不得宠,所以从出生之日起便被南宫世家轻视,受尽白眼和歧视。南宫煜六岁时,被了尘大师无意发现,惊叹其天赋异禀,预言他将来深不可测,前途不可限量。也因此,南宫世家的当家老爷南宫忆才会重视起他,教其习文练武。十六岁时,南宫煜就完全掌握了南宫剑的精髓,甚至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趋势。唉,自古英雄多磨难啊!可叹他在武学上的过人天赋居然遭来他亲兄弟的忌恨。于是,在一天晚上,南宫世家藏剑阁起火,南宫煜被他的兄弟诬陷是他所为。唉,可叹,南宫忆老来糊涂,居然深信不疑,当场废其右手,将其逐出家门。南宫煜也是个硬气的少年,他既不为自己分辩,也不哭泣求饶,默默地就离开了南宫世家。诸位想想,可怜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蒙此不白之冤,受此奇耻大辱,他当时的心情是如何悲痛如何哀伤啊。” 众人一阵唏嘘感叹。 “从此,南宫煜在江湖流浪。也是机缘巧合,他遇到了前面提到的那女孩。两人结伴同行,也少了些孤单寂寞。那时,江湖传言,南宫煜为治手伤,偷了奇蕴山庄的洗髓心经。当时众人都将其视为小偷,可是却有一人相信他是清白的。此人是谁,就是那个神秘女孩。从此,南宫煜陪伴其左右,不离不异。两人来到冲城,住进了品珍别苑。那女孩有一只宠物,是只可爱的白狐,自小伴她成长,嬉戏左右,感情弥笃。却不料,有天那白狐闯入了迷尘谷。为救白狐,女孩和南宫煜硬闯迷尘谷!” 众人“啊”地惊叫出声。 “迷尘谷是什么地方?只要是在江湖中闯荡的朋友,没有一个不知道那是个死亡之谷,是个有去无为的地方啊。有多少英雄豪杰、武林高手,进入迷尘谷后都踪迹 全无,生死不明!那两个少年,进入谷中,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众人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奇就奇在这里。两人入谷后,夜里被奇蕴山庄的人马救回。据去救的武林高手事后所言,当时他们在谷中一处崖顶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三人。一人是神秘女孩,一人是南宫煜,那时的他,真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啊。为什么呀?因为南宫煜早已昏迷不醒,全身血污,从背部到前胸一个血窟窿,还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可是,他的怀中,仍紧紧地护着那个神秘的女孩。第三人是谁呢?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头,那人身上插着柄长剑,早已气绝身亡了。原来,此人就是迷尘谷谷主。诸位,你道那谷主是如何死的?那是南宫煜以身挡剑,又将剑从身上拔出,刺入那谷主谷中,才护得女孩周全。可是自己,却是奄奄一息、危在旦夕。” “此事惊动了奇蕴山庄庄主戚墨寒。令人惊讶地是,戚庄主不但送药治人,还亲自护送南宫煜二人前往灵蛇岛。有人说,戚庄主是因为欣赏南宫煜的侠义情怀,佩服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所以才亲自前往。也有人说,戚庄主爱上了那个女孩,为搏红颜一笑,所以以身赴险。更有人说,戚庄主是为了逃避仇家追杀,所以借口逃遁。究竟真相如何,无人能知,空留世人猜想。可是,数日后,南宫煜却失去踪迹。无人能知发生了什么事,那女孩也如轻烟一般消失于众人眼前。” “那后来呢?”有人急不可耐,大声问道。 响木一拍,柳不绝大声说道:“诸位莫急。可知一年前,有位冷俊少年一人独挑南宫世家上上下下百余名高手。一柄宝剑被他使得惊天地泣鬼神。据在场观看的人所言,那少年的剑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时而飘逸灵动,时而凝重霸气;时而如蛟龙,时而如凤鸣;时而如狂风暴雨,时而如清风卷云。天下各派剑法的特色,他竟都收于其中。这样的剑法,可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啊。南宫世家无一人能敌,连剑法最强的南宫忆也只能在他剑下走满十招。” “什么?十招之内,他居然打败了南宫剑法?”众人中不少习武的江湖人惊呼。 “不错。听起来象是神话,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事后,那少年仰天长啸:‘今日我终于得偿所愿,从此,南宫剑从兵器谱中除名!’那南宫忆面色灰白,一瞬之间,仿佛老了十岁。那少年离开时,带走了一个人。” “是谁呢?”众人好奇。 “正是南宫忆的四夫人,那个从不受宠 后被南宫忆软禁的妇人,也是南宫煜的亲生母亲。” “这是为何?” “四夫人和那少年什么关系?”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 忽然有人猜测:“那少年是不是就是南宫煜?” 柳不绝面露赞许,点头说道:“这位朋友猜得不错,那拥有绝世剑法的少年正是两年前失踪的南宫煜。从此,南宫煜在江湖中走动,创下许多惊多动地的英雄事迹。一夜之间灭了为非作歹的沙河帮,两个时辰之内平了黑石寨,救下无数被拐被骗的良家少女。只要是作奸犯科之辈,为非作歹之徒,都成了他剑下亡魂。一时之间,声名鹊起,风头比那天下盟主路正华的还强健。” 众人又是一阵感慨和议论。 有人说,南宫煜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十分羡慕;有人说,难得他少年英雄,有这般除恶扬善的志气,十分钦佩。众人莫不心神往之。 客栈门突然在此时开了,一阵寒风卷夹着雨雪扑了进来。 门外走进两个人。 众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议论,靠近门边坐着的人见有客进来,无意识地看了一眼。但只一眼,他们就呆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是两个少年。走在前面的少年,十六、七岁年纪,身着月白长衫,身材瘦小,容貌清秀,带着股浓郁的书卷气。 众人目光扫向走在后面的少年,就象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住了。 那少年长身玉立,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身穿蓝色长衫,衣袂翻飞。面如冠玉,剑眉朗目。鬓似染墨,鼻梁高挺,光华内敛。虽极俊美,但众人从他的眉宇间,从他的整个人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冷淡和疏离的气息。 两人走进客栈。前面的少年好奇地打量着听书的众人,那后面的俊美少年却目不斜视,径自走到掌柜前。 “客官是要住店的吧?”掌柜笑道,“楼上有一间上房,收拾得极干净……” “两间。”那蓝衣的俊美少年打断了掌柜的话,冷漠地开口。 “啊?”掌柜疑惑的目光来回在蓝衣少年和白衣少年身上扫视,回道,“可是两位都是男子……” “一人一间。”蓝衣的少年再一次打断了他,“没有,我就另选别家。” “郁大哥……”白衣的清秀少年脸上突然布满红云,眼底闪过一丝窘迫和尴尬。 “有的,有的。”掌 柜连忙回道,“小的这就叫人带二位上去。” “郁大哥……”那清秀的少年跺了跺眼,望着前面头也不回直接上楼的俊美少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中雾气涌现。 他咬了咬唇,最终未说一言,跟着俊美少年上楼。 第2卷 第2章 俊美少年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一灯如豆。 俊美少年坐在灯前,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极小心展开,手指在纸面上轻轻地来回抚摸。那纸张上写满了字,边角已见破损。少年看见那破损的纸边,眼中一颤,好似十分心疼。 “你到底在哪里?”他抚摸着那纸,轻柔低语。好似一个多情的少年正在抚摸着怀中美丽的少女,柔情似水地向她轻言细语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少年继续说着,似抱怨,似嗔怪,“你看,你写给我的情书我一直保留着。可是你呢,人却跑得无影无踪,只留给我这一叠纸。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口口声声说要治好我的右臂,口口声声说不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不记得了吗?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可是,两年里你为什么都没有出现?你是不是又被哪个美男迷住了?你这个没心没肝的小笨蛋!” 想到了什么,少年温柔地笑起来:“你知道吗?虽然你脑子笨,可你写给我的心法和剑法却真的很有用。练着那门心法,我现在不但右手恢复了内力,而且内功修为增长了三十年。还有你那套剑法,通过借鉴它的优点,我又博采天下剑法所长,创制了一套新的剑法。你知道吗?我真的靠它打败了南宫剑法,就在十招之内。我给这套剑法取了个名,叫果玉十式。如果没有你,我就没有今天。可是,不知为什么,那天,当我打败了所有的南宫家的人时,我却一点也没有感到开心。为什么呢?这不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标吗?我一直在想,可是我找不到答案。知道吗,笨蛋?有时我想,如果你在我身边,也许我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了。” 少年叹了口气,很是无奈:“怎么办呢?我好象越来越象你了。一个人时,都能自言自语。我真的很想你,你知不知道?你想不想我?如果想我,晚上到我梦里来,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 门板上传来敲门声。 少年并不理睬,继续痴痴地抚摸着手中的纸。 门外的人好象并不放弃,锲而不舍地敲着。 俊美少年的眼中闪过不悦,他将纸小心地收回怀中,慢慢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什么事?”他冷淡地看着门外的清秀少年。 清秀少年咬了咬唇,呐呐地问道:“外面好冷,我可以进屋吗?” “这不好吧,太晚了,我要睡了。” “可是,就一会儿好吗?我有活对你说。”清秀少年急了。 俊 美少年更不悦了。但他没有再说什么,让清秀少年进了房间。 “有话就快说吧。”他冷漠地说。 清秀少年的眼眶红了,他再也忍耐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南宫大哥。我对你不好吗?我不够喜欢你吗?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漠?” “别叫我南宫大哥,我告诉过你,以后我都叫郁南。”南宫煜的眼神更冷漠了。 “南宫大哥,你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改名呢?你是南宫煜,你是我的南宫大哥。爷爷和我救了你,你答应过爷爷要好好照顾我,为什么你还对我这样冷淡,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晶莹的泪水从清秀少年洁白如玉的脸上流淌下来,那样楚楚可怜的神态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 可是俊美少年——南宫煜仍然无动于衷。 “你们是救了我。可是,我没答应你爷爷什么。”南宫煜残忍地点破了这个事实,“如果说报答,那么我早就报答了。你应该知道,作为交换条件,我要帮你爷爷完成三件事。这三件事,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我已经完成了。” 清秀少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哭泣道:“我不相信。爷爷亲口和我说的,他说你答应的,你答应过他要照顾我的。” “我想他肯定骗了你。”南宫煜眉头皱起来,想到那个性格孤僻怪异的老头,心头颇为恼火,“当初他说要救我可以,但必须答应为他做三件事。我问他是什么。他说第一件,是要我摧毁沙河帮。第二件,是要灭了黑石寨。第三件,就是说要好好照顾你。” 清秀少年双眼一亮,却听南宫煜继续说下去道:“我说前面两件我能答应,但第三件不能答应。” 清秀少年眸底一黯。 “为什么?”他问。 南宫煜有些烦躁:“你爷爷也是这样问我。我对他说,没有为什么,爱救不救随你,反正我不会答应照顾你孙女。你爷爷开始很生气。他把我弄醒,就真的连着几天没管我。但是当我真的快要死的时侯,他又跑过来,对我说,我太象他了,不救我他心里不舒服。说第三个条件改了,要我伤好后必须留在他身边学半年医术。我答应了。” “所以,所以你就留在灵蛇岛,留在我们身边半年?”清秀少年抖着声音问,心底满是苦涩。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以为他留下来,是为了她。 “是。”南宫煜看着她,认真的说,“你爷爷被 世人尊为医邪,医术通神,你是他唯一的孙女,他很疼爱你,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可我是个个性很冷淡的人,真的不适合你。你值得更好的男子。” 这是他两年内说过最多的一次话了。对雅悠,这个情窦初开的清丽女孩,他虽不愿照顾她,但也不想伤害她。 清秀少年,也就是女扮男装的雅悠低下头,长久地沉默着。南宫煜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刚才他的那番话她有没有听到心里去。 良久,雅悠才抬起头,朝他雅然一笑:“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南宫煜暗暗地长吁了口气。 知道就好,不该有的执念还是尽早放下的好。她能这么想,皆大欢喜。 雅悠看见他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中不由更加苦涩。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事一直令你烦恼不安呢?你是不是在寻找什么?”这些天,她待在他身边,感受到他不寻常的情绪波动,每到一个地方,他的目光都是飘移着的。难道,天下间,还有什么事会让个性冷淡的他在意吗? 南宫煜望向窗外。 窗外,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将这个喧嚣的尘世装饰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只知道,她很怕热,却不知道,她会不会怕冷?”他低语着,仿佛陷入了一个遥远的梦境。 “什么?”雅悠愣愣地问。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很微弱。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他脸上罕见的温柔表情却让她有半刻怔忡。 自己,仍是不了解他。 山里的雪,下得比山下的更大更密。狂风卷着鹅毛般大小的雪片从阴霾的天空飞扬向地面,只一夜功夫,地面就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天刚亮,丫鬟扣儿就急步走在园子里的小径上,手中还提着一篮木炭。每一步,踩在积雪上,都发出咯吱的响声,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园子里的雪景,扣儿无心多看,心中只是感到急迫和焦虑。这么冷的天,不知虚弱的小姐能否受得了。 来到一处画壁雕花十分精致的屋舍外,她停了下来。房门紧闭,她轻轻地只敲了一下,便伫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她知道,房内有人一定听到了。 果然不到片刻功夫,门开了,探出一张稚气的脸,那是清涟,小姐身边的小厮。他朝她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他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唯恐惊醒了什么人,轻轻 地说:“扣儿姐,你来了。把雪抖干净,快进来吧。” 扣儿抖掉身上的积雪,确定身上没有一片雪花粘上,然后,才走进屋内,身后的门立刻就被清涟关上了。才走几步,一阵含着馨香的暧意扑面而来。 室内,竟温暖如春。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向里屋卧房,不大的卧房布置得清雅怡人,四角摆着燃烧的暖炉。窗边的花架上,一盆红梅在室内绽放,红红的花蕊吐出脉脉的花香。 暖色的纱幔,将房里的空间一分为二,纱幔里,就是小姐的睡床。扣儿听说,那睡床由天下罕见的暖玉打造而成,价值连城。两人轻手轻脚地将暖炉里的灰烬清理干挣,添上新的木炭。扣儿将地面打扫干净,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一张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纱幔内的玉床上,随之发出一声嘤咛,一个柔弱温润却又睡意浓浓的声音问道:“天亮了吗?” 第2卷 第3章 起死回生 有人回道:“还没呢,再睡会。”是个低沉温和的男音。 但扣儿听了,却止不住地颤抖。 “你骗我,外面的是扣儿是不是?”那温润的声音有丝嗔怪。 纱幔流动,一个邪魅的男子出现在扣儿面前。 扣儿抖得全身如同筛糠,慌忙跪下。 “教,教主,奴婢是不小心的!” 那男子身着黑色的睡袍,肤白如雪,发黑如墨,眉目细长,眉心一点殷红的朱砂更显得妖魅惑人。细长的眼睛内,一双寒意森然的眸子蓄满了杀意,一动不动地盯着扣儿。还未等他说话,床上传来埋怨声:“坏哥哥,你是不是又把扣儿吓着了?” 男子眸光一凝,眼中杀意稍退,回头温和地回应道:“没呢,我来看看他们换好了炭没有。” 扣儿轻吁了一口气。 只要有小姐在,就算犯再大的错,也不会有人丧命。 教主,真的很在乎小姐呢。 扣儿怔怔地想。 小姐,真的很幸福。能被象教主这样一个邪美惑人的男子宠爱,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小姐一人吧。 “坏哥哥,我想起床。” 男子——龙慕渊急步走近床边,按住正要爬起的床上人儿,柔声说:“小傻瓜,还早呢,再睡会儿,啊?” 床上的女孩小嘴一撅,生气地说:“我有名有姓,叫田小果,你干嘛老叫我小傻瓜。我又不傻。” 龙慕渊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娇憨动人的女孩。她的肤色很白,头发很黑,眼睛很大,脸蛋很小。小嘴俏皮地微翘着,好象随时随地都在笑。此刻她清纯如水的眼睛斜睨着他,脸上很是不满。 真好。 龙慕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着她滑溜的长发,她白嫩的脸颊,手指最后停在了她的红唇上,来回地磨搓。 真好,她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她的皮肤是温热的,她的气息是温热的,她的娇嗔是温热的,她的一切,都是温热的…… 他温热的薄唇俯下来,含住了她的…… “坏哥哥……”田小果发不出声音,她感觉龙慕渊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的鼻息和口舌间。他的唇细细地啄着她的唇、她的脸、她的眼角、她的鼻尖。他象个极有耐心的画师,细细地用唇舌沿着她的额头、脸颊、脖子一路描画。 “真好……”他呢喃着,象情人 的私语,“你就在我怀中,柔软的,芳香的……” 他埋入她的颈项,轻轻用唇吸吮她的甜蜜,用牙轻咬她的肌肤,唇舌在她细致的锁骨处徘徊不去。 他的吻,柔情而甜腻,象在精心呵护着一件宝贝,带给田小果一阵轻微的悸动。 “坏哥哥……” 龙慕渊忽然停了下来,紧紧地抱着她,将她锁在自己的怀中,大口大口地在她耳边喘气。 “小傻瓜,你会恨我么?两年前,我那样对你……” “不……”田小果轻声地说,“我没有恨过你,坏哥哥。你也救了我,不是吗?” “你,你真的不恨我?”龙慕渊感觉眼睛有雾气浮现。他的眼睛,从来没有流过泪,却不料,怀中这个小丫头的一句话,居然把他罕有的眼泪给逼出来了。 想起两年前,她如一个破碎的娃娃,毫无生气地躺下他床上。他悲恸欲绝,仰天惨呼,还为此郁积于心,喷血昏迷。醒来后,他冷静了下来,这才醒悟到,这个小小的人儿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看见她满身血污,他想帮她清洗干净,于是亲手为她脱去衣裳。 当他脱去她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时,他惊立当场。 当然不是因为看见她娇小的身体而惊呆的,什么样的美艳胴体他没见过了,他被惊住,是因为他看见了田小果胸前的那颗血果。 血果,非凡品,有起死回生,保生养生之神效…… 天下间能识得血果的没有几人,能知道血果功能和用法的更是少之又少,而他,却恰好是其中一个。 当下,他又惊又喜。因为太过狂喜,摘下血果时,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连摘了好几次才成功取下。 然后,他取来一只白玉碗,用手猛烈地捶击自己的胸腹处,朝碗中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将血果浸入其中。 ——血果,于白玉中,以心腹之新鲜热血养之…… 好在自己走火入魔,要喷鲜血也不是困难的事。 他现在居然很是幸庆自己走火入魔了。 一个时辰后,他见血果鲜艳欲滴,果中隐隐有鲜血流动,于是将它取出,将它重新置于小果胸前,正好在心口之上。 然后,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掉,全身一丝不挂,躺上床去,紧紧地抱住田小果。胸口紧贴着小果的胸口,那颗血果就夹在中间。 ——以异性温热之躯,紧贴 半个时辰之内假死断气之人胸口,捂热,连捂三天,可使之起死回生。 有些人没了呼吸,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死亡,称为“假死”。龙慕渊能肯定田小果是“假死”状态,因为她一直佩带着血果,体内自然而然便生出一股力量在保护心脉,断气后半个时辰之内,体内保护心脉的那股力量还在。只要有血果,一般能够救活。当然,如果是换了平常人,断气了,就算是有仙丹神药也是无用的。 怀中是冰冷的少女身躯,龙慕渊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却心无杂念。第一次毫无欲念地搂着一个女人的裸体。当然怀中的人还不能称之为女人。她身体单薄,几乎还未怎么发育,女性的曲线在她身上居然找不到。这样的女孩,就象个孩子一般,自己,怎么会将之视为珍宝呢? 龙慕渊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只要她好好地活着,能对他笑,对他哭,对他嚷,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是,她应该有十五岁吧,怎么还没发育呢? 不行,她醒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调理她,把她养白养胖养好点。 毕竟,哪个男人想娶一个还未发育成熟的小女孩作老婆? 娶她? 他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是,很快,他就接受了。 既然她对自己这么重要,不当老婆还能当什么?只有当老婆了,她才属于自己不是吗? 一想到,从此她属于自己,每日可以象现在这样抱着她,他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兴奋。 胡思乱想着,龙慕渊就这样抱着田小果度过了甜蜜而思维混乱的第一天。 第二天,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忽视怀里柔软的少女娇躯了。奇怪,昨天怎么没发觉,怀中的娇躯似有似无地总在散发着脉脉天然的体香呢?一时之间,他居然心猿意马起来。为了屏弃杂念,他试着运转体内的真气,居然发现一直无法控制正在消逝的真气正在一点恢复和凝聚,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想必这又是血果的作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下,他就一边充当捂“鸡蛋”的老母鸡,一边运转真气,疗治内伤。很快,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天,他全神贯注地运行真气,打通受伤的经脉,修炼内功。经过一天的时间,他又获得另一个惊喜。 他体内的内伤已经好了七八成。而且因祸得福,依靠 血果的帮助,他的内功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冰冥神掌已经突破第八重,达到第九重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收获。因为自他的冰冥神掌炼至第八重后,很长一段时间,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突破。想不到,现在居然炼到了第九重! “你真是我的福星。”龙慕渊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田小果,激动万分,忍不住在她的粉颊上亲了一口。“放心吧,我会倾尽所有来呵护你,保护你,使你不再受到伤害。我的宝贝。”仿佛宣誓般,他在田小果耳边低语。 “坏哥哥,坏哥哥!”耳边柔弱的呼唤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细长的魅眼深深地注视着她,他将她搂抱起来,为她穿上外套,又拿过一件纯白的雪貂披风,密不透风地裹在她身上。 田小果别扭地扭动着身子,红着脸说:“坏哥哥,我自己可以穿的。” “别动。”龙慕渊握住她的一双玉足。那双足小巧、洁白无暇,仿佛玉石雕成。手掌抚摸着足上的每一寸肌肤,他口干舌燥,心如擂鼓。 就这样握着她的一双纤足,他体内就直窜出一股热流,又急又猛,直向他身下的某一部位冲去—— “唔……”粗哑着嗓子,他压抑地低喘了一声。 田小果不敢动了。 第2卷 第4章 情动 “坏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着,还伸出一只手,抚着龙慕渊的额头。 “别碰我!”龙慕渊狼狈地站起身来,看见田小果一脸的怔忡,清澈的眼中闪过一抹委屈的神色,方觉刚才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于是急忙放柔声音道,“我,我只是现在很热……我……我先出去透透气。” 仓惶地逃出。 不顾门口守着的清涟和扣儿惊讶的目光,他冲到院子里,扑到雪地上,抓起一把雪,敷在自己脸上。 该死! 面对田小果,他发现自己的欲望越来越难以控制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叫嚣着要她,要她,要她…… 他真想把她狠狠地压在身下,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揉进他的身体里,在她身上狠狠地打上无数个他的烙印,让她一辈子……不,生生世世都离不开他。 他是冥煞教的教主,拥有过无数的女人,他邪魅狂肆,霸气狠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个女人,实在是不费吹灰之事。 可是…… 他颓然地倒在雪地里。 她的那双眼睛,是那样清澈,不含丝毫杂质。每当她用充满无辜和疑惑的目光看着他饱含情欲的血红双眼时,他就不敢再进一步,仿佛,再进一步,他就会改变什么失去什么;仿佛,再进一步她就要碎了。 该死! 他咒骂出声。 她已十七岁了,哪个女孩十七岁不懂男女情事?可是,惟独她是个怪胎,十七岁了,眼睛仍象婴儿般清纯,仍是那样懵懂无知,不明所以。 该死! 他扬起一掌,卷起漫天飞雪,化为无数冰针,激射入四周的树木山石中。 清涟和扣儿心惊胆战地看着他那惊天动地的一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样强大的男人,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胜得过他? 龙慕渊胸窒难忍,仿佛憋着口闷气,一掌挥完,又出一掌,连发数掌,将院子打得千疮百孔,七零八落。 还记得,第一次对田小果产生强烈的情欲时,为了不伤害那时还在养病的她,他招来了百花苑里的一名美艳的侍妾。 还是那样妩媚的脸,那样柔软的腰肢,那样光滑柔润的肌肤,那样凹凸有致的身材,身下的女人,绝对是个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尤物。可是,抚摸着她的身体,他却觉得越来越索然无味。那女人媚眼如丝,尽情挑逗着他, 他却发现刚才面对田小果时那汹涌澎湃的情欲就象是落潮的海水一般退却了,消失了。当那女人伸出修长的双腿,夹住他的腰,伸手探向他身下时,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勃然变色,一脚把那光裸着的女人踢到了墙角。 那名美艳的侍妾怎受得了他那愤怒中踢出的一脚?连哼都未哼一声,当场就香消玉陨。从那时起,龙慕渊就明白,他完了,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视女人如无物,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在一个晚上连换好几个女人的男人了。 他悲哀地想,他中毒了,中了很深很深的毒。而其他女人都无法帮他解。他的解药只有一个,就是那个不象女人的女人,那个长到十七岁还不解风情的女人。 “坏哥哥!”院子里巨大的声响将田小果引出门来,她看着满目疮荑的院子,目瞪口呆。 院子中那座巨大的假山石不见了,只见满地都是碎小的石块。院子西边的一面花墙也消失了。雪地上随处可见残枝败叶,昔日那美丽的院子荡然无存。 一个黑色的人影如旋风般刮了过来,一把抱起了她。 “怎么不穿鞋就出来?”语气中满是责备,脸上却是浓浓的宠溺,哪见刚才一丝一毫的暴怒? 清涟和扣儿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只有小姐,能让教主变得不正常,也只有小姐,能让教主恢复正常。 “哇!”田小果却大哭起来,粉拳捶打着他的胸口,“我最喜欢的园子,我最喜欢的树,我最喜欢的假山,我最喜欢的花墙!都是你,你这个坏蛋!干嘛要将它们毁了?它们碍着你哪了?哪里惹到你了?呜呜,为什么我喜欢的你却不喜欢,还这么恨心——” 声声指控,串串泪珠,龙慕渊的心都拧到一块去了。 于是,清涟和扣儿便看见他们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魅教主手忙脚乱地哄着怀中娇小的女孩—— “是,是,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还不成吗?我马上叫人来修,好不好?别哭了,乖,别哭了。宝贝,你哭得我心都痛了。” 田小果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不依不饶:“你骗我,修好后,哪天你不高兴,又会把它们毁了!” “不会!”龙慕渊赶紧保证,“知道是我的小宝贝最喜欢的院子,我以后再也不破坏了。” 就是想毁坏,也趁你不在的时侯,然后在你发现之前,悄悄修好。 他心中暗想。 田小果不信任地盯着他:“你说真的?” “真的!” “没有在敷衍我?” “当然。”然后,龙慕渊冲着清涟冷声叫道,“还愣着什么?还不找人来修!” 清涟一个哆嗦,应了一声,几乎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田小果揉着龙慕渊的眉头,抱怨道:“你好凶!” “哪有?”龙慕渊明显地在睁眼说瞎话。 他的温柔,只用在她一人身上就够了。 “好大的雪哦。”田小果惊叹道,望着天空中还在簌簌往下落的雪花。伸出手来,想接住。 “别,太冷了。”龙慕渊握住她的手,将它捂入怀中。 田小果的脸又红了。 坏哥哥,对她,真的很好。 她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 因为重伤,她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半年里,他无微不至地关心她,对她的要求从来没有拒绝过。还记得她被救醒来的那一天,一睁眼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地躺在他的床上,脑袋一下就炸开了,想也未想,挥手就甩了他一个巴掌。她现在还记得他那时的表情,每一次想起都感到好笑。坏哥哥一定从没被人甩过巴掌,因为他当时气得脸都青了,身上的怒火几乎将他的房间给烧着了。但他却压抑下来,没有动手伤过她一根毫毛。第二天,她问他田叔在哪,怎么没看到过他。坏哥哥说被他关进水牢了。她求他将田叔放出来好不好。说如果要关,第一个应该要关坏哥哥。因为坏哥哥是主子。属下犯了错,难道不是主子的错吗?坏哥哥当时盯着自己看了好久,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田叔被放出来后,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那模样真的吓人,全身青紫,身上到处都是被蛇咬伤的牙印。她感到很难过,心想是自己害他如此的,心中愧疚,便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喂入田叔的嘴中,为他解毒。田叔好了,老泪纵横地朝她下跪磕头,宣誓为她尽忠。她不要田叔为她做什么,只要他能开开心心地活着。那天,救了田叔,她很高兴。可是坏哥哥却很生气,气得差点又把田叔杀了。坏哥哥说以后不能再割破自己的肌肤放血了。他说,如果有一天被他发现了,他一定把那个喝过自己血的人给杀了。 常常,她会想起花间行。在做侍女的时侯,她就没有停止打探过他的消息。可是,在冥煞教总坛内院里的人都不清楚,更不会给她提供消息。坏哥哥看她养病的时侯忧心忡忡,便问她有什么心事。她老 实地告诉了他。她告诉他花间行是她的朋友,在牢房里时,自己差点死去,是花间行救了她。那天坠崖后,她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她很担心。坏哥哥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问她一句很奇怪的话,就只是因为这样? 她不明白,问因为怎样? 坏哥哥的脸色很古怪,问她在她心中,花间行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老实回答,他是一个好人,一个会为了朋友两胁插刀的人。 她还记得他拼命引开桑之霖,让自己逃走的情景。 坏哥哥又问,只是朋友吗? 她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但她没有告诉坏哥哥的是,花间行,在她心目中不仅只是个朋友,还是个能福祸同当的好兄弟。 坏哥哥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很快,他传来了花间行的消息。 第2卷 第5章 花间行的执着 自从那天自己坠崖后,花间行拼死逃出了冥煞教。后来两个月里,几乎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坏哥哥估计他受伤了,正忙着疗伤呢。可是,后来又过了一个月,冥煞教就总是有人在夜里潜入。那人也怪,既不是来打探什么消息也不是来偷东西的,每次都直奔牢房边上的那个悬崖,还老往崖下看,有时甚至还爬下去。她猜一定是花间行,央求坏哥哥将他带过来见自己。可坏哥哥却不同意。他说她需要静养,花间行太闹了,一定会防碍到自己休息的。还说,他答应她,他会交待教里的人,每次当那小子来时,都不可伤他。甚至,还在崖顶帮他准备好攀崖的绳索和工具。她听了第一次感到哭笑不得。可是,她又没法再继续求坏哥哥一定要将他带来看她。毕竟,花间行命保住了不是吗? 然后,在接下来近一年的时间里,她总会从坏哥哥口中,或是田叔口中,听到花间行的一些支离破碎的消息。比如,他爬到了崖底呀,结果上来却脏得象只猴子;他几乎搜索过了全教的每一个角落,结果什么也没发现;他也抓过几个教里的喽罗问她的情况,结果,自然,教里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坏哥哥在进行保密工作上,可称得上是炉火纯青。听说,只有腾渊阁里贴身的几个人才知道教主身边有个丫头叫田小果,其他人,都以为她被乱棒打死了呢。有时,她会疑惑地问坏哥哥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她没死呢。可坏哥哥说,这样做,是不想让太多人打扰到她养病。 坏哥哥总是这样,凡事都以她养病为先。她想坏哥哥这样为她着想,她怎能再追问他呢,好象不信任他似的。 她不喜欢腾渊阁,因为那里总让她回忆起她受刑的经历。坏哥哥便搬到这个离教内聚议大厅最远的沁心小筑。第一眼,她就喜欢这里了。这里雅致的屋舍、美丽的院子、屋后那清可见底的小石潭,她都喜欢。 她让人在石潭边的梧桐树上吊了个秋千,然后,她就经常坐在那里,看天,看水,闻着院子里的花香。每当这时,坏哥哥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有时,她也会想起小雪球、小哥哥、美人哥哥,还有坚儿。可是,她不敢向坏哥哥打听他们的消息。因为有一次,当她又想起他们时,坏哥哥生气地问她是不是在想别的男人。她本能地点了点头。结果,那天,坏哥哥发了好大的火。他几乎将整个沁心小筑给拆了。她发现,当坏哥哥发起火来是,自己还是很惧怕的。虽然,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可是,她仍是害怕。她不喜欢发着火的坏哥哥。为了让坏 哥哥少发点火,于是,她便忍着不问他小哥哥他们的情况。 她的身体自那次重伤后,便一直不大好。在摩云峰时,她从不怕冷。可是,这两年里,每当天气变凉的时侯,她都会感到很冷,身体仿佛在冰窟中,浑身颤抖,难过得受不了。坏哥哥命令全教的人寻找和收集暖玉,然后为她打造了一张暖玉床。躺在那床上,她真的感觉不大冷了。可是坏哥哥仍不放心,冬天,一定要拥着自己一起睡。他说,有他在,就不会让她冷着。 仍有断断续续有关花间行的消息传来,他仍没有放弃寻找她。这两年里,他几乎都耗在这冥煞教了。感动之余,有时,她会觉得这花间行很笨(花间行若得知,会气死。)。他不是天下第一神偷吗?找奇珍异宝那么厉害,怎么找个人却那么难。找不到就算了嘛,居然还花费了两年时光。 不过,好在花间行也没有笨到家。第二年开始,在找她的同时,他也顺手牵羊,“拿”了冥煞教不少宝贝。田小果甚至怀疑,花间行赖着冥煞教不走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还没有偷光冥煞教里的宝贝。听说数位堂主中,最恨花间行的就是那个逐浪堂堂主方强连了,因为全教中,就数他损失最大,谁叫他的宝贝最多呢? 可是他又不敢要花间行小命,因为教主暗地里下过命令,说打那小子一顿可以,但不能伤其性命。听说方强连原本肥胖的身材这段时间内被花间行折磨得掉了几十斤肥肉。田小果有点同情他。谁能明知小偷对自己宝贝虎视眈眈志在必得的情况下还能睡得着的啊?何况他还是那样一个将宝贝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听说当方强连发现自己的第三十件宝贝被偷时,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向坏哥哥哭求搬家,要搬离冥煞教。 坏哥哥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回答说,冥煞教就是你的家,你要搬家,是不是就是想要脱离冥煞教啊? 一句话吓得方强连脸色煞白,连忙说不敢不敢。从此再也不敢提搬家的事了。 后来,方强连想,既然躲不过花间行,就争取让他偷不到他的宝贝。于是,想方设法绞尽脑汁遍请天下名匠打造精密牢固的锁,设置匪夷所思的机关暗道。于是,一场偷窃与反偷窍的战斗就此拉开帷幕。听说,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参战双方的实力都得到大幅度提升。方强连原本只精通气功掌法的,结果和花间行较量,几番回合下来,他居然成了设置机关的名家。那花间行更不用说了,开锁的技术越来越高,连轻功和反应灵敏度都越来越好(轻功不好,怎躲得过机关暗 器)了。 每次听田叔绘声绘色地讲方强连和花间行如何斗法,她就捧腹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每当这时,坏哥哥就坐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薄薄的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邪美的脸散发一种出近乎愉悦的光彩。 有一次,她好奇地问坏哥哥,为什么不让方强连搬家呢? 他静静地看着她,低声说,方强连若搬家,她会少了许多的欢笑。 在她心底,有一阵暖流淌过。 这两年里,她过得真的是很开心呢。 她拉回思绪,默默地让龙慕渊为她穿上袜子,套上鞋子。他动作轻柔,极具宠溺,仿佛她是一个容易打碎的瓷娃娃。有谁能相信眼前这个为她穿鞋的邪魅男子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 肚子里传来令人难堪的声响,她的脸红了。 “坏哥哥,我饿了。” “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她娇憨地笑着。 龙慕渊看见她的笑靥,身子一僵,呼吸一窒,那如火一般的欲望顿时喷涌而出。 他捉住了她的脸,将她的小脸迎向他,迫使她张开嘴,邪魅地低语:“吃饭前,先让我吃点点心吧。” 炙人的火热直接窜入她口中,在她的口腔内四处肆虐。不同于早上刚起来的那个吻,这个吻带着浓烈的情欲和占有欲。 田小果被龙慕渊吻得喘不过气来,她有些惶恐,有些害怕,两只小手无力地推着他的胸膛,想挣脱开来,可后脑却被他死死地扣着,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无力地任他在她的嘴里纠缠着她的舌头,在里面兴风作浪…… 田小果身子蓦地一僵。 她感觉龙慕渊的手探入了她的衣襟,沿着她的背脊蜿延而上,慢慢地转到她的胸前…… 她的双手急忙去捉那只抚摸她肌肤的手,身子也左右扭动起来。 龙慕渊刹那间停住了。 他的手从她胸口移下来,滑到她的腰部,一用力,将她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不留一丝缝隙。 “我该拿你怎么办?果,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声音沙哑,似乎饱含着压抑的痛苦。 田小果感到龙慕渊全身如张弓一样绷得紧直,腰腹下,似乎有什么硬物顶着了自己…… 她不安地扭了扭腰,想要避开那东西。 “别动 !”龙慕渊的声音更加沙哑了,“我只抱着你,一会儿就好,我不会做什么的。” “可是,坏哥哥,你能不能把你身下的东西拿开?你到底在衣服里藏着什么?它顶得我不舒服。”田小果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很无辜地说。 龙慕渊终于明白过来,那张邪魅而冷厉的脸第一次有了象是吃了黄莲一般的表情。 他真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这个丫头,她什么时侯可以长大? 第2卷 第6章 丰轩毅的算计 青锋静静地伫立着,注视着前方那个出尘脱俗的人影,眼里闪过一丝忧色。 刚刚下过京城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大雪,飘飘洒洒地飞舞了一天一夜。今晨起来,天地间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站在墨园最高的揽星阁看去,京城的屋顶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远远望去,就象连绵起伏的雪山。 在青锋的印象中,主子,一直很喜欢雪。 每年下雪的时侯,主子的心情象那空中飞舞的雪花一样,变得轻柔而飘忽。 主子常说,他喜欢雪的纯洁、轻盈和晶莹;喜欢雪花如快乐的精灵一样在天地间嬉戏;喜欢雪如轻盈的玉蝴蝶在他身边翩翩起舞。 可是,这两年,每当下雪的时侯,主子虽仍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但他的目光分明已穿过了眼前如柳絮如鹅毛般的飞雪,落到了一个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 主子坐在飞花亭里吹萧,已经不停不休两个时辰了。玉萧在他唇中浅吟低唱,萧音缠绵婉转,如泣如诉,久久在冰枝雪地间回荡。 青锋的心都快拧成一团了。 以往主子的萧音中,虽然让人听了感到孤寂,却心情宁和没有悲喜。可是,这两年里,只要主子一吹萧,他的心便感到疼痛。主子的萧音中,没有了孤寂,却多出了许多复杂的情感。时而欢快如游鱼在水中嬉戏,时而幽怨如深宫弃妇,时而高扬,时而低沉,真是柔肠百转,情丝纠结。 自从那个田小果失踪后,主子就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想到那个娇憨的笨丫头,青锋忽然觉得满心的愤怒。 两年前,遭遇不明黑衣人袭击的那天,他因为和南宫煜同乘一辆马车,所以事故发生时,他被黑衣人缠住,无法及时照顾到主子。当他正想冲到主子身边时,不想邵世昭驾车离开了现场。那时,他还是放心的,想那邵世昭保护主子离开危险之地,是最妥善的安排。 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出手狠辣,他自然也看到田小果负伤倒地,但苦于距离太远,又被黑衣人阻拦,无法飞身来救。他和郑琪几人的情况越来越糟,好几人相继死去,他当时有种悲哀的想法,恐怕今生再也无缘侍侯主子了。没想到石府护卫突然出现,救了他和郑琪,还有车上的南宫煜。可是,田小果和曾不桐却被黑衣人劫走了,地上只留下了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小白狐。 然后,令他惊奇的是,石府居然派人和郑琪一起护送南宫煜再 次前往灵蛇岛,而他,因为挂念主子安危,一路循着马车踪迹寻去,竟发现主子被三殿下强留下来,秘密送往京城府邸,形同软禁。当时他又急又气,虽不知那三皇子目的何在,但直觉感到那三皇子肯定不安好心。于是立刻通知了奇蕴山庄分管不同产业的六位掌柜,共同商讨对策。最后,他们采用了裘荣的计策,先礼后兵。 他们先派人到三皇子府中去求见主子,称山庄事务繁多,请主子立刻回庄。没想到那三皇子居然谎称没有见过主子,府中根本没有他。众人见三皇子如此行为,救主子出府的心情更加迫切。于是,联系京城各方商业势力,实行经济制压,向三皇子施压,一时之间,京城商业往来锐减,大部分酒家关门,不做生意。粮店没米可进,盐店无盐可卖,连布店也关门大吉。京城人生活一片混乱。此事惊动了玄炎皇朝的皇帝,于是颁下圣旨查明此事。一时之间,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三皇子迫于各方压力,只好承认他强留主子在府的事实,将主子亲自送回。并一再宣称自己只是钦羡主子绝世风华,想与之交结,其实并无恶意。 此事件被京城人称为秋末风波。经过这次事件,天下人均见识到奇蕴山庄巨大的商业影响力,人人心中都十分清楚,戚墨寒若有心,几乎可以影响整个玄炎皇朝。于是从那以后,主子除了天下第一庄庄主及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头衔外,又多了一个称号:商贾暗皇。 主子听说后,却没有高兴,反而深锁眉头,忧心忡忡。青锋问他为什么。主子只说了一句:树大招风,非幸事也。 他很是不解。后来,碰到裘荣,他便问裘荣主子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裘荣听后,眼露欣赏和钦佩,连连点头,赞道,处事不惊,宁和淡定,坐拥天下财富,却时刻保持冷静,难能可贵啊。 后来,主子处事更加低调。他亲赴户部尚书吴梦启处负荆请罪,诚恳地为在秋末风波这次事件中为国为民造成的不良影响郑重道歉。那年岁末,他记得主子将向朝廷交纳的赋税主动提高了三成,还为驻扎于东北方边境的北防军无偿提供了三十万石的粮食。皇帝闻之龙心大悦,加之吴梦启一力保荐,于是亲颁圣旨,封奇蕴山庄为玄炎第一庄,并赐予奇蕴山庄与别国自由通商的权利。而经此事,主子也成功地打入了玄炎皇朝的贵族及统治阶层,奇蕴山庄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主子为人处事总是出人意表。青锋钦佩地想,当时主子将姿态放低去道歉,他还很不理解,暗怪主子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想啊,连朝廷对奇蕴 山庄都不得不忌惮三分,主子何必要向他们示弱?可现在,他好象慢慢有些明白了,主子的决定是多么明智多么正确。 这两年里,奇蕴山庄明里暗里的势力越来越大,可主子却不开心。他知道,在主子心中,一直纠结着一个解不开的结。主子一直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田小果,主子也一直在思念着那个小丫头。主子派了很多人手去打听田小果下落,却一无所获。连那个和田小果一起被劫的曾不桐,也不见踪影。 青锋想,主子心中的这个结,也许只有田小果才能解得开。 萧声忽然停了,青锋收敛心神,凝目望去。原来,管家戚叔已快步走入亭子。 “少爷,三皇子求见。” 戚墨寒未立即回应,但青锋眼尖地看见主子握着玉萧的手狠狠收紧。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三皇子,对主子到底抱着什么心态?两年前为什么将主子软禁于府中?而在三皇子府内,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主子对三皇子如此抵触? “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见。”良久,戚墨寒回道。 戚叔面有难色,迟疑地说:“老奴已这般回过了。可三皇子不相信,说少爷不见,他就一直在客厅等下去,直到少爷见他为止。” 戚墨寒一听,噌地站起身来,想要发作,又强忍下来,咬牙说道:“好,我这就见他,看他还能甩什么花样?” 拂袖而去,青锋心中一凛,急忙快步跟上。 丰轩毅端坐在红木雕花锦垫椅上,一边品着掌中的香茗,一边打量着这间富丽堂皇的客厅。不愧为天下第一庄庄主的住宅,富贵却无一丝庸俗之味,处处显得磅礴大气,令人惊叹。 他那双如鹰般冷厉的眼微微地眯起来。 脚步声传来,一个潇洒飘逸的人影进入眼帘。 他,还是那样俊雅,那样脱俗出尘,绝世的风华,绝世的容貌…… 丰轩毅怔忡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呆呆出神。 “三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戚墨寒恼怒于他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冷漠地问道。 “墨寒,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丰轩毅站起来,走上前几步,伸手就要拉他衣袖。 “三殿下,请自重!”戚墨寒衣袖一甩,避开身去。 丰轩毅不以为忤,笑道:“墨寒,你还是这样,让人无法亲近。罢了,想必两年前我将你困在 府中,你恼我怨我,气还未消吧?” 戚墨寒一听他提到两年前那事,心中更是愤恨难平。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会失去果儿踪迹? “三殿下,草民还有许多事未做,若殿下没有什么大事,请容草民先行离开了。” 拔脚就要离开。 丰轩毅拦住了他:“好,你不爱提从前,我就不提。可是,我有没有真正伤害过你呢?我虽困你在府中,可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啊,你何必对我如此怨恨?” “不错,你虽未曾伤我身,却伤了我的……” 戚墨寒本想说你却伤了我的心,可想想这话说出来太让人浮想联翩,于是急忙刹住,闭口不言。 果然,那丰轩毅眼神发亮,追问道:“我伤了你的什么?是心么?你……你真的对我有心么?” 身后的青锋早就惊得嘴巴张得老大。 这个三皇子,对主子的态度好生奇怪。主子如何对他冷淡对他无礼,他都不气不怒。 戚墨寒脸色铁青:“你胡说什么?我……” 他想说我的心在我未来的妻子身上,可是你却强留着我让我不能找她,不是伤了我的心是什么? “好了,好了。”那丰轩毅却打断他,正色道,“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我这次来找你,真的是有要事相商。” 抬眼看了眼青锋,低声道:“墨寒,这事我只能和你一人说。” 戚墨寒满心不耐,可也知道,不听他说完这“要事”,丰轩毅是不会走的。于是无奈地朝青锋使了个脸色。 青锋点了点头,退下。 戚墨寒并不担心丰轩毅会对他做什么。毕竟是在自己的宅地,四周都暗伏着不少武林好手——自秋末风波之后,墨园已加强了数倍的守卫力量。 丰轩毅待青锋的身影不见了,才对戚墨寒开口。 “墨寒,你可知我朝现在最大的两股势力是什么?” 戚墨寒强忍住心中的不耐烦,淡淡地说:“草民不知。草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对朝廷政局毫不关心。” 丰轩毅哈哈大笑,眼中精光乍现:“墨寒,何必如此自谦?你若只是个普通的商人,那全天下就没有值得一提的人物了。墨寒,我不瞒你。如今,父皇年迈,退位是迟早的事。太子虽不是奸诈之人,却懦弱无为,难成大嚣,若不是有丞相石非玉辅佐,他的太子之位早就不保。眼下 ,桑晶国对我玄炎厉兵秣马,战事一触就发,乌木国虽未有明显的大的动作,但对我们也是虎视眈眈。墨寒,以太子如此性格和能力,若他日继承皇位,我玄炎皇朝前途堪忧啊。” 戚墨寒心中一凛,却表面不动声色地说:“可我听说太子爱民如子,心怀仁慈,是个不错的太子。” 丰轩毅剑眉微皱,不屑地说:“那都是丞相石非玉的权谋之术,以太子的名义,收买人心罢了。墨寒,实不相瞒,朝中不少大臣早已不满太子平庸的资质,愿拥护本殿下取而代之。” 戚墨寒表面仍是平静无波,但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太子和三皇子两股势力的争斗他早有耳闻,可三皇子那边的人从没有敢把这事说明说透。现在,丰轩毅却直接向自己坦露他的野心,这只说明一点,他想拉自己加入他的阵营! 这改朝换代、废黜夺位,历史上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伏尸千里?一个不小心,赔了性命是小,还换来诛连九族之灾和遗臭万年的骂名! 果然,耳听戚墨寒继续说道:“墨寒,我非常欣赏你的才华,若有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你放心,朝堂之上,拥护我的官员占了半数以上,再加上平南王萧远三十万军队的支持,登上皇位那是指日可待。” 第2卷 第7章 新科状元 戚墨寒淡淡地看着他,毫不迟疑字字清晰地说道:“殿下,草民说过,草民只是一个商人,平生也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做生意。这天下由谁来坐,草民都不关心。只要有生意做,草民不在乎谁做皇帝。” 丰轩毅眼中冷芒一闪,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墨寒,今日这番话,我可是披肝沥胆,直言相告。我视你为知已,为最亲近之人。墨寒,我向你保证,他日我登基之时,必定给你封王封地,赐予你终生享受不尽的恩宠富贵。墨寒……” “殿下,不用说了。墨寒不想卷入朝廷纷争。承蒙殿下厚爱,草民无以为报。草民可以对天发誓,今日之事,殿下讲的每一句话,草民都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否则,让草民不得善终。” 丰轩毅勃然变色,一把抓住戚墨寒的手,目光森然:“墨寒,你是在拒绝我吗?你可知反抗我的下场?” 戚墨寒微皱了下眉毛。 丰轩毅将他的手抓得有些疼痛。 “殿下,草民只向往简单平静的生活,不想参与任何一方的争斗。请殿下体谅!” “好,好,好的很!”丰轩毅满面狰狞,他连声大笑,“我看你能明哲保身到何时?岂不闻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哼!” 甩开戚墨寒的手,丰轩毅怒气冲冲地离去。 青锋走进厅来,看见丰轩毅的离去的背影,担忧地问道:“主子,是不是把三殿下得罪了?” 戚墨寒压下心头的怒火,冷笑道:“得罪是迟早的事。哼,我就不信,他能奈我何?” 丰轩毅怒气冲冲地回到府邸,将厅堂里摆放的花瓶扫落在地上。花瓶应声而碎,吓得一干丫鬟面色如土,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滚!都给我滚!”丰轩毅暴跳如雷,连打带踢,将丫鬟踢出厅外。 “三殿下。”柔媚的声音传来,心眉款款步入厅堂,柳眉轻蹙,扫了一眼地上的花瓶碎片,抬起头来,一张如花娇颜向丰轩毅绽放,“什么事惹殿下不高兴了?来,喝杯茶,别气坏了身子。” “滚!你也给我滚!” 一只手挥来,打在她的手腕上,茶杯坠到地上,裂成一片片碎瓷。 手腕处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低着头怔怔地看着那一地的碎片。 只因,心也碎了…… 再抬起头来,眼中已有泪光。 “殿下,奴家只是希 望殿下开心,难道,这也有错么?” “知不知道本殿下最讨厌见到的人是谁吗?就是你!”丰轩毅一把抓过心眉胸前的衣襟,几乎将她提了起来。 他青筋暴现,满脸阴霾,恶狠狠地吼叫:“你说,我有哪点不好?文治武功,都是一流。从小便心怀天下,志向高远。连父皇都称赞我处事勇猛果敢、深谋远虑,那个懦弱胆小的太子有我强吗?为什么他就不相信我能拥有天下?为什么他不帮我?他知不知道,我多想和他一起创造这个世界,一起拥有这个天下!我的一番苦心他为什么不懂?为什么?” 心眉如破布一般被他摔在地上。 她躺在地上,暗暗地苦笑。 又是那个戚墨寒。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让冷心无情的三皇子暴跳如雷吧。 想起那个神仙般超凡脱俗的男人,她心底的苦涩更重。 如果,在遇到三殿下之前,她先遇到了戚墨寒,那么,她也会爱上他吧。如果是那样,她将少了多少痛苦和绝望? 石府的管家石叔一个上午都忐忑不安,坐立不宁。 本以为下了场大雪,天寒地冻的,府中那个小霸王会安心地待在房里。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就让他给遛了。早晨相爷出门前还反复交待,要他务必看好小少爷,说中午会给他介绍一个师傅。这下可好,眼看快到中午,可派去寻小少爷的仆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正心神不宁间,远远地看见一个俊逸颀长的身影朝书房走来,心里越发焦虑不安,恨不得挖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 “石叔。”清冽的声音响起,“你去把坚儿叫到书房来,见见我给他请的师傅。” 石叔这才注意到石非玉身后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袄的年轻男子正朝他温和地笑着,清远如山,淡雅如竹。 “石叔,来见过楚风楚大人,他是今年我朝的新科状元,是位难得一见的谦谦君子。”石非玉微笑着向石叔介绍道。 石叔心中一暖,连忙向楚风施礼。 他明白相爷是将他视为家人才会如此郑重将客人介绍给他。 楚风淡淡一笑,那笑如轻风拂柳,竟说不出的淡雅怡人。 “楚风见过石叔。”他朝石叔施了一礼。 石叔受宠若惊,连称不敢,将两人引入书房,但心中对楚风已充满好感。 “相爷,楚大人,请稍后,老奴这就去请小少爷。” 石叔退出书房外,急步向石不坚住的小院走去。心里不断乞求老天爷,千万要让人把小少爷及时找回来呀。 一盏茶功夫过去,石不坚不见人影,石叔也没有出现。 石非玉的眉头微皱。 两盏茶时间过去,两人仍是不见踪影,石非玉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相爷莫急,再等等。” 楚风轻轻地按住石非玉正要站起的身子,不急不缓地说:“相爷,你这里泡的茶可真不错,只喝一两杯怎么足够呢?” 石非玉脸色稍霁,略带歉意地说:“让楚弟见笑了。这坚儿生性顽劣不堪,想必现在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石叔正满大街找他呢。楚弟,将来坚儿你要帮我好好管教,唉……”欲言又止。 楚风疑惑地问道:“若论才学,相爷是当今天下第一人,无人能出相爷之右。相爷为何……” 石非玉连连摆手,他沮丧的神情让楚风十分惊讶。相爷做任何事都成竹在胸,实在很难想象还有什么是相爷无可奈何之事。 “实不相瞒,坚儿乃是我的胞弟,自小由我带大。这个秘密相府中极少有人知晓。” 楚风神色一凛,恭声道:“相爷放心,下官一定为相爷保守秘密。”涉足官场,其凶险阴暗之处楚风怎会不知,石非玉这样做想必也是为了保护亲弟。 石非玉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他虽调皮,但对我这个兄长还算敬爱有加,言听必从。直到……”他的眉头拢在一起,象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直到两年前,他离开过一次京城。”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叹了口气,却不再说下去,似乎在这个话题上不想再多说什么。 “我找到他后,我们常常吵架,他也变得越来越冥顽不灵,不服管教,每日想方设法遛出府去,整日里教唆着一帮街头小混混,为非作歹,滋扰生事。我担心长此下去,会毁了他一生。楚弟,为兄只能托付于你,替我教导他走入正途。” 楚风不禁动容。只知在朝堂之上,官场之中,石非玉足智多谋、睿厉果敢,铁面无私,甚至寡情冷心。却不料对自己亲人,却是如此重情重义,兄弟情深。 于是神情肃穆,朝石非玉拱手道:“下官感激相爷提携之恩,知遇之情,粉身碎骨也难回报一二。相爷放心,楚风一定竭尽所能,为相爷分忧。” 刚说 完,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拖着我干嘛?”一个清脆的男孩的声音,听得出火气不小。 “小少爷,你就饶了老奴吧,看老奴一把老骨头了,还……” “田叔,你这招用过一百遍了,能不能换个新鲜一点的?昨天我还看见你一只手就能举起院中的那个石墩儿。” “啊?呵呵,好,小少爷,老奴也不和你开玩笑了,相爷正等着你呢。” “他等我干啥?”很不耐烦的声音。 石非玉苦笑。 又闻得那石不坚说道:“田叔,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若他想见我,就亲自来见我啊。为什么我一定要象个哈巴狗似的,他要我来我就跑来见他?他是相爷,没人不敢不听他的。可那是在外人眼里。在我眼里,他只是个家人而已。如果在家里,他还摆这个臭架子,就找别人吧,我可没那个时间来奉陪!” 石非玉勃然变色,但顾及楚风在场,极力压抑。 楚风眼中却闪过一抹兴味。 真是个有趣的男孩子。 第2卷 第8章 石不坚的条件 石叔哀求的声音传来:“小少爷,其实相爷很关心你,为了你,还特意……”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不烦我听得都烦了!他的关心?哼!我可不稀罕!” 语音刚落,楚风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男孩的小小身影跃入他的视线。 他年纪不大,大约十岁左右,身穿蓝色夹袄,衣领和下摆处滚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脸蛋粉嫩嫩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活地转动着,怀中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宠物。如果没有听到门外他的话,他整个人乍一看,就象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天真又可爱。 可是楚风没有忽略掉男孩看见他时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狡黠和嘴角勾起的那抹不怀好意的笑意。 “你找我?”石不坚眼光扫过楚风,定在石非玉身上。 “你这是什么话?不是要你好好在家呆着,为什么又要跑出去?”石非玉板着脸问,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石不坚转头盯着石叔,怒道:“好啊,石叔,你又打小报告!” 石叔苦着脸,又无法直言,只能在一旁苦恼地搓着手。 石非玉更生气了:“还用石叔报告吗?你有哪一天老老实实地在书房看过书?写过字?整天就知道带着这只畜牲到处跑……” “不准你这样说小雪球!什么畜生?它才不是!”石不坚脸涨得通红,好象他的好友遭到了别人欺侮一般,他冲过去打抱不平,“你不喜欢它就罢了,干嘛这样骂它!” 石非玉气得脸色铁青,当着楚风的面,他觉得下不了台了:“不就是一只……一只……”他顿了顿,终究无法吐出“畜牲”二字,“一只白狐,你就这样目无尊长,没大没小?” 楚风这才注意到,石不坚怀中的那只动物原来是只白狐,毛发雪白,尤其是那双狐眼,居然泛着蓝光。这样奇异的白狐他不免多看了两眼。 “我是想尊重你,可惜你值得我尊重吗?”石不坚瞪着他,尖锐地说道,“真是好笑,象你这样专制又不讲理的人居然也会讲尊重!” 石叔眼见两兄弟又要开始一番唇枪舌战,急忙插声进来:“小少爷,你怎能用这种语气和相爷说话?” 又转头向石非玉说:“相爷,坚儿还小,不懂事,你就别生气了。还是快给坚儿介绍楚大人吧。” 一句话使石非玉猛然惊醒。 这小子,自己一见到他,心中的火就噌噌噌地往上窜 ,气得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过来见过楚大人。楚大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学富五车,博闻强记。我特意请他来做你的师傅,你要跟着楚大人好好学习,知道吗?” 石不坚唇边挂着讥讽的笑:“是吗?他真有那么厉害?” 楚风淡笑着看着他,温和地说:“那么请坚儿考考我可好?” 坚儿? 他凭什么叫我坚儿? 石不坚眼底闪过一丝愠色。 他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楚大人既然是才华横溢,那么我就向你请教一二。” 楚风微微一笑:“请教不敢,但说无妨。” 石不坚眼珠一转,嘿嘿笑道:“楚大人学富车车,必定精通对联吧?” 楚风淡笑道:“不敢说精通,略知一二吧。” “呵呵,正巧,我也很喜欢对对子呢,想向大人讨教一二。” “不敢,请说。”楚风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微微笑道。 这样云淡风清的笑,使得石不坚更加恼火,好象他成竹在胸似的。 哼,我今天就要让你出出丑,煞煞你这个所谓新科状元的威风。 石不坚随意扫视了一眼书房,看见书房窗下的炭火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昂起头,自信满满地看着楚风说道:“我忽然想到一联,但只想到上联,却没想到下联。不知大人可否帮我把这联写完?” 楚风问:“上联是什么?” 石不坚清晰地大声念道:“炭墨火红灰似雪。” 楚风一听,便在心里暗暗地喝了声采。 这个石不坚,年纪虽小,却极聪敏,看来是个可造之材。 他略一沉吟,对道:“谷黄米白饭如霜。” 石不坚暗暗吃惊,顿时收了轻视之心。 他眼珠一转,又说道:“有天我在街上玩,看见一个老头在前面慢慢地走,在他旁边,有个进京赶考的考生。突然之间,我想到一个上联。你听好了,三土考老者。” 楚风立刻就明白这联的妙处所在。这是个拆字联。三土考老者,后三字上面都是土字。 他稍作思考,对道:“五王弄琵琶。” 石不坚盯着楚风,眼底掠过一丝佩服。这对联,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合适的下联。却不料楚风只是稍稍思考片刻,就对出了合适的下联 。 “你还算不错嘛,看来,你这个状元也不是徒有虚名。” 他很不情愿地赞道。 楚风微笑着看着他,眸子带着丝暖色,使他有一阵恍惚。 曾经,在那疯婆子的眼中,他也曾看到同样温暖的颜色。 他狠狠地一甩头,叫道:“不过,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认你做师傅。哼,想得美。”说完,不理众人,径自跑出书房外。 “你,你这个……”石非玉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少爷,小少爷!”石叔追着他跑出去。 “相爷,不要生气。”楚风安慰他道。 “你看看,这小子太过顽劣,目无尊长到如此地步!”石非玉还没有愤怒中清醒过来。 “相爷。”楚风说道,“下官倒觉得坚儿聪敏机灵,很有主见,是个可造之材呢。” 石非玉看向他,脸色稍霁,但忧色未褪,说道:“我也知道他资质不错。只是,唉……” 他长长一叹。 楚风迟疑了一会,问道:“相爷莫怪下官多嘴,下官觉得坚儿似乎和相爷有些误会。不知……” 石非玉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谈:“他早就对我一肚子气。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苦心。楚弟,你还是多和他接触接触,我看得出,他还是对你有些服气的。” 楚风微笑着应道:“是。” 心中对石不坚和石非玉之间的矛盾却更加好奇。 到底是因为什么,使石不坚对相爷如此不友善呢? 出了书房,楚风信步走着,在石府花园中漫步。 积雪将树枝压弯了,不时有雪团簌簌地从半空中掉下来。园中的小径上的积雪已被仆人清扫干净,园子里的空气在雪后显得有些冷冽。 走了几条小径,他来到了一座比较偏僻的园中,园子里有一片枫树林。园中看起来鲜有人来,因为里面小径的雪仍是积着厚厚的一层。 突然,园子里传来清脆的笑声,一个响亮的声音欢快地叫道:“小雪球,去,把树上那片枫叶给我叼来。” 楚风忽觉眼前有道白影闪过,跃到他头顶的一棵枫树枝上,头顶上有雪直落下来,他闪避不及,冰冷的雪掉进他的衣领内,他用手又抖又拍,好不狼狈。 一个小男孩从林里闪出来,看见他的模样,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有些微愠地看向那男孩,发现正是石不坚。 石不坚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楚风笑道:“相爷留下官在府中用餐。离用餐还有点时间,相爷又有事情,所以让我在园中随处走走看看。” 石不坚撇撇嘴,道:“他总是这样,没有一天不忙的,好象全天下的事都给他做了。” 楚风正色道:“坚儿,相爷身为一国之相,事情确实很多。又加上现在……” 他停顿片刻,似乎正在犹豫该不该往下说。 石不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又加上什么?” “坚儿,我知道你不明白,现在政局非常紧张。皇上年事已高,将太子托付于相爷,要相爷辅佐太子日后顺利登基。但是朝廷里至少有一半的官员是和相爷唱反调的,他们拥护的是三皇子殿下。一不小心,相爷这边就会十分危险。也许现在给你讲朝廷的情况,还太早了。但是,我想让你了解,相爷的难处。” 石不坚眼里闪过一抹忧色,但他很快恢复冷漠的神情,问道:“你干嘛要我和说这些?” 楚风温和地看向他:“因为我知道,相爷有多在乎你。” 石不坚嘴角又不屑地撇着:“他?只关心他的权力,他的相位,才不会在乎我呢。” 楚风暗暗摇头,耐心说道:“相爷是胸有大才之人。匡扶社稷,造福于黎民百姓是相爷的志向。相爷是个了不起的人,决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贪恋权贵,爱慕虚荣。” 石不坚低着头,沉默不语,手里抓着那只小雪球叨给他的那片在深秋也没有落下的红枫叶。 “这是只白狐吗?好可爱,它居然能听懂你的话呢。”楚风笑道。 他发现,石不坚和小白狐之间,似乎有着很深的感情和默契。 “它?”石不坚见他提起小雪球,又当面夸它,好象自己被夸了似的,脸色立刻变得开心起来,“他叫小雪球,很聪明呢。” “小雪球?”楚风笑道,“很可爱的名字呢。是你取的吗?” 石不坚抚摸着小雪球的白毛,沉默半晌,才道:“不是,是一个很笨很呆的女人取的。你知道吗,你有的地方有点象她。否则,我才不会和你说这么多话呢。” “是吗?”楚风摸了摸鼻子,苦笑。 又笨又呆的女人?自己有点象她?这么说,在坚儿的眼中,自己也是又笨又呆的吗? 他想着,不知不觉问出口来。 “你比她聪明些啦。”石不坚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道,“我说你们相象,是指你给我的感觉,和她给我的感觉好象呢。” “哦?”楚风好奇了,“是什么感觉呢?” “让人温暖,让人轻松的感觉。”石不坚轻轻地说,目光变得缥缈起来。他的目光虽仍投注在楚风身上,可楚风却分明感受到他的目光穿过了自己落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真想看看你口中的人。她现在在哪呢?” 石不坚一怔,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楚风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心情跟着难受起来。 “怎么了?”他小声地问。 石不坚眼眶一红,别过脸去。“我不知她在哪。” 语气竟有些哽咽。 楚风看见这个古怪机灵的男孩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如此脆弱的情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底涌上一股淡淡地怜惜。 良久,石不坚重新转过脸来,脸上哪有悲伤的神色? 而他的眼睛却分明闪着狡黠的光芒。楚风甚至怀疑刚才所见是自己的错觉。 “你是不是一定要做我的师傅?”石不坚问他。 楚风点头。 他没有告诉石不坚,起初是相爷的请求,可现在,他是真心想做石不坚的师傅。只因,他对这个男孩,已产生了莫名的喜爱。 “那好。”石不坚笑道,“我可以让你做我师傅,跟着你学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楚风半是好奇半是疑惑。 “你要帮我找一个人。找到了,我就认你作师傅。” 楚风了然地笑了,问道:“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人?” 石不坚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的姓名、长相、年龄等等我一概不知,如何去找呢?”他皱眉问道。 石不坚眼珠一转,笑道:“这个好办。你跟我来。” 拉着楚风向他的书房走去。 第2卷 第9章 田小果的心事 楚风一眼不眨地盯着石不坚刚画好的画,仿佛要将画上的少女刻入脑海中似的。 洁白的宣纸上墨痕未干,但少女的形象却被刻画得入木三分。少女大概十四、五岁大小,头扎一个简单而又可笑的冲天马尾,神态娇憨可爱,眼如两汪清泓,蓄着浓浓的暖意。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时时在笑。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他不知不觉吟起一首词来,吟罢,突觉不妥,脸竟微微红了。 石不坚斜睨着他,说道:“你别把她想象得太好。她可没那么漂亮。唉,都怪我把她画得太好了,你可别被她迷住了。她叫田小果,人长得不好看倒罢了,却又笨又呆,还老爱笑。就是别人骂她,不理睬她,她也不会生气,还是一脸笑容地对着别人。和她在一起时,有时会很生气。” 楚风不解:“为什么?” 石不坚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反正我每次看到她,就想骂她。她真的很笨,有时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应该生气。有时我常常想,不盯牢她,她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没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楚风忍俊不禁。 “坚儿,你似乎很喜欢她。” “谁喜欢她了?你胡说些什么?”红晕染上石不坚白嫩的脸颊,惹得楚风十分惊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石不坚流露出腼腆与羞涩的神情呢,不由对那个田小果更好奇了。 “那个疯婆子,不看紧她,她真的会被人骗的。她被骗,肯定就要哭,一想到她哭就心烦。”越解释越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最后,石不坚一跺脚,叫道:“反正你要帮我找到她。她失踪两年了,是被坏人掳去了。” 楚风皱起了眉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听到这个消息,为何心底闪过一丝黯然。 “两年不见,你怎能肯定……” 他说不下去,心中居然有种莫名的窒痛。 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不会有人真的想要她性命吧? “她没死!”石不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叫道,“反正她还活着,我知道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楚风好奇了。 “因为小雪球啊。”石不坚搂着怀中的白狐,说道,“它和疯婆子一起长大,我相信他们之间一定有一种奇异的感 应。如果疯婆子有事,小雪球早就坐立不安了。真的。两年前,小雪球就出现过一次反常,焦躁不安,不过那时它有很重的伤,自己根本就动不了。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它就慢慢平静下来了。我想,小雪球那时就肯定感应到那疯婆子出事了,但后面又转危为安了。看来,阎王爷肯定嫌她太笨,所以没肯收她。” 楚风吃惊地看着石不坚。他小小的脸蛋因为某种执念而显得信心十足。一个十岁的孩子,心中坚持着某个信念,哪怕是为这个信念找到了个匪夷所思的证明,他也要坚信不移地相信着。 “你不相信?”石不坚瞅着他脸上的表情,急了,“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小雪球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焦躁不安的。” 楚风暗叹口气,说道:“好吧,我相信你。田小果一定没有事的。可能她现在在某个地方,也许她现在也在想着你呢。” 石不坚眼睛骤亮,愉悦在他脸上跳跃。 “嗯,她一定在的。” 楚风暗忖:若田小果一切安好,并且也在想念着坚儿的话,为何她却两年里不出现呢?众多疑团无法解开。 而若想让坚儿肯认他这个师傅,让他肯听他的教导,那么,势必要先找到这个女孩的下落,无论生死。 沁心小筑的雪又飘飘洒洒地落着。 田小果慵懒地躺在窗前的贵妃椅上,望着窗外的雪花呆呆出神。 扣儿扒了扒炉中的炭火,使炉火烧得更旺了些。室内暖烘烘的,扣儿扒了几下就觉得全发热了。她放下拨火棒,看了看田小果,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 小姐这样看着窗外,已好几个时辰了。 扣儿原是冥煞教腾龙阁洗衣的丫头,和另外两个丫头住在一起,她们的管事丫鬟是霜月。霜月既刻薄又毒辣,平时有事没事就以欺负她们三个为乐。霜月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拿头上的发簪刺她们的身体。尖锐而细长的发簪扎进小姑娘的那一身细皮嫩肉中,扣儿她们疼得又是哭泣又是求饶,可霜月却开心地哈哈大笑。 扣儿清楚地记得,有一天,当霜月拿着发簪朝她身上猛刺时,她大声哭泣,却又不敢反抗,因为她越反抗霜月刺得就越用力。扣儿一路躲闪着,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花园中。霜月不依不饶,在她身后紧紧追赶,一边还哈哈大笑。扣儿跑着跑着,不小心磕到地上一块突起的石头,摔倒在地上。眼见霜月追了上来,得意洋洋地高举着手中的发簪直往她身上刺来,她吓得闭上 了眼睛。 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产生,她睁开眼,才发现霜月拿着发簪的手被田叔抓住了。 她认得田叔,是教主身边的管家,几个月前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教主关进了水牢。后来,又放了出来,捡回了一条命。田叔,成为教里的奇迹,因为没有人能被关进水牢后又放出来的,更没有人能出来后还能活下来。她想,田叔对教主一定是特别的吧。 此刻的田叔面罩寒霜。可是,霜月却没有发觉,扬起一脸的媚笑,娇滴滴地对田叔嗔道:“田叔,你老人家来管管这个该死的丫头。这丫头又懒又笨,连一件衣服都洗不好。我正在教训她呢。” 田叔还未回应,他身后有个低柔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你骂骂她就是了,怎能用簪子刺她呢?” 扣儿惊讶地看去,一个身着碎花小棉袄的女孩露出一张瘦削而苍白的脸。女孩的眼睛清纯如水,看着她的目光荡漾着柔柔的波光。 扣儿忽然觉得心中有一块地方也变得柔软起来。 霜月显然认出了女孩是谁。因为她的脸由惊讶变得愤怒了。 “又是你这个丫头。听说你几个月前犯了事,被处罚了。怎么,还没死呀?” 那女孩听到“处罚”二字,瑟缩了一下,沉默下来。 田叔的脸变得阴沉。 “来人!”他叫,“把霜月给我关进静心堂,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静心堂,是教里的丫头关禁闭的地方,在教里是最轻的处罚。里面阴森恐怖,进去过一次的人都不敢再进第二次了。 霜月不甘心地叫道:“田叔,你怎么能帮田小果这个臭丫头?我怎么说也在教里待了好几年了,对教主一直忠心耿耿。你不帮我,却帮这个才到教里没几天的丫头片子。” 田小果的脸变得苍白,她抖着身子,拉着田叔的袖子,轻声道:“田叔,我想进去了,好冷。” 霜月却来劲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去做事还尽在这偷懒。田叔,这样的丫头你要好好教训一下。” 田小果的目光中闪过恐惧,似乎十分害怕那个教训。 “你说要教训谁啊?” 忽然一个冷酷的声音传来。 “教……教主……” 霜月初时脸上的惊愕立刻被狂喜所淹没。 教主,这个全天下最令人畏惧的 邪魅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从前,因为身份的悬殊,她无法走近他,只能远远地感受他惙人的气息,着迷于他的一举一动。但是,现在,他却离自己如此接近。这是个机会,一个能当上他女人的机会。 霜月媚眼如丝,看向龙慕渊的眼神充满挑逗。 “教主,奴婢名唤霜月,见过教主。” 那脸娇媚得几乎能挤出水来,那语气嗲得让扣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龙慕渊的脸色更难看了。田小果感受到他身上骇人的杀气,身子晃了晃。可转眼间,她就被人抱起来,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不是很冷?怎么下床走到花园里来了呢?” 扣儿的嘴张得合不拢。 她听过教主的不少事情。知道教主有很多女人,但教主从来没有对女人温柔过。第一次,她发现传言也是有误的。 田小果低着头,两手无意识的推着龙慕渊的胸膛。这个小小的动作使他更生气了。 “来人!”他突然叫道,“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给我把脸划花。” 霜月惊恐地看过来,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田小果也吃惊地抬起头。 “为什么?”她问。 “我讨厌她那张脸!”龙慕渊皱了皱眉,问道,“你也不喜欢她,是吗?” 似乎要询问她的意见。 霜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命运会交到这个她最瞧不起的丫头身上。 田小果看了看她,想了想,说道:“我是不喜欢她……可是,我也不想你划花她的脸。” 龙慕渊沉默了会,点点头:“好,听你的。但你现在要回到床上去。外面太冷了。” 抱着田小果走进房屋,他朝田叔眨了一下眼。 田叔心领神会。 教主,仍是不会放过霜月。 从那以后,冥煞教再也没有霜月这个洗衣丫鬟,而扣儿,从此,便成了田小果的贴身侍女。 扣儿从未打听过小姐的生世来历。她只知道,当小姐那天用那双清澈的眼注视着她时,她的心里就有她这个主子了。扣儿明白,小姐心善,看不得别人受苦。但是,教主却是冷漠无情的。所以,每次来房间服侍小姐,她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是,在心里,她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 小姐。小姐不高兴,她也会跟着不高兴。小姐开心了,她的心也会随着小姐的笑容飞扬起来。 “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啊?能告诉扣儿吗?”扣儿轻轻问道。 田小果终于转过头看了看她,却不说话。 扣儿的心更难过了。 “小姐,凡事想开些。你的病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田小果摇了摇头。 “我的身体,我再担心也没用。我只是觉得好闷。扣儿,我在沁心小筑住了快两年了,每天象个囚犯一样,不能跑,不能跳,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最好也不过是在院子里转转。看见我下床来,坏哥哥每次都不高兴,还老拿你和清涟撒气。我真的好烦啊。再躺下去,我没病都要病了,何况现在还有病。扣儿,你知道吗?我心里有好多人,我好想他们啊。师父、小哥哥、美人哥哥、坚儿、花间行、曾大叔,所有这些曾在一起的人,现在我都想得发慌。真的,好想离开这里,去找他们……” 说着说着,泪流出下来。 田小果和扣儿都没发现,门外,一个身着黑丝长袍的邪魅身影静静地伫立着,似乎一动不动地站立了很久,细长的眼中闪过一抹无措和心疼…… 第2卷 第10章 暗杀事件 “石叔,楚风有一事请教。”楚风在厅前走廊上找到了田叔,开门见山地请求。 石叔微微诧异,他不明白新科状元还有什么不懂的要向他这个相爷管家请教。 “楚大人说笑了,有事但烦请讲。只要是老奴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风拱手施了一礼,才道:“请问田小果到底是何人?与坚儿什么关系?” 石叔一愣,沉默了会,看看左右无人,悄悄地在楚风耳边说道:“楚大人,你是从哪知道这丫头的?” 楚风微怔。 石叔解释:“楚大人莫怪老奴会如此问。只因这个田小果正是挑起相爷和小少爷之间战火的罪魁祸首。” 楚风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连忙详问根由。于是石叔将相爷如何怀疑是田小果引诱小少爷离家出走,因为田小果,坚儿是如何在迷尘谷遇险的事一一道来。末了,他郑重地对楚风叮嘱:“千万别在相爷面前提田小果这三字。相爷一听这个名字就发怒。小少爷曾求相爷去找那被人掳走的田小果,可是相爷只是口头答应,将小少爷哄回了京城,可事实上并没派人去找。小少爷事后得知,心中对相爷十分不满。两兄弟的关系就变成楚大人现在看到的模样了。” 楚风沉吟道:“俗话说,相由心生。我看那田小果,很是单纯,绝不象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啊。” 石叔点头叹道:“小少爷一直说田小果是他干姐姐,对她很是信赖。人人都说孩子的直觉是很灵的。老奴有时也想,相爷可能是误会田小果了。可是相爷的脾气大人也知道,认准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况且,又事关自己最疼爱最在乎的亲弟弟,情绪就难免偏激些。”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说道,“老奴有个不情之请。” 楚风忙道:“但说无妨,只要是楚风能够做到的,楚风就一定做到。” “老奴想请楚大人帮帮小少爷,找到那田小果。这样一来,不但小少爷会原谅相爷,兄弟俩才能和好如初,而且也能亲自判断那田小果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但老奴也请楚大人,先莫将此事告诉相爷,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楚风点头应允。心中对这个忠心耿耿却又不人云亦云的管家不由更增几分敬佩。楚风和石叔分开后,便向石非玉书房走去。远远地看见从书房里走出两位身着锦衣朝服的官员。他认得他俩,一个是户部尚书吴梦启,另一个是兵部尚书胡岳超。走近了,吴梦启和胡岳超也看到了他,朝 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楚风好生诧异。 吴梦启和胡岳超都是保皇一派的中坚大臣。平时常常出入相府,和相爷共商要事。吴梦启倒还罢了,那胡岳超虽贵为兵部尚书,执掌兵部,却是个极为豪爽大气的粗人。平时见到楚风,总会调侃他几句。今天却是脸色凝重,行色匆匆,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急步走进书房。 书房内,石非玉背靠着木椅坐着,面沉如水,闭目不语,只有放在书桌上的手轻轻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泄露出他心底的波谰起伏。 楚风轻轻地走过去,石非玉立刻睁开了眼。 “他们,是不是开始行动了?”楚风问。 石非玉站起身来,踱到窗前。 窗外,天空阴沉沉地不见一丝阳光。 刚下过雪的天,本以为会放晴。却不料,这天,又变了。 “哼,看来,他们等不及了。”石非玉冷笑,“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采用如此卑劣恶毒的手段。” “什么?” 石非玉没有回头,楚风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是他挺直的背脊却分明透露出一股萧瑟和沉痛。 “一个月来,已先后有五位朝廷大臣和官员暴毙。户部左侍郞肖庆于上月初九发现在家中猝死,太医多方验证,却至今不明其死因。兵部参军蒋遥林又于上月十五在京城大街上被人刺死,刺客至今未能捉住。接下来,短短十天内,历城知府沈阅民,江中织造马期,冲城守兵校尉陆岷三,都被人刺死在家中。楚弟,他们都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官员,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是国之栋梁之才啊。只因拥护太子,竟被他们如此残害!” 楚风的手握成了拳头。 “相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采取行动才行。” “据我所知,三皇子丰轩毅不但在朝廷中争取了过半的官员拥护,而且还和平南王萧远达成了合作协议。此外……” “此外怎样?” “此外,三皇子还和武林人士有所勾结,掌控了一大批为他效命的武功高手。那五位官员的死,据我查知,俱是武林一流高手所为。楚弟,在朝堂之上,我们可以和他们针锋相对,可在这庙堂之远,我们却已居下风了。江湖中的武林势力,我们掌握得并不多。为我们效力的武功 高手更是凤毛麟角。三皇子来这一手,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刺客都是武功高强之人,来无影去无踪,我们抓不到。抓不到,就意味着没法掌握证据,无法将三皇子一党绳之以法。何况,若这样的暗杀不停止,我们这边的官员仍会不断地死去。而我们,又无力保护他们。” 石非玉忧心忡忡。 楚风也发觉事态的严重性,一时间两人竟沉默不语。 半晌,楚风提议:“如果,如果我们能找到绝世高手支持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使三皇子收敛一些?起码,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石非玉点了点头。 “我也曾想过这个办法。江湖人,大多以技服人。如果我们能找到这样一个绝世高手,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在江湖中树立了绝对的威信,拥有在江湖上一呼百应的号召力,那么,这些问题可能会迎刃而解。” “那么,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能力?”楚风对江湖之事不大了解,问道。 “据我所知,目前白道上都买武林盟主路正华几分面子。如果路正华能够站在我们这边,那么武林人士多少会顾及他几分情面,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残杀朝廷官员。” 楚风眼神清亮,看着石非玉淡笑道:“那么,相爷还为何烦恼?” “楚弟有所不知。”石非玉轻轻叹道,“十天前,我就让胡岳超去和路正华有过接触。胡岳超曾出身草莽,当兵前曾混迹于江湖,认得不少江湖人。路正华是闻名天下的齐山派掌门人,因处事公允,武功高强,在五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一举夺魁,被江湖人推为武林盟主。他二十年前曾与胡岳超有过一面之缘。本想依靠这点情面,路正华能买胡岳超几分薄面,却不料被路正华委婉拒绝,说他不参与朝廷党争。” “路正华是江湖人,不想卷入朝廷事务也是情理之中。”楚风分析道。 石非玉却连连冷笑,摇头怒道:“楚弟,若他真是这样想倒也罢了。但可恨的是,他却暗地里与三皇子狼狈为奸,残杀我朝廷官员!” 楚风也变了脸色。 “怎会这样?这又是如何得知?” 石非玉斜睨着他,嘴角似笑非笑:“楚弟,我对路正华此人本就有所怀疑。那些刺客杀手,使的都是正派武功,我派人严密暗查,方知那些人与路正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惜的是,每当事情有些眉目,那刺客便被人杀人灭口。” 石非玉未对楚风说出的是, 暗门掌握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探查到路正华和丰轩毅有秘密的接触和往来。 石非玉心中顿感沉重起来。 丰轩毅,远比他想象得更难对付。 自皇上龙体渐渐衰老、疾病时时纠缠以来,三皇子丰轩毅便越发地明目张胆起来。以他为首的夺皇派不但在朝堂之上对他的施政策略处处刁难、时时抵制,而且,在百姓之中还造谣生事,抵毁太子声誉。但石非玉顾及到他乃皇室血脉,所以大多时侯采取保守的措施,处处忍耐防守,并未对他主动出击过。如今,丰轩毅得寸进尺,又勾结武林中人,残害忠良,这种令人发指的做法激起了石非玉心中前所未有的愤懑和不满。 如果,丰轩毅再不收敛,他石非玉也不会做以待毙,任人宰割! 第2卷 第11章 相遇却不见 “南……煜大哥,你到底要去哪里?”雅悠一路几乎小跑着,想要跟上南宫煜的步伐。 南宫煜不理不睬,脚下速度不变。 “煜大哥!你等等我啊!”雅悠一边加快步子,一边着急地喊着,寒冷的冬天里,她额上却渗出小小的汗珠。 走得急了,脚下踩着地上的一块积雪,滑倒了。 “煜大哥……”雅悠狼狈地扑倒在地上,她的眼眶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摔倒在地的声音终于使前面急行的南宫煜身影一滞,停了下来。 雅悠咬着下唇,委屈而悲伤地看着他。 就算是自己摔倒了,他也不回头来扶她一把吗? 南宫煜慢慢转过身来,眼里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早说过的,你别再跟着我了。我已经写信给你爷爷,让他在荣和县和你会合。” “煜大哥,我不要。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南宫煜觉得雅悠的固执有点可笑。这个女孩,他已经那么明白地拒绝了她,她为什么就不能给彼此一个自由的空间呢? “雅悠,你要明白,我的速度你是跟不上的。”他残忍地说道,“你还是回荣和县吧,你跟着我,只会更加伤心,我……不会放慢脚步等你的。” “那,那我努力跟上你。”雅悠忙说,“只要,只要你不赶我走。” “你……”南宫煜几乎无奈了,“随你吧。我说过,我不会管你的。” 雅悠见南宫煜果然说到做到,转过身就要离去,心中焦急,连忙爬了起来,忽然“哎呦”一声,又跌回地去。 她的脚踝崴了。 “煜哥哥……”她叫着,呜咽出声。 南宫煜终是不忍,折了回来,俯下身查看她的伤势,发现她的脚果真扭伤了,叹了口气,将雅悠背了起来。 雅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和如冰山般的煜哥哥如此接近,怎不令她惊喜!此刻,她只遗憾自个的脚崴得太晚了点。 伏在南宫煜的背上,她暗暗轻吁了口气,脸蛋偷偷笑成了一朵花。 “你别多想。”南宫煜淡淡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现在在荒郊野岭,我是不会理你的。” 雅悠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 南宫煜再也不说话,背着雅悠在雪地 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脚下,是去历城的近路。 听说开春后的三月,在历城外的聚英坡将举行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现在去,虽早了两个月,但是,他想趁机多找些人问问田小果的下落。 武林大会,天下武林人士和各帮各派想必都会派人参加,那么,寻找田小果的可能性就必定会大许多。 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他的思绪,也早已飘到了田小果的身边。 他一直相信,田小果还活着。 这个信念自他伤后苏醒的第一天起,就如此强烈。 他相信,她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傻傻地憨笑着。他一天比一天期待着和她相见。 雅悠恼怒地皱起了细长的柳眉。 煜大哥现在又在发呆了。自从跟在他身边离开灵蛇岛,她就常常发现南宫煜发呆。有时,他会一个人轻笑出声,好象想到了什么令他开心的事情。有时,他又会脸上布满愁云,眼眸深处埋藏着深切的期待。 凭着女性敏锐的直觉,她知道,她的煜大哥心中已有了别人。 这个发现让她伤心,几乎令她痛不欲生。在荣和县,自那晚南宫煜直接拒绝她后,第二天,她就突然间生起病来。这一病就病了近半个月。等她病好,南宫煜便一日不停地向南行进,好象南方有什么人在等待着他似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雅悠的心更加疼痛了。 她从小是个文静而乖巧的女孩,无忧无虑地长大,被世人尊为医邪的爷爷又极疼她,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直到遇到了南宫煜,一颗少女芳心不知不觉就遗落在他身上。一颗心随着他七上八下,忽喜忽忧,患得患失,她这才知道世上最苦是情根深种却又是一厢情愿。也这才明白,自己原来并没有真正的幸福过。 她的幸福,也许只有南宫煜能给予她。 而南宫煜,他的眼中却从来就没有她。 远远的山坳后,驶出一辆马车。马车是极简单的式样,但那拉车的两匹骏马却都是欺霜赛雪,健步如飞的良驹。南宫煜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本也想买匹马代步,可惜怀中银子不多,只好作罢。 马车渐渐地从后面驶上来,慢慢地近了。 南宫煜背着雅悠走到路旁,为马车让道。 他看见赶车的是个十分英俊的少年,手中的马鞭挥打在马背上,居然没有半 点声响。 他惊奇地咦了一声。 能将马鞭甩得不发出声音,需极深厚的内力。没想到那少年,年纪轻轻,长相稚嫩,却居然能有如此功力。 少年身边还坐着个看起来比他大几岁的美貌姑娘,看她的装束,似乎是大户人家的丫环。 那丫环没料到在荒郊野外的雪地上,居然有人背着另一人在行走,不免惊奇地多看了几眼,朝身旁的少年说道:“清涟,你看他们俩,怎么这么笨?冰天雪岭中,怎么不骑马?” 旁边的少年回答道:“扣儿姐,小声点,要是吵醒了小姐,我看你就陪那两人一起走吧。” 那丫环朝马车车厢内看一眼,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言。 马车呼啸着从南宫煜身边擦身而过—— 南宫煜淡淡地抬起眼瞄了一眼马车的车厢。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 想必,车厢里的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姐吧。 车厢窗户被蒙了层厚厚的帆布,阻挡了外人看向车厢的视线。 车轮在雪地上滚过,帆布被风掀起一角—— 似乎有个少女的娇小身躯面朝着车厢里面,躺在一个黑衣男人的怀中。 只一瞬间,马车驶过去了。男子的面貌根本没法看清。 南宫煜暗暗地摇摇头,心底忽然涌上一股窒闷,一阵痉挛的疼痛摄住了他。 车厢内—— 田小果抬起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窗外,透过帆布,她似乎看见有个黑点被马车远远地抛在后面…… “那是什么?”她迷迷糊糊地问。 “没什么,只是两个行人而已。”龙慕渊漫不经心地说道,拢了拢小果身上的棉被,将小果裹得密不透风。“怎样?身体还难过么?” 田小果摇了摇头,忽略掉心底涌上的一股莫名的窒闷,感激地说道:“坏哥哥,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陪我出来散心。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她的脸埋进龙慕渊的怀中,悄悄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那些天的忧郁被坏哥哥居然全部看在眼里,并且被他放在心上。为了让她开心点,他还挤出时间,陪她离开冥煞教,一起出来散心。 记得坏哥哥那天问她:“想不想去看武林大会?” 她先是吃惊地看着他,继而狂喜席卷了她。 武林大会,她曾听小哥哥说过,那是全天下武林人的盛会。听说每五年才举行一次,会上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比武。听说天下各门各派都会派出最出色的代表来参加。优胜者将刷新在武林高手一百强中的排名,使兵器的选手若胜出,也将在晓事生的兵器谱中将名次提前。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武林大会上,夺魁者还有望被推选为下一届的武林盟主。所以,每一届的武林大会,就成了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科举考试一样,能改变每一个习武的江湖人的地位和命运。所以,各大门派及江湖游客每五年来都为武林大会磨肩擦掌,精心准备,就想在会上一举成名,天下皆知。 想必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真正的江湖吧。 一想到这,田小果就满脸兴奋,睡意全消,先前的晕车症状也渐渐淡去了。 她兴奋地扯着龙慕渊的衣角,连声问道:“我们去看武林大会,是不是?我们能看到他们比武吗?那里是不是有很多高手?厉害吗?” 龙慕渊的嘴角翘了起来,眼底尽是宠溺:“是,都能看到。你想看什么,就能看到。” “真的吗?”田小果的眼睛亮晶晶的,象是天上的星星,“那么,我能看到你比武吗?”她忽然朝龙慕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龙慕渊不禁被她的表情迷住了。 她憨笑着,好象远山的泉水一般让人感到心田甘甜。龙慕渊的狭长的细眼中不知不觉敛去戾气,散发出温柔而醉人的光彩。 他把怀中的田小果抱得更紧了些。 如果,她想看他表演,他就表演,虽然这是他从前最不屑也无论如何不会做的。 可是,为了她,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第2卷 第12章 当南宫剑遇到东方刀 田小果大病初愈,身体仍是十分虚弱,还时常晕车。为了田小果,龙慕渊的马车走得极慢,有时一天才走五十多里。有时,沿途看见什么好的风景,他们还会停留下来,尽情欣赏。这样走走停停,快到达距离历城六十里远的须田镇时已是一个多月后了,距武林大会开始还有十天。 一路走来,大地慢慢回暖,冰雪逐渐消融,山里的小溪欢快地奔流起来。沿途的小草开始从地里钻出了嫩绿的尖角,光秃秃的树枝上冒出了嫩黄的芽儿。小鸟在林中飞翔歌唱,迎面吹来的风也带着早春的湿意和泥土的清香。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田小果闻到了阵阵淡雅的花香。这久闻的香气使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她立刻打开了车门。 好大一片桃树林,临着欢腾流淌的小溪,朵朵粉红在枝头绽放。 “停车,停车!”她大叫。 清涟急忙把马拉住。 田小果兴冲冲地就要跳下车,背后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慢点,当心摔着。”龙慕渊忍住打她屁股的冲动,将她抱下马车。 双脚一落地,田小果就挣脱龙慕渊,欢快地跑向那桃树林。 “坏哥哥,你快看啦,好美的桃花呀。”田小果跑到一棵桃树下,张开双臂,仰面迎着太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林中的空气。 晨晖透过树枝洒在田小果小小的脸蛋上,为她周身镀了一层暖暖的光晕。她仰着头,明媚的阳光舔着她的肌肤,她脸上小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她的眼微闭着,长长的睫毛象两只栖息的蝶。她的嘴角弯成美丽的弧度,虽只是这样静静地感受着林中的一切,但是龙慕渊却似乎已听到她欢快的笑声,感受到她心中的雀跃,于是,他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他不知不觉走上前去,悄悄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田小果呵呵笑起来,睁开了眼睛,娇嗔道:“坏哥哥,这里是平地,我不会摔跌啦,你不用动不动就抱住我。” 龙慕渊脸色暗红,他不但没有松开搂住她腰间的手,反而收紧了些,似乎要惩罚她的迟钝和不解风情。 田小果被抱得喘不过气来,使劲地掰着他的手:“放开啦,坏哥哥,你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你喜不喜欢我?”忽然龙慕渊问她。 “什么?” “我说,”龙慕渊的声音提高了,带着丝恼怒,“我说,你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这样 抱着你?” 田小果一时无语。 她不讨厌坏哥哥,虽然他有时很可怕。但他宠她时,呵护她时,她还是对他很有好感的。但是,这样抱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正常人都不会喜欢吧。 可她不敢直说,因为害怕他的怒火。 “很难回答吗?”见她久久未回答,龙慕渊的一颗心从忐忑不安变得开始愤怒。他是那么喜欢她,不,喜欢二字还不足以将他对她的感情描绘一二,她,似乎在他心中越来越重,重得已经超过了自己。 龙慕渊不明白,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甜蜜而痛苦的事。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感到甜蜜,可她的迟钝和不回应却让他感到痛苦。 自从遇到她以后,他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心无情的冥煞教教主。 在她面前,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会喜会悲,患得患失。 “二师兄,不要打了。五师兄刚才只是好心扶我起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的声音叫道。 “什么好心?师妹,这小子对你不怀好意,你还护着他!”一个男子生气的声音。 “二师兄,你,你怎么不讲理?”那女孩又急又气。 然后,打斗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 龙慕渊正在等田小果的回答,却被这突来的声响打断了,眼中顿时杀气四溢。 田小果也吃惊地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处,渐渐地看见三个人纠缠着闯入她的视野。 两个小伙子身着青灰色短衫,挥舞着雪亮的大刀斗在一起。一个长得浓眉大眼,满脸英气;一个长得清秀俊逸,带着丝儒雅,年龄似乎比前面一个小些,大概是那女孩口中的五师兄。再看那女孩,长得活泼可爱,娇俏动人,身着粉红色的衣裙,着急地在两人中间劝解。 “二师兄,你别打了。”一会儿她朝那浓眉大眼的小伙了叫道。一会儿,她又朝另一个人喊:“五师兄,你快跑吧,别和二师兄打了。” 龙慕渊悄悄地松开紧搂着田小果的一只手臂,轻轻扬起…… 正在这时,从树林的另一处,走进四个身佩宝剑的年轻男子。 龙慕渊的手又轻轻放下,搂回小果腰间。 田小果好奇地打量那四个刚进入林中的男子,只见他们均是二十多岁年纪,一个长相颇为英俊,身着淡灰色长袍;一个方脸浓眉,穿着件淡蓝色的短衫。一个面皮白净,眼睛闪烁有神 ,身着白袍,第四个年龄看起来最小,长着一张大众脸,很是朴实。那方脸浓眉的男子看见那打斗的三人,咦了一声,对身旁那个长相颇为英俊的男子说:“大哥,你看他们使刀的手法,好象是东方家的人呢。”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男子看见那俏丽的女孩,眼睛一亮,再也转不开目光去。 身着白袍的男子嘿嘿一笑,上前向三人施礼:“两位兄弟莫要打了。听几位言语,似乎是同门兄弟。兄弟间,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呢?” 打斗的两人停了下来,看见四人,颇感惊讶,似乎没料到桃花林里还能遇到别人,而且看他们穿着装束,想必也是武林中人。 那个二师兄朝他们一拱手,朗声说道:“在下东方震,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还望各位莫要插手。” 白袍男子回了一礼,彬彬有礼地说:“在下南宫炯,这三位分别是我的大哥和兄弟。” 那个大哥走上前,朝三人施礼,眼睛却直盯着那女孩,那女孩俏脸微红,别开脸去。东方震脸色沉了下来。 那个大哥说道:“在下南宫炳,另两位分别是在下的四弟南宫烁和五弟南宫烨。” 身后的那个方脸浓眉的男子施了一礼,想必他就是南宫烁。那个感觉最为朴实的少年憨厚地一笑,也上来拱了拱手,想必他就是南宫烨。 那个五师兄闻言脸露鄙夷,冷笑道:“原来是南宫世家的人啊。呵呵,听说不久前,南宫剑已从兵器谱中除名了,怎么,你们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是想让南宫剑重回兵器谱么?” 南宫炳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远处的田小果听说,也暗暗疑惑。 南宫世家这两年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南宫烁最先发作起来,拔出宝剑就要朝东方家那五师兄刺去。 东方震早已恼恨南宫炳直盯着他喜欢的小师妹看,此时叫道:“怎么,想打架?一个对一个,我东方刀可比你南宫剑强多了。” 他这话说得极有水平,担心对方五人一起围攻,自己这边才三人,肯定讨不得好去,于是趁机把话说死,摆明了只接受对方一对一的挑战。 南宫炳冷冷一笑,心中既恨东方家对南宫剑的嘲讽,又想在那个娇俏的女孩面前表现,便对南宫烁说:“四弟,大家都是朋友,你就点到为止,向东方家的兄弟讨教两招吧。” 南宫烁闻言,再不迟疑,剑花一抖,直刺 那五师兄。 五师兄名唤东方霁,眼见那南宫烁直朝自己招呼,心头火起,挥着刀便迎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斗得正酣。 田小果远远地看着两人打斗,对龙慕渊说道:“坏哥哥,南宫剑确实名不虚传,这东方刀虽刀法毒辣,但若论招式及防守功力,未必胜得了南宫剑。” 龙慕渊搂着她,邪魅一笑。 他就知道,他的小果是特别的,即使无法练武,但对武学仍是精通的。 “坏哥哥,再过五招,东方刀就要败了。只是好奇怪,刚才那人怎么说南宫剑会从兵器谱中除名呢?它那么厉害,居然被除名,真是想不通啊。” 龙慕渊沉默了。身为冥煞教教主,天下武林大事他皆了如指掌。他怎能告诉她,正是她的小哥哥南宫煜将南宫剑从兵器谱中除名的呢? 南宫煜…… 直觉地,龙慕渊将他视为平生第一大劲敌。他也很明白,南宫煜在田小果心中的份量。因此,他不想让田小果得知有关南宫煜的任何消息。 心底,有种隐忧。似乎他的小果儿一旦知道了南宫煜的消息,她就会离他而去。 第一次,他对某人某事产生了不确定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第一次让他感到无措和慌张。 那边的打斗果然在五招之内便已决出胜负。 南宫烁洋洋得意地斜睨着东方霁,笑得张狂:“东方刀,不过尔尔!连南宫剑都比不过,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东方霁脸一阵红一阵白。 那娇俏的女孩正是东方家的掌门人东方惜胜的掌上明珠东方蕊,现年十八,平常对五师兄东方霁极有好感。如今见他受辱,很是气愤,娇呼一声,手上的刀便朝那南宫烁挥去。 她挥起刀来煞是骇人,但其实力道不够,南宫烁怎会在意?于是并不回手,只是施展轻功步法躲了开去。一个挥刀不断砍杀,一个笑吟吟地只是躲闪,并不还手,而且每次闪开,都只是以相差那么毫厘的距离堪堪避过刀锋。看起来就象是只狡猾的猫在戏弄一只可爱的小老鼠一般。 田小果看着,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坏哥哥,你瞧他们,好好玩。那小姐姐被气得脸红红的,好象苹果啊。坏哥哥,你说她好不好看?” 桃树林中,少女挥舞出一团白光,身姿曼妙,衣裙飘飞,桃花在她周围纷纷扬扬, 煞是好看。连田小果本身是女孩也都看呆了。 可是龙慕渊却淡淡地回答她:“不好看。” 没你好看。其实龙慕渊最想说的是这句。 田小果吃惊地张着嘴,回头瞪他:“坏哥哥,你不说真话,我不理你了!” 两腮高高鼓起,扭过头去,田小果故意不理他。 龙慕渊欣赏着她故意生气的模样,感到十分有趣,眉眼一弯,便笑出声来。 “哇!坏哥哥,你笑起来好好看啊。”田小果惊叹。 龙慕渊立刻止住笑,脸色微愠,双颊染上可疑的红晕。 趁他这一愣神的功夫,田小果飞快地挣脱他环抱着她的双臂,象只翩飞的蝴蝶一般向南宫炳他们飞去。 南宫炳和东方震他们这才发现,远处的桃花树下还站着两个旁观的陌生人。 几个人朝龙慕渊看去,只看了一眼,便都惊呆了,再也挪不开眼睛。 从未见过如此邪魅妖媚的男子,黑衣黑发随风飞扬,容貌十分俊美阴柔,眉心一点如血的朱砂,仿佛在额间流动。他浑身散发出一种诡异而狠戾的气息,仿佛他是从地狱深处来的索命修罗。每个人不由自主从心底涌上一阵寒意。这人从细长的眉眼,从每一丝头发,从他的每一个神态中,都散发出无穷无尽的杀意! 可是众人却移不开眼睛。那男人,似乎有着致命的魅惑人心的力量! 东方蕊的脸红了,眼睛一眼不眨凝视着龙慕渊。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两个师兄是最出色的。二师兄英武,五师兄俊逸,却都不及眼前男子的邪魅。 几人只顾着看龙慕渊,连田小果什么时侯来到身前都不知道。 田小果很是不满。 自己好歹也算个人吧,怎么他们都只看坏哥哥,谁也不朝她瞄上一眼呢? 第2卷 第13章 桃花林里的冲突 “喂,这位小哥!”她跳到南宫烨跟前,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 田小果之所以选择先向南宫烨打招呼,是因为瞧他长得很朴实,而且年纪和自己最为接近。心想这人应该好说话。 却不知,龙慕渊看见她最先和南宫烨打招呼,望向南宫烨的眼中杀意更盛。 南宫烨吃惊地看着这个挂着一脸娇憨笑容的女孩,她容貌并不出众,可是看着她的眼睛和笑容,居然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谁?有事吗?”他问道。 “你是南宫世家的人吗?”田小果睁大眼睛,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呃……有事吗?”南宫烨十分纳闷,印象中从未见过这个女孩。 “我想问问小哥哥有没有回过南宫世家?”犹记得两年前小哥哥曾发誓要重回南宫世家,用自己的武功胜过南宫剑。她相信,小哥哥一定能说到做到的。 “你小哥哥是谁?” “小哥哥就是南宫煜,他曾被你们南宫世家赶出来,但是,我相信他是无辜的。” 原来是南宫煜! 南宫烨的脸变得很是难看。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田小果,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田小果迟疑了,她真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是朋友,又比朋友更亲,说是兄妹,又似乎比兄妹更近,最终,她回答道,“呃……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比兄妹还亲近的朋友。” “是吗?”南宫烨看着她,忽然间笑起来。 本是一张朴实的脸,可是一笑起来,却乍现出少许的算计。 田小果一呆,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原来你是他的朋友,那太好了。”南宫烨仍是开心地笑着,眼神却越来越冷。 南宫烨的笑让田小果心中直发毛,她终于发觉事有蹊跷了,但还未有所反应,一只手已被南宫烨抓住了。 “你,你这是干嘛?”田小果又惊又怒。 “我干嘛?你问我干嘛?”南宫烨朴实的脸变得异常狰狞,他咬牙切齿咆哮道,“都是那个南宫煜!因为他,我们几兄弟无论多努力勤练剑法也只被世人看作是第二!因为他,我们的努力和拼搏成为笑话。他凭什么得到那傲人的天赋!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贱女人生的杂种!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南宫世家!哈哈,后来,他终于被我们用计赶走了,他终于不能再回南宫世家了。 你知道我们有多开心吗?可是,这小子居然不死心,又跑回来找我们挑战。就是他,就是因为他!南宫世家几代的英名毁于一旦!我恨他!如果不是他,南宫剑怎会从兵器谱中除名?你是他的朋友,很好,好得很!我们正愁找不到他报仇解恨呢,有你在,他一定会出现的,哈哈!” 他全身爆发的怒意恨意使田小果目瞪口呆,噤若寒蝉。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从南宫煜口中,她只知道他和他们兄弟间的关系不大好。但是,再不好总归是兄弟呀。却不料,这些兄弟是如此恨他。 “是你们,是你们诬陷他烧了藏剑阁是吗?”忽然间她都明白了,心中为南宫煜感到疼痛和怜惜。被自己的亲兄弟陷害,他会多么痛苦和伤心呀。 “是又怎样?他本就不该生在南宫世家!”南宫烨一怒,抓住田小果的手臂紧紧地拧着。 田小果痛得叫了起来。 “放开她!” 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鬼魅般的身影一晃就至眼前,龙慕渊邪佞的双眼如毒蛇般咬咬住了南宫烨。 众人俱是惊骇。 且不说龙慕渊的身法是如何诡异,单就从他身上散发的怒意和杀气就将众人钉在了地上,几乎无法挪步。 显然南宫烨也害怕了,抓住田小果的手收得更紧了。 “哎哟!”田小果再也忍不住,眼泪叭嗒叭嗒掉下来。 龙慕渊脸色一寒,衣袖微微一动,众人还未见他有什么动作,那南宫烨已松开田小果,抓着手腕哀声号叫。 田小果怔怔地看着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龙慕渊紧紧抱在怀中。 “让我看看。”龙慕渊轻抚着她手腕上的青紫痕迹,又怜又痛。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膏抹在她的伤处,轻轻地揉着。 田小果只觉刚才火辣疼痛的伤处被一阵清凉所浸透,手腕处的疼痛渐渐消失了。 “五弟!”耳听到南宫炳的惊呼,她循声望去,不由吃了一惊。 南宫烨的双手颤动不停,鲜红的血从腕中滴落在地上,无法停止。南宫炳检查他的手腕,竟发现已被利器射穿了好几个小孔,孔中鲜血汩汩流出。奇就奇在,他们无人能发现这些小孔是由什么利器所伤。 南宫炳倒出金创药,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上药包扎。但是,那南宫烨仍是颤抖不停,不仅是双手,现在连全身 都在颤抖了。 南宫炯较为细心,发现南宫烨青紫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大哥!五弟有些不对劲!” 南宫炳这才发现南宫烨的异样,转身对龙慕渊怒喝:“你,你到底对我五弟做了什么?” 龙慕渊冷漠地看着他,那冰冷的充满阴煞之气的目光竟让南宫炳几人从背脊处窜上一股寒意。 那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拥有的目光。好似在这样的目光中,人命,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竟敢对我的宝贝无礼,我自然不会放过他。”龙慕渊阴狠地说着,扫过众人一眼,细长的眉眼魅惑地挑起来,薄唇中,一字一句地吐出几字,“你们,也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仅是众人惊疑,连田小果也是心中大骇。 “不要!”她惊慌地抱住龙慕渊,急忙喊道,“我没事了,真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可他们伤了你。” “可是,你已经给我上药了,我没事了。真的。”田小果怕他不相信,捋起袖子,现出那一截雪藕似的臂腕,拿给他看。 龙慕渊盯着那欺霜赛雪地皓腕,眼神幽深,两棵火苗在眼底跳跃。 朝周围的人扫了一眼,他目光骤寒,粗鲁地将她的衣袖拉下,遮住了皓腕,怒道:“以后在人前不准随便拉起衣袖!” “你,你干嘛又发火?”田小果被吓到了,感到十分委屈,眼眶立刻便红了。 “我,我不理你了,我要回去!”她推开龙慕渊,就想走。 龙慕渊抱住她,又急又恼:“你要回哪去?” “我……”田小果顿时语塞,是啊,她要回哪呢,好象哪儿也不是她的家。 “我,我回去找师父去!”她冲口而出,忍不住哭了起来。 自下山后,她不是受伤就是生病,还几次死里逃生,想想都觉得悲哀。想到这世上,只有师父算是自己的亲人,他虽常常不怎么理睬她,却是极爱护她的。可是,反观这龙慕渊,好的时侯把她宠上了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可是,发怒的时侯却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惧。在她看来,龙慕渊是个喜怒无常阴厉狠绝的男人,就象现在,又无缘无故地发火,还要杀人。 本能地,她想逃开,他的暴戾和狂肆使她想远远地避开他来。 “不准去!”龙慕渊只觉头脑嗡地一热,想也未想,朝她吼道。 “你……你……”田小果跺着脚,又是委屈又是不平,“我就要去!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你若去,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你不讲理!” “我不用讲理!” “呜呜……你若敢杀他们,我就去!” “这是你说的。我不杀他们,你就不去?”龙慕渊细长的眼闪过一丝笑意。 “对!”话一出口,田小果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暗骂自己怎么如此蠢笨,闭着眼睛就跳入他的圈套。 “你可别忘记。”龙慕渊长笑出声,一把揽过小果,就要离去。 “慢着!”一声娇叱,东方蕊挡在两人面前,“伤了人就想走么?” 南宫炳他们也围了上来,每人都是满脸愤恨。 龙慕渊邪肆的目光扫过他们,笑得张狂:“就凭你们,也要留我?可笑,可笑致极!” 黑衣黑发随风飘动,眉心的那点朱砂红得越发妖艳。不知何时,清涟和扣儿来到身边。“清涟,你替我打发他们吧。”龙慕渊搂过田小果,再也不看他们一眼,飞身离去。 “别走。”开口阻止的是东方蕊,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受伤的只是南宫世家的人,与她东方家毫不相干,不是吗? 龙慕渊停住脚步,目光微闪,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浅笑,“我劝你不要挡在我的面前,若不是看在我的小宝贝份上,你们早就成了一堆死尸!” 东方蕊看着他的眼睛,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说的每一话可能都是真的。 田小果抱歉地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乌泥雪露丸,递给东方蕊:“对不起啊,坏哥哥脾气不好,你拿这药给刚才受伤的小哥吃吧,应该有用。” 东方蕊又窘又气,田小果的善意,她不但无丝毫感激,反而心底涌上一股反感和抵触。 “伤了人再丢下药,算什么?我们就这么好欺负么?”她叫道。 龙慕渊杀意骤起。 这个女孩,实在是让人厌恶! “别,坏哥哥,别再伤人了好不好?”田小果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急忙抱住他,脸蛋仰起,眼睛清澈如水,“坏哥哥,我不喜欢你伤害无辜,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龙慕渊望进她眼睛深处,身上的戾气顿时消失无形。 他只觉心中一软,柔声说道:“好,如果这是你喜欢看到的,我就不做。” 东方蕊正想说话,忽见南宫炳他们几人和刚才出现的那个名唤清涟的少年斗在一起,却是险相环生,不禁变了脸色。 南宫剑的威力她刚才是见识过的,清涟使的是一根一丈三尺多长的银链,链子的一头栓着柄锋利的刀刃,舞动起来,只见一团白光,南宫炳他们的剑击在那团白光上,叮当作响,火星四射。那银链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三人交织的剑网中游刃有余,链上的刀刃象条毒蛇一般,总能找到空隙钻入,侍机咬上对方一口。 不一会儿,南宫炳兄弟三人便均已挂彩,虽无大碍,但是却十分狼狈。 围观的东方蕊和东方震他们都惊呆了。 一个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能独战南宫世家年轻一代中的三大高手而稳居上风,这样的武功,他们真是前所未见。看那少年模样,分别只是个小厮。小厮的武功都如此之高,那么他的主人…… 几人望向龙慕渊,均变了脸色,他们再也不敢想下去。 “坏哥哥,你叫清涟不要伤他们。”田小果看得心惊,拉住龙慕渊的衣袖摇了摇。 “不行,他们对你无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眼前这个邪魅男子霸道绝然的语气,仿佛天下人命都尽在他的掌握。而众人此刻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绝对有这个实力。 田小果急了:“可是他们都是小哥哥的家人,你伤害了他们,以后我怎么有脸去见小哥哥?” 小哥哥,小哥哥,又是小哥哥! 龙慕渊只觉胸中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如果那个南宫煜此刻就在眼前的话,他一定会将他撕成碎片。 “你干嘛又生气?”田小果的眼眶又红了,她撅起小嘴,“小哥哥为了救我,差点死去。现在他怎样了我都不知道。我真的欠他太多,心中一直觉得愧疚。现在,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害他的家人,你连这个也做不到吗?” “你……”龙慕渊的火再也发不出来了,他只觉无力,“你如此照顾他的家人,可人家未必会领情。” “什么意思?” “他独挑南宫世家所有高手,十招之内便胜过了南宫剑,将南宫剑从兵器谱中除名,你说,这样的人,还会在乎他的这些个所谓的兄弟?”龙慕渊冲口而出,说过后,又突然觉得后悔。 田小果又惊又喜:“这么说,他做到了!他曾说过,他要在十招之内打败南宫剑,呵呵,他真的做到了!这么说,他一切都好了?他的右手一定也好了!太好了!” 又想到什么,脸上笑意顿减:“可是,他一定,一定心里也很难过吧。” “你现在放心了?那你以后就给我好好调养身子,知道吗?”刚才那番话,龙慕渊已是十分后悔了。眼见田小果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南宫煜身上,他就感到窝火。 “清涟,我希望他们几个都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他冷冷地下令。 “是!”清涟冷声应道,将银链舞得更急了。 南宫炳三人身上顿时又多增好几处伤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田小果惊愕,“你不会是想……” “我不会要他们命的,你放心。” 但是,我也决不会让他们再有事没事在你面前出现。龙慕渊在心中暗暗说道。 直到龙慕渊抱着小果离开,直到南宫炳三人均躺在了地上,直到清涟和扣儿都消失不见,东方震他们才从震惊中苏醒。 “他,到底是谁?”东方震喃喃问道。 “太可怕了。”东方霁也说,“他的武功一定深不可测。好在刚才我们没有得罪他。” “他是谁?”东方蕊无神地望着龙慕渊消失的方向,又是失落又是庆幸,“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低下头来,一只白色的瓷瓶印入眼帘。 “这是?”她讶然拾起。 “一定是刚才那个女孩留下的药。”东方霁说。 “那人那般可怕,却没想到身边的女孩却是如此善良。”东方震摇了摇头,“这世上的事,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那个女孩…… 脑海里现出刚才那个扎着冲天马尾辫的娇憨可爱的女孩,东方蕊只觉一种莫名的惆怅从心底升起。 那个邪魅的男子,应该是很喜欢那个女孩的吧,还直叫她小宝贝。 “听刚才他们对话,那个女孩好象和南宫世家还有些渊源呢。”东方霁说。 “算了,别想了。赶快把药给南宫炳他们吧,他们若有什么事,我们也脱不了干系。”还是东方震想得长远些。南宫世家和东方家族,都是武林中的名门望族,如果真有什么误会,绝对会给两个家族带来灾难。 第2卷 第14章 杀手莫言 须田镇,因临近玄炎皇朝南方最繁华的城市历城,因此虽是小镇,但是也是个较为富饶的地方。全镇小巧而美丽,是个典型的水乡。小桥流水,黑瓦白墙,民风淳朴。入春以来的两个月,须田镇更加热闹了,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将在历城外的聚英坡举行,去历城,大多要经过须田镇。不仅如此,须田镇里最出名的要数须田酿,这是一种醇美甘甜的米酒,远近驰名,很多去历城的游客,都会特意转道来须田镇品一品美酒,顺带着为亲朋好友捎上几瓶。因此,须田镇上这些天,随处可见持刀佩剑的江湖人,还有许多慕名前来的官员和商人。 须田镇的客栈早已客满,许多找不到住处的人便付给当镇居民一些钱,住进了居民的家中。但是龙慕渊他们却不用为住处发愁。经清涟偷偷地告知,田小果才知道,原来在须田镇,冥煞教设了一个分堂口,分堂主名叫莫言,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白面无须,文质彬彬,看起来象个文弱书生。可有谁知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呢?听清涟说,在江湖上,莫言有个绰号叫夺命书生,在杀手中的排名是前十位。但他公开的身份却是须田镇一间规模中等的酒店的老板,人称莫掌柜。 莫言在半月前接到教里通知时,就在激动和惶恐不安的情绪中度日。他入教已有好多年了,但去总部谒见教主的次数却少得可怜。冥煞教的等级制度十分森严,若不是教主亲自首肯,能见到教主的就只有十堂堂主和左右护法。象他这样的分堂堂主,全教上下有二百多人,能见到教主真面目,亲聆教主教导的没有几人。一般能见到的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为本教立了大功,一种是犯了大错。他曾在冥煞教举行的周年庆典上远远地见过一次教主,可是那时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一晃而过。虽然如此,可那时激动的心情却至今难忘。莫言和教内的有些教徒不同,他不是被威逼利诱入教的,而是自愿加入的。在他心目中,已经将教主视为他的偶像了。 为了求见教主一面,他很认真的完成教内布置的各项任务,大大小小的功劳立了不少,但尽管如此,仍是难达所愿。可没想到,半月前教内的一个通知,居然让他梦想成真了:教主,要亲临须田镇,原因未说明,但是要求他做好接待事宜,并且保密。 于是,这些天,他天天翘首企盼,不放过街上的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这天,他象往常一样,坐在柜台后看着。当他看见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了他的酒店门口时,起初,他并未在意。但是,当他看见赶车的少年跳下车时,他就惊 得从柜台后站起来,差点打落了柜上的算盘。因为,他看见,那个英俊的少年的衣袖处,绣了一圈金丝缠绕的曲线,那扭曲的图案,正是冥煞教内侍从的标志。教内服侍教主的近侍分三种等级,不同的等级穿着绣着不同颜色的教内标志的衣服,由高到低分别是金、银、红三色。这少年图案为金,想必是教主身边最得宠的近侍了。 赶车的是教主的近侍,那么马车内想必就是教主本人了。莫言不敢怠慢,几乎是跑着迎出门外的。 莫言朝少年点头施礼,然后肃手恭立于马车前。因为要保密,他便不可大张旗鼓地直呼教主,只是静静地等侯着。 少年朝他点了点头,接着,他身边的一个丫鬟也跳下马车,然后朝车内禀道:“小姐,到了。” 莫言闻言暗吃一惊。难道,自己弄错了?小姐?教主明明是个男子啊。 一声清脆的笑声从马车里传出,连着几声抱怨:“终于到了啊,再坐下去,我都要散架了。” 然后,一个低沉的男音传来:“别急冲冲的,当心摔着。” 莫言心中一凛。他记得这个声音,正是教主没错。 车门一开,一个女孩便要跳下来。 可她还没落地,便被卷回车去。 “坏哥哥,你干嘛啊?我要下车!”那女孩气呼呼地朝抱着她的人又踢又捶。 是的,是教主,还是一身的黑衣,浑身的邪佞气息,腰间悬挂着一块教主所特有的黑色玉佩。可是…… 莫言的眼都直了。 他崇拜的、教内所有的人都畏惧的那个高高在上的教主此刻却抱着个小女孩,任由她踢打,嘴上还说道:“别用力,看把脚给踢伤了。” 这,真的是教主吗? 他的脑门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心里却浮现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田小果更不满了,这样受制于人的日子她已经无法再忍受了。 “放开我,坏哥哥!再不放,我就……我就……” “就怎样?”龙慕渊好笑地瞅着她。 “就……呜呜……你欺负我……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 龙慕渊立刻缴械投降。他抱着小果跳下马车,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田小果双脚一触地,立刻就朝龙慕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笑道:“哈哈,坏哥哥,你被我骗了 ,你真笨!” 龙慕渊揉了揉她的头发,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全天下也只有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转过身来,已恢复了平时冷漠的神情,看了一眼那已呆若木鸡的莫言,不悦地皱起了长眉。 清涟赶紧提醒道:“莫掌柜,还不带路?” 莫言猛然惊醒,连连说道:“是,是,教……呃,客官,请——” 可田小果却不动了,她直盯着莫言,嘴里还自言自语道:“真的看不出哦,真的看不出。” 莫言哪被人这样放肆地打量过?心中顿感不悦,但是刚才眼见教主对她极为宠爱,于是不敢有任何反感的表示,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 田小果凑到他跟前,朝他眨了眨眼:“你真的是杀手吗?” 莫言愣住了。 龙慕渊揉着她的马尾,故作生气地道:“淘气,还不快进去。” “可是,我还从没见过杀手哦。”田小果歪着脑袋,问莫言,“你是不是很厉害?一般都杀什么样的人?” 龙慕渊脸沉了下来,问清涟:“是你在小姐耳边乱嚼舌根的吗?看来,你的舌头不想要了?” 清涟一个哆嗦,正想求饶请罪,田小果已不满地开口了:“坏哥哥,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想介绍身边的人给我认识吗?让我多了解一下你身边的人,你就不高兴了吗?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 龙慕渊眼睛一亮,望着田小果,别有深意地问:“我的事你都很关心吗?是这样吗?” “你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关心呢?”田小果反问。 龙慕渊不再问她,嘴角却微微上翘。清涟暗呼一口气,心想,只要小姐在场,自己决无性命之忧了。 莫言将龙慕渊一行四人迎入酒楼后面的一座小院。小院布置得很是秀雅怡人,有一条小溪从院中缓缓流过。溪中游鱼清晰可见,溪上还有座精致的石桥,田小果一看见,就喜欢上了。 莫言将龙慕渊安排在院中的听雨轩中,而田小果,按照龙慕渊的要求,就安排住在他的隔壁。清涟和扣儿在另一处厢房,距听雨轩不远。 吃过饭,又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田小果就早早地睡下了。 龙慕渊看田小果睡熟了,才走回自己房中,叫来莫言,问他近年来分堂口处理的一些事情。 莫言十分恭敬,对龙慕渊的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十分 详细具体。 末了,龙慕渊点点头,状似随意地问道:“你的秋水分堂主要负责暗杀,不但能为本教除去眼中钉,也能适当地为本教增加收入。我记得,从前你接的生意大部分都是由武林中的黑道提供的。为什么现在你会和武林盟主路正华开始接触?” 莫言心中又敬又佩。和路正华的接触,也是从三天前开始,没想到教主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事正想向教主禀告。和路正华的接触是从三天前开始的。”他恭声回道:“他想让我们帮他做一桩生意。” “哦?”龙慕渊挑眉道,“他知道秋水分堂是隶属于冥煞教的吗?” “这个并不知。他只探知我是个杀手,进而查出我是秋水堂的堂主。并不知秋水堂其实只是属于冥煞教奈何堂的一个分堂。” “他要杀什么人?” “本朝新科状元楚风。” “这楚风是什么人?”龙慕渊问道。 “据属下所知,楚风乃是当朝丞相石非玉的亲信,谋略过人,才华出众。状元及第之前,据说曾是石非玉的幕僚。石非玉欣赏其才华和人品,对其十分器重和信任,很多朝廷大事的决策都要征询他的意见。” “这样一个和江湖无关的人,路正华为什么要除去他呢?” “教主明鉴。那楚风虽和路正华无关,但是却是保皇一派的人,也即是三皇子丰轩毅的政敌。而丰轩毅,据属下查知,他和路正华从去年起便开始合作。路正华帮丰轩毅争取武林中势力的支持,并为他铲除异己。” “既然如此,路正华为何不自己找人暗杀楚风,为何要找你呢?难道他手下无人了吗?”龙慕渊皱眉。他对朝廷的局势也是十分清楚的。丰轩毅和石非玉的对决迟早是要搬到台面上的。 “前段时间,朝廷中先后死去几个任命大臣和官员,据属下得知,这些都是路正华派人所为。但是,也因此,让石非玉有所警觉,对路正华有所怀疑。为了转移注意力,路正华不得已便找到了我。明言,暗杀之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呵呵,他这招借刀杀人也用得正是时侯啊。”龙慕渊冷笑,他斜睨着莫言,问道,“你如何决断?” 莫言沉吟半晌,谨慎回答道:“自古江湖人从不参与朝廷纷争。路正华愿和丰轩毅合作,无非是想要谋取他在武林中更大的利益。路正华代表着武林中白道的势力,一直以来和我们冥煞教势不两立。这 次他找到属下,是因为他以为属下只不过是一个杀手组织的首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却不知,正犯到了我们冥煞教的头上。依属下看来,此桩生意不可接。” 龙慕渊悠闲地品了口茶,用手指轻敲着桌面,邪魅的双眼微眯,笑道:“不,这桩生意你要接。不但要接,还要让石非玉知道是你接的。” 莫言不解地看着他。 “我问你,现在在江湖中,我们最大的对手是谁?” “以路正华代表的武林白道。” “白道?哼,在江湖中,是黑是白又怎能分清?在民间,石非玉所代表的保皇派一直被百姓所称道,但是为什么丰轩毅却能占据上风呢?成王败寇,历史总是由胜者书写的。白道中人未必就白,黑道中人未必就黑。我看那石非玉,未必黑得过丰轩毅,论阴险毒辣,他可不是丰轩毅的对手,所以他就要输。可是,他若输了,那路正华背后便有朝廷支持,而前面又有一大批白道人为他郊命,这个江湖,岂不任由他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在江湖中,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路正华,这也只不过是表面。我们真正的敌人,乃是他背后的势力。” “这么说,我们要支持那石非玉?” “支持?此事还言之过早。我只是不想看到那路正华能顺顺利利地完成他的暗杀计划。对我来说,那皇位由谁坐都无所谓,只要不打破江湖中的势力分配格局,我便不介入朝廷纷争。但是,一旦有谁危胁到我,我便决不客气。你想想,当暗杀楚风成功,又不小心让石非玉知道正是路正华找人去杀的,那么,你说石非玉会怎么做?” 莫言眼神一亮,低头笑道:“教主高见。属下立刻去办。” 第2卷 第15章 第一次暗杀 自从那次和楚风谈过话、提出找寻田小果的要求后,石不坚便不再处处和楚风作对,常常能心平气和地和他相处。石非玉虽不明具体的缘由,但对这样的结果仍是开心的。于是,也经常默许两人出府。 这一天,天气晴好。早春的气息扑鼻而来,楚风来到相府,照例才看了两页书后,石不坚就拉他出府。 石不坚说,京城外有片竹林,地上冒出了许多尖尖的竹笋。 “我们去拔竹笋吧。”他对楚风说。 于是楚风便陪同他一起去挖竹笋,同行的,还有那只可爱的小雪球。 竹林青翠,春风和煦。小雪球兴奋地从一棵竹子上跳到另一棵竹子上,将竹枝抖动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两人一边挖竹笋,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楚风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呢,转眼就是春天了。” 石不坚哼了一声,爱理不理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文人似乎总有股酸味,四季更替,春去冬来,你们也要发回感慨。真不知你们哪有那么多的感触。” 楚风笑了,笑容如春风一般温和:“这四季更替本是常情,但人的感情若是丰富,不同的风景便给人不同的感受。因为感受不同,这世界对我们来说便不同了。坚儿,你不觉得,带着感情去看世界,这样的世界在我们心中才会更加美丽和精彩吗?” 石不坚沉默不语,但心中却也在想着楚风的这番话,脸上若有所思。 楚风又提议道:“坚儿,我知道你曾读过不少诗句。不如这样,我们做个游戏,看看谁诵的关于春天的诗句多,并且诗中要带有个春字。胜的那人,可以将对方的竹笋都拿去哦。” 石不坚眼睛一亮,兴奋地问:“真的吗?如果我赢了你,你的竹笋便全归我?” 要知道,他最爱吃油焖春笋这道菜了。 楚风淡笑点头,开口吟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石不坚接下去吟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楚风笑着点头,接下去道:“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两人一人一句,竟斗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楚风满眼都是赞赏,他一直认为坚儿是可造之材,经此,心中更加坚定了将坚儿培养成才的信念。 而石不坚,对楚风的感觉似乎也越来越觉得亲近。他身上有着哥哥石不坚所没有的优点。楚风为人随和,会倾听他的想法,当然也尊重他的意见,这些都让他感到很舒心。 轮到楚风吟诗了,他张口念道:“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落城。” 接下来便是石不坚了。可是,有关春天的诗句,石不坚肚里的存货已倒得差不多了,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念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楚风摇头:“这诗虽是描写春天的,但是句中没有春字,不合适哦。” 石不坚有些气恼,但却无话反驳,只得再作思考。 忽然,空中传来一句:“春风自恨无情水,吹得东流竟日西。” 一个白衣的身影从半空中潇洒飘落下来。 楚风定睛一看,此人二十左右的年纪,生得极为俊俏,眉红齿白,整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楚风微笑上前,拱手施了一礼,说道:“在下楚风,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公子微笑着打量他,可石不坚发现,他的笑意却未达眼底,不由皱起了眉头。 石不坚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并不简单。 那公子问楚风:“你就是楚风?当朝的新科状元,丞相府中的常客楚风?” 楚风仍是微笑着,但心中已是起了警觉:“正是在下。” 那俊俏的公子笑了起来,哗也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别有深意隐在笑容中:“那么,小弟我就找对了人了。” 楚风讶然道:“不知公子找在下有何事?” 俊俏公子斜瞅着他,笑道:“索命!” 话音刚落,手中的折扇刷地朝楚风划去。 楚风大惊失色。他未想到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文弱公子居然会杀气腾腾地向他出手,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能想到,他身无武功,也是躲不开这致命的一击的。 他脑子只闪过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从一片竹枝中迸射出一道白光,风驰电挈般扑向俊俏公子。 俊俏 公子没料到此刻还有人阻挡他,只得回扇自救,和那道白光纠斗在一起。 白光和他一触即分,俊俏公子定睛看去,这才发现刚才袭击自己的竟是一只白狐,那白狐警惕地盯着他,阳光下,两眼闪着蓝色的光芒,不由让他啧啧称奇。 石不坚叫道:“小雪球,这人不是好人,想杀我师傅,你一定要帮我教训他。” 楚风一听石不坚称他是师傅,心中感动莫名,想到此刻就算是死了,也算不负相爷所托了。 小雪球听到石不坚的言语,身体朝下一弓,后足蹬地,疾如闪电地扑向俊俏公子。 俊俏公子刷地打开折扇,从扇骨处,弹出一把把薄薄的又尖又细的刀片,割向小雪球。 俊俏公子的动作已是很快了,但小雪球更快,身体一拧,居然避开刀片,从间隙处窜向俊俏公子,利爪张开,朝俊俏公子的手臂抓去。 俊俏公子眼角瞄到那爪子,居然也是闪着蓝光,不禁又惊又怒,飞快地朝后跃去,只听嘶地一声,侥是他躲得快,手臂上的一截衣袖仍是被小雪球抓去了。 俊俏公子又羞又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白狐,浑身带毒,行动异常迅猛,反应敏捷,似乎熟悉人类的武功招式。 他打起十二分小心,折扇一挥,朝小雪球揉身欺上。 他明白,要杀楚风,必须先把这只白狐干掉。 可是小雪球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利爪对扇刃,一人一狐竟拼斗了六十余招。 俊俏公子渐渐有些着急了。他的目标是楚风,银牙暗咬,拼着两败俱伤的后果,他丢下小雪球,合身扑起,扇刃真向楚风插去。 楚风唉呀一声,无法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雪白的刀片直朝自己胸膛插来。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当的一声,一柄长剑从旁斜插进来,格开了扇刃。 “石勇。”石不坚叫道。 石勇点了点头,直盯着那俊俏公子,口中问道:“小少爷,楚大人,你们没事吧?” 楚风悄悄地擦了把冷汗,笑道:“幸亏石大人来得及时。” 石勇虽是石府家将,却是全府护卫总领,也是十八铁卫的头领,官职不低,乃御赐的三品武将,是以楚风称他为大人。 石不坚可没那么客气了,他叫道:“石勇,这人要杀师傅,多亏小雪球拦住了他。你不要放过他,一定要把他抓住。” 那俊俏公子闻言大笑,讥讽道:“我玉面郞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抓住的。可惜,今天没能完成任务。哈哈,楚大人,今天是你走运,有只白狐帮着你。你以后可要当心点,要你项上人头的可不止玉某一人。再会!” 声音刚落,人已如一道青烟远去。 楚风呆了一呆,疑惑地问道:“奇怪,他为什么要楚某性命呢?” 石勇拱手道:“楚大人,相爷刚刚得到消息,路正华已向秋水堂堂主出重金买大人项上人头。担心大人有所闪失,所以叫属下速来接应。好在大人福大命大,终于避过一劫。” “秋水堂?那是什么?”楚风问。 石勇回答:“这是个杀手组织。传闻秋水堂堂主本人就是个顶尖的杀手,由他出马从未有过失手。而那玉面郞君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杀手。” “又是路正华。”楚风皱眉,“制造过那几次暗杀,已引起了我们的怀疑,他居然仍敢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是令人费解。” 石不坚撇撇嘴:“这有什么费解的?有人撑腰,他自然是有持无恐了。” 楚风望着他,轻摇了下头:“坚儿,有时不要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自己所见的,往往并非是真相。” 石不坚闻言一愣,细细体会楚风的话,又觉很有道理。只是到底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楚风见他皱眉苦思的模样,笑了:“坚儿,今天多亏了小雪球,你看我该怎么谢谢它呢?” 石不坚眼珠子转了转,回答道:“你若真想谢它,你就好好保住你这条命,早日帮我完成我让你帮忙做的事。” 楚风苦笑:“这是自然。我一定尽力而为。” 第2卷 第16章 迟疑 石非玉脸色凝重,背负着双手伫立于窗前。 窗外的杨柳枝已绽出新芽,院子的一角有棵桃树,那满树的粉红正开得灿烂。 春天的时节,石非玉却感到心仍是寒冷而凝重。 转眼又是春天了呢?可自己,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意识到春天已经来了呢? “相爷,楚大人他们安全回来了。”石砚进屋禀报。 石非玉看着楚风和石不坚走进书房,后面跟着石勇,冷凝的脸终于绽开了一丝微笑。 “相爷,属下果然碰到了拟刺杀楚大人的刺客。”石勇恭声禀道,“幸亏楚大人福大命大,没有出事。” 楚风微笑:“多亏石大人及时赶来,又加上之前小雪球相助,楚风才能得见大人。” 石非玉听到小雪球也出了力,不禁有些惊讶,望向石不坚的目光多了些深思和揣测。 石不坚却没有趁机为小雪球邀功,但是眼底分明闪过一丝得意。 “相爷,那个路正华也欺人太甚,我们是否应采取行动给他吃些苦头?”石勇一想到枉死的那些官员,就十分愤怒。 石非玉摇了摇头:“前几次刺杀我相信一定是他所为。可是这一次,却有些蹊跷。” 石勇不解:“请相爷明示。” “石勇,你想想,这一次是有人密告于你,说路正华要刺杀楚弟。你想想,什么人会对路正华的行为了如指掌,而且还对我们出言警示?” “不是路正华的同盟,就是路正华的死敌。”楚风淡笑道。 “可如果是同盟,肯定不会将行动泄露给我们。”石不坚也插了一句。 石勇恍然大悟:“相爷的意思是,有人想借这次事件让我们的目光投射到路正华身上,好借机除去他?” “不错,有这个可能。”石非玉点头,“如果我是路正华,前几次刺杀已引起了我们的警觉和怀疑,断不会立刻又开始下一次行动。路正华不是笨蛋,他若真想杀了楚弟,也不会派他的人来,肯定会收买杀手。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重金收买秋水堂来执行此次暗杀任务。可是如今看来,这个杀手也不简单,收了路正华的钱财,却明显不是真心为路正华办事。否则,如此机密的事情,又怎么会轻易泄出?如我推测得不错,出言警告我们的也正是那杀手。” 石勇大奇:“这就奇怪了,那秋水堂为什么要这样做?杀手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杀人 ,不管道义,也不讲正非,看重的只是钱而已。那秋水堂泄露秘密,到底图的是什么?” 石非玉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的同盟快出现了。” “相爷的意思是,此人在江湖中也是拥有一定的势力,并且不愿路正华掌控武林?所以,他出言示警,一方面想借我们之手除去路正华,另一方面也是想寻找机会称霸武林?”楚风问道。 石非玉点头:“他有没有称霸武林的野心现在我们还看不出来。不过,肯定的是,他和路正华一定是敌对的。” “这倒奇了,如果是秋水堂,它没必要和路正华作对。杀手组织只认钱不认人。”石勇皱眉。 “正是。所以我猜测,秋水堂背后一定有一股更大的势力,也许,这股势力才是秋水堂真正的主人。” “那会是谁呢?”石勇心惊,他是了解秋水堂的可怕力量的,这是江湖中排名前三的杀手组织,执行任务极少失败的。如是秋水堂背后还有股更大的势力,那这股势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目前还无法得之。不过,我相信很快就有结果的。”石非玉微笑,显得胸有成竹,“听说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将会在历城的聚英坡举行,路正华作为这届的武林盟主,一定会在场出席。相信他若看到我们出现,一定会十分惊讶的。” 楚风了然地说道:“相爷是想引蛇出洞?” “不错。” “他们的目标是楚风一人,相爷还请坐镇京城,历城一行就让楚风独自前往。”楚风正色说道。 “楚弟此言差矣。他们的目标是我们整个保皇一派,哪分你我?这次历城之行,我必须亲自前往。而且,我还得到一个消息,那个秋水堂的所在地,很有可能就是历城附近。” 楚风心知石非玉决心已下,便不再反对了。 相爷想必心中已有计谋,此行估计想将秋水堂背后势力探个水落石出吧。 石不坚叫道:“那我也要去。” 石非玉眉头一皱,习惯性地就要反对:“不行,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掺和。” “我不是小孩。”石不坚闻言就怒了,脸涨得通红,“你为什么老是把我当小孩呢?我也能帮忙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石非玉正要严厉地训斥他,楚风急忙打圆场:“坚儿,此行可能比较危险。你留在府中,相爷和我才会放心啊。” 石不坚态度很是坚决:“ 如果你们不让我去,那我一个人偷偷地去。” 石非玉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不由想起了两年前石不坚的离家,心中虽感气愤伤心,但反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坚儿内心实在是太固执了,他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他心中暗叹,也罢,就由他吧,跟在自己身边,总比他一个人偷遛出去安全。 田小果住进听雨轩已有两天了。这两天,除了大部分时间是在昏睡中度过外,其余的时间,她都用来缠着莫言。她对这个不象杀手的杀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一有机会,便会偷偷观察他的一言一行,接近他,和他说话。 莫言感到自己都快疯了。杀手,最忌讳地就是被人打量和审视,而田小果,那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睛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他,不但明目张胆,而且肆无忌惮。若不是因为教主,他想他早就把田小果杀死了。一想到教主,他就想哭啊。英明强大、无情无义的教主偏偏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格外宠爱,几乎什么都顺着她。看他被小果追得无处躲藏想发作却又偏要忍住的窘样,眼里居然会透露出一丝愉悦。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上窗台,照在窗下贵妃椅上躺着的小小人儿的脸蛋上,勾勒出一圈动人的光晕。 莫言蹑手蹑脚经过窗外,象只正要捉老鼠的猫,哦,不,是象只正中逃避猫抓的老鼠。 清涟的眼里,莫言就是这样的形象。 莫言直朝他瞪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别笑,这不都是你那个小姐害的吗?” 清涟忍住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教主要你去书房一趟。” “什么事?” 莫言心中打了个突。 莫不是前两天的暗杀计划失败了? 清涟四处看看无人,压低声音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信鸽传来信息,两天前暗杀楚风时,好象有只白狐什么的坏了计划……唉,我还纳闷呢,白狐,不是山中的野兽吗?怎么会……” 声音越来越低,两人渐渐地走远了。 从贵妃椅上,爬起一个娇小的身影,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自言自语:“白狐?是够奇怪的,唉,我的小雪球要在这,肯定比那白狐厉害。不行,我得去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莫言和清涟进了书房,龙慕渊正等在那里。不知为何,此刻的龙慕渊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烦躁的气息,让莫言很是惊讶。 “教主。”他低头轻轻唤了一声。 “嗯。”龙慕渊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迟疑半晌,问道:“暗杀失败,你可知道?” 莫言心中微沉,虽然刚才清涟已透露给他这些消息,但是他琢磨不透教主心中此刻是什么心情。 他谨慎地回道:“是,刚刚属下得知这个消息。属下一定严惩办事失利的下属。教主,属下立刻去安排下一个人选,一定取楚风项上人头。” “不,先暂时不要动楚风。”龙慕渊长眉拧成一团,似乎有什么事埂在他胸中,使他抑郁难解,“你查一查救楚风的白狐的来历。” “白狐?”莫言愣住了。 “嗯。你查查那白狐是不是两年前出现在石府的?是不是叫小雪球?” 龙慕渊记得,小果有只宠物,是只白狐,名叫小雪球,两年前被沙路岭打死了。小果后来还一直哭闹,说要去找它呢。 难道,那只白狐命大,当场没死,被石府救了? 如果情况如此,他杀死与石府关系密切的楚风,小果事后若知,会不会怪他?可是不杀楚风,对他的武林大计却又十分不利。暗杀楚风,只是他整个棋局中的一着。 他没有想到,这是第一次,做决定时,他迟疑不决,感情用事。 第2卷 第17章 离开 莫言虽惊讶于教主的决定,但是对教主,他永远是心甘情愿地服从,虽心中疑惑,却没表露分毫。 “教主,暂时不动楚风,我们是否要回绝路正华。” “不,暂时不动,不代表以后不动。我只是想先确定一些事情。” “属下明白。” 龙慕渊点头,正在这时,窗外传来极细微的声响,他目光一敛,身形如鬼魅一般掠向窗外。 “唉呀,坏哥哥,是我啦,你干嘛掐我脖子?”田小果哇哇大叫,挣扎着睁大眼睛直盯着龙慕渊看。 龙慕渊心中大骇,急忙松开掐住她脖子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叱道:“你怎么会不声不响来到窗外,我还以为……” “以为是什么?是奸细,在偷听?”田小果双眼瞪他,气呼呼地嚷道:“人家只不过是睡醒了,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想来找你,你却这样吓人家。” 龙慕渊的脸立刻变柔和了,声音也不知不觉温柔起来:“好好,是我不对。睡醒了?饿了没?想不想吃点什么?” 田小果瞄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一脸惊愕的莫言,说道:“你要莫言陪我玩好不好?” 龙慕渊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我陪你不好么?” “可是这两天你一直好忙哦,我想找你也找不到啊。”田小果抱怨道。 龙慕渊心中顿时充满愧疚。 这两天,他确实没有多少时间陪小果,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武林大会即将召开,他想趁这个机会扩大自己的武林势力。这两天来,冥煞教里十个堂的堂主就有五个来到了历城,他秘密地召见了不少属下,也趁机吸收了不少新的高手加入冥煞教。 他要拥有傲视天下群雄的实力,他不想再象从前那样任人宰割,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唯我独尊。 他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蚕食着江湖,渐渐地将别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说在他向目标前行的过程中,有什么意外,那就是田小果。这个总是挂着一脸娇憨笑容、闪着两汪清如山泉的眼波的女孩,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意外。而他,却如此欣喜于这个意外。 他想拥有她,就如拥有江湖那样,紧紧地拥有她。 他沉思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乌金的令牌,将它别在田小果的腰上。 “这是什么?”田小果好奇地将令牌握入手中,令牌手感较沉,冰凉而厚实,泛着 淡淡的墨黑色光泽,上面雕刻着奇异的花纹。 “这是我教的特使令牌。”龙慕渊解释道。 田小果倒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哦”了一声,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令牌。而龙慕渊身后的莫言却差点惊落下眼珠子。 冥煞教的特使令牌,是除教主的冥煞令外,最尊贵的令牌,由教主赐予对本教作出过特大贡献的人。见特使令牌如见教主,持令者虽无发号施令的特权,但其他本教教主该得到的教众对他的尊重和敬畏却一样都不少。 自冥煞教正式向武林宣布成立五十多年来,特使令只赐给过两人,据说这两人莫不是对本教居功甚伟者。 可是,眼下,教主却轻易地将这块珍稀的令牌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这怎不令他惊讶呢? “这令牌到底有什么用?可以拿来当钱使吗?”良久,田小果发出一问,莫言差点没惊趴下。 当钱使?她怎么想得出?这令牌可比钱值钱多了。 龙慕渊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虽不是钱,但也相差不远了。只要你进入任意一家属于冥煞教的产业,无论是吃饭还是住店,你都不用花钱了。还有啊,我教的人也不敢对你无礼。” 田小果想到两年前悲惨的牢狱之灾,心有余悸地问:“也不会被你的人抓是吗?再也不会被关进牢里,也不会被打得死去活来?” 龙慕渊心底泛起一股疼痛的酸涩和悔恨,顾不得莫言在场,忍不住怜惜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再也不会了,我发誓。我会好好疼你的。有了这块令牌,没人敢对你不敬。” 就在这一刻,田小果忽然发现这个抱着她的男人也有让她感动的柔情,使她忘了他是阴险毒辣的魔教教主。 “直到武林大会召开,我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你自己好好玩,不管去哪儿,都让清涟和扣儿跟着你,知道吗?” “如果我想到镇里的街道上去玩,也可以吗?每天都呆在院子里,好闷哦。”她朝龙慕渊连声抱怨着。 龙慕渊为难地看着她。他不想答应她离开院子,但是对上她那双充满期盼的清澈的眼睛,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见他没有摇头,田小果开心笑道:“你不反对,就是答应了是吗?太好了。” 她跳了起来,真心地笑了起来:“坏哥哥,你知道吗?我多想出去玩啊。我要去买好多好多的小玩意,听说须田镇上 的米酒很有名,坏哥哥,我给你买一瓶来喝,好不好?” 她的快乐感染了龙慕渊,他眼中含笑,说道:“你想喝米酒,叫莫言给你拿来就是了。” “不好。整天闷在院子里,须田镇长得啥样我都不知道。我要自己去看,去买来喝,才行呢。” 龙慕渊只得答应她。一边暗下决定,从今天起要多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有了龙慕渊的应允,田小果的行动比从前在冥煞教时自由多了。她的身体也渐渐地有了起色,虽不能太过劳累太过激动,但是平时的日常活动已能轻松应付自如。一连两天,她带上扣儿和清涟满大街的逛。每到一个店辅或地摊前,看见什么稀奇玩意,她便会买下。没多久,她在听雨轩的小屋里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绢纸扎成的花束、有泥捏的小人、有漂亮的头饰、有玉石琢磨而成的圆珠手链……初时,龙慕渊还会问问她一天的经历,后来,看她出去无非是喜欢逛街买东西,便渐渐地查问得不那么勤了。 到了第三天,她又出门逛街,清涟和扣儿相视苦笑一下,无奈地跟上。两天了,他们几乎整天都在逛街,清涟相信,须田镇的大街小巷都留下了他们三人深深的足迹。他们可爱的身体虚弱的小姐,似乎要将两年来躺在病榻上的郁闷一扫而光,拼命地发泄似的,不逛到夜暮低垂家家点燃起烛火誓不罢休。 他们来到一家成衣店。 店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裳,有男人的长袍也有女人的长裙。 “啊,我还没穿过正式的长裙呢。”田小果望着衣架上挂着的一件水蓝色的纱裙,满脸艳羡地说。 “小姐想买吗?”扣儿问。 此时的小姐,似乎流露出了那么一点点少女的羞涩,真是难得啊。 “这个,人家都不知道穿着合不合适呀。也许,这漂亮的衣服一穿到我身上,就变丑了呢。”田小果忸怩地说。 扣儿扑哧一笑:“小姐,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小姐本就可爱,穿上漂亮的衣裙,只会更漂亮,怎会使衣裙变丑呢?” “扣儿,你觉得我穿上这衣服会更好看吗?”田小果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当然啊。小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扣儿重重地点头。 那店里的老板此时也劝道:“小姑娘,这衣裙配你一定好看,你看这水蓝色一定会衬出你的皮肤水嫩白皙。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可以试吗?”田小果初时眼睛一亮,但很快便暗淡下去,“可是,这大庭广众的,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穿上它啊?” 老板笑道:“本店有试衣间,就在本店的后院。你把衣服拿去,穿好后,再回来让我们看看效果怎样。” 他将那衣裙取下,递给田小果:“快去吧,小姑娘,我们在这等着。” 田小果拿着衣服,对清涟和扣儿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哦,不能走开,我马上就回来。” 走了几步,又回头:“你们一定要在这等我哦,我没穿好的话,不准跑进来偷看我。” 清涟脸红了,扭过脸去不知如何回答。 扣儿笑起来,连声说道:“是是,小姐,你就快去吧。有什么害羞的,就算你穿得不好看,我们也不会回去说的。” 田小果这才满意地往里走。 谁也没看见,她转过脸的那一刻,眼里涌上了泪花。 对不起,清涟、扣儿,我必须离开了。希望你们不要怪我。我没法和坏哥哥道别,因为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放我离开的。 可是,我太想小哥哥他们了。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法离开,两天不停地逛街,以麻痹你们的神经,好让你们松懈,我很坏是吧。我利用你们的信任,利用坏哥哥的放心,我离开了你们。希望你们不要怨恨我。 前几天在坏哥哥的窗外听到了小雪球的消息,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我想去找它,想去看看它是否一切都好。 谢谢你们这两年来对我的照顾,我在心中已将你们视为家人了。我会时常想起你们的,会一直默默地祝福你们一切如意。 坏哥哥那儿,我不敢和他说再见,因为害怕他的怒火。我很没用吧。坏哥哥对我的好,我永远不会忘记。虽然他曾那样深深地伤害过我,几乎让我死去,但是,连我自己也奇怪,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他。我想我是了解他的,了解他心底的痛苦和孤独。 可是,我还是不能不离开他。 希望以后有机会再次见面,他不会气得把我杀了。 希望再次见面时,他的眼里不仅仅只有冰霜和杀气。 第2卷 第18章 乘坐马车 田小果躲在后院,匆忙地在外衫上套上长裙,然后爬上院子周围的低矮土墙,刚想往外跳,突然眼角瞟到两个身着黑衣的人从墙角后转出来,吓得急忙把头缩回去。 那两人踱到墙下,恰好就在田小果的下面。一人随手拔了根草茎在嘴里嚼了两下,啪地又将它吐出来。 “妈的,晦气!这多好的天气,咱们却得一步不离地跟在别人屁股后侍侯着。”那人忿忿地说。 “你不要命了?堂主布置的事儿我们哪能说半个不字?”另一个人紧张地制止他,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第一个人耳边,问:“知不知道我们要暗中保护的这个女孩是谁?” 前者摇了摇头。 “老五,告诉你吧,别看这女孩长得不咋地,可是来头可大了。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堂主说,那女孩手中可有本教的特使令,极受教主宠爱。我们能来侍侯她,也是天大的福气。” 那个叫老五的人眼睛惊愕地大睁着,嘴巴都有些结巴了:“真,真的吗?教,教主?那女孩真的受教主宠爱吗?天哪,听说教主可是全天下最狠毒的人,怎么会宠爱人呢?真是不敢相信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后者见怪不怪地瞪了他一眼,笑道:“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教主再无情也是个男人不是么?” “可我听说教主有好多女人,可从没对哪个女人用心过。” “难道就没有例外。我说啊,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说得也是……可是,我看那个叫田小果的女孩也不怎么美啊。” “呃……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我们说了这么多话,那田小果有没有试好衣服啊?我们还是到店门边去看看吧,别把人跟丢了,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也是……走吧。”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越去越远,终于不再听见,田小果才从墙上探出头来,纵身跳到地面。 “不好意思啊,两位大哥。今天真的是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了。希望坏哥哥能让你们少吃点,别太为难你们。”田小果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满脸抱歉。 她不再停留,向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一连跑过好几条街,渐渐地来到了出镇的官道上。在接近出口的地方,她看见好几个人在路边等着什么。走过去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在等马车。 原来,在玄炎皇朝的一些 繁华的城镇,官府和有些商家都会设置一些载客的马车。上车的人视距离远近向赶车的车夫交付一定的车费,马车就会将他拉到目的地。 田小果和大家一起等了没多久,就驶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脸上一条可怖的疤痕从眉梢直爬到嘴角。这赶车的想必常在这条路上走,许是大家看惯了,也不觉得怎样,小果却感到有些稀奇,不免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小丫头?”那大汉牛眼一瞪,田小果吓得一个哆嗦,急忙爬上车去。 八个人,大家挤挤刚好全部坐下。那赶车的伸手进来,一个挨一个地收车钱。每人从怀中掏出数量不等的铜子投入大汉手中的盘中。最多的一个,投了一两碎银。轮到小果,她从怀中掏了半天,手都没有拿出来。 “小丫头,快点!是不是没钱?没钱还坐什么马车?”那大汉扯着破铜嗓子叫了起来。 “我,我有钱。”看见车里的人都朝自己望来,好象自己要坐霸王车似的,田小果的脸涨红了。 她这脸一红,众人更是怀疑了。 车里有一个大婶嘀咕起来:“看她穿的那衣裙,不象是没钱人家的孩子。莫不是逃家出走的吧?” 田小果惊愕地盯着她。 这大婶,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吧。不过,自己也确实好象是逃跑的,不过逃的不是家,而是坏哥哥。 “小丫头,没钱就回家去,凑什么热闹啊。”那大汉等了半天,见田小果也没掏出半个子来,没好气地说。 “谁说我没钱?”田小果的小嘴委屈地撅起来。 “那你还不拿出来?”大汉一副你想骗谁,我就知道你没钱的神色。 田小果更委屈了:“我只是担心你等下找不开,想找几个铜子给你,可惜没有。” 车里的人闻言大笑,那大汉也笑起来,脸上的那条长疤象条爬行的蜈蚣。 一个长得獐眉鼠目的男子好笑地瞅着田小果,笑道:“你这小丫头,能有多少钱?没准儿把你的压岁钱都拿来,也不够付这车钱的吧?” 田小果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赶车的大汉:“大叔,给!” 大汉眼圆睁着双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这是……” 那本来笑得正欢的一车人也静下来,一个个不可思议地盯着田小果手中的金叶子。 那是金子, 金光灿灿的纯金铸成的金叶子。他们几乎世代生活在须田镇,有的人家几辈子的积蓄都没有一片金叶子多。 那大汉拿着金叶子,伸进嘴里用牙一咬。 “是不是真的?”众人盯着他,有人问道。 那大汉茫然地点点头。 赶了十几年马车,头一回看见有人付这么多的车钱。女孩没有说错,他找不出余下的钱,就是将整个马车卖给她,也不够抵她付的车钱。 那个长着獐眉鼠目的男子眼睛一亮,众人没有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 “小丫头,你这钱太多了,我可找不出余下的钱,你还是下车吧。”那大汉将金叶子递还给田小果。 田小果眉头皱了起来,很是为难。想了想,清脆地说道:“大叔,这金叶子你找不开就别找了。我可不想走路去历城。” 上车前,她就打听过了,这马车是驶向历城的。 到了历城后,她再想办法去京城。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那个楚风似乎和京城的石府有很大的关联。而石府,想必又和坚儿有关。对了,坚儿也姓石,难道石府是他的家? 上车前,她一路跑一路想。现在好容易有车代步,即可以节省力气,又能躲过坏哥哥的追踪,说什么她也不下车了。 大汉的牛眼睁得更大了,他直怀疑眼前的小女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或者,这女孩压根儿就不知道一片金叶的价值? 车里的众人也是惊讶莫名,看向田小果的眼光即怜悯又艳羡。 “大家怎么了?”田小果莫名其妙,“不就是一片金叶子吗?”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一片金叶子有多值钱?它值几百两银子呢,可以买下好几辆这样的马车了。”那个大婶好心地提醒她。 田小果搔了搔脑袋:“知道啊。可是,再值钱,也不能吃不能替我走路不是吗?想想,如果有一天我们漂到了一个孤岛上,岛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吃的,没有穿的,也没有船离开,只有一堆金子。你们会开心吗?” 众人一愣,仔细想想,俱都沉默了。 “所以啊……”田小果开心一笑,对赶车的大汉说,“大叔,你就收下吧。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把我载到历城哦。” 大汉释怀地笑了起来,却不再接田小果递给他的金叶子,嚷道:“你这丫头,不简单啊。行,冲你刚才那些话,大叔我不收你车钱了。大叔免费将你送到历城 !” 马鞭一扬,车轮滚滚,向前驶去。 “小姑娘,来,吃点馒头吧,到历城还要好几个时辰呢。”车上的大婶热心地递给田小果一个白面馒头。 田小果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也不客气,接过馒头,冲大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婶,谢谢你。我叫田小果,你就叫我小果吧。大婶,历城不是离须田镇不远吗?怎么要走这么长时间?” 大婶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吃馒头,一边回答:“若是走直路,确实不需要花多少时间,总共才六十多里路。可是,马车要先到须田镇附近的江坑镇去,然后再去历城。我呀,就是要到江坑镇上去看女儿的,她嫁到那里去了。” 田小果恍然大悟:“原来马车是要绕道去别的镇,然后再去历城呀。那要多久才能到历城啊?” “也快。天黑前就能到了。” 田小果看向窗外,日头渐渐地移至头顶,想必很快就要到中午了。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了。 那大婶笑着向田小果告别:“小果呀,大婶走了。你一个姑娘家,这一路可要当心呀。” 田小果很是不舍:“大婶,你也走好啊。看见女儿,一定会很开心吧?” “可不是啊。我那闺女,可孝顺了。不说了,小果,再见啊。” 眼看大婶下了马车走远了,小果的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失落和怅惘。 人的相遇就是这么奇怪。才短短一个半时辰,居然就能让人投入感情。从大婶身上,田小果感受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温暖,那是好象母亲才能给予的温情。 马车正要起程,远远有人喊道:“赶车的,等等!” 倾刻间,几声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停在了马车外。 “请问,这马车可去历城?”是个极好听的温雅的声音问道,还微微带着些气喘。 “嗯。客官两人?” “是啊。我们,我们在路上遇到劫匪……我这位兄弟受了点伤,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还那个温雅地声音说道。 有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传来。 “好吧,一人一两银子。”赶车的人回道。 明眼人一听就明白,赶车的正在敲那两个外地人的竹杠呢。从这到历城,最多十个铜子,哪需要一两银子啊。想是那赶车的看见有人受伤,趁机提价。 “行, 那多谢了。”那温雅的声音说道。 车门口挂着的帘子一掀,一个清雅怡人的男子映入众人眼帘。 第2卷 第19章 她是天下第一庄庄主的未婚妻 那男子只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斯文俊秀,身着青袍,如一杆翠竹挺立在那里,脸上淡淡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而来,让人心情不由为之舒畅。 他扶着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钻进马车。玄衣的男子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敞开的衣服露出胸前一大片纠结的肌肉,一看就知是个坚实而强壮的人。此刻他的脸毫无血色,一道长长的血痕从大腿直划而下,一直延伸到脚踝处。爬上马车时,田小果看见他的脸色更白了,可是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哼都没哼一声。 没见过这么硬气的汉子。 田小果很是佩服。如果换作是她,一定哭天喊地了。想起在冥煞教时,自己起死回生,足足在床上躺了近半年,身体疼起来时,她就哭得惊天动地,把坏哥哥吓得手足无措。想到坏哥哥,心中不禁黯然。坏哥哥,已发现她离开了吧,不知现在是不是正在发怒,不会把听雨轩给拆了吧? 两人钻进车厢,原本就拥挤的车厢显得更加狭小。车内总共只能坐八人,大婶下车后,空出一个空位。田小果看见两人神色,一个有伤在身,神情委靡,一个虽无伤,却也是疲惫不堪,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于是站起身来,指着身边的两个空位对上来的两人说道:“两位大哥哥,你们坐在这儿吧。” 青袍男子惊讶地看向她。 车厢里的光线虽不亮,但女孩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态都落入他的眼中。女孩娇憨地笑着,小小的脸蛋上嵌着两只如清泉般的大眼睛。头上扎着根可笑的冲天马尾,身上一个宽大的衣裙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显得十分邋遢,而且不伦不类。可是,当她的目光清纯如水地淌向他时,他却无法从心底产生一丝一毫的厌恶和鄙夷。甚至,他的唇角不由觉地翘起,笑意直达眼底。 真是种奇怪的感觉。他想,好象他从前在哪见过她似的。 “谢谢你,小妹妹。”他温和地回答她。 将受伤的男子搀扶到座位上,他直起腰,对田小果温柔一笑:“小妹妹,你坐下吧。我站站就好。” 马车这时忽然开动了,田小果一个趔趄,没有站稳,直冲向那青袍男子怀中。青袍男子也未料到小果身子撞过来,本能地伸出两只手臂,抱住了她。 怀中突然间出现少女柔软的身躯,一阵少女特有的体香直袭向他的鼻子,好一会儿,他神情恍惚。 “不好意思,抱歉啊。”田小果待站稳了脚,就急忙从他怀中钻出来,脸微微有些泛红。 青袍男子微微笑笑,有些尴尬,将眼别了开去。 受伤的男子看看田小果,又看看青袍男子,对青袍男子挤了挤眼睛,状似取笑:“楚大……呃,楚兄弟,真是难得,石某还以为你一向是云淡风清,就是泰山压顶也不会变了脸色的。今日一见,才知平日所知实在有误啊……” “石……石兄,何必取笑小弟?”那姓楚的男子更加尴尬了。 石姓男子哈哈大笑,牵动伤口,笑声顿止,嘴角奇异地扭曲着。 田小果怜悯地看着他:“这位大哥,你一定很痛吧?给——” 一只白色的瓷瓶被塞入石姓男子的手中。 “这是什么?”石姓男子好奇地问。 “乌泥雪露丸。对治跌打损伤很有效的,还能止血化淤,加速伤口愈合。” 石姓男子更是惊讶了。看田小果举止神态,似乎是个烂漫天真的乡野丫头,却不料随时带有这种疗伤的药丸。他倒了一粒出来,只觉药香扑鼻,一闻就知是极难求得的灵药。不禁对田小果刮目相看。 “在下石勇,谢过小妹妹赠药。赠药之恩,他日有机会在下一定回报!”他说得斩钉截铁。 不错,他就是石勇,而另一个青袍男子,想当然就是楚风了。 他们本来和石非玉石不坚一起从京城前往历城,却不料在距江坑镇二十多里的地方遭到许多蒙面人的袭击。石非玉本人身怀武功,自己护着石不坚且战且走,将楚风托付给石勇保护,在混乱中,石勇两人和石非玉他们走散了,为救楚风,石勇还挨了一剑,虽不致命,却也让他大吃苦头,行动迟缓。 楚风见田小果一个弱女孩,对他们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如此热心相助,不禁心中很中感激。他对着田小果施了一礼,真诚说道:“小妹妹,还请将姓名相告。等我们到了京城,一定好好谢谢你。” 田小果本来开始还想互通一下姓名,结识他们这两个朋友。可是现在听楚风如此一说,感觉报出自个名字就象是要邀功请赏似的,这名字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她向楚风摆摆手,说道:“这位大哥说这些客气话作啥?人在江湖,哪有人不需要帮助的。今天我帮你,也许明天就你帮我呢。再说,我也是举手之劳。要谢就得谢我师父,这药是他配的,我可啥也没做。” 说完,呵呵地傻笑了两声。 田小果并不知道,她如此说,却使楚风和石勇对她的真诚和坦率颇有好感。 田小果将自己的位子让给楚风,楚风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做。最后,田小果只得作罢,自己坐了上去。 一路无话。 楚风站在马车中间,头几乎顶着车厢顶,他用手扶住车顶的横木,若有所思地看向田小果。 初时第一眼,他只觉得田小果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可是细细一看,却发现她身上迷团甚多。楚风出生于珠宝世家,从祖辈到父辈,都爱好收集珍宝古玩。他看见田小果手腕上戴着的手镯。那镯子似玉非玉,似银非银,里面依稀有金光如流水般流动,猛然间,他想起父亲曾对他说过的话:“风儿,这世上的宝贝不胜枚举。为父和你爷爷这一生都醉心于收集各种珍宝,可是若真要细数起赏宝鉴宝的大行家,那奇蕴山庄庄主戚墨寒可称得上是此中的佼佼者。两年前,为父无意中得知戚庄主手中有一只罕见的流金如意镯。那镯子似玉非玉,似银非银,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镯子里有流动的金光。更奇的是,为父听说那镯子极有灵性,会自动选择主人。为父一听,止不住心中好奇,前往奇蕴山庄求见戚庄主,恳请戚庄主让我见见那流金如意镯。可是,没想到一向大方的戚庄主那时却拒绝了为父的请求,声称那手镯乃是赠给未来妻子的信物,不可轻易示人。呵呵,为父见识过不少珍宝,唯有此镯成了为父的遗憾。” 难道,这就是那只手镯? 如果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个小丫头的身上? 难道…… 他不由细细打量着她。从头到脚,她没有一点象是天下第一庄庄主夫人的样。倒象个邻家的小妹妹。想着,他不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 “小妹妹,你手上的镯子好特别,有没有什么名字啊?”忍不住,他还是问了出来。许是父亲一个未了的心愿,此刻也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你说这个?”田小果举起手腕,盯着那紧套着的镯子,苦笑道:“这镯子不是我的。可是,说也奇怪,它一套上我的手腕就脱不下来了。美人哥哥说它叫什么,什么流金如意镯。可是,要我说呀,它一点也不如意。戴上了脱不下,还有啊,戴上它后没多久我就被人害,还差点死了呢。唉……” 她说的是两年前被冥煞教抓走的事。 可是楚风却听不到这些,他的脑海中只闪现着流金如意镯这几个字。 原来,真的是那只罕见的手镯。 这么说,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孩,竟是 天下第一庄庄主的未婚妻?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你,你认识天下第一庄的戚庄主吗?”他迟疑着,试探地问。 田小果眼睛一亮,拽着他的衣袖,开心地问道:“你认识美人哥哥吗?他现在在哪?” “美人哥哥?你是说戚墨寒戚庄主?” “是啊。”田小果重重地点头,“我好久没看到他了。这手镯在我身上戴了两年了,我还想找机会还给他呢。” 这下不只楚风惊愕,就连石勇也惊讶地盯着她。 听说戚庄主不近女色,但为何这个女孩却看似和戚庄主相熟呢? “你不知道这手镯的意义吗?”楚风问她。 “有什么意义?不就是一只手镯吗?说实话,我不大喜欢首饰珍宝,戴在身上叮叮铛铛地很是累赘。美人哥哥曾经给过我很多稀奇的小玩意玩,可我才看过两眼就觉得没意思。” 稀奇的小玩意?想必都是价值连城的稀奇珍宝吧? 这些珍宝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不是就如牛嚼牡丹呢? 楚风看向女孩的目光多了些复杂。 他可以肯定,眼前的女孩对戚墨寒来说一定十分重要。想必就是戚墨寒认定的未婚妻也说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想必相爷可以通过这个女孩和戚墨寒结交。 作为朝廷官员,楚风十分了解戚墨寒在玄炎皇朝的影响力。如果,能争取到戚墨寒的支持,想必相爷这边的胜算会更大吧。 “小妹妹,你也去历城吗?”楚风淡笑着问她。 田小果点点头:“是啊,听说历城很繁华。呵呵,我到的地方很少,这两年来,又不能出来,可把我闷死了。这次啊,我一定要把历城好好逛个够……啊,不行!” 她忽然间想起自己是“在逃”的逃犯,坏哥哥没准儿现在正命令着他的教徒们满世界地找她呢。她堂尔皇之的走在历城大街上,可能没走两步就被他的人抓走了。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是要去找小雪球的不是吗? 第2卷 第20章 抢劫 楚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这个女孩,还真是隐藏不住任何心事。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又愁眉不展,看她丰富的脸部表情,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马车的速度开始放慢。原来,历城到了。 田小果随着车里的人跳下马车,立刻被川流不息的人群所吸引了。宽阔的街道从脚下向远处延伸,高低错落有致的房屋鳞次栉比。历城的繁华更多地体现了玄炎皇朝的繁荣,商贩往来颇繁,呈现出百姓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 田小果朝楚风他们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朝街道跑去。 楚风看着田小果的背景,忽然心生一股失落,正自犹豫着要不要去与她同行时,忽然一人从他身旁擦身而过,鬼鬼祟祟地跟踪田小果。 “楚大人,这人有问题。”石勇说道。因田小果的赠药之恩,石勇对她不免心生担忧。 楚见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跟上去瞧瞧。” 他们认得那人,刚才和他们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就坐在田小果的对面。 那人不远不近地跟着田小果,眼睛露出贪婪的光。 田小果一路走,一路看,还不时地停下拿起商贩摊上的货物观赏。慢慢地,她几乎穿过了整个历城,来到了历城的北边。 越临近北边,那房屋就越加破旧,破瓦残垣,不时有穿着破烂、面容枯黄的人从破旧的房里钻出,木然的眼睛死鱼般地盯着来往的行人。 田小果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到处是肮脏的垃圾,苍蝇乱飞,空气中散发出一种腐烂的气味。在一个街角,她看见几个光着屁股的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和一只野狗抢着地上被人丢弃的馒头。 她的脚步越来越重。 她从不知道,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地方,居然会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历城的南城,繁华而富庶;历城的北城,肮脏而贫穷。两种极端,居然并存于同一个天地之中! 逐渐地,她来到了一条偏远而荒凉的小巷,走进去,居然半天不见一个人影。 她朝里刚走了几步,忽然感到一阵劲风从后向她袭来。 本能地侧身闪避,一个人影扑到她的面前。等那人转过身来,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人正是刚才马车上那个长着獐眉鼠目的男子。 “这位大哥,你这是……”她满脸疑惑。 男子阴阴地笑起来,露出嘴里参差不齐的牙齿。 “小丫头,念在我们是乘同一辆车来历城的份上,我不难为你。你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田小果恍然大悟。 “你是打劫的?”她问。 男子一愣,转而笑起来:“我当然是打劫的,否则干嘛要你财物。识相点,乖乖把东西掏出来,我就不会让你吃苦头。” 田小果眼神一黯,怔怔地看着他,缓缓说道:“大哥,我以为你是好人。” “好人?”男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角竟有泪花闪烁,“这年头,好人都不长命!人活着才最重要!小丫头,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田小果搔了搔脑袋,说:“大哥,你为什么需要钱?钱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连别人的东西也要抢吗?” “你懂什么?”男子怒道,不知是因为田小果的啰嗦,还是生气自己到现在还在和她废话。“你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女孩,看样子还是出身于富贵之家,当然不知道我们穷人的苦。没有钱,我们就不是人!你看看,这里的人活得象个人样吗?他们没田种,没饭吃,生病了只能等死。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没钱!钱就是命!你懂不懂?你付车钱,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想必你根本就不在乎钱,你不在乎,我可在乎。把钱拿来!” 男子不再和田小果啰嗦,手一伸,就要向她抓来。 田小果正想闪避,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抓住男子伸向她的手,将它反扭了过去。 “哎哟!”男子大叫一声,脸色煞白,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田小果定睛看去,不知何时,楚风和田勇两人站在身前。田勇手上抓着那个男子。 “原来是石大哥,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地问。 难道住在这里?看他们质地良好的衣服,应该不象是这里的居民。 “我们看这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你身后,不放心,就过来瞧瞧。”石勇解释道。 田小果心中很是感动。 “你们,你们真好,我都不知怎么感谢你们。” “别说这些客气话了。这人,我看还是送官府吧。”石勇豪气地一挥手,扭着那人的胳膊,那人痛得哀声叫唤。 “这位大狭,千万别送小人到官府啊。小人上有高堂 ,下有……”他连声哀求。 “早知现在的后果,为何还要干抢人钱财的勾当?”楚风怒问。 他知在玄炎皇朝,对伤人抢劫者刑罚较重。轻则被关进大牢几个月,重则判刑,发配到边远荒凉的地方服苦役。 那男子涕泪横流,满脸的可怜相:“大侠,小人也是逼不得已呀。小人的家中,都已揭不开锅了。小人的老娘,躺在床上已有月余,可是小人没钱给她看病。眼看老娘命悬一线,奄奄一息,小人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就是没法弄到钱啊。小人也是想要救人活命,才干这害人的勾当。大侠,求你千万开恩啊,别将小人抓进官府。小人一定衔草结环报答两位的大恩大德。” 田小果被他的眼泪和哀求引起了恻隐之心。 “石大哥,还有这位……呃,大哥。”她不知楚风姓名,只得叫他大哥,心想他比她年长,叫他大哥总没有错。“这人看起来好可怜,他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坏人。我看,还是放了他吧,反正他也没抢到我的钱不是吗?” 楚风眉头微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石勇已不可思议地嚷了起来:“小妹妹,你别太善良了。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惯犯。刚才他说的肯定没有一句是真的,只不过是为了搏取别人的同情,对他网开一面。小妹妹,将他放了,他以后还会害别人的。” 田小果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刚才男子大笑时眼角的泪花,他那愤怒而类似控诉的话语,不知为何,心再也无法冷硬起来。 她走到男子身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很缺钱吗?” 男子不明所以,但仍是点了点头。 田小果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叶子,递到男子面前:“给。” 别说男子的眼珠子惊愕得快瞪出来了,就是楚风和石勇,也大为惊诧。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一定很缺钱。这些钱,对我来说不重要,可是对你来说可能很重要,它也许就是一条性命。你拿去吧。” 田小果又转而对石勇说:“石大哥,你放开他,让他走吧。” “小妹妹……”石勇不知是被惊呆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竟愣在当场。 楚风看向田小果的目光多了些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那男子起初不敢相信地瞪视着她。可是她手中黄灿灿亮闪闪的金叶子刺激着他的眼睛。它们是真的,真的金子! 慢 慢地,他回过神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脸上竟爬满了泪水。 “你……不,小姐,小人不敢骗你。小人确实干了不少坏事,也伤过人。可小人发誓,小人从没有杀过人。小人只不过是抢别人的财物,拿去给家里人买些米面。小人说的句句都是真的。” “你叫什么?你家人在哪里?”楚风问他。 男子一愣,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 “别怕,既然这位小妹妹说不难为你,我们自然就不会将你送官。但是,我们也不想不明不白。”楚风说道。 男子犹豫片刻,终于咬牙说道:“小人名叫朱桦,原来家在淘沙河边的丰林县。本来家中种着几亩薄田,虽不富裕,但生活也还过得去。不想,两年前一场洪水,小人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冲得干干净净,好在一家人都逃了出来。可是从此小人家境一落千丈,变得一贫如洗。在家乡实在混不下去了,听说历城较富裕,于是小人全家只好来历城讨生活。” “这么说,你家现住在历城?”楚风问。 朱桦点头:“小人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五个弟妹。最小的妹妹今年才四岁。可怜几个弟妹每日缺衣少食,饿得直叫唤。父母老迈,小人只好在历城满大街地找事做。前一年,还能找点零工做做,赚点生活费用。但是这一年,随着来历城的逃难者越来越多,在历城已找不到事做了。小人只好去临近的镇上碰碰运气。可是,赚来的钱仍是不够一家老小开销。小人有时实在没法,只好做点没本钱的买卖。” “什么是没本钱的买卖?”田小果好奇地问。 第2卷 第21章 金叶子 石勇笑了:“就是抢劫。” 田小果哦了一声,显得颇为受教。 “那个,朱大哥,如果不介意,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吧。”田小果提议。 朱桦面有难色。 “怎么,不原意?莫非你刚才讲的全是假话?”石勇冷笑。 “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朱桦苦笑道,“小人的命就在几位的手上,岂有不敢听从的道理?只是小人家中破败,怕委屈了各位。” “我们又不是去你家做客,只是想去看看你的家人,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田小果含笑说道。 朱桦看着她天真的笑靥,心中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居然要抢她的钱财。 众人随着朱桦,沿着高低不平的石子路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座破烂的茅草屋前。 那茅草屋座落在历城的最北边,已是郊外。茅草屋顶铺着稻草,墙壁是用竹蔑糊上泥浆制成了,一到雨天,可想而知那屋外大雨,屋里小雨,墙壁土块脱落的凄惨情景。 田小果走进屋内,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 屋里视线很暗,依稀可分辨得出墙角有张由砖块垒成脚,上面铺着一块破门板的床。床上铺着稻草,一个头发灰白,面容枯槁的老妇人躺在那里,不时呻吟。 田小果环视四周,称得上是家徒四壁,几个高矮不一面黄肌瘦的孩子畏缩在角落,露出一双双胆怯的目光,恐惧地看着进门来的几人。 “二弟,三妹,四妹,我是大哥,我回来了。”朱桦望着他们,眼底发涩,柔声说道。 几个孩子这才放下戒心,一窝蜂地涌上来。 “大哥,你这次带了什么来?是不是馒头?”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大的孩子急切地问道,几个孩子一双双圆圆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盯着朱桦。 朱桦无语。他这次出门可说是一无所获。 望着一张张满受饥饿摧残的小脸,还有那一双双因希望而点燃的眼睛,田小果只觉胸口郁闷疼痛。她走到那孩子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小弟弟,你大哥当然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了。只不过,他拿不回来,所以呀,想叫你们一起去酒楼吃。” 楚风看向田小果,脸上现出感动的神色。 朱桦满脑惊愕,感动溢满他的眼眶。 几个孩子顿时欢声雀跃起来。 一个看 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女孩拍手叫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吃大餐了。有肉吗?有鱼吗?我们可以吃到吗?不再是馊菜和变黑的馒头吗?我们真的可以吃到这些吗?” “都可以,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吃到!”田小果重重地点头。 孩子们兴奋得又叫又跳,象是过节一样。 他们没问她是谁,与他们的哥哥什么关系。在充满诱惑力的美味面前,他们已顾不上对这些好奇了。 众人感受着孩子们单纯的快乐,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然后,他们一起看了看床上的老妇人,她是朱桦的母亲。她老眼昏光,已看不清自己的儿子了,但是母子连心,她能感受到她的大儿子回来了。她昏涩的眼睛大睁着,嘴里直叫唤:“是大桦吗?是我的大桦吗?” 朱桦伤感地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是,娘,是不孝儿回来了。” 没多久,一个佝偻的老人走进屋来,看见朱桦,很是高兴,但对田小果三人的出现内心充满了惊讶和不安。 三人和朱桦一家又说了会话,然后走出来。楚风掏出碎钱,叫来朱桦的大弟,让他去请城里的大夫。那孩子名叫朱松,感激得哭了起来,一溜烟就跑去叫了。 大夫来了,起初神色很是不屑,大概是看见朱桦家是个贫民窟。直到田小果拿出一片金叶子,他才眉开眼笑,开始认真为朱桦母亲诊治。 “多年宿疾加长期的营养不良,所以卧病在床。没事,老夫开个方子,你们照方抓药,按时服用,好好调养,过段时间就会好的。”那大夫从出诊的药箱中掏出笔墨,刷刷刷写下一张药方。朱松眼明手快,拿起药方兴冲冲地就朝城里跑去。 “这孩子,挺机灵,不错。”石勇赞道。 “我这个小弟,虽只有十四岁,但挺懂事。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都是他照顾着弟妹。”提起自己的弟弟,朱桦一脸骄傲。 石勇取笑他:“要不是他叫你大哥,我还真看不出你们是兄弟。你看,你大弟长得眉清目秀,可是你却长得獐眉鼠目,形容猥琐,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 朱桦无话可说,只得讪讪地笑着。 田小果却有些不以为然:“虽然朱大哥长得不好看,但也不能就因此说他不是好人呀。好人又不会将好人两字写在脸上。” 朱桦感动莫名,连声说道:“小人真是该死。这位大侠说得对,小人确实不是好人。但是小人保证, 从此后洗心革面,再也不做亏心事了。” 楚风笑道:“如此甚好,也不枉我们一番心血了。” 众人说说笑笑,等了两柱香时间,那朱松的身影却仍没有出现。 朱桦急了:“这臭小子,不会是迷了路吧?” 石勇很是怀疑:“你们在历城好歹也住了两年了,怎么还会迷路?要我说,不会是贪玩忘了回来吧?” 楚风虽未说什么,但眼神已是有些担忧了。 田小果也觉得奇怪:“他肯定不会贪玩的,可能是遇到什么事吧。我们再等等。” 那大夫却等不及了:“各位,老夫还有很多家病人要去看,实在不能再耽误了。不如你们等着,老夫先告辞如何?” 石勇很是不悦:“大夫,你可不能走。我们可没人识得药的。等那小子抓回药,还劳烦大夫能帮我们看看,教教我们怎么煎药。” 田小果也劝道:“大夫,你先别走。一片金叶子够你看多少个病人啊?何必急着走呢?” 那大夫转念一想,看个病人就轻轻松松地赚一片金叶子,可是天下少见的运气啊。想他当大夫几十年,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没今天的多。 俗话说,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是孙子。眼前可是财神爷,自个何必得罪呢。这样一想,谄笑便浮现在他脸上,坐在床边静静等着,也不再抱怨了。 楚风暗暗摇头。 这历城,普通的一个大夫都如此势力,可想而知这里的穷人过的是多么没有尊严的日子。 直到天色将黑,朱桦弟妹饿得肚子直叫唤,朱松才出现了。 他被身后两人推搡着往前走,脸上手上到处都是擦痕,有的地方还渗出血丝。田小果一见,便怒得跳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她指着抓着朱松的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极为愤怒。 那年轻盯着田小果众人,眼神犀利。 田小果身旁的石勇立刻警惕起来。凭着学武之人的直觉,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两个人,每人都身怀武功,从呼吸吐纳来看,内功已有火侯。 “你是这小子什么人?”那年轻男子放开手中的朱松,问田小果。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只想问你,你干嘛要象抓犯人一样地抓着他不放?他得罪你了吗?” 年轻男子冷笑:“既然你这么说,想 必和这小子是一伙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逼视着田小果:“这小子来我药店抓药,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我问他金叶子是不是他的,他居然说是的。瞧他那一身破烂的模样,任谁也不会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田小果生气地叫道:“这金叶子是我给他的,不是他的还是你的吗?你这人好不讲理,凭什么和他过不去?” 男子冷笑:“原来这金叶子是你给他的,哈哈,这小子也没诳我。好,好得很。原来你居然是魔教中人。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可别怪我们南田双杰不客气!” 语毕,和另一个男子双双向田小果扑去。 田小果大惊,急忙闪开。石勇脚步一移,挡在她的身前。 “两位原来是赫赫有名地南田双杰,幸会幸会。”石勇拱手道,阻住了两人的攻势,“只不知你们为什么要血口喷人,平白地诬陷好人?” “你又是谁?”南田双杰打量着石勇,被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英气和夺人的气势所惑,出言问道。 “在下石勇,和这位小妹妹虽萍水相逢,但却深知其性格善良单纯,决不会是什么魔教的人。两位一定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南田双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向石勇拱了拱手:“在下李明,边上这位是王亮。你既然识得我俩身份,想必也是江湖中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兄弟俩在江湖闯荡,几年前厌倦了四处飘浮的生活,便投入了奇蕴山庄门下,为戚庄主效力。我兄弟俩负责看守历城最大的药店——百草斋。两年前,百草斋里闯入了一批黑衣人,逢人便杀,不但抢走了斋里最珍贵的几味药材,而且还拿走了一盒金叶子。” 田小果听到这里,心中已暗叫不妙。 她偷偷遛走时,拿走了坏哥哥的一盒金叶子。难道,这盒金叶子就是百草斋被抢的那盒?而且,还是美人哥哥的?哎呀,这到底是哪跟哪啊? 如果真是如此,她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不禁暗自责怪坏哥哥。他怎么能坏成这样呢?居然上门去抢人家的东西,还杀了人。 楚风暗自诧异,问李明:“李少侠,你怎能如此武断地认为小妹妹的金叶子就是你被抢的那盒中的呢?” 第2卷 第22章 施救 “我奇蕴山庄的金银上,都刻了个奇字。当然,包括金叶子。在每一片叶片上,都有个奇字。” 楚风闻言,从李明手中接过那片叶子,仔细一看,果然在叶片上,有一个圆形的奇字。他朝田小果看去,只见她神色慌张,眼神闪烁。心中疑窦顿生。 他将田小果拉到一边,悄悄地问:“小妹妹,你把怀中的其他金叶子拿出来,让我看看。” “什,什么?要看?有……有什么好看的啊。”田小果都快哭出来了,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楚风心中微凉。 看她神色,想必那叶子上真的有个奇字了。 田小果一边恼恨龙慕渊,一边也在责怪戚墨寒。天下第一庄庄主,怎么还有这个怪僻?居然在自己的财物上铬上记号。这下好了,她虽然什么坏事也没干,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风盯着她,默然不语。 这个女孩,看似单纯,却浑身上下笼罩着迷雾。她手腕上套着象征天下第一庄庄主身份的手镯,怀中却揣着被抢的山庄的财物。这女孩,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南田双杰何等样人,已察觉出田小果异样,于是冷笑道:“你还是老实交待吧。到底你是谁?为何要抢我山庄宝物?” 田小果叹道:“两位大叔,如果我说金叶子不是我抢的,你们会不会相信我?” 南田双杰连连冷笑。 田小果一看他们神色,便知自己再解释也是枉然。即使心中感到很委屈,也无法为自己再辩解。 想到这里,很是气馁。 石勇忽然开口:“我相信你。” 田小果惊讶地看着他,一股暖流从她心中流过。 还好,还是有人相信她。 “我也相信你。”朱桦也说,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信任。 楚风望着田小果清澈的双眼,忽然心中暗道惭愧。 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他对她的信任产生了动摇。可是,回想起短短相处的这几个时辰,她的所作所为,哪一点能表明她是魔教中人呢? 可是,南田双杰自然是不会相信她的。 “你还是老实地随我们去官府,如若不然,可要受皮肉之苦。”两人摩拳擦掌,看得田小果心惊胆战。 楚风心知其中必有误会,便问她:“我相信这金叶子不会是你抢的。可不可以告 诉我们,这金叶子从哪来?” 田小果的脸皱成了苦瓜。 坏哥哥虽人不好,但是对她却是极好的。即使每次发怒的时侯,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他。在世人眼中,他也许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但是在她眼里,却是纯粹的一个人,有爱、有恨、有喜、有悲。 见她默然不语,楚风和石勇的心开始焦急起来。 不解释清楚,南田双杰怎会善罢甘休? “你是否有什么苦衷呢?”楚风忍耐地问她。 田小果摇摇头,沉默不语。 南田双杰怒道:“我们早说过,金叶子出现在你手中,即使不是你做的,但肯定和魔教脱不了干系!” 石勇很是不悦:“两位又怎能断定金叶子就是冥煞教抢去的呢?” “那天来的黑衣人,有几个死在我们兄弟手中,我们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冥煞教徒爱佩带的兽骨佩饰。” 石勇沉默了。 冥煞教徒的这个习惯,他是很清楚的。当年在迷尘谷,也是据此断定迷尘谷谷主是冥煞教的人。 “别再白费唇舌。既然你和冥煞教有关系,就跟我们去官府!” 石勇担忧地看着田小果越来越远的背影,问楚风:“楚大人,怎么办?真让那小姑娘被南田双杰抓进大牢吗?” 晚风渐渐大了,掀起楚风的衣角,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但眼底却闪过一丝懊恼。 那个女孩,跟着南田双杰就这样走了,既无片刻犹豫,也无半丝后悔。她到底在想什么? 楚风可以肯定,她虽未做过坏事,但是一定知道凶手。可是她却采取了沉默的态度。难道,她真的和冥煞教有关系? 若真是冥煞教作的案,而她又和那神龙不见首尾的冥煞教有关,那么奇蕴山庄对她又怎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联合官府,对她严刑逼供,拷问冥煞教的所在。如此一来,她势必情况凶险。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出她和奇蕴山庄的关系呢?戚墨寒的手镯在她身上,而她又称戚墨寒为美人哥哥,想必关系匪浅。只要她一说出她的名字,南田双杰向戚墨寒禀报后,戚墨寒自然不会难为她。可是,她为什么至今都不说出她的姓名? 想到这里,楚风更加懊悔了。 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这个小女孩的姓名。 可是,他也十分明白,自己无法放任南田双杰对女孩随意处置。想 起她娇弱的身体,苍白的容颜,他便知道,自己无法对她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石大人,我和历城知府贾世秋有一面之缘,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求他网开一面。” 石勇欣然应允,想了想,又说:“加上我的石府铁卫令牌,想必那个贾知府不会不给我们几分面子。” 楚风讶然。 第一次见石勇为了石府以外的事出动令牌。这个女孩,好大的面子! “又被关进牢房了。”田小果环顾四周,苦笑着自言自语,“我好象和牢房特别有缘似的。” 围着牢房转了一圈,她喃喃低语:“原来,牢房并不是一样的。” 这里的牢房,不似冥煞教的牢房那样封闭。牢里的一面墙上开了个小窗,透过窗口,可以看见漆黑的夜空中的那轮如钩的残月。 铁栏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不时有巡视的牢头走过来查看。 因为是晚上,田小果没有被官府提审,听南田双杰讲,大概明天就要过堂审讯。 不知明天审她的官好不好?不会象坏哥哥那样,一上来就给她几大棒子吧?一想到这,她就浑身打哆嗦。 如果她的运气真是那么不好,那么也是命中注定吧。 她有些伤感,带着怅然,背靠着墙壁坐在墙角,仰头望着窗外的月亮,脑海中浮现出很多人的影子。 有南宫煜冷淡的眼神,有戚墨寒绝美的容颜,有龙慕渊阴狠的霸气,还有坚儿故作深沉人小鬼大的模样。 是不是快死了,人才会想起曾经快乐的时光呢?所以特别留恋? 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知怎样了。两年来音信全无,不知他会不会想起还有她这个徒弟?如果自己会武功就好了。或者象花间行一样,能开各种各样难开的锁,那么,这道小小的牢门自然也困不住她。 活了十七个年头,好象她的人生真的很简单。 简单的生活,简单地活着。 就这样,其实也很好。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活一天赚一天,明天怎样,何必去想呢? 眼皮越来越沉重,她逐渐沉入梦乡。 贾世秋走近牢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昏暗的牢房里,一个单薄的小女孩靠着墙壁,睡得正酣。她脸上的表情恬静而柔和,仿佛她身处的不是囹圄,而是家中温暖的床上。 “就是这个女孩?”他问身后的幕僚。 “是的,大人。楚风大人请大人照顾的就是这个女孩。不过奇怪的是,楚大人也说不出这女孩的名字,只说是一场误会,女孩绝对是无辜的。” “常闻楚风是石相最器重的心腹,和石府的十八铁卫头领石勇一起并称为石府双雄。一文一武堪称石相的左膀右臂。本府曾与楚风有一面之缘,那时他还是石府幕僚,清雅如竹,文采风流,是个谦谦君子,做事极有分寸。今日却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来求我网开一面,实在有些奇怪呀。”贾世秋捻着下巴上的胡须,困惑不解,“若说是旁人,也就罢了,本府就卖他个人情,遂了他的心愿。可是,这女孩却与奇蕴山庄有关,又牵涉到江湖上的第一魔教冥煞教,就不能不让人小心谨慎。” “何况三皇子殿下那边早就传来消息,要大人对奇蕴山庄一定要以礼相待,必要时给予一定的照顾。冥煞教抢夺奇蕴山庄的财物,还杀了奇蕴山庄的人,平时没给逮着人倒罢了,如今逮着个和冥煞教脱不了干系的人,奇蕴山庄肯定是不会轻易饶恕她的。大人,三皇子殿下和石相向来不和,如今更是势同水火,大人一直力图保持中立,如今看来也是困难的啊。”那幕僚分析道。 “是啊。”贾世秋长叹一声,苦恼地问,“如今本府怎么办才好呢?既不能得罪三皇子,也不能不给石相面子。唉,好生为难啊……” “大人莫要烦恼,属下倒有一计。不如大人对这女孩不闻不问,只悄悄放出消息,说是已抓住冥煞教抢夺奇蕴山庄百草斋财物的嫌疑人。事态如何发展,就凭奇蕴山庄、冥煞教以及石府三方本事了。若这女孩真是无辜,想必和冥煞教没有关系,那么冥煞教会无动于衷,石府自然能将她救出去。将来,便是石府和奇蕴山庄之间的事的,与大人何干?如果那女孩真是冥煞教的人,那么冥煞教会出面和奇蕴山庄周旋,那时就是冥煞教和奇蕴山庄的事。石府要不要插手,估计也要考虑一番。到时,大人自然也能置身事外。” 贾世秋听罢细细琢磨,眉头仍旧深锁:“如果,奇蕴山庄和石府都怪我没有尽力,那如何是好?” “大人,只关这女孩在牢房也是合情合理之事。一方面,不用刑,也不放女孩出去,对奇蕴山庄交待得过去。只说是证据不足,需收集能证明女孩是冥煞教中之人的证据后才能定罪。另一方面,对石府也交待得过去,大人并未对女孩用刑,但也不能轻易放她出去不是吗?因为大人也要时间找到能证 明女孩清白的证据才好放人呀。” 贾世秋连连点头,大喜道:“此计不错,哈哈。还是你想得周全啊。此计关键就在一个‘拖’字。事情的发展,总会有人在后面推动的。我不急,只做旁观者,以保全身而退。” “正是这句话,大人英明。” 于是,第二天,田小果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在牢里待出一整天。没有见到什么官大人,也没有品尝府衙大棒的滋味。 到了第三天,她正无聊地坐在地上数着床上的虱子,一边幻想着三天后在历城城外聚英坡上将要举行的武林大会的盛况。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她看见楚风、石勇以及朱桦站在牢门前。 楚风仍是那样温和地笑着,望向她的目光柔和而喜悦:“小妹妹,我们来接你出去。” 田小果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能出去吗?” “是的。”石勇也笑了起来,“走吧。” 一个狱卒走上前来,把牢门打开,对着石勇和楚风恭敬地施了个礼,然后站立在一旁,等待田小果出来。 田小果真的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间能出去了?” 石勇笑着解释道:“我有石府铁卫令牌,不但能调兵遣将,而且能进牢房提审转移犯人。我只说是要将你移交石府,这历城知府不敢不从。” “什……什么?真的吗?”田小果犹在梦中。 石勇讲的这些,她一概不懂。她不懂石府权力有多大,也不懂铁卫令牌到底是什么。她只明白,她能出去了。 她兴奋而又茫然地走出牢房,跟着楚风他们一路走着,走出了知府衙门,走进了楚风他们落脚的一家客栈,进了石勇为她预定的一间房间,沐浴一番后,她吃了几口饭,然后爬上床倒头便睡。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一直到次日清晨,她还未清醒。 她不知道她沉睡的时侯,有两人走进了客栈,和楚风石勇两人会面了。她不知道楚风和石勇他们还没从见到那两人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就受着其中一人严厉的批评和责备。 “你们怎能如此轻率妄为?不知对方底细,却将人保出。传将出去,只会说我石府徇私枉法,目中无人!”石非玉严厉地斥责着楚风和石勇。他怒心冲冲,痛心疾首,不明白才失散几日 ,他最得力的两位助手为何会做出如此有失水准的事情。 石勇的头垂得很低。就连一贯清雅怡人的楚风,脸色也现出少有的愧疚。 “你们说话呀,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这样使我们很被动。一旦被三皇子抓住把柄,在朝堂上弹劾我们,你们怎么善后?” 石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石非玉请罪:“相爷,一切都是属下的错,与楚大人无关。如果要责罚,就罚属下一人吧。” 楚风皱眉道:“石兄,你这是什么话?救人的主意也是我出的。如果不是我怂恿你拿出令牌,想必你也没不会那样做。” “够了!”石非玉拂袖大怒,“我现在不想听是谁的错,谁将受罚。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石勇闻言一愣,想了想,回道:“属下虽只是个粗人,但自小追随相爷。在属下心中,只有相爷。属下一生对相爷忠心不二,决不敢背叛相爷。只是……”他迟疑着,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只是……”楚风摇头叹道,“只是我们都不忍心让那样一个女孩遭遇牢狱之灾。相爷,非是我俩不知轻重,不明是非,只是,看到那样的女孩,我们很难置身事外,无动于衷。如果我们不出手相救,现在那女孩想必已经死了。” 他很明白,朝廷官府对待杀人劫财的嫌疑人,宁可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何况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女孩不利。 石不坚越听越奇。 和楚风接触的时间不短,他已深深了解楚风是个冷静而随和的人。极少有事能让他感情用事。到底是怎样的女孩会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保护呢? 心中不由一动,他冲口问道:“师傅,你说的那个女孩,现在在哪?” 第2卷 第23章 重逢 石不坚轻轻地走进房间。 早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床上酣睡的人儿身上,明晃晃地让人好不扎眼。有那么一刻,他感到一阵晕眩。 是她吗? 那娇小的身材,那小小的脸蛋,那长长的如栖蝶般的睫毛,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仿佛随时随地都挂着笑。 是她吗? 好怕是个如美丽的泡沫一般的梦,一伸手,就碰破了。 石不坚定定地贮立在离床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痴痴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儿。 楚风站在他旁边,愣愣地看着眼着的少年一脸的期待和一脸的惊惶相互交织的表情,不由心中大为惊讶。 一直以为这个少年象棵荆棘一样多刺,一直以为这个少年冷漠得不懂得关心,一直以为这个少年象个永远叛逆的孩子。可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此刻的石不坚,象是捧着一个易碎的水晶球,一眼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儿,怕一不小心便失去了手中的宝贝。 然后,他轻轻地移步走过去,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怕惊醒了床上人的美梦。 到了床边,他轻轻地坐在床沿上,迟疑着伸出手去,触碰了下床上女孩的脸蛋,然后,满足地笑了起来。 他轻轻地脱去鞋子,翻身上床,躺在那女孩的身边,依偎着她,闭上了眼睛。 早晨的阳光清新而明亮,为床上的两人镀上了一圈明晃晃的光晕。娇憨的女孩恬静地睡着,一个十岁的少年依偎着她,假寐着,满足地轻笑。在这一刻,楚风忽然觉得心中异常柔软。 楚风忽然想起这女孩是谁了。 脱去了曾在马车上看到的那样彩色的纱裙,田小果身上一件白色的长衫让人印象深刻。加上她头上那根可笑的冲天马尾,还有脸上娇憨的笑容,这一切都将楚风的记忆带回那天看到的那幅画上。 原来,她就是田小果。 坚儿一直在寻找的视如姐姐的女孩。 忽然,他有些明白坚儿为什么两年来为何会如此执着了。 田小果醒来时,感觉自己身上十分沉重。她一向不喜欢盖厚重的棉被,嫌它们太沉。在冥煞教时,龙慕渊为她遍寻又轻又暖的棉花,掺入蚕丝,弹成又薄又轻的棉丝被。盖在身上,又轻柔又温暖。她记得昨晚上床时,只拉过一床薄棉被盖呀,怎么现在身上似乎有东西压着她呢? 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颗黑乎乎的头。 她吓了一跳,以为是坏哥哥找来了。 再看下去,一只白皙的小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角。 她心中惊讶,挪动了一下身子,那头顿时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对上了她。 那是张十岁左右少年的脸,仍脱不了稚气,但长大后一定是个迷倒天下女子的美男子。 “坚儿!”她惊喜地大叫,猛地翻身坐起,双手捏住石不坚的脸蛋,拧了拧。 “疯婆子,放手!”石不坚大叫,却没有推开她。 “呜呜呜——”田小果忽然又大哭起来,抱住石不坚,将鼻涕眼泪蹭到他的衣襟上,嚷道,“坚儿,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哦。我差点就看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 石不坚猛地抬起头,眼中有怒火在燃烧:“差点看不到我?什么意思?你这两年跑到哪去了?是不是冥煞教的人把你抓走了?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 他拉着田小果,对她上下左右查看了一番。 田小果忽然想到龙慕渊救她时,她赤身裸体地躺在他怀中的情景,不觉脸涨得通红。 “别看了,我哪会有什么事?”她有些心虚地躲避着石不坚的目光。 她越是这样忸怩不安,石不坚越是起疑。 “疯婆子,你可不是会说谎的人?这两年里你到底遭遇到什么?” “哎呀,告诉你多少次了,叫姐姐!疯婆子疯婆子的叫,多难听!”田小果拍了石不坚一下头,石不坚脸都绿了。 “不准拍我头!” “就拍,就拍!”田小果哈哈大笑,脸上泪痕未干,一双大眼被泪水冲洗过后,更显得清澈纯净,不含一丝杂质。 石不坚愣愣地看着她,任由她拍着他的头,忽然说了一句:“能见到你,真好。” “坚儿,你长大了。”田小果眼睛酸涩,笑道,“让我看看,我的坚儿长成什么样了?呀,个子长高了,脸蛋也越来越好看了,不过,还是这么拽,这可不好,会把别人吓跑的。” “吓跑最好,我才不希罕。”石不坚脖子一梗,很不屑的语气。 “可是我会很难过哦。我知道坚儿有多好,可是别人不知道哦。我不希望我的坚儿不被别人喜欢。坚儿这么棒,怎么能让人讨厌呢?” 石不坚的脸红了。 “你……真的认为我很棒?” “是啊。”田小果认真地点头,“如果不是你,我们三人早就死在迷尘谷了。是坚儿的聪明才智才使我们走出迷阵的哦。在我心中,坚儿一直很了不起。这两年里,我常常想起你。那天我被人从迷尘谷中救出来后,我就没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有多担心啊。可是小哥哥生命垂危,我没法顾得上去找你。坚儿,你会不会怪我?” 田小果担忧地看着他。 石不坚凝视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生气地说道:“我当然怪你。你说过要陪着我的,不会离开我的。可你根本就没有做到。” 田小果心中一滞,正想说些什么,房门这时开了,从外面走进三个人来。 其中两个,她认识,正是马车上遇到的石勇和楚风。可另外一个,她凝目望去,却心中一凛。 那人身材颀长,身着丝质锦袍,腰缠玉带。脸上的轮廓鲜明深刻,眉如飞剑,鼻若悬胆,眼似寒星,整个人不怒自威,气势逼人。仿佛他早已习惯于发号施令,睥睨天下。 他深沉而犀利地目光投射在她身上,带着丝研判和考究,仿佛她是他抓住的罪犯,此刻被他带上堂来审讯。 她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仿佛要透过她的表面,穿透到她的本质里去。 她不由地往床里缩了缩。 她的这个小小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那人的眼睛,那人不露声色地笑起来。 目光一扫,他看见爬在床上,依偎在她怀中的石不坚,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坚儿,还不快下来,这成何体统!”他向石不坚怒喝道。 他冷硬而充满愤怒的神色突然间激怒了田小果。她挺了挺身子,将石不坚揽在身边更紧密些,挑剔地望着他,问道:“你是谁?凭什么这样对坚儿说话?” “那你又是谁?凭什么管我们兄弟俩的事?”石非玉怒道。 “什么?兄弟俩?”田小果惊讶地睁着眼睛,来回地扫视着石非玉和石不坚两人,纳闷地问:“你真是坚儿的哥哥?可是,你打死我我也不信哦。你一定是骗我的是不是?” 石非玉更怒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挑起了他的怒火。 “坚儿,过来!今早不见你,没想到你和这种寡廉鲜耻的女人混在一起。你还是个孩子,不能让坏女人给带坏了。” 这话 说得太严重了。须知,在玄炎皇朝,女子的名声是很重要的。可是,石非玉这样说,显然是将眼前的女孩归为淫妇荡娃一类了。 楚风和石勇听了,俱皆一愣,暗暗为田小果担忧,不知田小果会被气成什么样。 可是,田小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了。 对从小生长在雪山之巅的她来说,见过的人只有骆云天,对世俗礼教一概不懂。何况,骆云天本身就是个不守礼法的典型,在骆云天无拘无束的“放纵”下,田小果活得自然而本性。 自然,她也是听不出石非玉对她的污蔑的严重性和伤害性的。 “为什么我会把他带坏?你哪一点看出我是坏女人?”她委屈地问石非玉,清澈的眼睛眨巴着,让人感到没来由地一阵心虚,直让人怀疑刚才那番话对她这样的一个女孩来说是不是说重了。 石非玉明白,有这样的想法是多么荒谬。可是不可否认,当女孩清如泉水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时,他心底有那么一丝愧疚和后悔,有些担心刚才的话是否伤害到她。 他暗暗地咬了咬牙。 这样的女人,他看多了。无非是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取别人的同情。冷静!冷静,不要被这女孩天真清纯的外表给欺骗了。 “你是谁?”他问田小果。看坚儿对她熟稔的模样,想必两人早就认识。 “她叫田小果,下官和石兄昨晚刚从历城知府的牢房中将她保出来。”楚风解释道,心知石非玉迟早会知道。与其他亲自查出,不如自己坦白相告。 “田小果!”石非玉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从他的胸中就涌出一股灼热的熔浆,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使他的胸口窒闷。这个名字,两年来一直横亘在他和坚儿之间。坚儿对他的不友好,对他的冷漠和误解都和这个女孩有关。 她简直就是他生活中的噩梦。 田小果很是疑惑地看着他。 眼前这个自称是坚儿哥哥的男人,她能够肯定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目光,就象是怀着深仇大恨似的呢?自己没有得罪过他吧? 她搔了搔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石不坚看见他的神色,立刻将田小果拉到他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石非玉射向田小果的目光。 石不坚那一副唯恐石非玉伤害到田小果,急于何护她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更加激怒石非玉了。 “田小果是吧?”他连连冷笑,“我记得你。两年前,你诱拐坚儿进入迷尘谷,差点让他丢了性命。后来,你被奇蕴山庄的人救出,可没多久,却在去灵蛇岛的路上被冥煞教的人劫走。现在,经过了两年,你又毫发无伤平安地出现了。不要告诉我你和冥煞教没有一点关系。天下有谁不知?被冥煞教抓走的人,没有谁能活着出来的。我看那抢百草斋金叶子一案中,想必你也是知之甚详。坚儿被你单纯的外表欺骗,连楚风他们也是。但是,我不会!你别以为装天真,扮单纯就能搏取我的怜悯之心。哼,你这样的妖女,我是决不会放过的!” 第2卷 第24章 斗嘴 田小果苦恼地盯着眼前的三菜一汤。 真是食不甘味啊。 自从坚儿的哥哥,那个叫石非玉的男人摆明了他决不放过她的立场后,她就形同软禁。一整天不能出客栈,门口总是有人守着。不过,他也没有将她交给官府,投入大牢,她想他仍是在乎坚儿的感受吧。这样一想,田小果发现这个石非玉并不象表面所表现的那样寡情冷语,在他心中,他仍是很在乎坚儿的。毕竟血浓于水,坚儿是他唯一的弟弟,想必他是非常爱他的。 门口传来有阵喧闹声,坚儿的声音传来:“让开!我要进去。” 一个护卫的声音回应:“小少爷,别让小的为难了。相爷吩咐过,里面关的是嫌犯,任何人都不可以见的。” “任何人不能见?那么小雪球呢?它和石砚在一起,和我们分开后,没想到今天能在客栈碰面。你总不能不让它进去吧。” “这个……” 田小果一听小雪球的名字,整个人就跳了起来,冲到门边,拍着门板大叫道:“坚儿,是不是小雪球?快开门,我要见它。” “快点开门!真出什么事情我向相爷交待。”石不坚的声音明显发怒了。 “怎么回事?”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田小果听出是楚风的声音。就在昨天,她已经知道那个清雅如竹的男子名叫楚风。当时,她还觉得很耳熟,似乎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今天早晨她才想起,原来坏哥哥曾见那个杀手莫言去暗杀过他。 想到楚风和坚儿在一起,她就担心。 “回楚大人的话,小少爷要小的开门,说要见田姑娘。” “你不让我见她,难道连小雪球也不能见?太没道理了。” 楚风的话传来:“这样吧,就让小雪球进去。毕竟小雪球和她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那护卫只得将门打开了,但也只开了一道仅容小雪球通过的缝。 唉,他还真小心,真把她当成杀人劫财的汪洋大盗了。 田小果大声叹息,直叹自己倒霉。 门外白影一闪,一个毛茸茸的小圆球跃入她怀中。 门立刻便被关上了。 真是小心啊。 她再次叹息。 低头看,正对上小雪球蓝汪汪的眼睛。 “小雪球,真开心又见到你了哦。”她抱着它,开心地笑着,忽然又皱 起了眉头,“你好象瘦了,是不是终于听我的话,开始减肥了啊?可是,我还是喜欢你以前胖乎乎的模样哦,抱在手里很有感觉。现在手摸上去,怎么竟是皮包骨头呀?” 小雪球怒:这不都是你害的?两年里,我每天都在想你,吃不香睡不着,能不瘦吗? 田小果笑起来:“你是不是在怪我?也是,这两年里,我对你不闻不问,也难怪你会怨我,可是,我也吃了不少苦哦。如果能来,我早就出来找你了。你知不知道,我遇到了一个特别霸道的人,有时他很好,但有时又特不讲理。这次我下定决心偷遛出来,才能有机会看到你哦。小雪球,你说,这江湖到底是什么呢?有时,我好象弄懂了,有时,我却很迷糊。” 小雪球呜呜地叫着,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哦。我很担心你有事,但是,我却知道我一定会见到你的。你说奇不奇怪?”田小果又低声说道。 小雪球将身子蜷缩在她怀中,任由她的手梳理着它的长毛。 “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担心坚儿哦。坏哥哥似乎要对付那个楚大人,而楚大人好象是坚儿的师傅,他们常常在一起,我就更不能离开他了。小雪球,不管怎样,我们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好吗?我说过,我是坚儿的姐姐,就一定要保护他。虽然他那个哥哥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可是坚儿似乎和他关系不好。唉,真令人担心啊。” 小雪球呜呜地低鸣。 拜托,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了,你却总是操心着别人。唉,你别忘了,谁和你一起长大? 午后,石非玉叫人开了房门,走进来,看见满屋子打翻的家具,床上凌乱的被褥,一人一狐正在房中追逐嬉戏,不禁脸色微沉。 田小果正在揪小雪球的白毛,看见他走进来,愣了。 “看来,你过得不错。”石非玉讥讽道。 田小果微微一笑,眼睛象星星一样亮闪闪的。 “这都要感谢你呀。供我吃,还供我住,让我没有一点烦恼。” “只有猪才会满足于吃和睡吧。”石非玉冷笑。 “猪?”田小果醒悟过来,有些气闷。这家伙,居然骂她是猪。 “我看只有天天算计着别人,天天提防着别人的人才过得很辛苦吧。”田小果瞪了他一眼。 石非玉初时一愣,继而心底涌上一阵恼怒。 “出来。”他简单地命令她。 “怎么,大老爷终于相信小女子的清白,愿还小女子自由了吗?”田小果学着曾经听扣儿讲的几句戏文,反唇相讥道。 “在坚儿面前,你一副天真又可怜的样。在我面前,却是如此伶牙利齿。你可真会演戏啊。”石非玉犀利的目光直视着她,眼底泛着寒意。 田小果一愣,心中涌上疑惑。 是的,这确实不象她。 她一向是与世无争,随意豁达的。可是,这个表情冷漠对她充满敌视的石非玉却总能引出蛰伏在她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她,那个很少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她。 “如果你不想出来,我不介意再免费提供你几天住宿和粮食。”石非玉冷言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眉头一皱,抱着小雪球急步走出门外。历城的街头簇拥着三五成群的人。大多是携刀佩剑的江湖人。官府也增加了巡逻的兵丁,随处可见身着玄炎皇朝士兵服饰的人在街头晃悠。 “怎么会这么热闹?”田小果问楚风。 “武林大会后天就要在聚英破召开了,这里自然人多。”楚风回答。 石勇也说:“听说武林中只要有些名气的门派都派代表来参加了。武林三大世家听说也派出他们的佼佼者前来。黑白两道这两天来的人,把整个历城都快挤爆了。” 田小果一听到武林三大世家几字,不由想起南宫煜。可又想起在桃花林所遇到的情景,不由暗自担心南宫煜不会前来。 “你在想什么?不会是你的小哥哥吧?”石不坚冷冷地开口。 田小果吃惊地看着他。 这个小鬼,越来越精,现在连她在想什么都清楚。 “别那么吃惊。我可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不过,你那点心思,可别想骗过我。”石不坚很是不屑。 “那你……你知道小哥哥现在在哪里吗?”田小果涎着脸问他。她记得坚儿和小哥哥一向不对盘。 “你的小哥哥没死,你可得感谢我。”石不坚瞪了她一眼,很是得意,“要不是我求我哥派人护卫他去灵蛇岛,他早死了。所以,严格说来,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哼,以后你若见到他,你要叫他对我客气点。” 田小果一愣,半信半疑,转头去看走在身边的石非玉。 “真的吗?真的是你派人救了小哥哥吗?” 石非玉脸色冷凝,不答反问:“南宫煜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们当初合伙把坚儿骗进迷尘谷,这笔帐我以后一定会向你们算。” 石不坚不满地嚷道:“我说了多少遍,我是自愿去迷尘谷的,与他们无关。” “你至今仍是护着他们。他们给了你什么甜头?让你执迷不悟?”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武断?为什么总把每一个要接近我的人想得那么坏?” “因为你还是个小孩子,还不清楚这人心险恶。” 两人在大街上吵了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田小果从没象现在这样觉得丢脸。 “别吵了!”她叫道,“你们有完没完?要吵回家吵去。在大街上吵,你们羞不羞啊?” 石非玉和石不坚同时一愣,继而脸色通红。 石不坚还好,毕竟是小孩子,吵吵嘴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石非玉,堂堂一朝丞相,当街拌嘴,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他脸色忽红忽白,变幻莫测,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第2卷 第25章 遇见青锋 楚风抿嘴轻笑,就连石勇和石砚,在一旁也忍得好辛苦。 第一次见相爷如此尴尬却又恼怒的神色,最重要的是,第一次见有人当面训斥他。这个田小果,不是头脑过于简单就是大智大勇。 石非玉想朝田小果发作,却不知能骂些什么。 说她说得不对?可她说得该死的对极了。 说她不该这样对他无礼?可是,他自己当街吵嘴,难道就是有礼的表现? 左思右想,一口闷气硬生生地被他逼回肚中。 田小果看两人终于安静下来,眉开眼笑。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两个铜子一串!”有人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走了过来。 那串串糖葫芦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我要吃糖葫芦!”田小果眼睛发亮,几乎可以和那糖葫芦争辉了。 石不坚拉住了她的胳膊:“多大的人了,还吃这个?” “哟,你才多大,就学会教训人了啊。”田小果小嘴一撇,不依不饶,“我不管,我就要吃。” “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很丢脸?”石不坚白了她一眼。 可是众人看他神色,哪有半点怕丢脸的模样? 田小果回了他一句:“你又知不知道,和一个不象小孩的小孩在一起多么让人痛心。” “你痛什么心了?” “象你这般年纪,不是该嘴里叨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满大街地追着人跑吗?”田小果奇怪地问。 “幼稚!”石不坚嗤之以鼻。 “小老头!”田小果叉腰回道。 “你……说谁小老头?” “不就是你吗?” 卖糖葫芦的小贩眼看着两人斗起嘴来,几乎忘了买糖葫芦了,急忙吆喝起来:“唉,又甜又好看的糖葫芦哟,不甜不要钱。” 田小果的注意力立刻又被他吸引过去了。一掏怀中,顿时哭丧着脸。 “有谁借我点钱,我买串糖葫芦。”她朝众人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 楚风愕然。 石勇想笑不敢笑。 石非玉象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 只有石不坚,很无奈地认命似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两个铜子,递给她:“以后碰到别人,千万别说认识我。那让我太丢脸了。” “吃串糖葫芦就让你丢脸了吗?”田小果白了他一眼,抢过铜子递给小贩,憨笑道:“给我一串糖葫芦。” 小贩接过铜子,笑眯眯地从草把上拔下一支,递给她。 田小果伸手去接,刚摸着糖葫芦的竹把儿,正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身后冲过来,扫过她的手,又一阵风地往前跑去。 糖葫芦划出一道漂亮的孤线,落在尘埃中。 “我的糖葫芦!”田小果惊叫。 这人太过份了,她最爱吃的糖葫芦,还没拿到手中,还没来得及舔上一口,居然就直接亲吻大地了。 不能原谅! 纤腰一扭,她身形一晃,如轻烟般向那人飘去。 楚风惊呆了。 就连武功高强的石勇,也圆瞠着双目,呆若木鸡地望着田小果绝尘而去的背影,久久无法言语。 这样高绝的轻功,就连天下第一神偷花间行也未必能比得上。 只有石不坚没有太大的惊讶。他是见识过田小果绝顶轻功的。 石非玉却脸色凝重,对身旁的护卫吩咐道:“追上去。” 石不坚不满地瞟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她会跑?哼,你高估她了,她可不会跑掉。小雪球还在这里呢。” 抱着怀中的小雪球,他忿忿不平地想,她的轻功似乎比以前又更好了呢。 “再说,你以为天下间能追得上她的能有几人?”他反问石非玉。 石非玉沉默了。 确实,如果她有心要跑,天下间能追上她的能有几人? 石不坚忽又猛地一拍脑袋,叫道:“差点忘了,这女人只会轻功,若遇到高手,她可应付不来。我们快跟上去,别让她又惹麻烦了!”“站住!”田小果腾身跃起,半空中翻个了跟斗,宛如栖鸟一般轻轻巧巧地落在刚才急冲冲跑走的人身前。 那人一惊,急蹦忙止住身形。 “青锋!”田小果定睛望去,不觉惊叫起来。 青锋的惊喜不亚于她。 “小果,是你!啊,不,应该叫果儿小姐。你,你……”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田小果抓住他的手,又蹦又跳:“青锋,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啊,你不是一直跟在美人哥哥身边吗?他呢?” 青锋猛然想起他的任务,焦急起直跺脚:“唉呀,被你这 一闹,我都差点忘了正事了。主子他被人困在五音阁了。我是去搬救兵的。” “五音阁?这是什么地方?”田小果好奇地问。 “那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是江湖上的一个组织。”随之而来的石勇接上话头,解释道,“听说五音阁的阁主骆冰音是个才艺出众的绝色女子,精通音律。她手下全是妙龄的美丽少女。武功虽算不上是一流,但她的成名绝技琴操迷功却是极为厉害。江湖中很多成名高手败在她的琴下。” “啊?听你这么一说,想必这个骆小姐又美又厉害。美人哥哥怎会和她有过节呢?” 她转身问青锋。 青锋正细细打量随后跟来的石非玉他们几人。 青锋认得几人中的石不坚,但看看他身边的几个人,容貌却极为陌生。而且个个相貌不俗,心中已十分惊讶,暗自揣测田小果和他们的关系。虽有一肚子的话想问田小果,但眼前必须先救主子出来。想着在主子心目当中田小果无可取代的重要地位,心知没有必要隐瞒她,于是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从前两次开始,每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奇蕴山庄都是出钱最多的赞助方。于是,每届武林盟主都会邀请天下第一庄庄主参加武林大会。戚墨寒也因此于前两天来到了历城。就是昨天,戚墨寒在历城最负盛名的茗香楼喝茶,遇到了骆冰音。想当然,骆冰音一见天下第一美男子戚墨寒,便芳心暗许,力邀戚墨寒去她在历城的别苑雨竹苑作客。戚墨寒盛情难却之下,只得前往。没想到进去后,就无法出来了。那骆冰音一直缠着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挽留他。不是喝茶,就是听曲。戚墨寒几次告辞,都不放行。 众人听了又好笑又好奇。 楚风暗想,素闻天下第一庄庄主戚墨寒的美名,传说他绝世容貌,天人之姿,足以倾倒众生。这两年来,他虽和朝廷官员往来密切,却一直无缘一见。 而石勇却有些不屑。一个男子,长得比女人还美,本身就让一个男子瞧不大起。心想天下女人也真是肤浅,仅看美丽的表面,就倾心相许。 石非玉对戚墨寒虽无正面打过交道,但曾听户部尚书吴梦启私下里称赞过他,说他虽富贵惊人,却无一丝骄奢之气,为人谦和大气,心系天下苍生百姓。虽然石非玉不完全赞同,但那次的秋末风波却使石非玉认识到这个戚墨寒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吴梦启就曾说,如能得戚墨寒相助,便是得到半个天下了。只是这段时间忙于对付暗杀的事情 ,没有余力来认真感虑和戚墨寒合作的可能。 “美人哥哥身边不是有武林高手保护吗?为什么他们不把他救出来?”田小果纳闷。 青锋脸突然红了。 田小果见状更加好奇了,得知美人哥哥只是被人困住,并无危险,心中担忧去了一半,便打趣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啊,青锋?一定是美人哥哥被那个美若天仙的骆小姐迷住了,所以才舍不得离开。” 青锋急了:“才不是,主子怎会被其他女子迷住?就算那女子美得不似凡人,主子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你难道不知……难道不知主子心中其实只有……” “只有什么?”田小果撇了撇嘴,理所当然地说道,“一定是只有生意是不是?真是的,真不知美人哥哥在想什么,如此美丽的小姐倾心于他,他就多留些日子好了。我想,他的那些个护卫想必也是这个心思呢。所以才没把他救出来。呵呵……” 越想这种可能性越大,不禁得意地笑起来。 青锋生气了。别人不知主子心思,可这两年来,他跟在主子身边却是看得分明。主子的苦,主子的相思,主子那绵绵长长的思念和担忧,怎么会系在眼前这个懵懂无知的黄毛丫头身上呢?他真为主子不值。 “你这个女人,太过份了!你不担心主子倒罢了,反而还在这儿幸灾乐祸。你……这世界上怎会有你这样无心的人?主子被其他女人抢走,你很开心是不是?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吗?”他朝田小果大喊。 第2卷 第26章 五音阁阁主 田小果愕然,想想也觉得自己没心没肺的。回想起和美人哥哥相处的那段日子,他对自己呵护有加。现在他遇到了麻烦,自己不帮忙,反而还取笑,实在是有些过份。 “对不起啊,青锋,我不是故意要笑他的。我只是觉得……觉得象他这样出色的人,有女人喜欢很正常啊,有机会接受一个好女孩不也是挺好的事吗?” “你这算什么道歉?不和你说了,对牛弹琴!”青锋一把抓住她,“走,你和我一起去见主子。” “我?现在?”田小果愕然。她是想去见美人哥哥,可美人哥哥现在在别人府上“做客”不是吗? “怎么?你还想跑?你知不知道主子这两年一直在找你?”青锋怒道。 “找我?”田小果愣住了,猛地想起戚墨寒的流金如意镯还在她手上,于是了然地点头,“是啊,我还没把镯子还给他。好吧,迟早是要见面的,不如现在就去。” 青锋气得差点头顶冒烟了。 “你脑子怎么长的?主子才不会为了一只手镯费尽心思地找你呢。” “那为什么找我?啊!”田小果突然惊叫,“难道他也以为百草斋的金叶子被抢与我有关吗?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不行!我们快走,我要向他解释一下,我可不能让他误会我。” 田小果一头雾水,可是旁听的众人却已是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很明显,戚墨寒忠心的贴身小厮千方百计地暗示,无非是想向田小果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他那绝美的主子喜欢上她了。 可是,可能吗? 楚风半信半疑。 石勇是一百个不相信。 石非玉是感觉不可思议。 只有坚儿,不但相信,而且生气:这个疯婆子,总是让人在相处过一段时间后不知不觉喜欢上她,而她却还茫然不知。南宫煜是这样,现在戚墨寒也是这样。照此事态发展下去,他逼着她签的那张契约的执行力笈笈可危。什么永远陪着他,永远照顾他,岂不都成了镜中月,水中花? 越想心中越气,不由怒目瞪视着她。 “坚儿,你不高兴去雨竹苑吗?难道你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田小果接受到他不悦的目光,问他。 石不坚还未答话,石非玉已抢先回答道:“我们没有其他事。这样也好,一起去吧。我一直想拜会戚庄主,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楚 风心中了然:相爷是想借这次时机和戚墨寒相识,为将来的合作迈出第一步。相爷此次决定做得甚好,戚墨寒正被困雨竹苑中,他们出面,若能将他“解救”出来,那是甚好,戚墨寒就欠了他们一次人情。如果无法帮到他,却也借机认识了他,将来谈起事来方便了许多。 田小果却很是高兴。不用和石不坚分开,她也就能就近照顾到他了。 青锋却无难地说:“可是,可是我也没把握能让那个骆阁主放人。” “啊?你没把握让骆小姐放人,却又把我拉去。难道你要我也住进去不成?”田小果乍乍乎乎地叫起来。 “你不明白,只要你去了,主子他就不会急着出来了。骆阁主想让他住多久,我想主子就会住多久。” “青锋,是不是两年没见,我们生疏了啊?我怎么听不懂你讲的话?既然美人哥哥不急着出来,就让他好好多住几天吧。反正有人管吃管住。” “你怎么听不懂啊?我不是说了吗?前提是你要在。你不在,主子哪也不想多呆的。” 田小果茫然地哦了一声,还是想不通。她不明白她在不在与美人哥哥在雨竹苑多不多留些时间有什么直接关系。但她一向很懒,尤其面对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她一向先自动忽略。于是她话音一转,问道:“那你急冲冲地出来干什么?” 青锋脸色凝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你不知道,那个骆阁主手段好生了得。也不知她施了什么妖术,竟将主子身边的那些武林高手迷得七魂少了六魄。一个个痴痴呆呆的,竟只会朝人傻笑。” 田小果心中一惊,叫道:“莫不是她下毒?” 青锋摇头:“这倒没有。饮食起居,我和他们一样,我都没事。对了,骆冰音弹的曲子也好怪,我听了只觉诡异,主子却是满面痛苦的神色。更奇怪不解的是,其他人听了,就只会痴笑。就是听了她的曲子后,大家便变成那副模样的。主子只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了句,快去找净心丸。于是,我就跑出来了。” 石不坚惊呼:“难道是摄魂音?” 在迷尘谷,他们是见识过摄魂音的厉害的。想到如果骆冰音也会这摄魂之术,那么此行一定不会那么容易了。 “如果是摄魂音,也许我会想出办法哦。别忘了,在迷尘谷,也是我破了那老头的摄魂音的。”一想到从前的丰功伟绩,田小果好不得意。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开起染坊来了?我 很清楚地记得,那次你也是误打误撞碰碰巧罢了。若论真实本领,你可不行。”石不坚白了她一眼。 “坚儿,你怎么能对姐姐说这么丧气的话?呜呜,我可要伤心了……” “你们有完没完?”青锋插嘴急道,“要么我去百草斋取净心丸来,果儿小姐,你和我一起去。” “我在这等你就好,干嘛……干嘛要一起去?”田小果心慌意乱。 百草斋,她才不去呢?去那肯定会遇到南田双杰,到时又是一顿苦头好吃了。 “不行,若我走了,你跑了怎么办?一起去。”青锋却很是坚持。 此时,石非玉开口说道:“田小果,你是不是心虚?” 田小果瞪了他一眼,怒道:“我心虚什么?” “若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石非玉用一种拉长的语调悠闲地吐了这一句。 田小果脸被气得通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哼,去就去!谁怕谁!” 石勇摇头苦笑。 楚风抿嘴轻笑。 石不坚却拉住她:“你怎么这么笨?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你也会中?你脑壳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 “呜呜,还是坚儿最好,会为我着想。” 田小果转身就想抱住他,坚儿侧身一躲,好笑地说道:“算了,我们和你一起去,你不用怕。” 众人随青锋到了百草斋,想当然地遇到了南田双杰。南田双杰看到田小果和楚风他们,想当然地怒发冲冠。他们一直坚信着田小果和金叶子被抢一事脱不了干系。 直到青锋出面担保,田小果决不会这么做,一定有误会后,两人才迟疑着暂不追究。接着又听说庄主被困,便主动请缨,要随众人同往。 于是青锋拿了净心丸后,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出发前去雨竹苑。 众人往历城东边走了十几里,靠近城郊处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翠绿的竹林。 青锋停了下来。 微风拂过林子,吹着竹叶沙沙作响。一条蜿蜿曲曲的小路通向林中深处。林中白雾缭绕,一根根翠竹清雅挺拔,四周一片静谧。 “这条路一直通向雨竹苑。”青锋说,抬脚就要迈步。 忽然空中传来衣裙翻飞的声响,香气袭来,几条身着绿色纱裙的柔美身影在竹林的半空中飘荡。 一个如银铃般的声音问道:“ 请问来者何人?” 众人都看向石非玉。 石非玉拱手回道:“在下石非玉,常闻五音阁阁主色艺双绝,心中好生钦慕,特来拜会。” “这些人都是和你一起的吗?” “正是,他们都是在下的家人和朋友。” “那为什么会和戚庄主的小厮在一起?”那银铃般的声音有一丝防备。 “哦,我们恰好在街上碰到,而他恰好是在下一位朋友的故人。” 一个婀娜的人影飘落在众人眼前,那是一个长得花容月貌的美丽少女。 “小女子柯露见过石相。今日能见闻名天下的玄炎皇朝第一权相,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只是我五音阁向来不与朝廷中人往来,大家请回吧。” 银铃一般悦耳的声音,却含着不容转圜的拒绝意味,令众人心中愕然。 石非玉面色不变,淡淡地回道:“既如此,在下也实不相瞒。在下有心要见戚庄主,听说戚庄主在贵府作客,于是便不请自来。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柯露面罩寒霜,冷笑道:“石相刚才还说是钦慕阁主才来拜访,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甜言蜜语的么?” 田小果闻言扑哧一笑:“小姐姐,你若说别人倒还有可能,若说是这个……石大人,我看不象。你看看他表情,整一块石头,怎会什么甜言蜜语。你说是不是,石哥哥?” 石非玉初时一愣,继而又羞又怒。 石哥哥?谁准许她这样叫他? 其他人听了,心中暗笑。 青锋看了看田小果,又看了看石非玉,心中却暗自担忧。这个田小果,跟谁见面都三分熟,如此性情,只怕主子将来还有得苦头吃。 柯露毕竟是少女,玩心未去,闻言脸上也现笑意。打量了一会田小果,问道:“你又是谁?” “我叫田小果,和青锋是好朋友哦。小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你刚一现身时,我还以为仙女在天上飞呢。” 田小果嘴巴象抹了蜜似的,忙不迭地夸道。 柯露瞪了她一眼,脸上却飞过两朵红霞,嘴角也含了一丝笑。 “不是我不通融,实在是阁主有言在先。除非……” “除非什么?”田小果追问。 “阁主酷爱音乐,若众人中有谁精通音律,或可一见。” 田小果心中暗喜,正想答话,耳听石非玉沉稳的声音响起:“正巧,在下也十分喜好音乐,可否求见一面?” 柯露冷笑道:“光是喜好可不行。还要精通。请问石相可会识谱?可会弹曲?平时都会些什么乐器?” “丝弦管竹都会一些。最喜欢的是七弦琴。不知阁主可否赐教?” 柯露玉手一扬,一支玉萧出现在光洁如玉的手掌之中。 她身后一个少女立刻捧上一尾七弦琴,递给石非玉。 石非玉伸手接过,盘腿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膝上,轻拔了一下琴弦,清越动人的声音在林中回荡,久久不绝。 “好琴。”他赞道。 柯露面有得色:“世上好的乐器,我五音阁没有一样是不全的。就拿这清木琴来说,音色仅次于闻名天下的焦尾琴。用此琴七弦,弹奏宫商角徵羽五音,如同天籁。石相,小女子吹奏一曲,你若能和上,便算是过了关。小女子自会让你们去见阁主。你若是过不了,那么小女子便要请各位回转。” 第2卷 第27章 听曲 石非玉神色傲然道:“姑娘请。” 柯露玉手横握玉萧,朱唇轻启。飘渺的萧声如泣如诉,萦绕在众人耳畔。田小果暗暗地点了点头。从小在音乐声中长大,她对各种乐器十分熟悉。柯露年纪虽轻,却吹奏的技法纯熟,更难得的是,她的萧声跌宕起伏,百转迂回,有时欢快,有时沉郁,对听者情绪的感染已达一定的火侯。 石非玉暗赞了一声好,凝神屏气,手指在琴弦上轻捻重拨,琴音清脆,虽非缠绵之曲,却在每个音节上和萧声恰好相和。一个如丝般千丝万缕,百般纠缠;一个如磐石般伫立水中,岿然不动。一个轻柔,一个凝重;一个飘忽不定,一个厚实坚固。两种极端的曲风竟奇异地交织融合,相互呼应。 众人听了暗暗称奇。 就连石勇这样不懂音律的人,也听得入神。 萧声渐消,那琴声也渐止。只听得竹叶簌簌而下,飘落在泥土上。 “石相果然果然精通音律,一曲磐石对我的流水,果然和得极巧。诸位稍等,小女子这就去向阁主禀报。” 柯露微微向众人施了一礼,神色间已消去了初时的轻慢,裙摆飘飘,她带着其他少女向林中隐去。 众人耐心地在原地等着。田小果几次拿眼瞄向石非玉,看得石非玉心头火起。 “你看什么?”他脸色极不友善。 “石哥哥,你选的曲子和你的个性好象……也象块石头。” 石勇忍不住,笑出声来,看见石非玉生气的脸,又急忙压抑住胸膛里的笑声。石不坚却不给面子,嘻嘻笑了起来。 “这样的曲子谈多了,你不觉得人生无趣得很吗?个性象石头,坚硬而沉重,不是太死板了吗?有时,你若弹弹流水,我想你会活得轻松很多。”田小果搔了搔脑袋,向石非玉建议道。 石非玉拂然不悦:“我活着,并不觉得沉重。你一个丫头片子,懂得什么?不要给别人妄加评论!” 田小果向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是看在坚儿的面子上,才好心提醒你的。你当然觉得没什么,反正这么多年来,你也这样生活过来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人,尤其是你最亲近的人,他们会活得多沉重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个阴险的丫头,我还没有和你算帐呢。就是因为你,这样别有用心地挑拨,才会破坏我和坚儿之间的感情。” “什么?”田小果不 觉提高了声音,看着石非玉的神色不象是开玩笑,不觉气闷:“你真是自以为是得可以。不但个性固执得象块石头,就连耳朵也象石头,塞不进别人的忠告。” 石非玉冷笑:“别以为你仍能欺骗得了别人。我不管你接近坚儿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你若再想带离坚儿离开我的视线,我就决不会饶过你!” “我接近坚儿有什么目的?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那么你为什么要接近坚儿?” “那是因为……” 因为那时以为坚儿是孤儿,一心想保护他。可是,这样的理由,想必这个固执的男人也不会相信吧。 田小果有些气馁。 见她不答,石非玉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心底涌上一股怒气。 “说不出来了吧?田小果,我劝你及早打消心中的不良动机和念头,在没有真正伤害到坚儿之前,我是不会难为你的。不过,你若让我抓到一点把柄,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需要你的宽宏大量!”田小果赌气地嚷道。 “哥,你说得太过份了。”石不坚怒瞠着石非玉,大叫道,“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才不会害我,你想得太多了。” “坚儿,人心险恶,你懂不懂?算了,我不想又因为她和你吵架。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田小果哈哈大笑:“坚儿,何必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的人,就喜欢用变色的眼光来看人。唉,悲哀啊。想必在这种人的心目中,就连春天里开放的花朵都是没有颜色的。” 石非玉闻言一滞。 他确实很少注意到春天的花朵是什么颜色的。 可是,这关这个可恶的女孩什么事? 正想发作,柯露出现了。 “诸位,阁主有请。” 穿过密密的竹林,一座淡雅怡人的别苑出现在众人眼前。 走进门去,入眼就是一个花园。 水上的拱桥,曲折的回廊,楼台亭榭,处处都是用翠竹修筑而成。 “好美的花园。”田小果叹道。不由想起在冥煞教的沁心小筑。沁心小筑的整体风格虽和雨竹苑相似,但是比雨竹苑更加纯净。但雨竹苑却又比沁心小筑多了一份大自然的勃勃生气。 柯露面有得色,将众人引入一个翠竹围成的客厅。 客厅里 摆着竹制的桌子和椅子,就连茶杯也是竹制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竹子清香。 茶水奉上,是极清绿的雨前白毫。众人看着茶水,尚有些迟疑,田小果却直接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就喝干了里面的茶水。 “我正渴得很。真好,这茶真香。小姐姐,你这可真是个好地方。景美,人美,连茶水也这么好喝。要是我呀,就住在这,不出去了。”田小果心无城府地嚷道。 她这番话听在柯露耳里大为受用。 “小妹妹,这是你的想法。可是有人却不乐意呢,非得要离开这里。”她笑吟吟地说道,目光瞟向一旁的青锋。 青锋眉头一皱,趁机回道:“姑娘也实在过份。我家主子不愿多作停留,阁主为何要勉强呢。这就是你们五音阁的待客之道吗?” “戚庄主在阁主眼中可不是客人。”柯露冷笑,“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我家阁主色艺双绝,容貌比那武林第一美人宫瑶仙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戚庄主正好正好般配。阁主眼光一向甚高,但却独独对戚庄主一见倾心。你是戚庄主的贴身小厮,我不瞒你。我们阁主有心下嫁戚庄主。若两人成婚,戚庄主便也是五音阁的主人,怎会是客人呢?” 众人听闻,俱皆惊讶。 田小果不知为何,心中满不是滋味。 难道是太久没有见到美人哥哥?为什么她突然间感到他离她是那样遥远了呢? 想起两人一同去灵蛇岛的那些日子,想起相拥而眠的那个夜晚,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好象就要失去什么了。 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呢? 她却满心疑惑不解。 她甩了甩脑袋。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师父曾告诫过她,要好好地开心地简单地生活着。 十七年里,她一直都很快乐,不是吗?何必烦恼着这些弄不懂也理不清的思绪呢? 青锋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冲动地叫起来:“不可能!我家主子不会答应的。一定是你家阁主一厢情愿!” 柯露的脸沉了下来。 “戚庄主迟早会答应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青锋怒问。 田小果也很好奇,凝神听那柯露说道:“就凭我家阁主举世无双的美丽。你看,你家主人的那些个武功高强的护卫都自愿留在雨竹苑,乐不思蜀。你又凭什么坚信,戚 庄主不会改变初衷呢?不瞒你说,只要是我家阁主看上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田小果只觉一股怒气从胸中涌出。 初时对这个五音阁阁主还有些钦佩和好感,如今已荡然无存。 南田双杰早已按捺不住,大吼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婆娘!敢情还想强逼我家主子娶她。也不照照自己的镜子,自己是什么德性,也能配得上我家神仙般的主子?” 柯露一听大怒。 正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急如骤雨的琴声。 那是用七弦琴弹奏出来的曲子,却没有石非玉所弹的那样清越,反而隐隐有金戈之声和肃杀之气。 众人一愣,不觉聚精会神地听下去,他们没有发现,柯露她们几个少女已悄悄地退出厅堂。 那琴音如惊滔骇浪汹涌奔腾而来,气势逼人。众人瞳孔不觉放大,好似真看到了惊天巨浪扑面打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响彻天际。众人的心脏均如擂鼓般响个不停,仿佛要跳出胸膛! 青锋脸色急变,叫道:“大家快把耳朵堵上,那妖女又在用琴音伤人了。” 石非玉立刻反应过来,看见厅堂里一个茶几上放着一把七弦琴,急忙走过去,手指急挥,弹奏起来,沉稳而凝重的旋律响起,迎向厅外那如惊涛一般的琴音。 田小果明白,他是想用自己的琴音对抗厅外那人弹奏的。 可是,沉重的音响在那狂风暴雨般的旋律面前显得那样轻微和渺小。只片刻功夫,石非玉的额上已渗出冷汗。 正当众人咬牙苦苦支撑着,极力抗拒着那股如千钧般沉重的压力时,忽然厅外曲风一变,怒涛消去,雾气升起,仿佛刚才咆哮的大海终于平静下来,一轮圆月从海平面冉冉升起。 雾气渐浓,海面传来飘渺的歌声,如梦如幻。深蓝的大海此时如一个恬静的少女静静地躺着,轻轻地呼吸。 众人骤然间只觉身上的压力突然间消失了,突如其来的宁和平静让众人本能地心情放松,贪恋起眼前的这一刻。 海水轻轻地摇着,美丽的提着宫灯的女子踏浪而来。她们长发飘飘,衣袂飞扬,体态婀娜多姿。她们随着远处那飘渺的歌声舞动着,旋转着。个个媚眼如丝,勾魂夺魄。渐渐地,她们香汗淋漓,轻轻地脱去外面的长裙,只着贴身的内衣扭着柔软的腰肢,做着各种撩人的动作。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的饱满的胸脯、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上还渗 着颗颗晶莹的汗珠。在朦胧的月色下,她们或婉转低吟,或微微喘息,配和着那撩人的动作,发出各种各样催人情欲的声音。 田小果搔了搔脑袋,只觉不可思议。那些女子到底在做什么呢?无意间望向厅中众人,不由大吃一惊。 南田双杰的情形最是夸张。两人已经站立不住了,倒在了地上,有时一脸的痴迷和沉醉,有时又是痛苦和愤怒,身子奇怪地扭动着,脸上忽白忽红,仿佛时而理智,时而清醒。 楚风虽站着,却也是呼吸急促,脸红如血。 还有石勇,此刻盘腿坐在地上,一看就知正在催动体内的内力压制着那琴音,尽力不让自己受琴音所惑。 青锋算是个比较正常的,但却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而易见,他体内的内力正不知不觉受那琴声牵引。 坚儿一脸茫然和焦急,扫视着众人,不断用硬物击打着桌椅,想发出声响干扰那琴音。可惜有如蜉蚍撼树,不自量力。 石非玉仍在弹着琴,可是他的琴音却只能自保,无法救助他人。他显然已达到了极限,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竟将他的衣襟淋湿了一大片。他的琴音象是一叶在大海中漂泊的小舟,随时都有覆顶的危险。 第2卷 第28章 弹琴 田小果对厅外弹琴的那人产生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 她急步走到石非玉身边,将手伸向那七弦琴。 “你……要干什么?”石非玉面色苍白,声音沙哑,手指停滞,怒瞪着她。 田小果并不理会他,脸色凝重,手拂在琴弦上,猛然一划。 一阵如裂帛般的声音响起,石非玉只觉心中被尖锐地东西一划,竟感到丝丝痛苦。那疼痛却也将他浑浊的思绪变得清明了一些。 田小果右手一拖,琴已到她怀中。她腾身跃起,在半空中飞旋,黑色的长发划出一条黑亮的弧线,白色的长衫翩飞如蝶。就在这飞旋之中,美妙如天籁的乐曲倾泄而出。那是欢快的精灵,是翩跹的彩蝶,是无数片纯白的雪花在广褒的天宇间旋转飞舞。 幽蓝的大海上那升腾的白雾渐渐消散,从那遥远的天边,吹来阵阵凉爽的清风,带着海的另一边山林里的青草香味。雪,片片洁白晶莹如精灵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海,已分不清四季,只剩一片冰雪的天地。那些几乎衣不覆体女子冷得直打哆嗦,动作越来越迟钝缓慢。 田小果姿态优美地飞旋着,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拨动着。众人从那催人情欲的躁热中清醒过来,俱皆惊出一身冷汗,抬头看见厅堂中飞旋的田小果,都呆若木鸡。 空中那娇小的白色身影此时幻化为一个轻快飞舞的精灵,天地就是她的舞台。她洁白如雪,轻盈如羽,衣袂翩飞,黑发如墨,两只宝石般的眼睛清纯如水。从没有人象她这样弹奏着七弦琴,不需依托,只这样随意地揣在怀中,手指就如拥有魔力般自由地在弦上飞舞,美妙非凡的旋律从她指尖涌出。她整个人好象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似的。从她的发丝,从她的眼角,从她含笑的嘴,从她飞旋的衣摆处,散发出如水般柔和清纯的光芒。 这一刻,众人只觉她美得不可思议。 石非玉震惊地看着她。 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如精灵般的女孩是平时他最讨厌的人。她的琴艺如此高超,此刻的气质和神色与平时判若两人。是的,他不得不承认,她很美,不是那种艳丽的美,而是美的空灵而脱俗。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不染半寸尘埃,仿佛她并不属于这万丈红尘,随时会随风而去。 莫名地,他心中一紧。 厅外的琴声越发地撩人和魅惑,仿佛诱人堕落的魔鬼,引诱着凡夫俗子们沉沦。田小果的手指舞动得更快了,众人几乎看不清她 的手,只看见一团光影在跳跃。雪越来越大了,从细细的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最后成了大片大片撒洒的棉絮。海面上竟然浮现出一层薄冰,众位跳舞的女子全身落满了雪花,遮掩住她们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每个人都冻得面色发青发紫,哪还能再跳什么艳舞?而奇异地,听曲的众人却并不觉得任何寒意,只觉头脑间一片清明。那曾经的种种绮念和欲望一扫而空,只觉心灵也象被这雪水洗过一般,澄净而透明。 厅外终于传来砰地一声响,那是弦断的声音。 田小果曲风一变,顿时转为柔和,众人仿佛感觉到和煦的春风吹拂在脸上,说不出的舒畅。 她的身形也慢慢地从空中落下,停在厅堂的竹板地面上。划过最后一个音符,她微微喘息着,凝然不动。 门外,缓缓地走进一个绝色的女子。她肌肤寒雪,体态妖娆,双眼迷离。此刻她却粉面含霜,怀抱着一张七弦古琴,神情复杂地凝视着田小果。 “你是谁?五绝圣手是你何人?” 田小果一愣,回答道:“我叫田小果。不认识什么五绝圣手,他是谁?” 那女人认真地审视着她的神色,见她不象说谎,不觉悠悠地叹了口气。 “五绝圣手,是武林中的一个传奇。他是旷世奇才,精通奇门八卦、轻功剑法,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已臻化境。另外,他还精通医术,尤其在炼药方面无人能出其右。之所以被称为五绝,是因为他的轻功、剑法、内功、琴技、医术均为当世一绝。” 世上真有这样全才的人吗? 众人俱皆惊叹。 石非坚不由心中暗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奇士何其多也。对那个五绝圣手,内心不觉悠然神往。 田小果却越听越是奇怪,只觉心中说不出的别扭。好象,那女子说的人自己似乎非常熟悉似的。可是,她却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 “你为何会认定我就认识那个什么五绝圣手呢?”田小果好奇地问。 “因为,这世上除了他,无人能胜过我的琴技。” 好自负的回答。 田小果一愣,继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那女子怒问。 “你就是五音阁的阁主骆冰音吧?我可以叫你骆姐姐吗?”田小果友善地朝她眨了眨眼,却惹来她的怒目而视。 “骆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为什么弹琴?” 骆冰音白了她一眼,却仍是回答道:“这还用说,只有在弹琴时,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价值。”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古琴,双眼迷离:“从小,我就爱琴。当我弹奏它时,我发现身边的人都是又羡又嫉地看着我。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被人重视被人注目的感觉。渐渐地,我发现琴声能让我成为别人情绪的主宰。他们的一喜一怒,一颦一笑,都逃不出我指下旋律的牢引。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仿佛你就是众人的主宰!你可以掌控一切,却又能置身事外,这样的感觉你知道多么令人愉快吗?” “所以,你就成立了这个五音阁?渐渐地步入江湖,将众人高手网罗于你的麾下,为你卖命?”石非玉冷声质问。 骆冰音瞅了瞅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石相果然名不虚传,手下的暗门果然厉害。”她抚了抚发丝,娇笑道,“难怪在朝廷里,同辅佐太子,与三皇子抗衡。” “那么,骆阁主又是站在哪一边呢?” “我嘛……”骆冰音似嗔似怨地睨了他一眼,笑道,“我只是个弱女子,在江湖中闯荡,只有这些小把戏怎能立足?比不得石相你们真刀真枪,手握实权。若问我站在哪边,呵呵,谁能给我最大最稳固的依靠,我就站在谁那边。” 石非玉冷笑:“如此说来,骆阁主想与天下第一庄联姻也是别有深意的了?” 田小果一听,急了:“这怎么行?你要嫁,就要嫁你真心喜欢的人,怎么能因为其他原因而成婚呢?” “谁说我不喜欢戚庄主了?”骆冰音怒道,“戚庄主虽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但在我骆冰音眼里,他只是一个我愿倾心相对的男子。” 众人闻言,惊愕不已。他们没想到如此绝色的一个女子会当众坦言对一个男子的喜爱。同时,心底也涌上一丝敬佩。眼前的这个女子,敢于坦呈自己感情,如此真性情,并不多见。 田小果胸中忽感窒闷。 美人哥哥,一定也会喜欢她的吧。这么美的女子,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呢? 忽然间,她有一种冲动,想离开这座清雅怡人的别苑。 “听说戚庄主此刻正在骆阁主府中作客。石某对戚庄主慕名已久,不知可否为石某引见?”石非玉话锋一转,向骆冰音提出请求。 骆冰音面色一僵,迟疑起来。 “怎么? 骆阁主难道还想把戚庄主藏起来,不想让我们见到么?呵呵,也是啊,石某早就听说,戚庄主容貌绝美,为天下第一美男子。” 骆冰音脸上挂不住了。 且不说戚墨寒本来就是客,就是不是客,她又怎能将他私藏,永远不见众人? “还是……骆阁主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阁主担心我们会带走戚庄主?” 骆冰音脸色骤变。 南田双杰刚才听曲时几乎出丑,此刻对骆冰音又恨又怒,出言讽道:“我家主子是你的客人,可不是你的囚犯。如果你执意不让我们见主子,奇蕴倾全庄之力也要将主子救出的。” “哼,笑话!我骆冰音喜欢一个人,会强迫他吗?告诉你们,戚庄主可是自愿留在这府里的。不信,你们可以亲自见见他,看我说的可有虚言。” 她朝身后的柯露使了个脸色,柯露心领神会,朝众人说道:“要想见戚庄主,请随我来。” 众人疑惑地跟着她走出大厅,进入厅后的一个庭园。 园子里花团锦簇,绿树葱茏。繁花簇拥之中,有一个小小凉亭,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背向着众人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凳上。 田小果紧紧地盯着亭中的那抹白色的身影,心怦怦加速跳了起来。 第2卷 第29章 迷情咒 众人停在亭子外的台阶下,男子似无所觉,依旧望着远处,一动不动。 “墨寒,有京城来的朋友要见你。”骆冰音走进凉亭,对男子温柔地说道。 男子依旧不言不语,安静地坐着,连头也没有回转一下。 田小果心中起疑,心底涌上一股巨大的不安。她抢步走进亭子里,站在那男子面前。 依旧是绝美的容颜,脱俗的气质,只是定定地望着前方,戚墨寒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美人哥哥!”田小果叫起来,“我是小果啊,你看看我!” 骆冰音心中震惊,暗想难道这女孩认识戚墨寒不成?再看戚墨寒茫然的神色,心中稍定。 戚墨寒的目光终于投到了田小果身上,却是那是陌生和空洞。 田小果心底一颤。 “美人哥哥,你怎么了?” 一股无措和慌乱的情绪将她的心脏撕扯得发疼。 他望向她的眼神,是那样陌生。他不认识她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美人哥哥。我是小果呀,你说话呀。”田小果抓住戚墨寒的手,摇晃着他。 骆冰音微愠,心中涌上一股奇异的排斥感受。 戚墨寒不能与女子相触,这是他住进雨竹苑后她就发现了的。记得初时见他时,她情不自禁地抚了下他的手,结果他手上就起了一大片红斑。为此,骆冰音下令,五音阁内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能触碰戚墨寒。 可是,田小果握着他的手,却不见他有丝毫异样出现。 青锋跑进亭子,看见往日温文尔雅的主子此时象不木头一般木然,不禁又惊又怒。他嗖地拔出剑来,指向骆冰音。 “你对主子做了什么?” 骆冰音柳眉轻皱,状似苦恼万分:“自你离开后,墨寒不知怎的,就成这般模样。我也很是苦恼,刚才大夫来看过了,说墨寒这得的恐怕是急病,要好生静养。不是我不放你主子出去,你看,他根本就无法动身,不是吗?” “你胡说,主子能得什么急病?分别是你这妖女对主子下了什么毒。” 骆冰音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妖女”二字她听得十分刺耳。 “你这小子,好不讲道理。世人都知,我骆冰音只擅长弹曲,哪会用毒?你不要胡乱猜疑。” 石非玉几人走近戚墨寒,看见他绝世姿容, 均暗暗称奇。又见他双眼无神,不禁大为惋惜,对那骆冰音已是十分鄙夷。石非玉此刻已知骆冰音对戚墨寒志在必得,不禁冷笑道:“骆阁主,戚庄主不管怎样,也是在你府上出的事。追究起来,你难辞其咎。恐怕你很难向天下第一庄交待吧?” 骆冰音斜瞅着他,展颜一笑,痴痴地望着戚墨寒的脸,说:“所以,我愿意与墨寒结为连理,不管他将来如何,我都会陪着他,守着他,照顾他一生一世。” 这样深情的誓言和承诺,如果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任何人听见莫不会为之感动。可是,在眼前这充满诡异的疑团面前,众人听在耳里,却是感觉到说不出的滋味。 田小果只觉心中发寒。 眼前这个美丽的痴情的女子,怎么能在将美人哥哥变成个如活死人般的模样后,还能说出这样深情的话语呢?她的心,不是肉做的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田小果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骆冰音,眼中有泪光闪动,“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他,难道就能将他变成这样?你的喜欢,难道就这么自私吗?只要能留住他,哪怕他成了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躯壳,你也要做吗?” “我说过,他变成这样,和我无关。” 骆冰音冷漠地说,怒瞪着田小果。 “你还不承认?你的曲,带着黑暗的力量,容易诱人陷入魔道。我曾听说,桑晶国有一首失传已久的曲子,名叫迷情咒。传说,是百年前桑晶国的国师秋离所作。此曲弹奏起来,闻者莫不伤心流泪。听上几曲,人会迷失本性,终日活在梦境之中,虽还活着,却如行尸走肉,没有意识。此曲因太过雅恶,曾被桑晶国废除,严禁任何人学习弹奏。当然,迷情咒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弹奏的,非技法高超炉火纯青者不可。放眼三国,算起来,能弹奏此曲的不足五人。”田小果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愤怒,“你就是这样,常常弹迷情咒给美人哥哥听的吧?你这样做,实在太过份,太卑鄙了!” 骆冰音冷冷地盯着田小果,杀意渐起。 这个女孩,说的一点不错。骆冰音没有料到的是,田小果能一眼就识破戚墨寒中的是迷情咒,而迷情咒,得知此曲来由的,普天之下不会超过两人。其中一个人,是她熟悉的。而另一个,就是五绝圣手。骆冰音几乎可以肯定,田小果一定是认识五绝圣手的。 青锋忍无可忍,挽了个剑花,直向骆冰音刺去。 骆冰音玉手一扬,怀中七弦琴上 的一根琴弦发出噌的一声脆响,骤然激射而出,缠上了青锋的宝剑。 青锋握剑用力扯,那剑被琴弦缠住,竟无法动之分毫。 骆冰音嘴角轻扬,眼中含煞,空着的手在琴弦上挥动,诡异的旋律传出来,如密密织着的网,网住了众人。 “堵上耳朵!”石非玉大叫。 但是,此举几乎无济于事。那诡异的声音仿佛无孔不入的寒风,刮得众人心脏一阵阵疼痛紧缩。 “听曲本是一件快乐的享受,可是你却用来害人,真是太过份了。”田小果大怒,瞥见戚墨寒腰中挂着的玉萧,立刻拔了出来,横在唇边,如春风般暖人的乐曲响了起来,弥散在空中…… 寒风被春风冲击着,一热一冷两股气流在空中交汇。众人只觉一会儿身体如堕冰窟,冷得发抖;一会儿又象在炉火边烘烤,暖得让人沉醉。 骆冰音眼眸寒光一闪,指间挥动迅速,几乎看不见手指,那曲调越发地激烈和急切。可是,田小果的萧声却始终不紧不慢,紧紧地缠绕着那琴音,慢慢地形成一个紧密的包围圈,将琴音锁在圈内。琴音无数次的冲撞突围,无一次成功,始终被那萧音所阻。 骆冰音神色渐现慌乱。 她从未受过这样的挫败。她早已习惯于掌握别人的情绪,看众人被她琴声所控,苦苦挣扎。第一次,有人不被她的琴音所惑,不但能自如地吹奏乐曲,反而将她的琴音压制。骆冰音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也浮现出深深的疑虑。 师父曾对她说过,只要是人,便就有七情六欲。只要抓住人的欲望,用琴音无限的夸大,那么,没有人能逃出琴音所产生的魔咒控制。 可是,从这个名叫田小果的女孩的萧音中,她能感受到纯净和温暖,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欲望。田小果,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胎?做人,怎会没有欲念和贪念呢?就如那如谪仙般出尘脱俗的戚墨寒,最初虽没有被她琴声所惑,但后来,当她弹起了迷情咒,他不也被那咒套住了吗? 对了,迷情咒。 曲风一变,一曲飘渺如烟,如泣如诉的乐曲在骆冰音指下响起。那曲子仿佛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它仿佛在伤感地诉说着一个迷人的爱情传说。爱、恨、痴、怨,人世间的情感一一在曲中浮现。 石非玉他们听得痴了,情绪随着那乐曲跌宕起伏。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他突然明白了这 句话的意思。 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弦被震动了,心中浮现起深沉的沮丧和失落。 活了二十多岁,从未真正的爱过,如果此刻死去,一定会后悔终生吧。 那琴音仿佛有生命般,在他脑中一遍遍地诱惑:“来吧,跟我走吧,带你去寻找心爱的姑娘。人生中,只有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才算真正活过。” 他追着那声音跑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寻找你的爱情,让你明白,你没有白白地活过。” “可是……我还有许多未完的责任……” 他有一丝迟疑。 “责任?不要再去想了,你太累了,为别人活,为国家活,但是,你什么时侯能为自己活一场呢?来吧,放下这一切沉重的包袱,跟我去寻找甜蜜的爱情吧。你可知道,爱情多么美好?它如蜜一般甜美,它是冬天里给你温暖的火炉,是夏天里为你送上清凉的清泉。你为什么要抗拒呢?你太累了,让自己休息一会吧。你不是没有喜怒哀乐的石头,你是有血有泪活生生的人,一个渴求着爱,渴求着关怀的男人。来吧,跟我走吧,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人要为自己活着……” 是的,琴音说得对。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为自己活过。 那么,就让他在此刻自私一回吧。 他跟上了琴音的脚步。 田小果的萧声渐渐停了。 她失神地看着迷失在琴音中的众人。 青锋已放弃了手中的剑,呆呆地站着,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脸上泪痕未干。 南田双杰早已痴了,坐在地上发呆。脸上的表情又是欢喜又是苦恼。 楚风靠着亭子的柱子,茫然地望着远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石不坚坐在地上大哭不止,嘴里直叫着妈妈。 她最后看见了石非玉,大吃了一惊。那石非玉竟痴痴呆呆地往一个池塘走去,只有几步,就要掉进那水池了,可是他却似未见般,没有停步的迹象。 三步,两步,一步……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2卷 第30章 暗流 “扑通——” 她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田小果心中焦急,拔腿向那池塘奔去。 “想去救?没那么容易。”骆冰音轻哼,立刻柯露带着两名女子围了上来。 “骆冰音,难道你真想害人性命不成?”田小果又气又急,朝骆冰音吼道。 池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石非玉如块石头一般沉下去,再也没有看他浮上来。 “让开!”田小果眼睛都红了。 再耽搁下去,只怕石非玉活不成了。 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她眼前死去? “哼,谁阻我的路,我就要让他死去!”骆冰音阴狠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我真是错看你了。以为你爱好乐曲,又弹得一手好琴,会是个美丽的女子。却不料你是蛇蝎心肠!”田小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身形忽动,象一缕轻烟一般消失了。柯露几人只觉眼前一花,耳中又听见“扑通——”一声,刚刚才恢复平静的池面又泛起了涟漪。 骆冰音双眼微眯,阴冷着注视着不平静的水面。 “咦,这是什么?”柯露忽然发现池边的草地上,一块东西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墨黑色光泽。 她把那东西抬起来,发现那是块乌金的牌子。 “阁主请看,这是什么?”她将牌子交给骆冰音。 骆冰音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发现牌子上雕刻着奇异的花纹。想必,这牌子是田小果入水前遗落下来的。 她虽不明白这牌子是什么,但一想是田小果的东西,想必有些利用价值,但将令牌挂在了腰间。 跳入水中的田小果象一尾鱼儿一样灵活地游动着。 春天的池水,还带着彻骨的寒意,冷得她牙关直打战。她忍住全身的不适,睁大眼睛搜寻着池底。 扫视了一圈,她急得都快哭了。 水里,竟看不到石非玉的影子。 她又往池底方向沉了一丈,终于看见池底一个地方出现一个旋涡,那旋涡不大,但那股吸力却不容忽视。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旋涡中,有个人影沉浮其中。 她游得更近了些,发现那旋涡是由池底的一个洞穴产生的,石非玉的半个身子已被吸入洞穴。 她脑 子一片空白,快速游上去,抓住了石非玉在水中飘荡的衣摆,使力想将他拉离旋涡。 可是,她的力量在旋涡的吸引力和石非玉本身的重量面前,显得那样微弱。 被这股引力牵引,她的身子也渐渐地被旋涡吸入。 只要她一放手,她就能游出去。 可是,一放手,石非玉必定会失去踪迹,死路一条。 想起石不坚的小脸,田小果心中一颤。 罢了,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 她将心一横,向石非玉游去,抱住他的腰。 石非玉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田小果抓着他的手腕,探向他的脉搏,发现他此刻正闭着气,心中微微放下心来。大凡学武的人,遇到紧急的情况,会本能地含着一口气不吐出。 田小果知道他此刻并未望完全昏迷,但胸中闭着的那口气也快吐尽了,他此刻脸色发青,已是无力挣扎了。 田小果的闭气功夫从小就练,在水中她能待上半个时辰之久。这都得益于血果和毒龙果,使她在水中需要的空气比常人少好几倍。眼见石非玉此刻情况危急,她不再犹豫,心里一横,将唇贴向石非玉的唇。 石非玉眼皮微颤。 入水后不久,少了琴音的干扰,他便清醒过来。石非玉不会游泳,他本想闭住气,慢慢地沉到池底,再走到池边,爬上岸去。可是,他的运气很不好,恰巧被这个旋涡吸入。初时,他还不断挣扎,可是他不识水性,无法挣脱旋涡的吸力。时间久了,胸中的那口气已流失得所剩无几。 那时,他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吸入自己的那个洞穴如一只怪兽的嘴,黑黝黝的极为恐怖。自己,就快成为这只怪兽的腹中餐了吧。 他心口发寒。 意识渐渐迷糊起来,朦胧中,他似乎看见一只白色的影子象一条鱼一样向他游来,那影子就象洒进水底的一缕阳光,使他几乎绝望的心又活了过来。 他感觉那人抱住了他,抓着了他的手,他能感受到贴着他的这个身躯娇小而柔软。没多久,在他的震惊中,一双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含住了他的唇,一股清新如甘草的气流从那唇中渡过来,象一股甘泉一般渗入他窒息得如同干涸的田地一般的胸腔。 恍惚中,他想起了琴音中的那个声音:“你可知道,爱情多么美好?它如蜜一般甜美,它是冬天里给你的 温暖的火炉,是夏天里为你送上的清凉的清泉。” 这就是爱情的感觉吗? 田小果抱住石非玉,一边为他渡气,一边任由旋涡将他们卷至洞穴。 光线突然间消失了。 感觉那是个长长的通道,通道里暗流涌动,将田小果和石非玉冲向洞穴的深处。 田小果闭着眼,心底涌上一股凄凉。 不知暗流会将他们带往何地?是通向生还的出口,还是步入死亡的深渊? 一切,都只能交给上天。 希望她田小果的命够硬,好几次死里逃生,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前面仍是一片黑暗。他们在暗长的通道中已漂移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她胸中感到越来越窒闷,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只听到耳膜突突地鼓跳着,心口处一片撕裂般的疼痛。 看来,老天不会总是给她好运。 这一次,看来很难死里逃生了。 这是她昏迷前脑中闪现的最后一个念头。 “阁主,这些人怎么办?”柯露看着园子里茫然痴呆的众人,问骆冰音。 骆冰音眼眸寒光一闪,嘴里吐出一句:“除了墨寒,一个不留。” 柯露脸色微变,迟疑道:“可是阁主,他们大多是京城石府的人,只怕……” “怕什么?那个石非玉只怕早已死了。留着他们,不是更是祸害吗?这事你知我知,还有谁会知晓?哼,做事情,瞻前顾后,得不偿失!” 柯露脸色一凝,低头恭声道:“是,属下受教。属下立刻就办。” 银色的琴弦在阳光下发出幽幽的寒光。 只要将细长的琴弦缠绕着每个人的脖子,用力向两边一拉,那么他们就会立刻向这个充满生机也充满争斗的世界挥手告别了。 “住手!”一声断喝,从园子的墙外跳进一个身着蓝衫的俊美少年。随着这声断喝,一只白色的白狐飞快地窜过来,冲到石不坚怀中,呜呜地叫着,伸出粉色的舌头舔着他的脸蛋。 “煜大哥,等等我。”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清秀少年也跳进了园子。 骆冰音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冷笑道:“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入雨竹苑。” 那少年只冷淡地瞄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她,急步走到石不坚身旁。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 看了看,手一扬,一枚银针扎入石不坚脑后的风池穴中,另一枚扎入百会穴中。 石不坚闭眼打了个喷嚏,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是你!”他看见那少年,叫了起来。 少年淡淡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暖色。 清秀的少年来回地看了两人几眼,走上前来,贴着蓝衫少年站着,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蓝衫少年剑眉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却没有甩开。 石不坚看向清秀少年,眼睛狡黠地眨了眨,笑道:“两年不见,你身边已有红粉佳人了。疯婆子知道后,你说,她会怎么想?是高兴呢还是……” 蓝衫少年闻言一僵,猛地甩开那清秀少年挽着他的手臂,抓起石不坚胸前的衣领,急切地问道:“你见过她了是不是?她在哪里?快说!” 石不坚不悦地盯着蓝衫少年抓着他衣领的手,生气地说:“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之一。你就不能客气一点?两年了,你的臭脾气居然一点没变。真不知你有哪点好,使那疯婆子对你念念不忘。” 蓝衫少年面色一红,讪讪地松开手。 石不坚不紧不慢地抚平胸前的褶皱,问道:“一定是小雪球带你来的是不是?我就奇怪,昨天小雪球怎么突然不见了,还以为它贪玩呢,没想到是去找你了。” “小雪球的嗅觉很灵敏。”蓝衫少年淡淡地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石不坚猛然想起刚才的经历,急忙朝四周扫视了一眼,不见田小果和石非玉,焦急地冲骆冰音吼道:“妖女,我哥和我姐呢?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蓝衫少年瞳孔收缩,声音发颤:“她刚才在这里?” 石不坚不答话,只是怒盯着骆冰音,等她回答。 骆冰音打量着刚出现的两个少年,估量着目前的形势。两个弱冠的少年,一个刚清醒过来的孩子,看来没有什么威慑力。于是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你说那两个人?”她朝池塘指了指,好不得意,“哪,已经喂鱼了。” 石不坚一愣,继而怒叫:“你胡说!他们到底在哪?你快说!” “真是个孩子。我不都说了嘛,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石不坚面色发白。他是亲身经历过刚才那噩梦一般的经历的,知道骆冰音可怕的手段,心中已然是信了。 “哇——”他大哭起来,抓住蓝衫少年的衣襟大哭道,“南宫煜,你要为姐姐报仇!不管,你一定要杀了那个妖女!你当初骗我说你叫郁南,我后来才知你是南宫煜。你已欠我了,何况我还帮过你。还有我哥,你也要帮我为他报仇!” 还用他说吗?刚才南宫煜得知田小果淹死在池塘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就离他越来越远了。愤怒、悔恨和绝望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整个身心。 如果,他能早来一步,也许他就不会和她失之失臂。 如果他早些找到她,他就能好好地保护她,使她不再受到伤害。 如果…… 他轻轻地推开石不坚,面无表情地盯着骆冰音,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他是南宫煜? 在十招之内打败南宫剑的并且从南宫世家出走的南宫煜? 骆冰音惊愕地看着向她走来的俊美少年,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可是,她岂会束手就擒? 江湖中对南宫煜的传言未必就是真的,想必夸张的成份居多。南宫煜怎么看都只是个最多二十岁的少年,除非他在娘胎里就开始练剑,否则他的剑法怎么可能达到那样鬼神莫测的地步? 这样一想,她心中稍定。 手一扬,古琴在她怀中发出第一个音符。 但同时,一柄寒气森森的剑已到达了她的胸前。 快,太快了,快得她来不及防备和躲闪,只本能地抬高了怀中的古琴。 剑刺在了古琴上,穿透过去,刺入骆冰音的肌肤。 但也正是这片刻的阻挡,为骆冰音赢得一线生机。 她狼狈地就地一滚,长剑在她的胸前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柯露和数位女了围拢过来,手握刀剑,向南宫煜身上招呼。 南宫煜淡淡地看着她们,身体飞快地转动,只一瞬间,所有围攻他的女子都倒在了地上。 第2卷 第31章 误打误救 剑尖一转,南宫煜冷冷地指向跌倒在地上的骆冰音。 骆冰音几乎绝望了。 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纱裙,她发鬓凌乱,面色苍白,失去了平时的高傲,此时只是个想要求生的女人。 “是你推她下去的吗?”南宫煜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问。 “谁?”骆冰音歇力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问道。 “田小果。” “不是,我没有推她下去。”骆冰音连连摆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急忙说,“是她自己跳下去的,真的。” 石不坚怒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吗?哪有人会自己跳到水里去的?” “我没骗你们。她跳下去,是为了……” “为了什么?”南宫煜急忙问。 “是为了救石相。石相不慎跌入池中,田小果是为了救他才跳下去的,与我无关呀。” “我哥又怎么会掉进池中的?一定是你害的是不是?”石不坚伤心欲绝。两人掉进池中已过了许久,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想到生命中离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都离开他了,他再也承受不住,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你还他们给我!呜呜——” 南宫煜脑中一片空白。 以为马上就要和她相见了,没想到仍是咫尺天涯。 是他,不配拥有那种温暖吗?还是他,注定是孤独而寂寞的呢? 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 躺在冰冷的池水中,她一定会感到很冷吧? 就如他,这样站在岸上,都已感到透骨的寒冷。而她,在水里,一定早已冻僵了吧? 心中越来越痛,象是被人捅了个窟窿,从里面流出汩汩的鲜血。 “去死吧!”忽然,他长发飞扬,就连雅悠也感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激烈的杀气。 剑光直劈向地上的已经吓呆了的骆冰音。 这一次,她是绝对无法逃开了。 骆冰音绝望地想。 “砰——”的一声,火花四溅,长剑竟被一根碗口精的铁棒挡住了,那精铁制成的铁棒上被长剑劈出了一个缺口,执棒的人被剑气震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如果,这一剑劈在了骆冰音的身上,会是怎样的后果? 雅悠不敢去想。 这一剑,恐怕是倾注了南宫煜的全部的内力吧。他一定是将那女子痛恨到骨子里去了,才会下手如此狠绝。 是因为那个田小果吗? 她的煜大哥从未象如此失态过,象这样狠绝过,不是很在乎的人,他怎会这样痛苦和悲伤? 田小果,就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吧? 雅悠不知此刻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听见自己心上人的心上人的消息时,同时也是她的死讯。以后没有人能和她煜大哥了,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中不全是欣喜,还有难过呢? 南宫煜凝目看向挡住自己一剑的人,那是个四十来岁中等身高的大胖子,生得白白胖胖,初看起来象个养尊处优的财大气粗的土财主。可是,仔细看他眼神,却是精光湛然,显然内功了得,武功不弱。 “你是谁?为何要救她?”南宫煜淡淡地问。 那大胖子呵呵笑起来,脸上的油光在阳光下发亮。他掏出丝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笑道:“这天,可真热啊……在下方强连,听说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在雨竹苑作客,这不,就眼巴巴地赶来了。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想不到剑法如此厉害,在下佩服的紧哪。只是,这个姑娘在下可不得不救。” “你和她是一伙的?” “呃……在下没见过这位姑娘,但是却认得她。小兄弟,她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向她痛下杀手啊?唉,得饶人处显饶人……” “喂,郁南,这胖子显然不是好人,和裘大叔相比差远了。你就连他一起收拾了吧。”石不坚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一边叫道。 方强连瞪着石不坚,仿佛此刻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连连摇头:“唉呀,小孩子,心肠怎么如此狠毒?你爹妈怎么不好好教教你?” 石不坚大怒:“大胖子,你凭什么骂我?你救这妖女,就是坏人!” “这可难办了。”方强连又擦了把汗,叹气道,“虽说我打不过这位小兄弟,可是这姑娘我可不能不救,否则我也很难活命啊。” “哼,你不救她,我们自然不会伤你。你救她,反而活不了命。你是不是笨蛋啊?”石不坚大奇,以为碰到了个白痴。 “这你错了,小娃娃。救她,我还有活命的机会,不救她,我就连半点机会都没有,而且肯定会死得很难看的。不好意思啊,就算要打一架,我也认了。谁要她是我们的尊贵的 特使呢?” 后面那句话,他说时,声音极低,仿佛是自言自语。 南宫煜和骆冰音却听得一清二楚。 骆冰音心中疑惑。 他们的特使?指的是她吗?这个叫方强连的胖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特使?”南宫煜问方强连,“你们是什么人?” “小兄弟,我虽打不过你,不过,你也未必讨得了好去。你若伤了她,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嘿嘿,我不管你们有多大仇恨,我劝你还是罢手吧。” 石不坚不服气地嚷道:“你这个令人讨厌的大胖子,吓唬谁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才不会怕你们呢。兵器中曾经久负盛名的南宫剑知不知道?还不是在他剑下走不过十招!” 方强连闻言心惊,眼睛微眯:“你是南宫煜?” 南宫煜淡淡地看着他,手中的剑缓缓地举了起来。 “喂,喂,慢着慢着。”方强连连连摆手,“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南宫煜却不容他发话,手中的剑挥向了他。 方强连肥胖的身子动了起来,却不见迟钝,边挡着他的剑,边叫:“你不是认识这姑娘吗?不是和这姑娘关系很好吗?怎么会要杀她呢?” 南宫煜此刻哪里听得进这些话语?他现在只想把眼前的障碍清扫干净,一心为田小果报仇。 方强连打得十分吃力。才过了五招,他就感觉自个快不行了。 眼见剑光劈向他,他一边吃力地举棒抵挡,一边灰心丧气地想,自个是不是该减肥了?怎么才动一动,就觉得浑身酸痛不堪呢? 正想着,一声轻笑传来:“胖子,我早说过你要减肥了,你偏不听。要不要我帮你啊?” 一个颀长清瘦的少年笑吟吟地站在一边观看,他长着一张可爱讨喜的娃娃脸,让人看后,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亲近之心。 南宫煜心中一凛,以他现在的武功修为,他居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何时出现的。 石不坚定睛看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欣喜地大叫道:“花大哥!” 那娃娃脸的少年这才发现了一边的石不坚,细细打量一番,嘴巴裂开大笑道:“你是小坚?天哪,才多久不见啊,你居然长这么高了?嗯,连声音都有些变了。如果不是你的脸变化不是很大,还有你这双灵活狡猾的眼睛,我真的认不出你来了。” 石不坚跑上来,拉着他的袖子,问:“你怎会来这里?” “这个……等会说。喂,大胖子,你打不过别人,就别打了!认输吧,否则老命丢了,我可不会帮你收尸!” 石不坚满腹狐疑,眼珠子转了转,问他:“你认识这个坏胖子?” “坏胖子?”花姓少年闻言捧腹大笑:“小坚,你说得对极了,他就是个坏胖子。” “所以……”石不坚认真地盯着他,“你不能去帮他,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 花姓少年闻言一愣,纳闷起来:“这么严重?” “嗯。”石不坚重重地点点头,“不过,你就是想帮他,也未必能帮上。你是天下第一神偷,偷东西你在行,不过,比武功你却不是南宫煜的对手。” “南宫煜?”花姓少年,正是花间行,他望着挥剑自如的南宫煜,心中不由暗自佩服。 方强连已是强弩之末了,他边喘气,边大叫:“姓花的小子,你居然见死不救!我告诉你,我死了,我房里的那些个宝贝你就别指望了。” 花间行的娃娃脸上笑容隐去,苦恼而矛盾地看着方强连。 “还有,你不是一直在找一个人吗?如果你帮我,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妈的,大胖子,你都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花间行初时惊愕,继而大怒。 “哼……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几手武功,能在教里待上两年?如果不是教主亲自下令不可伤你性命,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看我这么狼狈的模样?”方连强越想越气,肥胖的身躯抖个不停,也不知是因为精疲力竭还是因为心中愤怒,“可恨我那些宝贝,一件一件被你偷了去。若不是教主有言在先,你以为我会怕你?早就用棒子将你打成肉饼了。” 花间行越听越是糊涂:“你们教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哦,不会是你信口开河,好让我对你们冥煞教心存感激,想骗我救你吧?” 冥煞教几字一出,南宫煜和石不坚心中俱是一惊。 在江湖中,没有人不对冥煞教忌惮三分。 宁惹阎王爷,莫惹冥煞教。这是江湖中最近两年流行的一句口头禅。 冥煞教这两年,渐渐地从暗处转向了明处,势力不但渗入了武林中的各门各派,而且就连商业,冥煞教也有涉及。 冥煞教那个神秘的教主的野心不容小觑。 “花大哥, 你怎么和冥煞教扯上关系?”石不坚看他的眼神多了些防备。这样的眼神突然间让花间行很受伤。 都说孩子的眼睛是纯真无暇,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看来此话不假。 “小坚,我发誓,我与冥煞教半点关系也没有。” “没有外人能在冥煞教中存活两年,他们怎么会让你活着离开?”石不坚越想越是疑惑。 “小坚,你这样说太伤我心了。”花间行双手捧心,做伤心欲绝状,“难道你希望看着我竖着进冥煞教,却横着出来?好歹你也叫我一声花大哥,我还教过你怎么开锁,也算得上半个师傅……想不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石不坚有些愧疚。与花间行是几年前偶然间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一大一小居然成为朋友。“我只是觉得奇怪,冥煞教这样做有悖常理。” 方强连又架开一剑,差点摔倒在地上。他气喘如牛,大叫:“姓花的,你帮不帮我?再不出手,别怪我不告诉你你要找的田小果在哪里!” “田小果”三字一出,方强连容觉身上的压力消失了,剑气敛去,他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啪地一声跌倒在地,铁棒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原来你知道我在找她。”花间行冲上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她在哪?说啊!” “咳咳……”方强连挣扎着,“别抓我呀,我喘不过气来了。” 花间行手指一松,方连强啪地又摔回地上。 “啊——”刚摔回地面,此刻又被南宫煜抓住他胸前衣襟将他提出起来。 “她在哪里?两年前,她是不是被你们冥煞教抓走了?”石不坚怒问。 “咳咳……”可怜的方连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是……是被我们抓了……” 南宫煜心中一紧,“你们都对她做了什么?”他又心焦又心痛地问。 虽知田小果沉入了池塘,已是生还无望。他已下定决心,为田小果报仇后,他便遁入空门,不再理这红尘俗事。可是,他也急切地想知道在这两年里,她是怎样生活的。哪怕多了解一点点她的消息,对他往后孤寂的生活都是一种回味和安慰。 “没……没啊……”方连强连连摆手,心中苦笑。 “你胡说!”石不坚叫着,“我听说冥煞教对抓住的人,折磨的手段极其残忍。你们是不是让她吃了很多苦?” 想到几天前 他见到田小果时,她对两年来的经历只字未提,还和从前一样开心地笑着,心中感到难耐的疼痛。 要逃出冥煞教,想必她是经历过千难万险,生死挣扎的吧。 “没……没……”方连强苦着脸,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她是好好的,” “我才不信!冥煞教有那么好心?”石不坚一百个不相信。 “唉……咳咳……我也不信……”方连强满脸懊恼,“自从她来我们教后,我们教都变了风气了。你说,我们教哪次对敌人仁慈过?可是,也不知怎么搞的,教主居然下令不能伤那个潜入我们教偷东西的偷儿。我开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你们知不知道,我是最直接的受害都啊。我辛辛苦苦走遍天下搜寻来的那些宝贝,都让这个姓花的小子捡了现成的了。后来,我才知道,都是因为这个田小果。听说花间行是她的朋友,所以教主才下令不得伤他。” 花间行一愣,急问:“你说的是真的?” “我为啥要骗你?”方连强苦笑不已,“不信,你亲自问问田姑娘嘛。” 南宫煜和石不坚心痛不已。 亲自去问?到哪去问?人都不在了,还问什么? “她在哪?”花间行问。 “不就在旁边嘛……就是刚才南宫煜要杀的那个姑娘……南宫煜不是曾救过田姑娘吗?为什么此刻要杀她呢?”方连强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一边扭头看去:“咦?人呢?” 池边的草地上,哪里还有骆冰音的影子? 花间行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说的是一个身穿纱裙,身上被划了一剑,姿色美丽的一个女子?” “是啊。奇怪,她人呢?” 花间行叹道:“我刚进来时,就看见她悄悄地爬起来,走出园子了。” “你为什么不抓住她?”石不坚生气地大叫。 “我……我又不认识她,干嘛要为难她啊。” 石不坚跺脚:“你知不知道,她是凶手!” 南宫煜面色冷凝,剑尖直指方连强,恨声道:“如果不是你,那妖女怎能逃走?纳命来吧。” “等等!”花间行感觉事有蹊跷,连忙阻止,问道:“你说的田小果,就是指刚才逃走的那个女子?” “是啊。”方连强象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以为我说了这半天,是说谁?我这么拼命是为谁?还不是为了救田姑 娘嘛。” 南宫煜忽然觉得自己象听到了一个黑色的冷笑话。 石不坚和花间行都愣住了。 打了半天,居然是场误会。 南宫煜心中苦笑,将剑尖拿开,对方连强说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方连强反而纳闷了,疑惑地问:“为什么?” 石不坚痛惜地连连摇头:“刚才他要杀的那妖女是五音阁阁主骆冰音。你口口声声说要救小果姐姐,却不知道反而救了害死姐姐的凶手。” 方连强闻言大惊:“你说什么?刚才那姑娘不是田姑娘?田姑娘被她害死了?天哪,我这条命真的算完了!” 好不容易刚刚爬起来的肥胖身躯又软软地瘫回地上,他面如死灰,喃喃低语:“完了,我老方这回是真完了。教主决不会放过我的。” 第2卷 第32章 两个人的交谈 田小果睁开眼时,头顶上的太阳明晃晃地高悬在空中,照得眼睛刺痛。 好半天,她才缓过气来,意识慢慢地苏醒。 老天对她还是厚爱的,这一次,她又死里逃生了。 重新闭上眼,她笑了起来,嘴角上扬,黑长的睫毛微颤。 “醒来了?”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田小果一惊,立刻睁开眼,石非玉冷俊的脸悬在她的脸上空。他的眼眸幽深,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她。 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吗? 她摸了摸脸,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气息虚弱地问道:“你没事?” 石非玉眼神一闪,眸子越发幽深了,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 “是你救了我。”他说。 “哦。”田小果沉默着,不知接下来该要说些什么。 她爬起身来,环顾四周,青山绿水,身边不远处还有一堆已经熄灭的灰烬。不禁好奇问道:“这是哪儿?” “好象是个山谷。” 又是一个山谷。 田小果心中苦笑。 自从去了迷尘谷,后来又掉下冥煞教中的悬崖,她就对山谷这种地方感觉很不自在。 “现在什么时侯?” 记得在雨竹苑时已是下午,没道理现在的太阳正悬在当空啊。 “第二天的晌午。” “哦。”田小果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猛然一惊。 难道时间过了这么久吗? 心中有些疑虑,却又说不上来。 身上的衣服被太阳照耀,几乎干了,但山谷里的风极大,吹在身上,仍是感觉寒冷。 “阿欠——”田小果迎风打了个喷嚏。 鼻子中有液体流出,喉头也感觉发痒,让她直想咳嗽。 别要是又感染风寒了吧。 田小果担忧地想。想起躺在床上养病的那一年,内心充满不安。 一件男式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她一愣,抬头迎上石非玉躲闪的双眼。 “风大,别着凉了。” 田小果不觉微笑起来。 不愧是亲兄弟。他和坚儿一样,也是个外表冷硬,内心却柔软的人呢。 “谢谢。”她朝他娇憨一笑,没注意到石非玉一时呆愣的表 情。 “我们得尽快赶回去,美人哥哥还在那个骆冰音手上。”田小果眼露忧郁。 石非玉沉默了会,抬眼扫视了一圈周围,低沉着嗓音说:“我们恐怕已离雨竹苑很远了。” “怎么会?” “你看。”他指着两人不远处的一条水流湍急的溪流,“我们是被暗流带到溪流,又被溪水冲到这里来的。你刚才昏迷的时侯,我查看过,前后没有人烟,这里是荒野。” “就算是离雨竹苑很远,我们也要尽快赶回去。” 田小果抬脚走了两步,忽感晕眩,身体晃了两下。 石非玉急忙扶住她。 “谢谢。”田小果依靠着他的搀扶,稳住身形。 石非玉沉默地瞅了她一眼,忽然蹲下身子。 “上来。” “什么?” “我背你。” 田小果愕然。 让玄炎皇朝的当朝丞相背她?她可从未想过。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上来。” 石非玉蹲下的身躯一动不动。 田小果盯着他的背脊呆呆出神。 他的背脊,看起来宽广厚实,靠在上面一定很舒服吧。 唉呀,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捶了锤自己的脑袋。 “在想什么?还不快上来。” 石非玉这样半蹲着耐心地等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我在想,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突然间对我这么好呢?” “那么,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田小果一愣,点点头。“你问。” “我也感觉你不喜欢我。可是,在池中,你为什么会不顾自己的性命救我?” “这还用问吗?因为你是坚儿的哥哥呀,而坚儿,是我的弟弟。” 石非玉沉默半晌,问她:“就这样?” “不然怎样?”田小果清澈的眼睛回望着他,认真地说,“坚儿很爱你。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坚儿心中的地位吗?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最伤心的是坚儿。我把坚儿当亲弟弟般疼爱着,我不想让他伤心难过。” “上来吧。”石非玉低沉地说。 田小果叹口气。 他 如此坚持,再拒绝是否不大合适。 她爬上他的背,刚贴上去,一双有力的手臂便伸到她的臀部,将她的身子托住。 她的脸不可抑制地一红。 石非玉站起身来,迈开稳健地步子向着走。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双脚磨擦草地的悉挲声音和石非玉略为沉重的呼吸声。 “喂,你睡着了?”石非玉突然开口。 田小果有些茫然。 他的语气中好象有点担心呢,在担心什么呢? “没有。”她闷闷地回答。 “哦。”他几不可闻地长吐一口气。 许久没听见她的呼吸声,他还以为…… “你的呼吸怎么这么弱?”他又问。 “嗯,一直是这样的。” “身体不好吗?” “嗯。” 许久的沉默后,他又问:“看过大夫吗?大夫怎么说?” “天生的,看大夫也没用。” 田小果语气低落,趴在他的背上,随着他的脚步一起一伏。 “你相信命吗?”她问。 石非玉皱了皱眉,问:“你信?” 田小果叹口气,有些伤感:“是的,我信。我师父也常告诉我,要乐天知命。” “乐天知命?”石非玉有些好笑,“象你这般年纪,好象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象我这般年纪?我很小吗?” “难道不是?” “呵呵,也是。在普通人眼里,十七岁真的不大。可是,对于我来说,十七岁,可能不小。” 荒无人烟的山谷,天地间只有相依相偎的两人,田小果突然有种倾诉的欲望。 “嗯,是不小。”石非玉认真地说,“很多人家的女子,十六岁就出阁了,嫁人生子。” “那是别人。”田小果叹道,“我可从来没想过出嫁的事。” “为什么?你不急,难道你师父也不急?” “急什么啊?”田小果吃吃笑了起来,“我师父只希望我吃好,玩好。其他的,他说不要操心。” 好奇怪的师父。 有这样特立独行的师父,所以才造成了她这般与常人不同,相对独特的个性吗? “我问你 ,你为什么活着?”他问。 “不为什么,活着就是活着。” “难道,你没有最想做的事?比如嫁个好夫君,比如……” “干嘛想这些啊?”田小果撇嘴回道,“师父说,不要想这些,只要快快乐乐地活着就好。” “你这师父,很不负责任。”石非玉听后,不知为何,有些生气。 “才不是。”田小果一听很不高兴,“你懂什么?我师父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 “你不相信?我问你,你见过有谁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在没有人烟的寒冷寂寞的雪山之巅一待就是十五年?” “你说的是……” “就是我师父。”田小果悠悠地说,“我师父虽不爱说话,可是,我知道,他有多爱我。我师父说,在山下的田边捡到我时,我已身中剧毒,那毒是一种罕见的热毒,必须在冰冻的气温下才能解毒。师父为了救我,就将我带到了终年积雪的摩云峰。石哥哥,我这条命是师父给的。所以,对我来说,好好活着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你师父现在人呢?” “不知道。可能已经下山了。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了。” “你一个人在江湖上游荡,他不担心吗?” “当然会担心啊。所以啊,我跑出来时,没有告诉他。其实,我想,师父也是矛盾的吧。对他来说,只要我平安就好,哪怕一辈子不下山。可是,他也知道,我是多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毕竟,对于一个不知明天在哪的小女孩来说,这是一个不忍拒绝的愿望不是吗?” “不知明天在哪?”石非玉感到好笑,“这可不象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女孩该说的话。难道……” 他心中一紧,问道:“你小时侯中的毒还没解吗?” 田小果扑哧一笑:“我师父可厉害了,怎么可能没解呢?只不过……” 她忽然闭口不言。 “只不过什么?” 田小果眼睛眨了眨,忽然笑道:“石哥哥,我发现你今天好奇怪。平时对我都爱理不理的,今天怎么这么有耐心听我说话呢?” 石非玉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田小果也不追问,沉默了下来,似乎想着自己的心事。 “对不起。” 石非玉忽然说。 “什么?”田小果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从前对你有偏见,以为你是个挺有心机的女孩。不过,这段时间,我也看清了,你挺单纯。” “我?”田小果笑起来,“我们才相处过多久啊?不就两天吗?你难道不担心自个看走眼了?” “一个能弹出象白雪般纯净的乐曲的人,内心一定也很纯净。”石非玉叹道,“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贪念和欲望,所以才会着了骆冰音的道,被她琴声所惑。只有你,能不被她琴音干扰。有时,我很奇怪,你难道,就一点想要的东西都没有吗?” “我想要也要不起啊。”田小果语气伤感,转而又欢快起来,“你呢?是不是有很多想要想争取的东西?” “不错。”石非玉叹道,“我想我还是有一点贪念吧。我希望建功立业,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希望朝廷政局稳定,希望天下太平……” “停停!”田小果笑起来,“你哪是有一点啊?分明是很多。你好有志向。哪象我,只要能吃能睡有好玩的就很开心。” “你能看到自己的不足就很好。你也该有个生活和奋斗的目标才行啊。” “才不要。”田小果无所谓地说,“我这样挺好。” “你这样,会带坏坚儿的。” 石非玉发誓,他说这句话的时侯真的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田小果显然不高兴了。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怎么带坏坚儿了?”田小果很不服气,“坚儿和我在一起怎么了?是学会了偷还是学会了抢?” “虽然还没学会这些,但是却学会了偷懒贪玩。” “他只是个小孩子,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偷懒和贪玩啊?” “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就能纵容吗?我象他这样小的时侯,都准备考状元了。” “可他只有十岁。” “不,再过一个月就十一了。” “那还不是小孩子?” “当然不是。又不是只有五六岁。” “五六岁叫小孩子,十一岁就叫大人?” “他该懂事了。只要你不那么宠溺他。” “你也想让他去考个状元回来?别忘了,他才十一岁!” “我十一岁时,已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了。” “所以,你也想让他和你一样,成为神童?”田小果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有何不可?我能做到,他是我的亲弟弟,自然也能做到!”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他自己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只要好好教导,他可以做到的。” “我不是问你他可不可以做到,而是在问你他愿不愿意做到!”田小果有点恼火了。 “有什么区别吗?可以做到就一定要做到。”石非玉觉得田小果考虑问题的角度很是奇怪。 “你怎么这样啊?”田小果气恼地叫起来,“你以为坚儿和你一样吗?你想做的事他可能未必会喜欢啊。你为什么不问问他需要什么,他在乎什么呢?” “现在他懂什么呢?他只是个孩子。所以必须对他加强引导和督促,否则将来他会一事无成。” “现在你又承认他是小孩子了?”田小果冷笑,“既然是小孩子,就应该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去对待他,你怎么能把他当成大人呢?你这样做,可能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的。” “有什么压力?”石非玉更不解了,“他现在既不愁吃也不愁穿,天天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哪象我象他这般大时,饥寒交迫,还要想着怎么养活他。” “你好象比他大好多岁。” “我比他大十一岁。” “坚儿……是你一手带大的?” “嗯。”石非玉语气中充满回忆,“坚儿小时侯体弱多病,又没有奶水喝。我就只好一家一家地讨,讨来点米汤什么的将他喂大。好在我们所住的那个村子,民风淳朴,村民们大多热心善良,看见我们两个孤儿,都愿意伸出手帮我们一把。就这样过了两年,直到我金殿面试,高中状元。”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田小果却听出了里面所饱含着的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 “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们的爹娘呢?” 石非玉沉默了。 田小果有些后悔,自己的问题一定触及到了他不愿回忆的伤痛。 “他们都过世了。”良久,石非玉才淡淡地回道。 可田小果却分明感到他的身体突然间变得僵硬起来。 “你累不累?”她岔 开话题,问他。 “还好。幸亏你不是一头猪。”石非玉的话语中的一丝压抑的笑意。 “猪?”田小果一愣,佯怒道,“你骂我?” “不是说你不是嘛。” 石非玉的笑意更浓。 “如果你能用这样的语气和坚儿说话,你们就不会常常吵架了。”田小果忽然说。 石非玉没有回答,神情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