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是美女》 第一章 我是谁 听说,傻瓜就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天才就是找到了水晶鞋的灰姑娘。 我正在做梦,是一个十分喧闹的梦,梦里满世界的白光缠绕在盛开得特别妖娆的紫红色花朵上,美仑美幻,让人舍不得离开。其实有一两次我都快醒了,直觉有股暖热的气息在脸的上方低语,“你安心睡吧,别挣扎了。” 我不自觉的安下心,放松了身体,滑进一片水一般柔软的地方,迷迷糊糊又跌进了梦里。正是因为这个,到意识清醒时,我都不想马上睁开眼睛。我常常会在早晨初醒的时候迷失自己,不知道身在何时何地,要是贸然睁开眼睛,脑子肯定会叫白色的光芒晃得空荡荡,像只半满的酒壶,里面除了叮叮咣咣的声音,什么也不会有了。 我先动了一下身体,找到我的腿,我的腰,我的手,我的脖子,然后向脑袋提出了问题:我是谁?我在哪里? 我问自己“我是谁?”低沉的声音在空旷中婉转回荡。 这时,身边一只散发着灼热触觉的手,很小心的触了我一下,问“你醒了吗?”我禁不住回答“我醒了。”那个声音接着喊道“快来啊,欢欢醒了!” 我感觉又有两三个带着好闻的花香味的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声音很沉定“你要是醒了,就把眼睛睁开吧。” 我听话的睁开眼,还来不及想想那个对我似乎十分重要的问题,弄清楚自己在这个世上的位置,身边的人就都笑起来,说“这傻瓜,又痴呆了!” 我揉着茫然的双眼问“真的,到底谁是那个傻——傻瓜?” “真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一只手落到我的肩头上,摇了摇说“起来吧,我们有事跟你说。”不等我自己起身,那手已经把我从被子里拽了出来,利落的将垂在额前身后的头发束起,再在我身上套件外衫,穿好鞋袜。 其他人在闹哄哄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真奇怪呀,一夜之间头发就长长了很多,啧啧!” “对对对,虽然还是难看,但总算有点人样了,不枉我们浪费那么多天山雪莲。”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还痛不痛?” “你们就别在这吵闹了,她需要安静的休养。” 这些人都在笑,十分和善,没有恶意,而且有熟悉的感觉,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蹊跷的时候,不让他们叽叽呱呱一通怎么可能呢?我喃喃自语着,“你们笑吧,可我还是不知道我是谁,身在何处。” 他们对我的提问似乎司空见惯,不仅没回答我的问题,还纷纷凑到我眼前摇晃着脑袋,满脸好奇的问“你认不出我们了吗?”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拼命地想啊想啊,实在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就抱着脑袋往床上倒去,结果却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我发现这个人的怀抱很熟悉,便捧着脑袋,对那人说“我的头要炸开了。” 这个人芬芳的手就在我的太阳穴上揉了起来,问“好些了吗?”我点头,他又问“可以下床了吗?”其他人都哄笑起来。 我闭上了眼睛,“再一会”语气中有种耍赖的味道,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说“呆会再睡,不过,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好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条件反射般跳下床,自觉带头朝外走去,身后隐隐传来人声“还是这么贪吃,我看这一点无论变身几次都不会改变。” 开饭了,我没有再说话。 滚烫的铁锅里的是白嫩的野鸡肉,伴着香菇,野菜,酥油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食欲大增。主食有两种,荞面馍和大米饭,我还没开口说出自己选米饭,已经有人将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饭碗递过来。 “唔——唔”我使劲的吃着,很快就挖去小山的一角,又有人体贴的将盛着美味鸡汤的小碗送到嘴边,狠狠地喝上一口,我心满意足的叹气。 被人服侍的感觉很好,我吃的舒坦极了。这样一来,便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的问题,也许这便是所有人不时叫我一声“傻瓜”的原因吧。可是傻人有傻福,傻瓜自有常人所不及的地方,比如受到的照顾,于是我边吃边笑起来。 随着时间和交谈的慢慢深入,我终于知道自己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山上生活了很久,究竟有多久没人能确切说上来。据几位师兄说,最早发现我存在的是最小的进宝小朋友,他三年前偶然跑到那所谓的“雪山之颠”,偶然踢开地上的积雪,偶然发现一个奇怪的透明巨蛋,结果就恰巧发现了在蛋里头睡觉的我。小进宝之所以认定我当时是在睡觉而不是死去,是因为我在蛋里面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可是还会有小小的生命迹象,时不时的微动还是可以看见的。 小进宝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怀着惊奇和害怕找来了自己的师兄们,在经过无数次争议和探询下,同样好奇的师兄们严肃告诫年幼的小进宝不要轻举妄动,更阻止了他向两位师父“告密”的不当行为。就这样,睡在巨蛋里的我成了他们共同的秘密,我也得以继续呆在高寒之颠,没有轻易挪窝,最终平安的破壳而出。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当时没有办法确认我的身份,也没有人敢触动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蛋的东西,这才没让我英年早逝。后来,根据近三年时间的观察验证,确认我真是个人后,颇通医理的大师兄这才重新研究了一番那个巨蛋,推断出应该是某种具有疗伤功效的神圣之物。可惜此物太过于神秘,没有人能猜出来它究竟是什么玩意,更别说要去用它,只能弃之不顾。 接下来,时间推到某一天早晨,天空中下着鹅毛大雪,一阵婴儿的啼哭从雪山深处诡异的传出来。待听见哭声的师兄们和两个师父跌跌撞撞冲上去,只见白茫茫的雪地里赤条条的坐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她在那里放声大哭,以一个无辜的表情示意着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无措。 据说当时众人看见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很是异口同声“好丑!”连最单纯的小进宝都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我与他们在巨蛋中看到的东西是同一个人,只因我与那传说中的貌若天仙相距太大。举例来说吧,如果原先师兄他们透过巨蛋看到的东西的美貌是一株参天大树的话,那我就只能做那树下的某棵小草,连一片树叶的资格都构不上。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想,师兄们当时之所以没有破坏那个液体治疗机,十有八九是因为被里头的美人迷了心窍,否则我早不知道死过几百回了。 虽然我长的很丑,身份也不明,众师兄还是好心的将我带回来照看,那时的我虽然有着孩童的身形,却缺乏正常人的思维。刚开始的两个月内,我坚决不笑,也不会说话,吃喝拉撒全要人一一教导,作为这唯一的女孩,可苦坏了所有人。幸亏,三个月后生活基本自理,但怪异的是任何人都不能使我对任何呼唤做出反应。 那时,两位师父坚决不信邪,一心一意要终结我的木偶生涯,他们像发布命令一样对这唯一的女徒弟说“对我们笑一个吧。”见我没有反应,他们一改温和的口吻,十分严厉的吆喝着,“对我们笑一个,笑啊,你听到了吗?” 也许是为了有所表示,也许是要给师父们一些鼓励,我一咧嘴,一汪口水顺着嘴角掉了下来。可是这样的笑容让他们生气了,干脆说“这样的傻瓜,让她饿死算了!” 于是,我只能尽我所能地放声大哭,师父们发现无论用什么东西都没有办法堵住我的嘴巴后,不耐烦的用手和脚在石墙上弄出很大的声音,说“给我闭嘴,不要哭了,再哭我就,我就不给你饭吃!” 然而这些都没有办法唬住我,悲痛的哭声根本没有停止过,终于师父们慌了,小小声的哀求“求求你大小姐,不要哭了,好不好?”我就听懂了似的止住了哭声。 “你是不是在装傻?”两位师父紧紧地盯着外我逼问,见我眼中又蓄满泪水,立刻直摇手说“开玩笑,开玩笑。”我说“唱歌。”这也许是我第一次开口说话,因为师父们明显吃了一惊,他们打了个很响的饱嗝,不敢置信的瞪着我一张一合的嘴,半天才相互询问“刚才我没说话,你说了吗?” (眼睛们: 你好!为什么叫你眼睛呢?你在用什么和我交流,我的字只有你的眼睛可以看到。而我本人和你又不熟,只是和你的眼睛比较熟,不叫眼睛我该叫你什么?就请各位眼睛们洗眼恭看吧。 可以的话请投上宝贵的一票,作为胡说写文的动力吧!也请为《神啊救救我吧》和《老鼠爱上猫》加那么一点点同情分哦,在此鞠躬表示谢意。) 第二章 我是傻瓜 当师父们还在为究竟是谁在说话而争论不休的时候,我重复说了一遍:“唱歌。”也许是我第一次开口说话让他们十分激动,两人扯开嗓子就唱开了,唱得是荡气回肠,悠扬婉转。可是我觉得他们不是为我而唱的,所以他们唱完后,我说:“再唱。” 他们以为我很高兴呢,就兴致高昂的又唱了一遍。我又说:“再唱。” 他们又唱完了。我还是说:“再唱。”并且眼中含满泪水以示威胁。 他们再一次唱完了。只是这次,唱得就没有前面那么好的感觉了。 我仍是说:“再唱。”他们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了,呜咽着说:“这傻瓜怎么就光会说这一句呢?”而我为了表示满意,终于露出了众人企盼的第一个灿烂的笑容。 很久以后,师父们告诉我在这一天,他们懂得了做一个师父是件多么好的事情,更懂得了一个好师父是多么地容易受到伤害。并且这一天之后,当所有人都不在。只剩我与其中一个师父在一起时,总会偷偷问我:“你到底真是个傻子,还是个故意冒着傻气的家伙?” 我听了,往往只能笑一笑。而一个带着点傻气的人笑起来,总有点高深莫测的味道,于是在师父们的眼里,我的形象已经改变,正从一个傻子变成一个大智若愚的人物。 该说一下,大师父叫仁义,小师父叫仁慈,据说是隐居在这雪山之颠的世外高人,名下有五位徒弟:大师兄叫长命,精通医理之道;二师兄叫百岁,专精谋略之道;三师兄叫招财,顾名思义很会敛财;还有小师弟“进宝”,武艺超凡;至于我,则叫“寻欢”,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师妹。 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师父们有很好的理由,因为通俗易懂、简单好记,目的也很明确,所有人的名字连起来就是“仁义仁慈长命百岁招财进宝寻欢作乐”。这里的“作乐”是师父为在我后面要收的第六个弟子准备的名字,只是现在还无人应征。师父曾在无数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回忆中告诉我,一二三这几个师兄是自小就被他们看中,然后带上山含辛茹苦养大成人的。而小师弟却是几年前他们下山时无意中“捡”回来的,和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为报答救命之恩便留在山上心甘情愿的伺候大小师父。说到这里的时候,师父们就会用一种有了我们才会有你,所以你要感恩戴德、知恩图报、万死不辞、任劳任怨的目光看着我,期待我也像师兄们小时候那样乖巧听话,视两人如亲父,最好是逆来顺受任其宰割。 我也同样无数次并且是振振有词的指出不对之处:“这和师兄们说的不一样,他们说是你们跑到他们家,然后哭着闹着要收他们做弟子,人家父母不同意你们还当面寻死!而小师弟和我一样,是因为找不到下山的路才不走的,喂!你们怎么又哭了?哎呀,其实师兄们也很高兴遇到两位师父的,他们说了,师不慈来徒不孝,是你们让他们成长的!师父,你们别走啊,我还没有说完呢。” “为什么师父们哭了呢,是不是我惹他们生气了?”我问站在一旁笑的毫无形象的二师兄,他摇头笑了许久才回答我:“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不敢面对现实罢了。” 不敢面对吗?我看着显得高深莫测无比聪慧的二师兄,问了师父们经常问我的问题:“我是真是个傻瓜吗?” 二师兄看了我半晌,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你是个特别的孩子。” “特别?”我无法理解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急得直抓头发,二师兄赶紧解释:“就是说啊,我的小师妹和好多人不同,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就是说我很厉害啦?”我盯着二师兄上下晃动的脑袋开心的说:“那我要努力变得更加更加的特别!” “为什么呢?”二师兄的目光里有着我无法明白的东西,厚重的沉淀在他的眼底。 我学他背着手的样子来回走了几步,反问道:“没了我,还有谁来做这个世上最特别的人呢?”百岁师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像个最没有心计的师兄那样笑着说:“你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啊!” 是的,我要做这个世界上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傻瓜。因为傻瓜是永远快乐,永远幸福的,并且能一直这样下去。 说老实话,我也隐隐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因为我除了经常不记得自己是谁身在何处,连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会突然忘记,更可怕的是还有个“变身”的大毛病。按照大师兄的说法和一种叫什么“缩骨功”的东西有些类似,不同的是我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突然全身僵硬知觉全无,然后像变戏法似的开始膨胀拉伸,把所有人要花几年才完成的成长在一瞬间完成。 虽然大师兄将其中的惊险情节轻描淡写,说的很无所谓,我还是忍不住问他:“我像书里的妖怪一样会变身,你在帮我治病的时候不害怕吗?”这时,他会用带着各种药草味道的手宠溺地捏捏我的鼻子,笑着说:“小傻瓜,又胡思乱想了!你是不是妖怪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我们的小师妹,我怎么会害怕自己的师妹呢。” 我从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妖怪,只是听说它会吃人,还能变成人的样子来迷惑人心,那真是很令人害怕和好奇的东西啊。那我呢,究竟是人是妖,还是两种都不是?是谁把我丢弃,是谁拿走我的头发和衣服,又是谁把我装进那个透明的巨大圆蛋里?天晴时,我望着天上的星星这样想;下雪时,我躺在床上,听着呼呼的风声还是想,经常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后来我终于想通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甚至比妖魔还可怕,而以我的性格无论做人做妖都会是好的那方,好东西人人喜欢,我便不再介意自己的身份。 自从“变身”的大问题被大师兄调理控制好后,那些比如害怕独处,好吃懒做,对睡眠质量要求特别高,讨厌流血流汗,没有危险防范意识等等无数众人总结出的小问题就很轻易得到接受和谅解。凡此种种该顾忌的毛病被细心的百岁二师兄用比蚊虫还小的字迹,详细雕刻在我胸前挂着的“石头”上,为的就是提醒我和照顾我的人时刻注意并准备好应付那些突发状况。 说起这块乳白色的神奇石头,还真的是神秘,所有见过的人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它比任何玉石都轻盈细致,也比所有石头都坚硬,明明有巴掌那么大却感觉不到多少重量,不亏是我“净身出户”时唯一的贴身之物。我虽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对我有到底重不重要,但我觉的我不能没有它就是了。 山上的所有人当中,除了我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三师兄招财,我最欢喜得就是宝宝,因为只有他会陪我一起玩耍,还很听我的话。“宝宝”是我给小师弟进宝取的小名,他只有十岁左右,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别人碰触他,甚至是师父和师兄们也不行,而我却是例外。这是连我都认为不解的事情,也难怪大家会奇怪,不过因为我们喜欢彼此,大师兄后来就把伺候我药浴的都事情托付给他,省去很多不便。 宝宝长得很让人喜欢,不仅身上有一种熟悉而怀念的味道,甜腻诱人、清冽纯净,声音也很好听,就像冰柱敲打铁锅般清脆。他的力气还很大,稍稍使劲一点就可以抱着我走上一里地,这些都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但是我不会告诉他,那样他会觉得自己更加了不起。 宝宝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虽然是师父所有弟子里(我除外)年纪最小,入门最迟的 那个,武功方面却远远超过很多高手,(这些高手中就包括两位师父)因此被师兄们冠以“天才小师弟”的称号,由此可见一斑。 可惜,天才和笨蛋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在学武方面是天才的宝宝在其他方面和我不相上下,甚至有时候比我还要失败。话说有一回,我和他亲眼看到又矮又胖的二师父不小心滚进一个雪窟里,然后一边叫着徒弟救我一边使劲往上爬,却还是被不断下陷的积雪埋得越来越深。但宝宝只是看着二师父,张大了嘴,说:“没想到二师父在雪里边游边下沉,可以那么快。” 我在旁边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可惜二师父似乎听到了,生气得在那里大喊大叫,当时我就想:幸亏师父不是掉到河里,不然估计宝宝会说,二师父真不简单,死了之后还可以浮着! 等二师父终于像熊一样咆哮着从那雪窟里爬出来,他一手挥着拳头,一手扯着因为剧烈挣扎差点掉下的裤腰带,径直冲到宝宝面前,估计是想跟宝宝好好打上一架。然而二师父明知道打不过,张了张嘴,说出的却是:“为师明天要教你一种新的功夫!” 从此以后,二师父就经常伙同大师父打着练武的口号行折磨报复之举,但也因为这样,宝宝在身体根基和内力修为方面都打下不错的基础,武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算是功劳一件。 第三章 雪山中的生活 这是雪山中某个结实而巨大的石洞,间隔成几间起居室后就成了我们的住所,石柜石床石桌石凳,皮毯皮垫皮衣皮套,外加锅碗盆瓢勺,可谓样样具备件件齐全。 我在这里度过了将近两年的时光,却还是不清楚我们究竟是在山上还是山下?若说在山上,抬头仰望,面前还有无数座更远更高的雪山;但若说在山下,低头俯视住处周围却如在云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百岁二师兄说,这就叫“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个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问他,庐山在哪里,是什么样的山? 二师兄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还说这首诗是一位朋友告诉他的,而那位朋友已经不在了。说完,他就一脸悲伤的眺望着什么也没有的远方,久久都不肯回神,就像我堆的雪人。 当时的我是无法体会他那种哀思的,我只是无比崇拜的想二师兄的朋友真是厉害,知道连最聪明的师兄都不知道的山。“山中”对我们的住处是多么贴切的形容啊,不上不下刚刚好,既不怕太高了惊动天上的神仙,也不用怕太低了抓不到飞禽走兽,还可以把周围所有望不到边的地方划进我们的“领地”。 我从二师兄那里学到这个词,“领地”就是私人拥有的,生活的地方,和被称为“家”的石洞一样,是我们自己的。我还学到一个词“国家”,和领地不同,它是别人的。 在这个几乎全是白色的世界里,由于我们的领地是那样宽广,时间也如此的无穷无尽,给我的感觉是“我们家”的基业将万世永存、不可动摇。虽然,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有些虚幻,远远看去,真像浮动在梦境里的景象。 时间太多了,好多时候我都无事可做,因此每天起床的时间都在太阳升起来好一阵子的时候。没有太阳的早上,我会在食物飘进来的香味中清醒,然后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冲出去将小胃给装得满满的。 在早上,我通常起的很晚,但这一天我突发奇想在凌晨就起床了,走到洞外发现大家都在练武功。大师兄和二师兄以相同的姿势盘腿坐在两块大石头上,全身纹丝不动,只有胸脯起伏不定,也不知道练的是什么功夫。看了一会,我觉得没意思,就转向旁边躺卧着的大师父,立刻就感慨起来:果然还是师父厉害些,看这姿势,看这气息,看这波澜不惊的脸色,看这嘴角连绵不断的口水——睡得可真香啊! “大师父?”他没有理会,继续呼呼大睡,我终于忍不住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往里头一看,我的妈呀全是眼白!我手一抖,大师父的眼睛又合上了,等我再次确认时,他又恢复成正常眼珠子的模样,还不住在睡梦中嘟囔,“我在练功,别来烦我。” 我朝他扮个鬼脸,向石洞后面走去,远远就看见在深过小腿肚的积雪中,二师父正指挥宝宝戴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巨大头盔,像戏剧里某个角色那样登场亮相。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在练一种叫“踏雪无痕”的武功,练习的方法很简单,在小腿深的雪地上戴着头盔,腿上绑着石头,然后从任意地方开始踮起脚尖作圆周运动,等什么时候脚印从深不见底变成清晰可见,这功夫就算大功告成了。 只见宝宝嘴里小声念着“边跑边跳走走走,踏雪无痕我最行”的口号,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跑着,不一会便大汗淋漓。跑了五圈之后,他喘着粗气问二师父可以不喊口号吗 ,二师父就整出严肃认真的表情教育他,说:“这是为你好,为师在锻炼你的吐息呢。” 我在一边叹息,如果二师父能省去转头偷笑的举动,效果就更完美了。不过无论怎样,宝宝还是会乖乖去做的。 果然,宝宝闷不吭声了一会后,又开始念着口号,吃力地踢着脚上的雪,一步一跳地继续练这种怪异的武功。他走到我身边不远处时还笑了笑,笑意里完全没有被人折腾的那种委屈,反倒像是为聪明人的愚蠢不好意思似的。 三个时辰后,二师父终于叫宝宝卸了头盔,要他明天继续这么练,自己就跑回石洞里休息去了。 宝宝脱下头盔后就倒在了雪地上,我跑过去先看了看他刚才戴着的头盔,那东西足足有一二十斤重,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力气,戴着它还能上窜下跳那么久。我边帮他擦汗边说:“是要流汗,我还不知道你的帽子有那么沉重。” 这时的宝宝十分虚弱,他哑着声音说:“越是高深的武功越难练,我也是在拿下头盔的这一刻才不觉得重。”宝宝才一丁点大,就已经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是被那帽子压的吧?我想起二师兄说过的话“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看来在这里要改成:宁得罪小人,别得罪二师父,不然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可以这么说,寒冷无聊的早上是与我没什么关系的,恐怕这就是我很少早起的原因吧。 因为早起,我有幸看到大师兄做饭的样子,他煮东西的姿势跟平时在壁洞里炼药的样子很像,只是这里不会有那种刺鼻难闻的草药味。我看着他灵巧神奇的手指抓住两片白色和灰色的石头轻轻撞击,然后火花从撞击处飞溅出来,落在干燥的竹丝绒毛上,“嗤”的一下燃烧起来,再慢慢地将树枝点着,最后火苗就开始愉快地舔着黝黑的铁锅底。 这时候,我都有很好的感觉,心想能让石头放出火来的大师兄真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因为没有火的话就没有煮熟的好吃的东西,没有东西吃的话人就会饿死,而饿死,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当我把想法说出口,大小师父、大师兄、二师兄,甚至宝宝,他们都笑我是傻瓜。二师兄还郑重其事的提醒我:“你该多看些书,书会教你很多东西。” 我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蹲在小铁锅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里头的白米生菜发出好闻的香气,再慢慢变成另外一种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让人感觉是那么温暖,那么幸福。 该吃饭了,我对宝宝说:“你要少吃点东西,这样身体就可以变轻了。”这回,大家不明所以地看着食欲一直很好的宝宝,他只在那堆像小山的食物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就不吃了。只有我的胃口不受影响,和往常一样保质保量,而且嘴里照样发出很多声音。 大师父说,就像有人在烂泥里走路。二师父说,简直就是一头猪,吧唧吧唧。大师兄开始皱眉看着我,二师兄则说,她还是个孩子。宝宝自然是一声不吭了。 我却把一大块肉吞下去,张开嘴“呵呵”地笑了,唱道:“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从不挑食的胖娃娃,看见姑娘就嘻嘻哈哈,不会脸红不会害怕。” 大家都不说话,就那样痴痴地看着我,过了一会才问:“怎么不唱了?” “没了。”我说,答案非常肯定。 二师父就骂:“你这头猪!”其他人便笑了。 碰到这样的时候,谁都要以为我和师父们的关系不好,那就错了。他们不好的时候,对别人特别礼貌,只有好的时候才肯这样斗嘴。 下午,太阳最高最烈的时候,我爬到石洞前最大的石块上,看着远处那片幽深的树林,幻想里头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每天,大师兄和宝宝都会走同一条路线进入那片树林,在石洞和树林之间留下弯弯曲曲深浅不一的脚印。那树林上下都是白雪,远远望去就像野兽巨大的嘴巴,将他们两个吞进雪山的肚子里。我担忧的看着他们,他们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远方一直向前,直到彻底消失。 我跑回洞中,师父们不见踪影,只有二师兄在专心致志的整理石柜上的书。那些叫“书”的东西分两种,一种是由一张张十分粗糙,写满了字的纸紧紧扎在一块,可以翻动的本子;还有一种是用竹子做的成捆成捆的书,听说十分珍贵。 二师兄喜欢读书,山洞的橱柜里摆满各种各样的书,除小部分是大师兄的医书,剩下的全归二师兄所有。什么天文地理历史八卦应有尽有。每次二师兄捧着那些书时小心翼翼的神情和大师兄炼出丹药时的郑重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大师兄需要背着一个大竹筐满山遍野的刨药材,还得不时呆在那间很臭的“炼丹洞”里接受几个时辰的烟熏火燎才能得出丹药。而二师兄只要坐在干净的熊皮毯上就可以享受到外人难解的书的滋味,没事的时候就拿出些石头呀、木头呀、贝壳呀,装模作样摆弄几下就可以说是在“占卜”。 我一直觉得二师兄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因为他脑袋里装有叫作“智慧”的好东西。智慧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像我就没有。但同时我也十分担心二师兄的脑袋,当他看书的时候,脑袋总是垂得很低,也非常专注,他老是低着头,我就会想他脑袋里面肯定也装着很沉重的东西。难道是日积月累读过的书里头的智慧吗? 我开始怜悯他了,他喜欢的智慧可不轻啊。 第四章 发生在夜晚的故事 雪上的夜晚来的早,但周围并不昏暗,冰雪的反光映照得周围还是隐约可见。 晚饭之后,是二师兄开始给我和宝宝讲故事的时间。他经常要求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多读书,读好书。因为书里有历史,历史里又包含智慧,等你有了足够的智慧就能知道天下大势,就可以识古知今,就可以为将来早做打算,就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等等等等,总之就是一个字:好! 我心里对这些是不以为然的,但是表面还是兴致勃勃,因为我喜欢二师兄讲故事时抑扬顿挫的声音和神采飞扬的样子,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陪宝宝。其实我是知道历史的,甚至脑子里认为自己比其他人知道的还要多。历史就是后人写出来的东西,那些文字告诉还活着的人,那些已经消失的人他们曾经做了些什么。那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呢,也无非就是天下、战争、百姓和土地之类错综复杂的事情,而它们在我的想法里就是和“传说”一样的东西。 传说一般是这样开始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谁也无从知晓,当时天上地下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在呼呼的吹动。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在风里出现了一个巨人,他说:“哈哈!”,就吹出了一个有着日月星辰的世界在虚空里旋转。而这个巨人却因为这一声“哈哈”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这个世界里,然后他的毛发就变成花草树木,肌肤变成土地,血液变成河流,身躯则变成高低不一的山岳丘林。 最让我惊奇的是巨人这最后一口气里还“哈哈‘出了一男一女,这两人后来还生出了九对男女在一起生活,接下来子又生孙,孙又生子,我的女儿嫁给你的儿子,你的儿子又娶了我的女儿。 所以,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一家人,都是亲戚朋友。但二师兄又说,人与人之间同时也是敌人,为了食物、土地和很多的东西争斗起来,这时打赢的人就会变成“王”,开始统领其他的人。 这很少很少的“王”和很多很多不同民族的百姓,再加上各自的领地就组成了天下。在二师兄的描述里,天下是很大的地方,比我们的领地还大上不知道多少倍,大到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天下之外了。 但天下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我只关心那个会说“哈哈”的巨人是真的死透了,还是暂时在我们脚下休息而已?要是哪天他突然醒过来摇摇头,伸伸腿,说不定所有的人都会像跳蚤一样被抖落下去,掉到什么也没有的虚空里。我对自己这样的想法很是期待,每当遇到巨大摇晃时候,我都会兴奋不已的想那个巨人是不是醒来了?我真想见他一面,然后劝说他不要担心也别再活过来,因为现在我们都活得很好。 当二师兄知晓了我的想法,他先是摇头晃脑仰天长啸说了一番“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的话,接着把一本翻开的书递到我面前,我茫然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书,希望他可以提示我该做些什么。可他一声不吭,只管使劲点着头把书本推到我鼻子底下,我万般无奈只好闻了闻眼前的书,说:“呃,原来书里的智慧尽是灰尘的味道!” 这句话引发的可怕后果是:二师兄命令我把他所有的书都闻了一遍!我后来才在众人的指点下明白,那时他是叫我看书而不是闻书。自此,我再也不敢让人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怕的就是再发生这种会错意的情况,以至于后来发生了很多让双方误解的事情,悔之晚矣。 听完故事以后,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就会开始为睡前做准备,我呢心情一般的话什么都不做;而心情好的时候,我就会在山洞旁边背风的地方燃起来大大的火堆,把吃剩的动物骨头或者瓜果蔬菜丢在一边,然后等着那些“特殊客人”的到来。客人里有雪雕、雪熊、雪狼、雪狐、雪貂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奇怪东西,它们有的品尝着肉骨头,有的吃着瓜果,有的小心地靠着火堆取暖,大家互不侵犯的快乐相处,其乐融融。 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种诡异的情况时,大小师父们率先连滚带爬的跑开,两位师兄比较镇静,想要接近却被众野兽们凶狠的目光逼退,只有宝宝对我傻乎乎的笑了一下。在这个世上,也许只有宝宝一个人,无论我干什么,都不会有一点吃惊的表示,反而认为是理所当然。 在连续三天晚上的密切观察后,所有人都不管我了,也许是认为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又也许是因为顶不住背上阵阵袭来的寒气。反正他们不再阻挠我把新鲜的肉食“打赏”给每晚前来光顾的食肉动物,也不再理会我将用来做饭和取暖的干材烧掉后给动物们取暖。相反大家都建议我要对动物们好点,最好是能多召唤一些诸如、野鹿、野兔、野鸡之类比较好抓的动物;而两位师父更过分,他们希望我劝说那头专门给我取暖的大雪熊把两只前爪留下,还说反正看起来它也不太用得上,不如就砍下来给他们补补身子。 师父们的话,我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不过从我来了之后,山洞外面确实不时会出现一些被动物咬死或者半死不活的野鸡、野兔和鲜鱼什么的。这样一来,师兄们进出深山老林的次数就逐渐减少,可同时我们住的山洞外被围上一圈巨大的木桩,洞口的木门也被重新加固加厚了。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他们不是不相信我,只是不相信他们曾经吃过的那些野兽的兄弟姐妹啊! 夜越来越深,星光就在我的头顶上闪耀,而下面,凡尘里的众生正在苦中作乐。我将身子裹在雪熊巨大而温暖的肚皮里,又把带着狐皮帽子的脑袋露上外面,乍一看就像有着两个不同脑袋的怪物。如果再加上围在我身边那些大大小小,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种动物,估计外人看了都会以为这是在召开“禽兽会议”,只是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而已。 事实上,我可以和各种动物进行沟通,但却不理解自己为何在晚上把他们叫到雪地里静静地呆着。是因为时间太早睡不着,还是因为盘算着先跟它们打好关系,等哪天无肉下锅时可以就地取材? 无论是什么原因,我依旧在夜晚和动物们交流着心情,依旧会呆到眼前有些模糊不清才回到洞里睡觉。有时候我会想,说不定这就是我的工作,就跟大师兄要跟花花草草打交道、二师兄爱书如命是一样的。 因为我有双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的奇怪眼睛,所以即使在漆黑的山洞,依然可以看得很清楚。我看到火盆里的木炭在幽幽的燃烧,产生的微烟也被石壁上的小洞吹进来的风排到屋外,师兄们和宝宝躺在同一张床上,都已经先睡着的样子。不知道是谁赤裸的手臂露在了外面,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抱着的被子摊到它旁边,自己也跟着爬上去睡下。床上不闷也不冷,比我自己睡舒服多了。 这不是我的屋子,是师兄们的。听说是聪明的二师兄为了改善雪山上的生活,绞尽脑汁才设计出来的“炕房”,专门用来睡觉。师父们的屋子也是同样的设计,只有我的屋子因为小的缘故就只能靠点炭盆御寒。虽然每天晚上宝宝都会为我“暖床”,但我还是会抱着那床像水一样绵软的丝绸被子挤上这张大炕和大家一起睡。有时我会睡在炕头两边,有时睡在其中两个人的中间,可是不管我如何睡,每天早上都是在那张专门给我准备的床上醒来。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和师兄们挤床就像是在我梦里发生的一样,但我知道如果大家不想让我知道,就算问了也没有人回答,所以我干脆就不问。 在进入梦乡之前,我又看了一眼那只裸露在外面的手,悄悄把它拉进自己的被窝比划起来。恩,比冰雪还白皙,比鹰爪还修长,也比我的手大,这一定是二师兄的手!要是我的手也这样就好了,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抱着二师兄的手臂进入了甜美的睡眠。 第五章 有朋自远方来 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回忆起这段单纯而美好的日子,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我才发现,那时雪山上的天空永远是一张寂寞的脸,偶尔飘过的浮云也会将一切都渲染上悲伤,那为什么我还是那么满足和快乐?是因为那漫山遍野的白雪吧,是因为所有东西散发着的光和热吧,那些光芒将一个很丑很平凡的女人照耀成将来的传奇,就像是隐约的、还未曾诞生的传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还是会惹师父师兄们生气,还是会“变身”,还是会在醒来的时候忘记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可是,我还是希望日子能这样,就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那时间的尽头,直到永远。 这天晚上,大家似乎都比平时要忙,大小师父忙着整理他们的“石头宝贝”,大师兄忙着一批丹药的炼制,二师兄忙着观星卜卦,就连宝宝也说他已经到了某种武功练习的紧要关头,只有我依然无所事事的陪着动物们“谈心”。 深夜,在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我和平时那样在属于自己的屋子里脱下了皮袄大褂,棉布裙,长衣长裤,皮靴,毛袜子,就穿着及膝盖的四脚内裤和吊带小背心,抱着被子就冲进师兄们睡觉的“炕房”。 当我站到炕前的时候,大师兄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的眼睛幽幽闪着光,像是师父房里的“石头”。我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大师兄”,接着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连唇齿之间都有一种特别震颤的感觉。 “你这笨蛋!”大师兄生气的伸手一拉,我整个人连同被子就全陷到他的怀抱,温暖立刻将我的全身覆盖了。我嬉笑着放开抓紧被子的手,一使劲便滑进他的怀里,说:“大师兄你真好。” 我体质特殊,平时就像河里的卵石一样冰凉,现在更是没多少热气,虽然大师兄很快就把我暖和过来了,我还是体贴的问他冷不冷? 此时,大师兄旁边的二师兄轻轻翻了个身,似睡非睡的样子,我只好将嘴巴贴到大师兄的耳朵旁,悄悄的说:“那我的被子盖上,就不会冷了。” 大师兄嘴里的热气喷到我的脸上,说不冷。真的,他的身子一下就变得滚烫滚烫了。 “那就好。”我满意的笑笑,在他沉稳的心跳声中进入梦乡,而且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醒来的时候,我还是在自己的床上。不过我已经知道是被人送回房的,昨晚我确实是和大师兄挤在一块睡了,证据就是留在衣服上好闻的花香味。 我穿好衣服,跑到吃饭的地方,锅里果然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死粥。我端着粥和勺子走出洞外,只见大家都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显出一副享受的样子,十分惬意。 “真是个好日子啊。”我说,然后边喝粥边朝两位师兄走去。他们在下黑白棋,我大叫的时候,二师兄连头都没抬一下,大师兄朝我笑了一下,又埋头下棋了。让我吃惊的是,原本说要闭关清修的大小师父也盘腿坐在石头上,也在下黑白棋,阳光也一样斜斜地洒在他们身上。我的喊声好像没有惊动他们,我想他们只是假装没有听见罢了。 我问二师兄,师父们怎么会在这里。因为按照他们以往闭关的惯例,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他们的踪影。 二师兄终于抬起头,却是看了看我的粥,说:“这粥很香。” 我随手盛了一大勺喂进他嘴里,又问:“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他还是看着我的粥,我只好又喂了他一口,然后自己也吃了很大一口,免得被他趁机吃光。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二师兄用得意的目光看了大师兄一眼,似乎再说:“我没说错吧?”不知道我又怎么歪打正着对了二师兄的心思,他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神情。 相反,大师兄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十分平静的说:“你三师兄今天要回来了。” 他的话叫我吃了一惊,这件事情我一无所知。排行第三的招财师兄很早就下山闯荡,偶尔会回来一趟。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见过他,或者见过却不记得也可能。但我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三师兄很有好感,因为当我还在巨蛋里睡觉的时候三师兄就见过我了。去年他回来几次都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给我,这就包括那床丝绸被子和我的衣服。 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走开。 临近傍晚的时候,三师兄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他叫那个人“叶姑娘”。他们进了山洞,用热水擦去尘土和汗水,吃了东西,我还是没轮得上跟他们说上一句话,只是清楚的知道了三师兄的长相。 三师兄那张年轻兴奋的脸叫我喜欢,他的脸要比其他两个师兄的更圆更有肉更多笑意。照我的理解,他不是什么都要赢的那种人,而不想凡事都想映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我知道自己很笨,所以就特别喜欢聪明的人。说说我见过的真正聪明的人有哪些呢,并不是太多,数起来的话连一只手上的指头都用不完。他们是二师父、大师兄、三师兄,再就是半个二师兄。 为什么二师兄只能算半个呢?因为他太过于聪明了。聪明的人容易骄傲,而且因为追求的东西太多,就会特别怕自己偶尔表现得不够聪明,这样很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他的聪明只有一半。 看,才用了三个半指头,剩下的一根是无论如何都扳不下去了。我只好让那根小指头竖在那里,显出很固执的样子。 宝宝像个影子坐在我的身后,我可以很强烈的感觉到他心情的不安和激动。他已经和三师兄见过很多次面了,为什么这次会如此激动和不安呢? 这时候,三师兄对我说话了,他说:“那个玩指头的小家伙难道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吗?”他招招手叫我过去,二师兄在旁边说:“她就是寻欢。” 三师兄明显的愣了愣,然后仔细将我打量一番,从衣袖里拿出一只玉扳指套在了我那根竖着的手指上。 三师兄旁边的“叶姑娘”也说话了,她是笑着说的:“你没告诉我还有个这么小的师妹,我也来不及准备见面礼,这样吧,这个送给你师妹。”说完,她从手上褪下一只镶满小碎石头的金镯子,递到我手里。 二师父赶紧说:“礼重了。姑娘的礼重了,这孩子会把宝物当石头扔掉的。” 叶姑娘仍是笑:“宝石也是石头,扔掉就算了。” 三师兄却俯下头问我:“你不会真的把我的礼物扔掉吧?” 我摇摇头,然后说:“我不知道,他们都说我是个傻瓜。” 三师兄又问:“那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笑了,小声说:“因为大家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三师兄哈哈大笑,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叶姑娘也很开怀的笑了,说:“这小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 大师父教我说:“快谢谢叶姑娘和你三师兄,” 我没听他的话,只将带着玉扳指那只手的大拇指放进嘴里吸起来,心想,这个叫叶姑娘为什么要把没有用的东西送给我,不是说山下有很多好东西吗?我想她肯定是不喜欢我的,她不像三师兄一样拉着我的手,而是用镯子和笑容把我挡住了。虽然她也对我笑,却不是像师兄们那样从心底里发出来,她的笑是冷冰冰的,缺少真心实意的温度。 同样的,我也不喜欢她,甚至有些难以言明的厌恶。大师兄常说,我的身上没有什么味道,如果有,那也是雪水那种干净原始的味道,那也就等同于没有味道。可这个叶姑娘,她坐在那里,身上是完全不同的味道,就像丹药房里那种叫“罂粟”的青色果子的味道。 那是种毒药,大师兄说过。它的香气叫人感到舒服的同时更让你头昏欲裂,要是上瘾的话连戒都困难,是比妖魔鬼怪还要厉害的毒药。所以这个能散这种味道的叶姑娘也同样是毒药,试问正常的人谁会喜欢毒药呢? “这孩子真不懂事。”大师父不停地说着道歉的话,叶姑娘也礼尚往来地说没有关系,可惜她看我的眼神却露出了破绽。她怜悯的看着我,谁会去跟一个傻子生气呢? 第六章 同床异梦 夜晚已经来临,二师兄没有时间给我们讲故事,因为要和叶姑娘说话。我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山洞外点燃柴火欢迎我的“禽兽”们,一来是不想让那个叶姑娘看到它们,二是因为变天了。又黑又深的云团包围了雪山,它汹涌而来,隆隆的雷电在里面翻来滚去,阴暗得像被诅咒过的颜色。 睡觉的时候,大小师父遇到了难题,山洞里没有多余的床给远方来的“贵客”叶姑娘。她是不可能像三师兄那样跟其他师兄挤同一张炕的,所以,只能跟我睡同一张床,或者让师兄们把床让给她,他们打地铺。 这两种方法都不合我的意,我只好主动和师父们说:“让远方的贵客睡我的床吧,我和师兄们一起睡,晚上还要说话呢。” 师父们原本不同意,实在没办法就将询问的目光转向师兄们,见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只好说:“那就这样吧,只好委屈叶姑娘了。” “是委屈了小师妹才对。”叶姑娘看我一眼,笑了笑,然后一切都变得轻松多了。 我看着大师兄按师父的吩咐在我的屋子里点上好多熏香,弄得我差点呕吐,把我的床让给那个人我不介意,却不能让她身上的味道沾染了我专用的被子。想到这里,我立刻屏着呼吸把我的被子搬到师兄们的大炕上,再将大师兄那床散发着药草味的大被子换给叶姑娘。 我告诉她:“大师兄的被子里有雪山上花啊草啊的味道,比我的好多了,就让给你改吧。” “好,谢谢你。”叶姑娘看了看大师兄,低下头,急匆匆地走开了。 大师兄哭笑不得地问我:“你把我的被子拿走了,那我怎么办?”他的目光落到我的丝绸被子上,企图十分明显。可是他今天进了丹药房,某种刺鼻的药味从他身上强烈地传出来,比我屋子里熏香的味道好不了多少。 我只好抱紧了自己的被子,说:“大师兄你别担心,师父们一定会让出被子来给你的。”我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二师兄对三师兄说了什么,三师兄边大笑边把目光投向我,似乎觉得我十分有趣。 没过多久,师父们果然给师兄送来两床被子,还吩咐他们一些事情才离开。师兄们开始脱棉衣皮袄的时候,宝宝进来了,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哆嗦着蹲在炭火边烤身子。宝宝为了锻炼出强壮的身体,每晚睡前都会跑到附近的雪水池里泡澡,然后再回来睡觉。我私下问他,这种折磨人的办法是谁教他的?他就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他从小就这样洗,已经习惯了。我只得说习惯就好,心里面却对这样教导他的人愤愤不平了很久。 “宝宝,今晚我们一起睡哦。”我边说边把宝宝的被子铺在最右边,在上面盖上柔软的棉绒垫子,然后才是厚厚的丝绸被子。这样一来,我的被窝就像巨大的蚕蛹般堆满了炕头的一角。 三师兄看到这个棉被蚕蛹时大吃了一惊,又开始问师兄们问题了,大概是为什么我不怕热的之类的问题。 准备睡觉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难题。师父们说过,我和师兄们不同,是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脱衣服的,否则会遇到坏蛋。他们当时问我听懂了没有?我说懂了,心里隐约知道这是对的,他们是为我好。而现在我要考虑的是该不该当着三师兄的面脱掉衣服睡觉? 我思考的过程是这样的:三师兄和其他师兄一样,他不是外人也不会伤害我,而且我又不是脱光光,况且我光溜溜的样子他们早在巨蛋里见过了。总结以上种种,我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身上累赘的衣物,只穿着短裤和背心就钻进了舒适的被窝里。 我在脱衣服的时候注意到,二师兄红着脸转过身去不敢看我,三师兄又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也迅速把脸扭到另一边;大师兄似乎要阻止我,嘴已经张开,在见到我如此快速后,又无奈的合上了。 宝宝还是专注的烤着火,没回头看我一眼,等到身子完全暖和了才钻进来。我们虽然睡在同一个被窝,身体却没有任何碰触,因为宝宝不习惯这样的接触。我故意装出睡着的样子,等宝宝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把冰凉的双手伸到他脖子里头,把他吓了一大跳。但他没有推开我,和别人不同,他总是很能忍耐我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从来不会生气。 据师父们说,在我刚住进来的两个月里,我只是不停的哭,而宝宝就是那个能让我不哭的”法宝”。因为我把他那漂亮的脸蛋当玩具又摸又捏又亲,玩得不亦乐乎,根本就忘记哭这回事了。可怜的宝宝只能忍受着被人欺凌的痛苦,不敢怒也不敢言,连师兄们也不禁替他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我曾问过宝宝,我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宝宝很认真的想了想,夸道:“你是个好孩子,很安静,从不乱跑,有水喝水,有饭吃饭,有肉吃肉,不随便尿床,不随地打滚,反正很乖啦。” 他这种什么都懂的口吻简直叫我大吃一惊,这和师父们的说法完全相反,他们说我那时是又哭又吵又闹很让人心烦。这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决定选择相信宝宝,我要相信自己很乖,并且会一直乖下去。 我和宝宝在被窝里玩闹的时候,三位师兄也先后睡到炕上,他们是穿着衣服睡的。我想可能是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脱光,他们是大人,大人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顾忌。 就这样,从左往右数过来,大炕上分别躺着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我和宝宝,躺了这么多的人,不但不拥挤还可以自由翻身,可想而知这床有多大了。 我把眼睛露在外边,嘴巴在被窝里说话:“山下面好不好玩呀?” 三师兄似乎猜到我在问他,转过脸来对着我,问:“你想知道山下面的事情啊?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做你的三师兄啊?”他问的时候满脸笑容,带点二师兄那种狐狸般狡猾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要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回答不好的话他会不会不给我讲山下的事情了?我想了很久才说:“你先喜欢我,我再喜欢你,你喜欢我的话我也就喜欢你,这样可以吗?” 这绕口令的话让三师兄大笑出声,他的笑很有感染力,大家都笑了,连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满屋子霍霍的笑声,就像一团火苗愉快抖动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三师兄笑完了,又郑重其事地问:“那大师兄和二师兄呢?” 我在被窝里点点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便伸出手招了招叫他凑近一些,他塄了愣才附耳过来。我告诉他:“他们以前很喜欢我,现在却只有一点点了。” 三师兄怕冷似的抖动一下,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说:“这样说来,你现在只喜欢他们一点点而已咯?”我使劲点头之后,大师兄和二师兄不知为什么就开始咳嗽了,咳得还很大声。 三师兄不再问我问题,开始说起在山下的事情。他在山下帮别人打理一家叫做“黑店”的客栈,专管别人吃饭睡觉。那里很漂亮,每天都可以看到很多希奇古怪的人和事情,还有一些整天打来打去的江湖中人,老是打坏店里的东西,他就得经常追着那些人赔钱。还有很多很多琐碎有趣的事情,他都事无巨细的和我讲了一遍,语气里满是自豪和快乐。 三师兄讲故事的水平不如二师兄,但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发亮,脸泛光,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那感觉就和我见到好吃的东西那样。我想,那个叫“黑店”的地方一定让他喜欢的不得了,要是我也能去看看就好了。 他不停的讲啊讲啊,时不时逗的大家开怀大笑,不一会,我就在他抑扬顿挫的描述里睡着了,进入那个熟悉的白色梦乡。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师兄们讨论去留的事情,我想听清,努力了几次还是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些什么,只好安心的睡觉。 在半夜的时候,我毫无预兆的醒来了,看了看身旁的宝宝,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的。我悄悄抱住他,手有节奏的打着拍子,他终于睡的好些了。当然,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只是等他睡着后,才把眼睛闭上,梦中白色的世界再次汹涌而来把我吞没。 第七章 失去的东西 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里的情景都是关于一株藤蔓缭绕的紫色花朵,可这次却不同,我梦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人在唱歌: 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好象快乐由得人选择 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呢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阿桑《寂寞在唱歌》 这歌声凄美萧瑟,我的内心第一次有了那种怅然若失的奇怪感觉,只在梦里挣扎了一下,就醒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冰冷的额头,沁满了汗。就在时,一阵缥缈的歌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似乎是我梦里的曲子。 我赶紧穿好衣服跑到厨房,居然没在锅里发现我的早饭,狐疑之间发现洞门敞开着,就奇怪的踏步出去。只一眼,我觉得自己原本很轻缓的身体突然又一次地僵滞住,心跳得很快,像要脱体而出。 外面的雪地里站着两位师父、三位师兄和小小年纪的宝宝,他们就那样呆呆的站着听那个叶姑娘唱歌,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仿佛他们已经不记得还有我这样一个单独的人。 叶姑娘旁若无人的坐在铺着厚褥子的石头上,低声的唱着:“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悲伤越来越深刻,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她脸上似假还真的悲伤让我忍不住一阵恍惚,只好不住地用双手按住自己的脑袋,眼前浮现出一副哀伤的画面:穿着白色衣裙的叶姑娘一边翩翩起舞,一边唱着这首歌,她的脸比现在要白,很清透,她搂着我轻轻地说:“她不是你!” 我当然不会是她。我盯着雪地映出的绚烂光芒,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想找回点什么,却飘飘忽忽地倒在了雪地上。 天空上有几只鸽子或者别的什么鸟,盘旋着回来又远去了。“我回不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这些鸟儿是为我飞翔的。回不了那个不知道会在哪里的家了,那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可是我们彼此还是终究行同陌路。 我闭上双眼,睡着了,睡得很沉,心中一片安宁,再也感觉不到失去的痛苦和悲伤,仿佛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因为我在雪地上睡着了,被大师兄面壁罚站,还要扣去一天的零食。我觉得很委屈,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在雪地里,难道是昨晚被子盖太多发烧了?还是不小心摔倒了碰到石头才昏过去的? 可无论我有什么样的理由,大家都不会来理我的,现在那个叫叶姑娘的人占据了大家的目光,她像雪山一样把世上的光芒都汇聚了起来。大师兄看她的目光满是思考的意味;二师兄则把他充满智慧的脑袋热切的对着她;三师兄愉悦地陪在她旁边;连原本面无表情的宝宝也望着她的方向,那么的专注,那么的孤独凄凉;甚至向来闲散的大小师父都围坐在她旁边,听她讲一个舍身喂鹰的人的故事,还不时用袖子擦眼睛。 一时间,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心中竟然涌上了惜别的忧伤,十分担心这些人都随着那雪一样的光芒通通流走了。那个叶姑娘闪烁着的光锥子一样刺痛了我的心,我开始放声大哭。 三师兄问我为什么哭了?我想告诉他们,我什么都看见了,不仅今天,还有明天,我全部都能看见。这是突然涌到我嘴边的话,但我不敢说出来,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看见了明天、将来的什么?所以,我只能吞吞吐吐地说:“他死了,它们把他吃掉了。” 那个叶姑娘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而其他人都像放下一个巨大包袱似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着,叶姑娘开始向二师兄请教一个梦境,她梦到一个向着东南敞开的山谷,这个山谷形似海螺,而河里的流水声仿佛众生在吟诵佛经。 二师兄当场为她卜了一卦,用一些黑色的小石头,然后作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并长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又深又长,显示出他有深厚的内力。他用复杂的术语说了很多话,我只听懂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语句:“海纳百川——人心所向——天下归心——愿辅助大业,效犬马之劳。”等等等等 叶姑娘听了很高兴,又拿二师兄的话问大师兄,大师兄似乎并不十分相信她的话,淡淡的说:“我无非是一个口头之约罢了。” 叶姑娘没有生气,笑了笑,从她的脖子上取出一件贴身的物品摆在石桌上。大师兄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件东西,沉默许久之后才说:“我只会帮你一次。” 叶姑娘又笑了,说:“一次就够了,我对你抱着希望。” 我对这种情形十分好奇,就凑上去看那个让大师兄“见之色变”的东西,完全把自己罚站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那是条挂着一个人像的链子,人像胖胖的,耳朵大大的,但是他连衣服都穿不暖,单薄裸露的衣服下露出了大大的肚子。我猜他就是那个叫人流泪的故事里的人了。 我问:“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替人领受苦难,救赎人们脱离苦海。” “可他不是被老鹰吃掉了,那还怎么帮助别人?” “神佛是可以重生的,然后就活在九天之上不死不灭。” “那人间要是还有快要饿死的老鹰呢,谁去喂它们?” 叶姑娘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了。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在说要他们去喂老鹰一样。我只好大声说:“我终于知道神仙是什么样子的了。” 大家仍然沉默着,像是存心要我难堪似的沉默着。我指着那个挂在链子上的人说:“神仙就是这样,长得胖还不用穿衣服,只是不知道他们用不用吃饭撒尿?”说完,我挠着头,然后将不解的目光投向其他人。 二师父就骂:“你这傻子,胡说八道!” 叶姑娘羞怯地笑了,用很低但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童言无忌,你们都说她是个傻子,可她也有不傻的地方。” 听完她的话,大家就恢复了神采,又开始围着她说话,再次把我晾在一边。 我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悄悄溜到外面,突然我发现一道紫色的身影窜进旁边的小石洞里。原来的前几天刚认识的小紫貂,我挤金进那个石洞里,和它那双怪异的小眼睛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二师兄找到我,让我回去,我说了“好”却没有动身子,他就蹲在洞外看着我说:“今后,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小紫貂把身子埋在我胸前,我怕它闷坏了,就低着头掏它的小脑袋,说:“我会好好的。”说完,猛地探出身子在距离很近的二师兄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想看他又是脸红又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可二师兄这回有点不对劲,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望着我,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我只好开口问他:“我已经答应你了,你还有什么话吗?” 二师兄又问我:“你觉得叶姑娘漂亮吗?” 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老实话,我不会看人漂亮不漂亮,要是这样就是傻子,那我就是有点傻。我只知道一个人好或者不好,只知道那个叶姑娘身上有些部位的形状和大家都不同,很特别。但我不知道怎样算漂亮,怎样又才是不漂亮。我想,我是个傻乎乎的家伙,我高兴回答谁就对回答谁,不高兴就不说,所以,我就没有回答二师兄。 又过了一会,二师兄拍拍我的脑袋,慢慢的走了。 第八章 自从离别后 二师兄走后,大师兄来了。他说:“这儿冷,回去吧。”其实我很暖和,厚厚的熊皮褥子裹在身上,我都有些出汗了,可一想到那当了主角的叶姑娘,我张口就说:“我不喜欢她。” 大师兄摸摸我的头,说:“不要为这事费脑子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问:“你也不回来了吗?” 大师兄说:“不会的,我要回来,至少是死的时候,我想在这片天空下合上眼。” 他的话真沉重,居然说到了死,人死了就什么也不用在意了,难道还会在乎死在哪里吗?所以我傻乎乎地笑了,说:“这种事情要等到死的时候才能知道。” 大师兄叹息一声,脸上漫起了乌云,还是我说要唱歌给他听,才让他脸上又有了一点笑容。我轻声的唱:“我会好好的,花还香香的,世界太美丽,错过多可惜;我会想着你,一直想着你,你在我心底,变成了秘密。” 我说过,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而我的歌声和我的想法一样,也是很随机的,不用经过大脑的思考,只从心里很深的地方,很厉害的闪了一下,我就脱口而出了。那个很深很黑暗的地方,像给一束光照耀着,等我想仔细看看里面的情景时,那光就熄灭了。 唱给大师兄听的歌两三句就停了,我又一次在他兴致勃勃的时候让他失望了。我指着外面说:“看,下大雪咯!” 这是我记忆中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大朵的白色雪花从天而降,字阴暗的天空中显得特别的白,凉凉地钻进我的脖子里,弄得我咯咯地笑起来。 等雪终于停了,三师兄、叶姑娘也要走了,还要带走大师兄和二师兄。叶姑娘还是穿着那身鲜艳的紫色衣裙,却在脸上蒙了一片黑纱,告别的时候,她也没有把那片黑布撩起来一下。大家都在说着保重的话,只有我和宝宝在一旁呆呆的站着。 地上的景色依然是白茫茫中夹杂着一些灰啊、绿啊、黑啊的东西,就像从来就没有四季变化,冬天在这片旷野上已经几百年了一样。面对这样的景色,那些亮眼的白光,我打起了哈欠,大张着的嘴还没有闭拢,宝宝也跟着打起了哈欠。 再睁开眼睛时,我看到三位师兄站到了面前,大师兄和二师兄叮嘱宝宝要照顾好我,要注意什么等等很多东西。三师兄摸着我的头,在我耳边小声说:“要是哪天你有机会下山玩,一定要光顾我的黑店,我会招待你吃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哦。” “真的?”我开心得骨头都在冒泡泡,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是怎么样的呢?光是想想就叫人兴奋,我伸出带着三师兄送的玉扳指的小手和他认真的拉了勾,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时,因为离别而显露伤悲之情的大师父问我:“你师兄们要离开了,你没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吗?” “有。”我点头。两位师父脸上绽出了欣慰的笑容,我想他们认为我该表现出依依惜别之意,并对师兄们说点诸如“不舍得你们走、多保重、日后常回来看望我们”之类的话。可我觉得师兄们离开是他们自己决定的,又不会因为我舍不得就停下脚步,而且他们说过一定会再回来的。所以,我不难过,也做不出难过的样子,师兄们的心情不也很正常么?你看,他们脸上都还带着笑呢。 我抬头,天空泛起了浅浅的灰色,云彩丝丝缕缕被风吹走,半点痕迹也不剩,那些曾经以为存在着就是永远的东西正在消逝,我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我对师兄们说:“要是我忘记了你们,你们要记得提醒我别忘记啊。” 大师父听了我的话,立即就哭了,他边哭边说:“傻子,你这个傻子啊!”似乎所有的人都因为我的话而感动,只有叶姑娘用聪明人那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很久以后我在明白,那样的目光,对我来说是一剂心灵的毒药。好在当时,我的傻能使自己的心灵少受或者不受伤害。因为一个傻子,特别是一个无知的傻子,往往不爱不恨,她只看得到最基本的事实。这样一来,容易受伤的心灵也因此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甚至遇坚二摧,无往不利。 很快,他们上路了。大小师父、我、宝宝目送着他们四人走进悄无声息的浓雾里,直到那些身影消失了好久,我们才背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回山洞。 一路上,二师父都在问我:“你师兄们这一去可能就不回来看你了,你不伤心吗?” 我应该回答不伤心的,可我却对身边的宝宝大声喊:“宝宝快看啊,天上有只鸟!” 宝宝说:“那是一只信鸽,送信用的。”这时,那只信鸽已经落在我们面前不远的雪地上,我叫着“我要抓住它”就扑向那只全身雪白的鸟。 我的身后,二师父在低低叹息:“我倒宁愿你不是傻子,但是确实是个傻子嘛。” 第九章 我要出山了 雪山之巅,雪花纷飞,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白雪飞旋而下。雪并不大,落得也不急,随风轻舞,欲语还羞,竟带着让人说不出的温柔缠绵。可因为雪山连绵,那苍茫茫的白色中又透出一丝丝的冷冽,直透人心。 这高寒之地的半中央却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寻欢的两位师父正坐在厚厚的被褥上,仔细地看着信鸽刚刚送来的便签,口中念念有词:“去还是留?去?留?去?留?” 讨论了半天后,两人相望叹气,他们当年收的徒弟还真是差劲啊,没一个是对两老真正上心的。 大徒弟是个医术了得的神医,整天在山里转来转去研究那些个花草树木,除了两老生病的时候根本就不理不睬;三徒弟虽然爱财如命,却是众弟子中最贴心的一个,但因为见不到面也就没有实际的用处;二徒弟呢,偏又是那种自命清高的人,不会挣一文钱又最恨别人贪钱市侩。 不过,这都比不上那个自小就面无表情的“武痴”弟子,还有那个偶尔古灵精怪,时常驽钝得像木头的寻欢,更是让人头疼到不行啊。如今三个大的徒弟都下山去了,只留下两个小的要他们照顾,害得他们没有办法“闭关修炼”,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寻欢的师父们还在唉声叹气,洞门却被从外面打开了,三徒弟居然去而复返了。两人大喜过望,双双扑过去抱住他,嘴里还不住的叫唤着:“我的乖徒儿呀,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招财徒弟干脆的把两个师父推开,边拍身上的雪花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你们最爱吃的香酥猪蹄,花了我十两银子,吃吧。” 虽然他有着一毛不拔铁公鸡的外号,对外人吝啬小气,但对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弟们却挺慷慨大方的。 “还是招财最贴心,好徒儿啊。”寻欢的师父像根本没有吃过肉似的,大口大口地嚼着那猪蹄,满脸的幸福满足。 两个师父吃饱喝足,满意地打了个饱隔,这才关心才下山两天的三徒弟为何回来的问题,“你小子是不是回来找我们要钱的,告诉你,没门!” 招财徒弟不屑的“哼”一声,自己怎么会希罕两个师父的钱,他们也不想想那些钱有多少是他孝敬二老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递给他们,“那人来信了。” 仁慈师父狐疑的接过纸张展开,看清内容后脸色大变,仁义师父在旁边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他们同时傻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那张薄纸片。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仁慈握纸的手抖了抖,放开手,那纸片便跌进炭火中瞬间化为灰烬,字迹也随之消失无踪。 “我们要怎么做?”招财徒弟看到两位师父失魂落魄的样子,面色严肃的问道:“要把寻欢带出山吗?” “可由谁来带呢?我们,我们要去闭关修炼!”仁义装出很为难的样子说。 招财徒弟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师父的“闭关”和别人的闭关练功和思考人生大道理不同。 他们只是躲到某个地方点算多年积攒下来的金银珠宝,外加痛快的喝酒吃肉和睡大觉。反正就是什么都不管的躲起来逍遥快活、游手好闲,而且每次不鬼混个十天半月是绝不肯出现的。此事除了他们那呆呆的小师弟和师妹,其他人都心知肚明,也不去点破,任由两位师父游手好闲。 “那就由我来带着好了,反正黑店那可以照看的人也多。”招财见到师父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心的提出意见。 不料,“不行!”两个老头居然异口同声的反对,对上他奇怪的眼神又支支吾吾的解释说:“你那鱼龙混杂,不合适,不合适。” 招财狐疑的看着他们,虽然他不明白师父们在怕什么,但看他们大难临头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有好事了。盯了他们一会,他转身就往外走,口里说着,“那算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你回来!”两个老人赶紧把他拉回来,沉默很久后才对视一眼,长叹出声。仁义出去把洞门紧紧的锁住,两人就拉着招财的手进到里间的卧房。 此时,小师弟进宝和小师妹正躺在炕上睡觉,进宝发现他们进来,只睁眼瞅了一下,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招财徒弟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在想什么?自从他进屋后,二师父先是把那从来没有锁上过的木们关上了,然后像只耗子似的把耳朵贴在上面,确定无人后才完全放心的看着他。 两个老师父对看几眼,不由分说的把招财徒弟用力的压坐在板凳上,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寻欢那娃儿是祸水,当初你们就是不听我们的劝告带她回来,现在可害死我们了。” “你在胡说什么?”招财轻声的责怪他,生怕吵醒炕上熟睡的人儿。 “你不明白的,她——”仁慈无奈的放开他,在屋里走来走去,突地一个念头闪过,立刻眼神大亮,跳起身来跟仁义嘀嘀咕咕道:“欢丫头什么也不懂,我们干脆把她丢到深山里,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样子不好吧。”仁义摇着头,到底是不同意。 “要不知道吧,我们把她胸口的印记割除,这样就没人知道了,你看?”仁慈见仁义没有出声,心头一横,从怀里掏出匕首,就大步走近寻欢睡觉的炕前,“让我来把那些东西给剐掉吧!” 招财发现自己师父并不是在开玩笑,那柄亮晶晶的匕首当真要刺进小师妹的胸口,立刻又惊又怒的冲过去要阻止。 不料此时,警惕性极强的进宝睁眼见此情景,马上毫不犹豫的一脚送出,顿时将那圆滚得像陀肉似的仁慈踹翻到地上,连滚了几圈后才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要做什么?”进宝在炕上摆出拼命的架势,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清清楚楚的表明质问的意思。他暗自庆幸自己早就将两位师父的武功学全了,现在才不至于无计可施。 “你二师父也是逼不得已嘛。”仁义在一旁相劝。而招财徒弟则一声不吭的走过去,替仍浑然不觉的寻欢拉好被褥,这才转头瞪着自己的师父。 “师兄,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我们养出来的好徒弟?这么用力的踹师父,也不怕遭天打雷劈!”见徒弟们不肯乖乖就范,仁慈干脆翻身坐起,两脚一蹬开始撒野了,大有一哭二闹的气势。 进宝没有吭声。招财却冷哼道:“胡闹也要有个分寸,年纪都不小了,还这么不懂事。” 他的语气就好像自己才是两位老人的师父,说完后又转身拍拍进宝的肩膀,微笑着说:“师父在闹着玩呢,他只是想试试你的武功,不用紧张的。” “是吗?”进宝见三师兄点头,握拳的双手终于垂下来,又面无表情的躺回炕上,紧紧的挨着寻欢睡觉,连看也不看坐在地上的师父一眼。 仁慈见这招不管用,还把两个徒弟给惹恼了,便开始朝仁义不断的使眼色。 仁义轻叹一声,只好将那双像小狗般的老花眼拼命朝三徒弟睁大,里头满是乞求的意味,他可是深知自己徒儿嘴硬心软的脾气。 招财徒弟被那带着眼屎的小狗眼勾出了不自在。见他有软化的迹象,仁义赶紧加深功力,顿时那双老眼里不仅是水汽弥漫,甚至已经星光点点了。 “澈儿,这回事情可不一般。师父们没有多少活头了,你们却还年轻,呜呜——”仁慈也在旁边扇风点火,担任起旁白的任务。 嗷,我的天!招财实在是受不了那如小媳妇般乞怜的忧伤,连忙伸出一掌,先捂住了仁义师父那双恶心的水眸,再转头问仁慈:“你们想要我帮忙,成!先把话说清楚,别老是这样死缠烂打的。” 听到意料中的话,仁义那双老花眼快乐的探出他的掌外,开心的询问:“我们把话说清楚你就帮忙?” 招财徒弟的脸拉下了,寒气逼人的开口:“你若再敢出声,我打死你们也不帮!”仁义立刻见好就收,不再吭声了。仁慈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收到徒弟的眼神警告后,只好放轻了动作。 两位师父一起坐定,互相给对方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后,仁慈才拂了拂及胸的白胡须缓缓的开口:“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直是一言难尽啊——” 他的话刚起个头,就收到招财徒弟很不满意的冷瞪,干笑两声后,乖乖的决定长话短说:“欢儿身上有圣女的印记。” 闻言,招财面色大变,猛的站起身来,正要过去看个究竟,仁义师父说话了,“现在已经消失了。” “什么意思?”招财徒弟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的师父,“这就是你们会来此隐居的真正原因?她,到底是谁——是她吗?” 两位师父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沉沉的低语:“我们也不知道,也许是她的女儿,也许会是另一个,死神!” 第十章 我的兄弟姐妹 寻欢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叫做“山寨”的地方,好多的人啊,好多的房子啊,好多的香味啊,好多吃的啊! 她坐在桌前,拼命的往自己小嘴巴里塞着好吃的东西,完全不理会坐在对面好奇的打量自己的人儿不断的重复着,“欢儿妹妹,叫姐姐啊,不叫的话就不给你吃了哦。” “伏虎山寨”大当家罗伏虎的独生女,罗裙儿瞪着对面吃得专心致志的两个小“师叔”,很不服气的想着,已经十六岁的她却要叫比自己还要小的人做师叔,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啊。她一定要让他们反过来叫她姐姐才行,当姐姐多好啊,可以随时命令自己的弟弟妹妹该干嘛干嘛,呵呵! 进宝一声不吭的陪寻欢吃着糕点,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那从他们来到后就一直罗嗦到现在的女孩子,真是烦死人了。 “叫姐姐啊,叫的话我就让厨房再给你们,准备很多很多的好吃的!”罗裙儿双手比划着,依旧不放弃的劝诱着他们。 寻欢总算吃饱了,这才开始对四周东张西望起来,“叫姐姐是什么东西,好玩吗?” 罗裙儿愣住了,不会吧,难道她的小师叔是个傻瓜?!她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你不知道姐姐是什么东西?这怎么可能嘛,你一定在耍我对不对,姐姐要生气了哦。” 寻欢没有去回答他的话,自顾自的站起身,突然指着远处大喊起来,“有人在飞,有人在飞!” “喂,欢妹妹,你等等我啊。”罗裙儿看着丢下她跑出外面的两人,气哼哼的在心里发誓,她不制服这两个小人儿她就不叫罗裙儿! 寻欢乐呵呵的看着在山寨沙地上练习武艺的一大群人,开心的大叫:“宝宝,他们一定打不赢你,一定打不赢!” “伏虎山寨”的众人纷纷停下来,奇怪的看着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小女孩,这是哪里来的怪小孩,长得真难看。不过,站在她旁边颇有气势的小男孩倒是一副练家子的模样,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啊。 教武功的教头走过去,低下高大的身子问那个小男孩:“小子,你哪来的,要不要跟我们学武功啊?叔叔们可是很厉害的哦。” 进宝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欢儿已经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这两个小孩看起来都只不过十一、二岁,怎么说话的口气这么大?连在山寨里排名第五名的武教头都敢得罪?立刻,有些脾气暴躁点的已经开始喊着,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学会什么叫谦虚! “好啊,好啊”,寻欢高兴的拍起了小手,她把进宝推到那名武教头的身边站好,大声的宣布,“我们现在开始打架,打输的话今晚没有饭吃哦。” 众人再次忍不住闷笑出声,这小女孩也太傻了,哪里有这样的比试的?好些人就故意逗她,“小孩,我们把赌注加大点好不好,输的人一个月不许吃饭。如果那小子输了,你也是要挨饿的,敢赌吗?” “宝宝不会输”,寻欢抓着脑袋想了又想,问他们道:“一个月不吃饭会饿死的,你们不怕吗?” 众人都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豪气的说:“叔叔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怎么可能为了饿区区一个月就怕了呢?只要你到时候不要哭就好了。” 寻欢点点头,“那好吧,既然你们不想吃饭,我也没有办法,那就开始比吧。” 罗裙儿一把将她拉过去,小声的说:“欢妹妹,你犯傻了,这些叔叔们武功很高的!进宝那小屁孩怎么打的过嘛——”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惊呼传来,原来进宝只用一招就把那名武教头打翻在地了,吓得众人是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我们不相信,教头,快起来再跟那小子认认真真的打一次!”众人回过神来后,纷纷大吵大闹着要再打。 “不用了,是我输了。”那个武教头慢慢的站起身子,对进宝一抱拳,“少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深的武功,王某自愧不如。” “赢咯,赢咯,我早就知道了。”寻欢拉着宝宝的手又叫又跳,“打赢了就不好玩了,我们走吧,去别处玩!” “喂,你们等等我嘛!”罗裙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追了过去。 王教头直到他们三人的身影看不见了,才“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对大惊失色的众人叹道“想不到那小子这么厉害,我看他打我的时候似乎也只用了五成的功力,若是用尽全力的话,只恐怕——” “不会吧?”众人再次惊呆了,全都说不出话来了。半晌,终于有人很小声的询问:“那个,我们答应了人家一个月内不吃饭,这算数不?” 顿时,山寨练武场上的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沮丧的面面相觑,欲哭无泪的哀号起来。 寻欢和进宝绕着山寨跑来跑去,像捉迷藏似的躲着罗裙儿,玩得是不亦乐乎。 这只苦了在后面追着他们跑的罗裙儿,她开始后悔当初不该不学武功,弄得现在连追个人都那么费劲。突然,她见到自己的爹爹出现在前面,立刻大声的喊起来,“爹爹,快帮我抓住他们!” 罗伏虎听见自己宝贝女儿的声音,再看看冲到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娃娃,大手一捞就把他们抱到了怀中。然而下一刻,怀中的两个小人儿就脱离开他的控制,飞身落到了一丈外,见此情景,他和其他人都吃惊的“咦”了一声。 进宝不高兴的瞪了那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几眼,居然乱抱他和欢儿,真是讨厌的男人,一点礼貌都不懂。 寻欢却没有什么这样的感觉,好奇的打量了所有人一番后,把目光落在了唯一认识的三师兄身上,“师兄,师兄,师父呢?” 招财师兄心情复杂的摸摸自己小师妹的脑袋,和蔼的笑道:“师父们又去闭关了啊,欢儿喜欢这个地方吗?” “喜欢,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比山上的好吃多了。”寻欢学罗裙儿的样子比划着,引来众人的大笑。 招财又问:“那欢儿和宝宝就留在这里好不好?等师兄办好事情后再来接你们。” “好啊。”寻欢根本不用考虑就给出了答复,对她来说,有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就行。 进宝拉拉招财的衣服,小声问:“三师兄也要离开吗?”他不喜欢一个人呆着,更不想呆在陌生的地方,特别又是与雪山上的生活完全不同的地方。 招财点头,笑着安慰道:“师兄很快就回来的,你们安心呆在这里。说起来,罗寨主还算你们的长辈呢,要好好听他的话,知道吗?” 进宝沉默着点点头,寻欢却指着罗伏虎问:“这个长满大胡子的人是谁啊?” 罗裙儿快速的接口道:“是我的爹爹,后面的三个是我的大娘、二娘、三娘。” 寻欢点点头,朝罗伏虎一干人露出友好的笑容,“我的爹爹,我的大娘、二娘、三娘,大家好啊。” 闻言,众人差点摔倒。招财师兄赶紧纠正道:“那是罗裙儿姑娘的爹爹和娘亲,欢儿不能跟着叫的,应该叫——” “无妨,无妨”,罗伏虎大手一挥,哈哈大笑起来,“我挺喜欢这小娃娃的,既然她这样叫了,我干脆将她收为女儿得了,裙儿也好有个伴。” “这?”招财的话还未出口,罗裙儿已经开心的嚷嚷起来,“太好了,我要当姐姐啦!欢儿以后就是我的妹妹啦。” “是啊,是啊,我们瞧着也喜欢,就这样定了。”三个押寨夫人也点头同意。就这样,在未询问当事人意见的情况下,寻欢成为了“伏虎山寨”的二小姐,并且在这里住了下来。 很快,半个月就过去了,寻欢在“伏虎山寨”里成功的虏获了从老到小所有人的心。虽然期间也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因为她什么也不懂,但就是这种未经世事的纯真让众人把她捧在手心里来疼爱呵护,几乎成了寨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而在这里的生活,除了好吃的好玩的之外,寻欢学会了重要的一个词,“我的兄弟姐妹”。在她简单的小脑瓜里,山寨里的所有人都是她的兄弟姐妹,是应该好好对待的人,她要像对雪山上的动物们那样与他们和平共处,好好生活。 第十一章 闯荡江湖起始 日头西斜,罗裙儿坐在后园的石椅上,不淑女的跷着腿,对坐在一边寻欢说道:“好无聊哦。” 现在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平淡如水,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可言。她本来以为有了爹爹这个新认的女儿的陪伴会多点乐趣,可是谁知道她的欢儿妹妹虽然看起来有十几岁,智商却有如五岁孩童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刺激来说,唉—— 果然,“无聊哦”,寻欢只是嘴儿微微一张,重复完她的话之后,打了个大哈欠,又犯困了。 而一如往常般守护在她旁边的进宝,依旧是安坐如仪,专心的翻看着自己爹爹给他的武功秘籍,完全的置身事外。 罗裙儿责怪的瞟他一眼,不屑的嘀咕着,“小小年纪就变成武痴,小心长大后没人愿意嫁给你这根大木头!”真不知道那些秘籍有什么好看的,尽是些难懂的练功词语和招式,还不如爹爹书房里偷偷藏着的小人书好看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突然一亮,她也曾翻过那些小书,发现有不少书中的女子都是在该嫁人的年纪离家出走了。有的是因为要逃婚,有的是因为好玩,有的是因为被迫出走,总之她们在游玩的途中,或偷或抢或拐或骗,都会找到个如意郎君。 罗裙儿脑海里突然也兴起下山去骗个好男人回来的念头,她可是早就立下大志,等过了十八岁生辰后也要像“无名姑姑”那样钓几个金龟婿回来的!虽然现在她才十六岁,但是可以提前离家历练一番,先做个什么“热身运动”嘛。 “欢妹妹,我们去闯荡江湖好不好?”她笑眯眯的对寻欢说道,“江湖你知道吗?那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哦,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而且是比山寨里任何东西都要好吃哦。” “江湖?”寻欢被这个词语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摇头晃脑的想了想后,突然蹦出一句话来,“不入江湖非好汉的江湖?” “对对对,就是爹爹给你讲故事的时候说的那个江湖哦,想不想去?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而且不会记得给你带好吃的东西,我会在外面吃光光的。”罗裙儿开始诱惑她。 只要欢妹妹答应了,进宝那呆头鹅也一定会跟去,到时候就有贴身保镖了。别看进宝年纪小,却连爹爹这样的世外高人也不得不称赞他厉害,有他的保护,在江湖上就算打不赢也可以安全逃走啊。她真是太聪明啦,罗裙儿在心里美滋滋的夸奖着自己。 “我们才不要下山”,进宝终于抬头看过来,冷冷的说道:“你可以让你爹陪你去。” “我爹爹又不像你,没有什么家累,可以说走就走,他有三位压寨夫人要照顾啊!”罗裙儿大声的反驳。 最重要的是,爹爹常常夸他自己是如何的玉树临风,当年是如何的迷倒万人,要是让他再到江湖上去一趟,说不定娘亲的数量会从三个增加到九个!她倒是不介意多几个娘亲来疼她了,但也得留一些给娶不上媳妇的人嘛,要多积点良心功德呀。 进宝才不管她在胡思乱想什么,继续反对着,“反正我们不去,你不要带坏欢儿。” 没想到,寻欢忽然跳下石椅,像决定了什么似的兴奋的说:“宝宝,我决定了,我要去闯荡江湖!” “太好了。”罗裙儿开心的大叫,转头盯着进宝,要看他这回怎么办?嘿嘿。 “可是三师兄交代了,说不许我们私自下山的。”进宝的声音,在寻欢摇晃着他手臂撒娇的举动中消失了,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很期待去所谓的江湖中冒险的。 他考虑了一会后,勉强点头同意,“好吧,我陪你们去,但我只保护欢儿一个人,你的死活和我无关。” “哪里有人闯荡江湖要人罩的?”罗裙儿反问得理直气壮,在心里小声的补充着:就算要有人来罩,也不应该由你来出马。小书上不是交代了么?到时候自然会有英俊帅气,武艺高强的男子跳出来英雄救美,绝不烦劳其他闲杂人等多动一根手指头的。 “不用人罩就等于没有人管”,寻欢把右手的食指孩子气的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没有人管的话就会没有饭吃,也没有衣服穿,会很可怜的。” “才不是这样了。应该是到时候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或者整天只穿男装不碰女红,都随我高兴!这样的日子真是太美好啦。”罗裙儿的一双美目在幻想中大泛光芒。 “那我们该带什么东西,你想好没有?”进宝人小心眼大,仔细考虑一番后才说,“一定要记得带上紫貂和雪鸽一起去。” “为什么呢?”寻欢好奇的问,带一只送信用的鸽子出去做什么?难道宝宝是想在没有饭吃的时候把它烤了来吃吗?那得带齐油啊盐啊酱醋啊之类的才行,不然怎么调味,她很严肃的想着。 “烤乳鸽?”罗裙儿似乎也想到那方面去了,问完后还流着口水咂咂嘴巴。 “是用来送信!”进宝不禁有些悲戚。他只是想万一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可以靠雪鸽传信,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那可爱的小生灵烤了来吃,天地良心啊! “哦。”寻欢两人恍然大悟的点头称是,罗裙儿还不忘夸奖他,“你想的真周到,不错,不错,只比我笨那么一点点罢了。” “哼!”进宝不屑的看她一眼,拉起寻欢就往屋里走去,“快去收拾东西吧。”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各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袱碰面了,顿时面面相觑。罗裙儿带的全是银两珠宝,进宝带的是衣物和药材,而寻欢拖出来的则是厨房里可以吃的所有东西!!! “唉——”罗裙儿和进宝长叹一声后,背对着寻欢嘀嘀咕咕商量起来。一会后,终于决定每人各带两套衣物和一些银两,再加上必备的药品和食物,总算刚好整理成一个包袱,轻松多了。 “为什么要丢掉那些吃的?”寻欢在第三十次开口询问后,罗裙儿终于无奈的劝说道:“欢儿妹妹别着急,我们下山后就可以看见很多好吃的,多到你吃都吃不完。好了,别再问了,你负责去引开守门的叔叔们,记住我教你说的话哦。” “好吧。”寻欢答应了,慢慢的走到山寨的大门口,对那两个看门的守卫招招小手,“你们过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那两名守卫也是在上次打赌事件中的“受害者”,本来是要饿肚子一个月的,幸好后来寻欢不再计较那个“赌约”,才让这些七尺男儿不至于被活活饿死。而她的慈悲心肠和迷糊的本性,也让这些汉子们开始对这位二小姐有求必应。 因此,在听到寻欢的声音后,他们就赶紧跑过来了,完全没有注意到罗裙儿和进宝打开寨子的大门溜了出去。 “二小姐,你有什么话要吩咐的吗?”两名守卫必恭必敬的询问道。 寻欢点点头,继续蹲在地上对他们傻笑,等到进宝从寨子外回来了,才大声说:“你们辛苦了。好了,我说完了。” “什,什么?”两名守卫摔倒在地上,敢情这二小姐叫他们过来蹲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一句话?“二小姐过奖了,咦?二小姐,进宝少爷,你们要去哪里?” “出去玩。”进宝拉着寻欢,酷酷的往山寨外面走去,“我们会自己回来的”。 寻欢见那两个守卫也想跟着出来,好心的提醒道:“你们还要看门呢,怎么可以跟出来玩呢?小心寨主爹爹看见了,打你们哦。” 两名看守大门的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他们再看向寻欢的时候已经没了踪迹,只好相互安慰道:“没关系,进宝少爷都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可惜他们忘记了,进宝并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反正不会是今天晚上。 此时,“伏虎山寨”外的密林里,三条人影开始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远吗?”进宝紧紧的拉着寻欢的手,边走边问那个扛着包袱累的喘不过气来的某人。 “应该不是很远吧。”罗裙儿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出来,立刻换来他的怒视,“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这不也是第一次下山吗?你知道的话就带路啊。” “我知道!”寻欢突然出人意料的喊起来,“我们可以让小鹿带我们下山哦。” “什么小鹿?”罗裙儿顺着寻欢所指的方向看去,吓得只想转身就跑,那可是这山里攻击性极强的黑玄鹿,被它们发现的话就完了。 “小鹿,小鹿,快过来啊。”寻欢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罗裙儿面色发白的低呼,一把抱住了那头最高壮的领头雄鹿。 啊?怎么会这样?一点事情也没有发生?罗裙儿看到那领头的雄鹿很温驯的跪下身子,让寻欢爬到它的背上,还似乎很高兴的轻叫了两声?! “宝宝和我一起坐,你就坐她好了,她跟小鹿是一对儿。”寻欢抓着鹿角招呼道。 进宝是毫不犹豫的飞身坐到寻欢的背后。可是罗裙儿却胆怯的看着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小鹿”,根本不敢爬上去,最后进宝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她拎起丢到鹿背上,这才解决了问题。 江湖,我们来咯!!片刻之后,三张小嘴扯开灿烂的笑容,愉悦的笑了起来。 第十二章 闯荡江湖之初 现在是吃晚饭的时辰,可是“伏虎山寨”里却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寻找无故失踪的寻欢三人。 “找到了,找到了。小姐是带着二小姐和进宝少爷离家出走了!”山寨里的管事抓着从罗裙儿房里找出的信纸,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嚷着冲进大厅里。 一时之间,除了一寨之主罗伏虎依旧在打着盹儿,大夫人丢了茶碗盖,二夫人急得差点扯破裙摆,三夫人跑的连绣花鞋都跑丢了。她们一齐抓着那张薄薄的留言信纸看起来,看完以后,大厅里更是吵嚷成一片。 “我的心肝宝贝呀!”二夫人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心疼的捧着胸口大喊起来。 “裙儿这丫头,怎么好端端的要去闯荡江湖?还带了少不更事的寻欢和进宝,万一有个差池,那可如何是好?”大夫人边拍桌面边激动的大吼。 “是不是你这死没良心的煽动的?肯定是你,肯定是你!”三夫人使劲捶着还在打瞌睡的罗伏虎。 “老子又怎么了?”一阵神威娘子拳,立马让罗伏虎从不动声色的世外高人变成可怜的小丈夫,“哎哟,哎哟,娘子你别打了,好痛好痛。” “我可怜的女儿呀,你要是遇上了坏人可怎么办啊?”二夫人越想越伤心,如泣如诉的哭起来。 “还有寻欢,她什么也不懂,又不会丁点武功,遇上登徒子被强了去还不知道呢。不行,我要去把她找回来才行!”大夫人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料,“那不正好?”罗伏虎一拍大腿,得意忘形的说道,“老子不用出马,就从天上掉下个女婿给我的女儿,这不是大好事是什么?” 这简直就跟那些艳情小书里写的一模一样,最后一定是皆大欢喜,结局圆满的了,好算裙儿机灵,懂的往外面跑,毕竟外面的世界是比较精彩,最重要的是男人也多。 罗伏虎的话让三个夫人面面相觑,二夫人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我不管,我只要女儿回来,嫁不出去也没有关系,她们还那么小啊。” “就是,你这死鬼,欢儿连谈情说爱都弄不明白,怎么能说嫁就嫁?我绝对不同意这样的做法。”二夫人又给了自己夫君狠狠的几拳。 “荒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又不是让她们随便找个男人就嫁了,你们吵什么吵?!”罗伏虎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威震全场。 “难道让她们出去见见世面不好吗?何况还有个武功高强的进宝陪着,能出什么大事情?我看,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们这种无知的妇道人家!”听完他的话,三位压寨夫人一怔,然后开始齐声大哭起来,“就算我们是慈母,可败也败不到裙儿和欢儿啊,我们不管,就是要你把她们给找回来!” “别哭了!”罗伏虎不耐烦的提起丹田之力,大声的喝着,可是谁也没有听他的话,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我叫你们通通闭嘴,不许再哭了!”他更大声的镇压着,立刻大厅里哭声震天。 “要是你们再哭的话,我就,我就——”揍扁你们,打晕你们,让你们彻底明白,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他罗伏虎可不是好惹的,想当年杀敌上千,谁惹到他都会很难看,妈的,他讲真的! “你就怎么样?说啊,你说啊?你想怎么着,你倒是说啊?!”三个夫人眼含泪水,无视某人的威风气概,步步紧逼着。 罗伏虎最后得到的结论很简洁有力,一个字——“逃!”唉,我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女人啊,真是麻烦啊!如果让欢儿那小家伙看当这样的场面,她一定会乐得格格大笑,她出门在外确实让人担心,还是飞鸽传书跟外边的人打声招呼吧。 而此时,在一座名为“仙汕山”的神秘高山中,很响亮的欢笑声随风飘荡。那犹如珍珠落在玉盘上的声音从山林的深处远远传出,也让那些平时靠打猎为生的猎户原本准备归家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猎户们知道,“仙汕山”终年笼罩在厚厚的云雾之下,地形崎岖难行,而且据说这山后还连接着终年不化的雪山。因为山中诡异的路径不仅可以让最老练的猎人与樵夫迷失方向,困死其中,七年前更是有妖仙现世的谣传,所以方圆几百里的百姓住户都只敢仰视而不敢去攀爬。 可是现在,山脚处蒙胧的云雾中却渐渐显现出两只巨鹿的身形,猎户们很快就认那是世上难得一见的黑玄鹿!这种野鹿很稀有,是种攻击性极强的动物,头顶上多长有僵硬多岔的犄角,只要见到陌生东西就会冲过去,很多无辜的冒犯者往往当场肚破肠流而亡。 等真正看清那两头黑玄鹿的时候,猎户们又是大吃一惊,那居然是传说中只有仙人才能乘坐的“白额”黑玄鹿,而且那鹿上真的驮有人! “神仙,神仙又现世啦!”众猎户纷纷对着坐在鹿身上的三个人影下跪,高声乞求着神仙能保佑他们的村庄风调雨顺,平静安乐。 “呵呵,好好玩哦!”寻欢扶着小鹿的犄角,咯咯的笑起来,任由暖暖的晚风在脸上吹开,十分的惬意。裙儿果然没有骗她,江湖果然好玩多了,比山上漂亮多了啊。 进宝紧紧的抓住她,即使他们的坐骑黑玄鹿四平八稳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就生怕怀中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的特殊人儿会掉下去。 “还,还不可以下来吗?”罗裙儿死死抱紧身下那头母鹿的脖子,把身体完全趴在它的身上,就怕一不小心被摔下山去。呜呜呜,早知道就走路下来了,它跑这么快,好可怕啊。 好不容易,两头黑玄鹿在一处偏僻的山涧停下了,罗裙儿刚站到地上就开始大吐特吐,直把肚子里吃下的东西全吐光了才罢休。 寻欢奇怪的看着她,问:“你在拉肚子吗?怎么东西全从嘴巴出来了。” 罗裙儿脸上一红,没好气的说:“都怪那黑玄鹿跑的太快了啊,我这是反胃,才不是拉肚子!” “哦。”寻欢也不去争辩,只顾帮进宝把挂在鹿角上的大包袱拎下来,然后好声好气的给两头黑玄鹿道谢,又让它们舔了自己半天,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别了。 “欢儿妹妹,你怎么懂得和动物们说话啊?”罗裙儿终于把藏在心里的疑问吐露出来。 寻欢挠挠头,笑起来,“我就是这么说的啊,师兄们说这叫天赋异凛。呵呵,其实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啦。” 罗裙儿见她自己也不清楚,手一挥道:“算了,反正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知道。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去找一辆马车离开这里,不然被娘亲她们找到就麻烦了。” 于是,三人去附近找了户人家,买下一辆坚固舒适的马车便急急上路了。这一路上,幸亏寻欢和拉车的两匹马“说”好了,让它们自己沿着大路走,这才又解决了没有人会驾车的问题。 经过一个晚上不停歇的赶路,三人才算真正远离了“伏虎山寨”能追踪到的范围,开始了他们真正的江湖之旅。 可是很快,他们就遇到了行走江湖的第一个考验,错过了吃饭和住宿的地方,原本留来当干粮的糕点也已经吃完了,他们被困在了荒郊野岭中。 “肚子好饿,好饿。”寻欢趴在车厢里,可怜的望向同样饿得瘫软在旁边的两个人。 “寻欢妹妹,你已经说了几十次了,越说越饿的,不要再说了好吗?不说就不会饿了啊。”罗裙儿无可奈何的揉揉咕咕乱叫的肚子,她也好饿啊。 寻欢听话的不再出声,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更加可怜的开口了,“不说话肚子还是会饿啊,裙儿骗我。” “我,不是,唉——”罗裙儿真是百口莫辩,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后突然高兴的叫起来,“呀,我们可以叫些动物出来,烤了来吃啊。欢儿妹妹,你快叫吧!” “什么意思?”寻欢不解的看着她,“这里没有可以烤来吃的东西啊,只有大老鼠在地下面钻来钻去的,你想吃他们吗?” “老鼠?!”罗裙儿和进宝对看一眼,一齐摇头,他们可不要老鼠肉。 “ 算了,还是等天亮的时候再去找东西吃吧,反正挨饿一个晚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罗裙儿自我安慰的说道,立刻命令三人一起睡觉,什么都不要多想。 于是乎,寻欢三人有了闯荡江湖后第一次挨饿的体验,终于深刻的明白到吃,对于所有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