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 第 1 部分 旧人 作者:折火一夏 【文案】: 黎念今年的新年愿望有三个。第一,和安铭臣离婚。第二,和安铭臣离婚。第三,还是和安铭臣离婚。 而如今三百六十五天只过去不到八分之一,她就已经开始有些沮丧。 安铭臣今年的新年安排也有三个。第一,等黎念回来。第二,等黎念离开。第三,等黎念爱上他。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破镜重圆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念,安铭臣┃配角:ada,左迎,林子昭,韩道,李唯正等┃其它:狗血一大瓢 第一章 黎念站在停车位旁边,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她穿着一件晚礼服,外面罩一件长至膝盖的大衣,没有戴围巾,裸^露在外的皮肤能够清楚感受到北方冬天彻骨的凉意。 面前这辆车牌号为一连串九的宝蓝色兰博基尼挨着她的车子太近,挡住了她要取车的脚步。而在十五分钟前,商场的前台小姐通过广播,声音甜美地请这辆车的车主到停车场来一趟,可至今却依旧没人回应。黎念的嘴唇抿得死紧,心里早就把这个车主诅咒了百八十遍。 无奈又不得不等待。当黎念百无聊赖地从“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数到“十只青蛙十张嘴,二十只眼睛四十条腿”的时候,终于有一个男人从商场的旋转门里慢慢走了出来。 一件深色大衣,前襟半敞,双手插在口袋里,步幅稳慢,身形修长,比例属上品,远远看过去,那份与众不同的卓然气质中竟然还透着某种隐隐的熟悉。 黎念突然间感到不安。她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因为太过专注,甚至已经忘记了寒冷。 而等他走进她的清晰视野内,黎念刚刚准备要发作的脾气,陡然全部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这个人在她面前站定,简单却不失雅致的着装,一如既往的懒散又傲慢的姿态,以及那点熟悉又可恶的笑容,统统都让黎念感到不舒服。 而其实,他越舒服,她就越不自在。这几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定律,一直没有变过。 他只是在微微歪着头瞧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开口。面前这个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只是用他那种独到的眼神看着你,你便能感觉到自己无所遁形。 冬日的阳光并不温暖,黎念 彻底回过神来,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凉意,甚至打了个冷战。她唯一庆幸今天戴着墨镜,并且墨镜十分大,足以模糊他对她真是表情的判断。 黎念很快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位先生,麻烦把你的车子挪一下,我赶时间。” 他没回答,只是垂着睫毛,用那种专属的慢条斯理的眼神细细地看着她。 黎念在心中暗暗鄙视他,脸上却还在保持着万年不变的微笑:“先生,您的车子挨着我的太近了。” 依旧没有反应,甚至面上表情半点也没变。 黎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拧起眉毛,虽然压低了声音,火气却早已满溢在了空气里:“安铭臣,你有完没完?” 他微微笑了一下,向她伸出手,被她反应敏捷地躲开。他不以为意地收回去,声音慢吞吞:“要去哪里?” 黎念扬起下巴:“要你管?” “你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回过宅子了。”安铭臣想了想,“确切地说,是一百零四天。” 黎念继续冷着一张脸:“请把车子弄走,谢谢。” 安铭臣低下头,仔细打量着她颈间璀璨的项链,精致的手袋,以及得宜的妆容,慢慢地开口:“你要去参加晚宴?” “请把车子弄走,谢谢。” “你自己开车过去?” “请把车子弄走,谢谢。” 安铭臣终于有了点儿反应,狭长漂亮的眸子眯了眯,口气一下子冷了好几个调:“你是鹦鹉么?” 黎念呼出一口气,这次索性连车子也不要了,直接转身就走。安铭臣却以更快的动作挡在了她面前,面色明显寒下来,沉声说:“连个招呼都不打,念念,这不是待客之道。” “安铭臣,你好。安铭臣,再见。”黎念凉凉地看着他,一边扬手去唤不远处的计程车。甩出这么一句话后,便轻巧地绕过他,快速闪进了甚至还没有停稳的计程车内。 黎念通过计程车的后视镜回看,安铭臣依旧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在接电话,是敛起眉眼的模样。 其实安铭臣的眼睛一直好看得有些过分,有时甚至略显邪气。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而上挑,即使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也会泄露出一丝勾魂的意味以及主人玩世不恭的处事态度。 这个人两年前跟她结婚,而从一年半前,黎念就一直在费尽心机地要离婚。 黎念 今年的新年愿望有三个。第一,和安铭臣离婚。第二,和安铭臣离婚。第三,还是和安铭臣离婚。 而如今三百六十五天只过去不到八分之一,她就已经开始有些沮丧。 黎念有些失神,身边的司机却觑着她的神色,突然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小姐,您是那个明星黎念吗?” 黎念调回视线,抿抿唇笑了一下:“您也觉得像?我有朋友怂恿过我去参加‘超级明星脸’,说一定能拿冠军。” 到了目的地,黎念收起衣服下摆,拢了拢头发下车。随后便听到一声笑:“说了我去接你吧,你非要自己过来。自己来就自己来吧,可你坐出租车来又算是什么事?” 她只顾注意脚下的步子,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韩道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黎念看了看他身后的灯火辉煌,决定用赞美来转移话题:“学长,您今天打理得真是不错,两个字,酷雅。” “真的?其实我也这么觉得。”韩道摸摸下巴笑了笑,转而再次问,“你自己的车呢?” 黎念挽着他的手臂走进会所,答得很随意:“出了点儿问题,停在宾尼商场了,打算明天再去取。” 而在一个小时后,黎念端着一杯果饮站在衣香鬓影中间,望着不远处那道不算陌生的修长的身影,只觉得她今天的运气真是糟透了。 安铭臣已经换了正式场合的礼服,愈发衬得面如冠玉,丰姿翩然。此刻他的臂弯里挽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美人花,正端着酒杯,对着面前交谈的人微微颔首,微微眯起的眸子中透着诚恳的兴致和盎然的笑意。 他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假如他愿意,他总是可以让你相信他对你是绝对的诚意。假如他更愿意一点,他甚至可以让你相信他是绝对忠诚的,并且只对你一个人。 灯光熠熠下,黎念挽住韩道的手臂,也在巧笑嫣然,至少表面上笑得甚至比他还要灿烂。 只是韩道在送走一个人后,突然回头冲她笑:“我袖子都快被你扯坏了。你很紧张么?” 之后他又看出她略微的尴尬,冲她伸出手,顿了顿却又半路收回来,半开玩笑地打趣:“见着狗仔了?不应该的吧。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没可能进来啊。” 黎念在心里喃喃“比狗仔还麻烦”,眼角余光再次瞥到那张含笑的熟悉脸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随之扬起一个微笑:“没事。我先去趟洗手间。” 黎念几乎是顺着墙角溜出去 的,悄没声地像是做贼一样,生怕会惊动某个人。然后她黑着脸在外面站了十几分钟才百般不情愿地走回去,却在随意一抬眼的瞬间,头“嗡”地一下变成了两个大。 韩道和安铭臣站在一起,显然是相谈甚欢的模样。黎念第一直觉就是把刚刚迈回来的步子再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却被韩道扬手招呼她的手势定住了脚步。她只好扯出一个标准笑容,定定神,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边在心中暗暗估量着等下安铭臣可能会对付她的招式。 她一走近就被韩道拉到身边,这一动作让她的头更加的大。韩道恍若未闻,只笑着介绍:“这是安铭臣安董,我的合作伙伴。t市精英里的精英,瑞尔的老板。这是黎念,我的小师妹,刚从演艺圈出道一年多。” 黎念敢打赌,安铭臣嘴角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绝对是在讽刺。 安铭臣扫了扫他们两个人交握的双手,笑意更深了一层,说话很是清淡有礼:“黎小姐比电视上更加漂亮。半月前在电影节上大放异彩,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黎念快被他恭维得吐血。这种赞美不是安铭臣平时惯用的夸奖方式,他依旧是在讽刺,用他独有的安氏手段,百分之百。 “您过誉了。瑞尔越做越大,您的实力才是真正的不可小觑。”黎念看着他作秀,说出的话也是夹枪带棒。不过真算是不容易,安铭臣竟然还知晓她去了电影节,她还以为他除了财经和金融以外六亲不认两耳不闻呢。 安铭臣却笑得越发开心,只是在微微眯眼瞧着她,并不说话。 “萌萌,”他突然间又开了尊口,口齿清晰地唤着臂弯中美女的名字,并且低下眉眼问,“你刚刚不是还说想要一张黎大明星的合影么,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安铭臣微微侧着头,嘴唇几乎是贴着美人的耳垂在轻声细语。黎念冷眼旁观,可以清楚看到那个萌萌脸上微微现出的红晕。 祸害。黎念总结陈词。 美人把他的袖子绕得愈发紧,像是攀岩的蔓藤一般,之后轻声作答:“黎小姐太漂亮了。我一激动,事都忘光了。” 安铭臣轻笑,转头再次对向她:“黎小姐,您看呢?” “当然没有问题。”黎念昂首挺胸,扬起一个笑脸,标准公关式,但不可谓不矜持漂亮。 和安铭臣说话能折寿,这是黎念很早就形成的认知。等他们走开,她的心脏已经跳得十分快,并且很久都慢不下来,于是黎念再次 找了个借口,躲开众人去了餐饮区。 但想不到这里也不得安宁。 八卦真是无处不在。黎念品着甜点,旁边有人在用不小的“小声”互相交换观点:“你们猜,安铭臣今天晚上带在身边的那个萌萌,还能坚持多久?十天?半个月?还是只有一晚上?” 接着就有人在笑:“反正不管再坚持多久,都不可能坚持到成为安太太。不过就算真嫁过去也不会怎么幸福,安铭臣这种风流惯了的贵公子们,怎么可能会为一棵树放弃一片的森林?笑话。” 大家说得正热闹,突然有个声音慢吞吞插^进来:“你们说了一晚上的安铭臣,再说下去结果又会怎么样?就算萌萌没什么好结果,安铭臣也不会是你们的。” 余下的一堆人就像是嗓子里噎了鸡蛋,许久才有一个人发出一个单音节:“唉。” 很快就有人跟着叹息:“唉。” “唉……” 黎念暗叹,安铭臣的保密措施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明明绯闻满天飞,却没有与她有关的任何消息流出,甚至目前对外表示的婚姻状况都是未婚。 她正兀自无聊感慨,忽然就感觉到手机震动。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位被八卦了一晚上的风流贵公子:“今晚一起回家。” 其实她的手机里并没有安铭臣的号码。无奈他的号码实在太好记,除了六就是九,让人想忘记都困难。 黎念的目光立刻射向他,安铭臣依旧在言笑晏晏,萌萌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他的手中捏着一只酒杯,微微笑的模样清贵又从容,正面露尊敬地和眼前的长辈谈天,显然是在把酒言欢。 黎念直接将手机扔回手袋,继续吃东西。 可过了片刻她又收到一条短信息:“念念,如果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可以胡来。” 又是这一招,又是这个口吻,他惯用的对付她的方法,却是该死的百试百灵,战无不胜。黎念深吸一口气,她诅咒他不得好死。 过了一会儿,犹自不甘心,调出新消息,狠狠地敲了三个字发过去:“你去死!” 黎念盯着安铭臣的反应,看到他把手机拿出来,看到他翻开短信,然后看到他缓缓笑起来。安铭臣真正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弯起,有一丝笑纹蕴含在眼角,比他似笑非笑的时候还要吸引人百倍。黎念只消看看他旁边的女士们一副惊艳的模样,就知道这想法不止她一个人有。 她对他的反应感到气憋,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反应,自己还被闪了腰。韩道结束了和一个人的交谈,走过来笑:“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黎念收回视线,随口应了一个“唔”。 她今晚突发奇想地不愿顺从安铭臣的安排。这想法在她心中慢慢膨胀,并最终占据了上风。她接过韩道手里的大衣,离开大厅的时候再次瞥到安铭臣眯起眼望向这边。他的表情冷冷淡淡又悠游自在,看到她回头瞧,笑了笑,并且伸出一根食指,冲她勾了勾。 黎念因为他的动作分外恼火,扭身就离开了大厅,甚至远远把韩道甩到了身后。 很快她就接到了安铭臣的电话,那个时候她和韩道甚至刚刚走出会所的门。 黎念瞧了一眼那十一个数字,挂断,随后迅速关机。韩道在一边看着好笑,她提前堵住他的嘴:“骚扰电话,今天晚上很多次了。” 韩道点点头,只是在笑也不说话。 黎念说:“这是什么表情?你不相信?” “没有没有。只不过,怎么说呢,”韩道想了想,说,“每次我想躲开某个人关机的时候,都是用的这个借口。” “……”黎念喃喃,“瞧你这口气,看来你想躲的人很多呀。” 韩道单手叉腰,身体前倾瞧着她,眸子里都是笑:“你一晚上都不怎么高兴。开始我还以为是你今晚不高兴来,但后来我又觉得不像是这个。那是怎么了?” 黎念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也不说话。 “okok,我不问了。我八卦,我道歉。现在我送你回家?” 黎念点点头,挽着韩道的手臂下台阶。没想到随意一扭头,就再次看到了安铭臣。 他一个人站在他们身后两米远的地方,正单手把玩着手机,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抬起了头来,嘴角有一丝笑意,收起手机,慢条斯理地抱起双臂,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 这个动作很熟悉。每次当安铭臣蓄谋一定要做成某件事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姿态,这个神情,这个气势。 她就知道,一旦遇上安铭臣,就肯定没有好事。 黎念调回视线戴上墨镜 第 2 部分 ,正准备彻底离开,却清清楚楚地听到安铭臣轻笑了一下,然后开口唤韩道的名字。 黎念感觉自己有一瞬间的僵硬。 而安铭臣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微微一笑,“韩道,萌萌刚刚一直跟我闹着说想和黎小姐再待一会儿,你也知道,”他一摊手,做出无奈的姿态,“我没办法,只能在你们这里讨一个人情。如果你信得过我,等会儿就让我送两位女士回家,两位看怎么样?” 这样的客气,韩道和黎念都没有理由拒绝。安铭臣自在地看着他们俩,表情坦然自若,那神情就像是在表达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黎念咬牙瞪着他弯起的眼眸,她简直要恨死了他。他是她见过的最厚脸皮的人。 第二章 二、 黎念坐在安铭臣那辆兰博基尼内,真是感到无比的挫败。 她依旧戴着墨镜,撑着头靠在车窗上,冷着脸一言不发。本来她刚刚是直接坐进车子后座的,因为不想和他挨得太近。可却被安铭臣硬是拽了出来,硬是安置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黎念恨恨地瞪着他,愤怒的表情不加掩饰,他却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淡淡地笑了开:“连生气都是这么漂亮。” “……”黎念简直无语了。 遇到红灯,安铭臣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把她贴住车窗的头格开。黎念飞给他一记眼刀,他张张口欲言又止,最终仍旧没有说出口。 黎念木着一张脸问他:“今天下午你堵住我的车子,是故意的吧?” 安铭臣单手掌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揉着额角,慢慢地笑开:“为什么我要故意去堵你的车?念念,我还没有思念你到用这种手段来见你吧。” 即使她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的每句话依旧能让她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黎念恼恨:“那您做出这么掉档次的把戏是干什么?” 安铭臣笑了笑:“我无聊,我乐意。” 黎念偏过头,冷冷地瞧着他。t市的夜晚光华流转,倒映在车里,她慢慢地望着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即使抿着唇都十分好看。 她盯着他看了有将近十秒钟,安铭臣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开车是他唯一的事业,那样专注和认真,几乎不符合他平时懒散的风格。 路过一家酒店,有强光忽然打进来,黎念突然看到他雪白的衣领上有一枚鲜红欲滴的口红印。 她看了一秒钟,嗤了 一声,随即扭过头。 车子慢慢开上山上别墅。这是安铭臣众多房产中的一座,小而精致,每一寸都可以看出主人龟毛的考究癖好。黎念在这里一共只住过两个晚上,在她的印象中,这里就是一座堂皇的水晶宫,脆弱易碎,中看不中用。 但安铭臣一直都喜欢收藏漂亮的事物,这是她许久之前就知晓的事。他的每处房产,每件衣服,每个配饰,甚至包括她,他都务必要做到美学和精益求精。典型的完美主义者。 在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在黎念的抵触稍稍松动后,在安铭臣心情很好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抱着她,摸着她的脸,面带笑意,一遍遍地叫她“念念”。黎念烦不胜烦,刚刚张开嘴要说话,他的舌尖便趁虚而入,吮吸纠缠,他的长睫毛微微颤抖,并且小心翼翼地搂住她,像是在宝贝一件得之不易的珍贵瓷器。 黎念因为回忆有些恍惚,没有察觉到她已经不由自主跟随他进了别墅。周围幽静地只剩下她高跟鞋的声音,安铭臣把门打开,室内一片黑暗,黎念突然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黑洞,要把她吞得皮骨不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安铭臣刚刚把手反手关上,另一只手就迅速揽上了她的腰。房间内没有开灯,只余下少得可怜的月光。黎念被他锁住手腕,他在她的脖子处辗转厮磨,携着他独有的清爽气息,并且带着危险的信号。 黎念回神得十分快,张口就狠狠咬上了他的脖子。但她的力气敌不过他,最终还是恨恨地放开,只冷冷地瞧着他,任凭他咬开她的扣子,然后气息平稳地冷静开口:“安铭臣,你费这么多力气把我拐回来就是为了和我做这种事?你随便勾一勾手,会有许多人想上你的床。” 他停下来,鼻息拂过她的锁骨,黎念能清楚感受到他不怒反笑。他剥下她的大衣,一手滑到她礼服的拉链处,一如既往的慢吞吞语调:“我和别人上床,然后好给你证据让你离婚?跟你做,是我的权利和义务。和别人,那叫通^奸。念念,别忘了,你目前仍旧是我安某人的老婆。” 黎念咬紧牙关:“好,那我也告诉你一个词。我不喜欢而你硬来,这叫婚内强^暴。” 安铭臣突然停下手,抬起头。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依旧是一片无法被忽视的浓重的黑,带着慑人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黎念顶住发麻的头皮望回去,半晌后他突然笑了笑,接着放开了她,自顾自地在旁边沙发上坐下,并且扭开了客厅的灯。 黎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捡起 被他扔到地上的大衣。安铭臣脱下外套,默不作声地解开了领口处两颗衬衫纽扣,然后一低头,正看到自己衣服上的那枚口红印。 他扭头去瞧黎念的表情,发现没有什么异样,视线于是撤离,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姿态慵懒,只喝水不说话。 黎念看他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抬脚去了盥洗室。 她摸不准安铭臣的真实想法,也不晓得今晚他会不会突然变态地折磨她。虽然按道理讲,她实在不应该有这种念头。因为其实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安铭臣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强迫过。 但她也知道,他总是能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最终自己服软。他不动粗,却比动粗更可恨。自从她二十二岁遇见他,所有的厄运都与这个叫安铭臣的男人有关。安铭臣想要搅乱她的生活,一直都是轻而易举。 他的眼神太朦胧,他的心思太狡猾,他的手段太毒辣。他可以轻易看出对方的软肋,并且在应该出手的时候,绝不手软。黎念从一开始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他,却依旧没能阻止住他要达成的事。反倒她自己成了一只惊弓之鸟,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甚至连生理期都变得不准。 黎念在浴室里磨蹭了许久,一直到周围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她穿了一件相当保守的睡袍,从脖子一直遮盖到脚踝,连手指抖可以完全掩盖住。 黎念一边摆弄着长长的袖子一边思考,她是否可以在里面藏一把刀,然后在夜深人静之时,学那些传闻中的杀手,对枕边人手起刀落,狠绝致命。 不过她很清楚自己没那勇气也没那傻气。 黎念清楚地记得,与浴室相连的是他们那间富丽奢华的主卧室。她刚刚一边洗澡一边就在考虑着今晚要睡在哪里,这个问题让她纠结不已。 她刚刚迈出浴室,就被一个人扯进了怀里。 黎念睁大眼,看着头发也同样在滴着水的安铭臣,话说出来有些不稳:“放开。” 安铭臣恍若未闻,鼻尖埋在她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两人的身体都有些潮湿,黎念的脸颊挨着他的下巴,他狭长的眸子静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星,漆黑莫测。 黎念被他拢在怀里,怀抱很紧让她动弹不得。她尝试踹了他一脚,但姿势不准,力道小巧,被他直接忽略。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忽然开口:“今晚和我一起睡。” 黎念冷嗤:“这话你跟多少人说过?” 安铭臣仔细辨别着她的表情,在看到只有恼怒的反抗和淡淡的恐慌后,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接着突然放开了她,一个人自顾自地进了主卧室,修长的身躯覆上大床,良久都没动。 一眼瞥过去,深色的床单和他青色的睡袍像是融为了一体。黎念站在原地没有动,暗中估计着此刻反抗他的利弊和祸福。 安铭臣在床上撑起头,微微眯着眼瞧她,灯光柔和,落在他滴水的头发上,像是盈落了光圈一般。 黎念扬起下巴跟他对峙,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仿佛在估量着一件物品的价值。这是黎念第二讨厌的眼神,让她恼火得扭身就走。 安铭臣的声音在她身后慢吞吞地响起:“我一直非常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仇视我。” 他的语调无辜,眼神比语调还要无辜。黎念回身,他已经在床上坐起来,两腿一曲一伸,睡袍略略散开,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姿态要多慵懒就有多慵懒,仿佛只是在顺便的谈天。 他们认识两年,这个问题一次都没有提起过。安铭臣不提,她自然懒得提。黎念一直以为他对自己造的孽至少有最起码的了解,如今没想到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无耻。 她怒极反笑:“安董,安少爷,安铭臣,您还记得当初t市瞿山上的黎家吧?” 她说出来才发觉这话在网络上有多盛行,真是一点质问的力度都没有,一时懊悔得要死。安铭臣却是神色不变,只不过那双眸子再次眯了起来,像是在回忆。 “就我所知,”他慢慢地开口,依旧是那种独特的慢条斯理,“你好像一直对黎家都挺冷淡,以前是,就算被我收购了,也还是。你依赖的只是你自己,如今怎么倒是在意起它的死活来?” 黎念无声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我倒是觉得,”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去,慢悠悠地接着说下去,“其实你恨我,最大原因应该是觉得我气坏了你心爱的路渊吧。” 黎念像是一脚踏进了冰窟,又冷又急,惊得她顿时睁大眼。她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这个人从不肯吃亏,她的事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路渊这两个字像是她心口的一道疤,如今被他猛然生生揭开,她的指甲抠进了掌心,才勉强忍住没有歇斯底里。 安铭臣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依旧在安静地陈述:“病美男一个。 假如他没有去世,你也不会一直记得他。这样的人怎么能保住祖宗基业,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帮忙收拾那个烂摊子。” 黎念气得发抖:“明明是你趁着路祖父病重路渊又累倒住院公司一盘散沙的时候趁火打劫,你现在却说和你无关?安铭臣,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安铭臣维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眼神沉静成一团浓浓的墨黑。他对准她质问的目光,慢慢地轻声说:“念念。” 他只是说了这两个字,黎念却奇迹般安静下来。 安铭臣念出她的小名的时候总像是有种魔力,每次都轻声得像是在呢喃,却总能让她激动的情绪立刻恢复平静。 黎念的表情冷淡下来,觉得没了力气,转过身去,话冰冰凉凉:“安铭臣,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黎念在客厅看了一晚上的电视。她本来是打算去客房睡觉,可是许久以来一直围绕她的失眠今晚再度侵袭,她辗转反侧的结果依旧是睁大眼无奈地看着天花板。最后她起床,去客厅将全部的灯都打开,并且将电视音量不怀好意地调到最大,足以吵醒一头睡死过去的猪。 黎念有时候对自己也颇无语。她明明十分讨厌安铭臣,甚至害怕他,却又时不时地想要忤逆他,给他使一些小绊子。就仿佛是小孩子在面对一个未知物的时候,很害怕,却还是想撩拨。战胜与恐惧的感觉并存,甚至还带着隐秘的某种刺激。 安铭臣却始终没有反应。他一个人待在卧室内,黎念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电视的午夜剧场相当无聊,她不爱看,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换姿势,后来变得昏昏欲睡时,又觉得声音太吵,于是关小了些,到最后竟然真的趴在沙发上,以一个极度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确切地说是被热醒的。黎念睁开眼,发现空调调控的室内温度相当的高,墙壁上的温度计竟然显示是三十度,这足以热醒一头睡死过去的猪。 黎念怀疑这是安铭臣故意的。昨晚她让他睡不着,于是他也不甘示弱地报复。 周围静悄悄的,卧室的门开着,安铭臣已经不知去向。黎念猜想他或许晨练去了,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同床共枕的日子里,这是她了解到的少得可怜的他的习惯之一。 安铭臣的习惯一直都十分好。即使是收藏漂亮事物这个变态癖好,在外人眼里只怕也算是非常高雅。想想她在婚前和他接触的 时候,第一印象不也和别人一样,觉得他清贵并且干净。 黎念前一晚没有吃东西,此刻早已饿了。茶几上有香蕉,她一边剥开一边考虑要不要在此刻离开这儿。解决掉后,她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眼睛一瞥,却发现一件上好的丝质衬衫也被扔在了里面。 领口上依旧留有口红印,正是安铭臣前一晚穿着出席晚宴的那一件。黎念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他,真是败家子。 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黎念坐在计程车里的时候感到酸疼。那一片都是t市的高档别墅区,计程车并不能常常见到,黎念站在路边良久,双腿都快冻僵了,才等到打电话召来的姗姗来迟的计程车。 她去了宾尼商场取车,然后回了自己的公寓。等她趴回自己的大床时已经是早晨八点,然后她喝了牛奶又睡了回笼觉,直到中午安铭臣也依旧没有打过电话来质询。 黎念的报复快^感瞬间被打消了不少。其实她根本不算报复,倒像是在折磨自己。大概他昨晚耍点小把戏带她去别墅只是顺便,只因为自己无聊想要找些恶趣味,就像他解释他的变态心理那样,他喜欢,他乐意。 于是她离开与否大概都和他无关,更遑论费心再给她打电话。 安铭臣的心思她猜不懂,但黎念知道的是,她在路边站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计程车,寒风凛冽中,那种难以忘记的冻僵的滋味儿痛苦得简直想让她将安铭臣这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第三章 三、 黎念最近的日程很清闲。今天下午原定的是和ada一起逛街,明天是睡觉瑜伽以及整理衣帽间,后天则是去美容院以及品尝一家新开的料理店,大后天甚至连安排都没有。 ada是黎念的经纪人。已婚,有一个三岁的小女儿莉 第 3 部分 莉。ada长相很是温婉,交际手腕却很是了得。黎念当初与她一拍即合,亦师亦友的关系已经保持了一年多。知道黎念已结婚的人用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而ada身在其列。 ada比她晚到商场,黎念一个人逛得无聊。她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幻想与安铭臣离婚后的日子。 她几乎不理解安铭臣的任何作为。他明明四处招惹桃花,却又不肯成全和她离婚。假如是想借此利用大众言论在羞辱她,可他却又将他俩已婚的事实按照约定掩饰得那样好。 黎念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提出离婚的时候,安铭臣淡得出奇的反应。他就像是已经预料到,只略微笑了笑,清淡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只是静默地看着她,然后念出两个字,念念。 那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沉静的口吻唤她,黎念自己都很莫名地就安静下来。 再后来的后来,安铭臣在娱乐版块的出镜率简直比她还要高。媒体报道他的女友一个接一个,环肥燕瘦,没有固定标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个个都形容姣好,美丽如画。 而黎念目睹的则是他每晚都会在十二点前准时回家,白天却绝不会多停留片刻的事实。 这样的情况发生一周后,她就毅然决然地搬家离开了他们的新婚别墅。 在她对他还有关注的时候,她看不明白他,于是后来索性就不再理会。独木桥和阳关道,他先选一条,剩下的给她走就好。 黎念今天购物的兴致格外高,一个小时内三个购物袋已经拿在了手里。中午两人一起吃饭,ada若有所思地瞧着她,说:“我说一句话,说错了你别着恼。你该不是最近又碰上安铭臣了吧?” 黎念使劲咬着吸管,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闷闷地说:“于是您又猜到了。” ada笑:“上回你这么狂买东西还是在半年前。那会儿你刚跟安铭臣吵完一次架,再上回情形也差不多也这样。你发现你自己有个毛病没?每回郁闷的时候你就狂买衣服,每回狂买的衣服回头你还都不穿,不穿了你就都送给我。” “……” ada继续笑:“我现在衣柜里衣服都快堆满了,穿都穿不完。你赚的钱没处花了是不是?要不改个方式吧,给我直接买辆车也好啊。我最近正想换车呢。” “……” “我给他洗白一句,你先别着恼。其实一个男人肯对一个女人花心思,至少这说明对方在他心里 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黎念忍不住皱了眉:“三个月见一次面,每次见每次除了冷战就还是冷战,这叫花心思?” ada举起一只手投降:“我随口那么一说,你先别着急呀。” 黎念吸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语气很是恨恨:“你说一个男人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脸是白的,心却是黑的,有什么用?又不是朵香花,担负招蜂引蝶的重任,又不靠脸蛋吃饭。我跟他一见面,回回见着那张脸,回回都不由自主地想我跟他到底谁更好看一些,这算什么?” “那我再给他洗白一句,你千万别生气。”ada喝了一口咖啡,说,“小念,让我告诉你这叫什么。这叫般配。” “……” 黎念忽然恍惚间忆起,这话似乎安铭臣也曾经说过。在他们结婚半年,黎念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婚之后,安铭臣有次被她惹得似乎是真的动了怒,他将她强制按在客厅的墙壁上,因为力道过大,旁边的花瓶甚至被他甩到了地上。黎念的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一阵头皮发麻地提防着他,可他却只是压制着她,狭长的眸子眯起来,抿着唇不说话。 他们的一侧是宽敞的落地窗,暮色时分,万家灯火,安铭臣微微偏了头,通过玻璃的反射看着他们之间暧昧至极的姿势,她紧握的双手,紧绷的线条,以及她及他耳垂的身高。他看了良久,最后箍住她的腰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也看过去,慢慢地说,念念,其实我们很相配。 他的声音敲打进她的耳朵里,因为太过轻柔,反而让黎念不寒而栗。 黎念却一直没觉得她和安铭臣之间能有什么契合之处。她如今最大的美梦就是和安铭臣一辈子没了任何关联,最大的噩梦就是安铭臣带着那种可恶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黎念把吸管无意识地咬成了一条线,拧着眉毛一副纠结的模样:“我就是想不通啊,安铭臣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离婚呢?外面明明都盛传他是钻石王老五,他又那么喜欢花天酒地,现在我跟他的状态又跟离了婚没什么区别,那他真的离了婚不是更方便?再说我又不会分他的遗产,啊不,财产,你说他到底为了什么?” ada叹了口气:“你这话都跟我说了一百八十遍了,我现在都能跟着你倒背如流了。” 黎念在梦中许多次都回到两年之前。 那个时候她的人生轨迹里还没有安铭臣三个字。她按部就班地本科毕业,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暧昧 异性朋友,有自己安宁的生活。她二十年的生活一直风平浪静,偶尔波澜也总是很快平息,她甚至因此自诩自己冷静而理性,可以客观而正确地处理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 那个时候的安铭臣是什么人?他是她的长辈们突然强加给她的莫名其妙的相亲对象,是她的长辈们眼中认为可以对黎家力挽狂澜的金龟婿。他就那样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嘴角一点似有若无的微笑,以及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谈吐机智风趣,幽默又不失风度,将自己长她六岁的世故与深沉隐藏得恰到好处。 黎念并非家中长子,自认不必承担大任。她也没有勃勃野心,偶尔翻报纸,也基本不会关注财经版块,甚至并不关心家族企业的亏盈。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晓,安铭臣领导的瑞尔那几年就像是一头迅猛的猎豹,规模和实力增长之快让业界侧目。而安铭臣自身,舆论评价说他手腕强硬,杀伐果断,冷静沉稳,极有远见。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和许多同年级的大学生一样,想法单纯,将善恶完完全全写在脸上。在她的想法里,一个肯听从长辈安排而安安静静坐在茶座里和她相亲的眉眼沉静的男子,至少也应该同她一样,乖巧而善良。 她以为安铭臣足够善解人意,乐意听从她的建议和委婉拒绝;她的长辈们则以为她对安铭臣有足够的吸引力,足以使黎家安然无恙十余年;而安铭臣,表面上微笑从容,实际却是一直不动声色的狡猾的狼,看他们所有人笑料百出到最后。 黎念至今记得,她在曲线表达自己并不想过早“谈感情”的时候,安铭臣嘴角那一点似有若无的笑容。以前她不以为意,后来才蓦然发觉,那里面蕴含着浓浓的安铭臣式所特有的嘲讽。 后来她才从叔伯们的口中知晓,原来他们之间的地位并不对等。她并不只是单纯的相亲,她还必须要嫁给他。 一个认识了还不到半个月的陌生人。 黎念并不理解安铭臣为什么要娶她。而更让她无奈的事实则是,既然安铭臣开了尊口,不管是出自随意还是特意,那她那些亲爱的叔伯们就一定会答应。 在此之前,黎念从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还记得在小时候,爸爸点着她的鼻子尖,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我的小念是最漂亮的,长大以后爸爸一定给你找一个好归宿。” 可他甚至还没有看到她上大学的模样就出了车祸,随着难产的母亲早早离她而去。 黎念就像是古代 那些和亲的女子,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那些被迫葬送的情感和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与梦想,在所谓的商业利益面前,总是渺小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她的叔伯们衣冠楚楚又小心翼翼地对安铭臣提出自己的条件。安铭臣却只是淡淡一笑,将烟烬弹落在面前的水晶烟灰缸里,舒舒服服地靠住沙发背,微微垂着眉眼,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片刻后他才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闲散:“你们的条件太高了,这不是我一个人就能答应的。但你们可以选择让黎念不嫁。” 可安铭臣是那两个月里唯一一个肯坐下来谈条件的,即使是城下之盟,黎家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黎念几乎绝望。她终于明白安铭臣总是在笑的潜在涵义。他毫不吝惜地抛出手中合适的诱饵,他牢牢掌握对方犹豫与贪婪的程度,毫不怀疑自己已稳操胜券,所以才有资格笑容满面。 黎家代替黎念答应后,安铭臣便立刻与之前那位他交往了两年的女友果断分手。他的姿态相当决绝洒脱,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冷淡得不带一丝留恋。 黎念偶然有幸观看了那次分手场面,在双方当事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情况下。 她距离他们并不算近,只看得到他们的嘴唇在动。静谧的咖啡厅里,安铭臣对面的女子一直在哭,而他却恍若未闻,只是有些恍惚地看着窗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甚至还存有一点笑容。安铭臣的脸庞是一贯的好看温柔,可他却冷淡得连一方手帕或者一张纸巾都没有递过去,连眼神都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那个凉薄的表情印在黎念的脑海里,很久都挥之不去。那样英俊得精雕细琢的一张面孔,在她眼中却分明像个魔鬼。她一想到这个人即将成为她的丈夫,她就突然感到一阵的毛骨悚然。 那个时候黎家同安铭臣刚刚达成协议,而黎念就已经开始排斥他。 家中知晓她将要嫁出去的人并不多,却派出了她最敬重的小姑姑来说服她。小姑姑的语气半是警告半是哄劝:“小念,你嫁了吧。你怎么才能抵挡住家里这么人的压力?我能看出来,安铭臣看你的目光很不同。他会对你很好的。” 对于黎念来说,她知道家里的人最近都在为了未来渺茫的希望忙碌奔波,而之于她,嫁过去是唯一可以帮忙的方式。可她依旧难以释怀。 黎念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小姑姑,您看人的眼光一直都不准,您忘了么?” 接着 她就被禁足在家,整整半个月没能迈出大门一步。黎念绝食抗议,最后却被人强制按住被迫输入葡萄糖。她又试图逃跑,却发现黎家所有的财力大概都用在了雇佣防卫她逃跑的警卫上。 她的这些亲人们为了把她成功转交,可真算是下足了血本。 直到半个月后,安铭臣带着清浅的笑意来看她,黎念没有生气的眼珠才动了动。他蹲在她面前,手指抚上她的面颊,黎念拍开他,他再次抚上来,再拍开,他再重复。 最后她没了力气,他的手背被拍红,但还是停留在了她的面颊上。 黎念的声音很轻:“安先生,您很得意是不是?” 安铭臣的声音也很轻,像是怕吓着她一般:“不要叫我安先生,像你以前叫的安铭臣或者其他,都随你。” 他的眼里盛了快要溢出来的怜惜,语气也纤柔得如同羽毛一般:“你吃午饭了么?” 黎念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安铭臣只是微笑:“请柬和婚纱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婚礼场地我也安排好了,新娘子突然说不要结婚了,是不是有些不大合理?” “假如你不怕在婚礼上有个逃跑的新娘的话,你大可以放肆举办。” 安铭臣依旧在笑,眸子微微眯起来,像是在替她思考一般:“那你能逃跑到哪里去呢?假如我想要你回来的话,你还能去哪里呢?” 黎念抿紧了唇看着他,连瞪着他的气力都没有。她两天没有进食,身体虚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来:“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我呢?为什么就是我?” 他牢牢地看着她,目光变幻莫测,半晌之后才慢慢开了口:“以后你会知道的。” 可是黎念直到现在都不知道。 第四章 四、 黎念没有逃走,她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和安铭臣结了婚。他手中捏住的是黎家的未来,她担当不起这个失误和责任。 但他们的婚礼十分低调简陋。安铭臣提出拍婚纱照,被黎念冷冷地拒绝了两次。他拟定的婚宴名单,长达十几页,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到一边,眼神抵制得像是一只刺猬。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婚宴不请,婚礼不办,我只答应和你登记。” 安铭臣听罢一扬眉,笑得很是畅快:“念念,这不会有点任性么?” 任性的人不是她。黎念恨他脸上那副从容的笑意,恨到表情甚至不加掩饰直接流泻出来。可他是一如既往的岿然不动,让她生出的怒气顿时全都没了目标。 她气到口不择言:“安先生,强抢民女这种事,难道你还要大告天下么?” 而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态度,薄薄的唇完美却也可恨:“不要叫我安先生。再者,即使是强抢民女,丢脸的也是我不是你。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接着他又笑:“假如我真的坚持大宴宾客,你又能怎么办呢?” 黎念把眼眶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她恨透了他这副什么都胸有成竹的表情。他就是吃准了她没有办法,除了口头上挠痒般地刺激到他,她没有其他凭借。 然而最终安铭臣却还是依言照办。没有豪华的婚礼,没有宾客没有朋友,他甚至没有告诉别人他们已经结婚。他们的婚礼过分的低调朴素,只有新人一对,还是彼此茕茕孑立。 安铭臣这样纵容她无理的要求,让黎念根本摸不着头脑。她在他们那座用作婚房的别墅内愣愣地看着他走过来抱住她,低下头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的时候,甚至都忘记了要反抗。 他吻她额头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直觉想要避开,却被他搂得更紧,安铭臣垂着眼看她,慢慢地说:“念念,你觉得我们结婚的事能瞒多久?” 她的回答是:“假如你不说,那就是永久,直到我和你离婚。” 安铭臣笑了笑,目光闪了闪,继续问:“可是,假如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 黎念的回答更冷了:“那是你的事,你看着办。我永远不会说漏嘴。” 安铭臣依旧淡淡地笑,略略歪了头,眯眼看向夕阳,不再说话。他身上的味道清新好闻,有沐浴后淡 第 4 部分 淡的薄荷味儿萦绕鼻尖,让黎念突然有些微的晃神。 安铭臣的话不多,过分的动作也不多。黎念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安铭臣对待她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个人兴致上来的时候,温柔得足以让人甘愿沉溺。黎念有幸体会过,在最初的两个月里,尽管两人基本上还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可安铭臣却已经手到擒来地将丈夫的角色演绎得驾轻就熟,熟到让黎念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只是在有目的地做戏。 否则她理解不了他为何无缘无故地对她这样好。 黎念一直揣测他是否有阴谋。他的花样翻新,他的手腕诡谲地令人眼花缭乱。他表面给她的所谓信任也许只不过是阴谋中的一环。她大概只不过是他临时起意愿意纵容的一枚棋子,也许是因为她漂亮,也许是因为她的不服从激起了他的恶趣味,总之,在安铭臣做了这些之后,假如让黎念对这个人用两个字概括的话,也依旧是那两个字,恶棍。 黎念只觉得最近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差极了。 她和ada只不过随意地挑了一家商场,随意地在珠宝区晃了半个小时,再一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安铭臣。 他笔直地站在不远处的柜台前,臂弯中挂着他的大衣,此刻正低眉看着那些闪耀璀璨的钻饰,雪白的袖口微露,一张侧颜在柔和灯光下看起来格外的清俊明秀。 黎念一阵郁闷,反射性就从包里摸出了墨镜戴上,并且还扶了扶眼眶。再转头一看,ada却正饶有趣味地瞧着她,末了还意犹未尽地添了一句:“你再扬起下巴的话,就跟韩剧里面经典傲慢坏美人的形象相差不远了。” 黎念拖着她就往后退:“ada姐,你就消遣我吧。” ada却是哭笑不得:“这商场这么多人,你怕他干什么?安铭臣又不是老虎,难不成还会当众吞了你?这商场又不是他开的,他能逛得你就逛不得”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的。”黎念的语气幽幽地,“说不定是才盘下的也说不定。” 其实黎念也不清楚安铭臣的正职到底是什么。在最早她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真的管理过商场,还玩过房地产,甚至还注资过网游。可他却在和她结婚后又一举吞并了路家的珠宝生意,以及一家因经营不善关门大吉的报社。 于是黎念一直诅咒这只杂食性动物有朝一日能够消化不良,反胃,食不下咽,甚至是上吐下泻病入膏肓。 “ada姐,你忘了那首歌了么。 ”黎念有气无力地说,“小和尚下山去化缘,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安铭臣是老虎……” 黎念五音不全,就算是简单的音调,也被她歪曲得不成样子。ada一边点头一边笑,“你说他是老虎那就老虎吧。还有,黎念,我记得你的属兔子的吧?”她已经笑得说不上来话,“还别说,就你这表现,你属得可真像。” 黎念可没有ada那样好的兴致还能说笑。她一见到安铭臣,总是方寸大乱,或者即将方寸大乱。 其实若是诚实地从心底讲,她对安铭臣,一直以来都是害怕大于憎恶,畏惧大于鄙夷。 他通常并不多话,眼神也时常温柔如水,真正做起事来却狠绝毫不手软。他的眉眼沉静如画,心思却深沉得异于常人。他长她六岁,当她刚刚大学毕业时,他已经是沉稳内敛的瑞尔老板。她在他面前总感觉自己像个孩子。 黎念自认从没招惹过他,可他却还是硬生生□了她的生活,并且让人印象深刻。 在两人结婚登记时,安铭臣望着她的眼神专注而缠绵,真的应了那句话,欢快热烈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在那一刻,黎念差一点就要相信,他对她对这场婚姻,是认真而郑重的。 而他在新婚一个月内也的确表现良好,无不良嗜好,时常眼角弯弯露出笑容,体贴有风度,礼貌有涵养,甚至还可以做一手好吃的牛排。结婚两个月后黎念几乎就要对自己的婚姻认了命,他却突然对路家出了手。 黎念并不真正知晓那几日具体是如何的云谲波诡,只知道等她过完一个周末回来,路家就已经改了名换了姓,本就病重的路家老爷子转眼已撒手人寰,而身为路家长子的路渊也因心脏病突发晕厥而住了院,昏迷不醒已经好几天。 最悠闲的永远都是安铭臣。他靠在书房的老板椅内,姿态放松地看完屏幕上的股票变化,然后站起身,准备去新收购的公司等待众位领事各自面见。 黎念焦急得乱了章法,忍不住截住他的脚步厉声质问他。安铭臣却只是笑了笑,垂下眼睛看她,慢慢地问:“路家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怎么会没有关系。路渊是大她三年的学长,是与她交情非浅,友谊牢固的挚友。黎念从小在他关照下长大,她对他感激,对他愧疚,对他有友情,有亲情。 并且在她心里,除去这两样,她对他还有更加隐秘的感情。 可是黎念被他的眼神攫住,这些在这一瞬间竟有些说不出口。 安铭臣却又是笑了笑:“假如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我的公司也和他那样监管不力又盲目扩张,那么现在路渊也照样会拆分收购我。念念,我是个商人,总是念人情的话,永远都不会有占据主动权的那一天。没有主动权,想要赢就会变得很艰难。我也不是圣人,不可能会给他注资,因为那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你这样聪明,应该懂得我的话。” 她懂,可她无法认同,更无法原谅。因为一个小时后,就在她去医院的路上,她接到电话,路渊竟然因为挽救无效,已经离开了人世。 而她再次想起结婚前安铭臣与前女友分手的那段事,她突然觉得这两个月来那些所谓的体贴纵容都是那么不真实。 而这并不算结束。黎家最终还是被安铭臣蚕食鲸吞,连点骨头渣都没有剩下。这个时间是在结婚半年之后。 那个时候黎念正孤身一人在南方古城度假,一待就是三个月。她因为路渊的事对安铭臣心怀愤恨,三个月来没和他有任何联系。她的手机关机,行踪不定,有时背着一块画板,在山上采风一待就是一整天。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被星探发现,拍了广告,半路出家进了娱乐圈。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安铭臣一点点明显有预谋地拆分了黎家。 所有人联系不上她,她也没有联系任何人。当她回来的时候,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黎念想,安铭臣实在是一个出色的商人。不动声色又冷血寡情,他说他不保证黎家的未来,就果然没有费心去保证。 再后来,她果断提出离婚,被拒绝。再提,再次被拒绝。她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肯离婚,安铭臣当时的表情让她记忆犹新。他只是稀松平常地笑了一下,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目光转向窗外夕阳,似乎那里每天都可以看到的景物在那一天变成了多么值得留恋的事物一般,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妨理解成我是想财色双收。” 黎念随手抓了本杂志就砸了过去。安铭臣不闪不避,任由杂志磕上他的膝盖,再打着旋儿掉落在客厅长达脚踝的纯色羊毛地毯上。他只是瞧着她,平日里狭长得略显凌厉的眼眸那一刻分外沉静安宁,在夕阳映照下甚至现出了不合时宜的落寞。安铭臣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黎念恨恨地瞪着他,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那些天她在他面前为了离婚歇斯底里,形象几乎已经全数失去。她动动嘴唇,喉咙干涩又沙哑,甚至已经略带了哭腔:“黎家到底 欠了你什么,我又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现在一定要这样报复我?” 安铭臣明显怔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扶她,半路却又收回了手,接着轻轻笑了出来,他陷在沙发里,坐得舒服而且自在,依旧是那副该死的淡定自若的模样,依旧是那副该死的慢条斯理的口吻:“念念,当初你答应和我结婚,却又为了路家跟我赌气,还离家出走三个月。你当真以为我是泥塑的菩萨,没有脾气么?还是以为我是好揉捏的泥巴?嗯?今天的事我只当你在胡闹,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黎念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却一直不肯掉下来。她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耗费财力物力去惩罚。这些不过是他收购黎家的借口,他成心要一石二鸟,让她背负恶名,他真当她是一无所知的废物? 安铭臣就坐在那里眯眼瞧着她,然后他走过来,摸着她的头发,抱住她,亲吻她,声线优雅又柔和,是成熟男子特有的低沉音调,如同大提琴一般悦耳:“哭什么呢?念念,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为什么你总是为了旁人的事来和我吵架?” 她冷冷地看着他,抿着唇没有吭声。 安铭臣是真的长得太好看,他的下颌扬起,那一瞬漂亮得就像是白天鹅一般。然后微微带了笑意问她:“你饿了么?今天晚饭想吃什么?我做牛排给你吃好不好?嗯?” 黎念除了绝望,就还是剩下绝望。 再后来,她再无力提出离婚。接着拍戏的机会,她在离新婚别墅两个小时车程远的地方买了新公寓,自立门户,视他们的婚房为冷宫,一年也不见踏入一步。 而安铭臣也像是变了个人,他的绯闻女友一个个的换,个个都笑靥如花,美艳动人。他在娱乐版块的活跃程度大概和一些焦点明星都有得拼。 ada今天明显对安铭臣兴趣十足,一直都在极力把话题拐到他身上。晚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黎念拨弄着什锦粥不以为意:“他现在这会儿八成又泡在温柔乡里呢。ada姐,你再说下去我就快要怀疑安铭臣是不是已经把你给收买了。” ada笑着调侃:“按照偶像剧万年定律法则,他就算真是收买了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黎念也在笑:“这可错了。他收买了你,只不过是为了让你抓住我的把柄告诉他。有弱点的敌人称不上敌人。” “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ada叹息一声,“不过我还是听说,安铭臣女伴换得虽然勤快,但还没玩过真的。表面 看起来如胶似漆的,私底下安铭臣的手她们估计都没摸到过。” 黎念忽然想起那件印着口红印的衬衫。她定了定神,接着笑:“您都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了,好的不一定真好,坏的不一定真坏。更何况还是传闻,能有我亲眼看到的可信么?” ada又叹了口气:“不说他了,吃粥吃粥。” 第五章 五、 不过安铭臣确实是泡在了温柔乡里,他晚上的应酬还没完。ktv包厢里,他此刻正含笑接过对面男人递过来的酒。 旁边特助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表情担忧地看着他。安铭臣轻轻一挑眉,露出一个笑容,不动声色地推开,回首看着对方已先干为敬,自己也笑着饮下了小半杯。 那人接着便递了一支烟过来,安铭臣这次却摆了摆手:“今晚就不抽了。” 那人于是收回手给自己点了一支,开始吞云吐雾。笑容满溢开,几乎在脸上摇摇欲坠:“哟。那安董是好定力。我是老烟袋了,一会儿不抽就心痒得厉害。” 突然有人敲门进来,是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安铭臣漫不经心地瞟过去一眼,却不觉定住了目光。 面前这个女子竟然长得很有几分黎念的影子,只是画了浓妆,并且带了标准的公关微笑。 黎念不耐烦的时候,倒是这样笑过。但她一贯喜欢素颜。 他微微眯起了眼。看着女子靠近他坐下来,嘴角依旧维持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没有动。 “这是我的助理,姓付。”王总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还是朗声笑,“安董不觉得她跟一个女明星长得像吗?” 安铭臣挑了眉:“谁?” “最近挺红的那个黎念啊。” “这个名字听说过。”安铭臣敛起眉眼,用手指骨节碰了碰高脚杯,又转了转,问得很是漫不经心,“她很红吗?” “刚刚拍过一个反响很好的商业电影,出道似乎不算久吧,算是一炮而红。人长得是真漂亮。” 安铭臣淡淡地笑:“王总见过她?” 他哈哈笑:“前阵子出差,在飞机上正好碰着了。素颜也相当漂亮啊,我女儿最近正迷她,就问她要了一张签名。挺好说话的一个人,一说话就带着笑,模样挺亲切。” 安铭臣依旧是清远的笑容。 其实他连着赴了两个 酒场,已经喝得多了一点,此刻眼前有些恍惚,而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张漂亮的脸庞。是一贯的冷淡颜色,在他面前几乎不曾笑过。即使是在他半醉半醒的状态中,她也依旧是这个冷冰冰的样子。 他跟黎念都知道,他俩相处得甚至还不如陌生人和谐。 付助理适时地插话进来,打断了他的神游。她的声音柔软,而那张颇有几分相似黎念的脸庞带上可人的笑意之后,也确实美得令人赏心悦目。她端着一个酒杯,笑容让人无法拒绝:“我敬安董一杯。” 安铭臣仔细瞧着她的笑颜,慢慢地笑了一下,将被倒满的酒杯全数喝了下去。 付助理展颜一笑,又为他倒了一杯酒,洁白手腕上一只碧绿的玉镯子,手背状似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又快速离开,因为离得太近,可以看到线条优美的脖颈,绝对当得起美丽两个字。 她端着酒杯,美目带着盈盈笑意,有星光在流转:“安董,我可不可以问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安铭臣低笑:“付小姐请说。” 付助理又靠近了一些,更有丝丝魅惑的香水味道缠绕过来:“安董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 安铭臣靠回到沙发上,一只手缓慢抚摸着酒杯,狭长的眼尾挑起,笑得格外好看:“就是付小姐这样的。” 等安铭臣重新坐回车子里,时间已经堪堪指向十一点。司机稳慢地开着车子,安铭臣坐在后面,略略扯了扯领口,慢声开了口:“把后面的车窗开大一点。” 副驾驶位上的特助依言照办,冬天的凉风立刻更强劲地灌进来,安铭臣皱着的眉心微微舒缓了一点,他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特助忽然将一个密封水杯递了过来。 安铭臣揉着眉心接过来,看了看。特 第 5 部分 助解释:“这是蜂蜜水。刚刚新买的水杯,热水也特别煮沸的,您喝一点吧,有助于解酒。” “辛苦你了。”安铭臣捏住水杯转着看了又看,打开凑近嘴边,可最后还是放到了一边,“可我不吃蜂蜜。” 特助欲言又止,安铭臣像是感应到一般,笑了一下:“想说什么直接说。” “您多注意身体。前段时间才在医院住了一周,医生说现在是调养期……” 安铭臣含糊地“唔”了一声,打断了她接下去要说的话。他最近确实有些忙,应酬也十分多,刚刚在ktv里其实已经又困又累,强撑下来,如今胃部十分不舒服,头也很疼。 特助还是吞吞吐吐:“还有一件事……” 安铭臣虽然有些微醺,脑筋却还算灵敏,抬起眼皮哼笑一声:“等会儿,你先让我猜猜。今天下午公司去了个女士要找我?” 特助老老实实地点头:“是的。一位姓蓝的小姐。” 安铭臣重新闭上眼,嗤笑一声:“上回是是姓白,上上回是姓黄,这回改姓蓝的了?姑妈成心要开染坊么。” 他的手指或轻或重地揉着眉心,继续慢慢地说:“以后再遇到这些事也直接找借口推掉。不管对方说是我妈还是我姑还是我姨的意思。” “是。” 即使开窗通风,安铭臣也觉得胃里在不停翻搅,不适感几乎顶到了喉咙。幸而此时车子缓缓停下来,是他最近惯常住的公寓楼下。 安铭臣下了车,依旧微微蹙着眉,正要离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敲了敲车窗,开了口:“检查一下后备箱,看有没有多出来东西。” 特助和司机互望一眼,依照吩咐去办。然后抬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是有两箱礼物,还包裹得很严实。” “明天按原样送回去。”安铭臣愈发觉得不耐,冷声说,“告诉他这忙我通融不了。” “是。” 如果从忙碌程度看,黎念比安铭臣要悠闲许多。她的工作日程都安排在半个月以后,现在赋闲在家,每天除去在家种花养鱼上网看电视,就是被韩道拖着去参加各种聚会,或者去ada家帮忙照顾那个混世小魔王莉莉。 三岁的莉莉有时比三十岁的安铭臣还要难应付一些。每天都必须固定餐配巧克力和冰淇淋,大人不给就发嗲撒娇不睡觉。黎念每次去的时候都要带上一大盒包装精美的礼物,才能讨得这 位小美人的欢心。 黎念并不擅长哄小孩,可是莉莉实在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黎念每次坐在ada家的客厅里,看着这只漂亮猴子不停上蹿下跳不得安宁时,都要反思一回自己小的时候有没有也像这样让人没辙得又爱又恨过。 她每回反思,都记得自己小时候被形容最多的词汇便是安静漂亮加乖巧。别的孩子在玩的时候,她一个人在书房读那套厚厚的百科全书。别的孩子在熬夜赶作业的时候,她则在漫不经心地拿着各式毛笔一点点作国画勾勒。 她甚至不曾玩过家家。她的童年安宁纤细,按照规规矩矩的轨迹一点点碾过时间车轮。甚至连父母双双去世,十七岁的她由叔伯们代为照顾,她也默不作声地安静接受。 她的叛逆期来得太晚太晚,在遇到安铭臣之后才正式开始。 黎念今天去的时候莉莉正在用积木搭一座别墅,绿树白兰,小桥流水,分外别致。黎念看到觉得眼熟,总觉得这繁复的房子在哪里见到过。再仔细一想才反应到原来曾经是黎家的房产之一。 而且二楼那个最大的房间还曾经是她的卧室。路渊在黎念大二的时候从国外回来看望她,环顾她打扮得粉粉嫩嫩的卧室,还开过一句玩笑话:“公主房。小女孩果然就是小女孩啊。” 黎念昂首挺胸,很严肃地为自己正名:“我成年了!我不小了!” 路渊瞧了瞧她,笑意更加明显,用手比了比,接着说:“你看,你还没到我脖子高。怎么不算小呢?” 黎念仔细地回想,似乎就是因为路渊的取笑,她在第二天就叫了工匠重新装修房间。淡紫色的墙壁,以及淡雅的床单,没有半点带着粉红色。 她曾经是那样努力地想跟随上他的脚步,从外貌到心理,从学业到交际,每一步都迈得辛苦而且小心翼翼,却又要假装是不经意。 黎念进屋刚换了鞋子,忽然一团粉粉嫩嫩冲着她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腿。莉莉仰着小脸问:“姨姨姨姨,今天带什么好吃的了吗?” 黎念蹲下来,从包里掏出一大盒的巧克力,捏了捏莉莉的脸蛋,取笑她:“小脸蛋都圆滚滚了,还老想着吃!” ada站在后面笑,“你下次别再带东西了。这家伙吃惯了你那些进口货,最近胃口越来越刁,越来越难养了。”说罢点了点莉莉的额头,“去厨房给你姨姨拿些点心过来。” 莉莉乖乖去了厨房,ada又说:“我听说件事 ,左迎为了s市的电影节,特地请名师订做了一件特别的礼服,连首饰也是特别订做的。” 黎念“嗯”了一声,站起身来笑:“越漂亮的女人越爱美,挺正常的啊。您这么重视做什么?您不是说过她就算戴上凤冠也没有皇后那股气势么?” “那前提得是她身边没个皇夫。”ada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看你这样儿肯定又是不知道。她最近和安铭臣的绯闻炒得热着呢,偏偏你那神出鬼没的老公不但不出面澄清,还出手大方地给她买了套首饰让她出来秀。现在网上各种流言版本都有。” 黎念怔了怔:“她跟安铭臣?前一阵不是才和阮皓哲玩高调么?” “一个借她上位的男明星,哪有有貌又多金的豪门贵公子吸引人。按照左迎那个性,一个半个月才踹了算是久了。” “可是,”黎念抿了抿唇,“今天晚上她请我去ktv,我已经答应了。” “你又怕见着安铭臣了?但是左迎出道四年多了,你跟她又是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哪有不去的道理。”ada拍了拍她的肩膀,“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安铭臣跟别的女人公共场合里暧昧不清,他干什么你又不在意,还是去一趟吧,走个过场也比不去的好。” 黎念低下头,考虑着晚上的情景,抿着唇不说话。ada却意味深长地说下去:“我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你的亲戚没人跟媒体爆料你跟安铭臣结婚的事?虽然当时知情的人不多,但能保密得这么严实,也算是不容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黎念给腻在她怀里的莉莉剥开了巧克力的包装,喂了一颗在她嘴里,“必然又是安铭臣在捣鬼。他一直喜欢背后玩阴的。 该来的还是要来。黎念在ktv的地下停车场泊好车,离开时瞥到了旁边的车子,宝蓝色兰博基尼,稍稍低头,下面车牌号果然是那该死的一连串的九。 黎念使劲盯着它看,磨牙半天,又重新钻进车子,翻出一张a4纸,又从包里摸出签字笔,咬下笔盖,挥手就写下了四个字——我是畜生。 她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然后下车,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便快速把纸拍在了安铭臣那辆车子的前车窗上,又用刷雨器别住,白底黑字,在流转着柔光着车窗上相当明显。 是非之地,黎念觉得满意后,迅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ktv包厢内也是个是非之地。黎念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非常,大多都是娱 乐圈的人,女士们个个都穿得华丽异常,男士们也分外英俊有礼。俊男美女实在养眼,然而黎念忽然想起了ada曾经的讽刺话:“凡是涉及娱乐圈人士的聚会都是挖掘奸^情的好地方。十个人里起码得有四五个有点关系。a跟b就算没地下情,也得跟c有一腿。就算没一腿,也得和d在玩暗恋。你仔细瞧瞧,再无聊的地方都能不无聊。” 黎念在心里叹气,发现今晚的a就是那个懒懒坐在沙发里的带着一点温柔笑意的安铭臣。 不知正聊到什么话题,坐在安铭臣旁边的左迎正笑得十分开心,但还是很快发现了她,立刻放下酒杯走过来,抓住她的袖子笑靥如花:“又是这么晚。该罚,一定要罚,今晚必不饶了你。” 安铭臣略略敛了笑,目光扫过她。黎念直接无视,笑得目不斜视:“好吧我认罚。都怪路上车太多了,堵得要命。” 她被左迎拉到身边坐下,好死不死一抬头正对上安铭臣的一双眼。黎念微微一笑:“安董。” 不就是装么,她一个演员,做些心理建设后,这点演技还是有的。 安铭臣瞅了她一眼,随即也是笑容可掬地点头。他手里捏着一只酒杯,微微摇晃了下,随后就撇开目光,探身去拿桌几上的水果。 “原来你们认识呢。”左迎巧笑着挽上他的手臂,“那就不用我再介绍了。” 黎念看着面前俩人的神态动作,歪着头不禁想,为什么安铭臣的臂弯就这么有吸引力呢?萌萌,左迎,还有花边新闻上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部都热衷于那块寸土寸金? 安铭臣弯了弯眼,狭长的眸子里一片湛然。他微微侧过头,慢声问左迎:“你进娱乐圈有五年了吧?” “快了。”左迎笑,偏头看了看黎念,又说下去,“现在优秀的新人越来越多,压力很大的。” 安铭臣却对她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点点头就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似是有些疲惫,渐渐收敛了表情,只抬了抬手臂,象征性地抿了抿红酒。 他不说话,黎念自然也不会招惹他。 第六章 六、 今晚最变态也最恶俗的时刻终于来到。俗到极致的大冒险,冒险事个个都设置得不安好心,只是许多人都抱着只要抽不到我那一切都很有趣就算抽到了我总还有人会比我更惨的阴暗心理去玩,于是刺激与紧张并存,阴险与狡诈齐飞。 黎念其实很不想玩。她 去年输得很惨,被要求和一个基本陌生的男艺人舌吻长达一分钟,并且还被人用手机录下来制成了专辑专门发给她。那是她在公众面前最狼狈的回忆,没有之一。当那四片薄薄的嘴唇接触的那一刻,她连想跳江的心都有了。 安铭臣看起来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不过想想也的确是。有左迎在旁边镇守,其他美女连揩油的机会都没有。而他本身就是个腹黑分子,男士们不容易陷害他,女士们更不忍心陷害他。他安全得很。 黎念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只等两轮意思意思地玩过去,她就去一趟洗手间,不待上半个小时绝不出来。 但她似乎只要碰上了安铭臣,运气就诡异地会糟得惨不忍睹。只第一轮她就被抽中。左迎把牌一甩,笑得特别不客气:“来来来,黎念,就按先前说好的。我随便点个在场男性,你闭着眼摸他的脸,摸得出来就饶了你,摸不出来就要罚酒了哦!” 黎念说:“我直接喝酒成么?” 左迎笑着摇摇手指:“直接喝酒就要一口气喝下去两瓶,摸不出来只用喝一瓶哦。” “……”她能喝多少她自己清楚得很。估计一瓶一次灌下去,她回头连去停车场都分不清东南西北。黎念眼睛一闭,牙一咬,“开始吧。” 周围很寂静,等一个人真正站在她面前任她“揩油”的时候,黎念还没有伸出手,就已经闻到了一丝很熟悉的清香气,若有若无却是绝对的印象深刻,深刻到她惊得差点睁开眼。看来今晚她的运气真是差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第一轮就抽到她不说,要摸的人竟然还是安铭臣。只是她很想知道左迎如何肯大方让出这位金主让她来摸。 黎念睫毛颤了颤,手指尖触到一点光滑皮肤,黎念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后退一寸,停在空中,然后往上往上再往上,再向前进一寸,终于摸到了他额前的一点碎发,她意思意思地捻了捻,然后就开了口:“安董。” “唔哦”声四起,她答对了。黎念如蒙大赦地睁眼,发现安铭臣还在默然瞧着她。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神态,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眼中的戒备,嘴角轻轻翘了翘,眼睛里却不带任何感情。 黎念不理会他,动作分明地向旁边靠了大半,跟他之间差出一个人的距离,然后喝下一口饮料给自己压惊。左迎在一边笑:“就摸了摸头发,猜得还挺准。帅!” 黎念面无表情:“安董气场强大,无可比拟,连一根头发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安铭臣本来神色淡淡的,听到这儿却毫不客气毫无风度地笑开,半晌才略略缓住,说:“念……黎念,你说话就和我妹妹一样,夸人就跟损人似的。” 他这话说得跟她一样的不伦不类。再说他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妹妹?黎念记得明明安家就他一个独子。 黎念很冷静很礼貌地道谢,然后很冷静很礼貌地起身去了盥洗室。 可她只在外面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左迎就开始给她夺命连环call:“你又躲到哪里去了?这里面很热闹,你快点儿回来啊。” 黎念叹了口气,一步步挪回去。包厢内确实笑闹声不断。安铭臣也在笑,嘴角勾着一点笑容,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目光随着开门声移到她身上,只轻轻笑了一声便又移开了目光。 随后就是左迎注意到她,冲她招手:“你终于回来了,罚酒,一定要罚酒!” 黎念没办法全部挡回去,只能白酒啤酒地被灌下好几杯。她虽然没有真正醉过,无从知晓自己的酒品,但她很明白自己的酒量确实小得可怜。白酒不消说,单单是啤酒,只三杯便足以让她开始昏昏欲睡。 她的酒劲酝酿得快,很多时候当场便会觉得酒意上涌,之后还会双腿发软脑袋发晕。今晚也是如此。黎念一边盘算一会儿如何回家,一边已经被左迎拽着陪着又灌下了几大杯。 大家看来刚刚都被大冒险折腾得狠了,这会儿是蓄了意要拖她也下水,不管黎念怎么挡酒,巧言和令色一起上的威力她还是没能抵挡住。 而安铭臣在一边安然地坐着,笑意淡淡的,对这边的灌酒行动不关注也不热衷。 等大家都披上衣服离开的时候,黎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晕了。 但意识总归还是有的。她自己套上大衣,不忘拎起包拿起手机,一边抓着车钥 第 6 部分 匙一边往外走。她听到身后安铭臣在低声问着左迎一些话,总结段落大意就是“黎念怎么办”。 接着很快就有人在后面捞住她的小臂,黎念立刻反射性地向后一格,身后的人闷哼一声,声音沉沉的,分辨不出感情:“不错,起码还懂得自保。” 黎念被他半搂半架地往车里拖,她侧过头仔细去看那张脸,抿起的薄唇,沉静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以及漂亮的下颌。 是她认识的安铭臣。 也是她讨厌的安铭臣。 黎念使劲去掰他横亘在她腰际的手,无奈没有足够的力气。安铭臣忽然挨近她,嘴唇贴着她的耳垂,鼻息温热,口气却不怎么好:“你再乱动试试看?” 黎念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想要掰开他的动作更大了。 安铭臣选择无视她,最后被闹得狠了,索性一口咬上她的耳垂,还赶在她惊叫出声前反应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之后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醉了酒照样不省心。再乱动就把你在这停车场里晾一晚上。” 黎念在他手里呜呜叫,安铭臣略略松了松,她一低头,也直接动口咬上了他的手指。 安铭臣忍不住“咝”了一声,蹙起眉瞧着她,声音更加沉了几分:“念念,你的酒品真是差透了。” 他盯住她,半晌吐出一声叹息。黎念最终还是被他弄进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安铭臣直起身去另一边的驾驶位,走到车窗前却顿住了,眼睛瞅着车窗,慢慢伸出一只手捏住了那张a4纸。 那张纸被他看得认认真真,认真到都快要把那四个白底黑字看出一个洞。 黎念坐在车里虽然迟钝并且乏力,但还是可以看到安铭臣沉思的模样,他微微眯起眼,目光若有所思地飘向她,因为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此刻散发出的强悍的气势非她可以比拟,黎念就算醉了酒也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安铭臣的脸色更沉了,钻进车子里在她面前把那几个字搓成了纸团,然后拇指和食指夹住她的脸颊狠狠地连续捏了好几下:“你字还真是丑。说我是畜生?那今晚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畜生。” 黎念哼了一声,拍开他的手:“酒鬼。你喝了酒,我才不跟你走。” “现在谁才是酒鬼?”安铭臣早已落了车锁,黎念如何也打不开。他也哼了一声,转过身气定神闲地发动车子,“晚了,你非跟我走不可。就算挂了,我们俩也要挂在一块儿做一对亡命鸳鸯。” 黎念大声说:“我才不给你陪葬!” 安铭臣淡淡地回应:“没有关系。我给你陪葬也可以。” 空调很温暖,黎念把自己抱成一团在车子里昏昏欲睡。她住在一家住宅小区内,安铭臣停了车,又是半搂半抱地把她从车里拖出来。黎念甩开他,顺便赠送一枚不怎么好的眼神,自己一步步往前走。但她脚步虚浮,几步之后差点绊倒自己。安铭臣在后面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还是伸手扶住她,之后又是半搂半抱地往电梯口走。 走到单元口,黎念如何也不进去:“我不住在这一栋。” 安铭臣瞥了她一眼:“你就住这一栋。” 黎念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直接摇摇晃晃地转身往回走。安铭臣盯着她,看到她再次差点绊倒后再次叹了一口气,再次伸手扶住她,再次半搂半抱地走去另一栋楼。 终于折腾到电梯口,安铭臣去翻她的包:“电梯卡给我。” 黎念把包护在身前,紧紧搂住,昂首挺胸地看着他:“我从来不带那玩意儿。” 安铭臣睨了她一眼:“那你平时都爬楼梯?” 黎念还是昂首挺胸地看着他:“当然。锻炼身体。” “……” 醉酒的人按常理出牌才是不合常理。黎念作为正常的醉酒人,做了醉酒人应该做的事。她看都不看他,直接歪歪扭扭地朝着楼梯口走。安铭臣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走到她面前,蹲下。 “上来。” 黎念只瞅了他一眼,就不客气地扑身上去。 安铭臣被她撞得几乎闪了腰。他把她向上托了托,顿了顿敛声说:“你密度还真是大。” 但黎念在他背上却十分老实,安安静静地不乱动不说话,只有气息拂在他耳边,平稳而缓慢。 黎念住九层。安铭臣一口气背她到五层,然后放下她休息。黎念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自己走。安铭臣站在楼梯拐角冷眼看着她,一秒钟后再次服软,于是再次承受了黎念第二次毫不客气的扑身而上。 终于到了终点,黎念慢吞吞地找钥匙,安铭臣却忽然抓住她,指着面前尚未拆封的门板,以及旁边一堆的建材废料,语气沉沉,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黎念,你耍我呢是不是?” 黎念迷蒙的眼抬起来瞧了好半晌,终于隐隐明白过来,小心地看了看他,然后就是理直气壮地回 话:“走错了就走错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小气鬼。” “……念念,你比我狠。”安铭臣被她噎住半晌,望了望天花板,“你折腾起人来可真是痛快又干脆。” 于是只得再次扶着她下到一楼,然后再次背着她上到九楼。安铭臣放她下来,之后靠在墙壁上,只喘气不说话。黎念再次慢吞吞地翻钥匙,转动锁孔后却没有开门,而是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安抚的口吻:“辛苦你了,再见。” 然后她迅速开锁,一个闪身迅速进了门,又一个闪身差点把门关上。 之所以是差一点,是因为安铭臣眼疾手快用胳膊提前挡住了她的动作。黎念狠了狠心,闭上眼继续关门,某人白皙的手臂立刻变红,安铭臣却依然是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 黎念咬牙瞪着那只手臂许久,终于还是不甘心地放了手。她撑在门口,把包扔到一边柜子上,冷冷看着他,很有一女当关万夫莫开的穆桂英挂帅时的架势。 安铭臣狭长的眼尾挑起来,颀长的身影在她眼前投下影子,淡淡地笑,却分明又没有笑意:“折腾够了么?酒醒了?不装了?” 黎念嗤了一声,扭头看着不远处的电梯口,抿着唇不说话。 喝醉不是她的本意,被他载回家更不是她本意。但她确实是没有带电梯卡,也确实没了能力去爬楼梯。而后看到他主动背她,也确实顺便存了要折腾他的心思。 黎念在心里安慰自己对他不必愧疚,因为他做过的亏心事远比她多得多。她只是恨安铭臣为什么明明累得要命还能动作这般迅疾地挡住她关门的动作。害得她戏没演完,还被当场拆穿,导致如今只能强装镇定地站在门口,连个关门的权利都被硬生生地剥夺。 黎念眼睁睁地安铭臣堂而皇之地进门,又堂而皇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站在一边,希望自己能用冷冰冰的眼神冻死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 他笑得一派安然自得:“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黎念瞪着他,仍旧恨不过,看到他懒懒靠在她最喜欢的桃花庵抱枕上,一抽手就把抱枕夺在了怀里。安铭臣好笑地看着她:“沙发是不是也不能坐?你这儿客厅是蜡做的摆设?” 黎念嗤了一声,闻到自己头发上一股ktv包厢里的烟味儿,不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她落下卧室的门锁,又将浴室门锁个严实,然后又仔细检查有无漏洞。等慢慢吞吞洗完 澡出来,又仔细检查睡袍是否将全身都包裹得严实。这期间花费时间两个小时,是向来都不爱泡澡的她有史以来最久的一次。 从浴室出来,没想到安铭臣竟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并且换了另一个姿势,在慢条斯理地喝水,以及颇为逍遥地看着电视。 黎念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你怎么还不走?” 安铭臣瞥了她一眼:“不想走所以就没走。” 黎念连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因为防备他是否会搞突然袭击,她甚至没有坐下,只是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站着。两人无声又没默契地各自待了半晌,黎念觉得口渴,离开去了厨房倒水,安铭臣却突然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她身后,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黎念反射性地扬手去劈,他又眼明手快地将她的两只手都反剪到了背后,把她压在墙边,单腿屈起分开她的,话中充满暗示和侵略性:“念念,虽然我刚刚背着你爬了十八层的楼梯,但是现在依旧还有力气。” 黎念绷紧了所有神经,他却没了进一步的动作。安铭臣的目光锁住她,迎着光线的嘴唇润着点点水泽,恍惚看过去,竟有种该死的性感。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细细地看着她,气息近在咫尺,良久后,脸孔上渐渐现出一片不加掩饰在黎念看来却十分诡异的缠绵,而低敛的眉眼亦是带出一种清晰明了在黎念看来却还是十分诡异的温柔。 “念念,”他突然慢慢开了口,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看她,眸子深邃幽暗,像是带了蛊惑,“以前那些都忘了,我们重新来过。”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是没有发现预料到的表情,抱着她的手微微松了松。然后慢慢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第七章 七、 黎念还没见过安铭臣这副模样。虽然还是没有放开她,却完全是一副柔情蜜意好商量的模样。眼神里难得没有嘲讽没有算计没有凌厉,只剩下坦然和请求。 黎念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瞧着他,淡淡地开了口:“安铭臣,今天晚上喝多的人是我吧?” 安铭臣瞅了她半晌,发现她依旧是一副敌对的架势,目光收敛回来,默不作声地收了手,自己回到沙发边坐下,随手解下袖扣,拈在手里漫不经心地左右把玩。 黎念看他半晌,捡了一张离他最远的沙发坐下,皱起了眉:“安铭臣, 你折腾我没够?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招?” 他笑了一声,看着眼前那只白金袖扣,慢吞吞地说:“我还以为醉酒的人比较好哄骗。” 黎念听罢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三番五次针对我,你难道就没觉得腻?什么萌萌什么左迎,难道不比我配合你百倍千倍?你是智商用不完了所以闲着没事浪费在我身上?” 安铭臣已经倒了一杯水,灯光下莹润修长的手指捏住杯身中间遥遥递给她:“喝点水降降火气。” 黎念腾地站起来,扭身就去了卧室,还留下巨大的砰地一声。 安铭臣在她身后叹了口气,抿着唇一点点地喝。一分钟以后,又是巨大的砰地一声,黎念站在卧室门口,话说得中气十足:“这是我的公寓,你给我出去!” 大概从小到大还没几个人这么对他说过话,安铭臣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把袖扣放下,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最后的几步之遥,黎念眼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压下,几乎是反射性地握紧了门把手,才勉强阻止了自己没骨气想要后退的脚步。 他却看都不看她,径自绕过去去了浴室,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我要洗澡,我偏不走。” 黎念一怔,几乎想一脚踹死他。 黎念坐在梳妆台旁边很是严阵以待。安铭臣的速度倒是很快,一刻钟后便擦着头发走出来,见她一副“我很严肃我警告你你不要笑”的眼神,他反倒是缓缓笑了开,接着就安之若素地拿过了一边的吹风机。 两个人比拼起来,平时总是在笑的黎念脾气总是显得十分暴躁。对方那点可恶的笑,每每都是火上浇油,让她零星的怒气迅速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最先沉不住气的仍是黎念:“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铭臣笑一笑,眼眸润黑明亮:“改善夫妻关系。” 黎念怀疑地看着他,他在他怀疑的眼神下很是从容地开了口:“我再说一遍,我是认真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这话让黎念怔了一下。不敢相信一只狡猾如狐腹黑如狼的人竟然拿这种话跟她作开场白。她当初在打定主意和他离婚后曾专程调查过他,知道他一向不肯轻易吐露心迹。如果涉及隐私或者是不想回答,安铭臣一般都会微笑着侃侃而谈,在轻松气氛中忽悠人忽悠得滴水不漏,让人事后根本无迹可寻。 “为什么?” “说了改善夫妻关 系。”他垂下眼睛去整理腰间的睡袍带子,“现在咱俩的这种相处状态我不喜欢。” “可我觉得现在就挺好,”黎念睨着他,“反正跟你的关系也不会变得更坏,而我也不想跟你变得更好,所以没有必要。请回吧安先生,再在这儿待下去我告你私闯民宅。” 安铭臣权当没有听到,大大方方地在床边坐下,还拍了拍一边的枕头,慢悠悠地说:“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离婚?我只今晚告诉你,如果你真让我现在走了,以后就没机会听到了。” 黎念憋住一口气瞪着他:“卑鄙小人。” “过奖。”安铭臣一双漂亮的眸子漫不经心,“我还能再卑鄙一点。” 黎念拼命自我暗示好女不和男斗好女不和男斗好女不和男斗,忍住气等着他说下去。 “我当初跟你结婚,就没再想过离婚。从结婚那一刻起,你只能是我的。当然,反之也成立。我承认结婚只是把你拴在我身边的手段,假如离婚也有这作用,那我也可以答应跟你离婚。但你必须待在我身边,我陪着你。念念,你一直都很聪明,你懂得我的意思。” 这番话来得太突然太劲爆,黎念除了不可置信,半晌都找不出一句话来回应他。 最后终于寻回一句话:“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眉眼安然,淡淡点头。 “这些话你酝酿多久了?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他一怔,皱了皱眉,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是重点么。” “不想回答没有关系。”黎念用目光锁着他,极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安铭臣,不要觉得这些对萌萌和左迎管用的话对我也管用。糖衣炮弹对我没用。你从不说无用的话,鬼才知道你刚刚的那些话里藏着多少阴谋。就算没有阴谋,以你花花公子的个性,你一时兴起对我说起这些话,也能二时兴起对别人说起相同的话。我要是信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一号傻瓜。” 安铭臣的眼神很快眯起来,狭长眼尾上挑,一张英俊面容上霎时所有表情都消失,只有望着她的眼神里渗出丝丝寒意, 第 7 部分 危险清冷,几乎能把她凌迟处死,剥皮拆骨。 黎念被他的眼神缠绕住,动弹不得还感到一阵莫名心虚。安铭臣却突然站起来,转身出了卧室,顺便留下一句轻飘飘没有感情的话:“念念,敢拒绝我的,你是唯一一个。” 安铭臣很明白地表达了他的不悦。电视开着,他就在客厅里懒散地坐着,睡袍半开,双腿交叠,手腕搭在腿上,指尖依旧在把玩着他的那颗袖扣,姿势许久没变。从黎念的角度看过去,竟有一种颓废的性感。 即使黎念再否认他做过的任何事,也不能不承认安铭臣长得太过好看。他的脸部线条并不硬朗,尤其是笑起来,狭长的眸子挑起,温柔而且从容,有细细的风情积聚在眉梢眼角,按照ada的说法,那双眸子太勾魂。 美丽的事物人人都乐意欣赏。黎念不自觉中已经像观赏一幅画一般地瞧着他,直到安铭臣抬眼回看她。 黎念定定神,很小声地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安铭臣本来抿着唇角的面庞,此刻就更像是挂了风霜。他只清清凉凉地瞟了她一眼,气场就由内而外地散发。 他寒声说:“你不跟我抬杠心里就不痛快是不是?” 黎念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有骨气太没有原则以及太善良心理泛滥了。单单他一个沉着脸的表情,她就乖乖地妥协,从柜子里抱了被子给他。 仿佛安铭臣这种人天生就应该欺负别人一样。 安铭臣却依旧不满意,双臂环抱胸前靠在门边:“我不睡在这。” 黎念一扬下巴,指了指沙发:“要不你就在这儿,要不你就走。” 安铭臣不怒反笑,随手把袖扣扔到一边,开口时一派云淡风轻:“念念,虽然如今我对你表白了,但我的性子还是没有变。我有千百种方法睡在我想睡的地方,没得商量。你这样阻挠,是想跟我对峙试试看么?” 她知道他总会说到做到。而且安铭臣甚至没有给她阻挠的机会,就直接绕过去往卧室走去,只留下黎念一个人抱着被子在他身后咬牙切齿。 不出意料地,黎念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好。安铭臣在她身边呼吸绵长,她却没有那么强大的硬闯入室还能睡得这样坦然安稳的厚脸皮。 黎念闭着眼,神经比任何时候都敏感。床并不大,或者说在她眼里看来再大的床此刻也不会大。她和安铭臣各自占据一边,他固有的清香气时不时窜入她的鼻孔,除了磨人 就是磨人。 她保持着面朝上的姿势,双手交叉胸前,两腿并拢,一动不动,最后双腿都已僵硬。 她在煎熬中突然记起在他们最初结婚的那一个月里,她不给他好脸色,安铭臣却一直在微笑。那个时候她待在家里拒绝任何外界联系,面无表情而且充满敌意,安铭臣却是耐性出奇的好。他整整半个月都一直陪她在家,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看书,修剪花枝,或者自己同自己下棋。 但他依旧是个恶棍。他总是在她饿极了而外卖又迟迟没有送到的时候在厨房里煎牛排,飘向四溢,却又不会开口邀请她一同进餐。直到她的眼神从不屑转为愤怒再转为有气无力的时候,才会端着盘子蹲在她面前,笑意盈盈地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给她。 然而十分偶尔的时候他们也曾十分和谐。有次黎念难得和他说话,但却是为了嘲弄他的文学功底。在她眼中,一个小时候算数学一流长大了算计人一流的奸商,那些“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文艺情怀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的。 因而当安铭臣将整篇《离骚》都原封不动背给她的时候,黎念的眼神比安铭臣想象中瞪得还要大。 而他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大好,一把将她抱在腿上,揽在怀里细细地亲吻。两个人都是刚刚沐浴完,清香气萦绕在周围,就如同催化剂,在他渐渐在她身上游移开的手指下,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是顺理成章。 那一天安铭臣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动作十分小心细致,并且对她轻声哄慰。他细细地吻着她,从头发到脚趾,一分一毫都不错过。室内应她的要求关了灯,然而黎念还是可以看到他格外黑亮的眼睛,以及分外专注缠绵的目光。 黎念很可耻并且不得不承认,每次床上不管自己在最初的最初带着如何认命的心态,到最后却都能硬被安铭臣歪曲成享受的感觉。 如果单单从床上这一项来评价,安铭臣堪称是极好的情人。 在有了最为亲密的仪式后,安铭臣变得越来越喜欢抱着她。有次她被他拖进怀里看电视,可安铭臣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黎念被他看恼,他却只是淡淡地笑,眼睛微微弯起来,目光锁住她,手指也抚上她的头发,歪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并不说话。 他的样子像是在思索,半晌后却又兀自笑得开怀,嘴角勾起来,笑意愈发浓,而眼睛里柔情满溢,话也低低地像是呢喃:“真漂亮,就像是一朵玫瑰花。” 说罢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抱着她,抚着她的唇角,慢慢地吻了上去。 那一刻,似乎连夕阳都变得特别美好。 这些情景如今回想起来,几乎让黎念差一点就要相信今晚安铭臣的那番安氏表白真的是认真的。 可他实在太玲珑太莫测,他总是在别人的信任里安插着自己的阴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辨不真切。 黎念很庆幸自己在最初那两个月里没有真的泥足深陷于他的那些那些所谓甜蜜温柔里,才得以避免半年后真的被他亲手推下去时感受到那些所谓的伤心欲绝痛彻心扉。 这样的人怎么值得她用珍贵的东西去交换。 安铭臣闭着眼突然动了动,左手臂横过来,接着头也跟着挤了过来。黎念一扭头,两个人已经近得可以数清彼此的眼睫毛,黎念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最后终于决定服软,撑起身体向床边挪了挪。 不多会儿,安铭臣再次翻身,这次他几乎挨到她的脖颈,温热气息拂在耳侧,黎念瞪着他的睡颜,阴沉沉地开口:“你故意的吧?” 他却没反应,黎念又憋着气去推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忍了半天,最后再次决定向床边挪。 安铭臣却突然轻轻笑出了声,顺手拉开旁边的台灯,一双眸子清明得过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如果再挤过去一点儿,你不就直接从床上掉下去了?” 黎念很冷静:“你想得美。我会在之前先把你一脚踹下去。” 安铭臣闷笑,趴在枕头里瞧着她。眸子中似有星光璀璨,慢声开口:“你也睡不着么?要不我们做点别的事?” 黎念一个枕头狠狠砸过去:“流氓!” 他把枕头安安稳稳地接过来:“反应这么大。只是聊聊天而已,你想哪儿去了?” 黎念嘴角抽了一下,干脆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掩耳盗铃,眼不见为净。安铭臣尝试着把她挖出来,却屡次都没成功。 黎念死死捂住被子,他终于放弃,叹一口气,说话声音异乎寻常的温柔:“你饿不饿?我一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饿得难受。” 黎念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来,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活该。” 他挑了挑眉,系好睡袍带子,翻身下了床。白色睡袍穿在黎念身上长达脚踝,穿在他身上就有一种成年人穿儿童装的捉襟见肘感。只是他从睡袍下摆处不经意间露出的若隐若现的春光,就性感 得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黎念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这样的资本,这样的秉性,再加上这样的心机,安铭臣把祸害这两个字演绎得可真是问心无愧。 安铭臣出了卧室转了两圈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连水果和酸奶都没有,你平时都吃什么?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 黎念拿以前他说过的话回敬他:“我乐意。” 黎念的厨房只是摆设,她只会做清水面条,可她又不爱吃。以前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平日里都是请的临时工,偶尔安铭臣的兴致上来也会做一些技术含量比较高操作流程比较复杂的食物,但黎念却是几乎没踏入过厨房半步。 而等她自己搬出来,就更是简单。三餐基本外卖搞定,水果零食又属于她不爱吃的东西,家里没有在她看来也很正常。就算有,也不过是用来做自助面膜,绝不是用来入口的。 安铭臣叹一口气,重新在她身边躺下来。似乎他今晚叹的气比平日里加起来还要多,可是他的口吻却又比平日里都要温柔得多。这样诡异的安铭臣,让黎念十分的不适应。 不过当这次壁灯关掉后,黎念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在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因为终于把心中那口怨气用“活该”两个字发泄给了饥饿的安铭臣,她才得以安然入睡。 她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大亮,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煎蛋的味道,而安铭臣已经不在旁边。 黎念顺着香味一路走到厨房门口。朝阳金色的光芒披了安铭臣满身,他低着头细致做早餐,修长的身影沉静美好,眉眼淡然平静,让人不忍心打扰。 倒是安铭臣率先开了口,语气稀松平常,仿佛是已经上演过许多遍:“醒的时间刚刚好。洗洗手可以吃早餐了。” 黎念看着旁边金黄的煎蛋和淡黄的吐司片,忍不住问:“你从哪弄来的鸡蛋和面包?” 安铭臣说得慢条斯理又一本正经:“借的。” “……” 第八章 八、 黎念瞧着餐桌上简单但不失营养丰富的早餐,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安铭臣穿得和昨天不大一样,白色条纹衬衫,半休闲的卡其色裤子,黎念一边看一边不得不承认,这一身清爽简约的衣着,穿在他的身上,也实在是太有boss范了。 安铭臣见她目不转睛地从上到下打量自己,主动解释:“车里有备用的一套。” 黎念睨着他:“我只是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走。” 他也坐下来,撕了一块面包,端着牛奶杯的手示意了一下客厅的茶几:“我刚看见不少药瓶。你什么时候得的胃病?还有鼻炎咽炎。” “不用你管。” 安铭臣很仔细地看着她,直到黎念被他看得着了恼才缓缓开口:“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好好说话?” “等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吧。”黎念把第三口面包咽下去,把手中面巾纸一甩,转身就离开了餐厅。 身后的安铭臣依旧在慢条斯理:“这俩成语通常是用在海誓山盟的时候吧。” 黎念顿住,脚下一旋转过身来,思忖了一下,淡淡开口:“安铭臣,你收藏品太多了。左迎,萌萌,或者其他的那些姹紫嫣红,你喜欢招惹谁,尽管去招惹。但我不是你那些立等可取的其中之一。现在不是,以后绝对也不是。不要用哄骗她们的那些手段来对付我,不管用。你是奸商,演戏比我还好。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隔了一年多再次对我有兴趣,我都没兴趣陪你演戏。你和我称不上好聚好散,但至少也应该有始有终吧。” 安铭臣依旧在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手中动作不急不缓,眉眼神色也没有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声音甚至越发的好听优雅:“念念,你说的这些话,没有一句是对的。” 黎念和安铭臣时隔将近两年后第一次一起吃早餐,结局不欢而散。 不过安铭臣一定动了怒。 黎念早就达成认知,当他的声音越是平缓越是动听的时候,也就是心里越不爽,为人越危险的时候。眸子眯起来嘴角抿起来是他不悦的第一层征兆,声音突然变得缓慢又温和是他不悦的第二层征兆。黎念没有再见过再深层次的征兆,因为她至今都还没见过安铭臣真正动怒的模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黎念都舒了一口气。因为这也就代表她将有一阵子可以见不着他了。 下午的时候ada给她打电话,说有个剧本要给她看。两人约在一家古韵浓厚的茶座里。 黎念到的时候ada已经在慢悠悠地喝茶,一手捏着茶杯,另一手恰到好处地搭在交叠的双腿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黎念一直觉得这个动作ada做起来很有感觉,精明强干又别有风情。她也曾 模仿过,ada见了却是笑:“黎念,这个动作配上你这头又长又浓的卷发,就两个字,诱惑。说得再不客气一点,其实是叫魅惑。我做起来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做起来这叫欲拒还迎,犹抱琵琶半遮面。” 而且她以前更是曾经警告黎念:“你这个长相,美得太不过咄咄逼人了。以后红起来的时候,务必要记得收敛和尊敬,否则太容易招人嫉恨。” 但黎念现在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并不只在ada身上见到过,等她落座的时候才想起来,安铭臣昨天坐在她家沙发上时就一直是这个姿势,这个气质。 并且这个动作被安铭臣演绎得更是别有一番优雅和沉稳,目光漫不经心,姿态带着男性独有的风度和漫不经心,清贵而内敛。 ada从包里掏出剧本给她:“你先熟悉熟悉,过段时间有试镜。韩平导演虽然平时爱炒作了一点,不过他拍戏还算是很有一套的,你仔细揣摩一下,这个角色假如你争取到,会学到不少东西。还有,公司给你接了一支广告,em珠宝,下月初进摄影棚。” 说完公事,ada吃了一口糕点,又笑:“昨天晚上怎么样?” 黎念望了望天花板:“糟透了。他在我家待了一晚上。我都没睡好,你看我眼皮,都快耷拉到地板上了。” 她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ada听了扑哧一笑:“表白?安铭臣竟然还会表白?你再详细点儿说说,他到底是什么个表情跟你表的白?” “……ada姐,八卦得多了,小心得口腔溃疡。” “这威胁对我没用,姐姐我从不得口腔溃疡。”ada笑,“我简直不敢相信哪。安铭臣明明知道你肯定是不答应,竟然还玩儿表白。这不是把尊严双手奉上让你踩么?” “……我没那么没道德,他也没那么弱智。”黎念十分挫败,“其实那时候他依旧十分理直气壮,连眼神都带着压迫感。他就是一时兴起的逗弄。” 第 8 部分 “我觉得他对你兴许真的有那么点儿真心呢。”ada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最近的直觉特别准,或许你能信我一回。” “没觉得。欲将取之,必先予之。谁能猜到他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把戏。”黎念低下头,眼光随意地向旁边一瞥,却不觉定住了动作,连嘴边的茶都忘记喝。 ada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很儒雅的身影。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材瘦长,鼻梁又挺又直,正按住衣服下摆坐下,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十分的涵养。 黎念的眼神已经渐渐迷茫,ada看了看她,试探着问:“你认识他?” 她摇摇头,目光依旧紧随着那个身影不放,半晌才喃喃出声,眼睛渐渐变得润湿:“路渊……” “他是路渊?”ada惊奇地看着她,“你确定?你不是说路渊已经……” “……我不知道。”黎念将视线收回来,满眼的迷离,“可是他和路渊长得那么像,也戴着眼镜,甚至连坐下的动作都很像。” “只是像而已。”ada安抚她,“世界这么大……哎,你要干什么?” 黎念已经站起来,推开椅子径自走过去。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冲动从何而来。只知道它一直驱使她向那个男人越靠越近,一直到最后让她站在他面前。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根本无话可讲,她压根就不认识他。 黎念悔得想当场咬舌自尽。她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才会这样冒昧地走过来。此刻站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眼睛里已经略略现出懊恼的神色。 而那张酷似路渊的面孔上有一闪而逝的惊讶后,旋即微微一笑:“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并且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请坐。” 黎念定定神:“我认错人了。打扰到你不好意思。”说罢就要离开。 他摆摆手,笑:“你脸色不是很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他的笑容让黎念有一瞬的恍惚。面前的这张脸庞实在是太像,连笑容都仿佛如出一辙,斯文而且干净,似乎路渊还没有死,她还是那个可以在他面前无忧无虑笑着的小女孩。 黎念再次当场定住。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对面的人微微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于是再次窘然:“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很像。” 但说完后黎念再次悔得想要咬舌自尽。这是多么没创意的搭讪方式,老掉牙得 连她自己都要鄙视自己。 那个人还在微微地笑:“没事。反正我朋友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能和这么美丽的小姐搭讪是我的荣幸。” 这个人的眼珠是淡淡的琥珀色,在落日余晖下像是多棱的水晶一般透明美丽。但黎念却分明记得路渊的双眸是浓重的墨色,在时常都略带苍白的脸上总是显得格外沉静。 她陡然失望下来,再没了说下去的兴致,致歉后迅速告辞。 回到自己座位后,ada很有兴趣地瞧着她:“怎么样?” “他不是路渊。”黎念皱了皱眉,“他的眉尾上没有那颗淡痣。眼睛也不一样。” “哎,看到没?他在看你呢。”ada逗她,见依旧没有反应,想了想说,“我觉得你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黎念睨了她一眼:“又是直觉?” ada笑:“啊。” “见不见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不是路渊。” “一切皆有可能。”ada还是笑。 过了半个月,ada和黎念一起去拍广告的摄影棚。中途ada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说:“今天em珠宝的代言商老板应该会过来,估计中午还会一起吃个饭。” 黎念随口应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着车窗外。 ada瞧了瞧她的脸色:“别想些别的,状态好一点儿。” “唔。” 黎念这些天总是会想到路渊,甚至做梦也会梦到他。昨晚她又失眠到半夜,最后索性翻出了压在柜子最底层的相册,坐在地板上看了一夜。 照片上的路渊被她强行拖到秋千上,却依旧笑得很开怀。眼角有很细的一条笑纹,微微弯起的形状十分好看。 黎念看了许久,最后看得眼眶都开始发涩。 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拥有那样温和而又干净的眉眼。 今天在上妆的时候黎念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拍广告的时候也有一些恍惚。所幸在被ng了三次后,在ada的眼神下迅速调整了状态,摆出最标准的公关微笑,以及合适的造型,总算让导演的脸色变得好些。 中午收工的时候ada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表情稍稍严肃,但没有责备什么。只是看了看表,说:“代言商老板没有来。正好,咱俩一块儿找个地儿吃饭去。” ada话音刚落,就有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美女站到 了她们面前。 “黎小姐,”职业美女指了指一方角落,很是得体地微笑,“我是em珠宝的员工,我们的老板在那边,对今天的拍摄很满意,想单独邀请您一起吃顿便饭,不知道现在您方不方便?” 黎念顺着方向看过去,眼睛蓦地睁大,立刻回头看向ada,差一点就问了出来。 又是阴魂不散的安铭臣。一袭休闲装,此刻正抱着双臂懒散地靠在角落里,嘴角微微翘起,看到她们的注视,牵起唇角缓缓笑了一下。 ada反应最快,暗地里捏了捏黎念的手背,转头对着职业美女笑了一下:“我们赶巧也有几句话想和安董说。既然这样,那就说声谢谢了。” 美女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去。ada微微拧着眉毛,凑到依旧在拧着眉的黎念耳边低声说:“你别问我了,我也不清楚。不是听说安铭臣主要搞风投么,他什么时候又玩起了珠宝?不过是他总比是其他别的糟老头子要好,你今天中午就去跟他会会吧,我就不跟着你们当电灯泡了。” 两人说话的空当安铭臣已经走到面前,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甚至还带了隐隐的笑意:“黎念。” 黎念斜了他一眼,看到旁边扫过来的若有似无的目光,嘴角抽了抽,也挤出了一个笑容:“您好。” 黎念在两位女士的目送下跟在安铭臣身后进了一辆跑车。她坐在车子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珠宝公司的老板也是你?” 这质询说得颇没气势,反倒有助长他人荣耀的嫌疑。安铭臣轻轻地笑:“珠宝是安家最正的正业了,我是老板很离谱么?” 原来家族企业的大权已经移交,如今的瑞尔是安铭臣的,如今的安家也是安铭臣的。黎念决定回头好好查一查安铭臣的活动范围,她最近和他见面的频率真是太高了,简直高得诡异。 车子遇到红灯缓缓减速,安铭臣偏过头来,眯起眼瞧了瞧她,话说得不咸不淡:“我记得以前跟你提起过。” 黎念张张口,依旧不知该怎么回复,便索性闭了嘴一路沉默下去。 安铭臣也没有追问下去,继续撑着额角单手闲闲地开着车。 说起来这竟然还是黎念第一次和安铭臣一起在外面吃饭。他们那点少得可怜的相处时光,几乎全都是在当时的别墅里。而那丁点共同度过的日子,他们之间和谐的片段就更是微乎其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说 到这里,黎念就更不理解安铭臣的表白从何而来。除了是他有新的恶作剧打算来捉弄她之外,另外一个她可以想到的解释就是,安铭臣有受虐体质,得不到的才最具有吸引力。 她可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即使它在这世上存在,也绝不会发生在安铭臣这种精明到变态的人的身上。 她给不出自己足够的理由来相信他。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新开的旋转餐厅。安铭臣似乎心情很好,连点餐的时候都在微笑。合上菜单后,他用食指轻点了点餐桌,沉吟一下,对服务生说:“任何餐品都不搁葱姜蒜,洋葱也不要。味道都做得淡一些。” 服务生领命而去后,黎念忍不住冷嘲热讽:“你毛病真多。” 她和安铭臣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这种毛病,看他做的任何事都不顺眼。看他傲慢她不舒服,看他微笑她不舒服,看他挑剔她更不舒服。但如果让她想象一下安铭臣焦头烂额抓耳挠腮苦恼不已的场景,她却又觉得那对于他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安铭臣睨她一眼:“难道不是你才不吃葱姜蒜还有洋葱?另外吃得清淡有助于消化。” 黎念顿时哑口无言。其实她挑食的毛病远远不止这些,羊肉番茄海鲜甚至酸辣甜三种基本味道有时都不在她考虑入口的范围内。但她并没和其他人特地提起过,更不曾跟安铭臣讨论过这种话题,不晓得他是如何得知的。 安铭臣用手背撑着下巴,眯起眼慢吞吞地看着墙壁上的油画,话却是对着她说的:“以前跟你一起吃饭的时候,你除了喝鲜鱼汤就是吃疏菜叶,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减肥,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属猫的。挑食成这样,你还能活到二十多岁也真不容易。” 黎念继续哑口无言。她一对上安铭臣,脑子时常就会断根线。此刻大脑里竟然一片空白,那句“关你什么事”盘旋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别的反驳话更是一句都想不出,最后只好闷闷地拿起筷子吃饭。 安铭臣瞧了瞧她,继续说:“找你代言的事不是我定的,是别人的意见。” 黎念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 他明显不满意她的回答:“嗯是什么意思?” 黎念不耐地拧眉冲着他:“安铭臣,你话怎么这么多?” 安铭臣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对她摊摊手:“你心眼儿比针眼儿大不了多少,我不说明白能行吗?” 黎念做出一副很惊奇的表情:“安董,您 这么了解我啊?我跟你很熟吗?” 他也假装做出一副很惊奇的表情,低声说:“该做的事全都做过了呢,难道还不算熟吗?” 黎念被他噎得半死,咬牙切齿低声骂了一句“无耻”。很快服务生又端上来一道菜,并且微笑:“这是我们老板额外送给安先生的。祝两位用餐愉快。” 安铭臣道了声“谢谢”,笑容和煦又迷人,立刻就招惹出女服务生脸上一片红晕。黎念冷眼旁观,越发验证了“这厮是祸害”这一结论。 第九章 九、 安铭臣姿态优雅,用餐举止完全可以用来作为标准绅士礼仪教习来学习,并且吃得不紧不慢,就好像真的是在品尝美味。黎念却是食不知味,紧挨窗口的位置视野良好,她俯瞰城市,再回头瞧瞧安铭臣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庞,以及周围柔和又颇有格调的灯光,这一切美好又安宁,让她生出一瞬间的恍惚。 恍惚中仿佛安铭臣眉眼沉静地帮她布菜是理所当然,而她同安铭臣好好说话甚至好好相处都应当是理所当然。 黎念的走神被一声带着笑意的招呼打断。 而等她抬眼去看,却蓦然怔住。 那个她上周在茶座偶遇的,酷似路渊的斯文男子此刻正挂着浅笑地站定在他们面前,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视,目光从安铭臣身上移开,对她露出同那天一样的温和微笑。 而安铭臣见到他也明显心情极好,站起来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呢,也好给你接风洗尘。” “不久。以后让你请客的机会还多得是呢。”斯文男子笑,接着淡色的眸子转向她,笑容中略带了促狭之意,“美丽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安铭臣看了看她:“你们认识?” 那人淡淡地笑:“上周在一家茶座里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名字还不知道。” “李唯正,刚从国外回来。”安铭臣突然伸臂揽了揽黎念的肩膀,不等黎念怒目而视又迅速放开,一脸清浅的笑,“黎念。” 李唯正打量了一圈后,笑容中戏谑之意更甚:“女朋友?” 安铭臣说得一本正经:“目前正在追求中。” 李唯正长长地“唔”了一声:“这位美女值得你追。你努力吧。” 黎念深深为他们的对话无语。一个在恭维中戏谑她,一个在戏谑中恭维她,再听下去她铁定会折寿。 所幸面前这两人只又叙旧了几句,李唯正就挥手告辞。临走前还提到过两天一定要聚一下,并且特别邀请黎念一定要参加。 黎念一一微笑点头,但等安铭臣一坐下,她就语气不善:“什么叫目前正在追求中?你就不能说点儿诚实的话?” “诚实?”安铭臣嘴角弯起一个笑,眼中却是毫无笑意,“事实就是你是我老婆。我回头这么跟他说怎么样?” 黎念再次差点被噎死。她的本意是希望他能解释一下代言人与代言商的关系,但此刻安铭臣脸色已经微微露出寒意,她的话还没到喉咙口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但安铭臣却帮她把话接了下去:“能跟我单独会面的女性只有三种。合作伙伴,商业女伴,以及女朋友或者老婆。念念你想把自己算哪一种?我公司的代言人吗?如果你不是黎念,你以为我会闲到跟代言人一起吃饭吗?” 黎念总觉得他的话中有哪里不对,却一时被他口气中隐隐的不悦转移了注意力。心中一边鄙视自己究竟何时才能不惧他,一边又向后靠了靠,偷偷抬起眼眸觑他。 想不到安铭臣也在垂着眼睛看她,收到她试探的目光后,蓦地被愉悦到,本来紧抿的嘴角也弯了起来,连眼里都是调侃的笑。 于是黎念更加郁闷了。安铭臣单手卷成圈儿靠近嘴边,掩去笑容后又清咳一声,正想说话,一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单调的品牌自带和弦铃声,估计他自从买了手机就没再换过。黎念有时觉得他十分奇怪,明明车子房子衣服以及身边出现的女性都更新得十分频繁,分明是个十足喜新厌旧的主,却又在某些地方固执得要命,一个只有几个音节的旋律听许久都没想过要换。 安铭臣拿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微微皱了皱眉,然后非常不情愿地接起来,再然后慢悠悠地喊了一声“姑妈”。 他似是非常头疼这种对话,连着五次回应的都是“嗯”,单字单音节,连声调都没变,互相雷同得仿佛复读机一般。过了两分钟后他瞅了她一眼,懒懒地靠着座位,手臂搭在椅背上,现在连“嗯”都不回了。 最后终于回了句长长的像样的话:“您说得真够远的,这都 第 9 部分 想到哪儿去了。您就放心吧,我拿公司跟您保证,我这两年肯定能定下来。我说到做到,您以后就别再让那些名媛辛辛苦苦去我公司里参观了。t市很久没下雪了,空气不大好,跑来跑去的仔细脏了她们漂亮的鞋。” 黎念听完这话,暗暗猜测着对方那位热心姑妈脸上会是个什么颜色。 待挂断电话,黎念用“既然你两年内要定下来,那就赶紧跟我离婚跟别人结婚”的眼神看着他,安铭臣则用“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如果敢不计后果地现在跟我提离婚,那就说出来试试看”的眼神回看她。 两人对望了半分钟,黎念终于败下阵来,拿起大衣和包,站起来就走。安铭臣在她身后也快速起身,拎过大衣,眼明手快地闪身挡住她的去路:“我送你回去。” 两人站在餐桌旁边再次对望了十秒钟,已经有侍者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这边,而安铭臣依旧一副岿然不动无所谓的模样,所以最后仍旧是黎念恨恨地服了软。 她再次诅咒他和他的公司都上吐下泻食不下咽病入膏肓。 过了两日,那位标准职业装美女,安铭臣的特助再次找到黎念,并双手捧上一只相当奢华精致的金丝边绒盒,依旧是盈盈地微笑:“黎小姐,这是我们公司送给您的一点礼物。” 黎念看了一眼,道了谢,想了想,问:“请问你姓什么?” “秦。”美女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探究,但转瞬即逝,又是职业微笑,“安董说您如果不喜欢这套的话,可以再在公司旗下的品牌里任意挑一套,价格您随意。” 黎念皮笑肉不笑:“你们真是慷慨,多谢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与安铭臣有关的珠宝。结婚初期,安铭臣似乎对一切都兴致勃勃,并且耐心好得出奇。他甚至可以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待在家里,只为了研究一块尚未雕琢的极为上好的翡翠璞玉。 而那块璞玉最终雕琢成了一只细腻通透的镯子,是安铭臣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黎念至今都还记得半年后安铭臣把玉镯亲手给她戴上时说的话:“我亲手做的,不要弄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专注而清亮,映在夕阳的晚霞里,变得格外深邃和绚烂。黎念总觉得如果当时自己的定力再少一点,只怕就真的会当场溺毙在这一汪看似真实无比的深情里。 如果这样的话,大概从那时到现在的故事都得重新演绎另一个版本。 只可惜那只镯子在十天之后,他们第三次彼此都缺乏风度地为离婚争吵时,被她毫不犹豫地甩在了地上。 黎念至今也都还记得那个时候安铭臣的反应。眼神冷冽得可怕,面部线条紧绷,本来是在床边坐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有足足五分钟,之后又缓缓变得面无表情。 他以往对离婚的吵闹都只是一笑而过,唯独那一次是真的动了怒。 他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只有几个字,却冷得像是裹着铺天盖地的冰碴子:“念念,你真是太让我失望。” 又过了两日,黎念正在家里一边敷面膜一边研究剧本,安铭臣的电话打了过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且悠闲:“这周五跟我一起去个聚会吧。” 黎念想都没想两个字打发:“没空。” 安铭臣“唔”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那没关系。李唯正特别嘱咐我要带上你,既然你没空就算了。” 黎念静等他挂电话,安铭臣片刻后却又开了口:“我还以为你对李唯正有特别兴趣。那天你可是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瞧。” “我看你是亏心事做太多了,都记不起世上还曾经有过路渊这个人了吧。” “路渊?”安铭臣顿了一下,“他和李唯正有什么关系?” 他的尾音上扬,不像是假装,黎念有点儿心冷,回得很冷硬:“没关系。” “路渊和李唯正长得很像啊。”又过了片刻后,安铭臣的语气变得稍稍惊讶,但又迅速恢复常态,“难怪你那天眼睛一直粘在他身上。”说完又补充,“我在电脑旁,网上有照片。你别误会。” 黎念砰地挂断电话。 十几秒后电话再次打了过来,并且不依不饶地一直在响。黎念拧着眉毛再次接起来,安铭臣的话呈一条直线,没有起伏:“念念,随便挂人电话不是好习惯。” “那感谢您的来电,再见。”黎念在这边学着移动通信10086的经典结束语,温柔至极而且细声细气,然后再次砰地挂断了电话。 这次安铭臣没有再打过来。 黎念的档期从下周开始变得十分满,又遇上电脑出了问题,正打算去商城扫荡一圈,安铭臣的电话本周第二次叮叮咚咚地打了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选择接起来。那边却是一个陌生而爽朗的笑声:“哎哟,这不是接了嘛。我说安铭臣你可输了啊,说定的,今天吃喝玩乐就你请 了!” 安铭臣似是在那边说了几句,电话就被易了主,并且嘈杂声也减小许多,只余下安铭臣淡淡的笑意,以及一副好听的嗓音:“几个发小一起钓鱼吃饭,你也过来吧。” 他全然一副好商量的口吻,并且像是谈天般自然,黎念本来酝酿好的敌对情绪一下子就被他消磨下去不少,甚至连出口的话都没有像往常那么生硬:“我还是不去了。” 安铭臣恍若未闻:“你在家?我去接你。” 黎念一阵气憋。亏得她还以为他转了性,竟也会用除去霸道到欠揍和懒散到欠扁的口吻跟她说话。看来狼就是狼,即使偶尔收起利爪,也不过是出手前的一时伪装。 “刚打电话的是林子昭。我打赌说你不会接电话,他赢了。”安铭臣跟她并排坐着钓鱼,忽然低声跟她解释。 黎念一直在暗中看着旁边的李唯正,脑海里则回放着以前路渊的音容笑貌,几乎等安铭臣的话音落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一扭头,他的目光却已经转向了别处。而且他戴着鸭舌帽,表情尽被遮在暗处,她无从得知他的表情他的心理,于是只好继续沉默下去。 已是四月份春季的好天气。这一处风景极开阔,是钓鱼的好地方。只是这些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们明显不是为了钓鱼而来,在岸边正襟危坐了没多久,便互相开起了玩笑。 只不过想不到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林子昭竟已有了一个快五岁的女儿,算是这群人里的异类。此刻拥着打扮得公主般的女儿正笑得十分肆意:“我跟安铭臣以前同时都挺喜欢一个小姑娘,结果人小姑娘选了他没选我。更让我恨的是,这厮还过了不到一个月就跟人女孩子分了。我当时那个气啊,你说要不你就别同意,成全了我跟人家。要不你就时间长点儿,也给人家留点儿美好回忆。一个月不长不短,完了分手了这厮还一点儿伤心颜色都没,安铭臣,你以后甭老跟我家那位说我以前花,其实你比我还花,还是有历史渊源的花。” 安铭臣很淡定:“说话小点儿声,鱼都被你吓跑了。” 林子昭不理他,继续说:“等前几天愚人节那会儿我又想起这茬,就用助理的手机给安铭臣发了条短信,说你在几天去哪哪哪,我把你送我的首饰还给你,我还有话要跟你当面说,地址就在我公司附近。为了加强可信度,我还在开头加了安铭臣仨字,这可是当时那小姑娘的叫法,每次叫每次声音都软得跟一汪水儿似的,那时候听得我那个羡慕啊。然后我就这么发过去了,结果 你们猜怎么着,还真让我受宠若惊,我还真就在我们公司楼下那块儿瞧见他的车了。” 林子昭的兴致十分高昂,说完还冲着安铭臣加了一句:“我说你到底跟小静有什么欲说还休的分手理由?就这么简单就被我蒙过去了。那手机号码你可没见过啊,看你这样儿明显是旧情未了啊!我瞅见你楼下那个模样,我就感慨,哎呀我这短信还真没白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那么生过气呢。那张脸冷得拽得跟百八万一样。” 众人哄笑,安铭臣在哄笑中持续淡定,眸子一扫,清清淡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才没你那么花。林子昭,你要是活在金庸的书里面,你不姓林,你姓韦,韦小宝。” 林子昭眯起眼睛笑,毫不示弱:“哎哟,那你就姓张,张无忌!” 小女孩睁着圆溜溜的一双大眼,听到这儿突然挣脱了林子昭的怀抱,径直走到安铭臣面前,用一双无辜的黑亮大眼向他求抱抱。安铭臣放下鱼竿,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笑着把她抱在怀里,接着又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喂到她嘴里,诱哄着问她:“心心,叔叔我帅不帅?” 小女孩搂着安铭臣的脖子,乖乖巧巧地点头。 林子昭在不远处指着他喊:“喂,安铭臣你不要脸啊。” 安铭臣不理会他,继续问:“那,我和你爹地谁更帅?” 小女孩搂得更紧了,娇滴滴的声音软软糯糯:“叔叔。” 众人哄笑,林子昭一副扶额叹息的表情。安铭臣又凑近心心的耳朵旁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心心很是郑重地点点头,一副我心戚戚焉的模样,声音更是又娇又俏:“大伯那天说女儿是爹地上一辈子的情人,我就纳闷了,我上辈子是什么眼光,怎么就看上了他。” 众人静了一秒,除去林子昭和安铭臣外全都大笑不止。 黎念在一边默默地感慨,什么叫腹黑,什么叫迂回战术,什么叫借刀杀人,这就是啊。 第十章 十、 安铭臣的表情已是百分之百的满意。低下头在心心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银白色的钢质火机,交到小公主的手里,勾了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去玩吧。记得这是叔叔给你的,你爹地可是想要很久了,一定不要给他。” 心心重重点头,众人又是哄笑。林子昭一个劲儿地指着他,半天憋出一句:“我说怎么那天在你家没找着呢,敢情你天天带在身 上。别把这玩意儿给我女儿,带坏了她我跟你拼命!” 安铭臣睨着他:“连你女儿都嫌弃你,你这爹当得真是失败透了。” 林子昭嗤了一声:“我看分明是你嫉妒我有宝贝女儿!” 林子昭的话音刚落,黎念明显感到安铭臣的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冰凉没温度,又像是蚕丝一般把她密密地裹绕其中,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 可他却又收回了目光,带着清浅的笑意唤:“心心……” 林子昭立刻做出一个手势:“打住,打住!你个阴险资本家不要残害我闺女!咱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好吧?” 之后便是聚餐。在场男士都少不得被灌,只是李唯正以着接风洗尘的名义被灌得尤其多,而他也是笑着一一如数接下。 黎念的目光时不时扫向他,又仿佛是穿过他在看着未名的事物。直到后来李唯正喝下满满一杯后,用手帕掩住嘴角清咳两声,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安铭臣在这时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看李唯正看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还没看够?” 黎念看他一眼,他正笑容可掬地接下别人倒的酒。她索性光明正大地承认:“看又怎么样?你跟那些美女们调^情的时候尺度比我大多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这如果是吃醋的表现的话,那我得多荣幸。”安铭臣的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来,偏过头,嘴唇“不经意”地刷过她的头发,在黎念恼火之前慢悠悠地开口,“我和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可没像你现在笑得这么灿烂。” 他的气息拂过,带着固有的清爽淡香,还混杂着微醺后的红酒气,耳后还有些微红,只有一双眼格外的清亮好看。 黎念看了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她倒是一直没发觉自己在笑。 安铭臣收回搭在她椅背上的手,用惯常的慢条斯理的语调跟她说话:“其实你的桃花运比我还好,我都没说什么。” 黎念表面依旧在微笑,然后低下头,小声警告:“我不想跟你说话。要么吃饭,要么闭嘴。” “你怕什么呢。”安铭臣弯着唇角似笑非笑,只忽然给她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半是哄劝半是强迫地让她端起酒杯同自己干杯,再然后用一种诡异的温柔目光看着她硬着头皮喝下去,然后再自己一饮而尽。 众人哄然叫好。黎念依旧在笑,同时又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某人一脚,并且 狠狠地在上面碾了十秒钟,直到看到安铭臣疼得拧起了眉咝咝吸气才罢手。 她低声说:“你醉了。” 安铭臣不置可否。倒是旁边林子昭一双桃花眼在安铭臣和她之间逡巡了两周,之后突然举着酒杯向黎念笑着示意:“我敬黎大美女一杯。前几天去影院看电影,看的就是你拍的那部片子。剧情很好看,更重要的是,人比剧情更加好看啊。” 随后又转向安铭臣:“我敬酒,你没意见吧?” 安铭臣淡淡地笑:“这得先问她。” “哟,你还做不得主哪。”林子昭调侃,目光再次转向她,“黎大美女?” 话都说到这份上,黎念只能微笑着慢慢喝下。 李唯正笑得明朗,也跟着冲这边遥遥举杯,声音温润如玉地调侃:“安铭臣,你不厚道啊。美女一来,我们就全不被你放在眼里了,只顾着说悄悄话?” 安铭臣微微一笑,十分痛快地接下旁边人倒满的一杯白酒:“那我自罚。”说罢很干脆地再次一饮而尽。 林子昭抱着女儿喂果汁,在一边随口附和:“前几天我碰巧遇上安世伯,还提起你几时结婚来着。说你跟你姑妈保证两年内肯定完婚?哎呦真是不容易,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当新郎官儿。” 安铭臣垂着眸,现出明显的漫不经心:“我随口敷衍的你也信。” 林子昭立马露出了一口白牙:“你还别说,直到昨天我还不信呢,今天我可就信了。” 这么明显的话中有话,黎念只好装傻微笑,权当没有听懂。 安铭臣偏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清清淡淡的笑容,没有接话。 这个晚上几乎在场所有男士都喝得微醺。大家分开的时候安铭臣的神色变得明显冷淡,甚至已露出些许的不耐。 等进了车子,他只缓慢地揉着额角不说话。黎念和他一起坐在车子后座,气氛压抑,交流寡 第 10 部分 淡。等车子快要到她的小区的时候,黎念对司机说:“我到了,麻烦在前面停一下。” 安铭臣的手顿住,睁开眸子清清凉凉地瞟了她一眼,接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口气清冷:“不要停。直接去水晶庄园。” 水晶庄园,他俩的婚房,安铭臣口中所谓的“宅子”。黎念试着抽出手,却被他抓得更加紧,并且强行分开手指,强行两人十指交叉。 安铭臣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温柔,并且两人的手都很瘦,黎念被他硌得关节疼。她扭过头怒视他,他则闭上眼无视她。 到了别墅,他的步子快而急,黎念几乎是被拖着进屋的。 客厅瞬间变得明亮辉煌,从窗帘到天花板都是重重叠叠的装饰,是她曾经最为钟爱的风格。黎念被安铭臣毫无风度地拽进去,因为整个房子都铺着厚厚的乳白色地毯,高跟鞋重重踩上去,竟然还是悄无声息。 刚结婚的时候,黎念在沉默之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摔东西。小到茶杯,大到古董花瓶,不是歇斯底里地摔,而是故意带倒,碰倒,刮倒,凡是安铭臣碰过的,或者她讨厌的,无一能幸免。尖利的碎屑落到地毯里,她赤着脚踩上去,时常会被刺伤割伤,那个时候安铭臣并不搭理她,冷眼看着她摔看着她踩看着她受伤,然后一言不发地把绷带和药水放在茶几上,再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种状况发生得十分巧合,每每发生在黎念以为他或许真的是对自己有些情意的时候。再看到他如此反应,又不得不自嘲那些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她已很久没有再踏入这里了,而今一切都还是完好如初,干净明亮。 安铭臣大概真的已有些醉意,半垂着眼睛去解扣子,却半天没有成功。后来他索性放弃,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缓缓喝下去。 黎念陷在沙发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司机早已被打发走,而无论是这个时间还是这个地段,她都是打不到计程车的。可她只是和此刻的安铭臣共处一室,就已经感到头痛。 安铭臣捏着水杯,目光对着角落处的绿色植物,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是黎念只是稍稍动了动,他就立刻转了头注视着她。被他用一种蓄势待发又若有所思的目光淡淡地瞧着她,良久都没动。 黎念大大方方地由他看,数到五十之后起身:“我走了。” 他嗤了一声,慢声开口:“这么晚了,你想怎么走?” 黎念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气 氛,站起身就要走。安铭臣缓慢地说下去,声音寒凉不带感情:“黎念,只要跟我在一块儿,你就觉得如坐针毡是不是?” 她还没有挨到门把手,安铭臣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她身后,将她翻过身来按在一边墙壁上,两个人密密地贴合,不留一丝缝隙。他的面庞背着光线,线条流畅,清俊异常。 她的手臂被他反剪到背后,安铭臣的声音诡异的柔和:“念念,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这样讨好过一个人。” 他的话轻软得如同羽毛一般,让黎念开始有些心惊:“你需要冷静。” 安铭臣恍若未闻,眸子眯起来,话却比眼神还要危险:“我给了你一年多时间缓冲,竟然没用。死人占的位置还真是不容易撼动。李唯正不过是和路渊长得像而已,你看他的眼神就容不下其他人。黎家失势的时候你反应都没像路渊死的时候那么激烈。既然这样,那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一定不喜欢。” 他明明说得十分温柔,手指却又冰凉无比,流连在她的脸颊耳垂脖颈,并且一路向下,黎念抬腿去踢他,被他轻轻巧巧地避开;他去追逐她的嘴唇,她把头扭到一边,再次一脚狠狠踩上他的,安铭臣却眼疾手快地把脚向后一撤,黎念立刻就失了平衡,没了支撑眼看就要跌倒,他却顺势揽住了她,一只手臂勾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承受他的吮吸挑逗。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安铭臣放开她,眸子里清明不再,连声音都有些嘶哑:“宝贝,这才乖。” 黎念皱着眉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甚至越抱越紧,两人密切到她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变化,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他的手越来越向下,轻拢慢捻着她的一处敏感点。 “我亲爱的安太太,”他突然“啪”地关上了客厅的灯,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我不喜欢你瞧着我的眼神。” 黎念咬牙尖叫:“放开我!” 他却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变得清冷:“你觉得可能么?” 他甚至没有安抚她的耐性,就扳住她的下巴,再次抵开她的牙关,接着舌头蛮横地缠上来,黎念拧着眉反抗,却终究敌不过他的力气,反倒让他的呼吸更加浓重。 然后她被他打横抱起来,黎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甚至还没分清自己应该挣扎着和他一起从楼梯上滚下去还是该拽着他维持着走路颠簸中的平衡,她就已经和安铭臣一起倒在了床上。 黎念后悔自己刚刚 脱了外衣,她在拉扯中薄薄的宽领针织衫已经挡不住外泄的春光,而他的手已经探了进去。 安铭臣的一条腿屈起,压制住她的下半身,黎念则在他试图捉住她手腕的空当瞅准了时机,对着他的脸颊,狠狠地扇了上去。 清脆的声音后是一瞬间的寂静。没有开灯,只有别墅外反射进来的微弱月光,黑暗中黎念却依旧可以看清楚他紧紧抿住唇的侧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恬淡温和,寒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靠上来,强悍地搂住她,力道之大让她挣脱不得。并且禁锢住她的手臂,她的衣服被扯开,有一颗扣子崩开来,黎念开始感到绝望。 她应该早就想到,她的反抗只会让已经醉了的人更加兴奋。 她不曾经历过这些。记忆中安铭臣一直都是内敛而且温柔的,逗弄她,调笑她,哄慰她,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但从没强迫过她。 在她的记忆里,她找不到比这一刻更加屈辱的事。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直面过的最恐惧的经历。以她不喜欢的姿势,在不喜欢的地点,和不喜欢的人,做一件不情愿的事。 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吮啃咬噬,像是要把她吞并。黎念的头昏昏沉沉,感觉时间长得像是没完没了。自己应该是有泪在滑下,落到嘴唇边,而安铭臣恍若未觉。 最后是如何睡去的,她已经记不得。再后来她依旧被人牢牢搂住,那个人用柔软微湿的毛巾替她擦拭,力道重新恢复轻柔,而且十分小心翼翼,像是在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恍惚间似乎还听到了一声叹息,以及一句聊胜于无的对不起。 黎念一直闭着眼,裹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她既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只觉得这一晚上真是糟透了,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已经太累,累到下一秒她就已经沉沉睡过去。 黎念一直在努力强迫自己睡觉,早晨七点准时醒来的时候周围很安静,除开她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窗帘依旧被拉得严严实实,光线被阻隔,整间卧室依旧黑暗得适合睡眠。 那安铭臣很可能已经离开,黎念舒了一口气。周围已被清理干净,还有一套新睡衣就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如果不是因为浑身的不自在,如今面对一室的井井有条,她还差点以为昨晚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她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继续睡。 黎念明明感觉自己已睡了很久,但醒来依旧觉得疲乏。墙壁上的挂表显示十点半,原来 她睡的时间还是不够长。她赤着脚下床,走到相连浴室的花洒下面,仰头闭眼感受一阵温水的冲刷。 黎念自认不是容易感伤无病呻吟的人。她想到昨晚的事,心里安慰自己没有什么;但她依旧心情低落,随之断断续续回忆起许多不好的事,父母的离世,自己的嫁人,路渊的死,黎家的失势,又想着这些都可以过去或者假装已经过去,也没有什么;可是她又想起了父母曾经的呵护,安慰,宠溺,以及路渊笑着的温柔模样。这些美好都不可复制,让人怀念,她终于有一颗眼泪悄悄地混着水珠滴了下来。 她很少会哭,总是能在这些怀念汹涌而至前及时制止住自己的浮想联翩。可这次黎念终于忍不住,开始无声流泪,再后来哭声越来越大,她扶着旁边的扶手,最后放声大哭,哭得肆无忌惮天昏地暗。 到后来她都有些双腿发软脑袋发晕,才披上睡袍扶着浴室的墙壁一点点走出来。她在衣柜里翻出以前的衣服换上,在镜子前好好整理了一下仪容,又从梳妆台里意外发现了齐全的还没有拆封的化妆品,于是拿起来仔细修饰了一番自己苍白浮肿的脸色,然后打算离开。 再然后,她才发现安铭臣并没有走。他坐在餐桌旁,看到她的那一瞬目光变得难言莫测,顿了一下温和开口,指了指面前的两只碗:“先喝点小米粥吧。” 黎念并没有注意到他说话,她在看到他后就在懊恼。既然他没有离开,那刚才她哭得那样声嘶力竭,他一定是听到了。 安铭臣的脸色也很不好,并且之后就一直沉默。黎念靠在墙边,考虑着这个时候再次提出离婚的可行性。可是她揣摩不出他的心意,唯恐再次引起争端,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她也没有坐下吃饭,而是走到沙发旁穿了鞋拎了包就要离开。但她的手指刚碰到门把手就被另外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一转头,安铭臣果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他张张口,神情很是复杂,低声说:“你现在情绪不好,冷静一下,先不要走。” 黎念对自己脸上的厌烦不加掩饰:“放开。” “先喝点东西。”他的眼神中带着请求,但依旧没有放手,“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那我走。” 然后他果真换了鞋,连外套也没有拿,直接拎了车钥匙离开。黎念听着从外面传来的车子启动的声音,直到从渐远的声音中确认他真的已经离开。 她靠住一边的柜子,找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给ada打电话。 “ada姐,你来水晶庄园接我一下吧。”黎念说得有气无力,迟疑了一下又轻声问,“还有,你家有事后避孕药么?” 第十一章 十一、 黎念在家休息了整整两天,终于彻底缓过劲来。她的睡眠一直都不算好,浅眠易醒,最近和安铭臣的交道越来越多,便更加难以入眠。 但所幸她最近的事情开始扎堆,让她无暇回想起和安铭臣相处的时光,更是无暇调出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来自虐。这几乎算是她出道以来最忙的一个月,飞来飞去赶通告拍戏宣传,ada每日和她都要凌晨才睡,然后凌晨就起。她甚至都没有时间晚上做噩梦。 而与此形成对比,安铭臣最近的时间却格外的多。 在从水晶庄园离开的三天内,他的生活都一直清净悠闲。待在公寓里哪也不去,应酬都推掉,推不掉就由下属代劳。公司不去,电话指示心不在焉,远程调控更是神游天外,甚至秦特助亲自登门回报,他都听得漫不经心。 一向尚算勤勉的老板突然做起了甩手掌柜,又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让下级们个个都惊诧得目瞪口呆,目瞪口呆的同时又个个都胆战心惊,不晓得这位满肚子诡计的阴险上司又要卖起什么葫芦药。 而其实安铭臣是真的仅仅状态不好,他已经连续三天晚上失眠,好不容易睡过去,又每晚都在梦里醒过来。 梦中只有一个主角。黎念在梦境里一直乖巧安静,笑容明媚绽放,漂亮得真正就像是一株值得好好珍藏的玫瑰。她微微弯着眼,捏着他的耳朵,然后细声细气地喊,安铭臣,安铭臣。 再然后梦就戛然而止。 那样的音容,明艳动人,真正若暗香浮动,让人不舍得醒来。 黎念的容貌从小就出众,盛装之下更是愈发有种遮掩不住的夺目。安铭臣醒过来,可以清楚记起她笑起来的模样,眉眼弯弯,眼珠黑宝石般晶亮,下巴挑衅地扬起,嘴角有一点笑,像是偷吃的猫咪一样狡猾。 这是他眼中她最适合的表情。 不过她对着他的时候,甚至似乎都没怎么笑过。 第四天的时候,安铭臣把手机关机,家中电话线拔掉,门口的通话设备扯掉,一个人在电脑前坐了一天。他在网上用搜索引擎一个个去找黎念出演过的电影电视剧,以及人物访谈和有关新闻。 他先把她最近参演的获得最佳女配角提 名的那部电影调出来,一幕幕认真看下去。黎念在电影里只是配角,戏份虽一般,却因为抢眼的外表让人印象深刻。她本来就好看,在电影里又施了浓妆,就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电影里黎念的笑嗔怒骂要比对着他的时候轻松许多。安铭臣半靠在老板椅上,双臂抱起,细细地看着电影,突然就想到一句话:浓妆淡抹总相宜。 其实他虽看得仔细,却根本不知道片子在讲什么。只是把她的每一寸表情都牢牢捕捉,努力记在脑海里而已。 他又去搜她的专访,每个都不放过。有个主持人在栏目里问她:“在你心目中,未来的丈夫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黎念歪着头想了想,字句清晰地说:“其实我有点儿不相信婚姻。但我希望我未来的另一半能够懂得尊重人,有一颗包容的心。” 主持人接着问:“有人说你的花瓶,对此你怎么看?” 黎念笑:“其实实话讲,花瓶也不好当啊。” 主持人的问题愈发尖锐:“最近有新闻报道你是凌言和安铭臣的第三者,对这样的言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黎念依旧带着盈盈微笑,说得十分肯定:“我不认识安铭臣。这言论传得太离谱了。” 安铭臣双臂呈人字形支在桌子前,抿着唇角看完,随手就关了电脑。他靠回椅子里,半撑着额角,双腿交叠,兀自沉思,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手指有一点点的颤抖。 坐了良久后,他探身拿过手机,开始给林子昭拨电话。 那边背景里有动画片的声音,林子昭在轻声哄着,“乖宝贝,爹地去接个电话。”走到僻静角落,问,“哟,这大晚上的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又想跟那天似的把我叫去喝酒?” “帮我件事。” “你说。” “你不是和 第 11 部分 娱乐圈的人都熟得很,帮我查查黎念出道以来树的敌人跟好友。还有所有跟她有关的新闻,我要真实的。” 林子昭“哦哦”了两声,开始笑:“你这算什么?还没怎么样呢就查岗?你查这么深,我总得给人家个理由啊。就说,哦,我们安少爷有命,对你们黎念喜欢得很,想追,所以想查查一些内幕参考参考?” 安铭臣面无表情:“你废话真多。记住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要。泄露出去当心我把你那张小白脸跟小时候一样揍成月球表面。” 林子昭啧了一声:“行啦,你就别威胁我啦,我这儿有数着呢,你就等好吧。事关咱安少的终身大事,我哪儿敢敷衍对付啊?” 安铭臣的表情终于微微松动,笑着骂:“滚。” 黎念忙碌之中难得抽出了两天假期,一个人在咖啡店里消磨了一整天。她正低着头安心享用甜点,忽然对面有人落了座。 黎念抬头,顿时笑起来:“学长,好巧啊。” 韩道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笑:“看美女就是赏心悦目哪。” 黎念抿唇笑:“好久没见着你了,出差了么?” “猜对了。去了趟国外,这两天才回来。本来打算明天约你出来,今儿算是赶巧了。”服务生端了杯柠檬水过来,他道了谢,转头对黎念微笑,“你呢,最近忙不忙?” “是有点儿。”黎念点点头,“后天我就得去h市拍戏,就这两天假期。” 韩道笑起来:“那这样我又不厚道了,今天晚上有空么?我本来想请你跟我去个生日宴会的。” 黎念叹了口气:“您发现了没?您每次见着我,三句话必不离‘今晚有空没?跟我一起去个xx宴吧’。您都没告诉过我,您在t市有多大地盘,让您天天费心跑来跑去。” “其实我什么地盘都没,纯粹就是我家老爷子的御用交际花。我回来连着五天了,天天不是在这种宴会上,就是在去这种宴会的路上。”韩道说得半真半假,“今晚要是没你在,我连谈笑的兴致都没了。我陪你去挑礼服做头发选珠宝好不好?我还从国外带回来一点儿小玩意儿,回头全送你成不?” 说完他还双手合十,一副作揖状:“我请求你去成不?” 黎念:“……” 生日晚宴上,因为寿星身份显贵,偌大的厅内甚至还有许多闪光灯。黎念把头昂得高高的,心里很有种预感,总觉得今晚宴会 上会碰到安铭臣和他那帮狐朋狗友。 等她的视线转了一百八十度,她才发现,这不是预感,这压根就是事实。 安铭臣正同寿星相谈甚欢,几句话便已让本来有些严肃的长辈哈哈大笑。黎念在远处冷眼瞧着,一点没有感到惊诧。把死物说成活物,把活物说成神物,安铭臣一向都有这种本书。 过了几秒她就转了眼,眯眼望着不远处正淡淡笑着的李唯正。 这样的一张面孔,这样的言谈举止,和路渊真的太像。斯文中透着风度,笑起来又略略带有孩子气,如果再看得久一点,黎念几乎以为路渊又回来了。 她出神的时间太久,最后被李唯正注意到。他微微歪了头,冲她笑了笑,接着便朝她走了过来。 黎念陡然觉得手足无措。其实她和李唯正在彼此知道了名字后还没有真正说过话,她端着食物,不知道等会儿应该聊些什么。 只是李唯正还没有走过来,就有另外一位男士挡在了她身前,冲她微笑:“美女,可以和你聊聊天么?” 黎念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西装革履,头发和鞋子俱是打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眼珠太不镇定,带着玩味的意味一直滴溜乱转,并且嘴角勾起的笑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让人舒服。 这样的眼神黎念已经见过太多。她心想,她可以把“和你聊聊天”几个字代换成“和你交个朋友”么?再然后,她又可以把“和你交个朋友”这几个字代换成“我对你不怀好意”么? 她仰起脸,撑起一个耐心的笑容:“您请说。” 眼角余光碰到了安铭臣的身影,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位,黎念在心里默默叹息,原来这世上衣冠禽兽是这样的多,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小姐原籍哪里人?” 黎念偷眼看到安铭臣已经向这边走过来,笑得愈发甜美:“就是这里,t市。” “真的?我也是呢。”那个人微微倾身,离得愈发近,目光上下打量着她,“那么,我可以请你跳支……” “恐怕不行。”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黎念还没从三数到一,就有一个熟悉而独特的慢条斯理的声音插^进来。安铭臣已经站在了她身后,穿着一身银灰色礼服,表情清俊平淡,身材颀长,眼尾微微挑起,是那种邪气而冷冽的眼神。 那个人中途被打断,显然有些恼怒:“这位先生,请问你贵姓?难道不晓得打断我同这位小姐的讲话是很 失礼的么?” 安铭臣清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便移开了视线,一句话都没说。 黎念是知道他这个表情的潜在意思的。他是不屑和他争执,再往下挖,则有两层意思。一种是,这个人根本不够格和他对峙。另一种是,她黎念根本不够格让他出手和别人对峙。正如他以前说的那样,她在他心里还没有重要到让他思念的地步。 安铭臣没给她时间再往下细想,很利索地冲她伸出手,袖口洁白如雪,一双手意外的坚定有力,然后就很利索地直直拖着她往舞池里走。 黎念不想留到原地同那个陌生的二世祖继续纠缠,又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安铭臣闹翻,只好默许了这个动作。相对于他的肆意妄为和随意懒散,她总是会有很多的估计。她得估计自己敏感的艺人身份,她要顾及他人的面子,她要顾及这样的公共场合,她还要顾及该死的淑女的礼仪,她就算恨死了安铭臣她也得打落了牙齿然后在肚子里咬牙切齿。 而更可恨的是,安铭臣分明是比她还要东西她的掣肘,才会在各个让她发作不得的场合用各种让她恼不得恨不得的手段威逼利诱她默认他的诡计。 安铭臣在舞池中倒是十分规矩,轻扶她的腰际,表情是没有表情,不发言一直沉默,似乎只是在跳舞。 黎念努力忽视透过面料传过来的他的掌心的暖意,冷不丁他却突然开了口:“那天的事,对不起。我喝多了。” 黎念一声不吭,过了片刻又冷冰冰发声:“你可以补偿。” “嗯?”他扬眉,“除了离婚之外,任何补偿我都很乐意。” 她明明知道她只想要离婚。黎念搭在他肩膀上的五根手指弯起来,向下扣,然后拇指和食指捏紧,使力往里压。 她是真的下了狠劲,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深至肉里。安铭臣蹙起眉,却没有反抗,也没用伎俩让她停下来。黎念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他在用苦肉计无声道歉,顿时就没了兴致,很不甘地收了手。 他抿了抿唇,垂下眉眼,低声说:“我以为一个月了,你应该已经消了气。但看来还没有。” 黎念埋下头,轻轻地嗤了一声。 但还是被他听到了,熟悉男声在她的头顶响起:“念念,韩道没有你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周围的人都不那么简单。” “你和他走得十分近。你没发现韩道让你陪他来宴会的次数 比你最近见到我的次数还要多?” “安董,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阴险。” “我只是觉得他对你有好感。”他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正在向这边张望的韩道,慢吞吞地说,“而且,我刚刚和他聊了几句。他承认他在追你。并且还说,他不能追得太紧。你如果发现他对你有那层意思,跑得会比兔子还快。” 黎念立刻就冷了脸:“安铭臣,说你阴险你真的是阴险。现在我从你嘴里知道他对我有那层意思了,他没希望了,这下你满意了?” “如果我真的是想离间你们俩,我刚刚不会说最后一句话给你留把柄。” “那好。那请问尊贵的安少爷,您到底是想怎样?” 她的目光头一次直视他,是那种怒气上涌后的克制不住。安铭臣也在低头看她,目光愈发深不可测,头一次在公共场合脸上没了笑意,只是在沉默地看她。 良久后他轻声说:“念念,不要仰仗我喜欢你,就对我说这些伤人的话。” 黎念张张口,一下子说不出任何话。她低下头,避开他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恰在这时舞曲停下来,她垂着眼收回搭在他肩膀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舞池中央。 安铭臣看着她离开,目光淡下来,掏出手机给特助打电话。 “后天我去趟h市,一周内不会回来,有事的话都排开。我明天去公司,把不能推的事都处理干净。”安铭臣看着黎念走回韩道身旁,眼睛眯起来,话说得越发轻柔,“这段时间就当我度假去了,没事不要打扰我。” 他挂了电话,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含笑的声音:“我还以为黎念今天晚上是跟你一块儿过来呢,没想到是跟韩道那家伙。他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安铭臣回头瞅了他一眼,收了电话就要离开:“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走了。” “别呀。你还真忙得这一小会儿都脱不开身?”林子昭瞧了瞧不远处,又露出自己一口洁白牙齿,“不过你家黎念今年似乎挺忙,我估计会忙得你今年都结不了婚。” 安铭臣顿住脚步,看住他:“林子昭,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的模样特讨打?” “单单你这都是说了第二遍了。”林子昭捏捏鼻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啧,去h市度假一周呢。你还真为了美人连江山都不要了?整整一周啊,你就突然这么把公司撒手不管了?我听说好像前两天你也没去公司,连着三天待 家里都没出来。怎么,安家有宅男新养成呢?” 安铭臣抱着双臂半靠着大厅圆柱,不理会他的调侃。想了一下,还是慢慢说了出来:“我最近眼皮跳得厉害,感觉不太好。” “哟,是郁闷了吧?”林子昭笑,“一起喝酒去?” “不去。” “那你想干嘛,兄弟我都陪你。哎哎,你去哪儿?” “回家睡觉。”安铭臣乜了他一眼,“你陪我?” “……” 第十二章 十二、 黎念回到家,觉得这是近来最糟糕的一个晚上。她就算在剧组里连着拍了十几个小时的戏,都没觉得有现在这么累。 一整个晚上心情都没好过。碰上了轻浮懒散的花花公子,还不止一个;她十分希望可以和李唯正交谈哪怕只说上几个字,可是没能成功;拜安铭臣所赐,她和韩道之间的关系只怕真的会如了他的意,不得不冷上好几个点。 而再想起后天还要飞去h市拍最后两场也是最头疼的打戏,她就觉得生活就像是她曾经在一场话剧里怨念的那样,还真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折腾。 然而这些还都只是她烦躁的小部分。最令她在睡眠中辗转反侧的,其实是安铭臣今晚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ada在最开始用严格的眼光审视她的时候,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性格缺点,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她也曾不能自主选择未来歇斯底里,可在最后关键时刻,她依旧为了黎家妥协,同安铭臣结婚;她还干脆拒绝过一个曾给她处处使绊子的人不得已为之的求助,可还是在最后被媒体问到的时候,把所有丑事都轻描淡写地掩饰了过去。 而在刚才的大厅里,黎念觉得,假如她再和安铭臣多待一秒,自己的防线和毒舌恐怕就会在眨眼间溃不成军。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说的那句话。最后她依旧睡不着,只好坐起来到保健室里去跑步。 回到剧组后,黎念很快就有一场坐在狂奔的马车里逃命的戏。这场戏里最大的主角是一匹额头前有一道雪亮白纹的成年马,唤作“闪电”。而这匹马也确实名副其实,以速度快而备受驯马师青睐。 黎念小时候第一次骑马就被摔下来过,那滋味儿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因此她在上马车之间花费了许多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是等导演真正喊开始后,她还是有些心慌。 很明显赶马车的演员也是新手,尽管已和这匹正是气血方刚年纪的年轻公马好好交流了一把感情,但这匹马在进入拍摄的时候表现的分明就是不买账。连续三次都被ng,“闪电”不是慢吞吞在原地打转就是一直向右偏,终于惹得导演忍不住从椅子上拍案而起,连胡子都飞到了两边:“你们这是在逃命,在逃命!不是看风景儿!那个谁谁谁,把马车再赶快一点儿!快一点儿!” 戴着沉重头冠的黎念在马车里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在心里默数了三下,果然听到前面的演员猛抽了一鞭子。“闪电”嘶鸣一声,速度陡然加快,只余下风声在她的耳边呼呼作响,并且越来越大,让人恐慌。黎念坐在摇摇欲坠的马车里只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仿佛天地倒置。她在心里暗暗惊叫不妙,而另一个演员已经惊吓到只剩下连声喊“快停下”。 “闪电”却显然不会再听话。马车剧烈颠簸,直到突然一个拐弯,黎念抓住窗棂的手被猛地甩开,她潜意识下立刻跳车,却因为摇晃失了重心,随着马车翻滚出十几米,额头一下子重重磕到了坚硬的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黎念自己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已经陷入了黑暗。 黎念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她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从头到脚,每一处神经都在向她叫嚣着表达自己的存在。她微微挪动脚踝,立刻就传来钝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又感觉到脸上一阵不适,尝试抬起手去摸,却发现已是半边脸以及额头都被纱布覆盖。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接受这一无奈现实。以往她都只是小磕小碰,随便包扎一下就可以回片场,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在拍戏的时候真正受伤。 她浑身都疼,在被子里极缓慢极缓慢地蠕动,希望能借此转移注意力。然后就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你不用过来了,公司有事给我打电话。还有,不要告诉别人我在哪里。” 这个语气这个声调实在 第 12 部分 是太熟悉,慢条斯理又温吞优雅,还带着成熟男士特有的低沉磁性。没想到她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来自安铭臣,黎念顿了顿,不自主就屏住了呼吸。 接着就是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她立刻闭上眼,假装还在熟睡。 虽然她仍旧有些疑惑他为何会这样快赶到这里,但她再也不想多此一举地去问他十万个为什么。安铭臣消息灵通手腕灵活,说不定他给出的答案又会像是那晚她问他如何会知道她公寓地址时回答的一样: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安铭臣脚步极轻,一直走到床边停下。黎念闭着眼都可以感受到有阴影自她的头顶压下,他弯下腰,手指落在她脸颊的纱布上方,停了停,却又收回去,然后他在床边坐下来,看了她许久,手指慢慢穿过她的鬓发她的耳垂,动作无声无息而且小心翼翼。 他用手一遍遍梳理她的头发,动作轻柔到不可思议。黎念顿时就觉得自己每一处感官都在无限放大,她几乎想立刻从床上弹起来。 到底还是硬生生忍住,装作呼吸均匀,在床上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安铭臣终于收了手,帮她掖好被角后,许久没有再动作。黎念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正打算不动声色地翻身背向他,她的手指却被他用掌心包裹住。 随后两人十指交叉,安铭臣的手指瘦长,骨骼分明,力道又是异常得大,黎念几乎感到了一阵疼痛。 她的手背被他缓缓摩挲,然后手腕被抬起,抚上他的脸颊,他的眼睛,再一点一点向下,最后是紧抿的唇际。他一根根咬住她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分明的缠绵。 黎念在这个时候突然睁开了眼。 她承认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看到安铭臣此刻的表情。不管是沉着冷静还是真的柔情蜜意,她都刻意忽略他的感受,执意要睁眼看看。 安铭臣愣怔一瞬后,霎时就将所有情绪都收得干干净净,表情里只剩下云淡风轻,她的手也被他放下,这一切发生得都十分快,快到近乎让黎念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可她刚刚分明从他表情里读出了恍惚,她的手背仿佛还留有他刚刚轻缓拂过的呼吸。安铭臣一贯好看又漫不经心的眉眼也是微微蹙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勾起了无限回忆。 黎念用类似解剖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看,直到最后安铭臣别过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口气寡淡地开口:“在这个时候睁眼,念念,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 黎念怀疑这一瞬安铭臣是否已经有些恼怒。她这样猝不及防地睁眼,将他毫无防备的眼神尽收眼底,单单这一项,就足以让事事都追求完美的安铭臣变得不悦。 而他已经不理她,自顾自地去拿保温盒:“醒了也好,起来吃点东西。” 黎念轻轻摸了摸脸颊上的纱布,皱了皱眉想要下床。被安铭臣一把按住:“要干什么?” “我去看看镜子。” “你虽然缠了纱布,但还是很漂亮,放心。”安铭臣弯下腰,端着粥碗挡在她身前,手里捏着一只勺子,“吃完粥再看。” 黎念小声说:“可是我现在就像看。” 安铭臣瞧了她一眼,停了一下,回答了一句她最担心的问题:“医生说不会留疤。” 黎念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他舀起一勺粥,试了试温度,凑到她嘴边:“嗯。” “你不是挺会面不改色骗人的么,怎么现在说得倒是理不直气不壮了。”黎念一门心思指控他,没留意已把粥咽了下去,“怎么可能不留疤,额头磕到那么尖的石头上,我现在头还疼着。” 安铭臣又喂了一口,她却不再吃了。他掏出手帕给她擦嘴角,黎念僵硬了一瞬,直觉想要躲避,在看到他的眼神后,顿了顿,最终没有抗拒。 安铭臣放下粥碗重新为她整理被踢乱的被子,一边斟酌着词句:“都是皮肉伤,过几天就会没什么大碍。额头上的伤口是有一点儿深,好了以后也许会和别的地方颜色有些不一样,但肯定能完全遮盖过去。都折腾了这么久,你就没觉得饿?再吃点东西。” 黎念拧着一双精致的眉毛,只瞧着他不说话。安铭臣稳稳接过她的无声怨念,笑:“我保证会把你的疤痕消得一个不留,现在先吃点东西,吃完再看行不行?” 黎念依旧不说话。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对峙半晌,片刻后安铭臣默不作声地弯下腰,一只手揽上她的背,黎念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条,立刻抱住枕头一脸警戒地看着他,做好挣扎的准备:“你要干什么?” 他的另一只手本来已经合抱住她的膝盖,听到这儿顿了一下,手指下滑,一直到她的脚踝,然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立刻就听到黎念的一声惨呼。 “你不是倔得非要去照镜子?属兔子的黎女士,难道你真的要蹦着去?”安铭臣轻飘飘地瞟了 一眼她卸下防备后尴尬欲死的表情,又慢吞吞地继续雪上加霜, “否则你以为我想干什么?非礼你?哦对了,现在别人还都不知道咱俩的关系,你要不要再大叫一声救命?然后再拍下来给外面那些娱记们,明天登一个大标题,就叫瑞尔老板安铭臣趁人之危,对重伤黎念上下其手,其罪可诛。我铁定身败名裂不得翻身,怎么样?” 他一番连珠炮弹把黎念打得哑口无言,只能在心里暗暗腹诽安铭臣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也变得这样小肚鸡肠。以往他俩也总是这样,三分钟一小吵五分钟一冷战,怎么就没见他像今天这样绅士风度全无,连一丁点儿误会都要纠缠上半天才罢休。 而更让她感到无力的是,她竟然真的心虚于他的淫^威下,一句话都不说,只乖乖缩在他怀里,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安铭臣抱着她没有动,又寓意深远地瞥了她一眼。黎念立刻领会他眼神的意思,磨了磨牙,最终还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对不起”,然后又在两秒钟后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他竟然还真的理所当然地点头,悠悠开口:“原来你还不算太没心没肺。” 立刻就招惹来黎念想要秒杀他的眼神。 安铭臣低着头看她,笑了笑:“其实,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ada关了电话低头走进来。一抬头,正对上两双情绪各异的眼神,以及两人极端暧昧的姿势。 黎念反应敏捷,立刻动作坚决地要挣脱他。ada反应则更敏捷,早已倒退一步,说了句“请继续”后,面不改色地在外面反手关门。只有安铭臣一个人不紧不慢,在门即将合上的一瞬他的嗓音才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ada,一分钟就好。” 黎念简直像找个地洞钻进去。安铭臣却只是笑,把她重新安置回床上。用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眸慢条斯理地瞧着她,带着邪气和诡异的缠绵。黎念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扯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就听到安铭臣一声轻笑,隔着被子精准地捉住她没有受伤的一只脚踝。 黎念使劲一踹,被他轻巧地躲过,脚却还是在他手心里攥着。 黎念恨恨地想,这可真是咸猪手啊咸猪手。百分之百的调戏。 安铭臣隔着被子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三,二,一。一分钟到了。我晚上再来看你。” “你不用来了。”黎念在被子里闷声 闷气。 但她没得到回应。黎念在被子里从一数到十,还是没有回答。她偷偷探出一双眼睛来,结果发现病房里已经没了安铭臣的踪影。 这厮属猫的。黎念把被子踢到一边,长舒了一口气。ada推门进来,看到她一副彻底放松的表情,忍不住笑:“咦,这粥的味道倒是挺香。安铭臣跟我说你还没吃饭,那赶紧趁热喝了吧。” “我不饿。” “可我忙了一天快要饿死了。”ada给她舀了一碗粥,“上午剧组的人来看过你一次。” “张导是不是挺着急的?本来时间就不富裕,现在我一住院,又得拖了。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影响肯定会有的,这也没办法。你先观察一段时间,出院不着急。”ada说,“外头有娱记,这两天公司可能会造势你受伤的消息,你有个心理准备。” “嗯。” 疼痛加上心事,黎念当晚依旧失眠。她在黑暗里无奈地大睁着眼,正考虑着要不要起床背一背剧本来打发时间,病房门却被人轻轻地扭开。 黎念心里一紧,立刻开灯,房间里骤然明亮。适应光线后,她瞪着门口那位斜拉出一道长长影子的不速之客:“这好像不是探视时间吧?” 安铭臣轻手轻脚地关门,食指放在嘴唇上:“嘘,小声一点。” 黎念怀疑地看着他:“值班护士也肯放你进来?” “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他笑,走过来仔细看着她,“你也睡不着?我和你一样。” “你来干什么?” “本来是想看着你睡觉的。”他想了想,坐在她床边,一副单手托腮的样子冲她微微弯眼,竟是难得的孩子气,“现在还是我看着你睡觉好了。” “……” “你不是睡不着?”安铭臣微微歪着头看她,“我给你讲故事吧。” “……” 他把灯光调暗了一些,自顾自地说下去:“从前有一个公主……” “这是安徒生童话吧?”黎念立刻打断他,“我不听。” “那换一个。”安铭臣继续讲,“在河流对面有一个魔鬼……” “一千零一夜?”黎念再次喊卡,“这个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那再换一个。”安铭臣想了想,“有一只狐狸,还有一颗葡萄树……” “伊索寓 言?”黎念终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不要讲这么幼稚的东西?” 安铭臣睁着一双黑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她:“我只是觉得这些比较符合你的情商年龄而已。” “……” 第十三章 十三、 黎念就知道,对待安铭臣这种人,务必不能姑息养奸。 可惜这个经验她总结得有点儿晚。等她彻底明白过来时,安铭臣已经在病房里跟她挤在一张床上休息了连续几个晚上。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黎念在第四天的早晨终于成功熬出了黑眼圈。 第一天晚上他在戏谑她情商低之后,又把商场上的云谲波诡讲给她听。明明是睡前催眠小故事,安铭臣偏偏又讲得抑扬顿挫起伏波折,连声音都低沉优美得像是在唱诗,于是黎念整个晚上都在睁着一双急切的眼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然后呢?” 再然后就被他忽悠到了第二天黎明。安铭臣单手支颐瞧着她,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了她的被子上,一张脸沐浴在朝阳霞光下,笑得分外不招人待见:“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黎念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千零一夜》开篇故事里的那个国王,不知不觉就中了对方的圈套。 第二天晚上安铭臣提出要继续讲商海沉浮,黎念以前一晚整夜未眠为教训拒绝再听下去。他“唔”了一声,说:“那不讲那个了。你要不要听林子昭和我以前干过的糗事?” “……”对于黎念来说,这个提议的诱惑力真是太大太大。 于是再次一讲讲到深夜,讲完黎念又无法立刻入睡。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安铭臣小学因为翘课去踢球被罚站一上午初中偷懒翘早操被罚跑步二十圈高中自习课睡觉被罚俯卧撑五十个的场景。百年都难能听到他主动交代自己的糗事,对于一个既想打倒他又想鄙视他的人来说,这些事不好好回味一下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连续两天没睡饱,黎念在第三天晚上就已经显露睡意。而安铭臣显然比她精神要好得多。今晚的“安铭臣讲故事”再次换了主题,不是惊险不是出糗,而是他自己在处理应急问题或者遭到算计时所体现出的阴谋诡计,唔,不对,是锦囊妙计。 “谈判的时候,眼神一定要到位,就像是在说‘我恨你’。”安铭臣一边剥着葡萄一边继续讲,“这个你应该是会的,因为以前你看我的眼神就 跟我在谈判桌上的眼神差不多。” 黎念刚要张嘴反驳,他就捏了一颗剥好的葡萄塞进了她嘴里。 于是她的千言万语都化成了“……”。 再于是第三次一讲就讲到深夜,讲完后黎念第二次无法立刻入睡。兵行险招一旦成功,就很容易让人回味。因为已经知晓结局完美,所以总要把个中惊险和刺激再在心中好好反刍许多遍才算满足。于是当晚身边的安铭臣早已只余下绵长呼吸声的时候,黎念的耳边却依旧盘旋着那些故事的回声。 她再次一夜没睡,等到清晨好不容易酝酿出了朦胧睡意的时候,脑海里又突然蹦出一件事:她已经连着三天晚上跟安铭臣共处一室并且相安无事。 而这个事实让她突然清醒,并且再也睡不着。 安铭臣的保密措施做得十分好。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每晚进入疗养病房,又在第二天早晨不动声色地在娱记们的眼皮底下平安离去。他把消息封锁得很好,甚至连医院里的人都不知道。 一贯的安铭臣风格。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把事情打点得四方妥帖,没有破绽。 其实两人除去幼稚的“睡前故事”之外,交流得并不算多。黎念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以及怎样说才妥当,而安铭臣每次进入病房后都只是坐在一边,眉眼沉静地做着手头的事。有时是削水果,或者是帮她盖被换药,或者遥控公司,虽然安静但十分忙碌,却同时又十分悠然自得。 如果安铭臣是和以往那样以一副调笑的口吻和漫不经心的表情,她也许还能同往常一样干脆利落地拒绝他的某些要求。可是他如今一副眉目清淡稀松平常的模样,态度十分诚心诚意,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收起,连抱着她去洗手间都十分规规矩矩。 而黎念对着那张面如冠玉又十分一本正经的漂亮脸庞,又实在是说不出除去”谢谢多谢很感谢“之外的重话。她每每都很郁结地怀疑,安铭臣是否是在邀请她去钓鱼的那一次看出了她从不对付谦谦君子的这一把柄,然后趁机将之发扬光大。 第四天中午,黎念对ada提出出院回剧组。 ada想了想:“ 第 13 部分 可是你脚伤还没好。额头也没拆纱布,还是再养养吧。” 黎念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回答:“腿伤已经快好了,坐着拍就ok了,额头拿头发挡挡也没问题。住院太久会拖累整个剧组,况且病房里这么无聊,我再待下去头都快疼了。” ada似笑非笑:“唔……病房里又不只你一个人,你能无聊?” “我看你不是头疼,你是屁股痒。”ada话音刚落,一个低沉的男音就插了进来。 安铭臣手里拎着一只保温盒,正冷着脸地站在门口。一袭简单深灰色休闲服照样穿得英俊挺拔,只眸子淡淡一扫,ada就立刻见风使舵:“你先吃饭,回头再说。我先出去打个电话。”说完就立刻走了出来,并且顺便把门带上。 安铭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黎念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把保温盒放下,慢慢地问:“为什么着急回剧组?” 黎念反问他:“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他一扬眉,眸子眯了眯,沉声回答:“我又不真是你的地下情夫,为什么不能随时过来?” 他的脸上没什么笑容,显然刚刚的问题让他不悦。黎念拧了眉毛看着他,安铭臣也分外认真地回看她。两人一双丹凤眼对上两只桃花眼,最后依旧是耐不住性子的黎念放弃,索性翻身蒙了被子再不出来。 他轻声笑,隔着被子轻拍她的背,低声喊她:“念念。” 没回应。 “饭要凉了。”安铭臣紧贴着被子跟她说话,“要不要吃?” 闷在被子里的黎念瓮声瓮气:“不吃,拿走。” 她听着安铭臣的反应,被子外面却分明无声无息。黎念这次学乖了,他不说话不代表他不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她绝不再探出头来。可她等了良久都没感觉安铭臣有任何异动,她闭着眼,把被子捂得死紧,最后竟然浅眠睡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黎念在被子里闷的时间够久,又早已忘了之前的事,醒后下一秒便扯开了被子,一睁眼,却陡然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 安铭臣正坐在床边的椅子里,一只手抵住她的后颈防止她倒退撞到床头,另一只手则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瞧着她。看她略带迷茫地醒过来,眼尾渐渐弯起来,唇角也随之勾勒出一个迷人笑意。 他略略歪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欢快 而热烈,然后缓缓开口,嗓音低沉醇和,如同上等酒酿:“脸红得真是好看。” 那双清朗的眉眼近在咫尺,一张俊颜笑开时真正仿佛雾过天晴,简直是好看得一塌糊涂。 安铭臣俯身过来,手臂穿过她的腋下把她抱起,环上她的后背,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指尖温暖舒适,他的眼睛黑沉明亮,像是最漂亮的黑宝石。 他低下头来,鼻尖蹭着她的脸颊,低声诱哄:“不要动。” 而黎念仿佛中了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嘴唇贴过来,微凉而且柔软,一时间竟然真的没有动。 安铭臣揽着她,在她的下唇辗转吮吸,撬开牙关钻进来,他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熨帖着她的皮肤,温暖而舒适,如同这个吻一样让她想要莫名的留恋。 周围仿佛都静止,黎念揪紧他的衣襟,慢慢闭上眼,呼吸之间只留下那股熟悉的清香气。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仰面躺倒在床上,手指依旧紧紧抓住对方的衬衫。安铭臣避开她的伤口,很有技巧地抱着她,呼吸绵长缓慢,眸子里却分明有浓重的墨色在酝酿。 见她很是防备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他淡淡地笑:“放心,我保证不会趁人之危。” 他的眼睛弯成十分好看的形状,薄唇微微抿起,勾出一个笑弧。手指随之绕上来,隔着纱布轻轻触碰已经结痂的伤口。 黎念被他拥在怀里,她的整个视线里只有一个安铭臣。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漂亮的下颌,挺直的鼻梁,清俊脸庞行云流水线条流畅,一双眼睛望着她,带着清晰可辨的温柔笑意。 他靠过来,嘴唇贴着她的纱布,低声呢喃:“念念。” 这样的安铭臣最让人难以抗拒。 她忽然就生出一些恍惚,这是安铭臣,是她在法律上认同的合法丈夫。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以后更重要的事。黎念看着他,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防线已经全面崩塌。 他略略低头看住她,然后眨了眨眼,依旧在微笑:“真的是很好看。”他的鼻尖在她的脸颊处流连厮磨,最后他捏住她的下巴,再次深深吻住她,不留一丝空隙。 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黎念仰头迎合着他的动作,软软地连思考都没了力气。 只是在后来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她那个时候裹了半只脸的纱布,加上一身病号服,头发没梳,脸亦没洗,又怎么能 算是好看。 次日下午,黎念全身伤口除了额头外都拆了纱布。露出的新生皮肤颜色很好,没有疤痕留下。 安铭臣弯腰仔细端详她的伤口,良久后终于点点头:“还可以。”又转头问医生:“还需要注意什么?” “没什么大碍了,恢复得很好。”医生两手揣兜笑了笑,目光在他们身上游移了一圈,又转回到黎念身上,带着明显的探究目光,然后又收回来,戏谑地看着安铭臣,“再多住两天医院吧,可以培养培养感情,顺便再给我们医院投点钱。” 安铭臣凉凉地瞅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说:“这里没你事了,你可以退下了。” “你好没良心。”年轻的女医生瞬间变了调,撅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刚利用完人家转眼就甩手不理了,难道奸商们都是这个调调么?我要去告诉安姨夫。” “别忘记你姨夫也是商人出身,老奸巨猾非他莫属。”安铭臣嗤了一声,“你信不信再在这儿待下去我立刻叫院长开除你?” “他不敢。”听到院长两字后,对方的表情立刻从哀怨凄苦变成笑眯了眼,“我是医院的镇院之宝。李唯正要是敢开除我我就敢踹了他。” “再这么自恋,你在踹了他之间他肯定先不要你。”安铭臣偏头看了黎念一眼,指着女医生介绍,“安玟,我小姨的女儿。” 安玟笑眯眯地冲她伸出五根手指,在空中像小猫一样挠了挠以示招呼:“hello美女,第一次正式见面,请多关照。” 黎念笑:“医生好,我是病人也请多关照。” 安玟装大度地挥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那美女多给我来几张签名好不好?” 可还没等她伸出手,安铭臣就已经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拎到门口扔了出去。 等他转过身来,黎念正仔细瞧着他的淡定脸色。安铭臣十分大方地由着她看,然后冲她微微一笑:“怎么样,是不是终于被我迷住了?终于发现我比跟你拍对手戏的那个男演员要好看多了?” 黎念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爸妈能生出这样自恋的儿子来,肯定是基因变异。” 黎念在晚饭之前出院。安铭臣留在后面办理出院手续,ada跟在她后面上车,问:“今天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没电了?” “不是,我打算这两天一直关机下去。”黎念咬着嘴唇顿了顿,拧着眉毛说, “ada姐,你说这两天娱乐版里会不会出现这么一行字,拍戏受伤恋情曝光,黎念火速搭上富商安铭臣。然后又是小标题,传言两人已秘密交往数月。再然后就是正文,洋洋洒洒一大篇,统统都是一派胡言?” “其实我从昨天中午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俩这消息要是曝光,可比公司炒作狠多了。”ada说得面不改色十分淡定,甚至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也没什么,我带人带了这么久,这还不算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况且又不真是什么坏事。” 然而消息比黎念想象中传得还要快。 当天晚上她和安铭臣同床共枕,但依旧睡不着,又不想翻来覆去弄醒身边人,最后索性轻手轻脚爬起来上网。她翻到娱乐版块,刚刚点开,就发现醒目头条位置上俨然已经是关于她和安铭臣的各种猜测。 标题十分押韵:黎念夜会神秘富商,拍戏受伤疑是假象。 黎念手背撑着下巴,盯着标题十分无语,这个记者怎么就肯定了安铭臣一定是富商?她明明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又怎么就变成了假象? 而正文果然如她所料那般写下了诸多猜测,精彩纷呈让人吊足了胃口。并且还附上了多张清晰度良好的照片,拍摄时间从她出院一直绵延到她和安铭臣一同进入酒店电梯前。 其中有一张是她和安铭臣一起在酒店楼下就餐的情景,角度和时机都把握得刚刚好,正是安铭臣掏出手帕给她擦嘴角的时候。男子眉眼沉静,嘴角分明有一丝笑意流泻,而她则略略低着头,表情虽略有模糊,却明显也可以看出并不抗拒。 黎念撑着下巴瞅着照片里的自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笑得那么愉悦。 第十四章 十四、 “照片拍得还凑合。”安铭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端着水杯单手掐腰,片刻后皱了皱眉,“文章写得真烂。” 黎念瞅了他一眼,安铭臣微微一笑,在一边捡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探过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不必担心。” “这消息对他们这行来说就是从天而降的馅儿饼,娱记们最擅长闻风而动,死盯着不放是必然。” 其实她还有另一层忧虑。假如舆论再顺藤摸瓜把他俩三年前就已结婚的事八卦出来,再参照她以往提到他都非常清楚地撇清关系,如今却又同进同出的事实,黎念觉得,一场公关危机和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流言蜚语都将是免不了的。 安铭臣却轻轻笑了一下,突然伸出手臂,把她从椅子上稳稳地抱到了自己怀里。 她被他安置在腿上,两只脚离地,只有手抓住他的胳膊维持着平衡。黎念略有不安地扭动,却被他收拢得更加紧。 安铭臣拂开她的发梢,嘴唇印在她的耳后,用舌尖轻轻地触碰,掌心按住她的后背,两个人紧密相贴:“别动。我都没有好好抱过你。”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黎念顿时乖乖地不再动。良久后他才放开,手指卷上她的头发,捏在手里细细把玩,问她:“拍完这部戏后面还有什么通告么?” “杀青之后要宣传,一周以后还有一个杂志封面要拍,另外还有另一部剧本的试镜,还有一个采访……”黎念歪着头想了想,“总之不轻松。” 安铭臣看着她,再次忍不住咬上她的嘴唇,声音变得含糊不清:“我本来想等你拍完戏一起去度假。” “……”黎念顿了半天开口,“这算是逃跑吧?现在绯闻四起,我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ada收拾?” “不是,这叫度蜜月。”安铭臣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让小秦跟她一起处理。等国内风声过了再回来,不会有多大问题。” 黎念拧了眉毛看他,安铭臣捏住她的鼻子左右摇晃,淡淡地笑:“明天你回剧组,肯定免不了集体轰炸是不是?我给你补偿怎么样?” 黎念拍开他的手指,睨了他一眼:“你怎么补偿?” “随便你提,”他依旧是笑,“我有的都可以。” 黎念嗤了一声,也捏住他的鼻子,手指甲嵌进去,上下左右周游一圈,扬着下巴睥睨他:“话不要说太满。我要你的全部身家,包括什么动产不动产。” “没问题。”他笑得愈发厉害,“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黎念狐疑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一直都挺好说话。”他低下头,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狠狠咬了一口,“你的要求什么时候我没答应过?除了之前你说要离婚外。” 黎念吃痛,垂眼去看,却发现自己的真丝睡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扯开了一大片,肩膀全部露出来,胸前春光亦是若隐若现,而他的手指已经顺着她的睡裙下摆悄无声息地探了进去。 安铭臣抬眼,对准她的眼睛,嘴唇再次贴上她的面颊,轻柔又滚烫,声 音低低的,沙哑得不成样子:“念念。” 她的眼神闪了闪,抿抿唇犹豫了一下,双臂环上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胛处,稍稍偏头,张口咬住了他的耳垂。 他的呼吸立刻变得紊乱急促。下一秒黎念就被腾空抱起,又被妥当安置在大床正中央。他随之覆上来,捉住她的小腿,一寸寸向上,手指灵活有力,精准地揪出她的每个敏感点,带着刻意的摩挲和挑逗。 她被他抱起来,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安铭臣微微偏头,在她圆润的箭头轻轻地啃咬。 他的力道依旧温柔,观察着她的反应,一点点地深入。黎念抱紧他,还是抵挡不住地低声闷哼。 渐渐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抓住他的手臂,脑子里一片空白,安铭臣操纵整个节奏,虽然体贴,却依旧让人喘不过气。黎念除了承受和低吟别无他法,在最巅峰的一瞬间,她像是被人重重抛起,又重重地摔下深渊,极乐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却还是有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下来。 第二天黎念如之前预料的一样浑身酸疼。她一宿没睡,又被折腾,趴在枕头里懒懒地半点不想动弹。 安铭臣比她醒得早,见她睁眼,微微一笑,掌心顺着她的脊背滑下去,黎念在他触及某个危险点之前及时抓住他的手指,十分干脆地甩了出去。 然后安铭臣在床上坐起来,帮她不轻不重地按着腰和背,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这次他没再有小动作,揉捏的地域十分规矩。 这还是黎念第一次发现安铭臣还有伺候人的本事。她闭着眼,神经在他的按摩下渐渐放松,舒服得几乎快要睡过去。却感觉到他忽然凑近了她的耳边,呵着她的耳廓说话:“等下是我送你去片场,还是再休息一天?” 安铭臣的手掌已经再次顺着她的腰线下滑到某个危险地带,指尖紧贴她的皮肤,然后缓慢温吞地轻刮和摩挲。黎念立刻睁开眼,迅速翻身闪到一边,并且扔了一颗枕头过去,然后飞快下床:“我去洗漱。” 再然后就听到了某个人在身 第 14 部分 后相当可恶的笑声。 黎念还是头一遭切身经历娱记们的敬业精神。她在出行前从酒店房间阳台向下看,就发现酒店门口已有记者在明目张胆地蹲守;等她拒绝了安铭臣提出的同行独自下了电梯走出旋转门,立刻就遭到一众记者的尾追堵截;然后她好不容易在ada和助理的护送下上了车离开,后面仍旧有记者专用车在追踪不止,连红灯都敢硬生生地闯过去。 ada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接完电话回过头:“张导说片场那边也有记者。”说完笑了一声,“你俩这消息发生得挺是时候,正好是这部剧快要杀青之前,张导等宣传的时候不愁找不到噱头了。” 黎念精神不济,压根没听清说什么,只是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靠在后座上昏昏欲睡。偏偏安铭臣的电话又叮叮咚咚打过来,她拧着眉毛接起来,五个字打发:“我困,要睡觉。” 等她说完才发觉这话对着安铭臣说出来是有多么暧昧。于是理所当然听到某人笑出声:“唔,我的错,今天晚上一定让你早睡。是不是被狗仔们追得特别惨?需要我去救场么?” “你来纯粹就是火上浇油。”黎念眼看前方就是片场,掏出包里的墨镜戴上,又摸出化妆镜整理妆容,“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那边清咳一声:“等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到了,”黎念看着外面一堆胸前挂着相机的人,皱了皱眉,“回头再说,拜拜。” 从她下车的那一秒起,黎念耳边就不停充斥着“安铭臣”“昨晚”“酒店”“交往”几个词。只因为前一晚那张图片实在是拍得太暧昧,隔了一晚神通广大的娱记们又成功搜索出那个所谓神秘男子的身家背景,于是如今的所有问题全部围绕于对她和安铭臣昨晚一起进入酒店以及对两人关系发展的无数猜测。 有工作人员很快上来疏散记者,黎念一言不发,只是面带微笑匆匆离开。突然有一个记者冲过来,对着她的侧脸一通狂拍,黎念扭头看了他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来,但还是忍住,趁着记者们互相推挤造成的混乱,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直到下午收工ada给她看手机新闻的时候,黎念才知晓那个记者奇怪举止的原因。 这次的正标题依旧十分夺人眼球——黎念安铭臣深夜同住酒店脖颈吻痕曝光新恋情。 黎念的头“嗡”地一声变大。而等她视线下移看清楚照片后,更是瞬间就冷了脸。 文章 开头展示的图片比凌晨发布的那一章更加让人浮想联翩:她的耳后俨然一块不大不小的红痕,因为头发被高高盘起,兼之拍摄距离十分近,那片暗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就格外引人注意。 她立刻就想到今日凌晨安铭臣不怀好意地吮着她的后颈,他当时的力道十分大,甚至让她有些微刺痛。 黎念憋着一口气回酒店,推开房间门的时候安铭臣正在讲电话,口气十分不客气:“说了我不回去。” 黎念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想偷听,只能怪房间太安静,而对方林子昭的声音又过分的高昂,她即便隔了五米远也照旧听得十分清晰:“安铭臣你无耻!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 黎念被这句话结结实实地闪到,差点儿就忘记了自己其实是在生气。而安铭臣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还有秦姨外孙女的满月宴,替我问声好。” “喂我说你适当玩玩就可以了啊。满月宴那可是半个月以后的事,难不成你这半个月都待h市不回来了?” “不是。”安铭臣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里的火机,嘴角含笑,双腿交叠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去度蜜月。” 对方有两秒钟的寂静,然后低低地吐出一句“靠”:“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安铭臣,有你的。你可别真忘了瑞尔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心里有数。”安铭臣淡淡地笑,看到她依旧在门口站着,遥遥冲她伸开手臂,“先挂了。” 黎念走过来,忽视掉他的姿态,微微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安董,你最近没做什么亏心事吧?” “怎么说?” 黎念仔细盯着他的眼睛,发现里面确实一片坦坦荡荡,就像是的确不知情。她再看下去,安铭臣干脆笑出声来:“到底怎么了?” 她把手机里那张该死的特写图片翻出来,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 安铭臣看了一眼照片,突然笑得十分诡异,但是看到黎念的脸色后又很快收了起来,略略歪了头,慢声说:“我错了。”他把她拉过去,脸上分明带着忍笑,手指作势要抚上她的耳后:“我看看。” 黎念“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眉心拧起来:“安铭臣!” 他果然十分识相地收回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很是无辜地看着她。黎念瞪着那张分明写着“我太冤枉了可我不辩驳我静候您发落”的俊俏脸蛋,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不住嗤了一声。 安铭臣再次尝试抱她,被她的眼神震慑住,只好再次收回手。 两人对视,同以往一样,最先沉不住气的依旧还是黎念。她跪坐在沙发上,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轻柔又缓慢:“你不想解释解释么?” 安铭臣的回答从善如流:“家里老头儿以前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女人生气的时候,跟她讲道理就是笨。” “……” “红印是我咬出来的没错,”安铭臣稳稳接过黎念扔过来的手机,“但是新闻跟我没关系。你可不能拿以前某些事衡量我的人品。” 黎念忍不住拿脚尖去踢他的小腿:“但是按照木桶理论,最矮的那块木板才决定盛水的多少。你最矮的那块已经跌到地板上去了,你还能指望我怎么相信你?” 安铭臣看了看天花板,慢慢叹了一口气:“一会儿老天肯定下雪,你信不信?因为我实在是太冤了。” “那如果老天不下雪,不就说明你一点儿没被冤枉?”黎念轻飘飘地瞅了他一眼,突然换上一副如花笑靥,“我等着看您的四月飞雪。” 晚上睡觉前,黎念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安铭臣正单腿屈起坐在床头上网,表情很严肃,甚至连眉心都罕见地蹙了起来。看到她走过来,他顺手合了笔记本电脑,冲她微微一笑:“过来。” 黎念瞧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走过去,闭着眼享受独家安氏全身按摩。气氛十分安宁,假如不是冷不丁有她的手机短信声插^进来,黎念趴在床上,神经放松,差点就已经睡了过去。 她只大致扫了一眼,就顺手又扔到了一边,顺便关了机。一分钟后,安铭臣俯身下来,阴影遮住她头顶光线,慢慢开口:“我都能感觉出你肌肉紧绷。刚才是谁?” 黎念维持着趴卧的姿势一动不动,口气比他还要淡定:"左迎。" 自她今天下午重新开机以来,各路人等对她受伤和绯闻的问候就不曾间断。韩道是第一个,她先是开机时收到了一连串的短信,后又在十分钟后接到了电话,那边开头就是一声长叹:“我的姑奶奶,你可终于开机了。我今天刚闲下来,就看见员工桌子上的报纸上写着你拍戏受伤了,究竟怎么样了?” 黎念很是有点儿汗颜。她本以为他也会问及她目前缠身的绯闻,她甚至还准备好了一套已经编辑完好的说辞,但如今看来却是她多虑了。 而她刚刚向韩 道解释清楚自己已无大碍,还没向他表示感谢,左迎的第二个电话就已经通了进来。 客观来讲,黎念和左迎的交情其实仅仅也达到了见面点头微笑的地步。有媒体曾爆料说两人不和,也并非空穴来风。平时她俩就一直彼此心照不宣地尽力避开同处一堂的机会,而假如不得已需要两人同台,左迎也必定是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上,表面上笑得一团和气,话说得却又暗藏锋芒。 所以黎念在接起的前一刻还不知道她打过来的目的。直到左迎从她的伤情拐到她最近的日程安排再拐到感情问题,黎念才发觉了她这通电话的真实意义。 左迎大概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受害者,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失败”,同时又想暗讽她后颈上那块名不正言不顺的“吻痕”,所以言谈间颇为犀利和傲慢。黎念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心平气和听她发泄,直等到左迎说完长篇大论的最后一句话:“喜欢的东西就要争取。这条道理千古不变。” 安铭臣惹下的桃花债,还得让她不得已收拾。黎念眯起眼看了看不远处忙个不停的ada,撑着下巴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是啊,横插一脚的第三者们一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她这话说得为时过早了些,毕竟左迎还以为她才是那个让人咬牙切齿的第三者。但黎念说完后还是觉得十分解气,趁着左迎还没正确反应过来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就抢先告了辞挂了电话。 她并没想把这件事告诉安铭臣。但如今既然左迎运气不好发条短信都被安铭臣撞到,她便也懒得费心掩饰。 再者她其实也十分想看看安铭臣的反应,看他究竟会不会以及如何让曾经朵朵盛开的一众桃花再一朵朵无力凋败。 安铭臣沉默了一下,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应该是和我有关?你想怎么办?” 黎念闭着眼,也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安董,你明天回t市吧。” 他顿了顿:“这叫什么?戴罪流放?” 黎念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分明叫戴罪立功好吧。林子昭那么着急催你回去,必定是有重要的事。连‘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都说出来了,你再不回去林子昭指不定以后背地里还会说我红颜祸水呢。” 安铭臣看了她半晌,忍不住伸手去揪她的鼻子:“就这些?” “否则你觉得还应该有哪些?”黎念斜了他一眼,“我难道还要吃醋撒泼外加哭闹?那也太满足你男 性心理了,我干嘛要满足你。” “……” 第十五章 十五、 安铭臣被黎念打包寄回t市的第二天,就令公关部发表了一篇声明。内容措辞简短概括,总结起来只有两句话:两个人早已结婚,并希望免除外界无谓纠缠和打扰。 这个消息公布得比黎念预想中要快,而大众的反应则比她预想中还要热烈。声明中“已结婚”三个字在安铭臣近年一直绯闻缠身以及黎念曾经公开说出“我不认识他”的既定事实下,变得格外的耐人寻味。 黎念很悲剧地发现自己已经成了近日的热门话题。声明发布后,情况发展得极具戏剧性。前一日她还被人们指认成左迎同安铭臣的第三者,第二日就已经集体倒戈。看客们的反应总结起来,大体就是先是发出了一个看到猛料后的“哇”,再是一个很意味深长的“哦”,最后又发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啊”。 绯闻总是可以满足人们窥探他人隐私的心理,更何况是唯恐不乱的娱乐圈。对于这种先前没有任何迹象的猛然爆料,除去当事人外人人都很是喜闻乐见。黎念的身世被人前所未有的彻底八卦了个干净,从生为黎家女儿到安铭臣将整个黎家收入囊中,再到如今两人所谓的“化干戈为玉帛”,众人臆测的他俩的情感纠葛要比真实发生的精彩纷呈得多得多。烂俗的怀孕桥段,第三者桥段,家暴桥段,门当户对桥段,甚至还有潜规则桥段,段段都描写得绘声绘色,虐恋情深加上强取豪夺,简直是无比迎合了大众的猎奇心理。 黎念拍戏也因此受到了困扰,再加上连绵的阴雨,原定好的日程硬是被迫延迟了两周。安铭臣日日打来电话,第十四次接通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透着十分的无奈:“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黎念正在趁着空闲小憩,声音很是含糊地答:“还不知道。估计后天还要飞l市拍封面。” 他的声音很隐忍,呈一条直线传过来:“我回来t市两周,已经减了七斤。以前一百四十五,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百三十八。” 黎念差点笑出声:“你已经忙成这样了么?” 他顿了一秒,慢慢地说:“黎念女士,你不要明知故问。” “安铭臣,你许个愿望吧。”黎念坐直身体,很是好心情地对他说,“说个目前对你最重要的,记住一定是各方面里最重要的,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一下。”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你现在回 来吧。” 她停了一秒,手指在扶手上来回抚摸,慢慢地笑开:“好啊。” 黎念的行动就如同绯闻传播的速度一样快。最后一场戏刚刚收工,她就留下ada打理剩下事宜,自己则直奔机场,乘了最近的一班航机直飞t市。 但她刚下飞机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外面已经聚集了众多闪光灯,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咔嚓地响个不停。 黎念低着头,还戴着可以遮住半张脸的宽大墨镜,可紧抿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悦。她什么行李也没有拿,自己加上一个挎包独自飞回来,面对这等阵仗已经做好了孤军迎战的准备,可是娱记们却只是在远处抓拍她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凑上前来。 这远不是他们闻风而动的风格。黎念微微觉得困惑,等她抬起头稍稍调转视线,才终于知晓了缘由。 安铭臣一身清爽的休闲打扮,前襟半敞,单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已然风采斐然修长玉立。他在前方最打眼的位置,见她终于抬眼看到他,眉梢一扬,远远冲她摊开手,掌心向上,嘴角缓缓勾起,全然一副微笑迎接的模样。 “你一直等在这里?” “没,刚才从贵宾室出来。”他淡淡地笑,接过她手里的包,完全无视周围越来越近的闪光灯,微微侧头,低声说,“我觉得,刚才咱俩那场景,再加上你扑过来的急切程度,明天被媒体形容成牛郎织女相会也不为过。” 黎念脸上顿时阴云密布,挽住他的手指捏住他的一小寸皮肤,一百八十度地旋转:“我什么时候冲你扑过来了?我分明走得十分正常。” “可我已经在机场等了三个多小时了。”他咝咝吸气,很小声地说,“你就扑过来安慰我一下,这很过分么?” “……”黎念从墨镜后面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假 第 15 部分 如我是明天回来怎么办?” 他脸上还是清浅的笑意:“我猜到你会今天回来。” 两个人在娱记们的一路“护送”下上车,安铭臣左转掉头,斜了一眼外面尚未散开的人群,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清净两天,明天又得上红标题。” 黎念踢掉华而不实的鞋子,抱着抱枕缩在座位里:“我饿了。” 他把她的五根指尖握在手里捏了捏,偏头笑:“一会儿给你做牛排。” 他们离开机场时已是十一点,到宅子的时候已经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安铭臣着手去给她弄牛排,黎念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随便捡了一部电影开始看。 但她看得很是心不在焉,思绪逐渐飘到很远的地方。她想得越来越烦躁,最后索性翻开手机,找出最近关于自己的各种不实报道来自虐。直到安铭臣弯着腰把飘香四溢的牛排放到她的鼻尖儿底下,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黎念仰脸看着他,弯着眼睛微微笑起来,接过盘子放到一边,然后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对准他的脸颊,猛地咬了一大口。 安铭臣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只略略怔了一下便含笑全盘接受。他掌住她的后脑,口气透出十分的愉悦:“我以后会天天享受这待遇么?” 黎念只是微笑,不点头也不摇头。安铭臣坐下来,把她抱到腿上,说:“你知道你刚刚发呆的模样用一个动作概括起来是什么?”他做了一个少女捧腮的姿态,带着隐隐的笑意,“就是这个样子。引用现在非主流们的话解释就是,让我想想,唔,可以是这句,那一处繁华落尽,独留我凭吊那捧逝去的明媚与忧伤。” “……” 安铭臣淡淡地笑,眯起眼想了想:“明天跟我去秦姨的满月宴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黎念却有些忐忑。对于她来说,安铭臣这三个字的背后还意味着整个安家的挑剔眼光。他俩的消息公布得毫无预兆,即使隔了两周,也还是没有要平息的迹象。黎念不知晓这两周安铭臣将各方打点得是否妥帖,她只知晓她目前尚未将自己的心理准备打点好。 安铭臣看出她的不情愿,笑了一下:“不用紧张,满月宴没有多少长辈。老头度假去了,你更加不会遇到。”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再没了不去的理由。 前一夜再次折腾到凌晨,黎念醒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她睡眼惺忪地走出去,客厅餐厅衣帽间都空无 一人。周围十分安静,从楼梯转角处看下去,整座别墅华美而奢侈,繁复手笔雕刻的精致浮雕,绚烂花纹绘出的古董花瓶,以及窗外的重重走廊和喷泉,每一处都与其他地方相合得天衣无缝。 她还从未这样仔细打量过这座宅子。此刻认真审视,发现这里的确完美得像是梦幻中那座尊贵而富丽的水晶宫。 她还是从最近媒体八卦出来的新闻中得知,安铭臣在三年前买下这座宅子时有多轰动。他砸下巨额银子破土动工,又请名师加班加点地赶进度完成,当时人人都以为他是为他那位传闻中的前女友置办下的新婚婚房,哪知却在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最高^潮的时候,王子突然毫无缘由地另娶他人。 这样的故事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在众人的评价里,相对于安铭臣所谓“绝对豪门”的地位,黎念则大体位于所谓“千金”和“灰姑娘”的中间。相较于以往媒体们偏爱她略带狡猾的笑容和优雅的礼仪举止,如今娱记们则更偏爱在她的身上找到各种瑕疵。她的特写镜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那只圆形对焦凸透镜几乎成了显微镜,几乎对她的每一个毛孔都不放过,毒舌又八卦的记者们很想以此辅证自己“豪门新娘也并不完美”的观点。 而再伴随而来的,还有众人对他们婚姻未来的纷纷预测。作秀论甚嚣尘上,黎念因为光秃秃的手指上毫无修饰而被人怀疑他们婚姻的可靠性,安铭臣则因为左迎萌萌等的过往美人更被人怀疑他对婚姻的忠诚。面对他们的隐婚,黎念曾经的漠然,以及安铭臣一贯的微笑,人们的迷惑程度不亚于曾经同样迷茫的黎念。 有人说“黎念面相并不旺夫,还有散财的危险”,有人说“瑞尔日前意图全力进军珠宝业,安铭臣发表声明意在造势”,还有人说“这只不过是对黎念新剧的一种炒作方式”。两个人的一桩婚姻变成了大众眼中的一个话题作文,人人都在尽兴挥洒笔墨,意图把这件事改造成自己所希望的悲剧或者是喜剧。 而安铭臣和黎念面对这样的质疑,难得默契地都做出了一笑了之沉默以对的态度和回应。 黎念煮了两杯咖啡,室内地板并不凉,她赤着脚走来走去,自己竟都没察觉。路过衣帽间的时候听到隔壁书房有隐约的敲击键盘声,黎念循声走过去,轻轻推开那扇淡金色的门,烟雾缭绕的屋内立刻让她不由自主地捂了鼻。 安铭臣对这边的轻微声音恍若未觉,左手食指中指间一点明灭,且已经结了长长的一段烟蒂。右手很有节奏地轻敲桌面,衬衫解 开领口的两颗,平时一贯带着淡笑的眉眼此刻却是十分冷峻,微微抿着唇,愈发显得下颌线条凌厉,而那双狭长的眸子在烟雾后面变得愈发深邃黝黑。 黎念站在门边五分钟后,安铭臣终于注意到她。眉目舒展开,右手轻击鼠标关掉屏幕,扬了扬下巴对她示意手中的咖啡,对她微微一笑:“给我的?” 黎念顺手开了窗户,走过去又被他趁机拽在怀里。桌子上满满的都是公司文件,就那样随意铺开。黎念扫了一眼,每份皆金额巨大,条款精而细。还有一张a4纸上记着许多手机号码,烟灰缸旁边是一串钥匙,和一枚深蓝色宝石袖扣。 黎念探身拿过一份文件,指着上面的瑞尔两个字,看着他说出两个字:“有事?” 安铭臣抿下一口咖啡,伸出手指指着文件右上方的一个“没”,又指着正中间的一个“事”,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黎念又翻出另一份文件,找出一个“安”字,找了半天没找到第二个,于是拽过一张白纸,写下一个“家”,后面跟着一个问号。 安铭臣托着下巴做出沉吟的姿态,慢慢地说:“这念‘家’,jia,一声。” 黎念毫不客气地拧他,被安铭臣躲开,笑出声来:“也没事,都没事。有事的是别人。” 看到黎念瞪着他,他慢悠悠转了老板椅,额外补充:“真的,只是比往常麻烦了一点儿。” 黎念眼尾一挑:“真难得,还有您能摆不平的人呢。” “这算什么话。”安铭臣微笑,“我连最难摆平的黎念小姐都拿下了,其他人还不都是小菜一碟。” “我再次发现,林子昭的话怎么就那么对呢。”黎念噎住半晌,幽幽地说,“你怎么就这么无耻呢。” 晚上七点满月宴。主人身份显贵,所以来客众多。黎念扫遍全场,发现确实没有她最头疼应对的长辈,但却有远远看到他们就开始似笑非笑的林子昭,一身深紫西装登场的韩道,以及她更头疼应付的左迎。 黎念十分无聊地在思考着这叫什么,前欢旧爱喜相逢? 左迎的下巴扬得高高的,依旧是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孔,依旧是那副落落大方的模样。穿着一身明红色的衣裙,自耳垂坠下两串粉色珍珠,随着主人的移动而步步生辉。黎念清楚看到她的目光瞥过她,又转向了旁边的安铭臣,等到黎念从一数到五,她才终于挪开视线。 而安铭臣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右 手边的半米内。嘴角含笑,低敛眉眼,下颌微收,全然没有注意到远处投来的幽怨眼神。 黎念微微眯起眼,觉得这一幕挺讽刺。这世上寡情的人不少,其中左迎算一个,安铭臣也算一个。三角恋关系就这么明晃晃暴^露在大家眼皮底下,只可惜倒是少了闪光灯。 安铭臣没再给她遐想的时间,拖着她一起去看刚刚出生的那个小婴儿,之后又在众人不加掩饰的探寻眼神中把所有问题不动声色地忽悠过去,然后再一脸微笑地拖着她一起安全离开现场。 安铭臣一直带她到角落,然后低着头小声对她说:“其实小娃娃的皮皱巴巴的,真的不好看,对吧?”又用手在空中比划,“就像只小沙皮狗。” 黎念忍不住笑着捅他:“怎么说话呢?” “没有关系。”安铭臣不以为意地笑,“反正他们又听不到。” “这只是满月,以后长开了会很漂亮。” 安铭臣瞥了一眼正向这边走过来的林子昭,微微仰头叹气:“这里真是太无聊了,我想回家。” 黎念悄声说:“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不厚道?” 安铭臣还没来得及回话,林子昭已经站在了他俩面前,带着悠然自得的笑容,拖长了调调叫着安铭臣的名字:“铭臣啊。” 安铭臣微笑着看着他,不着痕迹揽住黎念腰身,然后慢吞吞学着林子昭刚才的调调:“子昭啊。” 作者有话要说:v文通知:今天接到编编的通知,《旧人》会从明天开始入v,倒v两章,从14章开始,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俺也很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和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话说每次入v通告都不知怎么说才最合适……唉……) 十六、 林子昭弯了眼,清淡一笑,把一杯红酒递到他的手上:“钓鱼的时候你还一本正经玩端庄呢,小手都没牵一个,这才几天呀,就爆出同住同出的新闻了,再过了没两天连结婚的生命都发了,噢,当我们透明的啊?你自己说,有你这样干的么?” “对不住。”安铭臣嘴上这样说,却明显没什么诚意,“谁让你对你宝贝女儿什么都敢说,万一漏了陷儿你兜得住?” 林子昭嗤了一声:“心心才多大点儿,你拿她当借口!你无耻,真无耻!” “哦哦,”安铭臣斜眼睨他,“江承莫跟宋小西刚定下来那会儿你瞒我们瞒得多严实啊,还不是因为心心对 宋小西改口叫了婶婶我们才知道的?我这是拿她当借口么,我分明是在给你的嘴巴留面子。” “……还不是江承莫威胁利诱,死活让我保密,否则我用得着这么憋屈地瞒着么?该死的,过后了这厮也不帮我解释一下。”林子昭一脸怨气地回忆,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眉毛又缓缓舒展开,单手掐腰瞧着他,“哎,说什么呢?你别妄想转移话题。今天晚上你甭想跑,一会儿一块儿去喝酒,不把你灌醉你休想回家。闹洞房我们虽然错过去了,照样有的是法子整你。” 安铭臣只是一径的微笑,不说话。黎念悄悄拽了拽安铭臣的衣袖,后者很配合地低下头,她稍稍踮起脚尖,挨近他耳边说:“我去趟洗手间。” 安铭臣一扬眉,微微抬起眼,看到不远处正将手机放回手袋内的某个人。他眯起眼,悠悠“唔”了一声,挑起眼尾看着她:“跟左迎?” 黎念也挑起眉梢,乜他一眼:“你心虚了?” “那你吃醋了?” “……不要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确实是有点儿。”安铭臣轻笑,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十分钟,最多十分钟,再不回来我去找你。你和她总归不对盘,十分钟足够了。” “你还知道我们不对盘,真难得。” “媒体不都这么说。” 黎念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想顺便追究一下他的往事,但想到自己以前也有把柄在他手上,只好作罢。 安铭臣单手抱臂,半侧过头去看左迎,却对上对面捂着牙帮冷眼瞧着他俩的林子昭。他抱着双臂斜眼看他俩,凉飕飕地说:“酸,真受不了的酸。” 安铭臣把黎念不动声色地向前轻轻一推,看着她离开才收回视线,然后瞟了一眼林子昭,语气慢慢吞吞:“最好能酸死你。” 林子昭很鄙视地看着他:“我看你是被美色冲昏了头。” 安铭臣也不辩驳,倒是笑了一下,垂下眉眼慢慢抿了一口酒,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 林子昭指了指一边的休息位,两人走过去坐下。他点燃一支烟,又递过去一支,却又被安铭臣推回来:“不抽。” “哟,你还真改做二十四孝好丈夫啦?”林子昭瞅了他一眼,“连烟都戒了?” “没有。”安铭臣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韩道,微微眯起眼,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口吻,“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我今天晚上没开玩笑,全是拿开玩笑的口气跟你说正事。”林子昭拧着眉毛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态度,中指关节点了点玻璃桌,“安铭臣,你回回神,ok?” “我知道。”安铭臣看够了,总算把视线收了回来,双腿交叠微微歪着靠在座位上,话说得不咸不淡,“你要说的我知道。虽然我确实做了努力,但黎念转变也确实太突然了。用你自己的话说就是,前两天我俩还在那儿跟俩平行线似的矜持得不行,转眼就相交了,相交了还不行,还绕成了麻花圈儿。你要说的不就是这个?” “看来你还算有点儿定力。”林子昭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安铭臣抿着唇一言不发,眼神凝住远方一动不动,过了片刻突然笑了一下:“你不是说一块儿去喝酒?说吧,去哪儿。” 黎念走出大厅,跟着前面那道红色身影拐过两重走廊,直到一个葡萄花架下停下。左迎靠着一边的石雕方柱,面色平静,看她也在站着笑了笑,指着一边的长椅:“坐吧。” 黎念看了看她昂得高高的头颅,思量了一下,还是坐下来。 左迎看了她许久,然后缓缓笑出来:“我倒是没想到是你。”她歪着头想了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黎念觉得,如今她作为大众眼里的所谓获胜者,面对败北者的挑衅或者服输,总应该做些什么。可是她实在跟她无话可说,虽然这样一言不发在对方看起来照样也很有不屑的嫌疑。 左迎也收拢裙摆坐下来,慢悠悠地说:“我很想知道,你既然一直都有安铭臣这座靠山,以前为什么不顺便用用?” 这个问题真是提得有技巧。黎念看着左迎,脸上是淡淡的公关牌不置可否的微笑。 她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她在结 第 16 部分 婚前问安铭臣为什么要娶她时他的回复。那句“以后你会知道的”再配合着淡淡的微笑说出来,真是既可以把不想回答的问题成功忽悠过去又顺便能让人显得深沉。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左迎立刻“哈”了一声:“这话安铭臣也对我说过。” 然后就有五秒钟的冷场。 左迎顿了顿,突然说:“我为那天给你打的那个电话道歉。” 她的姿态很诚恳,尽管表情有些不自然。黎念有点讶异地看着她,很想冲口问问她今晚的态度为什么这样平易近人,实在是不符合她以往的风格。 黎念摇摇头,心里对这种对话十分头疼。她一边鄙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一边又很仔细地拿捏着措辞,慢慢开口:“小时候我和一位兄长玩纸牌,我把压岁钱输了个光。我十分郁闷的时候他告诉我一句话,输得一无所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一无所有才不怕再输。而一旦有胜利的机会,就很快又会赢回来。” 左迎翘起一边的唇角:“我可没有输。” “我也没说你输。只不过突然对我自己有点儿感慨而已。”黎念看了看时间,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还不到十分钟呢。”左迎嘴角的嘲讽随着这句话终于清晰起来,“安铭臣难道还怕我会加害你吗?” “你想多了,只不过是宴会散了该走了。”黎念的脸色淡淡的,“再见。” 她顶着左迎很是异样的目光走回大厅,很快就又连同安铭臣一同打包去了最近的一家会所。一干男士进了包厢后就直接点酒,虽然顾虑到她淑女的身份,对她开的玩笑和打趣都很轻,但他们又心知肚明安铭臣肩负护花使者的使命,所以打着给黎念敬酒的名义暗里一次次地豪灌安铭臣。 这里面甚至包括看起来似乎是真正的谦谦君子李唯正,大概那次接风宴被“接”得太狠,所以这次敬酒也相当不遗余力。 安铭臣没得选择,擅长的巧言令色技能对这些一起长大的发小压根没有用,只能一概接下。黎念看着他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眼睁睁也没一点办法。 这就是一场变相的闹洞房。 最后还是李唯正最先心软,看了看安铭臣微微眯起的眼,说:“他喝得不行了吧,你看手都拿不稳了。” 林子昭“啧”了一声,颇是不以为意:“他装呢。只要他脸没白得透明,那就代表没事儿 。话说装醉这招铭臣还教过我呢,是不是啊,安董?” 安铭臣端着酒杯在嘴角,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叫恩将仇报知道么?” 林子昭笑得特别没良心:“仇报就仇报吧,你以为娶个老婆就那么容易的?” 等到他们终于被放行回家的时候,安铭臣已经喝到微醺。眸子愈发黝黑,眼神也不再清明,唯一庆幸的是还能够在她的搀扶下走回卧室。 安铭臣靠在床头半躺半坐,从进了卧室就开始闭目养神,黎念倒了一杯蜂蜜水凑到他嘴边,他睁开眼看了看,却并不接下,倒是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勾住了她的下巴,眼尾斜斜挑起,深秀的眼眸满含春色,然后慢慢叫出她的名字:“念念。” 黎念轻轻拍开他的手:“喝醉了你。” 他不理会她的话,兀自慢慢地继续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确定是昨晚不是现在?” 安铭臣的眼角依旧蕴含笑意,“我梦到你手上浮着一个泡沫,很圆很透明,也很漂亮,但你只是轻轻碰了碰它,就破了。”他顿了顿,微微歪着头瞧着她,然后继续说下去,“就像是现在我跟你一样,太甜了,让我竟然觉着有点儿不真实。” 黎念很严肃地给他判断:“你真的喝醉了。” 她递过来蜂蜜水,他依旧拒绝,垂着眼看着她,手指因为醉酒而微微发烫,抚上她的眼睫毛,力道很轻却不算稳,但他依旧固执地来来回回摩挲,然后缓缓地说:“念念,你要记住,我现在做的事,都是为了你。” 他的指腹带着暖意熨帖她的眉眼,黎念不敢动,过了一会儿他却又突然停住了,只盯着她出神,然后嘴角牵出一抹笑,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地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上依旧站着些微醇酒的味道,微辣而且潮湿。他只是轻轻碰触,并不深吻。黎念被他半是挑逗半是诱惑的动作弄得恼火,他却突然轻轻笑了出来,手指抚摸上她的后颈,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安铭臣的动作缓慢,手指却还是很灵巧。他的一只手压住她,同她十指交叉,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背探进去,很是准确地解开了她的胸衣。 安铭臣浓而长的睫毛近在咫尺,一双眼睛因为微醺反而变得格外深邃,脸庞线条美好,淡淡地笑看着她,然后缓缓压下来,带着清冽的酒香气。 他偏过头,在她的脖颈处辗转,嘴唇轻轻贴上去,一点点地 刷着她敏感的皮肤,每一下都是分明的挑逗,都可以引起黎念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栗。 他刻意延长时间,手指像是带了魔力,黎念被他折磨得无力抵抗,只能轻声低哼。然而安铭臣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缓慢,最后他贴住她的脖子,只剩下了绵长的呼吸声。黎念的手依旧被他握住手里,她终于觉得不对劲,扭过头去看,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黎念一夜没有睡好,反倒是在第二天去机场的路上开始发困。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还是在安铭臣捏住她的鼻子让她呼吸不畅的情况下才悠悠转醒。 安铭臣好笑地看着她:“喊都喊不醒,睡得跟啄米小鸡一样。到了那儿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黎念睡眼朦胧地点头,然后睡眼朦胧地下意识就要开门往外走。安铭臣忽然把她拽回去,捞过她的右手,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枚戒指,捏住她的无名指,慢慢地套了上去。 他的眉眼沉静,表情甚至有些严肃。动作缓慢而安静,在戒指抵达指根后,他依旧捏住她的手看来看去,直到表情中渐渐现出满意。 这一突然的举止让黎念再困也彻底醒了过来。一枚十分大气漂亮的戒指,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指环,冠顶由一枚粉钻和六颗小钻包围,戒指内圈似乎还有曲曲折折的符号,只稍稍转动,就可以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安铭臣斜撑着方向盘,微微地笑:“这一个不要再扔了。” 黎念顿时睁大眼看着他,安铭臣却笑了出来,把她拽过去捏住她的下巴亲了又亲:“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枚婚戒扔到草地上的时候,其实我就在不远处的喷泉后面。” 黎念在这座别墅扔过的东西太多了,但这枚婚戒因为存在某种意义,所以她还是记忆犹新。时间是在她为了离婚最后踏入别墅的那一次。她还记得自己那次是被安铭臣气到极点,扔完戒指还不够,还发誓一定会不惜代价地离开他。 “后来我尝试去找过,但没找到。”安铭臣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很淡然,看到她恍惚的脸色后又稍稍收了笑容,慢慢地说:“我说过你要求的我都答应。现在再添一句,你想要做的,我也不阻止。念念,记住我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噢,最近真是太二了。倒v通知发到了v章节里,第二天才想起来自己干的二事,然后到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我本来还可以在章节内容提要上写上“倒v”字样提示一下的,我真是太囧了。==|||||对重复购买过 的大人们表示歉意,想要退款的可以留下晋江客户号和账号,俺会站内转账回去的。 ps,留言啊,你何时才能不这样形销骨立?你瘦得俺很心痛……-- 17、第十七章... 黎念一直到下了飞机与ada会合,都没有特别想明白安铭臣刚刚说的话。她精神疲惫,兼心不在焉,化妆时可以看到明显的黑眼圈。但所幸杂志封面要求的写真是烟熏妆以及慵懒情态,黎念穿着白衬衫外搭黑色小西装斜歪在黑色木椅上,单手掐腰,下巴微微扬起,眼睛半睁半闭,倒是歪打正着地把一位现代白领颓废而性感的状态演绎得恰到好处。 拍摄完毕后有杂志安排的采访,黎念遇到夸赞说谢谢,遇到被比较说不敢当,遇到最近的敏感问题则只笑着不说话。她半撑着下巴靠在沙发里,眼睛躲在墨镜后面神游,其实十分昏昏欲睡。 其他人看不出来,ada却早就熟知了她犯困时的套路。回酒店的路上黎念便遭到了她的打趣:“昨天晚上又是几点睡的?安铭臣知道你好几天不回去,是不是特别舍不得?” “您消遣我。”黎念闭着眼蹙着眉,“我就是失眠睡不着,跟别人没关系。” “据说没心没肺的人从来不会失眠。”ada笑,“以前我压力大也天天晚上失眠,睡不着就折腾我家那位,最后他被我折腾烦了,就开始斗嘴,斗着斗着我说不过他的时候,我就消停了。” 黎念抿着唇,笑得很含蓄:“莉莉是不是就是这么被你折腾出来的?” “敢跟我这么说话?”ada佯怒,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太要命了,还真被你说对了。” “感谢您的友情素材提供,我会引您为戒的。” ada扯了扯她的面颊:“越说越来劲儿了是吧?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她稍稍收敛了笑容,说,“章青导演昨天下午给我打电话,他那个电影敲定了你是女主角,这是个好消息。但你也知道,左迎也为这个角色争取过。她那个性格,你都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前因后果连起来,黎念很快想通了所有的事。她把昨天晚上左迎和她的对话说给ada听,ada皮笑肉不笑:“估计有点儿见风使舵的意味。她最近人气有点下滑,说的不好听一点,你跟安铭臣的新闻爆料,她其实受益最大。” 黎念晚上接到安铭臣的电话,对方的音调带着惯常的慢条斯理:“听说l市的鼻烟壶十 分好看,我上次去没来得及买,这次你抽空带两个回来吧。”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黎念无意识敲着酒店的镂花画框,“昨天晚上你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他笑了一下:“哪一句?” “……算了,没事。”黎念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最近事情多,大概半月内都不会回去。” 安铭臣慢慢地笑:“其实昨天晚上我还是有些印象的。比如说,你似乎给我倒了一杯蜂蜜水。” “真难为你还记得。”黎念很冷静地回应,“那我给你倒蜂蜜水主要是因为你哭着闹着求我给你倒,你还记不记得?” “真的?”安铭臣轻轻地笑,“我酒后竟然这么失态?” “当然。你还说,你为左迎的事感到理亏,于是主动提出睡地板。” 安铭臣这回大笑出声:“怪不得我今天腰特别酸,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那边的声音变得稍稍嘈杂了一些,似乎有人在叫“安董”,安铭臣应了一声,黎念问:“你在哪里?” “在外面吃饭。”他带着隐隐的笑,“很无聊,不如调戏你的时候有趣。” “……”黎念满头黑线,“你可以挂断了。” 他“唔”了一声:“那有没有临别赠言?” 黎念想了想,捉弄他的心情顿起,细着嗓子慢声慢气:“安大叔,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沧桑的眼神,还有您满含风霜的双鬓。” 她调侃他比她大六岁,安铭臣不可抑制地笑出声,“萝莉小姐,我一直在想念你漂亮的黑眼睛,还有,嗯,”他顿了顿,“我们同样漂亮的卧室。” 黎念低低咒了一声,迅速挂了电话。 黎念最近忙于飞往各地宣传新剧,以及拍摄广告,行程排得很满。偏偏这个时候韩道给她打电话,想和她见一面。 她那个时候正在k市短暂停留,恰巧韩道也在附近。韩道驱车去找她,初初见到她就“哟”了一声:“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 “失眠多梦,还头疼。”黎念搅着面前的饮料,“表现的真的很明显?” 韩道很郑重地点头:“就像是深闺幽魂,愁眉不展,怨气深重。”说完自己就开始笑,“不是说去度蜜月么,怎么没有去?” “……都比较忙。你怎么也在这附近?” “黎念,你问这个问题是故意的么? ”韩道收了笑容,“明天是什么日子,我就算是在国外也得回来啊。” 黎念低着头,露出光滑的脖颈,外面阳光透过来,让她的脸颊染上了金色。她垂眼沉默了半晌,最后低声说:“我明天不去了。” 韩道叹了口气:“果然跟我猜的一样。路渊曾经跟我说过你的性子,你猜他说的什么?嘴巴毒心又软,不想欠人情。不管涉及什么感情问题,就一个念头,想逃跑,还快得跟八百米冲刺一样。” 这样拙劣的笑话,黎念笑不出来,并且面无表情:“不要提他。” 韩道仔细辨别她的脸色,然后再次叹气:“我明天上午过去,你真打算不跟我一块儿么?” 黎念这次沉默的时间更加久,直到面前的茶冒出的袅袅热气渐变得越来越少,才终于答话:“……你明天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黎念认为自己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对于她来说,失眠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刻的困扰。她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明明昏昏不醒,却又总是似睡非睡。 她努力使自己的脑袋里空无一物,却发现这十分困难。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钻进来,让她只能大睁着眼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l市下了雾蒙蒙的小雨,从市区一路绵延至墓地。天色灰沉,黎念抱着白色的花束,和韩道一起慢慢走上山。 她一路上都在默念自己不要哭,可当她看到墓碑上那个人的笑容时,还是鼻头一酸,忍不住掉了眼泪。 照片上的路渊笑容清浅,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在嘴角边。穿的是那件他最喜欢的深色衬衫,他说“因为长得孩子气,这样穿才能稍稍显得稳重”。 在她的记忆里,因为心脏病的关系,路渊从小便不能跑,不能大笑,不能大声吵闹。而她在大人眼中一直安静乖巧,所以在大人眼中他俩一直是最佳的玩伴。 他们一起玩象棋,书法,学画,一起去医院,还有一起从小长大 第 17 部分 。 路渊一直是笑着的,即使是在手术后从麻醉中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黎念记得路渊曾经说,为了已经摔碎的罐子哭泣,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 她和韩道一起把墓碑附近打扫干净,把雨迹擦干净,然后放上花束。黎念站起来,捂住嘴,微微仰着头,努力把眼眶里的酸涩逼回去。 她让韩道先下山,自己则又待了许久。头发已经被细雨打湿,可黎念恍然未觉,其实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这样做纯粹觉得这样待下去比下山要合理。 接着她淋雨的效果很快就显现,从她回酒店就开始打喷嚏,到晚上ada叫她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出现低烧。 ada对此很无奈:“……我去给主办方打个电话,请他把明天的时间推迟一下。” 黎念刚刚打完针吞完药,趴在被子里昏昏欲睡。ada要出去打电话,安铭臣的电话正好打进来。黎念一眼看到手机上的十一位号码,立刻拽住了ada的衣角。 ada还没转身,黎念就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手里,手势加语言:“就说我睡着了。” ada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小念,按道理讲,生病的这个时候给男人撒撒娇其实再合适不过了。” 黎念瞪她一眼,因为鼻塞,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别告诉他我发烧了。” ada好笑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在她的眼神下把手机绿色键按开:“你好。” 室内很安静,黎念可以听到安铭臣顿了一下,略带肯定地说:“ada?” ada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回应:“是,我是ada。黎念在睡觉。” 那边声音渐渐低下去,也不知说了什么,ada一直“嗯嗯唔唔”地答,几句话内就已挂断。 “安铭臣说要出差一周左右,这几天不在t市。手机估计也不开,有事的话可以打给他的助理秦鹭,电话号码一会儿他给你发过来。”ada把手机还给她,又是笑,“说得真是太有条理了,就跟交代小孩子一样。” 黎念“唉”了一声,幽怨地看着她:“您不是要去打电话么?” “我不理解呀,”ada反倒在床边坐下来,“你说生病了给老公抱怨一下,这是多么正常的事儿,怎么你俩相处得就这么怪胎?” 黎念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把被子像蚕蛹一样裹在身上,过了一会儿,声音不甚清晰地传 出来:“总之就是不想。” 过了几天黎念回到t市。她没有给秦鹭打电话,后者倒是主动打给了她。那个时候她正窝在花廊下面看刚从书店买回来的心理方面的书籍,沐浴在阳光底下,刚刚生出一些睡意。 秦鹭打完招呼,第一句话让她感到十分奇怪:“请问安董在您旁边么?” “……”黎念有点儿莫名其妙,“他不是出差去了么?” “安董电话这两天一直关机,公司副总有点事要找他,一直找不到。”秦鹭语气里透露出失望,“冒昧打扰到您,十分抱歉。” 电话很快挂断,黎念眯眼看着花园里开得正盛的姹紫嫣红,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丁点儿睡意又全部褪去。安铭臣明明告诉她有事可以联系秦鹭解决,可他的秘书如今却打来电话向她要他的行踪。她歪着脑袋沉默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安铭臣连他出差的城市都没有告诉她。 黎念得了三天假期,计划为之前的忙碌好好犒劳自己。她穿着宽大的罩衫去电影院,在开场之后捡了最后面的位子坐进去,然后抱臂观摩电影里左迎的一颦一笑。不管这个人的人品如何,黎念不得不承认,她的演技确实比她老道得多。 黎念忽然想到,现实里安铭臣其实比她更像一个演员。他可以连续许多天都戴着笑容面具,在人群里左右逢源,只要可以达到目的,低调和张扬都只是他的工具。他又可以连着赴三个饭局,看起来却依旧神采奕奕,并且接过一杯杯各式各样的酒,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安铭臣在微醺的时候,确实和他自己说的那样十分喜欢戏谑她。或者是捏住她的下巴调笑,或者是把下巴枕在她的肩窝里,放松了全身倚靠她,直到黎念被压得向后弯了腰,他才懒懒地站直身体,笑得眼底堪称风情万种,并且毫不客气。 黎念这两天一直是一个人待在偌大别墅里,夜晚这一带都很宁谧,宁谧到让她有点儿发慌。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机不敢离开身边,客厅卧室的灯都会打开,但她依旧觉得害怕。 今天中午她给安铭臣打电话,得到和秦鹭一样的回应。黎念有一团浓重的疑惑堵在心口,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慢吞吞地驱车回到水晶庄园,开门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异样。放在鞋架上的男士拖鞋已经不见,沙发上有一件灰色男士外套,还有一只黑色小行李箱安静地放在拐角处。 黎念呼吸一滞,快步走上二楼。室内太安谧,高跟鞋踩在台阶上的声音清晰而急促。 她猛地推开卧室的门,窗帘厚厚地遮挡住外界光线,卧室空调开着,温度刚刚好,而那张大床因为承受了某个人的重量,被迫蔓延出无数褶皱。 安铭臣以手支颐,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眉眼间尽是淡然,听到门口响动半睁开眼,见到她毫不掩饰的吃惊表情,反倒笑了出来。他在床上慢慢坐起来,手肘搭在膝盖上,一手撑着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渐渐平静下来,也不说话。 黎念的手指摸上一边墙壁,“啪”地打开了吊灯。安铭臣眯了眯眼,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手机关机,秦鹭找不到你,前几天已经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他“唔”了一声,沉吟着说:“所以打扰到你的清净了么?回头我提醒她一下。” 黎念蹙着眉看他,见他依旧在淡淡地笑,眉毛皱得愈发紧,最后望了望天花板,索性扭头就走。 安铭臣在她身后低低地笑,缓缓念出两个字:“念念。” 这两个字果然依旧有效。黎念握着门把手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双手环臂冷眼瞧着他,见他依旧笑意盈盈地不说话,忍不住嗤了一声,扭过头去。 他抬腿走过来,把她揽过去,下巴搁在她的发心里,声音里依旧是那种慢条斯理的笑意:“想我了可以直接说,我又不会笑话你,不必费力把秦鹭拽出来当借口。虽说助理替老板偶尔当回挡箭牌也是必要,但现在这种场合倒是可以省略。” 黎念梗着脖子说:“鬼才想你。我这两天难得清净得不得了。” 他愈发乐不可支:“那是谁今天中午给我打电话?还是连着两个呢。” 这句话立刻招惹来一顿拳打脚踢,安铭臣一声不吭全部笑着承受,最后黎念的指甲狠狠掐进他的肉里,他终于抵挡不住闷哼出声。 黎念推开他,冷冷看着窗帘一言不发。安铭臣凑上来,尝试接近,失败,再尝试,再失败,三度尝试,三度失败,最后他细细瞧着她,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现在真实多了。这样的死鸭子嘴硬才比较像你。” 这话说得黎念更加恼火,于是安铭臣再次招惹来一顿比刚刚那次更严重的拳打脚踢。 安铭臣出差考察的地方因为禁止手机通信,一连几天都保持关机状态。黎念问他:“难道就没有固定电话?” 安铭臣瞅了她一眼:“我在等你给我打电话。结果今天去机场的路上才记起来原来你打过来我也接不到。” &q uot;……"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三千字总是看着不爽,干脆补足了事。明天假如更新的话会比较晚,大概十一点半左右,如果还没更,那就是周三早晨七点左右更下章。=3= 霸王越来越多了哦?啊呜…… 18、第十八章... 十八、 黎念最近迷上了炒股。她原本只是粗略懂得熊市和牛市,但还是抱着玩玩的心理投了一点钱进去。而结局也并不好,三天后她看好的股票便开始下跌,一直到两周后股份公司高层传出震荡新闻,终于导致当天交易日该股票跌停。 但因为有安铭臣这本因材施教的教科书,所以这种惨状只发生在开始,却不会发生在结尾。安铭臣挑了一个工作日,专门把她带到公司,手把手教她实战炒股。黎念在许久之后都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她跟在安铭臣身后,从走进瑞尔开始,到进了顶层安铭臣的办公室,见到的每个人露出的表情都足以称得上精彩。 “不能太相信系统数据。股票结合公司高层以往的策略来分析会更有利,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找个时间跟你详细讲。有的股票短暂时间里有下降,也不要抛。举个例子,”安铭臣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笑,“比如说em珠宝这样的。” 黎念陷在老板椅内,安铭臣站在她身后,单手撑住桌子虚虚环住她。黎念平心静气两秒钟,忽然低下头,捏住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把它从她的胸^部拿开。 安铭臣叹了口气,干脆把椅子转过去,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推到一边,然后弯下腰,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合抱住她的膝盖,将她稳稳地从椅子里抱到了桌案上。 中间他甚至还掂了掂,然后屈起食指刮了刮她的下巴,微微眯了眯眼:“最近减肥了么?比以前轻了不少。” 他的手指从她的脖子滑下去,接下去的意图昭然若揭。他们的身后是一大片的玻璃窗,阳光肆意透过来,视野极开阔。黎念面无表情地拂开他的手指,瞪了他一眼,正要开口,看到他渐渐染上颜色的眸子,忽然想起来什么,眼珠一转,笑得像是一只狡猾的猫咪,然后突然主动环上了他的脖子。 他的后背挺直,仰头靠上来,嘴唇贴上他的,舌尖沿着他形状好看的唇线一点点吮吸,或轻或浅,一下下地碰触,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捕捉。 但当安铭臣终于忍不住,真是想要反客为主的时候,她却又突然离 开,转而去咬他的耳垂,上下牙齿在上面研磨。黎念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衫前襟,半伸进去,解开他领口以下三颗扣子,另一只手从他的脖子后面绕过去,又环过来,手指按在他的大动脉上,来来回回地摩挲。 等她听到对方有极细微的轻喘后,稍稍后退开,带着点不怀好意地瞧着他,嘴角有一点笑容,眼睛里也有眸光流转,然后低下头,手指从他的领口探了进去。 她顺着细腻的皮肤纹理前进了十厘米,然后停住,指甲掐住了他的一丁点儿皮肤,大拇指则在一边缓慢地画着圈。 黎念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安铭臣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底深沉似一汪深潭水,黑亮得近乎有光躲藏其中。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歪了头,闭上眼,凑上去,柔软的唇瓣突然印在了他的喉结上,在上面游移了两下,又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上去。 她的技巧其实并不熟练,舌尖的挑逗甚至略显笨拙,并且无从抓住他的敏感点,所以挑的地点很随机。但胜在她有一位好老师——她所有的动作全部来源自以前安铭臣调戏她时用的手法。 黎念如愿以偿地听到安铭臣的闷哼,他的心跳在加速,黎念按以往经验计算着他濒临爆发前的时间。然后,在他想要把她推倒在桌案上时,黎念先行一步,忽然猛地推开了他。 安铭臣的呼吸很浓重,有淡淡的异色在脸上,衣衫被她解开又揉搓,已经皱得不像样。假如是在拍摄影棚,他这副模样倒是十分适合拍摄以“颓废性感”为主题的写真,可这里是瑞尔的办公室,安铭臣日常办公的地点。 安铭臣的一双墨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她,黎念嫣然一笑,在快速确认自己着装并无不妥后,手指在安铭臣来得及阻止之前果断按下了旁边的通话键,声音十分甜美:“秦小姐,请进来一下,安董有事要交代。” “……” 黎念依旧整夜整夜地失眠,这个问题从很久之前就困扰她,今年却尤为严重。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被安铭臣习惯性牢牢搂住,她生怕翻身会吵醒身边人,只好一整夜都一动不动,结果到第二天便浑身酸疼。 后来连她自己都无奈,每晚索性都大睁着眼,一遍遍数着安铭臣的眼睫毛。他那双惯常似笑非笑的眼眸被遮住,嘴角也放松,头发微微散乱,一张好看脸庞此刻便显得很是闲适无害。睫毛黑而浓,一根根都很翘而长,黎念总是数着数着便花了眼,再重头再来,最后发现她这样竟然可以慢慢睡过去。 失眠导致她心情也不好,连带安铭臣也跟着遭殃。比如某天清晨安铭臣一定要把她拽起来一起在花园里捣鼓他的那对宝贝花,萎靡不振的黎念跟着他一遍遍除草扒土施肥加浇水,又遭到安铭臣的一句调笑,很快就失了耐性。 她怒气冲冲地发了好一顿无名火,把安铭臣弄得十分莫名其妙。他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有点儿了悟的意思,点了点嘴唇,接着笑了一下,对她说:“等一下。” 过了两分钟他又回来,手里一只棕色方盒子。他拈起里面的一块东西递给她,:“来,吃块巧克力。” “……”黎念站在原地呆滞了三秒钟,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敢情他还以为她现在处于每月的特殊暴躁期,所以不会与她计较。 黎念看着他,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把已经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尽管她在尽力掩饰,但她整天恹恹不振的事实还是被安铭臣发觉。他提出去医院,被黎念拒绝,又提出度假,这次黎念想了想,没有反对。 两个人腾出一天的时间研究路线,又腾出了半个月的时间专门旅游。黎念很认真地按照网上介绍的最佳旅游线路来安排行程,安铭臣站在一边听着,对她的建议不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两个人第一天一起去爬山。再于是没还走多久就已经气喘吁吁的黎念遭到了安铭臣的取笑,说她爬山的速度还不如不远处那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说完他还意犹未尽地捏了捏她的胳膊,用一副评价物品好坏的客观口吻说话:“胳膊比那位老太的拐杖粗不了多少。” 黎念恨恨瞪着他,索性真的赖在原地不走了。他们凌晨起床爬山,本是为了爬上山顶看日出,如今被她一折腾,预算的爬山时间已经 第 18 部分 过半,他俩却离半山腰还差得远。 安铭臣瞧着她赌气的神态,淡淡地笑,把相机放回套子里,背过身,然后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稍稍转过头,对她说:“上来。” 黎念的模样有点儿呆。她很想确认一下安铭臣此刻是否正常:“你真的要背我上去么?” 他挑了挑眉,还是那两个字:“上来。” 黎念顿了一下,乖乖趴上去,安铭臣托了托她调整姿势,慢慢地向上走。黎念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胳膊上,把胳膊枕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歪着头,可以在渐渐明亮的光线中看到他行云流水般的英俊侧脸,沉静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以及抿起的唇线。 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庞,不适合沮丧和绝望。黎念抱住他脖子的双手紧了紧,伏在他的背上一声不吭。 黎念和安铭臣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算是安静,却极少会像现在这样让人感觉很乖巧。安铭臣挑了一个空当突然回头,果然看到黎念没来得及掩饰的咬着唇角的表情。 那分明就是一副“我很纠结我欲言又止”的模样。安铭臣忍不住又开始取笑:“现在累的是我吧?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发愁?” 黎念声调起伏成一条直线:“我只是怕你突然一个不稳,把我从半山腰给摔下去。” 他“啧”了一声:“你再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真有这个可能。”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再次打破沉默:“念念,把我的手机拿出来。” 黎念依言而行,他瞥了一眼,双手把她向上面顶了顶,接着指示:“调出相机,给现在我背你的样子拍张照片。” “……”黎念黑线,把手机收回去,“这个就不用了吧。” “为什么不用?”安铭臣显然十分理直气壮,“这是你虐待我的罪证。” “……” 第二天天气正好,两个人去了海边的沙滩。安铭臣试图教她游泳,黎念看出他眼里的不怀好意,死死抱住救生圈不肯撒手。安铭臣目的未遂,只好在沙滩上堆沙雕,后又借机报复性地把她压在沙滩上打滚。后来两个人都脏兮兮,他便顺理成章地把她带到海里,然后再在一个黎念疏忽的时候,把她的游泳圈出其不意地扔出去一米远。 黎念没有防备,立刻掉进海里,被迫狠狠呛了水。等安铭臣把她托起浮出水面后,她已经咳得流了眼泪。安铭臣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又以一副“我比你资格老”的口吻 说:“这是学游泳的必经之路,呛几口水之后就会了。小时候老头教我游泳的时候,就直接把我扔进了游泳池里,学不会不准我上去。那一下午我都在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等晚上学会了,就开始喜欢上了。怎么还咳嗽?好点儿了没有?” 他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试图凑近了察看她的状况,黎念没好气,伸出手把他那张俊脸狠狠地推了回去:“你家游泳池的水有这个难喝么?!” 于是可以想见,黎念当天没学会游泳,安铭臣当晚也十分不好过。 后来连续碰上两天阴雨连绵的天气,两个人窝在酒店看电影,上网,玩扑克,或者干脆在床上赖一整天。安铭臣翻出手机里的图片给她看,其中有一张是黎念皱着鼻子站在花园前面发呆的模样,微微鼓着腮帮,表情像是很苦恼。 照片的角度不大好,很明显就是偷拍。黎念伸手去抢,安铭臣不给,还很从容而淡定地翻出下一张给她看。 这张里面有两个人,其中她是穿着吊带睡裙侧卧的模样,双臂露在被子外面,正很紧地抱住安铭臣的胳膊,头微微仰起,嘴唇贴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他抓拍到,她竟然是难得的睡得香甜。 黎念很头大,安铭臣却笑得十分开怀。“我还没给这些照片取个统一的名字,”他低下眼,装作沉吟的模样思考了一下,慢慢说出三个字,“唔……艳照门?” 安铭臣话音刚落,就立刻被黎念从床上踢了下去。 这半个月就像是指缝里的水,眨眼间已经消逝得飞快。旅游地点阳光毒辣,安铭臣每次出酒店前都很仔细地检查黎念的遮阳帽有没有戴好,鞋子里有没有藏了沙子。他们去附近的果园偷青果,吃当地的名小吃,穿复杂的民族服饰,在亭子里吃用凉水浸好的水果,以及请脸红的腼腆青年或者女孩子为他们拍照。 黎念努力抛开工作抛开杂念,连手机也不开,完全抱着好好享受和好好留念的心理来面对这一切。她似乎许久都没这样快乐过,每次闻着安铭臣沐浴后的香气,就觉得十分心安。可她又似乎许久也没有这样压抑过,每次夕阳斜照,红彤彤的晚霞映红人脸的时候她就觉得十分难过。 离旅游结束的时间越近,她就越不安。她越不安,就越难以入眠。 等他们重新回到t市,黎念蓦然发现时间已经过的这样快。t市的秋天很短,夏天过去,天气转眼已经迅速变凉。安铭臣亲手栽下的花朵在他们旅游前还开得很好,回来的时候 许多却早已衰败,花瓣红红白白地落在地上,假如配合上夕阳晚霞,以及一首老歌,就很能渲染出一种伤感与苍凉。 掐指数数,距离黎念和安铭臣曝光结婚已经将近半年,但还是有媒体在乐此不疲地报道他俩的事。其中有一张照片地点竟然还是在超市。那天黎念兴致上来,提出要自己做饭,之后便说干就干地去了附近超市采购食材。安铭臣那个时候刚刚回家,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自然是要“伉俪相携”地和她一同去。 不想却被人拍到。那时候安铭臣还没来得及换下上班正装就陪她过去,举手投足间身材显得格外挺拔与颀长。他走在前面推着购物车,黎念挨在他身边,则很是有点迷惑地对着一众疏菜东张西望。他俩明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那是那一幕看上去,两个人竟然仿佛真的有一种无形的默契。 半年的时间,足以让人养出不少习惯。比如说黎念在安铭臣的时刻监督下习惯了每天三餐都喝粥养胃,也习惯了外出拍戏时按时打电话报备时间地点,还习惯了床上总有另一个人霸占一半空间,她在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清香气的情况下慢慢进入浅眠。 黎念想,假如安铭臣是一个导师,他必定也会做得很成功。这样强大的细雨润无声招数,让她在最终试图抽丝剥茧的时候,如他所愿的那般发现自己已经剪不断理还乱。 半年之前的每一天,她都如蛰伏的蝉一般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可如今这一天终于像韩道精确计算的那般即将如期而至的时候,她却悲哀地发现,她已经开始自乱阵脚。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下字句,不影响阅读,可不回看。 下一章字数比较多,大概七千字左右,俺需要酝酿一下,打算后天早晨一起更。希望留言可以给力一点,真的希望留言可以给力一点。== 十九、 两人从度假村回来,自下了飞机的那一刻,气氛就开始渐渐变得微妙。秦鹭带着微微蹙起的眉头来接机,在见到安铭臣出来后明显松了口气,小跑着迎上来,旁边有人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秦鹭立刻很有效率地把手中的手机递了过去。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一长串都没有停歇,安铭臣很认真地听着,脸色淡淡的,只是在末尾的时候“唔”了一声,语调里带着惯常的慢条斯理:“我现在去公司。” 他这一去就是三天没有回来。黎念自己待在家,思量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上网。找到财经版块,翻到股票的k线图,发现事实果然 第 19 部分 她今年回来的时候还空空如也,如今却已满满当当。黎念看了又看,除去几件十分喜欢的,把其他都打包扔到了室外的垃圾桶里。还有她用过的牙刷毛巾拖鞋等等个人物品,凡是她不想带走的又不想留下的,都被她十分干净地处理给了那个标着“不可回收垃圾”的黄皮筒内。 最后清理完毕,她的行李箱里只有几件衣物和一些化妆品。黎念歪着脑袋有些自嘲地想,这个宅子来的时候她就忧心忡忡,如今即将离开,她也一样背着包袱。 她计划的情景原本并不是这样的。 黎念把所有的屋子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可以再勾起回忆的东西,便拎了行李箱准备离开。 她缓步走下楼梯,真正离开前把宅子的门钥匙放在了客厅茶几最醒目的位置上。有阳光直射进来,映在上面闪耀锋芒,刺目得像是要晃花她的双眼。黎念直起身,看着那枚钥匙,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悲壮感。 茶几上还很安静地放着一本她从书房里翻出来的管理书籍。外表看起来至少九成新,里面却已经密密麻麻记满笔记。安铭臣的字十分漂亮,下笔很重,又端正凌厉,是标准的楷体。看得久了,几乎可以让她联想到他的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掌心纹路清晰。伸手握住她的时候,会感到一阵暖意。 这本书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内容又艰深,很是有点儿难懂。纯粹是前两天她在烦躁之下为了静心,从安铭臣的书房里随便挑出来的一本。因为它放在书架最中央的位置,书名既难得是花体又难得不是英文,才勉强被她拿下来翻阅。后来看到内容后直觉想要放回去,但等看到那一段段堪称赏心悦目的黑色字迹后,她又改了主意。 黎念瞥了它一眼,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想法,想要带走它。 不过当她的手距离那本书只有一厘米远的时候,又慢慢收了回去。黎念想了一下,返回楼上,把书放回了原地,然后在安铭臣的衣帽间的某个格子里找到了一堆袖扣,怀着一点隐秘的心理拿走了一对最旧的。 最后她出门,开车,离开。期间她的动作很干脆,步子走得也十分快,戴着墨镜没有回头。 黎念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处,在复杂心情中继续失眠,在失眠中继续心情复杂。她没有外出,没有看电视,刻意避开外界的某些消息,只是在无聊地翻看过期了的时尚杂志。 在第三天,她的手机第一次响起,黎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接起来,通话后才发现对方是秦鹭 。 而且这次她问候完毕的第一句话和上一次简直是一样的:“请问安董有没有和您在一起?” 她的语气暗含凝重,不是在开玩笑。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老板的助理竟然不知晓老板的行踪,黎念还是有点儿莫名其妙。 她只得实话实说:“助理小姐,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安董今天清晨离开公司,现在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说去了哪里。他的手机关机,所以我想问一下您是否知道一些。”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秦鹭顿了一下,说:“不知道您现在忙不忙,可不可以请您帮个忙?因为安董每次心情烦闷的时候必定会去金度俱乐部散心,但那里是会员制,平常人要进的话需出示会员卡,我无法进入。您方便去看一下么?” “……我也没有那卡。” “您见谅,”秦鹭说,“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在家里找一下,等下我去取?安先生的卡想必在家里。” 黎念的口气冷下来:“助理小姐,我现在没在水晶庄园。假如你真的十分着急,你可以直接去家里拿,不必一定要通知我。” “请您别生气。是我一时糊涂了。”秦鹭很快向她道歉,“我明白了。无意打扰到您,十分的抱歉。” 黎念在第四天下午接到了安铭臣的电话。 那边的背景很安静,安铭臣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如往常那般叫着她的昵称:“念念,到水晶庄园来。” 但他说完电话即被挂断。黎念听着那边的三声嘟嘟声有少许的不适应,想了半天才发觉这好像还是安铭臣有史以来头一回主动挂她的电话。 黎念为了这次出行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头发在脑后盘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手镯和耳环被她褪下来,只穿了一件样式保守的长裙,外面搭一件黑色小西装,外加一枚宝石胸针别在胸口。因为款式的影响,加上宽大的墨镜,她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往常肃穆许多。 因为堵车,等黎念轻手轻脚地推开别墅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时,夕阳已经没下去了半个,但依旧有晚霞明红的光亮从西方斜射过来,刺得黎念微微眯起了眼。 安铭臣正蹲在花园里很仔细地修剪花枝,手上和剪刀上都沾了泥土和绿叶。可他却还穿着黑色的正装,只是领口和袖口都已被扯开。他背着阳光,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前,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他没有理会她,低下头依旧专注修剪花束的形状。他的眼神很沉静,后背微微弯着,线条在斜晖的勾勒下十分流畅,就像是一幅钢笔画。黎念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抿着唇一声不吭。 时间过得足够漫长。安铭臣直到把剩下的所有植物都修理完毕,才很缓慢地站起来。然后自顾自地推门进屋,洗净了双手,脱下外套扔到一边,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黎念不清楚如今的em情况究竟如何。可安铭臣只是静静地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双手成人字形交叉,就已然散发出一种慢条斯理又盛气凌人的姿态。他只是面容稍稍清俊了一些,眼神却愈发深邃,一言不发地瞧着她,是那种于她而言久违了的清贵傲慢的姿态,没有什么形容枯槁,也没有什么焦头烂额,依旧是好风度好神采,连嘴角抿起的弧度都十分的自然。 “情况很糟糕。”他看着她出神出够了,终于肯开口,轻轻笑了一下,“可以用两个成语来形容现在的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原本想在结婚纪念日那天送你一份酝酿已久的礼物,但你没有等及,已经抢先自己拿走。”安铭臣依旧是那种独特的轻快又沉稳的语调,“em珠宝现在乌烟瘴气外加财务危机,连破产重组的可能都有,念念,你和韩道的目的达到了。” 他的语调很温柔,眸子里显出一点心不在焉,说罢抬起眼皮看着她,微微倾身,慢慢地问她:“事情到现在,你有话想说么?” 黎念选择用沉默回答他。她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似乎此刻想到的每句话说出来都不合适。 “没有,很好。可我有两个问题。”安铭臣重新倚靠回沙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要原因,你这么对我的原因。” 黎念静默了一下,不答反问:“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娶我?” 他的眸子明显闪了闪,某个表情一瞬即逝,又很快恢复了恬淡的姿态,语气淡淡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黎念面色淡漠:“就是你认为的那样。我既想离婚,又想让你尝试一下一无所有的滋味。” 他的嘴角牵出一丝微笑,浅淡得几乎注意不到:“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离婚?路渊早就死了,你难道真的看上了李唯正么?” 这是安铭臣真正的另一面,说的话刻毒又歪曲。黎念被激得几乎想立刻站起来,终于还是在情绪失控前忍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气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话很冷 淡:“你说只问我两个问题。” 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好笑地看着她,眼中嘲讽意味十足:“你就为了这么愚蠢的理由,连跟我接吻跟我做都可以忍受?亲爱的,你不是一直把跟我上床叫做婚内□么?这场婚姻这么委屈你,你还能强颜欢笑这么久,连我都要佩服你的忍耐力。” 黎念发誓她在来之前确实已经做了相当的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些刻薄话真正从安铭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十分的钝痛。 但她还可以承受。 “第二个问题,”安铭臣冷眼瞧着她从怒转静,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自己袖口处遗留的花梗碎屑,捏起来认真地看了看,拂到一边的烟灰缸内,然后极缓慢地开口,“你从拍戏受伤开始演戏给我看,到现在你得成所愿,有没有后悔过?” 他这句话说得似乎很艰难,又很轻飘,最后的几个字像是浮在了空气里,稍微失神就会听不见。黎念静默两秒钟,语气很生硬又很确定地回答:“没有。” 安铭臣短促地笑了一声,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却又不点燃,只是拿在手里缓慢地转动。他望着那支烟沉思,拇指在上面慢慢摩挲,过了一分钟,他突然动了一下,烟应声而断。 他把折了的烟扔掉,又重新取了一根,这次很快点燃。安铭臣淡淡地看着指尖那一点明灭,慢悠悠地叹息:“念念,你的心真狠。” “苦肉计美人计釜底抽薪计,三十六计你用得真是好。下一步是不是就打算走为上计了?”半晌他再次开口,淡薄烟雾后面的表情十分平静,“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跟我离婚么?就如你所愿。” 黎念随着他的这句话看向他。但安铭臣像是恍若未觉,眼神很恍惚,眉宇间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现出疲惫的神色,微微抿着唇,侧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像是十分遥远。 “韩道没有你,不会赢。而你呢,能仰仗的却是我曾经那么喜欢你。”他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和神情都很平淡,“念念,记住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以后不要后悔。不过后悔也没有用,你再也没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hiahia,我竟然提前完成了这一章~果然分手最好写了,矫情最好写了,刻薄话最好写了。(……|||)而且越写越兴奋,竟然没觉得困。==||| 二十、 黎念把自己关在公寓,给ada发了一条短信后便把手机关机,然后大 睡特睡下去。她照旧是前面多梦,但她打定了主意要强迫自己不停睡下去。 黎念梦到了一些画面。梦境干净流畅,却又压抑憋闷,是灰暗的色调。酒吧内光怪陆离,安铭臣斜靠在吧台边,嘴角有一点笑容,正和别人谈天。明明看到她走过去,却又像是不认识一般,只轻轻一瞥就移开了视线。等她在他面前站定,硬是挡住了他同别人的交谈,他才稍稍转移了目光看她。清亮眼神中渐渐地渗出寒意来,再是深深的失望,其中甚至还夹杂了一点隐藏的厌恶。 黎念像是被压住了呼吸,猛地惊醒。伸手一摸,眼角竟然有湿痕。她怔了一怔,捂着胸口的手发现心脏在剧烈跳动,同时又低落到压了巨石一般,她睡了三天心情竟没得到一点缓解。 室内昏暗,她下床拉开窗帘,外面已有第三天的晨曦渗了进来。 这一觉睡得太久,等她重新开了机,提示的消息就叮叮咚咚不停地插了进来。韩道的短信最多,语气透露出绝对的担心,到最后甚至有怕她想不开的意味,感叹号的个数比短信正文字数还要多,读起来就感觉像是快哭了一样。 黎念这么想着,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一声,拨了电话打过去,请他来家里见面。 她等了一个小时,韩道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你你你,你让我说什么好。我这两天关注娱乐圈比关注财经还勤,就怕你会想不通。结果你一直躲家里睡大觉,亏得我还满大街找你呢。” 黎念给他倒了杯水,微笑:“这是原来我自己决定的,有什么可想不通的。” “那可说不准。据专家说,最近天生异相,不是有伟人出生就是有人变傻瓜,我担心的也不是没可能。”韩道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发现除了变得清瘦外没有什么大的异样,稍稍放下心来。 黎念笑:“你就胡编吧。改天你要是转行写剧本,我看行,肯定行。” 她敛了眉眼坐在一边,韩道叹了一口气:“实话讲,我确实怕你现在后悔了。那我帮你办这事儿就纯粹是在毁人姻缘了。毁人姻缘是要遭雷劈的,我可不想还没娶老婆就被雷劈死。” 黎念睫毛颤了颤,说:“学长,你为了这个亏大了吧。树了敌是其一,影响公司效益是其二。是不是还招惹了韩伯伯的一顿揍?后悔了么?” “后悔,简直后悔死了。所以你一定要争气,别让我这些努力都白费。”韩道指了指她的胳膊,“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瘦得就跟个 棍儿似的,干巴巴的没元气?路渊要是知道,肯定会骂我照看不周,回头指不定还会把我扔油锅里。” 黎念使劲捏了捏脸蛋,发现有点儿凉,问:“真有这么明显?” 韩道抿着唇,很是一本正经地点头,看到她很短地笑了一下,接着又淡淡蹙起眉来,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了实话:“小念,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我不知道。”这次黎念回答得十分快,她已对这个问题思索了很久,“人人都告诉我当下的才最重要。可我如果不这么对付一次安铭臣,我会愧疚一辈子。我这样做了,说不定只是愧疚一阵子。这么想其实还是值得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真后悔了?” “……学长,咱换个话题吧。”黎念抬起眼,目光里露出恳求,“别再说这个了,我已经纠结到极限了,再问下去受不了了。” 安铭臣现在遭遇的大概算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黎念一边刻意避开有关新闻,一边又很想知道结局到底如何。韩道在离开之前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她:“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很顺利。安铭臣腹背受敌,从em的位置上退下来已经是迟早的事。em前景惨淡,该遭的罪一样都会少不了。但瑞尔相对就要轻些,假如等安铭臣回到瑞尔,专注他最擅长的领域,东山再起的话,也是迟早的事。” “对了,还想起来件事儿,”韩道想了想,“市中心汇津广场那块儿新开了楼盘,我我有认识的朋友可以打折,你要不要考虑买一套屯着?或者觉着这边住腻了,换 第 20 部分 着去那边住几天也行啊。” 黎念笑:“学长,我现在没钱。” 韩道长长地“咦”了一声,拿眼睨她:“不是吧。” 黎念双手一摊,解释:“是真没钱。我的钱都扔进em和瑞尔的股票里面,打了水漂了。” 她的眼神很坦然,韩道无奈地看着她,问:“故意的?” 黎念还是笑:“求一个心安而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飞蛾扑火,猪撞南墙,你随意说吧,我不会否认的。” 韩道无语地瞧了她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韩道临走前知晓了她一直在失眠噩梦,提议让她去看看心理咨询师,被黎念婉拒。她等待了三天,依旧没有等来安铭臣的离婚协议书。大概是如今他被公事缠住,本就分^身无暇,假如现在和她离了婚,势必又会招引来一大批蜂拥而至的媒记,所以才想缓一缓。 ada第二天找上她,看到她萎靡的神色吓了一跳:“我的天,你怎么弄成这样了?难道几天都没吃东西么?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东西。” 黎念趴在沙发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说话有气无力:“吃不下去。” “我帮你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这样下去怎么行。”ada蹲在她面前,把她的头发拢了拢,有点儿不忍心,“何必成这样呢?” 黎念听了有点儿眼眶发酸,又觉得为这个哭泣实在丢脸,便埋在枕头里不说话。 ada效率极高,很快找了一家私人诊所,在很隐蔽的位置。据说医生年纪轻轻便很有经验,那里的服务也很周到,当然收费也不寒酸。 心理医生戴着无框眼镜,迎接她们的时候很是和蔼地笑。由于ada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在看到黎念的时候女医师并没有表示惊异,连探究的眼神都掩饰得很好。 ada在一边介绍:“徐医生,我多年的老朋友了。守口如瓶,待人热心,总之是个好人。所以小念你不要有压力。” 说完她便轻轻关门离开,只留下两个人。ada其实心底仍旧有些抵触,但表面上还是展现出乖巧的一面,很配合徐医生的询问。 她们提到了失眠,黎念描述自己的症状:“……见到东西还算是有吃的欲望,但每次咽到喉咙口的时候就开始干呕。吃不下去。晚上失眠,浑身酸疼难受。” 医生推了推眼眶,笑着说:“其实失眠的时候偶尔吃点安定片也未必不 可以。你试过么?” “没有。”黎念的眼睛垂下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怕会上瘾。” “你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我们就说说话,想说什么都没有关系。”徐医生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嘴唇形状的柔和色抱枕,“我先来,你觉得拍戏快乐吗?” 她顺手还把一边的音乐打开了,又舒缓的曲调流泻在整个房间里,可黎念明显无法领情,她歪着头想了想:“医生,你能把音乐关掉么?把钢琴曲放出来营造氛围的做法,我觉得……有点儿刻意,会不舒服。” 徐医生不着痕迹地捕捉她的表情,在确认了什么之后笑着点点头:“没问题。” 黎念很配合,听着医生轻缓的声音,让她想起了母亲的抚摸。被徐徐营造出来的意境也很美好,是她最喜欢的画面,草地白云,还有流水。她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眼皮在双方的一问一答中渐渐沉重,尽管睡着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睡眠质量却比她往常任何一夜都要好。 但她到底还是惊醒过来,因为在梦里看到了一个秋叶凋零的花园。有大捧大捧的花瓣纷纷繁繁掉落一地,那个场景和水晶庄园无比熟悉。 她惊喘一声坐起来,反射性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光滑细腻,没有潮湿,让她舒了一口气。 徐医生发现了她的异样,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梦到了什么害怕的事吗?” 黎念很认真地组织着措辞,却发现无论怎么说都不会避免同安铭臣这三个字的关联。她有些头疼,拧着眉摇了摇头。 徐医生看出她的抵触,淡淡地笑着说:“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我给你开一点药片,回去按时吃。慢慢来,失眠会好的。” 然而虽然即将离婚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安铭臣和黎念之间的异样还是被眼尖的媒体发现。 起因在于安铭臣作为黎念目前的配偶,em和瑞尔的老板,公司股价暴跌导致身家跳水的事实在这个金钱和地位至上的娱乐圈,成了格外香喷喷的噱头。然后过了一天,黎念出入私人心理诊所的照片被拍到,照片里她戴着大大的墨镜,下巴尖尖的,“形销骨立”,“精神不佳”,“似有泪痕”,被疑“婚后并不幸福”,甚至被传家暴;又过了一天,她被拍到晚上没有回去水晶庄园,而是独自睡在了单身公寓,于是便愈发被媒体验证了他们所谓的猜测;然而又过了一天,黎念因为逛街的时候穿着平底鞋以及宽松的衣服,以及捂着后腰站立的姿势,又被媒体 指认疑似怀孕,先前举动不过是为了掩饰。 总之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精彩。她和安铭臣隔了几个月平静生活,又站在了风口浪尖处。有媒体试图采访安铭臣,在吃了好大一碗闭门羹后,便全部把火力集中在了黎念身上。 黎念在新片发布会上遭到记者的层层盘问,内容与新剧无关,导致导演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黎念对此只能微笑以对,连连解释“希望大家把更多的关注投在新片上面”。 但她终究还是躲不过。在出席典礼上又被频繁问到相同又十分敏感的话题,比如为何会搬离水晶庄园,比如目前安铭臣和她的感情如何,甚至被隐隐暗示是否会离婚。 黎念一言不发,全由ada全部见招拆招地堵回去。但后来她心情不佳,还是着了恼,拧着眉回了一句“无可奉告”。 但她这样的回应就更加让公众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于是ada又恢复了时时都在接电话的状态。黎念则把手机关机,除了赶通告,其余的时间连家门都不出了。 又过了一周,em的局势终于明朗化。 安铭臣率先发表声明,表示自己已辞去em董事局主席的职务,改由安家原掌门人安清远接任。 紧接着在当天下午,立刻又有三位年轻较轻的副总裁态度明确地递交辞呈,具体去向“还没有确定”,接受媒体采访后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安总一走,我们只有离开。” 这个结局按照业内人士的分析,用八个字可以概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三位副总虽然没有明确表明去向,却都已被默认是跟随安铭臣一起去了瑞尔。em一直尽力避免的高层震荡终于还是变成了事实。先前某位呼声很高的副总没有上位,而是安清远重回em,据称是对稳定大局的重要策略之一。 然而还是有人对em能否重振大局表示怀疑。安铭臣在公司陷入危机之前,曾抽调出巨额资金用来开发新产品,如今的财务危机又导致计划被迫搁浅,而似乎目前几位“经验丰富”的元老级人物也没有要把新产品继续下去的打算,再加上三位年轻有为的高层出走,em的前景依旧不被人表示乐观。 安铭臣如黎念和韩道预料的那样离开,可他却也跟着带走了em最精锐创新的中坚力量。他并不是最大的输家,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赢家。em是安家的家族产业,可瑞尔却是安铭臣亲自一手创下来的心血,再加上带领三位新掌权者一同回归,瑞尔的未来“可能会很快扭转颓 势,甚至将如虎添翼”。 不过这些都不是黎念最关心的。因为在安铭臣发表声明的第二天,她便收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黎念原本以为他会派一位律师把协议送过来,可安铭臣却是自己敲开了她的家门。两人对视的一刻,安铭臣的眸子扫过她,神色很淡然,又时间很短地移开。 黎念只是把那张纸大致扫了一眼,就很快签了字。两人一起去民政局,安铭臣在开车的过程中表情一直淡漠,遇到还会露出微微的不耐烦。 黎念忽然想起她在婚前看到的安铭臣的那场分手戏。现在他的表情就同那个时候一样的凉薄。 t市已经进入北方冬天的阴冷天气。黎念穿着大衣裹着披肩,依旧抵挡不住冷冽的寒意。安铭臣穿得比她还少,只一件v领毛衣和一件大衣,对呼啸的北风却仿佛恍若未觉。他微微抬着头,面无表情,扬起的下巴瘦削,完美如同雕琢,面容稍稍清减,眸子现出清俊的寒意。 他俩从安铭臣敲开她的家门到现在还没说过一句话,自始至终两人都有些明显的心不在焉。黎念看着旋转门有些恍惚,脑海中忽然就原创了一句十分文艺的话,她算准了时间,算准了心理,却独独算不准感情的变迁。 民政局的办公小姐从看见他们的那一刻起,眼睛就睁得十分的大。她张着嘴巴看他们坐下来,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安铭臣笑了一下:“小姐请暂时保密一天。明天早晨我们会发公告。” 美男笑起来总是有气场的,即使是在气氛诡异的民政局。那个小姑娘点了点头,抿着唇笑了笑,眼神不敢再游离,很快就垂下头去。 黎念的大墨镜一直没摘,她知道有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且在偷拍,她试图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结果努力之后还是失败。 事情结束得很迅速。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黎念在下台阶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幸而安铭臣及时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他在她站直后又很快松了手,黎念面色微微苍白,安铭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本要收回来的视线在看到她的脚下时突然定住,没有预兆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眼底闪烁,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问了出来:“为什么要穿平底鞋?” 作为一个要求自己在示人时各方面都要完美的艺人,黎念出门必穿高跟鞋已是习惯。而作为一个拥有场合着装严格契合癖的人,她今天穿着雍容的大衣,按道理讲穿一双 尖头的至膝皮靴才称得上是最合适的搭配。黎念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想了想,找了一个很规矩的理由:“冬靴还没来得及买。” 安铭臣明显不信她:“你撒了谎以后什么时候能不眯着眼看天?” 黎念收回视线,对上他沉如水的一张面孔,声线很平淡:“这和你没关系。” 她每回装刺猬都是这句经典语,就没改过,安铭臣听得真是太多了。即使在最初一秒钟会生气,他也会在下一秒内就理智地恢复平静。 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所以对她的刺话压根就是直接跳过。安铭臣抿着嘴角静默了片刻,慢慢地说:“有媒体报道说你怀孕了。” 黎念愣了愣,随即嗤了一声:“他们还说家暴呢,你也信吗?” 她有些激动,安铭臣的眸子锁住她,缓缓开口:“念念。” 屡试不爽的绝招今天却失了效。黎念一双精致的眉毛拧得更紧了,怒视着他:“不准叫那两个字!” 于是安铭臣便沉默地看着她,捏住她胳膊的手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黎念深呼吸再深呼吸,压下恼火心情,淡淡地述说一个事实:“我一直在吃避孕药,你知道。” 安铭臣的瞳孔随着这句话剧烈放大了一瞬,连抓住她手臂的力道也变大。黎念硬撑着一声不吭,等他慢慢恢复平静。 他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她,渐渐眼神变得复杂,神情也一变再变,直到黎念忍不住提醒他:“你还要在这个地方呆多久?” “你有了小孩子,”安铭臣蓦地出声,并且这次说得十分笃定,“念念,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加一点点内容。^_^ 几天前把文案改了,不晓得有木有人注意到。嗯哼,俺想说的是,念念是心狠,但小安子可就是手辣了。一想到后面狗血与恶俗齐飞的情节俺就很沸腾,后悔的不会是一个人啊一个人,啊哈哈。 二十一、 “没有。”黎念回答得也十分笃定,连眼都没眨。 但安铭臣对她的回答明显不以为意,只是拉着她走向停车场。黎念不想在这种地方同他起争执,况且他是十指交叉牵着她,指缝间夹得很紧,让她挣脱不得。 安铭臣开着车上了立交桥,很快就把热闹的市区甩到了身后。他一路绷着脸,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黎念想要开口,他突然扫过来一眼,没什么笑容:“如果你不想跟我做一对亡命鸳鸯 ,就不要说话。我知道你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黎念把他话中的语病过滤掉,弧度淡淡地弯了弯嘴角:“安铭臣,你不要白费力气。小孩子不会保住的。我压力太大精神也差,前些天还在感冒,医生说我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孕育,已经建议我把它拿掉。” 她顿了顿,又补充:“这些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你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 她一口气说完,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个秘密埋在她心底十多天,几乎每次低下头的时候她都会惆怅。 她发现自己怀孕十分偶然。她的生理期一直紊乱,从事前到事后的防护措施都不敢怠慢,却没想到还是漏了网。她在和ada去拜访那位心理医生前,还曾独自去了韩道盛赞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那里。 那天医生给她诊脉,看了看她,花白眉毛下的那副眼镜厚重又古老,被他捏住中间挑了挑,然后慢吞吞地说:“姑娘,你怀孕了啊。” 这一句话炸得她当场久久都无法言语。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中医结合她的身体状况详细告诉了她该注意的事项,但黎念听进去的不多。除了知道需要喝中药调理外,她得知的消息总结起来就只两个,她已怀孕四十天,并且胎儿和大人的脉象都十分虚弱,是流产的前兆。 黎念接受事实的时间不比安铭臣短。她愈发的夜不成寐,各种各样的事纠缠在一起,让她压力大得更加吃不下饭,又因为失眠和干呕而更加的头疼,渐渐陷进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死圈。 其实她曾经真的就想把这个消息一个人慢慢消化掉,最好除了她之外谁都没有发现。但是当安铭臣抓住她的手往车子里拖的时候,她又觉得有些无法形容的委屈。 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也绝对 第 21 部分 不是一个要小孩子的好时机。来了之后又有什么好结果呢?它来得这么措手不及,她和安铭臣都已经做好了要分手的打算,而单亲抚养她和安铭臣势必又都不会同意;或者假如借此重新结合,可谁又能预料结局会怎么样呢?她刚刚仔细辨别他的眼睛,发现除了震动外再没了其他,而未来变数又那样大,她不想拿一个婴儿做赌注或者要挟,它可能会是转机,在她眼里却更可能是累赘。 如果让黎念在一刀两断和藕断丝连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前者。 安铭臣没有她这样洒脱,甚至似乎还觉得她脸上淡淡的笑容有些刺眼。环住方向盘的手指松了又紧,指甲深深划进了真皮驾驶盘里去,车子也开得心不在焉,最后只好停在了路边。 他过了很久才重新找回声音,没什么起伏:“多久了?” “五十天左右。”黎念打定了主意要跟他撇清关系,末尾又补充了一句,“已经联系好了医生,周日去做手术。” 他微震了一下,显然很难将这个事实彻底消化,半晌都没有说话。表情有点迷茫,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侧脸被暗淡光线勾勒,甚至显出了一点从未有过的脆弱。 黎念不忍看下去,她等了片刻,发现他没有反应,便兀自推开车门,打算拦一辆出租离开。却突然被安铭臣探过身来按住,他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语气淡淡地:“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不要任性,”他微微蹙眉看着她,慢慢又说了一句,“不要这样。” 黎念微挑着眉毛看他,想要推开他的手,手臂却被他抓得更紧了。他把她拽回去,顺便带上半开的车门,还是没有放手,语气淡淡地:“你总是喜欢自己做主,没有给过我选择权。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黎念听了却笑了一下:“有人说男性在分手的时候才会说出对方的真正缺点,这话真是不假。这是你今天说的第二个,再加上前面撒谎那个,我都记住了,谢谢你的指教。” 以往都是她被安铭臣嘴角那点可恶的笑容气得肺疼,如今却是他被她脸上的明媚笑意连续闪到。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风水轮流转。 时间已是晚上,周边的路灯渐次亮起。黎念仔细估量着此刻反抗他的利与弊,然后温凉的手指突然覆上了他的手背,趁他有一瞬间的愣怔,她迅速推开车门跑了出去。前面正巧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黎念想也没想直接招手,然后立刻闪身钻了进去。 黎念在出租车里一动不动,慢慢把涌上来的那一点点酸涩咽回去。 她按照五十多天的时间倒退回去,甚至还可以清晰回想起那一天的天气,阴沉潮湿,已经连续下了两天秋雨。 她那个时候刚从外地回来,所谓的“小别胜新婚”,那一天两人纠缠激烈,就像两只刚刚挣脱了牢笼的兽。他们流了许多汗,黎念被他一次次撞到床头,又被他一次次掐住腰抓回去。她就像一块破旧浮木,被他撞散又拼起。 后来他终于算是尽了兴,翻身躺过来,然后把她抱坐在自己身上,调整了一下位置,刮了刮她的下巴,气息不稳地笑:“念念,动一动。” 黎念眼中的水光还没有褪去,听到这儿微微喘息着就想逃跑,被他眼尖地一把捏住腰肢提了回去。 她的掌心撑在他的胸膛上,安铭臣的眼神太烫,黎念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她指甲处那点细腻的纹理,可以感受到彼此双方高温的皮肤,细细密密的汗水暧昧潮湿,她一动也不敢动。 “难道要在我身上坐一晚上?”安铭臣眼中带着明显的调笑,看她又想躲,握住她腰肢的力道加大不肯松手,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诱惑,“乖了,你动一下,我就放过你。” 她垂着眼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开始用明红色的指甲轻轻抠着他蜜色的皮肤,两厢色彩对比鲜明,安铭臣只要稍稍低头,就可以看到那点明显的醴丽。 这无异于别样的刺激。他果然加重了呼吸,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细细啃咬,牙齿随着她的皮肤内里渐渐向上,直到想要侵入她手臂内侧最细嫩的地方。黎念在他触发的前一秒后退半米,迅速抓过一边的睡袍披上,半系上带子半跪在一边,春光在水银色丝绸睡裙的下面若隐若现。 她又后退了半米,俯首看着他因得不到而愈发黝黯的眼神,嘴角弯出一个得胜的笑容,伸出脚趾踢了踢他:“求我啊。” 她单手掐着腰,眼睛月牙儿一般弯起来,明亮而且狡猾,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安铭臣纠缠着她的表情看了有足足十秒钟,突然低低笑了出来:“求你了,宝贝。” 说完他骤然出力,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睡袍被扯到一边,他重重地咬着她的下唇,呼吸急促,手指在最私密的地带辗转厮磨,动作缠绵而且激烈,像是要把她吞咽入肚。 这一次比之前更加让人承受不住。黎念在倏然攀上最高峰的那一瞬,头不受控制地高高地仰起 ,后背弓成曲线,脑子里像是有东西爆炸开,之后便是久久的空白。她在余韵中渐渐清醒,感觉到他在用手指轻拢她汗湿的头发,看到她转过头来,嘴角牵出一抹笑,手指滑上她的鼻尖,慢慢念着两个字,声音轻得像是呢喃:“念念。” 他连续说了许多遍,眼睛温柔得像是荡出了星光。 可因为已经预先知晓了结局,所以当时的情状越美好,黎念就越发的心惊胆战。 比较总是在人过分痛苦或过分满足的时候悄然发生,越比较,就越痛苦或者越满足。当她今天忍不住想起这些事,顿时觉得他俩之间的婚姻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泡沫,完美却又脆弱得不切实际。 她在告知安铭臣的时候撒了谎。她唯恐安铭臣会提出要和她一起去医院,所以特意将手术日期延长了一天告诉他。她预约的真正时间是周六下午,是一家保密度和专业水准都相当高的私人医院,由ada联系,也是由ada陪着她去。 原本她还想用声东击西的招数来一举两得,打算在周六安铭臣发布离婚声明的时候趁乱去医院,一来转移她做手术的注意力,二来也可以让大家沸腾的血液随时间稍稍降降温,却没想到一直到她进了手术室,那边的公告都迟迟没有出来。 除去术前术后的检查,她真正手术的时间只有几分钟。可尽管时间短暂,她又被注射了全身麻醉,黎念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还是觉到了害怕。这个小胚胎降临人间不过五十天时间,她得知它的存在也不过十几天时间,但是一想象它即将被剥离的样子,她的心脏就像是刀锥刺过一样的生疼。 可事件在错误的时间发生,就注定要有人承受伤痛。 当黎念醒过来的时候,ada已经陪在了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温温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先眯眼睡一会儿,等会儿医生来检查的时候我叫你就好。” ada的声音很温柔,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受过的表姐的呵护。她稍稍转头,手指犹豫地想要覆上小腹,却被ada按住:“不要看,小念,也不要想。” 黎念看着她,ada在最初得知她要做手术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无奈又怜爱,想要好好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个时候到最后她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了三个字:“何必呢。” 黎念突然鼻头一酸,水泽顺着眼角断了线一样淌出来。她从小就不爱哭,也不爱后悔,可是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假如她可以好好睡觉好好开心好好享受,这个小 孩子是不是就不必承受这样短暂的命运?假如她不那样固执地想要追求平衡和弥补愧疚,就像小孩子那样没心没肺地按照现实最原始的剧本活着,现在会不会除去她的所有人都还好好的? 她跌进了一个死循环。她就像是在培植一个花园,她本以为自己的定力够强,对摇曳在那里的那些罂粟花可以满不在乎甚至不屑一顾,便把它们一颗颗地拔了,种下了淡雅素净的白百合。可是当她真正抛弃那些妖盍的花朵时,她才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在除花的过程中沉醉在那不动声色又直侵脾脏的芬芳里无法自拔。 她补足了一个亏空,又陷进了另一个泥沼里。可这还没有结束,最糟糕的是,当她再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白百合早已凋落。 原来这一片土壤其实只适合罂粟花的生长。 于是最终她喜欢过的和喜欢的,都要一个个离她远去。 黎念接受检查后没有发现异样,很快就被准许出院。坐回车里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已经能够面色平静地上网检查信息。可她把各大权威新闻网站里搜索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她和安铭臣离婚的信息。 黎念略略思索了一下,已经隐隐猜到了原因。她果断把手机关机,周末两天也没有回去自己的公寓,而是去了ada名下另一套装修完好的公寓里。 她躲安铭臣躲得很彻底。她确信安铭臣假如真的按照她设想的那样会找她的话,也必定不会找到这里。而黎念最终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周一的时候她在开机的时候收到信息,提示安铭臣曾经给她打过数次电话,可周日一整天他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向来不乏精彩的娱乐圈还是有让人无可奈何的新闻传出来。到底有人将她和安铭臣去民政局的照片发了出来,“据民政局朋友的绝对真实消息”,“黎念和安铭臣周五下午已经去了t市河开区民政局进行了离婚登记”。 这条消息很快就被疯狂转发,迅速从网民论坛传播到了主流媒体。ada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在面对千篇一律的确认问题重复了无数遍“这是艺人的私人感情问题,我不清楚,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后,终于也关了机。 黎念猜测安铭臣那边的电话也必定在响个不停。两人离婚,全民娱乐。作为一个合格的娱乐圈,就势必要成为一根让所有人都嚼不烂的骨头。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娱乐圈人士,就势必会被迫承担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和所有人各式各样的眼神。 当天 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对此事进行回应。 事情又在各种猜测和疑惑中过了一天,到了周二,原本计划做后一个声明人的黎念首先公开承认了已和安铭臣安先生离婚。她把有关事实大致交代了清楚,澄清了一些妄自揣测的言论,以及承认那张在民政局的照片是真实的,并且对朋友们的关心和祝福表示了感谢。 她的语言十分简短,兼之对安铭臣十分客气的称谓,让这篇声明留给了公众的无限想象。 随后在当天下午,安铭臣对她的声明也表示了默认。他在感谢朋友们的关心之余,又暗中透露了对免除纷繁杂扰,还两人一些缓冲时间的希望。 他的声明比黎念的还要短,也只是说明了结果,并没有交代离婚原因和过程。仅仅三行字两个段落,除了承认离婚和客气的官方腔调外其他只字未提,是典型的安铭臣式公关。 这自然不能满足大众的好奇心理,也根本无法扼杀媒记们寻求真相的激情。是个喜爱八卦的人都想知道为何这一对人明明前几天还十分甜蜜地出现在超市机场甚至瑞尔公司,却转眼就离了婚。从“安太太”到“黎小姐”,尽管对于黎念来说这之间相隔的时间已经足够长,可在半年前才知晓她已结婚的大众的眼里,他俩如今的举动无异于闪婚又闪离。 离婚无非招惹来两个话题,分手原因和分手费。大众凶猛,猜想无敌。黎念面对这一切,终于在无奈中知晓了一句话,娱乐圈里没有永远的秘密。 最先曝光的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在众人纷纷猜测黎念会得到巨额离婚费的时候,两人的离婚协议书曝了光,而结局让人瞠目。上面财产分配十分明确,两人财产各自归各自所有,少数公共财产平均分配。 换句话来讲,黎念等同于净身出户。 而在众人还没来得及把这消息好好消化的时候,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也紧随而至。因为em和瑞尔危机刚刚过去没多久,大众都纷纷猜测这之间的关系。而答案也不负众望地显示这两者似乎真的有关。 于是风波进入了最高^潮。谣言不断,安铭臣获得了无数人的同情,尽管他似乎并不需要;而黎念也获得了无数人的同情,尽管她也不需要。 指手画脚的人太多了,黎念最开始还怀着忐忑的心理去看那些言论,到后来发觉看这些纯粹就是为了找罪受,索性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除了手机外连电脑也不开了。 一周后,终于有人采访到了安铭臣。尽管这位瑞尔 老板提出的采访前提条件近乎苛刻,却还是让无孔不钻的精明记者挖到了料:安铭臣竟然将这两个关键问题都回答了,虽然字数不多。 “据传瑞尔前段时间资金紧张,与您的前妻黎念女士有关,请问是不是这样?” 安铭臣抱着双臂坐在老板椅内,表情冷静,话语也十分果断:“公司没有资金紧张,这是谣传。” “可我们得知在您前段时间的离婚协议中……”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们想得太多了。”他依旧格外镇静,倚住椅背姿态也没变,话却说得出乎意料,“单纯是她不在乎我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补了一段重要的,请务必回看一下。=3= ……晋江这回改抽作者回复了,小菊花一直转啊转,俺的回复一直上不去,晕死。 强烈推荐一篇文:俺御用极品小受的文(……),哇咔咔~这篇文更新很有爱,质量更有爱!俺很勤快地在天天抽打她,请大家放心地和俺一起跳坑吧。^_^ 二十二、 事实上,在接受这段采访之前,安铭臣还开了一整天的会议。等吩咐完秦鹭把记者送走后,他已经极度疲惫,歪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困得只想睡觉。可偏偏刚刚浅眠过去,林子昭就突然不合时宜地敲门进来,手里还牵着他的宝贝女儿心心。 安铭臣坐起来,微微一笑:“心心,来让叔叔抱抱。” 心心走过去,睁着水汪汪的一双眼睛,踮起脚尖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她的脸蛋还带着室 第 22 部分 外的些微凉意,安铭臣偏过头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点着她的鼻子尖儿,嘴角酝酿出一个笑意:“心心又长高了哦,这张小脸儿真是比你爹地漂亮一万倍。” 心心的长相绝对当得起“美丽”两个字。唇红齿白,眼睛大而亮,小辫子服帖地垂在身前,不说话的时候乖巧得就像是一个洋娃娃。她眨了一下眼睛,在安铭臣脸上亲了一口,声音嗲嗲的软软的:“安叔叔好。” 安铭臣含笑低下头,一大一小两个人额头相贴,逗得心心抿着嘴一直笑。林子昭瞅了瞅他,突然再一遍大煞风景地发话:“哎,我说你好像以前也没这么喜欢小孩子啊,今天你有点儿不对劲儿。” 安铭臣笑容慢慢冷却下来,却只是抚摸着心心的头发,没有做声。 林子昭坐下来,接过助理敲门端进来的茶水,又看着助理训练有素地退出去,才挑起眉梢斜眼看他:“要是说因为离婚把你伤透心,那也得是一周以前啊,你的反射弧没这么长过啊也,怎么,难道是刚刚那采访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安铭臣垂着头,慢慢笑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他:“我离婚了之后才知道原来黎念有了小孩子,发离婚公告之前我找了她一天,没找着,后来让李唯正帮忙询问,才知道她已经做了流产手术。” 他的话本来说得云淡风轻,可最后四个字又过分的轻慢,连心心都听出了异样。她从怀里抬起头来,用安静而且天真的眼神瞧着他。安铭臣又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叔叔有点事,心心去外面和秦鹭姐姐玩好不好?对不起。” 黎念做手术的那家明度医院恰是李唯正李家开设的私人医院之一。 安铭臣那个周六一整天都处于心情不好想法杂乱的状态里。他比较各种可能性,想法多得快要溢出来。在他眼里这也许可以是一个契机,也许他们可以以此好好谈谈,而不是再像那天一样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下了离婚的决定,导致现在毫无预兆措手不及。 但他没想过也没想到次日会找不着她。他试图打电话,失败,找人,失败,再打电话,还是失败。如此循环一整天后,思路终于渐渐清晰下来,略略思索了一下就开始给李唯正拨电话。 既然黎念不想把消息公开,她势必也会在各方面都要求保密。而明度则是公认的t市设备最完善且医护人员素质最高的医院。尽管已是晚上,李唯正还是很快就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回复。黎念确实是在明度做了宫腔镜取胚手术,时间是周六,比她告知他 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并且已经在当日出院。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挂断后只想笑。黎念比他估计得还要决绝还要狠得下心,快刀斩乱麻这一招她用得真是和当初的釜底抽薪一样漂亮。 “她就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就是想躲开我把它拿掉。”安铭臣笑了笑,双腿交叠,一副舒适的模样,“躲得挺成功。” 林子昭看着他那点笑容,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半晌问:“就这样了?你们俩真的就这样了?” 安铭臣慢慢喝下一口水,一副懒散随意的态度瞥了他一眼:“她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样?” 林子昭啧啧嘴:“强,你俩都够强。走走走,别喝白水了,一起喝酒去罢,解解忧,消消愁。” “不去。” 林子昭一使劲,不由分说就把他从沙发上拖了出去:“行了,你就给我走吧。” 进了会员制酒吧内,安铭臣也没有消遣玩乐的样子,只是一个人懒懒地靠着吧台,一副温吞吞的模样,也不说话。林子昭在场子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你来这种地方就是为了喝白开水?大哥,好歹给点面子吧,也不枉我千里迢迢把你送到这儿来的燃油费。” 安铭臣看了他一眼,挑衅一般又啜了一口,在林子昭发飙之前笑:“最近喝得有点儿多,给我点儿时间缓冲缓冲。” 林子昭瞪眼:“那咱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如去打球呢。” “我看你喝。” “……” 时间尚早,林子昭拖着安铭臣从酒吧转战俱乐部,路上又招呼来一帮的狐朋狗友。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包厢,进去后见到安铭臣都装着惊讶的表情乐开:“哎哟,老四,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这坐的是哪位啊!怎么长得这么像咱们家老安呢!”然后就是哄笑。 “是吧是吧,我就说他已经不来玩老久了。你知道我这一周给他打了多少电话,才算把他弄出来啊。”林子昭右手放在耳朵边,做出在打电话的姿势,“喂,干嘛呢?开会呢。再打,睡觉呢。再再打,办公呢。我死缠烂打,结果给我回,吃饭呢。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话说得顺溜的,还都不带重样儿的。” 安铭臣睨眼回敬他:“得了吧你,我给你打电话,你那边哪回不在‘乖宝贝乖宝贝’地哄心心?把人家弄哭又把人家弄笑,你这爹当得真不靠谱。” 他的笑容十分清淡,几乎看不到。几个发小细眼发现,老五笑着 给他倒了一杯酒:“我说老三啊,有咱们几个在,你就放心吧。韩道那小子敢背后放冷箭,真他妈的不地道,纯找抽呢这是,回头不把他折腾得下地狱这事儿不算完。” 安铭臣的笑容又清浅了一点儿:“咱们背后干干缺德事就行了,说人坏话就免了。” 一时间气氛被这话题挑得有点儿沉,林子昭擦了擦手,忽然斜过身,伸手搭上安铭臣的肩膀,环过去用食指勾住了他的下巴,笑得不像个良民:“我说铭臣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铭臣偏头冷冷淡淡地瞅了一眼,那双眸子就像是藏了无数冰刀子。于是林子昭到了嘴边的话一抽搐,打乱排列后就变成了:“爷,给妞笑一个。” 众人静默了两秒钟,顿时拍桌子敲筷子地哄堂大笑。 包厢内有人吞云吐雾,加上被灌得有点儿多,中途安铭臣有些不舒服,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出去透气。 他心不在焉地穿过几道走廊,在拐角处没有注意,一下子和一个女子撞上。 他把她扶端正,低头说了声“抱歉”,很随意地瞧了她一眼。那张如画容貌上化着淡妆,眼尾挑起,鼻子俏直,红唇小巧,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五官玲珑,像一个人。 安铭臣不由得眯了眯眼,凑近了一些,看着那张面孔若有所思,微蹙着眉,慢慢念出两个字:“念念……?” 他的手眼看着就要抚上她的眉眼,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后退半步,笑开:“安董?” 这声音要比他惯常听到的要娇嗲许多,安铭臣的眸子稍稍清明了一些,定住眼神看了看,不着痕迹地也后退半步,眼神恢复了漫不经心:“付助理。”停了停后道歉,“好久不见。对不起,我认错了人。” 他等着她先离开,付助理却淡淡一笑:“安董也在这里借酒浇愁么?” 不过她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便很快知趣地向他告辞后打算离开,可她的脚步虚浮,像是行走在云朵中,安铭臣看了看,又叫住她:“你喝酒了?” 付助理定住脚步,回头笑了一声:“安董,您信不信我比您的酒量还好?” 他又看了看她,下了判断:“你喝醉了。”顿了片刻又问,“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对方没说话,过了几秒钟眼泪突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或许是觉着在外人面前这样很狼狈,很快就偏过头去。 安铭臣默不作声地等着她哭完,然 而一直没等到。到最后包厢里都已经有人打电话在催他回去,他摁断,叹了口气:“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他一路扶着她进了车,中途还被不小心扯掉了一颗袖扣。两人一同去捡,又互相碰了头。付助理站起来,头发已经被北风吹乱,微微仰着头对他笑了一下:“您真是好心。” “我一般都没这么好心。”安铭臣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态,“今天纯属意外。” 她没有说话,很顺从地钻进车子里,见他转身要离开又叫住了他,话里有一点意味深长的意思:“安董,该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 安铭臣只是笑了一下,没回答,目送着车子启动离开,点了点头致意:“再见。” 他心不在焉地回了包厢,刚进去就得到了一群人的招呼:“哎呦呦,老三,你回来得正好。这正爆料爆到高兴呢!林子昭刚刚招了一周和老婆欢好的频率,来来来,大家都想想,看问问他什么!” 林子昭从歪头咬着酒杯沿的状态坐起来,明晃晃一副“我本来很生不如死但看到你我明显被治愈了”的表情,率先叫出来:“咱都不说别的,就问他在床上试过的体位。体位,体位啊!” 邪恶的问题,偏偏一群人又开始哄闹。安铭臣笑了笑,单手撑着下巴环视了一周,说:“这有什么好说的,女下男上,女上男下,没了。” 众人“切”了一声,对他的回答表示了一致的鄙视。林子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插嘴说:“就没试过传说中的回形针?真的没有?” 安铭臣还是笑:“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你先说我再说。” “……” 黎念比安铭臣做得要更彻底,没有接受任何有关离婚的采访。对于稍微有点苗头的问题她都装糊涂不明白,对于挑明了讲的提问她则拒绝得十分干脆。 但娱乐圈总是擅长捕风捉影。黎念在商场大手笔购物的照片被拍到,她戴着墨镜,身后的助理拎着好几个袋子,于是当天晚上就被媒体指认成是离婚后用来自愈创口的血拼。 黎念把这些都当耳边风,她按时吃药,按时去心理咨询师那里接受治疗,身体和精神状况渐渐好转,但这点变好的迹象在无意看到一则新闻后遭遇了暂时的阻滞。 是一套有关安铭臣的照片。图像中他正从私人俱乐部中出来,臂弯中还扶着一个瘦弱的女子,虽然拍摄距离十分远,但明显可以看出两人举止亲密,彼此间近得没有间隙。 女子揪着他的袖子,低着头,长相有些模糊不清。再后来他十分体贴地为她打开自己座驾的车门,然后含笑目送女子离去。 照片一连串有五六张,最后一张似乎是安铭臣感受到有人在偷拍,转过头看了看,单手插在裤兜里,眉宇间带着微微的不悦。 一时间娱乐圈导向又变幻。有人指责安铭臣果然花心,婚内便招惹左迎等一连串的绯闻,离婚后就更加没了顾忌,只顾着流连花丛,这样的婚姻真是早离早好。并且认为黎念简直就是遇人不淑。 黎念当晚做了噩梦,次日去咨询师那里去诉说了症状。后者稍稍沉吟了一下,向她建议可以进行短期度假,结合治疗,效果会更加好。 黎念接受了建议,向公司申请了半个月的假期。把最近的通告在一周内赶完后,筹谋着再次去旅游。恰好韩道最近刚刚从繁忙中抽身出来,提议索性两个人一起,黎念想了想,同意。 他们先去了南方k市的海边。当天下午入住酒店,晚上一起去吃海鲜。两个人在大厅吃完饭,正打算离开,听到一阵喧哗,有一行人正从楼上下来,个个衣着光鲜,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恰巧是他俩都认识的,黎念最不想见的,韩道得罪最深的。 很显然,安铭臣也看到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付助理,第五章里出现的人物,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 据说晋江最近又抽评论了,所以才导致上一章留言大幅减少……?终于上了都市季榜最后一名的某人飘过…… 这几章被揭伏笔和埋伏笔弄得想吐血,但孩子这块儿俺觉得俺确实是明明白白让它消失掉了呀,为什么有大人还在怀疑呢?我哪里没有说明白么?可不可以指给俺再修修?谢谢~=3= 二十三、 这行人都穿着统一的正装,衣襟前还都别着一枚十分打眼的胸针。看样子似乎是来这里参加某个会议或者活动,结束后一起吃饭。 这个见面发生得很短暂。安铭臣本是漫不经心投过来的一眼,在看清是他们之后,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随即就又漫不经心错开了目光。 而黎念连感慨自己运气真差的时间都没有,也迅速调转视线,直接扭头就走。 韩道慢了半秒跟上来,他们离旋转门最近,行动也快,就像是一阵风,那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在门外。 除了认出他们的林子昭和安铭臣,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里就像是 什么都没发生。 安铭臣半摩挲着袖扣继续下楼,旁边林子昭突然用手肘捅了捅他,低声说:“哎,就我得到的小道消息,韩道最近可和黎念走得太近了啊。” 安铭臣很鄙视地看着他:“确实够小道的,你消息真闭塞。他俩交流本来就明里暗里多了去了。以前是为了避嫌,现在是男未娶女刚离,加上又是联手整垮em的战友,现在这样一起旅游自然不算什么。” 林子昭“嘿”了一声,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牙帮,带着不正经的调调说:“我怎么觉着你这话就这么酸呢?” “没有的事。”安铭臣云淡风轻,睨了他一眼,凉飕飕地说,“是你晚上泡菜吃多了吧?” 黎念在回酒店的路上走得十分快,就像后面跟着某只鬼魅。她一言不发,神色匆匆,韩道跟在她后面,只是时不时偷眼瞄一下她,在发现她脸色越来越寒冷后,也不敢再发话。 这个样子的结果是,黎念跟韩道在从吃完饭离开到最后两个人分别进各自房间的期间里,一句话都没有交谈。 因为他们的房间挨着,黎念觉得稍稍安心。她把门窗都锁好后,在房间的自带温泉里发着神泡了很久,直到觉得头晕了才出来。可她如今的思路十分的乱,按照以往她失眠的经验,这个状态去睡觉,她又会重蹈噩梦或者辗转难眠的覆辙。 她真的是很头痛,不理解为什么中国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土,她却走到哪里哪里就冒出来一个安铭臣。真是寸得让她想吐血。 黎念原本在路过前台的时候还想问问值班小姐是不是有位叫安铭臣的先生也在入住,想想又觉着这样问很不现实,于是只得作罢。她原本的计划是在这里观光游玩总共待四天,现在看来压缩成两天的可能性也是 第 23 部分 有的。 她果然没有睡意。十一点半披了睡袍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浏览,却还是心烦意乱,她每见到人物图片都会想到晚上她像是撞见鬼一样撞见安铭臣的那一幕,并且每次都感到分外纠结和烦躁。 迫不得已之下她想起了徐医生。她的这位心理咨询师告知她自己属于典型的晚睡早起勤劳型,基本每天都要到凌晨两点才会躺在床上,然后六点便会起床,竟也不会觉得困。末了还笑着补充了一句,假如晚上睡不着了完全可以骚扰她。 黎念歪着脑袋想了想,拿过手机真的就骚扰过去了。 接通后就听到那边的笑:“哎呀,你还是第一次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猜猜,是睡不着了么?” 黎念没否认:“没有打扰到您吧?” “没有,我在看电视,正无聊。再让我猜猜,失眠总是有原因的,不要告诉我你是喝了咖啡,那样我可不会再承认你是我引导过的领悟力最快的人了。”徐医生的声音还是如往常那样很温和轻松,可以让人慢慢放松戒备,“有什么我能帮忙做的吗?” “我昨天告诉过您我会先到k市旅游,今天是第一天。” “是的。” “我今天……吃完晚饭后在k市这里见到我的前夫。” 黎念把最后两个字咬出来,觉得十分的不自然。以前她总是直呼安铭臣的名字,可是离婚后她便总觉得念出这三个字疑似含有“我们还存在某些潜在亲昵关系”的意味,便坚决地抛弃了这个称谓。可是她又一时想不到更加合适的称呼。书面化时可以称作安铭臣先生,可口语化她就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徐医生“噢”了一声:“不巧的巧合。然后呢?” “没有了。我们什么交流都没有,连对视的时间都非常短,接着我就立刻离开了。”黎念皱着眉毛,还是承认了自己当时确实有落荒而逃的嫌疑,“我的反应有些狼狈,像是逃跑。现在我睡不着,我的心情很乱。” 对方沉吟半晌,慢慢组织着措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可以和他谈一谈?实话来讲,你的前夫是你的问题根源所在。你以前告诉过我你是因为对黎家和路渊心存愧疚,所以才做了一些举动。但是在你和我的所有谈话里,你提到黎家和路渊只有那一次,提到安先生却是次次。你在对他的愧疚和留恋里解脱不能,所以才会失眠,并且是反反复复的失眠。” “可是和他谈什么呢?”黎念抓住自己的 一把头发无意识地揉来搓去,眉毛也皱着,“我找不到什么好说的。而且现在交流会有什么用吗?” “我是心理医生,但我不是一个技术精湛的情感专家。”徐医生笑,“我只是从你的描述中感觉,安先生或许心肠不软,但却一定是一个有软肋的人。以前那个软肋就是你。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把自己的钱都投到股票里打水漂只是为了想跟他同甘共苦呢?或许他也想和你一起谈谈呢?你们有许多疙瘩摆在那里需要解开。比如你独自决定拿掉孩子,但他未必就知道那是你因为实在不适合受孕而迫不得已。” “……我不想说。我犯的错,自虐也好失眠也罢,我全都接受。股票那件事我做得很傻,这种傻事做了就得了,再巴巴告诉别人的话还是算了。至于别的,就算我说了他也未必会信。”黎念把头发铺在枕头上,手指卷住发尾缠绕了好几个卷儿,额前的头发则有几根撩进眼珠里,刺激出了一滴酸酸的眼泪,“真要告诉他的话,我会害怕。” “而且,”她越来越小声,再次想起了今晚安铭臣凉薄的眼神,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话说得十分不情愿,因为已经挖到了她最不愿意提起的内心深处,“他又不会再要我了。我真这样做的话只是在自讨苦吃。” 她们又絮絮地说了许多。黎念在挂断电话后抱住枕头蒙住被子,在由焦躁转为压抑的心情中尽力睡觉。但心理辅导的效果明显不错,虽然她在开始依旧有些胡思乱想,但后来还是慢慢睡着了,并且没有做恶梦。 不过第二天清早她很早就醒了,因为计划去看海上日出,并且是独自,因为韩道声称“曾经被老头子早起四点半就从被窝拖出来沿着海边拉练,所以至今日出都是我的噩梦”。 海上还只是刚刚露出了半角朝霞,离日出还有一些时间。黎念沿着海边的沙滩低头走,遇到漂亮的贝壳或者石头就捡起来,但她的手小,不多时就满了,等见到了更漂亮的,就把之前的扔掉,然后再捡,然后再重复。之后她觉得自己真是喜新厌旧,再过了不一会儿她又觉得连捡贝壳都是很无聊的举动,于是放弃,手里的全部扔掉,专心看日出。 海边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没人主动打扰她,可黎念还是没能看成日出。 因为她又,再一次地看到了安铭臣。 黎念看着三米外的那个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飘到这儿的。她无奈地想,不知道此时此刻安铭臣看到她是不是也会产生和她一样的想法,这个人怎 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安铭臣一身清爽休闲装,还戴着鸭舌帽,可脸色却是明晰可见的面无表情。手抬起在眉眼挡住刺眼的霞光,面色冷淡,一言不发。 于是黎念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忽然想起来,其实这里有安铭臣出没并不算意外,因为早在许久之前他就有晨练的习惯。只是在他们离婚前那段不正常的甜蜜期间内,这一习惯被他主动抛弃,她才没有及时想起。 她还曾经在一次清晨的睡眼惺忪中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听罢揽住她的腰肢,右手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微微一笑,答:“跑步哪有看你睡醒有意思。” 黎念还没来得及回嘴,他又说:“其实你知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听话多了?就窝在我怀里,抱着我的腰一动也不动,乖得不得了。你醒了就会到处跑,你要是这么一直睡不醒,时间就能更久一点儿。” 这几句话实在有种诡异的肉麻,其实并不符合安铭臣一贯的调笑不温柔温柔不调笑的语气,导致黎念立刻就清醒。可她当时还是没有来得及回嘴,就已经被安铭臣接着挑下巴的姿势,压住她深深吻了下去。 黎念浮想联翩的时候,眼珠一直不自主定在了安铭臣身上一动不动。她回过神来是因为安铭臣笑了一笑,扬了扬下巴对她示意:“我又不是日出,看我干什么。” 黎念顿觉窘迫,刷地扭了头。 他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站着,静默着保持不动。黎念觉得再这样下去,她总应该说些什么。 “你来这里开会?” “你住哪家酒店?” 两个人面朝大海同时开口,顿了三秒又同时回答: “活动。” “丽华。” 黎念紧紧闭上了嘴。这真是让人愈发窘迫的默契。 “中国人不只喜欢在适合调情的地方玩乐,还喜欢在调情的地方做生意。没有办法。”安铭臣在身前交叠双臂,抿着唇没有笑容,“不过我只在这里待三天,明天就走。” 安铭臣的暗示语一向嘲讽性十足。黎念在心中想了想,渐渐变得恨恨起来。他直接说“相看两相厌”不就可以了,还拐着弯的把他自己的厌恶感转嫁在她身上? 她索性没有回答他。 又是冷场。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蹲下去,手臂一伸,捏住了一只十分漂亮的贝壳。 黎念视力不错,可以看清楚那上面精彩细密的纹理,色彩交织变幻得十分有致,连贝壳的形状都十分圆满。 大体来说,比她刚刚捡过的任何一只都好看。 这让黎念有点儿郁闷。 让她更郁闷的是,怎么两个人都处在无话可说的境地,他就能分神去捡漂亮贝壳,而她只是在目无焦点地凝视着远方那只小渔船,到现在都已经有点儿眼睛疼。 安铭臣把它捏在手里掂了掂,大概也觉得满意,用拇指捻去上面的沙土,握在手里准备离开。他的背影单调,安静而且从容。一袭白色勾勒出清瘦的身材,黎念眯起眼瞧着,突然发现,尽管安铭臣的脸上没有多大变化,可他确实比之前瘦了一些。 黎念在k市旅游区游玩的第一天,堪称糟透了。清晨发作的脾气看来真的能影响一整天,她一整天都在“强颜欢笑”,因为韩道一直在试图让她开心,不管是用笑话还是用鲜花。她不想让他失望,只好利用演员的优势让自己的脸上盛满笑。可是韩道明显避开了许多话题,他挑起的话头都很安全而且小心翼翼,这样的刻意,又让她感到十分挫败。 并且,他们在中途还远远地碰到了安铭臣。他戴着墨镜,混在一行人等中间,正微微侧头听林子昭说话,因为太远看不清楚表情。黎念那个时候正跪在沙滩上和韩道一起玩沙子,脏兮兮的手作势要搭在他的肩膀上,韩道夸张地躲,她笑得难得是真心,却在转头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某个人,于是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好不尴尬。 不过她反应快,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收敛了表情,继续堆沙。 黎念这次吃晚饭特地挑了一个只能容下十几个人的小饭店,她确信这次就餐安全而且安心。可这只是暂时,等她回到酒店房间,她又表现出了失眠的前兆,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想给徐医生打电话,又想起前一夜她在对话里的建议,她想了想,又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了徐医生的话是对的。 然后她又想了长达五分钟,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了十分钟,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给安铭臣打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喂?” “我有话要和你谈谈。” “现在?” “是的。” 安铭臣顿了一下,说:“我在丽华1207房间。” 黎念在自己房间里明明构造了许多种对话,却在看到安铭臣开门 的一瞬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他穿着黑色睡袍,愈发显得冷冽瘦削。头发湿漉漉,看到她站在门口,闪身让出空间,让她进来。 实践和理论果然还是有很大差距的。黎念在自己房间里想象的每段对话都十分流畅,偏偏一到了这里,她脑海中的话全部都变成了他不配合的模样,那些话都卡在她的喉咙里,如何都说不出来。 黎念走入,坐下,双腿并拢,双手置于膝盖,姿态很端正,动作也一气呵成,乍一看过去乖巧得就像个小学生。可她的话却一直说不出口。 安铭臣看了看她,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于是两人有以下无聊的对话: “谢谢你。” “不客气。” 安铭臣自己捏住一只手掌大的方形酒瓶慢悠悠地晃。他的表情在光线下晦暗莫测,见她长久不说话,率先出声:“我们谈些什么?”见她犹豫不决,又补充,“你不要告诉我,你把要说的都忘记了。” 黎念有点儿汗颜。他却淡淡地笑了出来,突然拐上了一个话题:“黎念,你猜,韩道能为你牺牲到哪种程度?” 黎念被他这句语气平常却又分明机关暗藏的话打了个激灵,蹙眉看他:“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他低头笑笑,“我已经懒得再做些什么了。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不放在心上。” 他说得莫名诡异,可眼神又分明很淡然。黎念的手指抠进掌心,拧着眉毛看着他:“不要对付韩道。” 安铭臣看着她,良久后渐渐弯出一个微笑:“你今晚找上我不是想说这个吧。那你想干什么?重修旧好么?” 黎念欲言又止,不过神情明显默认。安铭臣瞧着她,还是淡淡的笑容,慢声说:“那你打算怎么修?又想撩拨我么?这次你又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黎念被狠狠刺了一下。她不敢相信这话出自安铭臣之口。他一向自制力完美,这样的恶意猜测让她措手不及,余下所有的话都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她立刻反唇相讥:“你还有什么值得我拿的?” 黎念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尖锐鸣响,安铭臣手中的酒瓶突然抛物线状从他手中跌落,碰到茶几角被磕出一声脆响,之后便滚落到地面,有透明酒液立刻在毛毯上蔓延开来,连空气中也漂浮开一股烈酒的气味儿。 他的表情冷峻,一言不发地起身走 向床头座机,他的手肘却无意中缠绕上台灯的绕线,被他一甩,那圈黄色的柔和光晕立时不稳,在旋转了两圈之后,终于没能保持平衡,坠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安铭臣拿着听筒扫了一眼,表情已经极度不耐烦,但话说得却依旧冷静自持:“1207房间出了点状况,毛毯被弄脏,台灯摔坏了,请上来处理一下。” 那边似乎说了什么,之后安铭臣便“砰”地挂断电话。黎念心下一凛,还没有动作,他们就已经听到有门铃在响。安铭臣看了她一眼,越过她去开门。 没想到这么快服务生就已经过来,查看了一下状况,开了窗,请安铭臣在一张纸上签了字,又询问是否考虑换一个房间,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又是一阵效率而有条理的安顿工作,这期间只花费了几分钟时间,之后便致意离开。 从头到尾安铭臣都是一副冷淡颜色,话说得也吝啬,冷漠和疏离充斥全身。 既然他们此刻相看两相厌,黎念在服务生离开后也打算悄无声息地走掉,可她的手指还没有挨到门把手,他却忽然叫住了她。 “黎念,我想我现在是恨你的。你挑今天这个时间跟我谈话,不是最佳时间。” 黎念努力把这一晚的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徐医生。可安铭臣毕竟挑明了态度,他俩之间终于从表面的不疼不痒走到了最冰点,如果她真的说不在意,那是假话。 只是所幸接下来的许多天她都没有再见到安铭臣,她和韩道一起玩了十几天,因为景点合意,游人不多,时间安排也适当,黎念玩得相对轻松,甚至连旅游第一天产生的心理阴影也消减了不少。 但等她旅游完毕回到t市,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和安铭臣离婚的消息刚刚平息,新时刊娱乐版里就又标上了和她有关的大标题:黎念秘密旅游半月另觅新欢,左迎安铭臣疑似破镜重圆? 黎念被这几个字 第 24 部分 劈得想吐血,而下面贴出的照片则更让人遐想。一张是她和韩道一起去逛街买东西的场景,韩道帮她拎着包,她戴着棕色墨镜,正对着一只特色玩具犹豫,而照片的截图正好,恰是她回头参考韩道意见的时候,恰是她露出一个笑容的时候。 另一张照片展示的则是安铭臣和左迎一起出席某知名品牌晚会。照片里的左迎笑颜动人,安铭臣同她并肩站在一起,掌心贴住她的腰际。两人的衣服很搭配,动作也很搭配,甚至连身高都很搭配。 接着,还没等她把这些好好消化,第二天她就从ada那里收到了更加让她头疼的消息。而媒体的速度显然比她也慢不了多少,当天下午网上就曝光了足以和之前劲爆新闻相媲美的事件:黎念左迎齐聚韩平电影,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黎念把报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郁闷得不行。最后把报纸揉成了一团,瞄准五米远的纸篓,扔了过去。 却是没扔到,反而掷到了刚走进来的ada身上。ada看了她一眼,又把报纸弹开,看到那个太过显眼也太过八卦的标题后,不怒反笑:“你想怎么办?” 黎念很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还能怎么办?导演拍片不就是喜欢制造这种话题?认了呗。” ada用报纸敲她的头:“这种话私底下跟我说说就行了,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俺不想更文,是jj又抽了。不是小安子心狠,是他真的被气到了。不是念念不要孩子,是她真的不能要。这三者,都可以信。 还有,最近这两章还不是最狗血的,愿意看下去的大人们请务必顶住。嗯嗯。== 推荐月月的文此文不纯洁,此文不清水,对俺的h情节失望透了的孩子们欢迎去跳坑~(==|||我这是啥子广告词,感觉人家专职写h一样……( ̄▽ ̄")) 最后,六千字+看完了还敢不留言?看俺咬你哦?o( ̄ヘ ̄o#)? 二十四、 接下来的几天里,黎念真真正正体味到了那句话——三人行,必有奸^情。 电影里两个女主角本身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内容自身的看点。安黎左三人的事被媒体事无巨细地罗列后,变得更加有看点。安铭臣在和黎念婚姻曝光前就已和左迎传出绯闻,并且不曾进行过否认;可是很快在黎念拍戏受伤住院后,他与这位迅速蹿红的女星在餐厅的暧昧举动被拍到,于是又迅速被曝光了两人 的婚姻关系,并且在人前人后都不曾避嫌地大秀恩爱;然而好景不长,半年后,这两位当事人又突然发表了让众人都大跌眼镜的离婚声明,之后黎念黯然神伤离开t市,和某“富商之子”携手旅游,而安铭臣的臂弯内则挽了一只曼妙故人的手臂,照片里左迎笑容灿烂,前段时间出席活动时表现出的苦情神态早已一扫而空。 各种言论都有,甚至还有人无聊地把黎念与左迎进行了对比。新闻标题下面是两张美女照片,中间则标着大大的红色的“vs”,再下面就是洋洋洒洒的正文,把这两位当红影星从相貌身材年纪甚至家世都进行了各方面的比对。堪称条理分明,详略得当。 黎念其实很能理解那些八卦人士的心理。假如当事人不是她,面对这种所谓“豪门世家扑朔迷离又缠绵悱恻”的三角恋关系,她也愿意好好自我脑补一番。 不过如果究竟还是如果,她在现实里到底还是再次被这种破问题纠缠得焦头烂额,虽然每次都同左迎的反应一样是笑而不言飘然离开,但心里已经在恼火安铭臣想要发展新恋情为什么就不能低调一点,害得她现在已离婚这样久还不得安宁。 不过黎念发现,最近她和左迎打的交道似乎有些格外的多。先是左迎代言的某著名化妆产品合约到期,下一任改由黎念担纲;再就是不久后的一次导演选角中,黎念在被确定主演后却还是硬被左迎换下。这些消息不胫而走,黎念和左迎不和的传闻本就越演越烈,这几味下酒菜在这个时候端上来,起到的只能是火上浇油的作用。 而在距离韩平导演的电影开拍的半个月时间内,也并不太平。 先是她在从美容院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正接心心从幼稚园回家的林子昭,两人进行了一场不大愉快的对话。 如今的黎念对和安铭臣有关的人和物都很头疼,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她本想假装没有听到身后车喇叭的声音,可林子昭又大声喊了一句:“嘿,黎念!” 已经有行人在回头,黎念在心里叹一口气,停下脚步。 林子昭已经将车子缓慢滑行到她旁边,下了车,开了后车的门,做出一副邀请的动作:“美女,吃顿便饭,有时间么?”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黎念带着可人的笑意,不过只对心心一个人。林子昭的眼神分明欲言又止,嘴上却又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她给了他时间缓冲,吃到最后林子昭总算下了决心,放下筷子挑明来意:“黎念,其实呢,你不知道的 内情多着呢。” 黎念淡淡地笑:“我知道。不过你不知道的也很多。” 他拿筷子点了点餐盘:“黎念,这么强硬地说话可不大符合美女应有的态度哦。” “你找我吃饭不就是因为那个人。”黎念转而很温柔地笑,但话依旧坚决,“你们还要让我说多少遍,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他。你们想要代替他问我要补偿的话,我接受。” 她尽管表现得态度诚恳,但话里暗含的某人多管闲事的意味对方不会听不出来。黎念心中恼火不已,但笑容依旧十分灿烂。她暗暗地想,和安铭臣一起待这么久,竟被他同化了不少,不仅锻炼出了一些坏心眼的手段,连发怒的征兆他俩都变得相像了。 林子昭果然被她的话题拐走,话有些磕绊:“咳,千万不要这样说,其实老三也有问题……” 黎念还在温柔地笑:“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哎,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其实我一直挺看好你俩,你俩站一块儿比谁都般配,真的。你俩离婚我还以为你们能复合,毕竟就算……不说了。总之,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我错了。”林子昭摸了摸鼻子,看到黎念着手要离开,长叹一口气,摸了摸心心的脑袋瓜,“心心,和阿姨说再见。” 黎念急于离开,脚步略有仓皇,无奈餐厅内太过安静,她还是听到了身后那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话:“爹地,阿姨为什么哭呢?” “你阿姨……嗯?她哭了?” 黎念吸一口气,望了望天花板,戴上墨镜快速离开。 这次不欢而散的对话结束只两天,黎念就在一次慈善晚宴上遇上了另两个不想看到的人。 安铭臣依旧是简约明朗装扮,有沉静的目光,还有嘴角轻柔的笑意,在明亮的晚宴灯光下,分外扎人眼。 还是以前的惯例,只要他在,他周围的人都变成了陪衬。包括某个正挽住他臂弯的人。 黎念看着如今安铭臣和左迎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心中默默地想,以前她恼火了扑上去咬他耳朵的时候都需要踮脚尖,如今这位穿上高跟鞋还不及他耳垂的女星平时是不是还需要被帮忙抱起才能够到这位真命天子的下巴? 黎念形单影只,安铭臣和左迎又浓情蜜意,这么经典的照片自然躲不过在场记者们的疯狂追拍。 黎念在四十分钟后终于逮到了空闲离开,她从洗手间出来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拐进了一边的侧厅内,她被那些闪光灯晃花了眼,需要花费些时间好好酝酿一下情绪和笑容。 她站在一幅油画前不动,尝试转移注意力平复心情。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觉得累,向后退了一步,未留想膝盖竟磕在了桌角,疼得她禁不住弯下腰,没想到高跟鞋却不肯配合地崴了脚,让她踉跄着后退,几欲摔倒,就在手挥舞乱抓的时候,一只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 其实在同一时候,她本已经及时撑住了地面,所以也并不算是他帮了她。黎念在心中暗暗地计较。 可又不能否认,每次在她光彩照人又明艳动人的时候,安铭臣并不常看到,却总在她不小心出糗的时候,他总是离奇得近乎莫名其妙地站在了她身后。这么诡异,这么蹊跷,偏偏以前是,现在还是。 黎念迅速抽了手,并低声道了谢。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拢了拢头发,这期间安铭臣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等她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做了,有点窘迫了之后,他才低沉开口:“前几天林子昭找了你?” “不是找,是正好碰到。”黎念心中有些恼恨,怪不得说林子昭嘴巴不严,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果他还把她离去的那一幕说给安铭臣听,那她都想直接去撞墙了。 她抬起头,正要组织措辞好好掩饰一下,突然停住。她视线的正对处,可以看到对方衬衫衣领已经被扯开一粒纽扣,而原本干净挺括的棱角处俨然一枚淡淡的却依旧可以辨别出粉红颜色的唇形印。 黎念刷地冷了脸。他们挨得近,衣袖近乎相贴,她都还可以闻到某种算是熟悉同时又不喜欢的女用香水味道,甚至掩盖过了某种固有的清香气,黎念咬了咬牙,突然猛地把他推开。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身后安铭臣跟上来拦住她,把她细瘦的胳膊捏得生疼,声音同样低沉:“我的话还没说完。” “你挑今天晚上问这种问题,不觉得不合适么?”黎念试图甩开他,却被他越抓越紧,话音猛地变大,又想起这里的场合,于是又迅速低了下去。 “那我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安铭臣微微蹙着眉,“坐下,我们好好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觉得恶心。”黎念冷嗤,指着门口,“你最好现在就回大厅,否则我回。” 安铭臣看了看她,真的站起来走到门口,黎念刚舒了一口气,却发现他转身又回来了——他只不过是去反转关上门而已。 黎念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没喘上气。安铭臣走回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他稍稍低下头,很仔细地瞧着她的表情,嘴角抿着,慢慢地说:“我们谈谈。” “不谈。”他挡住她的去路,黎念使劲去推他,“走开!” 他纹丝不动,双手反倒撑住桌角把她围在身前困住了。 黎念仰起脸愤怒地无声质问他,看到他面无表情后,视线恼火转移开,正好再次落到那枚粉嫩水灵的口红印上。 她盯住那里,咬着牙不置一词,过了一会儿见他依旧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突然低下头去翻手袋,找出帕子抬手去擦他衣领那一点碍眼的玩意儿。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花了很长的时间,白色的丝帕渐渐染上了指甲大小的粉色,而衣领那点异样颜色则慢慢晕开,最后只留下了十分浅淡的痕迹。 黎念依旧不算完,她的手帕擦完那里,转了角度又恶意地去擦附近他脖颈的一块皮肤,她的力道依旧十分大,冷眼看着那里在她的手下渐渐由蜜色转为深红色,几乎破了皮,还是没留情。 这期间安铭臣一直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一双暗沉沉的眼眸瞧着她。瞧着她皱着鼻子抿着唇去擦唇印,瞧着她终于解了恨罢了手,把那块帕子看也不看直接扔掉。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写完的一章,还没来得及捉虫。汗。 摘一段子鱼君的留言,俺觉得写得很好。“喜欢一个人是很奇怪事情,只有他令你心痛,只有他让你什么都可以去做,只有他让你左右不知如何是好。你知道这世上有千人万人亿人,可只有他离得你的心最近,换个人就少了很多很多,你不能适应的很多。只有他想和他在一起共度一生的念头不奢侈还很期待。这就是爱。”——其实我多么想酸酸地说一句,这话看得太有写文灵感了,小说里固有的“这一生只你唯一”啊………(捂牙帮ing……==) 晋江抽得我想shi,上一章六千字+只有不到三十条评,我真是……想哭了。霸王的孩子们不可以怀有“晋江抽搐我就可以顺理成章霸王”的心理哦,否则俺会怀恨在心的。俺怀恨在心,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嗯哼。v_v 二十五、 黎念轻轻拍了拍手,抬起眼皮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可安铭臣的目光太复杂莫测,像是层层的蚕茧,把她细细密密缠绕,渐渐将她裹得透不过气来。 他微微靠近了一些,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已经 有手机铃声先他一步响起来。 安铭臣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了看,正在犹豫,黎念已经眼尖地看到了来电对方,精致的眉毛顿时挑起,冷冷嗤了一声,随即一扬手,已经快速格开他挡住她去路的手臂。 他看了她一眼,这次没有去拦她,而是接通了电话。那边黏腻腻的声音顿时传了过来,像是化不开的蜜糖:“铭臣,我找不到你了。” “我马上回去。” “你现在在哪里啊?” 黎念本来站在离安铭臣三米远的地方整理妆容,听到这儿嘴角忍不住翘起了一个弧度。她一向都很努力地避免恶语相向,但此情此景又着实让她觉得讽刺,只好在心中很是意犹未尽地暗暗自嘲和毒舌了一把。完毕后她扭头看了看,见安铭臣依旧在捏着手机对话,觉得应该也没了告辞的意义,便自行悄悄走了出去。 她没有再回大厅,而是从服务生那里取过大衣,然后悄无声息从偏门离开了晚宴现场。 韩平导演的戏终于开拍,地点暂定t市。正派反派两位女主,左迎饰正妻容情,黎念扮演的则是所谓的“第三者”小怡。 这样的角色设定再参考一下现实中这两位女艺人传得沸沸扬扬的“情敌”关系,就变得更加让人津津乐道,甚至还有人戏谑“果然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另外据媒体报道,本来左迎最想争取的是小怡角色,无奈“脸庞太圆身材不够羸弱”而被驳回,而定妆后的黎念因为“桃花眼樱桃嘴巴掌脸”,以及窈窕身材散发出的“楚楚可怜”的气质,据网民评价,“无一不完美体现了小怡让人爱不得又恨不得的形象”。 黎念对这种说法除了无奈就还是无奈 第 25 部分 。其实更通俗也更恶俗一点来说,大概他们的意思就是,化妆后的她活脱脱就长了一张狐狸精勾魂的脸蛋。 这种言论真是让她想哭又想笑。 而更让她头疼的是,黎念发现她和左迎的沟通真的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而且在电影开拍的第一周,她便遇到了问题。 左迎每天都要比既定时间晚到半小时以上,并且工作时反应总是慢半拍,表情也总是困怠慵懒,像是前一夜没有睡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后,导演终于发飙:“大家都在等你,你就不能每天自觉早到一会儿!黎念都没像你这样儿!” 黎念心中一凛,暗暗叹气。她因他最后一句话就这么无辜地变成了左迎迁怒的对象。即使隔着墨镜,她都能清楚感受到这位大美女射过来的不善视线。 她顿感头痛。所谓最不济的炮灰类型,大抵就是她这样的。一句话没说,就平白无故招惹到了一顿敌意。典型的我不惹伯仁,伯仁因我而生气。 不过左迎果然还是会审时度势的,大牌耍了一周后便乖巧收敛,不迟到不早退,只是开工前收工后身边都多了一个人,对女性秒杀力一直强大的某人。 黎念一直试图避免三人尴尬见面的情况,却终究还是躲不过。 她在片场初次遇到安铭臣还是在她刚刚换了戏服出来的时候,一头长发未经打理随意搭在肩膀上,素颜朝天,因为她只是临时跑出来寻找洗手的地方,没留想会遇到旧人。 她的目光在院子里随意一瞥,就看到左迎正仰着脸挽住某人的手臂,笑意盈盈,眼睛弯弯,动作里明显带着惊喜和迷恋。而安铭臣正微微偏头,抱着双臂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嘴角有一点笑意,自然而且清浅,却又像是抹不掉一般牢固。 黎念装作没看到,后退一步两步三步,步步成功,正打算舒口气不动声色地离开,她那新招了才两天的助理突然从拐角处跑出来,和她撞到了一块儿,定睛看清是她后,捂着胸口呈祈祷状:“老天,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她的声音这样大,很快就招惹来不远处的两道视线。想躲躲不过,想走走不了,黎念定在原地在心中叹气,她最近真是流年不利。 三个人表情各异,助理看了看,终于觉察出这边的不正常,怔了一下把怀里的文件递给了黎念,又把她往前一推:“ada一直在找你。” 黎念会意,立刻要走,却在抬腿的一刻还是被左迎叫住了。 “黎念,”她挽着安铭臣的胳膊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今天晚上有安排么?我打算叫上大家一起聚一聚呢。” “抱歉,我恐怕不能去了。”黎念如她所愿地看了看两人缠绕在一起的手臂,抬起头来和往常笑得没两样,该有的礼貌和表情一样不少,“我已经约了人。” “没事。”左迎不以为意,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反正时间长得很,这一周都可以,明天呢,明天有空么?” 这样反常的盛情,目的昭然若揭,黎念的笑容愈发清冷,抱着文件夹看着她不说话。 安铭臣突然笑了一下,漫不经心的眼眸在黎念身上一扫,又落回到左迎身上,声线低沉:“这个不急。你不是说要去新开的那家料理店去尝尝么,既然今晚请不了客,那就今晚去吧。” 这两位旁若无人地秀亲密,黎念视若无睹自行离去。不过尽管她走得快,还是被迫听到了身后传过来的声音:“这么好?你今晚没有应酬么?” 安铭臣不知说了什么,左迎又笑开:“难得你有空,那我们吃完东西再去附近的宾尼商场看一看好不好?我很想买个养鱼的物件,可不知道选什么才好。” 黎念背着他们低低地嗤了一声,脚下一旋右转拐入另一道走廊,消失。 其实黎念并没撒谎,她晚上确实是约了人。韩道早先就打过电话来,说要晚上请吃大餐抚慰一下她被剧组盒饭蹂躏了一周多的胃。 餐厅内,黎念坐在靠窗的位置,端着下巴笑:“其实盒饭也没那么难吃。我们几个有规格待遇,吃的要好一些。” “不会说话了吧你,这个地方这种时候你就应该说,哎呀这才叫饭嘛,那剧组的盒饭都是些什么呀。”韩道一边给她布菜一边细着嗓子唱做俱佳地学她说话。 黎念忍不住又是笑:“我得声明下,我可没这么嗲,你这话学得比较像左迎。” “你千万别说我像她,她那种狐假虎威的人我可学不起。”韩道低头抿了一口花茶,又说,“我今天看花边儿,好像是说安铭臣这两天老去你们片场接送左迎上下班?他这是叫公然挑衅还是怎么着?赶明儿我也去片场给你当护花使者,你等着。” 黎念吃完晚饭还没到八点,她由韩道送回家的时候,安铭臣已经和左迎在宾尼商场一个柜台前待了二十分钟。 安铭臣等得十分索然无味。对着同一款首饰,左迎在看,他在发呆。 尽 管他不爱逛商场,但这个柜台他来过。那个时候他和黎念还处于冰川未融期,因为在等待红灯的时候正巧看到她进了商场买东西,便鬼使神差地转了方向停了车跟了进去。 那个时候她也正站在这个柜台前看项链,但速度显然要快许多。抿着唇扫了一遍,一眼看中后就直接买下,刷卡签字,然后请导购小姐帮忙戴上后便挽了手袋离开。中途不曾左顾右盼,不曾出现犹豫,利落到让人看了都会觉得痛快。 他的思路因左迎轻轻拽了拽袖子而打断,她指着两条项链,笑着问:“你觉得这两条哪个更好看?我拿不准。” 安铭臣笑了笑:“喜欢就都买下。小姐,签单。” 黎念没想到韩道真的说到做到。第二天她出了公寓,抬头就看到他那辆拉风又熟悉的跑车正静静停在楼前。车窗缓缓降下来,韩道单手撑着下巴等着她,看到她惊讶地站在原地,微微一笑下了车,走到另一边开了车门,做出十足的绅士动作:“美丽的小姐,请上车。” “……” 黎念坐在车子里很是无聊地想,假如一会儿到片场真的碰上左迎那俩人应该怎么办。狐假虎威这一招左迎做得炉火纯青,可她不行。 但没想到她真的乌鸦嘴,他们的车子刚刚拐进片场那条小路,迎面就看到左迎和安铭臣正从车上下来。 恰是左迎按住风衣一角,安铭臣递给她手袋的一幕。时间掐得很准确,不多不少正正好。 韩道扭头看了看她,被黎念面无表情地抿着唇回望过去。他笑了一声:“学妹啊,这个时候好歹也要回应一个微笑才对。” 黎念伸出手指,把自己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收了手后又迅速消失,她摊手示意给他看:“我真的笑不出来。” 但好在韩道是天生的好演员。他笑着不说话,探过身为她解开安全带,又为她打开车门,眼神全部目不转睛地落在她身上,等她下车站定,又伸出手嘴角含笑地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动作连贯轻柔,亲昵又不造作。 黎念看着他帮她弹弹这边莫须有的头发,又帮她理理那边已经很整齐的扣子,低着头小声问:“这算是作秀么?” “算。”韩道看着安铭臣清淡的目光扫过来,露出一个笑容,微微歪了头,在她耳边悄声说,“就算气不死好歹也不能让他们太舒服,反正咱俩这种是做了又不止一桩了。只不过有点儿可惜了,今天来得太早,没有记者拍照片。等下回好了。” “……”黎念无语望天。 一分钟后他终于离开她的耳侧,黎念听到身后有引擎发动的声音,刚刚回过头,就感觉到一阵小旋风,而那辆黑色的刚刚载过左迎的车子已然擦着韩道的大衣下摆快速冲了过去。 黎念今天要和左迎拍一场结结实实的对手戏,容情得知小怡真实身份,愤怒当前,重重扇了她一个耳光。 因为正妻容情要以此体现出极端的嫉妒和愤怒,为了追求更加真实的效果,导演特地嘱咐要让这个耳光看起来货真价实。 换言之,黎念就是要硬生生承受下左迎的这一巴掌。假如对方换做别人,她必定不会担心。可一想到这个动作要由左迎完成,黎念顿时头大。尽管她在心中警告自己不应擅自揣度别人,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怀疑左迎是否会借此来公报私仇。 开拍后,按照剧本设计的那样,黎念半跪在地上,不屑又不甘地仰头冷眼睨着愤怒的左迎。她穿着单而薄的白色衣裳,和左迎奢丽又保守的华服形成鲜明对比。左迎的脸庞紧紧绷着,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眉毛挑起,目光凌厉却又隐含恐惧。 渐渐她的目光里渗出冰冷寒意,下巴微微动了动,紧接着黎念就看到她的手掌高高抬起,又极快地重重落下,甩过她的脸颊,空气中划过清脆的“啪”的一声,黎念先是麻木,然后猛地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左迎显然是下了狠劲,没有半点手下留情,反倒是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力气。黎念一时疼得头昏眼花,听到左迎冷漠地说了句“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她一怔,差点忘记了后面该说的台词。 助理在导演喊卡后迅速拿着纸巾和化妆镜跑了过来,还有一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冰块。 尽管黎念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到脸颊上晕红了一大片后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她微微侧过脸,甚至还可以看出两边脸颊的高度已经有些不同。ada也快步走过来察看她的情况,稍稍碰了碰,黎念立刻咝咝地闪躲。 ada皱了皱眉,看了看不远处正阖目养神的左迎,咬牙切齿低声骂了句脏话。 “公报私仇,真够无耻。” 黎念试图笑一下,没想到扯到了脸颊愈发的疼。大冬天冰块敷在脸上,这种又冷又热又疼又痒的滋味儿让她十分难受。她也打算休息一下,偏巧左迎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看到她这边围了一圈的人,笑了一下,也向这边走过来。 左迎在她面前弯下腰 ,仔细瞧了瞧她的红肿处,见到有冰水正顺着脸颊流下来,“呀”了一声,很快掏出了一块手帕帮她擦拭。 丝滑布料轻轻擦过脸颊,感觉异常的熟悉。黎念微微皱眉,垂眼看了看,顿时明白了原因。 左迎手里拿着的那块帕子,俨然和那天她去参加晚宴扔到休息室的那块一模一样。 黎念木着一张脸看她作秀,见她没完没了终于不耐烦,拂开她的手,把冰块换掉:“谢谢你,我自己来。” “可是我似乎打得太重了,真的是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赔罪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 左迎的态度太诚恳,黎念一言不发地瞧着她,慢慢笑起来:“没关系,用不着。如果答应让你请客不就说明你真的是故意的了么?况且我现在迟迟不能消肿,也不想这个样子出去见人。不用这么客气了。” 她说完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黎念从盥洗室出来,抬眼便看到左迎正站在树旁等着她,见到她淡淡笑了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黎念环顾四周无人,站定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左迎掌心摊开,还是那块白色丝帕。“这个东西是你的,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糊涂。这是我从那间休息室地上捡到的。那天晚上你先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再是安铭臣,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到。”左迎扬起下巴指了指那块手帕,“这上面还有唇彩。” 黎念用冰凉手指捂住依旧在隐隐作痛的脸颊,笑着说:“左迎,你入戏太深了吧。这不是拍摄现场,我懒得和你演戏。” 左迎两条眉毛拧起来,眼尾高高吊起,话音十分重:“黎念!” 黎念像是没听到,而是望着她的身后愣了一下,慢慢说出三个字:“安铭臣。” 左迎立刻回头,发现空无一人,黎念却趁机脱身离开。 黎念今天声东击西的招数玩得成功,第二天却没了好运气。她的脸颊第二天依旧红肿,眼睛甚至因为挤压还稍稍有些走了样,看得ada直皱眉,不过幸好还是可以用浓妆和头发遮掩住。 她一整天都在避免和左迎有任何接触,可终究还是没能躲开这个阴魂不散的人。她俩在更衣室门口碰上,周围再次没什么人,左迎挡在她身前,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黎念把刚刚收到的垃圾短信删掉,把 手机放进口袋,抬起眼皮瞧着她:“劳驾过一下。” 左迎笑了一下,反倒是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微微歪着头瞧着她:“黎念,我有疑问不理解。” “你当初费尽心机,不惜低□段玩美人计,就为了让安铭臣尝尝失败的滋味儿。可为什么等你真的如愿了,也离婚了,反倒又开始想要吃回头草了呢?真正有的时候不珍惜,等弄丢了又想要玩暧昧夺回来,你这算什么呢?”左迎坐得十分端正,双手敛在身前,看着黎念愈发清冷的表情,继续说下去,“既然真的想回来,当初那个小孩子为什么不留下呢?不留下却还要让铭臣知道,你这又算什么呢?欲擒故纵么?” 这几句话触及到她最为隐秘的后悔和最为痛苦的回忆,黎念听得仿佛浑身血液逆流,浇得她又冷又急。她咬牙盯着对方那双又大又圆的黑眼睛,手臂突然一动,掌心“啪”地一声扇了过去。 她甩的耳光又快又狠,左迎捂着脸颊,良久都没有抬头。 “我至今只扇过两个人,一个是安铭臣,一个是你。如果你觉得你跟安铭臣真是天造地设一双璧人,那恭喜,这样子看的话,也的确是。” “如果说安铭臣是为了你跟我离婚,你倒还有资本在这里得意。我现在跟你没关系,你们两个人的事,不要硬扯上我。”黎念寒着脸看着她,因为气急,呼吸甚至略显得急促,“左迎,别以为你真是容情,你什么都不是。” 她冷声说完,无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的安铭臣,稍稍侧身,越过依旧在弯着腰垂着眼的左迎,面无表情地径自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强烈推荐一篇文,这妞的文俺一直都很喜欢。 唔……此章为伏笔+过渡章。让韩道和左迎添乱是有原因的。但前一章暧昧之后这一章竟然无激情,俺估计看完这一章很失望的同学大有 第 26 部分 人在,俺还是顶着锅盖先跑了好了。== 耳光这事儿还不算完,还有后续,汗。还有,晋江抽搐不停,回复一个留言菊花需要转两分钟,俺再次表示很想shi……靠之。 二十六、 黎念走过拐角,找到一个无人地方,把还在沙沙录音的手机关掉。 她本着防人之心的想法对待左迎,心想假如真的会发生什么,这也许还可以作为一个证据。但没想到左迎会把她的隐私追究得这样清楚,并且言语刻薄地说出来,打得她措手不及。几分钟的录音假如被不明真相的人听去,大概还会以为她才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喜欢斩草除根的那个人。 但黎念不明白左迎为什么会知晓得这么清楚。假如不是刻意查访,就是安铭臣有意或者无意透露过。但不论是哪方面的原因,都让她十分的不舒服。 黎念回头看了看,发现这条唯一通往片场的道路上还是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再扭回头,发现ada已经站在她面前,打量了一下她,问:“怎么换衣服这么久?遇到什么问题了?” 黎念想起刚刚的那一巴掌,微弯了弯唇角:“没事。” 晚上七点私家菜包厢内,安铭臣正含笑谢过服务生额外且独家赠送的新菜品。 服务生安静又迅速地退出,他慢条斯理地布菜,看到一盘水果沙拉稍稍愣了一下,又极快反应过来,端置到左迎面前。 他看着她低头安静吃水果,睫毛纤长,轻轻颤动的时候格外卷卷翘翘,有一点淘气。 狡猾就像小狐狸。安铭臣单手撑着下巴,突然就想到这句话。思路再稍稍延伸,差点就已在脑海中描摹出了某人的轮廓。 他有一点失神,看着她慢慢地问出来:“你从什么时候喜欢吃水果了?” 左迎抬起头,有些疑惑,但还是在笑靥如花:“从小就喜欢啊。而且我最喜欢吃水蜜桃,桃子果肉咬起来感觉十分享受。你爱吃么?” 她歪头看着他,一边脸颊依旧有些微红肿。尽管有头发稍稍遮住,但是皮肤白皙,红痕在灯光下还是清晰可见。安铭臣眯了眯眼,抬手轻缓抚上她的面颊。 左迎微微一怔,他低下头仔细察看她的伤势,拇指极轻柔地在上面缓慢摩挲,不疼,反倒让人有些留恋。 “左迎,”他良久后收回手,给她舀了一盅粥,敛着眉眼语气温吞地开口,“不要再招惹黎念。” 他抬眼看着她努力想要掩饰的惊疑不定的神色,笑了笑:“放心,今天下午该听的不该听的我都没听到。不过我毕竟跟她做了三年的夫妻,她的那点脾气我还是知道的。你如果不是先招惹了她,她没理由会先招惹你。不要告诉我她那么做单纯是为了什么见鬼的嫉妒,我不会信。” 左迎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收敛,看着他问得很认真:“你这是在警告么?” “我只是在劝告。得罪她没什么好果子吃,我曾经被她整得很惨,这已经算作教训。我知道你知晓这个,不过这也的确不算什么大秘密。”安铭臣抱住双臂,看着她垂下头不再言语,安抚性地笑了一下,“但你就当是为我行行好,我可不愿意总被人提醒起我婚姻的失败。”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左迎慢慢抬起头来,只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 “怎么?” “你前天告诉我你明天上午去美国的飞机,那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确定。”他单手支着下巴笑了一下,想了想说,“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这两天都可以。” 当天晚上黎念没有睡好。她本来在徐医生的帮助下已经渐渐摆脱失眠,但她今晚在朦朦胧胧中总觉得下午发生的事情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但又想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儿。 等她第二天起床后点开新闻网站,她终于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 今天娱乐版新闻大标题里又有她,一行红字放在最醒目的位置,让人想不注意都困难——“黎念片场甩左迎耳光死对头为争夫火拼”。 黎念看完这几个字,刷地一下就冷了脸。 前曝光了一组图片,连贯又完整地呈现了她俩在片场更衣室附近对峙的情景。而其中一张占据了一半图片总面积的照片,则明明白白地显示了她确实在寒着脸扬手打左迎,清晰度恰到好处,拍摄角度也恰到好处,仿佛真的只是路过偷拍,而非有人刻意指使。 黎念忍不住想冷笑。怪不得左迎昨天一反常态地装傻,乐意自动撞到枪口上,还明摆着要和她唱反调,原来所有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今天。 苦肉计果然是古往今来最经典的招式之一,真是屡试不爽,百用百灵。黎念半撑着下巴,咬着水杯看屏幕,某一瞬间忽然猛地想起安铭臣也曾经讽刺她对他使用过苦肉计,心中一紧,随即望着天花板自嘲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今天来片场探班的记者格外多 。ada今天电话接到爆,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又逢生理期到来,脾气十分不好,关了手机坐在车内看着外面一个个挂着证件的记者,嗤了一声:“问问问,就知道问。这种扇耳光的问题怎么可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一群玩弄文字的人就知道把水越搅越混。” 黎念皱着眉毛看着不远处左迎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红色的大衣衬得人鲜活窈窕,下巴高高扬起,是胜利者轻松的模样。很快就有记者蜂拥着围上去,追问了几个问题,左迎一概微笑着摇头。还有记者指着她的脸颊,大概在询问伤情,左迎笑得愈发粲然,说了句什么,然后摆了摆手,在助手的护送下低着头离开。 “提防了这么久,还是被她背后阴刀砍得不轻。”ada把手机随手一扔,重重呼出一口气,“我现在想提刀子杀人。” 黎念反倒微微笑了一下,在助手的协助下开了门,和ada一起走了出去。她脸颊红肿的地方已经好了许多,但经过她今天早晨刻意的修饰,如今依旧可以看到某些痕迹。 黎念希望记者们在追问她的同时可以顺便眼尖地瞧一下她脸颊的伤势,但她一句没听到。所有问题归结起来都是一句话:请问你能否详细解释一下昨天打耳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黎念一言不发,被近在咫尺的特写镜头和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弄得愈发不耐烦却又不便发作。突然这时候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黎念小姐,请问你脸颊上的红痕是昨天被左迎回打的吗?” 终于等到了一句勉强像样的话。黎念停下脚步,回过头微微一笑:“不是,是工伤。前天因为拍戏需要,被左迎打了一耳光,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关心。还有,对于昨天的事,我只能说这是一个误会,我和左迎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请大家不要再增加不必要的猜测了,多谢。” 晚上是剧组全员聚餐时间。左迎和黎念被安排在一个桌子上并排而坐,两人笑得都很自然,却缺乏眼神交流,交谈的次数更是为零。 不过还是没能免去互动。其一是中途韩平导演来敬酒,左迎站起身,黎念的筷子被她碰掉到地上。她看了看,面不改色地叫来服务生,请他帮忙捡起,并重新换了一副。 其二是摄影组的人一起来敬酒。黎念双手端着酒杯站起来,不料脚下和左迎碰到,她想要躲开,上身却开始倾斜,酒液溢出杯子滴到她的手指上,她愈发地站不稳,反射性想去扶住左迎身后的椅子,却没料到她此时动了一下,黎念的手收回不及,最 后竟抓住了她的肩膀。 黎念立刻带着一叠声的道歉收手。有人突然低低地“呀”了一声,黎念定睛去看,左迎白色丝缎领口因为她沾着酒液的手指按上去,已然染上了一片明晃晃的酒红色。 她微微皱眉,如果她没记错,这件衣服似乎还是今年冬天的新款,显然左迎刚穿不久。 “都是我的错。看样子洗下去不太容易。”黎念的表情很诚恳,比之前左迎扇她耳光后表现得还要诚恳,“你衣服的号码是多少?我再买件新的补偿你吧。” 左迎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纸巾正在擦拭,她们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只有彼此才能听到。左迎看着她,慢悠悠地笑:“黎念,你无时无刻不在掩饰,也挺累的是不是?” 黎念微微一笑,也不再客气:“连吃饭你都想要玩陷害,我才是真的佩服你。你的身材比我肥了至少一码,我记住了,这周会把衣服还给你。” 两人直到散了宴席出了包厢甚至都还不消停。有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站定到黎念面前,举着一个小本子昂首挺胸,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奶声奶气:“请问你是黎念姐姐么?可以帮我签个名么?” 黎念忍不住笑了出来。蹲下来很配合地又是签名又是合照,很快又有人认出她,陆陆续续上来要求签名,黎念一概笑容可人地接受。 后来人终于渐渐稀少,助手凑过来,附在她耳边悄悄的说:“左迎签名的人数比你少,在那边脸色正不好看呢。” 黎念低着头不说话,等最后一个人签完离开才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明显抱有敌意的左迎笑了一下:“安铭臣在你身后。” “还想骗我呢?”左迎抱着双臂笑得十分清冷,“铭臣今天早晨刚去了美国。唔对了,你肯定是不知道的。” 黎念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反倒是笑得更加灿烂:“这次是真的。” 左迎嗤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后面有男低音响起来,沉沉的不带感情:“左迎。”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写完,还没捉虫…… 看了留言,俺想说,小安子还是那个小安子,他真的木有变。只不过他的话和他的动作,离婚后都变得愈发口是心非了而已。还有,俺最近很bt地觉得心狠的楠竹和女主才有爱,像习某人一样那么轻易就破功了,也太那啥了,对不?于是……你们懂的。=3= ps,大姨妈驾到,困顿不堪中,望催更温柔。==|||| 推荐一下月月的文,小妞很可爱,文文也很好看~ 二十七、 周围已有人随着这个声音向这边聚拢了目光,安铭臣恍若未觉,低头看了看手表,眼神漫不经心,语气也慢条斯理:“走吧,我送你回去。” 左迎握住包袋的手指松了又紧,眼神闪烁,站在原地有少许不知所措。她回头看了看,发现黎念早已走远。 车子在司机沉默无声的驾驶下徐徐开向左迎住所。安铭臣合着眼倚在座位里,微微仰着头不置一词,他又是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撑住下巴的姿势,一直保持着没有变。 左迎坐在他身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纤细的手指抬起来,却又在触到他衣袖的前一秒收了回去。 “想问我现在为什么不是呆在美国?今天早晨有急事,机票改签,刚刚才把会议开完。”安铭臣突然睁开了眼,慢条斯理地微笑,“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吃饭?一并告诉你答案:林子昭今天晚上也在这儿,他告诉我你也在。” 他明明口气稀松平常,可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全然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并且笑容太从容也太冷漠,看得左迎越来越不安,直觉想要躲避开他的目光和隐隐中仿佛风雨欲来的话题。她环上他的臂弯,话说得软声软气,试图安抚局面:“你才开完会,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安铭臣看了看她,笑了一声,身体前倾,对司机开口顺便也避开了她缠绕上来的手臂:“老吴,前面粥店停车。” 两个人,一间包厢,无人开口。安铭臣只是在敛着眉眼安静喝粥,仿佛什么都不了解的模样。左迎看着他,眼神不定地犹豫着是否要解释。安铭臣却在此时抬了眼,恰巧看到她垂着眼一副纠结的模样。 他放下汤匙,露出一个笑容:“左迎,我们认识多久了?” 他明明声线温和,却听得左迎不由自主地慢慢抓紧了餐布:“四年。” “四年,比我跟黎念认识得还要长。刚出道那会儿你很懂事,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不过做过分的事。左迎,你聪明漂亮,温柔又体贴,如果一直保持这样下去,不需要你开口,会有许多人自动愿意帮你。”安铭臣慢慢收敛了笑容,靠住椅背,拇指摩挲着茶杯,语气渐渐冷下来,“可你现在太嚣张了。我告诉过你,不要招惹黎念。我没有在开玩笑。” 左迎的嘴唇咬成了一条白线,眼神哀弱无助,隐隐有楚楚 可怜的水光:“你说这些,是要和我分手么?” “你把甩耳光的新闻掐准了在今天放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安铭臣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会乖乖任你糊弄么?你能查到黎念的隐私,别人也就能查到你的隐私。娱乐圈的秘密算不上秘密,你在把心机玩得这样风生水起之前,早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左迎望着他,眼神微微眨了眨,忽然有眼泪像银线一样坠落:“可黎念的心机比我还要深,你半点没提起过。你一直都在维护她,不管是在什么时候!” 安铭臣抬起眼皮看了看她,语调依旧清淡:“你想太多了。” 左迎依旧在哭泣,却又忍不住冷笑出来:“怎么可能是我想多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恍惚,去剧组的时候眼睛会四处看,我说她一句重话你就会立刻把话题轻描淡写过去,是我想多了么?真的是么?” 安铭臣重新捏起汤匙慢慢喝汤。 “为什么就是黎念?就因为她长得漂亮么?并且比我年轻?”左迎迷蒙着一双泪眼,“大家都这样想,你也是这样是不是?” 安铭臣皱了皱眉,语气明显冷下来:“那你又为什么会跟我交往?是因为觉得我有能力保你一生富贵无忧么?” 左迎双手捂住嘴不停抽噎,有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白色的瓷盘上。抱着双臂看着她一言不发,见她五分钟内还是没有停止的迹象,终于慢慢开了口。 “黎念没你懂事,也没你体贴,她甚至心狠得让人想掐死她。但她也不会主动陷害别人。你没妨碍过她,她根本就懒得搭理你。”安铭臣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你设计让她甩你耳光,又拍下照片抹黑她,这一招确实不 第 27 部分 错,黎念百口莫辩,你现在是舆论的胜利者。不过,你以为我跟她那三年夫妻是白做的么?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过我么?” “我没有拍下照片,那不是我拍的。” “又想骗过我么?”安铭臣露出一个笑容,“你给网编打电话,以为我没听到是么?前一晚通话,后一天报道就登上了它家的娱乐版独家,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解释的?左迎,黎念的那一耳光,你可接得一点都不冤。” “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在找借口摆脱我。”左迎捂住通红的眼睛,话已经说不连贯,“你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是不是?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也一定会再找一个由头,为了跟黎念重修旧好而跟我分手是不是?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我?只不过是想拿我刺激黎念对不对?”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确给过你机会,可你自己浪费了。我也没说过要跟黎念重修什么旧好,没有这个必要。”安铭臣明显蹙了眉头,“黎念不需要我,我现在也不需要她。我和你之间的事跟她无关。” 黎念自从那天聚餐后,生活蓦然变得平静。安铭臣不再来剧组探班,左迎也不再刻意挑衅。她俩又恢复了以前不闻不问的状态,但偶尔两人有眼神交流,黎念又分明可以分辨出左迎眼底的怨恨,以及隐忍。 黎念希望生活就这样古井无波下去,但媒体还是要无风掀起三尺浪。闪光灯眼尖地拍到了左迎手指上的端倪——她以往总是喜欢在中指上戴着她那枚最为醒目硕大的粉钻,可如今那里已经变得光秃秃。还有记者跟拍到左迎去成品店挑衣服,最后选中的色调全为暗色,并且全程戴着墨镜面无表情,“似乎很受伤”。 这点变化足以让记者嗅到特别消息疯狂追拍。左迎在两天后终于顶不住压力,承认了和安铭臣的分手事情,称“目前已是单身”,并拒绝透露详细原因。 顿时一片哗然。唯恐娱乐圈不能再乱的看客们津津有味地品着这对一直都很高调的三角恋关系。黎念也被牵涉进来,并且一半被挺一半挨踩。还有人根据以往经验,调侃“韩平导演延续了一场电影拆散一对人的诅咒”。 ada则很冷静地评价:“其实最大赢家还是左迎。炒作也好绯闻也罢,她需要这些东西占据头条位置。况且大家还都以为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一场失恋得到的补偿多着呢。” 黎念过了两个月没有异性掺杂的日子。安铭臣不再出现在她面前,韩道也忙得不见人影,她安心拍戏, 忙里偷闲的时候变呆在家里养花喂鱼提着铅笔画素描,倒是十分自得其乐。 临近年关,许多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唯独黎念的状态倒是一天比一天好。她的失眠症状大有好转,噩梦逐渐消失,脸上的疲惫神色也随之一扫而空。 以至于韩道约她出来见面的时候都吃了一惊,随即笑:“哎哟,我这两天忙得脸都快凹下去了,你倒是气色好了不少。难道是代言了哪个广告吃了什么神力大补丸么?” 黎念笑着不答,指着面前崭新的车子:“又换了?” 韩道还是笑:“啊。昨天刚弄到的,叫你出来就是为了带你一块儿去试车。走吧。” 车子直接开向郊外,一路上一直绿灯倒算是顺畅,偏偏韩道的手机却一直响个不停,他看一眼,摁掉,再响起再摁掉,最后索性关了机。 黎念瞧了瞧他:“急事么?要不咱改天再试吧,今天你先回去。” 韩道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车速却还是渐渐慢了下来。打了转向灯,看了看前方天色:“……我先送你回去。” “不必。我还打算去趟附近的步行街,你在路边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黎念坚持,韩道便在路边停了车。她正要推门下车,他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她。 “小念,”他微微已笑,“其实前段时间我挺担心你为整垮了em后悔跟自责,不过现在看你精神是真的不错,我放心多了。还有,我妈一直在我耳朵边提起你,我这两天估计没空回去,你找个时间去看看她吧。” 黎念一个人在步行街待到晚上商场打烊,阴沉天气让人心情也变得低落。咖啡厅内音乐漂浮,黎念有点儿心不在焉,九点半走出温暖的室内,一抬眼才发现已有雪花在纷纷扬扬地飘落。 因为并非周末,又是冬天傍晚,街上人群稀少,道路也因下雪变得有些泥泞。黎念站在路边很久,计程车一辆也没有打到。她拎着几个购物袋等得不耐烦,索性沿着街边小心翼翼地慢慢走,泥水溅脏了靴子,天气越来越冷,她没有戴帽子,耳朵又暴^露在空气中,渐渐变得麻木。 这里离她的住处还很远,黎念抬头望了望,无奈地呼了一口气。大团白雾迅速散开,让人更加觉得寒冷。她已经冻得不行,决定如果五分钟内还没有打到车,那就去不远处的快餐店呆一晚上。 黎念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一辆深蓝色的流线型车子缓缓行驶到她身边,停下来,慢 慢降下了副驾驶位的车窗。 露出了一张熟悉而久违的脸庞。侧脸棱角分明,眉眼依旧沉静。 安铭臣的声音在低低的引擎声中响起,很清晰,微沉而且悦耳,简单却又重重敲着她的耳膜:“上车。” 黎念在原地站定半分钟,见他脸色依旧淡淡的,没有离开也没有催促的意思,咬了咬下唇,把袋子扔到车子后座,自己打开副驾驶的侧门,上车。 她坐进去后直觉想说声谢谢,但突然想起每次她对他说完这两个字后,安铭臣都会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她看,让她顿觉脊背犯凉,于是黎念的话溜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车内十分温暖,黎念从寒冷转入温暖太快,关上车门后就不自主打了一个喷嚏。安铭臣侧脸看了看她,抿着唇塞给她一盒纸抽。 黎念接过,仔细看了看,还是忍不住说了声谢谢,这是她待人惯例,遇上谁都一样。她用手心捂住冻得通红的鼻子,在座位上缩成一团给自己回暖。她本来就很瘦,皮肤也白皙,包裹在白色蓬松的羽绒服内,一眼看过去,除了一双乌黑的眸子格外打眼外,其他就像是已消失不见。 她垂着头安安静静,五根纤瘦手指盖住脸颊,眼神因雾气氤氲不清。安铭臣绷着脸不说话,见她又打了一个喷嚏,稍稍蹙了眉,腾出手把一边的保温杯递给了她。 黎念拿住那只水杯看了又看,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除了面无表情外没什么别的意思后,便很不客气地扭开杯盖,一口气喝下了大半。 一路无话。安铭臣一直阴沉着脸,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黎念从寒冷中缓过劲来后就一直对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发呆,她马后炮地心想,这可真不是一个适合外出的好天气。 终于到达目的地。车内气氛已经诡异到了顶点,黎念巴不得立刻离开。她在车子停下的那一刻如蒙大赦,说了声“谢谢”正要下车,手腕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捉住。 她刚刚回过头,嘴唇就已被安铭臣封住。 她被他按在椅背上,双手被压在座位上,下巴也被捏住,仰起头被迫承受他的吻。或者更确切地说,倒不如称作是咬,因为这次太带有侵略性,黎念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怒意,尽管她不知这怒意从何而来。 他含住她的下唇,牙齿重重地磕上去,黎念疼得皱起了眉,想要挣扎,却被安铭臣束缚得更加紧,他的力道更加大,动作也并不温柔,激烈地吮吸,直到黎念感 觉到刺疼,嘴唇那里弥漫出一股轻微的血腥味儿。 她一声不吭,也不再试图挣脱,直到安铭臣终于稍稍离开她的嘴唇,却依旧固定住她。他那双深秀的眼睛近在咫尺,声音贴着她的嘴唇发出来,几近咬牙切齿:“黎念,你可真是没心没肺。” 他终于肯放她下车,而车门刚刚关上,黎念就感觉到一阵冷风,安铭臣的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黎念再次失眠,并且是失眠了整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她才精神不济地起床,端着水杯按照惯例去看新闻,在财经和股市版块顺便浏览了一眼,似乎是扫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于是又调回视线去看。 “‘恒道’控制人韩道涉嫌经济犯罪被警方控制或将被公诉”。 黎念只觉得“嗡”地一声,险些拿不住水杯。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语句通顺,可不回看。 另谢谢daphnelujy的意见,倒数第二句话已修改,如果还不通的话,恳请大家再次指正。=3= 二十八、 vip包厢内,林子昭提着酒杯伙同一圈发小,言笑晏晏的模样正喝得欢畅。 年关将至,所有人都要聚在一起尽情玩乐一次一向是个惯例。不过今年的助兴节目显然还有一个——前一晚韩道被拘让这群人有了一个聚会上讨论的新话题。 安铭臣从进了屋子就是被招呼的焦点。林子昭正同李唯正勾肩搭背,抬头看着他进来,“哎呦”了一声,笑:“哥们儿,半月不见清瘦了不少啊。最近瑞尔业绩是不错,但把你自个儿折腾残了也太不值当啊。今年年终分红怎么着也得多捞点儿,不然对不起自己,你说是吧?” 安玟歪在李唯正旁边,大眼睛扫了扫,傍住身边人的胳膊肆无忌惮地毒舌:“对啊,哪像子昭哥哥,这么长时间不见,净长膘了,把脸上的皱纹儿都给撑没了。” 顿时哄笑,林子昭也是咬着牙笑:“不敢当不敢当,你这是近大远小的错觉懂不?你子昭哥哥我这分明叫玉树临风清雅脱俗知道不?” 安铭臣微笑着坐下,顺便插了句:“哪里有脱俗?我看分明是世俗。” 安玟跟着不迭点头。林子昭“啧”了一声:“安玟你就知道跟着你表哥学坏水儿,就不知道跟着你老公学学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好好回答,”他指着自己的侧脸,“帅否?帅否?” 安玟嗤了一声,扬着下巴一扭头,学着李 清照的词句跟他往下编:“惊跑一滩欧鹭。” 全场顿时再次哄笑。 人多而且相熟,偌大的包厢内十分热闹,但安铭臣明显不在其列。他只是安静坐在一边,垂着眼靠在椅背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端着酒杯也只是偶尔随大众抿一口,大多时候都在观战,并不主动凑热闹。 林子昭碰了碰他:“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通宵行乐去了?又没精神,又不怎么喝酒,你这可没意思了啊。” 安铭臣跟他碰了碰杯,敛起眉眼,话说得有几分心不在焉:“昨晚没睡好,中午喝得又有点儿多,现在有点儿困。” 林子昭盯着他的侧脸看,片刻后嘴角忽然慢慢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探过身凑到他耳边,冷不丁说了一句:“同志,你想黎念了是吧?” 话音刚落,安铭臣正准备喝下的一口酒顿时呛到喉咙里,接着就是捂住嘴一通猛咳。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林子昭就已跟发现了宝贝一样的兴奋,一边给他倒水一边接着问:“就我所知,你俩该有很久没见面了吧?俩月有吧?哎呀,这是不是该叫每逢佳节倍,思,亲啊!” “滚。” “你跟我承认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俩那点儿事儿。”林子昭笑得格外不怀好意,“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漂亮的美女,敢于直面惨淡的单身。你这离婚这么长时间了,正视也正视了,直面也直面了,滋味儿想必也体会了,不好受吧?和好也没什么不好的呀。俩月前是谁跟我口口声声说和黎念没关系了啊,等看着人家被曝光了不雅照了,还不是急得连美国也顾不上去,直接从机场跑回来了?” “我改签机票是公事,跟她没关系。” “你看,来来回回还是这句话。”林子昭不以为意,依旧在笑,“你敢拿黎念未来的星途打赌,说你跟左迎分手跟黎念没关系?” 这次他只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安铭臣在前天晚上十分偶然地梦到了黎念。 他最近变得有些焦躁,处理公务的时候脾气有时会控制不住,连一向勤勉安分的助理和司机也能遭到他无辜的责问。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导致属下个个都胆战心惊又莫名其妙。 直到前天晚上他在迷迷糊糊的睡意里,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窈窕又模糊的身影。 那个身影若近若远,隐隐约约仿佛在迷雾中一般让人抓不住。直到后来她终于遥遥开 了口,拿捏出的语气却是黎念一向习惯的尾音上挑又柔柔软软的声音。 她明明就像是在眼前,可安铭臣伸手去碰触,她却又倏忽飘然不见。他一怔,随即从梦中清醒。 而这个梦让他在第二天愈发的不耐烦。开完早会坐在办公室听秦鹭的报告,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耐住性子和众位高层一起用完午餐,下午便再也呆不下去,索性拿了钥匙离开公司,开了车出去四处乱逛。 他自己也没想到车子会不由自主般一直开到了黎念的住宅小区。这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尽管他以前确实曾这样做过,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他如此做了不下十余次。 安铭臣顿了一下,正打算旋转方向盘驱车离开,眼角余光却在后视镜中瞥到了一个纤细又熟悉的身影。 黎念正向着小区门口走过来,嘴巴藏在宽大衣领的后面,只看得到鼻子和眼睛。一双小腿被牛仔裤包裹,显得格外笔直修长,步伐安静又轻快,径直走到一辆车前。 然后他看着她站在车窗前同韩道笑着交谈,是神采飞扬不带疲惫的模样。再然后她上车同韩道一同利落离去,笑意狡猾眼神淡然,云淡风轻得仿佛以前所有事都已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安铭臣顿时觉得有东西堵在心口,复杂情绪纷涌而至,挡都挡不住。 他把思绪收回来,抿着酒依旧不说话。林子昭看了看,继续刺激他:“哎,你这离婚都多久了啊,怎么看起来还整得跟刚失恋似的。当初你主动招惹了人家,现在怎么说也得负责到底对不对?服个软可得后半生安稳幸福,老三,其实这笔买卖划算着呢。” 安铭臣睨了他一眼,话轻飘飘地:“你以为就那么容易?韩道被咱们一伙半阴半损地请到局子 第 28 部分 里喝茶,我跟她估计又得重复以前的老戏码。” 林子昭的笑容略略收敛:“怎么?她还……” 安铭臣打断了他的话,笑了一声:“我这两天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明白了韩道以前说的一句话。” “什么?” “一有个风吹草动,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准跑得比兔子还快。” 黎念在看到新闻后的一整天,都处于迷茫无措的状态。 她试图打韩道的手机,得到意料之中的关机回应。后又回想起韩道在前一天和她说的最后几句话,于是又打算去拨韩父的电话,但终觉不妥,于是又作罢。 黎念十分怀疑这事到底有没有人幕后推动。韩道回国接手恒道不过三年,对外做过的大手笔也只不过是对瑞尔和em珠宝出手的那一次。他做事一向谨慎,处世也圆滑,没道理会这样突然被拘。 她把那则新闻又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文章简明赅要,话说得无懈可击,她仍旧挖掘不到任何对她有用的信息。 黎念在客厅里站立良久,下定决心给安铭臣拨电话。但十一个数字拨过去,得到的回复却是关机。 她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找出秦鹭的手机号,再次拨过去。 这次接通得很迅速,秦鹭的声音甜美而且礼貌:“你好,黎念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黎念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了片刻,只说出了最关键的三个字,“安铭臣……” 幸而秦鹭反应灵敏,一点就通:“安董今天出差去了,大概后天可以回来。他现在应该是在飞机上,暂时不能接电话。你可以现在把事情告诉我,由我转达,或者也可以三十分钟后再试着拨过去,安董应该就会开机了。”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黎念听完愈发感到词穷,道了声谢便挂了电话。 没想到三十分钟后,她还没有打过去,安铭臣那边就已打了过来。 黎念看着那一串数字有一瞬间的发怔,而手指早已不自主地按下了接听键。 安铭臣的声音隔着手机熨帖着她的耳朵,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你找我?” “韩道被警方控制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 他回答得这样干脆,反倒让黎念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质问下去。电话里只有沙沙的安静,黎念抿着唇沉默半晌, 最后反倒是安铭臣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你是不是想问,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 黎念咬着唇,继续沉默。 那边短促地笑了一下,也没说话。 “就算不是你做的,你肯定也参与了不是么?”黎念定定神,继续说下去,“或者说,你至少也默许这样做了。” 安铭臣轻轻笑了出来:“否则呢,念念,难道我还要阻止么?” 作者有话要说:呃,下一更估计要到大后天才更新,为做补偿,俺争取一次更六千,或者日更两天。话说最近真矛盾,一边上网一边就会为没有码字心虚,上完网就更加心虚,俺真是……被催更催得快神经分裂了,感觉不更新就像是在造孽。==|||| ps,谢谢恶魔和子鱼君的长评。^_^其实俺本来以为俺会保持零长评到完结的,汗。 二十九、 这本来就是故意的一报还一报,安铭臣这样说,黎念也只能无言以对。况且她在之前曾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可以让安铭臣放手或者松口的方法。 周围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黎念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挂了电话。 这其实还是她头一次正式应付他正经商人的一面。从前她也曾被安铭臣拖去公司偶然观察过他主持高层会议,他坐在首席的位置上,臂肘撑住扶手,食指按住侧颜,明明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在后来提出问题的时候言辞异乎寻常的尖锐,只消一句话就足以让总监们汗颜进而敬畏。 这样的滋味儿她如今得幸体会,并不好受。 黎念在坐卧不安又无能为力中度过两天,她对商斗和经济法了解甚少,看完新闻后仿若困兽,无从着手。期间她给韩家父母拨了电话,那边韩父勉强镇定的语气和韩母突然发出的一声抽噎让她准备良久的安慰陡然都变得苍白无意义。 这两天她做过的唯一一件略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去了看守所,看到了韩道。 韩道精神很好,甚至还是那种惯常的无所谓的模样。他面不改色地环顾四周,笑了一下,竟然还有闲情同她打趣:“这几个月太累了,现在正好歇一歇。你不是说我可以改行写剧本么?现在时间这么多,倒是真的可以考虑。” 黎念望着他的笑容,愧疚心理反而愈来愈重。不管怎么说,他如今的状况都和她有脱不掉的干系。 “……真的会被公诉么?” 韩道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会没事的,放心吧。” 但黎念根本无法放心,她只觉得深重的挫败甚至是淡淡的恐慌。她不自主就想到了三年前,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在懵懂中一觉醒来,却陡然发现自己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变。她嫁给了对其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她的家族随后倾散衰败,再后最重视的人也离她而去。她恍惚觉得自己孤零零站在原地,不理解从何时开始就已经孑然一人无枝可依。 如今似乎俨然是当年的翻版。一切都发生得毫无预兆,却又分明是已被密谋了良久。安铭臣依旧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隐忍,不动声色,然后骤然出手。不讲情面,不留余地。 黎念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曾经险些被他那些温柔和体贴迷惑了眼,差一丁点就忘记了安铭臣曾经露出的凉薄本色,还以为那才是他的本质。如今得感谢他再次用事实提醒了她一次,黎念再次庆幸自己前两天及时地收了头昏没有一厢情愿下去。 她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发呆了一整天后,再次给安铭臣拨了电话。 这次电话被自动转接到了秦鹭那里,那边依旧是礼貌又温和的声音:“黎念小姐,你好?” “……”黎念在心中暗暗叹气,她本就信心缺乏,如此更是被打消了不少,连代为转告的勇气都没有了,“抱歉,打错了。请不要在意,也不必转告给安铭臣。”然后便迅速挂了电话。 她又仔细思索了半晌,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对自己重塑信心,然后终于扔开了抱枕,去了浴室洗了手,回到梳妆台前开始涂抹保养品和化妆品。镜子前依旧是那张不谙世事不经风霜的漂亮面孔,和四年前相比,除了眼神以外,其他都没有变。 记得曾经ada真心实意地夸赞过她“皮肤真好,眼睛真亮,连素颜都很美”,还记得曾经安铭臣每次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最爱做的事便是抱着她,手指长久流连在她的脸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就会缓缓弯起眼,微微低下头,两人鼻息相闻额头相贴或者是他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去,长久的缠绵。 她还很清楚地记得他当时埋在她的脖颈中,闷闷笑声中说的话:“真是越看越漂亮,瞧得久了好像连心情都能变好。” 黎念收回思绪,很仔细地画着妆容,每一笔都浅淡得让人几乎看不见,但却又分明是出自刻意的修饰。她又因此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直到最后左看右看都没有察觉到瑕疵,才稍稍 满意。 然后她把衣柜拉开,找出一件明红色的大衣,仔细检查每一颗扣子是否都钉紧,每一寸衣料是否都完好,确认无误后,才放心换上。 这件衣服安铭臣曾经给她买过一件相同的,被她半年前离开的时候留在了水晶庄园。后来她一时冲动发作,以一种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心情又去了专卖店,专门定做了件一模一样的买了回来。 黎念拎了手袋,没有戴帽子围巾和手套,然后拎了车钥匙离开。 晚上七点整,她驱车到达了两人以前冷战时期安铭臣最惯常住下的公寓,泊车,上楼,然后站定在门前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按门铃。 但里面良久都没有声音,显然安铭臣还没有回来。 不过这也在黎念预料的范围内。平时这个时间他一般也都正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现在年关将至,推迟晚归就更不能避免。 黎念靠着门在地毯上慢慢坐下来,抱住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闭着眼等待。 她想起了许多过往片段,从最开始到现在。她第一次疑惑而懵懂地见到安铭臣,木着脸和他去民政局登记,在新婚第二天开始同他在水晶庄园冷战,然后在对他第一次微微心动时得知噩耗。 再然后他面对她的质问眼神沉静又心不在焉,他在宴会灯光下和女伴低眉浅笑,他跟她四目交错却陌生得仿佛路人。 再然后她拍戏受伤后他抱着她轻哄入睡,在水晶庄园单腿跪下去喂她吃牛排,在瑞尔办公室把她抱到桌案上轻柔吻着她,把资料无所谓地摊在书房里任她翻查。 最后一个场景是他俩在最终离婚前,他姿态从容却又言辞讥诮地嘲讽她终究仍旧是设了计使em陷入困境,那个时候他的眼神凉薄,看着她仿佛是一个陌生人,话语也狠绝,让她除了接受无从回应。 黎念觉得一阵疼。 她还从未将这三年这样详细得回忆过。她一直不敢去想这些事,怕自己会哭会真的后悔。可今天她试图命令自己继续想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舍不得不去回想。 回忆这种事,有一个萌芽就可以疯狂钻出土壤。 一幕幕镜头飞快掠过,她愈发觉得一阵揪心般的疼。可有些细节又是格外的美好,让她的鼻子很快就犯了酸。黎念立刻仰起头,咬住自己的袖子止住抽噎,眼神一眨不眨,直到成功把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定了定神, 终于把所有杂乱思绪赶了出去,开始好好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她计划着见到安铭臣后的第一句话该怎样才能说得既得体又不露痕迹,考虑着他后面每一步她所能猜到反应,然后做出对策,计较着假如谈判成功,她该如何善后,以及假如谈判失败,她又该怎样收场。 楼道内不温暖,甚至可以称得上寒冷。可她想得太多,最后竟然将身体的寒意忽略。等她终于从冷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她已经在萧瑟中等了五个多小时,而安铭臣依旧还没有回来。 她坐得太久,也挨冻太久,最后已经全身发抖双腿僵硬。困极的眼睛强撑着睁开,黎念牙关紧咬又等了十分钟,却还是没有任何人回来。 她再也撑不下去,终于放弃。 她的鼻子和脸颊已经被冻得通红,手指埋在衣兜里,依旧还是冷。黎念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麻木没了力气,只好扶住墙壁一点点慢慢地挪向电梯口。 她在车里开了空调睡了十分钟,养了一点精神,然后开了前车灯,光线立刻耀眼地照亮了前方道路,黎念撑住太阳穴,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在家躺了一连十几个小时,才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渐渐缓过劲来。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韩道将被公诉的事情,在床上刚刚坐起来情绪就已十分低落。之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搜索新闻,发现有关韩道的报道没显示有更多进展,才稍稍放了心。 她站在梳妆镜前思量了一下,然后给秦鹭拨了电话。 这次黎念的问题提得快速而且直接:“安铭臣这两天又出差了么?” “没有的,安董从前天回来没有再出去。您是要给他打电话么?现在安董的事情并不太多,电话应该可以接听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黎念打断:“那他现在是住在市中心那套单身公寓里么?” “前段时间是的。但安董这几天一直都住在水晶庄园。” “……”黎念一想到自己忍饥受冻等了一晚上却守错了地方,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整。这次她思索了一下,没有再那样仔细地修饰容颜,只是随意收拾了一下,也没有开车,套上那件明红色大衣召来计程车离开。 她在离水晶庄园五百米的商场前下车,到达别墅前是五点十分,安铭臣依旧没有在家。大门紧闭,只有一边雕花的圆柱雪白静穆 ,和她半年前离开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黎念摘了墨镜收在包中,收拢衣摆,在门前的台阶上抱着双膝坐下来。 已是零下的天气,周围又空旷,北风呼啸着刮过来,黎念很快不可抑制地打了一个冷战。她的下巴低低地埋在衣领里,却还是抵挡不住冬天寒意的入侵。她刻意没有戴围巾帽子和手套,细嫩的皮肤裸^露在空气里,像是被刮刀一样的疼。 她的手肘支在屈起的双膝上,手臂交叉环过双肩,手指藏在衣领下面,她的头发已被吹乱,五分钟不到,甚至连眼睛都被吹得发疼。 黎念权当是在拍戏的时候冬天跳进了冰水里,整个人低着头缩成一团,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不知等了多久,她在凉意中慢慢眼皮沉重,额头贴住袖子垂下去,眼前渐渐模糊朦胧。 安铭臣回到水晶庄园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这副模样。 他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影,明红色的衣裳在柔和路灯下格外的亮眼,长而卷的头发被吹得四散开,脸庞埋在衣服里看不清,可抱膝的模样却像极三年前充满抗拒时候的黎念。 他又看了一眼,车速慢下来,很远的地方就停了车。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黎念的脸颊已被冻得通红,嘴唇在无意识中咬成了泛白色,零下十度的天气,却只裹了一件单薄的大衣,双肩瘦弱,长发被吹起,露出了皮肤白皙的脖颈,以及小巧的耳垂。 可她明明连身体仿佛都在瑟瑟发抖,却依旧睡得无知无识。 黎念隐约中感到周边风势明显变小了一些,她从困意中勉强挣扎出几分清醒出来,略略掀开眼皮看了看,却正对上一张放大的脸庞。 安铭臣正半蹲在她面前,无声地看着她。一双眼眸在昏暗中格外深邃暗沉,像是最深不可测的幽潭水。 他看了她有两秒钟,然后抿了抿唇,突然弯下腰,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合抱住她的膝盖,将她稳稳地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带着久违的熟悉和温暖 第 29 部分 ,黎念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张开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 她冰凉的脸颊埋在他的肩膀处,有衣领的扣子硌到了她的鼻子,却让她觉得莫名安稳。她感到他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他的嘴唇微凉,贴住她的头发缓缓厮磨。 黎念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全数被抽走,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不愿再动用一分力气。 这一刻,她已经等得漫长。 她被一路抱进屋,穿过客厅直到楼上主卧室,然后轻轻安置在柔软的床里。 黎念依旧觉得冷,手指捂住嘴寻觅温度。她的头发垂下来,眼睛安静看着地面,只是在慢慢呵气,一句话也不说。 安铭臣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热水和一只暖水袋。 他把暖水袋塞在她的手里,又单手扯过一边的羽绒被把她裹住,然后弯下腰,亲手喂她把一杯经过测试的温度正好的热水喝完。 黎念一一按照他的动作来,不反抗也不开口,安静得不正常。直到他把见底的水杯放到一边,然后蹲下去,一手捉住她的靴子,一手捧起她的小腿,想要帮她脱鞋子的时候,她的眼珠才动了动,开始挣扎:“我自己来。” 她的动作坚决,安铭臣却比她还要坚决。他只是抬起头清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黎念没有再同他争执,很安静地听从安排,脱掉大衣,抱着暖水袋躺下,看着他像包粽子一样把她用羽被重重裹住,只露出鼻子和眼睛,然后看着他返身去浴室放水。他的背影依旧修长挺拔,腕处袖口洁白,手指干净有力。 黎念歪在床上闭着眼漫游联想,渐渐昏昏欲睡,过了一会儿,忽然感到有人在轻拽她的耳垂,声音低低地响起,就像是在呢喃:“念念,你冻得太久了,去泡个澡。” 黎念的眉毛蹙起来,想要不理会继续睡,安铭臣却不屈不挠地一直催促。他的话语很轻,像微风一样拂过她的耳朵,痒痒得让人无法忽略。 她终于被折腾得恼火,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拧着眉毛想要发怒,却看到安铭臣正坐在床边,双手依旧是虚虚拢住她的姿势,见到她不耐烦的表情,眼神带过难得一见的无辜。 黎念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瞪着他良久,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绕过他光脚下床:“……我去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字没搞定,可俺现在好困,试试看能 不能明天更了下一章作补偿。这章写得俺超级纠结,不知怎么表达才好。如果有人觉得哪里看得不舒服,欢迎大家指正。 晋江貌似今晚又抽了,作者无法回复,读者无法留评。在这里抚摸一下几度被抽掉评的落落星辰君,摸摸,不要哭。==|| 最后,很严肃地说一句,不准霸王,谁敢霸王俺晚上就去梦里咬谁!v_v 三十、 黎念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走出来的时候穿着安铭臣宽大的白色男式浴袍,下摆直达地面,袖子长长的,垂下来能把她的手指尖也盖住。 她在离婚前把这座别墅里和她有关的物品一件不剩地都处理了干干净净,如今偌大的空间内竟找不出一件女式睡衣。她的脚上甚至还套着安铭臣的拖鞋,导致走路拖拉缓慢,一摇一摆就像是只南极企鹅。 周围安静空旷,安铭臣不知去向。黎念踢踏着下楼,在格子里找到吹风机,开了电视,踢掉鞋子双腿蜷在沙发上,侧了头闭眼给自己吹头发。 安铭臣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手背:“我来。” 黎念把手收回膝盖上,一动不动由他接手。她闭着眼,其他的感官刺激便被放大,可以明显感受到安铭臣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梳拢着她的头发,每一寸都十分温柔。暖风吹拂过脸颊,她抿着唇半眯着眸,眼前是他睡袍的带子,松松地系在腰际,视线再向上移一点点,可以看到他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她有一些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安铭臣终于放开她,起身离开,片刻后又端着一杯姜汤回来。他的头发湿漉漉,此刻服帖地贴在额头前,发尾有些微翘起,和他总是似笑非笑的眼眸组合,一时看起来竟有些邪气。 他端给她,黎念皱着眉拒绝接受。她平时最恨吃的便是这些葱姜蒜和甜味食品,见他执意要让她喝下去,索性撇了头抱着抱枕歪到一边合着眼,假装没有看到。 安铭臣把姜汤放到一边,试图去抽她怀里的抱枕,却被她抓得更紧。他看着她依旧冷冷淡淡的脸,最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想喝就不喝了。”他又靠近了一些,贴住她的耳朵轻轻地说,“困了么?要不要去床上睡?” “你挡住电视了。”黎念半晌不吭声,最后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安铭臣抽过遥控,看也不看直接按了关闭键。见黎念又面无表情地转 第 30 部分 着淡淡的笑意,是俊雅的模样。 黎念还没怎么这样详细而近距离地研究过他的外表。细细浏览完毕,她眨了眨眼,突然身体前倾,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 安铭臣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笑出来,低下头环住她的肩膀,闷闷的笑声通过胸腔传达给她:“怎么,这是被我感动了么?” 黎念的额头埋在他的衣服里,闭着眼揪住他后背的衬衫不松手。她的脸颊紧贴,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他固有的清香气。 她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长久也不说话。安铭臣轻轻地笑,手指抚过她的头发,流连于她的脸颊,在上面辗转摩挲,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下午和我去公司吧。”安铭臣良久出声,“我开会你睡觉,晚上一起回家。” “不行。”黎念抬起头,“下午我要去一个新戏试镜,很重要。时间也是三点半。” 安铭臣挑眉,垂下眼眸看着她,轻叹一口气:“一定要去么?” 黎念回给他一个“当然”的眼神。 “……好吧。”安铭臣抿了抿唇,终究怨念不过,伸出食指中指使劲夹了夹她的脸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黎念拂开他的手:“你又没有问。” “……好吧。”安铭臣慢条斯理地睨着她,“那请问黎念女士,你明天后天大后天……算了,你未来一个月里有什么安排呢?” “明天有杂志年底封面拍摄,后天开始话剧排练,要去h市至少待一个月。” “……你还真是……”安铭臣咬着牙,却是还没说完就看到黎念警告的眼神,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忍了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十分不情愿地一字一顿改口,“……那好吧。” 下午ada来水晶庄园接黎念的时候,她已经退了烧。但临走前还是遭到了不放心的某人的千叮咛与万嘱咐。 黎念按照他的要求把新买的手套帽子围巾一一戴上,又给他看了包里带的热水和退烧药。安铭臣却还是在唠叨:“帽子没有捂严实。” 黎念对着镜子看了看,分明是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屏住气按照他的意思整理了一下。 安铭臣又问:“手机是满格?” “……差不多是,怎么了?” “如果又发烧了记得及时给我打电话。”他走过去帮她抚平肩膀上一 个小小的衣服皱褶,想了想又说,“……算了,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他的表现太莫名其妙,明显操心得过了分。黎念仰脸瞅着他,见他张嘴又要发表建议,终于忍不住,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然后轻轻向上一推。 安铭臣立刻没了声音。 “我只不过是去十公里外的摄影棚,又不是去西天取经,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安铭臣挑起眼尾,有些答非所问:“我刚刚接到电话,明天要出差,至少三个星期才能回来。” “……”黎念看了看窗外的车子,“我先走了,再见。” 她意图绕过他,却被安铭臣捉住了胳膊。他只是抿唇瞧着她,一双好看的眸子似笑非笑,却并不放手。 黎念顿时就领悟了他的意思。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拖着他走到室外看不到的一角,然后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凑到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一般落下了一个吻。 安铭臣低下头配合她,眼睛微微弯起来,趁机抱住她的腰肢许久都不放开。黎念红色的指甲在他的锁骨处轻轻刮了刮,安铭臣有瞬间的失神,她则瞅准时机抬起脚尖踩了上去,趁着他吃痛的时候挣脱了他。 安铭臣在第二天下午离开,外出时一直都会陪同在侧的秦鹭这次没有随行,黎念拍完杂志封面之后则被他直接拖去了机场送行。 安铭臣这次去的时间虽然长,行李却十分简便。他们穿得刻意低调,黎念低着头安静跟在他身边,被他牢牢牵住手,一直都没有被松开。 登机前他垂眼看了她半晌,直到黎念脸上现出微微的恼意才作罢,而后缓缓展开一个笑颜:“念念,我离开以后不要太想念我。” 黎念的眼睛藏在宽大的墨镜后面,表情不为所动:“这句话也太俗了吧。我在电视剧台词里至少已经听过不下十遍。” “那说明它很经典。”安铭臣还是微微地笑,摸了摸她的脸颊,“宝贝,记得我说的话。” 然后他微微低头,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等我回来。” 从安铭臣出差的第二天起,黎念也开始昏天黑地的忙碌。她和ada飞去h市排练话剧的同时,还有各种通告要赶。年关之前,人人都忙,她同样躲不过。 但她也没敢忘记韩道的事。黎念设法联系到了为韩道做辩护的律师,尽管她对经济犯罪没什么概念,但还是详细询问了公诉后被判无罪的可 能性。可是律师的措辞始终不确定,尽管语气中透着乐观,但“应该”“很大可能”“没有意外的话”等等词汇也同时被他罗列了长长的一串,虽然黎念很能理解这位金牌辩护律师谨言慎行的风格,但她心中还是十分忐忑。 律师一个人侃侃而谈就有五分钟,黎念听得越来越烦躁,却除了信任和等待之外又无可奈何,只好压抑住失望和想要指责的心态耐心听他说完,然后礼数周全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黎念排演的话剧主题意在庆贺新年,轻喜剧加上大牌明星加盟,吸引了诸多眼球。黎念这些天事情多到焦头烂额,唯一庆幸的是媒体此时大都追逐于某女艺人大婚和片场爆炸事件,难得的没有额外制造话题来打扰她。 安铭臣一般隔天都会打一个电话过来,每次又一般都是在晚上九点左右,时间维持在十分钟以上二十分钟之内。 但这十几分钟的时间用得其实很挥霍。他俩都非喜怒形于色的人,所说的大都是一些无聊的口水话,有时黎念还会遭到他的调^笑,可等到她实在无话可说又忍无可忍的时候,他又不准她挂电话。 黎念基本每次接电话的时候都是刚刚回到酒店洗漱完毕,一整天的奔波累得她精疲力竭,说话都十分没力气。但她没想到安铭臣明明平时看起来比她精力旺盛百倍,电话里的语气竟然也和她差不多,声音微而轻,就像是快要睡着。 两周后他还是这种腔调,黎念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会累成这样?” “唔,”安铭臣低低地笑,声线沙哑低沉,“你是在怀疑我的忠贞度么?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红杏出墙。” 他又是一副调笑口吻,让她的问话顿时失去了着力点。黎念憋住一口气,见他还是压根没有想要认真解释的迹象,自己的眼皮又越来越沉,索性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没什么事了吧?那我挂了,晚安。” “念念,我晚安不了。”他还是笑,“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现在浑身都疼,睡不着觉。” “……安铭臣,你晚上喝多了吧?” “没有。我就是想听听你讲故事。”他一本正经地答,“比如,你可以讲讲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还有是怎么喜欢上的。” “……” 然而尽管当晚安铭臣一直诱哄着她“讲故事”,他的愿望还是没能达成。黎念只在这边说了半句“有一次,我觉得”,就在他又轻又柔如同安眠曲的悦耳声音中率先进入 了睡眠,只留下安铭臣一人在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 黎念预约了医生在第二天拔智齿,选择的依旧是她曾因拍戏受伤住过的、安玟以前实习的那家医院。她穿得朴素,又刻意避开人群,在医院里走动难得没有被他人特别注意到。 她在路过病房楼的时候碰巧遇上了步履匆匆的安玟。她穿着齐整的一套医生装,眉眼间看上去比半年前多了几分职业和沉稳。 安玟一抬头也正见到她,很快就挥手同她打招呼。等到两人走近了,她指着身后大厅的玻璃门:“表哥在顶层3号房,这边的电梯还在维修,你走楼道右边那个吧。” 黎念明显愣了一下,笑容顿时停在脸上,:“表哥?安铭臣?”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安玟面孔上现出稍许慌乱和悔意,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老天,我还以为他和你老是通电话,早就把病情告诉你了……” 黎念的心猛地一沉:“他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在住院?已经住了几天?” “这个……”安玟咬住唇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抵挡不住黎念越来越凌厉的眼神,眸子闪了闪,睫毛垂下去,颤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表哥是胃癌晚期。”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第三段,以及安铭臣和黎念机场分手时的最后一句话。其他地方只是修改了措辞,可不必回看。今晚不会更下章,争取明天更新。:) 狗血的终于来了……俺……俺只想说,俺在前头写了无数次“安铭臣双手抱臂”,真的不是白写的……== 三十二、 黎念走近顶层3号病房时,安铭臣正合着眼睡在床上。他明显清减了许多,脸颊消瘦,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微微抿着唇,蹙着眉的模样像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眠。 黎念一时有些不敢推门进入。 刚刚在楼下,安玟说完最后那几个字,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力气仿佛全数被抽走,她连后来自己如何进的电梯上的楼都不知道。 消息知晓得太突然,她抗拒接受和消化。她更没有问问安玟安铭臣的病情究竟到了哪种地步的勇气。 黎念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入,一贯敏锐的安铭臣今天没有反应。她走过去轻轻趴在病床边,他还是闭着眼,露出明显的双眼皮痕迹,睫毛则长长弯弯地遮下一小片阴影。 黎念把下巴枕在交叠的手肘里,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她的想法一时 间变得乱七八糟,次序颠倒地忆起了以前许多事。 安铭臣的胃病似乎并不时常发作,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把想要隐瞒的东西一贯都掩饰得十分好,让黎念见到的次数极少。不过她还是记得,在水晶庄园别墅书房的抽屉内,储备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药瓶,中文外文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些语言她不认识。 她有一次收拾整理的时候碰巧把它们翻了出来。随手拿起两瓶,贴的都是缓轻胃痛增强胃动力的标签。她又取过一瓶她看不懂的进口药,拿在手里无聊把玩,安铭臣回复完邮件,一扭头正看到她翻看药瓶的样子,随即转动座椅,探过身把她拽了过去,两人十指交叉,她手里的药瓶也被他顺理成章地拿过去扔到了一边。 黎念被他抱到腿上,安铭臣微微一笑,解释:“那是营养素,增强免疫力的。” 他的下巴顶住她的发心,抱着她轻轻摇晃。垂着眼睛看屏幕,单手敲击键盘,指尖灵活熟练,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性^感。 黎念却没有被他轻易拐跑话题,在他的叹息声中推开他坐直身体,依旧怀疑地打量着他:“你还需要增强免疫力?” 安铭臣一脸无辜,双手一摊,责任全部推卸到医生身上:“医生说这几个搭配在一起疗效会更加好,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黎念试图抵挡住他凑过来的更深层次的进攻,努力把两人之间分出空隙,问他:“可是医生……”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在安铭臣灵巧的调^情中被迫分了神,他用食指压住她的嘴唇,再度缠绕上来,而黎念也不曾多想,竟在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之后真的就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他今年一直维持着的数次双臂抱起的动作,都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他时常在抽疼的胃。 周围十分安静,安铭臣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头上,白色的枕头和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一同刺进黎念的眼睛里,扎得她心口一阵发疼。 黎念长久地瞧着他,忍不住要开始佩服他。 他之前特地问她未来一个月内的日程安排,话题挑起得合理自然又不着痕迹,就像是平日的话家常,她不可能放在心上;他又随即把时间定在她因排演话剧无法分^身的一个月内,电话照常规律打回去,利用惯性思维瞒过她,她依旧难以起疑;这里是h市乃至全国顶尖的胃病疗养医院,又有安玟乃至李唯正的帮忙和安顿,他没有后顾之忧。 他不动声色 地把事情妥帖算计,假如不是她意外得知,他会成功地把所有人骗过去。 黎念使劲盯着他看,直到最后眼眶发酸发红。她心里一时空空如也,不敢想象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儿。 她经历的事似乎总是在循环,最珍重的总是要在突然之间离她而去。黎念使劲咬着唇抵住呜咽,把被单慢慢揪在手里,她还是不能做到平静接受,麻木对待。 她最终靠在病床边,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安铭臣正坐在床头,身体前倾,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瞧着她。见她蹙眉醒过来,微微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额头。 黎念把他的手抓过去,来来回回翻看。安铭臣的手背没有针孔,手指瘦长干净,掌心温暖干燥,和以前并无不同。 她的视线顺着他的衣袖上移,一直到他含笑的嘴角,清明的眼睛,和略失血色但精神良好的脸庞。他的眼珠黑润,微微弯起来,依旧好看漂亮。 安铭臣的表情太温和,黎念仰脸望着他,满满想要问的话一时间全部堵在了喉咙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双手握住他的手掌,摊开,五指交叉上去,然后低下头,鼻骨埋在掌心里,一声也不吭。 她任由安铭臣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提了提她的耳朵,垂着睫毛不反抗不挣扎,难得现出乖巧安静的一面。最后倒是安铭臣笑了出来,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黎念没回答,只是抿着唇摇了摇头。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有泪水也跟着掉下来。 他敛起眉眼看着她,轻声问:“你都知道了?” 黎念抱住他的胳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愈发的沉默,趴在被子上一言不发,长长的卷卷的头发铺展开,把大半个侧脸一起遮住。 “好吧,那换个话题。”安铭臣歪着头想了想,食指搁在嘴边,压住一点清浅笑意,“你这两周有没有想念我一下?” 他的调侃没什么作用,黎 第 31 部分 念依旧扯不出丁点笑容来给他看。但她终于勉强平复了些许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点将要发作的哽咽逼了回去,然后直起身体,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仰头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很快就听到了安铭臣的轻笑声,他伸出手回给她更紧的拥抱。 黎念努力把声音放平稳,但还是有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你不是一向都看不惯病美男么?现在自己也成其中一员了,有什么感想?” 安铭臣“唔”了一声,又笑了一声,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比往日更加轻柔,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好歹现在不是还有个美字么,比病人好听多了。大家都关注美去了,就会少注意病字了。如果连美字都没有了,那才会比较麻烦。” 黎念更加紧地环住他,一直到感受到他脖子间大动脉的跳动。她低声说:“我那次出差一周多,说什么去的那个地方禁止手机通信,不接电话也不打电话,到底是干什么去了?我要听实话。” 他装糊涂:“哪一次?” 黎念的回应是瞅准他的脖子,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我记起来了。”安铭臣马上回答,“那次是做了一个小手术,不严重,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知道了会额外担心。” 他分明就是在轻描淡写。黎念轻嗤了一声,又问:“那这次呢?为什么不再玩什么禁止通信与世隔绝的把戏了?” 她刚刚说完,就立刻悔得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如今的状况用朝不保夕来形容都不为过,压根就不再适合玩这种捉迷藏的把戏。 她试图转移话题弥补,安铭臣却反倒朗声笑了出来。偏过头,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怕你突然会不见了。” 他放开她,把她的脸孔摆正在眼前。黎念的头发被他全部拂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乌黑的一双眼珠。安铭臣微微眯了眯眼,拇指抚上她额头上那处因戏伤留下的伤疤。 安铭臣曾经践行诺言,果然把她拍戏留下的大小伤疤都消除得干干净净,并因此顺便锻炼出一手技艺良好的推拿按摩术。只是额头这块伤得太深,新肉芽长出来后,如果细细看上去,肤色还是可以看出些微的不同。 他终于打量完毕,正要说话,一垂眼,忽然看到黎念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安铭臣微微一怔:“不要哭。” 他的话音刚落,黎 念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安铭臣微微叹气,把她脸颊上开始泛滥的水泽用掌心一点一点抹去,他的表情耐心,动作细致温柔,但过了良久还是没有眼泪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顿了顿,再次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臂把她重新按回怀抱里。 他低下头揪了揪她鼻尖,微微地笑:“都会过去的,不要哭。笑一笑,嗯?” 却没想到这句话却招惹了黎念更为肆意的眼泪。 黎念从哭泣终于恢复平静后,一整天都表现得十分乖巧体贴。安铭臣的主治医师周末没有轮班,她便几乎一直寸步不离病房。 中餐时间,黎念亲眼看着他一口口慢慢把麦片粥咽下去,把心底的阴影竭力挥去,然后暗暗记下了他每餐的食量以及粥的浓稠度。她又去附近的书店买了一本厚且难啃的哲学书回来,陪在病床边心不在焉地翻阅,然后等安铭臣想要喝水的时候起身去帮他倒一杯水。 但这也是她能帮忙的最大限度,安铭臣拒绝她更进一步的帮助。他拒绝被当做一个重症病人看待,即便他如今的精神确实大不如前。 晚上黎念把下巴枕在他的腿上,把深奥的哲学书支在眼前,当做睡前故事讲给他听。 安铭臣闭着眼慢悠悠地听着,忽然出声打断了她:“我们不念这个了,说说话。” 黎念把书合上:“你挑话题。” 他想了想,说:“我记得小时候我跟林子昭一群人就跟个贼窝团伙一样,基本无恶不作。后来某一天林子昭突发奇想要定排行,分出老大老二老三出来。”他顿了顿,然后笑得很含蓄,“结果一下子就争得不可开交,因为人人都想当老大,没人乐意当老二。” “……” “林子昭说要按年龄排,因为他生日最大,结果没人搭理他;老四说要打麻将五局定胜负,还是没人搭理他;李唯正说按期末成绩排名,结果被我们大大鄙视了一通。” “……后来呢?” “后来我那天晚上请无论怎么排都不可能排成老大的老六跟老五吃了一顿饭,第二天结果很容易就出来了,按姓氏笔画排的提议得票数最高。” “……黑哨。”黎念又想了想,“可是不对啊,你不明明是排行老三么?” 安铭臣笑得更加含蓄:“那是因为老大的称号被我废了。虽然被推成了老大,但让位的样子总还是要做一下的。还记得当初皇太极假意让贤么?” “……于是?” “于是老大没了,老二这俩字又太难听,我直接成老三。” “……” 第二天黎念拎了早餐从外面回来,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听到室内有一男一女的对话。 她推门而进,里面的秦鹭和安铭臣应声齐齐转过头来。秦鹭依旧是那副精干的装扮,职业装马尾辫,简约而年轻。臂弯中还抱着一个文件夹,见到是她,牵出一抹清浅的笑容,点头同她打招呼。 安铭臣从黎念手中接过早餐,顺便捏了捏她的手指,转头对秦鹭说:“把文件给我吧。” 秦鹭把手中那沓已经整理完毕的文件双手递给他,安铭臣随手翻了翻,嘴角轻轻勾了勾,像是比较满意。 他又大致浏览了下,抬起头淡淡一笑:“还可以。你下午再过来一趟,把文件拿走。” 等秦鹭离开后,黎念立刻拧着眉毛瞧着他,手指压在文件上,挡住他要批阅的动作。 安铭臣看着她笑:“怎么了?” 黎念木着一张脸:“公司至上是么?” 安铭臣觑着她变得有些清冷的脸色,很谨慎地组织着措辞,“当然不是。只是我马上就可以出院,最近又实在太闲,正赶上秦鹭过来开会,这几份文件又碰巧需要我看一下,所以……”他看着她愈发面无表情的神色,顿了顿说,“我只是顺便看一下。” 黎念耐心等他解释完,尽管他说的什么她都没放在心上。然后她蓦地把文件抽过去撂在一边的桌上,把早餐塞进了他手里。 安铭臣微微叹了一声,看住她的眼睛,慢慢地说出来:“念念。” 黎念冷声回应:“说什么都没有用。秦鹭不知道你是胃癌,可是你自己知道。” 她的话说完,安铭臣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眯起了眼:“谁告诉你我是胃癌的?” 作者有话要说:……请注意最后一句话的改变。== 留言给俺的压力太大了,现取消胃癌设定。这一改后面的许多地方都要改,请给俺一点时间酝酿,可能明天不会更新,望原谅。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一下,胃癌早期真的没那么恐怖啊恐怖。不是家族遗传不必担心生子问题,做完胃根治术,再辅佐化疗和中药,百分之很大概率在十年之内都不会复发,并且最少三个月后就可恢复正常食量。至于掉头发什么的,那也是可以避免的。安铭臣作为一名祸害男主 ,活千年或许不可能,但活到老也还是能够的。(俺查了n久的资料,情节一改如今全用不上了,现在一定要不死心地普及一下!==) 三十三、 秦鹭下午一踏入病房,就觉得里面的气氛相当的反常。 黎念双腿并拢,一副标准礼仪坐姿的模样陷在沙发里,正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敲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键盘,对这边的动静完全视若无睹,简直是典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美人形象;而安铭臣歪在床头,单膝支起,手肘搭在上面,单手托着下巴,完全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这和清晨两人无声却又默契的相处模式大不相同。 秦鹭按捺住好奇心理,目不斜视地把老板已经批阅好的文件接过来抱在怀里,并问:“后天您出院,需要我带两个人过来帮忙吗?” 她刚说完,黎念突然腾地站了起来,偏头把耳塞拿下来,随手扔到了键盘上,扬着下巴冷着脸,看也不看他们就大步走了出去。 秦鹭的好奇心快要压不住了,眼神在安铭臣和门口之间不断飘移。安铭臣看着黎念离去的方向,难得在下属面前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说:“不用了。你先回t市,我大后天自己回去。” 从今天早晨开始一直到现在,黎念对安铭臣都是一副冷淡颜色,并且这种状态还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 下午秦鹭走后,黎念把叫的晚餐外卖拎回病房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安铭臣趁机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一副诚恳谢罪的模样看着她:“我的胃都切掉三分之二了,还不够来赎罪的么?” 黎念垂着眼俯视着他,把手干脆利落地抽回去,不为所动:“闭嘴。我不想跟你说话。” 晚上黎念依旧余怒未消,无视安铭臣递过来的数次眼神,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到了原来下榻的酒店,和ada一个房间。 以往她们睡在一起的时候,总要在熄灯前讨论一下次日的安排或者最近的感想。但今晚黎念从上了床之后就一直闭着眼闷声不吭,ada很快感觉到异样,笑着推推她:“你俩不会吵架了吧?你怎么不在医院陪安铭臣了?今晚在我这儿睡觉,改天等我碰见了安铭臣,指不定会被他那点儿眼神给乱刀砍死。” 黎念今晚格外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偏偏ada只知安铭臣生了病住了院,又并不知晓其中具体。黎念今晚又没心情解释,片刻后给ada的回答是把被子全部 蒙到了脑袋上。 她长这么大,还没这样被人明目张胆又狗血乌龙地耍弄过。想想昨天一整天她都傻兮兮地对安铭臣投怀又送抱,要多乖有多乖,要多主动有多主动,再想想今天早晨尴尬死人不偿命的对话,她就窘得想要钻地缝。 今天早上的对话她一次都不想在脑海中回放,可大脑偏偏不受控制,硬要在脑海中自动回忆十遍以上。 黎念今天清晨听完安铭臣的质问后愣了有足足五秒钟,她相信自己当时的表情绝对称得上呆滞,半晌才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安玟昨天告诉我你是胃癌晚期。” 安铭臣也是一怔,脸上的表情一刹那变幻数次,有疑惑有恍然有啼笑皆非,最后定格在强忍的笑意上:“她骗你的。我只不过是十二指肠溃疡稍微严重了一点儿,前两天做了手术而已,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不是告诉过你等我回去么?” 黎念在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后,又立刻变得怒火中烧。一双精致的眉毛拧起来,手指指着他,她气得半晌都没有说出话。 安铭臣趁机把她拽到怀里,利用自身是病人的优势阻止住她想要拳捶脚踹的倾向。黎念被迫顾及他刚刚动完刀子格外脆弱的胃,一时间忘记挣脱,反而被他束缚得更紧。这让她更加恼火,低声警告:“放开!” “偏不放。”安铭臣笑,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除了我没人知道昨天的事,我又肯定不会笑话你主动的投怀送抱,我高兴还来不及。所以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嗯?” 可他一语戳穿她的痛脚,反倒让黎念挣扎得更加厉害,眉毛依旧紧紧地拧起:“混蛋!卑鄙!” “是是是,我混蛋,我卑鄙。”安铭臣一句都不反驳,反倒十分好心情地陪她说下去,“你说什么我就是什么。不要生气了。你早饭买的什么?粥?还是汤?” 他格外的好说话,黎念渐渐冷静下来。她眼带威胁地甩开他的手,安铭臣这次顿了一下,很识相地没有继续阻挡。 黎念站起来后退一步,眯起眼,抱着双臂清清冷冷地审视着他:“安玟为什么要骗我?”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看来是打算要在里面找出猫腻来。安铭臣无法避开,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应该是安玟知道了我跟你复合,但她又不确定你到底是为了韩道还是特地为了我跑回来,所以想这样说了测试一下你的反应。” 黎念瞧着他,嘴角忽然缓缓牵出一丝慢条斯理的微笑:“想推卸责任?说什么安玟担心,归根究底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你告诉她我和你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如果你没给她分析你在担心什么,她会想出这种主意?你俩沆瀣一气,就剩我一人成傻瓜对么?我凭什么要被你们这么耍?!” 她分明越说越怒,语气却又越来越阴柔,听得安铭臣胆战心惊:“我们错了。” 黎念的音调陡然升高:“是你错了!” “对,是我错了。”安铭臣不辩不争,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我做得太过分了,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我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安铭臣如此顺从的态度还是没能让她完全消气。黎念瞪着他,接着问:“秦鹭都知道你在这里动手术,安玟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是不是?” “……不是。林子昭他们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有秦鹭和安玟。” 黎念还是冷冷地盯着他,安铭臣已经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自己接下来的悲惨结局。叹了一口气,不再辩解什么,直接等待宣判。 黎念怒极反笑,最后嗤了一声,甩手就出了病房。 第二天黎念和ada还在睡觉,安铭臣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黎念迷迷糊糊中看了一眼,摁断。那边再打,她再摁断,最后索性关了机。 但她很怀疑安铭臣这样做是否出自故意。按照以往的经验,两人冷战期间,他的电话她基本都是拒听。可他却每次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过来,次数多了,就很有让她利用挂电话来发泄怒气的嫌疑。而黎念也很郁闷地发现,自己的怒气竟然真的随着电话声响起寂静再响起再寂静的循环中消减掉了不少。 她想了想,又重新开了机。一分钟后,电话果然再次叮叮咚咚地打了过来,黎念这次很快按了接听键,慢悠悠地回应:“干什么?” 安铭臣明显顿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你居 第 32 部分 然接电话了。” 黎念忍住想要抽搐的嘴角,绷着脸淡淡地说:“说重点。” “安玟从t市回来了,想要就前天的事跟你道歉。” “不必。” 安铭臣在那边清咳了一声,转头对安玟从口气到语句地重复着她的话:“不必。” 安玟立刻跑过来,抓过他手里的电话,声音哀哀凄凄地对黎念表达忏悔之情:“黎念姐,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说表哥是胃癌晚期,我更不该骗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绝对没有恶意,也没有想要诅咒的意思,我绝对是好心好意。请你务必不要把我放在心上,不对,是请你务必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黎念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抽了一下,定了定神,问:“安玟,李唯正现在是不是在你旁边?” “啊,你怎么想起他来了……”安玟顿了顿,回头挽住旁边李唯正的胳膊,脑袋自然而然地歪过去,“……是的。” 黎念面无表情地解答:“没他在身边,你在安铭臣面前肯定没这么大胆。我马上过去,先挂了。” 安玟在前一天把黎念吓唬了一通后,当场心虚跑路,假也没来得及请,直接乘了最近一班飞机回到t市寻求支援。她跟李唯正又在t市滞留了一天,今天早晨才又乘早班飞机飞了回来。 李唯正单手支着下巴坐在沙发里,由着安玟趴在他腿上把玩着他的手指,微微一笑:“这样,既然你已经把手术费用付了就算了,不过这十几天的住院费用我全部垫付了好了,就当做是给黎念的精神赔偿。我代小玟请罪。” 安玟拽了拽他的手指,小声说:“表哥肯定说你少财大气粗,他才不稀罕。” 安铭臣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安玟一眼,又看了看一边继续面无表情的黎念,说:“对啊,我确实用不着。” 安玟歪着脑袋想了想,扑身上去抱住李唯正的脖子,紧紧挨着他,弱声说:“那当做结婚的礼金也行呀。你们结婚了又离婚,离婚了又复合,复合以后肯定还会再结婚,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就是为了多收礼金。我们绝对满足你们。” 她刻意大而化之的描述让安铭臣跟黎念之前那些所谓的纠结似乎都变得没了意义。李唯正撇过脸,分明就是在抿着唇无声地笑。安铭臣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俩一眼,慢慢吐出两个字:“闭嘴。” 有李唯正在一边保驾护航,黎念更加不能说什么。但 她听完安家这俩人的对话后变得更加恼怒,于是晚上对安铭臣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两人同处一室,基本就是安铭臣希望她做什么黎念就偏不做什么。她买了一杯奶茶在病房内一直窝到晚上七点半,一边看书一边啜饮,完全无视不远处安铭臣的眼神。后来她又灵感突现,打电话向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叫了安铭臣最爱吃但如今又不得不禁食的牛排外卖,然后她笑容可掬地接过外卖袋,慢条斯理地切牛排,再然后眼角余光就瞥到了安铭臣欲言又止又被迫隐忍不发的表情,最后她的心里终于觉得无比的痛快。 第二天安铭臣出院,黎念正在帮他打包行李的时候,林子昭到访。 他牵着宝贝女儿心心的手,站在病房门口,指骨敲了敲门框:“哎呀,我这是来晚了还是来早了?” 安铭臣瞟了他一眼:“有事说事,没事退朝。” 林子昭笑得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刚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一个问题,你说你不就是一个胃溃疡切胃么,怎么手术前就不准我们知道呢?” 安铭臣已经换了平时的休闲服,站在床边除了略略清减外,其他地方乍一看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你都说了是一个小手术,不至于劳师动众。” “可你手术前两天不是还跟我们喝酒呢嘛,挑明了给我们说了诊断结果难道不更好?你这是想自虐还是想自虐啊?” 安铭臣慢条斯理地反问他:“我什么时候喝酒了?” “你那天不告诉我你中午喝多了,叫我们晚上饶过你……”林子昭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靠,我明白了,合着你蒙我呢!” “嗯。顺便再告诉你一句,其实我那天晚上喝的所有酒都是白水。”安铭臣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我不是跟你说过怎么在饭局上装醉么。你这么学艺不精,可真是师门不幸。” “……” 中午一起吃饭。安铭臣因为刚刚做完胃大部切除术,可以入口的食物十分有限。黎念一进包厢就被毋庸置疑地和安铭臣塞在一块儿,她躲不得,只好挨着安铭臣坐下来。 安铭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没形象的动作竟也能硬被他歪扭出几分气质出来。他笑着跟李唯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在桌子下面却一直握住黎念的手指尖不肯松手。 黎念的旁边还坐着纯洁可爱的小天使心心,这让她既不能大幅度挣脱,还要 顾及自己的表情和笑容。最后只好咬牙用指甲一下一下地抠着他的指骨,逼得他不得不放开手。 安铭臣显然被刮得狠了,轻吸了一口气,找了个空当偏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回去就给你剪指甲。” 黎念低着头嗤了一声,故意歪曲他:“然后你拿着我的指甲去做诅咒么?这主意不错,我也考虑考虑。” 安铭臣把她挑衅的话自动跳过去,继续说:“我想吃杨桃了,你想吃什么水果?” 黎念就当没听见。 “念念。” 黎念再次当做没听见,一扭头,把笑脸全数都送给了另一边乖巧懂事的心心:“心心想吃什么?那个沙拉好不好?” 黎念十分庆幸心心坐在她身边,让她有了一个充足的理由来分神,以及自动跳过那些她不想听和不愿意回复的话。 心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脸蛋也嘟嘟得十分可爱,水灵得简直让人想要掐一把。黎念中途领着她去了盥洗室,两人顺便还在会所自带的儿童乐场玩了二十分钟。 后来心心玩得累了,抱住她的胳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姨姨讲故事。” 黎念想了想:“故事啊……想听什么样的?” 心心的童音软软地:“姨姨讲的都喜欢。” 黎念忍不住笑了出来,歪着头想了想,说:“有一个女孩子,她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叫安安。可是安安不知道,而且他还不信任她,并且还想出各种坏主意让她伤心让她哭。而且他还把秘密告诉给其他人,可就是不告诉她。你说这个安安是不是坏蛋?” 心心抱着刚刚赢到的小小玩具狗,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重重地点头:“是的,安安是大坏蛋。” 说完她上前,抱住黎念的脖子,柔嫩的脸蛋贴了上去。黎念抱紧她,忽然听到心心在她的耳边娇娇软软地喊了一声“叔叔”。 黎念回头一看,安铭臣正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眼角弯起,笑弧明显,是明显被愉悦到的表情。 她刷地扭过头,站直身体就要走,被安铭臣眼疾手快地拦住,一手从她的怀里接过心心,另一手牵住她始终不放。 黎念这次没再挣扎,反正反抗不反抗的结果都一样,她倒不如省些力气留给嘴皮子。 安铭臣略略低头,够到她的耳根,轻轻地笑:“把我跟你的事讲给心心听,你就不怕教坏小孩子。” 黎念冷了脸:“用不着你管。” 安铭臣“嗯”了一声,眼中笑意更深,想了一下,慢慢说出两个字:“……安安?”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章,俺发觉俺超萌李唯正那对。( ̄▽ ̄") 完结后想写一点番外,想征求下大家希望看什么。== 三十四、 黎念简直要恨死他了。他不放手,她就用尖尖的指甲在他的虎口处狠狠地掐了上去,并且三百六十度旋转了一周,然后咬着牙低声嚷:“幼稚!” “谁才幼稚?”安铭臣疼得都拧了眉毛,但依旧还在笑,并且笑意蔓延到了眼角眉梢,“还有,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你了?你自己瞎想,最后还要赖在我的头上。” 黎念越发窘迫,迫切希望有个地缝能让她钻进去。她十分后悔今天为什么是素颜出门,为什么没有在脸上扑一层厚厚的粉,为什么手头没有东西来遮挡一下她越来越红的面颊,所能做的只是继续继续掐着他:“你再说你再说?” 安铭臣清咳了一声,勉强收敛了笑意:“不说了。”顿了顿,又摸了摸怀抱里心心的脑门,低头亲了一下,语气十分轻柔:“心心今天做了一件大好事哦。叔叔谢谢你。” “……”黎念很想扑上去咬死他。 晚上两人回酒店,安铭臣从浴室出来,黎念正盘腿坐在床上看喜剧电影。播放的是《河东狮吼》,黎念一边看一边无声地笑。她美名其曰是观摩学习,但如今看起来其实只不过是在看笑剧。 她看得入神,完全无视他。安铭臣瞧了瞧她,一只手试着遮住屏幕,果然被她拎着睡袍袖子不耐烦挥开。 他在她旁边坐下来,跟她一起看。她的头发湿漉漉,有沐浴后的清香,安铭臣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电影,过了没几分钟后放弃,然后试探性搂住她的腰肢,结果被黎念再次无视;他又亲吻她敏感的耳垂,被她再次挥开。最后他只好再次挡住了屏幕。 黎念再度拂开他的手,并且压在身侧,因为前一秒还在看着电影笑,所以现在即使她绷着脸也没什么威慑力,甚至连声音都不自觉变得十分软:“干什么?” 安铭臣垂着眼睛,没有答话。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明显看清楚她因牵扯而露出的锁骨,胸前大片细腻的皮肤,甚至还有腰际窈窕的曲线。是明晃晃的诱惑。 他抿了抿唇,忽然合上笔记本,在黎念阻挡 之前扔到一边,然后压住她的两只手腕,搂住她的腰半压制地让她跟他一起躺倒在床上。 黎念的两只手被固定在床头,她反射性地挣扎了一下,但脚踹过去就被他握住了脚底心,他的指尖不怀好意地刮了刮,立刻让她忙不迭地想要躲开。 但她挣脱不得,安铭臣低笑,压住她的一条腿,指尖覆上她的柔软,然后收拢,在顶端轻轻掐了一下,看到她不自主的瑟缩后,笑意更浓,指腹摩挲着她光洁的皮肤,又恢复了不急不缓的酝酿。 黎念的睡袍还挂在身上,但已形同虚设。上半身凌乱,下摆则被安铭臣卷到了腰间。雪白的皮肤同暗红色的绣花床单相衬,烘托出的效果格外诱人。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像是似滴非滴的水一样让人心痒。他的目光里带着明晰可辨的笑意,他分明就是在故意逗弄她。 黎念的眼珠转了转,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忽然一条腿屈起,缠上了他的腰,脚趾在他的膝盖内侧轻轻地刮,像是羽毛一样似有又若无,带着让他想碰碰不着,想抓又抓不到的意味。 安铭臣吸了一口气,抓住她的脚踝压制住,一抬眼正见到她脸上久违的狡猾的笑意,敛起眉眼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低下头,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手从小腹向下,一路深入,然后压在她最敏感的一点上,轻轻一按,黎念一震,唇边顿时溢出了声音。 她的嘴唇还被他含住,手被他固定住,最脆弱的地方亦被他掌握住,她整个人都被他严严实实地贴紧,不留一丝缝隙。她本来想和以前的那次一样,在他最受不住的一刻推开他,但没想到他反应迅速还以眼还眼,把她的招式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他是主导者,而她被动迎合。等安铭臣稍稍满意,终于放开了她的嘴唇,黎念的眼睛里已经布上了一层水光,在柔和灯光下格外明亮。她就像是一条缺氧的鱼,揪住他的睡袍前襟大口呼吸,瞪着他完全说不出话。 安铭臣忍不住笑出声来,单手撑着头,十分的好兴致,还拽了拽她的鼻尖:“自作孽了吧?” “……”黎念恨不过,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两人再度恢复到还没离婚时的那段时光。睡觉时黎念的手臂搭在安铭臣的腰上,她的鼻尖贴着他的锁骨,被他牢牢搂住。这动作发生得自然而然,仿佛本来就应该这样。 安铭臣很快就入睡,均匀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可是黎念睡不着。 她的睫毛刷过他的皮肤,微微调整了姿势,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安铭臣的声音突然从她上方响起,吓了她一跳:“在想什么?” 黎念不说话,他又补充:“我本来以为你还有话想和我说。现在看来是没有了?” 黎念索性打开壁灯,挣开他坐起来,很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确实有话要谈。” 她的表情十分严肃,安铭臣却十分懒散。他眯眼瞧了瞧她正襟危坐的模样,突然低低笑了一下,翻过身趴卧在枕头上,歪着头看着她:“其实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黎念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的这副略略吃惊的模样大概又愉悦到了他,安铭臣笑得连眼角都弯了起来。他“唔”了一声,单手撑起头,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韩道不会有什么事。公诉之后罪名百分之九十九应该都不会成立。” 黎念看起来依旧不满意,安铭臣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百分之百。我向你保证,韩道百分之百罪名不会成立,他会好好的。” 黎念依旧只瞅着他,不说话。 她的眼睛与此同时却又十分明亮,并且抿着嘴角,明显一副在酝酿暴风雨的模样。安铭臣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韩道请了t城最金牌的经济类律师,再者他的罪名本来就不重,绝对不会有事。” 黎念点了点头,继续眯着眼睛细细研究着他的面部表情,几十秒后慢慢笑了一下,语气十分柔和:“安铭臣,下面我问你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安铭臣坐直身体,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酝酿韩道入狱这件事,你有几分参与?” “我没参与过。” “那你有几分阻止过他们筹划?” “……也没有。” 黎念微微一笑,问得十分慢条斯理:“那请问安先生,你在知道韩道入狱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什么都没想。” “不要跟我打官腔。”黎念跪直了身体,终于比安铭臣高一些,她俯视着他,问,“你不 第 33 部分 肯好好回答,那我换个方式问,你是单纯觉得这样的报复很解恨呢,还是另有其他的目的?” 安铭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比如说?” “比如说,你希望能顺便整治一下我,让我走投无路,然后哀哀凄凄地去求你。” 他快速否认:“我没有想过整治你,或者让你求我。” “那就是单纯为了报复了?这样的话,韩道入狱后你们怎么肯让他轻易出来?不把他剥层皮你们能解恨么?现在怎么就这么痛快地松手了?” “……”作为一名一贯巧言善变的奸商,安铭臣此时被她步步紧逼层层盘问的话堵都有些无奈,顿了顿,最终还是坦白交代,“不是这样。他入狱以后,惩戒他只是顺便的目的而已。” “那就是还有其他原因?” “……”安铭臣揉了揉眉心,“好吧,我承认我居心不良。当时确实是想试探你是不是会回来找我,但不是求,是复合。” “也就是说,你们费大力气让韩道入狱,只是为了让我回来找你吗?” “也不是这样。”安铭臣解释,“他入狱前,我没想过可以借这个机会把你拐回来。韩道入狱后,我是将计就计。如今既然你回来了,警戒韩道的目的也达到了,自然放手就十分快。” 黎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如果我没回来找你,你预计怎么办?” 安铭臣看着她,慢慢地说:“再找下个机会把你拐回来。” 黎念依旧似笑非笑:“可等我回来找你了,你又在纠结我到底是为了韩道还是就为了你。安铭臣,你找个形容词,形容一下你自己。”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声:“贪婪。” 黎念抱着双臂继续审视他:“如果我真是为了韩道回来找你,你又预计怎么办?” 他又把视线收回来,嘴角抿出一丝笑意:“这难道不比你没回来找我要好多了?还是那个答案,再找下个机会把你拐回来。” “那你看着我真掉进了圈套里,心里是不是特别痛快?” 安铭臣这次很诚恳地看着她:“不是。我是很满足。” 黎念抬眼盯着他,表情纹丝不动:“甜言蜜语我听得太多了,换一个吧。” 安铭臣思索了一下,坐直身体,而后单膝跪起,眸子一瞬不瞬地对上她的,缓缓地开口。 “我爱你。” 黎念望着他,依旧不为所动,半晌,喉咙干哑地缓缓说了两个字,“所以?” “所以,”他伸出手,反转向上,掌心摊开,露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首饰盒,“我向黎念小姐求婚,请她嫁给我。” 他把缎盒打开,露出一枚秀气漂亮的戒指。 黎念低头仔细看了看,还是一动不动,半晌后慢慢地说:“俗套,没创意。” 安铭臣笑了一下,慢慢地说:“可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正式求婚,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说这三个字,没创意总该够诚意?” 黎念咬了咬嘴角,眼睛终于慢慢弯了起来。她伸出手指,安铭臣骨骼漂亮的手握住她的,然后把戒指慢慢落到了她的无名指指根。 大小正正好,黎念抬起手指对准灯光看了看,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安铭臣的脖子。 他含笑承受她扑过来的重量。 “安铭臣,”她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如果我说,其实我只和你谈过恋爱,你觉得补偿了么?” 他把怀抱收拢得更加紧,偏过头不断亲吻她的头发:“我的荣幸。” “所以,”黎念的下巴枕在他的肩膀里,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得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了,你就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了,你就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也要见到我,在你的心里面只有我。就是这样。” 安铭臣笑出声来,好半天才止住:“这似乎是你今晚看的那电影里的台词?而且据林子昭说,这好像是婚礼上的经典必备语言?” 黎念在他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勒紧了他的脖子:“你有问题?” “不敢。”他顿了顿,嘴角流泻出一丝笑意,“遵命,我的宝贝。” 第二天上午安铭臣回t市,临走前黎念给他系袖扣,安铭臣歪头想了想,说:“其实昨晚你那一大段话应该我来说。” 黎念拍了拍他的脸颊:“还没睡醒呢吧?” 安铭臣一本正经地回答:“其实是没睡好,昨晚我都没睡着。” “真可惜,昨天晚上我难得睡得特别好。”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而且你还说了梦 话。” “我说了什么?” 安铭臣想了想,认真回答她:“你一直都在重复两个字,安安。” 他的话音刚落,就差点没被掐断脖子。 黎念在去剧组的途中照例上网看新闻,不出意料,她的名字今天再次被挂上了娱乐新闻的主标题。 “黎念与前夫亲密牵手疑似复合”。 照片拍摄的时间虽是昨天晚上,但还是十分清晰。正是前一夜八点左右她和安铭臣一同下榻酒店时的情景,安铭臣牢牢牵住她的手,两人十指交叉的姿势还被刻意在照片的右上角放大,不容置喙。 黎念在脑海中预热了一下今天她去排演话剧时候可能遭遇的盘问,因为心情愉快,一贯有些头疼的答记者问今天也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 黎念去了剧组后,果然被问得盘根究底。ada和助手可以挡开记者们不断前伸的摄像头,但是挡不住他们提问的声音。今天来剧组探班的人格外的多,中途休息时黎念便被层层包围住,问题全部围绕和安铭臣的复合问题。 娱乐圈里,结婚的很多,离婚的也很多,但和富商能够破镜重圆的却着实不多。黎念笑着接受拍摄,并且默认了已复合的猜测。随后又有记者眼尖地拍到她无名指的新钻戒,于是立刻被逼问是否婚期已近,黎念抿了抿唇,笑着没有回答。 当天晚上她回到酒店,浏览当天被采访的新闻。看到照片里自己弯弯的笑眼,不由得摸了摸脸颊。原来她尽管已经在努力克制,还是没能止住自己的笑容泄露。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发生的事都很如意。提起公诉后,韩道果然一审被判无罪。他的精神良好,见到她依旧是未出事前笑容轻松的模样。 黎念松了口气,旁敲侧击地问他这起经济案涉及到的人,被韩道装糊涂地挡了回来。他微微地笑:“过去就过去了,那些都不是重点。现在你气色不错生活不错,这样不就挺好?” 黎念只得作罢。 她的话剧上映完毕,终于腾出了一个时间较久的假期,而安铭臣也终于重新恢复为原来精神奕奕丰姿翩然的奸商模样。 晚上黎念趴在安铭臣的肩膀上,跟他一起看下午摄影写真店送来的婚纱样册,她指着其中一款十分经典的无肩婚纱,歪着脑袋说:“其实三年前,我就一直很喜欢这一款。” 他笑起来,眼角有风情积聚起,手向后环住把她抱下来,按在怀中细细亲吻 她的眼睛,轻声说:“这次全都补上,保管夫人满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旧人》的正文就到此为止啦,汗,俺好像还是头一次三十四章就把正文完结了的。不晓得大家看到结局会说什么,但俺真的觉得他俩折腾到这份上,婚也离了,孩子也没了,医院也呆过了,男配女配都基本打完酱油了,也真的该完结了吧。== 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和意见。^_^ 下面有一个比较长的番外,也算是正文的一部分,补充一些正文里想说又找不到地方说的情节。关于林子昭和正文里他未曾一起出面过的妻子,并且会解释一下安铭臣是怎么对黎念开始青眼的。总之类似《奢侈》里周可容的番外,安铭臣会出来打不少酱油。 还有一个番外没想好要写什么。 《旧人》正式完结后,先前暂停的《关关雎鸠》会恢复更新。:)因为其中有情节被俺搬到了《旧人》里,所以《关关》会从第一章重写,人物性格设定不变,但情节会改变。链接在这里:谢谢大家的支持。:) 【番外】 秦鹭番外(一): 那天路过一个患了婚前焦虑症的办公室小妹的格子间,听到了一句话,女人是一生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一生的操劳。 我笑了一下,抬脚要走,这个新来的小妹妹拉住了我,眨着哀凄的一双大眼问:“秦鹭姐,你结婚了么?”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还是引起了一边正在埋头统计数据的林丹青的注意。她抬起头,目光在我俩中间逡巡了一周,欲言又止,但见我没什么异样,最终还是又重新埋下头去。 其实除去眼前这个刚刚上到顶层来的新人外,包括这座大厦的老板安铭臣以及顶层秘书办公区办公的所有人在内,都知道我的婚姻问题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 但总不能要求任何人都要迁就你的脾气,况且有这些工作伙伴小心照顾我脆弱的心理我已经十分的感激,再况且工作时间迁就无知始终保持微笑也一向是完美秘书的基本准则。于是我笑了笑,回答:“结了。” 于是这位十分忧郁自己婚后会变成丈夫的黄脸婆婆婆的女佣以及未来儿女的保姆的小妹“哇”了一声,托住双腮望着我,满脸憧憬的模样:“秦鹭姐这么得体大方又这么温柔漂亮,老公一定十分疼你的吧。” 我侧身及时挡住再次抬起头来忍不 住要开口说话的林丹青,再次摆出标准微笑:“谢谢你的夸奖。其实不必太担心你的婚姻,丈夫不过是身外之物,缘来是福气,缘去是本分。这么想的话,也许你能少些焦虑。” 晚上跟林丹青一起吃饭,我独身她失恋,正好是绝佳的安慰伴侣。这厮一下一下地用勺子戳着眼前的粥,完全一副恨恨的模样:“我要辞职开个夜总会!专门收那些甩过女孩子的风流男人们!让他们做鸭!日日夜夜都做鸭!被富婆包养完还要被富商包养!丫的累不死他们也要疼死他们!” 她越说越怒,最后脸都狰狞成了京剧脸谱的模样。我忍不住笑出来,赶紧点点头随声附和:“嗯嗯嗯,你要开我绝对入股,多少钱我都肯贴。什么陈沿安铭臣林子昭李唯正,那些都是浮云,闭上眼踹了就ok。对付这些狠心的奸商,你只有比他们更无情,才能保护咱自己。” 我说话的语气比她还要凌厉,让本来十分愤怒的林丹青反倒冷静了下来,睨了我一眼,说:“那是你,我可做不来你那境界。我觉得我还是回去扎个小人比较靠谱一点儿。” 其实我也做不来那境界。失意时候说的话,基本都是狠话,做不得真。 如果不是今天下午偶然提起,我甚至差点就要忘记原来我的配偶那一栏里还是填着“林子昭”三个字的。 在我眼里,安铭臣连同他的一群发小,都是雾一般虚无缥缈的人。他们的笑容都很温柔,温柔到有些不真实。他们的话都太缜密,缜密到探不到他们的真心。这群人一直都过得潇洒,懂得玩乐,活得精彩,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以及一颗风流多情的心。 林子昭就更是这一群人里懂得享受的翘楚。 我有时候会幻想,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在大学期间找到一个男朋友,然后毕业了就火速结婚,不管是用哭的闹的还是色^诱的。 这样的话,我就能在二十二岁的时候避免嫁给林子昭了。 因利益而架起的婚姻古今中外都有,多到数不胜数。林子昭跟我彼此都心知肚明。即便我们从小到大并没有见过几次面,即便每次见面又都只是点头之交,即便父母明知道我们不幸福,但因为我们在长辈们眼中性格相合八字相合利益相合,所以我们还是要结婚。 婚礼操办得很迅速,但同时也很盛大,花瓣细雨一样从头顶洒下来,宾客们都在笑着鼓掌,未婚的女孩子抛掉淑女风范去抢绣球,祝福的语句满溢在耳边,礼服的裙摆 洁白飘逸,还有用足金铸造的真实婴儿大小的金童金女,这一切都十分完美。 而中途我透过镂花的婚纱头饰仰头去看林子昭的侧脸,行云流水的线条,恰到好处的笑容,也同样的完美。 完美得不切实际。 当天晚上,等宾客终于散去,我卸下繁琐的头饰和厚厚的妆容之后,坐在床边,无视林子昭心理的接受程度,坦白得十分痛快。 “林子昭,我知道你本来是更愿意迎娶表妹的,但她拒绝了,所以我这个备用品就不得不代她上阵。你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不喜欢你你也明白。但利益纽带已经生效,我跟你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再离婚了,并且,”我顿了顿,继续说下去,“爸妈还都希望我们今年能有一个小孩子。所以,我想的是这样,我们努力好好相处。你喜欢在外面玩没有关系,在我怀孕之后你做什么都可以,我绝对不会拦着你,也不会告发你。但在我怀孕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做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从身到心。” 林子昭已经被灌得醉眼迷蒙,但还算是很有风度,听我说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在眼皮合上之前回答了我的话:“我知道了,你放心就好。” 其实后来我想了一下,在结婚以前,我们的相处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相敬如冰,至少那时候见面了还会主动打招呼问候。但结婚后,我跟林子昭突然就变得疏离而且客气。这个原理也许可以用类似原子里的质子和电子来形容,原本二者处在一个微妙的距离上,不近不远正正好,但一旦突然被送做堆,突破了极限距离,二者就引起了相当大的排斥力。 用一个例子来辅证一下,那就是起先在我们的新房里只有一瓶沐浴露,但第二天从公婆那里拜见完,在回来的路上,林子昭在超市前泊了车,进去后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瓶另一个牌子的沐浴露。于是在第三天,别墅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人为下变成了成双成对,甚至包括水果刀。而一周后,我俩连共同都阅览的杂志,也 第 34 部分 都是各自一人一本。 在外面的时候,我俩扮演伉俪情深的模样;在无人的时候,我俩就各自为政互不相干。 但最尴尬的事情却终究难以避免。我想林子昭跟我一样,即使不愿想起,却也无法忘记两人新婚第二天经历的那个晚上。对我而言是煎熬,对他而言大概用暴怒形容也不为过。 那天晚上刻意拉了灯,黑暗中彼此的气息在黑暗中纠缠,他的手指从衣襟里探进去,我死死咬住唇忍住没有推开他,但当他收拢住柔软,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揉捏的时候,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推开他去了盥洗室。 我对着马桶不停干呕,恶心得几乎想把胃也吐出来。五分钟后我终于好转,扶着墙壁走出来,而林子昭的表情已经寒冷到不能再寒冷。 他一言不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径自走出卧室,两分钟内换好衣服,随即拿了车钥匙扬长而去,只留下巨大的摔门声。 林子昭一整夜没回来,我除了在最开始有些忐忑外,后面的时间反而睡得比前一夜要好,甚至是一夜无梦。我觉着如果我把这事告诉林丹青,她估计又要说我冷心冷肺。 虽说我并非故意,但问题终究还是在我的身上。我想了想,决定去观摩一下日本那些所谓的成人影片,锻炼一下自己的接受能力。网址很快就找到,电影也下载得十分快。但当我点开视频看了一分钟后,立刻就获得了与前一晚相同的反胃感觉。 在浴室里大吐特吐了两分钟后,我才虚脱着走出来。并且我实在不应该在喝牛奶的时候点开那个电影,以至于后来一个月里我见了牛奶都觉得恶心。 随后,林子昭在当天下午请秘书转达给我,他要出差一周,并吩咐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我除了庆幸就是高兴,简直是求之不得,怎么可能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于是一周都没有互相联系。第八天晚上,我在睡着的时候恍惚觉得有湿热气息拂过脖颈,立时猛地睁眼,却正对上林子昭黑暗里那一双清亮的眼睛。 他低声笑了一下,说得很随意:“醒了?” 我拉开壁灯,林子昭坐在床边,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见我仔细瞧着他,嘴角慢慢抿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他似乎很有闲情。握住我的手背一起关了灯,然后手指撩开我的睡袍带子,指腹按在我的肋骨处轻柔摩挲。他的动作比上一次更为小心,但意图却更加明显,我咬紧了嘴唇绷着神经等 待他的下一步进展。 但在最后一刻,我还是再次忍不住推开了他。 这一晚林子昭再次离开别墅,并且一去不返的时间从七天延长到了十天。 他再次回到这座别墅是在第十一天的晚上,在外面喝到微醺后由特助送了回来。 他歪在沙发上,眼神尚算清明,我半蹲在旁边看他喝完蜂蜜水,想了想,努力把话说得心平气和。 “林子昭,我只希望你可以尊重一下我们的婚姻。你玩得再愉快,至少也应该做做样子每天回家。” 他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一秒钟后慢慢笑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看着我:“秦鹭,你让我玩乐的限制是在你怀孕之前。可我一碰你你就又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你到底是想怎样?我每天回家来干什么?跟你冷脸相对么?你肯定也不喜欢不是么?” 我顿时哑口无言,找不出话来反驳,或者安抚他。 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吻忽然铺天盖地落了下来。我的手被他反剪到背后,被迫挺胸迎向他。他的力道十分的大,掐得皮肤生疼。 两人的衣服渐渐凌乱,我在他的吻里晕头转向,当小腹的皮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后,终于清醒过来,揪住他的手指,低声请求:“请不要在这里。” 他的动作稍稍停下来,垂眼看了看,顿了一秒,捞起仰躺在羊毛地毯上的我向楼上走去。 我精心地做了半个月的心理准备,证明还是很有效果的。我死死咬住嘴唇,忍受住想要作呕的心理,努力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并且这次终于成功坚持到了最后。 其实如果客观来讲,也许林子昭的技术称得上是十分好。尽管黑着灯,他却还是尽力照顾到对方的感受,尽管那个对方并不需要。我只希望他能尽快再尽快地结束,并且祈求这次可以成功达到体内那某两个细胞的结合。 大概老天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我的愿望竟然成真。一个月后,我察觉到不对劲,去了医院检查,结果被证实真的怀了孕。 我听完医生的诊断,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十分顺利。十月孕期,因为被双方的父母呵护得太好,没有遭受额外的痛苦,并且在预产期成功分娩,同样十分顺利。 这期间林子昭的一切表现良好。即使我们真的达到了协议,他已经脱离了那个所谓的限制,但他反倒比之前要更加频繁地归家。即使因为各种 事晚上不能在家吃晚餐,他也会尽量在每天凌晨前回来。但即使这样,一般来说,我们每天的对话也不会超过十句,彼此都早已练就了相对无言也不觉尴尬的本事。 孕期有四个多月的时候,有次我在梦中惊醒,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满脸泪痕。林子昭很快就开了壁灯,问:“怎么了?” 我立刻把脸埋在膝盖里,顺便擦干净眼泪,然后睁眼说瞎话:“没什么。只不过突然觉得饿。” “你想吃什么?家里有没有?没有的话我去买。” 已经是凌晨两点的时间,可他的表情认真得又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看了看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怀孕后,总是会发生许多温馨情节,比如说丈夫为怀孕的妻子在深夜外出觅食,或者丈夫为怀孕的妻子揉捏肿胀的小腿。但我真的不曾以为这样的行为会发生在我和林子昭的身上。我不觉得我会主动告诉他我饿了,而他也不会尽心尽力地为了一个无谓的要求离开家,驱车去几公里外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去买吃的。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一切皆有可能。 但感动只维持了几秒钟,随即我又很煞风景地想起来他反常的行为也只不过是从我怀孕开始而已,于是所有澎湃心情顿失。 我笑了一下,躺下来翻过身:“什么都不想吃,没胃口。睡觉吧。” 他又看了看我,思索了一下,还是关了灯重新躺下来。 我闭着眼,声音很低,但在安静的黑夜里还是十分的清晰:“林子昭,你希望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在身后的回答是:“其实我更想要女孩。但如果是男孩也不错,可以陪你。” 其实结婚后我和林子昭都产生了不少遗憾。我在大学学管理专业学得风生水起,本来踌躇满志地计划在毕业后谋求一份和家族企业无关又自己满意的职业,却没想到一脚踏入婚姻里,并且深陷在其中各种琐事里再也拔不出来;而林子昭的性格在结婚后则改变了不少,原本从容的微笑是他一贯的招牌表情,各种聚会和晚宴一向都是他最喜欢的即兴发挥的地方,可如今他也被迫绑在婚姻里,每天按时回家,而回到家的同时笑容也越来越稀少。 随着孕期一天天翻过去,我也变得越来越焦躁,迫切想要找到出路。 分娩后我陆续向各大公司投了简历,在其中的录取回执信中,瑞尔的工作地位和性质最让我满意。两个月后,在林子昭出差的 时期里,我向瑞尔报了道。 安铭臣从首席的位置上走过来,握了握我的手指尖,微微一笑:“秦鹭女士,欢迎。” 我也微微一笑:“安先生,其实我看不出你有多么欢迎的意思。” “没有的事。我的确是真心欢迎,只是今天早晨遇到了一点儿不愉快,受了点儿影响。”他笑,“另外,我还没有告诉林子昭你在为我打工。” 看到我的眼神,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私下觉得你应该不希望我告诉他。” 我仔细扫描着他的面庞,想从他滴水不漏的表情研究出什么来,但终究失败,安铭臣在我的审视下依旧十分淡定。 最后我只好直白地把问题抛出来:“林子昭告诉你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过。”安铭臣还是在笑,“只是我的直觉而已。” 而安铭臣这种准确到近乎诡异的直觉也成为我日后不得不佩服他的原因之一。他总是有办法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最佳的选择,甚至是在某些事刚刚露出痕迹的时候就及时作出反应对策,完全符合日后林丹青所形容的那样,“一直在害人,从未被人害”。 作者有话要说:修bug。提了一笔林丹青的男友,陈沿。 俺突然发觉,俺写这篇番外有些打不住字数了,越写越多了……俺想shi。==! 秦鹭番外(二) 原本我和安铭臣仅限于认识,相熟程度甚至还比不上林子昭。安铭臣和我早前几年都是出国留学,他回来后忙于打理自己的公司,我则迅速嫁给了林子昭,我没什么机会和他好好锻炼相熟度。 我以前不曾想象会和他共事,就如同我也不曾预料自己的婚姻会像是现在这副德行。但事情就是这么奇妙,转折总是发生在不经意间,并且影响力强大,让人只有服从。 安铭臣一直是他们那群发小里行踪最为飘忽不定的一个,看起来足够赏心悦目,也会惊叹于他处世手段的老练和沉稳,却同时又给人一种奇异的捉摸不定之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带着那种独有的慢条斯理的笑容施施然离开。 我跟安铭臣共事一周,发觉到他在某些方面的行事风格十分的诡异。他可以对一个女子温柔至极百般忍让,也可以再弹指间毫不留情地让她跌至深渊。这之间的改变让人摸不到头脑,似乎全取决于他的心情好坏。 我不动声色地看他没什么表情地用电话在一周内打发掉三个 满怀期待而来又泫然欲泣而去的女子,尽管他是我的老板,但我还是很想腹诽,安铭臣这样敲碎芳心满地,应该受到一点报应才合理。 三天后,我不小心听到了安铭臣和林子昭之间的电话。我本无意听墙角,但路过办公室没有关严的大门时,听到了安铭臣说了一个“林子昭”,我顿了一下,便鬼使神差地听了下去。 而且他第一句话就提到了我,让我心里一惊:“是的。秦鹭现在确实在瑞尔工作,首席秘书的职位。我觉得很适合她。” 几秒钟后他笑了一声:“我觉得你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她又不是愿意被圈养的金丝雀。再说你跟人家撑死也就算是熟悉的陌生人,你如今再管得这么宽,小心给你俩的关系雪上加霜。” “秦鹭先投的简历,我觉得她的资历不错,任人唯贤不是林先生你一贯的宗旨么。”安铭臣停了停,话说得有几分调侃意味,“其实你可以这么想,秦鹭在我这里工作可比其他地方要合适多了。” 那边林子昭不知说了什么,安铭臣哼笑了一声:“不敢当,你帽子您自己扣着才比较合适。瑞尔薪水不低,而且工作环境很自由,不像某些公司,加班加到凌晨那是家常便饭。我要是那里的员工我绝对跳槽。” “我说是你那儿了么?这么愿意对号入座啊?” 接下来林子昭似乎说了长长的一大串,安铭臣应了几声,说:“可是秦鹭很喜欢这份工作。你的心心确实很重要,但我觉得你也应该照顾一下秦鹭的想法。她以前似乎并不是安静的人,你让她待在别墅里一年多已经够久了,久得可以让人发霉了。” 我保证我从未和安铭臣提过我的私事,一句都没有,却没想到他竟可以从我的角度上考虑得这样周到。我听完他这句话,总算有些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这样容易招惹众多美女无视他已有女友的状态而对他前赴后继了。他不经意间说的话太过体贴,假如再配上英俊面孔上那副一贯的慢条斯理的温柔笑容,让人想入非非就变成了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十几秒钟后安铭臣又开了口:“明天我没空,去相亲。” 他的声音隐隐含笑,几秒钟后又重复了一遍:“嗯,你没听错,确实是去相亲。” 两秒钟后他第三次申明:“我没开玩笑。” 林子昭这次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一点,大到我甚至也可以听清楚只言片语:“你没事吧?那你现在的女友呢,怎么办?人家杨晴可好歹也跟着你从回 国陪到现在了啊!” 安铭臣的声音还是慢条斯理:“我好像只承认过她是女伴,没认同过什么男女朋友关系。她愿意利用我扩大交际圈,我没阻止,她借我的名义提高在圈子里的知名度,我也没说什么。我被她物尽其用没关系,反正对我个人没什么影响,但她如今又肖想坐上安家媳妇的位置,就有点儿太离谱了。” “那你为什么当初不提醒她?” 安铭臣慢慢笑了一声:“为什么要提醒?欲望膨胀的人吃点苦头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隔着办公室门板,安铭臣的声音从远而近,我立刻起身打算离开,没留想厚重的雕花欧式门在我之前被推开,安铭臣捏着手机站在门口,见到我一脸尴尬的模样,表情变得似笑非笑。 我顿时被他瞧得头皮发麻,迅速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小心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他点点头,收起了让人颇具压力感的笑容,说:“没什么。既然你都听到了,我正好免了再解释一次。帮我把我明天的时间排开,我有事不在。” 我本来有些疑惑林子昭具体是从何得知我已工作的事,回到家就得到了答案——林子昭下午打了别墅的座机,负责清扫的阿姨接了电话,并汇报了我有所改变的近况。此外,我还得知了林子昭会在下周回来。 我想不出他这次回来会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我有些忐忑。但我同时也难以想象我跟林子昭针锋相对的场面。结婚以后我们其实并未真正吵过架,每次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我俩都会很默契地同时闭嘴。 我还是不认为外出工作以及不告知他是多么严重的错误。他的事从未在家中提起过,我自然也没有通知的必要。但家中的阿姨看起来似乎对我的做法有些不满意,言语间颇有暗示:“秦小姐, 第 35 部分 心心还太小,虽然我能陪着她,但她还是需要妈妈。” 我看了看摇篮里正安然入睡的小婴儿,一时说不出话。心心从出生后就一直很安静,极少会哭闹。她皱巴巴的脸蛋还没有完全长开,但阿姨已经无数次声称心心的模样十分有我的影子。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想明白。我长这么大,刚刚过了二十三岁的生日便嫁人,刚刚过了第二个本命年便有了小孩子,如果按照阿姨的计划,那我在以后的十几年,我生命里最黄金宝贵的时间里,难道都要过着我最最厌烦的相夫教子无所事事整天插花泡茶设计服装研究珠宝的贵妇生活么? 我还很年轻,在原则问题上已经为了现实妥协过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妥协第二次。 第二天下午下班时,安铭臣突然驾临瑞尔顶层。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表情很轻松,指着对面他自己的办公室:“文件都在桌子上了么?” 我点点头:“还有就是明天八点有例会,下午b市还有一个代表会议,我已经订好了机票,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五十分。” 他的指骨轻敲了两下桌子,想了想,说:“b市的会议事找王副总代替一下,明天下午我有事不在,到时候电话转接到你的手机上。” 然后他就在我有些疑惑的眼神的目送下踏脚走进了办公室。 次日早八点例会,安铭臣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手机被他推开又合起,合起又推开,动作循环了十几次,我坐在他的旁边,记笔记的时候偶然抬眼,没想到能不小心发现了一个秘密。 安铭臣的手机停在相册上,此刻铺满全屏的俨然是一个女子的照片。尽管拍得有些暗,角度也并不十分得当,但女子的容貌还是清晰可见。漂亮的波浪卷发掩映住小半个侧脸,小巧的下巴,有白皙的皮肤和好看的唇角,还有她嘴巴以上鼻子以下那个地方一个小小的漩涡。 而这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子正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闭目睡觉。而那个人穿的那件深色风衣,恰恰与安铭臣前一天所穿的那件是同一款,由名师亲自设计剪裁,纯手工订制。 我偷眼看了看安铭臣,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如水,眉眼沉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手机也被他扔到口袋里,单手撑着下巴,侧颜堪称完美。 尽管我跟他从小相识,但对上司私事过分的打听显然仍旧是不礼貌的行为。于是我只能努力抑制住想要八卦的心理,收敛了目光继续 去记笔记。 又过了四天,我下班后回到家中,林子昭正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稍稍转过头来。 他终于出差回来。可我没觉得有什么高兴,一想到接下来又要重复朝夕相处却又相顾无言的生活,我就觉得头疼。 并且我还有另外一层顾虑。因为我俩还没有关于我外出工作的问题交流过,虽然我们曾协议互不干涉私生活,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忧他会为了心心而和清扫阿姨对我举出同样的说辞。 我在心中暗暗计划,如果他质问我,我就以之前不曾干涉过他为理由反击回去,如果这还不奏效,那我就直接离家出走。 但估计是当晚我提防的眼神太浓重,林子昭只是看了我一眼,便一言不发地放下了报纸,站起身去了婴儿室看心心。 我等了一晚上,一直到困得终于睡着之前,都没有听到林子昭任何的质询。接着我又额外多等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等到任何从林子昭那里发出的反对的声音。 我终于在忐忑不安中放了心。 安铭臣这些天心情似乎都很好,即使是在他最不耐烦的饭局上也照样言笑晏晏。有天和客户吃完饭,我们从会所出来,他阖目坐在后座,突然出声:“明天上午林子昭会来瑞尔。” 我一怔:“……好的。” 他这样提前提醒我已不是第一次,所以尽管安铭臣在对待女性的态度上让我这个旁观人士有时候很有些默默的愤慨,但就凭他不动声色地尽量避免林子昭打扰到我的工作来看,我心中更多的依旧还是感激他。 “秦鹭,”安铭臣突然掀开眼皮,有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你别介意。” “什么?” “你觉得婚姻对于一个人来说算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普通,但从安铭臣这个人口中说出来就变得十分诡异。我掩饰住自己想要八卦的欲望,想了想说:“如果当事人在意,那么它就很有意义。”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问:“那你觉得婚姻里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这次我又想了一下,说:“背叛。” 他这次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嘴角牵起清浅的笑容,没再说话。 我突然想起前些天他手机的那张照片,半开玩笑说:“咦,你最近好像有情况?” 安 铭臣的笑容随着这句话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慢慢笑了起来,点头:“确实有。”瞧了我一眼,又说,“我知道你那天例会看到了我手机里的照片,我就不对你隐瞒了,但请你目前还是不要和别人说。” 我的惊讶不小。我一直以为安铭臣性格即使被称作凉薄也不为过,绝没想到他这么飘忽的人竟然也有这样一想起某个人就会忍不住微笑的一面。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值了,竟让我得到了这样的独家内幕。 我无法想象那个女子的性情以及这两个人相处的模样。我忍不住想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安铭臣在我的旁敲侧击下还是主动交代了一些信息,尽管依旧没有透露女方的名字和背景。 “她并不怎么好伺候。什么都是吃一点儿,对什么都很没所谓,只有特别讨厌的,没有特别喜欢的。性子冷得很,得罪她没什么好果子吃。”安铭臣想了想,微微笑了一下,“其实你看到的那张照片里的场景算是百年难得一遇,这丫头凡事独立,戒备心重得很。” “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好捉到手呢。” 他笑起来,煞有介事地说:“捉到手还算不难,我最近比较头疼的是怎么让她把漂亮的指甲剪剪。” 虽然我掌握了第一手资料,但在很久之后我才发现自己还是判断错误了许多事。我只以为安铭臣只是交了女友,没想到他竟已早早和黎念结了婚;我还以为既然他对女方这样满意,两人的婚后生活至少美满,却没想到他们竟比我和林子昭还要惨,在结婚不到半年的时候就已两人分居;我还以为在感情游戏里女方总比男方要容易伤亡惨重得多,没想到却是安铭臣在这场角逐里输得极惨,既没有得到女方的心,还丢了女方的人,甚至最后还把自己的家族企业也险些搭了进去,并且顺便打破了自己“一直在害人,从未被人害”的记录。 我不知该说什么。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拥有发言权,旁观者的评论总是带着自己的倾向和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俺说明天早晨更五千+,结果某娅太后让俺今晚更新,于是……俺就更新了,还没来得及写小安子如何看上黎念的。 本来预计这个番外在一万五千字打住的,但现在来看貌似不可能了,我很囧。 秦鹭番外(三) 如今回想起来,三年多前的黎念还没有褪去婴儿肥,但平心而论,她还是长得相当漂亮,并且是属于即使混在美人阵里也照旧可以一眼看到的那 一种。但我祈祷安铭臣最好不要是因为这个才对她有所侧目。 但我又有些不能理解安铭臣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并且就算它真的存在,也决计不会发生在安铭臣的身上。他一向理智到近乎薄情,我相信他手掌中的感情线肯定要比事业线枯瘦多了。 我回想了一下,发现黎念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安铭臣跟她去进行所谓的相亲的时候,恰恰是他刚刚获得一笔巨额政府订单的时候,他在去跟她见面的时候心情必定十分不错,再按照安铭臣一贯的“兴趣,温柔,忍让,凉薄,分离”的交往步骤,开始的这段时期内他必定是肯好好花费一番时间和心思来哄这位美人高兴的。 但除此之外,我没有找到其他痕迹来证明安铭臣对她到底是出于认真的敷衍还是纯粹的真心。 接下来安铭臣连续做了一周的甩手老板。他突然就处于半休闲的状态,让人们觉得十分诡异。安铭臣每天定时来公司晃一圈,大约两小时就会离开,而且他就连在公司的时候还明显有点儿不在状态。林丹青同我讨论这位一贯精确守时又勤勉的老板如今的反常,我正也想随口附和,忽然想起安铭臣那天说过的话,于是几句话把话题叉了开。 半月后安铭臣的工作作息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而两个月后他终于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且左右逢源的老板,开会时表情严肃专注,晚宴时谈吐从容幽默,谈判时手段凌厉果断。 我想,假如说他前几天被美人计迷晕了头,那如今这现象似乎是否就暗示着他和那位美人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许多事情还是有一些细微的改变。安铭臣以往对绯闻从来都是一笑而过,现在却每次都会十分认真地吩咐我去处理干净。 最严重的是某天下午,安铭臣本就有些心不在焉,一整天都有些面无表情,导致整个秘书区都战战兢兢,而林丹青去办公室送文件,再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是含着眼泪泫然欲泣的。 结果当天快要下班的时候,我顶着阵阵阴风去办公室送文件,这位心情抑郁的老板突然又被某个借他提高知名度的女星爆出了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一起吃晚饭的照片,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两秒钟后直接给林子昭拨电话。 安铭臣垂着眼睫,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可他的声音冷得就像是敲碎了的冰碴,并且只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封杀。” 我极难看到他这样迁怒。安铭臣一向脾气都十分好,或者 说是掩饰得十分好,很少可以看见他真正表现出盛怒的时候,更是极少会见到他这样迁罪无辜。 但接下去的几个月里,安铭臣的脾气却一直都时好时坏。似乎本来还是在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微笑,却不知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反复无常,并且还以坏的时候居多。 有一天他坐在办公室里,微微转动老板椅,按照一贯的低头思索的态度听完我的报告,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提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下周江承莫和宋小西的婚礼我不去了,帮我准备一份好礼过去。” 我微微睁大眼:“可是……” 他挥挥手,表情有些不耐,站起身捞起车钥匙:“就这样。我出去一趟,下午别找我。” 安铭臣经常会这样行踪不定随性而为,但这次还是让我隐隐嗅到了一点不寻常。我总觉得他是被什么牵绊住了心情,可瑞尔又分明发展势头相当良好,在之前的几天里还成功收购了t市的黎家产业。不过收购的当天,安铭臣的脸色却一直不怎么好,甚至在晚上的高层聚会上他连笑容都给得很吝啬。 当天我在公司整理资料到晚八点,回到家后阿姨十分欢喜地抱着心心小跑到我面前,带着笑容对我说:“秦小姐,心心今天会喊爸爸了呢。” 我一怔,看了看心心,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林子昭在心心出生后,待在家中的时间反倒多了起来。他把许多应酬都推掉,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和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都是去婴儿室看心心。他买了许多育儿书,看过的要比我多得多。他在各方面都把心心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婴儿食谱的用量和配额也要由他亲自监督。 如今心心第一个词先喊了爸爸,倒是不枉费他这将近一年来的煞费苦心。 但我心底却有些难受。我一直不准家里的佣人叫我林太太或者太太,我觉得那样讽刺。可我今天听完阿姨的话,我突然觉得秦小姐这三个字其实要更加的讽刺。 我刮了刮心心柔嫩的手心,哄着她和我说话。但她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抿着唇扭过身体,抱住阿姨的脖子拒绝吭声。 我歪着脑袋有些自嘲,也许这就应该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当天晚上林子昭亲自照料心心洗澡,我站在门框边,想要帮忙却又有些不知所措。林子昭看了我一眼,又重新低下头:“你去拿毛巾过来吧。” 我转身又回来,林子昭接过毛巾看了看:“……不是这块。那块粉色的 更加柔软,适合小孩子。” 我看着他起身去心心的专属柜子里取毛巾,还有粉红色的小睡袍。心心则安安静静地坐在浴盆里,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动作。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 这对父女俩的关系亲密得容不得我插足。我咬着唇要离开,林子昭在身后叫住我,一边低头给心心擦背,一边慢慢地说:“秦鹭,你现在这样,心心长大了会恨你的。” 我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走开。 第二天我向安铭臣申请了一周的假期,无视首席秘书的机要位置,执拗地坚持离开。安铭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双手撑起人字形仔细审视我的脸色,笑了一下:“鸵鸟心理发作,想逃跑?” 我面无表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现在家里不需要我。再说我还没申请过今年的年假呢。” “可你把年假放在年关的时候请,还一请就是一周,有点儿不大合适吧?” 我盯着他不说话。 安铭臣又笑了一下,没批准也没拒绝,只是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站起来指了指办公室门口:“快下班了,我请你吃顿饭。” 我们在最近的一家私房菜馆坐下,两盘精致小菜端上来,话渐渐多起来。 我说:“我和林丹青来过这里几次,这儿新来的厨师做的水煮鱼比之前更好吃,你可以尝一下。” 他笑了一下:“其实我前两天也来过这儿一次,跟林子昭一块儿。” 我的筷子停了停,有点儿能预感到他接下去要开始说什么。安铭臣看了看我的脸色,依旧是温柔的笑容:“其实我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给你和林子昭说和。如果我哪里说得不对了,你可以认为我是闲着没事做。过后忘记就好。” 我幽幽地 第 36 部分 瞅着他:“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 他笑起来,无视我的请求继续说下去:“其实林子昭人不差,他的脾气是我们几个里最好的,除了有点儿话多外,口碑也是最好的。对女士绝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绅士风度那种。虽然说你俩结婚的原因不单纯,但好歹要比我好得多。既没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存在背叛拐骗,结婚只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一个仪式,你们既然逃脱不了,为什么不试着好好相处看看呢?” 他说了一大通,但我基本没听进去,只抓住了那句“好歹要比我好得多”的非重点。我睁大眼睛望着他:“你结婚了?” “半年前的事,不过还没人知道。”他竟然十分痛快地点头,“没想到是么?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 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是你手机里的那个么?” 他继续点头:“黎念。”想了想又笑了一声,补充,“黎家前董事长黎正醇的女儿,你没猜错,就是我们前些天收购的那个。” 这次我连嘴巴都张起来了:“可你还……那她……你们……” “所以我俩现在的情况糟透了。”他帮我把话补充完整,说得十分平淡,“所以说,你难道不觉得你跟林子昭的遭遇简直比我俩好太多了?我跟黎念才有资格摔瓶子分居吵架,你俩还是省省吧。” 我忍不住问他:“是因为她不理解你收购黎家产业么?黎家已经没什么好结局了,除了被收购就是被拆分,就算没有瑞尔,照样会有别人接手。如果在你眼皮底下看着,它的结果可能还要好点儿。你和她解释这些了吗?” “你条理还挺清楚。”安铭臣笑笑,慢条斯理地说下去,“不过我跟她之间主要的原因不是这个。” 他敛着眉眼一副旧事莫提的模样,我只好把所有问题都硬生生压下去。可过了一分钟,还是再次忍不住问他:“你跟黎念是从相亲开始认识的么?” “秦记者想八卦?”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瞧着我,“如果这么说也可以。” 我决定不再绕圈子:“可你俩交往时间有些短了吧?而且我总潜意识里觉得你不像是个能一见钟情的人。” 安铭臣不置可否,食指按在下巴上,只是在淡淡地笑。过了一分钟,像是想到了某些事,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最后竟自己笑出了声。 “黎念能给我惊喜。相貌是我喜欢的,有点儿倔还有点儿独立的 性子也是我喜欢的,两样组合在一起就更加能让我中毒。我难得遇到这么满意的女孩儿,为什么要在意时间长短?” 我半天都说不出话。我难得能看到安铭臣这样的一面,温柔不由自主便染上眼角眉梢,满得快要溢出来。 这么珍贵的场景我当然要仔细看,并且在看完后分毫不差地记住。 半晌后,我终于从他的一声清咳中回神,定定神,问他:“那你们以后要怎么办呢?” “如果你俩以后还是现在这副德行,我可以肯定我俩过得比你们好。”安铭臣收敛了笑容,有点儿一本正经的意思,“说了这么多,你都还没有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我把我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们总要尽点儿力,就算不能家庭美满好歹也要达到和睦相处的程度吧,这样也好让我觉得自己没有白白牺牲。” 如今回想起来,春节前的那段时间似乎所有人都不怎么太平。安铭臣和黎念从冷战到分居;李唯正出了国,留下安玟一个人独自神伤;而我和林子昭的关系并没有随着安铭臣的话有多大缓和,反而因为心心大吵了一架,接着关系彻底冷到了冰点。 分离是那个冬天的关键词。 现在想想,我和林子昭颇具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次毫无形象大吵大嚷,竟然被我忘记了具体的导火索。只记得林子昭对我对心心的态度十分不满,他指责我对心心严格管理又疏于心理教育,我则反对他太过纵容甚至称得上宠溺的培养模式。那天两人的情绪恰好都不算稳定,于是三两句之后便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 但他大概从小接受的绅士教育太过深刻,又或者怕吵醒正在睡觉的心心,只是和我辩驳了三两句便无心恋战,在看到我的情绪比他还要激动后,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回应,转弯进了书房再不出来。 两个人都太冷静,竟连个架都吵不起来。我站在原地,怒气无处可发,深吸气了之后又深吸气,死死盯着紧闭的书房门,恨不得拿根霍格沃兹学校的魔法棒把它一下子轰出一个大洞。 我索性比之前更加试着学会忘记,试着没心没肺的生活。 接下来的生活平淡如水,匆匆流过一年多。这期间我和林子昭,黎念和安铭臣的情况均不好不坏,维持在一个摇摇欲坠的点上,死水一般静寂。人人都疲惫,懒得再改变。 再后来,我以两年未请年假为由再次向安铭臣提出休假,这次他终于准许。 但我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 和我一起消磨时光。林子昭倒是似乎一直很清闲,每天上班都迟到早退,饭局许多都推掉,只为了回家陪心心。可他和我无关。 我向家里的阿姨打了招呼,然后在假期第一天在自家旗下的酒店狠狠地睡了一整天。最后睡得脑袋脖子一块儿疼。 假期的一周里天气都不怎么配合,一直都是阴霾多雾。这种天气最适合挑起人心底最阴暗和最脆弱的一面,我如今卸下工作重担,所累的就只是下班后的私生活。那天清晨我迷迷糊糊坐在酒店的床上,那些刻意被封存的往事和伤疤突然就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曾经的婚姻,与林子昭共度的夜晚,以及分娩那段期间的不便,让我心情陡然低落。 可越压抑,我就越想叛逆。 我起床洗了脸,精心化了妆容。一个小时后,镜子里那张脸一改往日淡妆职业的风格,眼妆浓重,嘴唇红艳,足够招摇也足够冷漠。我戴上墨镜,面无表情地开车出去。 正值工作日的下午,电影院里的人寥寥无几。我买下一个厅一整个下午的电影票,然后在工作人员的注目礼中面不改色地进了放映厅。再然后把手袋扔到一边,缩在椅子里闭上眼睛睡觉。 尽管我花的这些钱还远远不够林子昭他们一个饭局里打开的一瓶酒的价钱,但我依旧感受到了挥霍的美妙滋味儿。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把我轻轻拍醒,我睁开眼,对上一双抱歉的眼神:“这位小姐,不好意思,电影已经放映完了。” 我意识模糊地点头,意识模糊地往外走,身后她又叫住了我:“等等,小姐,你的手机!” 我叹口气,接过去随手塞进口袋里:“谢谢。” 二十分钟后我又到达了附近的一家vip夜店门口。这里是t城夜晚最繁华的地段,旁边不远处是一家私人会所,还有一家装潢顶级的ktv。 有服务小弟礼仪周到地开门,我在进去的前一刻随意看了看旁边,发现不远处会所门前有两道人影瞧着很眼熟。 再定睛一看,果然是林子昭和安铭臣。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是一样穿得考究精良,远远看去,仪态举止都十分的相像,大概依旧还是他们那群发小。 我一闪身,立刻钻进了夜店。 但一小时后我又从里面出来。那里太过喧哗也太过耀眼,只适合迷失,不适合排遣。 去地下停车场取车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地面上人声鼎沸,这里却是环境昏 暗得近乎阴森。我傍晚泊车的时候还有几位男士同我一起,可现在几百米长的地面上只有我一条长长的影子。我抓紧了包匆匆地走过,只想越快越好,没想到运气太差,还是遇上了意外。 几个小混混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手里拎着几根棍棒,但技巧又明显不成熟,一看便知是新手。说句很客观的话,如果这是在拍电视剧,我肯定会狠狠批判一下他们这远远不达标的演技。 我站定不动,有一个人率先走上前,表情凶蛮中带着点调笑,恶心得让人想反胃:“美女,过年是不是收了一大笔红包呀?这世上贫富差距这么大,你捐出一点钱给弟兄们花花?” 我强自镇定:“我没有钱。”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逗谁呢?我们看着你一个人包下一个电影厅,一路跟你到这儿,多不容易啊,这会儿还跟我们哭穷?信不信我们一刀子下去,刮花了你这么漂亮的脸蛋儿?”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调调让人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我的手揣在口袋里,摸索着按键按下110,然后听到他们说:“别想玩猫腻!双手举起来!” 我还没有动作,突然远处有人清咳了一声,接着一道修长的人影站在背光处,似乎正捏着手机,打算打电话。 我趁着这几个人失神的时候迅速后退了两步,然后听到为首的那个低低咒骂了一声,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一溜烟跑走了。 手机的那点光亮伴随着脚步声又靠近了一些,那个人站在远处,有些不确定地问:“秦鹭?” 这声线低沉熟悉,竟然是林子昭。我的神经在瞬间放松下来,一时支撑不住,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 他顿了一下,迅速小跑过来蹲在我面前。我被他握住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等确认无误了才放开。然后他脱下风衣,把我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他看了看我的脸色,问:“你怎么样?” 我听到他今晚说的第二句话,突然有些恍惚。仔细数一下,似乎我俩虽然一直同住在一座别墅里,却分明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我被林子昭半扶半搀地塞进了他的车子里,中间我试图反抗了一下,他的回答是更紧地抓住我的胳膊,低声说:“别闹。” 他的风衣还披在我身上,只穿着一件v领的毛衣,看起来有些单薄。我顿了一下,乖乖地随他上了车子。 车子里很安静。我一直以为林子昭总应该要 对今晚的事说点儿什么,但他一直都微微抿着唇角,开车专注而且沉默,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不过我晚上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想来妆容应该有些花了,这等模样自然无法愉悦到林子昭,他不转头看我很正常。 等车子路过第三个红灯,林子昭终于慢声开了口:“以后不要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不安全。”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本来今天晚上我还想去赌一把骰子的。当然前提是我能打听到t市的地下赌城在具体哪个位置。 林子昭没得到我的回复,扭过头来很仔细地盯着我。 我暗暗叹气,努力把眼神勾勒得很诚恳:“知道了。” 但他显然依旧对我的态度不怎么满意,只不过看到我没精打采的模样,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并且见我有些昏昏欲睡,还扭大了车子里的空调。 我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进入了梦乡。 我是在一阵颤颤悠悠中转醒的。睁眼一看,车子已经抵达别墅,并且我竟然在林子昭的怀里,而他正抱着我上楼梯。 我顿时挣扎:“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他看了我一眼,还是放了我下来。 我迅速进了浴室,看到镜子中已经凌乱得一塌糊涂的眼妆,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用最快速度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林子昭正坐在床旁边的沙发里双腿交叠看报纸,对我这边的声响充耳不闻。 他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我掀开被子把自己塞进去,想了想,拧暗了一边的台灯,林子昭终于从报纸中抬起头来。 我揪着被角,没有看他,低声说:“今天晚上谢谢你。还有,嗯,晚安。” 林子昭沉默了一下,把报纸折起来放在一边,说:“你今天晚上精神不大好,我等你睡着以后再走。” 他一副不容商量让我强迫中奖的态度,我只好在他的注视下闭上眼。 我闭着眼,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这之间因沉默而引起的尴尬,而心心是最保险也是最温和的话题。 “心心的头发长了,应该去剪一下了。” 他“嗯”了一声。 “心心一岁生日快要到了,你预计要怎么庆祝?” 他又“嗯”了一声。 我觉出了不对劲,还没等睁开眼,林子昭的嘴唇已经覆了 下来。 他的吻落得很轻浅,就像是羽毛一样刷过。我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浑身一震,却摆脱不掉他按住我肩膀的手。 我头一次发觉他的力气有这样大,我也是头一次发觉他会有这么霸道,把我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被角被遮住不留缝隙,我被迫在他的手指下仰起下巴,他的动作直接迅速,让人来不及抗拒。 室内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作罢,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很仔细地瞧着我,在柔和灯光下像是黑曜石,十分清亮。却是抿着唇一声不吭。 又是这样的冷场。没人愿意第一个开口,然后就会这样慢慢沉默下去。 我翻身想要躲开他,却被他扳住肩膀,他看着我,眼睛里渐渐有某种流光闪动。 这个眼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却又让人不得不印象深刻。在结婚后最初的那几个晚上,他都是这样的眼神。我一动不动,他仔细分辨着我的脸色,片刻后确认,接着拇指稍稍转了半圈,便抚上了我的耳后。 我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另一只修长手臂伸出去,彻底拧灭了台灯。 他掀开被单靠进来,我的脑后被他掌住,整个人被他捞在怀里细密地亲吻。他的嘴唇柔软,技巧也熟练,渐渐有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彼此越来越浓重的呼吸。 我忽然发现这次竟然奇怪地没了当初那种生不如死的排斥感。他的手指依旧在带着温柔的力道游移,我抿着唇感受,发觉自己竟然没怎么产生当初那种如临大敌的抗拒感。 大概真的应验了那句话,时间的力量无可匹敌,可以让人习惯一切。 我没有反抗,他似乎受到了鼓励,呼吸从我的眉心到脖颈,再一路沿下。手指灵活敏捷,衣带被解开,真丝睡裙水一样地沿着皮肤滑下,只留下我加快的心跳。 我有些口干舌燥。即使在黑暗中,我依旧可以感受到他注视的目光。他的双手撑住两侧,片刻 第 37 部分 后终于俯下^身来,我揪住他的衣襟,微微抬起头迎了上去。 这个夜晚比以往这样的每一次都要过得快。事后他从身后搂住我,两人十指交叉,我不自在地试着动了动,他没有放开,反而搂得更加紧。 今天晚上双人床双人睡,头一次我们睡觉有了个夫妻的样子。 安铭臣这一年来的绯闻女友数量明显增多。虽然这和公司宣传提高他的知名度不无关系,但这绝不是主要原因。以往他也是这样被人前人后地示好,却从没见他像如今这样来者不拒过。 他的隐婚还没有被公布,连林子昭都不知道。他在众人眼中依旧是t市有名的几位有钱途有相貌有家世的黄金单身公子之一,嘴角总是噙着微笑,对待陌生人态度也温和,便愈发吸引了众多才女美女的前赴后继。有一次左迎约他逛街买礼物,这样明显的暗示,安铭臣敲了敲桌面,捏着手机想了想,竟然也答应。 我瞅着他,忍不住问:“你如今这么做,是默认了要和黎念离婚了吗?” “没有。”安铭臣把文件夹一合递过来,“怎么这么说?” “可你现在明摆着是在给黎念越来越充足的证据离婚。” 安铭臣笑:“证据?拿来看看再说。我没有真做过什么,她从哪里找证据?” 他的笑容有些淡,带着隐约的冷冽气息,我暗自揣摩着他的心理,欲言又止,不敢再说下去。 他看了看我,索□叠双手靠在了老板椅里,一张英俊脸庞面无表情,话也更加冷了:“反正我做什么她也没关系,所以你也不必多替她操心。还有事没?没事回去整理报表,下班之前交给我。” 这真是明显的迁怒啊迁怒。我在心中默念一万遍,充当撒气筒是秘书的必备职责之一,我忍,我继续忍。 林子昭近来有些变化。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便定省般一天一个电话地打过来。虽然我们每晚都会见面,虽然电话里的话题来来回回也都是老陈醋般的寥寥那几句。 但说实话我打心眼里鄙视这种刻意的形式主义。以至于有次被工作忙晕了头,就这样不小心把心里话对林子昭说了出来。 他一下子被我噎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来了一句:“不解风情。”随即第一次先挂了我的电话。 从此以后他再没有无事打电话过来。 我有些忐忑,但开不了口道歉。这种话介于说了矫情不说憋闷之间,我 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选择了后者。 今天下班以后我驱车回家,按了家中门铃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阿姨来应门,随即才反应过来昨天她已请假回家一周。 t市的冬天十分冷,我围着别墅转了半圈,终于对自己没带钥匙表示了认命。 想来想去,只好给林子昭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低沉的声音混在不甚安静的背景乐中还是很清晰:“秦鹭?” 我开门见山:“我没有带钥匙,你今天晚上什么时候能回家?” 林子昭还没说话,手机就被别人抽了过去,熟悉的声音来自老五:“喂,秦鹭呀?我们正往外环走呢,要给祝叔祝寿去。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干脆也过来吧。” 我无声叹气,再次表示了认命。 结果没想到我赶上了一场好戏。 我走到生日宴会的大厅内,碰巧一眼就看到了林子昭,以及林子昭身边一身银白鱼尾服的女子。 那女子正端着皓腕身体前倾地对林子昭敬酒,浅笑的嘴边漾起两个甜美的酒窝。两人挨得极近,近到鼻尖对鼻尖相隔不到一公分。我看着她,不由自主戳了戳自己的脸蛋,似乎我的要比她深些。 我站在角落里,歪着头瞧着那边的旖旎风光,考量自己上前取钥匙的合适时机。 林子昭扭过头来,看到我,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转身大步走过来。 他在我面前站定,屏蔽出我眼前一片阴影:“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皮笑肉不笑,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位看着我欲言又止的鱼尾小姐,说:“人家好像有话要和我说,我不过去一下不大好吧?” 他张张口,我抢在他之前堵住他:“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会点儿唇语,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小姐刚刚似乎是说过考虑离婚几个字。” 然后我无视他的眼神,绕过他径直朝那位小姐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我还是头一次体验到了正妻的好处,连指责都十分理直气壮。有道德的支撑,跟色厉内荏比起来,滋味儿确实不一样。 但也正因如此,我赢得太容易,嘴皮子都没有耍过瘾。 她坐在沙发上,我站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去,微微地笑:“这位小姐,你的鞋跟比我要高,你的裙子比我要好看,可你的曲线没有我的漂亮,你的鼻子也不够挺,并且才刚刚够到我的肩膀。最重要的是,你 刚刚试图投怀送抱还失败了,你除了自取其辱外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里呢?你把我叫过来,还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呢?” “另外,你穿银白色鱼尾服真的不好看。” 过了五分钟我走出来,对等在门口的林子昭说:“好了。心心呢,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他盯住我仔细分辨我的表情,没有看出异样反而更加怀疑,但最终还是回答了我的话:“在宋小西那儿,今天去了他们家巴巴地不想走,我把她留在那了一晚上。” “嗯。” 他在我身后一起走向停车位,三秒钟后说:“我跟那个人没有什么。” 我头也不回:“嗯。” 林子昭开了我的车回去,我窝在副驾驶位上昏昏欲睡。红灯加堵车时感受到右车窗外有灯光刺眼,扭过头顺便睁开半只眼看了看,发现林子昭那张脸赫然就在两公分之外三公分之内。 我一时没防备,立刻倒退,在后脑猛地挨到车窗前被他抢先用手隔绝了碰撞。 他撑住玻璃,慢慢把我收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略微昏暗的空间他的眼睛格外深秀明亮,鼻息拂过我的嘴唇,林子昭微微一笑,开口:“秦鹭,其实你对我也是比较在乎的吧。” 我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震得本来清醒的脑袋再次变得有点儿发蒙。 “你既吃醋又信任我,今晚的表现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我终于懂了。 “你说得太肉麻了。” 他淡淡地笑,无视我的话接着说下去:“秦鹭,你有没有想过,等有一天你的父母无法妥善照看你,心心羽翼丰满越飞越远的时候,我就是你名义上最亲的亲人?” 他今晚有点儿不正常,又或许应该说他时隔三年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玩世不恭的模样。话虽然说得越来越煽情,可他的笑容十分轻松,有某种重大发现后的释然流露。 我有点儿说不出话,屏住呼吸等他说下去。 “那天晚上,那几个小混混堵住你的时候,你完全可以给我打电话。即使你再不想承认,你最理直气壮调动的人里面,除去警察之外,我也应当排在第一个。”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还是没有说话。直到后面有车子的喇叭声响起来,才反应过来我们还在街道上。急忙推开他,没想到却被他越束越紧,他对外界的噪音恍若未闻,低声在我的耳边说:“ 我正儿八经说了这么多,你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 我索性放弃,直接盯着他的眼睛看,说:“林子昭,想不到你信手拈来的这些甜言蜜语的质量和安铭臣有的一拼。” 他显而易见地蹙了蹙眉:“其实这些话我酝酿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并且其实这个场合也真是糟透了,就算是在平时吃饭的时候说也比现在腰好。” 我还是盯着他瞧,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想了想,低头看着他的衣领,慢慢地说:“你可以到时候再说一遍,我不嫌多。” 就像安铭臣说的那样,我和林子昭比他俩要幸运,尽管这样说似乎有点儿不厚道。我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前欢旧爱,只要各自迈出自己那点可怜的心结,就可以互相手拉上手。我们已经花费了三年来慢慢消除彼此的距离,剩下的人生既长又短,没有必要再浪费在对峙和沉默上。 我和林子昭虽然有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开端,以及一个不怎么美好的过程,但只要结局称心如意,就足矣。 ----秦鹭番外完----- 安铭臣黎念婚后小番外 婚后某夜,黎念正在厨房里用榨汁机榨橙汁,突然就被安铭臣一把抱到了大理石流理台上。 两人的姿势太暧昧,近到她可以闻到他的发香。安铭臣在这种时候通常都不爱说话,并且也忙得说不出话。他的手指一如既往地灵活,站在她的双腿间,黎念被他刻意卡在狭小的空间内,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彼此的呼吸交缠。 她垂着眼睛看他,嘴角弯出一个笑,忽然出声:“安铭臣,你也这么对那个什么付小姐做过么?” 他从她的锁骨处抬起头来,鼻息稍稍不稳:“哪个付小姐?” 黎念微微推开他,跳下流理台,赤脚踩在他的拖鞋上,手臂抱着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耐心解释:“就是那个比我还漂亮的付小姐。” “还有比你漂亮的?” 黎念把他放在她腰际的手指拎开,重新系上睡袍带子,抱起双臂似笑非笑:“新闻当初可是登在网上了的,要不我给你去搜搜?” “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可人家都找到我这儿来了。我俩今天在茶座喝茶,人家还以为我俩是姐妹。”黎念微微地笑,扬了扬下巴,“我包里还有她的名片呢。” 安铭臣 不答话,揽住她的腰肢,两人站一起一点点地向卧室挪,歪歪斜斜毫无形象,像是两只企鹅。 “你们聊了点儿什么?” 她眯起眼细细瞧着他,调调刻意又软又绵:“你猜呀?” 黎念最近多了一项爱好。兴致上来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不负责任的挑逗。对象当然只有一个人。 “这么好心情?”安铭臣笑,陪着她一起无聊,“我猜出来有什么奖励?” 黎念很大方:“你提。” 两人终于到了卧室,安铭臣捞起她的腰,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他的眼角蕴含笑意,黎念的手臂被他高高举过头顶固定住,她的胸^脯不得不高高挺起。只要他微微低头,就可以一口咬住。 他的眼睛背着光就像是黑宝石,声音刻意压得十分诱惑:“明天我出差,你陪我一起去?” “先看你回答得怎么样。” 安铭臣笑了一下,轻轻咬住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如果没猜错,她找你只是为了曲线救国吧?这位女士最近好像辞了职出来自己成了公司,这次找你是为了让我给她公司投资?” “那你答不答应?人家今天可专门带着我逛了专卖,非要给我买套祖母绿呢。” “我给你买的那么些物件,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感叹过?”安铭臣重重地咬了一口她的脸颊,“那你觉得我该答不答应?” “付小姐才貌双全,有手段有能力,当合作伙伴你不会亏啊。” “没了?” “而且投资了还能有许多合作机会,商场上多一位朋友比多一位敌人要好啊。” 安铭臣扑哧一声笑出来:“那还是不投了。多一位朋友少一个老婆我得多亏。” 黎念使力推开他,自顾自翻身连带拽过被子:“没意思。还以为你会心虚呢。” 番外:中场休息一下。 ^_^番外头一次难产了,汗。先写这些看着玩玩。 当各位女主耍别扭赌气不吃饭时。 纪湛东:亲爱的,不吃饭胃会疼。 安铭臣:念念,就吃一口好不好? 江承莫:宋小西,过来吃饭。 习进南:不必说话,聂染青闻到牛肉汤的味道自己会从卧室钻出来的。(以此证明,女人的胃被拴住的效果等同于男人。) 各位男主处理桃花的 态度。 习进南:唔。不好意思,我有老婆了。 纪湛东:嗯?不好意思,我有老婆了。 安铭臣:嗯……不好意思,我有老婆了。 江承莫:我有老婆了。 各位男主处理老婆桃花的态度。 习进南:等,忍,出击。 纪湛东:等,忍,再等,再忍。(主要是这家伙的脚跟比较不稳,有前科的人没资格说人家) 安铭臣:斩立决。 江承莫:凌迟处死。 各位女主被偷钱包时。 习进南:人没事就没关系。 纪湛东:(心中暗乐,终于有我能帮上忙的时候了)没关系,我们去挂失。 安铭臣:要不我们这样想,幸好他偷的不是手机?(否则再弄出个艳照门就麻烦了……) 江承莫:宋西小姐,你怎么这么笨?走人了,去银行。 各位女主刷卡刷到爆时。 习进南:真难得还有这时候,继续努力。 纪湛东:说我和你一起去逛,你偏不让。我现在给你把卡送过去? 安铭臣:刷爆了没关系,可是念念,你有没有给我买东西? 江承莫:我习惯了,所以才每个生日都送她银行卡。 当各位男主得知老婆怀孕时。 习进南:外表:……内心:^_^^_^ 纪湛东:外表:……!!!内心:……!!! 安铭臣:外表:^_^内心:^_^^_^ 江承莫:外表:……内心:……!!! (我这么表达大家可以看的懂区别吧?==) ----------------------------------------------------------------------------- .-. o/) /(, __/).`; o_.-~~~~``---..__.; _.--b)经典小说``--...____.'. (_.)).`-._< `||||)-.....___.-`-.__...---.. `---......____...---`.___.----....`.; 小说下载尽在http://.khtxt---经典小说免费下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