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晨》 序篇 瑜亮离开汴梁以后,明月闷闷不乐,形容憔悴,相思难熬。 虽然,瑜亮在宫里的时候,俩人有时几天也见不上一面,但这一回,却让明月产生了与以往不同的心情。似乎,那情郎瑜亮再也不会来了似的。 明月终日里忧思盼望,缠绵悱恻,以歌声遥寄,示相思之情意。 …… 这天晚上,明月问宫女小莲: “小莲!你去过杭州吗?” “杭州?”小莲只摇头,说:“小莲听说杭州非常漂亮,是人间天堂!那儿有个西湖,可美了!怎么?公主,你有去过?” 明月沉吟了片刻,说道: “我想明天就去那杭州一趟!” 这可出乎小莲的意外。她睁大了双眸看着眼前的公主,一脸的惊异。 “公主!你为何要此时去杭州啊?” 明月凝视小莲那张不可思议的脸,对她说: “他都走了这些天了,杳无音信!父皇昨日亲征大辽,正好不在宫里!我想乘此时,去一趟杭州!” 翌日清早,明月带着小莲偷偷离开汴梁,乘着一辆备好的马车,向杭州驰去。 看着车窗外渐渐缩小的汴梁城影,想那漫长的南下旅途,明月又唱起相思之谣: “芳草萋萋谁人依,青山巍巍共长溪 柳色新新延千里,碧水迢迢流向彼 斜阳缓缓黄昏已,白露已晞君未抵 明月皎皎夜几许,乌云霭霭昼来雨 鸿雁又过忧又起,梨花皑皑心着急 夜梦悠悠空呓语,今朝朗朗策驷骑!” …… 1 太祖驾崩之后,其弟光义运用太祖当年夺后周“顺手牵羊”之术,登上了皇位。 …… 夕阳已落,黄昏未尽,晚霞燃红了半边天。天空中,不晓得什么时候,跑出来几颗星星,一眨一眨泛着微红的光芒。初生的月亮,高高地悬在半空里。灯光把整个皇宫,照射得如同白昼。在这里,有个“清平宫”,宫里住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公主。 她生得肌肤如雪,纤手凝香,藕尖样十指,杨柳比绵腰,双腿长如鹤,身轻似飞燕,当时的人们称赞她能够羞死西施,气倒王嫱。公主芳名赵明月,时人有“倾城公主”之美誉。 明月公主不但容貌生得让人喜欢,心地更是非常之善良。 此时,虽值秋季,清平宫里依旧繁花不败,四处飘香。 忽然,一首伤感的曲子,醉人的旋律,正从清平宫的院子里传了出来: “ 春夏匆匆,秋色满院 繁华红尘一天又一天 想你念你在梦里 在黑夜,在白天 春夏匆匆,秋色满院 繁华红尘又快是一年 想你念你在眼前 何时才能再相见 盼一回,梦一回 回回醒来泪湿枕 想一遍,伤一遍 每每泪湿了双眼 奈何春夏匆匆如昙花一瞬 人海茫茫,愿我们早日相见…… ” 那初生的月亮,同样照射着那座美丽的杭州城,月亮的倒影,在西湖的水面上轻轻荡漾。湖心几只船影在摇曳。 城内灯火通明。其中的一户人家灯盏最为显亮,乃是杭州知府东方子枫的府邸。 这天,是中国历史上第二个中秋佳节。子枫全家,围坐在了院子当中的一张八仙桌前,边赏月,边品尝美酒佳肴。 子枫一家世代书香。子枫仕宦二十多年,十多年在朝为官,几年前,因党派分争受到牵连,被贬到了杭州,做了地方官。 其夫人郑氏生了两个英俊的儿子。 长子东方瑜洪,今年二十一岁,自幼好动,一直不喜欢读书。瑜洪从小就爱生事,常常依仗父亲的名声在外头胡作非为。两年前,子枫因讨厌瑜洪在外面闹事,就送他去边关从戎了。 次子东方瑜亮,小哥哥瑜洪两岁,年方十九。瑜亮和瑜洪虽为同胞兄弟,性格却截然不同。 瑜亮从小,诗文并茂,琴棋书画样样热衷,尤其擅长丹青。十四岁那年,曾为皇上画了一幅“万寿无疆”图,受到皇上赏识,留在宫里。光义皇帝垂青瑜亮,让他与几位皇子伴读。后来,瑜亮离开了皇宫,去了杭州父亲那儿。 四年后,明月十七岁生日。朝中一位大臣提议,为明月公主画像,以做日后留念。 光义采纳,又在翰林院内,另设一所画院,隶属翰林。 光义遍诏天下著名画师,公开赛考,择优选入翰林画院,为宫廷绘制各种丹青。这些被录取的画师,被称为“宫廷画师”。 这天拂晓时分,天刚蒙蒙亮,已经发白的月亮沉到了天边。这时,子枫一家,上上下下都已经起了床,吃罢早饭,天已大亮。老爷吩咐李管家备好马车,早已在门外候着了。 不一会儿,夫人和瑜亮走了出来。后头跟了几个仆人。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粗壮结实,年纪虽轻,虎背熊腰,看手里提着一个包裹,背上还背着一个。这人名叫王福。 王福从小是个孤儿,在街上流浪。后来,被子枫好心收留,又送到外面学了一身很好的武功。子枫放心不下瑜亮一个人进京,就让王福跟着照顾瑜亮。 他们来到门口。郑氏拉着瑜亮的手,嘴里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好像也没说出来。只是把头低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头又抬了起来。看着瑜亮,泪水浸湿了眼圈。她一面伸出手摸着儿子的脸颊,一面低声喃喃说着: “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一定要捎信回来!北方天气冷,路上要注意加衣服!你的行李,昨天白天我都已经给你准备的齐齐全全了,今儿早上起来,我又检查了一遍,东西都只多不少!还有盘缠,都放在王福手中那个小包里。路上省着点儿用,千万不能乱花!以免走不到汴京,钱就花完了!” 郑氏交代完这番话,眼泪从眼窝流到脸颊。站在后面的几个丫头,也都涨红了眼眶。 瑜亮伸出手来,为母亲擦了擦脸庞。瑜亮也好难过,看着母亲这般流泪,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睛里的泪水,向外流了下来。他赶紧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面带微笑,说: “娘!我又不是第一次走远路,上次我不是一个人从京城来杭州的吗?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呀!您就不必为我担心了!再说,这次,不是我一个人,还有王福跟着我呢!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是啊!夫人您就放心吧!有我王福呢!我会好好照顾二公子的!”王福说。 “王福,一路上你一定要照顾好瑜亮,别让他有什么闪失!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没有!”夫人交代王福。 王福连连点头答应。就在这时,子枫忍不住着急地催了起来: “好啦好啦!有完没完哪?这样磨磨噌噌的!该说的昨天晚上不都说完,都留在这时候才说,大伙儿都等着你们呢!” 郑氏回了过去: “好啦!急什么嘛?亮儿这次一个人要走这么远的路!你不担心,我这个为娘的担心嘛!” “睁眼说瞎话?怎么会是亮儿一个人呢?我不是说派王福跟着他吗?真是的,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动不动就抹眼泪!你以为我不担心啊?那亮儿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担心呢?但是,我总不能向你那样哭哭啼啼的吧!再说,这国泰民安的,亮儿他们不会有事啦!好啦好啦!让亮儿上车吧!”子枫大声地说。 母子俩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手松开。 瑜亮、王福朝马车走去。马车不大,瑜亮走了上去。 王福将行李都放上了马车内,自己上到马车驾驶座,拉紧缰绳,手执马鞭,等待出发。 郑氏还是不放心,向王福说: “王福,路上一定要照顾好二公子!一定要照顾好啊!” “记住了,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们要走啦!” 王福说着,“驾”的一声,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爹!娘!我走啦!你们要多保重啊!”瑜亮顺着敞开的车窗,向后面的父亲、母亲喊去。 “你也要多保重!到了京城,别忘了给我们写信呀!”郑氏扯着嗓子喊。 “不会忘记的!娘……” 瑜亮的马车顺着街道,不一会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子枫和郑氏立在门口,目不斜视地望着瑜亮远去的马车,直到街道上被马车捲起的尘埃已经落下,他们这才走进门去。所有人都跟着一拥而入。 晓行夜宿,时光荏苒。 五天后,瑜亮主仆二人赶到了京城外,离城门不远的地方。 这里有家小店。 店面不大,但分两层。门口有棵弯得出奇的柿子树。柿树不高,千万条树枝被沉甸甸的柿子压得直不起腰来,树下几个孩童边拿着断树枝,蹦蹦跳跳地敲打着树上的柿子,边吵吵嚷嚷。可也把这小店闹得红红火火。 瑜亮、王福下了马车,走进小店。马儿被店小二牵去喂了马料。主仆二人进店后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休息。 这时,瑜亮看到了店里头摆着四五张桌子,只在他对面的桌子坐着两个人。 面对瑜亮坐着的那位,约莫跟瑜亮年龄相仿。浓眉大眼,梳装看上去虽没有多大讲究,但是,不像一般富家公子能穿上的衣装,异常华丽,一看便知出身名门。他的一双眸子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二位客官一路辛苦!您们要点儿什么?小店这就给您们备去!” 瑜亮主仆要了几个小菜,王福又要了一壶酒,二人吃了起来。 门外进来了个姑娘。瑜亮没事地抬头看去,这姑娘的打扮有些儿像宫里头人,但是宫里女子如何能跑到这儿来呢?这是怎么回事?瑜亮大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这位姑娘竟然向对面的那张桌子径直走了过去。 瑜亮看出姑娘是来找对面这位公子的。未及这位姑娘走近桌前,背对瑜亮坐着的人,就已经站了起来,恭顺地向她点了点头。但她并没有在意站起来的那个人,而是把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那位年轻公子的脸上。 这公子也没说话,只是站了起身,向楼上走去。姑娘就跟着他,一路上了楼。 瑜亮好奇地目送他们上楼。忽然,耳边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客官您不知道吧?那位公子,就是我们当朝翰林大学士刘禹偁的儿子!” “那……那个姑娘呢?她是谁家的千金?”王福问道。 “这……”店小二摇了摇头:“我还真的不大清楚。” 吃罢晚饭,瑜亮主仆就领了间客房,倒头睡下了。 不晓得什么时候,瑜亮隐隐约约听见昨晚那位刘公子和那位姑娘说话、脚步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消沉在夜里。 吃完早饭,上了马车,瑜亮和王福往城里赶去。 由东直门往里进去,是汴京城的五里街,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地穿梭着。两人穿过五里街向北行。过了座垒桥是四方街,再向北走,是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十里“平安街”。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花花绿绿,甚是好看。有大人、有小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卖布匹的、有卖鞋帽的、有卖古玩的、有卖字画的、有卖牛马牲口的、有卖冰糖胡芦的、还有杂耍卖艺的……千奇百怪,热闹得不得了!走的、蹓的、骑马的、坐轿的,有宋人、金人、辽人、西洋人…… 瑜亮看着窗外,已并不觉得十分新奇。王福却不这样,仿佛一下子从人间迈入了天堂!那个高兴劲儿,两只眼睛简直是不够用的了。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瞧瞧那边。那就是一个乡巴老进了城,完全忘了自己的失态。 皇宫就坐落在这条繁华的街道。经打听,离开考还有几天,瑜亮、王福就在离宫门不远的一家客店住了下来。 这日乌啼,所有的星星都藏了起来,天边挂着几片云彩。汴京城的东方逐渐放亮,预示着一轮红日将从那里升起。 瑜亮早已起床。 辰时左右,考试开始。黑压压的人群,挤在了午门外,一片混乱过后,光义在大臣们的簇拥下到来,端坐太和殿中。众大臣列位两旁。 “皇上驾到!” 所有人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呼声齐整如一。 “众卿平身!”光义兴奋地喊。 “谢皇上……”众人纷纷起身。 光义朗声说: “为了要在宫中建立一所宫廷画院!朕和诸位大臣们商议,特设此次殿试!众画师都是全国各地推选出来的杰出画家!希望你们能够为你们的故里争荣,登录宫廷画院里来!今天这场考试!朕委任翰林大学士刘禹偁代朕担任主考官!众卿家共同监考!发现舞弊者,按欺君论罪!考试开始!” 刘禹偁立于考场中心,向四面的考生大声宣布: “诸位考生!考试分三场,前两场为“淘汰试”,最后一场结束,最优异的二十位,进入翰林画院!”刘禹偁咽了咽嘴里的口水:“第一场,临摹!现在开始!请各位考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待给你们下发笔墨纸砚!” 瑜亮轻轻松松进入第二场。 第二场开始前,刘禹偁就又站到了刚才的位置,面对考生们,大声宣布: “第二场考试比第一场要难得多!就是凭自己的意想去画!时间限制在一个时辰之内!” 此场考试,大约有一百来号人左右,多半都是中原一流的画家,功力都相当深厚。而他们这次,都是以画花草鸟兽为主。瑜亮画的是什么呢? 不到一个时辰,瑜亮以一幅“三英战吕布”亮相全场。 第二场评选过后,光义对着众人称赞那幅“三英战吕布”说: “朕仿佛亲临吕布大战刘奋三兄弟的现场,观看他们的打斗!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第三场结束。皇上看了二三十幅画都非常的精美绝伦,妙不可言。只有一幅,惟有落款,别无笔迹!光义仔细一看,落款是瑜亮的名字!十分惊讶地问瑜亮: “你的画为什么是一张空白的?” 瑜亮不慌不忙地回答: “我的这幅画,回禀皇上!它是一幅千载独步的绝世好画!” 就在这时,立在一旁的国舅爷高常年跳了出来。手指着瑜亮怒斥: “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戏弄皇上!这那里有什么画?明明就是一张白纸!你可知道,这么做是杀头大罪!”高常年转身,哈腰向光义:“皇上,请别听这个庸才一派胡言!” “皇上”瑜亮跪倒在地:“这的确是一幅精美的无双画卷!名曰‘蜻蜓点水’!”“你还敢胡言乱语!”高常年气极败坏:“欺君大罪!灭你九族……” “国舅且慢”,光义打断高常年的声音:“东方瑜亮,你说来给朕听上一听!这一张白纸,你为何说它叫:‘蜻蜓点水’呢?如果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儿个,你就能被录选!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朕就要给你论上个‘欺君’的罪名,砍掉你的脑袋!你可想清楚了说!” “皇上”!瑜亮跪在地上说:“草民的确没有欺骗皇上,草民这幅画就叫:‘蜻蜓点水’……” “那你说,蜻蜓点水这水在哪里?你站起身来说吧!” “草民多谢皇上!”瑜亮站起身来,振振有辞:“皇上,这蜻蜓点水的‘点水’,也就是说,只要一点可以!草民刚刚滴了一点水在画上!可是这滴水在纸上它存不了多久!您看,此刻,都已经干掉了!唉,本来草民想再多洒一‘点’在上头的!可是,汴京每年夏秋干旱,大河小河干枯见底!京城百姓惜水如油!就连皇宫里用水都有不便!不像杭州,年年风调雨顺,四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草民一想,还是少浪费一点吧!所以,皇上这不能怪草民……” “啊……啊哈哈哈哈……” 光义仰首大笑,连连拍掌叫好,赞不绝口。大臣们也都跟着光义不停点头附和。 高常年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暗想,这也能哄皇上开心,真是荒唐之极。 传说,后来宋朝迁都南下,是金人所迫不假。而定都杭州,却与此图有关。 农历八月二十六,今天是明月的生日。 一大早起来,明月穿洗打扮,浓装淡抹。发上、面上、项上、手上、足上,周身上下,装扮了个全通。 可把一个人给累坏了,这个人就是明月的贴身宫女,小兰姑娘。 今天的皇宫比寻常热闹多了,朝廷大臣聚集在朝阳宫,为明月庆祝十七岁生日。 明月随皇上来到朝阳宫,宾客晏席一直摆到朝阳宫外…… 瑜亮随着明月、宫女太监们来到御花园。这御花园是明月常来的地方。园子可大了,那花儿,光在这个季节开花的,就有成千上万枝。园心有一万花亭。亭下,大理石制的椅子,光滑锃亮。这万花亭的西南边靠亭子不远,绽满了各种菊花。 明月坐在亭下的石椅上,侧目于这片菊花丛中。 瑜亮这时才清楚地看到明月的容貌。仿佛一朵娇艳的百合,绽放在这片秋菊当中。 明月正值花季年少之时,心中有着很多很多的懵懂。当她发现瑜亮在偷偷看自己时,不觉,一丝羞意从心田涌上面颊,轻轻低下了头。 瑜亮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紧张,微微动了动脖项,轻声地说: “公主殿下!这儿景色很美!” 这时,明月才把头抬起来,脸上似乎带着几分羞色,她睁着水汪汪的双眸,看了看瑜亮,说: “我自幼生在宫里,长在宫里,从来不晓得宫外是个什么样子!除了清平宫,这儿就是我最常来的地方了!每次孤单寂寞的时候,我都常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找花儿陪我说话,打发无聊!这些年来,只有这些花儿才能为我分忧,为我解闷!只有这些花儿才能让我忘掉空虚,抚平我的每一次受伤的心!所以,一直以来,只有这儿,在我的心里才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瑜亮听了明月的这番伤感的话语,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我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不喜欢这宫里的生活,没想到就连皇上的女儿,那么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主,也会有很多的孤单和寂寞。 “你身为公主,怎么会有不开心呢?”瑜亮问。 “你不常在宫中,又怎么会知道宫中的生活?你不是我,又如何了解我心中的痛苦?虽然,一直以来,父皇对我百般疼爱,待我如手心里的宝贝,我还是觉得我的生活很空虚,很无聊!父皇给我太多太多,但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在人们的眼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而我心里也有太多无奈,又有谁能够知道!” 明月说完,怆然涕下!她拭了拭藏在眼眶里的泪水,坐在身旁的那张石椅上。 瑜亮听后,想到自己曾在宫中度过的那段日子,把它们联想一下,明月公主长这么大,竟然连宫外是个什么样子都不清楚。瑜亮心中想着过去自己在宫里那短短的几年,比起明月公主,她真的是值得同情。 “公主殿下,其实人人都是如此!臣听父亲说过,人的一生,不可能只有快乐没有烦恼!就连皇上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只要你能看开一点儿,知足才会常乐!臣深记着这句话,不管现实有多么的令自己不如意,令自己难以幸福快乐,臣都会尽量去想那痛苦的彼岸,即是欢乐!这样,臣就会忘掉现实所有的不如意!” 明月的心里,揉进了瑜亮所说的字字句句。此刻,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心头隐隐浮起。 “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些!曾经在四年以前,有个小男孩也用这番话安慰过我,而且,也是在这个园内!可是,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在宫里见过他!已经四年过去了,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和他就只见过那一面而已,现在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要记不清了!”明月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公主!他的话可以让您多年不忘!而臣的这席话只是平时拿来安慰安慰自己罢了!甚至,有的时候连自己都安慰不了!臣说的都是些肤浅的东西!让您见笑了!” “你是说,你平日里也有很多烦恼吗?是真的吗?” “哦……也没什么啦!人人都会有的!禀告公主,臣是不是可以开始为您作画了?” 明月对瑜亮的回答,似乎有些遗憾!但只好点了点头,说: “好吧!” 朝阳宫里,明月的生日晏会,一直延续到深夜方才结束。 秋逝去,菊花败!一年四季苦寒来。 一场白雪纷纷扬扬过后,这天晚上,明月来到了和宁宫,见了光义,说: “父皇!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比往年要美,儿臣想请东方画师来为儿臣画上一幅!” “哦!行啊!父皇马上派人去通知他!” “谢父皇!”明月微笑着谢过光义。 第二天,瑜亮奉旨来到御花园。 明月早已立在万花亭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瑜亮走近明月。 “公主可好?公主,这么冷的天,您担心身体啊!” “没有关系,我从小就不怕寒冷!到是你,听说,你们杭州,冬天都很少下雪的,就算下了雪,也很是小得不得了!你应该是担心着凉才对呀!” “噢,不会的!公主有所不知,杭州是没有这么冷的天气,但是,臣从小就生长在京城,只是几年前,因臣父亲杭州任职,臣跟着去了杭州几年!所以,臣也不大害怕寒冷!” 明月有些惊讶。问: “原来你也是在京城长大的呀?” 瑜亮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是杭州好,还是汴京好啊?”明月再度问瑜亮。 “人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汴京又是国都!臣觉得两个都不错!” “听说杭州有个西湖,景色世间难寻!若是我能去那杭州,你能陪我去游西湖吗?” “臣求之不得!”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 瑜亮明月正目光交织在一起,刹那间,他们似乎已经产生了感情。 雪越下越大,瑜亮回过神来,看了看天空,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说: “又下雪了!” “你看!”明月仰着脑袋:“这雪花多美呀!” “是啊!还有那梅花,”瑜亮和明月走进了赏梅阁,瑜亮兴致勃勃地说:“公主,臣现在就为你把这外面的景色画下来!”明月深深地看着瑜亮: “你就叫我明月吧!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臣不敢!”瑜亮急忙低下头去。 “你就从今天起,以后叫我的名字好了!” 瑜亮红着个脸,抬起头来,话语喃喃: “可是……恐怕……” “没什么好恐怕的!你就叫一声我听听嘛?” “明……月……” 明月心中一丝前所未有的甜蜜伴着一分羞涩,冉冉升起,浮上了她的面庞,她的脸红了起来。柔情似水地喊了声: “瑜亮!” “可以……为你画画了吗?” “嗯!” 画完了画,瑜亮说: “明月!上次我为你画像那天,你不是说,曾经在四年前,有个男孩安慰过你吗?四年以前,我也曾在这儿安慰过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女孩!” 明月怔住了。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瑜亮。瑜亮继续往下说: “我一直到那天,听了你的诉说!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小女孩就是你!我几乎不能相信!也许,这就是天意!” 明月张大了眼睛,看着瑜亮,如堕五里雾中。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就是那个小男孩吗?”明月回想当初:“小时候,我常受姊妹们的欺负,每次受了委屈,我就来到这里,想把心里的一切不愉快忘掉!可是怎么有的时候越是忘不掉;我常想起那去世很久,我都不记得模样的母亲!想到这些,我就会……只有在这里,我每次伤心哭泣的时候!”她眼瞧着空虚:“四年前一个秋日的傍晚,我正坐在万花亭的石椅上落泪!忽然,一个小男孩走到我的身边,掏出手帕递到我手里,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哭!我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那个小男孩就很耐心地安慰我,人的一生…… “他的安慰让我好感动!可是,我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角的泪水已经没有了……” “我见她不再流泪,就走了!临走前我对她说,赶紧回去吧,不然会天晚了的!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她就是你!”瑜亮说:“公主怎么可能会有伤心流泪呢?当时,在我的心中,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让我不可能想到,你会是明月公主!那天,我所说的话,都是听我父亲所说!我见你流泪,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的我,就用父亲的话安慰了你!” 明月柔声细语: “每年的秋天,在傍晚的时候,我都会来到万花亭,希望再次见到你!可是,每次都等到天黑,始终不曾见到你的到来!” “能够再次相遇!这就 2 这天早上,清平宫大厅门口,明月扶着小兰默默地立在那儿,几个宫女一旁环侍。 没多久,一阵风吹过,雪花从天空中洒落下来。雪越下越大。小兰担心明月着凉,说: “公主,回屋吧!雪下大了,站在这儿会冻坏您的身体的!” “没事,我不觉得冷!”明月依然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要不,你们先进里面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好了,没关系的!” “啊!那怎么行啊,公主?您就进屋吧?屋里等不是一样的?万一把你给冻着了,我们……”小兰看着明月毫无转意的样子,就不再说下去了。 这时,一朵剔透的雪花,轻轻地落在明月长长黑黑的睫毛上。霎时间,她深深的眼睛变得更加晶莹澈亮。 又一阵风吹过,明月将脖子稍稍往衣领里缩了缩。小兰吩咐丫头们给她加了大衣。 一只白色羽毛的鸽子,从空中展翅飞来。落在明月的肩上,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弄得明月脖子一阵冰凉。但明月的兴奋使她无暇顾及这些,赶紧抓住了它。 小兰过来将绑在它脚上的信笺取下。鸽子身上的羽毛几乎全湿透了,唯有它肚皮下的一小片羽毛和这封信是干的。 走进卧室。 明月展开信,低头看: “明月,我们今生有缘能够相识,我好感激上苍!感激上苍把你这么一位美丽的公主安排到我的生命中!我是如此的幸运……” 明月的心扑扑地跳着…… 冰雪化去,大地回春。 这天一早,明月和小兰就乔装成宫里的两个太监。混出宫门,来到平安街附近的一家客店。 瑜亮和王福早已在客店等候多时了。店小二领着明月,小兰来到瑜亮的房间。一见到明月小兰顺利出宫,瑜亮兴奋得不得了,赶紧从椅子上起身。 小兰用她那双可以说话的眼睛,提示王福。王福对她的暗示,有些反应迟钝,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跟小兰把房门带上,二人走了出去。 房间里,瑜亮紧紧地抓住了明月的双手,他们就这样手握着手,目光交织,彼此深深地看到了对方的内心深处。就这样过了好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仿佛和这个世界没有关联。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你,只有我。 瑜亮说: “我们该出发了!” 明月看着瑜亮,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明月、瑜亮、王福和小兰来到了城外,但见“天苍苍,野茫茫”,正是踏青的最佳时光。 头一回来到城外的明月,辽阔的天空,起伏的旷野,茂密的树林,清清的河水,还有那潺潺的流水声,清脆的鸟叫声!好多好多……对她来说,都充满了神秘感。她觉得这儿也新奇,那儿也没见过,老是拉着瑜亮问东问西!她又时而站着一动不动,又时而蹦蹦跳跳地追着蝴蝶欢呼。高兴得不得了。 瑜亮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他和明月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在旷野上跑着,跳着,喊着,笑着…… 王福也是乐在其中,只有小兰,耿耿于怀的样子! 瑜亮和明月坐在河边上,两人扶着袖子,用手轻轻地划着凉凉的河水…… 王福走到了小兰的身边,柔声问: “小兰姐姐!你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哪里有?我很开心啊!你看,我这不是挺高兴的的吗?”小兰拾起了笑容,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桃树林,高声说:“那边的桃花开得好美呀!我们去看看!” 明月一面轻轻地戏着河水,一面问瑜亮: “那故事,都是你自己编的吗?” 瑜亮微笑地看着明月,反问: “是不是太荒谬?” “不,都很好!每一个故事都很让我喜欢!”明月真诚地对瑜亮说:“有的故事看上去,曲折离奇,似乎让人不敢相信,有的故事看上去,非常浪漫!有的故事平平淡淡之间,还蕴藏着深刻的玄机” “让公主笑话了?”瑜亮不好意思地说。 “一个故事可以呈现其作者本人的内心世界,很多故事更能展现其作者的内心!在你的故事里流露着你内心的那些思想感情,那是当然的啦!” “你真的可以从我的故事里,来了解我吗?”瑜亮微微摇了摇头:“那我以后就不在写给你看了!” “为什么?”明月张大眼睛问:“为什么不写给我看了?” “因为……”瑜亮笑了笑:“我的心都被你看见了,还有什么好再让你看的呢?” “少来了,明月站起身,走到了瑜亮身边,拉起他,绵情依依地看着瑜亮的眼睛,对他说:我想……现在,我们该告诉父皇,让他答应我们的事,要你做我的……驸马,好不好!” 明月好不容易把“驸马”两个字给说出来,羞得她两颊跟两片红叶似的,早早把头低了下去。 瑜亮被震得一塌糊涂,紧张到了极点!是兴奋,是激动,是不知所措!这简直像一场梦一样,不像是真的! “这……这……怕……” “难道你不愿意做我的驸马?你不喜欢我吗?”明月激动地问,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瑜亮偷视着明月美丽的眸子,慌忙解释说: “这怎么会呢:我对公主实属真心!只怕皇上,他不会答应把你嫁给我一个画画的!” “不会的!父皇对我那么的疼爱,他一定会依我的!再说了,画画的又比谁低一头吗?你别那样妄自菲薄好吗?” 瑜亮心中还是没有个底。梗咽着喉咙,喃声说: “还是……再等一等吧?万一皇上他……不答应……” 明月见瑜亮为难成这样子!故意假装生气: “我看你写的那些故事里的男主角,个个都是大英雄!不像你这样……畏首畏尾的!我看你不是胆小,不是怕父皇,而是……你不喜欢我!” 瑜亮一个着急,也脱口而出: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太……突然了!你一下子这么说,我心里太紧张、太激动、太兴奋、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如果皇上答应,我愿意马上就娶你!和你相守到老,永不分开!” 这番肺腑之言,感动得明月湿了眼眶,眨着一双清澈的黑眸,深深地凝视着瑜亮。瑜亮收到明月眼中发出的讯息,千言万语尽在此中,伸手将明月拥入怀中。 同一时间。桃林里,一棵桃树下,王福和小兰坐在地上。 “小兰姐,你到城外来过吗” “没进宫之前来过!不过……都很多年过去了!” 王福再问小兰: “不,我是问你进宫后来过城外没有?” 小兰一怔。慌张地回答: “没有!我自打进了宫以后,就从来没有出过皇宫半步!更别说什么出城了!” “你没有撒谎吗?王福笑着问。” 小兰再度一怔。王福逗她说: “你现在不还在城外呢!小兰姐!” 小兰这才松了口气,把心放下来。忽然,王福又问: “小兰姐!我虽然头脑简单,却不难看出小兰姐是有心事的?实不相瞒,我曾经在城外见过你!我随我家二公子进京的时候,在城门外一家小店见过你!” 小兰心中打了一个寒战,怎么能这么巧呢? “你……你认错了人!我从来没去过什么城外小店:也许是她和我长相相似,天下间相貌相似的人多得不得了!” “我没有认错!就算我认错了你,我家二公子他也认错了吗?我们主仆二人都认错了你吗?” “你说你家二公子他……” “是啊!那天,他从公主那儿回来,他就和我提到他和公主的一些事情!他说,在公主身边有一个宫女,好像在哪儿见过!后来没要多久,他就想起来是在城外的那家小店里!”王福说:“那时我还半信半疑!今天遇见了你。果真不假,就是你!你干嘛不承认呢?” 小兰大震,心中不知如何是好,天哪!怎么会有这种巧合,这种巧合一辈子不碰上,都不要去想它!意乱神慌了半天,忽然走到了王福身边,拉着他的衣襟,眼泪夺眶而出。 “王福!我求你千万别告诉公主!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能让公主知道!啊……” “你这是承认了吗?” 小兰无奈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能让公主知道?这有什么,我不理解?”王福莫名其妙地张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宫里规矩,宫女出宫都是有主子放的!我是偷跑出来的,公主她不知道!”小兰道出实话。 “偷跑出来?那你这次还不是公主她带你偷跑出来的吗?公主又不是皇上,你干吗怕她知道?在说,那你这次还不是公主带你偷溜出来的吗?” “公主她人心地善良得不得了,她是我在宫里见过最好的人!连我的命,都是公主救下的,要不是公主,小兰已去见了阎王!哪还能……” “你说公主她救过你的命?”王福惊奇地问:“她怎么救过你的命呀?” 小兰倚靠在一棵树干上。王福坐在她的旁边,倾耳听着小兰的回忆: “我原来是二公主的随身待女,两年多以前,二公主的母亲乔妃和宫里的一个御医发生了关系,被皇上知道,皇上把她们母女打进了冷宫!把我们这些侍侯乔妃和二公主的宫女太监全部拉去砍头……” “哇!这么残忍啊?”王福着急地问:“后来怎么样?” “明月公主知道了这件事,就去向皇上为我们求情,让皇上别砍我们的脑袋!皇上一直宠爱公主。就答应她的求情!可惜,等到通报的太监赶到了午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后来,我就留在公主身边,公主她人太好了,对每一个人都好……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么好的公主!” 小兰说完,转脸看王福。王福就变成了丈二和尚,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既然明月公主她那么善良,对你那么好,对任何人都那么好!那你……不是应该有什么事情都向她坦白吗?为什么这事,还不能让她知道呢?” “就是因为公主她对人那么的好,那么的温柔,那么的通情达理,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爱帮助人……所以,我才不愿意这件事让她知道!要是让她知道我的事,我恐怕……”小兰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那么的”,都是在说明月的好。王福却被她给气坏了,跳起身来,冲小兰脱口而出: “你这人真是奇怪!还有不愿意让好人帮助的!要不是公主好心救你。你恐怕早就不在这世界上了!” 不算上回在客店,今天,小兰才头一回认识王福,被王福这个呆头呆脑,转不过弯来的二愣子这么一通斥说,小兰心里很是生气,也跳起身来,对着王福大叫: “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一个……不懂得感恩图报的人!” 王福更是火昌三丈: “我不感恩图报?你那叫感恩图报吗?人家公主好心救你,帮你,照顾你,关心你!你却对人有所隐瞒,欺骗人家!我王福自幼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一直在大街上流浪,多亏了二公子的照顾,后来还把我带回他们家,待我像自家人!我王福追随二公子,不就是为了报恩吗?” 小兰摇头,说: “那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如果公主她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那样,我就没有机会像你报答你的二公子一样去报答公主了!” “没有机会?”王福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问:“你说了半天,这到底是什么事呀?” 小兰也恍然大悟,吵了半晌,弄得糊乱八糟,头都大了,竟然把最关键的部份给忘了!可这最关键的部份,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她轻轻叹了口气,低语: “还是算了,也没什么事!” 王福见小兰不肯告诉他,好奇心就更加重了。 “天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呢?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有心事!自己解决不了,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你,给你出出主意,想想对策,解决问题,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痛苦啦!” “这……”小兰吞吞吐吐,还是不想说。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会帮你,还是不相信我会为你保密?” 小兰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满怀狐疑地看着王福: “你当真不会说出去吗?” 王福就再添一把火候: “当然了!你就放我的心吧!” 小兰听了王福的答复,无奈地将隐藏在她心中已久的秘密告诉眼前的王福: “那是一年春天,我随二公主去她外公家,二公主表哥,有个朋友叫刘昰,那天正巧来找她表哥去城外踏青!二公主就带着我一起去了。在一条清澈的小河边,我们几个上了一条小船!我们划着小船在河心荡漾。二公主高兴得不得了,忽然起身,走到船头欢呼着跳起来,船很小,经不起她那么折腾,摇晃不定,吓坏了船上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嚷着让她小心点,没想到二公主她站不稳脚跟,身体失去了重心,差一点儿就要掉进河里!幸好那位刘公子眼疾手快将二公主用力往里一推!二公主得救了,刘公子却落了水!船上的人都慌了阵脚!是我稳住了大家,救了他!我们的感情,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王福迫不及待地问小兰: “他是不是我们那天在城外小店见的那个刘公子啊?” 小兰点头。说: “在二公子的外公家里住的那一段日子,他每天来找我!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后来,我发现他对我的感情,好像不仅仅是这些!当时,我不懂得什么是爱,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没爱过!我就想,如果刘公子真的喜欢我,那可就糟了,因为我是一个宫女!就在这个时候,他向我表白……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我们不顾了身边的一切,抛开了所有的束缚,迈向了一场痛苦的爱情!起初,我们见面还不算困难!自从二公主被打入冷宫,我和他就很少有机会再见面了!我们不敢在城里见面,城里人多眼杂,一不小心让宫里人发现,我和他就毁了!见面,所以我们选择在城外的那家小店!虽然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我们却连手都没牵过几回!但是,也是因为我们的小心,方使我们走到了今天!” 小兰停下来叹了口气,继续说: “从没想到的是这种小心的约会,越来越让我们感到滋味不好受!相思痛苦!相见,在我们看来更是一种痛苦!一天,他耐不住了,要带我离开汴京!这怎么可以?公主对我那么的好,我怎么能说走就走,不辞而别呢?我要和他一走,还有他的父母,两个老人,突然间丢了儿子,想一想,怎么能忍心这么做?那天,我们谈了一整夜!临走时,他跟我说,这段时间,他会天天在店里等我!我头也没回的走了!其实,我的心更痛……” 小兰说到这里,泪如六月的洪水决堤而出。 王福已经被震憾得乱七八糟,眼圈红红。说: “小兰姐,你的故事好感人哦!但是,要帮忙,我……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帮你!不过,我可以为你保守这个秘密!” 小兰擦了脸上流下的泪水,哽咽着喉咙说: “保密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样活下去,我……”说着,小兰就去抽王福腰上的那把刀。王福一怔,快速抓住了小兰的手腕。 “喂喂喂!别这么傻行不行啊?这点儿小事就想不开!什么东西也没有自己的命值钱呀!这‘爱情’有这么严重,有这么可怕吗?” “当然有这么严重,有这么可怕啦!如果我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就不会有害怕了!”小兰挣扯着手臂。 “看来你还是不爱那位刘公子!你要是爱他,就不会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王福说。 “我……” “好好好!那我……帮你想想办法还不行?别再冲动寻死觅活的啦!”王福一面握着小兰的手腕,一面安慰她。 小兰渐渐平静下来,但眼角的泪还在挂着。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都帮不了我!” 松开了小兰的手腕,王福语气诚恳地说: “小兰姐,既然你已经说,保密对你不重要了,不如把这件事告诉公主和我家公子!让大家一起为你想办法,这样总比死好多了吧?” “不……不……”小兰连连摇头:“不能让公主知道……” 忽然,从一棵桃树的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小兰: “怎么不能?还是让我们大家一起为小兰想想法子吧!要不然,小兰真的要想不开喽!” 小兰吓得“啊”一声叫了出来。王福也一哆嗦,两人顺着声音转身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是大吃一惊! 从桃树林外面转进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这俩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瑜亮和明月。 小兰身子一软,差点没厥了过去。王福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扶住。瑜亮和明月走到了小兰近前。小兰“崩咚”跪地。 “公主!你们全听见了吗?” 明月急忙伸手扶小兰: “小兰快起来!对,我们都听见了!而且,也看见了!快起来说话吧!” 小兰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公主的恩德,小兰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我不要你当牛做马!”明月说:“你能找到真心对你好的人,我也很高兴,很为你高兴!”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瑜亮满面笑容:“小兰姑娘,既然有公主这句话,事情就好办了!” “是啊是啊!”王福也跟着安慰:“公主这儿呢,小兰姐,你就不用烦恼了,因为公主已经成全你们了!你和刘公子就等着幸福的生活即将到来吧!” 小兰的脸上转而又堆满了笑容,说: “好像我在做梦!这是真的吗?一定是在做梦!你们别把我从这梦里吵醒!我给大家跳个舞吧!跳不好,请各位别笑话哦!” “太好了!”明月拍着手,笑吟吟地看着大家说:“小兰舞跳得最漂亮,最好看了!” “好啊……好啊……”瑜亮,王福也高兴得鼓掌叫好。 大家呼喊着,兴高采烈地向桃树林外的旷地走去。 来到一块平坦的地上。小兰欢快地扭动她那柔软的娇身,轻轻旋转起来,啊娜多姿。一会儿放慢频率;一会儿加快节奏;一会儿双手拤腰,转个不停;一会儿展开双臂,如蝶飞舞,好看得不得了。 明月合着小兰的舞步 ,轻轻地唱起歌来: “风儿萧萧,云儿飘飘 伴着我们舞蹈歌谣 路也迢迢,水也迢迢 任凭我们尽情逍遥 蝶儿飞,鸟儿叫 心中的烦恼早已忘掉 君问我此时有多么的快乐 我想说此时的快乐从未有过 不,也曾在梦里常常想着 君问我此时有多么的快乐 喜悦的泪光在眼角闪烁 此时的我,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明月甜美的歌声飘荡在旷野上,荡气徊肠。小兰的舞步随着连绵起伏。 “君问我此时有多么的快乐 我想说此时的快乐从未有过 不,也曾在梦里常常想着……” 瑜亮、王福聆听着这美妙的歌声,欣赏着这柔美的舞蹈,合着旋律,轻轻地打着拍子,沉浸在这欢乐的旷野…… 此时的明月、瑜亮、王福和小兰,谁也没有想到,在他们回宫的路上,将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可怕,已在默默降临。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被一片云彩给遮住了。天空里显得有些灰暗。 瑜亮几人已经在回宫的路上。经过一片大大的林子旁边时,突然一声“救命”传来,惊坏了所有人。声音似乎从林子里发出,大家彼此互视了一下,心中都在奇怪。 王福出于本能,迅速长刀出鞘 瑜亮惊喊: “王福!你快过去那边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又一声“救命”从那儿传来,明月和小兰吓得靠在了一起,鼓大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声音传出的方向。 王福蹿了过去。 瑜亮握着明月微擅的手,鼓舞大家说: “你们别害怕!这里离城门很近,不会有人敢在这里拦路抢劫,胡作非为的!” 明月心里还是很害怕。再一声“救命”传来,明月吓得躲进了瑜亮的怀里。那颗心“扑腾扑腾”地跳着。 小兰也吓坏了,紧紧抱着明月的胳膊,毛骨悚然,瑟瑟发抖。 “啊”的一声传来,大家全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过去看看!”瑜亮说。 “我们一起过去!”明月抬头,惊惶失措看着瑜亮。 瑜亮点了点头,三个人手牵着手,瑟索地向前迈着步子。 明月,瑜亮、小兰来到林子边。王福腰刀入鞘,摇着脑袋,向他们走来。瑜亮急忙问: “怎么回事王福?那个喊救命的人呢?在哪里?怎么了?” 王福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 大家又着急又担惊。 “到底怎么回事?”明月问。 王福指了指身后,说: “就在那儿!你们自己去看吧,看了就知道了!” 王福带着大家向前走了几步。一个奇怪的女人,笑兮兮坐在一棵矮树旁,头发弄得乱糟糟,衣服不男不女,破破烂烂,周身上下脏兮兮的,简直让人看了反胃。 明月、瑜亮、小兰都在纳闷。瑜亮问身后的王福: “这是怎么回事?” 王福指着那棵矮树,很生气地说: “她是个疯女人!刚才爬到了这棵树上去了!在树上好像害怕了不敢下来!这树才这么点儿高,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死人!害得我们大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真是吓了人一跳!” 瑜亮“噗哧”一声乐了。明月和小兰这也才把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给放下。大家互相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救命”再次传来!不过,这次,声音似乎是从林子深处发出,所有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都呆板了。 这次,还能是个“闹剧”吗?瑜亮赶紧喊王福: “快去看看又是怎么回事?” 王福“噌”一声,飞跳出去,向林子深处闪电般消失了。 这次一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大家又紧张起心情来。 果真不假,王福追着声音赶来,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王福急忙煞住了步子。俯身蹲下,仔细一看,这人岁数不大,也就二十左右岁,衣衫被刀割破了好几处,身上很多处刀伤,而且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人已经昏了过去。 救命声仍然未断。王福知道,前方依然有人有危险,迅速站起身来,再度长刀出鞘。向林子外高声喊: “二公子!里面有个重伤的人!你们快来帮忙!”王福像离了弦的箭,射了出去。 王福顺着救命声一直向前追去,声音越来越清楚。来到林子最茂密的一处,只见一个年轻女子,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被几个手持家伙的大汉前拉后推着向林子尽头飞奔。那女子口中不停地喊着: “救命啊……救命……你们放了我,快放了我!你们这群畜生!快放了我……富荣,救命……富荣……” 王福看到这里,没加多想,大吼一声 3 瑜亮、明月等人进了一家客店。店小二把床单拾掇整齐。王福、瑜亮把富荣放在床上。 “几位客官!你们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叫小二给你们去拿!”店掌柜很热情地说。 “我们现在需要一些止血的药,你们店里有没有?”明月问店掌柜。 “还有!掌柜的,再准备清水、纱布、剪刀!”瑜亮说。 “有有有……”店掌柜连连点头:“我去叫小二拿去!” “好嘞!几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我让小二一块儿给你们拿来!”掌柜说。 “谢谢掌柜!暂时就这些,你先去准备吧!要快一点儿呀!”瑜亮催店掌柜说。 “我也去给你们帮忙一起准备!”王福跟着掌柜走出了房门。 小莲坐在床边,抓着富荣的手,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心碎地哭出声来。 富荣躺在床上,微睁着双眼,低语: “别伤心,小莲!别难过……我不会有事的,你别哭……” 小莲哪里能忍住不哭,一个劲儿哭得所有的人都跟着掉下了眼泪。 王福抱了几瓶金疮药,后面跟着店小二,手里端着一大盆水,放了毛巾,肩上挂着纱布。所有人绞毛巾的绞毛巾,擦伤口的擦伤口,涂药膏的涂药膏,剪纱布的剪纱布,包扎的包扎…… 大家伙儿为富荣拆下包扎布,给他治疗伤口,忙碌了好一阵子。 富荣虽然遍体鳞伤,但是,都还好没有伤及骨头和要害。 涂上药,所有的伤口都止住了流血。现在没有多大的危险,大家也放下了紧张的心。 这时,天已经黑了,明月着急回宫,示意了瑜亮,两人走了出来。来到店门外,瑜亮跟明月说: “你先快点儿回宫。不然,城门关上,你就回不去了!让皇上知道可不好!我让王福送你们回去!对了,小兰呢?” “我也没看到她,她好像没进屋里!”明月也觉奇怪。 他们正在纳闷,小兰从不远处的一棵柿子树后面闪了出来。 “小兰!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没见你进店里面?”明月问。 “公主!我刚刚……肚子痛!” “还痛吗?要不要紧?”明月问。 “没事了公主!现在我们回宫吧!”小兰一脸不安的样子。 “你们就先快回去。有什么事等都回去再说,我去叫王福!”瑜亮说了,转身要往店里去。 “瑜亮!”明月担心瑜亮。 瑜亮停下了脚步。 “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把他们带回宫里去。宫里的太医一定能很快治好富荣身上的伤!”明月说。 “他身上的伤不易乱动!不知道来历的人怎么能随便带进宫去呢?在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没事的!”瑜亮转过脸来,看着明月笑了笑。 明月还是放心不下,情况大家都不清楚,让瑜亮一个人留在店里,万一那些坏人再回来怎么办?她沉默了片刻,说: “要不,还是让王福留在店里和你一起照看他们!万一,那些人再来…… “没事,不用担心!呆会儿王福把你们送回去,让他赶紧回来就行了!客栈里人多,他们坏人还不敢来!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的要紧!好啦……回去吧!” 瑜亮轻轻拍了拍明月的手腕,转身向店里走去。 靠窗的桌旁坐着瑜亮,床边小莲在照顾着富荣。屋里掌了一盏油灯在床头。迎着灯光可以看见富荣那张苍白的脸庞。 富荣有气无力地说: “小莲!是他们救了我们,等我们伤好了,我们一块儿讲我们的故事给他们听!好吗?” 小莲苦笑着流下了眼泪,说: “嗯……你先好好养伤,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就讲!” “恩公!”富荣喊瑜亮。 瑜亮走了过来,坐到富荣身边。富荣心中万分感激,伸出一只手来握瑜亮。 “我叫周富荣,”富荣一只手指小莲:“她是我未进门的妻子夏盈莲,我们家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关家镇!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府居何方?” “我叫东方瑜亮……” 明月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瑜亮话还没有说完,窗户“砰”的一声乍开,从外面跳进来俩大汉,前头一个提刀向瑜亮冲来!瑜亮吓得从板櫈上“噌”的弹了起来,慌忙满屋子躲闪。 后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拎起小莲就向外走。小莲惊呼: “救命!救命啊……” 富荣忍着伤痛从床上爬了下来,抓住小莲的胳膊不肯放手。 那大汉照着富荣就是一刀!富荣哪里躲得开?那一刀,正砍在富荣的胸口上,鲜血迅速流了出来!富荣咬着牙,趴倒在地上,双手仍然死死抱着小莲的腿不肯放开! 另一大汉向瑜亮一刀砍来!瑜亮来不及躲闪,连忙抓起身边的脸盆来挡。那大汉一刀正劈在盆帮上。瑜亮手一软……一盆子水全倒在大汉头发上、脸上、衣服上,瞬间变成了落汤鸡!他吹胡子瞪眼睛,气急败坏地照着瑜亮又是一刀过去…… 刀在瑜亮的胳膊上割了一下,衣衫破了一道口,鲜血染湿了衣袖! “二公子不要担心,王福来也!”话音未落,房门“砰”被踢开了!从门外闪进了一个年轻人,正是王福! “好大的胆子!白天里,爷爷我放了你们一马,你们还敢来找死!”王福提着他那已经沾有血色的腰刀,向瑜亮身边的大汉刺来! 那大汉一看王福,大震!慌忙挥刀接应…… 大胡子已经拖着小莲到了窗户边,她拼了命地喊: “你这个畜生……王八蛋!放开我……” 富荣的身上和手上,还有地板上全是血。大胡子见富荣依然不肯放开小兰,举刀再度向富荣劈来……瑜亮一怔。 窗户外头陡然“飞”来一棒,狠狠地打在大胡子的后脑勺!大胡子晃悠了两下,栽倒在地,手里的刀也跟着滑落。 另一个一看事情不妙,脱开王福想拉倒下的大胡子一起逃走,岂料他已经动弹不得,吓得屁滚尿流,跳窗鼠窜。 王福正要追出去,被瑜亮给拦住了: “别追了王福,救人要紧!” 瑜亮、王福看了富荣身上的伤,面面相觑。 富荣的伤口很深,而且正中心脏!离死亡已经没有多少距离!小莲抱着富荣,泪水模糊了她的脸庞,她用吻印在他的头发、脸颊、伤口…… “你不能死!说好的,你要带我去很远的地方,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最快乐的生活!你还说,要一生一世照顾我,保护我!你不能死的!你死了,谁来保护我,照顾我!你不能死的!你要陪我一起过最快乐的生活!你答应我,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你不要就这样离开……我不要……不要……” 富荣嘴角挂着血,嘴唇惨白,气若游丝。从他那毫无生气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死神向他渐渐逼近。 “小莲!”富荣用他那最后一点力气对小莲说: “小莲!我想……我不能实现我对你的承诺了……我不能陪你过幸福的生活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把我好好……埋葬!把……我们的故事讲给几位恩人……听!千万别傻……一定要好好……活着……” 小莲看着富荣,拼命地点头,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你别太难过……小莲……” 富荣在死神的催促下,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就咽了气。 这时,店里的掌柜,小二和店里的些许客人瑟缩地走了进来,胆大点儿的,立在前面,胆小的,躲在胆的身后,惊恐万状。 “富荣!富荣!富荣……”小莲把富荣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胸口,发了疯似地喊着。 “小莲姑娘,请节哀顺便吧!”瑜亮安慰小莲说。“小莲姐姐! 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呀!别让富荣大哥在泉下为你担心!”王福说着,也是掉下了眼泪。 小莲却越加哭得伤心悲惨。 王福还是晚了一步。明月放心不下,刚进城就预感到瑜亮他们在城外一定有事要发生。明月就让王福立刻回来。王福一路飞奔,还未来到店门口,方听到店内动静异常,知道他们已经来了,王福刚想冲进屋去,结果店外面,敌人设了埋伏,王福与他们纠緾了好一阵子,这帮人不是王福的对手,被打得个落花流水,落荒而逃。王福这才高喝一声,从店外奔了进来…… 明月回宫之后,整宿未眠。今天的事情对她的震憾太大了。而且。她特别担心瑜亮,心中乱得一塌糊涂。 小兰也是彻夜未眠。她决心要在公主和刘昰两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一个是她深深爱着的恋人,一个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经过一个漫长的夜晚,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明月就起了床,梳理过后,小兰陡然跪在她的面前。明月一怔。 “怎么了,小兰?有什么事快起来说话呀?别跪在地上,快起来,跟我说怎么回事!”明月一面扶起小兰。 “公主!”小兰哽咽着说:“小兰对不起公主!求公主成全我们!小兰真的非常非常爱他!他也非常非常爱小兰!小兰可以为他而死,他也愿意为小兰付出所有!如果我再不和他走,只怕……他真的要永远离开我,离开他的父母,离开这个世界……”小兰跪在那儿,泪如雨下。 “快点起来,小兰!”明月扶起小兰,握着她的手,说:“我不是都已经答应你们了吗?你们能够生死相许,我是真的好感动!你我年纪相仿,你的心思,我也能体会得到!我衷心地祝福你们能够快乐!”又叹了口气,一丝伤感涌上心头:“其实,我也舍不得你走!这些年以来,你在我的身旁陪伴我,照顾我!我自小就没有母亲,孤苦可怜!自从有了你在我的身边,我好像就拥有了一分亲情一样的温暖!我早已习惯了这种有你在我身边的生活……”明月的声音哑了下去,小小声到连她自己都很难听见。 “公主!”小兰哑声说:“你别这样,都是小兰不好……”她扑倒在明月的怀里。 两个女孩就这样紧紧抱在了一起,放声而哭。 明月和小兰的情绪稳定了差不多之后,两人换了昨天的衣服,急急忙忙赶到了城外那家小店。 一进屋,只见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就连店主和店小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空空荡荡,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兰四下里张望,寻找刘昰。 突然,从一个角落的一张桌子后面,冒出一人来!吓了明月和小兰一大跳。小兰定睛看去。 “刘昰!”小兰喊了出来。 刘昰怎么会从那张桌子后面冒出来呢?原来,昨个晚上,他用木棍打倒那大胡子后,吓坏了,躲在一个角落里,未敢出来。一直等到天亮,看见小兰和明月从外面走进来,他这才敢站了出来。 明月正在奇怪,她拉了拉小兰的衣襟,小兰似乎没有感觉。 刘昰惊魂甫定,满面喜悦地向小兰走了过来。似乎他一夜间的恐惧,瞬间都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 “小兰!”刘昰抓着小兰的手,激动得不得了:“你终于来了,太好了!你想好了吗?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刘昰不顾一切,拉起小兰就往外走。 明月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你先等一下!”小兰说。她那白净的脸颊已羞得粉红,她深情地看着刘昰,看到他那双红肿的眼睛,他那张憔悴的脸庞,他那条比上一次见面时,更加消瘦的身躯,还有,他这些天来守候的日子度日如年!就在此时此刻,就在这一瞬间,她都看见了。她的体内仿佛放了一只火炉,烧得她五脏六腑,疼痛难耐。她看了看她的公主,跟刘昰说:“这位就是公主殿下!” “公主?”刘昰张大了眼睛看了看明月,身子一软,跪落在地,说:“公主殿下!我对小兰情真意切!小兰对我来说,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全部!若是没有了她,我会不知道怎么活下去!请公主殿下您就成全我和小兰吧!” “快起来!小兰,快扶他起来!”明月对着刘昰说道:“你们的事情,小兰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既然你们生命如一,真心相爱!我怎么能有权拆散你们呢?” “多谢公主殿下成全!” 刘昰站起来身来,高兴得不得了,他抓起小兰的手,两个黑亮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小兰,脸上绽放出千丝万缕的笑容。 小兰也同样深情地看着刘昰,那两颗煎熬了许久的心,终于不再痛苦,盼望已久的幸福,此时,就在眼前!想着想着,小兰已经是热泪盈眶,她躺在他的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肩膀。 刘昰抱着小兰,兴奋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说: “小兰!从今以后,我会天天陪伴在你的身边!无论将来怎样,直到天荒地老,我们永远在一起,绝不分开!” “刘昰!”小兰一声哭了出来,她使劲儿抱着刘昰,此时此刻,他们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好像他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在他们的眼里、心里只有彼此两个人。明月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就在刘昰和小兰心与心交会,情与情相通的片刻,忽然,楼上传来一个声音: “小兰姐姐!看到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让人羡慕!哎!不过屋里的这一对,就没你们这么好的命喽!” 小兰、刘昰彼此松开,明月也跟着顺声音传出的楼上抬头看去。只见王福站在那儿。 “王福!”明月一怔。 “公主!您来啦!”王福叹了口气:“公主!您的预感一点不偏,他们果真来了!等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了一步!” 明月身子一软,羞点昏了过去,小兰一步向前,扶住了她。 “王福!究竟怎么回事?”小兰着急地问。 王福一看明月脸色发白,知道是被自己说话给吓着了,赶紧解释说: “没有没有!不是我家公子,是那个富荣!” 明月心里一揪,说: “他们怎样了?快带我去看看!” 王福连忙点头,带着明月、小兰和刘昰几个人走上了那间客房。 屋里,富荣的尸体放在床上,上面蒙了一床被子。小莲侧坐着在床头,抓着富荣的一条胳膊,目光呆滞,已经泣不成声。窗户底下,刘昰看见昨晚被自己用棍子敲死的大胡子的尸体。瑜亮直立在床边,胳膊上缠着一条细纱布,从余光中,他发现明月等人的到来,惭愧地抬起头,看着明月,半晌无语。 看着床上富荣的尸体,小莲伤心欲绝的样子!明月忍不住,怆然泪下。 这时,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哀恸。忽然,小莲站起身来,哑声哀唱: “问天,问地,问我们为何会有这样的遭遇!怨天,怨地,怨我们今生本不该相遇!你走,你去,你留下我一人,孤单活着还有何趣……” 霎时间,屋子里的悲伤气氛更加沉重了。 “天地捉弄我们,让我们今生相遇,我们青梅竹马,一起游戏,幸福时光 就在眼前,为何我还在,君已去?叹只叹今生和你有缘无分,盼只盼天上你我终能团聚!” 明月、小兰、王福、刘昰和瑜亮的心里,都在想象小莲和富荣曾经青梅竹马的情形。 “愿天,愿地,愿我们能够生死在一起!求天,求地,求我们上天入地永不分离!你走,你去,九泉共饮,我们前缘再续!” 一曲既终,小莲转身向窗口,捡起丢在地上的刀,哑着嗓子大呼一声: “富荣……小莲随你来啦!” 话音未落,小莲手里的那把刀已经向她的身体,狠狠戳了进去! 屋子里所有的人,对小莲的企图自杀,根本没有料到。大家伙儿都还沉浸在小莲的悲伤故事里,凝结在对她怜恤的气氛当中。对这眼前突来的一幕,人人都惊呆了! 后来,小莲被救醒了。大家把富荣葬在了城外的一条小河边。在所有人的苦心劝说下,小莲终于肯留在这个世界上了,她要求明月带她进宫当宫女,明月答应了她。在进宫之前,小莲讲述了她和富荣的悲痛爱情: “我们认识的那年,我七岁,富荣八岁!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们的感情随着时间渐渐加深!我爹是个赌鬼,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因为屡劝我爹不听,上吊自杀了!我娘死后,我爹不但不加悔过,而且,变本加厉,更加对赌博痴狂,对我不闻不问!幸好有富荣陪伴在我的身边,照顾我,关心我……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命就这么苦!前些日子,我爹因为没了钱去赌,把我卖给了我们镇上的一个恶霸为妾!富荣求我爹把我嫁给他,我爹不肯,说是已经收了那恶霸的聘礼!而且,已经被他给输光了!除非在三天之内,让我们能交出两百两银子,否则,没得商量!富荣是个穷秀才,父母都在两年前相继去世了,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我们就选择了逃走……” 小莲痛定思痛,泪水滑落脸颊,哑声说: “要知道他们会追来,要知道富荣会死……我就不会要和他做出这样的选择!那样,富荣就不会……都是我……” “小莲,别难过了,这事怎么能怨你呢?都怨那杀死富荣的凶手!我们已经拿他的人头,祭奠了富荣的在天之灵!也算是给富荣报了仇,富荣在天上也不会难过了!你呢,也就别再太伤心了好吗?”明月安慰小莲说。 “明月说得不错,富荣他既然能够为你而离开这个世界,他这么爱你,就希望你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着!你明白吗?”瑜亮安慰小莲。 “是啊……小莲妹妹!别太难过了,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别哭了啊……”小兰说。 “小莲姑娘别难过了……小莲姑娘,别难过了……” 刘昰、王福跟着劝慰小莲。 小莲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了看大家。明月说: “好了!不哭了,小莲!” 经过这么多人的连番安慰,小莲终于平静下来,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却擦不去她心中永远的伤痛。 刘昰带着小兰拜别了明月他们,走了…… 小莲在明月、瑜亮等人的帮助照料下,在城里的一家客店,请了大夫为她疗伤调养。没过多久,小莲身上的伤口完全愈合,身体好了起来。但是,留在她心中的那道伤口,恐怕永远也难以愈合! 小莲进了宫,做了宫女,在明月身边代替小兰原来的身份。 明月她不知道,经过这样一场事情以后,她自己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4 这天,明月和瑜亮约好了去见光义。 御花园里,明月在默默地等待着。瑜亮匆匆而来。看他的神情,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月问: “怎么啦?你的表情……好像有事……” “明月!我今天早上收到杭州家里来的一封信!我娘她病了,我得赶快回去看看!我们的事,还是等我回来再跟皇上说吧!” “你母亲病了,那你赶快回去看她!汴梁到杭州,骑马也得走上好几天吧?快去吧!我们的事不急,我等你回来!” “那……我走了!”瑜亮说。 “别忘了在你父母面前提起我来,也好让他们对我先有个印象!” 瑜亮苦笑了一声,急急走了。 明月哪儿晓得瑜亮母亲病得严重,生命危在旦夕。 瑜亮离别了明月,离别了皇宫,带着王福一路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地赶往杭州,风尘仆仆回到了家中。二人刚一下马,李管家就从大门口迎了上来,牵过了瑜亮、王福手中的马疆绳,说: “二公子,你可回来了!夫人病得不轻,已经好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听大夫说,她这样下去,只恐怕会撑不了多久……” “怎么会这样呢?我走的时候,她的身子还硬朗得不得了,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怎么会病得那么严重?”瑜亮撒开步子,往院子里跑去。 “娘!我回来啦!娘……” 瑜亮奔进了母亲的房间,见母亲躺在床上,父亲坐在一张椅子里。 听到瑜亮的声音,子枫站了起来相迎。 “爹!”瑜亮看了看父亲:“娘倒底怎么了?” 子枫一时说不出话来。 “娘!”瑜亮扑倒在母亲的床边,握住了母亲的一只手,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娘!您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病成这样?娘……” 郑氏躺在床上,身子好像不能动弹,她张大了眼睛,看到了儿子,泪水从眼角哗哗地往下流。 “亮……亮儿回来啦?娘好想你……快让娘摸摸你的脸……” 郑氏张着她那苍白的嘴唇,模糊不清地说着,她的一只手也跟着动了起来,要去摸瑜亮的脸。瑜亮领会了母亲之意,握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娘,您说话怎么不清楚了?我听不清你说什么了!还有,你的手怎么一直在抖?”瑜亮悲伤地看着母亲,又转过脸,看了看父亲:“爹!我娘她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亮儿,”子枫说:“你娘她就在你这次走后不久,忽然有一天摔倒了,没多久,也治好了,就是手脚不如以前灵活了!就在半个月前,再次摔倒,大夫说,这叫中风!说这种病复发了,就很难再治得好了!你娘她……”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就写信给你大哥和你,让你们回来!” 瑜亮伏在母亲的床头,哭了好一阵子。抬起头来,问: “爹,您说我大哥,他回来了吗?” 子枫摇了摇头,说: “不过,我已经为他安排好婚事!趁你娘现在还算清醒,等你大哥回来,就让他们拜堂成亲!” “爹!”瑜亮大惑不解:“那个女孩是谁呀?” 子枫看了看床上的夫人,转过脸来说: “她是钱塘县知县展志成的妹妹,她叫展宁叶!” “那她和我大哥认识吗?”瑜亮问。 子枫稍稍点了点头,说: “你大哥从军之前,她曾随她大哥来我们家做过客,和你大哥也说过话!她对你大哥印象不错,你娘生病前,她大哥还主动到了咱家里来提过亲!那孩子生得文静,知书达理,很是讨人喜欢!她配你大哥,那绝对是没话可说!所以,我和你娘就答应了,说等你大哥回来,就给他们把婚结了!” “那我大哥他,知不知道你们给他办这件事?” “嗨!”子枫说:“你大哥在家的时候,你娘就曾在无意中跟他提起过展姑娘,他对展姑娘的印象还不错!后来有一次,我也在信中跟他提起过展宁叶!” “是这样啊!”瑜亮呆呆地点了点头。 说来也奇怪,自从瑜亮回来之后,郑氏的病况就有所好转了,几天胃里未进食物,这下子,也能吃点东西了!子枫很是高兴。瑜亮每天守候在她的床边,陪伴着,照顾着……东方家上上下下,都在等待着瑜洪的回来。 日子已经过去了五天,瑜洪还没有回来。瑜亮和子枫都着急了起来。 这天下午,瑜亮见父亲在后面院子里独自徘徊,就向他走了过来,说: “爹!大哥他,都过去了好几天了……他还没有回来,您是不是着急了呀?” “这能不让人急吗?”子枫把步子停了下来,看了看瑜亮:“他的信是和你的信一起送出的,你这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他竟然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能让人不着急,那才怪!” 瑜亮思索了一阵,说: “说来也是!不过,会不会是那邮差把信给弄丢了呢?” “不可能。”子枫摇了摇头说:“我写了好几封,不可能全部丢了呀!这小子,自从走了以后,就很少写信回家?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对家里的人从不关心!” 瑜亮看到子枫生气,就善意地撒了个谎: “爹!大哥也许是太忙了,没时间回来看你们!不过,我在京城的时候常常收到他给我的信!其实,大哥他,很关心您和娘!他说,只是平时因为太忙,请不到假回来看你们,给你们写信,又怕你们说他的字一点儿进步也没有,还是那么差!所以呢,他就让我,有空多代他回来看看你们二老!”瑜亮说到这里,惭愧地笑了笑说:“可都是我!我平时也是很忙,所以也没能回来看……” “就算平时忙,回不来!这次,是你娘病成这个样子了,他再忙,也得抽个时间回来看看吧!”子枫更加生气地说:“难道,要等你娘死了,还有我也死了,他才肯回来吗?” “爹!”瑜亮说:“大哥他不会的!你想想,他会不会是不想娶那个展宁叶的啊!” “胡说!”子枫瞪了眼:“他怎么会不想娶她呢?展宁叶这孩子那么好!我和你娘都是过来人,为什么要结这门亲,就是因为我和你娘都看出你大哥对人家有意思!” 他再语气坚定地说:“别的女孩我不敢说,这个展宁叶,我敢肯定,你大哥绝对不会不愿意!再说,我信上只是说到你娘的病情严重,让他回来的!” 瑜亮听了子枫这么一说,也觉得大哥太过份了点儿,心中很是着急!娘都病成这样子,去了几封信,也不回来人!但是,他嘴上,还是不能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于是就说: “爹!我们别急,再等等吧!说不定,大哥这几天就会回来!” 瑜亮走过以后,明月就闷闷不乐,形容憔悴。虽然,瑜亮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有时俩人几天也是见不上一面,但这次却让她生了与以往不一样的心情,好像瑜亮不回来了似的,相思一天比一天难熬。 这天,明月的清平宫里,琴声乍起,在院子里,她一面弹琴,一面遥看着远方的天空,荡气回肠地唱起了对恋人的思念之曲: “你不在这里 我度日如年 短暂地分离 我万般想念 茶无味,夜无眠 相思苦连连! 世界万物也没有意义 五彩缤纷都不在眼底 约定今生不分离 是苦是甜不分离 说好了要在一起 快乐悲伤在一起! 我的脑海 我的心里 珍藏着你的点点滴滴 我的世界 我的一切 因为有你才变得美丽……” 唱着唱着,她的脑海,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那天晚上,明月问小莲: “小莲,你去过杭州吗?” “杭州?”小莲直摇头,说:“小莲听说杭州非常美丽,是人间的天堂!那里有个西湖,可美了!怎么了?公主,你有去过吗?” 过了半晌,明月才说道: “我想明天就去那个杭州!” 这可出乎小连的意外,她睁大了眸子看着明月,满脸的惊奇。 “公主,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呀?” 明月凝视着小莲那张不可思议的脸,对她说: “他都走了这么多天了,杳无音信!父皇昨日亲征契丹人,正好不在宫里!我想乘此机会,去一趟杭州!” 日子又过去了五天,仍不见瑜洪回来,子枫、瑜亮都很着急。子枫就把瑜亮叫到书房里,说: “这都又五天过去了,你大哥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你娘这两天,我看又吃不下什么东西了,真让人着急啊!” 瑜亮到了这个时候,也按捺不住了,担心地说: “是啊!我娘也是因为想念大哥,才会吃不下东西的!爹,你说我大哥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子枫一怔。声音颤抖了: “出事?不会的!不会的……瑜亮!你别吓爹……别……” 瑜亮一看子枫被吓得变了脸色,知道自己不该说刚才的话,就又连忙说: “爹,我只是有点儿担心,胡说八道的……我大哥他一定没什么事,爹!您别……”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高声传来了李管家的老腔: “老爷!老爷……” 子枫瑜亮一同起身,出门来看,只见李管家手里拿着一封信。 “怎么了?这么大声,李管家?” “老爷!”李管家将手里的信递了过来,说:“大公子来的信!” 子枫激动地接过信,心里头是一阵“唏哩哗啦”,微颤着双手展开信笺,细看了一遍之后,交给了瑜亮,独自走回了书房。 信上的大概意思是,最近,边关局势紧张,瑜洪暂时回不来了。 瑜亮看了信,这才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爹!”瑜亮拿着信跟进屋去:“您放心好了,大哥一定会很快就能回得来了!” 子枫阴沉着脸坐在一张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忽然,他抬起脸,看着瑜亮,表情十分可怜。他说: “亮儿,我看你娘她撑得太累了,怕没有多少时间!现在,爹……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啊?”瑜亮纳闷十足地盯着父亲。 子枫又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件事,你必须答应爹!现在,只有这么做了!瑜亮,为了不让你娘抱憾而去,你一定要答应这件事!” 子枫的激动,让瑜亮感觉到事情严重,心中紧张加着急。 “到底是什么事啊?爹,你快说出来,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答应你的呢?” “你真的能答应就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替你大哥,把你大嫂娶回来拜堂成亲!” “啊!”瑜亮惊呼,真是出乎意料,忙说:“这……这怎么可以呢?她是嫁给我大哥……是我的大嫂!我怎么能跟她拜堂呢?这绝……绝不可以……” “没有办法了吗!”子枫哭丧着脸:“你能忍心让你娘就这样在痛苦中离开吗?忠孝不能两全的!你大哥他为了朝廷,为了国家,现在不能回来,家中,他就只有你这个弟弟!他尽忠,你尽孝喽!” 瑜亮的心这下被拔得七乱八乱!这绝对不可以,明月呢?我和别的女人拜堂,我怎么向她交待呀?她会相信这件极其荒谬的事吗?不行,不行……他正这样想着,子枫又说话了: “爹只是让你代替你大哥和你大嫂拜堂,给你娘在心里安慰安慰,让她也能死的瞑目!至于入洞房圆房的事,那当然是由你大哥回来做!你……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瑜亮经子枫这一番话,心想,代替我大哥和我大嫂拜堂,拜堂……唉!就拜个堂吗,逢场作戏,又不是真的!其实,倒算不了什么!而且,我不能不孝!但是,这……他不知所措了。 子枫看着不说话的瑜亮,说道: “好啦!就这样办啦!我现在就去准备,后天是个好日子,事不宜迟,就在后天!” 子枫不由瑜亮分说,径自走了。 “这!这……” 瑜亮将屁股重重地抛向身后的椅子里,脑袋一下子停止了思想,整个身体瘫痪在那儿。 这天傍晚,明月带着小莲女扮男装来到了杭州,她们并没有马上就去东方府,而是,先找了一家店住了下来。 果真是出门在外多忧患!第二天早上,明月和小兰吃完早饭,发现自己的盘缠丢了!这一下子,可急坏了两个姑娘。 这时,店掌柜走过来,道: “啈!看你们两个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像个好人样!没想到,竟然是骗吃骗住的大骗子!没钱了是吧?” 明月、小莲瞧着店掌柜,都难为情地点着头。 “把她们的衣服脱下来!” 那店掌柜的一挥手,身后几个站着的小二,就张牙舞爪,要向明月、小莲动起手来。明月、小莲吓得魂飞九天。情急之下,明月说道: “你……你们敢?我是公……” 小莲扯了扯明月的衣襟,暗示她不要暴露自己公主的身份。明月会意之后,赶紧改口: “我们是公事在身,从京城来的官差!我们要到杭州府衙去办一件事情!到了杭州,钱包丢了!” “是啊是啊……我们是……官差!官差!” “官差?”店掌柜冷笑了一声,说:“你们要说自己是‘县太老爷’,我们倒也相信?就你们两个,小白脸的样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到了这时了,还他娘的敢骗人!来呀,给我把二位‘官差’拖到门外去,狠狠地打!看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在到这里来招摇撞骗!” 三五个人拖着明月、小莲就往门外走去。明月一面挣扎,一面喊着: “放开我!我们真是京城来的官差!你们放开我……” “你们快放了她,打我一个人好了,打我一个人!别打她,千万别打她!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小莲扯着嗓子喊着。 明月、小莲被拖到了门外的街边上,那几个伙计用劲一推,她们纷纷摔倒在地上。 其中一人,抬起拳头,对着明月就打了过来!明月吓得赶紧用一条胳膊去挡,这是一个本能的动作反应。这一挡,正好挡在那个拳头上,痛得明月直喊救命。 明月是在叫小莲救她。小莲此时比明月更惨,已经挨了几拳,她的嘴里还在喊着: “求求你们放了她,求求你们了……打我一个人好了!打我一个人……” 就在这时,街的不远处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住手!别打了!” 所有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走到明月、小莲面前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那帮伙计,说: “你们这是干什么?干嘛打人那?” “他们住店不给钱喽!”店掌柜走出来说。 年轻人瞧了一眼店掌柜,又打量了一会儿明月、小莲,问: “是这样的吗?两位公子?” 明月被小莲扶着,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的银子,昨晚被偷了!我们……” “我明白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掏出一锭银子,往店掌柜手里一扔,说: “马掌柜!这些够不够?” 掌柜手里拿着银子,哈着腰,笑着脸说: “江公子!我们怎能收您的钱呢?钱我们今天就拿了,人你带去吧!谢谢江公子,有空店里来坐!我们回去!” 马掌柜说完,带着几个手下,像一群狗似的回去了。 “多谢公子帮忙!”明月低了低头,带着三分羞意,说:“要不然,我们就惨了!” “不必客气!”年轻人一抱拳,问:“敢问二位公子大名?” 明月一怔,看了看小莲,小莲明白她的意思,回答年轻人,说: “她叫赵明月,是我家公子,我是她的奴才……书童,名叫夏天!” “小弟江家华,家就住在这杭州城!不知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要来杭州找一个人!”明月回答。 “哦,”江家华微笑着问:“不知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人,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他……”明月踌躇了一阵子,心里想,瑜亮可是杭州府知府的儿子,肯定有不少人认识!刚才,我们骗了这位江公子,要是告诉他瑜亮的名字,不是让他识破我们了吗?那多难堪呀!还是再骗他一次,骗他到底算了。想到这里,她就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好像……他在杭州府衙当差!” “真巧,我正好也要去那儿,我们同行吧?”江家华微笑着说。 明月心想,真是巧,他怎么也要去杭州府衙呢?不行,绝不能和他一道,赶紧告辞吧!想到这儿,明月说: “不了!不用……我们要先到另一个朋友家去看看!谢谢江公子今日的搭救!告辞!告辞!” 明月说完,拉了小莲掉头就走。岂不知,她们朝的方向,正是通往杭州府衙的路。 “公子!”江家华朗声喊。 明月、小莲停了下来。回头看他。 “既然你们还有事情要办,我也不必多打扰!听说你们是从京城来杭州找朋友,那么远来到这里,万一找不着朋友,现在,身上又没有银子!这样吧,我这里还装有几两银子,你们先拿去用,以免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江家华从身上掏出两个大的银锭子,送到了明月面前。 明月说: “江公子太客气了!我们刚才已经受了你的银子,现在怎么好再拿你的钱呢?我们不要!” “出门在外,可不像在家里,没有银子在身上怎么能行呢?刚才你们也都见识了不是?拿着吧!拿着!” 明月怎好不收人家的银子呢?盛情难却吗!她只好接过,说: “我们只不过萍水相逢,江公子竟然如此的盛情对待!你的一片好心,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感谢?” “哪里需要那么严重?只不过区区一点儿银子而已!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也会这样做的!”好了,我还……也有事要赶时间,就此告辞!两位保重!” 说完,江家华顺着街道,扬长而去。 “公主!”小莲问:“我们不熟路,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呢?” “跟他一起走,岂不是让他知道我们在撒谎骗他了吗?” “那我们还得问路?” “跟着他后面走就可以了吗!”明月微笑着说。 远远的,明月、小莲跟在江家华的身后,向前走着。她们不知道,江家华已经看出她们女扮男装,而且知道她们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傻傻地跟着,一直来到了一所大院的门口。 大宅院的门口,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车水马龙,十分热闹。江家华昂着头,迈着大步子走进门去。他只管步入了厅堂。 厅堂里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堂中央的墙壁上,正正地贴着一双大红“喜”字。 江家华向着里面的一张桌子走去。 片刻之后,外面的鼓声乍停。厅堂的门口有人喊: “各位尊敬的宾客请注意了!新郎新娘步入礼堂!” 所有人都停止声音和动作,一同向外瞧去。 一阵掌声,迎来了一对“新人”。 新娘手托着长长的红裙,头顶着大红的盖头,在新郎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踏入礼堂。 掌声过后,又有人喊: “新郎新娘开始拜天地!有请新郎的父亲,新娘的长兄就座受礼!” 这时,子枫和展志诚并坐与高堂之上。 声音响起: “一拜天地!” 新郎搀扶着新娘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他们又拜过了高堂。 “夫妻对拜!” 两人又来了个面对面,刚要拜下去,就在这时 ,忽然,一声大喊传来: “东方瑜亮!你这个偷心的骗子!你好大的胆子!” 新郎大吃一惊,闻声看去,只见明月带着小莲从门外闯了进来。 除了新娘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明月、小莲的身上。 新郎这一惊,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丢掉了身边的新娘,迎向了明月,激动地说: “你们……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这……这也太让我意外了吧?就像在做梦!见到你们太高兴了!真的是你们吗?明月……小莲……”新郎说着,抓住了明月的手,深情地问:“我不是在做梦吧?明月……” “够了!”明月脱开了瑜亮的双手,心跳让她觉得要透不过气来。她用手拼命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想要这样来减小自己的心跳。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瑜亮,泪水开始在她的眼窝里打转转。她说:东方瑜亮!你见到我们太意外了,我们见到了你一样的意外!你见到我们太高兴了,我们见到了你就太伤心了!你以为你现在在做梦,我真的很希望我现在是在做梦!一场噩梦!可惜它是真的,不是梦!”泪水“啪”的一下,滚落了一滴,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瑜亮知道,这下惹了麻烦。再度抓住了明月的双手,明月再度挣脱。他想解释,但又情急。于是,说话语无伦次: “明月……不是你看到这样的!这是假的!这……这是在演戏!演戏……” “难怪……难怪你在我面前演戏演得那么好!当着这么多人,你都不会脸红!”明月羞辱瑜亮说。 小莲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办才好,慌张地拿着手帕,拼命地给明月擦拭眼泪。 “小莲!咱们走!” 明月抓住小莲的手腕,就向外走。 “等等!”瑜亮跑到了明月的面前,展开双手,想拦住明月,说:“我不骗你的!等我把这个堂拜了,我再向你解释清楚!请你一定相信我!好吗?” 新娘也索性掀了盖头,莫名其妙地偷偷看着。此时,所有的人和她的目光一样,都在瑜亮、明月的身上。 “你让开!”明月哑声说:“你让我走,你让我走……我不会怪你的,我当我们从来都不认识!” 明月拉着小莲,就要向外跑。但是,瑜亮还是站在那里拦着,不让她们走开。 “瑜亮!”子枫忍不住站起身来。厉声说:“她是什么人?在这里大吵大闹的!赶快赶她们走!婚礼之上,这……这么多客人,成何体统?” 明月一听,更是不要再在这里多停留一刻了,拉着小莲,撞开瑜亮,哭着冲了出去。 瑜亮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子枫大喊: “把他给我拦住!” 人群中,几个大汉冲出来,拦住了瑜亮的去路。瑜亮万般无奈之下,哑声大喊: “明月!你别走……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爹!爹……你让我去追他!不然,你会后悔的!爹……” 子枫没有心情听瑜亮说话,他的脑袋已经被搞得七乱八乱,心中一塌糊涂了。 瑜亮忽然想起了王福。就大声喊着: “王福!王福!你快去追她们,帮我向她们解释清楚!快去……” 其实,王福早已经追了出去。 5 王福追着明月小莲来到了一条街道上,拦住了她们。 “公主!”王福说:“是您误会我家二公子啦!他是代替我们家大公子的啦!” 明月愣了一愣,没有作声。小莲纳闷: “王福!什么叫代替你们家大公子呀?是什么意思?” 王福叹了口气,回答:“我们家夫人这段时间呢,病重,就给大公子安排了婚礼,让他结婚!结果,大公子他不回来!老爷他只好让二公子代替他拜这个天地啦!” 明月心里头的火,依然在燃烧着。她说: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相信吗?哼!” 王福抱着拳头,老老实实地说道: “公主千岁!王福怎敢骗你,王福所说句句属实,并非有半句假话!否则,您把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公主!” 小莲听了王福的话,有点儿半信半疑。问: “那你们二公子刚才怎么不和公主解释清楚?倒要你追出来解释?” 王福哭丧着脸说: “小莲姐姐!你不知道,刚才我们二公子是要说来着!可是公主不给他机会说吗?再说,那里当着那么多的客人面,你们叫一个新郎和一个新娘拜着拜着天地,忽然跑去跟一个男人说什么……我是替人拜天地,替人结的婚……你说说让新娘子怎么办呢?她在一边!万一她发了火一闹,不干了,这不就把夫人给气着了吗?你们说是不是,公主?” 明月听了,这才有点儿相信,火气往下消了消,表情也缓和多了。 王福看着明月的表情有些缓和,也就松了口气,脸上的肌肉也繃得没刚才那么紧了。 小莲看了看明月,这才敢说: “是啊!公主,你刚才生那么大的气,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就算东方公子说了,你也不可能相信是不是?不过现在王福说的,你也总该相信了吧?” 明月看了看小莲,看了看王福,心想,是啊!刚才我那么样的激动,简直失去理智一样的可怕!好像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唉!但是,现在,事已如此又能怎么办?再回去,只恐怕已不是时候了! 王福看出了明月的心思,说: “公主!你这个时候再回去恐怕不妥!附近呢,有家‘远方客店’,不如你们先去那儿将就这么一晚上!明天,我们二公子拜完了假天地,办完了喜事,再来接你们!向你们好好地陪不是!公主,您看怎么样?” 明月没有办法,只好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王福一笑。他把明月,小莲送入了远方客店,帮她们打理妥当之后,就回去了。 王福刚走不一会儿,明月、小莲还没来得及坐稳板凳,只听房门响了!明月高兴得跳起身来,去开房门。门开了,却见江家华面带微笑,站在她的面前,明月张着一双水水的眼睛,惊奇地问: “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江家华微微一笑,说: “赵公子!你冲进东方府大闹婚礼,自始至终,我都在场!我看到你生气地跑了出来,我就追着你们出来,一路就追到了这里!怎么?你们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明月绯红着两颊,含羞说道:“今天实在是太丢脸了,让江公子连连看了小弟两个笑话!江兄,里面请坐!” 明月侧身向里一摆手,江家华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他笑声说: “哪里哪里?” “江公子请坐!夏天,给江公子沏茶!”明月客气地说道。 “不必客气!赵公子请!” 江家华和明月面对面坐下,他说: “兄弟十分好奇!问一件不该问的事,赵兄和东方公子是什么关系?” 明月听他这么一问,心中一怔。她犹豫了一下,说: “我和他是……朋友!好朋友!” 江家华搭了一条胳膊在桌面上,微微探着个脑袋说: “哦!好像不像哦!赵兄刚才在婚礼上和他的样子,感觉你们……好像是不一般的那种关系呦?” 明月脸一红,不知怎么样答他,心中暗忖,他难不成看出了什么来吗?不由得有点紧张,就在这样想着,忽然,江家华呵呵一笑,说: “赵兄!跟你开个玩笑!你……可别介意呦!”他端起了桌上小莲刚才给他倒的那杯水,喝了一口,说:“赵兄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怎么会有那种……龙阳僻呢?”又看了看明月身后的小莲,依然微笑着,面不更色地说:“是不是啊?夏兄!” 小莲愣了愣,只好连连点头,说: “是是是!公……子他是个堂堂的大男人,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呢?江公子真会开玩笑……开玩笑……呵,嘿……”她说着,只好勉强一笑。 “江公子!”明月故意装了装男腔,说:“刚才在东方府的时候,我的确有点儿不像……所以,才让江公子误会!我不介意,我不介意!” 站在明月身旁的小莲说: “我们公子啊!就是平时心太软,动不动就像女孩子一样多愁善感,容易掉眼泪!那东方公子和我家公子是……八拜之交!他结婚竟然没有通知我们家公子!所以,我家公子就很伤心!所以……” 江家华这才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 “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懂了!那赵兄……” “江公子!”明月害怕江家华再问下去,便说:“我们……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好好好!谈起这事让赵兄不愉快!不谈,不谈!走,到楼下我请二位喝酒!忘掉那些不愉快!” 江家华说完,起了身就要往外走。明月、小酒莲哪里会有酒量?明月虽为公主,但也不曾喝过什么酒!她惊看小莲,两人面面相觑。 江家华走出了好几步,见她们寸步未移,转过身来,说: “二位兄台!走啊……” 明月吞吞吐吐地说: “江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我看还是……不用了吧……” 江家华走回来,一手拉着明月,一手拉着小莲,说: “走吧……喝了酒,什么烦恼啊,不愉快的都通通没有了!走吧! ” 明月、小莲在江家华这般盛情地邀请之下,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下了楼。明月心想,如若推辞,他还要再怀疑这儿怀疑那儿的,那该怎么办呢? 东方府的后院,王福站在瑜亮的对面,听他问道 : “你追上了她们没有?” 王福回答: “追上了,二公子!你放心好了,我把事情跟她们一说,她们就明白,公主相信你了,不生气了!” “那他们现在人在哪里?”瑜亮问。 “公主怕现在回来不便,暂时住在附近的远方客店!等你把这件事处理完了,让你去接她!” 瑜亮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点了点头说: “这我就放心了!” 说完,长吁了一口气。子枫这时走了过来。 “爹……老爷!”瑜亮、王福喊道。 子枫瞪大眼睛看着瑜亮,一脸的匪夷所思。他停了半天,不高兴地问: “那两个人到底是谁呀?你在哪儿认识的?怎么一点儿礼数也不懂,在那种场合下大嚷大叫的!真是一点也不像话,传出去,简直太丢东方府的人了!” 瑜亮暂时不敢说出真相: “爹呀!她是我在京城时候结识的一个……兄弟!另一个是她的随从!她一直想到杭州来玩,我就向她承诺,要回家就一块儿带她来!但是,这次我娘病了,我回来没好跟她说我要回家!所以,竟然……让她给知道了,就很生气地追来了杭州,抓住我大骂了我一顿!她生这么大的气,也是正常的啊!”他向王福眨了眨眼睛。 “啊!”王福听着瑜亮骗子枫的一番谎话,正在那儿紧张着呢,一看瑜亮又向自己挤眼睛,心里更是一哆嗦。于是,也跟着瑜亮“啊”了出来。可他又立马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正常……正常!” 子枫只好摇摇头,说: “好啦!事情已经让他们给做出来了,我生气又能怎样呢?既然是你的朋友,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一路上很辛苦!你们知道他们住哪儿?去把他们接回来,到家里来住!把事情向人家解释清楚!别让人认为堂堂一个杭州知府的儿子,说话不算话,是一个不守信的人!丢了咱东方家的脸!” 瑜亮微笑着说: “爹!我刚才已经让王福去向她们解释过了!她们现在已经在旅店住下了,让我把今天的事情办了,去接她们!” 子枫点了点头。 瑜亮和王福彼此一笑。 看着面前的酒杯,闻着杯里的酒味,明月、小莲紧张得不得了。小莲本是以下人的身份,站在明月的身后,不成想,这江家华说,下人也是人,也要喝酒吃饭!非拉她坐下一起喝不可。 桌上一应就绪,江家华举起面前桌上的酒壶,给三个酒杯一一斟满。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兴冲冲地说: “赵兄!夏兄!既然我们如此有缘,能够相识!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二位远来为客,我先敬你们!干……” “江兄!”明月乍闻酒气,就觉头晕,一听要来个“一醉方休”,整个脸吓得蜡白!说:“我们不胜酒力,还是别喝了吧?我们……吃菜就好了!” “是啊,江公子!”小莲也是脸色都变了,说:“我家公子他……的确不会喝酒的!在家里,老爷从来都不让她喝的!至于我……只是一个下人罢了!我看,就免了吧?” 江家华心想,不行!既然已经上了桌子,哪儿能不喝酒啊!就此罢手,怎能甘心?无论如何,今天也得把她们灌醉!他站起身来,装作高兴的样子说: “这怎么行?堂堂男子汉,怎么能不喝点儿酒呢?来……我先干!” 明月见江家华一仰脖子,一杯酒下了肚,她的娥眉一皱。 小莲在一旁坐着,轻轻地拉了拉明月的衣襟,暗示她紧张害怕的心。 江家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 “赵兄!你们还等什么呢?” 明月心想,人家对我们这般客气,如果再不喝的话,恐怕却之不恭!再不会喝,到了现在也得喝点儿了!她和小莲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们确实无计可施,只好端起酒杯,咬着牙关,喝干自己杯中的酒。 明月、小莲喝下第一杯酒,江家华心中不由高兴起来!能喝第一杯,就能喝第二杯,第三杯……他想到这里,又将桌上的三个酒杯全部满上。 仅此一杯,明月的脸上就泛起了酒意。她说: “江兄!我们只此一杯就可以了,不能再往下喝了,这酒太辣,辣得我好难受!” “赵兄,”江家华说:“这酒如此的香醇甜润!怎么能会说‘辣’呢?来!为我们相识的这场缘份,再干了这第二杯,干!”说完,他脖子一仰,酒杯里又空了。 明月、小莲又只好皱着蛾眉,再喝下了第二杯酒。 江家华又是暗暗一笑。 三杯过后,明月的酒意印红了两腮,额头、鼻尖已隐隐挂上了细细点点的汗珠,迎着桌上的灯光看去晶莹澈亮。在她神仙般的容貌下,更添几分姿色。随着浓浓的酒意,她的嘴里开始絮絮叨叨: “这酒味道……原来是那么的……好!甜……是甜的!是甜的……”明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不知东南西北地说:“江公子你……把酒都倒上!我再敬你……一杯!” 小莲也醉了,她竟然提起酒壶来斟酒,一个不稳当,把酒洒了满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放下酒壶,端起酒杯,说:“江公子!我也敬你!” 姑娘就是姑娘!想不到,这才三杯酒一下肚,就已经醉成这样了。江家华想到自己对付这两个女孩,如烹小鲜,不费吹灰之力,不由暗暗自得。举杯起身,说: “二位客气,我还是先干为敬!” 明月、小莲喝这第四杯酒时,也已不像刚才那样费劲,就随便喝了下去。 江家华趁热打铁。桌上,飞觥走斝。在不知不觉中,明月、小莲纷纷被灌倒在桌上。 他把明月扶回房间,放倒在床上。看着她那张醉得红彤彤的脸颊,简直比那神仙还要美!他的心,一阵悸动!将手指轻轻触动着她的嘴唇。虽然,她未涂胭脂,两片薄唇依然十分红艳。他将嘴唇凑近明月的嘴唇,去感受她那吹气胜兰的呼吸。 明月一抬头,吓得他赶紧退了回来。原来,是她要吐酒。江家华抓起床边的痰盂,赶紧递了过去。 吐完这酒之后,明月继续倒在床上,烂醉如泥,一动不动了。 江家华叫来了店小二,悄悄地在这位店小二的耳边低语了一阵子。小二点了点头。江家华从身上掏出了一锭碎银子交给店小二,小二便匆匆走了。江家华将房门虚掩着…… 没一会儿功夫,门外,瑜亮敲门,喊: “明月!明月……小莲……” 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应声,只是,似有男子的鼾声! 瑜亮在门外用手一推房门,门开了。他踏步走了进去,很奇怪,只见屋里,明月和小莲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就睡着了,门也不关?我连连喊了你们那么多声,你们也听不见吗?” 床上的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似乎并不曾听见瑜亮说话。这更加使瑜亮奇怪。 “怎么睡的这么沉?” 江家华这才稍稍动了动身体,把“熟睡”的脸庞调转了向外。瑜亮他不看则好,看了,大吃一惊! 他先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看了看江家华,又看了看明月,瑜亮愣住了。 天哪!明月确实没错,是她。可是,她身边的却不是小莲,而是一个男的。 瑜亮被震在那儿,愣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此刻,他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伤心,最难过的人。 “我一直认为,她是和我真心相爱。想不到,那都是自己太傻,太天真!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生死相许!都不过是随口说说,打发无聊的甜言蜜语罢了!” 在瑜亮的脑海里,忽然间,就浮现了这样的想法。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一时间堵得他喉咙透不过气来。在他心里,还是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明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可是,“事实”不容他不信。“感觉”如何能够欺骗得了眼睛呢? 瑜亮再次想叫醒床上的两个人。想了想,却又没有那样做。而他所做的,是他没有经过脑子去想的。那就是当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了任何的意识之下,摇摇摆摆地走出了房间。 失魂落魄的瑜亮,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脑子依然是一片空白,好像他整个身上的思想器官都一下子全部瘫掉了一样。 明月从梦中醒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的,嘴里、喉咙里还有些苦苦的。她看见小莲躺在自己的身边,还在睡着,于是,她下了床,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上一口,这才坐在椅子上苦想昨天晚上喝完酒之后的事情,已经全不记得了。 任凭明月怎么回忆,始终记不起昨晚喝完酒之后的情形。就这个时候,小莲醒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难受喔……嘴巴里好苦!浑身好难受……公主……” “下来喝点水吧!”明月倒了杯水递给小莲。 小莲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水杯,感动地说: “怎么敢让公主伺候小莲呢?小莲心里好生惭愧……” 明月打断了小莲,说: “小莲!你没什么好惭愧,好内疚的!公主也是人,也有手有脚!为什么就只许你伺候我,我就不能伺候伺候你呢?我只是倒了杯水给你喝!更何况,我现在又不是公主的身份!” “可是,你终究是公主!金枝玉叶是永远不会变成凡枝俗叶的!” 明月摇了摇头,说: “我倒希望自己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普通人有什么不好?在这个世界上,有好多百姓家的女儿,一生不是都活得开开心心?如果有一天,能让我在两者之间来选择一个的话,我一定选择做一普普通通的女孩!” “公主!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您要知道,当初,小莲就是因为身世不好,要不然,恐怕就不会有什么恶人敢来欺负我们了,富荣也就不会死!” “这个世界真是有太多的无奈,有那么多痛苦和悲哀!”明月喝了口水,长叹了一声,继续说:“昨儿晚上,我喝了多少酒,我都记不清了!” “是啊!”小莲说:“那个江公子,他不知道我们是女儿身,害得我们喝了那么多的酒!好苦,好难喝啊!现在,脑袋还难受呢!”她又皱了皱眉头,说:“不过,昨晚我……公主你喝了好多杯喔!” 明月再喝了一口杯中的水,问小莲: “是你把我背回来的吧?” 小莲皱眉,摇了摇头说: “我也喝醉了,当时的情形记不清了!也许……”她笑了笑:“也许是我们扶着墙走回来的呢!人家醉酒,不都是那样吗?” 明月怔了怔,问: “那个江家华也不知道喝醉了没有?他是怎么回去的呢?小莲,你知道吗?” 小莲依然摇了摇脑袋,笑着说: “大概跟我们一样!都是一路扶着墙走回去的吧!” 明月点了点头,说: “也许吧!” 说完。她走到窗口,打开窗子,向外看去,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原来,外面不远就是一条街道。街道上人潮拥挤,特别的热闹。她转过脸来,笑着对小莲说: “外面街上好热闹!不如我们出去瞧瞧吧?” 小莲也走到窗口,向外观看。 “是啊!好热闹,好多人喔!” 明月拉着小莲的衣袖,一前一后向街上走出去了。 刚走了没两步,小莲想起了什么似的,就喊: “公主!这样好像不妥吧!你忘了我们这个时候要等人来接我们的吗?” 明月停下脚步,愣了愣。转而笑着说: “嗨!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又不到哪里去,他反正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的,一定能找得到我们!好了啦!走!” 说完,明月拉着小莲依旧像街上走去。 “公主……” “嘘……”明月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轻轻地说: “小莲!这里这么多人!你又说错话了!” “喔!”小莲点了点头,说“公子,我肚子饿嘞!你难道不感觉肚子饿吗?” 明月被小莲这么一问,真才意识到肚子确实是饿了。她说: “走!我们吃东西去!” “公子!”小莲说:“我们没……钱哪?” “喔!对了,吃东西还得要给钱!那就算了!反正……”明月一只纤手抚了抚心口!反正我也不算饿!小莲,你看这边的桃子长得好大个,好难看哪!咦……”明月一时间有很多个惊讶:“怎么还把桃子放在火上烤呀?” “公子!”小莲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那叫‘红薯’,不是什么桃子!” “红薯?”明月又向着身边烤红薯的摊子近了一步,再低下头,盯着眼下那硕大的“丑桃”仔细看看。然后说:“这东西,还真不是桃子!”忽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明月欢喜地叫道:“好香喔!它比桃子的味道香多了!在……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红薯啊!” “这位公子,”烤红薯的老板热情地问她们:“你们买几个尝尝吧?” “我……们……”明月吞吞吐吐,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不由把目光向小莲投去。 小莲接到明月递过来的目光,彼此“心照不宣”。她说: “老板,我们不买!”说完,拉了明月走了。 “公子,”小莲指着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的摊子,说:“你喜欢这些面具吗?” “喜欢!” “那你最喜欢哪一个?” 明月抬起手来,指向一个面具,说: “我就喜欢这一个!” “这张是关二爷的脸!”卖面具的老板笑着个脸,问:“公子,你们要不要带上试一试啊?” “要……钱吗?”明月此刻很是担心钱的问题。 卖面具的老板把那副“关二爷”给取下,向明月,说: “试一试,不用钱!” “来!公子,我来帮你带上!”小莲接过面具,给明月带在脸上。 “好看吗”明月问。 “好看!挺威风的!好一个‘关二爷’呀!”小莲连连称赞。 “非常好看这位公子带了这副面具,显得格外威风,神气!”他又转向小莲笑着个脸说“这位公子,你也挑一个带来看看吧?” “好啊”于是,小莲也挑了一个带上。 卖面具的老板说: “这位公子带的这个是‘程咬金’!不错,不错二位公子卖下了吧?” 明月、小莲放下面具。小莲说: “我们过一会儿再来吧!” “二位公子请慢走!”那卖面具的老板伸出一只手来,很客气地做出一个送客的姿势。 离开了面具的货摊,明月有点不解地说小莲: “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们过一会儿去呢?我们不是不会再去了吗?” 小莲甜甜一笑,说: “是啊!我们没有一文钱,肯定不会再回去了!所以,他也很难再见到我们!这样一来,我说等一会儿再去,总比说不买要好吧!” 明月听了,嫣然一笑。她说: “小莲也开始学坏了,会撒谎了!” 小莲笑着说: “我这不叫‘坏’,应该叫‘善意的谎言’!” 明月,小莲又来到了一个卖脂粉的货摊,正逢一位姑娘拿着一盒胭脂,在向脸上抹。明月看了,脱口而出: “哇!这位姑娘擦的胭脂好美呦!” 那姑娘看了看明月和小莲,放下手中的胭脂盒,“哼”了一声,说道: “一对流氓!”说完,转身而去。 明月、小莲彼此互视了一下,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明月伸出一根手指,也在胭脂盒里点了一点,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颊,神动色飞地说: “小莲,你看!” 两个姑娘正言笑嘻怡,卖胭脂的老板横鼻竖眼地跳了出来,用手使劲推开她们,说: “两个臭男人,变态狂,疯子!快……快滚远一点儿!别站在我这里!” 明月依然神怡心醉,根本没去理会胭脂老板。 “你才是疯子,变态狂,娘娘腔!你才是有病呢!”小莲一面反骂胭脂老板,一面拉着明月离开。 明月和小莲又来到了一个烤红薯的摊边。明月看着眼前的红薯,很是难为情地对小莲说: “小莲!我真的想吃那个红……薯!” “可是,我们没有一文钱呀!” 明月喃喃的,小小声音说道: “不如我们俩去跟那老板要一个,行不行?” “要一个?”小莲一怔,连忙说:“刚才,我们还没被人家骂够呀?现在,又……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要不,我一个人去要,我实在是太想尝一尝了。要是要来,你可别吃喔?”明月真是很想吃那红薯。 “唉……别别别!我去!”小莲这样说着,表情显然很是无奈。 明月偷 6 明月,小莲一人手里捧了半个红薯。明月把红薯从左手抛到右手,从右手又丢回去,还一个劲儿地用嘴对着那半块红薯吹。显然是红薯太烫了。小莲也不例外,她此时的样子比起明月也好不了那儿去,嘴里在一迭连声地叫烫。她们两个就这样从街上往客店里走。明月尝了一口那红薯,说: “嗯!真的很香耶!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呀!” “有吗?”小莲并不觉得红薯像明月说得那么好吃,她说:“我们老百姓经常吃这个的,所以,感觉不到有多好吃。比起宫里的山珍海味,这红薯算得了什么呢?” 小莲一直低着脑袋说话,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明月,“噗哧”乐了。原来,明月的嘴唇四周,干净白细的脸庞被抹得乌黑!此时,恐怕就连光义也难认得出来他这个宝贝公主了吧!小莲笑着说: “公子啊!你看你的脸,特像那个……‘程咬金’!” “是吗?”明月掏出手绢擦了擦红唇四周。 “这儿没擦到,还有。”小莲拿过手绢:“公子,我来帮你!” 明月和小莲回到客栈,一直待到黄昏日落,也不见瑜亮的影子出现在店里。俩人心中开始焦急。明月问小莲: “你说,他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不是说……” “公主!”小莲说:“别急,恐怕他家里事情脱不开身,再等一等吧!” 明月似乎有些生气。她说: “看来,他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公主,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了!说不定啊,他正往这来呢!你别急。” “哼!这都什么时辰了?不急才怪呢!”明月的火气比刚才更大了。 时候又过去了一会儿,夜幕告诉人们是点灯的时候了,仍不见瑜亮的到来,小莲让伙计点了灯送来。明月忍不住地说: “小莲!我们去看看!” 小莲跟着明月果真去了东方府。她们不知道,就在她们去往东方府的路上,一直有一个人在后面跟着她们…… 东方府里,王福急冲冲跑进瑜亮的房间。瑜亮抬起脑袋看了看他。 “公主来了!”王福张大着嘴巴子说。 瑜亮听说是明月来了,心中只有那股对她的气愤,根本不管她是不是什么公主。便说: “我不想见她!你让她走吧!” “二公子!你别这样,她可是公主耶!我……我怎么能赶她去呢?” 这时,已经有人将明月、小莲领了进来。 “你要赶我走?”明月立在瑜亮面前,一双黑亮的眸子忍不住落下了泪。哽咽着说:“这是为什么?” 瑜亮不愿意面对明月,把头向上一昂。 明月只管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 “我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千里迢迢来杭州找你!本来希望能和你一起开开心心游那西湖,看那杭州!想不到,你……却不要见我,要赶我走!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瑜亮睁大了双眸看着明月说: “明月公主!公主殿下!瑜亮怎么敢不见您呢?怎么敢赶您走呢?这华夏九州,哪一片天地不是你家的?我不敢!” “瑜亮你……”明月见瑜亮对自己这番态度,心如针扎!泪水唏哩哗啦地往下流,她说:“我明白了,你一直都在欺骗我!你的身边一直都有别人,但是你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直到昨天我亲眼看见,你怕我肯定这是事实,就让王福来稳住我们!你怕我告诉父皇将你治罪!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肯定我亲眼所见的事实了吗?”明月拭了眼角的泪水,继续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父皇的!以后,我会当作这是一场梦!现在,是该梦醒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瑜亮听了明月这么一说,心里的火气更是直往上窜,一直盖过了理智。他说: “怎么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这明明就是你的不对!你想要跟我分开,就直接了当的说就行了,干吗还要把错推给我呢……” “啪”的一声,明月一巴掌,狠狠地打在瑜亮的脸上。 瑜亮手捂着被打的面颊,轻轻揉了揉,苦笑了两声,说: “反正你是公主,你杀了我都可以!” 明月没有作声,只是眼泪模糊地奔了出去。 “公主!”小莲嘴里喊着,也跟了出去。 杭州城的街道上,一弯新月悬在黑蓝色的夜幕上。王福追着明月,在她的身旁。小莲跟在后面不远。只见王福说: “公主!您别生二公子的气!公主……” “你别跟着我!”明月边跑边说。 “公主……”王福还是一个劲儿地追着喊。 明月却不搭理他,直顾着往前跑。王福、小莲继续跟随。 明月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脸来,张着全是泪水的眼睛,气冲冲地看着王福说: “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我让你不要跟着我,你听见了没有?走啊!” “公主!”王福跪倒在地,哀求苦苦:“求公主千万别生气……” 明月气火攻心,拉着小莲转身而去。小莲边走边回头看王福,却说不上一句话来。 她们回到客栈。明月二话不说,往床上一倒,哭了个没完没了,天昏地暗。问这天底下,有谁敢惹明月公主这样大哭特哭的?那便只有瑜亮一个人了吧? 小莲在一旁,那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将明月安慰才好。 “公主!你曾经在小莲最绝望,最难过的时候安慰我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公主!你别伤心别难过了好吗?小莲求求公主别难过了,别难过了!” 小莲在安慰明月的同时,也掉下了眼泪。明月可是哭得愈加伤心了。 “公主,这可能就是一场误会,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把事情弄明白。我想,东方大人他不敢这样对公主的!” 明月抬起伤心的脸孔。哑声说: “这你还不明白吗?你还说他不敢!做都已经做了,他还不敢!” 小莲掏出手绢,为明月拭着脸庞的泪水。一面柔声说: “公主,你先别难过,先别哭了!” 明月有一千个委屈,一千个伤心。她一把抱住了小莲的腰,头倚在她的怀里,哑声说: “小莲……” “我又怎么能不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呢!”小莲紧紧地搂着明月,泪水落在她的发梢。 两个姑娘就这样紧紧拥在一起,各自心里怀着不一样的故事……此刻,竟似乎一样的悲伤。这就是女人。在感情面前,女人是脆弱的,不管她有多么的富贵或贫贱,因为感情是不分一切贵贱的。 小莲仿佛看到了富荣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寂寞。 明月好像看到了瑜亮在和他的那个“新娘”在一起…… 长夜缓缓照旧去,拂晓慢慢依然来。 明月、小莲还像昨晚那样拥着,一宿都未曾合眼睛。这时,好像有人敲门。小莲有气无力地问: “是谁呀?” “是我,江家华!”外面的人回答。 明月听是江家华,脸上的神情一变。小莲看看明月,明月点了点头。小莲起身就去开门。 门一开,江家华满面春风地立在门外。 “夏兄!我是来看看你们!”江家华微笑着说。 “那您里边请!” “赵兄!”江家华看着明月那红红的眼眶,问:你这是怎么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哭过呀?”他就这样问着,还没等明月、小莲回答,他又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一定又是因为没钱吃饭了!走,我现在带你们下去!这都是怪我,我竟然把这事给忘了!我应该早点儿过来,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一定饿坏了吧?” 江家华的这几句话,虽然没有带着‘天长地久’,‘山盟海誓’之类的言辞,却让明月的心得到一点儿安慰!因此,她柔声说: “谢谢您!江兄!” 江家华笑着脸说: “别客气!若赵兄不介意,以后,我就叫你们明月、夏天,你们叫我家华好了!” “家华!”明月哽咽着说:“你能……借我点儿钱吗?我们要回汴梁!”说这话的同时,明月难过地看着江家华。 “回汴梁?”江家华睁大眼睛注视着明月,注视着小莲:“你们不是要去东方府的吗?人都没有找到,怎么突然就说要回去了呢?” 此时的明月心如刀割,归心似箭,希望能够早点儿离开杭州,离瑜亮越远,心里边或许就越好受一点儿。 “我现在只想离开杭州,立刻就回去!家华,请你不要问为什么!你的钱,我以后自然会还给你的!”明月说。 “唉!明月,你说的是哪里的话?交朋友谈的是感情!钱是什么东西呀?它能换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吗?恐怕多少都不可以!好了,你放心!你们回去的盘缠就交给我了!” “谢谢你!家华!”明月向江家华言谢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一会儿,又荡然无存了。 “不用谢我,明月!这是我做为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俗话说‘在家依父母,在外靠朋友!’谁没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们若真是想走的话呢,我就回去给你们取钱去!不过……”江家华挑了挑眉毛,话锋一转,说:“杭州可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喔!你们既然来了,若是不游一游那西子湖,可就未免太遗憾了!不如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西湖附近走走看看,你们觉得怎么样?” 明月心想,我哪儿还有心情去游什么西湖东湖啊?她这么想,嘴上也就跟着诉了起来。 “俗话说,”江家华笑着道:“这‘上天堂,下苏杭!杭州美,西湖水!’只要去了西湖,那儿的湖光山色,分外妖娆,不管你此刻有多少的烦心事,你有多少的痛苦,到了那儿,自然都会全部消失,心情豁然开朗!除了北畔刚建成不久的保俶塔;西畔的灵隐寺、飞来峰;南畔的虎跑泉和新造的六和塔;白堤两面的芙蓉;苏堤上的树木花草:玉兰、樱花、木樨、杨柳等景物之外,还有很多值得观览的地方喔!你不去不知道!去了,烦恼全忘掉!” 明月虽听了江家华的一席话,可是,她还是满怀伤痛,万古悲愁! “好啦!”江家华满脸堆笑,朗声说:“你们都还空着肚子呢,还是先填饱你们的五脏庙再说!快走吧!” 白堤隔开西子亲,湖过轻风水平平。西子湖畔,花千姿、柳成荫,路上行人踏青新。 任凭那王福用什么样的解药,也解不了瑜亮的这场心病。这天,瑜亮带着他那颗悲伤的心,行走在西湖边的小道上。 断桥上,行人络绎不绝。在桥一头,有一位年轻人扶着桥上的石栏杆,失魂落魄地立在那儿。他不是旁人,正是瑜亮。他呆看着桥下,看得出神。眼底,湖水浅浅,涟漪轻轻,芙蕖新嫩……一只蜻蜓,突然停立在一荷尖。和风掠过,蜻蜓伴着荷叶轻轻地摇曳着。就让他想起了那幅图,“蜻蜓点水”。 与此同时,明月同样靠着那根断桥栏杆,在桥的另一方!她泪眼矇眬,目光闪烁,凝望着眼前这片西湖景象。她不禁想到,西湖,向往已久的西湖!可是,却不能和他相伴,“世界万物也没有意义,五彩缤纷都不在眼底……” 看着这西湖,瑜亮也不禁触景伤情,感慨万千。他感今怀昔之余,想到了曾困在汴京的南唐亡国之君李煜的一首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虽一个亡国,一个失恋,却也有几分相似的悲哀。 “这个就是雷锋塔了!”江家华向身边的明月、小莲说:“站在塔顶,可以将西湖尽收眼底!” 明月、小莲跟着江家华登上塔顶。 “明月,你许了什么愿呢?”江家华问明月,说:“可不可以告诉我?” 明月只是摇摇头,没有吱声。他又去问一旁的小莲,说: “夏天兄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许的是什么愿呀?” 小莲看了看他,回答: “说了,就不灵了!” 江家华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笑着脸说: “那我们下去吧?” 这时,瑜亮也来到了雷锋塔下。他在塔门前愣了愣,抬起头,看了看塔顶。却没有进去。 瑜亮离开雷锋塔,在路上径自走着。不晓得走了多久,忽然,听见路旁有人喊: “算卦!算卦……” 瑜亮朝着声音传来的路边看去,原来,是个设摊卜卦的先生。 “算算命吧?”卜卦先生问瑜亮。 瑜亮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过去。那先生看着瑜亮问: “您是求财,还是求……” “我求人!”瑜亮还没等卜卦先生问完,就已说了出来。 “哦!”那人端详瑜亮片刻,低下头去,再沉吟了片刻,然后摇了摇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很难!很难!” 瑜亮忙问: “先生什么意思?” “嗨!”那先生回答:“阴差阳错,你们怕是少了个‘缘’字吧!” “阴差阳错,请先生明示!”瑜亮问。 卜卦先生拿起面前的签筒,在手中颠了两下,说:“要不然,你寻支签问问?” 瑜亮随手就抽出了一支签,递了给卜卦先生。 卜卦先生接过一看,向瑜亮叹了口短气。 “怎么了?先生为何叹气?”瑜亮迫切地问:“签上说的到底是什么?” 先生吟了签上的诗: “暴雪一寒天。身心两不连,眼前多巫蛊,今生难相见!” “暴雪一寒天, 身心两不连, 眼前多巫蛊, 今生难相见。” 算卦的先生看着眼前的明月,怔怔地说: “刚才有位和你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求的也是这支签!” 明月一听,心中顿时想到那个人,会是瑜亮。她看了看身旁站的小莲。小莲明白明月的意思,只向明月摇了摇头,表示她认为不可能是真。明月没有理会小莲,她又忙转过脸来向着算卦先生问: “那人走了多久?” “走了没一会儿!”算命先生回答。 “就他一个人吗?”明月问。 “对!就一个人!”算命的回答。 明月心中一阵悸动,抬头四下张望。 立在一旁的江家华心想,看来,这个明月公主对东方瑜亮还是没有完全灰心啊! “我们再坐船去湖心吧?”江家华说。 江家华扶着明月走上了乌蓬船,小莲跟了上来。 湖面上,前后相隔不远有两只船。前一只船上,挤满了男男女女,很多人。后一只船上只坐了明月、小莲和江家华。 小莲高兴地说: “西湖真的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 小莲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显然比以往时候开心多了。她甜甜地笑着。然而,明月却没有她那么样的开心,依然在想刚才算命先生说的话,想得正出神,看不见这西湖之美。 “是吗?”江家华一面笑,一面问小莲:“那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不回去了?” “当然愿意!”小莲脱口而出。她又看了看明月,想了想,说:“不过,我们还是得要回去的!” 两只船在船夫有节奏的划桨下,缓缓向湖心驶去。瑜亮挤在另一只船舱里,心,随着船尾的碧波,无尽地荡漾着…… 情太真,爱太深!就在明月、瑜亮两颗心,仍然牵系着对方,难舍难分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为了让他们分开,悄悄地行动了。 江家华陪着明月、小莲游了一天的西湖,把她们送回客栈。 回客栈的路上,江家华一副兴复不浅的样子,问明月、小莲: “西湖实在是太美了,我久看不厌!你们觉得呢?今天好玩吗?” “是啊!很美!”小莲余兴未了,拉着明月的手,微笑着说: “我还没有玩够耶!公子!不如明天……我们再来吧?” “是啊!”江家华接口说:“明月!我们今天,还有好几处没到呢!” “这怎么行呢?”明月皱了娥眉:“这里不是汴京!我们出来已经很久了,家里恐怕都担心死我们了!” 江家华笑着个脸,说: “我看没那么严重吧?你先别着急回去,杭州呢,此时正值雨季,常常有雨的,这里的雨可美了!你们汴京一定很难见到像杭州这样的雨景啦!你们呢,我看还是多留几日,看看再走?” 江家华如此一番地说来,明月只好勉强地说了个“谢”字。 这天晚上,天刚黑下。江府里,江家华坐在房间,他手捧着一杯香茶,慢慢地品尝。在他身旁,站着一个下人。 那下人低了头,在江家华耳边小声说道: “公子!你让我办的事全办妥了!你看,还有什么你要吩咐江晓去办的吗?” 江家华依然端着那杯茶,细细地喝着。过了半天,他才开口,说: “江晓!事情肯定不会败露吧?” 江晓又低头向江家华,低声说: “公子请放心!他们都是江湖上的人!该怎么做,他们自己清楚得很!而且,我也没有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就算事情败露,也不会找到我们的头上的!” “太好了!”江家华笑着说:“江晓,你挻聪明的!” “公子,你过奖了!”江晓依然低着个脑袋,在江家华的耳边说:“这样的事情,不谨慎一点儿怎么行呢?” 江家华点了点头,但又好像想到什么让他担心的事情,皱了眉头,把茶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怎么啦?公子!”江晓不明白江家华为什么皱眉。 “他们不会弄错人吧?”江家华看着低了脑袋的江晓问。 “我已经带他们看了房间,绝对不会弄错的!” 江家华这才放心,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江晓!等本公子做上了驸马爷!就封你做我的大总管!” 江晓一听,嘴都乐歪了。说:“谢谢公子!不过……” 江家华笑着个脸,问: “不过什么?” 江晓小小声地说: “不过,我还是想,您能封我个再大点儿的官当当!公子,你看成不?” 江家华站起身来,哈哈笑了两声,说: “驸马府的大总管,不就是个挺大的官吗?” 江晓红着个脸,半天才说出来: “那不一样!我要每天都能出入宫廷,那才威风呢!” 江家华拍了拍江晓的肩膀,笑着说: “呵!你以为我是皇上啊?不过……等我的事成了,再说吧!” 江晓连连点头,说: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同一天晚上,远方客栈里,明月和小莲面对面坐在房间里的桌前。桌子上,两根细细的蜡烛在轻轻地燃烧着,光线很微弱。 明月一只胳膊搭在桌面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小莲背后的那堵墙,心绪很是烦乱。 小莲坐在那儿,双手扶着下巴颏,抬眼凝视房顶。心里,也是思绪万千。 忽然,“啪”的一声响,后窗开了。从窗外,飞身行闪进俩蒙面人!明月、小莲来不及反应,两个蒙面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用掌将她们打晕过去…… 隐隐约约中,小莲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和公主被绑在一根很粗的柱子上!她向眼前看了看,认定这是一座废弃的庙宇。抬头看,房顶已经有了四五处大大小小的漏洞,几粒星星正在那洞外,一闪一闪地亮着。再往下看,几尊佛像,残缺不全,正中间一尊硕大的佛像,迎着底下香桌上的烛光,微微发亮,这烛光也照得这间破庙里,是七乱八乱,脏兮兮成一片!那香桌上,坐着两个蒙面人,他们手里的弯刀,迎着那烛光,更是逼人眼睛。 那两个蒙面人见小莲醒过来,跳下香桌,各自怀抱弯刀向她走来。小莲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你们……”小连脸色腊白,惊呼:“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我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其中一个蒙面人走近小莲,冷笑一声,说:“要你们的命!” “我们无怨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小莲一面问着,一面用胳膊肘去碰被绑在身旁的明月。 明月微微睁开双眸,感觉四肢痛得厉害,而且不能动弹。就使劲地挣扎,一面喊着: “小莲……我怎么被绑起来了?这儿是什么鬼地方!小莲……” “公子!”小莲应着:“我们碰上坏人了!他们要杀我们呢!”“什么?”明月吓坏了:“有人要杀我们?谁谁……” “对!”一个蒙面人说:“我们是受人之托,是要你们命的!” “啊!”明月张大双眸,抬头一看!被两个提着刀的蒙面人,吓了浑身一哆嗦!“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蒙面人把只露着双眼的脑袋,凑近了明月,说: “杀了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明月苍白着脸色,颤声问: “为……什么要杀我们?”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蒙面人说:“有人要你们的脑袋,你们就受死吧!” 那蒙面人说完,举刀就朝明月砍来! 明月只吓得魄散九天。“啊”的一声,大叫出来。 “慢着!”小莲急声高呼。 那蒙面人闻声,果真收住手里的弯刀。 “还有……什么事吗?”蒙面人不紧不慢地拉着个音问。 “既然我们都快要死了,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是谁让你们来杀我们的?也好让我们死个明白!” “老兄!”一个蒙面人说:“江湖规矩,我们呢,是不能向你们透露那个人的名字的!不过呢,反正你们马上就要去死了,死人是不会说出来的!我可以破例一次你们!你们是不是跟一个叫东方瑜亮的兄弟有仇啊?实话告诉你们,是他让我们兄弟来取你们的命的!” “东方瑜亮?”明月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脑袋“嗡”的一声,两眼发黑,差点儿没再次昏了过去。她心想,我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他!我真傻,太傻了!这个混蛋,这么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放他在心里,为他魂牵梦绕,牵肠挂肚,希望能够再和他重逢!想不到,重逢之后,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真是让人想不到,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阴险、卑鄙的小人呢?想到这里,明月眼含泪水,一阵凄笑。 明月的一阵笑声,弄得两个蒙面人很是莫名其妙。一个问: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笑什么?” 明月没去理他,她看了身旁被同样绑着的小莲,说: “小莲,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和我一起死!” 小莲酸了鼻子,泪水夺眶而出。 “公主!你别害怕,他们不敢伤你的!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一定会被吓倒……” “你们有完没完,该上路了,我们还等着回去交差呢!没功夫在这儿陪你们闲聊!”一个蒙面人不耐烦地说着:“你们要是有话,就留在黄泉路上去说去吧!” 那蒙面人话音刚落,挥弯刀向明月砍来! 7 明月看着那刀影。吓昏了过去。就在这紧要关头,小莲又是一声大喊: “住手!她是公主!” 两蒙面人大震!举刀的那位再度将砍在空中的弯刀收了回来。仔细再看了看明月昏迷的脸,他们交织了一下目光,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是公主呀?”一个蒙面人收住笑声,说:“我还是皇上呢!” “她真的是公主!”小莲说。 “哼!”一个蒙面人说:“公主,好像是女人吧?老兄!” “废话!公主当然是女人!”小莲说。 俩蒙面人怔了一怔,彼此互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从香桌上取来一支蜡烛。两个蒙面人借着这烛光,在明月的身边,从头到脚地瞧了一遍。 “她真的是个女的!”一个蒙面人惊奇地说。 “大哥!”另一蒙面人说:“刚才,一路上你怎么没发现呢?” “你还说我?”那大哥说:“人不都是你绑的吗?你怎么也没看出她是个女的?” “我根本就没在意这个!”另一个蒙面人说。 “我也没有想到!根本没说是女人呀!难怪刚才听声音,她们不像男腔!” “大哥!你说她声音不像男人?” 那大哥点了点头。 另外一个就转过脸来,看着小莲问: “那你,也是个女的?” “不错!”小莲语气铿然:“本姑娘也是个女的!是公主身边的宫女!你们还不把我们给放了?否则,皇上统统把你们给杀了!” “哈哈哈!”一个蒙面人大笑着,拿着蜡烛,走近了小莲,说:“把你们放了?”说着,手里的弯刀“噌”的一声,挑开了小莲缠腰的系带。 小莲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喊: “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把你们先奸后杀!让你们尝尝,真正做‘公主’的滋味!”那蒙面人淫笑着:“这个就交给你了,那一个让我来!” “你们不许过来!”小莲拼命地挣扎,但是,双手双脚被绑得紧紧的,怎么动也是枉然。 一个蒙面人扔下手里的弯刀,向小莲扑了过来! 明月从昏迷中醒来。发现一个蒙面人正在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口里直喊: “你快放手!快放手!放开我……救命啊……” 那蒙面人一面解着明月身上的衣服,一面说: “别急别急!其实呢,我对女人不是很感兴趣的,听说你是什么“公主”?我就来了兴趣!你说,这天底下,能碰公主的男人能有几个?来来来……别急!呆会儿,你就知道做公主的快乐了……” 小莲已经露出了雪白的肩膀。那蒙面人还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脱着她的衣服。她和明月疯狂地喊着,哭着。 两个姑娘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撕下,眼看,就要衣不遮体!突然,从破庙门外,快速闪进来一个人影!那人影大吼一声: “无耻之徒,还不住手!” 两蒙面人闻声收手,回头向人影瞧去。 明月小莲被吓昏了脑袋,一听有人来救,愣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来人脸上,也蒙着面的,分不清是谁。不过,他赤手空拳,快步向明月他们面前走来。他一面走,一面口里高声说着: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天理王法,朗朗乾坤!竟敢如此胡作非为,草菅人命!你们心中的天理何存?王法何在?你们的良心又何在?”说着话间,他已经走近了明月他们的面前。 一个蒙面人提着刀走近来人,说: “你他娘的哪儿来的?是什么人?” 来人冷笑一声,说: “你别问我是什么人!请先把她们都给放了!” “你他娘的傻呀?”一个蒙面人晃了晃手里的弯刀。架在来的人脖子上。来人依旧镇若泰山。 这可又吓坏了明月、小莲。她们睁大眼睛看着。 听那持刀蒙面人又向来人说: “你说放人就放人,凭什么?” 来人又是一声冷笑: “她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那架刀在来人脖子上的蒙面人瞪大一双眼睛,说:“你朋友管我兄弟鸟事!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里呢,不关你这个朋友的鸟事!如果,你现在调头走人,大爷我还能放你一条活路,马上给大爷滚出去!否则,你脖子上的这把刀,将送你和你的两个朋友黄泉路上同行!”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来人问。 “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蒙面人答。 来人稳稳当当地立在那儿,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交子来。笑了笑说: “哦?那你拿我的钱财就要为我消灾喽?”说话间,他把交子递了向蒙面人:“这些银子,看够不够替我们消了这一场‘灾’呢?” 蒙面人接过交子,一只手拿着在眼前,借着烛光看了看,再看了看来人,把手里的弯刀从来人脖子边收了回来。冲着来人说道: “还是那句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兄弟这么有诚意,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做你这笔买卖!钱我们拿了,人自然给你!”他又转过脸来向明月她们冷笑一声,说:“再见了,二位‘公主’!” 俩蒙面人向来人一抱拳,匆匆而去。 那来人解开被绑着的明月、小莲。 明月、小莲身上的衣服已被扯得七零八落。刚才,她们是被站着绑在柱子上的。此时,就纷纷顺着那根柱子滑坐在地上,惨白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都是因为衣服的缘故,她们同是用双手抱住膝盖,缩成一团。 来人解开外套,蹲下身子,将衣服披在她们的身上。然后,再解开自己脸上的那布巾。说: “对不起,我来晚了!不过,幸好你们还没有被他们怎么样!这些个亡命之徒,只要有钱拿,干什么都敢干!幸好,你们总算没事……” “江家华?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莲先是恢复了镇定,看着眼前的江家华,十分奇怪地问。 江家华一面伸手去扶明月、小莲,一面说: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我们先赶快回去吧?回去我再向你们慢慢细说!” 他话音刚落,明月就着江家华的胳膊,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明月这突如奇来的投怀送抱,让江家华欣喜若狂。但是,他仍然饰作怜悯、难过的样子。他轻轻地拍了拍明月的肩膀,说: “你也别太难过了!怎么会弄得有人要杀你们呢?这里很是不安全,不易久留!说不定,呆会儿他们还会回来!走,我们赶快回去,对了!那客栈里也是不得安全,你们不能回了!先跟我回家去,走,走,我们赶紧走吧!” 饱受惊吓的明月,还有小莲,她们随着江家华来到他的家里。踏入了灯火通明的江府,明月的这颗心,才算恢复了差不多的安然。 江家华领了明月、小莲走进了一间房间,先点了烛灯。房间里宽宽敞敞。 屋子中央,摆了张八仙桌,点亮的几颗红烛就放在上面。桌子四面置有几张椅子,都为红木所做。靠墙的里面,橫摆了一张高贵的大红木床。床上珠罗帏的帐子。绸缎被子上绣着一只金黄色的大凤凰。再看床头,摆着一排一人多高的大木櫉子,有四五个之多,都用大锁锁着橱门。床面地上,靠墙不远的位置,放着一张粉红色罩布的梳装台,在那台上摆有几件女人装饰用的胭脂,铜镜,粉盒之类的东西,零零碎碎。台前,置有一条同样粉红色绸子裹着的圆形鼓式凳子。 四周墙上,挂着几幅精美的风景壁画。地上收拾得甚是干净。江家华请客人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落了座。他说: “这间空房,是以前我姑姑住的房间!自从她出嫁了以后,这间房就空了下来!虽然只有一张床,但还算宽绰!你们主仆二人就将就着委曲一下吧!” 说话间,一个女仆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江家华向她问道: “这屋里,衣櫉钥匙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回公子,就在那衣橱上面放着,没人动过!”女仆一面回话,一面把茶水放在那张八仙桌上。 “那你把它打开,找几件合适的衣服,给两位小姐换上!” 那女仆点了头,在衣橱上找着了钥匙,将衣櫉打开。挑了三两件好一点儿的衣服,送到客人面前,说: “二位小姐先试试看,不合穿,我再给你们拿去!” 明月看看她,说: “谢谢!不用了,不合穿,我们自己拿就可以!” 女仆点头,随她家公子出去了。 屋子里只乘下明月和小莲了。小莲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外头没人,便将门关上,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她说: “公主!你真的认为这是东方大人做的吗?” 明月冷着脸,一面换着衣服,一面说: “不是他,那还能有谁呢?那两个混蛋不都已经跟你说了吗?” “我们能信得过他们的鬼话吗?我们也没有亲眼瞧见东方大人指使他们那么做!”小莲边换衣服,边说。 明月始终就没想过会是别人。她说: “这些还不够吗,小莲?你难道还等东方瑜亮那个无耻之徒自己亲手来杀我们,你才会相信吗?” 小莲低了头,沉吟了片刻,说: “可我感觉东方大人,他不像是那么坏的人!” 明月说: “坏人往往会把自己扮得特别好!明天,我们一定要去找那个狼心狗肺的伪君子算账!” “不可以,公主!”小莲忙说:“如果真像今晚那两个混蛋说的那样,我们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怎么办?我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他万一知道我们躲在这儿,他会再找人来杀我们的!那时,不是牵连了江府跟着一起遭殃了吗?”明月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原来的椅子上。 “公主!你觉得江家华他……怎么样?”小莲忽然这样问明月。 明月看了看小莲,说: “他救了我们的命,我很感动!小莲!难道,你不被他感动吗?自从我们到了杭州,他就开始帮助我们,关心照顾我们!把我们当好朋友!我们向他借银子,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现在,又把我们带到他家里来,以避危险!虽然,我并不很了解宫外人间,但是,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一定是个好人!他比那个卑鄙阴险、毫无人性的东方瑜亮,要好上一千、一万倍都不止!” 小莲这时也已换好衣服。她说: “公主!你别因为心中恨东方大人,就抬高了江家华!你刚才不是说,坏人往往会把自己扮得特别好吗?他现在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不能确定!” “小莲!别胡说!小心让家华听见了,多不好……” 忽然,外面江家华敲门,说: “衣服换好了吗?明月,我可以进来吗?” 明月见江家华在这时敲门,不免有些惊慌失措。看了看小莲。 小莲走过去,把门打开,请江家华进来。 江家华一走进来,就笑着问: “你们刚才说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听见吗?” 明月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小莲却镇定自若。她说: “我和我家小姐刚才在说,怎么这般巧合,你会在破庙出现?” 江家华听了这话,面不更色。说: “这可不是什么巧合!但也确实很巧!我把你们送回客栈以后呢?我就回来给你们取银子!我走到你们房间的门口,听见里面有异样的动静,很乱!我就敲门,结果没有人答声!我很担心,就推门而入,正看见有两个黑衣蒙面人,背着你们从后窗跳出!我想大喊,却又怕他们会伤害你们!我就没顾多想地跟了出来!一直追到破庙,我发现他们把你们给绑起来!你们醒了,他们就向你们走了过来,我一直都在破庙外头着急!他们手里都有刀,而我却是赤手空拳!你们又被绳子绑着,我就准备回来叫人!可是,走了没多远,我才发现,这破庙附近没有人家!我怕回来叫人来不及,又掉头回了破庙!正看到他们对你们……我就冲了进去!后来,你们就都知道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们是女扮男装!这到是让我奇怪!” 小莲这么一听,才觉得自己多心了,心里很是后悔,不应该怀疑人家。脸上也就跟着难为情起来,人家江家华又主动将这话题移开,分明就是留个台阶给自己下!想到这儿,小莲早已是不再有理由生疑江家华。她说: “我们也不是想骗江公子的,我和小姐怕这一路上遇到什么坏人,女扮男装就没人敢欺负了!自打我们出了京城以后,对谁都是隐瞒我们的身份的!并不是存心想欺骗公子!” 明月接着小莲的话,说: “小莲说的没错,江公子对我们有恩在先!我们感激得不得了!如何会有欺骗你的意思呢?我们向你隐瞒身份,那确实是……” 江家华未等明月说完,先抢了说: “家华并没有责怪你们,生你们的气!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女扮男装罢了!如今,你们说了!我也就豁然开朗了!绝对没那分意思!绝对没有!” 由于时间的关系,江家华呆了一会儿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明月、小莲躺在床上。已经是后半夜了,两人却也都睡不着。 明月想着昨晚的破庙惊魂,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后悔!她的心中,乱如团麻!想着想着,就看见了瑜亮…… 瑜亮带着王福,手里都拿着弯刀向明月她们扑来! 明月拉着小莲跑啊跑……忽然,只剩下明月自己一个人了! 瑜亮一面追着,一面喊着: “赵明月!你快给我站住!你快站住!我要杀你灭口!你快站住!我要杀了你……” 瑜亮就这样一迭连声地狂喊。 此时的瑜亮,在明月看来,就像一个凶神恶煞一般,他死死地追着明月不放,眼看着他的手就快抓住了明月,忽然,有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明月抬头一看,是江家华!便一下扑到他的怀里。 “家华!你快救我!快救我!” 江家华抱着怀里的明月浑身都在颤抖!他说: “这次,我们都没命了!东方瑜亮他要的不是钱!” “啊!什么?那怎么办哪?” “小莲!”明月一声惊喊,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月的这一声喊叫,小莲也醒了,她点亮了床头的烛火,看见明月的额头上,在拼命地冒着冷汗。 原来,只是一场梦…… 郑氏的病情严重了,几天都没吃东西,今天更是一点儿食物也没有咽下。一直微睁着眼睛,眼神中,已经显得呆滞。白天,大夫来过,给她抓了药,却一点儿也进不到她口里。大夫说她的生命,已经要到尽头!看样子,真的撑不了多久。 白天,子枫在夫人身边守了一整天。 宁叶也不曾离开郑氏的房间。 到了晚上,瑜亮把大家都劝回去休息了,只有他自己留在母亲郑氏的身边。 夜,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瑜亮坐在床边的板凳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郑氏。 忽然。郑氏嘴唇微微一动,喃喃出声。 瑜亮见母亲要开口说话,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把耳朵贴近母亲的唇边,听: “瑜亮……瑜亮……” 瑜亮激动万分,赶紧回答,说: “娘!我在!我在!” “娘……等不到你大哥回来了……等不到了……”郑氏费了不晓得多大的力气,却说得含糊不清。 瑜亮还是听懂了。心碎地掉下了眼泪!深深地凝视着母亲的眼睛,说: “娘!您放心!大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娘不行了!瑜亮……”郑氏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再度使用她身上的一点儿力量,坚持说着。 “不!娘……你再等等!大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郑氏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最后说道: “不用等了!娘有你在身边陪着……就可以安心的去了……娘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好照顾你爹……宁……” 瑜亮一直把耳朵贴在母亲的唇边。 郑氏话语含混。 瑜亮拼命地,一迭连声地喊着母亲。 郑氏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她平静地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娘!娘!爹!爹……” 子枫、宁叶、王福、李管家……东方府所有的人,都纷纷跑了进来。 “夫人!夫人!是我,子枫!你听见我说话吗?”子枫凑在郑氏的耳边,说得很哑声。 只见郑氏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王福!快去请大夫!把杭州城最好的大夫全都请来!”子枫哑声说。 王福来不及答应,撒起两腿,飞奔出去。 当王福领着两个大夫,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东方府已经是哀声一片!随着这声音,天已经是月落参横。 经过这么漫长的一夜,终于迎来了天明。 这时,江炎坐在客厅里的一张椅子上,悠闲地喝着早茶。 随江家华引路,明月、小莲向江炎在的客厅走来。 第一眼见到明月,江炎双手一颤,手里的茶杯“砰”的打落在地!茶水溅湿了他的鞋子。 “爹!你怎么了?没事吧?”江家华赶紧捡起地上的碎杯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江炎。 江炎急忙定了定神,说: “没事没事……不小心而已!这两位就是你昨晚救的,女扮男装的朋友吗?” 江家华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明月,说:“这位就是赵大小姐!”又向小莲:“这位是她的丫环,小莲姑娘!”再介绍江炎:“这是我爹!” “江伯伯好……江老爷您好!”明月、小莲向江炎打了招呼。 “喔……你们好!你们好!你们昨晚受惊了!没伤着哪儿吧?”江炎问。 明月回答: “多谢江伯伯关心,我们都没什么事!多亏家华及时赶到,救了我们!我……” 江家华急忙抢过话,说: “明月!这些,我都跟我爹讲了,你就别再谢了!我到也没做些什么,你这样谢来谢去,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家华刚落话音,江炎就问明月: “姑娘姓赵?你府上在哪儿?” 明月愕然地张大眼睛,看着江炎,说: “江伯伯,明月姓赵,家住汴京城!” 江炎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跟着打了个寒战。 江家华只觉江炎表情有点奇怪。就问: “爹!你是……有哪儿不对吗?” “没有没有……”江炎被震得一塌糊涂,面色苍白,神情恍惚。他急忙镇定心神,说:“我只是觉得,两位姑娘能从汴京一路来到杭州,实是胆量过人!” 明月不明白,面前的这位与自己素昧平生的江炎,为什么见了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她纳闷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没再向下想去。看看身边的小莲。 小莲更是一副满脸疑惑,茫然不解的样子…… 就在这时,江炎忽然说道: “快请坐!请坐!” 大家分宾主落坐。 这时,江炎坐稳了椅子,说: “家华把你们在杭州的一些事情,还有昨晚的险些丧命都跟我说了!你们就暂时在这里住上几天,等过一段时间,我再让家华送你们回去!你们就一切放心好了!这儿很安全,你们就住着吧!” 明月微微一笑,说: “谢谢江伯伯!” 江炎一笑: “不要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家华说!”又问江家华:“家华,一定要好好招待客人!” 江家华点头答应。他问: “爹!我们为什么不报官呢?这样让她们藏起来,岂不是让东方瑜亮逍遥法外了吗?” 明月急忙说: “不可以报官!” “是啊!”江炎点了点头,正色地说:“那东方瑜亮的父亲东方子枫,就是杭州知府!我们去报官,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那我们就去三司衙门去告他去!我就不信告不了他!” 江炎长吁了一口气。说: “不可!万万不可呀!要知道‘官官相护’这个道理!可惜呀!你爹我从不跟官府衙门有往来,要不然,也能……唉!” 江家华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 “难道做官的就可以害人,做民的就只有被害吗?” 他说着,摇了摇脑袋:“我不相信!我要去府衙评理去!找东方瑜亮问个明白!” 江家华起身向外走。 明月急忙起来挡在了他的前面。她说: “家华!你不能去,危险的!东方瑜亮迟早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就不必为我冒险了!” “惩罚?”江家华问:“你是说报应吗?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什么报应!” “真的会!你就相信我吧!”明月看着江家华说。 江家华心中暗自得意。其实,他心中也透着一分害怕…… 两浙路提点刑狱司,马德龙府的大厅里。 马德龙端坐在一张椅子里,睁了双眸打量着江家华。江家华见到马德龙二话不说,先是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俩响头,然后才高声说道: “爹!孩儿马家华给您问好了!” 马德龙一愣,问: “本司……并不认得你!你为何这样称呼本司?” 江家华说: “你不认识孩儿不打紧,但是,明月公主,你可认识她?” 马德龙一怔。问: “你是说当今的明月公主?” 江家华慢悠悠点了点头。 “皇上登基的时候,我曾在皇上身边见过她一回!你是什么意思?” 江家华沉默了瞬间,一本正经地说: “那杭州知府东方子枫的儿子东方瑜亮,在宫里头任个小小的画师,他竟然色胆包天,勾引明月公主,欺骗公主的感情!当公主上了他的当之后,有一天,他谎称母亲病危,要回杭州看他母亲!结果,一去之后,数月没有消息!公主便带着一个小莲的宫女,偷偷出宫,来杭州寻找东方瑜亮!到了杭州城,公主却看见东方瑜亮和别的女人拜堂成亲!明月公主恼羞成怒,在东方瑜亮的新婚大典上,当着满堂宾客大骂东方瑜亮!东方瑜亮怕明月公主将此事告诉皇上,将他治罪!他便派人暗杀明月公主和那位宫女!刚好被我给遇上了,我就救下了明月公主!她们现在都在我的家中呐!” 马德龙大震!问: “你说明月公主,她在你的家里?” 江家华笑了笑,说: “他不但在我的家里,而且,她还和我情投意合,正要以身相许!” “情投意合……以身相许?”马德龙陡然换了个眼神,看着江家华。 江家华点了点脑袋,说: “对!不过……公主她担心我只是个无名小卒,皇上不肯把她许配与我,所以,我才来找您马大人!只要马大人您不嫌弃,承认我这么个儿子!皇上许配明月给我,就算是‘门当户对’了!” 马德龙沉了脸说: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来您这 8 正当江家华和马德龙高兴而发笑的时候,东方府里,花圈纸偶一直摆到了大院门外。后厅堂里,郑氏的灵柩被一块高大的黑色孝幔,隔在大厅最里面正中间的位置。灵柩两边,围满了披孝的女人。呜呼哀哉,振振有辞,干啼湿哭,悲悲切切! 瑜亮身穿孝衣,跪在孝幔前端,一瞬不瞬地呆望着母亲的灵柩,哀毁骨立,痛彻心肺。 李管家忙里忙外,打理着这桩沉痛的丧事。 两天前,也就是李管家上下张罗的那场喜事.这才两天功夫,老夫人就病倒了!如何让人不觉沉痛呢? 吃饭的时间早过了,瑜亮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李管家多次让人来劝,他始终还是不肯离开。最后,还是王福七拉八劝把他扶了出来。 “二公子,你让我暗中保护公主,昨晚,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公主她好像有危险哪!” 瑜亮一直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根本没听到王福说什么。 王福把嘴巴贴近瑜亮耳朵,又说: “公主现在可能有危险!公子!” 瑜亮忽然转过脸来,看着王福说: “你说什么?” “有人设圈套,要害你和公主!”王福说。 瑜亮一听,立刻张大了双眸,惊喊: “什么?有人要害明月?明月在哪里?现在怎么样?” “我现在也不知道公主她在哪儿,不过,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说你昨晚上都看到了什么?你快说?” 瑜亮、王福走进书房,关了门窗,不等王福来说,瑜亮迫不及待地问: “王福快说!” 王福让瑜亮坐下,回忆着昨晚,就说了起来…… 原来,昨天晚上,瑜亮让王福在远方客栈,就隐在明月、小莲的隔壁房间,暗中保护公主。王福听到明月的房间有动静,发现后窗子上有人影闪动,一闪即逝。王福感到事情不对,打开后窗跳了出去。明月小莲都不见在房间。王福迅速转身,向人影追去。 追到了破庙处,王福止住了却步,不一会儿,庙屋里灯光一亮,先看到了两个手提弯刀的蒙面人,他们正在用绳子捆绑昏迷中的明月、小莲。 王福本想直冲进去,但又怕他们狗急咬人,伤害到明月、小莲。先未敢轻举妄动,只得暂且躲在蔽处观看。他想待到迫不得已之时,飞刀救人。 两次蒙面人要提刀杀明月,幸好小莲喊得及时,王福才没有冲进去!要不然,就不一定知道其间另有名堂。 王福把昨晚的那场经过从头到尾地讲了以后,瑜亮问: “可那人为什么要害我呢?他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 就是我们镇上江炎的儿子,江家华!过去,你还让我教训过他一次呢!” 瑜亮听到江家华的名字,恍然大悟,如醉方醒。眼前闪过那天晚上,远方客栈,躺在明月床上的那个男人,原来就是江家华,怪不得如此眼熟。他再想了想,明月当时睡得好沉,不是中药,就是喝了酒!对,当时明月一定是喝了酒,屋子里确有酒气。 他正这样想着,王福又说: “当时,我曾想把他给抓了回来!可是后来一想,这样会和公主说不清楚,反而会使她更加误会我们!”我就跑了回来告诉你!结果,因为一进院子,就见老夫人……一直到现在才告诉你!我想,他既然设了这个计,是不会伤害公主的!我们一时半会儿,不用太着急去救她们!还是先等老夫人的事情处理完了以后,再来解决这件事吧?” 瑜亮现时已经头昏脑胀,脑袋快要炸开了,他的心更是悲恨交急,乱入团麻。 忽听门外宁叶急冲冲地敲着门,喊: “叔叔在里面吗?不好了,上次来闹事的那俩人又来了!” 瑜亮、王福心中一惊! 明月实在是越想越恨瑜亮,气火攻心。她就和小莲再扮成男装来到东方府前,大门开着,两人就冲进了院里。 明月边走边喊: “东方瑜亮你这个卑鄙小人!杀人魔头!快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小莲一直跟在她后面,张大眼睛四下看着,只见院子里很多人,个个披麻带孝,花圈纸轿摆了许多。这才明白,东方府上,死人了。她就拉着明月的腕子摇了摇,说: “公主你看哪!” 明月直顾着四下寻找瑜亮的影子了,顾不了别的,对眼前的一切,根本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时,已有两名衙役走了过来,挡住了明月、小莲的去路。 “站住!你们不是来吊丧的吗?知府大人家里在办丧事!来这儿捣乱,不想活了是不是?” 明月被一名官差拦着,前进不得。她直管喊着: “快叫东方瑜亮给我滚出来……” “哦!这两个就是上回来大闹婚场的那两个!我去禀告老爷……”一名衙役说。 “不用了!”李管家走过来说:“老爷不在!先把他们两个抓起来再说!” 李管家话一出口,又有几名衙役走过来,动手要拿明月、小莲。 “住手!”瑜亮带着王福、宁叶走了过来。 这一下,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认识的就说: “上次就是他们来闹的!新郎新娘正在堂上拜天地呢……” “怪不得东方夫人好好的就病死了?原来是那天,有人触怒了天地神灵……” “就怪他们两个……” 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都把老夫人的死,说成明月、小莲的错。 明月见衙役都让开了,抬头一看,便看着瑜亮,气急败坏地说道: “东方瑜亮!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派人杀我和小莲!你……” 瑜亮急忙抢着说: “明月!这儿不是我们说这事的地方!我们进屋说话好不好?” 明月冷笑了一声,说: “你当我是真的有那么傻吗?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一句话!” 瑜亮点点头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应该了解我的!我怎么会去干那种事情呢?” “你还不承认?我以前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你呀!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这都只怪我太天真了!”明月眼里泪水滑落。 瑜亮见明月已经不再相信自己,心中更是难过。他说:“咱们到安静的地方,你听我慢慢给你讲!你干吗不听呢?这不是一句两句就说得明白的!有人要害我!” 明月再度冷笑一声,说: “真是死性难改!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小莲急忙说: “只……求东方公子能放过公主!杀小莲好了!” 瑜亮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抓起明月的手腕说: “你们冷静一点!我谁都不杀!我为什么杀你们?” 明月甩开瑜亮的手,说: “好!既然你不杀我们,就放我们走!小莲咱们走!”拉着小莲就往外走。 “明月!你真的认为是我吗?”瑜亮无奈已极,声音沙哑。 明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哑声说道: “要不是那两个混蛋说出你的名字,打死我也不信!因为,你的戏演得太好了!”她又看了看两旁:“今天这场戏,你演的也很不错,他们配合的简直是天衣无缝。可惜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把戏了!” “今天这不是演戏!”瑜亮哑声说:“以前,我也从来没有跟你演过戏!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吗?我和你发生这样的不愉快事情!我娘昨天夜里又去世了!我此时的痛苦还不够吗?请你相信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听我向你说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又从背后握住了明月的手腕,柔声说:“走,我们到外面去说好不好?听了,你就会知道,真正的坏人是谁!好吗?” 明月再度脱开了瑜亮的手。愤恨已极地转过脸来,说: “我们之间这叫不愉快吗?也许对你而言,只是一点不愉快,对我,就是一生中最大的悲剧!是永远藏在我心中,抚平不了的伤口!真难以想像,我付出的一片真心,一片痴情!换回来的却是一场噩梦,一场浩劫!你今天也就只有上演‘娘死’这出戏了!不过,已经对我不起作用了!就算今天是你死,我也不会相信了!好啦!既然这出戏对我起不了作用,就到此为止,收场了吧!杀我的话,现在就动手!别偷偷摸摸的了!不过,你要知道,杀了我,你们这儿的所有人,都会有一场更大的噩梦,一场更大的浩劫!” “我怎么会杀你呢?这里没有人要杀你呀!”瑜亮此时已经恨透了江家华,恨不得把他撕成肉酱拿来喂狗。 “明月、小莲,不是说好了不来的吗?为什么还来呢?” 瑜亮闻声看去,只见江家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其实江家华已经在这儿看了半天了!他瞧着这样耗下去,会出问题。于是,就走了出来。 瑜亮一见着江家华,恨得咬牙切齿,攥了拳头就冲了过去,想给他一拳。 想不到王福比他更快,一拳都已经打在了江家华的左边眼上。 疼得江家华“嗷嗷”直叫。 紧接着,王福抓住他脖子上的衣领,再给了他一拳,打在他的右边眼睛,正好打成了对熊猫眼。 “你这个混蛋,还敢自己送上来找死?我今天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瑜亮心里虽然很是恨那江家华,走到他跟前,真想打他一拳,可是看他已经被王福打了两拳,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那团怒火。 “放手,你快放开他!”明月拼命拉王福的胳膊,不让他伤江家华。 “就是他陷害我家公子!我今儿个要打死这个混蛋!” 王福鼓大双眸,大吼江家华:“快说!是你干的!一切都是你干的!我家公子是你陷害的……” 江家华直管呻吟着,一句话也不说。 明月小莲都在把王福往后拉。 “快放开他!放开……” 王福一收拳,一条胳膊正因为用力过猛,把小莲给甩了出去,跌倒地上。 “王福!放了他!”瑜亮大喊一声,王福这才松手。 江家华的脸上已经是七青八紫,惨不忍睹了。他没有想到王福会这般大打出手,更不知道王福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暗事的。正在纳闷,王福又揪住了他的衣服,说: “我让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好啦!放开他!”瑜亮再喊一声。 王福把江家华往地上一推,把他推倒在地,自己仍然火气十足地立在一边,准备着随时再揍他。 李管家、宁叶包括院子里的所有亲客和府上下人,个个都是匪夷所思。 明月扶起江家华,说: “家华,你还好吧?痛不痛啊?” “还好!”江家华手捂着半边脸,说:“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儿不能来,很危险的!你们……” “喂喂喂!你们家那儿才有危险呢!我打死你这个卑鄙小人!”王福攥了拳头,又要过去打江家华。 明月急忙把江家华向外推: “你们快走吧,他们会连你一块儿杀的!我不想连累你,你快走,快走!” “这怎么可以呢?我既然来这儿找你们,就没想过要一个人离开!大不了,大家今天一起死,我一个堂堂汉子,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两位姑娘不管的!” 江家华话音刚落,王福一拳打来,正中他的鼻子,鼻血迅速流了下来。刚才虽惨,但还不曾有流血,这回,可吓坏了明月,她颤声说: “快走啊!这里不关你的事!你快走……” 江家华抓紧了明月的手,模样狼狈至极。他正好借着自己此时的惨样,大作文章,来骗取明月的芳心。他深深地看着明月,说: “明月!这怎么不关我的事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喜欢你,我……无论如何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今天,就算和你一起被他们乱刀砍死,五马分尸,粉身碎骨,我也要和你在一起的! ”说话间,尽管让自己的鼻血不断地往下流。 瑜亮听了江家华对明月的这一番虚伪至极的话,心里的恨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 明月听了江家华的“花言巧语”,也确为感动。 “家华,谢谢你对我这么的好!你让我很感动!真的很谢谢你!你快走吧,离开这儿……” “不!我不会离开的,要死一起死!”江家华说。 王福大吼: “把这小子给绑起来!” “慢着! ”瑜亮看着明月的双眸:“你真的相信他的巧言令色,真的相信他的鬼话,不相信我吗?” “东方瑜亮!你所说的一切的一切,都才是鬼话!”明月说。 瑜亮想到此时要让明月相信自己,确实很难!不如此刻先把他们都送走,再做计议。想到这儿,他说: “王福!你们让他们走吧!”说完,向后厅走去。 王福无奈,只好让江家华带着明月和小莲离开了。王福来到后厅,见瑜亮正跪在老夫人的灵枢前。他走上去跪在瑜亮身后,说: “二公子,现在怎么办?公主好象没有半点怀疑那个江家华,反而愈加相信他了!你为什么不在刚才,把事情真相完全彻底地说出来,让公主相信呢?” 瑜亮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王福起身,也跟了过来。只听瑜亮说: “你没见江家华当时那个样子吗?你打他,他不还手,他这就是在骗明月的心!她怎么会在那时相信我所说的话呢?那个江家华他是有预谋的,我们却是措手不及!” 王福十分着急地问: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我看公主恨你恨得不得了,她会不会一气之下,就回汴京,把这事告诉皇上?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我们……皇上他会相信你吗?万一……那就惨了!” 瑜亮一只手重重地打在门边上,说: “我已经想好了!不管皇上相信不相信我,这事还是先别让皇上知道的好!我们现在得尽快把它解决,我马上去找提点马大人!把这事的实情告诉他,让他先把明月留下来!”说完径自向马府走去。 王福追着也要随了去。瑜亮说: “不用了,王福!你还是在家替我给我娘守灵吧!” 瑜亮走到院子里,看见李管家,把孝衣孝巾解了交给他,说: “李管家,我爹他也不知哪儿去了?你呆会儿若是见着他,告诉他我去了提点马大人的府上,很快就会回来!他若问起是什么事,你就让他去问王福!” 李管家点头答应,瑜亮匆匆走了。 马府后花园的凉亭里,马德龙正和夫人坐着闲聊。 马夫人似乎很不高兴地问马德龙: “他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哼,是你在外头和哪个狐狸精养的私生子吧?你跟我实话就得了!干吗还编个这样的故事来蒙我?” 马德龙似乎很惧内,他急忙解释: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呢?在里在外,谁不知道我马德龙是个品行正流的人呢?再说了,我真的要是在外面有女人的话,还会瞒到把儿子都长这么大吗?夫人你就别瞎猜啦!” 马夫人斜瞅了马德龙一眼,说: “哼!就你还品行正流?别在我面前装纯贞了,说!什么驸马儿子、公主媳妇的?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再说清楚!” 马德龙笑了一笑,说: “夫人呀!我的运气真不错呀!官运亨通、仕途平顺,又要升官啦!皇上的宝贝女儿明月公主她来到了杭州!而且呀,喜欢上了一个叫江家华的年轻人!” “喜欢上江家华又怎么样?人家跟你又非亲非故的?”夫人说。 “你听我说,那江家华从小被人贩子拐卖,丢掉了生身父母!他怕皇上因为他没有身份,不肯将公主下嫁于他,所以呢,他就想找一个有身份的父亲!夫人你说呀,这天做大官的很是有人,就光光两浙路就有三司,他江家华却偏偏选中我做他的爹!你说,夫人这算不算幸运呢?” 马夫人张大了两眼望着马德龙,半晌才说: “老爷说的可都是实话?” “老爷说的句句是实话!我几时跟你说过假话呀?不信,夫人等着,马上就会知晓了!”马德龙说。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现时就派人去把明月公主接进家里来,还有那个叫家华的儿子统统接过来,好生的伺候伺候呀!”马夫人说。 马德龙摆了摆手,说: “不急不急!这明月公主到杭州,是偷偷跑出来的!不想让我们这些朝庭官员知道,就连皇上也许都不知道明月公主出宫的这件事情!” 马夫人惊喊: “公主是偷跑出宫的呀?” “嘘……”马德龙急忙说:“你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了去!” 忽然,一位仆人急急向这里走来,来到亭下,站住了脚步。 马德龙问: “什么事啊?” 那仆人作了一揖,说: “杭州知府东方老爷的二公子想见老爷,有要事相求!” 马德龙一怔。想起了江家华所说,这东方子枫的儿子东方瑜亮便是要杀害明月公主的主谋。东方子枫在官场上处处跟自己作对,东方瑜亮又被弄进宫里混事,东方子枫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直找不到机会出出心中这一口怨气,今天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想到这里,他暗自高兴,向夫人说道: “夫人要累,就回房休息!我到前厅会个客人。” 说完,他不等夫人答话,向前厅走去。 瑜亮坐在一张椅子里,端着马府仆人上的一杯凉茶,虽是这样坐着,心里却很不能平静。见马德龙到来,只一会儿功夫,却似很久一样。马德龙踏进厅里,瑜亮赶快起身相迎,向他作了一揖,说: “东方瑜亮见过马大人!” 马德龙扶了扶瑜亮的胳膊,笑着说道: “贤侄不必多礼。今日怎么会有空光临呢?”一挥手:“请坐。” “谢大人!”瑜亮心里虽是焦急,但马德龙让坐,又不能不坐。于是便又回到原位。宾主落座之后,两个丫环又上来伺候茶水,完了躬身退去。 瑜亮见丫环退去,刚要向马德龙开口,忽听他说: “适才听说令堂辞世而去,心中深感悲痛!还望贤侄节哀!” 瑜亮连忙拱手说: “多谢大人关心,瑜亮心里很是感激 !不过,瑜亮还有一事相求,请大人一定帮忙!” “贤侄不必客气,有事快快讲来?”马德龙心里已知晓是何事情。 待瑜亮把事情从头到尾地略说了一遍,马德龙表情大为震撼!东方瑜亮与江家华所述完全相反!马德龙的心里自然有些害怕,本想今天就此拿下瑜亮,但自打一见着瑜亮,他就开始觉得不妥,心里踟躇不定,再加上瑜亮这么一诉说,他真还不敢草率行事,方怕自己吃亏。想到这里,说: “好,我自会帮你留下公主,查明真相,恢复她对你的信认!” 江府大厅里,江家华和江炎的对白,听得明月、小莲惊讶不已。明月她们心想: “江炎和江家华既然不是亲生父子,江家华为什么偏偏会在这时,把事情说出来呢?” 忽听江炎高声说: “你记错了,我不是在人贩子手里买下的你,而是在一个卖艺人的手里买的!我曾发誓终身不娶,但想到晚年无依,孤独无依,于是我就花了八十两银子,在一个江湖卖艺人手里把你买下!当时我问你父母是谁,可曾记得?你说不知道。问你几岁,你也只是摇头!怎么,这十几年已过去了,你又还能记起你爹娘是谁呢?” 江家华早有对策,面对江炎所提的疑问,依旧面不改色,镇若泰山。不不慌不忙地说: “十几年前,我娘因为得罪了一个家丁,家丁怀恨在心,一天趁我家人不备,就把我偷了出来!我却也记得我爹娘的模样,我的名字!但因那名家丁用刀子吓唬我,不许我跟别人说起我的以前的那个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说,也不要记得以前所有的人和事!从今往后,只许我记得自己的新家,新的爹娘!所以我才没敢跟你说,我怕那人用刀子杀我!我那时还小,当然有些事情记不清楚。后来,时间久了,我就渐渐忘掉以前的很多东西! “只到去年,我在提点衙门门口和马大人,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照面的时候,他看了我很是惊讶,我看着他出神,他走到我的面前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在哪儿?’我都一一回答。他又说:‘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长得很像我失散多年的儿子。’我忽然一惊,想起了过去的童年,失散的父母。我就把我小时候被人拐卖的事情如实跟他说了一遍,他很是难过。 “他把我带回家去,在路上问我可记得娘的模样!我说,不记得了!可是,我娘她却认得我!她说我,不但眼睛像,眉毛像,鼻子像,嘴巴和耳朵都像她失散多年的孩子!她想起了我身上后腰位置有一块母指大的胎记。我解衣一看,果真有一胎记!于是我们一家相认!” 江炎听完了这一切,脑袋发沉,眼前发黑,差点没昏了过去。 “那……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江家华说: “我一下子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父母,心中高兴得不得了,很想就不回来了,但我又想到你孤单一人,不忍心放下你一个人生活,所以我才求我的爹娘暂时对你隐瞒,别让你知道!他们也很同情你的孤独,就答应了我!今天,东方瑜亮知道明月没死,随时都可能再来,所以,今天我去求我爹帮忙!我娘自打找到我以后,我们也没在一起开开心心生活过一天,她心里很是不开心!今天我去,她就忍不住了,说迟早要让你知道的,不如就今天跟你说了,好早日让我回去和爹娘一起生活!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娘!只有他们,才能保护我们大家的安全!要不,我怎么能舍得今天跟你说这些呢?爹!对不起。”他说到这里,已是“挤”下了眼泪。 此时的江炎回肠九转,更是老泪纵横。一想到自己的余生就要孑然无依、孤独终老。他的整颗心,碎得四分五裂。 明月、小莲大为震憾。明月此刻好生难过,认为自己好对不起江炎,歉疚得不得了: “江伯伯,这实在都怪我!是我给你带来了伤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家华!你怎么能丢下江伯伯不管呢?你走了,那江伯伯他以后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虽然你早已找到了生身父母,但你一直不想伤害江伯伯不是吗?那你今天又何必为了我和小莲去伤害江伯伯呢?” “明月,”江家华说:“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爹娘迟早还是要我回到他们身边去的!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赵姑娘,”江炎说:“你们确实跟这件事没有干系!你也别安慰我了!家华能够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我……很高兴!孩子回到父母身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家华说的……对,既然寻到了,就迟早会要……”他嘴里梗咽了,又过了片刻,续说:“家华回到他的亲生父母身边,说实在话,我当然……但是,如果家华不回到自己父母身边生活,他们会比我更难过!家华也不会快乐!” 明月心想,是啊,毕竟江炎不是江家华的亲生父亲,可是,江家华一走,江炎定是十分孤单,老年失子,再加上他除了江家华这么一个养子之外 9 这天,瑜亮终于将实情告诉了父亲。子枫听了经过,被深深地震撼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下可有麻烦了!” 瑜亮搔着脑袋上的头发,说: “爹,一早我怎么会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一步呢?今天要不是出于无奈,我又是怎么敢告诉你呢?” “那个江家华怎么这般阴险!要这样陷害我们东方家?瑜亮,你以前和他有过什么矛盾吗?” 还不等瑜亮回答,子枫又连连摇头,如得其解的样子,说: “他的目的不是要陷害我们,而是想做驸马呀!” “我想有马大人帮忙把明月留在杭州,只要她肯听我把事情真相说给她听,她就一定会能相信我的!” 子枫叹了口长气,说: “马德龙跟我的关系向来不大好啊!” 瑜亮一怔。忽然一个人影从门外冲了进来。他抬头一看,正是王福,只见王福大惊失色地说道: “老爷……不好了!提点府的马大人……他带着很多宫兵说要来抓咱们……二公子呀!” 子枫、瑜亮都是心头一震。子枫惊呼: “他们人在哪里?” “门口已经被包围了,马大人已经带人到了院子里!” 瑜亮撒开步子奔子出去。子枫、王福也紧跟着。 到了院里,只见马德龙身穿官服,耀武扬威地立在院中,身后站着一大帮腰挎兵刃的官兵,还有几个手持铁锁铁链,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便知来势汹汹。马德龙哼了一声,说: “对不起了,东方大人!本官奉了明月公主之命,前来捉拿剌杀她的反贼,委屈贤侄跟本官走一趟吧?”一挥手:“拿人!” 东方府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只见几名官差一拥而上,将瑜亮用铁锁铁链链了起来。 “马大人!”瑜亮看着自己身上的铁链,问马德龙:“请问马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为什么要拿我?” 子枫情绪紧张,激动万分地说: “提点大人,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是有小人从中作梗,请大人转禀公主,要她莫要受小人骗了呀!下官的内人刚刚去世,求大人给犬子几日期限!等把他母亲安葬,料理完丧事之后,下官一定把真凶抓来,交给大人……” 还不等子枫把话说完,马德龙怒说: “东方子枫!你好大的胆子,啊?我想令公子暗杀明月公主,一定是有你指使干的!就算不是,你也脱不了干系!今天,我就念在多年同僚的分上,暂时先不抓你!把东方瑜亮带走!”一甩袖子,调头而去。众官差押着瑜亮,跟着走了。瑜亮回过头来看到了子枫、王福、宁叶和李管家还有东方府所有的家仆、亲客,都呆呆地站在那里,气氛十分沉闷,尤其是子枫眉头紧蹙,满脸的惆怅。瑜亮不禁垂泪。 瑜亮没有被直接带上提点公堂去会审。而先是身陷囹圄,受那牢狱之灾。 一群狱卒押着瑜亮走进了一间阴漆漆的牢房。牢间不是很大,一进去,一条窄窄的过道,左右两边是高高的铁栅,分别围成左右两只牢笼。牢里却不见犯人。一直垂着脑袋的瑜亮抬起头来,忽然叫道: “你们带我来牢房干什么?不是要去见公主吗?带我去见公主!”一面喊着,一面不停地挣扎。 “少废话,快走!”一名狱卒怒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提点大人,提点大人!为什么先把我关到这里?我要先见明月!”瑜亮大叫。 一名狱卒打开牢笼门上的铁锁,两名牢卒将瑜亮推了进去,关了牢门,大锁一锁,二话不说,统统走了。只留下瑜亮一人,被关在牢里。他抬头四下张望。 原来,这间牢房并不是什么刑狱大牢,而是一间隐暗的“特制牢房”。 瑜亮抓着铁栅站着,见牢房里冷冷清清,静得可怕。他的心乱得一塌糊涂。过了一会儿,他双手抱着脑袋坐在一个角落里。 天已经黑了。牢房里见不到一丝光亮。 他抬头看头顶,只见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天窗,只有从那里,看得到一点微弱的光亮。它是夜空中星星所赐。他看过房顶,看过苍穹,看到了那点点星辰,像奄奄一息的腊烛!想到了自己被关在这鬼地方,亡母尚未安葬,父亲也不晓得会不会受麻烦?他越想越乱,彻夜不能合眼。 马府花园里,一张石桌前,明月正和江家华对面坐着。江家华见明月在向天空里的繁星发呆,说: “今晚的星星颗颗都是那么闪亮!公主,你是在想‘他’吗?” 明月把目光转向江家华,两人目光一触,她的心莫名的一个悸动。 “家华!你也认为是东方瑜亮要害我的吗?我现在怎么有点儿不敢确定了,他真的有那么大胆吗?就算他有那么大胆子,我觉得他对我不可能那么绝情,下此毒手!唉,我现在头脑很乱,家华!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公主!你现在还在相信他?都是他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你怎么这么快都忘了呢?我可永远都会记得清清楚楚!那两个蒙面人是那么的凶残,在要杀你之前所说的那番话!东方瑜亮, 我恨死他了!” 明月想到了那破庙的晚上,痛定思痛,泪湿了粉颊。江家华躬身用衣袖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柔声说: “公主!你别伤心,那种人,不值你为他伤心流泪!” 不成想,明月听了这话,更是心酸如醋灌,泪流似雨下。 “公主……你别……伤心啊!”江家华紧紧张张的样子,说:“都是我不好,惹得公主伤心!请公主恕罪!” 明月见江家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用力克制自己不再垂泪,用手腕上的衣袖轻拭脸上的泪水。不想这一抬腕之间,江家华也伸过手来,要为她拭泪。她手背正好碰在了江家华的手背上,心中又是一悸。 江家华可会见缝插针!他一翻手腕,一把握住了明月的软手,深情凝视她的双眸。 明月脸上登时泛起两片红晕,把手缩了回来。 “公主,你没事吧?”江家华把手放了下来,红着脸说。 “我……没事!天色不早了,我要回房休息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明月说完,起身回房。 同一晚上,东方府上下可是乱成一团,急成一团。子枫连连走了几趟马府。马德龙就是不肯见他。只是差人告诉他,三天之后,开堂会审东方瑜亮,那时再见吧!他回到家里,在书房里踱着沉重的步子,来回绯徊着。 王福知道子枫心乱如麻,就过来安慰他。 “老爷!其实,公主这人是很善良的一个人!我想,她也不会对二公子如何的,请老爷您就别担心啦!” “王福!你知道什么?”子枫停了脚步在王福面前:“公主她就算是再善良,她会放过一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吗?就算她会!那皇上呢?非但不会,还要灭九族的呀!” “我想公主,她不会告诉皇上的吧……” 子枫用手点着王福的脑袋瓜,说: “哎呀!真是蠢呀!当务之急,不是公主会不会将此事告诉皇上,而是,要怎么让公主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让她明白,瑜亮是被小人陷害的!不想,那个江家华竟然是马德龙的亲生儿子?马德龙一定会帮助江家华!我们眼下,该找什么人来帮咱呢?” 王福向子枫诡异地一笑,说: “老爷别急!” 子枫见王福还有心情笑,心里窝气。破口大骂: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笑?还让我别急?我能不着急吗?夫人死了,儿子被抓了,东方府已经大难临头啦!你小子还敢跟我笑?” 王福挨了子枫一顿骂,后悔刚才不该笑!连忙要作解释,却不料情急之下,语无伦次: “老爷……其实我是高兴……”“什么?”子枫暴跳如雷,瞪大了眼睛盯着王福,怒不可谒:“你……你还高兴?我今天打死你个没良心的小子!”说着,就真要伸手去揍。 王福急忙抓住了子枫的胳膊,说: “老……爷!我们二公子……咱们找到人来帮咱们啦!” 子枫一怔。甩了手,看也不看王福一眼,说: “什么人?”言下,很不相信王福能找到什么人来救瑜亮。 王福见子枫没看着自己,又偷偷一笑,说: “老爷放心,三天后自有分晓!” 天空里的繁星已在天窗外渐渐消失。此时,三天已过。可怜的瑜亮,双手紧紧地抱着双膝,落魄地缩卷在一个角落里,已经是神劳形瘁,神思恍惚。 牢门“哐”一声开了,走进几名狱卒。又“哐啷”几声响,关着瑜亮的牢笼栅门也被打开,狱卒将他拉了出去。 一会儿,瑜亮跟随着衙役亦步亦趋地走上公堂。一进门,见着两旁便是军容严整,手拄责权的两排衙役。堂上,马德龙身着官服官帽,道貌岸然地端坐正中。旁边坐的是明月,小莲随在明月身后立着,父亲和江家华也都一一在座。 瑜亮两袖寒风,一身寒气,十分落魄地立在堂下。 明月见瑜亮一副神形憔瘁,狼狈不堪的样子走来,心中黯然神伤。 只听马德龙一拍案上堂木,“啪”的一声响,然后再晃了两下脑袋,喊: “升堂!” 堂下的衙役们便将手里的责杖,频次地敲击着地下的方砖。由他们齐声喊出的“威武”之声与敲击责杖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同时响起。且那“威武”之声还要延长些许。 待堂下声音一止,马德龙又一拍堂木,对着瑜亮厉声喝问: “东方瑜亮!你可知罪?” 瑜亮抬头,抖了抖手腕,腕上的铁链便“叮铃哐啷”的响了起来。他向堂上作了一揖,说: “东方瑜亮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示!” 马德龙望了一眼身边的明月,转了脸向堂下,说: “大胆东方瑜亮!你偷偷派人暗杀明月公主!要不是江……马家华及时赶到,公主性命不保!你还不承认,装什么糊涂?” “东方瑜亮扪心自问,行得端,坐得正,从不偷偷摸摸,更不杀人放火,更更不会去杀明月!大人说我暗杀公主,不知何来证据?” 明月一直在呆看着瑜亮。马德龙向她轻喊了一声,她回过神来,连忙梗咽出声: “是……东方瑜亮!你还不承认么?哀家差点被你买下的杀手所杀!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明月说完,拉了拉小莲的衣角。 小莲向前一步,说: “当时,我和公主在一起!被两个黑衣蒙面人抓到一间破庙,要杀我们的性命!我们问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杀我们?他们后来说,反正我们都快死了,就告诉了我们!我和公主都很震惊,不敢相信,那蒙面人竟会说出东方瑜亮买了他们,来杀人灭口!” “小莲姐姐!你说得可是这两位兄弟呀?”声音在堂外传来。 大家闻声向外看去,见是一个粗壮少年带着两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有几名衙役要上来阻挡,已被那少年三拳两脚踢了开去。 马德龙怒喝: “大胆贼子!提点公堂,焉敢擅闯?你们是什么人?” 说话间,少年和两名黑衣人已经来到堂下。那少年正是王福。 王福拱手向堂上一揖,说: “小人王福,拜见提点大人!” 马德龙指着王福,说: “你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提点公堂?现在正在审案吗?” 王福笑说: “小人王福是东方府的仆人!知道这是提点公堂,也知道今天在审案子,更知道是在审我家公子是否刺杀公主一案!所以呢,小人今天是特别带了两位人证来堂上作证的!”向后面两个黑衣人一指。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两个黑衣人身上。 俩黑衣人吓得早已跪倒在地,浑身哆嗦。什么江湖中人?根本就是俩贪生怕死的鼠辈。只听他们爬在地上,说: “公主饶命!大人开恩!我们是……受人之托,根本不知道您是公主啊!请公主饶命……开恩哪!” 马德龙一怔。江家华更是吃惊。 “公主!你们还记得他们两位吗?”王福问。 明月适才听那黑衣人说话声音,顿时想起了破庙那晚。不禁一阵后怕。小莲更是没等他们说话,就已认出他们的打扮。心中甚是愤恨。 王福偷眼看了一下江家华,只见他已全身颤抖,脸色铁青,吓得不敢抬头。 “你们站起身来,把脸蒙上!”王福厉声向两个黑衣人。 那两人从地上爬起,在怀里取出面纱,各自将脸蒙上。王福再度厉声说: “抬起头来,看看他们!” 蒙面人缓缓抬起脸来,看向堂上的明月、小莲。她们也迎目看来,不看还好, 这一看吓得她们毛骨悚然!小莲大喊: “就是他们两个要杀我和公主的!” 两个黑衣人立马摘下脸上的面纱,拼命磕头,说: “小人受命于人,只是吓唬两位!并不是想真杀你们!求公主饶命啊!” “公主饶命……小人兄弟受人银子,只是要吓唬你们就了事,并不是真要下杀手!” 小莲不解,问: “吓唬是什么意思?” 一个青衣人伏在地上,低头说道: “有人出一百两银子,让小人兄弟把你们带到城南破庙,故意作杀你们的模样来吓唬你们,再告诉你们,要杀你们的人是东方公子!最后,就会有人进来救你们,我们就收了来人银子,走人……” 明月本就忿恨他们,秀眉倒竖,怒喝: “难道,说要将我们……,也是事先计划好的吗?” 两个青衣人直吓得磕头如捣蒜: “公主开恩……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我们不知您是公主,不知您是公主……” “啈!难道寻常人家的女子,就可以任你们胡作非为吗?”小莲怒斥。 只听两个黑衣人苦苦哀求,连连叫饶,两颗脑袋都磕烂了。 明月没办法不将目光向江家华投去。江家华哪儿还敢看明月,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只听小莲一声喊叫: “江公子……” 江家华“噗嗵”一声,跪到在地。 “公主……明鉴,小莲姐姐明鉴……这两个含血喷人,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是被冤枉……被冤枉的!” 马德龙此刻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如不见风使舵,怕是自己受到牵连,向江家华喝问: “果真是他们要陷害你吗?” “爹……”江家华看着马德龙说。 刚喊出来一个字,已被马德龙打断,说: “混帐!这是公堂之上,哪来的爹?” “大人,”江家华此刻想到,只有死不承认,或许可以逃过。于是,他镇定了自己,说:“我是冤枉的!那天我陪公主、小莲姐姐去游西湖!之前,公主说要借银子回京,我答应了!晚上,回到家里,我就取了交子到交子务银子,天色晚了,交子务关了门!我想直接就把手上的交子送去给公主行了!于是……” 江家华把骗明月、小莲的那番话,再度在公堂之上,当众人的面又说了一遍。别人听来,觉得却也天衣无缝,句句似真。 马德龙听完点了点头,向两个黑衣人问: “那张交子,还在你们身上吧?” “在在在!”黑衣人从怀里取出江家华给他们的那张交子。一名衙役接过,呈到了马德龙手中。马德龙看了看,向明月说: “公主,当时他答应要借你多少银了呀?”“大概是……二百两吧!”明月说。 “公主您请看!大家也请看!这里正好是二百两的交子!”马德龙把那张交子在手里展开,高高举起,让大家看,待大家看清以后,放下交子,说:“这可以证明,江家华他没有撒谎,说的都是真话!这两个黑衣杀手是东方瑜亮的杀手!东方瑜亮,这下你还须有话说吗?” 江家华心中暗暗感激马德龙,脸上,同时也恢复了寻常,甚至,露出了一丝得意。 瑜亮望着堂上: “这能证明什么?”瑜亮手指着江家华,对两个黑衣人说:“江家华不是你们的主子吗?” “他们是受我银子,替我办事!”一个声音在王福身旁发出。 大家都是一怔。原来,王福已趁着大家都在看马德龙手里拿的那张交子之时,又把江晓给带了进来!刚才的声音,便是江晓说话。 所有目光,向江晓拢来。 马德龙厉吼: “你又是谁?” 江晓跪倒在地,向堂上说: “公主!大人!我是我家主子的奴才!我也是跟他办事!” “你家主子是谁?”瑜亮仿佛见到了救命“菩萨”,激动而兴奋。 江晓看了看瑜亮,看了看明月、小莲、马德龙、子枫、王福和两个黑衣人,再看了看江家华。不慌不忙地说了八个字,只惊得王福目瞪口呆!原来,江晓说: “我家公子,东方瑜亮!” 江晓和两个黑衣人,如何来到堂上作证?原来,破庙那天晚上,王福只等那两个黑衣人出得破庙,就把他们给擒着了。经过逼问,两个黑衣人暴露了江哓。王福又悄悄将江晓捉来对质。起初江晓不肯承认,只吃了王福的苦头之后,才交代了实情,肯堂上作证。 王福得了三个重要证人,便喜形于色,所以,那天才惹了子枫生他的气。后来,子枫知他捉住了可救瑜亮及全家人命的三个证人,更是喜出望外,就和王福商议,今天公堂之上,让他们分别出来,依次作证,可让他万万没有料到,江晓会有此一招招。 瑜亮原也以为,江晓会是自己的“菩萨”,此刻知道江晓是条“水鬼”,不禁呆若木鸡。 江家华立刻转忧为喜,哈哈一笑,说: “东方瑜亮!害人终究害已,谁是谁非,老天自有公断!请大人下令处死他,以保公主安全,天下太平!” 子枫大怒,向江晓说: “你为何说谎?我东方一家和你并无一丝仇恨,你却这般陷害我们?” 王福气极败坏地抓住了江晓胸前的衣衫,瞪大双眼,凶狠狠地大吼: “我让你出来作证,救我家公子性命,你为何撒谎?你这个混蛋!我……” 江晓只是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明月却不等王福把话讲完,秀眉一蹙,说: “住手!我真是看错了人,后悔当初!” 瑜亮张皇失措,腕上的铁链“哐啷”直响。他说: “明月!你别相信他胡言乱语,满口……” 马德龙一拍案上堂木,声色俱厉地说: “大胆东方瑜亮,公主殿下的名讳也是你随便直呼的吗?你下杀手暗杀公主,虽是未遂,但也难逃满门抄斩!”再一拍堂木,说:来人!先把东方子枫父子,什么王福,还有堂下的杀手统统锁了,待拿齐东方府所有“反贼”之后,一齐斩首示众!” 堂下众人,大为震撼。 四名衙役提着锁链就欲上来锁子枫、王福等人。 “等等!”瑜亮一声大喊。 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 吓得衙役连忙止步,向瑜亮看来。 瑜亮已是肝肠寸断,五内俱焚,哑声说:“公主!既然你真的不能相信不是我做的,那么,我东方瑜亮一人做事一人承担!我求你处死我一人,放过我家人吧!我娘她刚刚过世,至今尚未得葬,求你放过我的全家,他们都是无辜之人!”跪下地来,泪垂前襟。 明月怒说: “那,哀家就砍你一个人的脑袋!” 瑜亮透过眼泪,深深地看着明月,看进她的眼里。他好伤心,好难过。他担心明月会爱上一个阴险小人,好不忍心将来看到明月痛苦的样子!再一细想,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将来,不管明月是快乐还是痛苦,自己都再也看不见了,更是伤心,他说: “公主!瑜亮希望公主以后千万别看错了人!瑜亮对公主的爱,海枯石烂,矢志不移!公主珍重!” 明月心里一阵酸楚,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德龙尖吼一声,说: “把东方瑜亮带回去,退堂!” 子枫、王福都愣住了。公堂里,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 “老爷!”王福急忙上前大喊。 子枫已昏倒在堂下。 江晓为什么在东方府说好了,要为瑜亮作证,却又在堂上忽然变卦,作伪证,出尔反尔? 原来,自江家华在东方府被王福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就知对方已经清楚自己的行动。他立即派人打听,得知江晓所雇的那两个黑衣人被关在东方府。于是,他故意放江晓让王福去抓,让东方府人确信,江晓是供出自己的最好证人,却不知是他安排好了的。只等江晓在堂上将主子是“东方瑜亮”一说出口,大致胜败已成定局。 办法还果真受用,只是未能让明月将东方府满门抄斩,江家华仍感到颇有遗憾,但想瑜亮就要被砍掉脑袋了,心里倒也很得意。 瑜亮被押进一处牢房。想是死囚专用的牢房了。这所牢房里也是冷冷清清,除了自己,别无犯人。和上回不同的是,这回他加上了脚链,很是有气无力地缩蜷在一个角落,回想着和明月的过去…… 不晓得过了多久时间,外面的那扇牢门开了,两个狱卒带着王福走了进来。见王福手里提着一件木制的,长形盒子。他见着瑜亮,就跑了过来。放下手里的盒子,双手抓着铁栅,向牢笼里的瑜亮喊: “二公子!王福来看你来了!” 瑜亮还在凝神回想着过去的故事。忽然间,听见王福这么一嗓子不由一惊。“钦铃哐啷”地站起身来,拖着重重的铁链走向王福。 “王福,你怎么来了?我爹呢?他一定痛苦极了,我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还差点连累了他!如今,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他怎能不伤心呢?” 王福隔了铁栅,听他说着,不禁垂泪。他说: “二公子!老爷他的确难过得不得了!他在大堂上,就昏了过去!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他一睁开眼,就让我来看你!他还自己要来着,我怕他在这儿看到你,会更受不了刺激,再出什么事!我就和大夫劝说,这才没让他来!” 瑜亮双手握着铁栅,颤声说: “都是我不孝……对不起他老人家!瑜亮不能为娘她老人家送终,实是不孝啊!” 王福抓住瑜亮的手,泪流不止。弄得旁边看似冷酷的狱卒,眼睛都是痒痒的。只听一个狱卒说: “好啦!快点!说了那么半天,啰哩啰嗦的!离死还有两天呢!” 王福擦了擦眼泪,指着地上的盒子,向那名狱卒说: “这位大哥!能再麻烦您通融一下,让我把这盒食物送进去吗?” “这里关的那是死囚犯,能让你进来,小弟已经给了足够的面子了!你还要得寸进尺,那可不行了吧?”狱卒早知王福要送酒菜进去,故意加以刁难。 王福当下立即明白那狱卒的话意。刚才从外面进来,也是用钱来通融的!这回,他们无非还是想讹点银子。于是,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交给那带队的牢头。这些狱卒倒也都是“实在人”,受了银子,便二话不说,“哐啷”几声,把门打开。 王福提着盒子走进瑜亮这里面来。 “你们赶紧 10 子枫昏醒之后,不顾身体的虚弱,到马府求见明月。宁叶不放心他的身体,就和李管家跟着同去。 子枫希望,要能救得儿子不死,宁可拿自己的性命去换;若是公主能相信,这一切都由江家华设计陷害瑜亮,那是更好不过。只可惜,他们根本见不到明月。 子枫再度昏倒醒来。 宁叶端来一碗渗羮,扶了他从床上坐起,将汤勺舀着喂他。子枫哪里有心情顾及自己这把老骨头,对宁叶手上的渗羮那是闻也不闻。 宁叶放下碗舀,柔声说: “爹,你别太过伤心了!事已如此,还是你的身体要紧啊!” 子枫看了看宁叶,心下很是感动。叹了口气,说: “真是个好孩子!瑜洪娶了你,那是他几世休来的福份!可是他如今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是生是死,尚无人知!唉,他就瑜亮这么个弟弟!如果瑜亮再走……”话锋一转,说:“你还是回娘家去吧!让志成重新给你找个好人家,反正此时,你们也有名无实,回去吧!就当这是一场梦,让它过去,别再想它!” “爹,”宁叶泪湿眼眶,说:“宁叶已经嫁入了东方家里,就是东方家的媳妇!东方一家全都是好人,我绝不会离开!宁叶生是东方家的人,死为东方家的鬼!” “说得好,妹妹!”门外走进一人。 只见来人进屋以后,看了看宁叶,向子枫双手抱拳,作了一揖,说: “大人!我和宁叶的观点一样!大人为官正派,爱民如子,那是有目共睹的!为杭州百姓做善事,百姓都很爱戴!你更是我展志成一直以来,效仿的榜样!我所以要攀你这个亲家,其中,就有着这一层原因!我和宁叶都愿与东方府永远站在一起!” 子枫甚是感动,颤声说: “志成!谢谢你们兄妹,我真是万分感激!如今,瑜洪母亲尚未得葬,所有的亲朋戚友都早已去光,躲还怕来不及!只有你们兄妹……你们兄妹的恩德情义,子枫感激不尽!只是……” “爹! ”宁叶朗声说:“宁叶也曾见过两回明月公主!两次目睹公主‘大闹东方府’,可以看出她是非常率真、刚毅的姑娘!她所以被坏人蒙骗,就因为这一层吧?如果她不尽快知道事情真相,不光光害了叔叔,也害了她!爹和哥哥都是圣上的臣子,怎能让公主受到伤害?我们无论如何也得让公主相信我们!” 子枫、志成都点了点头。子枫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 “只是公主她都不肯见我们啊!我们又如何让她相信?” “我们再去求她吧?”志成说:“看看还行不行!” 子枫点点头,说: “除此之外,确实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身置马府的明月,并不知晓子枫他们一遍又遍地来找她。数日以来,她茶不思,饭不想,就寝时衣不解带,也不让人进她的房间。 江家华、马德龙只得在明月门前苦苦着急,她却也无动于衷。就连小莲也束手无策。 马德龙心中最为忐忑。把江家华叫到书房。问: “公主她怎么会这样使性子,不喝不吃?这要是给她饿出病来,我如何向皇上交待?” 江家华沉吟了片刻,说: “现在公主虽然心情不好,也不过是暂时的!应该等等就……很快好的!她的心情之所以不好,那都是因东方瑜亮所致,与我们父子何干呢?皇上怪罪,自然也是那东方瑜亮呀!爹,你就不要太担心,等着,很快就要大喜啦!” 马德龙暗暗想到,这的确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啊!好好把握,绝不能错过。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 看守瑜亮的狱卒,为他备了最特别的一餐。可是,这餐过后,就要拉出去砍头了,瑜亮悲伤泪下。备饭的狱卒说: “这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顿饭了,再不吃,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啦!就开怀畅饮一番吧!” 瑜亮双眸看着空虚,说: “再过两个时辰,我就要身首异处了,永远不会再看得到这个世界!你还教我如何有心情吃饭呢?” “东方公子,”那狱卒说:“你吃了这餐,是死!不吃,也是同样要砍脑袋!”提起酒壶,斟子一杯酒,递了给瑜亮:“菜呢,你可以不吃!这酒啊,兄弟还是劝你一句,得喝!喝了酒之后,就不会担心这,担心那了,砍头时不觉痛的!” 瑜亮接过酒杯,沉吟了许久,将手里的酒杯向干裂的唇边凑去。一仰脖子,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这就对了嘛!东方公子,来,兄弟陪公子喝上几杯!”那狱卒蹲坐在瑜亮身边,又斟了两杯,与瑜亮对饮而尽。 饮完了这杯酒,不料这位狱卒已经垂泪。瑜亮问他: “这位大哥,你怎么……如此伤心?” “公子,”那狱卒擦了眼泪,说:“两年多以前,我的弟弟也就是这样,我给他送的行!那天的情形,和现在很像!他也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他……可惜他杀了人,犯了法,我这个穷当差的哥哥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睁睁的……一想到他,我这就掉眼泪!唉,实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没当好责任,让他做了坏人,都是我对不起他呀!”瑜亮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哥哥,想到他们也和这位大哥是同样的伤心痛苦,他更加心里难过,同情狱卒,说: “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别太难过了!你是我此生最后同我对酒的人,也是一场缘份!”倒上了两杯酒,说:“我敬大哥一杯吧,为了这场缘份,你我同销万古愁!” 那狱卒连忙谢过。两人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行刑的法场上,围观百姓,挤得人山人海,时而哄然一阵,时而鸦默雀静。 法场坐北向南摆着一张长桌。案上放着一件大过一般签筒的竹筒,里面放有几张刻着尖头的斩令牌。另外,案上还置有一笔一砚。 马德龙身着官服宫帽,坐在案前,江家华春风得意,立于一旁。 法场最中间的断头台约有一丈来高。 台上,长也三丈,宽也三丈。一排肩膀高,碗口粗的木桩深扎泥里。 瑜亮被五花大绑于其间一桩。他身着囚衣,脖后插着一张一尺来长的木片,上画一“斩”字。虽为死囚,他头发上,脸上,身上却依旧显得十分整洁干净。显然,刚才整理了一番。他的额上,垂着一缕青丝。一阵轻风掠过,那缕头发触到了他眼上的眼睫毛,他眨了眨眼睛,向人群中看去。很快,看见了王福、宁叶,他们都在向他看来,眼角挂着泪水。 志成担心瑜亮见到他们哭哭啼啼的样子,会更加难过。就劝宁叶和王福,说: “你们还是别这个样子!装作什么都不在乎,让他走得安心一点儿!” 王福拭着眼泪,说: “对!不能掉眼泪……二公子他看到我们这样,一定不喜欢!我们应该面带微笑,让他别太记挂!”他这般说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更加掉眼泪。 宁叶虽然和瑜亮相处时间短暂,但她是个女子,女子向来都多愁善感,爱流眼泪。宁叶自然也是不会例外,见了瑜亮即将要被杀头,泪若泉涌。 瑜亮在人群寻觅父亲的身影,只是不见。他寻思父亲一定不忍心目睹自己被砍掉脑袋,断头台上鲜血四溅的一刻。 忽听得马德龙一声厉喊: “时辰已到,刽子手做准备!” 台下鼓声响起,人群也随着一阵波动。 一名头裹红巾,身着红衣的刽子手,肩着一柄明晃晃的大砍刀,走上断头台。他将瑜亮颈上的头发抚理干净,又在颈上仔细的查检一番,再将手中那柄砍刀在瑜亮的颈脖上,轻轻比画了两下,肩刀立于一旁。 这时,鼓声停息。马德龙从案上竹筒取出一张斩令牌,提笔粘了墨,在“斩”字上一圈,站起身来。 “斩!”马德龙将那斩牌向案前轻轻一抛。 鼓声又响起。 刽子手选定合适的位置,扎稳了脚。把刀高举过顶,对着瑜亮的脖颈。待刀一落,瑜亮的脑袋便跟着落将下来。 这时,人心激动。鼓声也愈急。忽听一声: “刀下留人!”宁叶从人群抢了出来。 刽子手顿时一愣!不知其二地向宁叶看去。众人都为之一惊。已有两名官差将刀背拦住了宁叶,不容她再往前进。 宁叶适才这一嗓子,可是声大。不然鼓声隆隆,众人如何能听得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了宁叶,只听她大声喊着: “大人!我家叔叔是冤枉的!求大人放了他吧,别杀他……” 马德龙见有人出来招事,十分生气,说: “扰乱法场,给我撵走!” 官兵们把宁叶直向后推,宁叶忽然跌倒!展志成急忙扶起妹妹。人群一片混乱。 王福趁着混乱,提着兵刃冲上了断头台!三两下将那刽子手手中的大砍刀踢飞,再把他打趴下,转身去解瑜亮身上的绳子。 “二公子,不要害怕,王福救你来啦!” 瑜亮被这一下,弄得大愣。刽子手刚才举刀的时候,他已经闭上双眼,等待着脑袋“搬家”。忽然,闻鼓声没了,连忙睁开双眼,想看看自己死了没有。想不到一睁开眼睛,只见王福蹦到自己的面前,打倒了刽子手,说要来救自己。首先,他想到自己尚在人间。然后,想到王福奋不顾身前来解救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生气。他已震撼到了极点,半晌未说出话来。 王福将刀迅速挑断了瑜亮身上的绳索,拉起他就要逃走! 瑜亮扯开了王福,说: “王福!你清醒一点儿好不好?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你不要命了吗?你快走,我不会跟你走的……” “二公子!”王福着急得不得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快跟我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你还是快走吧!不然,走不掉了!”瑜亮无论如何,也不肯走。 王福见台下的官兵向上蜂拥而来,已是慌了神。 “不,二公子!我要你跟我一起走!”王福用力拉着瑜亮。 本来,这就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再加上这番耽搁,台下的官兵一拥而上,把瑜亮,王福团团围在中间。 王福一面保护主子,一面和众官兵大打出手。转瞬间,台上弄得天翻地覆。台下展氏兄妹在人群中看着瑜亮主仆和众客兵打斗,都是心惊胆战。 “把他们两个都给我拿下,一个也不准跑喽!”马德龙大喊。 王福武功虽然不错,只是众官兵纷至沓来,打倒一个,上来一双,打倒一排,就上来一片。不一会儿,王福就显得捉襟见肘,招架不住了。就在他大汗淋漓,手慌脚乱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兵器架在他和瑜亮的脖子上。 瑜亮被绑了起来。王福也被绑了。其实,这是早已料到的结果。台下的展氏兄妹不禁垂泪。 “把他们带回去,改日一块儿斩首!”马德龙下令众官兵。 江家华在一旁寻思,夜长就会梦多,不如就此把他们干掉的好!便凑到马德龙的耳边,说: “爹,孩儿觉着还是趁现在,就把他们给砍了吧!不晓得改天还会有什么样的人,来劫这个东方瑜亮呢?趁早了了,就罢了!省得您老人家再烦心!” 马德龙沉吟了片刻,觉得江家华说得不无道理,早把事给结了,早安稳。于是点点头,说: “嗯,也行!”向着王福大喝:“好大的胆子,竟敢擅劫法场,搭救死囚,和东方瑜亮一同就地正法!” 台下的人群纷纷攘攘,一阵波动。 王福、瑜亮分别被绑在两根木桩。众官兵各自退开。这时的刽子手早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横眉怒目地瞪着王福,手中的那把砍刀闪闪生光。 瑜亮看着身旁被同样绑着的王福,叹声说: “你真傻!王福,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不听我的劝?为什么这般傻?为什么要白白搭了一条命呢?” “二公子!”王福说:“你对王福的恩德情义,王福如不以死相报,又怎么能够安心活在这个世上,我早已料到这般结局!和二公子在一起砍头,天上、地下,我才能永远追随二公子!” 瑜亮被深深感动了,看着王福,含泪带笑: “王福!好兄弟!瑜亮我今生有你这样的兄弟赤胆忠心,同生共死,也死而无憾了!” 王福梗咽了喉咙,半晌在说出话来: “二公子一直不把王福当下人,王福能和二公子同死,更是死而无憾!” “好!”瑜亮朗声说:“那就九泉之下,我们主仆再续吧!” “好啦!”马德龙大叫:“刽子手准备!” 两名凶巴巴的刽子手迈近王福和瑜亮。 刚被王福打倒的刽子手,站在王福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咬牙切齿,似乎要用手里的砍刀,将王福砍成肉酱。只听王福大喊: “二公子,我们很快又要见面了!”“斩!” 金牌落地。鼓声轰然响起。 刽子手伸直了双臂,将砍刀高举过顶,向着王福、瑜亮砍去。 王福闭上眼睛,只听鼓声乍息,睁眼一看,那刽子手刀已落地,台上多出了俩人。这两个人正是曾被王福在城南破庙外抓住的那两个蒙面人。他们今天,可没穿夜行衣,更未以纱蒙面。王福不由一愣。 瑜亮更是莫名其妙,只听台下一名清脆、熟悉的少女之声传来: “请马大人暂且刀下留人!” 马德龙连忙迎向来人,到了跟前,跪倒在地,说: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江家华也跟着过来跪倒。台下围观的百姓一听是公主驾到,也都纷纷跪地,山呼千岁。 明月朗声说: “你们都起来吧!” 马德龙、江家华和台下的百姓都站起身来。 跟着明月来的,还有小莲和江炎。这小莲跟着明月是理所当然,而这江炎如何会跟明月一道而来?江家华心里有些恐慌。他说: “公主,你不是说不来的吗?爹怎么也来了?怎么……” 江炎哼了一声,说: “别叫我爹,我不敢当!你的亲爹,是站在你面前的马大人!” 江家华更是觉着胆战心惊。又听江炎说: “这个案子有着另外的隐情,谁是谁非,我们还是再请马大人回衙门重新审理吧!” “这案子已经查明,”马德龙说:“难道真的另有隐情吗,公主殿下?” 明月看了看江家华,向马德龙说: “马大人!哀家现在令你,把东方瑜亮他们都带回去,重审此案!” 马德龙看着明月他们,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可又没说出来。听小莲说: “这件案子呢,我们想另有蹊跷!东方公子可能是被人设计陷害的,还请马大人回你的衙门再审一次,才能真相大白!” 江晓来到堂下,跪倒在堂前。江炎指着他,问马德龙: “大人可还认得此人吗?” “本案的证人,东方府的家丁!”马德龙问江晓:“难道上回你还有什么隐瞒没说的吗?” 江晓看了一眼江家华,江家华面色发白,浑身发抖了。再看看江炎,江炎向他点了点头。江晓这才抬起脸来,说: “大人!其实,小人上回说的……都是假话!小人并不是东方府的下人,更没有受过东方公子的指使,去买杀手杀明月公主!而且……”又看了看江家华,江家华横眉怒目地望着江晓,他并不去理会,继续说下去:“小人是受了江家华的指使,江家华才是小人的主子!” 堂上人众都为之一惊。只听江家华大声喊道: “公主!爹……冤枉啊!他胡说,这次他所说的都才是假的!请公主和爹千万别相信他!一定是东方府的人为了救东方瑜亮不死,买通了他来陷害我的!你们大家千万都别相信他啊!” “公子!”江晓向江家华说:“竟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承认了吧?幸好东方公子还没砍头,公主或许会饶了你的!” 江家华气极败坏,怒火冲天,用手指着江晓,脱口而出: “江晓!是什么人让你来陷害我的?是不是东方府的人?” “哈哈哈!”瑜亮仰天大笑。他张大双眸向江家华:“江公子,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重复一遍让大家听一听啊?” “我……我问他,是什么人叫他来害我!怎么难道不是你们东方府的人吗?”江家华此刻尚未明白过来瑜亮话里的意思。 瑜亮又问: “这个人的确不是你府上的下人吗?那你以前认不认识他?” 江家华哼了一声,说: “我从来都不认识他!他怎么会是我的下人?” “提点大人!那您知道这下人叫什么名字吗?”瑜亮问马德龙。“他尚未向本官报过姓名,本官如何知道?” 瑜亮点了点头,转向江家华: “你既说你不认识他,他也未在堂上报过自己的姓名!就连提点大人都不知道这下人,他姓氏名谁!你又如何能够一口说出他叫江晓呢?” “我……”江家华恍然觉悟,追悔莫及。顿时间骨头发酥,呆若木鸡。 马德龙看出他大势已去,如不站到东方瑜亮这一边,恐怕对自己大大不利。像他这种善于沽名钓誉的人,又怎么不知因风吹火的道理? “江家华!”马德龙怒视着堂下的假儿子,说:“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我都不知道!”又作惭愧的表情朝着明月:“卑臣只因忽然寻到失散多年的儿子,也没有多加追根问底弄个明白,把这个卑鄙阴险的小人,当成了自己失踪多年的爱子,我真是好生惭愧呀!都是卑臣寻子心切,一时糊涂所至!要不是今天公主及时赶到法场,卑臣不但名节不保,还犯了错杀无辜的罪过!”说话间,他早已转到明月的座前,拼命地叩拜。 明月忙让小莲扶起马德龙,说: “其实,要不是江伯伯,我也恐怕永远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深情而又惭愧地看着瑜亮,说:“都是我不好,错怪你了!对不起,瑜亮!你会原谅我吗?” 瑜亮见此时明月已经知道了真相,本来也就没怪过她,见她当堂上众多人的面,向自己表示愧疚之心,更是一点怨气她的意思也没有,而且,还感动得不得了。 马德龙一挥手,上来几名衙役给瑜亮开了锁链,把江家华锁了起来。 事情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瑜亮的母亲也已安葬。 这天晚上,东方府客厅里,烛火明亮,明月、子枫、瑜亮、王福、小莲、宁叶等大家齐聚一堂。王福问明月,说: “公主!你是怎样让那个江晓出来说出实情的?” 明月盈盈一笑,说: “这个呀,其实都是东方大人的办法,我可没帮上什么忙!” 子枫甚是感激地说: “公主对微臣一家的恩德,微臣一家三世难报!” “东方大人言重了,明月好生惭愧!”明月说:“要不是东方大人,恐怕明月就成了东方府最怨最恨的人了!” “不会!”瑜亮说:“这只怪江家华,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也是受害者之一呀!你这些天来,心里所承受的痛苦,不比东方府的人少!” 明月觉着瑜亮很了解自己对他的感情,心中一阵欣慰,感动得不得了,深深地看着瑜亮。 瑜亮正以同样的目光与她交织在一起。 正在这时,只听王福问: “老爷!你是怎样让那个江晓说出真话来的?” 子枫见王福如此好奇,就说: “其实,我也没怎样,就去了江炎府上一趟!江炎人挺好的,和我本来交情就不错,听了我给他讲完之后,对江家华十分生气,他自己也被江家华给骗了!他找来了江晓,江晓不愿说实话,更不愿出堂去作证!我和江炎再三劝说,对他讲明其间的利害关系,他还是有些坚持!幸好有他母亲在! “江晓在很小的时候,其父就抛下了他们母子,不知去向。他母亲就带着他在江炎家里当佣仆!江炎非常同情他母子的遭遇,对他们很是照顾。在江晓母子眼里,江炎对他们恩重如山,江炎是他们在这世界上最大的恩人!江晓母亲得知江晓大错,尚不知悔改,便要自尽!江晓只好答应,交待实情!原来,江家华在和公主、小莲姑娘喝酒的那天晚上,公主醉酒之后,说露了身份,才让江家华起了邪念,暗下计谋,差点让他小人得志!” “唉!”小莲说:“总算老天有眼,识破了坏人的阴谋,惩治了罪人!公主仁慈,饶江家华不死!恐怕他这一辈子,再也不敢去做坏事了!” “希望他能改邪归正,如他说的那样去做个好人!不然,我王福第一个饶不了他!”王福说。 小莲和宁叶都向他一笑。 这时,明月和瑜亮的目光又充满感性地交织在一起,看到了彼此的内心深处去。 这天晚上,弯弯的钩月沐浴在东方府后花园边的池塘。那迷人的身影随着涟漪,轻轻荡荡地摇曳着,闪烁着。一丝一缕的光环隐隐地映在瑜亮英俊的脸上。听他柔声在和身边的一位娇媚少女说: “明月!我说的都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明月拉了瑜亮的手。瑜亮只觉得她的手纤酥滑腻,软若无骨。她说:“展姐姐今天把你们的事情全告诉我了!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了你,害你受了诸多委曲,还差点儿死掉!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瑜亮,你能原谅我吗?” 瑜亮伸出臂膀,把明月搂在怀里。说: “不!明月我怎么会怪你呢?说真心话,应该感谢你!是你让我体会到了常人体会不到的东西;是你磨砺了我们感情,使它更加坚不可摧;是你让我们偎依在一起,感受到彼此深爱着对方!” “瑜亮!”明月贴在瑜亮的怀里,感动得不得了:“你不但不生我的气,还用了这么多的‘感谢’,我真的好感动好感动!” 在他的怀里贴得更紧:“瑜亮,你能永远这样抱着我吗?” “如果我们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喝水,天不会亮,我永远也舍不得放开我的肩膀,放你离开我的怀里!我愿意像此时这样抱着你,直到月亮,星星不会出现在夜晚,直到太阳,彩虹不会出现在白昼!你也是吗?我的公主!” “嗯!”明月拼命点头,说:“瑜亮,你再抱紧我一点儿,我都快被你感动得要昏倒了!在这个世界,除了眼前的你,没有人让我这么感动过!我好希望此刻,能够像苍穹,像大地,像山河一样永恒!” 瑜亮再度将明月搂紧了一点儿。这个夜晚,对于他们来说,过得可真快呀!直到天上的月亮笑弯了腰,水中的月亮跳累了脚,明月、瑜亮这对情深似海的恋人,谁也不愿放开自己,放开彼你,一直相拥着…… 江家华的驸马之梦被打碎了。他对江炎恨之入骨,认为破碎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江炎。毫无悔过之心的江家华,这天,冲进了江炎的房里。 江炎见江家华来者不善,颇感害怕。向他说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和你已经毫无关系了!公主他们原谅了你,我不能!你快走吧,我永远不想再见你!” 江家华目露凶光,凝视着江炎: “今天我来这里,本无恶意!只是念 11 瑜亮因为要在母亲坟前守孝半年,而明月身为公主,在民间也不宜久留,便在王福的护送下,和小莲回宫去了。临行之时,瑜亮将他们一直送到杭州城外,方才洒泪而别,相约半年后,汴梁再会。 明月回宫后,十分思念心上人。心上人也再思念着她。 一连三个月过去。 这天,听说宋军打败契丹人,凯旋回来。东京百姓得知这一消息,无不欢呼高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如同过年一般,迎接皇帝亲率的军队得胜回京。 朝中所有的文臣,在宰相赵普,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们在西宫娘娘的带领下,列成两队,在景龙门外,恭候太宗皇帝御驾。 光义并不乘龙撵,而是骑着一匹泛着金光的黄骠马。马鞍桥上,他顶盔挂甲,腰佩宝剑,手持缰绳马鞭,随着长长的禁卫军队伍,前后簇拥之下,得意昂然,向景龙门走来。 紧贴着光义身后,有一位身材魁梧,仪表非凡的年轻将军。那将军胯下一匹白马驹,腰上挂剑,身披盔甲,左手持缰,右手持鞭,面带微笑,神情自若,很是引人目光。 光义大队人马驰到景龙门外,门前早已跪满一地,山呼万岁。 当天晚上,光义在宫中设宴。武将文臣、后宫妃嫔、皇子皇女们齐聚后苑。正殿上,光义端坐在雕龙石墩之中。 宴席间,众人连向光义敬酒。酒过三巡,光义朗声说: “众卿!所有后宫妃嫔!皇子、皇女们!大家先静一静!朕有话要说!你们有所不知,朕今晚能够坐在这儿跟你们把酒庆祝,亏了一位英雄!” 众人都为之一惊,顿时鸦雀无声。 只听光义继续说道: “朕一次中了敌人诡计,陷入危难,险些丧命关外!幸得一位将军拼死护驾,才得脱险!这位将军已被朕留为内待!将军何在?” 座中一人连忙起身,走出席位,向光义拜倒在地,答说: “微臣东方瑜洪在此!” 光义用手指着年轻将军,向众人说: “朕说得就是这位东方将军!”接着饮了一杯酒,笑了笑:“朕今天封将军为禁卫司,掌管御林军!将军满意否?” 瑜洪叩头,谢主隆恩。 光义挥挥龙袍上的袖子,笑着说: “嗯!将军请回座吧!” 瑜洪谢过皇帝,起身回座。刚走了一步,只听光义又说: “将军等等!” 瑜洪又回过身来。 “皇上?” “这样吧!朕觉得对你的奖赏还不够,还想赏将军一件珍奇宝物!今晚,朕的公主们都在这里,将军即选一位,朕封你做驸马!” 这下,不光光瑜洪一个人被震住,在座的众人无不被震撼。 瑜洪真是如同做梦,大喜过望。他连忙跪倒,稽首说: “微臣承蒙皇上垂挂,现能有如此殊荣,已经超出臣所应得,臣十分知足!怎还敢觊觎驸马的位子呢!”他虽没想到光义会对他如此重赏,但他似乎“受宠不惊”的样子。 瑜洪此时的表现,也惹得众公主暗暗钦佩。 光义微沉了脸,说: “驸马也是由人来做的吗?难道朕的公主里面,找不出将军所喜欢的吗?” “微臣不敢!各位公主都是金枝玉叶,人中之凤,臣怕配不上!既然皇上如此器重,臣就……”瑜洪虽不曾见过明月,但明月倾城容貌,早已传出京城!瑜洪素闻明月芳名,倾慕已久:“微臣早闻各位公主个个貌美,智慧,能歌善舞,都是世间难得的佳人才女!只恐怕在天宫都难以看到!微臣刚才抬头看天,满天里都是星辰,却不见那‘明月’公主!” 明月和诸位公主坐在一端,她听得清清楚楚。当听瑜洪说到“明月”二字时候,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 很多人把目光转向了明月,明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 只听光义哈哈大笑,把目光也投向明月。明月慌忙摇头示意,让他拒绝这位禁卫司的要求。然而,光义哪儿晓得明月早已心有所属?只道她害羞而已。光义笑着说瑜洪: “将军与朕兜了半天圈子,原来是在说朕的宝贝女儿明月呀!好啊!既然你愿意,朕当然高兴……” “等等!”明月走了出来,说:“父皇!儿臣不能答应!” “你不答应?”光义说:“怎么?将军乃英雄豪杰,勇武了得你看不上吗?父皇觉得他人不错呀!父皇要是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明月!不信你去问问若瑶她们,她们一定乐意嫁给这位救过父皇的大英雄!” “父皇!”明月忙说:“孩儿不去问,孩儿不能答应就是了!” “为什么不能答应呢?”光义很是奇怪。 明月瞟了光义一眼,向瑜洪说: “禁卫司大人!在众公主里面,她们每一位,都比明月漂亮,能歌善舞!你还是另选一位吧!实在抱歉……明月想先回了!”向光义一礼,说:“父皇!要是没别的事的话,儿臣先回清平宫了!” 不及光义瑜洪说话, 明月已匆匆离去。 明月和小莲回到清平宫,小莲也为今晚后苑之事感到震惊。她没想到,明月公主的名字,是那么出名。她嘻嘻一笑,向身边的明月说: “公主是美丽与智慧的化身!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戍边将士都钦慕已久!不过,那位将军还少说了公主一样,那就是善良!这世间能将这三者兼于一身的,怕除了公主之外,没有别人了吧?至少,我夏盈莲没有见过!” “小莲!”明月微红着双颊:“你不知道,其实都是人们像你一样把我说得那么好,而真正的明月差远了,哪有那么好啊?” 小莲俏皮的一笑: “那人家为什么不说别的公主啊?而就夸明月公主呢?别人可能是道听途说,但也得有像我们这亲眼目睹的人,因为敬佩把心里的实话说出来呀!” 明月含羞,浅浅一笑: “尽都是你们瞎说,我哪有那么漂亮啊?今天,差点把我给害惨了!” 小莲抿着嘴笑了一会儿,说: “这可怪不得我一人,你可得让所有人不夸你,才不会把你害惨!” 明月轻叹了一声,柔声说道: “说实在的,今晚确实有点让那位将军难堪了,心里还真有点愧疚!若是有空,哪天和他解释解释!我可不是有意的呀!” “这个我清楚!”小莲点头说。 明月含羞一笑,又想起了身在杭州的瑜亮。 “ 你不在这里,我度日如年 短暂的分离,我万般想念 茶无味,夜无眠 相思苦连连,相思苦连连 世界万物也没有意义 五彩缤纷都不在眼底 约定今生不分离,是苦是甜不分离 说好了要在一起,快乐悲伤在一起 我的脑海, 我的心里 珍藏着你的点点滴滴 我的世界,我的一切 因为有你才变得美丽……” 清夜相思苦。 明月、小莲似乎没有想过,这后苑之事,是否就此结束了? 翌日清晨,明月刚刚起床,梳洗完毕。只听院子里一个太监的声音喊: “皇上驾到!” 明月领着小莲等人一同到大厅里迎驾,见光义踏步进内,所有人一齐跪倒。 “父皇……皇上……” 光义瞟了一眼明月,坐入一张椅子里。朗声说: “你们都退下去吧!明月!过来,父皇有话问你!”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明月来到光义身旁,在茶几上端上一杯刚才宫女们准备的早茶,递到光义的手里。说: “父皇这些日子以来在关外骑马打仗,太辛苦了!昨晚,听您说起一次危险的遭遇,儿臣更是为您害怕担心!女儿很是感激救父皇脱险的那位将军!很可惜,女儿不能答应嫁给那位将军,在这里请父皇原谅女儿明月的不孝!” 光义放下手中的茶杯,很不高兴地说: “你为什么不能嫁给他,你说说你的理由?你可知道,昨晚你害得父皇很是难为情,下不了台你知道吗?幸好父皇佯装喝醉,才卖傻挽回一点儿面子!父皇很想封他做驸马,也把话说出去了!而且当着文武百官那么多人的面,君无戏言!父皇答应臣子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得办到呀!否则,父皇的龙椅怕不好坐稳当吧?人家既然喜欢你,又当众说了出来!你干吗要推拒呢?你跟父皇说说!” 明月被光义这么一顿嗔怪,心中很是歉意。 “儿臣……” 她话到了嘴边儿上,又觉得难为情,竟然没说出来。 “明月,”光义着急:“你这么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你到底不喜欢他哪儿?说出来哪儿不妥,父皇若觉得有道理,就不要你嫁给他了!” 明月喃喃说道: “父皇!其实,儿臣……儿臣已经心有所属了!” 光义一怔,似乎是自己听错了一样,问: “你说什么来着?” “儿臣已有了心中的人了!”明月双颊绯红,低着头害羞说道。 光义张大了眼睛,惊奇地问: “你说……你快告诉父皇,这个人,他是谁呀?” “父皇!”明月轻声说:“他就是你最欣赏的画师东方瑜亮!” 光义大吃一惊,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这也许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他为什么听了明月刚才的回答,会大吃一惊?咱们暂且不说。先表眼下情形。 “不可能!”光义神思恍惚,连连摇头:“不可能……你怎么会喜欢他?瑜亮……”盯着明月:“他也一样是喜欢你的吗?” 明月被光义此刻的表情和语气吓坏了!连忙点头,说: “是的!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我们早就准备告诉父皇了,可是还没来得及!父皇,你怎么了?你不同意吗?” “不能……”光义不停地摇着头,说:“绝对不可以!你们怎么会……喜欢了呢?有没有……多长时间了?” 明月紧张地回答: “很……久了!” 光义扶着椅子站起身来,双目通红: “都是父皇没有想到啊!” 明月伸出纤手握父皇的手腕,痛苦地问: “父皇!我和瑜亮为什么不可以?你刚才在说什么,女儿怎么听不懂呀?” “明月!你就别问了,你们不能在一起的!你还是考虑一下瑜亮的哥哥东方瑜洪吧!”说完,摆首而去。 “瑜亮的哥哥东方瑜洪?”明月呆若木鸡般地立在原地,脑袋如同放进了火药,就要被炸开一样的难受。 明月没有想到光义会这般拒绝她和瑜亮走到一起。她想,这可能就是瑜亮的哥哥瑜洪的原因。于是,她让小莲把瑜洪找来。 明月和瑜洪约好在五凤楼会面,明月先已在此等候。不一会儿,小莲领着瑜洪远远地走来。 来到明月近前,瑜洪拜倒在地上,说: “臣东方瑜洪拜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臣下昨晚有冒犯之处,求公主恕罪!” 明月说: “将军请起来吧!” 瑜洪起身,立于一旁。他昨晚虽于明月逢了一次面,可不比今天看得清楚。他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悄悄打量着明月。只见她如出水芙蓉,如天女下凡一般的貌美,真不晓得是如何生在这人间,显现在自己的眼前的?他看着明月,暗叹说: “太美了,美极了!果真是这世间第一美女,名不虚传哪!” 他正在这儿暗自叹赏,明月已开樱口,说: “将军果真是瑜亮的哥哥?” 瑜洪怔了怔,点头说: “东方瑜亮正是臣的弟弟!莫非公主认识?” 明月看了看瑜洪,说: “不但认识,而且我已与他定下终身!” 瑜洪甚感震惊。怪不得她不答应自己的求婚,但让他不解的是,怎么每一次都是弟弟比自己幸运?这一次,这么大一件子好事,又让他给占了!他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心中不禁一阵酸楚,怨恨自己的这条命,天生没有弟弟的命好。他虽是心中这样痛苦地想着,脸上仍强颜欢笑: “都怪臣冒失莽撞,没弄清其中曲直,才会在昨晚宴会上胡言乱语!请公主恕罪!既然公主今天与臣把事说了,臣自当祝福你们!这是我们东方家的莫大荣耀!臣在此谢过公主殿下!” 明月见瑜洪又请过,又拜谢的,心里反倒为昨晚之事歉疚起来。她惭愧地欠了欠身,矜持一笑。说: “将军无过,也不必谢我!倒是昨晚,让将军难堪了,实在是明月的不是,在这里向将军陪过!” 瑜洪一下子没料到,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张皇失措: “微臣不敢!” 明月换了话题,说: “你可曾知道你母亲去逝的事情?” 瑜洪大震: “臣的母亲去逝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臣的家中从来没有写信告诉过臣,母亲生病的消息?臣的母亲还很年轻,怎么就能去逝了呢?” 明月将自己所了解的,一一都告诉了瑜洪,并劝他回家看看。 瑜洪听了明月一番讲述,不禁潸然泪下,思念起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但他此时却并没有要回去念头。他认为,母亲既然已经去逝了,回了杭州也只能在她的灵前烧香,见到她的坟土。倒还不如当自己今天没听见明月这一说,让母亲一直活在自己的心中,这样倒好一些。只是关于宁叶之事,瑜洪并不重视。他虽和宁叶有过几面之缘,但在他心中,那早已成了过去!瑜洪认为,自己并没有和她拜堂,更没入洞房。再过上一段时间不回去,人家自会另行改嫁。 瑜洪继续往下想着,要知道自己是个有志向的人,皇上现在刚刚给了自己一个禁卫司的头衔,又要封自己为驸马,趁此时,不好好地干,怎么能行呢? 明月又把她父皇可能因为瑜洪,而阻止瑜亮和她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瑜洪。瑜洪答应,要在光义面前帮忙明月,双方这才就此辞去。 离开五凤楼,瑜洪便去见光义。 在御书房内,见到了光义。瑜洪说: “臣已得知公主与臣之弟东方瑜亮的事!昨晚,是臣不了解情况,才有那番不情之请!今日已知,臣恳请皇上答应公主和瑜亮吧!” 光义手扶着书案坐在椅子里,说: “这事情啊……跟你扯不上关系!他们两个就算没有你,也不能在一起!” 瑜洪甚为不解,只是不敢再追问下去,只是一副丈二金刚的样子,立在书案前面。 光义见他这般状态,便说: “好了!明月不能怨你,瑜亮也不能怨你,朕更不会怪你!” “瑜亮怎么能配上明月公主?皇上定然不会答应!”瑜洪依然不知隐情,心中只道是光义嫌自己的弟弟瑜亮,认为他配不上明月。他暗忖,如此一来,自己不是又有戏了吗?他这样想着,脸上不由露出了喜容。” 他又想起了刚才五凤楼,那明月楚楚动人的倩影,悦耳动听的声音,靓丽如花的芳容!不由心荡神摇,忘乎所以了。 其实,光义不能接受明月和瑜亮相爱的这件事,和瑜洪确实没有多大关系。 光义自从早上打明月那儿回来,就一直回忆着一桩让他永远难以忘却的往事!那是在二十年以前了…… 那时,光义还只是禁军供奉官,就连太祖皇帝也只是柴荣身边的一个禁军都点检。 有一天,光义正在家中午睡,有个仆人来告诉他说,有位二十来岁左右的女子要见他。 光义好生奇怪,便让仆人将那女子请进家来。 待那仆人退去之后,光义抬眼去看那女子,不由心中一惊,更是一喜。原来,眼前立着的这位女子,是光义分别快十年的朋友,青梅竹马的儿时伙伴,她叫郑孜。 十年前,他们都是天真烂漫的孩童。如今,眼前的对方都已是这世间的俊男美女。 看着彼此分别以久的儿时朋友,彼此都感触很深。千言万语,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久别十年,现已丰韵十足的郑孜,光义一时激动自己的感情,竟把她搂在了怀里。当光义紧紧抱住年轻妩媚的郑孜时,被她那香润玉温的身体给软化了。 然而,郑孜已是个有夫之人,虽和光义一样的心情激动,却知道如何控制自己内心的感情和冲动。慌忙将光义用力推开,满脸绯红地说: “赵大人请自重!这已不是十年以前了!郑孜已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光义被这一推,回过神来,好不尴尬地说: “对不起……十年不见,想不到你已经结了婚,还有了孩子!我还是孤身一人!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儿的?你来找我,莫非有事?” 当他把这话说完,看到眼前的儿时同伴,眼睛里已充满了泪水。她一个不小心,泪已如泉涌一般,滚落于她那白里透红的粉颊,紧接着就是凄凄切切的哭诉声,说: “两年前,我嫁给了一个读书人,他叫东方子枫!没到一年,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日子过得倒也挺顺当的!想不到半年前,官府突然之间跑到我们家里抓人,将我家官人抓了去!幸好当时,我带着尚未满岁的孩子,回了我的娘家,才没和子枫被一起抓走!” 她抬腕上的衣袖拭了拭那粉颊上的清泪。继续说: “我得知这一消息,千方百计托人打听,才晓得官人是因为有人揭举他写诗讽刺朝中的一位大臣,才被抓进刑部大牢的!我当时,心里难过得不得了,我害怕他会被杀头,害怕自己的孩子失去父亲!我四处借债,求人搭救我家官人!可是,如今事隔半年,他依然不得出来!孩子又生了病,叫我怎么办呢?” 说着,她又拭了拭玉颊上的水晶般的泪珠。光义看着这位儿时的朋友伤心不已,泪流不绝,听着她凄然地诉说,不禁同情她的遭遇。让她坐下,柔声说: “于是,你就来找我,想让我来帮你,解救你那相公?” 郑孜泪潸潸地点了点头。 “求大人看在郑孜与你曾时多年幼时朋友的分上,救救我家官人!郑孜日后,定当报答!” 赵光义自长大以来,一直在朝廷为名利滚打,很少有时间和女子面对面交谈,像郑孜这样比较出色的年轻女子,更是他难得一见的。此刻他看着眼前的这位美丽少妇,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对女人前所未有的冲动! 忽然,光义看到一颗剔透的泪珠,从郑孜海也似深的双眸滚向了她的粉面,继续落向她那丰满的,起伏不停的胸部。光义忍不住心荡神摇,竟忘了还要回人家的话。他脸上正是烫得火热,一把握住了郑孜的玉手,那柔软白嫩的温手,让光义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那团欲火,起身,将郑孜抱起,托在怀中。 然而郑孜却出乎光义意外的,并没有给予多大的反抗。这让光义更加肆无忌惮了。他胆大之余,抱着这位平生让他第一次如此冲动的女人,进了内屋,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 很快,子枫被救出来了。自子枫被放出来以后,郑孜再也没有去找过光义。因为,她怕子枫知道这件事。 光义却很想再见着郑孜,暗下里时常打听她的情况。没多久,光义知道郑孜怀孕了,他大为震惊!因为,他知道这孩子很可能就是他的。 数月过后,郑孜果然产下一名男婴。光义很想见一见这孩子和他母亲。郑孜只是始终不要见,她想永远忘掉这件事。 光义在做开封尹的时候,曾多次想见一见郑孜所生的那个孩子。郑孜都故意避开,不让见面。 十四年过去了。光义成了皇上。他依旧挂念着那桩往事,挂念着那个孩子。于是暗中给郑孜写信。信上说: “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我的骨肉,我不会把它告诉你丈夫,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想见一见那孩子,听说他画画得不错,我以国君召见才子的名义!……” 郑孜读完了这封密信之后,暗暗流泪。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念念不忘这孩子!他现在已是天子之身,他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呢?就答应了他吧!孩子毕竟是他的儿子。 光义终于见着了那孩子。他已是十四岁了,生得聪明可爱。他为光义画了一幅“万寿无疆”的丹青。光义见他丹青很是了得,更加喜欢这孩子,便把他留在了宫里,与他的皇子们一同读书。他就是东方瑜亮。 在郑孜的一生中,只因这件事折磨了她二十年。最终,也是因为这件事,使她害了病!年纪轻轻的郑孜,就匆匆地离开了人世。 在瑜亮进宫不久,郑孜终于把真相告诉了赵光义。信中一段: “……我不希望他能得到你给的什么名分!当然,他也不可能会得到,这是他的命!我希望这件事永远不要有别人知道,包括瑜亮自己!我不希望他知道,他是你的儿子!我只要你能好好待他,就够了……” 光义当然没有异议,就答应了郑孜,一定会好好善待瑜亮。 这就是光义听了明月说她与瑜亮相爱的事之后,为何惊震苦恼的原因。 明月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要和瑜亮分开的这个打击。因为,她爱瑜亮,已经爱得如痴如醉!问世间,谁能想愿意离开自己最心爱的人呢? 几日以来,明月如坐愁城,精神恍惚。几次三番来求光义,成全他们。 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愁肠百结,光义自己也好生难过,心痛不已。 这一天,明月又来哀求光义。光义万般无奈之下,叹声说道: “看来,父皇只有把真相告诉你了!不过,孩子!你得答应父皇,别将这事情说出去,也不可告诉瑜亮!能答应父皇吗?” 明月先是一怔,遂又点头。 光义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明月听了光义的述说,一双迷茫的瞳子像泉眼一样地流着泪水。她咬着唇,连连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这肯定都是父皇……你为了阻止我和瑜亮在一起,要我嫁给瑜洪编让出来骗我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明月!你冷静一点儿!事实就是如此,我不骗你!瑜亮他就是你的亲哥哥!” 明月昏了过去。她醒来时,发现躺在床上。 相爱的人忽然之间变成了异母的哥哥!这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异想不到的晴天霹雳,让明月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够承受得了呢? 苍天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不!不是跟她,是跟他们,明月和瑜亮,这双同父异母的兄妹。 这场玩笑带来的结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伤心欲绝的明月,想着想着,又昏了过去。再度醒来,屋内已是烛火通明。小莲、御医和几个宫女立在明白的床边,待她醒来,小莲高兴地咸: “公主醒了!皇上……公主醒了!” 明月在余光中,见光义从外厅匆匆进来。光义抓起明月的一只手,看着面色发白的明月,柔声说: “月儿!乖女儿!宝贝女儿!你醒了?都是父皇不好!父皇对不住你,月儿,你能原谅父皇吗?” 明月看也不看光义一眼,只是呆呆地望着头上的房顶,眼里闪烁着无尽的愁苦,凄凉,还有悲痛。就这样,她的眼睛,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是这样张着。 任凭光义在一旁摇撼了半天,她还是始终如一。光义长吁短叹,令两位御医在 12 清平宫里,小莲听了明月的伤心叙说之后,不禁也泪流满面。 小莲安慰明月,说: “公主!你虽失去了一个爱人,但他并不是永远离开了你!又让你多了一个知你懂你的好哥哥!小莲知道,哥哥虽比不上爱人,但现实没有办法可以将这一切改变!其实,哥哥也是一生中很重要的人哪!公主……” “好!说得对!”光义未要太监通报,大踏步走了进来:“明月!父皇知道你失去了一个相爱的人,很痛苦!但你又多了一个非常了解你,疼你的哥哥呀!你也就想开点,算是扯平了吧!别再伤心流泪了。弄得你父皇啊,老是觉得心里头很对不住你们哪!父皇这些日子以来,心里头总是自责、不安,十分难受啊!乖女儿,你就饶过了你的父皇吧!给父皇留上几天清平的日子,别再让父皇为你们的事儿去愁苦了!行吗?” 明月又是一阵心酸无比,泪如雨下。光义把她搂在怀中,拍着她的肩背,叹说: “好了!把过去忘掉吧!老是不开心,怎么能行呢?父皇知道,这件事给你带来的痛苦很大,你很是伤心!可这也都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你也应该稍好一些了!要是这样下去,哭坏了身子,父皇可心疼!还有,你要是把眼睛哭丑了,瑜洪应该不会喜欢吧?” 明月正倚在父皇的怀里,寻得一点安慰,忽听父皇这么一说,不由倒退了两步,离开他的怀里。她杏眸圆睁: “儿臣今生无缘与瑜亮结发,就此终身不嫁,孤独终老!” 光义怔了怔,笑嗔说: “傻孩子!那怎么行呢?一个人怎么能过一辈子啊?你也太不懂事了!” “不!”明月娥眉紧颦:“儿臣就算是去出家,也不要嫁给别人!求父皇允许!” 光义一听明月此时以有出家的念头,心里也有些害怕,暂时就未敢再逼她。 “唉!看来,你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再冷静冷静才行!父皇还有事,也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快点忘掉昨天,恢复笑容,迎接明天,明天一定比昨天更好!”光义说完,转向小莲:“关于瑜亮的事,既然你知道了,就把它烂在自己的腹中!明白吗?” 小莲连连点头,未敢说话。光义离开了清平宫。 一个月后,光义摆驾重来。明月矢志不移。光义不禁大怒: “上回,父皇只以为你尚在极端苦闷之中,说话不是当真!想不到,你还真就跟父皇当真了!好!父皇今天也跟你说真的,你嫁瑜洪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这还就由着你了呢!” 明月跪在父皇的脚下,扯着他的衣角,哀求说: “求父皇别再逼儿臣了!儿臣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求求父皇!求求父皇……” “明月!”光义拉开明月的手,声色俱厉:“你说父皇在逼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皇给你挑了个好人家,让你嫁人!你反倒来说父皇害你!这是何道理?你和瑜亮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别说是父皇不能答应你们,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允许这样的事!你们自己又能答应自己吗?那只会遭到上天的惩罚,世人的谩骂耻笑!”咽了口唾沫:“父皇说的恐怕还算是轻的了!” 明月怔怔地听着,娇身瑟瑟地发抖。 明月最终难逃嫁给瑜洪的命运。 光义决定将明月许嫁给瑜洪的事,迅速在京城传开。 瑜洪自得知这一莫大喜迅,再加上光义在京城为他兴建了一座附马府,高兴得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这还没结婚呢!若是结了婚,成天看着明月这位美丽动人的娇妻,也不知道,他还要不要连饭也不吃了。 这一天,光义传明月和瑜洪谈话。 五凤楼,光义坐在一张椅子里,面对着瑜洪和明月笑语: “父皇让几位大臣给你们照看了黄历,九月初八那天,是个黄道吉日!把你们的婚期呢,定了下来!你们觉得就在这个月的初八那天,好不好啊?” 瑜洪乐不可支,忙拜倒谢恩: “微臣谢皇上!皇上对臣的恩遇,臣没齿难忘!就算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今生必定也报答不尽!臣此生定当好好对待公主,不让她受到半点委曲,请皇上放心吧!” 明月却难过得快要死掉。她紧蹙着娥眉,张着樱口,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父皇……” 光义立刻伸出左手,向她一摆,制止了明月 ,他知道明月想说什么。他看了看明月,向瑜洪朗声说: “从今以后,你该改口叫父皇了!父皇相信你刚才说的话!好好对待明月,你的妻子!” 瑜洪又磕头,喊了声: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义哈哈大笑,正准备让瑜洪立身,明月却噗嗵跪地。 “父皇!儿臣不能嫁给瑜洪!他已有了妻子,明月知道,她叫展宁叶!” 瑜洪一怔。光义更是惊愕,鼓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瑜洪!这是真的吗?” 瑜洪如实把他从明月那儿得知母亲病逝,去逝之前,他父亲怕他母亲在生前留有遗憾,为他安排的一桩婚事和他在关外未得知此一事情,没有回家,父亲便让弟弟瑜亮代他与展宁叶拜堂的一些情况,跟光义述说了一遍。 光义听了以后,先是为了郑孜的死,暗暗伤心。又听瑜洪续说: “臣之前所以没向皇上谈及此事,并非有意欺君!微臣也是前些日子才听公主谈起的!在那之前,臣对于那些事,毫不知情!请皇上恕罪!” 光听完了由尾,暗忖了半晌,点头说: “这样说来,瑜洪并未成那展宁叶的丈夫!她和瑜亮既已拜了堂,好!父皇就下旨让他们成真的好了!这岂不是两全齐美的好事吗?” 明月含泪摇头。 光义不待明月说个“不”字,站起身来: “你们起来吧!各自回去准备准备,再过几天,可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啦!哈哈哈!”伴着笑声,扬长而去。 瑜洪起身将光义送出。走在光义的背后,瑜洪心中的喜悦,确实无法形容。 明月柔肠寸断,心如刀割!她想到自己被迫要嫁人,已是十分痛苦。现在,又听到了瑜亮也要娶了别人,心中的苦闷,岂能不到了极点!怫郁至极的明月,竟不晓得光义和瑜洪都已走出了五凤楼。她还一个人呆呆地跪在那儿,许久,许久…… 转眼间,郑孜已经去逝半年多了。 瑜亮为亡母守孝期满,告别父亲,还有宁叶,带着王福由杭州向汴梁走来。 一路深秋,美不胜收。 瑜亮一路上都在想着那分别已有半年多的红粉知己,明月公主。一路在心里想着,在心里甜着。 这天傍晚,他主仆二人策马到了汴梁城外不远的一个地方。二人心中都是颇为欣慰,尤其瑜亮,眼看就要见着明月了,马上就可以和她说情话,唱情歌了,心里简直乐不可支。向着身旁的王福笑喊: “这里道路宽广,前面景色怡人,我们赛一赛马,看谁先到那段景色最迷人的地方!怎么样啊?” 王福骑在马上,笑着回答: “好啊!” 二人都一抖辔头,一扬马鞭,策骑飞驰。 一红一黑两匹马儿驮着瑜亮、王福主仆二人,不一会儿,驰近了一片枫林。 深秋的枫香,叶红似火。微风掠过,几片掌也似的红叶如同“红雪”一般,轻轻柔柔地从天空中洒落下来。 瑜亮一马当先,来到了林外,将马放慢了脚步,王福的马也跟着慢了下来。 这时,有两片火也似红的枫香叶子,缓缓地飘了过来。它们在瑜亮的头顶上方,来回地盘旋着,悠悠荡荡,如同一双调皮的燕子,翩翩起舞,盈盈缠绕,徘徊了好一阵子。瑜亮伸出手来,掌心向上展开,只见一片红叶,乖巧地落入他的手心。另一片再荡了几下,飘落在地。 瑜亮和王福并马齐驱,迈入了两旁长满枫香树的羊肠小道。那蜿蜒的道上已生满了厚厚的红叶,天空里,仍还有叶子在不断地下垂…… 他们宛然置身于红色海洋之中。他们胯下的两匹马儿,宛如两叶轻舟,托着他们在这天堂一般的世界里,向前“漂泊”。 瑜亮、王福对眼前的景象叹为观止。他们下马看“花”,漫步其中。 一阵秋风袭地卷来,林中,路上落叶纷飞,仿佛天女散花。瑜亮他们忽然之间,竟已忘了自己,是否还是在人间…… “红叶片片,缠缠绵绵 枝枝如柳,轻轻柔柔 胜星颗颗,浮浮沉沉 点点似雨,飘飘洒洒 落花瓣瓣,纷纷扬扬 朵朵红云,悠悠荡荡 花一般娇娆怡人 像是仙女化成的红颜 悄悄地降临在我的眼前 火一般激情绚烂 犹如天使变作的红粉 缓缓地诞生在我的身边 看那满乾坤红如烟火 看那天连地艳似花朵 这次第,怎一个美字了得 听那林子里轻风又吹 听那古道上落叶纷飞 人间苏杭,怕也羞得把美名儿辞退!” 好一处枫林与古道。 天黑之前,瑜亮、王福一路风尘仆仆地进了汴梁城。 他们直奔翰林院,来到瑜亮的住处。 当夜无事,瑜亮开开心心,舒舒服服地在自己的房间,饱歇了一晚。直到次日天明,瑜亮方才要去清平宫,去见明月。 他刚准备出门,听王福从门外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大呼小叫: “不好了……不好了!二公子……我的妈呀!怎么……会这样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瑜亮笑着问王福: “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出了什么事了吗?干嘛这么慌慌张张,说话这么没头没脑的?” 王福不断地喘着粗气,激动得嘴里老是结结巴巴的。他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 “二公子……公主……大公子……” 瑜亮一怔。盯着王福: “你说什么‘公主’?什么‘大公子’?你先别急,慢点儿说!来!坐下,坐下来慢慢说,王福!” 王福坐入了一张椅子内,这才上气接了下气地说: “我刚刚听到大街上有锣鼓的响声,像是很热闹的样子,我就跑出去看了!果……真,外面街口有一群穿红挂彩的宫里人,他们敲着锣鼓,举着一块大大的告示牌,在大街上边走边敲边喊!还有好多老百姓在跟着看热闹!我就挤了过去!哎哟……我的妈呀!”他大大地咽了一口唾味。 瑜亮哼笑了两声,问: “嗳!你干吗呀?说下去呀?怎么了?那牌子上写得是什么呀?” 王福满脸惊愕非常,他看着瑜亮的眼睛,张大嘴巴,颤声说: “那牌上……那牌上……” 瑜亮不厌其烦地笑着说: “你慢点,别着急!说清楚一点儿!” 王福点了点脑袋,“哦”了一声。说: “二公子,你得有心理准备呀?” “你就说吧!” “那牌子上写,大公子与明月公主……要于这个月的二十八那天,结……婚了!” “王福!”瑜亮笑骂:“你一大清早儿的,是不是没睡醒啊?胡说八道的!这怎么可能呢?你吓唬我,逗我玩呢?好了!我不听你在这儿瞎说了,我还有事,去见皇上去了!顺便去看看明月!你要是昨晚没睡好的话,就在家里好好再睡一觉得了!反正,我也不用你跟着!” 瑜亮全然不顾王福的话是真,他说完,大步流星地向外就走。 王福急忙从椅子里跳起,将他拉住。说: “二公子!你……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呀!” 瑜亮一推腕上王福的双手,说: “我心里准备什么呀?好了,我走了!一大早上的,真是莫名其妙!” 瑜亮说完,拂袖而去。 他一路走着,不得不去想刚才王福说的话,不禁有些儿心神恍惚。他心中暗忖,王福他不像是在胡扯吧?如果他说的不是假话,就一定是胡话,是梦话!哦!他一定是吃错了什么药了!这怎么可能呢?大哥他远在边土,连母亲去逝,他都没有回来!他怎么可能会在京城?会要和明月……对!明月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嫁给大哥呢?她是爱我的!而且,她也知道,大哥已经有了妻子了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瑜亮如此这般地想着,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清平宫外。 明月得知瑜亮在院外,先是一喜,飞步向外就冲,如同流星赶月,到了厅口,转而又忧,停止了向外的脚步。她双手扶着门边,泪如泉涌地哭了起来。 她远远地看着院门,院门外,瑜亮立在那儿。明月海也似深的双眸,此时更加浪涛汹涌了。她无奈地摇着头,任凭自己那酸楚的眼泪,在粉颊上流淌个不休。 瑜亮在门外等了许久,只见小莲从内走了出来。“好久不见,小莲!公主呢?她还好吗?” 小莲红了眼睛,说: “东方大人好久不见!一路还好吧?公主她……” “我都好!多谢小莲关心!只是我想见见公主……”他忽然发现小莲的睫毛上凝结了一滴眼泪:“小莲!你这是怎么啦?是谁欺负你了吗?” 小莲连连摇头。 “公主?”瑜亮惊问:“是公主她出事了吗?是不是生病了?快带我去看看吧!我好想见她!她生的是什么病?重还是不重?有没有传御医?皇上他知道吗?” 小莲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泪水在她的睫毛上不停地闪动着。 这可急坏了瑜亮,他想绕开小莲,自己进去。小莲连忙伸开双臂,挡在门口。 “小莲!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瑜亮有些不耐烦地问。 但见小莲眼中的泪水,已经哗啦地滚落下来。让瑜亮立刻回想起刚才王福跟他所说的话,不由“啊”的一声大叫。只吓坏了小莲。 “小……莲!公主……真的和我大哥要……结婚了吗?这是真的?这……”瑜亮张大了眸子,张大了嘴巴:“小莲,你快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小莲泪潸潸地点了点头。 瑜亮呆住了,半晌无言。他这才相信王福早上跟他说的不是梦话,不是假话,都是真的。半晌过后,他才缓缓地说: “小莲!你带我去见一见公主吧?我要问她几个问题,问她几个我此刻万分不解的问题!” 小莲拭着脸上的泪水,柔声说: “可是公主……她此刻不愿见东方大人!大人还是先回去等等吧!这件事情很复杂!小莲又不能说!但是,它不是公主的错,也不是禁卫司大人的错,也不是东方大人你的错!” “谁是禁卫司大人?”瑜亮问。 “就是东方大人的哥哥!” “他不是在塞外打仗的吗?怎么会……在宫里,当起了皇上的禁卫司了呢?” 小莲顿了顿,说: “听说,半年前,皇上在关外打仗的时候,东方大人哥哥救了皇上一命!就……” 瑜亮点头说: “我明白了,小莲!我全明白了!皇上就把明月嫁给我大哥,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是不是?明月也就答应了,是不是?” 小莲摇头,为难地说: “事情不像你现在想象的这么简单!你先别这么想!反正……究竟……你也别怨公主,也别怨皇上,也别怨大人哥哥!”说着,从衣袖里抽出一张信笺,递向瑜亮,说:“这是公主给大人的!公主这些日子以来,不知吃了多少苦!茶不思,饭不想的,已经容颜憔悴,消瘦得面若黄花一般!唉!” 瑜亮接过那张信笺。看着小莲: “那她为什么不愿见我呢?有什么事不能跟我当面说,而要用纸来说?这纸上写得是什么?” 说着,他打开信笺,纸上简简单单地写着: “瑜亮,对不起!明月今生怕是无缘与你结为夫妻了!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而是天的错!求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好吗?珍重自己!你永远的好妹妹,明月!” 瑜亮看完了明月给他写的这封不可思议的诀别信,黯然神伤。他不知道明月信上所写的“是天的错”,是什么意思,他想进去问问明月,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封让他很大惑不解的怪信。可是,他托小莲两次去求明月,明月始终不肯与他相见。他只好无可奈何地走了。 瑜亮负着一颗沉重的心,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地往回来的路上走着。他漫不经心地一抬头,见瑜洪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正朝自己看来。瑜亮立刻停了脚步。 彼此照面,兄弟俩四道目光迅速交织在一起。很长时间,他们一动未动,一语不发,怔怔地看着对方。在这莫大的空间里,气氛却显得十分紧张…… 瑜亮的泪水沾湿了他的睫毛,从眼睛里缓缓掉落下来。 他走到瑜洪身旁,仔细看着那分别多年不见的哥哥。颤声说: “大哥!娘……去逝了!大哥!你知道吗?她临终之前,非常想看到你!给你去了不止一封信!可惜,她老人家左等不到你,右还等不到你,你为什么不回来?她临终时的样子,有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沮丧,多么的凄然,你没有看见!我却看见了,而且永远也忘不掉!” 瑜洪把头抬得高高,因为,他的眼泪也在眼圈里打着转。虽是抬起了头,可还是不免有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别说我没有收到你的消息,就算收到信,以当时的情况,我也回不了!瑜亮,你没有看见,那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是多么的惨不忍睹、惨绝人寰!我看见了!而且,也永远不会忘掉!娘虽走了,但我没目睹!就因为没有亲眼看见,所以,我会一直当娘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你就别再向我提起娘去逝的事了!好吗?” 瑜亮看着哥哥匪夷所思,惊愕非常。 “大哥!你这是什么逻辑呀?难道,你想一辈子都不去娘的坟上看一眼吗?” 瑜洪依旧抬着脸,叹息一声,说: “至少,此时我不愿意去!不是不想,而是我不敢!”瑜亮抹了抹眼泪,兄弟二人抱在一起。 “爹的身体还好吧?” “还好!你也不想回去看看爹了吗?” “不行!暂时我不能回去!不过,皇上已经加了爹的官了,爹现在已是两浙路的转运使了!而且,皇上还赏了爹很多宝贝!爹爹一定会开心的!” 瑜亮松开了瑜洪,向后倒退了两步。他直直地看着瑜洪: “那是为什么?皇上为什么会升爹的官呢?难道……你真的要和明月结婚了吗?”声音发战。 瑜洪遥望着远处的清平宫方向,点头说: “这是皇上安排的!皇上为了感谢我对他的一次救命之恩,就把明月公主嫁给我了!” “难道,明月没跟你说,你已经有了妻子,她叫展宁叶?” 瑜洪陡然大笑。说: “什么‘妻子’?什么‘展宁叶’?笑话!我自己竟不知道自己有了妻子,还要别人来告诉我?我从来没有跟哪一个女人拜过堂,入过洞房,我竟然会有了个妻子?若是在过一段时日,我不回去,再有人来告诉我,她怀了肚子,我岂不是又有了孩子?哼!天下间哪儿有这种荒唐的笑话?” 瑜亮顿时怔住了。 “你说什么?你不喜欢她吗?你……” 瑜洪怒说: “谁说我喜欢她了?” “不是爹和娘说的吗?说你们一早儿就认识了,彼此印象不错的!要不然,怎么会……” “哼!”瑜洪气说:“那都是什么陈年旧事了?亏他们还想得到!要是仅仅认识,就把人给娶回家,那我不是要娶上一屋子,一院子吗?娘生病了,才会这么糊涂,爹也老糊涂了,连你也跟着糊涂!” “大哥!”瑜亮说:“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能这样说啊!” 瑜洪张大双眼瞪着瑜亮,似要向他发作,可一会儿,就又消失愠色。柔声说: “行行!就算我火大了!我太激动,才会说话难听一点儿!你就别往心里去了,啊!不过,这如果换了你。你也会这么生气的!好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我的驸马府去看一看,那儿刚装修好,我还得赶紧过去布置一番,再过三天,我就要搬进去住了!等那时,你也就搬过来我的驸马府住就行了!我太忙,先走了!” “大哥!”瑜亮心碎不已:“你不知道我和明月之间的事儿吗?” 瑜洪一怔,沉吟了片刻,说: “我……听说了!皇上也知道,明月说的!但是皇上非要把明月嫁给我,你叫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起初的时候,也帮你们在皇上面前说了好多好话,让皇上成全你和明月!可是皇上就是不答应,无论如何,非要把明月嫁给我!唉,你也别难过了!既然,皇上不答应,你就再找一个吧!这皇宫里头,公主很多的。就算再找一个,也可以找得到!” “可我喜欢的是明月!我喜欢明月,不是因为她是公主!我想和她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彼此是真心相爱!”瑜亮张大双眸,盯着瑜洪。 瑜洪拍了拍瑜亮的肩膀。 “我喜欢明月,也不是因为她高高在上!我要和她结婚,是因为我受皇上的垂爱!我走了!” 瑜洪走几步,只听瑜亮在身后哑声喊: “大哥!” 瑜洪停了一下脚,转过脸向瑜亮说: “瑜亮,听大哥的话,往开里想,再找一个!千万别说大哥欺负你!”转脸,扬长而去。 瑜亮呆在原地,心里的感觉,像是放在冰块里一样,整一个凉透了。 御花园的菊花开得很好。光义下了朝之后,正在那儿观赏各种盛开了的菊花,数十名宫女,待卫、太监跟随伺候着。 光义在园内走了一会儿,在万花亭的一张石椅上端坐下来。众人忙着给他在座前的石桌上,上茶倒水,摆点心,甚是忙活。 就在这时,太监来报,说瑜亮在园外,要求晋谒。 瑜亮给光义行完了君主大礼之后,平身立于光义身旁。 光义见了瑜亮,心里其实很为他难过,看他满面的愁容,觉得他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若不是留他在宫里,他怎么会爱上自己的妹妹呢!光义思来想去,他认为千般对不住这孩子。但他又不能把里面的隐情,告诉瑜亮。光义要是个寻常的凡人,可能早就说出来了吧? “皇上!”瑜亮开口:“臣此次因臣母病重,去杭州省亲,回去不到数月,臣母就病逝了!臣为亡母守孝半年,这才肯回来,请皇上恕罪!” 光义点了点头,伤感地叹息了一声说: “你母亲去逝的事,朕已经听说了!虽然,你母亲还很年轻,但天命难为,生老病死,世上无人可免,只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罢了!还有句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顺便,不要再去想她了!朕与你母亲,也曾有过认识,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她是个很好的女子!哦……不说这个了!朕知道,你今天来找朕,还有别的事情!朕说的对吗?” 瑜亮点头回答: “臣是还有一件事!” 光义柔声说: “你不用说,朕也知道!是因为朕把明月许配给你大哥!你想来告诉朕,你爱明月,明月也爱你!明月不爱你大哥 13 瑜洪和明月成亲的头一天里,瑜亮的住处,他刚才去求光义回来。 “爹很可怜!我娘去逝了,只剩下他老人家,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王福,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拜托你回杭州,帮我照顾他老人家!眼前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大哥,我爹也就只有你最亲了!我一想到爹他老人家形影相吊的样子,我就觉着自己很是不孝!但我此时……只好拜托你了,王福!” “可是……二公子!是老爷让我跟着你的呀!”王福说。 瑜亮一只手扶着一张椅子,双目无神,看着空虚。 “不用了!王福,你马上就回杭州吧!我这儿,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照顾老爷!他老人家都已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辛苦地为朝庭卖力,我很担心他!你就回吧!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二公子!”王福说:“你是不是因为公主和大公子的事儿?要我说,你干吗这么折腾自己呀?天下的好姑娘多的去了!你喜欢她,又不是因为她是公主!你说是不是?” “王福,”瑜亮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布袋子,说:“这里是给你的银子!不管你回不回杭州府,你拿着它走吧!” “我知道你心里头很难过,二公子”王福伤心地说。 “没有!王福,就当我求你了!你回杭州好好照顾我爹吧?” 王福无奈,呆呆地点了点头。说: “那……我走了!二公子,你可要好好保重!我有时间,就上京城来看你!” 瑜亮勉强地露出一丝笑容,一滴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流出眼角。他点了点头,却什么话也没说。 王福和瑜亮就此挥泪而别。 王福和瑜洪是没有多深的感情的。至少,他们之间的感情,比起他和瑜亮远远不如。 王福走了,不知他何时还会回来? 前天,瑜亮走了之后,明月很是后悔。她心里头拼命地想他。明月知道,她的这分拼命地想瑜亮,是负有“罪恶”的,但她却始终摆脱不去这种对瑜亮的拼命地想念。 “瑜亮!你为什么是我的哥哥?你知道吗?我把一生都寄托在你的怀里了!我是多么地爱你!既然,我们今生不能结为夫妻,为什么还要相遇?为什么还要让我爱上你?” 就在瑜亮送走王福不久,清平宫里,明月手握白绫,悬梁自缢!幸好她刚一蹬翻脚下的凳子,小莲走了进来,明月这才没有死成。 明月这一下不要紧,可吓坏了这位也曾为爱情自杀过一回的小莲。小莲万万没有想到,那人曾经劝慰自己好好活着的明月公主,今天不到一年的时光,她自己却在寻死。 小莲把明月扶到床上,抱着她在怀中。这让小莲想起了富荣。二人抱头痛哭,忽然之间,她们似乎感到彼此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们哭了个天昏地暗。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有名宫女走了进来。 “公主!东方画师在宫外要见您!” 明月和小莲静了下来,彼此互视对方。小莲问明月: “让他进来吧?你若不和他见面,他肯定会和你一样痛苦的!” 明月点点头,那宫女便去唤瑜亮了。 小莲帮明月整理了衣饰,就出去门外。 宫女领着瑜亮奔大厅而来。 明月轻轻拨开门上的珠帘,从闺中走了出来。看到瑜亮比昔日已经消瘦的背影。 瑜亮抬眼窗外,望着空虚。须臾过后,他听见背后有了动静。蓦然回首,明月已成一个泪人。瑜亮张着湿润的双眸,哑声喊: “明月!” 明月触到瑜亮那闪闪的目光,是那样的让人迷恋,是那样的让人销魂。明月顿感天旋地转,似棉如玉的娇身,扑在了瑜亮的怀中。 瑜亮唤醒了厥在他怀里的明月,把她放在椅子里。说: “明月!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要嫁给我大哥,不是你心甘情愿,而是迫不得已的!我也同样的爱你!今生,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没有了你,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今天我来,是向你辞行的!我要走了,离开这个京城!我只想告诉你,我今生只爱你一人!东方瑜亮只爱明月公主!永远不会改变!” 明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抽噎。她的泪水似乎流干了,脸上竟不曾有一滴。 瑜亮从手中递过一幅画,交给明月,说: “这是我为你画的一幅画,请你收下,当作离别的礼物吧!你给我的金钗,也放在这画里!我不愿意带者它,是因为,我怕一见它,就会忍不住难过!就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望你善自珍重!瑜亮就此告别了!” 明月神昏意乱中接过瑜亮手中的那幅画。 瑜亮转身而去。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由袖口取出两封信,交给明月,两张信封上,分别写着“皇上启”和“大哥启”的字样。 “请你把两封信交给皇上和我大哥!告诉皇上,请他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告诉我大哥,恕我不能来参加他和……你的婚礼了!珍重!”向外走去。 “瑜亮哥哥!我爱你!我爱你……”明月丢掉手中的画、信和金钗,从椅子里蓦然站起。 瑜亮自方才见到明月的时候,看到她那人若黄花,又见她昏在自己的怀中,醒来后,又一直神思恍惚的样子,瑜亮只是在心里珠泪偷弹。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盈眶,流上面来。他立住脚步,却不敢回头。哑声说: “明月妹妹!我也一样地爱你!可是,这是天意,是我们的命!我认了,你也认了吧!” 然而,瑜亮在叫明月妹妹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他和明月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 瑜亮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出了厅门,看见小莲站在门外。他对小莲说: “好好照顾公主,照顾自己!再见了!”他的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东方大人!”小莲望着瑜亮远去的背影,叹息不已。 只待瑜亮的人影消失在清平宫,小莲这才转身。她发现明月站在自己的背后,手扶门框,凝望着那扇通往宫外的,空荡荡的月亮门,痛苦得几乎要死掉…… 瑜亮会去哪儿呢?他告别了明月,告别了京城,骑着一匹马儿,背着一个包袱,沿着一条道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天,正是瑜洪和明月婚喜的日子。然而,明月非但不喜,反而悲伤。 一大清早儿,就有一大帮宫女在忙着给新娘梳装打扮。 在繁华的京师汴梁,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家里婚嫁,那都十分排场,更何况这次是皇帝老儿嫁公主呢! 要说到这次公主出嫁,整个汴梁城的老百姓都轰动了,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新郎的迎亲队伍,把盛装打扮的新娘从清平宫迎了出来。新娘被红彤彤的轿子抬着,走出了朱雀门,送进了新郎的驸马府。 在这一路,少说也有十里地。那喜庆的乐鼓声,鞭炮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那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在大街上,如流水长龙一般。令街边看热闹的老百姓叹羡不已。 瑜洪的驸马府内,贺喜的人们纷至沓来。车马骈阗,门庭若市。那个喜庆,就甭提了。 如此的时光,不知不觉就被黑夜给“窃”走了。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那些前来贺喜的人们,已纷纷散尽。 瑜洪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步入了洞房。此时,外面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没有半点声息。 十几盏烛火,照射得整个洞房如同白昼。室内,锦屏软榻,缎被绮帏,典雅别致,美轮美奂。 瑜洪乘着醉意,走到了床边。晃晃悠悠地揭下新娘头上的喜帕,醉眼矇胧地向新娘看去。 “明月……公主!我的……娘子!咦!” 瑜洪一怔。他摇了摇脑袋,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这一看非同小可,吓得瑜洪大吃一惊! “啊!你不是明月?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明月人呢?”顿时醉意全消:“来人哪!快来人……新娘她不见了!快……快来人……” 听到了声音,外面好多人都跑进了洞房里来。假新娘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惶恐地说: “奴婢假扮公主做新娘,是公主的安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瑜洪和所有在场的人都被震撼了。瑜洪惊问: “公主此刻,人在哪里?” “奴婢不知!” 瑜洪老羞成怒,声色俱厉地说: “你真的不知道公主她在哪里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假新娘跪在地上,不停地哆嗦: “奴婢是公主宫里的一个宫女,叫芬儿!奴婢真的不知道公主……在什么地方!真的不知道!” “混账奴才!气死我了!”瑜洪一脚把那芬儿踹跌了出去,头碰在床沿上,当时昏死过去。 “速速备马!我要去见皇上!” 这一下可揭开了锅了。驸马府内,瞬间乱成一片。 瑜洪很快来到了宫里,将此时告诉了光义。光义闻得,差点昏倒。 光义带着瑜洪等人来到了清平宫。清平宫内,里里外外找不见明月的踪影。光义惊呆了,最后,在她的内室找到了三封信。两封是瑜亮让明月转交给自己和瑜洪的。一封是明月留给自己的。 光义看完了信,大惊失色。 “明月出宫了!她可能和瑜亮在一块儿!可是,朕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瑜洪,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赶紧去找,多调一些人手,勿必给朕找回来!” “是!皇上!” 瑜洪连夜带人在城内、城郊翻了一个遍。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把明月瑜亮给找着。他回宫禀报光义。光义下旨,就算海角天边,也务必找回明月。 那日,瑜亮告别了明月,走出了清平宫,明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柔肠千结,万箭穿心。 小莲把明月扶回房去。这些日子以来,明月昼不思食,夜不能寐,终日以泪洗面,还时而寻死觅活!小莲都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 以前,小莲只以为,只有穷人的日子,才会充满愁苦和悲伤。想不到,如此的帝王之女,也会有那么多的苦恼、忧愁…… 明月伏在软榻上,万般痛苦,万般无奈地接受着老天给她的安排的时候,思念起了母亲。 明月离了榻,步履轻盈地走到了挂在墙壁上的母亲的画像旁。 凝望了许久画上的母亲,明月伸出一双纤手,微颤的玉指,轻轻触在那画上。她触摸着画中母亲的衣裙,仿佛母亲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那双微微颤栗的纤手,在母亲的衣裙上缓缓地移动。忽然,一个不小心,画从壁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明月弯下绵软的腰身,拣了画在手中展开。 小莲忽然惊讶地喊: “公主!这画的反面还有字呢!你快看看,快看看写得是什么?” 明月反转了手中的画轴,看完了画轴反面的一行字,又昏倒了。不过,这一次倒不是伤心,而是开心所致。明月为何这么开心?因为,画轴负面写着八个字: “明月生父,杭州江炎。” 瑜亮离开汴梁不到四天时间,就已得知明月离宫出走之事,光义派出了众多人马在四处寻找他们。 刚得知这一消息,瑜亮又惊又喜又担心。他惊的,明月竟然真的逃婚离京而去。喜的,明月这么爱他,一定是奔他而来。担心的,明月不晓得能不能找到他,又会不会和明月一起都被抓回宫去。 这一天,瑜亮骑着马儿,在路上走着。陡然变冷的天气,使得瑜亮偶染风寒,他觉得他的脑袋开始有点昏沉沉,越走越觉头重,接下来没多久,就从他的马上滚落在路旁。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影,在向这方向走来。他伸出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招了招……待走近了一点儿,瑜亮才隐约看出,原来是两位姑娘…… 这天黄昏时分,在一处小镇上。明月、小莲正准备找家店投宿。竟发现被几名前来追赶她们的禁军士兵盯上了。 明月让小莲快马加鞭,火速往前赶。 可是,追兵紧跟不舍。这可吓坏了她们。小莲赶着马车冲出了小镇,跑入一片旷野。追兵愈追愈近。 明月小莲看着后面愈来愈近的追兵,都觉得到了穷途末路,在劫难逃,免不了被抓回宫去了。 小莲虽然在心里这样害怕着,但她手中的马鞭却从没有半点像要放弃,束手就擒的样子,拼命地抽打马儿。 暮色渐沉,马儿疯狂地疾驰在这片旷野。 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乌鸦,还有蝙蝠,它们时而还会发出几声凄厉的怪叫。但都被小莲鞭下的这匹马儿的喘息声,蹄踏路面和马车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给盖了下去。 这声音似乎越来越大。明月挑开车厢的后窗帘,向外望去,不由让她骨颤肉惊。原来,这声音是后面追兵坐骑发出。 “小莲!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小莲一面紧紧张张地驾车,一面紧紧张张地回答: “公主!小莲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啊!此时我全慌了神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呀!” 明月这会儿一听这话,更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了。 已是迫在眉睫之际。小莲忽然发现,远处的路边,有几簇火光,隐隐发亮。小莲即刻想到,这些个如星火光,一定是远处的人家。她当时灵机一动,挑开车门上的帘布,向里面喊: “公主!小莲见这远处有灯火,一定是有人家!我把你放下马车,你赶快逃吧!小莲自会把他们引开!” 明月已想不出除此之外的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她又担心地问: “那他们若把你捉住了,该怎么办?” “你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如果不被认出,我一定会往西南方向去找你的” 明月万分担心小莲,说: “这样会连累你的……” “公主!来不及说这些了!就此一别,不知还能否再相见!小莲并不担心自己!最担主的是公主你!你一个人走,小莲心中很是倍感不安!但小莲一想到公主不能和东方大人在一起的每一天,你度日如年的样子,小莲心都快碎了!公主走后,小莲若是不能和你再见,求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和东方大人都是世间最最善良,最最好的人!就算老天爷再爱恶作剧,也一定会为你们的所行感化的!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公主平平安安见到东方大人的!” 明月从车厢内移出娇身,痛苦地看着小莲: “难道,我要想见到瑜亮,只有这样做了吗?” “是的!眼下情况紧急,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公主!快听小莲的话,下车去吧!再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呀!” 明月两眼泪水涌上双颊,顿时不知该说什么话了。 小莲迅速让马放慢脚步,她跳下车来,将明月也拉了下车。明月拉着小莲的手,不忍放下。哭哭啼啼地说: “小莲!我们一起走吧!一起走,小莲……” 小莲知道,那是绝不可能的。她流着泪,理性地用手使劲推了一把明月。明月跌倒在路边的深草丛里。小莲又跃上了马车,扔下了明月的行囊。 “公主!快走吧……”一扬马鞭:“驾!公主保重!驾……” 小莲的马车转瞬间模糊在夜空里。只是,那马车的声音还清晰可闻。明月隐身在草丛中,看见五六匹高头大马,从眼前疾如闪电一般,飞驰而过。 明月不敢在这又是夜晚,又是空无一人的荒野里多呆。她只好硬着头皮摸索着,顺着一条荆棘丛生,崎岖不平的阡陌,向着有火光的方向走去。 搭救瑜亮的,是一位名叫颖颖的姑娘和她的丫环。 这位颖颖姑娘,父亲是当县的知县,名叫佘仁。此人冠冕堂皇,为了要让世人赞扬他的高风亮节,为官清廉,便把自己的家宅留在了偏僻乡下。其实,他本人经常醉卧于花街柳巷,很少回乡下家中去过夜。 佘仁家中惟有一位正房妻子,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月罢了。夫人带着一双子女,男女仆数人,在乡下家里生活。 颖颖明眸白齿,生得也颇有几分姿色。 这会儿,颖颖坐在病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瑜亮床边。她不停地更换着瑜亮额头上的毛巾。她身后的丫环,循环着将冷的毛巾递到她的手中,再将她从瑜亮额上取下的毛巾接过,放进冷水里浸湿,拧干。 颖颖每一回为瑜亮更换毛巾的时候,都将自己的玉手放在瑜亮的额上,感觉他额上的温度,是否比上一回有所减退。 这一回,颖颖又照旧将手背放在瑜亮的额上,感觉他的额温。瑜亮在昏沉中,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口中喃喃地喊: “明月!明月!明月……” 颖颖一个紧张,急忙将手脱开,当时羞得满脸嫣红。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后的丫环。 那丫环单手掩面,忍不住噗哧一笑。颖颖看到丫环在笑,好生尴尬,也只好跟着勉强笑了笑。说: “他是在叫……那位画上的女孩!那女孩对他一定很重要,所以,他才会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叫她的名字!” “那这个女孩她现在,人在哪儿呢?为什么她不和他在一起?”丫环奇怪地问。 颖颖摇了摇头,转过脸去,凝望着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瑜亮,若有所思。 他那双剑眉,又黑又浓,他时而微微张开的双眸,充满了诱人的神秘,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匀称的轮廓,都足以表明,他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只是,他发白的、病态的嘴唇,还有那副被他体温烫得通红的双颊,让人更加心生怜惜。 颖颖看着看着,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感觉也跟着烫了起来。她羞涩地把目光移向身旁的桌上,桌面上放着一幅画。 她起身走了过去,轻轻展开画轴在桌面上。 画中少女是那样的楚楚可人……在女子旁边右上角位置,题着她的名字。颖颖的心里,感觉似乎有点酸酸的!她继续想着: “那姑娘就住在我家,她虽不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我也猜得出,她就是这画中女子,赵明月!” 这使得颖颖心中那分莫名惆怅,更加重了。 万里晴空,满天星斗,一轮明月,照射九州。这样深秋的夜晚,院子里竟显得格外的温暖。 颖颖穿过一条回廊,几株银杏老树,她在月光下,周身闪亮。偶尔飘落几片金黄…… 她走到离厨房不远的一个拐弯处,迎面走来了一位丫环。颖颖停下了脚步,问她: “我让你做的汤药呢?怎么这么久都没端来?” “公子他非要帮我做,还叫我出来!”丫环回答。 “颖超?他怎么忽然之间,变得那么好啦?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施勤行善过呢!” “是啊!我也从来没见过!公子今天好像怪怪的!” 颖颖怔了怔,说: “那你去吧!我再去厨房看看!” “是,小姐!” 颖颖走到厨房门口,刚要踏步进去,只见颖超端着一碗汤药,匆匆走了出来。 颖超看见姐姐,先是一怔。转而,向她贼贼一笑。说: “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忽然变勤快了,在这儿做起了好事,就特意过来看看!呵!还真是的耶!怎么?这么快就做好啦?还要亲自帮我端过去呀?行了,这就不劳驾了,还是给我吧!”颖颖夺过颖超手中的汤碗:“谢了!”转身而去。 “姐……等……”颖超急了半天,也没说清楚一句话。 “你说等什么呀?”颖颖转过脸来。 “我……噢!没……说等什么!没有……没说什么!” 颖颖觉得弟弟今晚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在意,端着药碗向他看了看,就微笑着走了。 颖颖来到原来的房间。瑜亮已在床头坐了起来。向她苦笑着说: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东……”又想了想,说:“方瑜拜谢姑娘!”说着,掀被就要下床拜谢。 颖颖连忙将碗放在桌上,伸手拦住了瑜亮: “别别别!你的身体还没康复!不要随便下床,快把被子盖好,不然会着凉的!”帮他把被子又重新掖好。 瑜亮坐在床头,面色似乎好多了。 颖颖伸出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感觉烧已退却,放心地叹了口气。柔声说道: “总算退烧了!面色也比先前好多了!噢!原来,你叫‘方瑜’呀?” 瑜亮本想实说自己的名字,但此刻,光义在派人四处捉拿自己。于是,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说: “是的,姑娘!” 颖颖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 “那赵明月是你什么人哪?” 瑜亮一惊。 “明月?你见过她吗?她在哪儿?” 颖颖嫣然一笑,说: “没有!我只是在你的那幅画上见到的!她本人,真的有你那画上画的那么美吗?” 瑜亮这才回过味来,想到刚才一激动,说露了嘴。 “噢!那画……它不是我的!它是谁在路上不小心丢掉,被我给拣到的!我看那画中女孩,貌美可人,我就……把它给留了下来!其实,我并不识得她!” “喔,原来是这样啊!看她生得那样娇艳动人,我还以为,她是你娘子呢!是我误会了!” 颖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啈,你连生病的时候,都在喊着人家的名字,又去拉人家的手,还说不认识人家!骗人!她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说出来。 瑜亮只苦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颖颖这时已感觉跟人家说了很多了,当时粉颊微微一红,端过来桌上的汤药。说: “方相公!这是给你去病的汤药,我刚熬好的!喝了这碗之后,你的身体就算是全好了!” “谢谢!”瑜亮感激地接过颖颖手中的药碗。 瑜亮一伸手,不小心将手触到了颖颖的手指。颖颖顿感浑身一阵苏麻,又一阵红云映上面颊。 “不……不用谢!” 瑜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捧着药碗在手里,问: “姑娘救了我一命,我还不知姑娘您的芳名……” “哦……我家姓佘,我叫颖颖!这儿,就是我的家!明日,你病痊愈了,我带你去见我的母亲!”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穿过门窗,窜了进来,把这间屋子照射得犹如晌午一样。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惊得瑜亮差点儿把手中的汤药给撒了。颖颖更是娇身一颤,她手捂着“扑腾”的胸口,紧张地看着瑜亮: “吓死我了!怎么深秋了! 还有这么大的霹雳呀!” “是啊!这样大的秋雷,的确很少见!” 颖颖走到门边,抬头去看天空。刚才还是明月高悬,满天星斗。此刻,全都不见了,遮天盖地的,全是乌云。 一阵冷风袭过,斗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地上“啪啪”直响。 颖颖赶紧进了屋来,把门窗关好。妥善以后,她回过身来,说: “天啊!这怎么说下就下!刚才……啊!方公子……你怎么啦?” …… 同一时间,颖超手里提着一只酒壶,正在一条回廊里摇摇摆摆地走着。他边走路边喝酒,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真是的……他妈好不容易在朋友哪儿……整了点儿情药,准备送给这位……美人儿!竟然他娘的……被她给拿去 后记 白日里,想到了《月沉晨》这段悲惨的故事,我就伤心不已。多少回,我都想换掉这个让人难过的结尾。可是,每每都未来得及动笔,就又放弃了。也许,这与我性格有关吧? 黑夜里,我想到了《月沉晨》这场凄楚的结局,我就泪流满面。幸好,已是黑夜,躲在被子里,没人看见。多少次,我都只有在梦里,改掉这个让人心碎的结局。在那儿,小莲告诉我,“明月生父,杭州江炎”这八个字的确不是她写的。 梦境里,我又听见一只美丽的“青鸟”对我说,明月跳崖在半空里的时候,被它的朋友给救了,明月落在它的一位朋友的背上。 我听了,高兴坏了。明月是真的没有死,她活下来了。我差一点儿笑醒。那只神鸟把明月放到了谷底,她在河滩看到了从崖上落下的瑜亮,他被身边清澈的河水救了,只是受了点儿震伤,在昏迷中,还不曾醒来。美丽的明月守候在他的身旁,静静地等待着他醒来。那儿清荣峻茂,鸟语花香。他们就在那儿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我终于笑醒了。我泪湿枕巾。在我枕巾上的像海水一样咸的泪水,有的是来自于我的高兴,有的是因为我的难过。一半一半。唉,我也不知,我怎么会如此的多愁善感!我经常像这样纳闷我自己。也许,这和我儿时的经历有关吧? 我主观认为,性格,多来源于儿时的经历。儿时的经历,往往塑造了人的性格。这就是伟人生来不是伟人,庸人,生来很难看出其庸在何处的原因。 喜剧人物与悲剧人物,生来同样如此。 《月沉晨》融入了我太多的感情,也投入了我不少的精力。出于才疏学浅,加之初写小说,不能轻车熟路,面面俱到。若是不能让各位读者朋友与我产生共鸣或写得太烂的地方,还望读者朋友们批评指点,不吝赐教,琅嬛子不胜感激。 琅嬛子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二日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