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女侠》 第一章 正午的阳光热辣辣地照着,黄土路上杳无人烟,李家屯子里唯一的那间客店,仅散坐着两桌客人,连店小二都懒洋洋地摊坐在店头,一双泡眼半睁半闭地打着盹儿。 远远一个人影蹒跚地朝这走近,听那拖拉着的步伐,想来是走乏了的旅人。 “小二哥。”那声音粗哑而老迈。 “唉。”店小二匆忙地从椅上跳起,还未看清眼前的是谁,那待客的热络笑脸就已挂起。“客倌里面坐呀!请问要打尖还是过夜呢?” “呃……”老人的脸上有几分尴尬。“不用了,倒是想问问贵店有没有些冷茶剩饭” “啥!”定眼一瞧,才发现面前的老者形容憔悴,一件破烂布袍,行缠夹脚,脚底着双破芒鞋,看来便是副穷酸相。 店小二一脸嫌恶道:“大中午的没客人上门也就算了,居然还来个臭要饭的。” “小二哥,我不是乞丐,只是昨夜里打前头那座山过,忽然听到虎啸,吓的我慌不择路地冲下山,匆忙中把行囊给掉了,所以才”老人低声下气地解释。 “我可不管你是被什么给吓着了,总之,”店小二蒜头鼻翘的老高。“有钱的是客人,没钱的就是乞丐,客人便往店里走,乞丐嘛……”他下巴往外一努。“就请滚远些,别堵在店前触人霉” 话还没说完,店小二突然身子一缩,嘴里哀叫出声:“谁打我?!” 快速地抬起头往四下张望,偏除了眼前的老者外,四周并无他人,狐疑地望望店里仅有的两桌客人,他一面揉着头一面转向老者。“耶?你怎么还不走?”他抬手欲推向老人。 “唉哟!”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又是一阵疼,店小二捂着头回过身,偏身后的两桌客人依旧自顾自地喝酒吃饭,没人朝他望上一眼。 这下店小二也不敢再驱赶老人,他摸摸鼻子走回店头的老位子,屈身坐在那,表面上装得不在意,一双眼却偷偷打量着情势。 老人独自站在那,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他望望小二哥,偏他一对上他的眼便转开头去,这时,那饿了一日有余的肚皮又不识时务地鸣起饥鼓,叫原就有些局促的老者脸上更添羞惭。 “伯伯,你肚子饿了吗?”不知哪儿传来略带天真的女声。 老人循声望去,对上的是双无邪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黑缎子似的长发用鹅黄色的丝带绑着,小脸蛋上是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挺翘的鼻,还有小花儿似的唇瓣。 “小姑娘,你一个人吗?”老人问。 女孩点了点头,那模样带点儿娇憨。 暂时忘了肚皮问题,老人在女孩身前落坐。“小姑娘” “我不是小姑娘,我是裘娃儿,”女孩眨着圆圆的眼。“伯伯叫我娃儿就好。”说着粉唇化成了弯弧。 “娃儿姑娘,”老人唤道。“你怎会一个人在这呢?是不是跟家人走失了?” 孤身女子本就引人注目,裘娃儿又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莫怪老人将她当作迷了路的孩子。 “不是。”裘娃儿摇了摇头,发上的丝带也跟着飘了飘。“我正要上湘城探望姐姐,阿叔原本要跟我一起去,可临时有事缠身。”她眼神一黯,随后又强打起精神,扬起笑脸。“不过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从这儿到湘城还有好长一段路,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哎,”老人摇摇头。“现在世道不好,拦路打劫的人很多呢!” “我不怕。”小姑娘略带稚气地说。“奶奶说了,凭我的功夫行走江湖不成问题,只是,”她吐了吐舌。“历练不够,容易出事。” “原来娃儿姑娘还学过功夫,不过强盗土匪不比教拳的师父,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可不懂手下留情,娃儿姑娘还是小心为上。”老人好心地劝道。 “谢伯伯关心,我晓得的。”她灿烂一笑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伯伯不是肚子饿了吗?不如让人送点酒菜来,我们边吃边谈可好?” “不,我”老人有些羞愧,昨夜将行囊给搞丢了,现在他身上连块铜板都没有,这酒菜怎么吃得起? 裘娃儿侧头对老人安抚地笑笑,手指从盘中捻起颗花生米,轻轻一弹,也没见她怎么使力,花生米就像弹丸似的朝店小二的后脑勺飞去,那速度凭快,眼才一眨,原本斜倚着的店小二已经从椅上跳起,一面捂着脑袋,一面团团转地喊:“是谁打我?” “我。”裘娃儿举起手。“小二哥,麻烦你再送些酒菜来好吗?” “客倌,您别开我玩笑了,”自然不会相信这圆圆润润的小姑娘能够使邪法打人,店小二一面整治饭菜一面道:“倒是您得小心些,别上了乞丐欺人的勾当” “别胡说八道!”裘娃儿又拿起一颗花生米,抬手作势道:“你还想再挨疼吗?” “好、好、我不说,”瞧她那微噘着嘴的俏模样,店小二不禁心头发痒,将饭菜送上,他斜睨了老者一眼,嘴里不清不楚地喃道:“真便宜了你这老家伙……” “你还在胡说什么呀?”娃儿生气地抿起嘴。 “没有、没有,小的这就问边去,客倌慢用。”说完哈着腰退下。 “算你运气好,要是阿叔在非让他削掉你那张嘴不可。”裘娃儿斜睨着店小二道。 “娃儿姑娘,原来刚才是你”老者一脸感激。 “呃……”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那没什么。”说着忙转移话题地指了指桌上的菜肴。“伯伯,你快趁热吃吧,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人望着裘娃儿孩子似的脸蛋,忍不住叹息出声。 想不到这小姑娘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着一副良善心肠,再加上那手弹花生米的功夫,哎,老者在心里摇了摇头,莫怪出门前老爷一再交代,江湖上奇人异事多得很,要他谨记绝不可以貌取人,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 裘娃儿见老者虽一面夹菜入口,但眉上却写着烦忧,禁不住问:“伯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烦心事呀?” 老者叹了口气。“我这次出门原是为了寻我家少爷,可踏出门才不到一周,就弄丢了行囊,此去荆城还有这么长的路,我真怕自己一身老骨头撑不到那。” “荆城?”这与自己的目的地方向正好相反。 “哎,”老者微微颔首。“我家少爷从小就在锡魔老人手下学武,听说锡魔老人就住在荆城一带,所以老爷才要我去那儿打探消息。” “锡魔老人……”裘娃儿咬了咬唇。 “娃儿姑娘听过这个人吗?”老者像松了口气。“我只知道这人的名号,却不知道他的模样,原还想到了荆城不知怎么打探起,要是娃儿姑娘知道锡魔老人的消息,那可真是帮了老汉一个大忙。” “不,”裘娃儿害羞地笑了笑。“我只是听阿叔提过这个人,听说他是武林耆老,结过的仇家还不少呢。” 老人一听脸色转白。“结的仇家不少?那我此去荆城” “伯伯,你别担心,”裘娃儿安慰道:“锡魔老人乃是武林五叟之一,他的仇家虽多,可却没多少人有那个胆子动他。” 瞧她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却俨然一副老江湖样,让老人对眼前的小姑娘更不敢轻慢,连带的态度也越发恭谨。“娃儿姑娘,那么依你之见,我该怎样做才好?” 他哪知道行走江湖对裘娃儿来说还是头一遭,只不过从小听家人说多了江湖掌故,所以还能拿来唬人。 裘娃儿见老者眼中隐隐带着冀求,又见他显然不懂武功,心里已决定非得帮帮他不可,不过帮他前总得把事情打听清楚,免得以后让阿叔知道了,又要说她做事不经心。“伯伯,你是为了何事要去寻你家少爷?” “还不是为了我家少爷的亲事。”老人叹口气道:“少爷从小和隔壁镇上的江家姑娘订了亲,自前年江姑娘及笄后,江家年年都派人来催,偏少爷却音信全无,今年江姑娘都已经十七啦,江家老爷放了话,今年要是再不来迎娶,江家和孙家可要结仇了,老爷一听忙命我出来寻找少爷,还说要是找不着少爷,我也用不着回去了。”说完眼中泛起老泪。 “伯伯,你别哭呀,”娃儿一看到眼泪心就软了。“我会想法子帮你的。” 老者眼一亮,感激地起身就拜。“谢娃儿姑娘” “哎、哎!”娃儿忙扶住他。“伯伯,你别这样,倒是这么久没你家少爷的消息,你可还认得他的模样?” 老人抹去眼泪。“这不打紧,出门前老爷交给我一样东西,他说要我依这东西和少爷相认。”说着伸手往怀里摸了摸。“昨夜丢了行囊,我就怕连这也掉了,幸好我一直贴身带着。” 老人掏出个缎布包着的小玩意儿,只见他小心地将层层包覆着的布料解开,最后露出个绿色的小珠子。 “这是”裘娃儿好奇地凑近一看。 老人将小珠子拿起,原来是个做得十分精致的耳坠,不到一个指节大的镂空玉珠。上头雕着朵朵梅花,里边还悬着一颗小小的红玉,那模样看来精巧可爱,让裘娃儿禁不住接过手来细看。 “那红玉上也雕着梅花呢!”裘娃儿惊喜地说。 老人呵呵地笑了。“这是江家和孙家订亲的信物,全天下就只有这么一副,我家少爷手中也有一个和这一模一样的耳坠。” “这么说来,伯伯手上的这个该是江家姑娘的了?”裘娃儿问道。 “呃,”老者脸上微现尴尬。“这是今年年初江家姑娘派人送回来的,还叫人带了话说她这辈子绝不嫁我家少爷,所以老爷才要我早些找到少爷,让他快快回去处理这事。” “这江姑娘脾气也挺硬的呢!”裘娃儿偏头笑道,随后将玉坠交还给老者。“伯伯,你还是快把这东西收好吧,要是丢了,你家少爷岂不是娶不到老婆了?” “说的也是。”再次细心地将玉坠用缎布包裹,老者将布包贴肉收好。 两个人就这么毫无警觉地说话,丝毫不曾发现,当老人拿出玉坠时,店小二那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的贪婪模样,就连另外一桌默默吃酒的客人,也像为了那个玉珠而对裘娃儿与老人多看了两眼。 过了正午阳光稍减,裘娃儿与老人会了帐朝前头的路行去,小小的店铺里仅剩一桌客人,店小二一面望望人客,一面望望前头的道路,那模样看来有些焦急,像有事待办似的。 “爷,我们不跟上去吗?”客桌上,个儿小小的那个压低声音问道。 个儿修长的那个像没听到似的,嘴里自顾自地叨念:“这丫头,明明交代她不准在路上逗留,不准管别人闲事,出门才几天,就把我的话全丢脑后去了,还说她一个人出门没问题呢!” “爷,不跟上去怕要出事的。”小个头的那个着一身青衣,看来是个随侍的小童。 个儿修长的那个穿着不显眼的灰布袍,深色的斗笠压得低低的,一张脸全遮在阴影里,他将手上的酒杯随意一放,站起身道:“你去会帐。” “是。”小童领了命后又回过头。“爷,那店小二的嘴呢?咱们是削还是不削?” 灰衣人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小童忙捂住嘴,偷偷地吐了吐舌后,才乖乖地付帐去。 好不容易送走客人,店小二一面清理着桌子,脑袋里一面盘算,却在手碰到个扳不动的东西时,才回过神望向桌面。 “耶?这杯子怎么和桌子黏上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杯子不知怎的陷进木桌子里了,任凭店小二怎么使劲也没办法把杯子拔起,气得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狗日的,今天老子是撞邪了……” ※  ※  ※ 夜阑人静,黑绒布似的天空点缀着几颗星子,看来是众人安眠的时候,偏有几个黑影子,趁着这时躲躲闪闪地摸向镇上唯一的那间客栈。 影子们摸向后门,当中的一个噘起嘴、鼓动喉咙,仿着夜枭低叫,不一会儿,原本紧闭的木板门便回应地开了。 “是李大哥吗?”门里的人压底声音问。 “刘老弟,”门外的人同样压底声音。“点子呢?” 将门推开一条缝,这刘老弟招手要他们进来。“老的住天字一号房,女的住他后头,前后左右都没别的人客,方便你们下手。” “好兄弟,事成后少不得分你一杯羹。”那带头的人大力地拍了刘老弟肩膀一掌。 刘老弟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势,他吞了口唾沫,那满是贪婪的眼在夜里仍亮得像夜明珠似的。“李大哥,听说这点子颇丰?” 黑影子的头点了点。“消息是从我族弟那儿来的,那老头手中有一只耳环,据他说虽才远远望上一眼、但看那雕工,起码值个五百两。” “五、五百两?”刘老弟险些被呛着。 “能弄到手的还不只这些。”李大哥微眯着眼。“总之这一票要做得成,好处是少不了你的。” “谢李大哥,小弟一定竭尽所能。”他几乎已经可以看到眼前堆着亮闪闪的银子。 绕过了后头的小花园,刘老弟将一行人带向国后的小楼。“人就在这。”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微弱的星光中辨好方位后,李大哥低声交代道:“劳烦老弟到后门口等着,待我们出了门,依旧把门锁上,明儿个要是有人问起,再装得啥事也不知就成了。” “我明白。”说完随即离去。 李大哥朝身后打了个手势,随即有人递上了竹制的细烟管,悄悄将纸糊的窗子戳了个洞,李大哥缓缓将烟管推入。 嘴在烟管上一吹,过了好一会儿才凑上细瞧,见床上的人影动也不动,他才出声道:“老的倒了,女的呢?” 身后的人呼出三短一长的暗号,不久即传来约定好的啸声,李大哥点了点头。“成了,兄弟们动手吧。” 一伙人训练有素地分批跃进两间房内,接着安静地各扛出一个大布袋,然后极有秩序地朝后门行去。 一路上躲躲闪闪的,好不容易将人抬进了废弃的城隍庙,小心地把肩上的布袋放到地上,李大哥上前解开袋口绳索,轻轻一扯,便露出一老一少两张脸。 老的那个呼吸极浅,不仔细瞧还看不出他有在喘息,小的那个却相反,小嘴微张,呼吸忽大忽小、忽长忽短,间或还打个两声呼噜。 李大哥瞧那小姑娘的模样,眉都拧紧了。“这像中了咱的‘鸡鸣五鼓断魂香’的样吗?” “老大,”小喽忙回道。“模样虽不像,不过我们这一路颠簸,她却哼也没哼一声倒是呼声不断,方才小的还顺手拧了她一把,也不见她有啥反应,若非中了迷香,怎会如此?” 李大哥沉吟了会儿,最后出声道:“人都抓来了,谅她也变不出什么花样”话说到此,他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是谁?” “大哥,是我。”破烂的长帘子一动,一个鬼祟的影由后头钻出。 李大哥松了口气。“原来是你,怎么?不放心大哥办事的手段?” 那人抬起头来,一双混浊泡眼搭上扁扁的蒜头鼻,赫然便是李家屯小客店里那嫌贫爱富的店小二。 “不是,”店小二揉了探鼻子,有些赧颜。“小弟想来问问大哥要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这还需要问吗?老三,”李大哥直呼其名。“照咱们从前办事的规矩,自然是榨干后再一刀一个。”他举起手在脖子前一划。“了结了算。” “大哥,”李老三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想……” “想什么你说呀,凭咱们的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李大哥大方道。 “我想跟你讨那个女子。”李老三大着胆子说。 “这可不行,”李大哥搓着下巴。“留个活口便多一分风险,顶多一会儿让你先上便是。” 李老三还想求情,不过看了看大哥的眼神后,还是识时务地把话吞回肚子。 早知道中午在店里就先迷倒了这两个,省得现在还得与人分一杯羹,再说,这么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留在身边不好吗?干嘛非得杀了不可?大哥也太怕事了吧! 心里虽这么想,脸上可不敢露出半点痕迹,只是免不了怨怪起晌午时店里的另外一桌客人,要是他们没碍在那,他早自个儿下手了,说到那桌客人,点了壶酒喝大半天不说,还使戏法害人,硬把杯子嵌进桌里,害他挨了老板一阵好骂,真是 “下次要让我遇见,我非好好整整他们不可!”他捏着拳头道。 “你在说什么呀?”李大哥不耐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拿凉水来,先灌醒了他们好问话。” 旁边早有人备好了东西,李老三一把抢过,猴急地凑到裘娃儿身旁,伸手便要揽向她的肩 “哎唷!”接下来便听他哀叫一声,捂着手跳起。 “怎么了?”李大哥皱着眉瞧他。 李老三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让自己打翻了的茶杯。“我也搞不太懂,好像被人打了一下似的……”说着又试探地朝躺在地上的裘娃儿跨了一步。 脚才刚落了地,他整个人马上像只受惊的猴儿似的胡乱扭跳。“我的妈呀,痛死我了,别打啦!”跳到后来,干脆两手抱着头四处乱窜,嘴里的喊声还役办法停下。 “三哥,你”小喽看得都傻眼了。 还是李大哥见多识广,只见他双手合拳朗声道:“是哪位前辈在此?不知我们是哪里得罪了前辈,前辈要这么乱我们的买卖?” 四周一片安静,连李老三都躲到大哥身后,探头探脑地观望着。 良久,平静的空间里响起一声冷哼,那声音是如此清楚地钻进耳,却不知怎的让人无法分辨来处,只尝到那哼声里浓浓的讥讽。 “前辈”李大哥忍气吞声道。 “喂,底下的!”轻脆的童声响起。“我们爷不想跟你们说话,所以只好由我开口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识时务的就趁早滚,别等到我们爷生气,那时才跑可就来不及啦!” 听出声音是由上头传来,李大哥忙抬头朝上望,只见上头的横梁上坐了个穿青衣的小娃子,小娃子旁站了个人,那人斜靠着墙,脸隐在阴影里,教人看不出是何模样。 “尊驾是哪山哪派?莫非真连一点道上的规矩都不懂?”李大哥难掩气愤。 “我说底下的,”小童右脚跨在左膝上,单手撑着下颚。“咱不想跟你多扯,谁教你谁人不动,却偏偏动上咱爷的人,识趣地快滚,否则……嘿嘿。”他以冷笑结尾。 瞧这两人的架子,再加上方才那一手估不出名堂的功夫,李大哥再不济也不至于瞧不出这两人来头不小,然而若真这么听话地放弃这笔生意,他李大今后要怎么在兄弟面前混?再说,他实在也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 念头一起,胆气顿生,李大仰高头道:“既然如此,估量我李大今天得做个不识趣的人了。” “唷,”小童怪叫道。“爷,看不出这人还有点胆子呢!” 那隐在暗里的人冷哼了声。 “要做不识趣的人那还不简单。”小童对着下头说完,随即转过头,换个口气狗腿道:“爷,劳你动手了。” 那人在暗里看了他半晌,接着冷冷地从嘴里射出两颗冰珠子。“你去。” “我去?”小童张口结舌。 那人二话不说揪住他后领朝底下一掷,这一手里暗含巧劲,把个小童安安稳稳地送到了地。 “爷啊,你别害我”小童惊魂未甫。 李大可不会放过这机会,由身后掏出兵刃使力便往前头刺去 就在刀刃即将刺到小童的一瞬,李大不知怎的右肩一斜,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大步。 这叫小铁的小男孩别的不行;就一颗脑袋精灵古怪得很,瞧这情势就明白了自家爷的用心,当下什么都不管,两只拳头握得死紧朝前猛打。 小孩儿的拳头能有多少劲,偏李大却被打得一路往后退,旁人不知,他自己却明白得很,上头那人不知使什么暗器,一下一下地顺着小童的拳路而来,虽可隐约听到破空声,偏看也看不到,躲也躲不过,害得他只能把暗亏往肚里吞。 就这么被打出庙,李大恨恨地看着那狗仗人势的小娃子,咬牙切齿道:“风水轮流转,你就别落在我手上!” “我才不会那么倒霉呢!”小铁得了便宜还卖乖。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李大抬手对兄弟们做了个手势,众人虽然不甘,但技不如人,只得听命散去。 骄傲地抬高头,做作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后,小铁才转身回庙,一跨进庙里,便见到主人已经下了地,正蹲在裘娃儿身旁察看着。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二章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娃儿老毛病又犯了。”一改方才冷淡的态度,应铁衣恼道。 “二小姐又怎么啦?”小铁蹲到主人身边问。 “告诉过她出外不比在家里,要她记得提高警觉,结果呢?还不是一睡就人事不知。”他大力戳了下她的额。 裘娃儿睡得正熟,只当有蚊虫扰眠,抬起手挥了挥,翻个身更沉入梦乡。 “你瞧瞧她,这模样教人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应铁衣摇摇头,那望着她的眼里有着轻责,却有着更多的不舍。 “爷对二小姐真是疼得紧呢。”小铁语气古怪地说。 这句话虽轻,响在耳际却宛如警钟,应铁衣敛住心神站起身。“天看来快亮了,先把他们送回去再说。” 小铁点点头,伸手就要抱向裘娃儿。 “你做什么?”应铁衣揪住他衣领往后一拉。 “抱二小姐回客栈啊。”小铁理所当然地回。 他个儿小,当然是负责搬同样个儿小的裘娃儿,至于那老头,自然是由身强体壮的主人搬喽。 “不需要。”应铁衣右手将裘娃儿抱进怀里,左手则勾住老人的衣服后领。 “这法子倒好,”小铁拍拍手。“不过我可以帮忙抱二小姐的嘛,爷自个儿搬两个人不累吗?” 应铁衣眉一挑,左手一动仿佛要将老人抛向他,吓的小铁抱头躲到一旁。“不成、不成,这老头我搬不动呀。” 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应铁衣继续勾着老人的后领道:“你不是要帮忙吗?” 小铁吐吐舌,看看老人在主人指间晃来晃去的样,忍不住替他觉得头晕目眩。“幸好他中了那什么鸡鸣五鼓断魂香,否则这么晃来荡去,非让他吐死不可。” “别嗦了,快走吧。”应铁衣看看天色后说。 “走”这时才想到主子只有两只手,小铁苦着脸道:“爷,我要自己走回去呀?” 应铁衣腾出一只手指头。“你要让我勾着晃回去也成。” “算了、算了。”小铁认命道。“爷先请,我用我那三脚猫的轻功慢慢踅回去便是。” 应铁衣的速度凭快,才一眨眼便连背影也见不着,小铁慢慢地朝外踱去,嘴里还小声念道:“谁要让人这么勾着后领带回去,那老头昏了当然没关系,我可是清醒得很,哪能让自己像条鱼似的挂在人家咦?这是什么?” 地上一个小布包引起他的注意,小铁上前拾起,还没打开他便认出了这是什么,用指尖稍微捏捏,里头果然包着个小小硬硬的玩意儿。“啃,看来庙口那算命的李老头说的没错,我小铁果真有偏财运。” 他嘿嘿笑着将布包收进怀里,走了两步心里又有些不安。“我可没犯戒,”他嘀咕道:“这东西是我捡的,不是偷的,再说这玩意儿不在,二小姐也不用转道到荆城,她要能乖乖地往湘城走,主子自然心情好。哎,说来说去,我可都是为了我家主子呢!” 说服了自己的良心,他满意地点点头,跨步往城里走去。 ※  ※  ※ 烛影摇晃,映在窗上的人影儿也跟着忽大忽小,只见那影儿慢慢走到床边,手扶着床柱,头儿微倾,像是整副心思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 低头细看她酣甜的睡颜,满心的纷扰思绪,禁不住都化作了一声叹。“娃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八年了,这八年来他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这个问题,而其中的含意,也从最初的单纯转为他不愿去深思的复杂。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娃儿时,她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娃娃,又黑又亮的大眼好奇地看着他,粉红色的小嘴含着自己的拇指,仿佛那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再次见到她,她八岁,刚满十岁的姐姐牵着她的手,两张小脸上混着同样的泥灰与泪水,那被泪浸得宛如夜湖的眼里,有着浓浓的惊惧与害怕…… 那天,是师兄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他的日子,也是在那天,他对师兄许下承诺,会将两个孩子照顾好,待她们有如己出。 如今凝儿的婚事在即,娃儿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只要娃儿也找到个好归宿,他就算完成了师兄的请托。 这是该高兴的事,可不知怎的,他心里却有些烦乱。 他伸出手将娃儿微乱的发丝顺到耳后。 比起凝儿,这娃子分外地教人放心不下,做起事来总是绝少细想,偏又爱玩,住在谷里八年,毁在她手里的屋房厅院不知有多少,前年为了画幅图送他,几乎把整个书房都给淹到墨水里去,想到她小脸上染着墨渍的模样,应铁衣的眼神不禁柔和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小孩子似的个性,让他一直没注意到,娃儿已经到了可以论及婚嫁的年纪,在他的感觉里,她似乎还是是那个八岁的小女娃,喜欢玩、喜欢哭、喜欢一天到晚黏着他…… 直到三个月前卫君来访。 那天,他与卫君在亭里闲谈,娃儿和小铁在院里玩闹,卫君突如其然地开口替儿子求起亲来。 “别开玩笑了。”这是他第一个反应。“娃儿还小呢!” “不小啦!”卫君含笑望着院中的娃儿。“她今年也有十五、六岁了吧?是到了该找婆家的时候了。” 应铁衣愣了下,顺着卫君的视线望去。 当时小铁正爬在树上淘气,满树的桃花全给他摇散了,花瓣如桃红色的雪般洒落,层层叠叠的,全落在了树下女子的身上。 女子头微扬,手略抬,宽大的衣袖滑落在肘间,露出一截白嫩如玉的手腕,那衣服的绣边是红的,散落的花瓣也是红的,飞红掩映下,那树下的女子美得仿佛会在下一瞬就消逝。 女子转向他,笑靥如花,突然一阵风吹来,翻飞的花瓣被吹乱,女子抬起手,半垂的袖子略遮住了颜面,粉色的抱子被吹得紧贴住身于,花雨中,那桃花似的脸蛋及略带青涩的窈窕身段,美得让人转不开眼。 应铁衣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肯定是十分吓人的,卫君小心翼翼地收回请求,娃儿和小铁也急忙跑到他身边,两张小脸上写着明显的担心。 他仔细地看着娃儿,这才发现自己有好久没有这么看她了,也才发现那原本还不到他腰间的小身影,如今已经长到了他胸口位置,那从前总是沾着泥灰、沾着鼻涕眼泪的小脸,如今已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美丽花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震惊。 他对凝儿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凝儿从小就显得懂事乖巧吗?谈凝儿的亲事时,他心里只有属于父执辈的责任与骄傲,而光只是想到该替娃儿找婆家,他心里就有一种难解的情绪,仿佛不愿将手中的珍宝让人似的。 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和娃儿较亲,何况娃儿这么爱黏着他,想到身边将少了这么一个爱黏人的家伙,难免会有些不习惯。 或许因为意识到娃儿不是个孩子了,所以他开始不自觉地在两人间拉开距离,不准娃儿太接近他,这样的改变让娃儿感到困惑,但却得到母亲的赞同。“虽然娃儿叫你一声阿叔,终究是没有血缘,你们两个这么亲近,是会惹旁人说闲话的,你是男的不打紧,但娃儿还要嫁人呢,你多少也该避一避。” 于是原本答应娃儿要和她一起上湘城,也让他找了个借口失约,说要让几个家仆陪她去,她却坚持要自个儿出门,母亲又站在她那边,不得已只好叮嘱她好些事后,才让她离谷。 自娃儿离开后,母亲毫不担心,他却好几夜不能成眠,想她总是毫无戒心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在外头吃了亏……这么折磨了自己几日后,他终究还是带了小铁随后跟上。 果然那下三流的鸡鸣五鼓断魂香虽伤不了她,她却险险害在自己的贪睡上,就是知道她只要一睡就仿佛死了般,才特地提醒她要提高警觉,但她仍把他的交代当成耳边风。 愈想愈气,应铁衣又朝她额头弹了一下。 裘娃儿嘴里咕哝了几声,翻个身又睡了。 应铁衣又好气又笑地看着她,虽然如此,双手仍习惯性地帮她将被子塞得密实,最后替她把睡乱的发拨好,才放轻脚步出了房门。 门外小铁正等在那,一见他出来忙上前道:“爷,我已经灌了那老头两大杯凉水,看他的情况应该无妨,顶多明早醒来有些头晕罢了。” 应铁衣点点头,一语不发地往后头的厢房走去。 “爷……”小铁跟在他身后,挣扎了许久后终于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我们为什么不跟二小姐会合,非得这么偷偷摸摸地跟在她身后? 应铁衣头也不回的说:“也该让她学着独立了,否则一直像个孩子似的,将来怎么嫁人?” “呃,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偷偷跟着?”主子扫向他的眼神让他闭上了嘴。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自个儿出谷,没人跟着要是出了事怎么办?”说完后,应铁衣便推门进了房。 独留小铁皱着眉疑惑地摸着自己下巴。想了许久。他喃喃道:“怪了,爷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矛盾吗?” ※  ※  ※ 翌朝。 裘娃儿伸了个懒腰在晨光中醒来,她揉揉眼,打了个呵欠。摸索着下了床榻。 略略梳洗后便推开房门下楼,店小二一见到她脸色便显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她微侧着头问。 “不,没什么。”店小二掩饰地低头用布巾拍了拍桌椅。“客倌请坐,请问要用些什么?” 裘娃儿张口欲言,却在看到孙老伯神色仓皇地跑下楼时,站了起来。 “小、小二哥,”孙老头喘吁吁地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大约这么大的布包?”他以手指比划着。 店小二摇了摇头。“没见到。” “你再想想,”孙老头急得拉住他农袖。“或者店里其他人拾到了说不定。” “确实没有。”店小二再次回道,随后摆出一副无奈的脸孔。“顶多我帮您进去里头问问。” “谢小二哥,麻烦你了。”孙老头感激地说。 “”老伯,您先坐下吧。“裘娃儿扶着老者就坐。”发生什么事了?“ “娃儿姑娘,”孙老头心焦不已。“我那包着信物的小步包不见啦!” “怎么会呢?”裘娃儿惊讶道。 “昨晚睡前还在,怎么知道一睡醒就找不到了,我明明贴身收着的。”孙老头急得频频冒汗。 “房里都找过了吗?”裘娃儿一双秀眉蹙得死紧。 “只差没把地给翻过来。”孙老头坐不住。“我看我再沿路找找,说不定是一时没注意在哪掉了。” 裘娃儿略略一想,便猜大约是遭了贼,而且恐怕还不是寻常贼子,否则怎会连贴身收着的东西给人摸去了都不知。 这么一想,心里便不禁怨怪起自己,阿叔明明提醒过她,要她出门在外要多加警戒,她却毫不在意,沿途只顾赏玩风景,夜里又睡得像只猪似的,如今……唉 “老伯,我陪你一起去吧。”这会儿只好祈祷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或许能逮到贼人,进而找回玉坠。 “这是怎么回事?”坐在二楼的应铁衣沉声道。 “谁知道呢?”低头倒茶的小铁手略顿了一下。“昨晚那老头被人搬来搬去好几回,身上掉了什么东西也是很正常的事。” “是吗? “当然。”倒完了茶便勤替主子布菜,小铁头也不抬地说:“东西掉了也好,老头去不了湘城,二小姐也不用陪着走一遭,爷也不需为着这事生小姐的气,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是吗?”应铁衣仍旧只回这两字。 “难道爷觉得这样不好吗?”明显感觉到主子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小铁虽觉如芒刺在背,仍继续佯作无事道:“我们可以按原计划与二小姐在荆城会合,大小姐见到我们一定很开心吧,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应铁衣突然叹了口气。“一大早就见血,实在不大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吓得小铁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爷啊,我可没犯戒,那布包是我捡到的,不是我偷的,我没说谎啊,爷” “起来吧。”应铁衣啜口酒,语气淡然地说。 小铁抖隙地站起身,他曾在爷前发誓绝对不会再走回老路子,如果违反誓言,就是血贱当场亦无怨言。 偷觑主子面无表情的脸,小铁深信那玉坠要真是他偷的,主子绝不会手下留情,想到主子赖以成名的剑法,再想到自己被绞成肉末的样,小铁不禁脸色惨白。 “去把东西还给人家。”应铁衣垂睫道。 小铁领命而去,走了两步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低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脸上抹,看清了孙老头站的位置,再把小布包兜在袖里,头一低、身子一缩,匆匆地下了楼。 这边裘娃儿正在安慰孙老头,突然有个着土黄衫裤的男孩硬是从孙老头与裘娃儿中间挤过。“对不起。”他低着头模糊地说。 孙老头胡乱地点个头,心神不属地看着通往客栈内室的帘子。 “怎么小二哥还不回来?”他喃喃道。 裘娃儿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小男孩的背影,突如其然地开口道:“老伯,你身上有没有少了什么?” 她总觉得小男孩的举止有些奇怪,这客栈那么大,他为什么非得往他们中间挤呢? 孙老头本能地伸手往怀中探去,这一摸,脸上便显出了奇怪的神色。 “怎么了?”裘娃儿急问。 右手慢慢地从怀中抽出,孙老头看着手中的小布包,眉眼禁不住疑惑地揪在一块。“这、这!” 小心地将布包打开,望着躺在缎子上的翠绿玉珠,他再也忍不住地叫道:“这最怎么回事?昨儿个明明在我怀里的东西,睡了一觉起来就不见,刚刚明明不在我怀里的东西,一眨眼却又出现,敢情这珠子是什么妖仙的化身吗!” 被他双眼大张,有些儿崇敬、又有些儿害怕的模样给逗笑了,裘娃儿笑吟吟地说:“老伯,你别怕,那珠子不是什么仙物,是你遇上贼了。” “这是什么样的贼啊?”孙老头惊讶不已。“他做啥偷了我的东西又还我?” 见他不是十分相信的样,裘娃儿挽了挽衣袖,兴致颇高地说:“我去把这贼抓回来让你瞧瞧吧。” “不、不用”孙老头双手急摆。 “别客气。”说完人已经窜出门去。 “我没客气呀,”孙老头苦着脸道:“我只是不想惹事……” 他还不知,与裘娃儿同行焉有不惹事的道理? ※  ※  ※ 将小包布放回那老头怀里,小铁出了客栈大门,打算找路由后门绕回去与主子会合,却在行到巷子时,听到他极不想听到的声音。 “前头的人停停,我有话问你。” 那声音很是娇俏好听,但听在小铁耳里却宛如催命咒,连头也不敢回,他加快脚步往人群里钻去。 “唉,前头的人,你别跑呀,”裘娃儿一面追一面嚷道:“我没恶意,只是有事要问问你嘛。” 没时间理她说些什么,小铁见前头有条巷子,头一转就打算朝那弯去,却在刚转进巷子口时,让人一把抓住了后领。 “嘿,我的轻功不坏嘛!”裘娃儿笑了。“在谷里只跑赢笨小铁,没想到出了谷随随便便就抓到个小笨贼,看我以后说给小铁听,非把他给气死不可。” 小铁有苦无处说,愁眉苦脸地转过身,他刻意模糊嗓音道:“这位姐姐,你抓着我干嘛?我赶着去给我娘买东西呢!” “小弟弟,你刚在客栈里是不是撞了一位老伯伯?” 小铁点点头,一脸惶恐道:“是不是老伯伯受伤了?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跟我娘说。” 裘娃儿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小男孩,她总觉得小男孩的脸有些奇怪,好像哪儿有些不自然似的。 “大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他怯怯道。 裘娃儿的速度凭快,一眨眼的时间,她的手已探向小铁的脸,小铁虽然警觉地往后跃,却仍然没能躲过。 只这一触裘娃儿就知道,眼前看来一脸天真无邪的男孩绝不是普通人物,他的脸上涂了易容用的胶水,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拉紧皮肤,借此改变五官的模样,阿叔说过江湖上懂得这门手法的人并不多,而一个市井小贼为何会 “你到底是谁?”她满怀戒备地问。 这下可好了,小铁抓抓自己的头,完全不知该怎么脱离窘境。 跑是绝对跑不了,要说实话嘛,二小姐这边没问题了,主子那却绝对过不了关,哎,这可怎么办才好? 愈是想不出法子,小铁就愈是搔头抓腮,那模样看来简直像只小猴儿,裘娃儿看着他,弯弯的眉愈皱愈紧。 这人的形态怎么这么像 “小铁?”她狐疑地唤。 小铁略僵了僵,接着咬咬下唇。“我可不是什么大铁小铁的,这位姐姐,你别为难我,快放我回去吧,我娘见我这么晚还不回去,她会担心的。” 只得先装傻再说了。 愈是这样,裘娃儿愈是怀疑,她侧头看着小铁,接着突然看向小铁身后,小脸上绽出一抹极美的笑。“阿叔,我就知道是你。”随后话语转为娇嗔。“小铁还想骗我,哼,阿叔要帮我罚他!” 小铁急忙转过身。“爷,我”等到他看到空荡荡的后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回过头看到裘娃儿胜利的笑,小铁无力地闭上眼,喉里冒出一声呻吟:“完了、完了、我完了。” “完了什么呀?”裘娃儿上前给了他一个爆栗。“看到我有这么惨吗?”接着双眼掩不住喜悦地问:“小铁,阿叔真的来了吗?他是不是事情办完了,所以就赶上来了?” “我惨了,”小铁一脸的愁云惨雾。“二小姐,明年的今天你记的到我坟上上柱香吧,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哎,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我问你阿叔他”话说了一半,脑中像突然划过了什么,裘娃儿兴奋道:“你刚从客栈出来吧?阿叔是不是也在那?” 等不及小铁回答,裘娃儿已经转头朝客栈方向冲了去,这时,她早已忘了孙老头,忘了玉坠,忘了自己是为了抓贼才出来的,她心里只剩下一个人,一个她天天念着,天天期待能见到的人。 望着她的背影,小铁认命地拖着脚步往客栈走去,一路上嘴里叽哩咕噜地念个没完。“爷,我不是故意”又换个强硬点的语气。“爷,是二小姐她”想了想再加点讨饶的意味。“爷,不是我” 就不知道什么样的说法才能让主子原谅他…… ※  ※  ※ 裘娃儿像阵风似的刮进客栈,无视迎上前的小二哥与孙老伯,她双眼急切地寻找那熟悉的身影,眼滑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双手因期待与害怕而微微发颤,然而再怎么不死心地搜寻,仍是寻不到那人。 “阿叔……”她喃喃,接着放大声音:“阿叔!” “姑娘”店小二试图阻止她,裘娃儿却闪过他,小小的手掌放在嘴边,努力从喉里挤出最大的音量。“阿叔,你在哪?我是娃儿啊,阿叔,你快点出来吧,阿叔” 店小二终于抓住她左腕,经这一扯,裘娃儿原本放在嘴边的手被拉直,所有的力量也仿佛因着这一扯而全都消失了,她呆呆地站着那,双手无力地垂着,她的声音细细、轻轻的,宛如被丢弃的小猫。“阿叔,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她咬着唇、果愣愣地望着前方,眼泪就像水珠儿似的从她眼中滚出,她也不知道要擦,就这么毫无所觉地站着,那副茫然无措的模样,让客栈里所有的人心都拧疼了。 “娃儿姑娘,你别哭呀,”孙老头急着安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我……”他结巴了半天。“我陪你一起报官去!” “姑娘,您还是先坐下吧,我去替您沏壶茶,您定定神、平静平静后再说。”店小二可勤了,瞧他的模样像是全然忘了自己昨晚还帮着李大算计他们呢。 人声嘈杂,然而在那嘈杂中却有一声叹息,那声音明明极轻,钻进耳里又是那么清楚。 裘娃儿一颤,抬起沾满了泪水的脸望向发声处,只见穿着灰袍、戴着黑纱斗笠的男人站在楼梯口,遥遥地与她相望。 裘娃儿朝他走了两步,不知怎的觉得他看来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才忆起昨天在李家屯小客店里,那另一桌客人似乎就是如此打扮。 依稀记得这人身旁还跟着个随侍的小童,她虽没有细看,但会不会 心里窜起一丝希望,裘娃儿张大一双令人心疼的带泪眸子,幽幽地看着他,过了许久,那男人才像认输似的道:“你这娃子就是让人放心不下。” “阿叔!”光这一句就能确定是他了,裘娃儿像个孩子似的扑向他怀里,抽抽咽咽地哭了起来。 “哎,”应铁衣抚着她的头。“别哭啦,阿叔本来想让你一个人学着独立,等到了湘城再给你一个惊喜,怎么知道你唉。”话尾还是化成了叹。 “我还以为阿叔连认我都不愿。”她带着浓浓鼻音道:“小铁又什么都不说,我想阿叔一定在的,如果我叫了不应,那就是在躲我了。”说着说着又哭了。 “胡思乱想些什么!”应铁衣敲敲她的头。“好啦,把眼泪擦干,我还有帐要跟你算呢!” “呃……”这时才想到自己胡乱揽事上身,阿叔大概全知道了,她揉揉眼,语调里带着刻意的天真。“要算什么帐呀?人家刚刚被吓着了,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呢。” “放心,我有办法让你回神。”那声音带着欺瞒性的和善。 “可是……”她嗫嚅。“我并不想……” “这就由不得你了。”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三章 客栈二楼雅座坐了四个人。 难得窗外阳光斑斓,和风徐徐,那角落里却偏偏阴阴暗暗,店小二畏畏缩缩地送上一壶茶,四个果子碟儿,连头也不敢抬,就怕对上了主位那人的眼。 孙老头悄悄觑着那人,腊黄的一张脸皮上毫无表情,一双凤眼敛着冷光,瞧他的模样实在很难相信,方才那些带点儿疼又带点儿轻责的话语居然会是出自他的口中,总觉得那样的话对他这样顶着张棺材脸的人来说,似乎是有些儿嫌温度过高。 小铁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儿,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脸上易容用的胶水早过了该除下的时间,现在正扰得他脸皮发痒,他却不敢伸手去抓,只能偷偷地歪嘴扭眉,希望可以好过些。 裘娃儿呢?就低着头轻轻地用筷子顶着碟上的蜜果玩,一会儿将它推向前,一会儿又把它拨向自己,她玩的这么专注,好像世上再没有别的事可以吸引她的注意一样。 应铁衣由喉里发出声咕哝。 只这么一声,就让三个人正襟危坐、低眉肃目,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老先生” 应铁衣道。 “不敢、不敢。”孙老头当了一生的奴仆,何曾被人这么称呼过?吓得他惶恐的两手直挥,头也拚命地摇。 应铁衣抬眼朝他望去,冷淡的眼神让孙老头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嘴,缩起身子再也不敢多言。 “老先生,关于寻找你家少爷的事” “阿叔,”裘娃儿偷偷从桌下扯他衣袖。“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应铁衣的眼在投向她时仿佛回暖了些,轻轻对她摇摇头后,他继续对孙老头道:“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件事上。” “我了解。” 孙老头的眼神转黯。 “阿叔” 裘娃儿又偷扯他。 眉微皱,应铁衣瞥她一眼道:“听我把话说完。” “荆城这趟由我们前去即可,老先生同行只会拖延时间,不如先行回家等候。”应铁衣简单地说。 裘娃儿一听眉眼都笑弯了,这事她既已揽上手,就绝不会放下不管,原本还以为得跟阿叔好好磨上一磨呢,还好。 “这” 孙老头呆了呆后说:“这怎么成?”若是没他跟在身边,那玉坠子 他本能地抬手摸了下怀中的布包,若是托他们前去寻找少爷,少不得要把信物交给他们,而万一他们拿了东西就走人,那他要怎么对老爷交代? 像是看透他的想法,应铁衣的眼神带了点嘲讽。“那东西我们用不着,老丈尽可把东西带回。” 孙老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不全然是因为这个……” “阿叔,没有那玉坠子,我们要怎么找到孙家少爷?”裘娃儿好奇地问。“要是运气好真找到了,他却不信我们,不肯回家怎么办?” 孙老头忙在一旁点头。“若是老汉在,要说服少爷也容易些。” 应铁衣撇撇嘴。 “我和锡魔老人还有些渊源,要找他的徒儿应该不会是件太难的事,至于他回不回乡” 瞧他的脸色便猜得出他接下来那句话大概不会太好听,裘娃儿忙扯扯他。“我们总会想办法劝他回去的,对吧?” 看着她那带着讨好的眼,应铁衣嘴动了动,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 孙老头睁大眼看着应铁衣和裘娃儿,半晌,突然跳起身朝应铁衣一拜,头才一俯,眼角便见到衣袂飘飘,礼还未行,应铁衣人已经闪到一旁。 “不必行此大礼,”应铁衣的语气依旧冷冷淡淡。“我做这事并非为了你。” 若不是娃儿已经答应帮忙,他才不会插手管这事。 裘娃儿自然知道应铁衣的性子,偷偷从睫下瞧他,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孙老头尴尬地站在那。“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两位,否则老汉恐怕”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小铁突然清了清喉咙。 “呃,”孙老头转向小铁。 “自然也要谢谢这位小侠。” 一句小侠就让小铁乐得像在空中飞似的,他轻咬了咳,假作谦虚地说:“不,这没什么。” 看他那模样,让裘娃儿好想一拳打掉那讨人厌的表情,脑中灵光一闪,她微蹙的眉头一松,唇角也添了笑意。“小铁,你就别客气了,老伯是该好好谢你。” 这话谁人说都不奇怪,就裘娃儿说来特别让人生疑,小铁看着她,满怀戒备地说:“二小姐何出此言?” “因为你还得一路跟着孙老伯回家,所以啦,他多说几声谢谢也是应该的呀。” 裘娃儿一面倒茶,一面轻描淡写地说。 “我要跟他一起回去?” 小铁倏地站起,手指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孙老头,一脸惊讶地喊。 裘娃儿点点头,将倒好的茶移到每个人面前。“老伯一个人太危险啦,来的时候丢了行囊,回去的时候要是连那玉坠都丢了怎么办?” 孙老头一听深觉有理,忙对小铁示好地点点头。“要麻烦小侠了。” “等、等等!” 小铁急道。“这可不成!” 应铁衣亦微皱着眉看向裘娃儿。 “为啥不成?” 裘娃儿微挑起眉。 “因为” 他可不想陪着老头龟步似的走上好几个礼拜,更别提这一路或许还得听他唠唠叨叨,他小铁最没耐性了,这样的日子他可过不了。 “因为” 他眼珠子转了转。“因为我得服侍爷呀!”对自己想出的理由感到十分满意,小铁露出了自得的笑。 “啊,这你不用担心。”裘娃儿笑得眉眼都弯成月。“服侍阿叔的事,我来就可以了。” 一旁的应铁衣发出像被呛着的声音。 “你?”小铁古怪地看着她。“不好吧?二小姐是被服侍惯了的,怎么做得来这种事?” “怎么做不来?总之阿叔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不就成了吗?”她眨眨眼,甜笑地说。 “哪这么简单” “好了,”应铁衣开口了。“从谷里吵到谷外,你们不累吗!” 小铁不甚情愿地闭上嘴。 裘娃儿吐了吐舌,乖乖地坐到一旁等阿叔决定。 应铁衣的眼在小铁与老者之间徘徊,他并不在意老者一路是否平安,但娃儿似乎已对老人产生情感,若是这人出了事瞧他毫无警觉的样,要不出事也很困难,到时娃儿哪能不自责? 让小铁陪着老人回乡是个不错的主意,小铁功夫虽还不到家,但一肚子的精灵古怪,想是出不了事的,然而他心里实在不愿小铁离开。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裘娃儿一眼。 娃儿哪懂得他的心思?她正一面喝茶,一面吃着碟中的蜜果甜糕,应铁衣瞧她天真的模样,不禁在心里一叹,若是她注意力全放在吃食上,那倒还好应付,怕的是 他摇了摇头,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害怕起这么一个孩子。 “爷?” 见主子像沉于思绪中,小铁出声低唤。 “唔,”应铁衣回过神来,看着三人期待地望着他的眼神,他略咳了咳后道:“小铁。你就陪着老丈走一遭吧。” “爷” 他不甚甘愿地拉长声音,但心里也知道主子作了决定的事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总得有个人去,”应铁衣看着他。“你要不去,娃儿大概会自个儿上阵。” “嗯,”娃儿点点头。“不过是几天路程,等送了伯伯回家后,我再到荆城找你们也行。” 小铁看了看孙老头和裘娃儿,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大约走不了多久又会出事,出了事还不是又得累得他四处奔走,与其如此,倒不如他认命些,把这段路忍过了算。 “我去吧。”他叹道。 应铁衣点点头,接着抬头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也该上路了。” “等等。”裘娃儿拉住他。“阿叔,你不把面具卸下了再走吗?再说小铁脸上的胶再不洗掉,怕他要变成未老先衰的小老头了。” 应铁衣睨她。 “我觉得这模样倒挺不错,至少戴着这面具说话,你还比较懂得害怕。” “嘿嘿。” 裘娃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眼角瞥见小铁像痒得难受的样子,他对着裘娃儿道:“你和老丈到门口稍等,我跟小铁一会儿就来。” 点点头,裘娃儿与孙老头先下楼,两人站在店旁,孙老头一会儿看看店里一会儿看看她,忍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话说出口:“娃儿姑娘,你说的面具是啥?我见那位爷脸上什么都没有啊。” 裘娃儿笑道:“那面具很薄,戴着是看不出的,阿叔有好几副那样的面具呢,听说制作很费功夫,不过只要往脸上这么一戴,马上就成了另一个人,简直就跟变戏法一样。” “原来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孙老头道。“不过为什么不做好看些的面具,要做那样一副棺材板似的脸呢?” “我阿叔已经生得十分好看了,干嘛还戴什么好看的面具?当然是要奇怪些的才有意思。”裘娃儿理所当然地说。“倒是这副腊黄的死人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是棺材板就是死人脸,你们就不怕爷听了发火?” 突然从身后冒出个声音,孙老头急忙回头,就见一个俏皮可爱的小男孩拎着包袱站在那,一双灵活的眼里盛满笑意。 “小铁,”裘娃儿走向前细看着他的脸。“你脸上有皱纹耶。” “皱、皱纹又怎样?”小铁明明很在意却又嘴硬。“爷说过几天就会好了。” “是没错,”裘娃儿微微颔首。“不过,也有可能好不了唷。”她故意吓他。 “胡说!”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又有些害怕,小铁求证似的回头道:“爷,你说二小姐是不是故意唬弄我?” 孙老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一瞧,险些连呼吸都忘了。 他不知该不该以美字来形容一个男人,然而这却是在见到眼前人时,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的字眼。 他的瞳眸深邃而内敛,幽幽然如夜里一汪冷湖,他的唇、他的鼻、他的肤,全完美得足以教人心魂震荡。他与裘娃儿同样都可称作美人,但如果说裘娃儿如日般温暖宜人,那么这人便是湖里的月,你摸不着,甚至连上前触摸的资格与勇气都没有。 要知道在摸到月前,你得先进湖里去,而那湖,是会淹死人的。 奇怪的是,裘娃儿却似乎完全没感觉到这些,她上前挽着应铁衣的手臂,爱娇地笑说:“阿叔,你说我有没有骗他?” 应铁衣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是有可能好不了,”他看小铁哭丧着脸的模样,眼里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如果你这几日又把胶涂上脸的话。” 他才没这么笨!小铁横了裘娃儿一眼。“就知道二小姐爱吓人。” 看应铁衣和两个小孩相处的模样,孙老头几乎要以为方才对他的感觉全是自己过敏,直到应铁衣转向他,孙老头才确定那感觉并非是假。 仿佛天才刚刚放晴,却又转阴转冷,应铁衣轻轻对他点个头,转身对小铁交代了几句话,便与裘娃儿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孙老头看着裘娃儿兴奋地朝他俩挥手,再看应铁衣冷冷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小铁:“你们爷是不是很讨厌我?还是我哪儿得罪了他?” 小铁摇摇头。 “我们爷就是这脾气,除了少数几个人外,他待人总是冷冰冰的。”他突然将孙老头从头打量到脚。 “怎么了?”孙老头问。 “我想我们爷是不讨厌你的。”小铁冲着他笑。“你这会儿没缺骼膊没少腿,脖子上的脑袋也还在,可见在我们爷心里,你还构不上讨厌的标准。”他拍拍孙老头的肩。“所以,再继续努力吧。” “呃,”孙老头摸摸自个儿的脖子。“不了,我还是维持这样就好。” 他年岁虽大,可还没活腻呢! ※  ※  ※ 应铁衣与裘娃儿一路无事地来到荆城。 比起这几日来经过的村镇,荆城实在热闹繁华得令人目不暇给。 街头叫卖的小贩扯开了喉咙呼喊着,前头空地上杂耍的铜锣敲得震天响,两旁各式店家人客来往穿梭,这样的景象原该会让裘娃儿着迷地四处观看,然而她却萎靡地半靠着应铁衣,一双眸子也无力地垂覆着。 应铁衣低下头细瞧她脸色。“娃儿,你还好吗?” 强打起精神,裘娃儿抬头对他笑笑,然而那笑却有如失了颜色的花朵,看来让人分外心疼。“阿叔,我没事的,不是还得去找锡魔老人吗?我们走吧。” “不,”应铁衣下了决定。 “不急在这一两日,我们先找间客栈休息,养足了精神再说。” “但” “听话。” 应铁衣摆出做长辈的威严。 裘娃儿大约是真的累了,只见她轻点了点头,那微靠着他的身子也愈来愈沉。 应铁衣不得不以手揽住她的肩,那肩如此细瘦,仿佛只要他略一使力便能捏碎,于是忙把力道放柔,扶着她匆匆进了路旁的客栈。 租了间僻静的院落,将已呈半昏睡状态的裘娃儿搬上床,看她头一沾枕即人事不知的模样,应铁衣那双向来的冷淡的眼,不禁浮起一抹心疼。 真是难为她了。 平素总得睡上五、六个时辰才够的她,这阵子为了赶路,一天还睡不到三个时辰,对应铁衣来说这样的睡眠时间已经足够,对裘娃儿却昕一种难挨的折磨。 于是就见她一日苍白过一日,一天精神不比一天,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荆城。 幸好她这毛病也好治,只要让她好好睡上一顿,等她张开眼,又是那个充满精力的裘娃儿了。 瞧她长长的睫,听她轻轻的呼噜声,应铁衣的唇不自觉得轻扬,偶然从镜中瞥见自己的神情,他倏然一惊,转身踏出了房门。 替她将门掩上,应铁衣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出去探探情况,但回头望了望门扉,想到里头那人酣甜的睡相,他便打消主意。 推开另一间房,他洗了洗脸后随意地往床上一躺,心里明白要等到裘娃儿醒来,恐怕得要好些时候了。 ※  ※  ※ 这一觉整整睡了十二个时辰。 裘娃儿睁开眼时有种茫茫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脑中才浮起阿叔将她放在这床上的印象。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胡乱想着,不知道阿叔在哪?不知道……她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饥鸣哪儿有吃的? 稍稍打理了自己,裘娃儿快步走出房门,站在门口突然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想了想,只得先出院落再说。 “姑娘,你醒啦?”在院外徘徊等候的店小二,一见到她忙勤地迎上。 裘娃儿害羞地笑了笑。 “那位爷在前头等你呢,姑娘请跟我来吧。”店小二领着她来到前头用餐的地方,直接上了楼往窗边的雅座走,应铁衣正独自一人坐在那,一面喝着酒,一面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阿叔!”裘娃儿粲笑地唤。 应铁衣回过头,一见到她嘴角便浮起淡淡的笑意。“睡饱了?”他微微打趣道。 裘娃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睡了多久啊?” “十多个时辰。” 应铁衣眼里闪着笑,他只要见到她精神十足的模样便觉得快乐,“肚子也该饿了吧?我让他们送些饭菜上来,等吃饱了,我们再上锡魔老人那儿。” 话才说完,热腾腾的饭菜已经送上,裘娃儿看着其中一盘虾蟹,眼睛都亮了。 知道她爱吃这些东西,应铁衣也不吵她,端着酒杯,靠着窗栏,他望着远方山影,任午后的凉风拂乱了鬓旁的发丝。 裘娃儿嘴里啃着蟹肉,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爬上应铁衣的脸。 阿叔生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娶亲呢?奶奶叨念了好几回,他仍是一副对婚事毫不在意的样。阿叔都快三十了呢,卫叔叔只比他大几岁,儿子都比她年纪还大了,到底是 “阿叔,你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替我们娶个阿婶呢?”裘娃儿疑惑地问。 应铁衣仿佛被呛着了似的,他回过头望着裘娃儿,深幽的眸子里藏着几分复杂思绪。“你怎会这么问呢?” “奶奶说她跟你提了好几次亲事,你却理也不理她,所以我就很好奇呀!”她圆圆的眼亮闪闪的。“到底是为什么嘛?” “一开始,是真的没想到这些,最近”他顿了一下。“哎,总得等你们姐妹都找到归宿再说。”他像逃避着什么似的。 “这是你说的喔!”裘娃儿笑着说:“姐姐已经快成亲了,我也会早点找到如意郎君,阿叔也努力点替自己找个阿婶吧,否则我们都不在了,谁来照顾你、谁来逗你开心呢!” 瞬间,应铁衣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像在抵挡着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勉强露出个苍白的笑。“莫怪人家说女大不中留,我们这一路就顺道替你找个丈夫吧,省得你一心念着你的如意郎君。” “阿叔!”裘娃儿撒娇似的嗔道。 “别撒娇了,还说要照顾我呢,吃个饭都吃成了大花脸,到底是谁照顾谁呀?”望着她嘴边沾着的酱汁、肉屑,应铁衣禁不住摇头,伸了手就要替她擦去,却在离她的脸蛋还有寸许时,不自然地收回。 “还不快自己擦擦,小心吓跑了你的如意郎君。”他故意笑谑。 扮了个鬼脸,裘娃儿低下头,拿手巾将嘴跟手好好擦了一遍,抬起头来时,发现阿叔又把脸转向窗外去了。 外头的风景这么好看吗?她有些好奇地想。 拿起筷子随意夹些菜肴吃,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应铁衣的背影。 最近总是这样,阿叔仿佛很害怕碰到她似的,就因为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吗?奶奶说她跟阿叔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多少得守男女之防,她不喜欢这样,哎,要是她是阿叔的女儿就好啦,那样她天天赖在阿叔怀里撒娇也不会有人说话。 应铁衣自然不会懂的她的想法,他理好自己的思绪后便又转过头来,瞧裘娃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菜肴吃,便开口道:“吃饱了吗?我们也该办正事了。” “要去找锡魔老人了吗?”裘娃儿放下筷子,难掩兴奋地道。 “嗯。”应铁衣点点头,眼里带着淡淡笑意。 “那……”她偷瞧着楼下街道上的热闹景象。“我先到门口等你?” 知道她爱玩,看见底下有热闹事是不可能坐得住的,于是便让她先到门口去,自己再慢慢收拾起随身的杂物。 裘娃儿像阵风似的从柜台前跑过,店小二两只眼跟着她,单手撑着下颚,闲扯似的对一旁打着算盘的掌柜道:“这对客人真是漂亮。” 掌柜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店小二好奇地看着裘娃儿的背影道。 掌柜瞄了他一眼。“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是没有。”他老实道。“哎,”他又自顾自地说:“瞧他们的模样,我还以为是夫妻呢,可小姑娘梳的明明不是嫁为人妇的发式……” “去把桌子抹一抹吧。”掌柜根本不管他说什么,一面埋首于帐册,他一面命令。 “抹过了。”他应,接着又道:“说是亲人嘛,又嫌亲昵地过分了,到底是……”他转头问掌柜的。“唉,照你看,他们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生气了。“我可不是花钱请你来聊天的,客人只要有银子就成,你管他们是什么关系?桌子抹过了不会去把地也扫一扫吗?真是” 看着店小二匆匆跑离的背影,掌柜还余怒未消地念:“我哪有时间去管客人是什么关系,钱付了就好,谁管他们是夫妻、是父女,还是哪儿来的奸夫淫” 那个妇字含在口里吐不出来,掌柜的看着划过他耳边、直插入身后木柱里的银剑,抖颤的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顺着剑身看向持剑的人,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完美的五官如冰雕似的,放着足以冻死人的寒气。 掌柜的额头滑下一滴冷汗,空气绷得死紧、店小二呆呆地站在旁边,抓着扫把的手忍不住地发抖。 没人敢出一点声音,掌柜连求饶的话都没法说出口,他看着男人黑幽幽的眼,从没有一刻感觉与死亡距离的那么近。 “阿叔,还不走吗?”门外传来甜美的女声。 空气在刹那间回暖,只看到银光一闪,应铁衣的剑已经回鞘。 “怎么了?”在外头等了许久的裘娃儿,由门口探头朝里看。 “没事。”应铁衣走向她。“”走吧,我们出城。“ 人已经走了,掌柜的人还贴在壁上无法动弹,他几乎没办法相信自己还活着,他以为、他以为自己是非死不可了。 “掌、掌柜的”店小二抖着声音。“那个” “别说!”掌柜的忙喝住他。“算我求你,什么都别说了。” 门帘一掀,掌柜的脚步不稳地往后头去,独留店小二不平地喃道:“那个奸”话一出口忙警觉地捂住自己的嘴,他看了看四周后,才压低声音道:“啊!那四个字又不是我说的……” ※  ※  ※ 跟着应铁衣往城外行去,裘娃儿一面走一面偷偷瞧着他的脸色。“阿叔,谁惹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那就奇怪了,”裘娃儿一双眼灵活地转着。“怎么大热天走在你身边却像走在雪地里似的?莫非阿叔的辟寒剑法更为精进,已经练到了不出招就能伤人的地步?” “胡扯。”应铁衣眼里闪起笑意。 “就是在胡扯嘛,”裘娃儿挽着他的臂膀,讨好地笑说:“要是没有我在一旁胡扯,怎么能逗得阿叔开心呢?” 应铁衣看着她的笑,看着她亮闪闪的眼,忍不住叹了。 “阿叔怎么了?”裘娃儿张大眼问。 “没事,”应铁衣摇摇头,黑眸显得郁郁寡欢。“没事的。” “你快点成亲吧,”他突如其然地说。“快点找一个好人嫁了吧,最好离阿叔愈远愈好” “阿叔?”裘娃儿的眼在他脸上搜寻着,看她的模样是有些被吓着了。 应铁衣倏然一惊,轻咳了咳,他强自镇定道:“省得阿叔一天到晚都得听你唠唠叨叨。” 这时才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裘娃儿身子一扭,跺脚道:“哼!我就偏不嫁,偏要在你旁边叽叽喳喳一辈子,吵得你不得安宁。” 应铁衣笑了,但那笑却显得寂寞,裘娃儿看着他,眉禁不住疑惑地蹙起。“阿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阿叔会有什么心事?你别胡乱猜了。”应铁衣敲敲她的额。 “好痛。”两手压着额头,她故意哀道,着阿叔被她逗笑的样子,裘娃儿的嘴角也染了笑意。 她不爱看阿叔不开心的模样,总觉得他眉皱着,自己的心不知怎的也会跟着拧起 “是谁在这儿吵闹?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四章 松开捂着额头的手,裘娃儿看着面前两个持剑的青衣人。“这是什么地方?”她好奇地反问。 应铁衣望向青衣人身后的庄院。“十年不曾来到此地,没想到锡魔老人的排场也大了。” “这儿就是锡魔老人住的地方呀?那么孙家的公子就是在这儿喽?”裘娃儿兴奋地抓着应铁衣的手。 “就算不在,至少也能从这儿得到他的消息,锡魔老人还不至于连自个儿的徒儿在哪都不知。” 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气煞一旁的青衣人,“唰”地一声拔出剑来,青衣人朗声道:“尊驾到绿庄来惹事,莫非真不把武林盟主看在眼里吗?” “怎么又扯上武林盟主啦?”裘娃儿眨着那双黑亮的眼问。 “锡魔老人是程难天的师父,自然得扯上他。”应铁衣淡淡地说。 “程难天?”裘娃儿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啊!”她突然双手一拍灿笑道:“我想起来了,他以一手破烂剑法威镇武林是不?” “乖孩子,总算阿叔说的话你还多少有听进耳。”应铁衣轻松地避过青衣人朝他刺来的剑。“不过,程难天使的是破浪剑法,你别随便替人改名。” “听起来很像嘛!”裘娃儿吐吐舌。 “喂!”险险闪过削向她门面的剑,裘娃儿嗔道:“你做什么胡乱打人呀,我又没惹你。” “笨娃儿,你惹了他主子,他不打你行吗?”双手背在身后,应铁衣人在剑海之中宛如幽灵一般。 比起应铁衣,裘娃儿就显得有些狼狈了,她在树林之中闪着,圆圆的脸蛋也有些红扑扑的。“阿叔,我可以把法宝拿出来吗?” “你要伤了人,大概就别想找到孙家少爷了。”应铁衣身法诡谲地移向她,右手袍袖一挥,将攻向裘娃儿的青衣人挡开,左手扶着裘娃儿的纤纤细腰,微一使力便将她送到了上头粗壮的树干上。 “喂、喂!”娃儿坐在树上对着两个青衣人喊:“别打啦,我们不是坏人,是有事要找锡魔老人,你们让他出来跟我们说句话,说完我们就走。” “我们师叔祖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吗?”青衣人怒瞪着裘娃儿道。 “为什么不能见?”裘娃儿可不懂什么权势地位,在她心里最最厉害的便是她的阿叔,阿叔都能随她爱见便见,为什么锡魔老人却见不得? 两个青衣人口不出话来,围攻应铁衣又怎么攻也不攻不下,没办法只得发出啸声求援。 不久便听到远方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来者何人?”人未到、声先至,那低沉的声音如钟鸣似的传来,其中蕴含的内力让树上的裘娃儿一震,差点儿便跌下树来。 应铁衣亦一改方才轻松的模样,右手轻轻扣在剑柄上,俊美的脸蛋透着寒芒。 “师、师叔祖!”青衣人没想到来的竟会是锡魔老人,两人皆惶恐地上前,恭身唤道。 坐在树上的裘娃儿好奇地往底下看,就见一个白发白胡的老者,穿一件普通布衣,手里拿根扁担,看来就像个寻常庄稼人,唯一特殊的就是他那双眼,精亮有神,教人不敢直视。 “老爷爷,”裘娃儿在上头唤。“你就是锡魔老人吗?” 锡魔老人朝树上看去,只见一个头上扎着黄丝带的小姑娘,微带娇憨地望着他,那粉嫩的脸蛋和黑亮的眼,一见便让人心生好感。 “小姑娘,”锡魔老人不自觉地放软口气。“你做啥来我绿庄捣乱?” “我没有啊,”裘娃儿委屈道。“我和阿叔有事来找你,话都没说到几句,你的徒子徒孙就拿刀砍人了。” 老人微皱着眉看向一旁的青衣人。 “师叔祖,”青衣人忙解释。“是这两个人一再出言侮辱师父和您老人家,弟子们气不过才” “胡说!”裘娃儿嚷道。“我们哪有出言侮辱啊?” “你们称家师的剑法叫破、破那个剑法”青衣人支吾道。 “不是破那个,是破烂剑法。”裘娃儿好心提醒。 “你还说!”青衣人拔剑指向裘娃儿。 “为什么不能说?”裘娃儿偏着头疑惑地看他。“你师父的剑法叫破浪剑法,我不小心记成了破烂,这是我的错,可你也不需发这么大的脾气呀,也不过是记错了一套剑法的名字,我背错了整部毒经时,奶奶也不过罚我抄书,她可没像你一样拿剑砍人。” 她的态度愈是天真,青衣人便愈觉她满口讥讽。“师叔祖,你瞧她” 裘娃儿突然嘻嘻一笑,学着他的模样道:“师叔祖,你瞧他”学了一半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捂着嘴,她笑不可抑地说:“你这样子看来好像跟人告状的小娃娃。” “你欺人太甚!”青衣人身子一起,如箭般的朝树上的裘娃儿刺去。 “邢三,不可莽撞。”锡魔喝道。 老人的声音方落,一团水蓝影子已经旋向空中,青与蓝在空中交会,“叮”地一声,青影跌回锡魔老人身侧,蓝影则旋向树间,环着淡黄色的影儿落回地面。 老人止住青衣人朝后跌的势子,看着他手中的断剑,平和的脸不禁微现怒气。“两位真是找麻烦来着?” 应铁农松开环着裘娃儿腰间的手,语气淡然地说:“老先生不记得我了?” 老人白眉皱起,黑瞳紧盯着应铁衣,看他那宛如冰铸似的俊美五官,看他淡漠如夜湖的眼,记忆里似乎慢慢浮起一个模糊的影。 “应寒?”他惊讶道。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这人比应寒年轻多了再说,应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这,但那骨子里让人想发火的冷傲,却是一模一样。 “那是家父。”应铁衣淡淡地口道。 “我想起来了,”锡魔老人摸着胡子。“好几年前你和你父亲一起来过绿庄。”他的眼神因回忆而朦胧。“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过不了几年,就接到他因病去世的消自……” 甩去心底的惆怅,锡魔老人含笑道:“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的武功精进如此,应寒若有灵,在九泉之下也该觉得安慰了。” 应铁衣的薄唇礼貌地微微一扬,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反应。 原以为师叔祖要替他们讨回公道,怎么知道两方却是旧识,青衣人心有不甘地开口:“师叔祖,这人是” 锡魔老人微笑道:“你们师父一定记得他,十年前他们交过手。”他突然吟道:“晨雩的剑、武扬的刀、蝎子的毒、华陀的手,你们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青衣人怎会不知?晨雩谷、武扬院、蝎子门、华陀居,这乃是武林中四个行事神秘的组织,眼前这冷漠高傲的男子,莫非就隶属于这四个组织之一? “败在晨雩谷主手下,应该不算是太丢脸的事才对。锡魔老人笑道。 “晨雩谷主?”就凭这个年轻人? “想试试吗?”应铁衣淡淡道,他可没忘记青衣人方才朝裘娃儿刺去的杀招。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唯一处在状况外的裘娃儿,张着那双圆圆的眼瞧着应铁衣腰间的银剑。“老爷爷,”她突然小声地问锡魔老人:“晨雩的剑很有名吗?” 青衣人与应铁衣虽然双眼对视着,却也忍不住拉长耳朵听那一老一小的对话。 锡魔老人的注意力全在防止眼前可能发生的争斗上,他不太专心地点点头后口道:“当然。” “阿叔怎么没跟我说呢?”她喃道。“我要知道,就不会拿那把剑去挖蚯蚓了……” 空气在刹那间冻结,除了裘娃儿外,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你拿我的剑去挖蚯蚓?”应铁衣转过头看她,平缓的嗓音危险地扬高。 “呃……”裘娃儿为时已晚地捂住自己的嘴,长长的睫毛不安地眨着。 “你” “对不起啦!”裘娃儿躲到锡魔老人身后,哀声求饶道:“人家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以为那只是一把寻常兵刃” “就跟你以为佛天回命露只是普通糖水一样?”他开始折起衣袖。 “佛天回命露?”青衣人惊叫。“那可是足以起死回生的圣药” “有这么厉害吗?我连喝了两瓶也不见它有什么功效……”裘娃儿喃喃。 “那是因为你还没死。应铁衣冷冷道。 “我也还不想死啊。”看着应铁衣边挽着衣袖边走向她的模样,裘娃儿急拉着锡魔老人道:“老爷爷,你救救我” 与应铁衣那双写满决心的眸子相触,锡魔老人识相地让到一边。“小姑娘,我是心有余力而不足啊。” “老”声音嘎然而止,随后响起的尖叫惊飞了满林子的归鸟。 ※  ※※ “呜……呜呜……” 绿庄里,锡魔老人与应铁衣等人坐在会客大厅,硬是忽视耳边的杂音,锡魔老人对着应铁衣道:“不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是?” “呜……呜……呜……” “原是为了找人。”应铁衣像完全没听到扰人的魔音,低头轻啜口茶。 “呜……” “找”锡魔老人的眼无法控制地朝旁边飘去。“找谁呢?” “呜……呜咳” “老先生的徒弟里可有一个姓孙的?”应铁衣打定主意不理她。 “咳、咳呜……” “孙”老人的注意力全在旁边揉着眼哭泣的娃儿身上,瞧她像被呛着了似的咳了几声,咳完哽咽地抽抽鼻子后又开始哭,心里虽然觉得怜惜,可不知怎的又觉得有些好笑。 “呜”魔音持续不断。 应铁衣叹口气,终于忍不住转头道:“你还没哭够吗?” 小小的头摇着,黑溜溜的长发也跟着飞,裘娃儿一手揉着眼,一手抚着臀,红红的唇发出嘤嘤的哭泣。 “过来。”应铁衣投降似的说。 她头低着,小小的肩一耸一耸,粉裙下的脚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往应铁衣那挪移。 瞧她这模样,心里有再大的气也都消了,应铁衣拉下她揉着眼的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她满脸的鼻涕眼泪。 “别哭啦。”他哄道。 “人家、人家说了不是故意的嘛!”裘娃儿像有满腹委屈似的。“而且我有把剑洗干净呀……” 想到父亲传下的银剑,被这妮子当用脏的刀铲冲洗的模样,应铁衣忍不住闭了闭眼。“问题不在这。” “那问题在哪?”她拿一双被泪水洗得又圆又亮的眼看他。 “问题在你不该拿我的剑去玩。”看她那双似兔子似的眼,应铁衣也不忍再说些什么,替她把微乱的发拨到耳后,他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坐下吧,你不是想知道孙家少爷的事吗?” 裘娃儿听话地在椅上坐下,刚换过应铁衣几个巴掌的臀部还有些生疼,她扮了个鬼脸,悄悄挪了挪身子。 应铁衣递了茶给她,看她两手捧着茶,呼呼吹着热气的可爱模样,一向冷淡的面容也不禁添了暖意。 锡魔老人将一切收入眼底,他望着裘娃儿,心里正估算着她的身份,应铁衣却像看透他心思似的开口问道:“老先生还记得我师兄吗?” “裘桑?”老人想起应寒的大弟子。 “娃儿是我大师兄的孩子。” “原来如此。”锡魔老人笑了。“我还想是哪家姑娘可以让你破格相待,原来”他望向裘娃儿。“裘桑也该觉得安慰了,你待她,实在比亲生女儿还疼。” 应铁衣几不可觉地一颤。 “娃儿,”老人摸摸裘娃儿的头。“你以后可得好好孝顺阿叔呢。” 娃儿乖巧地笑着,大力地点着头。“嗯。” 应铁衣心一紧,只觉满嘴都是苦涩滋味。 “对了,”锡魔老人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道:“方才你说要找” “孙家少爷。”裘娃儿迫不及待地开口。“老爷爷,孙家的少爷是不是在你这儿习武啊?” “孙”锡魔老人脸色微变。“你们要找孙峻?” “他手中是不是有个翠玉耳环?”应铁农问道。 “是这么大的一颗玉珠,”裘娃儿在一旁比划着。“上面雕着梅花,里头还悬着颗红玉。” “是孙峻。”老人点点头。“那耳环是他订亲的信物。” “这就没错了。”裘娃儿兴奋不已。“老爷爷,可不可以请他出来呢?我们有话要跟他说。” “孙峻他”锡魔困难地说:“失踪了。” “失踪?”裘娃儿惊讶地低喊,应铁衣亦询问似的望向锡魔老人。 “两个月前,我让孙峻送封信到嵩山,信是到了,他却从此不见踪影,虽然派了许多人去寻找,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一脸忧心地说。 “这可怎么办才好?”裘娃儿咬着唇轻喃。 答应了孙伯伯要将孙家少爷带回,怎么知道人却失踪了,那么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要怎么样才能找回孙少爷呢? 她不自觉地看向应铁衣,小手也轻轻拉向他衣袖。 心里有一部分是想撒手不管的,然而她那双央求的眼却让他没法这么做,他闭了闭眼,转头对着锡魔老人道:“孙峻大约是在哪一带失踪的?” 锡魔老人一愣。“你们要去找他吗?”他顿了下后才道:“难天已发出寻人今,你们与其到嵩山去,不如留下来,或许不久就会有消息。” 注意到锡魔老人言词反覆,应铁衣垂下睫,薄唇带着抹淡淡的笑。“那么我们就留下来。” “阿叔!”裘娃儿扯着他衣袖,她一向没啥耐性,要她留在这干等,她宁愿到嵩山去。 “到嵩山又是一段长路,要是我们人在途中,孙峻回来了,那岂不麻烦?” 想想也是,裘娃儿乖乖闭上嘴。 “那么我们就此告辞,若有孙峻的消息,烦请老先生送个讯到城里的宝来客栈” “不、不、不。”锡魔老人拉住他。“哪有让你们住客栈的道理,你们就住在绿庄吧,也好让老朽尽尽地主之谊。” 应铁衣拱拱手,恰好掩住眼里一抹嘲讽。“那就叨扰了。” 裘娃儿不解地望着应铁衣,这实在不像阿叔会做的事。 迎上她的视线,应铁衣微微笑道:“在绿庄有很多人会陪你玩,想来会比住在客栈来得有趣才是。” “是呀,”锡魔老人接口道:“荆城好玩的地方很多,待你们安顿好后,我再让人带你们好好游赏一番。” “先谢谢老先生了。” “哪里。” 看着像处得和乐融融的两人,裘娃儿的眉蹩得更紧了。 她怎会觉得眼前那两张脸愈看愈像一对狐狸呢?奇怪…… ※  ※  ※ 次日一早,天才刚亮,裘娃儿已经推开房门,悄悄地来到应铁衣房前。 “阿叔,”她轻扣门扉。“你起来了吗?” 冰花格子门“咿呀”一声开了,应铁衣站在门里惊讶地看着她。“娃儿?怎么起得这么早?” 裘娃儿吐吐舌。“我没睡。” 探头朝外望去,他看着鱼肚白的天哺南道:“天要下红雨了吗?” “啐!”裘娃儿扮个鬼脸,一面走进房里一面道:“人家心里有事,睡不着嘛。” 应铁衣虽有些迟疑,但仍旧将门关上,站在窗边,他微勾起唇道:“小孩子也会有心事?” “别再把人家当孩子啦。”她轻声抗议。“孙峻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昨晚就要问你,偏锡魔老爷爷缠着你不放,害人家连问句话都不行。” “就为了这事睡不着?”应铁衣低笑。 “不行吗?”拉着他手臂撒娇,裘娃儿轻摇着他道:“你快说呀,我们为什么非得留在这不可?一定有问题对不对?” 被她摇的头都晕了,应铁衣压住她的手,却又像被烫着了似的匆匆放开,像要掩饰什么似的走离她,应铁衣背对着她道:“孙峻是锡魔老人的弟子,要找他,当然得留在这。” “你是说,锡魔老爷爷知道孙峻的下落?”她跳到他身旁,低下头看他的脸。 近距离地见到她黑亮的瞳眸,被她这么直率一瞧,应铁衣不觉狼狈地避开。“做什么呀?” “阿叔,你最近怪怪的幄。”裘娃儿头微偏,葱白似的手指轻点着朱唇。 “哪儿怪了,你别胡说。”应铁衣走到桌边低头倒茶。 “我总觉得你待我跟从前不同。”裘娃儿微皱着眉道。 “别胡思乱想,”他专心看着碧绿色的茶汤。“要是有什么不同,也是因为你大了,多少也得守着男女之防。” 裘娃儿大声地叹息。“要是这样,那我真不想长大,人家还是想像小时候一样赖在阿叔怀里撒娇。” “所以我说,你还是小孩子。”应铁衣心中五味杂陈,表面上还能勉强挤出一抹笑,戳戳她的额,他低声道:“你呀,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裘娃儿两手捂着额,甜甜地笑了,她喜欢这种被疼宠的感觉,为此,她宁愿永远当个孩子。 “好了,”应铁衣推推她。“去吃早饭吧,等会儿还要出门呢。” “去哪?”跳上前挽着他手腕,裘娃儿问道。 “找人。”想抽开自己的手,偏裘娃儿巴着不放,让应铁衣只能没办法地看着她。 “找谁?”故意拖着他的手朝前走,裘娃儿继续问。 “朋友。”他简单回道。 裘娃儿惊讶地松开了手。“朋友?”她从不知道世上也有阿叔视为朋友的人。 “是的,或许是唯一被我称为朋友的人。” ※  ※  ※ 为了从应铁衣口中套出那人是谁,裘娃儿使尽浑身解数,在他身边缠着、黏着,偏应铁衣打定了主意不说,气得裘娃儿两手环腰,嘟着嘴背对着他。 锡魔老人一进大厅见着的就是这副景象,他一面在椅上坐下,一面玩笑道:“怎么叫娃儿昨晚没睡饱?” 应铁衣噙着抹笑,低头自顾自地倒酒。 “锡魔爷爷,”裘娃儿噘着嘴唤。“是阿叔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从佣人手中接过热粥,他笑问。 “他”裘娃儿张口欲言。 “女孩子家闹脾气,老先生别理她。”应铁衣先她一步道。 回头横他一眼,裘娃儿嘴翘得更高,坐到一旁不说话。 “哎,”锡魔老人像个慈祥的老先生。“小娃儿乖,等会儿锡魔爷爷拿糖给你吃唷。” “老先生真把她当小孩子看了。”应铁衣淡笑道,随后对裘娃儿打个手势。“过来吃点东西吧,这桂花梅子糕做的不错,你来尝尝尝。” 默默地晃到桌边,夹了梅子糕入口,那甜中带酸的味道让她笑眯了眼,方才的不愉快也全抛到脑后。 倒杯茶推到她跟前,看她满足的模样,应铁衣的眼底不自觉得透出温柔。 锡魔老人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应铁衣是没啥感情的,可看他对裘娃儿,却疼得紧,就像捧着心头肉似的。 自己心里不也有这么一个人吗?暗暗叹口气,他将一直就想问的话问出口:“对了,”他佯作不在意。“还不曾问你们找孙峻何事?该不会这小子在外头闯了什么祸吧?” “不,是为了婚事。”裘娃儿一面吃着梅子糕一面道。 “婚事?”锡魔老人的声音有些变调。 “嗯。”裘娃儿点点头,嘴里塞着食物,她模糊不清地说:“谁叫他订了亲后就没消没息,要是他有捎句话回家,我们也不用走这一趟了。 锡魔老人完全想偏了,他半自语地说:“我只知道他从小就订了亲,却没想到是”他欲言又止地看了裘娃儿一眼。 “让人家这样一直等是很过分的事耶!”裘娃儿忍不住替江家姑娘抱不平,却不知道这一句话让锡魔老人对自己的猜测更深信不移。 他没想到小娃儿就是孙峻未过门的妻子,扯上晨雩谷,这事可就难了。 应铁衣注意着锡魔老人的脸色,由他眼中的烦忧,多少可看出孙峻的失踪与他的婚事不无关系,然而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可以看出的。 三个人各想各的,却没想到其中有着天大的误会。娃儿原只是个传话人,却让锡魔老人当成了正主,要不是娃儿话中省略了主词,要不是锡魔老人心中一直担心着这事,误会或许就不会这么容易发生。 心里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件麻烦事,自然无心再招呼应铁衣与裘娃儿,对于两人今天的行程亦不曾多加关心。 于是用过饭后,应铁衣与裘娃儿不曾受到任何盘问便出了门,走在林荫小道上,裘娃儿像忍了许久地开口:“阿叔,我们到底要去找谁呀?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 “你可还记得蝎子门?”他不答反问。 “晨雩、武扬、蝎子、华陀这四者之中的蝎子?”裘娃儿张大眼道。 “没错,咱们今天就是要去尝尝蝎子的毒。”他笑答。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五章 “这儿……哪里像养蝎子的地方?” 眼前是一栋小小的黄土房,房前有个小院,房后有条小河,看来就像个寻常纯仆的农家,就连那蹲在院里背对着他们的人影,也像个忙于家事的农人,这一幅景像如此单纯,裘娃儿再怎么看,也无法把他们与蝎子门扯上关系。 “要让你轻易地看出来,蝎子门还有什么神秘的呢?”他淡笑道。 裘娃儿还来不及有什么回应,他已经自顾自地走进院子,院里的人正蹲在一亩小小的菜田边,仿佛十分专心的模样,连应铁衣已经走到他身后,他亦不曾回头。 裘娃儿疑惑地看着两人,总觉得两人四周的氛围安静得有些过分,就连抚过他们身旁的风,也特别显得轻悄无声。 下一瞬,风暴猛地袭来。 应铁衣的手如刀似的朝那人的颈后削去,那人的身体不可思议地朝前倾,右腿如蝎刺似的朝后勾,仿佛早预知了他的举动,应铁衣袍袖一挥,在卷住他腿的同时,人也向后一退。 那头戴斗笠,身穿上黄布衣的男子旋上了半空,他人朝内卷,右腿暗使劲,硬生生将应铁衣的袖子扯裂。在这同时,应铁衣的左手已经袭上男子的右肩,而男子退得快,仅仅让应铁衣扯下一条袖子。 站在篱笆外的裘娃儿还来不及冲入院里,一切就已经停止。 “你这家伙,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哪。”农人打扮的男子望着自己袒露在外的骼膊,心疼地说。 “你也不也扯裂了我的袖子?”应铁衣挑眉道。 “那是你活该,谁叫你一见面就动手。”男人从应铁衣手中扯口那截袖子,估量着修补好的机率有多大。 “我再不动手,你的毒就要撒到我身上来了。”应铁衣淡淡道。 “没给你下蛊就算客气啦,再说你娘可是使毒的老前辈,这些寻常毒药哪能伤得了你?”男人毫不在意地说。 “蛊王陆逵使的毒也叫寻常毒药?”应铁衣剑眉微挑。 “不然呢?”陆逵反问。“你以为我舍得把那些宝贝用在你身上?到时候还得花功夫解,不成、不成,这买卖不划算。”他摇摇手。 裘娃儿被他的模样逗笑了,银铃似的声音一响,自然引来两个男人的注目,让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唇,小脸也染上了红。 “来看好朋友还带礼物吗?”陆逵故意邪笑地走向裘娃儿。“这么可爱的人儿,我陆逵实在受之有愧” “既然受之有愧,就别受了。”应铁衣一手箍住他颈子,将他拖到身旁。 裘娃儿惊讶地眨着长长的睫毛,她第一次看到阿叔与别人这么亲近,阿叔情感淡薄,不易与人深交,就连对她似乎也没这么亲昵发现心里有一些些泛酸,她在心里扮个鬼脸可见这人真是他的好朋友。 “娃儿,”应铁衣手还箍在陆逵颈间。“这人叫陆逵,在蝎子门勉强算是个副座,你叫他一声陆叔叔吧。” “别、别、别,”陆逵两手直挥。“别叫叔叔,这一叫我岂不是没机会了,还是叫我大哥吧。” 感觉环在颈间的手一僵,陆逵敏感地偏头朝后看去。 什么都还没看到,就被应铁衣一把拨回。“大哥?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 “我也不过比你大个两岁,怎么?你可以和漂亮姑娘同进同出,我就不行吗?”从应铁衣和裘娃儿一进荆城,他就已经掌握两人的行踪。 “别胡说,娃儿是我师兄的女儿,得叫我一声叔叔呢。”应铁衣道。 “你们论你们的,我们谈我们的。小娃儿,”陆逵涎着脸。“你觉得叫我哥哥如何啊?” 裘娃儿“噗哧”一声笑出。“我要叫你哥哥,岂不是也得改口叫阿叔一声哥哥了吗?” “那也好”感觉颈间的手有些发热,他本能地又回头朝后看。“怪了,”他叫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应铁衣将他的脸拨回,极力平静道:“天热。” “哎呀!”这可提醒了陆逵,将应铁衣的手拉开,他热络道:“瞧我这个做主人的,居然把你们晾在这晒太阳,走走走,我们进屋里再说。” 将人领进屋,找件衣衫给应铁衣后,他一面坐下一面给两人倒茶。“咱们有多久没见啦?” “快三年了吧。”应铁衣端起杯子。“你守着蝎子门,我守着晨雩谷,一南一北,要碰面还真得看运气。” “是啊。”陆逵泛起个苦笑。 “怎么?还是没下文?”应铁衣问道。 陆逵叹了口气。“别说了,我注定要栽在她手上,就算上辈子欠她的吧。” 裘娃儿一双黑亮的瞳眸透过杯沿看着两人,她眸中写着好奇,可是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陆逵注意到了。“小娃儿,你可有心上人?”他突然问道。 裘娃儿眨眨眼,娇憨地摇摇头。 “她还小,哪懂得这些。”应铁衣双眼看着杯上的花纹道。 “不小啦,”他的眼望向遥远的那方。“我遇到她时,她大概就是你这年纪,”他对着裘娃儿说道:“她比你还美,就像朵花儿似的,迷得我一脚踏进蝎子门,可惜她从来就不曾多看我一眼。” “她不喜欢你吗?”裘娃儿不解。“那么,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喜欢你的人呢?” 陆逵怔怔地看着她,然后转向应铁衣道:“她果然还是个孩子。” “我不是说了吗?”他轻扬的唇带着难以察觉的苦。 瞧裘娃儿有些不服气的样,陆逵笑了笑道:“她不喜欢我,我却不能不喜欢她,我也不求什么,只要她能对我笑笑就好了。” 裘娃儿的眼里写满迷惑,她寻求解答地望向应铁衣,却发现他俊美的脸庞透着淡淡的伤怀。“阿叔,”她惊讶地唤。“你怎么了?” 应铁衣一震,敛住情绪,他微微笑道:“我哪有怎么了?” “但” “好了,”应铁衣止住她。“不提这些了。陆逵,”他抬回正题。“我这趟来,是想来跟你打探消息。” “什么消息?”陆逵亦正色道。 “荆城左近算是蝎子门的地盘,在你们地盘上发生的事,你不会不知吧?” 陆逵沉吟了半晌。“这事跟绿庄有关?” “锡魔老人的徒弟失踪的事倒底是真是假?”应铁衣单刀直入地问。 “绿庄和咱蝎子门,一黑一白、一里一暗,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他绿庄的事,你怎会来问我?”陆逵打太极拳似的回。 “看来这事真有隐情了。”他喃喃。 “你知道就好。”陆逵一口将茶水喝干。“总之,这事你别管比较好。” 应铁衣看向裘娃儿。“如何?你管还是不管?” “不管。”她回,陆逵一口气还没松下,她又接着道:“我只要见到孙家少爷,跟他说句话,其它的事我们不管。”说完,还朝陆逵露出个灿烂的笑。 应铁衣露出淡淡笑意,伸手斟了杯茶。 陆逵张大眼来回看他们两人,他拍拍额。“看来我也不用问你的意思了。” 双手捧起茶杯,应铁衣朝他敬道:“我会尽量不给你惹麻烦的。” “那年我们潜进皇帝老窝时,你不也是这么说的吗?”他叹口气。“算了,你们等我消息吧,我替你们探探。” “我不想勉强你。”应铁衣微扬了扬唇。 “不勉强。”陆逵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去探,总比你们乱闯得好。” ※  ※  ※ “哎。”回绿庄的路上,裘娃儿突然叹了。 “怎么了?”应铁农问。 “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怎么会变成这么复杂呢?”她不解地偏着头,小脸上有些气馁。 她不过是想替人传句话罢了。 应铁衣抚了抚她的头。“我知道你原是好心,不过外头不比咱们谷里单纯,所以我才要你多小心,别胡乱惹事呀。” 看裘娃儿仍有些不能释怀的样,他换个方式道:“你在谷里不是常替王妈跑腿吗?” 裘娃儿点点头。 “你替王妈送篓萝卜到厨房,那是再单纯不过的事,王妈还会拍拍你的头,拿她亲手做的蜜果给你吃,可在外头不同,你好意替人送东西,人家说不定还诬你是贼;甚至,那拍着你头的手可能暗藏杀招,送给你吃的果子说不定藏着毒。” 裘娃儿低头想着应铁衣的话。 “娃儿,”他温柔地说。“在谷里人人疼你,从没有人想过要伤害你,可外头的人却不一定如此,拿孙峻的事做个例子,如果孙峻不是锡魔老人的徒弟呢?如果他们有仇呢?如果孙老头骗了你呢?” 裘娃儿没法回答。 “阿叔怎会怕你惹麻烦?你就算把天弄倒了,也有阿叔替你把天给翻回来。我怕的是,”他叹口气。“万一你伤了呢?万一你出事了呢?要是阿叔来不及救你呢?”他声音转低。“那我如何能原谅自己?” “呜……”裘娃儿扑进他怀里。“阿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管别人闲事了,真的!”她加重语气。 应铁衣一开始的确是以长辈的立场说话,可当裘娃儿扑进他怀里,当他感觉到彼此的身体相贴着时,他的心思不受控制地往另一个方向转了,然而这是不成的,是违背伦常的,他怎能 急促地将裘娃儿推离,望着她被泪水洗得更黑更亮的眸子,他慌得背过身,掩饰地咳了咳后道:“你知道就好,我们快进城吧,天也晚了。” “嗯。”低下头将泪擦于,她乖巧地跟在应铁衣身后。 小娃儿眼泪掉得快、收得也快,一进城,看见城里的热闹景象,她就什么也忘了,长久住在谷里的她,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耍杂戏的艺人,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小贩,就连挽着篮子与人杀价的妇人,她瞧着都觉得有趣。 于是那步伐就愈走愈慢,到最后甚至完全不动了。 应铁衣无奈地回过头,看见她挤在人群中,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场中的表演,一会儿兴奋地拍着手,一会儿惊讶地捂着嘴,那表情如此多变,叫应铁衣舍不得挪开眼。 “阿叔,”她一手放在嘴边,一手对着他频频挥着。“你快来看啊,那乌龟好厉害哪!” 带着不自觉的笑,他慢慢走向她。 场子里只有一张大桌,大桌上摆着七只大小不同的乌龟,场中的艺人手里拿着铜锣轻轻地敲着。 那锣声忽大忽小,还带着奇怪的韵律,正当人们好奇这是什么表演时,桌上那愣头愣脑的乌龟突然像大梦初醒似的爬了起来。 最大的乌龟慢慢爬到桌子的中间,肚腹一沉,不动了。 次大的乌龟跟在他身后,见他不动,便划着四足爬到他壳上,才就定位,三等大的乌龟也已经踩上二等的壳,就这样依着大小不同的顺序,七只乌龟慢慢叠成了乌龟塔,这时艺人手中的锣声一变,七只相叠的乌龟开始一起伸头坚颈,仿佛向着围观的群众点头讨赏似的。 人群爆出叫好之声,艺人忙托着铜锣上前领赏,裘娃儿拉着应铁衣的袖子,一双着迷的眼全放在乌龟身上。“阿叔,你说咱们谷里的乌龟能不能也教的这般听话?” “你回谷里试试不就得了?”掏了赏银放在艺人盘上,他打趣地回道。 “说的是。”她点点头。“回去我叫小铁帮我抓乌龟,人家叠了七层塔,我就叠个十四层的高楼,要是成功了,再请你和奶奶都来看,好不?”她偏头朝上看着他的脸,那扬着的唇带点儿顽皮又带点儿讨好。 “当然好。”手差点又要习惯性地摸上她的头,应铁衣转个方向将双手背到身后。“呐,”他转移注意力地说。“你瞧那是什么?” 原来一旁还有人表演虾蟆说法,瞧那肥肥的虾蟆半抬着头,眯着眼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得道的高僧。 就这样一路在荆城逛着,裘娃儿眼里看着,手里拿着,嘴里吃着,应铁衣则一路呵护在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稳重丈夫伴着贪玩的小妻子。 瞧过了爬高竿跟走索,见过了飞水摘豆,娃儿有些累了,她揉揉乏了的眼,悄悄打了个呵欠。瞧她这模样,应铁衣低下身在她耳边道:“我们回去了吧?” 点点头,裘娃儿正要答话,却被前头广场拥挤的人朝引起了好奇,她拉拉应铁衣的袖子。“阿叔,前面好热闹呀。” 应铁衣朝前望去。“好像是个小戏班子。” “我们去看看好吗?”她双眼带着希冀,轻轻摇着他的手道。 “看完就回去,”他微带命令的口吻里渗着些许温柔。“别玩得太累了。” “嗯。”她灿笑着回。 两人走向人群,途中不断听见人们对这小戏班的褒奖,说是这两天才来到荆城,其中有个女角,色艺双全、能弹能唱,听她唱一曲,真比做神仙还快活。 裘娃儿与应铁衣对看一眼,瞳眸里微带笑意。 “真这么厉害啊?”裘娃儿小声道。 “你瞧吧。”他抬抬下巴,示意她往场子里看。 小戏班像是由一家四口组成的,做父亲的拉把破二胡,做母亲的敲着小花鼓,还有个小男童拿着拍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这三个人看来再平凡不过,倒是那个背对人群站着的姑娘,似乎还有些看头。 那姑娘身段极佳,穿一件蓝布挂儿,一条镶黄布边的散脚裤,腰间扎条黄巾子,更显得那腰不盈一握。 待她转过身,人群里响起了赞赏之声。 这姑娘生得极美、极艳,那斜挑的桃花眼一勾,仿佛能将人神魂都匀走似的。 只看她使了个眼神,弦声便幽幽地响了,她轻启朱唇,轻脆宛转的嗓音便由她喉中发出,那声音极细,仿佛与弦声混成了一块。随后鼓声一响,她的声音也就高了,鼓声咯咯,那声音便愈高愈急,仿若奔腾的大水;鼓声一低,那声音便轻缈如丝,像涓滴小河,鼓声停了,她的声音却愈来愈高,依着弦声一重一重地往上爬,最后仿佛遁入了云端,只留下幽幽的余韵。 像是还沉醉在她声音带来的幻境中,众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发了疯似的鼓掌叫好,裘娃儿兴奋地拉着应铁衣的袖子,一叠声地赞道:“真好听,这位姐姐不但生得漂亮,连唱出的曲子都这般迷人。” 话才说完,丝竹之声又起,与方才的悠远不同,这回蓝衣姑娘唱的是首轻快小调,衬着她如花的笑靥,让在场的人更是听得心醉神迷,人好像全到了太虚幻境。 所有的人中,大概只有应铁衣是清醒的,一方面,他原就对玩乐之事兴趣不大。另一方面,他的注意力泰半都放在身边的人儿上;她笑,他的唇也微扬,她哭,他的眉也成结,至于场中的人到底唱些什么,他全不在意。 唱完两个段子,天也暗了,蓝衣姑娘行个礼后走到匆匆搭成的布帘子后,小男童也拿起盘子讨起赏来。看情形县到了结束的时候。 人群渐渐消退,裘娃儿却反而拖着应铁衣往前行。 “娃儿。”他定住了脚。 “只要跟她说句话就好,”她央求地抬头看着应铁衣。“说完我们就回去。” 应铁衣叹口气,他从来就拿她没办法。 两人走向正一面收拾着东西、一面与人谈话的戏班主,原想问他可否唤那位姑娘出来,却反倒被那一小群人的对话转移了注意。 “……你们还是快走吧。” 裘娃儿竖起耳朵。 “是呀,史大少可不是好惹的,他又最爱美丽女子,要让他见到蝶姑娘,哪有不抢回府里的道理?” “唉!”老班主摇摇头。“咱们这种小戏班,是吃了这顿不知有没有下顿,上个场子没赚多少,一家子饿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在荆城寻到点生机,说要走,又叫我们往哪儿去呢?” “大家伙儿也是一片好心,你是初来乍到,不知史大少的可怕。哎,这地方上的恶霸,比大虫还吓人哪。”那人不甚唏嘘地说。 “恶霸……”裘娃儿喃喃。 “别惹事。”应铁衣怎会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才不会。”被人看破心思,裘娃儿的脸微微一红,她却死不承认。“我答应了阿叔,不会再胡乱惹事的。” “你记得就好,还以为你转过身就忘了呢。”他故意羞她。 跺跺脚,裘娃儿正要开口,远远那方却传来喧闹之声。 “糟了,”那与戏班主说话的人中,有个眼尖的突然慌道。“史大少来了。” 马蹄隆隆,尘沙飞漫,配上街道上闪避不及的人尖声叫喊,这史大少来得好热闹。 一行人连人带马冲上广场,差一些就要撞上老班主,老班主抱着家当踉跄往后退,那副狼狈样引起这群人一阵讪笑。 “嘿,收摊啦?你这儿不是有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吗?怎么不见人?”那声音浓浊轻佻还带喘,仔细一看,发声的人衣饰华美,就是奢靡的日子过久了,那浑身的肥肉挤在衣服里,他一说话,肥肉就跟着颤,看来实在有些滑稽。 “回少爷,”老班主躬着身抖着道。“咱这没什么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爷,你别听他胡诌,那小姐子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人生得美,曲唱得妙,虽然才来了两天,荆城里谁不迷她?”小喽怕他不信,忙伸手朝四周一划。“爷随便抓个人问,就可以知道小的没骗人。” 史大少一双眯眯眼还真的往四下一看,这一瞧,倒让他瞧见感兴趣的了。“嘿,这不也有个漂亮小姑娘吗?”“他色兮兮的眼看向了裘娃儿。 裘娃儿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应铁衣已经冷下脸,单手把娃儿推向自己身后。 “唉,你不行,”史大少一双肉爪执扇指向他。“虽然那张脸美得很,可年纪嫌大了点,否则老子倒可以收你做脔” “少爷,那老杂碎要跑啦!”小喽无意中救了史大少一命。 “跑了不会追吗?抓到了先赏他一顿好打,我就不信他不把那小娘子交出来!”史大少气得双颊肥肉不断抖动。 正当小喽们揪住了老班主,举高了拳头预备好好教训教训他之际,那黄莺似的美声由破布帘后传来。“别打我爹!” 葱白似的纤指揭开了帘子,那水做的美人儿双目含泪地站在那,史大少一见那水灵灵的瞳眸,那红媚媚的唇,整颗心都化了。“好个美人胚子,凭这老杂碎居然也能生出这样的种?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呀?”史大少涎着脸道。 “奴家叫姜蝶,请大少爷放了我爹吧。”姜蝶满含委屈地福了一福。 史大少呵呵地笑道:“姜蝶,这名字真美。你们瞧,”他看向身旁的喽们。“老子今天运气真好,不但找到朵艳媚的牡丹,还有一朵清新可人的小白花呢!”那眼意有所指地朝裘娃儿一横。 “胡说八道的家伙!”裘娃儿撩起袖子。“我非好好”话说了一半,她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一双圆圆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应铁衣。 应铁衣薄唇上的笑冷得吓人,他手一动,众人连影儿都瞧不着,那史大少已经跌下马来,噘着屁股呜呜地趴在地上哀鸣。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喽将人扶起一看,才发现史大少一双厚实的唇瓣让一对银针给穿过了,痛得他想骂又骂不出、想哭亦无法开口,只能从唇缝中挤出无法分辨的杂音。 “哪儿来的家伙,居然敢伤我们少爷?”喽群仗着人多势众,齐声放话。“还不自行了断,难不成真要爷们动手吗?” “你们动得了手吗?”应铁衣的声音幽幽地在他们耳边响起,还来不及反应,带头几个已经让他踹向一旁,和他们主子作伴去了。 阿叔都已经动“脚”,裘娃儿自然不会客气,她兴奋地一手一个,随地乱抛,恰好将两个叠在一块,让她脑中灵光一闪,手上动作更勤。 “阿叔,”没一会儿就听她嚷道。“不用等回到谷里,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看看乌龟叠塔啦!” 应铁衣偏头一看,果然见到七个被抛叠在一块的家伙,瞧他们不断挣扎的样子,与那七只伸颈讨赏的乌龟,还真有几分相似。 只是裘娃儿功力还不到家,那七个人叠的有些歪斜,几个人扭来扭去,不一会儿就全倒了。 看娃儿有点儿泄气,应铁衣潇洒一笑,袍袖频挥,喽们的哀叫也跟着频响。“乖娃儿,阿叔叠个十四层的高楼让你瞧瞧。” 应铁衣出手自然不同,这十四个人叠得又快又好,让躲在一旁的民众也不由得鼓掌叫好。 “还是阿叔厉害。”裘娃儿拍拍手奔到他身边。 满地倒着哀叫的喽,应铁衣与裘娃儿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他激了下她的额,像在自家院里似的道:“谁叫你练功时不多用点心,否则叠这个几个家伙算得了什么?” 裘娃儿吐吐舌,正要开口,眼角却瞄见那像颗肉球的史大少,正拉着不断挣扎的姜蝶想趁乱走人,她身子一起,特意显了显轻功,人像纸糊似的飘落在史大少跟前。 前头突然出现一个人,虽然那小脸上的笑甜得似蜜,对史大少来说却比见了鬼还恐怖。 “你要上哪儿去啊?”裘娃儿笑语如花。 唇肉给针穿住了,史大少勉强从缝里挤出。“没、没、没……” “谁说你可以把这位姑娘带走的?”她看向史大少那只还抓着姜蝶不放的手。 猛地放开双手,史大少不断朝后退。“姑、姑、姑” “姑什么呀?”他愈往后退,裘娃儿愈觉有趣,顺着他后退的步子往前走,她含笑道。 “姑……姑奶奶……”史大少拱手朝她直拜,冷汗顺着宽额朝下流,看他那模样,哪还有方才不可一世的气焰。 想他史大少仗着丰厚的家业,又蓄养了一堆街头流氓,在荆城里谁敢不卖他面子,不想这回真栽了筋斗,现下嘴上还穿着银针,底下人又至躺平了,他哪还敢威风,只求能脱得了身,就算背脊弯的贴了地,他也认了。 裘娃儿“咭”地一声笑出,她掩着嘴回头对应铁衣道:“阿叔,你瞧瞧,我做了人家姑奶奶呢!” 应铁衣薄唇微现笑意。“好了,别玩啦。” 调皮的朝应铁衣鞠个躬后,她转过身对史大少道:“这回就饶了你,下回再让我遇见,可没那么简单了。” 不待说第二句,史大少已经连滚带爬地冲出广场,直到觉得跑得够远了,才慢慢地喃道:“哼,你们给我记着,待我回去” 他的声音全挤在唇缝,模糊得让人以为只是毫无意义的鸣叫,没想到还是有人听得懂。 “待你回去又如何?”如鬼魅般的声音冷冷地响在他耳际。 他惊得抬头四望,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要是想尝尝这针插在心窝上的滋味,你就来吧。”应铁衣那张脸突然间就蹦在他眼前,吓得的他朝后一跳,整个人跌进沟里。 手一扬,史大少嘴上的银针已让应铁衣收回,看他连叫都来不及叫就昏过去的样,他撇撇嘴,身子一动,人又飘回了广场。 裘娃儿可高兴了,她奔到他身边,兴奋地挥舞着拳脚。“阿叔,你瞧我刚刚那样子,像不像济弱扶倾的女侠?” “女侠?”应铁衣又戳她额。“哪有你这种娃娃女侠?” 裘娃儿嚷着嘴正要回话,却被朝他们走近的人群勾起了注意。 她拱了拱手。“大伙别客气,我们只是”她还以为人家是道谢来着。 “客气?”带头的那个气呼呼地道:“你们给史大少一次教训当然是好的,可我们吃饭的家伙也全给你们砸了,这。这叫我们以后怎么过活?” “呃……”裘娃儿朝四周一看,果然广场上的摊子几乎全让那几个混混给压垮了,而把混混四处乱抛的,自然是 她心虚地低下头。 应铁衣不爱惹事,随手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交给带头的人,他淡淡地说:“这些够了吧?” 有银子好办事,一群人一改方才凶狠的模样,全笑得眯起眼,胡乱道声谢后,便到一旁分银子去了。 “倒是我们姜蝶姑娘,两位预备怎么着?”带头那个忽然换了口气道。 “姜蝶?”裘娃儿着向那站在一旁,一脸哀怨的姑娘。 “方才那戏班子趁乱全跑了,这姑娘原是他们的养女,如今无依无靠,你叫她一个人要上哪儿去呢?” 姜蝶一双美国直直地望向应铁衣,那秋水也似的眸子盛着多少委屈,让人恨不将她揽进怀里,好好安慰。 应铁衣的眼却穿过了她,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 “阿叔……”倒是裘娃儿心疼地拉着他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就算转开眼,裘娃儿那张央求的小脸还是浮在他脑海,他拍拍额叹道:“罢了,随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谢谢阿叔!”裘娃儿兴奋地抱住他臂膀,应铁衣在将她拉离自己的同时;嘴角也禁不住藏了朵笑,而这一切,全落入了姜蝶的眼中。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六章 “应爷似乎很讨厌我。” 午后,柳树下,女声幽幽地传出。 正将冰凉的爱玉送进口,裘娃儿闻言,嘴含着杨匙,双眼惊讶地看着她。“蝶姐姐怎会这么想?” “自我同你们进了绿庄,应爷从不曾拿正眼瞧过我,他一定是嫌我累赘,给你们添麻烦。”姜蝶郁郁道。 “蝶姐姐,你误会我阿叔了。”阳光透过叶缝,将娃儿的脸晒得红通通的,她拍拍她的手,含笑解释:“阿叔就是这样的人,你没见他对锡魔老爷爷也有些冷淡吗?除非他把你当自己人,否则性子一起,是连话也懒得跟人说一句的。” “但”凭着自己外貌,她可从不曾被人这么待过,心里难免有点不甘。 “蝶姐姐,”裘娃儿脑中灵光一闪,她贼笑着说:“你是不是喜欢我阿叔?” “你别胡说。”她脸蛋一红。 “你别不好意思,”裘娃儿趴到她身旁,颊贴着石桌,一双圆眼亮闪闪地瞅着她。“像我阿叔这样的人物,哪个姑娘家不喜欢?上回你在广场也见过了,我阿叔那手功夫啊……”她啧啧出声。 “裘姑娘”姜蝶试着开口。 “我跟着他学了这么久功夫,却连一点皮毛都没学到。”她继续大吹特吹。“轻功算是我较有自信的,可仍然没办法近得了他的身,顶多离他三十步远,就” “裘姑娘!”姜蝶略略放大了音量。 “啊?”娃儿抬头看她,那模样有些呆呆的。 掩嘴一笑,她轻声道:“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不是我家阿叔唷?”她有些失望。 姜蝶摇摇头。“不是应爷不好。”略迟疑了下。“你不觉得他冷冷的有些吓人吗?” “他很少这么待我,除非我真的惹他生气。”裘娃儿老实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她又笑容粲粲地开口。“我阿叔很疼我的,从这点就可以知道,他一定也会很疼未来阿婶,说不定会比疼我还”她话语突落,心头不知怎的有些闷闷的。 瞧她这模样。姜蝶衣试探地问:“裘姑娘,我听说应爷和你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是吗?” 将心中陌生的情感推离,她偏头看她。“没错。” “那么难道你和应爷之间,不会产生男女之情吗?” 裘娃儿怔了下,随后一掌拍向她的肩。“怎么可能?”她像听到什么荒谬事似的频笑。“他是我阿叔呀。” 姜蝶咬咬唇,换个方向道:“他既是你阿叔,那你的亲事也是他订的?” “亲事?”裘娃儿惊讶地张大眼,随后一想便点了点头。“唔,是该如此。 “你怎能放心呢?”姜蝶在她耳边道。“谁知道与你订亲的是什么样的人” 虽觉谈这样的事还太早,裘娃儿仍充满信任地笑说:“阿叔不会害我,他这么疼我,凡事都是为了我好,他替我挑的丈夫,自然不会差。” “不过,”她有些好笑地说。“这事”还久得很呢! 姜蝶没让她说完。“裘姑娘,难道你从不会想嫁给自己心爱的人?” “这……”她连爱情是什么都还懵懵懂懂呢。“无所谓的,全看阿叔怎么决定。”甜笑里是全然的信任。 “倒是蝶姐姐你,”没让姜蝶有继续问下去的机会,她好奇道:“你说你心里已经有人了,那个人呢?是不是你未来的夫君?” 姜蝶脸色略显暗沉,她摇摇头。“那人已经有个自小订下的妻子,为着这事,他说什么也不愿接受我的感情。” 娃儿微皱起眉。“怎么你们喜欢的人心里都已经有了别人了呢?陆叔叔如此,你也如此。啊!”她一拍手,天真地说:“倒不如你们两个在一起,把那两个心里有人的都忘了,这不是很好吗?” 姜蝶啼笑皆非地摇摇头。“哪能这么做呀!” “不行吗?”裘娃儿不解地偏着头。 虽不该喜欢这个人,却也忍不住觉得她天真得有趣,拍拍她的头,姜蝶轻声道:“感情的事哪能这么瞎弄。” 知道又被人当成孩子看,裘娃儿噘着嘴道:“那要怎么办呢?难不成你也要跟陆叔叔一样,傻傻地守着吗?” 姜蝶笑着没说话,只是头轻摇着。 “好姐姐,你跟我说吧,”裘娃儿央求道:“这法子要可行,我也好教给陆叔叔,省得他苦哈哈地等。” “我是不准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的。”姜蝶捻着大红丝巾,衬着她的脸愈显娇艳,甚至艳得有些教人害怕。“他今天不喜欢我,要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还能不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仍旧带着媚意,像她说的只是口头上的撒娇任性。 裘娃儿自然不会去深究她话中的深意,她呵呵笑道:“蝶姐姐,那你可辛苦了,全天下的女人怎么杀得完呢?何况你又不懂武功。” “是呀,”她垂下长睫。“所以只好盼他快快把心思转到我身上,别再惦记着那未过门的妻子了。” “唔,”裘娃儿沉思地抓着长发。“不过阿叔说人要重信诺,他既已答应了别人的亲事,要是转而喜欢上蝶姐姐,那他那已订亲的妻子怎么办呢?” “不如”她像想到什么妙点子似的笑道:“你们三个人在一起吧,那不是什么麻烦都没有了吗?” “胡闹,”姜蝶皱起眉。“我可不想跟别人分一个丈夫。” “三个人在一起不好吗?朋友不也是愈多愈好,只有夫妻两个在一块,多无趣呀。”她裙下的小脚轻晃着。 “你当夫妻在一起是为了玩耍吗?”姜蝶失笑。 “嗯。”裘娃儿大力地点头,很理所当然地说:“要是我未来的丈夫不能陪我玩,那我就不嫁他了。” “小孩子,你真是小孩子。”姜蝶禁不住叹道,而她居然得跟这样的小孩子争? “就是小孩子又如何?”她深感不服。“总之我就是觉得,与其守着不喜欢你的人,倒不如寻一个真的喜欢你的人。我阿叔的条件,绝对比你心里那个人强,你还不如去喜欢我阿叔,至少他还没跟人订亲。” 话说出口,她突然觉得这主意挺不错的,阿叔与蝶姐姐外貌上很是匹配,蝶姐姐待她又好,当了她阿婶应该不会欺负她…… 望着裘娃儿那笑看着她的眼,姜蝶衣不觉背脊发毛,她……该不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  ※  ※ 离她们有段距离的亭子里,应铁衣不知怎的亦冒起凉意。 “怎么了?”锡魔老人问。 应铁衣摇摇头。“没事。” 嘴里这么说,眼却不自觉地望向柳树下的影子。 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锡魔老人哺哺道:“我想不到你会带一个身份不明的卖唱女回来。” 不想解释什么,他淡淡道:“那是娃儿的意思。” “她们处得倒好,”锡魔老人依旧望着树下的影。“看来就像一对姐妹。” “娃儿跟谁都处得好。”他啜口酒。 “这倒也是。”锡魔老人像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复杂。“我要有这样的女儿承欢膝下就好了,到老一个人孤伶伶的,实在有些不好受……” 应铁衣没有接话。 “我本不该如此的,如果……”锡魔老人神情抑郁地喃喃自语。“罢了、罢了,”他甩甩头。“提这些做啥,我们下棋吧。” 像不曾见到他难得的失态,应铁衣维持着一贯冷淡。 “请。”他说。 ※  ※  ※ 想是寻到有趣的游戏,裘娃儿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撮合应铁衣与姜蝶上。 惹得应铁衣这几日心情一天差过一天,那浑身放出的寒气,让经过他身边的人全像走在薄冰上似的,一不小心让他冷眸一扫,三伏天里马上就成了隆冬时节。 那始作俑者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当阿叔是脸皮薄,于是益发在两人身上下工夫,就差没把两个人捆上被子丢上床。 这天,应铁衣一个人躲在园里僻静之处,他倚着凉亭,单手持着酒杯,长睫微垂,像在正想着心事。 突然,他抬手啜口酒,声音冷冷的自嘴里滑出。“有事吗?” “是、是,”几个在园子口推挤的仆佣忙躬身道:“有几个人说是应爷的朋友,现正在庄口等着” 不待他们说完,应铁衣已经身子一起,几个起落便到了庄口。 照他心里所想,最好来的是仇家,正好让他动动筋骨、发泄一下这几日闷在胸口的浊气,没想到事与愿违,来的人偏是他视为手足的朋友陆逵。 “你怎会到这儿来?”他问。 “来见见老朋友,不成吗?”陆逵不正经地答。 几日来,唇第一次向上勾了勾,应铁衣一面领他进门一面道:“虽说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踏进绿庄来,不嫌太大胆了吗?” “嘿,我的正大光明也只到绿庄门口,领我进来的可是你,有事自然是你要负责。”他玩笑道。 “那就我负责吧,这小小绿庄我还不放在眼里。”他倨傲道。 这有些不像应铁衣的性子了,他一向是不主动惹事的,怎么今天 “谁惹火你了?”陆逵觑着他的脸色道。 应铁衣长睫一垂,唇上的弯弧冷得不见温度。“谁敢惹火我?” “这嘛……”他摩挲着下巴。“能把你惹到这程度可不多,除了我,大概就只有你家娃子了。” 应铁衣撇了撇嘴,没说话,领着他一路来到园里僻静之处,凉亭里已有人布好了酒菜,应铁衣一扬手道声请。 陆逵口中啧啧连连。“锡魔老人待你可真够礼遇的了,让你将人带进带出,连酒菜都帮你备好,看来你们关系不浅。” “不,”应铁衣摇头。“由此可知孙峻之事果然透着玄机。” 陆逵叹口气。“这事本就不简单,我不是说过了吗?” “查出什么了吗?”他呷口酒道。 陆逵张口欲言,园口却传来女子说话声,他看向应铁衣,眼里带着询问。 “又来了,”应铁衣喃喃。“这家伙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话刚说完,裘娃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前方,只见她一面对他们招手,一面对身后的人道:“我不是说了吗?阿叔一定在这。” 身后的人像回了什么,裘娃儿呵呵道:“阿叔才不会躲我们呢,他可是巴不得多和你相处,他只是不好意思。” 亭里的应铁衣脸上愈添寒气,连手上的酒杯都让他给捏烂了。 陆逵兴味十足地看了他一眼。“娃儿在替你作媒?” “她在给我找麻烦!”他恼极地说。 “是哪里的姑娘可以让她看上?”陆逵玩笑道。“怎么不帮我也”见到裘娃儿身后的人时,他张大了口,一时之间忘了自已身在何处。 一见到他这模样,裘娃儿忙跳到姜蝶面前。“陆叔叔,你别来,这蝶姐姐是我未来阿婶,不准你对她动心思。” “娃儿!”应铁衣低喝。 “不,”陆逵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我怎么敢?”他像掩饰什么似的端起酒,一口喝下。“只是我陆逵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子,难免失态。” “蝶姐姐很美吧?”她兴奋地在陆逵身旁坐下。“你瞧她和我阿叔站在一块,简直就像一幅画似的,真是合该配作一对。” “是呀,”陆逵又倒了杯酒喝下。“美丽的女子自然该配俊秀的男子,像我们这种沟里的癞蛤蟆怎敢妄想” “陆叔叔?”裘娃儿惊讶道。 意识到自己失了态,陆逵苦极的一笑。“实在是因为我的心上人也是个貌美女子,我……唉”他摇摇头,不再说了。 一直躲在裘娃儿身后的姜蝶,直到此刻才敢拉拉裘娃儿的袖子。“娃儿姑娘。我还是别待在这儿的好。” “不,”裘娃儿拉住她。“蝶姐姐,你怎么一到男子面前就变得这般胆小?平时和我在一起时并不会呀。” 姜蝶胀红了脸,心里不知骂了裘娃儿几次,嘴里却委屈道:“娃儿姑娘,你这不是明摆着说我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吗?” “我不是这意思,”裘娃儿忙道歉。“好姐姐,你知道我不会说话,就原谅我这回吧。” 这一幕看进应铁衣眼里,真是五味杂陈。自从让娃儿将这女子带回后,娃儿就再也不黏在他身边了,天天跟这个女子在一块,好像全然忘了他的存在似的。 嘴里泛起厌人的酸味,应铁衣倒了杯酒一口冲下,不过是这般程度他就心里不舒服了,要是娃儿成了亲 罢了,罢了,他想这些做啥?他是谁?他不过是娃儿的阿叔罢了,哪有资格在这捻酸喝醋。 喉里益发泛起苦味,他甩从头,又倒了杯酒喝下。 从没见过应铁衣喝酒喝得这么凶,裘娃儿有些被吓着了。“阿叔,你们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逵看向应铁衣,像从他眼角眉梢看出了点什么,他微皱着眉望向裘娃儿和姜蝶,双眼在两人之间徘徊。 “陆叔叔?”裘娃儿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两个是不是别人乔装打扮的了,怎么今天他们的行动都显得这么诡异? “铁”陆逵欲言又止。 应铁衣那两丸冰珠子扫向他。 “今晚到我那儿喝酒吧,这儿毕竟是别人的地方,我没办法痛快地喝个够。”意识到两个女子的目光,他故意装出再平常不过的样。 应铁衣冷眸一闪,他唇勾了勾。“你请的酒我怎能不喝?”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陆逵扬起酒杯。“今晚亥时,我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应铁衣将杯里的酒喝光。 朗笑一声,陆逵掷杯而去。 应铁衣亦身影一闪,眨个眼便不见人影,独留裘娃儿和姜蝶呆立在亭里。 两人对看一眼,裘娃儿小声地开口:“蝶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被讨厌了?” 她从不曾被应铁衣这么彻底地忽视过,从头至尾,阿叔不曾拿正眼看过她,就连喝斥她时,那双眼亦不曾朝她看来,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 “我不是说过了吗?”姜蝶略带怨对地说:“应爷不喜欢我,你硬把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推到他身上,也难怪他发脾气。” “我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呢?”裘娃儿也有些委屈。“他待每个女人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谁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起码,也得像他对你一般吧。”姜蝶淡淡道。 “不行!”她本能地回道。 只要想到应铁衣对别人像对她这般好,她心里就不舒服。 “娃儿姑娘的意思是,”姜蝶的话里半含嘲讽。“应爷可以娶妻生子,可他待妻子不能比待你好?”她轻轻一笑。“天下哪有这样的事?娃儿姑娘,你也天真得过了头了吧?” 娃儿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我……”她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阿叔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对别人好,可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一定得是她,这或许也是她极力撮合应铁衣与姜蝶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姜蝶在应铁衣心中的地位,绝对及不上她。 “蝶姐姐,我”她拉住姜蝶的手,困难地开口。 姜蝶安慰地拍拍她,那斜挑的眉眼却像藏着另一分心思。“你别跟我道歉,我不生你的气,倒是应爷那”她沉吟了会儿。“恐怕没那么容易让他消火呢!” 裘娃儿咬咬唇。“阿叔那,我会老实跟他说,随他要罚我什么,我绝对不哭不闹。嗯,”她下定决心地点点头。“我现在就找他赔罪去!”说完人便走了。 凉亭里独留姜蝶一人,她娉娉婷婷地走到桌边,纤纤细指端起了酒杯。“你非要守着你未过门的妻子不可吗?要是她爱上别人呢?”她遥望昏黄的天,红唇扬起勾人慑魄的笑。“到时,你还能守着她吗?” 喝尽杯中的酒后,她红唇带笑地离去。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七章 “你爱她吧?” 风萧瑟地吹,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点不安的星子偷偷眨眼,那站在河边的人没有回头,仅只是低着头看湍湍河流。 黄土屋里的人倚在洞开的窗口,手上的酒杯宛如被遗忘了似的微微倾斜,他左手略嫌用力地抓住窗框,再次开口道:“你爱她吧?” 叹息如幽幽夜风,那男子的身影也像随时会消逝于风中,他背靠着河边的大树,侧耳听沙沙树响。 那响声,好似她的笑。 “我爱她。”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怎会” 陆逵声音里透着焦急,意识到这点,他清了清喉咙后重新道:“像她这么美丽的女子,爱上她也是很正常的。” 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不曾注意到他些微的异样,应铁衣望着叶缝间隐约可见的星光,声音淡淡。“我喜欢的,又岂止是她的外貌。” “那么你又懂得她什么?”陆逵的手有些发抖。“你们才认识没几天呢!” 应铁衣笑了,只是那笑里带着隐隐的苦楚。“你到底以为我爱上了谁?” “姜蝶。” “姜蝶?” 应铁衣撇撇嘴。 陆逵迟疑了,下午在亭里时,他几乎可以肯定应铁衣心里已经有了人,而当时亭里只有两个女子。 “娃”他开了口,随后又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娃儿?” “连你也觉得不可能?”他轻声一笑,那笑混在叶声中,不知怎的显得分外寂寥。 “莫非真是” 陆逵双眼惊讶地大睁。“但” “但她是师兄托付给我的孩子,论辈分,得叫我一声叔叔,我怎能喜欢上她?我怎会”他闭上眼,任长睫掩去眼中的一切。 “怎么会呢?”陆逵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会喜欢上她?娃儿根本还是个孩子!” “这我会不知道吗?我们差了将近十四岁,她初到谷里时,才只有这么高,”他比了比腰部。“她一直都是那副孩子样,就算个儿高了,性子却从没变过,我几乎要以为她是不会长大的了。今年以前,我的确是将她当作晚辈看待,我对她绝对没有怀抱着别的心思,可”他陷入怔忡之中。“今春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那翻飞的花瓣间灿笑的容颜,那粉色的袍子衬出的水漾肌肤,那飞扬的黑亮乌瀑旋出的弧,那黑水晶似的瞳眸,樱似的唇。 突然之间,那一直黏在身边、爱哭又爱撒娇的孩子居然已届豆蔻年华,那原本只到腰间,只会含着拇指流口水的孩子,居然已经生得娉娉婷婷,仿佛随时都可以披上嫁裳,随时都可以自他身边远离…… 他人一颤,手倏地握紧,像要抓住自指间溜走的什么。 “我理不清自己的情感,像是所有东西都混杂成一片,我不该对她有异样的情感,这是违背伦常的;然而……然而我却克制不住自己心中所想”他极困难地说。“我爱着她,我不愿如此,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娃儿?”陆逵疑惑道。 “为什么不会是她?”应铁衣唇上浮起淡淡笑意。“在我心里,她是全天下最最可爱的人。” 他望向虚空。“她爱玩爱闹,可却又体贴,她爱撒娇、又有些儿任性,可并非不明事理,她怕寂寞、她爱缠着人,可绝不会惹得人不开心,她天真,不是太懂得人情世故,可就因为如此,她所说的就是她心里想的,她不会虚与委蛇,更不懂得玩心机,她很真,而她的真让她显得多么的珍贵。” 陆逵轻轻一叹。 “由此就可得知,你陷的有多深。” 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了,应铁衣轻咳了咳,借夜色掩住胀红的双颊。 陆逵一直以为应铁衣喜欢的是姜蝶,没想到却是裘娃儿,老实说他还真不能了解,有姜蝶在场,应铁衣怎会去注意娃儿那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雏儿? “这会儿该怎么办?年纪还算不上是什么问题,倒是你们两个,再怎么样也绕着个叔侄关系,这……如何能”他皱紧眉。 “你别想了,”应铁衣坦然里带着伤怀。“我从没真的打算改变我和娃儿间的关系。” 陆逵呆了半晌后才道:“我没听错吧?你要和她当一辈子叔侄?你不是喜欢她吗?” “那么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他总是平静的脸难得透出一丝激动。 “当她用那双纯真、依赖的眼望着你时,你真能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吗?你能对着那双眼说出自己的情感吗?”他闭上眼,低哑的声音透着苦楚。“她一望着我,我便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于是益发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她窥见,深怕她发现她崇敬的阿叔,心里所想的竟然都是些不堪之事。” “陆逵,”他双眼含着痛苦。 “我真怕她发现我对她的情感,我真怕她因此轻贱我、害怕我” “你别想太多。” 陆逵试着安慰道。“娃儿没这么敏感,就算你略显露些痕迹,她也不至于看得出。” “我还算是尽力控制了,”应铁衣像失了力气似的靠向身后的大树。“努力管好自己的眼、自己的嘴、自己的手、自己的心,可我心里对她的感觉愈深,我就愈管不住自己。”他望向黑沉沉的天。“有时会想,就让她早些嫁了吧,让她早些离开我身边,或许我就可以不再”他闭上了嘴,仿佛再也没办法说下去。 人只要一牵扯到感情,似乎都会有些改变,陆逵从来就想不到,他这个兄弟会有着这么浓郁的情感,这种为情所困的模样,似乎并不适合发生在他身上。 然而看他一向冷然的容颜透着苦楚,看他俊逸的五官因此而扭曲,他又不免有种寻到同伴的快乐。 并不是只有他会苦苦恋着一个人,应铁衣不也是吗?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陆逵问道。 “还能怎么办?”应铁衣苦笑。“我只要能够守着她,那也就够了,她能够过得好,我也就满足了。我不能这么任性而自私地将她绑在身边,”他仿若自言自语似的。“她还小,还有很多事没看过、没玩过,她该跟一个同她一样开朗的人在一块,怎能跟我这个阴郁别扭的人在一起?” 陆逵很难去反驳他的话,在心里,他也觉得应铁衣与裘娃儿并不是那么合适,他们一个爱玩、一个爱静,一个像挂着太阳的晴朗蓝天,一个却像无星无月的黑夜,两个人在一起,恐怕一个会烦死,一个会闷死。 “哎,”陆逵叹道:“那么你就想开些吧,能忘了这段感情最好,世上女子何其多,倒也不需守着一个娃儿。” 应铁衣笑了。 “这话谁说都好,就是你说不合适,你不也恋着一个女子许多年了吗?你怎么不忘了她?怎么不去寻另一段感情?” 陆逵哑口。 “世上女子何其多,”应铁衣淡淡道。“可偏偏让我心动的就只有一个她。” “是呀。” 陆逵亦想起心中的女子。 “我们两个是怎么了?” 沉静了好一会儿,应铁衣突然道。“何苦谈这些来彼此折磨?” “就当是酒喝多了吧,”陆逵望望地上散落的几个空坛子。“人一喝多,难免会说些醉话。” “醉话只有喝醉了能说,到了白天就得藏在肚里,一个字也不能提。”应铁衣虽然有些醉意,但仍维持着理智。 “是呀,不能提的……”想想,还真觉得悲哀。“你今晚要不要就睡在我这?这么晚了就别回绿庄了吧。”陆逵对着河边树下的影儿道。 “不,我还是得回去一趟,”应铁衣想了想后道:“我避着娃儿一下午,怕她这会儿还在等我。” “说不定她早睡了。” “睡了倒好。”他垂下睫,话里透着不自觉的温柔。“就怕她还没睡。” “罢了。” 陆逵挥挥手。“你回去吧,我知道我留不住你的。” 应铁衣微微一笑,身影一闪,使入了林子。 陆逵靠着窗,望着摆荡的烛光,突然地叹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看不破的情字。唉,真是何苦……” ※  ※  ※ 一入林子,应铁衣就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他敛住心神、缓住势子,慢慢地走在满地湿泞的落叶中。 天飘起了毛毛细雨,前头的身影显得模糊不清,可不知怎的,应铁衣就昕认出那人是谁。 他停住脚步。 “你来了多久?”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好……好一会儿了……”那声音抖颤着。 应铁衣闭上眼,过了好半晌才力持镇定道:“你的功夫精进不少,我没发现你在这林子里。” “我……” 那人困难地说:“我原也是想试试自己的功夫,看能离你多近,没想到” 深幽的林内响起几不可闻的叹息,叹息间,应铁衣的身影已经飘到她跟前,他看着她被雨珠浸湿的黑发,看着她那双显然被吓得不轻的眸子,心便被掀紧成一块,疼得他使力握紧双手,仿佛不这么做,心便要渗出血来。 “阿……阿叔……” 她结巴道。 应铁衣伸出了手,裘娃儿却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她或许不是存心如此,可这一步却深深地嵌进应铁衣心中,烙下了极深的印子。 收回手,应铁衣看着她道:“你怕我吗?” 裘娃儿死命摇着头,可那身子却微微地发着抖。 “别怕我。”他低哑的嗓音透着痛楚。“若是早知道你在林中,我就什么也不说了,我从不想让你知道” “阿叔,”她慌乱地说。“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像是再也受不了被那双眸子看着,他像影儿似的飘到她身前,右手抚在她眉际,遮住了那双带水的眸子。“忘了吧,娃儿,忘了今晚听到的一切。” “但”她震了下。 “这不是你能面对的,你太小了,小的不懂情爱,小的不会了解阿叔心里所想,所以干脆就忘了吧。”他说话的速度变得极缓,缓得让人眼睫沉重。“就当今夜月色太美,你只是在月下做了个梦,醒了,便什么都忘了。” “阿叔……”她喃喃。 “我永远都会是你的阿叔,永远都会守护着你,你别害怕,别害怕……”语音方落,他的手在裘娃儿身上穴道抚过,娃儿立即身子一软,摊倒在应铁衣怀中。 属于她的馨香飘在鼻际,他那怀抱着她的双手猛地收紧,像是不愿放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硬逼自己放开,将她打横抱起,几个起落便回到绿庄。 轻轻将她放在床榻,替她拉上被子,应铁衣看着烛光中酣睡的容颜,心中苦乐参半,一时分不出是什么滋味。 “以后,我再也不能如此了……”他抚着她微微散乱的发丝,不自觉的双膝落地,让自己靠她靠得更近。 耳里听着她的呼吸,连手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她,近得自己与她的呼吸几乎要混成了一块。 渐渐,他呼吸的频率变得不稳,那双黑幽的眼波涛渐起,视线也无法控制地移向她略张的红唇,螓首缓缓靠近 晕黄的灯下,那几乎要偎成一个的影突地分开,应铁衣退到窗边,双手握拳,牙也咬得死紧。“应铁衣,你可别真的成了禽兽,今天要做了这事,你要如何面对娃儿?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师兄?” 思及此,整个人便像浸到冰水里似的,突然神智清明。 “你既已决心守住本分,怎么还能有那些心思?”他喃喃责骂自己。“离她远些,再也别接近她了,你是她的叔叔,是她的叔叔!” 丝毫未察觉他的挣扎,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  ※  ※ 窗外鸟声啾啾,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轻轻得如软纱似的落在她脸上,裘娃儿动了动,揉揉眼醒来。 睡迟了吗?她翻身下床,看着窗外朗朗蓝天。 这一下床才发现,自己绣鞋未除、发髻未松。身上也还穿着外出的彩裙,只是经过一夜,衣服都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昨晚她真有这么累吗? 于是昨夜的回忆涌回脑中。 她记得,她想为胡乱撮合阿叔与蝶姐姐的事,和阿叔道歉,她记得自己找遍了整个绿庄,可阿叔却像避着她似的,让她怎么也找不着。 她记得,自己想起陆叔叔邀了阿叔喝酒。于是便想上陆叔叔那找他。 她记得在路上,她起了个主意,想偷偷摸进阿叔身边吓他。于是特意放轻了脚步,连呼吸也放得极为缓慢。 她记得,自己近得可以听到阿叔与陆叔叔的对话,她没有偷听的意思,可在听到自己名字时,却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细听。 接下来她蹙紧了眉。 接下来,她却分不清是真是幻,仿佛记忆被蒙上一层纱。于是一切都显得晦暗不明。像是真发生了,又像是一场梦。 阿叔真说他爱、爱她? 她光想就舌头打结,小脸蛋潮红顿生。 可能吗?是她发梦吧?阿叔怎会对她 摇摇头,她将发髻重新梳好,再换了件衣裳,略略梳洗后,便出了房门。 心里虽有着疑问,但她想,见了阿叔一切就会明白了吧?是梦?非梦?也只有阿叔可以解答。 往应铁衣房间行去,却扑了个空,问恰巧走过的仆佣,才知道他正在厅里与锡魔老人说话。 转个方向往大厅走去,可走到门口时,她却迟疑了。 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扭捏不安,突然害怕见到阿叔,突然怕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 “娃儿,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呀?”开口的是锡魔老人。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踏进大厅的步伐比从前慢了数倍,她一面和锡魔老人说话,一面偷偷觑着应铁衣。“我怕打扰你们……”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拘礼啦?”锡魔老人呵呵笑道。 应铁衣亦微微勾了下唇。 裘娃儿松了口气,阿叔没变,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果然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她安心地想。 就当今夜月色太美,你只是在月下做了个梦,醒了,便什么都忘了。 脑中突然冒出低沉的嗓音,她眨眨眼,抬手敲了敲头。 没注意到她奇怪的行径,锡魔老人招呼道:“还没用早膳吧?来、来、来,坐下一块吃。” 把那嗓音丢在脑后,她兴匆匆地拉了椅子在应铁衣身边坐下。“阿叔,我们今天去城里玩好吗?” 锡魔老人热络地说:“去看看也好,这几天有庙会,城里正热闹呢!” 应铁衣睫半垂着,端起茶吸了一口。“我今天有事,让老先生派人跟你一块去,好吗?” “是什么事?我不能跟吗?”裘娃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不能。”仍旧没有朝她看上一眼。 “阿叔”习惯性地要去抱他的臂膀,应铁衣却身子一动,避开了。 “娃儿乖,听话,阿叔不能陪你,你自个儿去玩,好吗?”他的语气如同往常一般带着疼宠,可不知怎的,却让人觉得像是由很远很远的地方发话似的。 裘娃儿疑惑地看着他,她几乎要以为现在发生的一切也是一场梦了。 否则阿叔怎会显得如此陌生? 锡魔老人却浑然未觉,他抚着胡子笑呵呵道:“就让我们绿庄的儿郎扮一次护花使者吧,这个机会他们可是求了很久了。” “麻烦老先生了。”应铁衣垂睫谈笑。 裘娃儿看着应铁衣,眉疑惑地纠起,可却无法确切地说出是哪儿不对。 用罢餐点,袭娃儿乖顺地由几名绿皮儿郎陪着离开,只是那纠结的眉,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 我爱她…… 脑中突然响起叹息,她本能地回头望向应铁衣,应铁衣没有看她,仍旧默默地喝茶用餐。 抬脚跨出门槛,她呆呆地望向前方笼着暖阳的石板地,心里明白地知道 那声音,是应铁衣的。 ※  ※  ※ 时间过得愈久,脑袋就愈是清明。 裘娃儿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似梦非梦的景像是真的发生过了,只是阿叔却摆出一副啥事也没发生的样,让她心里还有一些些的犹疑。 几次她开口想问,却不知怎的又脸发烧,问不出口,可要她就这么活在阿叔构筑的假象里,她又心有不甘。 她讨厌现在的阿叔。 旁人看不出,只道他们俩最近怎么少在一块了?他们怎么知道,阿叔虽然人还在她身边,可心却离得极远,他还是对她好、还是疼她,可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前那种亲昵。 他再也不让她近身,再也不单独和她相处,他总是和她隔着远远的距离,总是随口就将她堆给别人。 要出门玩,我绿庄的人陪,要吃饭、喝茶、赏景、聊天,就找锡魔爷爷或蝶姐姐。想出门探探孙峻的下落,有陆叔叔陪在身边。 阿叔就是打定了主意不和她在一起,就算她想使泼撒赖,只要见到阿叔那双带着温柔的眸子时,她就什么也做不出了。 从前,她总觉得阿叔的眼像湖,现在只觉像是两丸遮住了一切,她再也瞧不见他的心,他再也不愿让她瞧见他的心。 抽抽鼻子,她略嫌大力地擦去眼底的泪。 她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要被爱情搞得乱七八糟的,陆叔叔如此,蝶姐姐如此,连阿叔也一样,到底爱情是什么?为什么它不能让大家都幸福,反而要让所有的人都陷入烦恼之中? 愈想头愈痛,愈想心里就愈火,她突然气起应铁衣来,如果他不爱她就好了,那就一切问题都没有了,她赌气地想。 “小娃儿,你怎么啦?”恰好从园里走过的锡魔老人,在见到独个坐在亭子里,嘟着嘴、鼓着腮帮子的裘娃儿时,忍不住位足问道。 “锡魔爷爷。”袭娃儿唤了声,迟疑了会儿,她才跪在石椅上,整个人趴在雕花栏杆上问:“你有没有爱过人?” 锡魔老人呆了呆,最后呵呵一笑走进亭子。“小娃儿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娃儿脸一红,嘴一噘。“我才不要喜欢上人,那多麻烦!” 锡魔老人拍了拍她的头,以过来人的语气道:“由不得你,由不得你的……” 娃儿眨眨一双晶亮的眼,好奇地望着他。 “我年轻的时候,因为一心都在武学上,虽然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成了家,我仍毫不在意,甚至打定主意不沾惹感情,然而上天却不管你怎么想,硬是把那个女子丢到你跟前来”老人的眼回忆而显得氤氲。 “然后呢?”娃儿两手撑着下巴。 “然后,”老人面容一凝。“我负了她。” 黑亮的水眸惊讶地望向他。 “当时,我只觉得她会阻了我的道路,虽然和她有过一段情,我还是为着自己的未来和她分手了,她脾气好硬,连眼泪也不掉一滴,什么东西也不带,转身就走。”老人深深地叹了。“我活了这一辈子,唯一有愧的就是她,江湖上给的名号再怎么响亮,仍然没办法让我忘了她临走之前的眼神……” “原来锡魔爷爷也有过这么一段。”裘娃儿道。 老人微皱的脸皮泛红,他急忙转移话题道:“别说我了,你这小娃子又是为什么自已嘟着嘴坐在这呢?” “我”裘娃儿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偏过身子,避开锡魔老人的视线。“都是阿叔啦!”她嘟嚷。 没注意到那白嫩的耳壳上热烫的一抹红,锡魔老人只当她是小孩子发脾气。“你阿叔怎么啦?”他安抚道。 “他……”她背对着锡魔老人,轻扯着亭外探进的绿叶。“他不疼我了。” 锡魔老人笑了。“小娃儿,你阿叔总不能镇日陪着你,什么事都不做呀,像你们从前那样,也实在嫌太亲昵了些。” “那不好吗?”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她眉微蹙,黑水晶似的瞳眸写着疑惑。 “倒也不是”锡魔老人清清喉咙。“只是男女有别,多少也得注意些,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闲言闲语。” “闲言闲语?”娃儿眸中的疑惑更浓。 “呃……”锡魔老人避开她的眼。“也没什么,总之,你们这样很好,看来也比较像对叔侄,不像从前,看来简直像” 硬生生将那句“夫妻”吞进肚里,锡魔老人抓抓脸皮道:“再说,你们总不能永远都黏在一块儿,你阿叔也有些年纪了,多注意注意别的女子也是应该。” 娃儿眉上的结打得更紧了。“什么别的女子?” 锡魔老人强抑住眼中的希冀。“像是那位姜蝶姑娘” 悬高的心霎时一松,笑意也染上了唇角。“不会是蝶姐姐,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心里的人倒也不是不能换。”他喃喃,换个口气,他像闲聊似的说对娃儿道:“听说你之前一直想撮合他们俩,不知道结果如何?” 娃儿的脸漾起红晕,她微嗔地说:“连锡魔爷爷也拿这事取笑我吗?” “不” 双颊嫣红未退,她软着声音道:“我知道错了,蝶姐姐也说过我了,我以后绝不再这么胡闹,锡魔爷爷就饶了我吧。” 还能再说什么?锡魔老人尴尬地笑笑,不再追问。 娃儿回他个灿烂笑颜,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偏头对他说:“锡魔爷爷,你人真好。” 老人惊讶地看着她。 “我记得阿叔说过,武林上端得出名号的人物,多半自恃于身份,待人总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可锡魔爷爷完全不会呢!”她圆圆的眼里带着钦佩。“你待我们真好,一点架子也没有,还肯陪我这小丫头说话。我想,就是因为爷爷是个这么好的人,所以教出的徒弟才能当上武林盟主吧?” “不”锡魔老人的脸胀得通红,这会儿地上要有个洞,他早跳进去将自己埋了起来。 “爷爷别不好意思。”她唇上的笑甜得似蜜。“等这事结束,我到湘城见了姐姐,一定要告诉她爷爷是个多么好的人。” 锡魔老人再也坐不住了,他急急起身。“我前头还有些事待办。” 娃儿也跟着站了起来。“爷爷尽管去忙吧,我去找阿叔” “啊,”锡魔老人截断她的话。“他不在。” “不在?”才刚转晴的心情又蒙上了乌云。 看出她眼底的失望,锡魔老人安慰道:“不过他倒是留了话给你。” 娃儿眼转亮。 他拍了拍手,几名绿庄儿郎便出现在他身后。 “他说了,你要是想出门,就让他们陪着吧,一个人出门太危险。” 光芒散去,娃儿看着那几张已有些熟悉的脸孔,意兴阑珊地说:“不了,我今天不出门了。” “怎么了?”老人关心道。“是这些人待你不好吗?” “不、不是的” 这些人待她可称得上是呵护备至,比起阿叔,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不管他们再怎么待她好,她心里仍觉得不够,仍觉得不满足。 她要的不是这些,她想要阿叔在她身边,就算是骂骂她,也好。 “我只是有点儿累了,”她低下头。“想回房休息。” 看着她的背影,锡魔老人突然发现,这个他一直以为是不懂烦忧的少女,似乎沾染上些许的愁绪,连那总是挺得直直的背,似乎也显得有些寂寞。 是因为身边少了那个总是护着她的人吗? 或许吧。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八章 夜沁凉如水,月曳撒了一地的晕华,天晚了,只剩微微的虫鸣还响着,伴着巡夜人的那一点灯火,衬着这夜更深、更静…… 突然,一抹鬼影悄悄地飘进了绿庄,避过巡夜的暗桩,绕进了庄里专供客人居住的雅贤院。 那影儿在院里伫立良久,眼望着裘娃儿的房间,风卷着他的衣摆,露水滴湿了他的发,他却毫无所觉,直到巡更的梆子响起,他才倏然一惊,转过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推开门,点亮桌上的蜡烛,预备就寝的他却听到窗外传来轻轻的水声,剑眉微微蹙起,他站起身,推开了对着后院的窗。 后院有个池塘,池面平滑如镜,池上的莲瓣轻绽,就着月光,益发显得如梦似幻。 池边的柳树枝叶低垂,繁垂的影子里像笼着一个人,有着一袭轻软的白衣,一头黑亮的长发。 那人坐在池边的草地上,两只脚浸在水里,一头长发如黑瀑似的婉蜒在地,那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映在水底的月亮,于是月便碎了又圆、圆了又碎。 像是察觉他的目光,女子站了起来转身向他,她身上的衣服单薄,透着月光,便显出她纤弱的身型,她长长的发没有任何装饰,就这么直曳到地,黑亮亮的,衬得裙下那双还沾着水气的裸足,越发白嫩娇巧。 “阿叔,”她开了口。 “你回来了?” 应铁衣像处在梦中似的,他得愣地看着她,直到她又问了一声,才如梦初醒似的匆匆移开视线。 “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她耸了耸肩,那发便如云雾似的飘了飘。 “你快去睡吧,”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小心明天头犯疼。” “阿叔,”她赤着脚朝他走近两步。 “你今天去哪儿了?” “我去找你陆叔叔。” 应铁衣低着头回答。 “阿叔,”她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疼的央求。 “你看着我好不好?” 应铁衣深吸口气,抬头看她,强抑住心里的波动,他硬勾起嘴角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裘娃儿望着他的眼,那双明明望着她,却像什么也没瞧见的眼,咬了咬唇,她搬过头。“没事,阿叔去睡吧,娃儿还想在这待一会儿。” 应铁衣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轻叹一声。 娃儿站在池边,眼望着月下的莲花,不知怎的想起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小时候,我们院里也有个池子。” 她轻声低喃。 “我常和姐姐坐在池子边等爹爹,隔壁的大毛总爱探过头来吓唬我们,说爹爹不会回来了,说他不要我们了,我嘴里说着不会、不会,可心里其实很害怕,要是他真的不回来了呢?” 应铁衣静静听着。 “我大约知道爹爹做的是什么生意,每当他回来,我扑进他怀里时,总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我那时还小,不知怎的总觉得爹爹会消失在那味道理,果然……”她摇摇头,继续道:“爹爹说我们得叫你叔叔,叔叔是什么呢?我不懂,他会不会像爹爹一样,说不见就不见?会不会有一天也消失了?到时候,我和姐姐又要到哪儿去呢?是不是再去找另一个会照顾我们的叔叔?”她低头看着池里飘浮着的树影。 “后来,我才知道,”她唇上浮起朵笑。 “原来叔叔和爹爹不同,叔叔虽然冷着脸,可是在我做恶梦钻进他被窝时,他不会赶我走,我黏着他时,他从来不会甩开我,他只会这么叹”她深吸口气,再大大地吐出。“好像拿我没办法似的。” 应铁衣的嘴角漾起了淡淡的笑。 “阿叔会疼我、教我,偶尔也会打骂我,可我还是最喜欢他,我一直以为阿叔会永远在我身边,就算我结了婚、生了小娃子,甚至变成老婆婆,阿叔都会在我身边,他永远不会变、永远不会离开,可如今”她咬住了唇。 “就算你结了婚、生了小娃子,甚至变成老婆婆,我永远都会是你的阿叔,乖娃儿,这是不会变的。”他的声音仿佛混杂着疼惜与苍凉。 “不,”她摇头。 “一切都变了,一切都跟从前不同了。” “阿叔,我不懂呀,”她语带哽咽。“要怎么样才能和从前一样?要怎么样你才能和从前一样地看着我?” “我不是和从前一样吗?” 他逃避地转开眼。 “不,”她伤心地将脸埋进膝里。“不一样了……” 应铁衣又叹了。 那熟悉的叹息钻进了耳,娃儿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映在水里的眸子,那是一双充满了疼惜、充满了怜爱,又充满了折磨的眸子,像极了从前他望着她时 裘娃儿急急转过头,也不过就这么一瞬间,那眸子里的一切已尽数褪去,那黯淡无光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娃儿生气了,她手一紧,抓了满地的青草便往他丢。“我讨厌你!呜……你不是我的阿叔,你走开,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娃儿” “别叫我!”她站起身往院外走。“我的名字只有阿叔能叫,你不是他,你不是” “娃儿,”应铁衣拉住她的臂膀。 “你冷静些。” “我不要!” 娃儿哽咽着。“你心里就当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所以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所以离得我那么远,所以、所以……” “娃儿!” 应铁衣手上略一使力,裘娃儿便往后一转,于是月光便这么亮晃晃地兜头一照,照亮了那小脸蛋上每一分神情,照亮了她眼底犹嫌稚嫩的情感。 应铁衣惊讶地松开了手。 “你” “你讨厌!” 娃儿接得很顺。“你”她低下了头,两手揉着眼底滑出的泪,嘴里抽抽噎噎的。“你讨厌啦!” “娃儿,你看着我。” 他欲捧向她脸庞的手抖颤着,那冤家却不懂他的心,还使气地偏开头去。 “娃儿!” 他挫败地低喊。 这时才看向他,那瞳眸里还蓄着泪,可却显得那么澄澈而坦然,其中的情感又是那么的昭然若揭、毫无掩饰。 “娃儿……”绝不会错认她眸里所写,应铁衣低哑地喃道:“你当真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吗?” “我不知道……”娃儿眉打着结,眼底也写满了困惑。“我不懂我是怎么了?我不懂我心里的情感是什么?我睡不着觉,只想跟你说话,只想让你再敲敲我的头,再骂骂我,我是疯了吗?” 她转过身。“我只知道我好想念你,有时候想着想着,就觉得想哭、我不懂呀,阿”习惯性地要唤出声,却又收了住。“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要我、不理我了?我不懂。”她摇着头,长发遮住了双颊。 “你” 他很困难地说。“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她不解地望着他。 “那大,在林子里,”他低声道:“我不是吓着你了吗?你连让我近身都不愿,还缩着身子发抖。” “那、那是……”娃儿苍白的颊顿起红晕。“那是因为你说你……”喜欢我这三个字,她说不出口,只好跺了跺脚。“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被吓着的,可我并不怕你呀,我只是一时间没法子反应,才” “我为什么要怕你呢?”她声音转轻。“我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你是我最最重要的人,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先是一阵狂喜窜起,再来忧愁又浮上了眉,他望着她的眼,看着那盈盈眸子里的纯真,他不能不怀疑,她真的懂的爱情与亲情的差别吗?她真的懂得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那天在林子里,我和你陆叔叔说的,你都还记得吗?”应铁衣立在池边,一张脸看来仍旧冷淡,只颊上一点淡淡的红潮微泄露了他的心。 “记得。”她点了点头,双颊有如火烧。 “我们说了什么?”他问。 “陆叔叔问你爱她不?你说爱,陆叔叔以为你爱的是蝶姐姐,你说不是,你爱的是”原本说的极溜的口舌一顿,裘娃儿分不清心里是羞、是喜?是害怕、还是高兴?只觉整个人热烫烫的,像发着高烧似的。 “你……爱的是、是我。”她话语在嘴里打着转,听来越发模糊不清。 “那么你懂吗?懂我的心思吗?”他声音带着点哑。 “我……”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懵懵懂懂,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这是八年来不断层层累积,深不可破的情感,可这样的感情与他口中的爱,是相同的吗? 看着她眼中的迷惘,应铁衣一咬牙,像什么都豁出去似的说:“我对你,是想当夫妻的那种喜欢,你懂得吗?一个你从小唤作叔叔的人,却对你有着这样的心思,你不害怕?不讨厌?不觉得这个人恶心下作吗?” “阿叔!”情急之下终究把这个称呼唤出口,看他如遭电击的一震,裘娃儿后悔地捂住自己的嘴。 看着他深幽的眸子里沉沉的哀伤,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拧疼了,在她心里,他这个阿叔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她从不曾想过他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她更不曾想过,当她见到他这模样,却一点也不觉失望,甚至还想紧紧地抱住他、护住他 “我不害怕、不讨厌,更不觉得恶心下作。”她每说一句,那赤着的小脚便朝他走近一步,一直走到他跟前,她抬头看着他,小手拉着他的衣服,下定决心地说:“我愿做你的妻子。” 应铁衣被她那双毫无一丝虚伪的眸子给撼动了。“你……”他低哑地说:“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愿做你的妻子。”她突然扬起唇。“你以为我不懂妻子是做什么的吗?奶奶早和我说过了,做了夫妻便要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绝不分离。”她的眼变得更亮了。“我愿意如此,咱们永远都在一块,生也在一块儿,死也在一块儿。” 应铁衣看着她,他张了张嘴像要说些什么,最后全化作了一声呼唤,全化作了那紧紧锁住她的怀抱。“娃儿!” 从来不曾被他这么抱过,她愣愣地眨了眨眼,可那环抱着她的臂弯多么的舒服,那在她鼻端的气息多么的熟悉、多么的温暖,于是她的身子软了,她的手也环向了他的腰。“阿叔不,我不能再这么唤你了,可我要叫你什么呢?”她嘀嘀咕咕一的,像只百灵鸟儿似的。 “你不怕吗?”他把话吐进了她的耳。“不怕人家说闲话?”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怕人家说?”她扬高了头,随后又更偎进他怀里。“我想回谷里去了……”她低低地喃。 “怎么了?”他抚着她微湿的发,心里仍觉得这像场梦,可怀里的馨香是真,那在耳边呢呢哝哝的话语也是真的,如果这是梦,那么就让他永远沉在这,别醒来了吧。 “外头虽然好玩,可我想念谷里的一切,奶奶不知道好不好?王妈是不是又研究出了什么好莱?小铁呢?我不在,谁陪他闹呢?”她不自觉地闭起眼,枕着他胸膛的螓首越显沉重,仿佛就要沉入梦乡似的。 “我们把事情解决后就回去吧。”他把声音放轻,换个姿势将她抱起,慢慢朝她房间走去。 帮她推开了门,他扶着她站好。“娃儿,回房睡吧。” 眼还闭着,她头点了点,摸索着就要进房去。 应铁衣看着她这模样,禁不住又叹了。她个儿原本就小,头发再这么披垂着,看来就更像个小娃娃了,他真能这么狠心地摘下这朵初生的小花吗? 像是听到他的叹息,裘娃儿又回过身,揉了揉犹带睡意的眼,她对着他笑了。 “我想起一件事。”她说。 醉于月下的她浅浅的笑里,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她从怀里拿出个东西。“这个。” 那是一颗龙眼大小的骨制小珠,用一根红色细绳串起,乳白色的小珠上毫无雕饰,朴实无华的模样,教人看不出端倪。 “这” “给你。”裘娃儿将东西塞进他手里,那张小脸红得简直要烧起来了。 那珠子还带着她的温度,应铁衣将珠子握在掌心,只觉一阵燥热由心底漫上了脸。 “奶奶说过的,如果订、订了亲,就”方才还大声地说要做他的妻子,现在不知怎的又害羞扭捏了起来,她转过身避开他的眼。“总之,你收、收着就是了。”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抬手自颈上脱下随身戴着的玉佩,他将它放进了她掌心。“这块玉我从小就带着,你见了它就像见着了我。” 娃儿点点头,稚气地对他笑笑。“那么有它陪着,我就不会做恶梦了。” 应铁衣的手抚上她的颊。“暂时就让它陪着你吧。” “去睡吧。”他将她轻推进房。“天晚了,再不睡明天会头疼的。” 替她关上门,两个人隔着窗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像是谁也不愿先离开,最后是应铁衣催着她,她才依依不舍地上了床榻。 “阿”见他转身要走,她忍不住唤。 “怎么了?”应铁衣回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眼底的温柔。 “你、你要等我,要等我唷,我还有些不懂,所以、所以”她话说得凌乱。 应铁衣却完全能够了解,他柔柔地笑了。“嗯,我等你。” 他知道她心里的情感还很混乱,他知道她还并不是太明了自己心中的情感,他不急,他可以等,甚至是花上一生一世亦心甘情愿。 从前,他以为他与娃儿间是绝不可能的,可现在、现在 他望着坐在床榻上的她,现在与从前,已经是天壤之别了,那么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呢? “快睡吧。”他的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似的。 ※  ※  ※ 应铁衣走后,裘娃儿蜷在铺上,呆望着自己紧握的拳头。 手轻轻一松,那玉就落在被上,她将玉戴起,她戴起来有些长,坠子都垂到她胸间,低头看着玉贴覆在双峰间的模样,她突然想起应铁衣说的话。 你见了它就像见着了我…… “呀!”她低叫出声,羞得钻进彼里,将自己整个人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悄悄钻出头来,将玉握在掌中细看。 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将玉交给她时,应铁衣掌中的热,像是他手中有一把火,从他的手烧向了她的手。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画片儿似的从她脑海中闪过,她原只是睡不着,所以才到园子里走走,却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 这是怎样的一个夜呀,她叹。 手握着玉,将拳头搁在自己颊畔,她闭上眼。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晚上,不会忘记那亮晃晃的月,不会忘记月下那个人,不会忘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还有他的低语、他的怀抱、他那烫人的手掌,一切的一切都烙进了她的心中,她永远都不可能忘……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九章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透过茶沿,陆逵偷偷打量着裘娃儿。 瞧她低着头,垂着睫,小嘴儿笑意盈盈,像是眼前那杯青绿色的茶水里有着什么有趣事物似的,陆逵伸长了颈子探,偏那杯子里只有一汪碧汤,映着裘娃儿那双含羞带怯的眼儿,还有自己的一脸狐疑。 “陆叔叔,你在做什么呀!”总算回过神,娃儿微嗔地推了他一把。 “我在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呢,”回到自己位置,陆逵瞅着她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前几天还见你一脸不开心的样,几天不见,简直像换了个人儿,怎么?”他凑近她。“有什么喜事了?” “哪、哪有什么喜事?” 她避开他的眼,低着头道。 “我看到你在偷笑。”他弯下颈,硬是要看清她的脸。“你说” “说什么?” 一把将他拉起,应铁衣将他丢四位子上。“你别欺负小孩子。” “我欺负小孩子?” 陆逵指着自己,一脸冤枉地说。 “不是你是谁?” 娃儿对他扮了个鬼脸,习惯性地要挽上应铁农的臂膀,可在碰到他的同时,却不知怎的脸一红,抬高的手也握成了拳,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 应铁衣眼神含笑,盼着她仿佛要冒起烟的头顶,左手忍不住在桌下寻到了她的右手,紧紧握住。 娃儿微微一颤,轻抬起头,两个人眼神交会,一时间,世界像是静了,除了彼此的心跳,其它什么声音也没有。 “咳!” 陆逵清了清喉咙。 过了好一会儿,见两人还是不理他,他干脆茶杯一放,将自己的头颅凑到那两人中间。“喂,看到我没有?” “看到啦!”应铁衣将那颗碍眼的大头推开。 “看到就好。” 陆逵抓了抓自己的颈子后道:“我说,你们该不会真的那个了吧?” 看他一脸暧昧,应铁衣捻起桌上的豆子,微一使力便往他脸上弹去,陆逵忙偏开头。“哇!你来真的?” “那个” 裘娃儿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举高手道:“陆叔叔,你说的那个是什么?” “这嘛……”陆逵拦搓手打算好好开她个玩笑,却在抬起头看到她一脸纯真时,僵住了身子。 “这、这、这……”他结结巴巴的,最后还是认输地垂下头。“没事。” 他还是不忍心摧残幼苗啊,不像那个应铁衣 他故意谴责地瞥了应铁衣一眼。 应铁衣则装作没看到。 完全没察觉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娃儿蹙起眉。“怎么又没事了?” “现在当然没事,等洞房花烛夜时就有事啦。”陆逵吃吃笑着说。 总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裘娃儿脸一红,咬着唇道:“就知道陆叔叔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别闹她,”看娃儿臊红了脸的模样,明知道自已开口只会引得陆逵玩兴更盛,他仍忍不住护着她。“绿庄发生的事还能瞒得了你吗?何必这么捉弄她?” “蝶姐姐就不会像你这样……”裘娃儿小声地哺。 “你那位蝶姐姐也知道了?”陆逵借斟茶的动作掩饰了眼中的神情。 娃儿点点头。“不知怎的,好像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也没特别做什么呀,怎么他们都看得出……”她不解地望向应铁衣。 应铁衣也没回答,只看着她笑。 “这样还看不出,那人不是个瞎子就是个死人……”陆逵半自语地说。 这两个人的改变教人难以忽视。从前的应铁衣总让人觉得很难接近,像身边围着层层藩篱,如今那藩篱像撤除了不少,连那双总是冷冷淡淡的眼,如今温暖的时候也变多了。 娃儿就更不用提,她从来就不是会掩饰自己想法的人,于是那初尝情爱滋味的甜,更是充满了她的眼角眉稍。 并不是说他们之间多了什么亲密动作,而是那种两心相系、彼此相属的感觉深深地回荡在他俩之中;那总是互相追逐的双眼,总是一对上便漾在唇际的甜笑,教人看了便明白这是一对情人,一对相互恋慕着的情人…… 陆逵羡慕地叹了,羡慕里又不免带点儿唏嘘,别人是双双对对,他呢?唉 一声叹息惊醒了一对爱情鸟,看出他脸上的落寞,裘娃儿忙转口正题。“蝶姐姐很高兴呢,她说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最让人开心的” 陆逵唇上的笑添了点嘲讽。 “锡魔爷爷的反应……” 她微皱起眉。“倒是教人有些看不出。他只说,也好,这……是什么意思呢?” “管他什么意思,”陆逵含糊带过。“倒是这会儿,孙峻那件事还要办吗?” “为什么不办?” 应铁衣挑起眉。 “我以为”陆逵支吾。“现在似乎已经没有见他的必要。” “还是要见的呀,这是两回事。”娃儿道。“我们已经答应了要把他弄回家去,就算不成,也要见他一面,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说的也是。” 他喃喃。 “陆逵,”应铁衣望着他道:“孙峻到底惹上了什么?居然会连你也久久没办法得到消息。”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他低下头。“这事不好办,牵涉到的人多。” “我并不是要催你,”应铁衣道。“而是若你真有难言之隐,不妨可以直说,我也不能因这事让你为难” “说这什么话?”陆逵推了他肩膀一把。“既然到我的地盘,事自然是归我办,说这些客气话,莫不成你应铁衣没把我当作兄弟?” “陆叔叔,你别误会了。”娃儿忙解释。一你该知道我“还没想出该怎么唤他好,裘娃儿看向应铁衣,最后以一个简单的字带过。”你该知道‘他’的脾气,一但让他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他还曾亲口跟我说过,你是他唯一当作朋友的人“ “娃儿!”应铁衣尴尬地叫。 陆逵像个塑像似的僵在那半晌,才像掩饰什么似的哈哈一笑。“能被你这家伙这么看待,我也算没白活了。”他将杯中的茶往外一泼。“这时喝茶做什么?该喝酒才是,我屋里还有半斤的即墨老酒,让我去拿,咱们好好喝他一场。” “陆叔叔,我也能喝吗?”娃儿淘气地指着自己问。 “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是归他管,不是归我管。”说完暗使柔劲,将娃儿推进应铁衣怀里。 “陆叔叔!”娃儿羞红了脸,手足无措地急着要爬起身。 “别忙、别忙。”陆逵呵呵笑道:“我拿酒去,你们刚好可以趁这机会好好温存一番,别担心,我不会偷看的。”说完,朝后一纵,眨眼便失了踪影。 “这坏人。”娃儿嗔道。 抬头见应铁衣也不帮她,一双眼只笑盈盈地望着她,羞得她抬手遮住了他的眼。“你这人更坏!” ※  ※  ※ 进了自己屋子,陆逵单手扶墙,像是无法承受似的将脸埋进自己臂膀。“铁衣,你别恨我,别恨我……” “你后悔了?”空荡荡的屋子传出轻灵的女声。 “我能后悔吗?”他半哭半笑地说。“我只后悔那年不该到鹊喜楼,不该遇见了你,不该把自己整片心都放在你身上,不该变成了现在这个陆逵……” 那声音幽幽地叹了。“我从不曾勉强你什么。” “我知道,是我自己痴、自己傻,”控制住自己情绪,他冷声道:“他呢?你把这事告诉他了吗?” “我说了,”女子的音调有了些许改变,像透着些许不甘。“他不信,所以我想让他亲眼瞧瞧。” “怎么瞧?你不怕他跑了?”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女子的声音充满自信。“再说,他能跑吗?服了我的十香软筋散,他连走路都要我扶着,你说,他要怎么跑?” 陆逵不甚赞成地摇摇头。“把他放出来,风险太大,你别小觑了应铁衣,他可不是简单人物。” 女子冷哼一声。“对付不了应铁衣,我难道不会从裘娃儿下手?” “你”陆逵双手紧握成拳。“伤了裘娃儿,等于是替蝎子门招来灭门之祸,为了那男人,你真想把整个蝎子门都赔上?” 女人沉默了许久。“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他忍不住捶向木墙。“我不懂为何守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却不曾回头看看我?我不懂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了他,你宁愿跟锡魔老人低头,你原是最恨他的呀!” 女人僵直了背,没有答话。 “小蝶,”陆逵低哑地开口:“放了他吧。” “我不放!”她扬高声音。“我绝不允许他不爱我,绝不充许!” “小蝶” “别说了,”她截住他。“这事我已经决定。你呢?帮不帮我?” 陆逵像尊塑像似的站在那,良久,才开口道:“我怎能不帮?” “那么一切就在明天”女声里透着兴奋。 ※  ※  ※ 次日一早,陆逵来到绿庄。 “有事?”领着他进门,应铁衣简单地问。 点点头,陆逵道:“娃儿呢?” “大约才刚起身,这事跟她有关?” “嗯。”应之声后却又不答话,陆逵看了看四周后突然问道:“你和娃儿还好吧?” 应铁衣抬起头。“怎么了?” “我听到些闲话,”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昨天就想问你,但娃儿在,我不好开口。” 撇撇嘴,应铁衣半垂着膀道:“你听到什么了?” “你大约也猜得出吧?你们俩在一块,多少会引起些卫道人士的不满。” “话是针对我,还是针对娃儿?”应铁衣语气淡漠地说。 “你。”陆逵唇有些扭曲。“说你乱了伦常,不知羞耻,还背信忘义” 应铁衣微扬起唇,他端起茶轻噪一口。“随他们说去。” “早猜到你不会在意,可娃儿” “他们若敢在我面前说娃儿一句闲话,那么就准备拿命来赔。”他淡淡地说。 “没人有胆在你面前说闲话的,”陆逵的手轻敲着桌面。“可话说不准会传进娃儿耳里。” 应铁衣突然开口:“过去,我很害怕她与我在一起会受人指点,我怕她受不住” 陆逵静静听着。 “是我小看了她。”他低声笑道:“那丫头说,又没做错事怕人家说什么?” 陆逵也笑了。“看来你们家那丫头也不是简单人物。” 应铁衣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表情,”看着他那带着满足与疼惜的笑,陆逵开口道:“由此可见娃儿在你心中的地位。” “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应铁衣深思着。“重要到我的生命如果没有她,就好像变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到那时,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那么你应该可以了解”他冲口而出。 “了解什么?”应铁衣疑惑地看向他。 “了解、了解……”他支吾了两声,最后避开他的视线道:“了解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不惜牺牲一切的感觉。” 应铁衣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清晨微风徐徐,两个男人站在亭里各陷入自己思绪之中,晚到的裘娃儿见着这番景象,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一大早就在发呆?” 蓦然惊醒,应铁衣看见站在亭前的她巧笑倩兮的模样,笑意就先浮上了嘴角,习惯地抬手敲敲她的额,他轻责道:“现在还是一大早吗?” “对我来说是嘛。”娃儿吐了吐舌后,绕到陆逵身边问:“陆叔叔,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陆逵看着她脸上如春阳似的笑,心头一紧,再看向那笑望着裘娃儿的应铁衣,他禁不住在心里问自己,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子舍弃这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 “陆叔叔?”裘娃儿偏头看他。 陆逵应了声,再看两人一眼,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我有孙峻的消息了。” 他终究是说了出口。 ※  ※  ※ “孙峻真的会出现在这儿吗?”挤在人群中,裘娃儿十分辛苦地开口道。 “我得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陆逵抬头张望着。 “娃儿,”应铁衣不放心地握住她的手。“跟紧,别走去了。” “人家又不是小娃娃。”嘴里才刚这么说,一波人潮差点把她冲走,吓得她连忙抓住应铁衣的大手。 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胸口,她吐了口气。“还好” 一抬头便看到应铁衣笑睨着她的眼,她脸一红,对他吐吐舌扮个鬼脸后,便又转开头去,应铁衣望着她那染着粉晕的脸颊,不怎知的,就好想将唇偎上 轻咳了咳,将游移的心思抓回,应铁衣别开视线。“今天是什么日子,街上人怎会这么多?”他问走在前头的陆逵。 “是金花娘娘诞辰。”避开一个直往他怀里撞来的小童,陆逵答道:“大概整个荆城的人都在这儿了吧,加上由外外来的商贩,每年这时候荆城总是挤满了人,听说去年还有人被挤死。” “这我相信。”硬是从人缝中穿过,娃儿困难地道。 “孙峻怎会挑这时间出现在这?”低头护着裘娃儿,应铁衣头也不抬地问。 “这” 正寻思着该如何解释,娃儿突然低叫出声:“蝶姐姐!” “怎么了?”应铁衣垂首询问。 “我看到她了,在那!”裘娃儿临起脚尖朝前指着。“她是来看热闹的吗?” 应铁衣抬头朝前看去,那人的模样应是姜蝶无误,她还挽着个人,可偏罩着灰色连帽披风,让人瞧不清面貌。 “那人是谁呢?”裘娃儿哺哺道:“是蝶姐姐的心上人吗?” 是那个已经订了亲,所以没办法和蝶姐姐在一起的人吗? 愈想愈是好奇,裘娃儿一再探头朝她望去,姜蝶似乎也瞧见她了,只见她抬手对她招了招,还对身旁的神秘人说了些什么。 “蝶姐姐!”裘娃儿伸长了身子,一手搁在嘴边喊。 “娃儿,你在做什么?”应铁衣皱着眉道。 “我……我想见见他。”裘娃儿心虚地说。 “哪个他?男的还是女的?”他微挑起眉。 “呃……”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我很好奇嘛,蝶姐姐这样的美人儿爱上的会是什么样的人?我好想看看” “别胡闹,”应铁衣低声道:“你把孙峻的事给忘了吗?” 裘娃儿咬了咬唇正要开口,站在前头的陆逵说话了:“不碍事的,小小一个孙峻难道还能从我们手中溜走吗?就让她去吧。” “不成。”应铁衣摇了摇头。“这儿人太多,让她一个人去,出了事就麻烦了。” 裘娃儿似乎也打消了念头,就在这当口,原来远在那一头的姜蝶像耐不住性子,挽着那人朝这挤来,陆逵一看,整个人突地绷紧。“她过来了。” “蝶姐姐!”好不容易近得可以见到彼此,裘娃儿高兴道:“我不知道你也要来这儿呢。” 姜蝶擦擦濡湿的鬓角,微喘地说:“我来给金花娘娘上香,再说今天这么热闹,说不定我爹爹他们也会来。” “你爹爹他们?”裘娃儿惊讶道:“蝶姐姐,你还想回那戏班子去吗?” “不然我还能上哪儿去?”姜蝶黯然道:“我在绿庄也打扰得够久的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赖在那,你和应爷总有一天也会离开的,不是吗?” “蝶姐姐,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她冲动地开口。 应铁衣握着裘娃儿的手反对的一紧,娃儿忙回头央求地看他。“蝶姐姐一个独身女子待在这儿太危险了,我没办法放心哪。” “娃儿,没关系的,”姜蝶颊略红了红。“我也不是一个人。” “那么他真是”裘娃儿看向那低着头,看来有些虚弱的神秘男子。 “唉,”姜蝶点了点头,那挽着他的手扣得死紧。“我们快成亲了,娃儿和应爷也快了吧?” 娃儿低着头,悄悄由睫下偷觑着应铁衣,见他眉目含笑的模样,她忙转开眼。“还得、还得问过奶奶呢。”她声如蚊蚋地说。 话一说出口,那灰衣男人不知怎的一震,引得娃儿好奇地看向他。 “怎么了?不舒服吗?”姜蝶一脸担心地侧身问身旁男子,恰好挡住娃儿的视线。 那人摇摇头。 姜蝶搀扶着他,不好意思地转头对娃儿道:“这儿人太多了,说话不方便,我们回庄里再说好吗?” 娃儿点点头,张口欲言,偏人潮一冲,那男人被挤得差点跌倒,娃儿本能地伸手去扶,就在这瞬间,娃儿感觉手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耳边也传来匆促而低哑的男声:“快走!” “怎么”她本能道。 下一刻,人潮冲的娃儿跌进应铁衣怀中,待她站直身,抬头张望时,姜蝶与灰袍男子已被挤远了。 “怎么了?”应铁衣低头在她耳边问。 被护在应铁衣怀里,裘娃儿勉强抬起手。“那人给了我一样东西……” 手一张,一个细致的翠玉耳环便躺在她掌中。 “这是”她惊讶地张大眼,抽出手来捻起耳环。 雕花绿玉珠里悬着颗小小红玉,这东西不是江家和孙家定亲的凭证吗?记得那时已经让孙伯伯带回去了呀。 回头望进应铁衣眼里,两人视线交会,心里突然同时闪过答案。“是孙峻!” “孙峻?孙峻在哪?”站在前头的陆逵急忙回头。 “是他吗?”没时间和陆逵解释,娃儿拉着应铁衣的衣服道:“可他怎会和蝶姐姐在一起?” 应铁衣眉头紧皱,脑中将所有的事细想一遍,孙峻、锡魔老人、姜蝶、陆逵 慢慢扬起睫,他看向这个毕生的好友。“我不该将这事托给你的,是吧?” “铁衣,你听我说”陆逵身子一僵,神色焦急地走向他。 “他们吵起来了。”一直望着远方的姜蝶和灰袍男子的裘娃儿,本能地朝前走了一步。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 与姜蝶争吵的灰袍男子,突然地转身朝这大喊:“江姑娘!你还不走?” 娃儿错愕地眨了眨眼。“江?”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姜蝶已经一指点翻了灰袍男子,跟着嘴里发出尖啸:“蝎子门者听令,依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转瞬间,方才还挤满整条街的人,突然退得于干净净。 同时,陆逵闪进了应铁衣与裘娃儿之间,左手制住他要穴,右手一把薄刀抵住他的腰,避开他的眼,陆逵哑声道:“原谅我……” 脑里才意识到着了人家的道,他那至亲的朋友已经点住他的要穴,应铁衣双眼急扫向裘娃儿,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先护住她。“娃儿!还不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改从前弱不经风的样,姜蝶话一出、身影一闪,转眼便已将裘娃儿擒在掌中。 “阿叔!”被人以掌扣住颈项,裘娃儿却像毫无所觉似的朝应铁衣伸出手。 “陆叔叔,你放开他!”她焦急地喊。 “好一对有情人。”姜蝶冷冷一笑。“你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还有时间想到他?” “蝶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被扣着颈子,娃儿勉强偏过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吗?”姜蝶的声音极冷。“我绝不准我爱的人不爱我,我也不准他心里念着别人,我接近你们,原是想看看他家里给他订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竟是你这个小娃娃。” “你在说什么?”娃儿听得一头雾水。 “我本不想杀你,”她语气略略回升了一点温度。“你虽然天真,但天真的有趣,如果他能将心思转到我身上,我不会杀你的。” “蝶姐姐” “别怨我,要怨,就去怨你的阿叔、怨他的父母,还有怨那个宁死不改心意的孙峻!”她嘴里恨道,手中的银针也在同时刺向娃儿的颈子。 “蝶姐姐,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误会。 来不及把话说完,裘娃儿已昏死在姜蝶怀中。 将娃儿交给一旁的下属,她那双冷极艳极的眸子转向应铁衣。“晨雩谷主,咱们可以算是初见吧?” “蝎子门的蝶衣圣女,你真这么想替蝎子门招来灭门之祸?”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弱势,应铁衣整个人宛如昂立在雪地中,放出冷冷寒气。 这时若还猜不出她的身份,他应铁衣也就太蠢了。 不自觉地一颤,姜蝶掩饰地低笑。“四奇中的蝎子与晨雩若能率先分出个高下,也是件美事。” “分出高下?”应铁衣吃吃低笑,可眸中不见一丝笑意。“你问过陆逵没有?我若真的动手,手中可曾留下活口?” “是我这几年来太过心慈,武林中人似乎已忘了应铁衣那血剑的封号……”他半自语地喃道。 而让他心慈的始作俑者,正昏迷在敌人手里…… 心一紧,眸中杀气更盛,让离他最近的陆逵禁不住白着脸倒退了一步。 姜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应铁衣,你也只剩那张嘴了,别忘了你心中记挂的人还在我手中,而你自己,此刻也还动弹不得呢。” “我会动弹不得,是我自己信错了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他冷声道:“再说,陆逵真能制得住我吗?你也太小觑我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暗暗运气解穴。 这时的陆逵心中分外难受,他这个兄弟的心高气傲,是他早就知道的,他愈是划清彼此的关系,就表示他伤他愈深,他也不好受呀,然而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能怨得了谁? “应铁衣,论武功,咱蝎子的确比不上你的晨雩,可蝎子门的毒,却也不一定是你受得了的。”姜蝶衣袖一摆。“陆逵,你还不下手?” “小蝶”陆逵朝前踏了一步。 “陆副座,这是什么场合?”姜蝶眸中含怒。“你还不听令行事?” 陆逵咬牙应道:“是,门主!” 手中的薄刃闪着碧磷磷的光,陆逵低声道:“铁衣” “陆副座有何指教?”应铁衣硬声道。 “你别怨我,你该懂得的,为了心爱的女子,我什么都肯做,甚至是背叛自己的朋友……”他嘶哑地说。 应铁衣僵持了许久,最后终于叹了。 背对着姜蝶,陆逵低声道:“铁衣,若是我不杀你,你能留姜蝶一命吗?” 应铁衣目光的的。“我留她的命,她能饶得了娃儿吗?” 陆逵无语。 “我实跟你说,这中间有着误会,”应铁衣冷静道:“可走到了这地步,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我晨雩谷不是能让人这么踩着玩的。” “铁衣” “陆逵!”姜蝶声音拔高了。 “铁衣,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你吧!”声扬、刀起、人翻落,黏稠而暗红的血沿着那淬了毒的刀,一滴滴地滴落着石板地上。 “回门!” 声起、人散,独留地上的尸体僵躺在那,风吹打着他的衣服,沙滚过他的身体,然后那僵直的手 动了。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十章 “唉”独坐在房里,锡魔老人忧愁地望着握着掌中的东西,不知不觉叹息就出了口。 “不安了?”不知由哪传来的男声,幽幽、冷冷的,直透人心。 “谁?!”锡魔老人猛地站起身,低喝道。 “还能有谁?你该猜得到我会来。”依旧不见踪影,只有那幽魂似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应铁衣……”老人无力地摊坐。“我早知道你不可能死……” “你很失望?”平静的语声后带着轻微的呛咳。 “不,我一直在等着你,等你来解开这个局……”老人低声道。 斗室里许久没有声音,而后雕花格子门顺着阵风敞开了,才眨个眼,一个着白袍的男子已经站在屋里,伟岸的身材、俊美的脸庞,只是全身透着股冷,教人一望便忍不住发抖。 “这局与我何干?”他冷声道。“我只问你,孙峻是你的徒弟吗?” 锡魔老人点点头。“他自小就在我身边学艺。唉”他喟道。“是我对不起他……” “既然他从小就跟在你身边,你怎会连与他订亲的人是谁都搞不清?”他双眉紧拧,像在强忍着什么。 “这……”锡魔老人顿时哑口。“与他订亲的……不就是娃儿吗?” “这话是谁说的?”黑眸冷冷地扫向他。 “不是娃儿说的吗?她说你们是为了婚事来着,又说孙峻那小子订了亲后便没消没息,还说非得从他口里讨句话” “那么”应铁衣说得极慢。“她哪一句话里说了她是孙峻未过门的媳妇?” 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锡魔老人呆了半晌后道:“照常理判断” “照常理判断?”应铁衣冷哼。“你为什么不问清楚?” 自然是因为心中有鬼,所以才不敢细谈,锡魔老人像失了力气般的在椅上坐下。“这么说。娃儿并不是……” “她只是个好心管了闲事的倒霉鬼!”一句怒嗔里有着多少心疼,应铁衣心里痛极,喉头泛起腥苦之味,毫无血色的薄唇亦突地染红。 “孙峻从未提过他曾与人订过亲,直到几个月前我与他谈婚事时,他才拿出那玉坠,说他有个自小订下的妻子。他没有多谈,我……也没想到要多问。”锡魔老人十分疲累地说。 “你绿庄出个武林盟主还不够吗?竟还打算与蝎子门联姻?”他借话语掩饰自己的虚弱。 “不、不是这样的。”老人以手撑额。“姜蝶是我的女儿呀!” 原来如此,那么一切的环结都清楚了,隶属白道的锡魔老人为何会与蝎子门相通,甚至连自己的徒弟落在人家手里都不闻不问,他本以为锡魔老人是想整合荆城的明暗势力,原来是 “我这辈子行事坦荡,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一个人。”他望着手中握烂了的荷包,荷包上绣的鸳鸯已经褪了色,就像那已经逝去的人儿…… “我从未想过她会创建蝎子门,也没想过她会生下我的孩子,直到姜蝶拿着这个荷包来找我,直到我看到她那与她母亲同一个模子雕出来的模样,我才知道,这几年来,她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然而当我明白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太迟了……”他老目含泪。 “如果你是我,”他转向应铁衣。“你能拒绝她提出的一切要求吗?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我唯一的女儿” “所以,你就不顾自己徒弟了?”他没有任何的感动,娃儿不在他身边,他的身体里就好像少了什么,任凭人说得再凄切,他的心仍毫无所感。 锡魔老人身子一僵,而后头无力一垂。“我……顾不得。” “我不管这些,我只问你,姜蝶在哪?”他翻遍了陆逵的老窝,仍找不到一点有关蝎子门的线索,最后,只得把希望放在锡魔老人身上。 “你可曾听过有做父亲的让人去杀自己女儿的?”他凄楚一笑。“反正我也活够了,就拿我的命去抵她的吧。” “你的命或她的命,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手中的银剑直指老人的喉。“我要的只有一个人。” “要是那个人死了,你也不拿蝶儿抵命?”老人眼中浮现希望。 “不。”他会要整个蝎子门与绿庄一起陪葬。 “你发誓。”老人双眼灼灼地看着他。 应铁衣长腿一垂,薄唇浮起让人心生战栗的笑。“我绝不杀姜蝶。”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么,”老人松口气,眼不自觉地闭上,漏看了那长睫后的无情。“姜蝶在” ※  ※  ※ “江姑娘,你醒醒” 好吵…… “江姑娘,你快醒醒。唉,是我拖累了你……” 裘娃儿翻了个身。“阿”她在梦中一顿,而后唇上浮起甜笑。“大、大哥,你让我睡嘛……” “大哥?” 她那酣睡的小脸又羞又甜。“我以后就叫你大哥好不好?我想了好几天呢,可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要叫便叫吧,只求你快醒醒!”那人不敢摇她,只能在一旁苦苦哀求。 娃儿翻了个身,也不知道她梦了什么,嘴里兀自喃喃不休。 “哎。”没办法,那人望望左右,撩起袖子伸长手拿起旁边的板凳推她。“江姑娘,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你快醒吧。” 就这样连推带叫,好不容易才把娃儿从梦中唤醒。 她半梦半醒地坐起身,揉揉眼,一面打着呵欠,一面模糊不清地道:“我起来了、起来了……”说着人又往旁边摊去。 这一摊,头正好撞上一旁的铁柱,疼得她哀叫出声,眸子里都渗出泪来。“这是怎么了?” “你总算醒了。”耳边那只嘈杂不休的乌鸦松口气地说。 张开眼往右望去,隔着泪雾是个看来有些眼生的男子。“你是谁?”她又看看四周。“这儿又是哪?” “糟!不会是撞傻了吧?江姑娘” “你才撞傻了呢!”娃儿啐他。“谁是江姑娘?” “你呀。”都人指向她。 娃儿皱着眉着他,突然眼一亮,高兴地两手一拍。“我想起来了,你是孙峻。” “是。”那人点点头。 “等等,”娃儿有些不稳地抓着铁栏杆爬起身,她看看这铺着干草的囚笼,看着除了自己外唯一的一个人。“我阿叔呢?”她难掩焦急地问。 “谁?”孙峻问。 “哎,我问你做啥?”娃儿又自己回答起来。“你晕得比我还早,怎会知道我阿叔在哪?” “江” 完全不理身旁那个人,娃儿自言自语地说:“呆娃儿,你可别慌,乖乖等阿叔来救你便是哎,”她敲敲自己脑袋。“说好了不叫他阿叔,怎么又忘了?” “江”孙峻再次尝试。 “说过了我不姓江嘛!”在旁人面前她可没这么乖巧。“你怎会连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害蝶姐姐怪错了人” “别说她的模样,我连她的闺名都不知道呢!”孙峻回道,而后又疑惑地看向她。“可姜蝶说过,你是为了婚事来的呀。” “我是呀,”娃儿大力地点了下头。“我是代你的家人传话来着,那位江姑娘已经退还了订亲的凭证,你再不回家,江家和你们孙家多年的情谊就要毁了!” “这……”孙峻苦笑。“我现在怎么回去?” “咱们跟蝶姐姐说清楚嘛!”娃儿仍是一派天真。“蝶姐姐人不坏的。” “她人是不坏,”孙峻叹道。“只是在感情上太……” “你是不是有了未婚妻又去招惹蝶姐姐?”娃儿皱着眉看他。“你这人真坏。” “不是的”孙峻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哎,说来说去,都是我这张嘴惹的祸!”他气得一跺脚,转过头去。 “这下怎么办呢?”娃儿托腮。“最好蝶姐姐能放了我们,否则让……”她脸一红。“让铁哥找来,又有人要见血了。” “你还在指望应铁衣吗?”不知从哪传来声冷笑。 “蝶姐姐!”娃儿跑到回笼边。 “姜蝶。”孙峻亦走到笼边。 “孙峻,我让你还能见见你妻子最后一面,你不感激我吗?”她语声极冷,可眸里思绪却纷乱难辨。 “姜蝶,你可闹了糊涂事,这人不是我妻子。”孙峻微责道。 姜蝶秀眉蹙起,而后又放松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她?” “蝶姐姐,我真的不是,”娃儿急着解释。“他的妻子姓江,我的名字你是知道的,我们怎会是同一个人?” 这才想起在荆城街上,孙峻喊的那声江姑娘,她咬住唇,眉深思地皱起。 当初那老头只说孙峻的未婚妻来了,是晨雩谷应铁衣带的人,面对孙峻时,她也只说他的妻子找上门来,其它的都没有多谈,她……实在是万分不愿在孙峻面前谈那个女人 于是便构成了这个惹人笑话的大误会。 “真糟……”她喃。 “蝶姐姐,你信了吧?”娃儿松了口气。“那么你快放了我吧,否则让他找来就不好了。” “他”姜蝶顿了下。“不可能来了。” “蝶姐姐?”娃儿双眼满是疑问。 现在是回不去了,就算是误会,她已经捅了晨雩谷,连晨雩谷主都杀了,现下只能连娃儿一并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心中打定主意,眸里便添了杀气,姜蝶冷冷道:“你的铁哥已经到了黄泉,你要他怎么救你?” “你胡说!”在她心里,应铁衣的存在便如神一般,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强,他怎么可能会死? “我胡说吗?”姜蝶媚眼往后一瞟。“你说,我说的是真是假?” “小蝶”陆逵痛苦地看了裘娃儿一眼,才转过头对着姜蝶道:“够了。” “你胡说……”娃儿苍白的脸倒退一步。“胡说!” 她不会看错陆逵眼中的内疚,不会看错他眼中的惭愧与可怜。“不可能……”她无力地摊坐在地。“不可能的。” 望着这样裘娃儿,姜蝶心中竟浮起一丝病态的快感。“乖娃儿,你别难过,应铁衣死了又如何呢?再找个别人也就是了,像你这样的人儿,全天下不知有多少男人会争着疼你、宠你,何必非要应铁衣呢?” 这是拿她从前说过的话堵她了。 “姜蝶呀姜蝶,”一旁的孙峻突然开口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办法喜欢你吗?就是你在做事情上,实在太狠。” “住口!”姜蝶尖喝。 “你才住口!”娃儿颠颠倒倒地站起。“是谁杀?你们使了什么奸诈计谋害他?否则凭你们小小蝎子门,怎可能伤得了他?” “什么计谋?不过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见她双眼燃起希望,姜蝶再往她伤口狠狠踩上一脚。“放心,刀上的毒是我蝎子门的镇门之宝,这世上,没人解得开。” 娃儿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恶狠狠地瞪向她,那牙紧咬着下唇,咬的血沿着嘴角流下,她仍是无所觉。 “娃儿,”陆逵不忍地开口。“你别这样” “我这一辈子从来恨过人,”她的声音变得喑哑难听。“可现在,我终于知道这味儿是什么了……” “阿叔,”她转为喃喃。“你等着,娃儿一定亲手替你报仇,就算要穷尽这一世。之后,”她声音变得更为细微。“我再去陪你,阿叔,你等我……” “姑娘!”见她的身于毫无预警的一软,孙峻忙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她。“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呀。” 娃儿张开眼。“都是你!”她突地发难。“都是你害的!” 孙峻还来不及开口,娃儿又气势一变,珍珠似的泪一串串地落下。“不,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多管闲事,不趟这浑水,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能哭,”她抓起袖于胡乱抹了抹泪。“我不能哭”那个会安慰她的人已经不在了。“不能……”眼泪冒得更凶。“阿叔!”终于控制不住地喊出声。“阿叔,你回来,你回来呀!” “做什么喊的那么大声?我不就在这吗?”那声音低哑,像也含着泪。 娃儿整个人僵住了。“阿叔?”她声者仍带着哽咽。“阿叔?”她抬起了头。 那站在门口的男子的确是 “阿叔!”娃儿猛地扑向前,却被囚笼给挡着,她死命地朝前伸着手。“阿叔,你真的没死?” “我就知道你没死,”她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了。“我就知道他们骗人,”完全忘了自己方才的狼狈样,她眼眶含着泪,可唇畔的笑却宛如太阳。“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笨娃儿,我怎么可能死?”应铁衣低哑地说。“我死了,留你一个人孤孤独独在世上,要是让人欺负了怎么办?” “呜……”有人疼,那泪就更流个不停了。“就是有人趁你不在欺负我,还骗我说你死了”一想到这,她就背脊发冷。 看着她那双圆眼里的慌乱,应铁衣心都拧疼了。“乖娃儿,”他哄道:“我不是回来了吗?别哭,别哭呵。” “不可能,你不可能在这,我明明看到那把刀刺进了你的腰腹。”姜蝶不敢置信。“除非”她头往右一转。“陆逵!” 陆逵尚惊吓地说不出话来呢。 “你别怪错了人,”应铁衣微扬起唇,只是那唇上的笑毫无一丝温度。“我早说过陆逵制不住我。” “这是怎么回事?”陆逵眸中带着畏怯。“你究竟是人是鬼?” “娃儿,人家问我是人是鬼呢,你怎么说?”应铁衣半垂着睫道。 “我才不管你是人是鬼,你是鬼,我也跟着你下黄泉去!”娃儿扬起头,语气倔强地说。 这次唇上的笑就是真的了,应铁衣自怀中掏出个红丝绳钩着的东西,对着陆逵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陆逵定眼一瞧。“异蛇角?”他惊叫。 “呀!”娃儿也发出了声响,只是其中的意义完全不同。“我居然忘了” 应铁衣眸中含笑,他斜睨向娃儿,轻声道:“若是没有这东西,我早完了。” 这是那夜娃儿交给应铁衣的订情之物,只是原本乳白的球体,如今已染成紫黑。 “有一种天下至毒的蛇,在活了千年后会长出角来,那角千年后会自行脱落,得此物可解百毒。姜蝶,你身为蝎子门的蝶衣圣女,不会不知道此事吧?”应铁农将那珠子晃了一晃,又收回怀中。 “但陆逵已点了你穴道,还有那一刀” “我只能说,你太小看我了。”除了脸色较苍白些外,实在看不出他与平常有何不同。 “蝎子门众听令”知道免不了一场大战,姜蝶忙伸手去拉场上的暗铃。 “算了,”陆逵按住她的手。“没用的。” “陆逵” 没理会她,陆逵对着应铁衣道:“要是我没猜错,门外大概没剩一个活口。” 应铁衣叹道:“你很了解我。” “不可能!”姜蝶睁大双眼慌乱地看着陆逵。“不可能的,我们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当年我们一在挑了鞑子湖三帮二十四舵,也没让他们发出一点声音来。”陆逵的声音带着回忆。 “你还记得。”应铁衣语会谈谈。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陆逵双眼带着悲伤,右手则抚上了刀柄。“答应我你不会为难她。” 应铁衣沉默许久后,才点了点头。“你该知道,若不是因为娃儿没事,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知道。”他拔了刀。 应铁衣亦将银剑握在手中。 “等等,”姜蝶冲到两人间。“这事一点意义都没有。陆逵,你不懂吗?”她双眼含泪。“蝎子门毁了,孙峻宁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如果连你都走了,我身边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那么,我还活着做什么呢?” 她走近他,如泣如诉。“你保全这样的我做什么?这样的我,活了比死了还不如。” “你可以到你爹身边去。”陆逵不看她。 “你明知道我恨他,我只能求他一次,要我天天见到他,我宁愿死。”她又转向应铁衣。“一切的责任都在我,你要杀他,不如连我也一块杀。” “这并不是做不到的事。”应铁衣冷道。 “应铁衣,你答应我的” “陆逵” “好吵唷!”娃儿突然噘着嘴娇声道。 “怎么了?”应铁衣望向她,眸中带着笑意。 娃儿摆出一副无知任性的大小姐派头。“这些人好吵、好烦。好笨、好无聊,要看他们唱戏,我还不如到戏园子里去。” “裘娃儿!”两人眼中含怒。 “我说错了吗?”娃儿两手背在身后,在回笼里迈着步道:“人家说要杀你们了吗?你们干嘛迫不及待地把命送上?” 姜蝶与陆逵对看一眼。 应铁衣双手环胸,看她玩什么把戏。 “你们有什么好杀的?”娃儿看向姜蝶。“枉我还叫你一声蝶姐姐呢!你根本是个糊涂女人,糊里糊涂就喜欢上孙峻这家伙,别说他连我阿叔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我看连陆叔”她咳了咳。“连陆逵都比他好!” “这方面糊涂也就算了,”她继续道:“你连自己要恨、要杀的人都会搞错?天下还有比你更糟糕的人吗?杀你这样的人做啥?平白脏了晨雩谷主的宝剑!” 晨雩谷主那挖过蚯蚓的宝剑吗?应铁衣站在一旁默默地想着。 “你也是!”她把箭头转向陆逵。“恋着一个女人这么多年,还为她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结果却什么也没得到,连要替她死,人家都不愿,你知不知羞啊?”娃儿连珠炮似的说。“杀你这样的人,岂不让晨雩谷主受天下人耻笑?” 话说完,她谄媚地看向应铁衣。“应大谷主,你说我说的对吗?” “话都让你给说了,你要我说什么?”应铁衣垂着睫道。 “听到没?你们还不快走,留在这做啥?”裘娃儿对着两人直挥手。 “我让他们走了吗?”应铁衣冷冷道。 娃儿咬了咬后。“铁”她顿了下。“铁哥,你让他们走吧。”一句话说完,小脸已经胀得通红。 应铁衣人一僵,长睫扬起,一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像是被那声低唤给撼动了心神。 “你们走吧。”良久,他才开口。 陆逵呆站了半晌后,忙一拱手,带着姜蝶转身 “等等,钥匙。”应铁衣平静道。 让陆逵拉着走,姜蝶只来得及由怀里掏出东西朝他丢去。 接住钥匙,应铁衣慢慢朝裘娃儿踱去。 “你很懂的骂人嘛,”应铁衣抬手就是一个爆栗。“知不知道最该骂的就是你!” “哎哟!”娃儿双手护头。“我知道啦。要不是我多管闲事,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可如果不是我多管闲事,我们、我们”或许永远也不会在一起…… 应铁衣怎会不懂,他轻轻一叹后道:“你不是说他们欺负你吗?怎么反而放了他们?” 娃儿一手抓着栏杆,一手在栏杆上画着。“当他们说你死了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恨他们的,恨的愿意付出一切,只求能杀了他们两个替你报仇,于是我突然明白,如果我站在那两人的立场,或许会做出比他们更痴更傻的事也说不定……” “然后,”她走得离他更近,近得人都快贴着囚笼。“我又担心你的伤,我不想你受了伤还强动手,要是有个万” 应铁衣亦贴靠着囚笼,近得低下头两个人的发丝都会依附在一块,他低声安抚道:“我没事,腰腹上那一刀,陆逵终究是留了情的,只要休养几日就好。” “我还担心。”她声音很小,教应铁衣几乎要把耳朵贴在她嘴边。“你杀的人太多,奶奶说过,菩萨会把这帐记得,等时候到了便跟你慢慢算,我不想菩萨跟你算帐,我想你活得好好的……” “傻娃儿……”他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 娃儿闭着眼,眼泪差点便掉了下来,一刻钟前,她还以为再也不能感受到这手掌的温暖,幸好、幸好 她抬起头,含着泪笑道:“这事总算解决了,我们终于能到湘城,姐姐在那怕等得急了呢。” “就怕她见了我们,反而要吓晕了。”应铁衣低笑着,双眼望着两人交握的手。 “还有奶奶,”娃儿红着脸。“我们得先给她捎信去。” 应钱衣点了点头,见娃儿还有些扭捏的样,他不知怎的突然开口道:“娃儿,你刚才叫我什么呢?” “我……”她低下头,颊生榴火。“铁、铁哥” “再叫一次。”他的手托住了她的颊。轻轻将她的头抬起。 “铁” 他的唇落下,隔着铁柱吻住了她。 他轻轻地吻着,怕弄疼了她唇上的伤口,这吻很甜,就算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仍是甜得让人不想离开。 良久,她喘不过气地挣扎起来,应铁衣才不舍地放开她。 鼻上有着微汗,她的手无力地地在他掌中。“好、好热……” “伤口疼吗?”他的声音也有些微喘。 “不、不疼……”羞红了脸,娃儿轻轻摇了摇头。 应铁衣深吸口气,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握着她的手,他在她耳边道:“我们走吧,到湘城去。” “嗯。”娃儿点了点头,充满信任地对着他,知道这一双手厚实的大手将会担着她一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放开。 情意缠绵间,有个被遗忘的人默默地开口了。 “呃,我知道你们很幸福,不过,有没有人看到我站在这儿呢?”站在角落努力让自己眼睛别胡乱瞟的孙峻,伸长身子挥了挥手。 一对情人仍旧是无所觉的四眼相对。许久,孙峻终于放弃地垂下手。“看来是没有了……” 就地蹲下,他哀怨地望着裘娃儿和应铁衣。“麻烦快点想起我吧,我还得回去把我那未过门的妻子追回来呢。” 看应铁衣与裘娃儿像沉于两人世界的样,要等他们想起这儿还蹲着个人,恐怕,要很久很久以后了。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