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临城下》 序 如果我们未曾相遇,我情愿用一生去后悔与你擦肩而过。 ――泰戈尔 雷鸣打来电话的时候,青衣在练瑜迦。正到心静空明的阶段,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绵长而幽远,每一口空气被贪婪的吸入肺里,随着血液流遍每寸血管。感觉到细胞被滋养,变的活力而殷红。感觉到自己极度放松,飘飘如在云端。 青衣练完了,电话还在不依不饶的响着,刚掂起话筒,电话里不用免提就传出雷鸣的声音,焦急而空洞:“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知道我打了多少次吗?” 青衣等他连珠炮一样的问话结束,才在间隙里悠然轻声问了一句:“什么事?” 雷鸣的话语突然气结:“你……你……” 然后听见电话里一声深呼吸,几秒钟的沉默。 无奈的笑声:“你真的不记得了,我今天的飞机?!” 青衣对着电话笑了:“是啊!记得!” “你不来送我吗?我这一走,就是半年!半年内我们都无法见面。”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送行,你也不例外!” 青衣只去接站,人来,高兴,带来的是重逢的喜悦,却从不送站,人走,落寞,带走的是离别的伤感。 雷鸣的语气开始无奈:“但是,我想看见你!” 青衣又笑,对着空气:“看与不看有什么关系?走的自然要走,留下的还要留下!” 不是吗?来来去去,走走留留,芸芸众生,谁又能许谁一个未来?自欺欺人罢了。 雷鸣的那边无语,半天,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青衣看着电话,多么奇妙的小东西,里面能钻出声音。 她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握在手心,走到窗前的椅子里坐下,看着天,天空灰蒙蒙的。她一动不动的坐着,一直看着天,天很低,空里连一只飞鸟都没有,但是,她知道,云层的上空有一架飞机正划着优美的弧度,飞走了,上面坐着一个曾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人。 永远?她笑,也许我们就是为了创造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来到这个世上,因为年轻,所以押注于爱情。但没有前提:永远。 她就用这种方式送行着,她能看见飞机上的那个人眼中的一览无余的无奈和离别,但是,云中的他却看不到她的眼睛中表露的任何表情。 爱情是那样美丽而脆弱,无法直面生活的琐碎和坚韧。 哪段感情又没有绚烂的瞬间和艰难的长久,在一起就会幸福吗?未必。未必的未必,也未必。 如果能挖开自己的心,青衣会看到雷鸣留在那里的一滴眼泪,毕竟曾经沧海过。 当年被她推开的明剑已经悄无声息地抵达她灵魂的最深处,而她却不自知。 《大话西游》里紫霞说可:“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没有人猜得中结局,一切随风而去。 恋爱的时候不懂爱情,懂得爱情后却失去了可以相爱的时间。 最绝望不是他不爱你或他离你而去,最绝望是你忘记了怎么去爱一个人,你已丧失了爱的能力。 天黑了,飞机也该到了,青衣站起,揉揉有些发麻的腿,戴上mp3,放下到腰长发,站到镜子前,用梳子慢慢的梳,黑发丝丝缕缕握在掌心,镜中人还是那么熟悉,但是,她知道,有些什么变了,无关岁月,无关风月,也无关心情。 只是可惜了镜中如花的容颜。 歌声苍凉缠绵,绕耳不去。 青衣静静的听着,反复的听着。 那一年你正年轻,总觉得明天肯定会很美。那理想世界就象一道光芒,在你心里闪耀着。怎能就让这不停燃烧的心,就这样耗尽消失在平庸里?你决定上路就离开这城市,离开你深爱多年的姑娘。 这么多年你还在不停奔跑,眼看着明天依然虚无缥缈,在生存面前那纯洁的理想,原来是那么脆弱不堪。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你曾拥有一些英雄的梦想,好象黑夜里面温暖的灯光,怎能没有了希望的力量?只能够挺胸勇往直前。你走在这繁华的街上,在寻找你该去的方向。你走在这繁华的街上,再寻找你曾拥有的力量。” 第一卷 第一章 谈话 那是个灰暗的星期二早晨,下绵绵细雨。空落的大街上,早起的行人无几。 为了生计的菜贩和早点铺的主人却各自忙碌着。等着几个小钱换菜,馒头,包子…… 这样每天几乎都一样的风景,郝青衣看得几尽憔悴。 唯一的朝早如朝阳一样的青气,是他们统一而一个韵律的跑操声。 “一,二,一。一,二,三,四”统一的浅绿制式衬衣,统一深绿制式冬装。 队伍中无一人语,只有渐渐粗促的呼吸声穿破早晨的雾。直透一个个瞪着他们或麻木,或睡眼还在惺忪的路人。 随着一声解散,迅速地各回各层,十分钟的时间整理内务,十分钟的时间盥洗。十分钟的时间下楼集合吃饭。每一秒都精确,机械,日日不变。 青衣只是这千万个绿中的一分子。 也许,在她生命某一个阶段。她常想:保不定命运会随着自己不再习以为常的承受而失去控制。她也会成为一个睡到自然醒无所事事的流民。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没有谁能看透未来是个什么样子。 经过岗哨,士兵两脚并拢“啪”的敬了个军礼。青衣没有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回礼。而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 是因为天阴下雨的缘故吧。 走进办公室,青衣取出文件夹。又是沉闷的一天,她叹口气,坐到桌子前。 还没有抬起头,已有人在门口笑道:“郝参,你来了。” 青衣看清楚,是秘书科的科长。怎会一大早到一个小参谋的办公室等? 青衣在官场沁了很久,知道规矩,连忙站起招呼:“郑科长,早晨好。” 这郑钧是机关老人,以非常的速度爬升,过人之处是领导所想还未出口,就已办好。其玲珑八面非常人能及。 手下管着四个资深秘书,且都嫡系,没有千丝万缕的旁系末支。办起事来,顺手、顺心。 “郑科,请坐。” “不客气了,郝参,大老板要见你。” “大老板“就是对最高首长的统称。 一大早八点20分。 “我这就和你去。” 青衣好想问什么事。可是却吞到肚里。一则郑科未必知道。二则知道了也未必说。再者,见过老板后,谜底即知,何必多费口舌? 老板的房间在8楼。 一路上青衣无语,反而郑科轻松的不时拉拉闲话。 到了,大门打开,秘书室几个成员都无语而利落的在电脑前各忙各事。 青衣没有想到老板会亲自打开办公室的门,满面含笑地说:“郝参,请进来。” 老板是个威严的中年男子,脸上有刀刻一样深的皱纹。笑起来却甚是和蔼。现在他脸上就是难得的笑容。 他笑着说:“青衣,坐。” 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式。 青衣正站在首长桌子对面。坐是不敢坐的,领导交待事情从来都是简明扼要,批评是家常便饭,还不如站着听完转身就能走。 但对“老板“亲昵喊自己的名字微微诧异。 老板直接问:“你知道辛德品将军吗?” 青衣答道:“知道,最年轻的将军,不到50岁既成将军。” “老板“再问:“你知道他有个女儿今年18了吗?” 青衣诧异:“不知。” 老板微一沉吟,接着说:此女,如今已来这里的路上。“青衣迷惑,将门此女和她有什么联系? “老板“接着说:“她父亲想让她从新兵开始锻炼。所以送到陌生的环境,脱胎换骨。青衣,可以去新训大队的女兵排当排长吗?” 青衣听着老板征询的口气,心里却叹口气。说是征询,已是绝对尊重。 人事调动从来时下面人等告知。 令行如山,说去刀山,也没有可能说:“不”。 她一个小小中尉得“老板“亲口面授还是第一次。 青衣站直,二话未说:“是。” “老板“压压手,示意她坐下来:“派你去,是因为此次最为棘手,和辛将军女儿一个车皮拉来的还有其他女孩。她们从小认识,一个大院长大。据说……”老板顿了顿,才说:“辛怡是这帮小太妹之首。” 青衣明白了。都说虎父无犬子,但这群能指挥千军万马的虎父们都没有时间和精力花在孩子身上。反而,孩子因缺少父亲的管教而放任自流。真的成了二世祖,无挫折,无奋斗,得过且过。 “老板“看着青衣:“辛将军一再说明,此女送来是让其能感知什么才是人间正道。青衣,此次派你,也是对你寄以厚望。希望你能收服这群小魔女,虽然,任务艰巨。” 青衣微一思索:”首长,可不可以看看她们的档案?” “老板“按铃。吩咐。 郑科进来,手上捧着卷宗。交给青衣。 “老板“接着说:“如有什么困难,打电话来。” 青衣知道,此事已是铁板钉钉无回旋余地。 立正之后,回答一个响亮的:“是”转身欲走。 “老板“喊住她,爽朗的笑:“娃娃,你父亲又溜到哪里视察去了?” 青衣回头一笑:“娃娃是小名,伯伯不许喊了。” 接着正色答:“好,和您一样忙。” 公事之后,办公室里荡漾着亲情。暗紫红的桌面流动着暖暖莹光。 “老板“看着青衣叹道:“娃娃长大了,当初你爸爸将你这个小毛头领到我面前,你也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现在成熟了。” 青衣黯笑而不语。 长大的代价就是融入和接受一切好与坏。不是绝对的好人,也不是绝对的坏人。泛众面前不能示弱:防其攻入软肋。也不能示强:防其背后暗刀。 成熟是一个很痛的词,它不一定会得到,却一定会失去。 第一卷 第二章 见面 在办公室坐下,望着牛皮纸袋,青衣知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在乎天塌地陷的超级太妹就要在身边一起生活三个月。 这些含着父辈打造好的银匙出生的新一代。 青衣定定神,抽出卷宗。 首当其冲的是一副灰色、冰冷的大眼和她对视着。照片上的辛怡梳着个奇形怪状的爆炸头。丝丝缕缕独立在头顶上。占据了照片三分之二的面积。 一张小脸上含着一丝讥笑、一丝无所谓、一丝倔强、嘴角向下,线条冷而深,整体感觉是个特例独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 对,青衣笑:小孩,一个眼神中还藏着迷惘的小女孩。 营长和教导员站在营部门口,青衣站在连部门口。 身后是笔直站了一排的女兵班长和副排长马晓梅。旁边是两排男兵排长和班长。 他们都在等待新兵的到来。 左边是本连连长:辛明剑。一个时时面含浅笑的上尉。比她早一年兵,几乎没有在基层呆过。一张脸在一群黝黑、散发着阳刚的面庞中显得奶油。 昨日见面会后,青衣就与之熟悉,知他竟然和自己一个单位不一个部门、一个科室惊讶很久。 在青衣眼里,所有的男军官都是没有个性的整体。 在一致的衣服上,唯一能区分的就是一张脸而已。 她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人。更何况她眼微微近视。 明剑笑:“贵人多忘。” 青衣回:“多忘是真,贵人是假。” 是,何时成为贵人?连贵字都沾不上。早在摸爬滚打中洗尽铅华。 贵:口中一贝。是谁口中含着怕化,捧着怕融的宝贝? 早已不是贵重怕摔的瓷娃娃。 这时候,马晓梅笑着插话:“我可是久仰二位大名。就是不曾认识,一个美女,一个才子,下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用放大镜盯着。哈哈……”马晓梅开始哈哈起来。话语里是隐涩不住、赞美背后的嫉妒。 马晓梅从医院抽调过来。赶上最后一批女士官提干。 好像是某位高官的远房亲戚女儿,关键的几步帮忙升天。平时却还是靠自己步步为营。辛苦自知。心态如此,也是当然。 青衣笑着看她一眼:还算清秀的五官上架着眼镜。眼镜背后的目光从来不和别人对视。言语却和人自来熟。三句不到,就腻到身边,用手摸摸你。掐掐你。用肢体语言表示亲近。 这时的马晓梅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失态,迅速移到青衣身边,挽住青衣的手:“青衣,我性子直,有啥说啥,很想当你好姐妹。”语气诚挚无比。 转头对牢明剑,展开阳光明媚的笑容:“连长,如不介意,私下里我和青衣都喊你的名字,你也当我们是朋友,喊我小梅,青衣,”她又转过头:“喊你名字可以吗?” 青衣自然地抽出手,拿起茶杯送到唇边。笑笑没有说话。 既保持了距离,也不让她难堪。 马晓梅这时已经眉飞色舞的和明剑聊了起来。言语中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令青衣莞尔。不禁想起一句网上流传甚广的话来:我对君的仰慕,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现在马晓梅的仰慕之情比长江滔滔水还绵长…… 第一卷 第三章 交锋 一辆辆军车缓缓开过来。 第一辆是军务上的警车,鸣着警笛,开路。 最后一辆是军交上的吉普,压后。 中间全是汽车连的军用卡车。 缓缓停下,后厢一个接一个跳下正青春年少、朝气无限的身躯。口令声此起彼伏。 最后一辆卡车停下。 一分钟后,磨磨蹭蹭的跳下来第一人,大惊小怪:“好高哦,怕。”就听车内莺莺燕燕,无序而拖沓。 畏缩着,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先下,娇气十足,好像是到了度假名胜。 青衣朝后面3个女兵班长命令:“上去,帮忙,速度。” 班长们上去了,明显,速度加快,一个接一个下了车。散漫的几个几个扎堆站着。 一班长一声口令:“排成一排,站一队。” 青衣看着她们,虽然衣服统一换成没有肩章、领花的绿色,但发型千奇百怪。没有一个剪成短发,有的耳朵上戴着七八个耳环,有的眼睛上涂着眼影,有的嘴里嚼着口香胶。 青衣看她们的时候,她们也打量对手一样的看着她们的排长。彼此交换着诧异的目光:原来把排长想象成五大三粗、脸色绯红的粗豪女子。没有想到军装下裹着和她们一样看似平常,甚至有些单薄的身子。看来好欺负的很呐。 一个声音穿过人群钻进了青衣耳朵:“就如此,能把我们怎样?来新训队的都是被流放的而已。” 确实,抽调上来的几乎都是单位的副职和略微清闲的人等。 说是流放,却也新鲜。 青衣笑,走到说话的女孩面前,有一张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脸。 辛怡突感到一股压力,无形但凌厉。 辛怡抬眼,想直翻对视:从小到大,没有怕过谁,还能怕你? 却对视不到一分钟,就低下眼睛。禁声。 青衣不动声色,缓缓走开,小小人儿也是需要面子和虚荣的。 初长牛犊,多的是不计后果的蛮力和无畏。 聪明如辛怡,应该已经修炼到转睛三为人的玲珑玻璃肝,没有摸清对手的强弱底细前,怎会妄动? 第一次交锋,无疾而终。 马晓梅靠近青衣,笑道:“可有的苦了,朝夕三个月。” 她们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走进房间。听着一班长贝加分着床铺。 一个班十个人,一边五张床位。一边六张床位。两张并列。班长独立一张靠墙角。 辛怡分到的是靠门的最外一张。 她立即抗议:“我睡眠不好,怕风。为什么让我睡在门边?我要求睡在里面。” 一班长贝加解释:“按名字编排,正好这张属你。” 辛怡盛气喊道:“凭什么是我?我生病了你负责?” 一班长贝加正欲说话,一个女孩过来拉辛怡:“怡怡,你睡我的好了。我的在里面,安静,我睡你床。” 青衣看着那个准备息事宁人的女孩,记起是叫孟艳,辛怡死党。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是丫环角色。对辛怡言听计从。 一班长也是个不大的女孩,想尽快树立权威。大喊一声:“不行,分大那就必须住那!” 辛怡轻斜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贝加。拉着行李放到孟艳的床上,往上面一坐,抬头,盯着贝加:“我就睡她床,你能怎样?” 贝加气的脸涨得通红,却束手无策:不能强拉,发怒也不能。这个刺头怎被她碰见? 屋内一片静默。山雨欲来,紧张,压抑。 青衣一直在窗外注视事态发展,观察着每个人的个性与处事。没有介入。此时,却是导火索已点,只等她来踩灭。 权贵一入心脑,真是气焰比天高。一副天不怕,世人任我踩的得势。青衣心叹。 马晓梅在她耳边和稀泥:“要不,装成不知,随她去。她父都管不住,没有必要我们做恶人。何况,要是她爸知道……”后面的没有说出。潜台词态度却明确。 青衣不以为然道:“蝼蚁一名。哪里还有悠然?吃着这五斗米,命定使然要对得起这五斗米的份量。” 不是不知道圆滑,高拜低踩。而是不屑为之。 第一卷 第四章 残局 青衣走进去,不发一言。缓缓扫了众女一圈。众女噤声,低头。 然后走到辛怡面前,站定。 辛怡还是一副无谓的架式坐着。 青衣耐心地等。屋内静的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青衣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比的是心力和耐力。谁先沉不住气,谁先输。 辛怡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声音。急了。抬起眼睛,却对对视上了青衣的眼神。就那样冷深无波。 她突然不知为何心虚。正想调开眼神。青衣开口:“起立。”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决绝。 辛怡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内心反抗,想坐下。却心有些怯。 听青衣缓缓开口:“你现在看看自己穿的什么?”辛怡不答,头一拧:谁不知道是土得掉渣的军装?又肥又难看? 再听青衣说:“那你第一该学的就是无条件服从。现在,回到你自己的床铺去!” 辛怡倔劲再上,对上青衣目光。眼内含着要爆炸的怒火。直直的和青衣对峙着。 她们用目光交换着攻守之间凌厉的千心万态。 “我就不去,你能怎样?” “不能怎样,只是你今后的日子会不好过点。” “你携私报复?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你我无私无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会奉陪到底。” 辛怡的眼是放电组。而青衣的眼是蓄电池。 她们都读懂了对方眼中要表达的意思。 辛怡颓然发觉:自己越来越被那黑吸进去,连脾气也被吸进去。找不到着力点。 她知道,自己败了。还是妥协为妙,不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能为王。 乖乖地走到自己的床前。 青衣嘴角微微扬了个弧度,她并不知道辛怡倔的程度,也不了解辛怡脾气的底线。她心里也是忐忑的。 好在,事态终于被控制,而辛怡,也没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还是个见风能使舵的伶俐孩子。 再看四周,一个个惊讶而兴奋的想接着看,又半遮半掩慌乱的转移着猎奇目光。 只要是热闹,都唯恐天下不乱的。 青衣对贝加:“20分钟内一切整理好,听号吃饭。” 她不会亲切的和小女孩们打成一片,至少现在不会,她们有班长可以汇报思想及动态,她只会从班长口中客观全面了解她们。 一级管一级,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就是。虽然连十二品的芝麻官都不是。 一开始就和颜悦色的打成一片,最后的结果就是威严不再,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 青衣回到了自己和马晓梅的办公室兼房间。疲累得坐到椅子上。只半日,交锋两次。 此女真真不是省油的灯。 又抽出卷宗,准备再看。听见敲门声。 青衣开开:门前站着的是连长明剑。他还是带着笑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问:“能进来吗?” 青衣无言让身。 明剑问:“如何?都顺利吗?” 青衣淡笑:“顺利?你说呢?这是一群无天的小权贵。正处叛逆期。父母能管教,还送来让吃苦?而父母都无策,又怎能轻易被收服?” 明剑点头:“是要耗费无尽的精力和心血,青衣辛苦了。” 青衣不言。 明剑又问:“刚才听说辛怡有些不服管,和班长冲突,是否辛怡还是那么桀骜不驯服?” 青衣点头:“是,我直说,一匹小野马,但是一匹汗血宝马,只是需要时间来打造罢了。” 沉吟了下,青衣讽刺的笑容隐现:“和你截然不同。” 明剑诧异道:“青衣,你已知道?” 第一卷 第五章 秘密 青衣无表情背出:“父:辛德品,少将。母:徐彩霓,上校,技术衔。哥:辛明剑,上尉,硕士。” 明剑半晌不语。 然后笑道:“是,我是她哥哥,少年离家,家中只有这个妹妹。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忙得不见首尾。我们是被保姆带大的。我离家后,保姆更宠辛怡。以至她无法无天。等父母发觉,想改变辛怡不好好上进的性子,却已太迟,她和爸妈已形如陌路。不得已,忍痛送来,希望能让她不再空虚。” 明剑的声音略带苦涩:“青衣,请用你最大的耐心来成全。” 青衣反问:“为什么是我?你这个哥哥不是有血脉相连吗?” 明剑半晌不答,突然下定决心地说:”青衣,不怕你笑。我当年也是逃一样走出家。父母月半见不到一次,除了有个称为家的房子,实在是冰冷无温暖的感觉。我和妹相依长大,她依赖我超过任何人。但当我一走不再回去,却不知已将她最后一点温暖带走。虽然,给她写信,寄她喜欢的事物,她却从无反应。寒假我回去,却看到的是她夜不归宿,飞车,恋网。在一起想尽量弥补,却为时已晚,她长大的时间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可以指点未来和困惑。此后,她封闭了自己。” 青衣听着:原来锦衣贵权的背后,也是不为外人知的心酸。 青衣开口:“你让我怎做?” 明剑诚挚的看着青衣:“让她学会珍惜和爱。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苦,苦吃尽后,是能面对任何更苦的耐力。” 青衣笑:“你想让她脱胎?三个月后每个人都会换骨,经此历练,想不换也难。大环境如此,人很快就学会什么是适者生存。” 明剑说:“不一样,换的是对环境的适应,三个月换成积极乐观的心态都却需要真心对真心。” 青衣:“你怎么确定我能换来她的真心?太抬举我了。” 明剑:“我确信你能,从我看到你那一刻起。” 明剑笑:“记得在宿舍楼下,看到过一个满身赖皮的流浪猫。奄奄一息。众人或无视,或看两眼,叹息几句。只有你,认真地抱起它。不怕脏臭。过后留意。那只猫肥身油脑,毛皮滑顺,从你宿舍跳出,就知你仁心良善。” “人心良善?”青衣淡然:“我连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心。何来真心对人?” 明剑喊:“青衣!” 青衣听出了他口气中的惶急。 一阵风随着笑语刮进来。声音和气势刹那充满房间。 第一卷 第六章 解决 马晓梅巧笑道:“哈,都在?聊什么呢?说来听听!”眼神中却写满审视和戒备。 青衣正要开口,她的注意力已经全副集中在明剑身上,对其他人事视而不见。 青衣笑道:“小梅,你让我想起一个名人。” “名人?谁?哈哈,快说。” 青衣正色道:“王熙凤第一次出场时,气势夺人,夹着香风走进来。你除了没有佩环叮当。其余的,都应了景。” 马晓梅眉开眼笑:“那你呢?是里面那个人物?” 转头:“明剑,让你当贾琏好不好?”语气中明显的暗示。 明剑哈哈:“才疏学浅,没有读过名书,贾链是谁?” 接着哈哈:“王熙凤又是谁?” 青衣和小梅爆笑。小梅趁机欺身到明剑身边,打了他一下,隔着衣服拧了一手,拳头下写满了娇嫃。 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妾有意。 明剑却正色起来,退后两步,保持距离,言而其他:“青衣,先谢了。” 青衣叹气:“连长,放心,我会尽力。” 无视他感恩的目光,青衣走出房间。 不当最亮的那个灯泡就好。 走出还不到十步,突然,耳边传来马晓梅的尖声惊叫! 马晓梅高亢的女高音还在身后尖声破空追来。 青衣转身,回头,却没有迈步。 回去?不回去?! 不回去,尖叫声已经持续了一分钟,还有气不衰竭的嘹亮,已经有人从别的屋内探出了脑袋。 回去?万一真是满目春光,可怎么装成没有看到? 这时,明剑大开屋门,站在门口。 大声命令到:“通信员,去,叫卫生员来,马副排长被开水烫着手了。快!” 青衣才知道马晓梅是受伤了。 快步回去,看见马晓梅泪眼汪汪的捧着手,上唇咬着下唇。 再看右手,红了一大片。 好在是冬天,没有烫脱皮,也没有起水泡。 青衣立即取来自己的茶杯,把冷水倒在脸盆里,将马晓梅的手按了进去。 冷水的温度看来让马晓梅感到惬意,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放松。 卫生员跑进来,察看了马晓梅的伤势。只简单地涂了点京万红烫伤膏。 笑说:“没有关系,过两天就好了。” 马晓梅彻底放松下来。眼睛开始寻找明剑。 而这时候明剑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青衣拍拍她的肩。 也拍走了她刹那间的落寞。 她回过神来。 青衣温声说:“好好休息,睡一觉手就好了。我出去看看。” 马晓梅却拉住青衣,欲言又止。 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青衣扶她躺下,什么都没问。?既然不说,当然不问。 何必像探照灯用强光照进别人留给自己的自留地? 第一卷 第七章 意外 六点,起床号吹响。青衣已和明剑斗腰扎腰带立在营房前。看着新兵们用了整整十分钟的时间杂乱的排好队。青涩的报数,然后点名。 班排长们也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今日的作息排得满满,在昨晚的碰头会上营长、教导员下达了指令,骨干们都交换、沟通达成共识。 九点钟,贝加朝青衣跑来,满脸气愤和无奈。 青衣知道,剪发一事遇到麻烦。 按规定女并一律剪成短发。但头发历来是女性感觉最为重要的美,剪发等于毁女生的容颜。 早上宣布的时候,并没有阻力。 青衣听着贝加跟在身后急急地诉说:”辛怡带头不剪。说什么都不剪,拿着剪刀威胁,谁要让她剪发,她就让谁睡着了成光头。!”贝加急得跺脚咬牙。 青衣问:“连长去了吗?” 贝加答:“还没,不过看通信员去报告了。” 青衣回头,看见匆匆而来的明剑,她立在他面前:“不要现在去,辛怡见你,只会情绪更失控。不要成她对立面。” 明剑知道青衣说的正确,但兄妹之情跃然脸上。 青衣轻轻说:“相信我。” 青衣还没有走到理发室,就听见辛怡的尖叫。她手举剪刀对着众人:“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谁要过来剪我头发,我就先剪了她!!”眼神狂乱而迷茫。听见孟艳无助地叫:“怡怡,不要啊……” 马晓梅的声音也夹在其间劝阻着。 现场杂乱无序。空气弥漫紧张。 青衣铁青着脸。大声喊着:“一班长,二班长,三班长,出列!” 三个班长大声答“到!”从人群中钻出。慌乱的站在青衣面前。 青衣简短的命令:“各班集合,报数!” 哨声响起,三个班长的口令此起彼伏。 三分钟后,人员到位,站成三列。 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青衣接着命令:“各回各班,学习条例。向左转,齐步走!” 三队女兵齐步走回营房。 刚才还显小的房间立即空阔起来。 嘈杂的声音凭空消失,安静的突然能听见屋外的鸟鸣。 辛怡愣住了。 手里举着剪刀,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为排长会软硬兼施,没有想到,就这样让她晾在这里。 底气在人多的时候冲头,现在却手脚冰凉,有气无力。 她的死党们临走一个眼神都不敢给她。像绵羊一样乖乖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演肥皂剧:准备成为正面偶像,没成想却成反面花脸。准备赚足观众的眼泪,没成想还没有到结尾,就被抛弃了! 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她的头脑急速地转动着。 真的让她拿剪刀怎么样,她才不干呢。 谁傻啊?就是真傻也知道这真刀真剪动不得。 第一卷 第八章 做秀 青衣这时候才走过来。 辛怡看见青衣。 就像演员看见了粉丝,情绪开始激动,表演开始到位:”你这个老巫婆,我没有头发你高兴吗?我偏不遂你愿,就是不剪,你把我送回去吧!” 青衣知道她的目的:把事态扩大,趁机回家。 马晓梅神情紧张:“辛怡,快快放下剪刀,想一想你这样你爸妈该多着急呢!”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不提还好,一提爸妈。辛怡开始气愤:“就是让他们知道,你们让他们来啊!来啊!” 青衣问:“你爸妈那么忙,会来吗?” 又刻意地刺激她一句:“不会为了你专门来吧?” 一下子打到了辛怡的七寸。 刹那间,辛怡倔强的眼神蒙上了一层水雾。 身体佝偻起来,像刺猬一样卷成一团,看起来,那么瘦小,无助。 而她保护自己唯一的方式就是尽可能的缩到角落里。 剪刀在她手中垂了下来。 青衣的心微微的疼,却还是硬着心肠问:“那么,辛怡,告诉我,头发是否可以剪了再生?” “……是” “那为什么还不痛快地剪掉?!”青衣的声音严厉。 “不……能。” “不能?好,我来给你剪!” 青衣轻轻走上去,很自然的从辛怡手中取下剪刀。 辛怡木木地站着。青衣知道她在思考。 突然,剪刀在辛怡想放手又不想放手的犹豫中,扬手一道弧线快速而凶狠的划过了青衣的手掌。 马晓梅尖叫。青衣摆手。握紧拳头。 辛怡这时看起来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惊慌的甩了剪刀,想来看青衣是否划伤。却不敢动。 面部表情刹那如红孩儿十八般变脸,从装的强悍变成可怜兮兮。 惶恐而孤独的站着,忐忑着,害怕着。 第一卷 第九章 抉择 青衣贴近,搂住这个小小,看来倔强的身影,辛怡乖乖的靠在她怀里。 青衣低声在她耳边说:“辛怡,聪明如你,不希望事态再扩大吧?这事,可大可小。” 米汤、威胁加通融。 现在的小孩儿,什么革命性教育耳边都磨出老茧,说了白搭。 就是如高手过招,段数和装备样样齐全,硬的让她没招,软的适时恰当。 才能制服她。 马晓梅要陪青衣去看手。 青衣朝辛怡努努嘴,马小梅会意。 辛怡已在皮椅上坐下,开始让理发员剪她那头狮子发。 马晓梅放松下来,笑:“辛怡,当不成狮子王了哦!” 辛怡还原皮笑肉颤,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表情。小声说:“我靠,谁让碰见一只老虎呢。” 青衣走出房间,明剑站在门外明剑咬紧下唇,命令道:“青衣,伸手!” 青衣笑:“无事,我现在就去卫生队。” 明剑面无表情:“伸手!” 青衣不耐烦的把手伸开,血没有压力从开始的滴流变成了淌流。 明剑拿一张纸巾遮住伤口。血立即渗透。 明剑苍白着脸。 青衣从他脸上看见内疚。 他正要开口。 青衣说:“止住,什么都不要说,别婆婆妈妈,这是我份内之事。” 说毕,走向治疗室。 血一路滴答。 明剑随在身后,一言不发。 伤口不浅,医生用针缝合着。 痛钻心的袭来。 青衣闭着眼睛。 听见明剑紧张的吩咐:“轻点,轻点,会痛……” 青衣却想着辛怡的话:“你这个老巫婆……”哈,老巫婆。是,在一个18岁女孩眼里,她已经成了一个老巫婆了。刻板,教条,古怪,严厉……24岁真的很老了。在这个男权的世界里,几多努力,也只是徒劳耗尽青春而已。 不爱红装爱武装。切。 花木兰最后还不是靠那个男皇帝赦免,才穿上长裙? 那么十二年赫赫的战功,只抵了她一个女儿身份。 第一卷 第十章 恐惧 青衣走出门外:“谢谢连长,请回。”明剑还跟着。 明剑看着青衣:“喊我名字吧,这样觉得和你生分。” 青衣:“不敢逾越,上级终是上级。” “那我们公事之外是朋友,好吗?”明剑问。 “我们?” 青衣眯眼。好亲热的“我们”。 青衣似笑非笑:“连长,你还是想想怎么和营长,教导员汇报此事。我们是否还要串串供?!” 明剑话语开始逼人:“明白了,你是说我无做你朋友的资格,是不是?” 青衣:“我是为了5斗米折腰的人,公私分明,谢连长抬爱,终不敢高攀。” 小白脸终是儿女情长。 非常时期,竟是粘粘糊糊。 如对他太客气,左一个马晓梅要兴师问罪,右一个辛怡以为向她哥献媚。 左右为难,不如一振出局。 绝了他的念头。 明剑看着青衣,气地气结。一转身突笑:“青衣,聪慧如你,世上确无几人可当你的朋友,但聪慧如你,世上也没有几人带的面具比你还厚!” 青衣听着明剑娘娘腔的打击。 百毒不侵地笑道:“要不要送一个最精致的面具给你?放心,不收钱。” 这个太子爷到不牛皮哄哄,就是细腻的让头皮发麻。头发倒竖。 满地找鸡皮疙瘩。 几人愿意看太累太重的内心? 看表象赏心而轻松的容貌是真。 熄灯前半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 叽叽喳喳的在水池前立满都剪成清爽短发的女兵。 人都是识时务的,风向标都转的快。 下午不到两个小时,个个都听话的剪成了板寸。 没有人敢罗嗦,剪成这样那样的短发型。 任由推子推落一头青丝。 化妆品青衣是毫不留情的见一个没收一个。 耳环从一个女孩耳朵上揪下来,甩到下水道里。 现在是树立绝对的权威了。 小女孩们看见青衣就像老鼠看见了猫。 什么小东小西、小装饰、小玩艺都收到储藏间里。 青衣满意的看着她们个个回复成素面朝天。 怎么17.8岁都不知道这时候拥有最婴儿的皮肤,最红润的唇,最清亮的双瞳呢? 这么骄傲的青春,却被肉色粉、蓝色眼影、珠光口红破坏着。 孟艳气喘吁吁的跑道青衣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带着哭音说着:“排长,辛怡不见了!我找遍了连队,都没有看见她人!”青衣突然头皮发麻:不是趁黑自己跑了吧? 跑兵可是天下头子号的大事!! 第一卷 第十一章 轨道 青衣立即对孟艳说:“回去,对你们班长说,辛怡在我这里,我找她谈话。你熄灯了照常睡觉。” 孟艳领会而去。 青衣急出一头汗。尽了最大可能封锁消息。减少人员的知情,却不知道辛怡的具体去向。如果到了今晚十二点还找不到,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排长能左右的了。必须上报。 她疾步到明剑屋内,话语中含着颤音,说了过程。 明剑立即脸变色。 找出手电,一人一支。说好一个往营房东面找,一个往营房西面找。 马晓梅看青衣熄灯了,还没有回去,出来和他们碰了面。 顾不得多说,明剑对着马晓梅:“小梅,你到营房后面找!不要放过任何一寸地方,辛怡不见了!!” 马晓梅正为明剑亲热的喊自己名字高兴呢,听见后句话,却高兴不起来了。 积极的领命往后面找过去。 青衣终于在操场一侧靠山黑暗、长着半人高芒草的角落里找到辛怡。 看到辛怡的那一刻,青衣五味俱全。一颗心扑通一下子回到腔子里。虚脱的感觉浸满全身。想瘫软在草丛中,什么都不想,好好的无梦睡到大天明。 辛怡估计自己也害怕。 尽可能的蜷缩着自己。 青衣靠着她并排坐下,辛怡看到了她却象没有看见。依然看着幽深的夜空。 青衣默默地陪她坐着。 辛怡突然恶狠狠怨恨出口:“你满意了吗?遂你心愿,终随了你心愿!我靠,看我现在,整整傻冒一个!理着最丑陋的头发,穿着最土气的衣服,唱着“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最革命的歌曲,吃着肚里长馋虫的饭菜,还要雄赳赳、气昂昂的喊:“一、二、三、四。”妈的!” 辛怡脏话出口,怨气看来冲了天。到了极限。 青衣完全明白辛怡的心态,自己也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也曾趁熄灯后摸黑偷偷拿出五颜六色的化妆盒就着走廊昏黄的灯光涂抹一番。 然后交给战友,也偷偷涂抹。偷偷地望着对方傻笑。 却也被没收过,还因此做过检查。 也曾动摇过,退堂鼓不止打了一次,高强度、大运动、分秒都不属于自己的刻板,让她几尽崩溃的边缘。 不过,那时候的青衣比辛怡乖巧。 从不硬碰硬。自己给自己打气:我能行,我一定行,我必须行,别人行我为什么不行? 尽量做多自己份内份外之事,不多言,不多语。只是笑。牢记着妈妈的话:巴掌不打笑面人。 手足无措的时候,挨批的时候,表扬的时候,都不语,言少无失。言少无事。 青衣突问:“看见天上很多星星,如果只剩一颗呢?” 青衣知道这年龄段的女孩看过太多言情小说,被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也言情了一回。“如果这浩瀚的星群都不复存在,只余留一颗星星呢?” 辛怡沉默,答:“寂寞。” 青衣再问:“如果星星脱离了轨道,会怎样?” “陨落。” “看过流星雨吗?” “没。” “我看过。小时。刹那让眼目眩的光芒呼啸而去,来不及许愿,就已无踪。” 辛怡来了说话的兴趣:“像烟花?” “是。” 青衣的手突然握住辛怡的手。手冰凉。 青衣在黑暗中眸子灼灼生辉,看着辛怡:“天上的星如我所说可能不到万一,不会只有一颗星星的存在,也大都不会脱离轨道。人间也一样,既然已是既定的过程。那就吃饱,睡好,过完。过去的,无法改变,未来的,走好。” 辛怡轻轻颤了颤,无言。 青衣回复严肃:“现在我们即使不是朋友,也是一个集体中的两个。我不会用身份压你,希望你也能拿出点优秀给别人看看,要不别人说……” 青衣有意停顿。 辛怡急:“说什么?”看来她还是在乎别人的评价。说明她还敏感而有自尊。 “别被别人说,辛怡是猪大肠一个,提起来一串,放下来一堆。” 辛怡气地不说话。 青衣要求:“你今后给我做好,今天营长、教导员问起剪发一事,我替你做了担保,保证以后类似事故不犯。你不希望我们都被通报批评罢?” 辛怡眼珠一转:“别给我说好听的,不领你情,也不要你担保,我就是我,让我改,没门!倒是你,”辛怡坏笑:“排长,给不给你面子让你好过一点,看心情。” “我靠!”青衣怪叫。 辛怡扑嗤笑出来。 这句不文明用语现在真的能代表青衣十足的心情。 “我靠。”辛怡斜着青衣:“这个就不向上面汇报了。排长,算你还没有老到不会说时尚用语,冲这一点,姐们!”辛怡开始油嘴滑舌。 青衣迅速反应:“那姐们,现在给我回去,表现不好,再跑,吊起来抽你。” 辛怡撇撇嘴:“排长,你到棍子打蛇,混上来挺快。今天就给你里子好了。” 辛怡愉快的走出草地。 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青衣随后摇头苦笑,十八般武艺,现在又多了一项:黄土高天,姐们义气。就差撮土燃香,八拜结义了! 第一卷 第一二章 暗恋 辛怡头也不敢抬的听着她哥哥的咆哮。 青衣,马晓梅也听着。 她们头一次看见明剑发如此大的火。 他一直是温文尔雅,温良温润,有理有节的形象,青衣以为他没有脾气呢。 现在发脾气的样子象是要吃掉辛怡,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妹妹,手上和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的跳,拳头握得紧紧。 青衣只盯着他的拳头,怕他一个忍耐不住,大手一挥,辛怡被暴扁一顿。怕他爱之深,恨之切。 马晓梅却在明剑停顿下来的空隙,不住的两头繁忙的劝着。 辛怡虽然不抬头,青衣却从侧面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 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脾气各有千秋,涵养功夫却也是不同。 青衣拉着马晓梅笑着对明剑道:“你慢慢地训,好好地训,我们先走,记住现在已经是半夜,不要太大声,不要时间太长,辛怡明天还要早起跑操在全排面前做检查,而且,跑操加倍! 白天惹出来事,一双双眼睛灯泡一样盯着。 一个处理不公,厚此薄彼,就不能杀一儆百,树立标杆。 而这事情,没有的下文,没有了处罚,还怎么接着顺利而平缓的开展日常的工作? 这也是直接和明剑汇报,间接的让辛怡知道,一件事情做之前,三思。 马晓梅也接口:“是,是,我们先走,你们兄妹好好谈谈心。” 接着站在明剑的立场,用长辈兼嫂子的口气说到:“辛怡,你哥哥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找不到你他多着急呢。” 接着又欺身到辛怡身边,用亲昵的表情挎着辛怡的手,闪电的速度亲了她脸一下:“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呢,我们都是女孩,你有什么不方便和哥哥说的,和我说,哈哈,他们臭男人太粗。”用亲昵的眼神瞟了一眼明剑,又回到青衣身边,用同样亲热的态度挎住青衣的膀子。一扬手:“88” 青衣笑着看辛怡如吃下一只苍蝇一样的表情,明剑如吃下一只蛋黄一样被噎着的错愕。 和马晓梅破门而去。 中国人还是不太习惯洋鬼子一样的礼节和作派。 就像吃惯了小菜稀饭的清淡,肠胃受不了洋汉堡的浓烈油腻。 真天天都是大拥抱,大飞吻,任谁都受不了。 路上,马晓梅还是一脸的兴奋。 满面崇拜的说:“你看见明剑发火的样子,多么有威严,多么酷!我真是爱煞了!” 青衣笑着斜了马晓梅一眼:“老虎以前不发威,你以为他是病猫?”马晓梅坦然道:“那倒没有,就是觉得明剑性格如一潭深水,不知道哪里是突破口,现在知道了,我要加倍关心辛怡,青衣,” 她的表情突然迷茫:“你看我有几分把握?” 这是头一次她和青衣说心事,看来她也掌握不住心底的追求力度。 青衣委婉的把问题又抛回给马晓梅:“男女之间,只有当事人知道自己的感觉,旁人看到的都是表象,你觉得呢?” “我只知道,我看见他就心跳加快,一空下来,脑子里就满是他。” 青衣看着马晓梅的眼睛在黑夜里一洗白天的灰霾,闪烁着。 爱这个东西真的是荷尔蒙分泌过高的产物,刺激的人格外美丽而年轻。 青衣暗叹,虽是局外人,却也更能看个清楚和明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却不能直接和她说。 不是吗?爱原本就是平淡生活中的异数,有一份可以追求,可以尽情燃尽的爱,即使是无果,也能短暂照亮贫乏的一生了。何忍打碎她的梦想? 第一卷 第十三章 随缘 青衣言而其他:“还记得我们上学时候做的生理实验--蛙心灌流?” 马晓梅提干后也去青衣的学院进修,说起来和青衣还是校友。 马晓梅:“记得,我们是给小兔子动脉插管和气管插管。” 青衣淡然:“心脏里,皮肤,筋膜,肌肉依次打开后就是动脉插管。心疼了,心碎了,心爱了,心恋了,不过就是皮肤,筋膜和肌肉,和爱一样抽象。” 马晓梅瞪着青衣。 青衣笑:“不过是说,得之,你幸,不得,你命。别太在意了。” 马晓梅叹道:“说得对,的确如此。” 转而扬声打气:“但,我要努力,我就不信我一直付出,一直关心,一直执著,还不能感动他?” 但爱,又怎能是天平的两端,这边押下青春,感情,关爱,那边就回报同等的重量? 爱,从来都不给你公平。 “青衣,你说,是不是明剑不知道我喜欢他?”马晓梅开始不自信起来。 青衣笑着调侃:“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你的喜欢来。” “青衣,要不,你去和明剑说明白,我喜欢他,怎么样?”马晓梅开始要求。 青衣望着她,骇笑:“你让我去当红娘?两头传话?都什么年代了,你要不要还让我暗带书信过去?约他黄昏后,在后花园的墙角见面?然后,私奔?” 马晓梅笑着打了青衣一下:“就去说说而已,让他明白就行。如果不行,我也不希望亲耳听到。”她开始黯然。 马晓梅坦然的对青衣说:“我是个实际的人,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不能勉强,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我好早做打算。你知道关延,他一直追我呢” 关延是政治部的干事,青衣见过。不高,平平常常。 “其实,关延对我挺好,家庭也不错,就是我对他不来电,如果,论嫁而嫁,他到也是不错的人选。没有脾气。我说什么他听什么。就是他在工作上帮不了我”马晓梅直白的说。 暗夜,让层层包裹的灵魂慢慢剥离硬茧,吐露粉红的心事出来。 只是,这心事却还夹杂着俗世抹不去的功利。 关延的父亲是副师级。原是装备部部长,却已经离休。 我的天,刚才还为爱苦恼,转眼之间,就想开。 而且,如买菜一样,斤斤计较,要钱货两抵。 马晓梅接着说:“青衣,我不如你,什么都看得淡淡,看的从容。”也不知道她这是夸奖还是贬低。 但她不知道,没有人只有付出不要回报。而且,最好是得到大于付出。 尽量淡然,就是最高境界。 第一卷 第十四章 折翼 “我从农村出来,农村出来一个孩子不容易,更何况是个女孩子。我什么都要自己考虑,怎么对人,怎么做事。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 青衣听着她的坦诚。里面夹杂着清醒和欲望。 青衣无言。 这些艰辛,却是能杀尽所有的不切实际。 马晓梅接着腻笑着:“青衣,你就去帮我说说吗!拜托!拜托了!” 青衣叹气:“好,等有时间,有条件的时候吧。不是一天两天内就能说的。我和他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过问到私生活的地步。” 还是答应了她。恻隐之心。 马晓梅笑道:“谁说的?看我们两个都是右手受伤,受到的待遇多不一样?当然,你是为他妹妹受伤的,理所当然的要多关心点。别说他关心你,就是我,也心疼呢。”真真是话里藏刀。醋意浓浓。 却也在提醒:别抢了我的长期饭票。他不过是出于对你的感激,而不是其他。 青衣笑:“是。是。马大小姐说的是。所以,我们现在是同志加战友的关系。更不方便和他说了。” 不让她提醒,青衣也不趟这趟浑水。 前行了去,有那么多的诱惑与心情。手中没拿最快的剑。胯下没骑追风的马。心中没有黑的用人肉做包子。有什么条件能左右逢源?涉水不惊? 只怕一趟浑水趟下来,真正是湿漉漉从内到外无一处不狼狈。 马晓梅听懂了潜台词,雀跃着说:“我就知道青衣你是好友,什么都能帮我。你还热心肠,善良……”米汤滔滔灌来。“放心,以后我们是最佳搭档和好友。我跟着你,保准把这个排带的全训导队最优秀。要不,以后,你当红脸,我当黑脸。” 这句话对马晓梅来说,分量已经相当的重。依她和事佬的性格。得罪人是万万不做的。现在却主动要当黑脸,可见,牺牲够大。也可见,明剑这个筹码对她的重要。 青衣调侃笑:“你是重色还重友。好同志。好孩子。” 忠血大旗下,总有人在旗手边咧咧誓言:“跟你冲。”旗手却没忘不是铁骑三千。千人千心千态。最终还是:一人,一骑。一剑。 能否在人性本凉寒中寻出一点义气和温暖。就看自我牺牲够不够大。就看自己的道行够不够深。 青衣有些忧郁地看了看天空。射手座的星星正在头顶上幽幽闪亮。 责任究竟是别人还是自己给自己的枷锁? 飞翔的是不羁的心。身永在平地张不出翅膀。 随着时间,就这样踏过岁与月让黑发变白发。 第一卷 第十五章 狗雄 真正严格的训练开始。 每天的每一分钟都守时而严酷。 操场上,鸦雀无声。没有了班长此起彼伏的口令声。 一个个笔挺,纹丝不动的站了已经一个小时军姿。就像一尊尊化石。 古云: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万分赞同。学不会吃苦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甜窝里,整天无病呻吟三分,为了一朵花还伤心半天,就差没有那二分地,可以学黛玉葬个小花什么的。左手风花雪月的花锄,右手苦如黄连的药碗。 奉劝一句:也别吃药,去楼上楼下来回个百圈,百病包除。 当然,心脏病患者除外。可以如西施一样捧捧蹦蹦跳的红心。 青衣无声的在班之间穿行着。看着一个个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小脸蛋被寒风冻得通红。 一个个明显的黑了。冬天的紫外线不是很强。但风硬。 还明显的胖了,大运动量让这些小姐们个个在餐桌上如狼似虎。 虽然伙食不象青衣她们当年大盆成菜,每天值日用大勺瓢到小碗里,找不到什么油星。而是实行自助餐分食。六菜一汤,却也是肥肉最吃香。谁看见都两眼放光,成了大胃王。白米饭能吃一大碗。 辛怡却很是例外。 吃饭的时候,小口抿,细慢咽。米饭吃十几粒,菜吃两三口。 再看看她,好像喝空气也能变胖,照样不比别的女孩瘦。 青衣知道,这都是马晓梅的调教。 马晓梅真的和辛怡亲近起来。 没有事情的时候,叫辛怡来她们的房间,关上门,把好吃的零食都搬出来,摊到床上。和辛怡比着吃。 每次都看见辛怡眉花眼笑,心满意足的回自己的班。 副排长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负责,本来也没有这个编制。却因女兵的特殊性而加配。 马晓梅的具体性就如指导员差不多,坐镇中军帐。谁思想上想不通,及时解决。 不去训练场,大把空闲的时间可以捉摸些套近乎的功夫。 每天,青衣都尽量不在房间里。 马晓梅对辛怡的特殊对待,她睁眼闭眼如不知情。 却也吓唬提醒马晓梅:“如此下去,想恢复魔鬼身材就难了。” 马晓梅改了几天,故态从萌。 接着和辛怡比赛大吃大喝零食饮料的本领。 青衣有些无奈了。 纪律和人情并存,有些时候,人情反而凌驾在纪律之上。 早晨。早餐。 泔水桶中,雪白的馒头半个,一个的飘着。 青衣路过的时候,倒霉的辛怡正往桶中甩着手中吃不掉的白馒头。 虽然都胃口大增,早晨的食量却都不大。女孩中南方人又偏多,馒头的命运可不像《无极》中女主角倾城一样不顾性命也要抢到的热门,大都躺在菜汤中,喂饱营里养的大肥猪。 青衣看着辛怡无所谓的随手一扔。 终于,肝火上升:“辛怡!” 辛怡月把的新兵没有白当,立即条件反射的立正:“到。” 青衣看着她,平静的:“去,把你扔的馒头拾回来。” 辛怡张大了嘴巴:“不是吧?让我从泔水中捞馒头?” “你给我听好,我不会说第三遍,去拿出来。” 辛怡走到泔水桶前,皱起鼻子,一脸的恶心。 几次伸手下去,到了桶边,又迟疑着下不去手。 青衣看着,不发一言。 辛怡求饶的目光软下来,指望青衣能高抬贵手。 青衣不为所动,辛怡看丝毫通融的余地都没有,倔脾气上来,咬牙,跺脚,袖子一撸,伸手下去。 白馒头已经被泡的发白而膨胀,软软的躺在辛怡的手心,任谁看了,都没有吃下去的欲望。 辛怡苦巴巴的盯着青衣,难为的好像手心上躺着死苍蝇。 青衣寒着脸,对旁边的贝加命令道:“领着她去找炊事班长,从现在起,辛怡正课时间后在炊事班帮厨一个星期,告诉炊事班长,专职让她喂猪!” 辛怡叫:“什么?喂猪?” 青衣:“我不会叫你背:锄禾,那首诗,你去体验体验日当午,汗滴下土的境界吧。” “凭什么?谁都甩了,为什么只有我去?” “谁都甩了?好,报上她们的名字,一起去。” “……” 青衣料到辛怡不会当众指认某人,公开场合,都不会去撕破脸皮,是本能保护自己的条件反射。否则,数敌太多,落得孤寡一个。 辛怡哑巴吃黄连,倔脾气爆发,大声嚷着:“我要找营长,教导员,告你不依法带兵,专门打击报复。” 馒头被辛怡恶狠狠的掷到地下,骨碌碌滚到角落里。 辛怡眼含眼泪,跑向营长,教导员房间。 第一卷 第十六章 尘埃 青衣吊着脸回到房间,马晓梅正整理内务,青衣二话不说,打开柜子门,把里面的零食全拿出来,摔在桌子上。 马晓梅不明就里:“大早上,刚吃过饭,你就饿了?” “你有两个选择:一,这些都丢到垃圾箱,二,一个人半夜了自己爬起来吃。” “怎么了?为什么?” “晓梅,辛怡今早上没有吃早饭,馒头被她甩到泔水桶中,你是有一定功劳的。” 马晓梅诧异:“是吗?”接着心疼:“我可知道,种地的辛苦,辛怡不吃,也不能丢啊。” “现在不是讨论她丢不丢的问题,而是,晓梅,不能让她特殊化,再正餐不吃,来你这里吃零食了。” 马晓梅明白了,青衣已经尽量含蓄的批评了她。 青衣顿了顿,口气和缓了些:“晓梅,感情和立场可以有很多种表达方式,但这种,对她,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辛怡已经去营长,教导员那里反映情况了。” 马晓梅脸变色:“不是吧?不会把我给供出来吧?” 关键的时候,每个人想到的都是自己。 “你以为呢?” “天,那以后可不敢喊她来吃东西了,这妮子,还真套不上笼头,这么多事呢。我这就把这些零食给锁起来。” 马晓梅慌乱的收拾着,一边自语:“这可怎办?她回来怎么说她?我也有份啊,说她都气不壮。” “所以,晓梅,公私要分明,会少许多麻烦。” 这些节外生枝,起因还是她的自作聪明。 晚上,例会。 就事论事之后,教导员把问题提到了桌面:新兵管理的方式方法问题。为什么会有新兵反映问题到上面来?重点拎出青衣,马晓梅,明剑和连指导员万虎,狠批了一顿。 强调:细致,再细致,耐心,再耐心…… 青衣她们都低着脑袋,缩着脖子,万分认真聆听教诲。 错就是错了,可以检讨,不会像鸵鸟一样只把头埋在沙堆里,看不见自身的斤两。对还是对了,青衣依然坚持早晨的决定:辛怡喂猪一个星期。 不是不知道从众如流,不是不知道顺水推舟,却还是一路坚持己见,哪怕最后只剩自己,哪怕最后孤不胜寒。 《大话西游》全片最后一句台词是:“你看那个人,好奇怪哟,象一条狗。”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走在路上,象一条狗一样低到尘埃里。 那就做个英雄的狗吧!忘记或记得自己都不重要。 象狗一样做自己的英雄。 第一卷 第十七章 告密 一个星期后。 辛怡喂猪回来了。 训练照常,午睡是没有了,吃饭后,她就哼哧哼哧的拎着泔水桶去猪圈,还不能直接到进去,先打扫干净猪圈、猪食槽,再用水管冲洗猪,最后才将猪食倒进去。大冬天,她的脸上也是细密的汗珠。 一日三餐后,都是如此。 上次教训后,辛怡言谈举止都乖顺了许多。吃饭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饕餮。 青衣知道。这只是表象。对于一个不羁的性格来说,收敛只是有些许的震动与反省。 青衣耐心的等待着。辛怡却按部就班不再刺头。 青衣看着,观察着,同样,辛怡也看着,观察着。 依然,高强度的锻炼着筋骨。 每天,小女孩们都累得双腿上不了床,酸痛的无法挪动,一只一只的搬上床去,头挨着枕头一分钟就能呼呼大睡。 更傻的晚上被子也不打开,偷偷的一半压在身下,一半裹在身上,只因为怕被子睡泡了,无法整出刀削一样的内务。 早上起来拉紧地肌肉如酷刑一样沾到地面。咬牙走很久才能稍微如常。 青衣刻意地看辛怡,她也变黑了变结实了……小脸上被风吹的粗糙。没有想到她真支持下来。 也许是身体先天柔弱,回来后,紧绷的各部分机能松懈下来,辛怡病了,发烧,咳嗽。 青衣去看卫生队看她,她脖子一扭,理都不理,怨恨到了极处。就连明剑去看她,她也懒洋洋的爱说不说。 这是必然的,青衣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也是必经的,辛怡才能明白什么是艰难。 细微处,青衣事无巨细的打点好辛怡的一切:小到牙膏,纸巾的充实,大到肯定着辛怡的这些进步。 万能定律:好话和奉扬是万金油。却人人都当成万能的灵药。 一表扬,辛怡反而不得过且过了,有点积极,有点卖力。有些空闲时间就没事找事去厨房帮厨,抢扫把,抹布这里扫扫,那里擦擦。 青衣就让贝加尽量找她身上的优点,适当的时候鼓励鼓励。 没有谁比谁差,只有谁比谁更不努力而已。每个人都优秀而独一无二。 青衣如她们一样忍受着痛疼、疲累和比她们还多出的超负荷工作:例会、查铺、和闹脾气的女兵谈心…… 每天青衣只睡5个小时。 头靠到枕头的刹那,她常想:就这样睡去,永远也不要醒来,是多么幸福的事。 她也心疼这些在家里被宠爱的女孩。 所以,到星期天可以批准外出的时候,把时间延长半个小时。由三个班长轮流带队,外出采买。 这些出去的女孩们都重任在肩,回来时,如圣诞老人,袋子大的就快如麻袋。肩挑手扛。哼吃哼吃的回来。 而留在家里的则欢呼着包围过去。娇滴滴一片:“我的玉兰油呢?” “我的美宝莲润唇膏呢?” “这是不是我的波力海苔?” “你给我带错款式了,我要带紫色花边的丁字裤。你怎么给我带成了白色的?而且,还不是我要的牌子。” 青衣听着。 马晓梅撇嘴:“还都要名牌呢!个个还都脱不了小资。明天让这些吃穿名牌的去喂一天猪。让她们的名牌伴着猪圈的气味一起飘香!”估计眼前已经浮现出明日的情景。马晓梅特愉快的笑着。 青衣叹道:“是,看看男兵,都是在贫困地区招来的。个个懂事而能吃苦。有的还把津贴省下来,寄回家里去,真是天上地下。” 有时候,太优越的环境里培养出的孩子都太自我而自私。眼里,心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 马晓梅正要说话,孟艳过来了。 她一脸正经的立正:“排长,我有事情汇报。” 青衣简短的:“说。” 孟艳看看马晓梅,却什么都不说。 青衣立即会意,对孟艳说:“那你和我回房间吧。马副,去问问连长,今天几点连晚点名?是否连点名?” 马晓梅一听去明剑那里,立即高兴。也不管这个借口是否站的住脚。 转身就去。 青衣坐在椅子上看着孟艳。 小姑娘还是圆圆胖胖的阿弥陀佛脸。 孟艳欲言又止。 青衣耐心的等着。 看着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孟艳横下心来的表情:“是辛怡的事情。” “辛怡?她自己为什么不来和我说?” 孟艳停顿:“排长,她不知道我来,你也要替我保密。” 青衣看着孟艳,没有答话。 有什么事情是她想说而又不想让辛怡知道的呢?! “她和连文书是老乡,来往亲密。” “连文书?”青衣迅速的过滤着:李家复。男。n省人。一级士官将满,年底转二极。高中,家在贫困山区。” 青衣挑眉:“和辛怡老乡?” “是,辛怡留下值班时,几次告诉我她和文书在一起。文书出去的时候,也经常给辛怡带各种东西。” 青衣眼前浮出文书的样子:21岁男孩青涩退去,个子高高,铜色的皮肤。写一手好字。板报,短文拿起放下。还会拉二胡。有才华的自信和温和的笑容就是有和年龄不符的深沉和成熟。不过,在女孩眼里,这正是他吸引人得地方。 青衣震惊的看着孟艳:“还有什么吗?” 孟艳如释重负的嘘气解释:“排长,虽然我和辛怡是好友,但是,也不能看着她这样下去。”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了。“我知道越级汇报了。但我和班长说,辛怡肯定会知道,我不想她知道。” 接着解释:“我是为了她好,劝了她好几次,她也不听。只好和排长说。”她的声音里带着假声。高亢而微微颤抖。 眼神游移着。眼珠急速地转动。 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青衣。 青衣看着这个告密者,这个小小年纪的告密者。这个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的告密者。 她出卖了最好的朋友,想得到什么?想换取什么?! 寒气从脚底升上来。 第一卷 第一八章 教训 她温和的问孟艳:“既然不想辛怡知道,为什么还不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呢?” 孟艳急促的回答:“我是为了她好,我是为了她好。不希望她这样!!” 青衣没有说话。听着她的自圆其说。听着她反复地语无伦次的解释。 举手让她停住。一针见血的问:“你希望怎么处理?” 孟艳没有想到青衣会征求她的意见。愣在那里。 几十秒后,欲望战胜一切。开口:“让他们不要往来。” “????”青衣盯着她,锐利而冰冷:“孟艳,你知道这事绝对不小,当兵期间,不准谈恋爱。你如果可以肯定是他们之间恋爱,给我证据。如果他们之间只是老乡之间略微密切的往来。而你”青衣加重了语气:“说错,孟艳,你知道后果!!!” 孟艳站在那里。脸色青白。不敢肯定的回答。 青衣接着说:“好,你回去吧。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向辛怡了解!” “不要!”孟艳仓皇的喊。 “不要?”青衣面含冷笑“孟艳,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你要知道,话从口出,就是泼出来的水,收不回去。既然你有说出来的勇气,就要承担说出来的后果。” “求你,排长,不要告诉辛怡,我是相信你,才告诉你的。你答应我要保密的!!”语气中含着哭音。 秘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最后的结局就是除了当事人以为是秘密外,大街小巷都可以公开讨论。 “我答应过你吗?孟艳?你凭什么要相信我?我是你的家人还是你的挚友?凭什么替你保守秘密?”青衣提醒着孟艳,人心、人嘴,是最靠不住的。 “可是,可是……” 青衣看着孟艳。她的脸已苍白无色。 缓缓口气,青衣温和起来:“孟艳,你怕辛怡知道,是吗?既然你这么在乎你和她之间的关系,那为什么还背后打小报告呢?”小报告三个字青衣语气加重。 辛怡的事另当别论。 孟艳青衣却决定好好教训她。让她牢牢的记住:背后不光明磊落的暗伤是损人也不利己。 如此卑劣的行为如果助长下去,孟艳的眼和嘴都只会变得越来越刻薄,心态只会越来越黑暗。只会变成一个说东道西的长舌妇。 虽然人人都是人前不说人,背后都被人说。 “孟艳,记住,他人的是非看在眼里,装到心里。这件事,我不会告诉辛怡。” 青衣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 “但是,你,”青衣看着孟艳缓和的脸色。“和我说说,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别告诉我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是吗?为什么?从小一起长大。应该铁的滴水不漏。 孟艳张张嘴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面色复杂而尴尬。 青衣耐心的等着。 孟艳:“我和她好得不能再好。不希望她被别人抢走。” 青衣看着孟艳,孟艳却低头不看她。 后面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青衣不深究,淡淡的说:“你回去吧。” 孟艳不安的看看青衣。敬了个礼。忐忑的走了出去。 不问,青衣也明白了:人世间,重色才会轻友,孟艳如此,不过是本能要用最原始,最有效,最卑劣,最尖锐的利器最直接的杀人于无形。 也不外乎是你爱我,我爱她,她又爱他的小把戏,千古无解的方程。 青衣观察了几天,果然是过往甚密。 辛怡值班时,没有去厨房帮厨,也没有四处走动。而是在文书屋内和他言谈甚欢。 青衣还发现,文书不只是和辛怡一个交往。和孟艳也借着出板报,暗中往来。如果说是男女之间朦胧的好感,为什么同时能交往两个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男要不是一个花心大萝卜,要不就是别有所图。 孟艳这几天有些神情恍惚。经常心不在焉。 可见她的心理压力也很重。是什么在压她呢? 青衣不动声色的调整了辛怡的值班。专门排在晚上人多时侯。 板报也出完。孟艳也没有接触文书的机会。 此事,青衣就如此不了了之。 别说少男少女怀春,就是成熟的中年男女,日久,都会生情。自己才能解决其中的九转千回。 真问清楚又怎样?无非两个结果:是。不是。 是又怎样?真的鸣锣敲鼓宣扬的世人皆知? 不是又怎样?真的鸣金收兵,敛羽而归? 水落也好,石出也罢。是与不是都不重要。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百多双眼睛和嘴能让白变黑,淡变咸。 真相往往不知更好。 更何况,一切都处于萌芽状态,只要不给生长的土壤就行。 如果较真的问起:你为什么害我?你为什么伤我?你为什么踩我?你为什么爱我?都是废话。 人人所做的不过都是基于保护自己。 你爱,你恨,想当然,伤得是你自己。 你说,你踩,无所谓。累得是你自己。 黑与白分不了那么清。 而辛怡,青衣始终没有让她知情。 对一个几乎自暴自弃的女孩来说,朋友一词,分量太重,如果知道最好的女伴的背叛,会滑到冰层之下,从此,不会再信任任何人,更深的自我封闭。人性的丑陋是那么为了一己私欲而膨胀,青衣能做的,只是不让这些摊在阳光下晾晒而已。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害怕 马晓梅将青衣的武装带递到她手里,月色温柔含水,连鸟儿都朦胧睡去,空气中不含一丝紧张。 今晚,每个人却都将无法宁静,将以连为单位拉第一次紧急集合。 急促的哨声响起:“嘟、嘟、嘟……” 一个个迷迷糊糊地惊醒。贝加低喊:“紧急集合,快,快,起床,穿衣服,打背包!” 黑暗中,无灯。 只听见悉悉索索地穿衣声和慌乱的忙碌声:“我的背包带呢?!”“我的鞋呢?” 贝加急促的低声命令:“快,快,准备好的快出去!” 青衣站在屋外,看着表。已经两分钟了。却没有一个从屋内冲出来。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按这个速度,5分钟能集合完整就是异数。 第一个出来了,第二个出来了…… 终于,每个班都集合完毕。 向她报告。 这时,连长辛明剑已经检查完男兵班排。和指导员万虎一起走了过来。 他们一起查起:有的背包打得扭曲,有的鞋子穿成一顺子,有的忘了带上水壶,有的扣子系歪,有的衣服穿反…… 不象一支整装要上路的队伍,而像一队衣冠不整的败兵,狼狈而接着狼狈。 青衣红着脸听着指导员严厉而毫不留情的讲评。 私下里,不知道练的多少次,一次比一次完成的质量和速度都提高。 没有想到,真的演练,却如赵括纸上谈兵,呜呼哀哉! 明剑毫无表情的命令:“绕营区跑10圈,马副排长带路,郝排长殿后” 这天杀的小白脸! 10圈!! 营区非常大,占地几亩,半夜跑10圈!!! 男的跑下来都吐血。她们还有身上的装备!! 青衣提着手电尾随在队伍的最后。 听到前边的喘息越来越不均匀。她跑快了些,看见女兵们都开始呈现疲态,一个个长大着嘴,艰难的呼吸着。 她严厉的喊:“跟上,不许掉队?” 辛怡越跑越觉得背上不是4斤的背包,而是越来越重的山压了下来。口中咸咸干得冒火,心难受得象吸不进空气。嘴张得大大的,空气还是不够用。 她觉得自己支持不住了。 却听见青衣在最后无情的命令声。 孟艳也在辛怡旁边气喘吁吁的跑着。体能却比辛怡好。看辛怡越来越慢,连拉带拽,辛怡踉跄着和孟艳彼此搀扶着, “报告”的人越来越多,掉队的人越来越多。 辛怡一声:“报告”刚出口,就听见青衣在耳边简短地说:“跑,不许停!” 辛怡机械的跑着,觉得脑子已经停止了供血。 她突然站住:“不跑了!我不跑了!!打死我也不跑了!” 辛怡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青衣也停了下来,看着她:“站起来跑!” 辛怡一下子怒火爆发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你不管?为什么只盯着我一人?!” 青衣面无表情:“好,那你往后看看,后面还有掉队的吗?” 辛怡回望,身后的人却已踉跄地超过了她。跑到了前面去。就连孟艳也跑在前面。 辛怡还是不起身,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累,起不来。” 青衣看着她:“你最好起来,这里有蛇!” 辛怡吓得立即弹起来,比兔子还快:“那?那?!” 其实蛇冬天都冬眠,就是有,也僵硬熟睡。 辛怡惊吓后突然明白这个常识,重新瘫倒地上,她现在只想躺在地上休息,天塌下来,也不管了。 青衣忍着笑把她的背包取下,背到自己身上。 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向前跑去。 听到青衣的脚步越来越远,身边满是静寂,辛怡顺势躺在马路上,看见黑黝黝的天笼罩下来,四周无一点人声,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呼呼声,树影影影瞳瞳的摇晃,每一处黑暗里都诡异的沉默着。 辛怡突然害怕起来,所有看过的鬼片和恐怖片都冒到脑海里,眼前满是吓死人不偿命的灵异,她惊得汗毛直竖,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狂喊:“排长,等等我!” 听不见青衣的回答。 辛怡用最快的速度往青衣消失的地方追去。一分钟,二分钟…… 为什么还看不见她们的影子? 辛怡惊惧得无措起来,哽咽的喊着:“排长,排长……” 第一卷 第二十章 苦糖 青衣等在辛怡前面500米处,看着她害怕的跑过来。 辛怡看见她,脸上涌出狂喜的表情,象看见亲人一样,牢牢地、激动的抱着青衣。 青衣轻拍着辛怡的后背,安抚着她:“不怕,不怕,有我呢。” 青衣身上的幽香隐隐传来,是花香?还是木香? 辛怡瞬间觉得靠着的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最踏实的怀抱。 青衣待她恢复平静,慢慢地推开了她,恢复了不带一丝情感的语气:“追上去,不许掉队。” 辛怡委屈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人吖,刚才还柔情温暖,转眼就三花脸,变成老虎。无奈“是”了一声,快速地往前跑去。 辛怡她们拖着酸疼的身躯回到宿舍,腿如灌铅一样,没有人吭声,连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辛怡口干舌燥,咕嘟咕嘟的把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接着把自己摔到床上,累得快要散架了,撑的快要撑不住了,何时到头啊?苍天,大地,不要再将大任将临在俺头上啊,苦了心智,饿了体肤,俺已经明白了还不行吗?在家多好啊,自由自在,没有约束,随心所欲的都能把房子拆了重盖,三天不见人,在被窝里吃喝拉撒也没有人管啊,郁闷,怀念死以前的无人管的自由生活了。 点评之后,各班散去,刚才还热气腾腾的操场,突然回复虫鸣鸟啾的寂寥。 青衣也浑身如散架一般,身边已空无一人,她瞬间萎顿下来,脑中也突然冒出念头,能有个地方不用管别人,不用被人管,该多好! 接着甩甩头摔掉如此不良的念头,自嘲的想入非非:你又不是真看破红尘,超凡入圣的高手,还能如此轻举妄动?疲累极了,谁不想到无人的地方,隐居歇息?但卑微渺小的你我,还是在俗世烟火喧嚣中接着来往过招,才能热闹的理解:“寂寞”两个字。 青衣看着万籁俱静的营地,突然虚脱的眩晕。她的血小板偏低,小于50,手上的伤口一个月了,经常自发性出血,反反复复,还没有愈合。有感染迹迹象。她微微的发着高烧。双颊陀红,眼睛布满血丝,全身却冰冷。 在家里的时候,妈妈经常用中医的偏方:红糖、红枣、红皮花生,一起熬汤喝,又甜,而且升血效果不错。 她已经硬挺了一天,无人了,也无支持下去的信念。 她用没有受伤的手扶着墙。深吸了口气,强打起起精神,慢慢地想移到自己的房间。却为什么山高水远?那么长?那么长?好像永远不能到达? 坐下来吧,休息一会,就一会……青衣顺着墙角慢慢地滑向地面。妈妈,是你吗?是你抱着我吗? 爸爸,还让我当你的小女孩,拿着棒棒糖在你怀里入睡。一直,一直不要离开。一直,一直有你相伴…… 泪却为什么不是咸的呢?是和嘴角的糖浆混合了吗? 青衣醒来,已是阳光明媚的上午。 她先看到的是桌子上的饭盒,再看到的是手上的吊水瓶, 她回忆昨夜。什么都记不得了。 隐约听到口令声,是都在训练。 医生进来,看见她醒。高兴的说:“郝排,醒了?饿吗?厨房给你做的病号饭,面条加鸡蛋。来,快吃!” 青衣摇头问:“谁送我到这里?” 医生:“辛连长啊,昨夜你昏迷。他和马副一起送你来的。” 她听着卫生员接着说:“昨晚辛连长一夜未回。守在这,帮换吊水瓶。今早才走。营长、教导员也来看过你,看你未醒,才刚刚走。” 青衣无言。这小白脸还真的有力气。也真的卖力气。 这时,明剑又进来。 看她双眼,即明她心中困惑。 坦言:“青衣,换成连里的任何一个兵,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朋友不是,是战友,不能看你体力透支,强撑着要强,还甩手不管呐。” 青衣心里嘀咕:“这小白脸怎么抱的?别搂在怀里,扛在肩上最好。” 明剑如肚里蛔虫,笑道:“郝排,背你可够累的。” 青衣长出口气,躺回枕头,惜言如金:“谢,好了就回,费心。” 明剑兴冲冲神秘的说:“把手伸开,给你好东西。” 青衣顺从。 明剑突然在她手心中放上几个五颜六色的棒棒糖,说:“给你吃。” 青衣犀利抬眼,昨天的胡话他都听见? 明剑点头,坦荡无他的说:“是,知你想家。”接着转移话题:“快吃,我帮你剥皮。” 聪明如他,应该知道什么叫留有余地。 青衣抓紧手中的棒棒糖,棒棒糖开始在手心中变暖。 明剑,你终不知道,我所有的棒棒糖都没有吃过。而是任其在手心融化,我以为,糖化得慢点,再慢点,爸爸就会回来。他曾点着我的小鼻子说:“乖女,别吃得太多,牙疼,我回来要看见还有剩下的棒棒糖哦。”手中的糖就这样白天晚上握着,怎么都不放下,怎么都不舍得吃进嘴里。爸爸却始终没有在糖化完之前回来。 青衣把糖还给明剑:“谢谢,你听错,我从不吃糖。” 明剑呆立。 青衣淡然:“糖吃多,会苦。我从不吃糖,也就不觉得苦。” 两目对视,看到的都是对方眼里的苦涩。 青衣心中掠过的是明剑曾经说过的话:“我是逃出家的……” 明剑却看着青衣面无表情的说:“糖吃多,会苦……” 刹那间,两人都明白:心的墙他们都筑的太高,高的没有人,没有感情可以越过去。是他们自己砌的墙,一天天、一年年,将自己圈在墙内。墙内的奇花异草只为自己开放。 第一卷 第二二章 驯服 一拨接着一拨,女孩子们川流不息的来看青衣。 有的用最诚挚的语言表达着关心,有的干脆动脑筋把储藏室里的宝贝翻出来送过来:小猴,小毛毛狗……让青衣感动着啼笑皆非,让她们怎么带来怎么带回去。 她们还是怕她,不是一点怕,而是经日累月已经怕成习惯,一时间适应不过来青衣的温柔。 害的青衣原本想与她们谈笑,现在变成审问模式:一问一答,不问不答,你问我答。 都拘谨而拘束。 青衣叹气:威严原来还是高处不胜寒,架子也不是一天就能拆完的,那就接着在广寒宫住着吧。以后的她们会理解的。 辛怡也来了,夹在贝加和孟艳中间,不言不语低着头,时不时抬眼偷瞄下青衣的脸。青衣从她眼里看到了关心与后悔。 马晓梅笑说:“辛怡,郝排都是给你气病的,为了你,她可耗费太多心血,都躺到这里来了。” 辛怡乖巧的点头,没有异议,更乖巧的把桌上的茶杯拿起来,递到青衣面前:“对不起,排长,润润口吧,我保证,以后不气你了” 这已经是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孩能表达出来的最低姿态,如果生病这么简单就能让人融化,青衣情愿病个十七八场。 大大的出了口气,石头终于落地:一切都理上正轨,可以平稳过渡到新训结束,这个刺头身上的刺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 辛怡也想很多:都体力透支的不行,自己的背包被青衣背到了身上,她就真的是钢筋铁骨一块?还有那温暖的软软的胸,真想揉一把!躺上面,百分百的让她丧失戒备,被包裹进去,安全而舒适。 突然觉得她不十分可恶。她一点不比她们付出的体力少,反而,睡得朦胧还看见她在查铺。 更酷的是,青衣让她拾回久违了的信心和荣誉,她在每一个嘉奖和表扬中快乐张扬着,原来,做个好孩子是能给自己和别人带来更多笑和满足的。 辛怡感觉自己的心正慢慢地软化着,正慢慢地在青衣用冷酷表达出来的关心温暖着。 她又想起马晓梅,轻蔑的挥出脑子,对于她能驾驭的人,向她献媚的人,她历来看轻到透明。 这种人她见多了,6岁的时候父亲从机关下到基层,当大功团副团长。那些平时献媚的叔叔们就突然消失不见。去了那个“副”字之后,那些平时认不出她来的叔叔们,突然无比亲热的摸她的头,套近乎。别人走上社会后看到的百态,她童年就看的全全。 我靠!还是如青衣所说:“既然是既定的路,那就吃好,过完,也不比谁差,何苦天天斗鸡眼一个?真的做回一个好孩子,当好孩子也不赖啊!” 辛明剑复杂的看着妹妹的变化,从一个冷漠、自私的太妹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孩,开始慢慢融入周遭的战友中。 看见她也早上很早起床,偷偷地扫净地。也开始帮助别人打热水,虽然没有对他这个哥哥完全打开心扉,却比以前好了太多。 他看着辛怡看青衣的眼神竟然是驯良的!崇拜的!而青衣的作为,正潜移默化的引导着辛怡。 反而明剑安静许多,每天就看见他忙碌的身影,连每天晚上的碰头会都无一句废话,青衣和他之间就事说事,反而配合得极其默契。 那天两个人如孩子一样的斗气再也没有被提起,都好像忘却了。 第一卷 第二三章 摸枪 终于第一次摸枪,新训快结束的时候。 为了体现整个新训的成绩,还有年年保留的惯例,训练团要有个阅兵仪式,还要实弹射击考核! 明剑当连长的三连,组成的方阵是抗枪方阵,女兵排的小女孩们组成三队,站在最前面。枪是81-1全自动步抢。前面上了刺刀,用正步走,,走到第四步的时候,把枪从胸前举起,然后,45度角的举向前方。 枪的控制很严,每次训练前夕,班长去领枪,然是,让女兵自己上刺刀。训练结束,枪立即收回。所以,枪在她们手里,感觉就是比木棍好一点,威力之说,就在电影里看过:一梭子子弹打过去,倒下一片人! 但是,她们还是兴奋的期待着实弹射击!平时都唧唧渣渣的想象着:“听说打50发子弹?”“听说还要投手榴弹?!” 等到了真的摹拟训练的时候,问题出来了! 每个人都趴在地上,瞄准前方的靶子,,靶子在前方100米左右,小得像块手帕,动作要领是:三点一线,从准星到瞄准物。不到一会,报告声此起彼伏:“报告,看不清靶子!”“报告:我的准星瞄不准!”“报告:我看的物体是重复的………” 而手榴弹投的更好玩!因为是训练弹,所以,后盖打开了,拉环的位置知道,具体的投掷方法也教了,但是,女孩就是女孩。投的最远的也不过10米,辛怡小力气的根本就在投的时候,手拿不住,投到了后面或脚下!气的班长们直打跌,反复训导:“要是真的怎么办?!看看,投到了脚下,是对敌人还是对你自己?!敌人看不见,你自己就先死了!!!!” 就这样,终于在个个挨骂的期待中,等来了实弹射击的那一天。 早上的空气里还有晨雾,一个团的新兵就走到了射击场! 射击场内没有树,全是黄土地。有一个个沙包堆起的掩体,排成一排。靶子前是条沟渠,里面躲着人,一轮打完,沟里的人举起旗子,打枪的人检查保险。然后,用扩音喇叭报靶!换靶纸! 快到中午的时候,轮到了女兵排。 一个个小脸被霹雳啪拉的枪声震得发白,有的更担心打不出好成绩,辛怡这个机灵鬼,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军医那里,要来了纱布和胶布,让别人帮忙,贴住一只眼睛,理由是:两只眼睛不能同时一只张开,一只闭上!所以,只好蒙住一只眼睛! 而这个好办法迅速蔓延,不一会,3分之2的女兵都只看见了一只眼! 就见7个、7个一组的一只眼的女兵迅速就位,拉开了几乎发发七环以上的序幕!青衣啼笑皆非的看着,这个传统不需要人教,就自动保持下来了,想当初,她们赶鸭子上架,逼上梁山,怕瞄不到目标,也用胶布贴住了另一只眼睛,却丝毫也不影响她们瞄准的准确率。 首长们坐在主席台上,估计也知道实弹机会少,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没有对这群独眼龙们采取措施。 估计首长们更考虑到手榴弹的危害性,干脆取消了实掷!等一个个灰头垢脸的回来后,才长嘘了口气!! “……我宣誓:……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忠于职守,努力工作,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礼堂中回荡着气冲山河的庄严宣誓。 宣誓之后,她们将正式成为一名军人。授予军衔。 穿了太久无衔的绿衣,使她们感觉不像真正的兵。虽然真正的士兵肩上只多了一道横杠,却神气太多。 每张小脸都异常严肃,穿着笔挺的新制式毛料,英姿飒爽。 青衣看着她们郑重的别正帽徽,扭上领花,套上军衔。 不是胭脂水粉,不是蕾丝宠物。 不是老百姓,而真的成熟、长大成只流血,不流泪的铮铮女儿。 所有的泪水、汗水都见证着脱胎换骨的改变。 最后的阅兵式完了。 天空下,白云朵朵,纯净而青春的瞬间永远定格在记忆深处。 从看见小老鼠都惊声尖叫到持着抢,举着明晃晃的刺刀让寒光印射到天空。 整齐划一的正步走过主席台的时候,女子和男子就都只有一个名词:军人。 战争是男人的、战争也是女人的。 只要在女子的手中不是脂粉而也是枪。 成熟是时间的结果。 斗志和信念何尝不是? 潜移默化中早就不知道什么是退路,那就勇往直前好了。 第一卷 第二四章 直拒 一年一次的春节到了,春节过后三个月的新训也将结束。她们将被分到四面八方。 营区在年三十的下午开始布置。 操场空地的上空上挂满了红灯笼和彩色小旗,树上缠了如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小红灯。 年的喜庆开始蔓延开来。 下午开始放假。 贝加带着辛怡她们兴奋地收拾着,给门贴对子。 这帮小女孩都是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在外过节,什么都新奇而兴奋。 每个班分到一袋瓜子、糖果,晚上看春晚和开联欢会吃。 六点半准时集合在饭堂。 长条桌拼到了一起,摆满丰盛的鸡鸭鱼肉。 首长讲完话后,大家一起举杯,震耳欲聋、气势如虹的三声:“干、干、干!”每个人都一饮而尽。 每个人都幸福的吃着,没有了女孩斯文的吃相。 气氛热烈而放松。 青衣也吃着。 她和明剑,马晓梅一桌。 马晓梅还是像主人一样热烈的招呼着众人,其实,家里有位这样的女主人很是不错。却不知道为什么明剑看不上?以他的性子,应该和马晓梅正好是微妙的互补才是。 青衣几天前还是硬着头皮把马晓梅的意思说给明剑听了。 拖了n久,两方都要交代不过去。 明剑却讽刺到:“改行了?当媒婆?” 青衣无赖的笑:“当然,媒婆巧嘴,待你宠幸的品相、才德都一流,保准你物有所值。” 明剑却长叹一声,走到青衣面前,双手抓紧青衣双臂:“青衣,你看着我,告诉我,看到了什么?” 青衣那里敢看?感情这东西,微妙而敏感,她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意? 青衣挣扎,却挣不脱那双铁爪子。 明剑突然把她搂在怀里,喃喃低语:“青衣,你是我的劫。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沦陷。” 青衣听着明剑激烈的心跳,一声声渐渐和自己的心跳合拍,全身的力突然消失,这么温暖的胸膛,能抗住所有的风雨和刀剑罢?!能无梦偎到天堂罢?白头还能感觉出温暖罢? 明剑闻着青衣头上的清香,幸福窜满全身:“是,你是我的,我最想要的人。我真想把你变小,装到我的口袋里,日夜不离,握你在我手心里当拇指姑娘。” 青衣仿佛真的到家:温暖的炉火、松软的棉被、柔和的灯光、静恒的空气。是吗?可以无拘无束的躺下,可以漫无目的的行走?可以安心的睡去吗? 青衣突然用最大的力气推开明剑。 明剑一脸愕然的望着她。 青衣定好呼吸:“明剑。”她第一次喊他名字。 这太子爷太让她为难。 不否认她对他有好感,但还没有上升到爱情。这爱情是瞬间相遇就无法控制的。如火柴遇到磷,如雪遇到火。 也不否认她还没有高尚到高风亮节,为了马晓梅的独脚戏贴上自己的爱。没有贴上已婚的标签,就是没有主人,可以自由无阻。 但,这怎么又落入言情剧里的三角里? 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她又爱他? 真是比窦娥还冤! 明剑僵硬着:“告诉我,怎么做?你会接纳?用我的一生等待、承诺,够不够?!” 不是吧?!太夸张了吧?!一生都搬了出来。 青衣走到他面前,直视着那双受伤的眼睛,锐利的说:“这一生你左右的了吗?你的一生不属于你,它属于你的父母、妹妹、家人。你父亲会为了你安排好坦途,你母亲会为你选好妻子。你妹妹给你保护神的身份。你从不属于你自己。你除了是二世公子外,什么都不是。” 哪个伟人发明的语言?比刀子还锋利,杀人与无形。 “青衣,”明剑呻吟着。声音透出痛苦:“为什么你不能成为我温良的妻?我们一起创造个温暖的家,不再凄冷?有猫偎在脚下?有你睡在我怀里,一生?” 能吗?什么是永远?永远是多少分分秒秒不弃不离的真心? 爱的死去活来又怎样?时间能苍老一切。青衣眼前浮现出妈妈独自黯然神伤的脸。 这弦歌还是不唱也罢,雅意心领,知音就不必当了。 青衣闭上眼睛,不让明剑看见痛苦,她恢复冷冰的语气:“不要说了,我不爱你,唯一的理由,不爱?” 一:不缺钱,不必为了钱卖了自己。 二:不野心,不必为了前途葬了自己。 再每天对牢一张不爱的脸,为他洗衣、做饭,熬煮成大着嗓门不耐烦的黄脸婆,实在是堵得慌,阳寿都减。 空气中流动着冰冷,刹那,青衣听见心碎一地的声音。 明剑两手握拳,什么都不再说,走了出去。 青衣如化石一般的站着。仿佛恒久远。 走吧,光明如你,前面坦途,鲜花无数。 明剑却是变化了。 沉默寡言,恶狠狠像前面有豺狼。一圈一圈的跑步,直到累的跑不动为止,估计怒火实在难平。严厉到苛刻的对自己,对全连训练着。 青衣也是变化了。 眼神不再明亮,那黑若点漆的流转渐渐收敛,灵动的眸子渐渐蒙尘。 而青衣的灵魂就在眼中,她不开口也能从她眼中读出一切讯息:爱、亲情、伤心、喜怒…… 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她锁住内心,也锁住通往她内心的门。 明剑痛苦着,青衣拒绝他,不带情感立志要成为老姑婆。而他知道,她脆弱的不堪一击,需要哪怕一丝亲情。但是,他给不了她,他没有找到进去的门。 第一卷 第二五章 心事 每张桌子上两瓶啤酒,两瓶饮料。 青衣目不斜视的吃着。 马晓梅也了解了青衣的脾气,不想说的,用酷刑也逼不出来。 反而,加大了追求的力点,分开后,机会和一起朝夕相处的便利就没有,抓紧,逼近,才是硬道理。 明剑倒是光明磊落,一口回绝。 马晓梅屡败还屡战,屡战又接着屡败。 青衣都想颁给她最英勇无畏奖章。 完成每桌敬酒任务后,大家陆陆续续都回来坐定。 接着用饮料继续着热闹的互敬仪式。 明剑站了起来。 举起杯子开始做报告:“春节快乐!大家一起相处了三个月,就要分开了,这三个月的成绩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让我们干了这杯。” 他一饮而尽。 一排长是个脸上长着青春痘,学生气的地方本科生。 曾经闹出许多笑话。 他说话总是有厚厚的文言文,推推眼镜,书袋又掉:“朝夕相处,鄙人对各位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各位领导身上学到了学校无法学到的知识,虽然分开到各个单位,也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有空的时候,还需要多多指导在下。” 马晓梅嘎嘎笑着:“不必客气,鄙人这个“领导”是个冒号,实在是无什么可以指导在下你滴,还是向领导:连长同志请教和学习。鼓掌……呱叽呱叽。” 马晓梅的语气学足了一排长,三个月彼此都摸透了各位的性子,知道这位老夫子是说什么都不会生气滴。 一排长脾气好的不得了,立即喏诺转身:“领导,少不了要向您讨教,回机关后我在4楼,您在7楼,我少不了要和您多学习。还请您多指教!”郑重其事的行了个日本的鞠躬礼。 满桌笑的东倒西歪。 明剑倒是没有笑,举起杯:“老弟言重了,彼此学习,新训之后,我就下基层连队,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 “下基层?”马晓梅失声:“去哪里?干什么?” “n团。n连。连长。” “那不是在最艰苦的连队?” 明剑淡然的笑:“是,下去锻炼、锻炼。” 马晓梅震惊着。 青衣也震惊着。 短暂的真空。谁都没有说话。 二排长到底伶俐,立即举杯:“来,为了辛连长高升干杯!” “干杯!”杯子在空中碰的清脆的叮当响。 始终,明剑没有看青衣一眼。 青衣永远忘不了她说那句话后明剑受伤定格的表情。“你除了是二世公子外,什么都不是。”没有一人会听了不受伤吧? 不过,为了一句话就意气用事也太血性了吧? 青衣站起身:“连长,这几个月来,经验不足,许多事情做的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潜台词就是你别放在心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明剑笑道:“郝排也文绉绉了?那我也文一回,总结一下:错是难免的,我们都在错误中学习,吸取经验教训,进步才会长足。” 乖乖里格隆。 官腔打得十足十。式子端的百分百。不愧是虎父无犬子。 潜台词就是我没有放在心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和一个人走近,需要一生。 和一个人疏远,只需要一句话就够。 青衣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百变人,被噎的无言。 切。自作多情,她暗骂自己。 女人还是比男人感性。你以为你是谁?比沃利斯?辛普森还有魅力?让温莎公爵为了你出让整个王国?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扳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马晓梅感叹着:“那以后我们相聚的日子就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她的面部表情也复杂而百味俱全。 要重新掂量掂量,这下面可不是去了好玩,,艰苦也就罢了,问题还有死亡。 医院经常转来长期修养的病号,头戴安全帽还能被大石头砸得瘪下去半边。从3层楼高的脚手架摔下跌瘫了脊椎,只能终身躺在床上。从……她打了个寒战。 除夕的最后晚餐就这样在众成年人的心事中结束。 第一卷 第二六章 饺子 刚成年的小女生到简单快乐。 还是中国人,守夜的饭还是:有中国特色的饺子!! 每个班都发了一盆饺子馅,和好的面。但是,没有擀面杖!怎么办?还是班长们有主意:从不知道那里找到了啤酒瓶。就在桌上,一人拿个啤酒瓶歪歪扭扭的擀皮。 都是娇娇女,在家的时候。贝加自告奋勇的教辛怡她们。其实,她自己估计还心虚呢!有限的几次示范,皮子擀成又大又厚的面饼样,可以申请吉尼斯饺子皮最大的纪录。 就这样,总算是每个班都完成了和包子一样大的饺子!这是青衣到现在为止。看过的最大的饺子! 辛怡她们排队去炊事班下的时候,路过别的班,看见的都是啤酒瓶的擀面杖,包子一样大的饺子!!真是部队啊,连饺子也统一了! 她们哈哈着,不比谁的玲珑,只比谁的个大,饺子的祖宗要是听到,准气晕到绝食。 十二点的钟声快敲响了,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盛开到饭盒里时,大家都尖叫:“新年到了!新年到了!新年快乐!又长一岁,总算长大了!” 吃着,吃着,都无言了。不知谁说了句:“想家,想我爸,我妈。”大家都哭开了,贝加也不争气的流泪。 ip电话前是排不上队的,长龙等着呢,每个人都想在今晚拨通这和家唯一能直接联系的亲情热线。 辛怡倔犟地想不哭却也眼泪不听指挥。突然想起偶尔见一次父母的好来:妈妈回来给带的洋娃娃、爸爸回来给带的会翻跟头的小狗……只要在爸妈身边就好,当会好女儿,不惹他们生气…… 多想在家啊!随着爸妈天天的包饺子。用爱做馅,用皮包裹住所有的分离,眼泪!用时间慢慢的调味! 再多的思念,再多的泪水,再多的欢笑,再多的爱,再多的无奈,再多的苦累,再多的一个人的孤单。就这样像饺子,面和水溶合,肉和菜相依,分不出了你我。也无法分离! 人人都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得地动山摇。 青衣进来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哀嗨!孟姜女哭倒长城的眼泪算什么?就辛怡她们的鼻涕都能让长城倒三回! 青衣拍拍巴掌:“鼻涕虫们,不要眼里掉“瓜子”了,看看桌子上是什么?” “蛋糕?!” 这蛋糕比纸巾还管用,一个个立马收泪,围了上去,两眼放光。 “谁生日?” “辛怡,辛怡,生日快乐。” 惯例是谁的生日那天,炊事班给订个蛋糕,祝贺长大一岁。 辛怡破涕为笑:“谢谢大家,谢谢!”小脸兴奋得绯红。 热哄哄的分着蛋糕,尖叫着,笑闹着,祝福语满筐,互相攻击着,往对方脸上抹奶油。 刚才成缸的泪水早甩到爪哇国去了。 辛怡笑着跑道青衣面前:“谢谢,排长,谢谢!”猛地抱住了青衣。 原来人心还是肉长的,不论高贵还是贫贱。 青衣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她的欣悦。 青衣伸手:“送你,我的礼物。” 辛怡打开,是一件工艺品:一只露笑的布偶。 “这是我17岁如你一样大的时候穿这身军装妈妈送我的礼物,许多年了,陪我走过许多地方,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让我终能坚持。” 是不是人老了?就喜欢怀旧和小气? 怎么现在青衣感觉自己就像老太太一样吝啬?看着辛怡拿着的小布偶,有些舍不得,竟然想抢回来涅? “辛怡,你要好好照顾她,坚持照顾她哦,学会坚持,ok?” “是。” 青衣知道她终于明白:她不是谁谁的女儿,她是她自己,独立而不仗势的自己。要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得肯定。 要修身、要参禅、要悟道,就看她自己了。 第一卷 第二七章 爱蛊 三个月,一百天的新训已经倒计时,即将各自奔赴新的岗位。 空气中涌动着何去何从的暗流。 贝加身边经常坐着一圈问东问西的新兵们。 女兵的选择面窄。只有两个可能:卫生兵或通信兵。卫生兵学医,通信兵学报务和话务。 叽叽喳喳问得贝加都头大,对未来的好奇和向往使她们每个细节都要问。 女兵早在半个月之前,个个电话频繁,告诉家里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最终能决定命运的还不是自己。 这如练狱一样的修炼快结束了。下到老连队工作第一,训练第二。 青衣看见她们依依地彼此惜别,留言、照相、互赠照片,忙的不亦乐乎。也从众如流的笑陪她们站在镜头前,每个人都甜甜的笑着,将时间定格在永恒上。 也许,老了,再翻出这些泛黄的陈年旧照,会感叹:那时的我正青春年少,心里埋藏着多少梦想,梦想已经不再,连那时候的人也凋零的再也看不见。 这只是她们走过的第一次对人对己的战役,以后,想停,也停不住。只能兵来将挡,磨练智慧与肚量。 天下没有任何不散的盛宴,一生何其长,还有更多的分离。聚、散都是必然。 生命本来就是海洋中的一滴水,来去都由不得自己。 军列缓缓的吐着白气进站了。 站台上黑压压的都是排列成纵队的兵,每个人胳膊戴袖章的地方都缠了不同颜色的布条。红,黄,绿。一目了然的知道去哪个片区。 都静默着,除了简单的口令,鸦雀无声。背着背包,提着简单地行李,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每个人井然有序的上车,找到位子坐下。 青衣看着分兵表:辛怡分到了卫训队,贝加回到机关通讯营接着干本行:总机。孟艳分到了轮训队学报务。 单位都分散在不同的城市。 车厢内开着告别会,热烈而感人。 抛却三个月的竞争,争斗,人人都趋于平和和难舍。没有利害冲突的彼此,急于向对方表达的是真诚和真心。 青衣看着她们交谈甚欢。笑着,玩闹着,她们自己将怎样面对分离? 明剑和男兵排长们坐在一起,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青衣压下心中隐隐的离愁。看着窗外黑蒙蒙的天地。 窗户上映出明剑的脸和他们最后一次交谈。 明剑手里拿着个盒子:“送你。” 青衣打开:是用弹壳粘成的飞机和王菲的cd.“是你们实弹后的弹壳。这歌带里有我喜欢的歌,你有空又闲的时候听着玩吧。” 他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精心的完成?王菲的歌唱得多是自己的心事,他的心事藏在里面? “谢。”青衣只吐了一个字,沉默。 “呵呵,青衣,不要惜言如金。多说一个字不会口干,来,润润喉,接着我们的长谈。”明剑把青衣的水杯递了过来。一付主人的作派。 长谈?饶命!还有什么需要长谈的? 接着说:爱人做不成,我们接着做朋友? 去它的荒缪理论。 爱人做不成,朋友就做不成。 你不爱,我还在爱,我不爱了,你还在不舍。怎么可能大大方方、心底无它的做坦荡朋友。 除了借口还是借口。 能大气的撒手,嘴上说说而已。 从来都是得不到的最美,但又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洗了耳朵,恭敬的听着呢,讲。” “青衣,”明剑的声音开始深情,嘿嘿,耳朵洗了,耳垢没有洗,该听不到的,还是听不到。 “我轻易不许诺言,但是,我许过了诺言就不会更改。你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不明白,我弱智。”青衣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 “对你,我不会放过。”明剑咬牙切齿清晰地说。 黑社会?黑老大?还不放过呢。 “我欠你什么?辛明剑?!”青衣的声音也咬牙切齿起来。 “是我欠了你,青衣,是我欠的你,让我慢慢偿还你,给我机会。”明剑低沉起来。 “我就是不喜欢、不爱,你能怎么地还?”青衣无赖起来。 “你不能阻止我不喜欢、不爱,你不能让我怎么地都不还。”明剑也无赖起来。 练习普通话,标准绕口令一个比一个长。 青衣接着绕口令:“我不,我偏不,我就不准。” 明剑笑的灿烂:“我要,我偏要,我就是要不放过。” 青衣诧异的看着这个小白脸,吃错药了?执著如此? 明剑笑的灿烂的时候真是好看,小白虎牙露着,眼睛弯弯。 皮囊长得好,也真的赏心悦目。 “你别管我怎么做,青衣,我说过,我就会用我一生全部的等待来完成。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二世祖我不会当,你也不要用有色的眼睛来看我,等我有了事业我就回来娶你。你逃不掉的!“事业,还是事业,什么是事业?什么是有了事业? 字拆开来,不就是事、业?不就是事情有了业绩?多大的事情算有了业绩?“我对自己无所求,看着老爸忙的都没有时间照顾好家,照顾好我们,我就在想: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一直以来,我胸无大志,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有孩子在客厅乱跑,厨房里飘出葱油炸锅的香味,有点时间,去就近的公园和家人快乐的疯疯……”明剑的脸上满是憧憬。 “但是,青衣,你的那句话一直鞭在我心上。我真的就如此不堪?借着蒙阴混混噩噩?我主动到下面去,就是证明给你看。” 青衣认真的看着他,如果说了一句话就改变了一个人生存的轨迹,那么,真的抱歉。 “我知道,从此我不能在你身边,你照顾好自己,别冻着,冷了多穿点。别太苛求自己,凡事都要求完美。别太累了自己,生病了没有人照顾……”明剑如老头子一样开始絮絮叨叨。 青衣背过身去。忍住泪。 明剑所有的话,加起来都不比最后一句的感动。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 王菲的歌呜呜咽咽的游走在空气中,青衣被黑暗裹着,世上,什么人能逃过爱的劫?什么人能躲过爱的蛊?什么人能真的刀枪不入? 第一卷 第二八章 分离 终于第一个目的地到了。 兵们才意识到要分离,彼此双目含泪依依不舍。 青衣点着名字,被点到的迅速整理着自己的行李,辛怡也在里面。她们哭着告别。 青衣站在站台上。夜半彻骨的寒让她哆嗦了一下。 看着辛怡她们下车,青衣依旧寒着脸喊:“站好队列。” 队列迅速站好了。青衣走过去,握手道别。 辛怡握着青衣的手,目光晶莹,眼含泪花,声音哽咽:“排长,不,姐姐,再见。” 让这个自傲的女子喊出“姐姐”两个字,也是功德圆满了。 辛怡突然在青衣耳边悄悄说,:“姐,你知道我们背后都喊你什么吗?”辛怡贼笑着:“冰绝掌门。” 青衣笑:“不错啊,不是老巫婆了吗?” 辛怡:“不是,不是,了解你,才知道你的规格比老巫婆可上档次多了,巫婆是一个人坐在扫把上独来独往,我靠,你却是将我们这些小萝卜头们都收服成粉丝了。”吐吐舌头,辛怡扮个鬼脸。 青衣望着这三个月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女孩:从自私到大我的转变,长成了一个身心健康的大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握握辛怡的手,轻轻拥抱辛怡片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明剑也下了车,和来接辛怡她们的卫训队长,医务处处长熟悉的寒暄着,时不时关心的望着这边,看青衣和辛怡告别完,他走了过来,对着妹妹,怜爱的用笨拙的大手整理着辛怡被风吹乱的头发,接着整理辛怡的背包,整理完了,他凝视着辛怡,只简短的嘱咐:“记得写信过来,也写信给爸妈。”辛怡点头:“我知道了,哥,你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多注意安全,记得哦,回家告诉我一声,我也回去,我们好好陪陪爸爸,妈妈。” 辛怡说的时候,眼圈红了,亲情以后补偿吧,现在的他们都长大,离开了父母自己单飞,才明白父母曾经给与的爱是怎样的无私和深厚。 明剑无言的将妹妹紧紧地搂在怀里,让温暖传递过去,人世间,流着同样的血的唯一的亲人。 辛怡幸福的闭着眼睛,青衣感受着这挚爱亲情,现在的她也想要个哥哥,可以在他背上撒娇,怀里无赖的哥哥,辛怡何其幸运,被爱包围着。 一站一站,曾经熟悉的人陆续下车,车厢内越来越空。 孟艳走之前紧紧地拥抱了青衣,想组织词语表达,却语塞,脸涨的通红。 青衣一语双关的叮嘱:“我相信你,你会做好。” 孟艳猛点头,她和辛怡的友谊继续着,和青衣的三缄其口有莫大的关系。 她是智力猛增,终于吃了自己给自己的闷棍后,变得谨言慎行,开始稳重。 每个女兵们下车前都无限依依的拥抱了青衣。 内心的翻江倒海无从知道。 依依不舍到是真的。 同样的画面在每个车厢内上演着。 道不尽离情,舍不下恩义。 连初长成的小男人们都铁血柔情,红了眼圈。 人之所以对人性还没有完全失望,也基于此。 爱与被爱,是每个人内心、灵魂深处最柔软的温柔。 最后的终点。 贝加、马晓梅、青衣、明剑同时下车。 虽在一个城市,却三足鼎立,从此,互不相干,各自挣扎。 马晓梅来了个大拥抱:“青衣,以后逛街给我电话,随时奉陪。这次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你这个好朋友。”看得出她是真诚的青衣已经习惯了马晓梅的洋派作风,也笑着回了个拥抱:“马马,改天见。”说异性相吸,也真的不错,青衣和马晓梅的性格截然相反,却微妙的互补成动静相宜。成了真朋友。 当然,危难中能否看到真面目,是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又当别论。 明剑和二排长也和马晓梅,贝加告别。 看来马晓梅还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对明剑说:“什么时候走,说一声,我送你。别忘了我这个老友,还关心你哦。” 明剑也打趣:“是,老友,一定告诉你和你那位。”“那位”明剑咬字清晰加重。 青衣也若无其事的和明剑告别,简短的两个字:“保重。” 谁都看不出青衣曾经的感情波动。 明剑刹那眼神恍惚,迅速遮掩,笑:“好,你也保重。” 客气而疏远。 一语双关,只有他们两人能懂。 从此,前尘旧事,彻底封存在记忆深处。 爱过也好,恨了也罢,都不是现在进行时,云淡风轻,了然无痕。 哪里有不能愈合的伤口?哪里又有不弃不离的海枯石烂? 淡然一笑,从此咫尺天涯,站在你面前,你还要翻出记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哦,是你。” 何其悲哀。何等现实。 第一卷 第二九章 归队 日子恢复从前。 忙忙碌碌、琐琐碎碎。 春夏秋冬如日出日落悄无声息的来,又敛尽光芒而去。 辛怡和明剑不约而同的写信来,却是两种不同的字体:明剑的粗旷、辛怡的娟秀。 明剑说的是山水如画中神仙般的生活,空气是多么的新鲜,树木是多么的葱绿,天空是多么的湛蓝,好像去冰岛度假。 辛怡说的是日常生活中困惑的请教,几乎囊括大小问题,从怎么偷偷的在内务检查后在床垫下塞进原来的小镜子到看见一副教学用的骷髅大惊小怪,好像去冒险岛探险。 看着信,青衣笑。 这对宝贝兄妹还保留着古老的飞鸽传书所有的传统。用久违了的汉字书写着久违了的心情。 不约而同的阳光明媚。 好心情看来是自己给自己的。 青衣转念间,也用另一个视角看自己的人脉。 原来科长罗嗦的背后,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只不过要求严格些。 原来同事忙碌的间隙,也偷偷的打游戏,孩子气的大玩特玩。 就连部门领导,一个桌子上吃饭,也比平时平易近人,谈笑风生了许多。 紧张了三个月,坐到自己办公桌前,望着办公室:碎纸机还在墙角,电脑还是苯大的台机,复印机还老地方不动,同事迎面像昨天才见过面的打招呼,恍若时间停滞。 但是,有什么不对头? 早上,还是自助餐,中午,还是六菜一汤,晚上,还是习惯喝点稀饭。 一分钟不差的开饭,一分钟不差的上下班,但是,青衣回去的时间越来越短,大部分晚上留在办公室内加班,却经常走神。 回来后的青衣调整了心态。 重新安静下来。 第一时间,科里以接风为名,在凤喜阁的包厢里聚会一堂。 科长是长的瘦削的30多岁高个男人。娶了个同样是高智商的研究生太太,还在学校内接着研究高深的苹果落地理论,没有孩子,落得轻松。 科长研究生毕业后,一直浸在机关,脸蛋却没有变白,黑而发棕。性子也没有因为是老机关而变的圆滑,没有棱角。 政工科的复印机坏,几天都在本科室的复印机上复印文件,过后,科长本人严肃的和政工科科长说:“用我们复印机没有意见,用我们的复印纸要还我们。” 全体倒塌。 如此公事公办,事事依此教条办理,正气凛然,却下面人等吃着暗亏:你教条,我也严肃,因此科长,人人陪着笑脸去别的科室办事,都要难上几倍。 唯去一个科室,一路绿灯。 今晚,科长也来此宴:30多岁红颜还没有褪尽的妩媚女子,从来,脸上都薄施脂粉,看着红唇齿白,却不张扬。和她的性子正好反比,应了那句话:烈焰红唇。 那脾气爆的,能和爷们一比上下。 至今未婚。 成了传奇。 第一卷 第三十章 疲倦 青衣坐在桌子前,看着火锅内红汤率先开锅,白汤却纹丝不动,暗自读秒,一,二,三,现在开锅…… 至于科长说了什么话,大家干了多少杯,都不如这红白汤开了的诱惑大。 刘畅捅捅她,她才反应过来,站起来。 一切都热烈而虚华。 却还是此画中一抹颜色,和其他颜色和谐的融入,分不出彼此。 走出温暖热气的房间,青衣打了个冷颤。 刘畅关切而默默的站在了上风头。替青衣挡住了寒风。 他喜欢青衣已经喜欢的世人皆知,青衣已经拒绝的世人也皆知。 却从不后退,也不前进,就这样,默默的,无声的用行动爱着。 让青衣时常自嘲的比喻自己是:不解风情。 刘畅理所当然的和青衣一起回来,宿舍在一栋楼,房间在东西头,便利大大,却只比点头之交好一点。 刘畅个子高高,温绵而温良,那双眼睛时常让青衣联想到小绵羊在大灰狼面前无辜而可怜的怯怯。 而一个男人,拥有了这样一双眼睛,性子中无形就染上了阴柔。 而此种阴柔,却从不为青衣所喜。 更多的时候,青衣当他为姐妹。 当刘畅用那双能杀晕17岁少女的眼神看着青衣的时候,青衣扑嗤地笑了:“刘畅,切记,不可如此电眼的看着我这个老太婆,我免疫力超强,换成情窦初开的少女,会被你杀伤无数,明白不?” 刘畅委屈的眨巴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青衣,你是天生迟钝还是聪明绝顶?” 青衣叹口气,顺手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他比她高,青衣要掂起脚尖才能够到他的头发,他也配合的低下头来,重复这个无数次重复过的动作。 温馨在二人之间蔓延,这是他们的默契,而每次都如姐弟一样亲昵的感觉。 青衣拍拍他的手:“走吧,要熄灯了,不要再问这样无意义的问题了,我自己都找不到答案,你何苦来?” 刘畅听话而委屈的再见。 青衣突然发现他高大的背已经有些佝偻。 长期坐办公室,埋头公文堆中,青春随着一个个方块字慢慢的流逝。 原来,躲不过的还是时间。 悲从心来。 开门,径直奔到镜子前,开亮所有的灯,青衣一根根的看自己的头发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是不是不知不觉间,已经鬓如霜了? 来不及享受美酒,阳光,爱情,就在时间中老了? 镜子前的人依旧如昔。别说白发,就是皱纹也找不到一条。 青衣却分明看见了冷漠,自己眼中的冷漠。 短短的几十年,不能按自己的意愿从容的活着,遵从内心的活着,真真是所为何来? 开心谁不知道?快乐谁不知道?满大街找找,个个愁眉苦脸,如八百吊钱不见,谁比谁更快乐?更开心?只有谁比谁更安于现状,更善于自我调节而已。 职场如战场,谁当你女士优先? 为了一个副科长的位子,众人争先恐后,排资轮辈,争不上,打道回府,怨不得旁人,自己势不如人,还复何言? 站错队,表错态,就是失足千古恨。 想作壁上观?哪队能容下两不靠的众浊独清? 但万金油也当的辛苦,身不由己,言也不由己。 早就修炼的天气也能哈哈半天,却还是本色更多,血性而真我。只不过学会明智的闭嘴,也就无言多必失的后悔。只不过学会理性的保持距离,也就无过分亲密的偏颇。 想今晚赴宴的女科长,更是多费了多少心思和努力,青春不再,才在这男权绝对中有一席之地给她安身立命?回到家,还不是冰锅冷灶,看别人家的灯火? 突然,想家。 再刀枪不入,再心如磐石,再修炼千年,也还是一个字是命门和软肋:爱。 狐仙都抵不了凡心,非要变成人下嫁给平凡一人间书生,不过是雷雨天书生顺手救了她一命,就弃千年的道行不顾,心甘情愿的直奔爱而去。 凡夫俗子,更不要冒充什么英雄好汉。 第二卷 第一章 回家 家就在眼前。 青衣掏出钥匙,熟练的开门。 回来,没有告诉妈妈。 差不多两年没有见,不想妈妈过分激动。 院子内,花花草草光秃秃,却看出来被精心的呵护着。 多少次熟视无睹的经过它们身边,却还是只认识月季和冬青。 青衣讨厌花草。绝决然的讨厌,也不准备后半生用这些植物打发时间。 给她二分地,她就准备扛着锄头,赤着两脚,种大葱,种大蒜。 丝毫没有继承妈妈的一点优美而优雅的纤柔,学会欣赏花的千娇百媚。 还在上学的时候,妈妈有意无意插花的时候告诉青衣,这是红掌,应定成花的高度和中心,这是满天星,应最后点缀留白的空隙…… 青衣却更热衷的让妈教泡菜如何才能腌成?怎么才能酸的地道? 以至妈妈郁闷的说:“看来,我这插花的手艺要在你这里失传。” 青衣笑:“民计民生,只要泡菜的手艺不失传,就千秋万代,子子孙孙解决肚子不成问题。” 气的青衣妈直翻白眼。 现在想来,爱好原来也是一种寄托,好让自己不无事可做,不无聊寂寞。 青衣暗下决心:耳根子磨成老茧,也要不发一言做倾心倾听状,让老妈好好满足秘不外传的绝门手艺有接班人的自满。 门内,是笑声,而且,是妈妈的笑声。 青衣一愣。 记忆里,妈妈从来没有笑过。 间隙。还夹杂着男人的:“哈,恩”附和声。 什么时候妈妈学会笑了? 而且,笑得开朗而娇滴滴。 这是老妈和自己的家? 青衣还是走了进去。 客厅内,背投电视开着,演着小品,大沙发上,妈妈聚精会神的看着,目不转睛,时而,吃吃的笑。 转到二人沙发上,青衣如被雷电击中! 上面,坐着的是竟然是爸爸! 爸爸带着老花镜,两鬓已然花白,看起来慈祥而不威严,穿着居家服。如任何一个恋家的老头一样,陪着自己的老太婆絮絮叨叨。 青衣突然僵硬到行动困难。 汗毛孔竖起来,浑身如瞄靶之前,填上子弹后要扳动扳机的那一刻:靶心是中间,瞄的很准,只等子弹穿透。 爸妈同时看见了青衣。 反应也是相同的:同时三十秒内站起来,一脸惊喜和不相信,几乎是扑过来的速度围到了青衣身旁。 妈妈一脸激动:娃娃,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去接你? 青衣听着妈妈自然流畅的“我们”两字脱口而出。 然后抓住青衣的胳膊:“让我看看,我的宝贝丫头。瘦了,怎么也黑了?很辛苦吗?吃不好吗?睡眠够吗……” 亲昵和亲情让妈妈激动的语无伦次。 青衣也情不自禁的伸手抱住妈妈,熟悉的气息幽幽地传来,让青衣所有的感官刹那全放松下来。 她用脸蹭着妈妈的脸,鼻子蹭着妈妈的鼻子。 笑着撒娇:“妈,我丑了,你却越来越漂亮了。” 妈妈摸着脸:“你就会花销你妈,再漂亮,也是老脸老皮,等着成老树皮了。”妈妈也幽默了?开朗了?谁的魔力和调教? 爸爸呢? 青衣只看到爸爸的背影: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正要送到青衣的房中。 身材高大的爸爸佝偻着身子拉着拉杆,老态必现。 爸爸也老了?! 再看妈妈,发间星星点点已经有了几根发黄的黑发夹杂着几个白发。 第二卷 第二章 勒索 青衣突然泄气到底。 还较什么真?还记什么过去?不管过去的阴影如何霸占和左右着生活,当事人都可以若无其事,旁观者还要控诉他人的不良?徒添更多的痛苦而已。 青衣冷笑一声,就此打住,休提,善忘。对的是你,错的是我,好了。最利的刀子伤人是看不见的,却永远也休想让伤口长好。 长不好又能怎样?还能拎出来给别人看看:这是我元气大伤的心肺?你可怜可怜我吧。 谁又会可怜着谁?都挣扎着自顾不暇的自己疗伤,那个不是刀剑从中计算着得失? 平静下来,青衣突然灿烂的笑了。 她撒娇:“妈,肚子饿,要吃你做的饭。” 妈妈忙不迭的回答:“好,好,我现在就去,你要吃什么?糖醋排骨?还是松仁玉米?还是鲈鱼?我叫你爸去买新鲜的,现在就去。” 青衣摸摸肚子,大叫:“快别说了,老妈,求求你,快进厨房,我要馋得肠子搅在一起了,n久没有吃到妈做的流哈喇子的菜了。” 老妈怜惜的摸摸青衣的脸蛋,嘀咕着:“看你瘦的,都皮包骨了,我去煨排骨汤,你给我多吃些,胖了,是妈的成绩。”屁颠屁颠的跑进厨房,用了最快的速度。 青衣光着脚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正好爸爸出来。 青衣平静的看着爸爸,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爸的脸刹那有些发绿,还是笑了:“小丫头和老爸说谢谢,太客气了吧?还是给老爸些小费吧,打赏打赏就行了。” 爸爸还是那个爸爸,幽默,风趣,女人缘还是绝佳罢?不知道现在身边常伴着哪位贪钱爱色的美女? 青衣真的掏出一块硬币,在空中抛了个弧度:“我这是美元,用人民币来换。” 爸爸真的摸出皮夹,取出一叠老人头,青衣动作敏捷的连皮夹一起抢过去“没收。” 爸爸摸摸鼻子,装出可怜和心疼样:“这小费也太,太,太汇率高了点吧?一块钱小费什么时候能兑换如此多的大钞?是1:100,还是1:1000?” 青衣认真的将皮夹里面的钱全拿出来,空皮夹连同那一块硬币,交回到老爸手中:“行了,就这样将就吧,1:2000,不高,下次汇率更高。” 现在不趁机抢劫还等到何时?老爸忙的神龙不见首尾,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天时,地利的合理抢钱,以后见一次打劫一次,毫不留情,也算是另一种开心和补偿了。 爸爸接过皮夹,从里面又取出一张银行卡:“娃娃,这个你拿去用吧,和朋友们,同学们一起玩,需要的。” 青衣口哨一声:“真是大款爸爸,里面有多少?低于一万我不要,不够。” 老爸笑:“你可真能雁过拔毛,让你老爸大出血,明天你自己查去,看看有多少。” 青衣接过:“那谢谢了。” 又用一句礼貌的话拉开了距离。 以为钱能收买到发自内心的亲热?用钱只能买到和善周到的服务而已。 如果倒回几年前,青衣愿意争最多的钱给爸爸,只要爸爸能多出点时间陪陪妈妈。 门关上了。 青衣冷笑着将钱摔到桌子上。 屋内一切如昨,纤尘不染,美丽的绿色儿童房,卡通的书柜,小矮人睡的单人床,毛毛熊、洋娃娃、大赖皮狗、小布垫在岁月里依然不变的等着主人的回来,看不出久未有主人住在这里,而是刚才放学回家,突然兴起,整理了房间。一定是妈妈很想念房间的主人,常来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收拾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念叨呢。 青衣脱去衣服,钻到被窝里,被子有一股太阳清新暖暖的味道,刹那,青衣百骨千骸都疲倦的隐隐作痛。 太久了,太久了。 从这个房间走出去的是个忧郁的小女孩,最大的心愿是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公园快乐的放一次风筝。 再回到这个房间的是个百毒不入的女军官,看遍沉沉浮浮,已经没有什么心愿,成了宿命者,一切都随缘而不随心,只看造化如何了。 第二卷 第三章 妖精 准时,没有闹钟,青衣早上6点睁开眼睛。 人体的生物钟真了不得,习惯成自然也是不错,到点了,全身机能立马开动。 迷迷糊糊她就去摸衣服,每天醒来的那一刻最痛苦,尤其从热被窝中醒来,比酷刑还折磨人,早上起来的前十分钟,她都如梦游,闭着眼睛摸到衣服,闭着眼睛穿上,闭着眼睛洗脸刷牙,反正机械的熟门熟路,牙膏不会刷到鼻子里去。 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 一激灵,青衣睁开眼睛。 真是,老妈也太勤快,衣服不见了,准是拿去洗了。 笔形衣架上挂着一套红色的休闲运动服。 不是吧?青衣张大嘴巴:才脱了绿色,又穿红色?干脆再来一块包头布,左手拎鸡,右手拿鸭,上台唱二人转算了。 她跳下床,打开衣柜。 晕,什么都没有。 以前的衣服呢?虽然过时了,怎么也能遮体,现在衣柜内却除了被子,床单,什么都没有。 一直以来,青衣辗转不能安定,说走,半小时内动身,行李箱内只常备一套睡衣,一套军装,一套内衣,多余的一点没有,反正怎么穿都是一样。回家了,更除了给老妈带了点土特产尝鲜外,什么都如前。 青衣打开房门,怪叫:“老妈。” 妈妈起得早,青衣也不怕惊醒她的好梦。 老妈慌慌张张的从厨房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大早晨你学什么吊嗓子?” 青衣翻白眼:“我以前的衣服呢?” 老妈恍然,“哦”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捐了,你一走那么久,也不回来穿了,我就捐给单位的各种救灾,希望工程,表爱心了。” 青衣不相信地:“都捐了?什么都捐了?” 老妈也对翻白眼:“可不都捐了,留着占地方?不过,还留着你小时侯穿的小衣服,有时候拿出来看看,当年你那么小,看着就笑,想你当我的小尾巴,拽着我衣袖一刻都离不开。” 青衣呻吟着:“老妈……” 老妈奇怪:“你这丫头,不是给你准备了套我的衣服吗?你先穿上不就得了?” “那是你什么时候穿的?” “早上晨炼,练剑穿啊,我除了这套,其他的你穿都太老气。” 青衣再次大叫:“老妈。” 老妈更不以为然:“就没有看到过你这样的,出门怎么都不带换洗衣服,怕洗怎么地?和男孩子一样,也太简单了,那里有一点女孩子的味道?看你表妹,出门连鞋子都带三四双,不同的鞋子配不同的衣服……” 长篇大论,老妈一开讲,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没完没了,非要上一堂关于淑女的形象课程才肯善罢甘休。 还倒打一耙,成青衣的不是了。 青衣高举双手:“投降,我投降。老妈,拜托您接着去厨房煲靓粥吧。” 老妈优雅地:“不用,让钟点阿姨做呢,我指导你。” 如此老妈,青衣佩服的五体投地。 青衣二话不说,把门砰的关上,徒留老妈在门外开讲,跳回到被窝里。 虽有暖气,也是冷的哆嗦。再说,这淑女是人人都能当的了的吗? 一没有一个跟班帮着下雨天给打伞,淑女去吧,你,泥点子可不因为你是淑女就不敢粘到你裤子上。 二没有一个专职司机可以随时传唤,出去办事没有公车的时候,冻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等的士,淑女去吧,你,等三年也没有一个绅士让你先座。 三没有淑女的素质,小口吃饭,猫般柔弱,谁理你这套啊,先跑个十圈热热身,接着再仰卧起坐二十个,看你还能淑女一样吃饭?还不行,你就淑女一样站个笔直到手脚发麻吧。 切,这辈子如淑女一样柔如柳,媚如丝是万万不能了滴。 拿起电话,她飞快的按下了几个按键。 听筒那边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谁?找扁?才几点?和我秘书先预约去。” 青衣怪笑:“我就是你前任秘书,你给我半小时内滚过来。” 那边立即睡意全无,也怪叫:“不是吧?你个小猪回来了?” 青衣毫不留情,直奔主题:“把你最漂亮的衣服、鞋子贡献出来,半小时内过来我家,我要穿。” 那边吃吃的笑“你一回来,就开始吃大户?” 青衣不耐烦的:“快点,来了说,你别给我带你那些奇形怪状的超时髦的潮流就行了。” 有这个叫吴晓萌的朋友真是好啊,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说话都不用礼貌敬语。 就是太引领潮流,该露肚脐的时候,绝不让肚脐不露,还要在上面贴几个闪闪亮的假钻,再发个特写到青衣的邮箱,看的青衣要直喷鼻血。换成个男的,肯定要失血过多晕过去。 那个性感和妖娆直逼梦露。 青衣干脆不喊她名字,直呼:“妖精。” 此妖精情场单纯如纸的时候,典型的贤妻良母,却风云突变,定婚的未婚夫的床上,多了不明的几根长发,导火索一直烧下去:跟踪,吵闹,天昏地暗,悲泪如河,分手,疗伤。到底没有复原,一发不可收,变成游戏人间。从此,人世间少了个温婉纯真的玉女派跟班,又多了个百发百中的感情杀手,那温柔的一刀,真正可以开山立派,当玩弄派鼻祖了。 第二卷 第四章 怜卿 29分钟,门被撞开。 先入目的是多种颜色:棕色的靴子,紫色的裤子,缀着各种闪亮的珠片,大朵大朵红花,粉花花开在靴裤子上,黑白相间毛毛的裘皮,和花斑豹一个模样。一条透明轻薄的丝巾,在光溜溜的脖子上挽了个花,卷毛狮子狗一样的小卷头发直披下来,染着一屡一屡黄色,紫色的发,整个一个调色板,却肯定回头率百分百。 青衣张大嘴巴:“妖精,你这也太秀了吧?虽然开春,比冬天还冷,亏你能如此勇敢。” 妖精把手中的大袋子摔到青衣床上,一屁股躺在她床上:“你真是劳碌命,自己不会享受,离开城市,去当钻山豹,还连带我,早上睡个懒觉都不成。” 青衣笑:“那不更好?呼吸新鲜空气。江南无我,你不是卿自独秀?” 妖精闭着眼睛:“身临春水照瘦影” 青衣黯然接口:“卿需怜我我怜卿。” 都是内心极度寂寞的人,春光,春水,春天,从来都不能常驻心间。 妖精打点精神:“切,怎么你一回来,我就成一衰林黛玉了呢?快滚起来,穿好衣服,出去狩猎。” “那你不上班了?” “请病假了,那个班,上不上都按点发薪,不用努力。” 大学毕业后,妖精有个政府机关当秘书长的秘书的亲舅舅,不用挤的满身臭汗去人才市场等待评估,毫不费力气的进了省政府下属的一个什么贸促会,和一堆养老的人整天纸上谈兵,假设各种和港澳台的接触,计划怎么招商引资,指点江山到飞灰烟灭。 妖精却安之若素,从不挪窝,大有把单位坐穿的气势。 骨子里,还是安静本分,从一而终,害怕飘荡。 青衣翻开大袋子,一条和妖精腿上同样的半截靴裤,也是大花小花长在上面,还好就是黑色底子,看着花开的淡淡,不象妖精裤子上那么热闹的争先恐后。 一件低胸提花毛衣,开了更多的小小碎花,也是五颜六色,你争我夺的抢地盘。好在还是黑色底子,要不,整个一个花地。 一件黑色短羊绒大衣,却卡腰,喇叭袖,喇叭下摆,泡泡领子,就一朵黑色喇叭花嘛。 一条红色苏绣丝巾,若要系到脖子上,还以为是红领巾呢。 青衣看一件,抨击一件。 妖精却笑着百分百忍受打击。 悠游地说:“那你是不穿了?” 青衣立马抱紧:“将就,将就了。” 妖精调笑道:“就知道你这几根花花肠子,喜欢了,还不明说,我买的时候,就在想,你肯定也喜欢,所以才下手,你能不能不要含蓄?我iq低,情商高,你这调调,我若是你男友,得追的累晕。” 青衣笑:“那你这调调呢?多少一夜情?” 妖精也笑:“看情况,如果帅哥一个,当晚上床,多保留几天,如果看不过眼,立马打发。” 青衣仔细看她的脸:“你被滋润的活色生香,剥壳鸡蛋一样,不错,不错。” 妖精神彩飞扬:“候选起码一个排,怎么样?领几个你看看?” 青衣忙摆手:“罢了,罢了,你的男宠就养在深闺吧,本人不好色。” 妖精“呸”了一声:“就你那一副冰棍的样子,你好色,别人也怕冷。” 青衣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情场两条道,你的道我消受不起。” 妖精瞬间黯然。 青衣接着打击:“很快乐吧,可刺激吧?吃亏的还是你,别忘了,你是一女的。最终还是只为一人妻,只为一人母的。” 妖精心力憔悴的样子:“为什么我就无法感觉到爱?也无法真的去付出爱?” 谁又能真的敢百分百把爱全付给别人? 青衣笑:“一地鸡毛,你还是选个最爱你的吧,比你去爱别人轻松多了。” 妖精恍惚:“但是,我不爱他怎么过日子?” “更好过,你喜欢你现在的职业吗?不喜欢,但你需要,你满足你现在的工资吗?不满足,但你也需要,你喜欢吃馒头吗?不喜欢,但三天没有米饭,你还要吃,也是你需要。” “金无赤足,人无完美,理想永远只在前方,上帝的归上帝,魔鬼的归魔鬼,我等中间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要学会宽容,要学会接受。” 妖精像不认识的看着青衣:“晕,你什么时候成气候了?理论一套接着一套,你去做给我看看啊,切,就你,女光棍一辈子也不会将就。” 青衣被点中穴道,缩缩脖子,讪讪的笑:“嘿嘿,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可不是,就这一辈子,将就有什么意思? 爱过,爱的伤,爱的痛又如何?最起码,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有血有肉,有心有肺。 第二卷 第五章 出场 妖精在商场内疯狂扫货。 青衣如跟屁虫一样帮她拎着越来越多的袋子,她狂扫的多是打折区,还有一句名言:“我傻啊,过不了三月,这些衣服都跳水,白白给别人银子?三个月后,还不会过时,到时候再下手。” 说穿了,还是银子不多,就她那2000多元的工资,正品买一套就紧紧巴巴了,而一套,是不如几套来的实惠。 进商场前,青衣查了老爸给的银行卡,一声呼哨:整整8万在里面。看的妖精眼发直,妖精老爸是公务员,就是官运不怎么顺畅,大手笔的打发女儿是从没有过的。 青衣慷慨的许诺:“送你一套你喜欢的衣服、鞋子。” 这家伙立马不去打折区转悠,哪里贵眼睛和腿挪到哪里。要狠宰青衣一刀。 不过她们共识的不去纯棉区,看见纯棉的款式就绕道走。 一起上高中的时候,偷看前卫女作家写的书,形容女主人公绝俗清丽,倾倒一片就是:必须有几条泛白的白棉布裙子,白棉布上衣,或者是棉布袜子,棉布手袋什么的,才显得品味十足,超小资,好像尚方宝剑一样,让男主人公看见第一眼就被雷击。 被帅哥追爱的死去活来的羡慕到也说不上来,就是俗气的她俩直问:那女的肯定不敢坐,也肯定不能蹲,要不,棉布上的褶子没三分钟就如老太太的脸蛋:皱巴巴,怎么也消不下去了滴。 然后两手击掌:能不穿纯棉绝不穿。接着叹气:看我俩都不是正主,这辈子别想人见人爱了,柔弱的小姐身子是要四、五名丫环伺候着,没那命,没有人给烫平布衣上的褶子,干脆,就把此权力慷慨的让给别的美媚。 话说回来,再挺拔的人,衣服上一堆褶子,也看似落魄和邋遢。 但是,她们不约而同的喜欢看男子穿纯棉的休闲裤和粗布的上衣。那么自然而服贴的显示着粗狂和随意。 当然,里面穿的内衣是非要纯棉的不可滴。 事物要一分为二的看滴。 妖精让青衣出了2000的血,心疼得青衣直咧嘴。 然后,慷慨施舍的说:“午饭我请客,你就等吃吧。” 噼里啪啦,几个电话打出去。喜笑颜开的拉着青衣就走。 青衣立马知道:不知道那个倒霉小子今天要被妖精拉下水,和她一样要不出血不能归了。 可怜的男人啊,婚前都装奴隶,对女主人百依百顺,婚后才混成将军,趾高气扬的翘着二郎腿等着从前的女主人,现在的保姆兼佣人从厨房内端出热饭菜。 所以啊,从奴隶升到将军路漫漫兮,艰难兮,也是应该滴。 不过,顺嘴跟着吃一口,也不算是帮凶。 出了商场门口,妖精直奔停车场。 这妖精,还真的出有车夫,吃有侍者,玩有导游。 到门口,青衣看见两位高大的男子迎面而来。 却没有穿休闲裤和粗布上衣。 而是西装,还系着领带,正统刻板。 妖精立马迎上去,媚笑如花,撅起小嘴:“你怎么才来?看我手都勒红了。”穿深蓝条西装的男子立即捧起她的手,心疼的:“我看看,我看看,下次一定不晚了,今天陪雷鸣见个客户,走不开,本来中午还有个宴会,都推了。” 妖精娇弱欲倒的纤纤作秀看的青衣目瞪口呆。 这鬼妖精,和青衣一起能吃三个大烧饼,两个烤山芋,四个玉米棒,而且,吃像全无,躺着也能吃,半靠着也不噎着,还曾经将四十多斤的单位分的水果搬运到家,怎么也和这个眼前的妖精靠不到边啊。 看来,人还是不能太熟悉了,一点神秘感和想象力都没有了。 另一个男人彬彬有礼的接过青衣手中的袋子,放到后备箱中,又彬彬有礼的打开车门,让青衣再次快要晕倒的是:他竟然举起左胳膊,放在车门顶端。 真是细心和细致,怕女士碰头。真绅士啊! 徒生好感,青衣多看了他两眼:每一寸,每一个细节都修饰的无懈可击,不象有些男人,嘴下残留着未刮完的胡子茬,鼻子里伸出两根鼻子毛,牙齿上发黄的烟渍,头发油腻腻。 再留意一下他的手,指甲修饰的也圆润干净,整个一个古龙笔下的新版花无缺:干净镇定的双手,玉树临风的优雅。 这么绝版一个模特。青衣暗喝了声彩。 第二卷 第六章 反感 29楼,旋转自助餐厅。 妖精拉着青衣去洗手,警告青衣:“看准,喜欢就主动,他可是位首席ceo,海龟,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理工学院毕业的,仅次于哈佛。最难得是他还是黄金单身汉。金龟婿吖。” 青衣不以为然:“谁知道真的,假的?现在两台电脑也是个公司,也是个首席ceo啊。切,再说,谁知道他国外是不是上了个克莱登大学?” 妖精睁大眼睛:“你个小猪,人家是正点,brown中国区总代理,全球有2万多员工呢。” 青衣歪头想想,实话实说:“没有听说过,俺土包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他原来是个高级打工仔吖。“妖精要晕倒状:“你还是接着钻你的山吧,钻通地球到美国打听打听,就没有看过你怎么老土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你看着顺眼,就给我拿下,明白不?” 青衣笑:“到真的秀色可餐,没看过几个这么精制,典雅的男人。” “那不就行了,热情点,别把我忍痛让你的宝贝丢了。” “那还是当你的宝贝好了,朋友夫不可欺。” “去你的,他免疫力超强,拿不下。” 青衣呱呱的笑:“你啃不下来的硬骨头给我了?我牙口不好,估计和你老人家一个下场。” 妖精白眼,二话不说,拉青衣出去,出去前,还不忘了看看自己的行头是否不妥。理理头发,抻抻衣服,补补口红,对镜一扬首,摆了个最媚的造型,摇曳生姿的出去了。 青衣跟在后面,看着华丽堂皇的大厅,香衣美宾,浮华富贵,突然恍惚,眼前是整天和泥土做伴,和死亡擦肩,和石头较量的战士。许多人就连离得最近的小镇都没有去过,朴实无华,最大的心愿是给家里多寄些钱,让年老百病缠身的父母舍得去吃点最便宜的药。 取好要吃的菜,她们坐下来和两个男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随意聊天。 妖精的男朋友叫王皓,普通之及的名字,人也普通中透着温和,他说话时眼睛不时看着妖精,细心的照顾着妖精,看她停下刀叉,立即递上纸巾。青衣直觉他非常合适妖精,妖精要的就是这样能包容她的人,但他能给的却不是轰轰烈烈的爱,而是悠远绵长的感情。 妖精的遇此人,造化不浅,就看她珍惜不珍惜这份感情了。 听着,听着,不对味道了。 那个叫雷鸣的男子说话中不全是中文,不断夹杂中一两句英文单词,一句话经他一说,成了夹生饭,言谈举止中满是超级的优越感,青衣立即对他打了折扣。 好好的中国人,显派怎么地?放着自己的母语不说,非要用英文才能确切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杨振宁那样的名人,美国住了一辈子,一口流利的中文还用词准确,让人感动在那份儒雅和没有忘本的心上,雷鸣这样一位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却夹着洋腔浜。 心底青衣开始抵触。 只闷头吃饭,多一句都不说。 反而,雷鸣觉察到青衣的沉默,主动和她说话:“吃的惯吗?这western-stylefood[西餐]就这点不好,有些cold[冷],常吃我stomach[胃]都有ache[隐隐作痛]。” “i dislike western western.[我讨厌西餐].”雷鸣边说边耸肩。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青衣狂晕。 一句中国话中夹着4个英文单词,一句英文句子。欺负我们不懂英文怎么地? 真是辜负了一副地道中国人的好皮囊。 现在青衣不是对他打折扣的问题了,上升到厌恶,上升到对一个假洋鬼子的民族厌恶。 宣誓的时候青衣曾说过:“决不背叛祖国……” 但现在太平盛世,哪里有机会充分表达你的爱国?只能从小节上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能买国货,而且,质量也说得过去,就尽量不买舶来品。能吃中国面条,尽量不去吃洋快餐。 但青衣还清晰记得在那声震寰宇的宣誓中,有自己渺小微弱的声音。 这也是一种背叛,一种对自己祖国古老文化的背叛。虽然,也许他自己认为是一种方便,一种习惯。不该给他上纲上线。 但青衣却听着那么刺耳。 妖精两人却无动于衷,也许也是听习惯了,不认为有何不妥。也许认为是种外企时尚,被奴化了。但妖精的汪皓为什么不说?难道是因为他没有镀这层金? 青衣突笑。 本小姐别的没有本事,想敲打一个人却能让他从此见了绕道走。 第二卷 第七章 打击 雷鸣看见青衣笑,突然一呆。 接着又说了句洋文:youdon''''tlookyourage.[你看起来真年轻,美丽。] 青衣更笑。 以为本小姐不懂英文?本小姐还在上家上学的时候,就会地道的德克萨斯俚语了。 爸妈给请了个英文家教。 蓝眼睛,黄头发到是不错,就是从德克萨斯出来的,满口泥巴味道的美语,刚接触英文,就知道天昏地暗的学,哪里知道满口都是美国方言? 等青衣开口用英文说话,为时已晚,被英语角那些正宗英语的中国人笑和迷惑,可不是吗?换成个说标准京腔普通话的人,听广东人的粤语:“系晤系叻?”也要反应半天,然后回过神来,绕着着舌头回:“系,系。”英语也同样道理。 布什上台后,这种方言的地位升高,如广东话就代表着财富,比上海话还吃香。 青衣和汪浩温和的说“可以和你换位子吗?这样你和妖精说话方便些。” 本来是两两面对坐着的,这样一换,成了一边是青衣,雷鸣,一边是妖精和王皓。 青衣笑着问:“雷先生,什么大学毕业?” 雷鸣一愣,回答:“johnhopkinsuniversity[约翰霍普金斯大学]” 晕,他以为国民素质都到了用英文信手掂来的地步? 青衣装迷糊:“雷先生,我不懂英文,就连英文单词也还给老师了。不好意思,请你用中国话再说遍好吗?” 雷鸣的脸闪过一丝表情,是轻视?还是认为她肤浅? 青衣不理,接着问:“那现在哪里高就呢?年薪很多吧?” 整个一探人隐私的好事精。 雷鸣的修养还算不错,没有拒绝回答,礼貌的说“还过得去吧,一个人生活,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基本的消费。” 这太极拳也打的妙,等于什么都没说。 青衣接着不饶:“那你买自己的房子了吗?车是自己的,还是公司给配的?” 青衣看见雷鸣脸上明显的露出不悦,他肯定把青衣想成一个超级拜金女郎,唯钱是命。 青衣暗笑,还好,脸上还没有透出厌恶,接着努力看此表情。 妖精和王皓已经停止说话,专心听他们说。 王皓也是第一次看到青衣,对青衣不了解,他的脸上露出同样的厌烦,妖精则是一脸迷惑的看着好戏。 雷鸣咳嗽一声:“呵呵,房子有住,是公司的,车子也是公司的,我整个人都是公司的。” 摆明自己是一无产阶级。没有金子可以给你花费,也没有可以奉送的时间。 青衣天真的张大眼睛:“那,雷先生,我最大的理想是找个如你们这样的多金单身王老五,能否给我介绍一个比你更有实力的老板?老一点没有关系,就拜托给你帮忙留心,好不好?” 摆明了立场,青衣被正式归类到浅薄,势力的层次。 雷鸣终于露出厌恶的表情,却看出来强压着,依然用不急不慢的语速,只是透着明显的冷淡:“郝小姐,我恐怕没有时间,也不认识更有钱的老板,我就是一个高级打工仔,让你失望了。王皓,我们该上班了吧?两位小姐,就不送你们回去了,等下次有机会再补。” 准备开溜了,而且,如此快,可见连应酬的心都没有了。 哈,终于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打工者,拿着人民币为外国人当买办。 早就这样说,没有那么强烈的超人一等的优越感,青衣也不会发难了。 青衣更笑:“雷先生,请你听我最后说两句,成不成?” 还能让你们先走?最精彩的压轴还没有开锣呢。 青衣把果盘推到雷鸣面前,里面有苹果,圣女果,火龙果。 青衣清楚的用英文说,尽量咬字清晰:“s your stomach getting better or worse?[你的胃痛好些还是更坏了?]接着用牙签把苹果一片片都转移到雷鸣的盘子里,接着说:“it will serve you right if you get stomach ache after[如果你把那些苹果都吃掉后胃痛的话,那是你应得的报应。] 在雷鸣还错愕的时候,青衣轻轻的拿起他露在外面的领带,吹口气,抖抖:“this tie doesn’t go with you jacket.[这条领带和你的外衣不相称啊。]哈,看你还嚣张不?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买你的帐?一脸崇拜的仰望着你? 接着站起来,青衣礼貌的说:“各位,我先走一步,中国话说的不好,得罪了雷先生,但雷先生的洋派中文先得罪了我的耳朵,拜托,下次请说中文就全是中文,别夹着洋文,洋文对着老外说吧。” 还能让你们先走?怎么也要主角先谢幕。 扬首阔步,青衣笔直袅袅的留给他们个背影。 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一个站起身尾随她。 就连妖精,都坐在那里不动。 走进电梯,门关上的刹那,青衣开始笑,抑制不住的大笑,揉着肚子笑的都蹲了下来。 切,人和人平等吗?凭什么你就该自命不凡?一物降一物,你懂不懂? 第二卷 第八章 错失 “小姐,你肚子疼吗?很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一声关切的声音。 青衣已经停止了笑声,正在用力的揉肚子,还没有站起来,头也低着,以至于这个人没有看见她面部的表情。以为她怎么了。 青衣抬头,晕,今天怎么这么有眼福?难道今天是帅哥日?都出动了? 这是个典型的阳光男孩子,穿着的正是让青衣最感兴趣的棕色休闲裤,米色毛毛领飞行夹克,敞开着,露出提花毛衣,背着个黑色的电脑包,干净而整齐。 青衣突然来了孩子气,离开单位,也离开了老成,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民主评议上不能说长道短,也不会失票,流失同志们的信任,干脆玩到底。 趁着笑出来的泪花还没有消失消失,青衣脸露出痛苦状:“恩,疼,很疼,肚子疼。” 男孩子关切的:“要不,到大堂里坐坐吧,如果厉害,还是去医院吧。” 青衣直点头,也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怕憋不住的大笑,拜托,脸啊脸,你别笑。绷着,再绷着。 青衣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子有什么魔力,从总台上要来一杯温热的开水。 青衣一口气喝下去:“恩,好多了,好多了,谢谢。” 素不相识,能援手不怕麻烦,此心善良。 男孩子笑,露出可以做牙膏广告的雪白牙齿,明媚多姿。 “还要去医院吗?”他关切地问。 青衣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妖精的大嗓门:“小猪,你怎么还在这里?” 青衣抬头,又看见吃饭的三个人,而这回,两个男人眼中已经不再是不耐烦和轻视,雷鸣饶有兴趣探究的望着她,汪浩则笑的滑稽:估计青衣修理了他的上司,他没有看过雷鸣吃瘪的样子,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表情痛苦而强忍着。 青衣心里惨叫:“别穿帮了,别现在出现啊。还没有和别人套磁完呢。如此帅哥还没有拿下呢!” 那个男孩子礼貌的对妖精他们说:“你们的朋友生病了,好像肚子很疼,坐在这里休息呢。” “生病?”妖精不相信的问一句。 她也太明白青衣,想让青衣生病,除非去南极,在零度之下穿着比基尼晒太阳,给冻的。 “你哪里不舒服?吃的饭菜有问题吗?”雷鸣开口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哪里不舒服?我看见你不舒服。眼睛和耳朵不舒服,眼睛看不得你的作派,耳朵听不得你的杂牌中文。”青衣滴嘀咕咕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 妖精上前来检查,这里摸摸,那里扭扭,半信半疑的表情。色妞一个,青衣打掉她的手。 青衣笑:“不用了,您还是去上班吧,可别耽误了您的正事。” 有些人就是犯贱,你当他是宝的时候,他看你是路边不屑一顾的草。等你不稀罕这块宝的时候,他却把你看成一稀有稀世独一的美玉明珠。 雷鸣打哈哈:“青衣,”喊名字了,有资格做你朋友了? 青衣回复冷淡:“雷先生,我和你还没有熟悉到你能喊我名字的地步,请保持原来的称呼。” 才不给你面子呢,你当你是谁?三句话就和解了?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有那么善忘。 妖精却二话不说,拉着青衣就往外走,还一边和那个男孩道谢:“谢谢你啊,我们现在就带她去医院。” 青衣仓促间被拉的踉踉跄跄,匆忙回头,看见男孩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空旷而华丽的大堂,人来人往,他站在那里,却显得那么孤单。 别了,我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艳遇。 有些人是注定不能相遇的,有些人即使相遇了,也只能擦肩。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到:“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从未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迷失的人在那里迷失了,相逢的人在那里相逢。” 传说,挪威的森林是一片大得会让人迷路的森林。那种,人进得去却出不来的巨大原始森林。 而生活就是这片巨大森林,迷失的人永远迷失了,曾经相逢过的人也不会再相逢,世间的奇迹和童话是那么的少。 第二卷 第九章 好运 车先送妖精到家,路途并不远,青衣却被妖精数落的耳根子一分钟不能清静。 汪皓都露出痛苦的表情,青衣忍着笑,乖乖的一句话不接,想象着他以后更难过的日子。 妖精看无人应战,先妥协,小嘴停止磨动,烦不胜烦的甩下一句:“你就闷葫芦吧,别得失语症,我们走!汪皓!” 汪皓和妖精下了车。 车内突然宽大起来,空气中沉默。 青衣懒得说话,雷鸣找不到话说。 初春了,迎春花开始抽出点绿意,这也是青衣仅仅认识的几种花之一。 车内放着王菲的歌,奇怪,他也会喜欢王菲? 王菲缠缠绵绵的唱:我以为,永远可以这样相对好几回,这样地想起舍不得睡如果你能给我一个真诚的绝对无所谓,我什么都无所谓前面的路,也许真的并不太清楚放心地走了以后也许会觉得辛苦也许会想停也停不住天越黑,心越黑,我看见你的脸听着你说不出口的誓言那一刻,我发现,我有天经过你的身边找不到你的视线把我的心,交给你来安慰能不能,从此就不再收回别以为,执着的心就不会被碰碎别以为,我真的无所谓。 青衣突然想起明剑来,他怎么样了?现在在干什么? 雷鸣清了下嗓子,青衣知道他要开讲了,不外乎道歉或者申辩。 谁知道他第一句话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有些听不懂,你再说一次,怎么样?” 什么?! 竟然对牛弹琴了那么久?还要接着对牛弹琴? 青衣悲哀的长靠在椅子上。 晕啦,以为打击他了,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学艺不精,美国文化的底蕴皮毛都摸不准。 “到家了,你停车。” 青衣懒的和他解释,早些开溜吧,再说一遍,车里没有第三个人,保不准他气的大拳头挥过来。 雷鸣七拐八扭的找到个车位,停下,青衣开门,却落着锁。 不是吧,真的要秋后算帐? 雷鸣掏出手机,命令:“你的电话。” 青衣老实回答:“没有。” “家里的。” “忘了。” “单位的。” “分机,只记得分机号码。” 雷鸣再问:“你的手机。” “不是本地号码,打不通。没有开通漫游。” 雷鸣似笑非笑“这么说,你是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了?” 青衣可怜的点点头。 “好,这个拿去你用,记得24小时开机。” 雷鸣又拿出一部手机来。 青衣不满:“干什么?随时待命?应召女郎?” 雷鸣不耐烦:“给你用,你就接着,那那么多废话?” 嘿,他还牛起来了。 青衣不接。 雷鸣又似笑非笑:“你拿不拿?你不拿,我和妖精要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半夜三点你还接不接?” 青衣气:“凭什么?什么意思?就为了半夜三点说话?” “如果你有机会可以月薪2万,你去不去?” 2万?一年就是20万。发小财了。不过,再过20天青衣就要回去销假,就是想赚这笔钱也不行啊。 青衣和他漫天还钱:“少,日薪二千,还差不多。” 暗算了下,一日二千,一个月三十天,除去双休日,有二十多天,就赚四万多。 “行。” 雷鸣回答干脆。 这也行?晕了,还没有问他到底干什么呢? “到底做什么?”青衣后怕起来,包小蜜?要不,什么工作能如此高薪? 雷鸣像看穿青衣的心虚,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放心,就你这样的姿色,还不到当小蜜的资格,我没有兴趣,媚态,温柔全无,我回家对着你,还不如对着冰箱,里面还有啤酒可以喝呢。” 青衣气晕。就这评价?真是打击自信。 瞬间,她镇定下来,你打击好了,你越这样,说明你气越不平。 《左传。庄公十年》里写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的雷鸣全副武装的击鼓要交战,打不过,缩头不出来,等他力竭的时候,再狠打。 “是吗?好,那你说细节吧,我听听,可不可以接受。” 第二卷 第十章 原委 “当导游,总部一高管正好明天要来这里视察,携夫人,顺便在中国的孤儿院领养一个孤儿,手续齐备,本来跟美国的领养团一起要半个月后过来,正好总部委派丈夫来中国,所以提前,这半个月一边游玩,一边等团队。他们什么时候回美国,你什么时候任务结束。” “你们的公关部呢?不是什么大机构吗?连一个负责接待的人都没有?” “有,不幸的是,他们的英语都是正宗普通话,而这来的二位,却是得克萨斯人,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美国人也有老乡观念,在他乡听到自己家乡的口音,应该有遇故知的欣喜了? 青衣突然警惕:他的上司说得是方言美语,按理说他不可能听不懂青衣刺激他的话,连猜带蒙也能知道个差不离。 恍然大悟,他怎么知道自己说得是得克萨斯方言?! 这家伙原来还是个商人,而且还是个奸商,能充分利用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他其实当时就听懂了青衣说什么,却还要青衣重复一遍,青衣感觉自己像只猴子,在耍猴戏。幸好没有中了他的埋伏。 这家伙心计之深,忍耐之韧,可谓高手中的高手。 那里是他的对手?趁早脱身为妙。 青衣看着他,装出万分诚恳的样子:“雷先生,我这英语是半吊子,只会一点简单的,再说,很久没有机会说,也生硬了,怕是担当不起您托付的重任。” 让我给你当枪手?没门。再说,接待的对方满意了,是雷鸣的功劳,接待的对方不满意,就全是青衣的不是了。抛去个人得失,也关乎国人的声誉和颜面。 “再说了,他们的作息,生活习惯,个人喜好我都不了解,我也不擅长接待,请另觅他人吧。”。 还是礼貌些吧,礼多人不怪,别再中了他的圈套。 “你和我现在去公司,了解一下他们的个人资料,顺便,熟悉下合作的伙伴。” “凭什么?本小姐是回来休假的,每天只想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后,自然吃,吃饱之后,自然玩,玩累之后,接着自然睡,当个正点小猪。凭什么又那么辛苦的劳累自己?” 青衣又忍不住不客气了,话里带着火药味。 雷鸣扑哧的笑了:“这也不妨碍你当小猪啊,他们都是中年人,生活作息十分规律,每天晚上9点睡觉,早上7点起床,你想想,游山玩水有什么不好?他们也十分喜欢中国菜,你也不用担心你的胃受西餐的折磨,而且,最主要的,公司报销你们的全部花费,你还能在玩中得到利益,有比这更能让你假期多彩的吗?” 真是一商人,时刻不忘强化钱的好处和魔力。真要拿这笔钱,还不知道有多少苛刻的条件和难题等着呢,他能让你拿了钱,却不办好事?真要有哪个有眼无珠的美媚嫁给此人,等于嫁给了葛朗台,每个铜板都算得门清,还要物超所值。 青衣却不受此魔咒。 笑:“开门,我要下车,一:我没有和你签书面协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见,我刚才答应了什么都作废。二:如果,我要出去玩,会自己天南海北,想去哪里去哪里,而不是尾随在别人身后。三:我会自己花钱请个导游,享受别人为我的服务,而不是我去服务别人,彻彻底底的放松。明白了吗?” 人在这个社会的角色是多样而变化的,在单位,你是领导的下属,上传下达,却是比你更新的人口中的前辈,尊敬请教,在爸妈面前,80了,还是他们的儿女,可以照样呼来喝去,却在重孙子眼中是长长辈,要下跪给太奶奶磕头。在丈夫面前是永远长不大的女孩,懒的皮疼,撒娇让他煮饭,洗衣,在孩子眼里是母亲,独一无二的:妈妈,在朋友堆里是知心,随传随到,在同事口中,是兢兢业业一劳模…… 每个人的身份都是多重而复杂的,想着都累。 同样道理,现在的青衣就是一无业游民,自由如风,暂时托管,只想做一个彻底的消费者,在消费中享受无压力的上帝感觉,释放n个辛苦形象,不想为了钱被压迫,不想又惨不忍睹的6点从被窝中被挖出来。 第二卷 第十一章 揭皮 更何况,每个月也不要买新衣,做头发,化妆,打扮个花团锦簇,基本消费就是些牙膏,洗面奶之类的小东西。 钻到山里去的时候,更一毛钱都没有地方花,在自然里,钱就是废纸,只有在城市中才百分百的重要,少一分,都落入尴尬的境地,多一分,都以扭曲的钻营为代价。 最大的花销是香水,青衣对香水一点都不马虎,一直喜欢cd的沙丘和毒药。微薄的千元工资也用起来绰绰有余。 说闻香识女人是对的,说女人如玉是错的。女人不应该把自己比成玉,玉太脆,也太坚硬,碰不得更坚硬的东西,很容易就碎。虽然那种温润冰凉的质感冲击眼和触觉。却百分百没有回旋余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刚烈到了极致,不是女人,是英雄。 女人就是香水,不同的女人不同的香味,似有似无的幽香,淡淡定定的从容,浓缩的花朵香精和其他微妙的化学物质构成自己独特的香味,随着空气丝丝缕缕的缠绕白马王子的梦,比水晶鞋还管用。 雷鸣的脸开始变青。 没有想到吧?女人无赖起来,有理你也说不清,接着变黄也行啊,一点小教训,教你学会怎么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个别人。 雷鸣还是不开锁。 青衣依然出不去。 索性,青衣闭眼:“如果你今天想我们就这样坐在车内一天,我要先睡觉,你过会喊我起来。” “耗着可以,反正我没有工作等着,你想耗多久,本姑娘都奉陪。就怕你身不由己,一小时都失踪不得,地球离了你转不啊。” 夹枪带棒的讽刺刚落音,雷鸣的电话就响,听他“嗯,啊”了一分钟,二话不和青衣解释,就启动了油门。 青衣急了:“喂,我要回去休息,你放我下去。” “你不是要睡觉吗?睡吧,过会我喊你。”雷鸣目不斜视的宣布。 真的软禁了?什么人啊,洋墨水喝再多,也改不了土匪习气。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还真的能被挟持到山洞中?想他也不敢,怎么也是一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社会精英、青年才俊,能舍得放下自己的基业,名誉?青衣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审视这形势。 想通,青衣真的在车子的微摇中睡着了。她一直有午休的习惯,吃完中午饭就必须要小睡一会,所以,只要到了过午饭的点,又不是在走路,任何地方她都能一分钟内睡着。 随遇而安是青衣最大的长处。 不满意环境你能怎样?骂老天不公?哭遇人不淑?叹怀才不遇?省省自己的眼泪和口水罢,有这些闲功夫,还不如改良自己这个品种:落地能生根、野火烧不尽,能适应任何的土壤和气候。 迷迷糊糊被推醒,她一时忘了在那里,睡眼朦胧的习惯去摸衣服,手不老实的在空中抓着,触手的却是温暖的柔软。 睁眼,清醒,看见的还是雷鸣那张土匪脸。 雷鸣嘴含讥笑:“你睡相真差,还流口水,就差没有打呼噜了。” 青衣右手摸嘴角,果然湿漉漉的。 再看左手,还停留在他脸上!怪不得手感那么好,早知道,留长长的指甲,趁机装成无意在他脸上狠狠挖两道血丝丝来,口真不积德,该得的报应。 “反正也不嫁给你,自然会有个人喜欢当我是大bb,帮我擦口水。” 这个人真是克星,一天之内,看见青衣所有的不是:见色起意、说话不算、睡相全差、无赖到底。 所有装出来的淑女样子,被全盘推翻。 雷鸣到还算厚道,没有接着不依不饶。 青衣已经有些火了,本来可以好好的躺在松软的床上,美美的睡一觉的,被你劫持到这里,还说风凉话。 如果雷鸣再接嘴,青衣就准备挥拳打过去,出其不意的让他成熊猫眼,也算正当防卫。 其实,说穿了,都是人,美女,明星,高官,首富,都吃五谷杂粮,吃喝拉撒,走近一看,都那么回事。真真没有意思的紧,真真让人丧气的紧。 下车时,雷鸣还是那么有风度:绕过来,替青衣开了门,左胳膊还是放在车顶上,青衣却也看穿他:飞扬跋扈、自以为是、唯我独尊、见利忘义。所有的绅士风度都是装出来的。 他们是绿豆和黄豆,同类。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不要哭的天昏地暗!” 第二卷 第十二章 重识 车子在两栋楼之间停下。 青衣看四周:一边一栋三层高的楼房,如学校教室一样,门都对着走廊开着,墙上刷着白粉,护栏上别着红色的方块大字:一切为了孩子。 每个房间都传出孩子稚气的伊晤声,哭声,吵闹声,像要掀开屋顶的热闹。 雷鸣间短的说:“这是孤儿院。” “孤儿院?这里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雷鸣点头:“大多是父母有意不要的,女婴、智障、残疾……” 报纸上,青衣曾在最下面一角看见过福利院寻找弃婴的小幅寻母启事,多是女婴,而且,是很健康活泼的女孩,都未满3岁,胖嘟嘟的小脸,或严肃或甜笑。大部分的家庭普遍重男轻女,尤其农村更甚,这些女婴只是因为性别不好,就成了有父有母的孤儿。 记得看过后,大家都满怀悲悯的可怜一会,就接着关注别的更大的国际事件。不是吗?身边有那么多的事要做,每天都那么多的新闻要读,更多去关注别人的生活?心有余而力不足,先解决自己的生存罢了。 没有想到,今天脚踏实地近距离真的来到孤儿院。 院长和几个助理迎了出来,满脸高兴,满怀热情,和雷鸣说话自然透出几分熟悉。 这时候,另两辆车也开进来,一辆小型货车,一辆依维柯。 车上跳下几个男女,一个指挥从货车上搬运东西下来,另几个迅速站到雷鸣背后,和雷鸣一样满脸堆笑的和院长他们寒暄,还有个拿着相机和摄像机猛拍。 定睛一看,运下来的都是食物,书,玩具,日用品。 没有想到,雷鸣的动作挺快,估计是青衣睡着后,他布置的。 院长明显的透着殷勤,财神来了,当然高兴。 亲自带领着他们一个个房间走下去,每到一个房间,雷鸣的手下都搬出准备好的礼物分发给孩子们,而孩子们的高兴和尖叫不绝于耳。 全都围了上来。 一个孩子拉住青衣的衣角,青衣正微笑着蹲下去,被吓的突然直起腰,就差惊声尖叫,还好自制力超强。 近距离看到的,是一张扭曲的脸,头瘪下去半边,眼倾斜着,几乎看不到黑眼珠,嘴呲着笑,血红的牙龈包着几颗稀落的黑齿,口水一直延到衣服上,衣服湿了一片。 青衣本能的一秒钟内躲开,却第二秒责备自己:这是不对的,不应该伤孩子的心。第三秒,她强迫自己克服恐惧,蹲下来,手湿漉漉冰凉的攥着这个孩子的小手,手很柔软,如所有的小孩子一样肉嘟嘟,小玲珑。 四周立即围上来一圈孩子,用近视眼细看,心理上准备不充分,还是明显的被吓一跳:几乎全都是上帝打了个小盹的疏忽,每件作品上都粗心的有瑕疵:三瓣兔唇,内斜眼、手脚萎缩,呆傻痴笑……极少几个女孩是健康的,和同龄的女童一样表达着正常人那样的喜怒哀乐,大声吵闹着,争着每一件玩具,书,食物。 青衣被冲击的目瞪口呆,近距离如此近的接触这么多的残疾儿童,看着每个孩子糟懂无知,却明亮无邪的笑容,青衣使劲摇摇头,咬咬舌头,头晕,舌疼,是真的。喃喃的小声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雷鸣却和蔼亲切的蹲下来,耐心仔细的回答幼童们七嘴八舌的提问,有的孩子还猴子一样爬上了他的背,他也没有厌烦的表情,反而,伸开胳膊,直起身子,跑着开了两圈飞机,孩子气的和孩子们玩成一堆,笑成一团。 自然而不做作,看出来发自内心。 青衣突然自惭,原来自己活在自己的小圈子内,更多的关注是身边人和自己的沉浮,如此大我的无私让青衣觉得自己的阴暗和渺小。 什么时候冷漠霸占了那些微小的感动和慈爱?老茧样的倦怠审视慢慢挤走生活的热情。 这一刻的柔情如天光慢慢泻了下来,沁润了她心。 让世界充满爱,在这里已经不再是刻出的标语,雷鸣的阳光洗着青衣,澄清,新鲜,明亮,开出红艳灼灼的雪透,她的每一寸,都被收进温暖中伸展着。 第二卷 第十三章 琉璃 单位里给洪灾、希望工程也发起过行动。 一张红纸贴在大门口,大家参照着首长500,部门领导400,科长300,科员200,士官100的不成文的潜规则捐着钱,从不多捐。谁能比领导更有爱心? 更没有暗中捐助过失学的孩子,让他们在希望小学中无忧的上课,只基于一种不信任:我捐的钱,有多少是真的用在这些孩子身上?没有透明度,没有监督,还是留在自己的口袋为妙。 虽然进山后,浮光掠影的看过太多的贫困孩子冬天连厚棉鞋都没有两双,却没有想到更多的为他们做些什么,只是唏嘘而已。 看见单薄的孩子们在简陋的土坯房中上课,青衣也宏愿:将来,有时间,有空闲的时候,来当青年志愿者,教教这些语文、数学、美术、自然都是一个教师的孩子们。 却永远只是一个高大全的理想,给自己一个海市蜃楼崇高的理由。 慈善,能落实到具体的实处,就真的是无私了。 坐在车中,青衣还在震惊中。无语。 雷鸣开口:“如果,你想象,这些孩子以后会做什么?” “做什么?如所有人一样,上学,上大学,工作,养活自己。” “是,都会这样成长起来,但是,他们的心理健康呢?在福利院生活的孩子,很多都存在着身体和心理上的障碍,出生没多久就被遗弃,长大了生活也不能自理。就是能自理,但人格呢?没有亲情的完美和沟通,又会多个阴暗而冷漠的个体,而不是健全人!” 雷鸣目光深邃的凝视前方说着,像是看透了时间,看见了未来。他的可惜在眼中一览无余。 青衣淡言:“福祸相依,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还会面临更多的下一个问题,不是说有个家就人生能完美而人格健全的,你所能解决的也只是表层的衣食住行,能确保有监护人的经济当后盾,完成一个人在小环境中有爱而已。” 不是不感动,却无法在感动中晕头转向,义无反顾。冷静些,客观些,更能触摸到事物的本质。 “有个家是否更幸福和完整些?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她们拥有更完美的生活,为什么不帮她们一把?”雷鸣转过头,认真地对青衣说。 “是,这样对她们是最好的选择,但,你有什么权利去改变她们的一生?都还是懵懂的孩子,对她们来说,好和坏不是一个家就能计算的,也许,那个家父母最终陌路,两不相干,她要在选择中煎熬,对她而言,是更幸福吗?”青衣尖锐的直指更坏的忧虑。 雷鸣凝视着青衣,更尖锐的打击接踵而来:“是你曾经被如此伤害过吗?而如此伤害让你至今还怀疑真情和真心?” 青衣有些慌乱,不错,心底的不安全感更强烈,盔甲被舌尖的利剑刺破,那颗心原来还悬在半空,无依无靠。 她背过脸去,闭上眼睛,不让雷鸣看出半点脸的扭曲,眼的痛楚。 今夕何夕?恍惚中已经痛过千百年,只愿来世能心琉璃而澄清如水了。 半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早就水袖青衣浓妆重彩的开唱,幸福也好,不幸也罢,不外乎一幕个人的悲喜剧,逃不过,挣不开,随着时间苍老在心里,谨自己浸在角色里,开幕、谢幕。 雷鸣终于在这沉默中开腔,煽情而低沉:“青衣,不管发生过什么,眼睛是长在前面的,就只能往前看,而这些孩子,也只能在这两种选择题中选更接近答案的那一个,是否真对,她们自己长大了,会客观,而我们,只能伸伸手,帮她们渡到对岸。” 青衣打点精神笑:“菩萨,净瓶中的恩泽雨露要广施人间了?我这等小猫小狗也能沐浴一两滴?好啊,就做个马前卒,冲锋陷阵,鞠躬尽瘁好了。” 首次,青衣和雷鸣达成了共识。 “青衣,你不是来帮我,你是帮助那些孩子们。”雷鸣开始郑重地高尚起来。 晕,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硬的不行,就迂回来软的。 偏偏青衣就软攻能拿下。 进圈套就进圈套吧,就当爱的奉献,当一回义工得了。 青衣点头。 首次无条件,也最真诚的答应。 真的能让一个被父母重男轻女、弃之如草的女婴,有个全新的开始,接受好的教育,身心健康的长大,也是功德无量了。 第二卷 第十四章 资料 雷鸣接着灌输给青衣这方面的资料:“中国是目前美国人从外国收养孩子最多的国家。每年都有五千-六千中国孤儿,被美国家庭收养。” “在华尔街富豪中相当流行收养中国弃婴。这些包括顶尖的银行家和股票交易人,愿意花15000美元,等候两年,从中国领养一个婴孩抱回美国,享受天伦之乐……最有名的要算《财富》500名企业顾问、畅销书作者费斯。波普康(faithpopcorn)。娱乐界也有不少名流领养中国小孩,如《西雅图不眠夜》女主角梅格。莱恩(megryan),歌星stevencurtischapman,还有cbs新闻华裔主播徐广美。” 雷鸣话语中又夹杂着英文,奇怪的是青衣这次听着却毫不反感。 “对冲基金巨头citadelinvestmentgroup的高层人物马特。安德森(mattandresen),最近刚从中国湖南领养了一个10个月大的婴儿,因他和妻子已经生了三个男孩。像其他大多数人一样,他领养的也是个女孩。” “那她们如果受不到最好的照顾和教育怎么办?毕竟不是亲生的。”青衣担心。 “你也不用担心她们过去了,不能接受最好的教育,新的要求包括:收养家庭具备八万美元的净资产,一定的受教育程度、可靠足够的经济收入、拥有住房、无犯罪记录,以及稳定的年收入,身体健康。还不再允许单身人士收养孩子,夫妻必须结婚两年以上,如果是再婚,必须是五年以上。这样,就不存在着单亲家庭有教育残缺的弊端。收养一个中国孩子平均花费在1.8万到1.9万美元。孩子收养后,生活、教育、娱乐的花销更是不少。因此,能够收养中国儿童的美国家庭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 雷鸣顿了顿,笑着说:“记得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过在一位美国收养母亲写的诗:“虽说不是我的肉,但又是我的肉;虽说不是我的骨,却又是我的骨;你尽管并非在我身上孕育,然而却又在我心中成长。”” “为什么美国人愿意来中国领养孩子?”青衣迷惑,“美国家庭领养中国儿童是出于综合考虑,是很现实,也是很理性的一种选择,原因之一是安全可靠。到其他国家领养,要担心诈骗、繁琐的手续,还有婴儿的健康问题。原因之二就是成本也低,机票加住宿还有手续费也就是一万五千美元到二万美元,而如果他们在美国领养,光是律师费就是成倍的支出。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中国的这些孤儿,比起越南,危地马拉还有非洲等其他的国家来说,获得更好的照顾,因此在被领养的时候,孩子们的身体状况都不错,这让这些领养家庭非常放心。” 雷鸣如一台高级电脑,从脑子中翻出最新最细最准确的资料。 他接着明智的分析:“如果得出美国人对中国感情特殊,对中国文化景仰,或是中国儿童格外聪明的结论,显然是一厢情愿,并不切合实际。即使这些都是真实的,也只能是在领养之后,对中国的了解逐步加深,而不是在领养之前。实际上美国人对中国的了解可谓一张白纸,知之甚少。廉价的迎合不是他们的性格,美国人是诚实的,也是认真的。梅森夫妇去年年底向长城中国领养(greatwallchinaadoption)中心交齐文件,所以,现在就可以来中国领养了。这之前,他们一直向我打听和学习中国的各种知识,非常的认真和投入” 家庭温馨,父母亲情,对孩子的抚爱,亲昵,是儿童健康成长的必要环境。一个生活在正常家庭的孩子,无论身体,智力,道德,尤其是情感方面比非正常家庭,比如残缺家庭,不和睦家庭,显然要有利得多,更是孤儿院无法比拟的。近年来,在国际上一些极端组织的极端行为我们所见不少,这当然与政治有关,与战争有关,是这些造就了那么多难民,也由此出现了难民营。而那些人有一部分就出生在难民营,并在难民营中长大,恶劣的生存环境给他们种植了那么多的仇恨,并用仇恨的眼光看待世界,好斗冷酷而富于攻击性和极端性,很难想像儿童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能够正常地融入文明社会。儿童时期接受的教育与形成的情感,比从小接受的食谱更难改变,这种影响深入骨髓,溶入血液。 说了这么多好,都不如一个女孩子能有个真正幸福的家好。 女孩子大都很敏感,一个家庭是否幸福,决定她今后看人接物的角度。青衣现在不敢,也不愿意涉足情场,和她幼年被伤害有直接关系。她已经学不会怎么才能完全敞开自己,去欣然接纳一份感情,而是时刻用最远的距离保护着自己,怕再次轮回在更大的伤害里。像一只终日胆小揣揣的兔子,时刻准备落荒而逃。 本章部分文字摘自资料 第二卷 第十五章 逼人 青衣被雷鸣又带到他的公司。 青衣无奈:“你用人真狠,不抽筋扒皮揩下一层皮,榨出一桶油,你不会罢休。” 雷鸣斜瞪她:“明天人就来了,今天你不突击恶补,等明天出丑?” 青衣也回瞪他:“你那么肯定我明天就不行?就是不补,明天也不会丢你的脸。古人怎么说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也去恶补恶补古文,多知道些典故,要不,落个孤家寡人的地步。” 雷鸣讥笑:“我念人之初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能说几个清楚的中文呢?” 他指的是年龄,看面相,估计青衣呀呀学语、学步的时候,他已经抹去鼻涕上小学了。 青衣懒得回嘴,不过,估计他真的有些底子,办公室内横挂着一幅苍劲的草书《大江歌罢掉头东》:江歌罢掉头东,密群科济世穷。 年面壁图破壁,酬蹈海亦英雄。 这是周恩来1917年留学归来写就的一首诗,如此超迈拔群豪气的一首诗,影射着博大的胸襟和抱负,被雷鸣精心装裱挂在墙上,当励志名言,可见他心中沟壑也是起伏缠绵,卓然拔群了。 青衣落寞:你优秀出色,关我何事?世界上优秀的人太多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也不过白驹过隙几十年的风光罢了,人生自古谁不死?流传百世的不过一个虚名而已。 青衣更不多废话,专心霸占着雷鸣的电脑,看梅森夫妇的资料。雷鸣反而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有一搭,无一搭的交谈着,好像认识了n久,彼此在午后的懒阳里随意凝视一眼,透过阳光中飞舞的灰尘,暖融融的卸下身上的尖刺。 看完了,青衣幸福的伸伸懒腰,雷鸣毫不放松,立即叫来负责外方接待的公关部经理。 进来的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叫梅凌云。还有个洋名,叫:blossom(布露苏姆,就是新鲜的意思。)。 这是个千禧酷名,没有想到身边还有如此跟上时尚的洋妞。 青衣忍着笑,看见她让青衣想起马晓梅,她和马晓梅很相似的性格,和人自来熟,也真是新鲜的很。 青衣简略的问了点细节。 梅凌云井然有序的一一回答,这方面想的细致而周到:酒店方长期签了协议,五星规格。梅森夫妇的行程也清晰,入住后,丈夫视察下属的公司,和高管们接触,夫人的陪同就全由青衣来完成。派了辆车,24小时服务。 梅凌云笑谈的时候,目光却凌厉而冰冷,一秒钟内从上到下打量完青衣的穿着,就从她的表情中下了判断,她和青衣不是一个档次。 估计她看出来青衣浑身上下,全套借来的衣服和靴子加起来也不到2000.青衣坦然,这年头,谁的眼睛不是有色的?狗还知道仗人势呢,专咬衣衫褴褛的乞丐,人又何尝不以衣冠取人,摆明阶级,备好脸谱,视情况多付出些廉价的笑脸。 当然不是一个档次,梅凌云是个超级小资,哪里在阳光下暴晒过?更从内到外都是剪裁得体的名牌,虽然色调浅灰,却更透着优雅。 估计此等女子,喝的要手工磨制的咖啡,用的要响当当一流的牌子,一周精心保养一次,这个那个俱乐部的vip红人,当然更不屑去服装的打折区,最关键的出门要抹防晒霜、打阳伞滴。 和雷鸣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一样。如果雷鸣是新版花无缺,她就是精装版周芷若。 青衣却承认自己是土包子,就甘之如饴山中清乏世界,却蜻蜓点水般无缘堂皇尘世间。 梅凌云说完后,朝青衣伸出右手:“很高兴和你合作,梅森夫妇的具体接待由我全权负责,梅森夫人如果有什么要求和想法,请第一时间联系我。我好做出安排。记住:第一时间。”她咬着字强调着。 说出来的就是:“别以为你能做主,办事不力,照样我可以兴师问罪。” 青衣暗叹:为何女强人都如此这般?话虽不说不明,也不必太过咄咄逼人。 第二卷 第十六章 斗争 青衣笑,诚恳的:“blossom,这次接待,是我的第一次外事接待,确有许多的不懂和陌生,可以随时像你请教吗?” 俯小认低,尊重有加,也是一种高抬,被尊重的人有高高在上的飘飘然。 梅凌云却不买账,不耐而暗含机锋:“不会吧?雷总亲自挑选的,应是万里无一才对,也许,我还要像你请教呢?”她尖刻的盯了雷鸣一眼。 明显的听出了幽怨,青衣不落痕迹的转移着情绪“梅,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工作效率和卓越能力的女子,一切都防患于未然,放心好了,我们现在已经是同事,共为其主,协力办事,一切客户第一,是吗?!” 切,你的主人被痛快地修理一顿之后,都用敬语平等对话,你还翘辫子拿鸡毛当令箭了? 先给你戴顶奉承高帽子,再告诉你不过都是打高级工而已,最终都是被榨干血汗,卸磨杀驴的落场,何苦分个你外我内?你高我低,你正我副? 雷鸣似笑非笑,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的听着她们谈笑间的彼此攻防,绵里藏针。 梅凌云也是聪慧女子,一点就透,看欺负不倒,随即附和:“是,共同努力,办好雷总交待下来的事情,就都皆大欢了。” 高帽子在她顶头上司面前堂而皇之的给她戴上,显然管用,谁想听批评和教训?这直接关乎升官涨薪,好形象,好话更是重砝码。 她的敌意和不屑轻了许多。 她走后,青衣没有任何淑女形象的半靠在沙发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双脚直直的伸出去,闭上眼睛。 倒塌,真累,还没有和她争这个饭碗呢,就如此这般,怎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呢?伟人说过:和人斗,其乐无穷。青衣丝毫感觉不到这其中的快乐,反而心里憔悴,但也打点精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维持着最起码的底线,也是伟人的名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一开始就被欺负倒了可不行。 雷鸣打开套间的小门,关切的:“累了?进去休息一会吧,等我下班,送你回去。” 对刚才的梅凌云给的下马威没有丝毫解释。 套间里简单的一张贵妃榻,书柜立到天花板。看得出来是雷鸣休息的地方,墙上满是雷鸣各个时期的照片。 青衣丝毫兴趣没有,转身告辞:“不了,我先走了,楼下的士打着很方便,就不劳雷总大驾了。” 都纠缠快一天了,对这个人真是快审美疲劳了。 美男看久了,也不过就那么回事,脸上的小黑点都看出来了,更何况,这是个心机似海的商人,俗话说:商人重利轻别离。 青衣也实在看不出他和其他商人有什么大不相同的地方,虽然在福利院中表现出亲和力,却还是一商人,慈善不过是他举手之劳的附带成绩。 这时候,青衣包内手机不依不饶顽强的响彻云霄。 雷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接电话。” 穿帮了,晚一分钟响啊,这罪名又多了一条:不说实话。 不告诉他也是自己的权利,自己的电话号码有告诉谁,不告诉谁的自由。少接个电话,让他少出份电话费。青衣自我安慰。 但是,青衣脸还是腾的红了,唉,比诺曹的鼻子藏着掖着都不行,她拿出电话,还没有放到耳边,那边就传来妈妈急切的声音:“娃娃,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话语急促而带着哭音。 老妈如此失份的慌张,青衣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就连老爸夜不归宿,第二天,也面对老妈一张平静的脸,就眼睛的血丝泄露痛苦的煎熬,天塌下来了?青衣也不禁惶急起来:“到底怎么了?慢慢说,妈,到底怎么了?” “你爸爸跌了一跤!现在小王的车上,正赶去医院,娃娃,怎么办?你快回来啊!你爸爸……”妈妈失控的声音已经颤抖。 青衣张大嘴巴,老爸年纪不轻,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还有脂肪肝,轻微心脏病,这跌了一跤,可了不得! 青衣也声音颤抖的问:“那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卷 第十七章 无事 青衣赶到的时候,爸爸还躺在观察室的床上,闭着眼睛,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妈妈握着爸爸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爸爸的脸,也如石雕一样眼不错珠,脊背僵硬。 青衣突然很怕进去。站在门口,无名的恐惧,全身被抽丝一样的瘫软,手脚开始不听指挥的颤抖,心狂跳,不是真的爸爸去了那个叫天堂的地方吧?!有爸爸的时候,巴不得他在眼前消失,但是,现在感觉到他正在消失,竟然是那么的那么的期望他睁眼看一下自己,笑着说:“丫头,回来了?” 雷鸣看出青衣面白如纸,顺着墙壁慢慢下滑,就要坐到冰冷的地上,一个贴近,眼疾手快地用手揽住她的腰,托扶着她,紧紧的搂她到胸前。 妈妈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青衣,青白的脸上开始带些表情,展颜一笑:“没事了,医生说现在就是血压太高,其他的各项指标都还好,你爸爸睡着了,别惊醒他。” 又一闪眼,看见了青衣背后的雷鸣,妈妈的表情开始诧异和探究。 雷鸣还是那样自然的拥着青衣,并不松手,礼貌的点头:“伯母好。” 心回到腔子里,底气一下子升了上来,原来什么事情都没有,老爸又可以生龙活虎的猎艳,不过,现在病猫一个,猎物估计是捕不到了,也好,别反被那些猎物捕到他,已经不是翩翩一少年,被看中的当然不是略微发福的小肚腩和需要染发剂掩饰的头发,虽宝刀不老,却出鞘没有了寒锋,舞动没有了光影,英雄已白头,目光所向再不能剑光所指,回归亲人身边还真明智。 青衣没好气地往前疾走了几步,用力甩开他和他的爪子,和老妈解释:“妖精的朋友的朋友,叫雷鸣,看我心急,顺便送我过来。爸爸怎么不小心的摔着了?” 妈妈还没有来得及和雷鸣客气,注意力就被青衣后句话转移了。 “我们一起在园子里给花松土、浇水,我口渴,你爸进屋帮我拿水,脚下有泥,在大理石地上没站稳,一下跌倒,半天没有爬起来,脸色铁青,动静没有,可吓坏我了!还好就是什么大事都没有,医生说就是有些轻微脑震荡,今后要注意,不能激动和剧烈活动,观察一天,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妈妈心有余悸的说。 看着妈妈黄青的面色,青衣关切:“那我今晚上陪爸爸吧,妈你回去休息。你也累了一天了,这里也没有可以睡觉的床,陪一夜会吃不消。” 妈妈坚决而丝毫没有商量的摇摇头:“不用,你回家吧,我晚上睡觉警醒,你爸爸起个夜什么的,我陪着也方便。” “那晚饭呢?还没有吃吗?” “你回去,熬点百合稀饭,要熬得稠稠的,烂烂的,把我做的泡菜再拿些来,一定要淋上香油,给你爸爸吃,医生说他不能再吃油腻的。我顺便喝两口稀饭就行了,你爸爸就爱吃我做的泡菜。” 妈妈的笑里满是回忆和深情:“快回去做吧,别你爸醒了,还饿着肚子。” 妈妈的眼中除了爸爸,再没有别人,连她自己都不存在了。 雷鸣成了青衣的专职车夫。 到家了,青衣真心的对他说了声:“谢谢。”至少他没有在青衣感到无助而恐惧的时候,无动于衷甩手而走,而是贴上自己的时间帮助了她。 没有想到,青衣下车后,他也亦步亦趋的跟着青衣往家的方向走。 青衣礼貌的:“不用送了,你回去吧,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雷鸣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这人真是,还怕赖了这顿饭不成? 青衣张大眼睛:“吃什么?我现在要回家赶紧给爸爸做饭,一个小时内就要送去医院,那里有时间请你下馆子?” “谁说要下馆子?去你家吃啊,吃完了,我接着送你,全程服务,不会吝啬的一顿饭都不赏吧?” 不是吧?还要登堂入室成座上宾? 青衣没好气地:“就稀饭,馒头,泡菜,你吃吗?” 雷鸣忙不迭的点头:“吃,吃,什么都行。我来做,你累了,休息好了,我这个厨子保证让你吃上热的饭。” 青衣好奇的看着雷鸣,这家伙还会做饭?乌拉,心底欢呼一声:既然有人愿意打杂,而且免费,就任他怎么操刀好了。 第二卷 第十八章 暧昧 雷鸣真的进屋后坐都没坐,茶也没喝,就劳模样跟青衣进到厨房。 把外套一脱,袖子一撸,任劳任怨的到处找翻冰箱、开柜门、研究糊口的材料都在那里呆着,青衣和雷鸣一样翻着,发现新大陆的喊:“这里有姜,那里是花椒……回家两天,厨房的门都没有进过,菜和米在什么地方,是两眼一摸黑,一起瞎找。 好不容易全找全,雷鸣按青衣坐到厨房小饭桌旁边的椅子上:“你歇着,我来,看我中华第一神厨的手艺。” 他还吹上了。只要有现成的吃,他牛皮吹破也行啊。 青衣看着他麻利的洗菜、切菜,片肉,下米,炝锅,目瞪口呆,这整个是一超级专业厨师啊。 雷鸣二十分钟,噼里啪啦,麻利的把饭菜都端上桌子,稀饭还在火上熬着,没到火候,接着餐前服务,将碗、筷、调羹、一上俱全。 雷鸣用面做出筋道的小面鱼儿,白白胖胖的养在汤里,两个菜绿是绿,黄是黄:香菇菜心、蒜苗炒肉、被葱姜爆的喷香。 青衣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中午吃的是一肚子气和一肚子冷,西餐就是稀餐,那里正经的吃进胃里些许食物? 二话不说,青衣开始有些狼吞虎咽起来,还含糊的边嚼食物边不忘记称赞:“好吃,真好吃,太好吃了!” 雷鸣却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送着一根青菜,几个蒜苗,笑着看青衣的吃相,满足的调侃着:“小猪,别噎着,注意点吃相,没有人和你抢,你悠着点。” 闷头吃饭,青衣丝毫没有听出他称呼的变化。 青衣白了他一眼,饱汉哪知饿汉饥?她有些低血糖,一饿肚子,手脚就发麻,发抖,还心慌得不行,吃饭的时候,巴不得让饭菜尽量到胃里,从不细嚼慢咽,饿着的滋味太难受了,所以在青衣这里,食物就是天。 盆干碗净,汤也被倒到面鱼里调味,吃饱了,而且是特幸福的撑,青衣心满意足的眉花眼笑,也不吝啬话了:“好吃,雷鸣,你真的可以去当特级厨师了!或者去哪里打擂台,带徒弟成立一雷氏菜系,家常小菜被你炒的太精华了!” 青衣自己也没有觉察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消了敌意,对敌人直呼其名字起来。 “我在国外的时候,边学习边打工,就是在一家中国川菜馆子当厨师。从洗碗开始做,慢慢偷师,最后修成正果,这辈子的碗被我洗完了,下辈子的油烟也被我吃完了。”雷鸣轻描淡写的勾勒出留学的辛酸。 看来谁光鲜的背后,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挣扎、苍凉。 青衣却没有安慰他,有句话怎么说的:安慰就是善意的欺骗,是对那些伤心的人的说的谎话。 都已经走了过来,这些自然也挺了过来,还有什么需要别人事后安慰的? 青衣白了他一眼:“你知足吧,你幸福吧,你还能在室内洗碗呢,也不风吹日晒,我可是寒冬腊月在室外立着和标枪一样,那风,寒到骨子里,那日头,晒到头皮发麻。比钱比不过你,比苦你可不行。” 雷鸣好奇:“你在室外立着干什么?还标枪一样的呆立着?傻啊?” 青衣不耐烦地:“去看看稀饭好了没有?百合烂了没有?再把小菜装好,淋上麻油,我爸还等着吃呢!” 雷鸣争大眼睛:“公主,给你个称呼,你还真成殿下了?自己不动一根手指头,净指挥仆人干活?” 青衣突然发现就是自己的不对,嘿嘿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索性无赖到底:“王子,在你还没有成白马之前,接着努力咸鱼翻身,干活的干活。” 雷鸣不动:“交换条件是:把你的标枪傻事说一遍,看看是我的碗洗得多还是你的标枪掷得多。” 青衣也拿出雷鸣招牌式的似笑非笑:“也和你一样,来一通交心的忆苦思甜?然后让你唏嘘一番?眼泪掉满袋?真吃饱了撑的,太不爱惜自己的口水了。” 雷鸣不说话,深深地看青衣,一分钟后,青衣顶不住了,调转目光,讪讪的笑:“那好,我自己去准备。”什么人啊?看人有这么看的吗?脸上麻点几个都数清了。 青衣故作镇定的说完,偷看雷鸣脸色,雷鸣还是那么一眨不眨的看着青衣,黑黑的眸子里,青衣的影子倒映其中,牢牢锁在那汪汪深亮里,一时间,厨房里除了暧昧而急促的呼吸声,没有了人声。 第二卷 第十九章 祸首 如此暧昧的春光在两人之间蔓延着,一切知觉,触觉都灵动着,活跃着,漫溢的幸福和悲煽的情绪跌宕回旋,静的让人不由得面红心跳。 却突然听到“扑哧,扑哧”声,回过神来,两人都有些茫然,什么声音?青衣先反应过来,惊得跳了起来:“快,稀饭扑了,溢出来了,快,关煤气!关火!”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直扑煤气灶,掀锅盖,关火,再看,锅内的汤水已经锅边,锅盖,灶上,满处都是,锅内就剩了个底子,好在已经熟了半天,只不过因为没有开盖搅动,热气太多顶开锅盖,还好,没有胡底子,青衣和雷鸣你望我,我望你,不约而同地都裂开嘴,裸出36颗大牙,笑得快叉了气。 再看看狼藉的厨房,东一榔锤,西一棒头的杂乱,青衣郁闷的分工:“你装饭盒,我来洗碗筷,谁有时间,再收拾干净灶台,快,看看稀饭还能不能装满一饭盒,我替你洗这辈子的碗好了。” 雷鸣也郁闷的:“这稀饭怎么这么会掌握时间,早不扑,晚不扑,偏偏在这时候扑?” 青衣“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以为,稀饭长了脑子?专门和你过不去?” “可不是吗?你的标枪史还没有生动开讲,我的洗碗史又痛苦开始了。”雷鸣皱着眉头,苦着脸。 其实,彼此都心明如镜,他们可惜的潜台词。 青衣笑的打跌,只是去开水,洗她的碗,没有接口,屋内回复一片平和,刚才心意相通的一幕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距离再次拉开,那灵光的眼花与眼花的碰撞,狂击的心脉与心脉的婉转,都没了天时、地利、人和,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得遇正确的人又能怎样?没有便利条件,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却又能怎样? 雷鸣莫名其妙的感叹:“生活真不是小说啊!” 青衣话语两重的接口:“稀饭替代水晶鞋了。” 童话中的男女主角到底不食人间烟火,跳舞,谈情是浪漫无边,现实中的柴火主角永远琐碎烟油熏炝,做饭,吃饭是第一要务。 青衣没来由的脑中蹦出另一个场景:如果换个环境优雅,隐约乐声弥漫,烛光摇曳的舞厅,而不是这灯泡贼亮的厨房,又会怎样?沦陷?调情? 青衣脑中突然冒出张爱玲在《多少很》中的描述:宗豫又道:“家茵!难道我们的事这么容易就-----全都不算了么?”他看着那灯光下的房间,难道他们的事情,就只能永远在这房间里转来转去,像在一个昏黄的梦里,梦里的时间总是长长的,其实不过一霎那,却以为天长地久,彼此已经认识了多少年了,原来都不算数的。 用力摇摇头,甩掉不良念头,青衣自嘲:打住,打住,开始思春了?一边去吧,你,接着孤寡一个,此等不良之人,就此别过。 高跟鞋在空旷的走廊中敲出寂寞而有韵律的节奏声,青衣轻轻的打上房门,进了房间。 爸爸已经醒了,半靠在床上,精神看上去还好,比较饱满,脸色也是正常的红润,妈妈正和爸爸说笑着。 青衣彻底的放下心来,把手上的三层饭盒放到桌上,打开,拿出袋中的碗筷,盛好,送到床头,打趣:“开饭了,二位父母亲大人,别诉衷肠了,咪饭放在第一了。” 真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的时候,在青衣眼皮子底下,打打吵吵,哭哭笑笑,老了,反而和蜜糖一样粘粘糊糊,相伴相随。 青衣清楚地记得:家里的碗,玻璃杯,闹钟,台灯,凡是能手拿起的,都被稀里哗啦的摔成粉碎,变形。 她恐惧的躲在妈妈的怀里,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妈妈同样默默地泪流成河,紧紧地抱着她,偎在墙角。 爸爸像困兽一样,喘息着,暴躁着,咆哮着。她半边脸埋在妈妈的胸口,半只眼目不倒睫惊恐的看着她不明白的战争。 虽然,仅此一次深刻的烙在记忆里,却定格,不定期的回放。 此后,心慢慢在更伤人的没有暴力却零度成冰的冷战中一点点僵硬。 那时,她八岁,恒牙还没有长全,豁牙,说话漏风,梳着两根冲天的羊角辫。 第二卷 第二十章 红心 上午九点,青衣准时到达酒店。 本来说好她也去接机的,因为老爸的意外,雷鸣特地网开一面,准许她直接在酒店等。 他们还没有到,估计不是塞车就是晚点。 青衣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人是最让人感觉时间过得比蜗牛还慢的酷刑,她的生活对时间的概念非常清楚,精确到秒,和别人约见得时候,分秒几乎不差,谁的时间都宝贵,不能浪费。 雷鸣也给她在酒店订了间房,在梅森夫妇房间的隔壁,既然如此高薪,当然不榨干所有的时间是不划算的。 青衣昨晚絮絮叨叨的和妈妈拉了很晚的家常理短,这点她和老爸非常像,只带耳朵,不带嘴巴,从来都是以听为主。 妈妈从张家阿婆开始说起,一直数到七姑六婆家的孩子,那些远的,近的姑姑、姨妈、表兄、堂妹都从老妈嘴里栩栩如生的蹦了出来,听得青衣上下眼皮直打架,只会“呜,哦,唉,是啊?真的?”直用感叹词来附和,也只有感叹词就够了。 老爸更是一开始笑容满面到笑容僵硬,从时不时插两句嘴,到如听催眠曲一样,在妈妈的婆婆经中打着呼噜瞌睡过去。 其实,老妈一直是个不太多话的中年美妇,更从不和妇女们扎堆飞短流长,不知道怎么地,这次回来看到的妈妈性情大变。 估计寂寞的太久,听她心里话的人都忙,一旦回复快乐和热闹,也丢掉了淡泊的性子。捕着青衣更是难得,母女拉话自然多而琐碎。 青衣更愿意老妈如此,快乐和悲伤都是可以传染的,能快乐为什么还要悲伤? 听到后来,青衣累得横躺到爸爸的脚头,妈妈才意识到青衣该回家,收住话头,催她回去,这时候的青衣那里还能坚持?迷迷糊糊感觉老妈摸自己的头发,给盖了床厚毯子,温暖袭来之前,青衣听见老妈自言自语:“都睡了,我和谁说话呢?” 孤独和老态毕现。 泪突然盈与睫。青衣一直想问妈妈一句话:“为什么?你能原谅深深伤害过你的人?” 却猛然发现:其实还是自己心头的劫。只要自己的亲人能真的快乐,能健康的活着,能相伴着说说话,能彼此原谅对方的不是,接着牵手走完后辈子,就已经功德圆满,皆大欢喜了。 多少人彼此熟稔的朝夕相见,却还隔着山川,多少个家庭对付的凑合,却也是一生一世。 因为曾爱,才会被伤,伤人的人没有错,被伤的人也没有错,错在彼此都奔去自己的目标,途中却经不住诱惑。 真的不赌气了,也真的放下了,青衣从未有的轻松。 让爸妈就这样恩恩爱爱、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聚聚散散,粘粘糊糊的走下去吧,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好。 雷鸣一行进来了。 陪着四位金发碧眼的三男一女,穿着上看着都很舒适,随意。 青衣迎了上去。 梅凌云也在其中,她干练的含笑彼此介绍,青衣其实搭眼间就看出谁是梅森先生,虽然穿着上大同小异,但脸上的从容表情和从内心散发出的经年发号施令养成的决断却与他人不同的。 为什么男人都喜欢权力?权力是充分自信的最大撑腰石,掌管着权力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底气十足,都带着睿智和雍容。 梅森夫人一头戴安娜式的短发,精心的梳的一丝不苟,睫毛浓密而黑长,和小扇子差不多的忽闪忽闪,就是外国人的皮肤实在不敢恭维,不能细看,没有细腻感。 梅凌云和梅森夫人这样介绍着青衣:“这是公司派给您的翻译和助手,24小时为您服务,做得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请及时指出并和我们交流。” 你一边去吧,还中国式的谦虚和客气呢,人家不知道阅过多少人了,涵养功夫早就一等一,还屑于为了一个跟班和长随废了自己的修养? 越是大人物,越和蔼可亲,礼贤下士,至于为了如蝼蚁的你自毁形象吗?一句暗示,下属就能让你升天或入地狱,只要服侍的吃好,玩好,也没有具体的利害冲突,还不是双赢,都皆大欢喜? 不过,青衣也老实承认,没有近距离的接触和相处过ceo的夫人,反正摸索着前进呗! 虽然人种不同,心都同样是红的吧?都长在腔子里吧?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厚薄 安排好下榻,放好行李,在古色古香的著名饺子馆内接风洗尘后,他们开始回酒店倒时差。 青衣一开口说那口土得掉渣的美语,就立即得到梅森夫妇的认同,亲切感不到一分钟就浮现出来,距离近了许多。 梅森夫人此来的目的是接个中国女孩子回去,得到了中国方面领养机构的通知,开始定期获得了一些待领养小孩的照片。从寄来的照片和介绍中,梅森夫人马上就:“看上了一个黑头发、笑眼睛、秀气而又可爱的小女孩。” 她献宝似的把那张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激动的直问:“可爱不可爱?”不等回答,自己又接口,端详着照片,抑制不住的喜悦:“多可爱的小女孩啊!” 接着直率的和雷鸣提出难题:“是否能和那个被收养的女孩见上一面?” 雷鸣沉吟了一下:“可以,但是需要时间安排,请夫人耐心的等待。” 梅森夫人笑:“我有三个男孩子,就是没有女儿,一想到女儿就要来我身边,就急不可待,这也是我提前来的原因。我也知道按规定是不允许先见面的,但请雷先生通融、通融。” 雷鸣立即当着梅森夫妇的面对梅凌云吩咐下去,青衣如实地翻译着,梅森夫妇听着,面部表情同样的激动和感激。 奇怪的是,雷鸣当着梅森夫妇的面,却一句外文不说,而是地道标准的普通话,具体的话都是不厌其烦让青衣翻来翻去的两边传话。 其实说真的,青衣翻着真是费劲,许久没有很正式的说过和练过英文了,真有些生疏和忘记了,打点十二分的警惕和浓缩最短的文字精华,也不知道蒙混过关了没有啊?!这管滥竽不知道能不能充数吖?! 雷鸣还带着那招牌式的似笑非笑,管他的,大不了打道回府,也没有铺盖卷,扭头就可以来个“88“。 一切都安顿好后,从屋子里出来,梅凌云才面带难色的对雷鸣说:“刚才没说,梅森夫人来之前,我们通话问行程的时候,她就同样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也和福利院方面接触过,但是,院方已经一口回绝,说没有先例,我也委婉的对梅森夫妇说过,但他们还不改初衷,这怎么办好?” 雷鸣面部突然一点表情没有:“什么时候的事?这么一个敏感的问题为什么我不知道?” 梅凌云诺诺:“当时你出差,等你回来,梅森夫妇又不提这个条件了,我以为过去了,就没有再说。” 青衣发现她对雷鸣用的是“你”而不是“您”。 “别想当然,你以为过去就过去了?你是当事人吗?”雷鸣的声音开始冰冷起来。 梅凌云不说话了,闷头走路。 雷鸣也不说话,青衣更不会这时候说话,其他人也脸色肃然,谁都如履薄冰。 要上电梯了,梅凌云突然乞求的声音:“雷总……” 雷鸣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还要我告诉你怎么去做吗?在我面前,不要强调理由,没有办不成的事,就看你怎么去办。” 梅凌云低头咬唇:“是。” “李主任,这件事具体你去协调,一个星期内办好,梅主管,你协助。”梅凌云说话间,就被降级到助手的级别,这雷鸣原来也是个独裁统治者、只有一言堂。 梅森夫妇的接待为什么如此隆重?让雷鸣亲自发号施令? 雷鸣展现出另一面:惜言如金、令行禁止。 青衣叹气,一个人到底能有多少面?能转多少念?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看不透。 “还有你,青衣,接待期间,尽量让梅森夫人满意,梅森夫人提出什么要求,或者有什么超出你接待范围外的条件,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他喊青衣是名字,喊梅凌云是主管。 晕倒,青衣暗叫坏事:这事实上已经架空了梅凌云,梅凌云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一声青衣,更是厚此薄彼,亲疏分明,这家伙什么心肠?要青衣成孤家寡人?还是让别人知道是他的心腹,让人人感觉自危? 青衣看见梅凌云的眼中,嫉恨一闪而过。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电话 初春的江南很美,风柔和的轻拂脸,顽皮的吹乱发,阳光透明的从枝丫间泻下来,看清楚叶子的脉络,晶莹而剔透,草开始绿,夹杂在看似枯萎的草间,如两色地毯,黄色的迎春花抽出小小柔媚的骨朵,在路边摇曳着。 青山,碧水,柔风,隐约在苍葱树下的白墙黑瓦,静旎的午后,懒洋洋的家狗,偶尔两声婉转啼鸣的鸟的歌声,山间万绿中一点,两点,杜鹃开放的妩媚红色,那么和谐的共存共亡。 时间的恒古洪荒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点,正好和青衣一行相遇,被定格在相机的镜头中。 这是青衣陪着梅森夫人玩的第三天。 三天内,如打仗一样,昼行夜伏,紧凑而丰富,每到一处,梅森夫人都热力十足,兴趣浓浓。 梅森夫人喜欢中国文化和民俗,交谈中得知,梅森夫人看过英文中国哲学书,《道德经》、《庄子》、《孙子兵法》……梅森先生是中国通,会讲不错的中文,竟然还收藏中国的文物,重点是鼻烟壶。 听得青衣只有干笑的份。 这些国粹,名字如雷贯耳,却只略知一二,浮皮潦草,一目十行的走马观花,哪里有什么深入研究?那里又能真正静心的坐下来作好学生? 是不是只是因为书就在手边,以为随时可看,反而失去了悠悠理解的欲望?时间如此蹉跎下去,小时候盼着过年,因为又长大一岁,现在却恍如昨天才刚过完年,又到了新年,飞快的来不及细品。只能追随着太阳,像夸父一样精疲力竭到生命的终点,累成山脉中的尘土,河流中的沉沙。而太阳,却还一样的高悬在空中,亿年从不为谁改变。惭愧啊!愧惭!只好暗自发誓回去后,恶补古文精品。 鼻烟壶更古旧的让人一拈在手上,眼前就浮现出清朝一个穿绫罗绸缎的男子,斜躺在榻上,抽着鼻烟,旁边还有两三个小丫环伺候的房间,满屋阴黑,红木家具泛着流动的光泽。 在梅森夫人的兴趣下,青衣也开始对鼻烟壶感兴趣起来,鉴定更在夫人的调教下,犀利。拿起只只小壶,只有药瓶大小,却异常精致的在瓶内绘着花草虫鱼,人物楼阁,那画笔细腻而翔实,美人或坐或躺,虫鱼或飞或游,惟妙惟肖,看内壁的画就像看见另一个浓缩的繁华。 那句古语说得真对:“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还没有三人呢,就一个师傅出来了,岁月真的能沉淀出精华,梅森夫人就算一个,雍容而有修养,还随和,直率,让青衣觉得很放松。 每天道完晚安,青衣接着研究下一个要去的目标,摊开地图,查找,定位,每一处,每一点都参透的周详而周到,以备梅森夫人措手不及的兴致和高涨的热情。 但夫人在游山玩水中也念念不忘探望孩子,让青衣和雷鸣联系,问问进展如何。 青衣给雷鸣打了电话,雷鸣给的手机她还是接了过来,一为了联系方便,她的手机只为私人性质,不对外开放。二也不用白不用,能白用尽量白用。 雷鸣却联系不上,不知道忙得怎样四脚朝天连接电话的一分钟时间都没有,也许,时间段不对,或许,没有存储他办公室电话是一大失策,反正,他每天都打电话来查岗,也落的青衣省心。 无奈,青衣拨通了梅凌云的电话。 梅森夫人满脸期待的坐旁边等着。 电话的那边传来欢快的声音:“不忙了?今晚一起吃饭吧,我才学会做道青豆沙拉,你来尝尝吧!” 青衣愕然:什么时候梅凌云小鸟依人娇滴滴的如此友好了?就是想去,也山高水远,坐喷气飞机也发射不到她家。 青衣歉意:“对不起,梅姐,我和梅森夫人现在在n市,等回去再尝你做的菜吧,一定很好吃。” 那边三十秒的静默。 突然音线高亢的开始爆发:“这个电话你哪来的?这个号码谁给你的?” 青衣耳内一震,电话赶快挪离耳朵,乖乖,超声波,吓人。 “雷总给我用的,方便联络些。” 那边又是三十秒的沉默。 青衣以为线路不好,试探着对着电话:“梅姐,在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号码吗?”那端终于传来声音,带着审问的狂怒。 谢天谢地,总算声音平缓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梅姐,长话短说,梅森夫人让我问问,什么时候能探望那个孩子?” 青衣一口就封住了梅凌云的倾诉和声讨。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麻烦 从梅凌云的第一声质问,第一个失态,青衣就明白,这是雷鸣绝对私人的电话,知者寥寥。要不,能拿三天,只接到两个电话,一听女声,迟疑着就说打错了? 梅凌云却显然还没有按耐下去激动:“不想知道,那你为什么要用?不想知道我也告诉你,这是雷鸣只对内,不对外的私人绝密电话,你凭什么拿着它?” 青衣啼笑皆非:还绝密呢,特工的电话怎么地?007邦德的电话啊? 青衣坦白:“梅姐,”先喊一嗓子,以示尊重。 “第一:这个电话是雷鸣给我用的,为了联系方便,及时汇报我们的行程和动态,我也不知道凭什么。第二:这个电话雷鸣并没有说送给我,我只是暂时借用,什么时候陪同结束,什么时候就奉还。第三:我打电话给你,并不是为了这个电话,而是梅森夫人在我身边等着,要知道最新的有关孩子的消息。” 还是抬出梅森夫人这位真主儿,要不,一公事参杂不清,没有主题,成了兴师问罪,批斗会,凭什么啊,不就一破电话吗?也不会延伸想象,上纲上线吧?至于吗? 不过,说这电话破也委屈它了,最新款的智能多普达,够大也够苯却绝不能称破。 梅凌云到底还是存些理智,听出来心态正在调整,怒气平息下来:“还在和院方协商,估计这一两天就可以给答复。请梅森夫人耐心再等两天。” “青衣,” 青衣正准备说晚安,挂了电话,那边传来梅凌云的声音:“现在不方便,晚上可以和你通话吗?” 吃香了?因为一个电话成香饽饽了?主动要说话了? 青衣笑:“梅姐,梅森夫人晚饭过后,要去夜市逛逛,恐怕很晚才回来,接着安排明天的景点和住行,明早上要五点起床,赶路,半夜十二点后才可以空下来。我十二点以后给你电话,成吗?” “那算了,我每天不超过十点后睡觉,以后有空聊吧。”梅凌云惜颜如锦,断断不能十二点后熬成熊猫眼,吊着两个眼袋成憔悴的等电话的。 看着手机,欣赏油然而生:梅凌云不是一般的喜欢雷鸣,也许是爱上了,却还能克制自己,也算百忍成钢,很善于等待了。 而如果身边有个人,总是默默地关心你,一年不行,二年不退,三年坚守,就是不爱,也习惯当为亲人,总有近身的机会,也就有成功的前提,到了第四年,还不是敌进我退?敌疲我打?胜利凯旋? 错就错在,本来第一年可以速战速决,却拖成n年,只因为梅凌云还没明白,雷鸣的肚子不喜欢沙拉,哈男人的感情是跟着头脑走的,而头脑是跟着感官走的,感官却跟着肚子走滴。 要不,怎么一看见美女,都眼睛贼亮呢?眼睛先把美色吃进肚子里去,感官满足了,再检验是不是草包,头脑也满足了,最后,就中招了滴。 简要的回了梅森夫人,她却一改焦躁的神情,眉眼浅挑低垂如小女孩般羞涩:“我先生说要来陪我玩两天,已经下午出发,快到了。”喜色的和孩子样。 真是,白皮肤,黄皮肤的千古绝唱都是爱情。 话才落音,门铃就响。到了。 梅森夫人飞快地跑到门边,一开门就和梅森先生来个大拥抱,接着嘴对嘴亲,旁若无人,少儿不宜,也不换个频道。 青衣盯着不是,接着观看也不是,干脆转头看墙。 “墙上有花?还是有草?”懒洋洋的声音问。 雷鸣也来了。这小子,说曹操,曹操就到。 “墙上有烧鸡,还有奶茶。”青衣如实像馋虫回答。 “意思你饿了,对不对?走吧,我们出去咪西,咪西。你和我来,等梅森先生和夫人准备好了,一起出去。”这蛔虫到也摸清了青衣的肠子。 一出门,青衣开始板脸,从包内拿出雷鸣的手机,直直举到雷鸣面前:“还你,电话没有几个,麻烦不少,不用了。” “麻烦?什么麻烦?”雷鸣诧异。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无赖 “老串线,叽里哇啦,不知所云。” “不是吧?我用的时候怎么是好的?”雷鸣不信。 “那你接着用呗,反正你哪国话都懂,我听不懂的你能。“反正不说和梅凌云的交谈,你自己发现去吧。要不,还以为押干醋呢。 “送你了,还有拿回来的道理?”雷鸣发话了。 “不是吧?你饶了我吧!”青衣惨叫。一个梅凌云就叫她屈与应付,再接两个雷鸣红颜的电话,还不得电话给嫉火烧了?最主要的,神经受不了,天天如审问一样,还要老实的去解释,犯得着吗? “你那根神经受刺激了?那处肠子又疼了?不就一电话吗?不用你关机啊,只每晚七点开机,等我电话好了,和我说完了,接着关机呗!鬼叫什么?”雷鸣不满。 青衣气结,真是个好主意,妙主意,刚才怎么自己没有想到?还是苯,应变能力不足。 “好,你说的,电话归我,那我让你女友们好看,她们伤心了你别怪我没有告诉你!”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青衣嘴里传出。 接着欺近雷鸣,盯着他流溢的黑瞳,坏笑道:“我告诉她们你不光送我你的绝密电话,还告诉她们你送给我一克拉定婚大钻,如何?估计她们的下巴颏都落地,合拢不上了!哈哈。” 青衣被幻象逗的裂开了嘴,大笑着。 雷鸣恍然:“原来如此,你接到我哪个女友的电话了?没有关系,用大喇叭对她们说,你给我脸上贴金,我高兴还来不及,接着说我还送你一辆宝马香车,一套定婚别墅好了。” “你想的美,这些影子都没有见着,空头支票到开的多。我告诉她们你失业,破产了,现在焦头烂额,这手机是抵债的。”青衣坏笑。不能让他太得意。 “行,你说什么都行,反正我一根头发都没有损失,一点金钱也不会缩水,等你说的口渴,我送一桶纯净水给你喝,喝完了,再送,鼓励你再接再厉的宣传好了。”这家伙百煮不烂,千糅不粘,没有招了。 开门、进屋、转身、瞪眼、吹腮帮、用脚狠狠的踢上门。 青衣把雷鸣晾在门外。 夜市,灯火辉煌,热闹喧嚣,热气腾腾。 一行四人在人流的夹缝中尽量彼此不被隔开,随着人流在溢香的小摊子前品尝,这个风味的吃一口,那个烧烤的来一串,慢慢的肚滚腰圆,每个人都油光满面,却个个吃心不减,准备豪气冲天的一路吃下去。 每当青衣吃什么,雷鸣肯定在旁边吓唬:会胖,要起豆豆,没有营养……气的青衣反击,看见他吃肉,说有荷尔蒙,会变成女的,看见他喝啤酒,拍拍他的肚子,找隆起的肚腩,反正,彼此都不让对方好好的吃,宗旨和目标相同。 却只到三分之一,就眼馋肚饱,找了个优雅的茶楼进去凉快,解渴,宾主尽欢。 趁着梅森夫妇都上卫生间,青衣抱着水壶就喝,烧烤又辣又咸,口干舌燥。 雷鸣还是那么优雅的端坐那里,毫不失态,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童。茶楼的女服务员都花痴,时不时偷看两眼,青衣忍着笑,诧异的大声:“这么热,把你的外衣脱下来吧,好好的女孩,打扮成男孩子样,我看着都难受!” 雷鸣不相信的睁大眼睛。青衣快速起身,连蹦带跳的逃到卫生间,笑了个天翻地覆。 此后的三天,同游、同吃、斗嘴、斗眼、就是不斗心,快乐无比。 人这一生,真的该在山水中不出来,在老树下看嶙峋的盘髯错节,在高山上淋漓尽致的喊到声哑。 当然,钱要像馅饼一样从天上掉下来,不用为了张刁嘴在灌木中砍柴,不用为了件华服在人丛中争斗。 才能实现如此高难度的理想。 就是让我等郁闷的是:有那么个房前老树,房后菜园的一亩三分地,泥屋别墅是还要为五斗米折腰的。 还要肩挑手扛,摸爬滚打的入世几十年才能修成如此正果。 第四天,返回。 一切都安排好,梅森夫人终于可以探望那个时时念之的小女孩了。 走多远,到了天之头,地之角,还要千辛万苦的赶回到最初的出发地,因为那里有个叫家的地方。 如风自由,呼啸过境,却不会停留。所以,永远只能如叶子般,归根。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见面 这是博物馆前一条幽静而人流稀少的马路,道路两旁是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阳光艰难的透过层层叠叠繁茂的树叶洒在地上点点摇曳而琉璃的白斑。午后的慵懒慢慢袭了上来,网住了困意。 梅森夫人站在一人粗的梧桐树干旁,面色紧张而焦虑:“你说,我能看到吗?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她啊?她会是个怎样的孩子?活泼?文静?调皮?我会喜欢吗?”语无伦次的,梅森夫人绞着手,拽着衣角。 院方答应让保育阿姨带着小女孩出来和梅森夫人见面。见面地点在博物馆门口,条件是:不能接触,不能交谈,只能远观。 青衣安抚着激动而忐忑不安的夫人:“会的,会的,我去过孤儿院,保育阿姨都很有责任心,所有孩子都给照顾的很好,也很活泼,可爱,和天使一样的,放心慢慢等好了。” 梅森夫人不停的看表,不到一分钟就看一次,频繁的举起,放下,等着决定性事件,决定性时间的到来,无助感和焦虑感混杂在脸上,这时候,她只是个母亲,一个久未看到自己孩子,准备倾情奉献母爱的妈妈,一个平凡的只想让自己孩子长久在身边的妈妈。 青衣急促的拉拉夫人衣袖,朝前努努嘴,梅森夫人顺望过去,前面迎面过来一个朴素的中年妇女带着个女孩,女孩正穿着院方详细描述的衣服:桃红色外套,上面绣着米老鼠,外套里面的衬衣是白色的娃娃领,黑色裤子,粉红色运动鞋,头上顶着五个冲天冲地的羊角短辫。正步履蹒跚的牵着阿姨的手,企鹅般的摇晃着走过来。 梅森夫人从躲着的树后伸出头来,目不交睫的盯着那个女孩,女孩子大约二岁左右,红扑扑的脸蛋,胖乎乎的小手,圆滚滚的小身子,许是出来玩好奇,小女孩的头不停的左右看着,兴奋得咿咿呀呀,就是没有看到藏在树后的她未来的妈妈。 梅森夫人激动的喃喃:“是我的小笔笔,是我的小笔笔,和照片上一点不差。” 阿姨到是一眼就看到了两人,友善一笑,有目的停留了十分钟,叫小女孩认识车,认识树,梅森夫人却只能远距离观看,说好的,不能近距离接触,急的她想出去,又犹疑,直蹦的没有办法。 十分钟后,阿姨微笑着看看表,扬手示意,时间到了,牵着小女孩的手掉头回去,梅森夫人忍不住从树后现身,匆匆的追了几步,还是无奈停了下来,看着女孩和阿姨手牵手在拐角处慢慢消失。 转过头,怅然和欣喜同时跃然脸上:“我的小笔笔,看到了吗?多可爱,一眼我就喜欢了,还有多少天可以和她在一起?”咕哩咕噜,她心急的算起日子来。 笔笔,青衣现在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一路上,梅森夫人不停的拿出那张照片看,还给女孩起了名字:汉笔。意思是不会让她忘了自己的祖国和文化。以后上学,也不会用洋名,就叫汉笔。梅森。 这名字大气的无法形容,梅森夫人也无私的不想隐瞒孩子的来历,她说,要告诉她,她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和哥哥们的肤色不一样,头发颜色不一样,为什么要学方块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丝毫不像中国家庭收养孩子,要捂着包着,以免长大后回去找自己父母。梅森夫人认为孩子是上帝给与人类的最宝贵的礼物,是神圣纯洁的,不是自己的私有财产。 青衣被夫人感化着,感受着和她同样的快乐。却也身心轻松起来,终于顺利完成这陪同和见面的任务,可以正常的休息几天了。 算算,已经回来20天了,再过10天左右就要回去了。却没有好好的陪父母吃顿饭,聊聊天。 梅森夫人却拉着她去逛商场,兴致勃勃地买了一大堆女童的衣服,头花,一边买,一边问:“这件呢?那件呢?我的笔笔穿上好不好看?会不会她不喜欢?” 青衣每次都如实回答:“好看,漂亮着呢!”孩子都是超可爱的大玩具,哪里有不漂亮,不好玩的道理?就是什么都不穿,都让人无一丝的邪念,只想上前去水水的啃一口。 以后的笔笔会有个妈妈捧在手心中疼着,含在舌尖上化着,不会孤苦无依的长大,健康、快乐、阳光、将长伴长随。 注定的命运就这样变化着,变成另一种人生,幸之,不幸?!只有小笔笔长大后自己明白去了。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道德 回到家,洗了澡,青衣睡了个天昏地暗。她就有这本事,如冬眠的冷血动物般不吃不喝,酣睡不起。前提是没有外界的干扰。 记得一次午休正睡得香,通信员在门外喊,不到三十秒,她就条件反射般警醒,接着忙到夜半12点。 能睡能醒,亦苦亦甜,是她最大的功能。娇滴滴,怕哈哈,不是天生养成的,是后天自己惯自己的毛病。 醒来后的青衣裹在温暖的被窝里一动不动,享受着这难得的赖被窝的乐趣,脑子把这些天的事情慢镜头的过滤了一遍,总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什么事情呢?她头大如斗的想。 明天梅森夫人就和领养团汇合了,以后的行动将集体共进退,团队中有专门负责接待和沟通的人员,她的任务也算基本圆满完成了。 雷鸣的手机还没有还给他,用可以,却坚决不能要,就像梅凌云说的:凭什么啊。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无功不受禄,要还给他。再说,拿人家的手软,像欠了个天大的人情。 和妖精很久没有见面了,要好好两个人说点悄悄话,胡吃海喝,胡言乱语的腻一天,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闺蜜也许变成一男的,用婚姻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入住她的地盘。那时候更惨,她这个朋友不知道会被甩到哪个爪哇国去了。 还要陪老妈悠悠闲闲的逛逛街,给爹妈买几身过硬的行头,从内到外,乌鸦反哺的时候到了。要腻着老爹,陪着他看书,看电视,打游戏,一起笑翻天玩乐,阳光明媚而心无芥蒂的补偿小时候的缺失和早熟。 阴影不在了,却还是老性子,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也不必改了,就如此下去吧,冷清而冷淡。 等哪天遇到真火,才能沸腾到百度,奋不顾身的从冰化水,从水化汽,在大海上,天空中,流溢成七彩泡泡,追随着美丽的小人鱼,在真爱中流离失所。 人活得越老,越没有了梦想,越趋与理性,心中,眼中,都是熟过了风景,轻易不会激起涟漪,悲哀的很,却自以为成熟老到。 青衣不希望自己老了的时候,能勘破红尘,对万物冷漠,只希望,还被爱包围着,能去爱人,能被人爱,能保持内心的甜蜜柔软,如青草般冷冽而朴实的清华,生生不息,来年再生。 对了!她跳起来:赶快去结账,到雷鸣那里,要不,别他赖皮不给,这几天眨眼就过,走了再要,就来不及了。 钱是辛苦付出劳动得来的,要起来,理直气壮。青衣也不清高,也不会对这生存最基本的保证排斥,多了总比少了好,至少,摸着钱包鼓鼓的,安心。至于,多少算多,也不知道,反正,属于自己的不能让它溜走就是了。 嘿嘿,就是还是有原则和底线滴。 曾经有一位哲人做过一个实验:他问两个男人,如果有人出100元买你们的爱妻,你们是否愿意,两人都摇头,他又问道:如果出100万呢?其中一个点点头,他继续问道,100亿呢?结果另一个人也点了头。 100元的价格上,两个男人都是道德的,100万时一个男人走向了不道德,100亿时另一个也下了水。 是不是100亿的男人比100万的男人更道德些?不敢肯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前者比后者经得起诱惑一些,他抗诱惑的临界点更高,因此,他可以更多时候保持道德的风范。 英国大哲学家罗素说过:人之所以有道德,是因为受的诱惑太少。 但道德又是什么东西?还不是众人的口碑,千人的良心,万人的约束?说穿了,就是同化,都信奉着这种善恶标准,就成道德了。 如果面前真的放100亿,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拒绝,会高尚的用道德拒绝诱惑,抽其中的零点一成,就能买来无数个高大光辉的道德形象了。但是,只是如果你有100亿,因为这种可能性没有,而且,是这辈子都别想,仅限于做梦。所以,也不用做这道选择题,只要那属于自己的那份就好了。 青衣突然自嘲:脑子里的思想真是信马由缰,从东到西,都是些什么古怪东东?再这样想下去,一个伟大的哲学家又要横空出世,惊世骇俗了滴。 哈,这和是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一样,杀死n个脑细胞也说不清。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偷听 上午。妖精百忙中偷懒,趁着出来拉业务的借口,将青衣强行绑架陪着逛街,正兴致勃勃地准备将此健身活动进行到底,晚上再宰王皓顿吃的恢复二两肥肉,却接到单位的加急电话,勒令她回去,气的妖精大呼:“人权,我的人权被剥夺个精光啦!”好像她逛街有理,理直气壮般。却还是撇下青衣,回单位接着没人权去了。 青衣和妖精一路逛下来,也一路马不停蹄的吃下来,看见什么小摊子:炸年糕的,卖奶茶的,都掏钱犒赏舌头,吃了个半饱,所以,妖精走后,青衣看看表,才中午,接着一个人逛街的兴头是没有的,回家后也不想出来了,干脆,去雷鸣那里要钱去。 到雷鸣办公室正好12点,吃饭时间,几乎每个格子间内都没有人,就是没有出去吃饭的,也埋头谁都不理,只一心在电脑前对着屏幕。 雷鸣办公室外间的秘书室内也空无一人,青衣径直推门进去。 老样子,整面落地玻璃看出去是灰蒙蒙的天和灰扑扑的楼房,小套间的门虚掩着,青衣坐在沙发上,没到二分钟,眼皮子开始狠狠打架,意识开始蒙蒙模糊,午后犯困准点又来了,干脆,进里间去休息一会,等他回来也就醒了。 墙上的照片雷鸣都在笑,在户外风景中笑,在室内房间里笑,在同学间笑,在博士帽下笑。笑笑不同,越来越公式化,明星化,青衣都怀疑是否动了手术,用什么隐形钢丝把嘴角吊起来,分毫不差的正好上扬45度角,那牙齿也只露最标准的两颗,机器人也没有这么精确。 关好门,上锁,青衣可不想有人看见她在别人的房间中如此随便,给人暧昧的想法。汗,没办法,还是活在人群中,又哪能真的做到特立独行,标新立异,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想法。 迷迷糊糊,她听见两人越来越大的争吵声。 躺在贵妃塌上,一阵懵懂之后,她越听越清醒。 “不要说了,你是我学妹,这几年也知道你尽心尽力的辅助我,心思和精力几乎都扑在了工作上,耽误了不少自己的生活和空间,我确实考虑不周。” “不是这样的,我心甘情愿忙和累,就是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幽幽的哀怨声。 “不要在工作间中讨论私生活,有时间,我们去个轻松随意的地方,再说这些,好吗?”委婉而拒人千里的温和声。 “但是,你现在哪里还给我你的私人时间?我见你都要通过秘书预约,只能公事公办,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能见你和以前一样?”声音开始有些不平。 “我们还是朋友啊,这段我忙,过些时候,好吗?你一直是我学妹,应该理解我的。”雷鸣舞起了太极。 “就从来没有当我是你学妹以外的人吗?”声音内含着羞涩和企盼。 “你就是我学妹,以前是,以后也是。不要胡思乱想了,你那么可爱而干练,我都不知道哪个混小子会有福气当我妹夫?”调侃中带着疏离。 “我不要做你学妹,我不要有什么妹夫,我现在要当你女朋友,以后,当你妻子,你明白了吗?!”声音开始声嘶力竭的高亢起来。 沉默,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头大,青衣的头开始无比的大。 又一出爱恨交加的肥皂剧,眼福没有,耳福不浅。后悔,来此干么?早知道在家里看更曲折的韩剧好了,还有偶像裴永俊养眼。 “不可能,你应该明白的。”斩钉截铁的回绝声。 “为什么?我们不一直稳步发展的吗?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不可能?以前为什么不和我明说?我陪着你聊天,游玩,泡吧,看你不下班,我也坚持着,你说,我哪点做的不好?就差没有和你同居了,你怎么可能当我不存在?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 喜欢,也不要如此直白啊,俗话怎么说的:女追男,隔座山。何苦? “抱歉,梅梅,没有想到你的误会这么深,我一直当你是最铁的哥们,把你耽误了,是我没有想到的,以后一定注意,好不好?” “一句抱歉,就可以一笔勾销了?雷鸣,告诉我,给我一个让我死了心的正当理由,要不,我依然缠着你。”惨烈的破釜沉舟。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话剧 “……”沉默。也许在酝酿怎么说辞。 接着的不依不饶的严语逼问声:“说啊,为什么?” 是男的,一定会能躲多远就多远了,两情相悦,怎么也带着两字,要两个人都共鸣才好,如此逼供,不是仓皇远走他乡,就是造反上梁山绝了后路。 “梅梅,这不是你,你一直是有理智而恬淡的女孩儿,什么都不能强求,为什么一定要追问结果?”雷鸣无奈的语调。 “因为我爱你,你是我的,我希望你陪我到老死,我希望和你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为你做菜,为你生孩子……”哽咽声。 常规的一哭,二闹,出来了,接着看看三上吊。 什么学识深厚的女性,什么知识渊博的女性,在情字面前,同样是一个零智商,就是普通的有着七情六欲的水做的女儿,就哪两手基本杀手锏,反复运用了几千年,还要代代相传下去。 “我们都是大人了,什么都不要勉强,顺其自然不好吗?”雷鸣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 “是不是因为她来了?因为她,你才不要我?”刻薄开始了。 不要就不要呗!既然已经确定,何苦再打破砂锅?徒然让自己失去从容,送上门来找不自在,还不如,给他个背影,是哭,是笑,让他猜去,落得个高深莫测的盔甲。 “不要乱说,梅,这是你吗?回去好好冷静、冷静。我们之间,不关别人的事。”声音开始发怒。 “不是吗?从她来了后,你才明显冷淡我的。”开始纠缠不清。 第三次沉默,青衣却觉得默哀一样。 “是,梅,我承认,我已经无法控制我自己,每天脑子中都是她,她笑得样子,鼓腮帮的样子,吃饭的样子,发怒的样子,我都看不够,而我以前从来没有如此关注过情感,也从来没有如此在意,我自己也困惑,却无法自拔,我想,这才叫爱吧?我的喜怒哀乐都被她控制着。”声音内带着飘忽不确定的迟疑。 “但是,你放心,她毫不知情,我也和你一样,都是单相思,我不明白你的爱,她不明白我的感觉。”无奈的失望。 第四次幕与幕之间的沉默又开始。 “明白了,我真的在你嘴里听到了这个“爱”字,却不是对我!”声音内空洞而充满怨毒:“她哪点好?告诉我,我也照做,赫赫,我哪点不如她?我倒要看看!”梅凌云的理智被嫉火烧成了灰。 “你累了,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我让李秘书送你回去。”雷鸣终于不耐烦如此纠缠,无情的下了逐客令。 梅凌云尖叫着:“你敢?信不信我会让你的心上人死的很难看?!为什么?为什么?求你,不要如此待我,雷鸣,和从前一样我们……”泣不成声,绝望到了极处,威胁加哀求。 不容梅凌云再说,就听雷鸣道:““李秘书,进来一下,通知王经理来我办公室。”对讲机内一声回答:“是。” 青衣再也没有听到梅凌云的声音。她是红着眼睛出去的?还是面含怒容出去的?眼中的泪掉下来了吗? 坏了,青衣突然想到个常规问题:梅凌云能大明大放的出去,我可怎么出去?这偷听了不该听的话,还怎么好意思出去?出去了,让雷鸣的面子又往哪里搁?更何况,雷鸣现在就在外间堵着,这个,这个,不会功夫,也不能飞檐走壁,又不能从窗户上跳下去,12层啊,看着都眼晕,如何是好? 青衣直敲脑门,厚着脸皮先装睡?夸张地打呼噜,越大越好,然后,让雷鸣听见,进来看原来有人却睡着,睡着了当然什么都没有听见,也就不会大家尴尬了。 反正在他眼中,青衣什么不淑女的样子都看过,大不了在口水后面再加一项:呼噜,不要面子到底,给他多留些面子恢复心态,要不,又失恋又失隐私别想不开自杀,从地下室跳到地面一楼去。 对,就如此,等王经理走了以后。要打呼噜到地动山摇。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穿帮 悄悄地,蹑手蹑脚地,连鞋子也不敢穿,光着脚,青衣走到门前,后悔的肠子都青了,锁什么门,不锁门,现在就可以直接装呼噜,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锁了门,却不行。,雷鸣听到也看不到她睡着,但是,没有看到,也不信啊。 作了最大的努力不发出一点细小的声音,青衣旋开门锁,拉开点缝,虚掩着。 最轻的轻功猫样回到塌上,听着王经理的声音没有了,还心存侥幸:最好雷鸣也跟着出去办事,就什么都ok,直接溜出去,撒丫子跑就得了。 但是,老天爷显然不如此安排,雷鸣的声音不时响起:接电话声、问询声、和下属谈话声、真是大忙人一个。 哀叹,看来此计行不通,没有别人还好实施些,这人来人往,却看见一虽不如花,却如草的女子在内间睡着,切,眼神保管都带色了滴。 等吧,总会下班吧?总会离开吧?只要3分钟就足够。 百无聊赖,青衣看着天花板,迷迷糊糊的听雷鸣恩威并施、各种腔调的百变口气,如口技般的变化不停,也真是融入角色中淋漓尽致了。 但人在江湖,呕心沥血过后,哪里又能由得了自己确定输赢定数? 武林正宗盟主金庸老先生说:输赢成败,又争由人算。且自逍遥没谁管。 奈天昏地暗斗转星移,风骤紧,缥缈峰头云乱。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梦里真真语真幻。 同一笑,到头万事俱空,糊涂醉,情长计短。 解不了,名缰系嗔贪,却试问,几时把痴心断。 百无聊赖的青衣看着天花板嘟囔着,却奈何屋内太温暖,躺着又太放松,迷迷糊糊的,青衣又梦周公去了。 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很多事情不是算就能左右的,人算不如天算。 睁眼,屋内真的没有动静,静悄悄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吓半天,也没有了雷鸣的说话声。 青衣一个快速弹跳,蹦到门边,从门缝望出去,果然没有了雷鸣,乐开花,天助我也。 正要开门出去,背后一声炸雷:“睡醒了?梦见什么了?” 天,是那个熟悉了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瞬间,青衣变着脸:从心虚到心慌,青红不定。 深吸口气,尽量平复心跳,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却笑得有些讪讪:“不好意思,我睡了多久了?” 雷鸣不看她,坐在书柜前的椅子上不动,低头接着看书:“没有多久,一下午而已,现在是晚上七点。” 青衣张大嘴巴,一下午?天,这么能睡?突然想起来,上午起来,有些头痛,打了十来个喷嚏,老妈大惊小怪的强逼着吃了好几种感冒药,催眠的药效真了不得。 雷鸣抬起头,面无表情:“睡醒了,是不是又肚子饿了?穿好鞋,我们出去吃饭。” 真是,把本人想成什么了?吃了睡,睡醒了,接着吃?除了这两样,不会别的?真看扁人。 “不饿,天晚了,要回去了。要不,我妈会担心了。” 就是饿,也强撑着,不缺他这顿饭,感觉自己不像要饭的啊,为什么每次都是饭成了主题?难道自己像极了小狗?雷鸣家的小狗是不是就用美食来笼络,来犒劳? “那你来就是为了在我这里睡一觉?让我看你的睡相?”雷鸣放下书,随意的讽刺。 对了,正经事没有说,真健忘。 “梅森夫妇的接待算正式完成了,对不对?” “快了,孩子已经被他们认领回去,两天后,团队就回国,梅森先生还考察本地市场,要过几天回去,梅森夫人也要多逗留几天。” “那我可不可以领我的劳务金了?”青衣鼓足勇气要钱。 “恐怕不行。”雷鸣顿了顿。 “不是吧?是我接待的不好,还是你准备赖账?”青衣瞬间眼冒金花,早知道,和他签个书面的协议好了,空口白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赖就怎么赖。钱打水漂了?他不会又花样翻新,光明正大的翻点接待上的毛病挑刺吧? 第二卷 第三十章 改错 雷鸣笑:“不会赖你的,只不过现在不行。还有点小事需你完成,梅森夫人一个人照顾那么小一个孩子,又不是很熟悉汉笔的生活习性,互相适应中有些忙乱,已经郑重和我提出,这次接待你各方面都安排的面面俱到,他们十分满意,还希望你去接着帮帮忙,等他们回国后,你就可以正式卸任了。” “我不会照顾孩子啊!你请一保姆不就行了?”青衣大叫,这又转行当一保姆了,这资本家的钱真太不好挣。 “妖精说你学医,没有学怎么照顾孩子?”雷鸣诧异。 青衣没好气的:“你什么时候看到过医学院里有这个专业?你什么信息医生就必须会带孩子?” “总接触过吧?”雷鸣知道问错,青衣又开始薄面都不给,赶快赔笑着问。 “是,实习时接触过,妇产科,给产妇接生我会,早产儿在保温箱内由护士具体负责。儿科,诊断孩子什么病我会,具体开什么药,由指导医生负责,明白了?”青衣爆料,烦不胜烦。 “那你后来在那个科?”雷鸣好奇,接触了这许久,还真的雷鸣不知道青衣具体做什么,青衣也没有问雷鸣的公司是否是皮包空壳,信任感却丝毫没有降低。 “转行,进机关,当了一跑腿的,整天和文字而不是病人打交道,满意了?” “可惜了,要不,你一定是好医生。”雷鸣可惜的叹。 “我也不会是好医生,生老病死学不会麻木看待,记得诊断一个小女孩得白血病救不活了,我去卫生间哭了半……”青衣突然闭嘴,意识到无意间已经不知不觉的对雷鸣敞开了心,露出了软肋。 “那你看我生了什么病?” 你还生病?让别人生相思病,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差不多,超级癌细胞。 青衣煞有介事:“这样吧,你先付了预约诊金,当然,和我的劳务费同等费用,我就可以帮你诊断、诊断。” 雷鸣嘴角上扬,笑意浓浓:“放心,少不了你的,明天送到府上,行了吧?” 钱送上门?好事一桩,为什么今天不给?别先打发人走,明天就找不到的托辞。 “不必了,现金交易好了,一手交钱,一手看病。”青衣不依不饶。 雷鸣不说笑了,有些为难:“财务上都下班了,还需要你的签字,明天行吗?” 晕,睡的大事耽误了,既然拿不到,就大方些,得饶人处且饶人好了。 青衣点头:“行,梅森夫人那里我会去帮忙,但愿,别越帮越忙。” 得一送一好了,也不能拿着高薪不尽完心力。“孩子已经很好带了,会走路,会说些模糊不清的话,就是听夫人说,刚学会走,一刻不停,人要时刻跟着,不能松懈,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青衣突然好奇:“雷鸣,你能说很好的英语,为什么和梅森夫妇的交谈,正式场合还要翻译?” 雷鸣放下书,目光突然深邃:“我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主人,站在自己的国土上,当然要说自己的母语,私下,可以平等对话,随意用任何语言说,公对公,我代表的就不是我自己一个人。明白了?””没有忘本。本质还没有黄皮白心,成个香蕉人,那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你满口英文单词?让人那么反感?”青衣褒贬相加。 雷鸣笑:“不好意思,习惯,还是习惯。在我的潜意识里,两种语言已经融为一体,我丝毫不是有意,就是随口而出。你打击我之后,我有意识的改正了,单说中文,不夹杂着英文了。” “好同志,知错就改,嘉奖一个。”青衣由衷地赞道。 雷鸣抓住了话尾巴“嘉奖什么?不许说话不算。”不依不饶。 看来回家放松太久,也不慎言了,懊恼,却收不回去。 青衣小心的斟酌着语言:“看在你为我做过一顿饭的面子上请你吃一顿地摊小吃,如何?” 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牵手 雷鸣摇头痛心疾首:“你除了吃,就是吃,难怪妖精喊你“小猪”,想点别的请我,别吃过了还是吃。” “你要清楚一点,是我请你,还要你说了算?我这铁公鸡肯拔毛出钱就很不错了,你又没有发我的血汗钱,我自己掏腰包,你还挑三拣四?要不,就不去了,说过的话收回。”青衣借机会找借口准备逃循。 “别,打住,好不容易你开金口,摸钱包,再说个去处,我们就走。”雷鸣后退妥协。 “那,你说,是请你在夜市上吃一顿小吃?还是请你去ok厅里飚歌?””青衣为难了,这娱乐是那么陌生,就圈定这两个范围吧,要不,他狮子大开口,不知道提出什么要求来,其它时髦的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去泡吧青衣是怎么都不习惯的,不太流通的空气混合着体味和廉价香水的刺激的诱惑,暧昧闪烁的灯光,明明暗暗里的男男女女,在寂寞疯长的夜晚,寻找着另一个陌生人取暖,酒精的迷乱,放逐的心态。 “跟我来。”雷鸣突然孩子起的跳起来:“我们去看电影,你请我,走。” “看电影?”青衣还没有反应过来,雷鸣就一秒钟内冲到她面前,第二秒钟内,毫不犹豫地拉起她的手,拖她出了小房间。 雷鸣的手温暖而宽大,青衣的手冰凉而纤细。 手与手接触的霎那,温暖从手心穿遍了全身,青衣打个寒颤,畏缩想要挣脱,却被牢牢地握住。 拽到大门口,青衣涨红了脸,用力后缩,抵消雷鸣霸道的前冲,雷鸣回头,不容置疑的命令:“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出去不更安全?别忘了,现在的办公室就你我两人,我想做什么,可由不得你,你难道还想在沙发上等着危险送上门?” 青衣气的脸色变白,她抬起腿,对准雷鸣的小腿弯处狠踢了过去,雷鸣迅速而机灵的躲了过去。 低眼间,却发现了青衣不走的理由,开始笑,笑得放肆而无法止歇。 青衣就势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威胁的抬起光脚没有穿鞋子的裸足,示威般的举到半空,也禁不住地笑:“雷鸣,你看着办吧,让我出去,却没有水晶鞋,想让我学灰姑娘赤脚走路,怎么地?” 雷鸣二话不说,跑回里屋,掂着青衣的一对靴子出来。 青衣伸出手,想要接过,雷鸣却不给,只是靠近,半蹲在青衣面前,眼睛和眼睛平视,呵气如兰的细语:“让我给你穿。” 青衣瞬间有些狂晕,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雷鸣小心的抓起青衣的脚,更细心的将脚塞到靴子内,轻缓的拉上拉链,抚平裤脚,接着如此操作另一只脚。 那认真,那专注,让青衣面红耳赤,恨不能剁下双脚,送给他,让他此后绝了要把青衣双脚看穿的念头。 穿好的霎那,双方都松了口气,青衣掩饰住慌乱,站了起来,看都不看雷鸣,快步闪身,雷鸣去更快一步,挡在她面前,不到50厘米的距离,青衣头正好到雷鸣的下颏,雷鸣粗重的喘息声扑面而来,头上的发丝微微佛动,痒痒的挠着面颊。 雷鸣伸出手来,依然执着的将青衣的手握在手心中,任青衣的手畏缩而毫不松开。 雷鸣手扣着青衣的手出大门,上电梯,下地下室,开车门,坐上车,都用一只单手完成着。 空气中碰撞着彼此的心跳和无声的明了,欲说还休,欲爱不能的两情相悦。 这是爱上的前奏?还是爱上的终结?然后呢? 雷鸣买票,买零食,买饮料,做任何事,都没有把青衣的手松开。 握得紧紧的,青衣的手关节都有些血不流通,开始泛白,青衣想抽出来,却不行,雷鸣就好像要握住一辈子,就这样牵着她走完这一生,终老还相依相随。 黑暗中,人人物物在银幕上来来往往,摇摇晃晃。 青衣睁大眼睛,却满脑子空白,什么都没有看进去。真的?真命天子来了吗?为什么随着他丝毫不能抗拒的霸道,却那么温温馨馨的俯首帖耳? 雷鸣轻轻的把青衣的手捂在双掌上,摩挲着,什么都不说。 青衣的手柔柔的,安静的,合在雷鸣的手心中,什么也不说。 却千言万语都像已经说过。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迷药 “妈,看你包的饺子,十来年一个样,站也站不住,躺也躺不下,那么大的肚子塞了那么多的肉,那么薄的皮都快透明,哈,还不如吃肉圆子呢,多麻烦,将就着吃些算了。” 老妈一瞪眼,开始发威:“麻烦你也要给我包,吃的时候你怎么不嫌麻烦?就你吃的多。” 青衣吐吐舌头,老妈永远是正确滴,老妈永远是有理说不清滴,闭嘴才是硬道理。 老爸悠闲的赶着皮,一个接一个的供应着,手不闲,嘴也不闲:“丫头,别惹你妈,你妈毛了可不得了,我们就惨了,要饿肚皮了。” “你也不怕没有饭吃,饭局应酬的吃不完,要不,脂肪肝和高血脂怎么来了?以后只准出去吃饭,不许喝酒。听到了没,老爸?”青衣不客气地管起爸爸来。 “有个笑话,丫头,爸说给你听:儿子问:妈妈,什么是应酬?妈妈解释: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就叫作应酬。第二天儿子早上要上学了,说:妈妈,我要去应酬了。你老爸我也如此啊!不想去又不能不去。”爸爸苦着脸说。 青衣和妈妈都笑,还没有接口,门铃响,老妈立起身,就去开门。 五分钟,还不回来,只听见模糊的说话声,知道家里来了人。 青衣奇怪:“谁来了?爸,你去看看啊。” 老爸也拍拍身上的面粉,取下围裙,去了客厅。 十分钟,也不见回来,第一锅饺子青衣都一套程序完成,盛出来,热气都快散没有了,还等不到爸妈回厨房来。 这老爸老妈,说吃也是他们,不来吃也是他们。 青衣围着个围裙就拐到客厅。 天下大乱?还是老眼昏花?客厅里竟然…。竟然…是雷鸣。 爸妈都两眼放光的看着雷鸣,却是笑眯眯的查问户口:你家有几口人啊?都干什么呢?你那年毕业的啊?……… 雷鸣百问不厌,满脸诚恳状,就是爸妈没有问到的,也从幼儿园开始,背履历一样说出来,听得老妈直夸:“看你这孩子,老实的很,留下来吃饭吧。” 这家伙还老实?昨晚才刚刚陪他看场电影,朦朦胧胧的感觉才有些找到,就登门进家?准备速战速决? 再看他腿边,大包,小盒,礼物多而又多,一副送彩礼财大气粗的架势。 倒塌,昨晚不知道哪根筋迷糊了,被他牵着鼻子拉东拉西,一直处于半麻醉状态,看完电影以后,竟然还是手拉手,两个人,四条腿从电影院走回来,3公里啊,轻飘飘的如一米那么长。 以至,早上彻底睡醒过来,青衣才怀疑,是不是雷鸣用了什么黑道熏香或邪道迷情散之类的东东? 但是,正视起来,却理智又占了上风:郝青衣,你何德何能,何才何貌,让这个新版花无缺就此归降?人家走过的路比你吃的米还多,金发碧眼的洋妞,精致韵雅的美女,多了去了,只要此帅男一招手,能从长江排到黄河。 梅凌云不就是前车之鉴?那么玲珑的人一头栽进去,几年内不能翻身,伤伤透透。 再说,就是你现在排在第一位,过几天一走,靠什么培养感情?电话?网络?书信?还不是和空气一样,摸不着,也看不见,又能彼此坚持多久? 多少双妙目虎视眈眈的盯着这金牌王老五,定力要多么强大,才能笼络住那颗心?还不够累的,患得患失,紧张莫名,是宝物终会被有慧眼的人识,更何况这位含金量超高。 青衣越想越不对,还是算了,回去后,在身边找个同类,最起码,能一起建个巢穴,天天腻不够。 苦笑着,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明白的很。 别人当面夸长得漂亮,自己明白,这漂亮各入人眼,赞扬中含着不少水分,说的再漂亮,脸上也长不出花来,别人人前赞成熟得体,自己明白,玲珑剔透沾不上边,顶多是不变应万变,捂熟的柿子,内心还是青涩的。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快婿 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熬到晚上。 就这样吧,已经决定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趁现在都没有完全沦陷。 你再好,也不关我事,我再美,也不为你开。 说不动心是假的,说不向往也是假的,但是,那么一点点动心和向往就像建立在沙土上的城堡,没有经历过台风,暴雨,只是风和日丽中的心血来潮。 雷鸣大口大口的吃饺子:“好吃,伯母做的饺子一流好吃。”马屁功夫一流。 妈妈被灌水的晕乎乎笑:“好吃,常来,我天天做个你吃。那晚,你送娃娃回来,我们还没有谢谢你呢。” 雷鸣忙不迭的点头:“好,以后我天天来吃伯母做的饭。” 爸爸不多话,就是眯眯笑得望着雷鸣:“吃完了,杀两盘棋怎样?” 这二老,可找到消遣的玩具了。 青衣不耐烦地一摔筷子:“这也是我的家,我还没有同意呢。” 妈妈奇怪:“你同意什么?他是我们的客人,你当没看见不就行了?对不对?雷鸣,你是来陪我们的。”妈妈眨眨眼。 雷鸣棍子打蛇混上:“是,是,伯父,伯母,我是专程来看您们的。” “还天天来?”青衣冷笑:“这里也不发你工资。” 雷鸣装出一幅可怜相,求救的看着父母亲大人。 老爸立即解围:“吃好了?走,练两手,看谁先吃掉对方的老将。” 这爸妈也真容易收买,养了20多年的丫头不帮,胳膊肘外拐。 好,你愿意来,以此为家,我走好了。 出去冷静、冷静。 出了家门,冷风一吹,青衣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妖精铁定和哪个蟀哥约会,除了妖精其他的次好友还不是各忙各的? 站在明晃晃的路灯下,天地苍苍,除了这个叫家的地方,哪里又有容身之处?可以安顿? 梅凌云开门。 屋内暖意融融。 梅凌云欣喜地:“郝,快进来,我正要找你呢?” 梅凌云?在梅森夫人的房间? 进屋,看见孩子坐在地毯上,玩积木,兴高采烈。 如果不是无意听到她和雷鸣的谈话,真以为她活得滋滋润润。 梅抬眼看见青衣,笑着招手:“来,过来看看这么可爱的小宝贝。”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好一个高手,复原的毫不含糊。 青衣过去,梅凌云腾出点坐的地方,亲热的拍拍坐垫:“坐这里,我们挤一挤。” 青衣坐下去,看梅凌云已经和汉笔很熟,孩子玩的聚精会神,谁都不理。 梅凌云边和孩子比赛谁搭的积木更高,边笑意款款:“你来了,正好,我也陪汉笔一下午了,有些累,想先回去,你接着照看,行吗?” “行,累了就回去睡个好觉。这里交给我了。”青衣也回答得干脆。 体贴体贴人家,伤了心,不能再伤身了。 梅凌云站起来,拿起包,像突然想起:“孩子有些感冒,这些是感冒药,过十分钟给汉笔吃。” 接过来看,是小小的糖衣片片。 梅凌云嘱咐:“别忘了,梅森夫妇酒会快回来了,回来之前,给汉笔吃了,然后,上床睡觉。” 看着圆圆的糖衣片,青衣问:“孩子小,能吃进去吗?” “能,是梅森夫人带来的,说药效很好。” 接着又嘱咐:“别忘了,十分钟后给汉笔吃。” 青衣陪着汉笔专著的玩了十分钟,孩子开始犯瞌睡,坐在那里,就东歪西扭的支持不住了。 青衣赶紧哄她,拿了杯温开水,把糖衣片放进她嘴里,甜甜的,汉笔一下子就咽了下去。 接着伺候孩子洗漱,汉笔像一尾小鱼,小小的,滑滑的,咯咯的笑。 但是,汉笔的脸色开始不对,喘不过来气的样子,呼吸困难,皮肤潮红。大惊,青衣翻开她的衣服,身上遍布粟粒大小的红色斑片,摸摸额头,有些发热,而汉笔已经开始呕吐起来,不停的从嘴里呕出吃下去的食物。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疑点 医院内,汉笔输着液体。 她已经把胃吐空了,虚脱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静静的躺在观察床上熟睡着,小小的身子在洁白的床单上显得那么小而无助。 梅森夫人紧紧地抓住小汉笔的手,焦急地等待着,梅森先生来回踱步,没有把紧张表现在脸上,却一刻也不停,坐也不坐,步点中透出焦虑和担心。 青衣站着,绞着手,内疚已经把心压满了。 他们没有怪她,也没有说一句重话,却让青衣更自责。 但是,冷静下来想,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是吃东西吗?应该不是,医生给汉笔掉的液体中加的是葡萄糖酸钙i,是针对磺胺类药物,缓解过敏症状的,验血单子中血象很高,也是过敏症状的反应,全部的矛头都指向药物过敏的这点。 但,那是哪里出了纰漏? 是梅凌云给的药片有问题?可是,那是梅森夫妇给她的啊,要吃也不是一次了,为什么延迟到现在才反应? 还是梅森夫妇外用着磺胺类药物?但是,汉笔要是有反应,或者不慎涂到哪处皮肤上,也只会是表皮上面的红斑和红疹子,也不会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啊。 而还能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青衣走过去,准备详细的问问夫人,汉笔一天内都吃过些什么?用过什么? 他们刚赶来5分钟,还来不及和青衣了解情况,医生也没有详细说明,就高深莫测的开了天书一样的处方,处理更急的急诊病人去了。 看着汉笔熟睡的小脸,已经没有难受的表情,青衣舒了口气,危险已经过去了。 梅森夫人也回过头,探问青衣:“我们走后,汉笔吃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青衣也一脸迷惑:“临睡之前,就喂了她一片你们吩咐给吃的感冒药,其他的,没有吃任何东西。我也想问夫人,白天你们给她吃了什么了吗?” 梅森夫人摇头:“没有,都是饭店里的饭菜,喝的是罐装奶粉,很新鲜的。” “那药,夫人上午和中午喂过了吗?有反应吗?” “没有任何反应啊,汉笔吃了,鼻涕也不流了,很正常呢。” 彼此交换着汉笔一天内的点点滴滴,却没有找出任何应该有如此反应的疑点。只有梅凌云看护的时间段是不知的:下午的4点到九点。 门被急急得推开了。 雷鸣和梅凌云先后冲进来,身子带出的风回旋着。 后来的青衣对什么都迷糊了,唯独记住的是这股冷冽的风,在暖空气中被分解,被撕裂,不到一秒钟就瓦解,屋内恢复成一室暖意。 雷鸣来不及说话,先到床前看孩子,看到汉笔恢复红润的脸,他长出了口气,用眼神安慰着青衣,让梅凌云去请医生。 雷鸣走过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按按她的手心,温暖和委屈同时从青衣心中浮了出来,她突然想嚎啕大哭,在雷鸣怀里哭个淋漓尽致,地动山摇。 梅凌云已经请来了医生,医生确切的证实小汉笔是磺胺药过敏。 梅凌云详细的和梅森夫妇解释着下午的一举一动,还拿出药来,仔细地给医生说明给汉笔的药量,药名。 医生肯定的说:“不是这种药,这药中没有磺胺成分,是不是吃了别的药?” 大家的眼睛齐齐的聚焦到青衣身上。 青衣反而坦然了,既然谁都没有责任,汉笔又是在她看护的时间段内发病,那么,真相一定是必然的,就是她了。 她看着药,微笑的对梅凌云说:“给我看看,我看看汉笔是否吃得这种药。” 梅凌云迟疑了一下,眼中游过一丝慌乱,瞬间,青衣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药有问题,是梅凌云那里的问题。 梅凌云还是把药递给她:两种药非常相似,都是小小的糖衣片片,却大小有些不同。 梅凌云问:“你给汉笔吃的是这种药吗?” “不是,是桌子上面的,不是你说的,要吃那种吗?”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栽赃 梅凌云倒吸了口气:“天啊,桌子上那是梅森夫人的药啊,你记性真差,我让你给吃的是这种啊!你给她吃了几片?” “一片,不是你……” 话还噎在喉咙,就被梅凌云连珠炮样的急速打断:“天啊,不是和你说是半片的吗?孩子那么小,能吃大人的剂量吗?还再三告诉你,是瓶子里面的,你的耳朵呢?都听到那里去了?” 全过程没有一句汉语,梅森夫妇听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青衣一阵眩晕,为什么?梅凌云? 还没有老花眼到看药名和药片都错误的地步,更何况,梅凌云亲手把药片拿到桌子上,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吃这种,吃一片,怎么可能错? 但是,现在,只有两个知情人,并没有第三人可以证明,青衣真的落入一个挖好了有预谋的大坑中。 梅凌云大惊小怪的叫着:“青衣,郝小姐,你给汉笔吃错药了,你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是学医的呢!就这样的庸医吗?”她的眼睛却盯着雷鸣和她手拉着的手,怨毒蔓延。 雷鸣被梅凌云的眼神烫的手一缩,松开了。 接着,不问青红皂白,扳下脸来,严厉的对着青衣:“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一个小孩子都看护不好?这是没有问题了,如果,严重了怎么办?如何向梅森夫妇交待?” 公对公,青衣虚心的听着雷鸣的批评,不管是哪里错了,孩子确实是青衣看护时出的问题,她不会辩解和推卸责任。 她默默地听着雷鸣的责怪。 雷鸣寒着脸:“小事到你这里都成大事了,青衣,你用点心,好不好?” 青衣猛地抬头,不认识的看着雷鸣,说什么都可以,但是,如此说她不用心,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这已经是全盘否定她所有的能力和责任心。 青衣张张嘴,却终于咽下要冲口而出的反驳的话,咬紧嘴唇,低下头去。血已经冲到脸上,青筋突凸的在紧握的手上跳。 所有的委屈袭来:事情并没有清楚首尾,却铁定成了替罪羊。 她苦笑着:即使所有的人都可以冤枉她,误解她,雷鸣都不可以。 出于面子,雷鸣如此严厉,可以理解,出于对梅森夫妇的交待,雷鸣如此大发雷霆,也可以理解。但是,他用中国话说得最后一句,梅森夫妇听不懂。 他真的在这漩涡中让她孤立一人,看着她,而没有救她。 这就是她曾经想托付一生的人吗?手心中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力度,人却已经不可以信任了。 她的心向冰点慢慢滑过去。从古到今,这种最原始的陷害还是没完没了,而且,都被冤枉的彻彻底底,满门抄斩,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却还是最行之有效的毒招。 青衣笑。 走到梅森夫妇的面前:“对不起,我没有尽到看护好汉笔的责任,是我的错,请先生和夫人责罚。” 内心,泪水无边无际开始蔓延。 梅森夫妇对望了一眼,还是真诚的拉着青衣的手:“青衣,我们知道,你也是无意的,也许,孩子闹得你没有仔细看药和药名,以后做事仔细,再仔细些就行了,孩子已经开始好了,我们也不会太责怪你,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过了,责怪谁都没有用。你也不要太责怪自己,都过去了。我们对你还是满意的。” 梅森夫人还安慰的拍拍青衣的手,给了颗定心丸。 泪忍不住滑落满脸。 情已何堪。 最苦最累的生涯中,泪都藏在人的背后,人前是满目的淡定和随和,现在却如洪水决堤,冲毁了心中一切建立起来的勇气,坚韧,耐性。 委屈无限放大,青衣内心悲凉而冰冷,十七岁自立,从此,收藏起小女儿的娇态,天塌下来,也自己扛回去,被批评过无数次,也被表扬过无数次,都云淡风轻的一直走过去,走下去。 却真的只为了得到的那点温情给击败了。这温情曾从雷鸣的手上传来,像蚂蚁在大堤上筑了个洞,慢慢的扩大,掏空大堤坚硬的壁垒,大堤终于坍塌了。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陷害 梅凌云没有想到,梅森夫妇这么好说话,她愣了愣,有些沮丧,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很快却就释然而得意了,却收敛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来心中的忐忑不安。 雷鸣的心中,青衣已经无能到点了,还捅了个这么大的漏子,无法自己收场。对雷鸣来说,这些就够了,将郝青衣驱逐出雷鸣的生活,还要让雷鸣毫不牵挂,是她第一步计划,没有想到,如此顺利,第二步如果还按着她的思路,雷鸣将亲自自己动手将青衣逐出他的生活,就更完美的天衣无缝了。 更妙的是,雷鸣已经开始否定她了,今晚之后,郝青衣就是舌灿莲花告我梅凌云的黑状,雷鸣也不会相信是我做了这一切,只会觉得郝青衣是不肯承担后果,会更反感不诚实的这个人,雷鸣又属于我梅凌云了。 梅凌云十分的信心,百分的肯定,瞟着脸色苍白而显得孤独无比的青衣:他认识你才几天,认识我又有多少年?你以为你能雀登高枝?攀上钻石金龟婿?还幼稚着呢,你,和我斗? 夜深了。 观察室中小汉笔吊着液体熟睡着。 梅森夫人坚持不住,半躺在租来的行军床上不舒服的假寐着。 青衣睁大眼睛,空洞的看着一滴又一滴透明纯净的药水滴下来,如沙漏中的时间。 雷鸣他们已经回去了。 明天都有班上,不能大家都守在这里。 走的时候,雷鸣让青衣和夫人都回去,派个看护过来,却被夫人婉言拒绝了,她坚持要自己守夜,守到汉笔真的无事才心安,梅森先生也说晚点走,陪夫人说说话,雷鸣派个司机等候着他。 青衣木然的随着雷鸣,梅凌云走到楼外,都没有说话,沉默中带着鸿沟般的疏离。要坐上车的霎那,她掉头往医院走回去。 雷鸣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过来低声说:“和我回去吧,好好休息,忘了今天发生的一切,汉笔没有事了,夫人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青衣裹紧自己的风衣,缩了进去,后退,和雷鸣保持一米的距离。 什么都没有说。 为什么今夜这么冷呢?好冷,好冷,风衣薄薄的一点都存不住暖意。 雷鸣的眼中火开始往外冒。 他低声命令:“听见没有?和我回去。” 梅凌云靠了过来,似笑非笑:“郝小姐,事情都发生了,错误也难免了,以后做事成熟些就是了,还有什么想不开?身体重要哦。雷总和我这么关心你,不要不识好人心,还赌什么气?” 青衣看着她,人面桃花,好美一个女子。心为什么是黑的?这背后一刀确实高明,没有蛛丝马迹可以给人口实,却真真切切的将心切成碎片。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一个男人,一个不知道值不值得的如此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对她那么重要,不惜一切代价要他,直说,光明磊落的抢回去,还不会看扁她的人格。现在,却连看多看她一眼的欲望都没有,这种人,遍地都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凉薄而黑暗。如此,遇人不淑,除了怪自己,还能做的,就是无视她的存在。 无意中相遇的人,不生存在同一轨道上,谁能放下自己的江山,不顾一切的爱?真的如此做,褪去真爱中的外衣和光环,还不都是柴米油盐?早上睡眼朦胧的眼角有分泌物,头发乱的如一蓬草,哪里又是什么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不食人间烟火,从此幸福的生活到永远? 更千头万绪、千丝万缕的你方,我方的亲戚,要讨好,要照顾,要接受,会不平,会偏颇,会私心。那里还能只是单纯的你爱我?我爱你?女人嫁,嫁后才知道,不是只嫁给他一人,男人娶,娶完才明白,不能只娶她一人。要多久的磨合才能在激情之后归于平淡。而这种平淡和爱情中的激情背道而驰,谁又能不失望到失落? 只是,那时候,红颜已经褪去,红唇再没有色彩。将就是唯一的退路。 为什么,你不明白?梅凌云?放弃已经是我的选择,还要赶尽杀绝?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皆输 青衣突然笑,妩媚而面带潮红,却冰冷冷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诡异而漠然。 她靠近雷鸣,亲昵地伸出双臂圈住雷鸣的脖子,脸扬起贴住雷鸣的脸,夜半时分,彼此都被冷气吹的感觉不到体温,雷鸣的脸和青衣一样微凉着,青衣在他略扎人,青色的胡茬上轻轻地来回摩挲着,发丝散乱着,落在他的脖子内,佛过他的眉眼间,呵气如兰在雷鸣耳边细语:“等我,我去陪着夫人,夫人会安心些,你回去好好睡觉哦,别明天上班没有精神,等着我。回去给我个电话。我们聊天。” 她轻轻地咬了咬雷鸣的耳垂,喘息的热气喷到雷鸣的耳朵里,霎那间,她感觉出雷鸣的轻轻战栗。 她接着细语而柔声,在他耳边:“好不好?” 雷鸣从没有看过,接触过如此热情似火的青衣,主动投怀送抱的暧昧和激情左右着他,他忍不住用结实的胳膊紧紧地抱着青衣,青衣被他勒的快喘不过来气,他也不管旁边还有个梅凌云,低头将脸埋在青衣的长发中,也在青衣的耳边吐气不匀而急促的低语:“好,你快回来,别累着自己,别让我心痛,我等着你,一到家就给你电话,宝贝。” 青衣顺从的点头,依然无力的偎在雷鸣的怀里,虚脱的柔若无骨,雷鸣喃喃的凝视着青衣:“你是明白我的,对不对?你是感觉到了的,对不对?你让我等了这么久,爱了这么毫无道理,我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青衣嗅着雷鸣身上清爽的衣香,剃须膏的清香也参杂进来,混合成奇异的男人独有的诱惑,疲惫的点头。 温暖袭来之前,青衣无言的松开手,快速的脱离挣扎开雷鸣那具诱人的躯体,笑着在雷鸣的脸上盖了个冰冷的吻印。 雷鸣恋恋的,都有些舍不得松开这温香软玉满怀了。 梅凌云看着这出午夜激情言情剧,眼巴巴地看着,脸色发绿的看着,却丝毫没有办法,气得咬紧了牙关,紧攥着皮包,想上前来拉开两人,却估计惧怕雷鸣的脾气,在原地跺着脚,左右不安着,突然:“啊,疼啊,疼死我了,雷鸣,快来啊。”的叫开了。 人在毒蛇噬心的恍惚下,歪坐在地下,高跟鞋的一只鞋后跟被恶狠狠的摩擦折断了,断落在脚边,她痛苦的捂着脚髁,疵牙咧嘴着,扭了的脚,黑暗中看不见是肿了还是没肿,梅凌云眼巴巴的希翼着雷鸣的前来掺扶,抚慰。 青衣微微对雷鸣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最后看了雷鸣深深而更深深地一眼,就转身无睹的从梅凌云的身边飘过,飘进了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此后的剧情发展,已经无关紧要了,雷鸣也好,梅凌云也罢,都接着在戏里精彩的演下去吧。 青衣知道,至少,今夜,梅凌云是无法安睡了,嫉妒将像小虫子一样啃噬她的心,痒到骨头里,伤心将像毒酒一般浸到她思维,情感的每一个角落,让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到对着自己的影子发泄和痛苦。 青衣冷笑。 内心却荒凉而无边无际的空落,这场爱如烟花的盛宴,短暂而绚丽的盛开,长久而黑暗的收了尾,三人之间,爱,情,的抢夺,恨,仇的较量,都彻彻底底没有了赢家。 梅凌云赢了,屎盆子和罪名成功的扣在青衣头上,莫须有的让青衣在雷鸣心中大打折扣,出声发难。她也输了,雷鸣终是在梅森夫妇的通达大度的体谅下,也松动和缓,心还缠绕在青衣这一颦一笑里。 青衣赢了,雷鸣已经不加掩饰的表现出对青衣的亲密和爱恋,回应着她更激情的感情。她也输了,输在对梅凌云的友善、低估上,想寻求情敌的友谊吗?哈,笑话,太天真幼稚了。 雷鸣赢了,他用他的严厉苛责青衣,换回梅森夫妇的同情,没有对青衣发难。他也输了,因为他不相信青衣无辜,他在最后的对决上,弃她,怀疑她,让她陷入不义的不负责任。青衣执子之手时,会将全部的生命都托付给他,但是,他辜负了。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反间 天终于亮了。 雷鸣想的很周到,夜半的时候差人送来爽口而精致的宵夜和暖茸茸的毛毯,天还没有完全亮,就迫不及待的自己转了个弯过来探望。 小汉笔已经完全好了,小孩子真神奇,睡一觉,休息一晚,就恢复回来若无其事,又欢蹦乱跳了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嘻嘻哈哈兴高采烈的玩的不亦乐乎。 梅森夫人欣慰的看着汉笔笑,眉眼间写满疼爱。 雷鸣也把心正式放回到肚子里。左右找,却看不见青衣。他想问,却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逐渐站立不安起来。 梅森夫人看到他找寻的目光,等待的焦躁,笑:“郝昨夜一夜未睡,目不交睫的看护着汉笔,今天一早,怕她太累,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雷,不要再苛责她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位金发碧眼的中国通竟然还通晓这句名言。 梅森夫人通达的笑:“昨天我和郝谈了很久,对她的为人我十分欣赏,对她的服务也十分满意,这些,希望你能明白,后天,我们就回国了,会有些忙乱,还希望她能陪同我们去购买一些分送给亲友的丝绸围巾之类的小礼物,请你转告她。” 雷鸣点头。 这也是人精。 私下夫人完全可以争得青衣的同意,却绕了个弯子,先经过她的上司,潜台词十分明白:我们都不计较了,你还能计较吗? 其实,以夫人的火眼金睛,不会看不出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情感,也不会看不出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却只字不提。 只是语含深意的说了句话:“雷,有时候生活不是小说,也不是戏剧,简单的就像白开水,而有人是茶,有人是咖啡,内容相似,提神醒脑,却一利一害,就看你喜欢那种了。” “那谁是茶?谁是咖啡?”雷鸣有些迷惑了。 夫人淡笑转而其他。 身在庐山,又怎么清楚明白的看透真面目?关心则乱,聪明如雷鸣,明白了夫人的点到为止。 青衣一路走了回去。 清晨的空气冷冽而湿润。 她的头脑却是木的。 脑中没有一丝一毫想法,空白而透明。 就这样一路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老马识途般走到家里。 妈妈爸爸都上班去了。 家中空无一人。 她扯出自己的行李箱,把简单的衣物放了进去。 换上军装。 给妖精打了个电话。 妖精快乐的责备:“你个小猪,导游当完了?时间都是我的了?罚你今晚和我一起吃晚饭,我们喝两瓶啤酒。” “什么名义?” “来了告诉你。”那头喜悦漫溢。 “来不了了,我就是和你告别的,我要回去了,时间到了。” “咦,上次问你,你不是说还有三天麻!” “路上要两天,有什么,快说。查我行踪啊!”青衣开始烦妖精的婆婆妈妈。 “我和王皓定下来了,准备先订婚,还想让你来当伴娘呢!” “还订什么婚?直接结婚就完了,你还没有订够啊?夜长梦多,小心你魅力不够。”前车之鉴放在那里,妖精还没有吸取教训。 “不想那么快,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我也抓不住,也想开了,一辈子说长就长,说短就短,不想那么快当他们家的老妈子。还想这样让他宠着,一日不成定局,他一日要警惕着,哈。” “你当这是打仗啊?楚河汉界分的那么清?过了河,你不能横扫千军?” “你当我花木兰,梁红玉?那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他妈我都见过了,特精明的一老太太,讨好她要真功夫的。” “你做好你本色,照顾好她儿子,不就行了?那里又能刻薄到你?” “什么啊,抢了她儿子,她能看你顺眼吗?不做到面面俱到,还不是要给脸色看?” “他妈就是你妈,像对你妈那么好,什么事情都先想着,还不是两两都好?先自己去了成见。” “说你幼稚吧,你真的幼稚,你对她好,就行了?她妈年轻守寡,就他一个儿子,心态早就是儿子是自己的私有物,明白不?” “……”青衣黯然想到梅凌云。她也是如此心态吧?青春里的韶华为了一个人默默付出,怎可能拱手相让? 依青衣的性子,被冤枉成这样,是怎么都要努力还自己个清白的,明查暗访也要水落石出。 但是,现在已经不必了。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木然 梅森夫人昨晚执着她的手,睿智而通透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郝,你不用自责,你是没有错的,事情的真相是:我是一直服用有磺胺成分的药,因为没有想到逗留这么久,所以,让梅去为我买了一瓶新的,因为我不认识中国字,但是,昨天我已经服完了最后一片,也就是说,你想给汉笔吃我的药,也没有。” 青衣的脑子轰的思维停顿,瞬间火光电石般的无数个白色耀眼的星星在眼前炸裂开来。 梅森夫人接着说:“汉笔和其他孩子一起做体检的时候,已经查出高度药物过敏,不光磺胺,青霉素,先锋类的药物也不能服用。而这些,你并不知情。但,梅知道,院方的小孩子的档案是她转过来的,里面写的很清楚。” 青衣的脑子开始呈现出一丝清晰的脉络,但隐约还有什么线头没有抓住,她困难的吞咽着口水,嘴内干涩而苦:“也就是说,夫人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夫人笑:“是,我知道。”表情悠闲而毫不在意。 “但是,既然夫人早就知道来龙去脉,为什么一开始不在众人面前为我澄清?给我个清白?”青衣激动的站了起来,内心的愤怒和冤屈延迟的涌进胸来。 “你先坐下来,喝口水,平静,平静,听我慢慢和你说,好吗?”夫人还是不急不慢,面带优雅的天塌下来也不怕的表情。 “算了,不和你说了,你今天和我套路不对,脑电波不一个频率,想不到一起,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妖精在电话那头否定加慷慨。 “不必了,现在就走了,送什么送?你要上班,别老溜号,下班后来我家一趟,雷鸣的手机在我这里,我交给我妈,你拿去还给他。ok?” “奇怪,你自己不能给他啊?你又不用上班,想见就见,你现在见他比我还多呢,不会你们怎么了吧?是彼此还没有看对眼?”妖精怀疑了。 “我们还能怎么地?他又能值得我怎么地?你今天怎么那么多问题和废话?早上吃饱了撑的?” 青衣怒了起来,现在觉得有个爱管闲事的朋友真不好玩,总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也马大哈的非要无意间捅两下隐私和伤口。 “好,好,怕了你,你老大,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了吧?猪猪不要气妖精哦。” 到底彼此了解和磨合了20多年,看好脾气,冷性子的青衣无端发了这么大的无名火,知道惹毛了她,这时候再沾边,无疑是自找没趣,妖精立马退让和解,附带讨好的撒娇。 前面的话还没有落音,后面的大棒子妖精又毫无心机的迎头劈来,不忘加句感想和感觉:“怎么感觉你和逃走一样仓惶?老大,有黑老大追杀你吗?” 一语命中要害。 霎那间,青衣萎顿下来,被妖精这个钉子扎破了胎,底气释放的无影无踪,无语的不知道如何说话。 “喂,你真不对啊,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我是红妆,你可是武装啊,你这样为了什么仓皇出逃啊?爱情?不是雷鸣真的被你啃下来了吧?你觉得鸡肋一块?肉不好吃??” 妖精在那边兴奋的探求着答案,接着自言自语:“不对啊,你啃下这骨头,就没有道理还这样啊,早不就幸福的没边,大喇叭通告,24小时都腻不够,还会这么急着回去?” 青衣听着妖精的自问自答,抓狂无比,这些年都不知道怎么忍受下来妖精的丰富情感和跳跃思维的,她只好比妖精还跳跃着引导她离开这推算。 “妖精,不要问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永远都不会发生,我回去后,你多过来看看我爸妈,算替我看的,ok?” “我会的,我还会义务帮你盯着你老爸,不让那事件再发生。保证你再也找不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发夹,不过,你老爸说真的,魅力太大,多金,多权,这个,这个,不能保证盯的太牢,想自动贴的女人太多了哦。”妖精责任感超强的严肃着。 “算了,心如果飞了,盯住人有什么用?这是我爸妈的问题,都过去了,现在一切甜蜜。”青衣疲惫而无力。 “你照顾好自己,别太苛求毫无杂质,完美的感情,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的。”终于,青衣总结出一段爱情的至理名言。 第二卷 第四十章 盖棺 青衣缩进被窝。 裹紧被子。 冷,还是一寒到底的冷,无法暖和过来的冷,这种冷,从小到大,一直紧紧跟随着,却从来没有一次比现在更寒,更冰彻心肺,是因为曾经短暂暖过的原因吗?而且,那暖那么的让四肢百骸融融如火炉般想将自己燃烧的盛进去,爆裂开来,却熄灭心火后,冻僵般的化不开。 她惨笑着自语:“睡一会,就一会………” 小时候的状态又回来了:习惯的躲到角落,躲进被子,蜷缩着,不语,不哭,不动,不流泪…… 被窝真暖,真厚,她爱极了床,也爱极了赖在床上,至少,它们不会在她冷的时候,弃她不顾,不会在她疲惫的时候,还无依无靠。床上还可以昏昏的睡过去,承载着美梦,噩梦,脑子还在无意识的思维,心却可以在睡眠中暂时停止绞扭般撕裂的疼痛。 记得妈妈对她尊尊叮咛过人生真言:“吃亏就是占便宜,什么事情要学会多吃亏,能够化解就做出牺牲,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能平庸中平安。” 多少代人总结的自欺欺人的智慧,现在,真的如此了。 吃亏了吗?吃了,而且是一吃到底,有嘴也如哑巴般辩解不清,百年后也没有了再想吃的欲望。占便宜了吗?好像没有,好像不止没有,还被便宜伤的不轻,不是吗?雷鸣是个意外碰到的便宜,却被卷入这场便宜中,划了个遍体麟伤。还牺牲了吗?是,真的牺牲了,牺牲在这场无血却百脉俱断的情场争夺战中。 大事真的化成小事,真的修炼到家了,郝青衣,低调,绝不喧哗,坚持息事宁人。你好大勇若怯啊… 青衣讽刺的对着自己,冷笑着自嘲着。 但有没有人记录过委屈,忍耐到了极致,忍无可忍还需再忍的时候,那扭曲,压抑到了极致的心态?想大叫,却没有宣泄的理由,想大哭,却已经麻木到哭都无法畅快淋漓的流下眼泪? 岁月就在这种压磨人的心灵窒息中长久的苍老下去,直至,无锋,圆滑的似球,没有什么能被感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爱的能力。 不吃不喝,青衣睡了一天一夜,冬眠般的修复着内伤,外伤。 爸妈来喊,来推,都被她迷迷糊糊的转身,蒙头,含糊过去,天塌下来,也不会醒,因为,不原意醒。 睡的并不踏实,梦里,千奇百怪的片断断裂着,夷所非夷的演着怪异的默片,人物,从高空坠落,静物,黑黑白白,天马行空般的天上,地下,就是不曾梦见现实中的人,物,此梦一别已经年,魂魄都挪移,再也糅合不起来……原来,睡觉也并不是享受,以前,多么渴望一睡不醒,酣畅淋漓,天昏地暗……最大的幸福就是能自然醒。 现在,真的做到了,却才知:只要身体存在,灵魂就不会冬眠。 醒了,终于原意醒了。 一切发生的,曾经发生的,都留在了昨天。 而昨天,是不会重来了。 所有的,都已经盖棺,爱,恨,情,仇…… 去凭吊逝去的童年朋友,这是她离开之前最后想做的事。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深情 青衣总是在不定期的时间里,穿过一个有许多人来人往的长长的街道。再穿过一个幽深的人群渐渐罕至的小巷,小巷的两旁是不知道何年种下的梧桐树,枝枝桠桠因为没有充足的空间而交织在一起,就是在有太阳的青天白日,也是静匿的悠长。 春天的时候,梧桐花开。飞絮在球状的母体中散落下来,慢慢的随空气静静的像羽毛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地。 巷子的尽头,是年就而失修的小桥。小桥是石头的,呈拱形,只有3米多长。桥下,是一条快干涸的小河,只有一条细线在河中央看不见流动的慢慢涌动。 来了后,青衣就脱下鞋子、袜子,顺着河边的斜坡一点点的走下去。 乳白的鹅卵石大颗大颗的摩擦着脚心、有的温暖,有的冰凉。 一直这样走到桥底下,在拱形的桥墩边坐下。 粗糙墙根的石头上,白白的一片。有块石板却异常的光滑,青衣看着,石壁上写了一行字:今天有雨,早些回家。快乐吗? 青衣笑,拿出粉笔,用手擦掉白粉笔写的字,在上面接着写到:明天降温,你也多穿点。沉思了一下,接着写到:不很快乐。 坐下来,发了会呆,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里,青衣听着风穿过桥洞的哨鸣。 那时候的青衣8岁。 随着父母来飘荡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总是在羊角辫上扎着不同颜色的蝴蝶结。总是在一年的四季里三季穿着厚厚薄薄的裙子。 蝴蝶结莹莹翻飞着,裙裾在风中飞扬着。 男孩子总是不肯放过每一个作弄她的机会,在后背上贴一个纸片,上面画着奇形怪状的各种图案。也总是在她的小辫子上绑上各种的鞋带,布条。让她的蝴蝶结不能像蝴蝶一样飞起来。还有时候将她的辫子绑到了椅子上,当她想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的时候,却被拉紧的痛流出了眼泪。 女孩子总是在男孩子恶作剧的时候,也大声地笑着。滴滴咕咕的窃窃私语,等她来了,却突然的闭紧嘴巴。 她被所有的群体屏蔽在快乐之外。 对于一个8岁的孩子,青衣的伙伴是家里的猫咪。 她每次总是对猫咪说着一个个心事,看着猫咪的眼睛或明或暗,或圆或扁。然后,让猫咪躺在她的怀里,懒懒地睡去。感受着这唯一的温暖。 一天放学。她正在收拾书包,突然,一条大青虫肉嘟嘟的落了出来。直到手指间突然的剧痛,她才看见。 那一瞬间,她忘了呼吸。 直勾勾的看着那条虫子。 一分钟后,青衣突然大声地哭起来,疯一样地跑出了门外。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跑了多远,但是,等她平静下来,她已经在这个桥洞下。 和今天一样,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里,听着风穿过桥洞的哨鸣。 临走的时候,她用衣袋里的粉笔在墙上含着泪写下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我哭了,因为我没有朋友,为什么我没有朋友?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遗忘 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又弯了个小圈,来到了这里。作弄还在继续,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就这样痛苦的伴随着她。 她在墙上看到了另一行字:别哭,听听桥洞下的风鸣声,像你的哭声吗?爱哭包,鼻涕眼泪那么不值钱? 青衣上次,就发现了这个拱形桥的秘密,风经过这个桥洞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声音,有时候像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孩的笑声,快乐的穿过。有时候像一个有着破锣嗓子的老爷爷的发脾气声,咆哮者怒吼。有时候像一个遇到高兴事情的女人,急促的匆匆而去。有时候像一个走了很远很远的流浪者,疲惫缓慢的拖沓…… 青衣听了很久,听得小小的心灵回归平静,然后,擦掉那行字,神色愉快的在上面写到,不会的用拼音:我听见了,风在陪我的时候快乐的唱歌。想了想,又添了苦恼的一句心里话:今天的作业很多,为什么要天天做作业? 第二天,墙上又是一行覆盖着的字,复杂的“舞”字也是拼音:想象着你和作业本上的字手拉手的在跳舞,多美啊。 青衣焦躁的写:我的猫咪生病了,不吃不喝。 第三天,上面写着:看你的脚下,是消炎药片,你给你的猫咪每次吃一片,吃两次。记住,要抓紧猫咪的四肢,要不,它抓你呢。 青衣看见一个白色的玻璃瓶子,静静的站在石头上。 第四天,青衣流着泪写下:我的猫咪死了,是吃了老鼠药,救不活了。 第五天,青衣看见:看见你右边不远的那个坑了吗?是我挖的,你把猫咪埋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青衣把自己的猫咪埋了下去。 第六天,她看见新土上有一朵纸做的雪白的白花,那么静静的盛开在猫咪孤寂的小坟头前。 …… 从此后,这里成了雨的秘密花园。 那个善良的人知道并分享着青衣所有秘密:快乐和忧伤。 青衣也曾好奇的去守过神秘人的出现,却一次也没有看到过那人的样子。 不知不觉的青衣就长大了,长大的青衣修长而美丽。 长发如水的披散下来,上面不再扎蝴蝶结。还是喜欢穿裙子,厚厚薄薄,长长短短。每个有风的日子,裙角都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双腿。总是能收到莫名其妙的礼物,看到青涩而热辣的不署名的情书。 那些欺负她的男生看了她,要么装成没有看见的扭过头去,要么,偷偷的瞟一眼,羞涩的低头,开始悄悄,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她书包里放所有能表示爱恋的礼物。 和女生的友谊也象青藤一样慢慢茂盛而缠绕,经常三五成群扎堆快乐的笑着。 青衣却还是习惯的到那个小桥下,写下自己的淡然和淡定,也总是在第二天,看见回复的另一个字体的回答。 那个字体也从歪歪扭扭变得钢劲有力,也随着身高的长大而写到了上面的一块石头上。 军装发下来的那刻,最后一次,青衣在石头上写下:再见了,我要去一个远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块石头,良久,青衣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的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的写下:谢-谢-你! 第二天,在忙乱的收拾的间隙,青衣还是去了桥下,上面用粉红色的粉笔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快乐!保重! 现在,青衣回来了。 那条小巷已经没有了,茂密的梧桐连树墩都看不到痕迹。满天的梧桐花开、和花下扎着蝴蝶结的女孩都消失在时间里。 那座小桥也已经没有了,上面是四车道的水泥桥,旁边是铺天盖地的高楼大厦。 青衣静静的站在桥上,看着葬猫咪的地点已经无处可寻。 岁月依然静好,生命还在霓裳,只是千帆都已过尽。 在这微风轻佛的午后,青衣奢侈而呆呆的浪费着时间,原来岁月里不止有前行和深刻,还有必须的舍弃和放手。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父爱 把所有的肥肉都一点点的剔除。因为爸爸不能吃动物脂肪。把菜剁得细细的,妈妈的牙齿不怎么好了。粗纤维会塞在牙齿里。就放了一点点的盐,高血压的人不能多吃盐。 爸妈几次想插手,青衣都不让,她认真而仔细地将这小小的饺子从头到尾都自己做过。 好了。端上来了,爸妈的脸上真的开心的笑,嘴里还不停的夸:女儿大了!真懂事了! 老妈说:“娃娃,多吃,吃多点啊!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全家一起吃饺子呢。”伤感而伤心。 老爸行动:把一个个的饺子不停的夹到青衣的碗里。 青衣就这样一个个的吃着,爸妈给夹多少个她就吃多少个。塞满饺子的嘴可以不用说话,可以不带动眼部肌肉,可以不让泪流下来。 他们怕女儿在外面饿着,女儿怕在外面吃不到他们的饺子。 老妈看出一家人的伤别离,强笑着打岔:“娃娃,雷鸣怎么来几次你都不见?我们喊你,你也不醒,和小朋友闹别扭了?不是我说你,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做事稳重,办事得体,那点又不落你眼了?他看不见你,急的不行,每次来我们都说你在睡觉,他都害怕的很,直问:那里有这么能睡的?直到最后一次,苦苦求我,让我带他看你才放心,在你房门外,看到你真的在睡觉,才嘘口气,走了。” 青衣不言,解释都没有。 老爸看着她,笑着对老妈说:“孩子都大了,她自己能处理好,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老妈没有应答,只是叹口气,自语:“是啊,大了,也飞了,我们也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老爸打趣:“又想当奶妈和保姆了,我们再生一个吧,百年之后,让娃娃也有个伴。” 老妈“呸”了一声:“想让我进最高龄妇女产子的吉尼斯纪录啊?老的牙都快没有了,还老不正经。” 青衣却从调侃中听出爸爸更深藏不露的伤感:百年之后,都将归于尘土了吧,百年之后,不放心的还是她这个血脉相连的女儿,天下父母的爱都如此让儿女们愧对。 收拾好碗筷,仔细地打扫了厨房,青衣腻在他们身边,认真地拿起妈妈的手,妈妈的手已经不圆润光滑了,瘦而皮包着骨,仔细地给她剪指甲,接着给爸爸剪,爸爸的手倒圆润而温暖,就是已经软绵绵的,没有青春的力度和张力了。 然后,端水,给他们洗脚,爸妈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一个劲地说:“丫头,我们自己来,自己来,大白天的也不睡觉,不用这么勤快,我们还没有老到不能自己给自己洗脚的地步。” 青衣不听,依然完成这仪式般的孝敬,因为,能为父母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晚上,千家霓虹,万家灯火。 火车站内熙熙攘攘,来的,走的,过的,停的,互相交换着居留,匆匆上演着欢聚,别离。 爸爸开车送她到车站,妈妈不停的叮咛了一路,大事,小事,事无巨细的唠叨着。 看着爸爸两鬓有些斑白的头发,青衣想拥抱,但是,还是没有,感情已经内敛,不习惯去表达了。 妈妈抑制不住的擦着眼泪,眼圈红红的。 爸爸深情的看了青衣片刻,塞给青衣一个信封。 车上,青衣打开,是一叠钱,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女儿,快乐,保重!你永远是我的宝贝。 青衣静静的看着那行字:那行和石头上一模一样的字,那行已经刻在心里永不磨灭的字,那行一笔一划都描绘了无数次的字,突然,泪如雨下。 这些年,都是妈妈给她写信。 她从不知道,爸爸就是伴她一路走来的那个人。 第三卷 第一章 哑剧 父亲的爱,原来从未远离过她。泪眼中,她笑,生活总是予得予失,一度敌意充满心间,只因父亲的一时错失,重心偏移,从此被伤害的冷漠就潜伏在心深处,莫名的对爱恐惧。 也是父亲,在她对爱更恐惧和寒冷的时候,坚定而温柔的告诉她:“别怕,丫头,我还爱你,一直在你身边。” 再看着袋子里满满的吃的,行李箱中满满的穿的,妈妈恨不得把家搬进来,恨不得跟了去,还当她是那个需要妈妈照顾的小姑娘。到八十岁,还只是个可以在一百零八岁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儿。 真的霎那学会了爱。 不是索求,也不是给与,不是绝望,也不是希望,不是逃避,不是进攻,只是还相信在灵魂最温柔的一隅还有重新来过的爱的能力。 因为只能拥有这些了。学会高高兴兴地享受,休养生息,不和自己过不去,万物枯荣,千心通透。 青衣泪眼朦胧的将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看窗外两个老人互相挽着手,只盯着窗内她的告别,站台上慌慌忙忙,熙熙攘攘,爸妈在其中是那么的渺小而普通,而这么多人,唯有他们是青衣认识的,并多年恩怨不休着,想来,是多么的傻,你能伤害的不过是些愿意被你伤害的亲人,旁的人谁会在乎你哭着,还是笑着?谁会让你给伤着?都将自己裹在盔甲中,铁布衫,金罩钟,不将绝世武功向你砸,就烧高香了,还那来的纵容和宽容? 一闪眼,青衣的表情立马定格,几秒钟内回不过神来,那匆匆由远而近跑来的人,可不是雷鸣那厮?衣袂在风中急速的抖动,头发也随之飞扬着,可见,跑得很急,面色也褪去了一贯的优雅从容,发黑红的怒火中烧的样子。 青衣看着他跑近,看着他停下,看着他匆匆的和父母说了两句什么,看着他扭头向自己的方向望来,看着他挥起了拳头,像要全力砸过来的气愤,看着他匆匆挪到列车员身边,急切地说着什么,这时候的青衣巴不得列车能鸣那声笛,缓缓地离开,把这个人丢到身后,丢到前行了去再也相遇不到的地方。 但,火车没有开,雷鸣对列车员阳光灿烂的一笑,就轻身纵上车来,青衣脑子轰的空白,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还看见了列车员扭头看帅哥的口水相。 雷鸣一言不发的杵在青衣面前,青衣头也不抬,还是看着窗外的父母,他们看见雷鸣上车,脸上的表情很是欣慰和高兴,也不知一面之缘的雷鸣给二老下了什么迷魂汤。车缓缓地启动,景物开始挪移,渐渐远了,渐渐快了,父母挥手告别也越变越小,终于,丝毫都看不见,终于,又让他们孤单的老两口守着空穴,终于,家乡故土被甩在身后。 雷鸣一言不发的坐在青衣对面,脸色铁青的忍着怒火,只直盯盯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像是狼遇见羊。 青衣没事的在他目光的从包内拿出本杂志,翻到其中的一页,理都不理他,看了起来。 雷鸣气的一巴掌盖到书上,上面的字一个都看不见了。青衣也不示弱,把书狠劲一扯,脱了他的魔爪,转了个方向,接着若无其事的看,其实字是花的,什么都不认识了。 雷鸣腾的立了起来,闪电般的扯掉青衣手中的书,恶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摔,再恶狠狠的把青衣拉着站了起来,逼着她和他对着面对面,眼对眼的对峙着。 两个人都不示弱的回瞪着对方,也都默契的不开口说话吵架,车上那么多人,都旅途寂寞才开始,巴不得有现场言情剧可以看个痛快,青衣和雷鸣只是如默剧般的,动作上激烈对抗着,哑剧般的,面部表情丰富着,就这样,车厢内窄小的空间内,也引起了旁边许多人的好奇。 第三卷 第二章 牛皮 雷鸣干脆豁出去的无赖,手一钳,抓住青衣的手腕,蛮力拖着她,往车厢与车厢结合部拉去。 青衣涨红了脸,气得就差鼻孔冒出白烟,嘴里大声呼救,再看车厢内的人,却个个闪开了眼睛,转开了头,缩在床上,座位上,装成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怕惹事到高高挂起的地步,有些即使看着,也如看电影般,眼内闪着兴奋的光,生怕漏掉一个细节,至于人是否被坏人劫持,那是不管的。人心百态在瞬间,暴露出无比自私来。 青衣却还是没有他力气大,到底拉扯间被雷鸣拖到车门口。 这里是清静了,最起码,没有那么多眼睛好奇的看着,虽然也时不时过几个旅客,却都漠不关心的擦身而过。风景快速的后退着,稻田,村舍,绿树,道路,都眨眼就被甩成小点。 青衣不看雷鸣,眼睛只往窗外瞧,无视雷鸣的存在。腕子还在雷鸣的手中被紧握着,雷鸣也没有那么好心的想放下来,反而,将另一只腕子也抓起,扳正青衣别扭的半转身,面对着他,彼此的距离不到五十厘米,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青衣却知道,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将永远也不会这么近了,那个夜晚,那个感情的岔路口,就彼此错失了。但,为什么却还能感觉到那种悬在半空中无边无际,针扎般的隐隐作痛呢? 雷鸣突然将青衣搂在怀中,如那晚般,紧紧地搂着,所不同的是,这次是他在青衣耳边低语,语气还含着盛怒:“你跑什么?我是能吃了你还是能喝了你?比兔子还溜的快,要是我不知道,追不上,是不是就以为你能逃的我找不到?下次给我记住,不用下次,没有下次了,明白不?”口气中还是没有半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带着不容商量的命令。 青衣听着他的霸道和威胁,雷鸣的热气扑面而来,夹着熟悉的剃须膏的清香,痒痒的佛动着脖子上的发丝,徐蔗进曹营般的不发一言。心扑通,扑通的跳,血脉开始加速奔流,被一个男人,还是个超级男人中的男人围在怀中,还是第一次,那天晚上,虽然亲热的主动投怀送抱,也卿卿我我,却伤心的几尽麻木,只是表演给梅凌云看,刺激她的好戏而已。 现在不表演给任何人看了,那最微妙的感觉那么强烈的凸现着,吸引着,在心底漫溢着。 但,那晚的冷气流,也在心底挣扎着,那彻骨的伤寒,那劫后的绝望,那无依的惶惑,那冤枉的死灰,都还清晰而历历在目。 青衣自问,不是个万事都小气而心胸狭窄的人,却也还是无法原谅雷鸣那怀疑中的抛弃,将她一人置于万劫不复,孤独的无依无靠中。而现在给的温暖,却太迟了。 青衣看着雷鸣的眼睛,冰冷而决绝的命令:“松开你的手。”指挥过兵的女军官的架势又回来了,那帮小女孩称之为“冰绝掌门”的冷酷又显现了。 雷鸣愣了一下,看着这个不认识自己的青衣,迷惑的歪头:“不,我不会,你说我赖皮也好,你怪我无情也好,我认错,我不对,不管哪里错了,就是我错了,就是别让我看见你这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我怕,我胆小。”雷鸣驴头不对马嘴的最后来了句不那么言情剧的对白,脸上表情却还是那能杀人的专注。 青衣哭笑不得,这什么人啊,比牛皮还韧,百煮不烂。 第三卷 第三章 冰释 雷鸣专注的看着青衣的脸,她现在怪异的哭也不是,笑又拉不下面子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的心放了下来,知道是自己的无赖起了作用,接着胆子更大,直接就将青衣的鼻子捏紧,佯装生气道:“你要是再给我白脸看,我就让你成不能呼吸的鱼。”看着青衣有些喘不过气的长大嘴巴呼吸,那唇红润而饱满,欲念腾起,要不是在车厢的夹缝中,人不停的穿梭,都要或多或少的瞄一眼这边,雷鸣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直接尝尝那唇连带舌头的味道。 两个人用眼睛说着话,眼底已经没有对抗,只有看不够的缠绵,前日的那场互相伤害,还是敌不过彼此的吸引,现在青衣的所有触觉,都解散戒备,在这无法言说的爱中失去了原则,人是善忘的动物,被伤害,被欺骗,被遗弃,都能在爱人更多的甜言蜜语中被丢到角落,天天都上演着你爱我,我不爱你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窗户纸在这你情我愿的两两相望中,被真的捅破,现在的雷鸣明白:青衣原来是喜欢自己的,喜欢到可以原谅他的辜负。现在的青衣明白:雷鸣原来是在乎自己的,在乎到可以认真的低下他的头。 两个人都满怀欢喜的在流转的空气中察觉对方的重要,不知不觉的靠近,偎依在一起,紧紧的,似乎千百年来的等待,就为了此时这的等待多时的相守。他们之间,已经不横着一个宇宙般的距离,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得以邂逅,你情我愿的难得,执着不分的努力,构成了相爱的基本条件。 那么长的时间里,只为了这一个人在漫长的活着,那么久的岁月里,只为了这一份心在蓬勃的跳动,已经足矣。 电话却不知趣的蹦出叮铃铃的叫声,雷鸣任它响,它却更顽固的不停的响,直到青衣都听不过去,发命令:“接吧。” 雷鸣听话的将手机放到耳边:“嗯,啊?哦,好,知道了,你先将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我马上回来。” 关上电话,雷鸣的表情呆滞了一分钟,看的出脑子在高速运转,回过神来,歉意而凝重:“娃娃,下站,我要下去,本来想陪你到你的驻地,沿途在好好玩玩,却公司有急事,必须回去,你能理解吗?” 青衣点头,雷鸣的表情已经进入思考,整个人都高度戒备着,好像对面有凶悍的敌人在进攻,这时候,儿女情长的那个人不复存在,变成另一个陌生的雷鸣。 青衣不再说话,雷鸣三分钟内打出了十几个电话,每个都简短而命令,青衣知道,一场大的生存战争又将粉墨登场。只是,这次,她将置身事外。 车停了,雷鸣急促的要下车的那刻,潦草的拥着青衣:“对不起,我回去后给你电话,你一个人路上小心些,到了,也给我个电话,明白吗?” 青衣乖顺的点头,也只嘱咐了一句:“万事尽力了,什么结果都不要去在意。” 只能这么含糊的去关心了,雷鸣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说,她也不问。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就真的不知道好了,如果,他想说,不问也会说,如果,他沉默,也没有问的必要。 雷鸣心不在焉的点头,快速的跳下车,只回头挥挥手,就大步流星的走远,那背影,在青衣的注视下,再也没有留恋的回头。 江山,美人,男人的世界里,江山是万里的长城,万年的基业,英雄的身家命脉,美人,是江山上的一幅画,长城中的一块砖,万年中的一份传奇。 更多的时候,只是一段华章,随意而来,随风而去,爱情只是女人的全部,为了爱,舍弃所有。 青衣笑,那爱情,对于男人来说,只是玩具吧? 第三卷 第四章 水滴 火车不停的前行着。每次在旅途中,青衣都有几秒恍惚,这些都是同一终点,同一方向的擦肩而过的人,车停下后,就像一滴水被空气蒸发,四散流落。再也没有交汇点,此生从此漠路。 传说:人死后的灵魂会飞向星星,飞翔在无边无际的天际。但是,博大的宇宙,每颗行星相距亿万光年。用怎样的行走和飞翔,才能到达?怎么才能缠绕,相遇,盘旋?喃呢低语? 人和人也一样,要走尽多少的千山万水,要经过多少的百转千回,要看过多少的千帆过尽,才能抵达彼此心中和灵魂的居住地? 转眼,到了夏天的魅丽,万物在太阳火辣辣的炫目中蔫蔫得,被热折磨得没有了力气,在移动的窗户后,青衣看着退后的风景,突然怀念起冬天来。 记忆中的窗户是蒙着白雾的。 有六棱形的冰花,一条条长长的冰痕。 用手抹去窗内的水汽,看见更亮的白。 用手在窗子上胡划,看着歪鼻子不成形的脸,看着圆不圆,方不方的图形,总能咯咯地笑出声来。 然后,套上加厚的棉衣,厚的胳膊几乎不能弯曲,跑出去。 那地上一望无垠的雪,缠绵到山脚,山腰直到山巅,和碧洗的天空揉成了一线。墨绿的树戴着白色的小伞帽,明明媚媚的立在那里。无风,无尘。好像远古到今天一直是那个样子。 总是要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面前是一片洁白没有一个脚印,没有一条树枝的雪地上,小心翼翼的先用自己的左脚踩下去。雪陷进半个小腿,再抬起自己的右脚踩下去。很专注,很用心。直到踩完了,才回头看。看着自己用脚写的字:有时候是个“人”字,有时候是个“一”字。也尝试过写“大”“小”却总也笔画不清,要清楚,就要跳着写。而每次跳过去的时候,总是雪太厚,无法平衡,跌坐在那里,前功尽弃。就势笑着打滚,直到滚晕为止。 也总是爱脱下手套,用三根手指在雪地上印手印,嘴里嘀咕着:小鸡,小鸡,你陪我去滑雪吧。这行“小鸡”的脚印就一直在旁边陪着另一行歪斜的足印走到冰封的湖上。 如镜面的湖,没有狗熊坐在上面用尾巴钓小鱼。没有小鹿班比在上面滑冰。也没有雪孩子牵着小兔子旋转。只有阳光撒在冰上七色的折光,隐隐约约反射到眼中。 翻出藏在草丛中的雪爬犁。一块板,四个轮子。没有同伴的时候,自己用双脚,慢慢地往前滑。有同伴的时候,轮换着牵着麻绳。速度加快往前跑。跌跤了也不痛。爬起来,再跑。 累了。仰面躺在冰上。看天空的云,这朵像羊,那朵像小象。 看着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落在脸上,唇边。凉丝丝,毛茸茸,在脸上化开,顺着肌肤痒痒的慢慢地爬行着。 睫毛上也是成冰的雪,世界在冰睫毛的忽闪下,成了有帘子的房间。房间里有白色洁净的地,白色如玉的山,白色晶莹的房子,白色透明的炊烟。那是很远的烧柴的猎户告诉我们:该回家吃饭了。孩子们。 春天到了。万物消融。 雪水成溪,湖水化冰。不动声色的顺着小河缓缓流淌去了远方。远山层层迭迭欲滴的深绿,浅绿,明绿,静绿。近水清寒游游走走的深碧,浅碧,明碧,静碧。顺着小河放下去一只纸叠的船,欢笑追着船跑的不能再远,却眼看着越漂越远,船消失在视线的终点。 很久以后,到了长江边。坐着轮渡,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真的用小瓶子装进纸条,写上愿望。让瓶子随江水奔向不可知的远方。 很久以后,到了大海边。站在拍岸的浪花前,掬了一捧海水,看着水从指缝间象沙漏一样慢慢滴淌,就像时间。 原来,童年的水流向渤海,少年的水流向东海,青年的水流向黄海。他们都汇向太平洋。在烟渺浩瀚的大海上交融,低吟,舞蹈,浅唱。一直,一直永不分离。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纸船不知道在哪个岔道,哪处险滩,那簇激流下沉没。 漂流瓶随着愿望住在有人鱼,有海草的海底宫殿里。 手中的水又交还给舞动的水,有几滴是当年的水呢? 前行的火车将自己的目的地带到哪里呢?最后的居留又是那里呢? 第三卷 第五章 急救 旁边下铺的一个小女孩哭了起来,声音咿呀的永不休止的惨烈而执拗,她妈妈着急的哄着,一开始的温声细语到后来的焦躁焦急,却怎么也止不住女孩的哭声,岁把大的孩子没有言语,只能用哭声控诉着,看见她,青衣回过神来,想起了汉笔,同样的藕节胳膊,同样的圆滚滚的身子,不知道小汉笔有没有进入异国他乡?她突然想念这个让她牵挂的孩子。 她翻出妈妈给带的零食包,找来找去,找到一根棒棒糖,微笑着举到小女孩的眼前,那五彩的颜色立即吸引的女孩的注意,哭声短暂的停歇了二秒,接着更念念不忘的哭,间或夹着两声干哑咳嗽,她妈妈歉意的抱着她抖动,不知所措的连声:“怎么老哭个不停呢?为什么老哭个不停呢?妈妈都着急了,小宝贝,你到底怎么了?” 小宝贝并没有体会到妈妈的心情,还是声嘶力竭的哭着,烦躁不安,四周的关心围来,说什么的都有,七嘴八舌的都自以为聪明的分析着原因。 一个温和的男声加了进来:“我是医生,能让我看看吗?” 女孩妈妈求救的抬起头,不迭的点头:“太好了,您看看我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四周的人都自动散开,留出了空间,一个高大的背影,真是高大,估计足足有1.85.青衣坐在位子上,要仰很酸的头,才能从脚挪到头看个完全。 看见他用白皙而修长的手打开随身的黑包,取出听诊器,掀开小女孩的衣服,认真的听了起来。 青衣不禁佩服起他的敬业,同样都是学医的,就是自己在实习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和做到随身带着上班的工具,并且是走那带那,更做不到。 他细心的听了会,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严肃而镇静:“这孩子的肺部中、小水泡音,呼气延长,听到干性罗青及哮鸣音,估计是喘息型支气管肺炎,是不是她咳嗽几天了?伴有发热?” 孩子的妈妈直点头:“是的,是发烧,晚上热些,白天还好,我给她吃药了,却还是半夜咳嗽的更厉害,吃进去的奶都吐了出来。上火车前基本不发烧了,咳嗽也弱,但没有想到更厉害了,怎么办啊?医生,现在怎么办啊?在火车上怎么办啊?”妈妈的声音中带着仓惶的无助。 那个声音依然镇静着:“别着急,孩子的来病一般很快,可好的也很快,只要对症下药,很快就好,就是火车上,无法辅助的用其他工具具体的诊断。这样吧,我们先把孩子抱到火车上的医务室,先用消炎药控制下病情,好吗?等下了车,你再带孩子去正规的医院检查,治疗。”女孩妈妈依赖的直点头,小心的抱着还在哭的孩子,和那个医生一起站起身来,估计是身体虚弱,或者是火急攻心,又着照顾孩子太让她透支,那个妈妈突然摇晃起来,摇摇欲倒,脸色也汗珠直下,苍白的吓人。胳膊无力的开始下垂,孩子在她怀里,眼看着要掉到地上。 青衣吓的用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腾的箭步出去,好在车厢内空间距离小,一个步子就贴近了女孩妈妈,紧紧的揽住了她,还同时用另一只手托住了孩子。 孩子妈妈绵软的贴着青衣,重量全部的压了下来,估计百多斤,青衣也开始不稳的摇晃起来。 一下子坐到铺位上,孩子妈妈瘫在她怀里。妈妈怀里的孩子,青衣还不忘紧紧的揪住。 那个医生也反应过来,立即把孩子抱了起来,命令:“让她平躺,脚放到铺位上去。” 旁边帮忙的立即上来,很快,妈妈就头被垫上了松软的枕头,一字型的安顿在铺上。 第三卷 第六章 直率 娃娃还在哭,声音已经暗哑,妈妈还没有醒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着那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托着娃娃,青衣站起来,接了过来,比他稍微姿势端正些的将娃娃搂在怀里,他从包内取出瓶矿泉水,扶起孩子妈妈的头,对准嘴,让她轻抿了几口,看着孩子妈妈已经好些,他说话了:“你抱着娃娃,我扶着她妈,我们现在去医务室。” 青衣看着他扶起还苍白无力的妈妈,半架半拖的吃力往前,也不吭声的跟在后面,刚才热心的人这次都不帮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的要担负起责任来,还是要迟疑的。 一节节的车厢过去,艰难的侧身,避人,终于到了餐车,把孩子妈妈放在餐椅上休息,大男人大口的喘气,扯开了衣领口子,随意用袖子擦脸上的汗水。 二话不说,去列车长那里说明了情况,列车长喊来了红十字救护员,问询,诊查,下医嘱。大家都开始忙了起来。 娃娃很小,车上的救护员经验不足,静脉针是不敢打的,只能先保守的药物治疗,吃消炎药为主。 那药,被冲到勺子里,青衣小心的端着勺子,孩子的头不停的扭动,无法对准她的小嘴巴,大男人把孩子挟持般的夹在胳膊上,固定住脑袋,娃娃不舒服,开始又要咧嘴哭,却看那大男人挤眉弄眼的歪鼻子咧嘴,孩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聚精会神的不动看着。 青衣也看着他怪异的表情,比金。凯瑞还多的鬼脸,连药都忘了喂,咧开嘴,刚要忍不住的笑,就听他咬牙切齿的挤出话来:“姑奶奶,快把药送孩子口里,你要我面瘫,还是要我肌肉痉挛?” 青衣急忙的将娃娃的下巴捏开,把药灌了进去,接着喂了几口白开水,孩子的嘴边没有溢出一点药汁来。 看着娃娃吞咽进药,大男人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长嘘了口气,好像十万里长征般的疲惫,将头仰天,闭上了眼睛。 青衣将孩子抱回怀里,孩子妈妈已经醒来,温声请求:“她好像饿了,让我看看吧。” 孩子回到母亲怀里的那刻,突然安静下来,血浓于水,真是句大实话。 妈妈将衣服撩起,露出丰满的半个乳来,青衣知道孩子要吃奶了,急忙转过身去,不看这外泄的春光。 走到车厢的夹缝中,长透了口气。 烟雾缭绕中,大男人立在青烟中央,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孤独而忧郁。 中指,夹着半截没有抽完的香烟。 闪眼,他的余光看见了正要避开的青衣,顺手熄灭了烟蒂,问:“孩子呢?” “她妈妈怀里,在吃奶。”青衣如实的回答。 “你会说话啊?以为你不会说呢。”大男人突然吐出了句话来。 “不过,女孩子如你这样子沉默而不饶舌的到也少有。”大男人跟着补了句:”也不太好,还是要话多些,才活泼并可爱些。 ” 青衣张大眼睛,随即恍然:从雷鸣下车后,自己确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即使他吩咐救人的时候,她也只是默默地执行着。 但他后面的画蛇添足,却也交浅言深,只说出了自己的主观感觉,虽口无遮拦,却也纯良直率的很。 青衣却不想解释,随他如何看和说吧,已经心神俱累的只想躺在铺位上休息了。 第三卷 第七章 母丧 但还是礼貌的笑:“这里你先守着,好吗?我想回去休息会。你累了,就去喊我,我来换你,既然,好事做了,就接着做完吧。” 男人歪着头,优雅的笑,一扫阴霾和孤寂,伸出手来:“这世界上好人已经不多了,你也算是硕果仅存不多的几个了,我叫江南山,认识你很高兴。” 对着伸过来的表示友谊的手,青衣也坦然的握住:“也很高兴的认识稀有而热心肠的你,郝青衣。” “郝青衣?好一个青衣?这名让我想起一段话来:今昔何兮,今昔何兮。痛过千百年,只愿来世心琉璃。借我水袖青衣,敛尽尘嚣,遮我半世流离!好名,就是显得福薄了点。”他开始掉书袋,却也直言不讳。 青衣看着他,不客气的:“江南山?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这名也福不多。”总不能告诉他,他一语中,老妈就是生她前迷上了戏剧,尤其迷恋上青衣花旦,更将女儿的名带上自己的理想,希望她长大了能去演《红鬃烈马》的王宝钏,《六月雪》的窦娥,没有想到的是青衣却给她上演了一出刀马旦,穿着戎装,真枪实弹的飒爽着脱离了掌控。 江南山开始挠头,露出了天真的一面,估计和他斗嘴的人不多,他接不上下句,也干脆放弃:“是,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名好,我名也不错,对不对?” 青衣笑:“你当律师的话,不出三天就要转行,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先回去休息,你辛苦点吧。” 不理他的表情,青衣转身就走,早过了和人闲谈还兴致勃勃的年岁,无谓的口水还是节省些,还真的如少男少女般的来段天马行空般的奇遇?艳遇?兴奋的逮着话题就猛聊?还不如来段睡眠实在。 夜半时分了,车厢内朦胧的黑暗着,除了车轮的叮匡声,都蒙头大睡着,青衣和衣躺到铺上,不到三分钟,就睡着。 醒来,已是天光,迷糊着看刚黎明的天,才发觉自己的生物钟还是六点准时启动,整整睡了一夜,突然想起那母女俩,好了没有? 往她们的铺位看去,却正睡的香甜,心放了下来,昨晚那江南山竟然没有喊她起来,全权处理好一切,确也是意外,不禁对他有了三分好感。 提着盥洗用品,去洗脸间,却在烟雾绕绕中,意外的看到江南山还没有睡,而还是站在车厢的接缝处抽着烟。 青衣诧异:“你一晚都没有休息?” 江南山甩头:“没有,习惯熬夜了,反而睡不着,你来看,这早上的太阳,初升起是多么绚丽。” 青衣探出头去,瞄了眼那看习惯的早上的太阳,附和:“是,很美呢,尤其配上这金黄的油菜花。” 江南山出神的望着窗外:“我家乡的油菜花才美呢,一望无垠,铺天盖地,早上炊烟袅袅,露珠残留……”他动情的回忆起来。 青衣讪讪的陪着笑,这人,这么喜欢说话?逮着一个就滔滔不绝?还句句说的如做诗般情感丰富,可惜了自己睡眼蓬松,只想去洗脸精神下下。 江南山丝毫没有察觉:“我家乡的那个小村子白墙红瓦,屋檐上栩栩如生的两条雕龙,房子是四方的围屋,中间是四方的天井,我就在那里长大……”滔滔不绝,他开始回忆,从光脚玩泥巴,到现在工作久未回家,都絮絮叨叨的如实摆出龙门阵来。 青衣进入了情况,长处又出来了,苦着心,笑着脸,假装贤德的:只带耳朵听,嘴巴感叹词“嗯”“啊”“是吗?”的助兴着,却让说的江南山更进入情况,有一直不停歇的说到天黑的迹象。 青衣的肚子止不住的咕咕叫了起来,她真的饿了。 望着他忧伤而又激情的脸,满怀罪恶感的将他拉回现实,实话实说:“这个,那个,我,肚子饿了,你不饿吗?” 江南山回过神来,立即歉意:“对不起,我说多了,不知道怎么的,但,谢谢你,愿意听我唠叨这许久,我心情好许多,释放了许多,我刚从老家参加葬礼回来,家里----供我上学,为*****心,却没有享到我一天孝敬的母亲刚走三天。”他的话语平静,青衣意外的:“啊”了声,不知道原来如此,她不禁想缝住自己的嘴巴。 第三卷 第八章 归队 江南山笑,一扫阴霾,脸生动而阳光:“走,我请你去餐车吃饭,算补偿大小姐的珍贵时间。” 青衣惶惶:“别,不必,这个,那个,我带吃的了。” 听他的回忆,家境并不富裕,现在妈妈去世的葬礼肯定又花一大笔钱,估计他身上的担子并不轻,钱还是帮他节省节省为妙。 江南山认真的:“不赏光?请不动?” 青衣更惶惶:“这个,那个,萍水相逢,没有请我的必要,再个,餐车上食物贵,能省就省,更何况,我也喜欢听你说小时候,如听故事般,也不是浪费时间。”油然,青衣心底透出一丝怜惜。说出了温柔无比的恭维话来。 心底,却大汗淋漓,这刚才还想跑呢,嫌唠叨,嫌娘娘腔,嫌话多,却没有从他的角度想想为什么。素昧平生,却将心底的实话和盘托出,也是压抑的很了,悲伤到极处,却无处倾诉。 拗不过,青衣吃了顿最重负担的饭,点了两个最便宜的菜,夹了很多筷子吃了个精光,用最真诚的负罪感谢了这顿饭,撮来之食,真真食不下咽,偏偏也不能拒绝,怕伤了他那薄薄的自尊心。 江南山却一反多话,沉默不语,惜言如金。这人,也摸不清性格和脾气,不是青衣所喜欢的明朗而阳光的性格却也肯定了,多说什么也够累的,更何况陌路相遇,也无更多的负担,青衣干脆自娱自乐的躺床铺上面朝里听mp3,将个大人没有礼貌的甩到一边。 青衣掉口气的坚持到了终点,那对母女中途已经下车,千恩万谢的和来接站的家人走了,江南山也同时下车,并彼此礼貌的告别,也没有出格的甜言蜜语,就是无言而紧张的塞了张纸条给青衣,也不嘱咐打电话,却将她的行李默默的搬到了出租车上,做力所能及的事。 车上,看着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电话号码和名字,目的和更深交往一目了然。青衣轻轻撕碎,在手心中揉成团,途中偶遇,无所谓深交,也无所谓更深的往来,一直以来,都相信爱情只是唯心的,第一感觉对的,没齿难忘,斗转星移也无势利的随俗,而牵强的始终还是牵强,如这个江南山,就不是她能感觉到的那类心中人物,到也不是其它的世俗原因,家庭,地位,这些,在青衣的心中很是模糊概念,并不受这些左右着,草根精英的顽强和意志更欣赏,却和爱情无丝毫关系。还不如随记忆,遗忘。 回到一个月前离开的寝室,都熟悉而陌生,更让她张大嘴巴的是,满屋都甩着花裙子,牛仔裤,衬衣…… 而那个同屋夏蕙却弓着腰,厥着身子,头深埋在塑料衣柜里,手不停的还在挥出衣服,裤子,好像要把衣柜拆开般。 青衣大叫:“夏蕙。” 夏蕙一惊,头碰到了钢衬,哎呀,一声,钻了出来。 看见她,眉花眼笑:“天,你回来的正好,我请好假了,要出门,你帮我选套衣服哦,要最显我本色的!”她挺了挺不大的胸脯,好像女王般的过来拥抱。 青衣没好气的推开她的手:“这是你第一句问候语?” 夏蕙咯咯笑:“人家要去相亲嘛,你还不帮?知道你才从家回来,看气色,就知道一切都好着呢。” “相亲?”青衣张大嘴,也来了兴趣,夏蕙是个大咧咧的女子,高而苗条的身材,黑而瘦,短发精干而利索。却一直以来,顽强的抵制着这非常老套的相亲,并嗤之以鼻,发誓坚决不现身做法,就是七老八十,也要自由的自己去相中个心目中的王子,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改变了想法。 青衣笑:“老姑婆,是嫁不出去急了吧?没有什么高级猎物可怜的正好落入您老人家的枪口之下?” 夏蕙挥舞胳膊,铿锵有力:“我急什么啊?我一贯坚持本人的作风,坚决不妥协。”如表决心般昂扬而斗志坚强。 “那你忙什么啊?你又不改初衷,这相亲又如何成立?”青衣不禁万分好奇起来。 夏蕙抿着嘴笑,一仰脖,转身来个不理不睬,接着打哑谜去了。 青衣明白,是她勒索时间到了。 她打开一包牛肉干,装着嗅了两鼻子:“真香啊,好吃的很呢。” 夏蕙属于那类食肉动物,是最看不得肉食的,她拒绝青菜,一口不吃,但什么肉都来者不拒。却也怎么也吃不胖,更是她肆无忌惮的大嚼的根由。 立即,饵的效果和贡献大大无敌。 她两眼放光的开始朝着饵食移动:“那我们交换,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去相亲,你给我这包牛肉干。” 青衣装成无意,拿起架子:“你去相亲关我什么事?凭什么交换?” 夏蕙立即献媚:“好,我可以你不关心,我独自伤心认了,但你想不想知道辛明剑的消息和他现在怎样了?” 青衣眼前一晕,这个名字很久都没有被提起和在心中出现过了,好像只是个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前世记忆。 她沉默,心跳加快。 人人都长着慧眼,都不用明说就能看穿别人感情上的你情我悦。辛明剑虽然青衣从未去提起和议论,却也是让明眼人一眼就发现他们之间的不正常。 第三卷 第九章 病号 买了个果篮,里面的水果饱满而诱人,想了想,青衣又进超市买了兜形形色色的营养品。 沿着“回”字形的走廊走过去,终于到了门前。 看着4012的门牌,她深吸了口气,稳住爬楼不均的呼吸。也稳住了即将见面的百味沉杂。 门虚掩着,她轻轻的叩门。 门内允许的“进来”声。 她推开,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只高高翘在半空中的脚。被纱布和石膏裹得比正常的腿粗大三倍,很像卡通中付出沉重代价却莫名其妙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倒霉蛋。 还没有从半空中悬着的腿上挪开眼睛,就听见惊喜的不相信:“青衣,是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他忘了他光荣负伤,跳着走都不行,何谈能跋涉到火车站? 青衣对上那双惊喜而欣悦的眼睛,还是那么黝黑而清澈,微微笑:“是,刚回来,就知道你在这里躺着,也太衰了吧?去了才几天,什么大事都没有做,就被砸回来修养了?疼吗?” “呵呵,”他憨笑:“已经过了疼痛期,现在不动感觉不到疼。” 青衣看着他的小白脸不见了,而且消失的彻底,小分头理成极短的板寸,减去了份阴柔,多了份棱角,皮肤已晒成棕色发黑,却还是细腻中透着光泽,平添了份风霜和沉稳,穿着病号服,看得见袖内的二头肌鼓着,有力的手臂支撑着他半坐起来。 她快步上前,将手中的袋子丢在地上,腾出手,放在他脖子后,撑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把床边的扶手摇把半摇到适当位置。 他们从没有离的如此近,近到肢体的接触,彼此都在这接触中莫名的感觉到了对方温热的气息。 青衣装成无视般的抽出他背后的手,更自然的拎起果篮,笑着假装淑女柔声问:“想吃什么?草莓?提子?还是芒果?” 明剑忙摆手:“不,什么都不吃,你别忙,快先坐下,让我看看你,变了没有?好好说说话。” 青衣乖乖的,什么都不坐,坐到椅子上,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等着明剑的审视。 分开不过二个月,却觉得已经半个世纪,彼此都谨残存记忆中模糊了的那个影像,而面前的这个人陌生而疏离。 青衣依然被明剑连头发都数清多少根的炙热目光笼罩着,她也不用他面红耳赤的表白就知道他的痴迷度依然未改,她更明白生死门中,生过来后对活着的人和事的依恋和感激。 他们没有例行的寒暄和客套,没有彼此熟捻的打趣和问询,没有唏嘘的感叹和叮嘱。只是在默而无声里,任时间爬到被上,墙上,射进眼中,睫毛上。 青衣明白他的腿是毫无征兆落下的大石压的,那生死的瞬间,他还很革命的推开了身边的一个副排长,但如果大石在推进一尺,他就会安静的永远睡过去,成为烈士。 这活,是那么的珍贵,珍贵到他只会傻乎乎的笑,而弃去所有能表达心情,感情,却华丽不实的语言。 这活,是那么的流动,看着面前脆弱而鲜活的明剑,青衣无言到庆幸,还能看见这傻而纯的笑。 她自然而崇拜的端起杯子,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将水喂到他口中,而他,飞来如此免费陪护,更自然怡然接受服侍,一口一口咽着清水,天经地义到n年前就如此默契。 门被“砰”的推开,护士推着医疗车进来换点滴。 她看着这言情的一幕,大着嗓门:“喂,喂,两位,小别也别如此粘糊,让俺看了眼酸。”她的嘴被口罩罩着,声音却异常的熟悉。 第三卷 第九章 重逢 明剑涨红了脸,却很暧昧的不语,默认。青衣回过神来,玩笑的打击:“马马,我还要拿你试问呢,给我们光荣负伤的战友最可心的照顾了吗?!” 马晓梅利落的将盐水瓶换过,才嘎嘎的笑:“工作时间,请勿打扰。” 青衣乐:“你对工作如此认真负责,怎不第一时间将明剑受伤的消息告诉我?” 马晓梅回击:“这征询了病号的意见,通知的是直系亲戚,别告诉我你成了直系的了。” 瞬间,红爬满青衣的脸。 马晓梅过来拧拧青衣的脸蛋:“你来,和我到外面亲热亲热,好久不见,想吃了你。” 青衣随着马晓梅到了护士值班室,马晓梅却依然忙着,那亲热劲出了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衣静静的等着,她知道马晓梅的反常不会无缘无故,也不会只存心底。她是个五情六绪都写在脸上的人,更何况,她喜欢明剑。 到底马晓梅沉不住气了,她走到青衣面前:“不问我什么吗?为什么喊你出来?” 青衣淡然:“马马,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还能说什么呢?马晓梅的心思,喜欢明剑的心思是早就明白的了。 马晓梅的感情这时才迸发,她抱住青衣,如拍小孩子般的拍着她的后背:“乖,先不哭啊,要忍住……” 青衣啼笑皆非的推开她:“说重点,别先打预防针。” 马晓梅郑重而艰难的启口:“这个,那个……明剑住进来一个星期了,一个女的天天来探视他,很亲热样的,我有几次找理由进去,都看见她不是给他擦脸洗手,就是喂饭他吃,我气不过,说了两句:“腿坏了,又不是手坏了,辛明剑你不能自己用手吃啊?”那女的就狐媚子接口:“没事,我喂他是应该的。”他也不生气,到是我气的肚皮要爆,什么叫应该的啊,除非她是明剑的……” 马晓梅说不下去了,鼓鼓的气。 青衣的脑中接受着这意外的消息,另一个女人?明剑他这么快就恋爱的有另一个女人了?如果如此,马晓梅是要伤心。 无言,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马晓梅咽口口水,接着:“我叫我那位查了,” “停,停,你什么时候有那位了?确立关系了?”青衣头更蒙了。 “是啊,新训回来就确定了关系,还准备等十一结婚的。到时候你来当伴娘吧。要封个大大的红包给我哦。” “谁?你到底喜欢谁,爱谁啊,你不是喜欢明剑吗?”青衣迷惑了。 “笨蛋,那是以前,现在当然我那位第一了。你不知道他对我多好啊,我上大夜班的时候,竟然他跑很远给我买我爱吃的面皮子过来,被感动晕………” “那,明剑这边……”青衣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她的喜欢原来不算数? “明剑不是我的,不强求了。我知道,他是你的,至少,他心一直是你的,这些天我才明白,你探家离开的这些天,他逮着我就问你,你的点点滴滴,祖宗八代都要我翻出来说,我都头大无比,见他就怕了。” “可是,马马,你知道我的心思的,没有伤害到你吗?这份感情如果对等,如果能,我早就接受了。”青衣小心的平衡着,怕真的伤到马晓梅。 “不会的,我早就想通了,与其等一个不爱我的人,不如和一个爱我的人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到老,更何况,我们是相互喜欢呢。别说见外的话,现在我只为你担心呢。那个狐媚子来了,你……”心豁达的人才能不钻牛角尖,青衣由衷的佩服起马晓梅来。 马晓梅一直是喜欢明剑的,估计现在还有那份情愫,如果明剑也喜欢她,就什么都完美了,但,只是如果,马晓梅那么理智的女子,看爱无望,果断的抽身而退,不纠缠,不拖沓,不嫉妒,不暗损,也是女中丈夫,胸襟和肚量,清醒和权衡,都给了青衣,真心的希望青衣能抓住幸福。 青衣长出了口气,这是最完美的结局,大家都找到了归宿,也卸下了心头的重担,不用担心马晓梅的不理解了。 第三卷 第十章 吃惊 马晓梅咽口口水,接着:“别打岔,说重点,我叫我那位查了,这是哪里杀出的程咬金,何方的神圣,一查,乖乖,原来是辛明剑同学加上他家世交,她和他同系不同班,一起上了四年学,下来才分开,女的被分到了通讯站,一个机关不一个部门,还有啊,她爸爸和辛明剑爸也一直是搭档,明剑爸当营长,她爸是教导员,明剑爸是团长,她爸是政委,直到师级才调到其他单位,这渊源可追溯到远古,你说,那他们两个的故事不也长而又长?我气不过辛明剑,他既然有碗里的,何苦还要追你追的七荤八素?天下人皆知时,他却迸出个青梅竹马来,我上次侧面敲打他:”那位是你什么人啊?如果不是你什么人,我就规定探视时间了,一个星期只准来一次,一次一小时。”辛明剑他小子竟然让我拿出书面规定来,气得我……” 马晓梅眉毛,鼻子皱到一起,看出她为了姐们的不平而苦恼不已,想保护朋友的东西,想驱逐对朋友的威胁,如老母鸡般的不自量力的要护着自己翅膀下的小鸡,却还是无计可施。 青衣感动的拍拍她的手,有此等真正朋友,还是相信了人性,善。 坐着,不动,马晓梅的声音从左耳朵进去,在脑中盘旋了个圈,从右耳朵轻飘飘的飞出,她一直一个麻木的表情,不言不语。 马晓梅捉摸不到她的心思,焦急的过来摇她:“青衣小猪啊,你别伤心成这样啊,你别痰迷了啊,你别……” 青衣拿开她的手,站起身:“马马,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马晓梅张大嘴巴:“喂,你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想不开吧?你去哪里?要不要我24小时陪你?” 青衣啼笑皆非:“我内急,上厕所行不行?以为我会去上吊自杀啊?” 马晓梅长出了口气,嚣张:“滚一边去,明剑在你心中就这地位?你还真不在意?你有眼无珠啊?竟然对如此优良的品种无动于衷?” 青衣明媚的笑:“是我的,我不会拱手让人,不是我的,怎么都不是。” 马晓梅斜眼:“你还真能自己安慰自己,辛明剑怎么就不是你的了?不就多了个情敌吗?和她比一比啊,谁更有魅力好了。” 青衣不受马晓梅的激将,转身:“走了啊,才回来,刚下火车没有多少时候,累,回去了,休息时候再来看你。” 马晓梅一跺脚,恨恨:“算我多管闲事,狗拿耗子。” 青衣搂着她,亲昵:“那我也狗拿耗子,管回闲事:你和你那位如何了?是关延?还是其他的如意郎君?” 马晓梅呲嘴,牙痛般的:“唉,现在已经到了平稳期,和平过渡,除了他还能有谁?对我还真好,就是太好了,让我到真希望有个情敌杀将进来,来一番天翻地覆的爱情保卫战,好彻底明白我对关延是爱多呢,还是将就多……” 青衣黯然:“情敌?爱情?你小说看多了吧?这些,不过是依附在现实中的取与舍,两个人的事,第三者能插足,还有多少珍惜可言?”她又想起那个无依无靠寒冷的夜晚,那叫梅凌云的女子,颠覆了她对爱的高估。 马晓梅也丧气:“是啊,爱情纯粹而无他,只是神话里传说的,这些天为了婚前的准备,跑断腿,操伤心,今后还要柴米油盐,这憔悴如何了得?不熬成个黄脸婆誓不罢休的。” 都成了千帆看尽的成年人,沧桑流年的尽头,是不相信了心中信奉的美好。 英雄会末路,红颜会白头,勇气会丧失,爱情会苍白。 依稀年少时,才无畏而纯真的将爱与誓言捍卫到底。 推门进去,青衣愣了5秒,面前的一幕,尽管马晓梅描述过,她还是被冲击的短暂丧失了思维。 第三卷 第十一章 阿门 一个苗条而扎着马尾巴的女军官坐在明剑的病床腰,亲昵的将切成小块的苹果用牙签插起,正欲送入他口中,明剑吃与不吃是看不到了,因为他们同时听见开门声,将脸转向门口。 女子眼中的温柔还未褪尽,诱人的眉眼中饱含风情,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也传递着妩媚的灵动,算个美人,青衣暗赞。 明剑看见她,推开面前的盘子,顺势招招手,让青衣靠近,笑着介绍:“青衣,你回来了?这是王丽姝,我的同学兼从小到大的朋友。” 青衣走过去,王丽姝站起,直觉让她有些不安,审视了一秒钟,还大家闺秀般的朝青衣礼貌的伸出手去:“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剑哥哥,这位是……” 青衣差点要眼珠爆裂,都什么年代了,还哥哥,妹妹的琅琅上口?难不成如《射雕》中的黄蓉,满口“靖哥哥”的甜腻?就不知道是否明剑也如郭靖般的来句:“姝妹妹?”再来一段深情的斗鸡眼对凝,对唱:“郎哥哥啊,情妹妹啊……你是我的妹啊,你是我的哥啊……”一阵痒麻伴着鸡皮疙瘩起立。到竖起耳朵好奇起来。 辛明剑探起身,没有按照台词说下去:“青衣,你过来。” 青衣有点失望,疑惑着,但还是走过去,靠近他。 明剑抓住她的手,坚定而牢固,不容青衣有丝毫的挣扎,竟然演了另一出,他用更清晰的声音说:“丽儿,她是我女朋友,未来的家属,嘿嘿。” 炸弹“轰”的给这个剑哥哥甩了出去。降龙十八掌没有机缘练,这凭空甩空弹到是一流。 炸的两个女儿两眼都呆直而金星直冒。 青衣这时候只想回头给明剑一个一剑封喉,让他闭嘴,却震惊的手脚瘫软,没有那么强的定力功夫。明剑趁机揩油,搂着她的小腰,色迷迷的痴相差点让亮晶晶的口水流下来。更眼中闪过阴谋得逞的狡黠。 看情形王丽珠也给炸的不清,她好半天没有说话,更摇晃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眼发直。目瞪口呆的不知道如何动弹,如泥塑般的直勾勾的盯着明剑。 三个人都如木偶般的不拉线不动弹,更如被高手点穴般的持续亮丽造型,彼此都一时灵魂出窍,魂飞魄散,只剩下僵硬的不知如何活动的凡胎。 明剑还是副破釜沉舟,谁也逃不掉的胸有成竹,背水一战,楚霸王般的:成,一统江山,抱得美人归,败,自行了断,不回江东看家乡父老。 到底是优雅而见过大场面的人儿,王丽姝先缓过气来,她整理好失色的花容,笑在嘴角绽开,虽然牵强,却也不失了风度:“是吗?真是头一回看见嫂子,剑哥哥真好眼力,祝你们幸福,结婚的时候我来吃喜糖,恭喜,恭喜……” 话如流水般的从她口中源源不断的淌出,青衣却听出了恭喜背后的茫然无措和欲哭无泪。 也是哈,换成任何一个从小就: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闲猜。的青梅竹马认定郎君脱逃,却苦与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如此反应的。 青衣用力站起,挣脱出明剑的掌控,一剜眼,给了明剑恶狠狠的刀子般的眼神,心虚的走到王丽姝面前:“嘿嘿,哈哈,那个,这个,对不起,这是你的剑哥哥试探你呢?他对你对他的感情没有把握,才让我扮演下下他的女友,他只要你一句话:你爱不爱他?” 严重的吹嘘,吐泡泡,青衣眼都不眨的就替明剑决断起来,更连:love,都老掉牙的搬了出来。 明剑惶急,大喝:“郝青衣……你………” 青衣凶神恶煞的瞪着他,背对着王丽姝,表情只有明剑看得到,声音却玩笑而轻松:“你给我闭嘴了吧,还没有闹够吗?这游戏玩三分钟就够你心爱的人受的了。” 青衣的目光寒的让辛明剑满腔的热血结成了冰。 王丽姝狐疑的看着,听着,摸不清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青衣更深的强调,对着王丽姝,像要证明什么般的迫切:“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能毫无保留的爱他、以他为荣、尊敬他,承诺将对他永远忠实,疼惜他,直到永永远远?” 情急中,青衣将电影中看到的牧师主持婚礼说的那番话搬了出来,就差句:“全能的父,创造天地的主;我主耶稣,阿门。”了。 第三卷 第十二章 动摇 王丽姝看青衣极其认真,反而更游移,困惑的:“这好像是言情剧对白啊?还是琼瑶小说里的对话,就是问,也该剑哥哥问我啊,青衣你问我,是代表剑哥哥吗?”她虽然知道青衣并不代表明剑,还是满怀希望的眼一亮,瞟了明剑脉脉含情的一眼。 青衣一下子被噎得喘不上来气,就是啊,你问她,算哪门子?你还能断袖去喜欢女子不成?还能替代明剑进洞房不成? 辛明剑气愤的脸发紫,失控的大声:“郝青衣,你真能为我做主!!!我和丽儿认识了多少年?还要你这么当传声筒?我要想对她说,七,八岁就能说到现在,而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流鼻涕,淌眼泪呢!!” 郝青衣终于自食苦果,里外不是人的被夹着,被批斗着,他们真是心意相通到不用暗示,就第一时间一致对外了。 青衣求饶般的举起了双手,气急败坏的:“好,好,那你们现在可以尽情的彼此说了,我先声明:我不是你剑哥哥的女朋友,我也不是丽儿妹妹的嫂子,”顿了顿,她挤出句自己也听了不信的话来:“这次回去,我已经在老家订婚了。” 这回,总算轮到青衣甩深水炸弹了。 又炸的满屋鸦雀无声,个个都如蜡像,落根针都比雷响。 青衣也不管,也不看其他两位的表情,只是逃难般的想逃离这个爱情三角,窒息般的难受,心如有手狠劲拧着般的痛:“为什么?为什么?有个梅凌云,又有个王丽姝?都是追随爱,付出爱那么多年,却难道真的是我不好?成了个什么第三者?横刀夺走她们的珍宝?难道真的是我的过错,给明剑,雷鸣希望让他们无视身边的人?” 她彻头彻尾的否定起自己来:是我吧?真的是我不好吧!但都没有贴上已婚的标签,不知不为过,就不算第三者吧?但,如果他们都不认识我,是不是他们都会更平静而幸福的和身边的人厮守到老呢?我是多余的?多余的…… 又一次,幼时的被伤寒和敏感挣扎着浮到最上面,却如烙印般的挥之不去了。那仅存的一点点自信和冷漠包裹的外壳从内部开始坍塌,她左摇右摆的开始否定与自我否定。 她狂奔出病房,狂奔出医院,辨不清方向,她左奔右突着,人带着心,心带着情感,情感却又带着人,激烈的想在这广漠而孤寒的大地上寻找方向,寻找能安顿住身心的片瓦只檐,她没有了感觉,没有了感官,没有了五味的爱恨情仇,没有了穿肠的悲喜苦痛,只是机械的,本能的逃离,好缩在自己的壳内,慢慢的舔自己的伤,摇摇晃晃的再站起来。 旁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看不见,听不到了…… 累的要吐血的时候,她一下子瘫倒地上,好在暮色四合,没有几个人经过身边,也没有了探奇的眼睛和追问。 泪,终于决了堤,毫不吝啬的,痛快淋漓的,滚滚而下,这许多天的压抑,这长久经年的理智都随着泪在心中水漫金山,她如小女孩般的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意、委屈、绝望、苍凉…… 这时候的她,走不出俗套,只想有双温暖的臂膀可以静静的将她拥在怀里,有力的,霸道的用体温来捂热她,只想,可以让她闭上眼睛,靠在那肩上,幸福的无喜无悲…… 颤抖着,泪眼朦胧的她拨着雷鸣那烂熟于心的号码,本能让她潜意识里寻求感觉最亲近的那个人。 她决定了,他接起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大声的,不容他质疑的告诉他:“你爱我,是吗?那我们现在就结婚吧!”不管女孩的矜持、不要内心的尊荣,主动开口向他求婚,然后,管不了许多他人的幸福,自私、平静而幸福的和他一起数着时间,厮守到满脸皱纹,白发苍苍。 但,但…… 铃声是一个无情而标准的女声说:“您所拨的电话已关机……已关机…… 是的,已关机…… 青衣敞开的心和泪也随着声声的:已关机,悄无声息的关了机。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永远定格在八点,繁星满天,每颗行星都相离亿万光年,永生不能相聚。 再看手机,存储了那许多的号码,却也只是号码,冷冰冰、无人,无温暖的真实气息包裹着她。 爱,不在朝朝暮暮,但那么多朝朝暮暮难道真的只能自己的左手温暖自己的右手吗?爱,不在天长地久,但那么漫长的分分秒秒只是仅存曾经拥有的回忆吗? 雷鸣八点关机是反常的,他的习惯是24小时不关机,除非…… 第三卷 第十三章 吃惊 慢慢的在猜疑中平静下来,想象力和空间只给了人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尽情的去编排对方的好坏,往好里想,他工作上棘手的问题未解决?还在加班开会?决策?往坏里想,当然就是和美女烛光晚宴,浓情蜜意,再更形象些的联想,那诱人的红唇,那摇曳的腰肢,还有那意乱情迷的失控的暧昧…… 青衣抱着胳膊,止不住的哆嗦起来,本能的恐惧,本性的良善,让她只敢往好的,正统的方向想去。 摔摔脑袋,试图将这些抛到九霄外,却也在无依无靠中万念俱灰,就这样吧,雷鸣也好,明剑也罢,都随他去吧,怎么都是一生,两个人虽然比一个人好,彼此取暖的两颗心虽然比一颗心热,却依然还是自己一个人的呼吸,一个人的终老,独自生,独自死,独自看着日月更迭。 每个人都独立而孤独,这是注定,还是必然,那就这样依然遗世独立而独孤萧索下去吧。 抬眼,望着晶晶亮的天空,青衣求上苍:“万能的主,无边的佛,赐予我真正的爱和被爱,赐予我真正的幸福。” 如果真的有仙女,魔棒一挥,是不是就能穿上水晶鞋,站在心仪的王子面前呢?和他一起走进童话的结局,三磨九难后,就是从此快乐幸福到永远? “你是……郝青衣?”身边传来迟疑而不太敢肯定的低沉磁性问话。 青衣侧身,转眼一望,面前是一堵黑而高大的身影,月光和灯影将他周身渡了圈银边,整个人像吸收了月华般的顶天立地,不是真的老天爷开恩,仙女挥棒,将心中的愿望实现了吧? 待眯着眼睛看清后,青衣突然灿烂无比,却也失落无比的笑了起来,妩媚而俏的自嘲道:“是你啊,我正在做千秋大梦呢!差点走火入魔,你来的及时,搭救了一个即将内功尽废的超级武林高手!” “你说得什么?怎么听不懂?”对方迷惑着。 落寞的笑了笑,泪痕已经干涸的找不到一丝痕迹,青衣打点精神:“江南山,天下真小,又见面了。” 这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正是火车上的那位帅哥。 这世界说大,真大,一个单位的人不想见面,都可以月把见不着,这世界说玄,真玄,两个陌生的人第二面就算朋友了。 江南山灿烂一笑,一扫火车上的阴霾:“是啊,我也不敢相信是你呢!我确认了许久,看了仔细,才上前相认。” 看了许久?那刚才哭鼻子的衰样都落入他眼? 青衣皱皱眉,这倒霉了真喝凉水都塞牙,这人也太阴险,竟然等她泪收完了,才出来救场,可惜了英雄不救美,关键的时候没有温柔体贴的递上能擦鼻涕,眼泪的纸巾。也没有及时的毫不吝啬的献出自己的廋胳膊,窄肩头,趁机揩揩美女的油。 她老实不客气的打着印象分,江南山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笑:“真难得,以为以后见不着面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应该算旧识了吧?走,庆祝下,我请你去吃饭。” 青衣这才回过神来,看自己身处何方。 跑到的这条路很僻静,车少人稀,古色的围墙,挣扎着冒出几颗衰草,冬青繁茂,间或点缀大理石的条凳,幽静而空寂,就如时光隧道,将所有的现代的喧嚣都吸了进去。飞奔的难道超越光速,奇遇出现,穿越了时空? “这是什么地方?”心中悚然一惊,脱口而问。 “我们医院的后门。离我们宿舍很近,所以,我才超近道,准备下班了回去。没有想到碰见了你。”一句大实话让青衣清醒过来。 她挑衅的看着这个现代人,失望的扁扁嘴:“走吧,既然你我都不用辛苦的养家糊口,就去海喝胡吃顿吧。” 现在也只有填饱肚子,才是真理。精神的食粮,那是空中楼阁,是吃饱了撑的后,才有的闲情逸致。 江南山默默,周到的和青衣来到热闹的小食街,烟火红尘,那么真实而明亮喧嚣的闹市,烟火熏呛的烧烤铺,热气腾腾的粥饼店,简单快乐的俗世男女。 在这流淌的人群中,青衣找到了安全和依然快乐的生活下去的慰籍。 第三卷 第十四章 心疼 她不让嘴闲着,空出来和江南山絮叨吗?怨妇般的惹他怜惜吗?还不如去个情调高雅的西餐厅,如烟如雾般的真的蛊惑他,来的实在。 也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服务,端茶倒水,跑前跑后,付款结帐。aa制是行不通的,这种大男人,是自己饿三天肚子,也要大丈夫的,还不如让他出血到位。 江南山间隙的时候,一直说笑话,青衣被逗的笑个不停,却也忘记了那些爱的糊涂账。直到九点,青衣开始惶急:“要熄灯了,还有半小时,你快送我回去。” 江南山二话不说,打车就送青衣回家。 临别,他变戏法般的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只小乌龟,那是青衣在小食街旁的地摊上喜爱,逗弄了许久,却没有买下的活物。 当时江南山就让她买,被她一句顶了回去:“养活自己都艰难的吃力,还让它也跟我受罪不成?” 没有想到他这么细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买了下来。 青衣接过的瞬间,有些感动,江南山笑:“给我养好了,放心,我三天两头会来喂饱你和它。” 此话暧昧之极。 青衣淡然一笑,空口白牙,就是说个花团锦簇也还是说完就算,听完就了。 却转身,弹眼间,又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马晓梅扶着明剑站在大门口。 都气咻咻的看着这幕。 青衣心虚的不行,虽然没有做什么坏事,却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悲痛欲绝。 第三卷 第十五章 魔障 她如做错事的孩子般,挪到他们面前。 马晓梅没有好气的瞪了她眼,知趣的大撒把,不搀扶明剑,一转身,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旁边超市溜达,青衣一个箭步上前,亲切的托着明剑的胳膊,虚伪而讨好的笑:“一边去说,一边去,走,快点。” 吃力的赶快把明剑连拉带拖的、艰难的,挪到黑暗的离门远远的地方,这大门口,出出入入那么多同事,首长,门灯千瓦,亮而无处遁形,虽然这说话很正常,但一男一女,大晚上却也影响和感官不太好。 多么自私的人啊,都首先从自身的好处来考虑。 这么一挪,明剑脸上的虚汗开始滴落,他那只脚完全不能着地,就靠一个拐和单脚蹦,用力之下,牵动了伤口,估计很疼。夜色里看不清脸色,却能看的到他咬紧嘴唇,已经说不出话来。 青衣看着,母性的怜惜发作,只是心痛的连声,但话到嘴边却又变了味,成了喝斥:“你不好好养着,拖着个伤腿,跑这里找罪,罚站啊?” 明剑闭了闭双眼,恢复些力气,才有气无力的苦笑:“我害怕你想不开,更怕你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来,打你电话不接,打宿舍的说没有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想来刚才在闹市,并没有听见电话铃声。 青衣歉意的抱歉,嘴开始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明剑只是审视着她,看的出心乱如麻:“你告诉我实话,不那么矫情,先不说遗憾一辈子,就说今晚睡不着觉,你是不是真的订婚了?” 青衣张目结舌到不知道如何回答。 明剑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青衣,只是专注而紧张的等着答案。 青衣“嘿嘿”干笑了两声企图转移他的目标和心理压力,倒打一耙,强词夺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那个妹妹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和你什么时候结婚?” “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小妹妹而已,我对她从来都是兄妹间的感觉,就如和辛怡一样的只有亲情,却永远都不能产生爱情。你想,如果有,早不就确定了?”明剑斩钉截铁般的磊落坦荡而毫不在意。 “那她对你那样,你就没有感觉出她的情意啊?!才不信呢。”青衣歪说歪解。 “她对我哪样了?她并没有对我明说什么啊!她不明说,我怎么去和她说明?”明剑冤枉的解释,这个榆木疙瘩。 “你少来,你要不给她错觉,她能那么对待你?又去看,又喂饭?”青衣缠杂不清。 “喂,你别给我扣帽子,我要是暗示或者明示了她,我的舌头就被割了去,但她要来,脚长她脚上,我虽然说过,让她少来,或者尽量不来,但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绑她回去?赶她出门?”明剑的嗓门开始激动,估计急而解释不清,上吊的心都有。 “但你让她服侍你干什么?你腿不好,又不是手不好,干什么还让人家把苹果削了皮,喂到嘴里,这不是暗示,是什么?!还准备吃下人家的半截小指头下去?”青衣不依不饶。 “你看明白没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张口吃下去了?你少冤枉我!你哪里又给我什么明示让我有希望了?”明剑终于发泄到点子上。 青衣突然发现这很像吃醋的老婆在审问老公。点点滴滴,事无巨细。虽然是潜意识里的不知不觉,但也惊讶于自己真的在乎啊?! 发现了潜意识的爱憎后,青衣突然汗毛直竖,惶惶然了。 明剑也意识到这很像小两口吵架,却更激动起来:“你是在乎的,对不对?不在乎,你就不会问这些傻问题,不在乎,你就会和从前一样,什么都不上心,会在乎我的言行和身边的人事吗?早就笑面虎样的打哈哈了,对不对?!” 他眼睛在星空下灼灼生辉,脸激动的有些红,声音发颤。 青衣萎缩了下,接着强词夺理:“什么对不对?在乎?绕口令啊!我才不在乎呢?!就是你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气不过说两句。” “谁是锅?谁是盆?你要是锅,我就吃了下去!”明剑笑嘻嘻的找出了青衣言语中的漏洞。 气急败坏的,青衣剁剁脚:“你就开心吧,回去接着让你的美女锅喂饭吃,你这伤到也付出的值得。最好是手也用纱布裹了起来,好理直气壮的当小宝宝,跳到锅里吃饭。” 一转身,她就要跑。 问内心,她还是慌乱的,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在乎明剑的身边人事?为什么会无意识的说出那么些刻薄的话来?如果真的不在乎,就算真的不在乎,是不是也不会如此激动的反常和反应激烈呢? 如果他只是个自己自认为的普通朋友,还能吹毛求疵,骨头里挑刺的蛮不讲理?还会这么无事也闹三分,非要他着急不行的胡搅蛮缠?这真的无法解释,不可理喻。 再退一步说,如果他真的和那个王丽姝有什么瓜葛,还巴巴的丢了人家,拐着脚,来这里吃风受冻,等青衣到现在? 这些,不喻而明,却偏偏还要如此对待人家,是瞅准了明剑的软肋,非要他抓狂?也真是摸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青衣一直良好的自律,从来,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见她最本真的喜怒,难道真的潜意识中已经当他是亲人了? 第三卷 第十六章 泪海 明剑腿不灵便,手上功夫却鹰抓练得极佳,一把捞住青衣胳膊,不容置疑的:“别给我跑,关键问题你不回答了,不许走。” 青衣翻白眼,遁身不行,却真的到了时间,她焦急而示威的手指着空气,空中正飘来熄灯前的十分钟的大喇叭放号声,明剑也明白,熄灯前是必须在位的,虽然要执行放手,却还是不甘心,咬牙切齿的把青衣转过来,面对着他,双手将青衣的胳膊握的紧紧的,黑眸象要穿透青衣的心脏,平静而决绝的说:“你给我听好,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我这一辈子就只执着于一件事,并且只愿意执着这件事,那就是:你必须是我的!我也必定是你的!我不要你的理由,也不要你施舍给我你全部的爱,只要你接受我的存在,只要能给我机会让我去爱你,我认输,在你面前,我只是贪图你多一点在乎,没有牙齿的时候能让我喂你饭吃……” 他的眼睛亮晶晶流萤闪动,那瞬间,青衣清晰的看见了他的瞳仁蒙上层水雾,又被内心的苦顽强的吸收,强撑着依然清澈的望着面前这个命中的劫。 瞬间,青衣的眼睛也被水雾弥漫,何德何能?何才何貌?能让他痴情如此?能让他挚爱如此?怕只怕,辜负了他,蹉跎了他,不能还他同样的深情,不能给他对等的爱恋。为什么他却什么都不奢求,只要对她无条件的好?这样的明剑,更让她内疚,愧对,他应该拥有更多的被爱,更好的完美。 四目相对,泪眼中对方都成了朦胧而不真实的剪影,都被震撼的彼此无语凝噎。 那么花花的的世界,那么眩目的浮尘,那么多异彩琉璃的红颜,那么魅光怪生鲜的功利,都在明剑心中沉淀不下来,却只有一个,眼前的这一个,是他今生愿意陪到老的人,疼到死的人,左右他笑的人,强弱他哭的人,唯一能让他感觉心在活生生同频跳动、喜悦和悲伤的人,溺水三千,时间三万,都在青史中化成了灰,他不在乎,他只想在浩渺的宇宙中,只取那唯一的一瓢。 总在恍惚中觉的和她纠缠了永恒千年,轮回之后依然残存那丝刻骨的爱恋。 那世,微雾丝雨中的断桥,他是桥上男子,着一袭青衫,侧影,看桥下流水。而二步之遥的她,举着油纸伞,素颜,柔风吹皱了裙裾。 记得,笑,和她在夏初的繁盛中,嗅着夜来香的幽,记得,醉,和她,踩着鹅卵石的滑,荡在桃源内的景。 转身,抬头,走近,微笑,凝视,等待……然后,错肩而过,彼此相遇,只是为完成凄美了的离别。 那世,他是树下男子,挽一卷旧书,安静,看风卷萧瑟。而千里之外的她,望着夜星空,沉默,夜凉如水里披衣。 繁华尽处,心如藤萝般缠缠绕绕,君是乔木,妾本藤萝,那跌宕回旋的筝瑟,那长袖舞霓的楼台,那水韵丝竹里的歌榭,那执子之手的痴人,都沉在夜未央,不能偕老……而那画中的人儿,在岁月中随着宣纸变黄。寻觅千载,沧桑经年,却依然那么深刻、清晰,印在这轮回的生生世世中。 只是想,漫长的等待给够,久远的珍爱给足,只要能,江湖之上,蝶舞宿飞,目光所指,剑光所向,天涯之外,花落花开,不再是断弦空寂。 岁月会踏空,遗踪将空渺,透明的尘埃中,即使是蝉翼般的未来,就算是琉璃般的破碎,也不要错身而过,也不要相遇只是为了完成别离。 也不要,用一生,来送她离开,再相思成狂。 他不要,她的青丝为了别人绾,她的燃烧为了别人烬,他只要,用时间里永远的坚持,去呵护、去等待、去完成两两相守,去殊途同归,这辈子,不错过,下辈子,依然找到她。 三世之后,她还是他掌心里的泪,他依然是她手心中的海。 而这命定的爱情,不是被你摧毁就是被我征服。 第三卷 第十七章 强抢 每个人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就在别人眼里算健全人了,不管你的心理是如何的疾病,黑暗潮湿,内伤是怎样的疼痛,永不结痂,都没有谁会切实看见,也没有谁能真的一顾。 无疑,照此等标准,青衣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健全的,都庸碌而琐碎的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每天最大的放松是同僚们饭桌上聚餐,或者萎在沙发中看新闻联播。也没有人觉得不好和荒废,反正就这块料,少年时远大的理想和目标都打了水漂,什么治国、齐家、平天下,也就能实现个平平稳稳的齐家吃个热乎饭,治国、平天下,落在现实这浩渺的水域中,响都听不到一个。 更时不时的感叹,机关还是比基层好,至少,可以顾住小家,总算占了一头,而基层的官兵们却真的是苦而默默实干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却应用不到他们身上,他们是穷也兼济天下。并坚守了不止一年或两年,而是一辈子都准备如此转战大江南北,四海为家。 正常工作有段时间了,青衣依然是忙不完的码材料,过材料,领导讲话完毕,有些心血进了碎纸机,有些封存如资料柜,却依然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的目标,新的思路,新的要求必须完成,并兢兢业业的一个错别字都不敢马虎,半个标点符号都认真核对。 这颗称职的螺丝钉,情感和爱情在白日的天光下,关着禁闭,那么不值一提。 青衣让自己陀螺般的一刻不停的忙着,不让思想有片刻的空闲,也不让身体有丝毫松懈,每天累的熄灯前五分钟才匆忙回寝室洗漱,接着直挺挺的头放在枕头上就可以无梦到天亮。 时常悄悄嘀咕:如果上学有现在一半的努力,都博士后了。 同屋夏蕙这些天心情格外愉快,经常哼着跑调的歌,托着腮想的满面桃花。 估计上次相亲很一标中的,她眼中,心中的白马王子终于骑驴降临,闪亮登场,什么过程,什么样子,什么职业,青衣每晚都在漆黑的卧谈会上听她描述的和传奇般,却总也听不完,三分钟后,那王子的魅力就消失在和枕头的亲密接触中,伴着梦飞到天边去了。 也总是第二个熄灯的夜晚,歉意的让夏蕙接着继续,也同样的和前晚一样的下场,那个骑驴王子总是败倒在她的美梦里。 好在夏蕙心浸在蜜水里,诉说是她第一要务,至于听多少,她不在乎,经常是她讲的吐沫直飞,自说自话,却也应验了这老掉牙的相亲还是有莫大好处的。至少,又一个叛逆败倒在传统面前。 青衣很久没有去看明剑了,其间,都是马晓梅通报消息:“那女的又来了!””辛明剑发脾气了,那女的哭的惨烈无比哦!爽啊爽……“那女的带来了辛怡,让辛怡做说客?辛怡还和我问你呢,要去扁你??……”“不得了了,辛明剑他爸、他妈来了!!我们院长、总部长亲自陪同,那架势,不像探病,到像视察,派啊派……”“明剑真厉害,他爸妈和他说话,他竟然不冷不热的,牛啊牛……”“就剩他妈了,他爸去别的地方视察去了,好像当首长就是忙,他妈可好看的一位贵妇,对,只能用这贵妇俩词最贴切,那优雅、那礼貌、那为人处事,真想学都学不会,不对着镜子练个十年八载的,皮毛都学不着!” 马晓梅的现场直播,赶得上焦点访谈,第一时间,辛明剑身边的动态被这个超级探子掌握的一清二楚。 青衣涩笑听着,终于二老被亲人的血脉牵挂着,放下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来陪伴儿子了,也许,对明剑来说还不算晚,至少,他感觉紧出父母这份爱了,但愿,能前隙尽释,和父母握手言欢,理解他们养育中的大爱。 马晓梅尽职的也将明剑的话传过来,吸溜吸溜的咋呼:“叫她来见公婆,要不,我率队过去!”青衣都能看见明剑霸道的样子和执拗,却也紧张起来,公婆?!倒塌,这家伙真的咬定她了,不会真的搬来救兵来个大军掩城,迅雷不及掩耳的强抢民女吧?! 第三卷 第十八章 出场 但人就犯贱格,都吃着锅里,看着盆里,没有吃到的那一口,得不到的那一个,才是最好的,无法确定的才是要捉摸的,若即若离的才是忐忑的缘由。 青衣那点小心思、小感情,却牵在了雷鸣这边,电话拨通过一次,那边传来雷鸣熟悉而温和的声音时,青衣恍若隔世,却压下激动,只是淡淡的问候了一句最不会出错的话:“你好吗?” 雷鸣那边听出很嘈杂,他也匆忙的歉意:“娃娃,你也好吗?我很想你,但太忙,这边发生许多事要处理,没有及时给你电话,你能理解吧?” “是的,能理解,你不用牵挂我,工作第一。”青衣机械而呆滞的答到。 忙,都忙,每个人都忙,忙成青衣这样,也能抽出空,凝视电话,按几十次那烂熟于心的号码,在一个一个数字的缓缓清除,打与不打激烈的交锋着,而他,忙,只能理解为托词,翻译成请勿打扰。 此后,音信绝断。 青衣默默的在心中数着,又过了一天,我忍住了,我没有拨电话,也在一天结束后,心中难受,又过一天了,他没有来电话,他忘记了。 煎熬中,青衣回复的活泼和热情冷却着,那颗等待的心,那种朦胧的守,都低到尘埃里,散到空气里,再也寻不见,终于,她清醒的看出了那天高水长,那千帆落尽,那真真假假中的冷冷热热,也真的散散淡淡,对镜子慵懒一笑,又缩回自己的壳中,让心结成茧子。除非雷鸣的功夫增加了十倍,可以左右并柔软着她,否则,他错失的,就是天字号唯我一家,别无分号。 马晓梅的电话号码显示在青衣的手机上,青衣苦笑,这家伙真不怕浪费电话费,放着军线不打,又不知道躲那个角落,神秘兮兮的。明剑在她的辖区,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慧眼,成全了她想当神探的欲望。 马晓梅却一反往常的说笑,声音中带着焦急:“青衣,你快过来,明剑要见你。” 青衣一口回绝:“不行,我忙,没有时间。” 这见明剑是无论如何不能成行的,有老人的检视,再去,就是真的要表明想进他家的门,想吃他家的饭了。这儿媳妇就是铁板钉钉,再没有斡旋的余地。 马晓梅接着说明:“青衣,我说真的啊,明剑突然发高烧到40度。他呓语里就喊着:青衣,青衣,别不理我,别离开我……真惨,他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个冷血动物呢?……我们都热血沸腾的,听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青衣,你就太阳底下把血晒热,就当来看个旧友,别那么狠心无情了,行不? 明剑的病重了?!青衣忍住了莫名的慌乱,敏感而冷静的问:“我们,还有谁?”她不希望再看见那个王丽姝,也不希望再被卷进另一场争夺中。更不愿意长辈看到爱情捍卫中的不淑不良。 “是辛怡和我,还有阿姨,她听见明剑烧到糊涂还念你的名字,也郑重拜托,让我喊你过来,放心,没有上次那个女的,她在,我怎么也不会给你电话,让你为难。”马晓梅老实的回答。 青衣犹豫着,彷徨着,这一去,就意味着她还要见到明剑的妈妈,也更加深了他们对他俩的误会。 马晓梅急了:“你到底来不来啊?说句话啊,真是的,就算一般的朋友,你也该探望回啊?”她话语中强烈的埋怨加上不满。 青衣推开了那熟悉又不熟悉的门。 门内,安静而敞亮,明剑的床头坐着一个中年美妇,正用手轻柔的,换块湿毛巾敷在明剑额头上,侧影嘴紧抿着,线条流畅中透着雍容,到也看不出表情来,是焦急还是担虑。 青衣知道这肯定是明剑的大校妈妈,为了工作而忽视明剑和辛怡的工作狂妈妈,虽素未谋面,却已经听到过关于她的太多太多事。 她的心突然无征兆的怦怦跳动,无缘由的紧张起来,提着礼物的手紧紧攥着,指关节僵硬而血流不畅的发白。而那颗心,却像就长在喉咙上,一张嘴,就能蹦出来敲着鼓。 而嘴巴,却像被针缝住了,张合中,就是窒息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三卷 第十九章 通吃 但前面就是刀子山,火焰海都还要硬着头皮走过去的,退缩,她的字典中应用率很小,后撤,她的顽强里也使用率极低。 鼓鼓自己的小胸,给自己打着足气,青衣终于呼吸调匀,状态调整好,貌似轻松的走了过去。 明剑紧闭着双眼,脸烧的驼红,口齿不清的嘀咕着什么,这家伙真的自我虐待,不爱惜自己,烧的有些严重,马晓梅到没有谎报军情。 那中年美妇转过身来,皮肤白皙,眉眼婉约灵动,明剑像极了她的翻版,辛怡反而浓眉大眼,嘴唇丰厚,透出大气的粗豪来。 一把柔和而波澜不起的声音:“哦,你就是郝青衣吧?你终于来了。”这什么话?什么叫终于来了?难道还等了个分分秒秒,寝食难安? 青衣却依然礼貌而恭敬的躬身行礼:“是的,伯母,我是郝青衣,我来了。”这又是什么话?什么只是我来了?难道不来就不想念?来了也不会卖乖讨好。 玄机被两个明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女人们,打的深奥而绵里藏针。 抬起眼,青衣对上她的眼睛。 美妇穿着随意的便服,虽然休闲,却能看出不是凡品,精良的裁减,就象为她度身订造,精干却精心梳就的短发,削出细密而立体的层次,举手投足间,一颦一笑中,分寸和肢体语言尽显,自然流露出经年发号施令和决断智慧的风姿来。 她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青衣,从上到下扫描了遍,青衣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只是个青色未熟的果子,徒有鲜绿光泽的青春,其它需要时光打磨的内在,却空空如也的暴露在她的透视下。 “她穿上军装,带上校官衔,不知道又有翻怎样飒爽的决断来?”不合时宜的,青衣脑中开始溜号,并有些羡慕女强人来,男尊女卑的时代是过去了,骨子里,歧视,成见依然盛行,这女中强人,能闯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并在专业领域高人一头,开创自己的天下,而不是依附在男人的羽翼下,找个现成米袋,也是百万人中才凤毛麟角的出现一个。 她差点就当明剑妈妈为偶像来崇拜。 美妇对她一笑,笑也只是有度,精确的微微露齿:“你来了,很好,正好我也想见见你,和你交交心。” 青衣心里一个突,交交心?善心还是恶心?用强还是示弱?却还是压下预感,既来之,就安之,反正糖豆,子弹该来的都躲不掉,结局,无非是好的或者坏的两种,也就是好坏都通吃罢了。 她想走进明剑身边,试试他的体温,是否还烧的那么厉害,却犹豫着是否该显得如此亲密和关心,只能瞟眼明剑,真心关切的问:“伯母,明剑好些了吗?” “好些了,主任们都来会过诊,医嘱也订了全套的治疗方案。他这烧,是自己不配合治疗,拒绝用药,还暗中提前锻炼身体,活动量过大,底子却薄,所以才病成这样。太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了,你们年轻人,以为健康是可以挥霍的?我担心的是,如果明剑再这么不听话,腿长不好,会落下残疾。” 美妇的话中责怪的是儿子,青衣却听出了森然的间接指向自己。 青衣装成听不懂,还是关切的:“伯母,您也累了许久,回去休息吧,我来接着照顾明剑吧,作为同事和战友,也该尽些薄力。” 言语中,青衣澄清了自己和明剑的关系,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只是同事兼战友。明剑的思恋青衣不是不明白,却也只能给这么多,再多,他们的生活将更阴差阳错下去,她不想误导他痴迷下去,也不想让自己软下心来接受。 美妇锐利的看了青衣一眼,青衣被刺的垂下眼皮,不自主的一个哆嗦。 这马晓梅还是没有看透明剑妈,她那强悍不输人后的个性,在得体礼貌下的冷漠更让人觉得她高高在上,高处不胜寒的拒人千里。 还是明剑这大救星救了她。 他适时的难受,轻摇着头,长睫毛抖动着,嘴唇干涸而苍白,迷糊着请求:“水,渴……” 青衣突然心痛的利害,那么强壮的身体,那么阳光的风发,都赔进这场爱的赌博中,痴迷而不改初衷,他的心思青衣明白,只想尽快的恢复过来,蹦蹦跳跳,正常的守在青衣左右,却也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量,虚弱的禁不住病痛的折磨。 她不再在意明剑妈妈怎么想,怎么看,快步去水壶边,到了半杯热水,又细心的和床头柜上的冷水调匀,坐到明剑的床边,轻轻的扶起他的头,抱在怀里,枕在胳膊上,将杯子里的水细致而温柔的润到他的唇边。 明剑无意识而贪婪的咽下,皱着眉,眉心打结,忧伤即使不清醒,也还是留存在脸上。他的内心更是怎样的苦似黄连? 青衣半抱着他,突然想哭,她的辜负,对他是多么的残忍。两个残缺童年幸福快乐、安全感的苦孩子,为什么长大了依然不能得到幸福快乐?它们真的欺软怕硬,只青睐和追随已经幸福快乐的人吗?只会锦上添花的附庸? 第三卷 第二十章 监工 明剑迷糊中,喊冷。 是该冰冷,大量的体温外泄出身体,只有冷的上牙嗑下牙,哆嗦的感觉。 青衣心痛无法言说,恨不能当他替身,如果可能,就让我生病来替代他好了,如果惩罚,就让我一人来接受好了。 她小心的揭去明剑额头上的毛巾,已经很热了。 青衣轻轻的将他放平到枕头上,躬下身,揭开自己带来的塑料袋,打开保温桶,先见之明,里面是从炊事班收集来的冰块。 来之前,她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不管有用没有用,一股脑都提留过来,大不了用不上,再花点力气拎回去,这病房不是家,没有那么便利,别需要什么却没有,只能干着急,既然决定去,也不会袖着手,嘘唏几句,看两眼就回来。 拿出条新的干净毛巾,把装在小塑料袋中的冰平摊上面,卷好,成个四方形,换下湿毛巾,敷到明剑头上。 明剑昏迷里还是感觉到了额头的温度变化,噫语中舒服的呻吟两声,不再烦躁的轻摇着头。 青衣又包了个冰块毛巾,拿起明剑的手,缓缓的让冰毛巾从手移动到他的脖子,滚到另一只胳膊上,隔着衣服滑过胸,接着走过两条腿,周身用冰镇着。 明剑在冰的降温下,短暂的安静下来,呼吸不再急促。 接着,青衣将棉球沾湿酒精,小心而仔细的擦拭着明剑裸露在外的身体部位。 外在的物理降温虽然只是辅助,但有,总比没有好。 一直反复,青衣将这套程序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这时的明剑在她眼中,只是个发烧的病人,没有其它暧昧的想法,讨好的卖弄,甚至,青衣忘记了旁边还有他妈妈的存在。 他的体温高热对她来说,是个挑战,她一定要让体温降下来,他的身体罢工对她示弱,是很内疚。 时间点滴过去,冰块完全融化成水了,青衣的汗也湿了衣服,花了眉眼。湿冷湿冷的贴着皮肤,感觉极不舒服。 估计药物和外敷同时起了作用,明剑的睫毛不再轻颤,终于呼吸平稳绵长,睡着了。 长出了口气,青衣缓缓的直起酸痛的腰,要断了般的木痛,不管是暂时有效或无效,她知道自己尽了全力,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茫然回头,她看见明剑妈妈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思索而探究的看着她,对她的兴趣好像比对儿子的病好转还大。 青衣不禁明白了为什么明剑有那么强烈的失落感,辛怡有那么深的叛逆。 这妈妈对待工作的兴趣就象现在解剖青衣,专注而深究,其他的天大人事都不会干扰她的执著,儿子和女儿加起来,也抵不过她对事业的进取。 而被忽视的小人,并不是两截木头,他们弱小而敏感,心理并没有防线,情感并没有引导,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迫自己独自面对冷暖和惶惑。 而这妈妈,也真够冷血的,自己忙了个四脚朝天,她还悠然的不为所动,并不伸手帮忙和辅助,而只是坐在那里,像个监工。 青衣拿出体温计,上面的水银柱细细的:“38.5,退了点,退了点。”她惊喜的喊。辛苦不白费,再累都值得。 明剑妈妈只是预料之中的“哦”了声,没有太多的高兴和惊喜表达出来。 如此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女人,青衣头一次遇见。 明剑妈妈冷冷的,却依然优雅礼貌的命令:“忙完了,你就坐吧,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忐忑中,青衣垂手而立,双脚不自觉的并拢,如集合般的紧张直立,做好了上级找下级谈话并训斥的准备。 辛妈妈皱皱眉,并没有示意青衣坐哪,青衣出于辈分也没有坐,还是站着吧,至少,高度上是胜她一筹,啊q的真传学了个百分百,关键时自欺欺人。 这场景,让青衣想起古时的主子和仆人来,那趾高气扬的穿着绫罗绸缎的女佛爷,颐指气使的使唤着粗布荆钗的小丫环,那么鲜明的尊卑,好在,不当他们家儿媳,要不,还估计要背三从四德,半夜鸡叫起来奉茶,一日三遍跪地请安。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摊牌 明剑妈沉吟着,酝酿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祥、安静着,青衣待宰小羊羔似的准备束手就擒,并唯唯诺诺,强势和弱势,一眼明了,她在长辈面前,在岁月累积的权威面前,恭敬的直立等待着无形的手来指点、规划自己的未来。 总算,在要凝固的空气中,明剑妈开口了:“你是哪里人?” 第一个问题如此这般简单,青衣不禁一愣,预先想到的难题都不是?难道真和平共处,准备慈祥而风范的接受?主动示好? 没有想到接下去,竟然完全省略过如此客套,出牌套路怪异,明剑妈顿了顿,直奔主题。 “你和明剑我们做长辈的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明剑这次生病我却在身边,我知道他是为了你,你们年轻,爱是比吃饭,生存,地位更重要的东西,这我明白,也知道除了爱,其他的并不在你们眼中,我只是想明确的问你,你对他也是同等的付出吗?” 一语命中实质,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她的阅历第一眼就看出了天平的两端砝码的轻重,是平衡的还是倾斜的。 青衣咬着唇,为难:是告诉她自己从始到终,都没有接受过他吗?作为他妈妈,会不会替儿子不值?觉得扫尽了颜面? 但违心的说爱,也是不能的,明剑是个优秀而踏实的好男子,但好感和怜惜能替代爱吗?能够忽略爱这个核心来将就完一生吗? 明剑妈笑,也不要青衣回答,悠然的说:“你不能肯定,对吗?说明你还诚实,没有骗我这老太太。” 青衣惶惶接口:“伯母,您不老……” 明剑妈扬手打断,咄咄逼人的:“我们并不是讨论我老不老的问题,是不是?现在我问的是我儿子一生的幸福。” 接着目光越过青衣,穿透青衣,依然是那波澜不起的声音,却无比优越:“你知道明剑的家世的,他妹妹辛怡也是你的兵,应该也和你说起过,不知道多少姑娘等着明剑和她们见面,被相中,好嫁个好人家。都说女人是嫁出来的,嫁鼠奔波,嫁龙升天,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青衣点头,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郑重的叮咛过她,告诫她,不能只凭一时的爱冲昏头脑,一时的情误走一生,嫁个什么性格的男人,什么样的家庭,会决定今后是享福还是受苦。 但这些话青衣总是记不住,笑过后就置于脑后,因为她知道,自己只会随心走下去,否则不会快乐,这颗心,是那么抽象,却那么具体的敏感出爱恨情仇,那么的完整的脆弱成风花雪月。再不给它快乐,除了跳动,意义何在? 但真的随心,危险的走到雷鸣身边,却爱的那么累,那么无从捉摸,那么的虚幻,而快乐却是那么短暂,她也对自己的选择迷惑了。 明剑妈声音带丝伤感:“其实,我一直觉得愧对明剑兄妹,从小他们就没有怎么享受过母爱,作为母亲,我一直想陪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长大,让他们腻在我怀里撒娇,吃我做的饭菜,但,我不能,我首先是个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多少军人都这么身不由己的尽天职,略天伦。 明剑妈的遗憾,在脸上一闪而过,她垂下眼:“但,都来不及了,我只能做到的,想尽量弥补的,就是把以前的缺失,从现在都给他们,关心、呵护、宠爱,希望你能明白。” “是,我明白。”青衣动容与她的这番肺腑之言。 “那,我就请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他。”明剑妈妈终于说出了心底最想说的话。 “伯母……不是我……”青衣失色的失措。 “是不是你的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要你情我愿,但现在是他情愿你不情愿,除非,你能给他等同的爱,孩子,爱,这个词在我这个年纪已经绝缘了,我之所以说出来,是心知,爱在你们这个年纪的分量,你有两个选择:一,彻底绝了明剑的念头,让他能重新开始段新感情。二,和他真心的在一起,爱并真心的,你自己选择吧。” 明剑妈不再说话,屋内空寂,但她等待着,耐心的等待着。 青衣的情感剧烈的挣扎着,摇摆着。 情已何堪?爱为何物?这东东让人魂不守舍,颠三倒四,五味俱全,要生觅死,却还生生不息,前赴后继,都飞蛾扑火直奔了虎山行去,准备与虎谋皮。 “你是知道王丽姝的,那孩子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空气中突然充满明剑妈妈的声音:“一直以来,我和他爸爸都希望她是我们家的儿媳妇,但,孩子大了不由娘,这也只是我们的希望,我和他爸爸不能强迫他去恋爱,也不会包办桩政治婚姻。”到也开明。 她接着赞扬未来的“儿媳”:“但,那孩子追随着明剑来到这里,这个单位,多年了,痴心未改,换成你,你能做到吗?” 她这番开口,没头没尾,突然而起,嘎然而收。内容和含义却潜藏在话中,深刻至极。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囚禁 “你,我也了解过,论家世倒也匹配,但,你长在一个父母长期不和、冷战的家庭,这些,都会影响你的待人接物,小怡也说你冷漠大于热情,虽然,她也说,慢慢接触,沟通,能感觉你的好来,但,你能否认你父母给你的心灵阴影不带到对后代的教育上吗?” 金花在青衣面前闪炫,她突然明白,其实所有的铺垫和婉转,都只是为了说服,只给她一条唯一的路:彻底离开,只能离开,必须离开。 在明剑妈妈这里,青衣只是她眼中待估的物品,只用审视真赝品的眼光,来看物品的附加值和收藏值,值多少金子,却依然忽视她并不是这件物品真正想拥有的主人。 并且,借口和理由那么的伟大和辉煌:后代。后代的延绵需要高贵的血统和优质的品相。 所以,要严格把关,去精挑细选,给她的孙子、孙女,还看不见在哪里的虚拟宝贝们找个好老妈,却忘了他们的老爸是否愿意去乐颠颠的接受。忘了这看得见的儿子的并不是玩偶。 疲惫的,青衣轻轻的笑:“伯母,请就事论事,这是我个人的选择,和我父母无关,请不要捎带上他们。” 斗志瞬间被激活了。青衣压下被侮辱和轻视激起的狂怒,调整着气息,依然言语后退着,给明剑妈妈留着离撤的余地,长辈终究是长辈,她可以口不择言,倚老卖老,自己却不可以无敬无尊。 “是你个人的事,但,更是我们家的事,因为你要嫁给我儿子。当然,我不是说你父母教育的你不好,而只是客观的指出你作为当事人,自己看不到的问题而已,你现在的性格和我们家小剑格格不入,他单纯而直率,内向而热情,而你……” 明剑妈妈没有说下去,但比说下去更让人受伤,青衣明白了后面的话。 她直视着明剑妈妈:“请您接着说完,我不明白自己的性格。” 过招,接招,拆招,大不了面皮撕下,都看清对方的本来面目,既然已经认定是不好,这样婉转、请求、打击、分析,不过是多给你点面子,让你能体面的下台而已。你离开也的离开,不离开也得离开。 但,青衣却不准备顺着台阶走下来,只因,她将自己的父母,自己那么爱而恨交织的父母捎带进来,自己心中可以恨千百遍,可以诅咒千百次,但,别人,却不可以,如此诋毁父母,如此看待爸妈。 既然话已说明,既然都是离开,何不漂亮的打一仗,哭哈哈的跪地扯衣服请求,童养媳般的逆来顺受,苦条子花旦一样,十年寒窑,终等一盼,都不是青衣的作风,她妈妈还真看对了,自己就是那匹红鬃烈马,婉顺下藏着桀骜不驯的叛逆和超乎寻常的反弹。 明剑妈妈也没有准备留情下去,接着锐利:“你二叔是间歇性精神病,你们应该有家族遗传。”终于打出杀招,毫不手软的要永绝后患。 “还有呢?伯母都说出来吧。”青衣面带讽刺,自己的祖宗三代,远亲近邻,老底都翻出来了,也算是她看得起的重量级对手了,看看还有什么宝能拿出来压箱底。 明显的觉察出青衣的敌意和对立,明剑妈妈话一转:“当然,你应该谅解伯母,婚姻大事谁都不会马虎,当然是慎之又慎,这些,也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你们要彼此相爱,对吗?”太极又舞回最初的起点和真正的软肋。 手法和策略运用的得心应手而娴熟,滴水不漏而斡旋自如,看来老于此道,不愧是官场上滚打了这么多年,已经尽得其中的精华。 “那么,伯母,您想过没有,您说的这些,明剑本人都知道并且十分清楚,他知道我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恩怨爱恨,知道我二叔至今孤身一人,只是到了那个特定的日子,我婶子离开人世的那天,才相思成灾,胡言乱语,不清醒的要随着去,知道我是个从小就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也知道我现在内心煎熬的根由,但,为什么他没有缩头回去,没有在意和在乎,而依然爱和喜欢呢?” 青衣轻声细语的陈述着,仿佛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脱变,终于了,可以将根结说出口,终于了,可以正视这许多年的恐惧。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已经在岁月和时间里被宽恕,被释放了。她一直是自己的囚徒,将自己囚禁在悬崖上。 第三卷 第二十三章 肢解 明剑妈妈愣住,她通盘都考虑成熟,似乎完美的没有漏洞,只要,不让青衣介入明剑的生活,就可以按部就班的完成预定的设计,爱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年轻人才追求的童话,荷尔蒙分泌失常而已,总会有一天,明剑会明白父母的苦心。但她,也确实忘了,明剑已经不是那个三岁的小男孩,是完全属于她的,是依附听从她的,是看不见她就会找的天翻地覆、哭鼻子的小小人儿。他,已经独立的生活了那么久,久到确实掌握不住他的想法。 青衣知道,此番辩驳之后,明剑的家门是这辈子都别想踏进去了,但她还是依然故我,问:“伯母,你有没有带明剑和辛怡去看过心理医生?也许看过后,会有个结论:孤独自闭症。虽然,他们表面上都那么光鲜和健康,但,他们从小就没有父母亲随时的指导、抚爱,内心,早就将自己遗弃了,对他们来说,不存在奋斗目标,不在乎事业前途,他们也不会刻意去追着缥缈的功名利禄,只因,他们从小就耳闻目睹,这些东西,将本应属于他们的爸爸妈妈的时间、爱给夺走了。” 不是吗?谁会珍惜身边的人,事,谁不在追逐遥远的诱惑,等要珍惜的时候,想宠爱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寻不见最初那个信任、依赖、任性、撒娇到随时随地的人了,那手心里的宝贝,在那无望到绝望的等待中,越疏越离,越走越远,远到永远都无法企及。 青衣看着明剑妈妈,她脸色变灰,阴晴不定。 青衣无表情的接着当镜子:“明剑被别的孩子欺负后,自己擦掉血迹,自己收了眼泪,接着再战,这时候,伯母,你在哪里?辛怡出位的成了不良少女,奇形怪状的穿着打扮,引人眼球,想靠聚众,来温暖自己的害怕,她的女儿心事,伯母,您又知道多少?您看过他们在您面前流泪、撒娇、诉说、生气过吗?您看到过他们这本真的天性在您面前流露过吗?” 痛说家史,狠下猛药,憋了经年的压抑,终于爆发,想对自己父母吼出来的话,也终于吼了出来,虽然,对象换人。 “是,我父母长期冷战,彼此伤害,结果造就了这样的我,我无法选择,也无力去改变,我和他们是同类,您,明白吗?我们不用语言诉说,就能用心来彼此取暖,我们不用了解,就在相依为命,因为,看着对方,还有点安慰,天底下,至少不只是我一人,这么生长过来,至少,还有你在我身边。 您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明剑不选择王丽姝,辛怡为什么亲近我,而我,为什么那么在乎他们两个,为什么选择两难了吗?” 青衣终于将自己和明剑,辛怡,解剖的鲜血淋漓,伤口既然长不好,随时都可以被无关别人撕开,不如刮骨疗毒,彻底的撕心裂肺一回。 明剑妈妈被青衣这篇大论噎得震惊了,她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青衣接着剜伤口:“伯母,从小我就感觉自己像猫咪一样,主人高兴了,宠爱的抱着亲热,主人发怒了,躲在墙角瑟缩的恐惧。”她闭上眼睛,忍住要坠下的泪水,生硬硬的咽了回去。 声音却压抑不住哽咽:“这些过去的心情,这些伤残的往事,我的父母不会明白,他们不会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人的情感生活,会影响并左右着我,同样,明剑和辛怡的心情,您,也不会明白,那分分秒秒中的等待、企盼……现在的我们,都努力修复着和父母的隔阂,都刻意克服着自身的缺失,该忘却的忘却,该失忆的失忆,尽力解除小时候的戒备,至少,不再对爱和婚姻那么恐惧。 同样,明剑也如此希望并努力着,请您,给他个宽容的空间,让他自己选择,现在还要把他收到自己的羽翼下吗?他可以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幸福、未来、以至,生、死。” 青衣艰难而清晰的赶走那刻在心中的过往,过去了,失去了,自己已经,明剑却没有,她知道,没有父母的支持,明剑会多么的不开心,表面的不在乎,只不过是幼稚自卫的伪装。 他真的在乎,这父母守在身边,难得的天伦幸福,他长长的一生,应该有更多父母关注的溺爱给他,给他的爱人,给他的家,给他的孩子。 她走上前去,明剑妈妈霎那苍老而孤独的坐在那里,如尊雕像,摇摇欲倒,她轻轻的扶着她冰凉的身体,感觉自己也要虚脱了,无力的,将头靠在更冰冷的椅子扶手上。 这点可怜的自尊,就这么被自己剥离,摊晒在空气里,这点奢侈的感情,就这么被自己扼杀,绞痛在冷藏中。 明剑妈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开始恼怒形于色,她猛的抡起胳膊,一巴掌狠狠的打过来,摔开青衣的搀扶。 眩晕的瞬间,青衣明白,是自己冒犯、不礼貌的激烈言谈,让她生出更多的反感。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出笼 明剑妈妈颤巍巍的站起,手发抖、唇青紫、哆嗦着指着青衣,那手指头也不配合的轻摇着:“你,你,你给我闭嘴,看你的家教,就这么点料?就这么无礼的和长辈说话?还把你们说成那么的失败,只能说是你们自己的放不下,自己的承受力太低,我不是明剑、小怡的后妈,我不会无中生有的漠视他们,存心为恶的冷淡他们,早知道这样,不如将你们放到孤儿院,真的让你们连一点父母的爱的感觉不到!想想你们自己,又为父母做过什么?父母能让你们健康,安全的长大,就是大爱在里面,不管你们怎么想,没有父母的一把屎、一把尿,就没有你们的今天!” 青衣抚着火辣辣的脸蛋,垂着眼睛,这明剑妈妈的爆裂性子,总算领教了,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偶尔敲几下自己的头,还真没有受过如此待遇,代沟、看问题的角度,决定了自身的观点。 明剑妈妈说的没有错,青衣说的也没有错,到底是哪里错了?什么地方错了?造就了今天的青衣,明剑,辛怡? 明剑妈妈气咻咻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大口喘气。 青衣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都木了,嘴里咸咸的一丝腥味,她吞下肚内,知道是刚才被打出血了,真成了被压迫人民,打落牙齿也要往肚里吞。也只能享受被压迫的待遇,还真的以牙还牙、以爆制爆的推翻独裁统治? 只好不语,聪明点的哑口,反正这点时间、这点交流,怎么也不会让彼此都被对方说服,只能依然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路,各说个话,各怀成见。 极快的、明剑妈妈冷静下来,常年的训练和自我约束成了速效救心丸,她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青衣极羡慕起明剑来,这家伙真会选时间睡觉,竟然如此地动山摇都依然香甜的打着小呼噜,沉睡不醒。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到好,事不关己的无忧无虑,替罪羊反而要贡献出自己的半边脸蛋,还准备凑上前去,问问:是否另半边脸蛋也要无私的贡献出来? 青衣神游又开始,这功夫也练的极其高深,小时候的父母争执、吵闹,她都能在哪时刻,及时的闭上自己的耳朵,模糊自己的眼睛,什么不想看见,听见的,都看不见,听不见。锅碗瓢盆的破裂声,那么清脆的如钵,锣的鼓点,而那个小人儿,在这音乐中,换上霓裳轻纱长裙,披着如墨的长发,摆着永远不累的笑容,幸福的坐在芭比的小床上,如芭比般的成了经典。 明剑妈妈依然气咻咻的,却像似想出了绝佳的解决办法,释放而狡黠:“既然,你们把父母都想的那么不堪,那么的不负责任,今天,我就真的做给你们看看,从现在起,我不再陪护明剑,管明剑的任何事,而你,过来接手,我倒要看看,你能将明剑照顾的如何好!你们怎样的彼此爱护!” 将军!! 青衣愣在那里。 明剑妈妈挑衅的走了过来,面含讽刺的对视:“你能吗?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能做到吗?也许,只端屎端尿一天,你这个大小姐就会晤着鼻子,出去呕吐了吧?别整天精神上强大,嘴巴上抹蜜,生活上却弱智。” 青衣直视着她的眼睛,并没有被激将,照顾可以,但照顾下来,这名正言顺的就真的进入了明剑的生活? 明剑妈妈像似看透了青衣的想法:“别以为,你答应下来照顾,就是我们家认可你了,对你来说,这只是你无尊的惩罚,你们领导那里我会去说,以后,你就专职来这里陪护明剑,二十四小时给我护理好,如果明剑落下残疾,我不会放过你!最好别天真的以为,照顾好明剑,我们就能接受你,门都没有!”趾高气扬的颐指气使依然没有变。 青衣啼笑皆非,他们家就真的是那么香的香饽饽?不进去的人就要饿死?上吊?如果想,早就已经是明剑心爱的太太了,还会拖到今天,受这种刁难和折磨? 好在,照顾好明剑也不会贴上“辛”字号,成了辛郝氏,就照顾吧,真的好好的调理他一番,不是施舍的,管他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青衣咬牙,攥拳,点头:“伯母,别怪我没有家教,说出这么多冒犯的话,我只想请您放心,明剑我会照顾。” 她深吸了口气,让心肺都扩张:“我会遵从您的决定,只要你们能一家安乐,明剑能康复。” 是的,如果因为她的让步,所有人都能各取所需,都能幸福快乐,那么,就成全所有人都漫步云端吧,理智和情感,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明剑能,辛怡能,雷鸣能,爸爸,妈妈能,我,也将能。 一棵树阻挡你的路,转绕过去,一场风雨扫下来,等停下来,挡你的那些所有,为什么你都不生气呢? 自然现象没有把你摇动,因为自然没有心,让你累的原因是,你自私的心。 那就把心扔了吧。 青衣苦涩而伟大的自我安慰。 一个无私、无我、乐于奉献、不求索取的光辉、高大全的形象,就这么被逼上梁山,出笼了。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出击 明剑妈妈真的说到做到,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再管,问,包一背,电话一打,关切的看明剑两眼,不正眼瞧青衣第三下,就目不斜视,当她如透明人,专车回自己的家去了。 青衣苦着脸,呆立了两分钟,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变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嘿、哈、活动起筋骨来,立在房子中央,诺大的冷清裹着潮湿的空气,肆意在周围,真的能自己作主,独立的将明剑照顾康复,也就是说可以为所欲为,修理他个天翻地覆了!哈,母债子还,这笔帐要加上百分之二百的利息,明剑,嘿嘿,你就等着吧! 明剑依然香甜的迷糊着,她坏笑着走近,仔细的研究着他的脸,都说夫妻有夫妻相,她找着相同点,半信半疑,要真的找到了就真的能是夫妻?找了半天,除了找出几根钻出的胡子茬外,竟然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自我陶醉的文艺腔自说自话:“究竟,你是前世那个为我披衣的男人,还是那个埋葬了我的男人?为我披衣,就只有错过,埋葬了我,造就姻缘。” 这小资的调调还是百挥不去,幻想爱是三世走过,轰轰烈烈的情缘,唯美而沉溺。也难得还稀有的保留这小资的调调,至少,这爱的七彩美丽泡泡,不那么理智的对待,千疮百孔之后,依然,还相信而感动。 伸手,试试他的体温,已经不热了,松懈袭来,至少,今天的凶险是熬过去了,她出神的让手指尖轻轻的滑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鼻端,媚眼如丝,呵气如兰,像不认识般,喃喃的问:“我真的是你非要不可的稀有宝贝吗?为什么就不能都彼此放了生,留下活口呢?为什么要非卿莫属,非我不娶呢?你的坚持,又能坚持多久呢?一年?十年?还是喜新厌旧的,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呢?” 那唇真柔软,指尖来回的摩擦着,却依然冰冷,这么个优秀的人,却命运多桀,点子超背,终于落入了自己这个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他的人手中。 她解恨的拧着他的脸蛋,把明剑妈妈加到自己脸上的痛还给他,左敲右捏:“太瘦,手感不好,除了骨头就是皮。”青衣撅嘴抓狂,都怎么长的?就不能多堆点肉给自己折磨? 接着往下,青衣寻找着肉多的地方,依然陶醉的坏笑着,趁他无力反抗,不便宜占个够,不虐待到个头,还待何时? 上刑也要自己先有享受感,满足感:“二头肌的肌肉太硬,捏不动……”“小臂的筋太多,钢板一块,手更别提,感觉迟钝……”转移到胸,“为什么胸肌不像史瓦辛格的,不像小老鼠般鼓鼓的?……” 青衣兴致勃勃,如玩芭比美人玩具般的,研究着这超大玩具,计划着哪里容易下手,满足着童趣。 她这时候就是个单纯的恶作剧的孩子。想欺凌恶搞对象的心和玩兴大发。 至于那些大人们的烦心人事,都见鬼去吧,反正都是那样,百年之后都分解成分子,成了尘土的一部分,没有人记得。 “你还要捏那?再往下,后臀部位比较好,肉质肥厚,手感超滑,要不要试试?”一声炸雷,口气懒洋洋的调侃,轰轰的敲到了青衣的脑门边。 这家伙,什么时候醒的?! 自己色迷迷的、恶狠狠的、自言自语的阴谋,都败露了?她瞬间脸涨的通红通红,毛细血管都要爆裂开似的,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心虚的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明剑笑着,百分百的开心而明朗,肢体语言的亲昵、亲近,说明着青衣的心理防线已经撤离,已经试图或者接受了他,不知不觉间,对他这个人不再感冒,这场努力,最终能收获心爱的人,也不枉断腿的付出了。这么个大好的两情相悦的机会,不能错过。 他揶揄道:“郝青衣,原来你也有不良企图,准备生吃了我,还是煮熟了吃?” 青衣吭哧,吭哧的挤了半天,终于克服了狼狈,貌似理直气壮的回击:“你以为你卖相好啊?给我,我还不要呢!” 明剑一把强硬的将她搂了过去,脸贴着脸,身子贴着身子,紧紧的,搂着她,像要把她镶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像是她要飞走般的害怕失去。 他粗重的气息拂起青衣的发丝,一根根、细细的、飘忽的、扫在他的脸上,痒痒的,麻麻的,直透到四肢百骸,青衣的脸红如鸡冠,眼睛躲闪着慌乱,挣扎中的小脸无辜的泄漏着懊恼,太像个超级成熟的红富士大苹果,那么诱人的想咬、吃进肚子里。 要让她知道,什么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也不枉费了,意悬悬了这半世的心。做一做,荡悠悠的开花幸福三更梦。 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 杀回 救了青衣的依然是马马虎虎的马晓梅。 她例行的不礼貌的、不客气的、推开门,进来换点滴、记录体温,及时的饱了眼福并阻止了激情的上演和继续。 马晓梅看着这面红耳赤、目光迷离的两个人,在她面前“嗖”的迅速分开,慌乱的眼神飘忽,不知道看向哪里,偷心的贼原来也怯场,却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就是深知并会意、意味深长、嘎嘎的笑,怪异的笑声里都要岔了气。 笑的青衣解释也不好,不解释又不清。张了几次口,又闭上,怎么解释?解释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却也如释重负,对她感激涕零,这害人的小心还是念头都不该有,善有善报、恶有恶磨,色女虐待行动受挫,色狼却真真的出来个,占尽了便宜,还差点把自己陪进去,得不偿失,马失前蹄。 这女人和男人,什么时候是女人占过上风?都是吃亏并从头到脚都拼不过的吃大亏。 聪明点的、情商多的,还是别相信甜言蜜语、包容宠爱,这阳光背后的阴暗面是势在必得的原始本来面目,见兔子撒鹰。 趁马晓梅呱唧、呱唧的和明剑说个不停,拎起包包,借口回去请假和取衣服,遁了出来。 直接回到办公室打杂,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忙自己的,明剑妈一天不和冒号说伺候宝贝儿子的话,自己也就一天当没有答应过,得拖就拖,装聋作哑。 浮皮潦草的应付了领导关心并关切的询问,自以为是的错配,苦笑着不语,冒号给提供了最宽容的时间和随时都能走人的定论,他老人家也真是用心良苦。 叹口气,这小道消息就是传播的比风还快,八字还没有一撇,就个个都认定,豪门的少爷能看上民女,是民女天大的福气,灰姑娘的鲤鱼跳龙门,一步登天之后,就是珠宝、马车,不用糙着手,围着围裙去吃油烟,并左右着下人的命运,都极尽阿谀奉承的给尽笑脸和便利,高拜低踩,天性的使然也是必然,什么时候看见过水真的不往低处流的? 哪里想到原来背后是被派定的端屎端尿,全天候伺候,伺候精心,还当成理所当然,并没有谁领你的情,并伺候完毕,就是完结,从此beover,连打扫卫生的都不如,人家还有工资,还能下班,还能挣个先进工作者,养家糊口呢。 “娃娃,娃娃,猜猜我在哪?”话筒里传来那想过千百遍的雍容的声音。 “……”青衣震惊而不相信的握紧手机,握的指关节发白,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神出鬼没?总是在绝望的边缘来现身,并理所当然的从不说冷落伊人的道歉话,一笔带过的忽视她的感觉,自我为轴? “抬头,向上看!”对方命令到。 青衣机械的抬头,看见屋顶的天花板。 对方肆虐的笑:“笨蛋啊,就知道你脑子不拐弯,在屋子里当然只能看见天花板啊,你这个小笨蛋,第一反应不用看就知道。你出来啊,到外面来。”对方像有x光,透视清楚了青衣的一举一动。 青衣啼笑皆非,讽刺着回敬:“傻蛋,你到不傻,还知道出去了才看不见天花板啊?!” “娃娃,娃娃,别斗嘴,快点,你现在下楼,快,到空地上去抬头看。真的啊,快去,你不看会后悔的。”对方兴奋而威胁的挂了电话。 青衣疑惑而懊恼,游疑着,矛盾着,多少遍自己对自己说,这个人不是理想的骑驴王子,不会最后只剩一碗粥,还自己不舍得喝,留下给你,视你为血,为命,却还是身不由己,被催眠般的挪出了楼外。傻乎乎的仰头看着天空。痴迷的希望在变化的云朵中找出奇迹。 却,脖子都仰的僵硬,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手机及时响起:“喂,再抬头,有没有看见云层中有架飞机降落?我就坐在上面看着你呢,你快来机场接我,我不认识路啊。” “你来这里?为什么?说笑吧?!骗人吧?!”青衣怎么也不相信他说的话,却急速的抬头,搜寻着,怕错过那肉眼看不见的飞机。 “真的啊,我来了,我胡汉三又杀回来了!”对面愉快的用家乡话笑着打趣。他老家真的就离此不远处,从小到大,一直说着乡音,听着乡音,走过万水千山,飞渡百城它国,练就了几门语言,学会了防身之道,乡土的渣都被沿途抖落,遍寻不见,却还是脱口,就能地道的,正宗的说出久违了那么久的乡言来。 生活的烙印,记忆的印象,是那么清晰、潜移默化的根植在灵魂深处,走到哪里,都带着刺身、溶入血液,回温着家乡温厚的养育的气息。 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 要命 青衣急忙收线,连蹦带跳的要去请假,却脑筋一个急转弯,身子一个急刹车,停下。 她气急败坏的拨通电话:“你个猪头,逗我玩啊?!飞机上给开手机,给打电话的吗?” 对方哈哈大笑,得意:“我正看表呢!想你三分钟才能反应过来,没有想到你一分钟就明白了,不错,不错,iq不很低,不过,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平视正前方,再走出你们有岗哨的大门?” 青衣呲嘴,牙痛般:“雷鸣,你个坏小子,别一出现,就命令人,上当一回,不上当二次,你和别人接着玩吧。” “别,别,这次是真的,你走出大门,将有个最大、最好、最高级的礼物,送给你,请求你,就多走两步路吧。” 雷鸣的声音变得正经而恳求。 出了大门,在车来车往,人流窜梭的路边,青衣感觉自己有点像傻子,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一辆黝黑锃亮的宝马,悄无声息的停在她身边。 车门打开。 青衣不相信的睁大眼睛:雷鸣正笑盈盈的从车门内钻了出来。 他真的没有骗她,她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雷鸣靠近,低头,那清新的气息,熟悉的扑面而来:“你穿军装真美,美的我只好将自己当场最隆重的礼物,献给你,如何?” 青衣看看车,看看雷鸣,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雷鸣笑的得意,什么都不说,只欣赏着青衣的错愕、迷惑、瞬息万变的脸谱。 接着用手刮了刮青衣的鼻子:“呆子,看好了没有?相信了没有?要不要来掐掐自己的肉?证实自己没有在做梦?” 青衣回过神来:“你怎么有空来?你哪里来的车?出差路过?还是……” “还以为你激动的要来个大拥抱,或者是啃脸呢?就这些小儿科的问题啊?”雷鸣花销的戏虐。 青衣扁了扁嘴,刻意忽略他的亲昵:“看清地点,我的地盘上,别给我添乱,你准备停留几天?” “不准备走了,就留下来长期陪着你,好不好?”他避重就轻的绕过此行的目的,好像就是个放下了江山,专陪美人的头号花痴。 青衣似信非信,雷鸣的内心和话,打对折听最好。已经有了不信任的开始,再怎么,也不可能依然全副身家都押宝进去。还是留条后路,给自己。 她看着雷鸣,粲然一笑:“那你先回去吧,也不急着这一时,既然,你留在了这里,时间很充裕和长,等我们都有空的时候,再约。” 头也不回,硬起心肠,她走进了大门,留下他一个人,呆瓜般的拉也不是,追也不是,“喂”,“喂”个束手无策,咬牙切齿,干着急。 电话响起,雷鸣在电话里咆哮:“喂,你给我听着,长这么大,就没有被女人这么的干扔在一边,你给我回来,我话还没有说完。” 青衣吐舌,笑容却渐冷:“好了不起啊,蟀哥的魅力很不错哦,可惜了,我不是其他女人。” 终于,自己爆料,还有其他的女人。 “我也没有将你当成其他的女人啊,我当你是我的小棉袄、小背心,贴身穿的。”花言巧语,久违的斗嘴和熟悉又回来了,还有,压制住的喜悦。 “小棉袄?我这件小棉袄可不便宜,要你付出的是你的命,愿意吗?”青衣冷笑着。 对面果然是片刻的迟疑:“你要我的命做什么啊?” “好让你随时待命。”答应,答应吧,即使是骗骗也请答应。青衣等着答案。这答案,是那么的重。 话筒里半天传来了声音:“你要我命,当然得好好考虑了。” 青衣洞悉,通透一切的笑:“不给算了。” 雷鸣冤屈的辩解:“你之前说是1克拉钻戒的啊,现在加码了?不过,命可以借给你哈,把命借给你好了。” 青衣冷笑:“那钻戒太小,我现在要你的全部身家性命。” “那算了,付不起。” …… 呆呆的,青衣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分量。 她依然玩笑般的:“奋斗吧,到你白胡子的时候估计就愿意给了,然后,我也许不在了,就可以免了。” 他和她,又怎么可能会厮守终生?厮守到苍苍白发?这个人,是水中的泥鳅、天上的飞鸟,不会,也不可能去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 虽然,他的样貌那么的干净、纯洁,如花朵般的明净,但,却早也不纯粹是一为了爱而毫不犹豫去舍命的人了,世间的动荡、能洗去青春里的理想,俗尘的漂染,会深沉华年里的功利。 而眼前这个人,是那么的,那么的,不怕青衣的伤心。那么的,以自我为中心。 打点精神,青衣强笑:“你这人,什么时候是说笑话都不知道?分不清人家说的是真的还是玩笑吗?你很木的哦。我要你命来做什么?让自己象海龟般的活个千年?” 还能怎样?还会怎样?言语间,一切都被无情封杀了。 他曾经能左右她的生活和感情的方向,那么的,那么的,依赖。但,即使,真的那么莫名的倾心于他,也冷静的处理,彼此间的纠缠吧。 而且,梅凌云一直阴影般的横在青衣心尖。他们交集了那么多共同并携手,过去打拼的时光,再大度的心肠也会变成羊肠小道,别别扭扭的提不上台面,却如鱼刺般的梗在喉间。 第三卷 第二十八章 同盟 她将电话锁进了抽屉,此后,不充电,不开机,任手机静静的被遗弃在角落。那二十四小时,开着机,只为了等一个等不来的电话,而怕错过的任务结束了。被问起,就托词:掉了。 是掉了,幸福就像花期,开到奢靡,之后,是憔悴成干燥花,依然是光鲜、美而艳丽,却是再不会散发出香味来,再不会全部所有,只为了霎那的怒放。 做人还是知足吧,至少,曾经感觉到幸福。 地球是圆的,总没有钻进去,出不来的道理。 茶楼,安静的流淌着丝竹音乐,窗明几净的透着古韵。 辛怡和青衣对坐着。 几个月不见,辛怡又长高了些,面色透出红润和健康,暴戾的表情和习气都不见了,现在的辛怡说话礼貌而活泼,透出几分真正大家闺秀的气质来。 青衣欣赏的看着她,静静的听她叽叽喳喳的絮叨许多熟悉的人事,从记忆力翻出来,重温,原来都那么美好。 她喝着茶,微笑着倾听,一直等着辛怡说重点。 果然,辛怡看青衣悠悠然,兴勃勃的也陷入回味,却绝口不提自己现在的生活,绝口不提她哥哥,沉不住气了,有意无意的拐弯:“我哥说这……”“我哥说,那……|青衣就是不接口下文,“哦”都不“哦”一声,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你们伙食怎样?”“最喜欢哪个教员的课?”“准备去外科还是内科工作?” 惹毛了辛怡,她腾的站起,柳眉倒竖:“我说,排长,算我求你啦,你就算谁的面子都不给,也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拜托你去看看我哥哥,我看他那样子,替他难受,排长,您就高抬贵腿,去我哥床前陪陪他,让他开心些,我哥许多天没有笑过了,千错万错,对病人也该适当的献出慈悲的爱心帮助,对不对?” 青衣看着辛怡乞、气交织的笑脸,苦笑着,她哪里知道她妈妈已经一手操纵,此后的日子,不用辛怡来请求,就是全护,可以天天当受气包,献出慈爱的心来。 “你哥很好啊,才去看过,有说有笑,气色很不错。”是气、色、很足。 “好?好什么好啊,头一个星期不知道和谁赌气,估计是我妈电话里说什么了,就是不吃饭,不喝水,闭紧牙关,眼睛,比英雄还英雄的任谁都不理,慌的我们差点要鼻饲,副排长告诉我,你去过后,神啦,竟然又吃又喝,还不能下床,就着急的锻炼起来,还拉着排副,让她一天一个电话给你,排副说你手机掉了,不怎么好联系,他又急了,左一个,右一个到大胆起来,狠拨你电话,但你都掉了,还能接到吗?我忍不住嘟囔了两句,他又来打我主意了,让我三天前跑腿给你买来这个,今天才请到二小时假,出来给你。” 辛怡嘟着嘴从包里掏出个盒子,包着好看的花纸。 青衣疑惑的盯了辛怡眼,打开盒子,张大了嘴巴:里面竟然是部手机,粉红身子,小巧的躺在黑绒底衬的中间。 “这是我选的哦,你喜欢吧?排长?”辛怡讨好的声音。 “喜欢,很喜欢……”青衣的眼睛有些酸涩,明剑的痴心,辛怡的苦心,都负载在这小小的手机里,关心和细致那么的包容,不去计较青衣的冷淡和态度。 “那,排长,里面存了我和哥的电话,你也知道我们兄妹的心思了吧?去陪陪我那痴心可怜的哥哥吧,堂堂一个管着百多号部下的连长,在排长这里,真吃瘪,真的无药可求,彻底投降了,我代他下降书。” “辛怡……”青衣看着辛怡期望的小脸,怎么能告诉她,她的妈妈并不接受她,并不认可她,而是另有其人。 “怎么了?排长,你不会冷血的不去,对不?” “我……去,去……你……哥哥我会尽全力去照顾,但,你妈妈,她并不接受我……”咽了口吐沫,青衣无奈的:“你妈妈……希望你哥哥娶的是王丽姝。”艰难的,青衣结巴的说出了问题的症结。 聪慧如辛怡,该明白了吧? 果然,辛怡扁嘴:“你说的是我妈反对吧?她一直看好那个王丽姝,想让她当我嫂子,但谁当我嫂子,也要看我这小姑子同意不同意啊!就她,三杆子打不出一声闷屁,德、仪、淑、容,都完美的无可指摘,这还是人吗?!敬到画里烧香得了,我总和她不对眼,小时候,我撒丫子野跑,她就穿着泡泡的小粉公主裙,黑漆皮鞋,像个洋娃娃,我老趁机抹黑她的脸和裙子才善罢甘休的,嘿嘿,现在她更不是问题了,因为正主,我哥,没有点头,她就只好干着急,谁决定都没有用,哈……”辛怡狡黠的笑,粗口不经意又脱口而出,谁要摊上如此小姑子,也七魂能被捉弄走六魄。 “至于我妈呢,她打电话给我,昨天已经回家,我就大声的和我妈说你,才是我哥真心喜欢的呢,我也捎带着喜欢,她看了也一定会喜欢,怎么,你怎么知道我妈不接受你?不喜欢你?我说你的时候,我妈一声不吭的,怎么会反对呢?” 辛怡得意洋洋的宣布最新消息。 青衣咧咧嘴,牵牵嘴角,象征性的笑笑。 辛怡不明白,没有得到家长的认同和认可,就还是意味着此路不通,回避也只是让问题和矛盾暂时的摆一边,但问题还留那里,终有一天会彻底解决,“拖”字诀,只是暂缓两败俱伤。 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齐眉 这是最平静的一个月,也是最随意的一个月,甚至,可以称得上幸福。 不用早上准点起床跑操,夜半还加班到头晕脑胀,青衣贪婪的每天都睡到自燃醒,再悠悠然的骑着单车,穿着随意素淡的便装,到处的满城转悠,找各种口味的特色、地摊小吃,兴冲冲的给明剑带了去,看着他巴巴的望眼欲穿,如孩子般的乖,盼着她的到来,急不可待、将美味香香的吃个滴水不剩。 有时候心血来潮,让老板在里面放多多的辣子,看他眉毛、鼻子被辣的吸溜、吸溜的哈气,脸上长出个把青春痘,就有了坏坏的心满意足的折磨感。 更有时候去买只宰好的鸡,冻好的鸭,托口要去医院内走动走动,加强锻炼,偷偷的拐去马晓梅的寝室,用她简陋的锅碗瓢盆来练手艺,经常是两个人为了那菜谱上:盐:50克,葱姜各40克什么的,争执不已,50克,40克,很抽象的概念,到底是多少?总不能用秤称吧?又鸡、鸭也不做,声讨起写菜谱的,就不能随书配送把克数勺子,好精确的计算出到底用多少作料?教条主义盛行,只好闭着眼睛,摸索着下手。 两人差点都要被菜谱折腾的赤膊上阵,所有的菜,调味品都准备好后,少了菜谱更不行,青衣絮叨的念菜谱上最好做的方法,明剑负责估摸着放材料,经常是还没有彻底的熟烂,汤汤水水就被他们你一勺,我一口的喝完了尝味道,再看着锅底子整只鸡,半只鸭还委屈的躺着,就笑岔了气。 反而,马晓梅沾光的连皮带肉,吃了个油光满面,吃完后,还毫不留情的狠批两人的手艺上不得台面,真将她,让她做,反而嬉皮笑脸的指手画脚、趾高气扬,自称是厨神,只做满汉全席。 他俩用她的家什,又去研究别的川,鲁菜的邪门做法去了,乐此不疲,持续着低劣的手艺,到底还孺子可教,没有几日,明剑就自学出师,自创门派,就着食材,抛弃菜谱,随心而做,反而,压力全无,做出了越来越可口的饭菜来。 马晓梅差点把手指头都吃了进去,馋虫大动,尽量给他们方便,让他们接着发扬光大,反正,明剑现在确实也需要锻炼,还不如他也锻炼了,自己也捡个便宜,免费吃个肚滚腰圆。 剩下的时间,明剑躺床上休息,看青衣学着打毛衣,手里攥着比棍子还粗的针,比绳子还长的线球,笨拙的一针针戳下去,明剑殷勤的可着劲讨好,指望能穿件青衣千针万线织成的“温暖”牌,不用大棒子针随时吓唬、虐待他。 青衣却粗针大线,千辛万苦的只织成了条围巾,那漏洞,能看见对面明剑的整个眼睛,她大度的将这个伪劣品送给了他,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他却珍宝般的压在枕头下,没有事就拿出来,在脖子上绕来绕去,青衣劝阻无效,直接准备了盒痱子粉,涂抹在他脖子上,防止他被这围巾捂出痱子来,又趁机抹到他脸上,鼻子上,如舞台上的花脸,反正他也追不着,涂完就最快速度的凌空跳一米,轻功绝佳的转移到安全距离,笑得不亦乐乎,气的明剑吹那两根小胡子,瞪那牛铃大眼睛,青衣都装成视而不见。 安静的时候,就彼此都看着书,看累了,共同头碰头的玩笔记本上的游戏,时刻不停的交流着感想和绝招,静逸而悠然、不约而同间,原来有那么多共同的爱好,仿佛,恒久远之前,他读书,她磨墨,他青衫把酒,她红袖添香,沉醉在旖旎梦境中,两两相随的举案齐眉,都仿佛在今世实了现,应了景。 端屎端尿的活计却从来没有过,明剑妈妈也有不懂的行当,以为要这样来考验、折磨青衣,其实却失了算。明剑已经经医生允许,可以适当的下床活动,他自己自理,青衣只要搀扶到门口,等着就行,到也长出口气,真的要贴身伺候,估计也不会太崇高,能闻臭成香,乐此不疲,几日如一日,无怨无悔,严重的汗和惭愧,真不具备奉献的精神和伟大的牺牲。 晚上固定的就是打开病房电视,新闻联播结束后,电视就被青衣霸占着,看八点档的肥皂剧,经常是入戏太深,被感动的差点就去砸屏幕,好解救那苦命的,只会哭兮兮的女主角,再教教她什么是妇女革命,什么是女权运动,并看见那负心的小白脸,就“呸”、“呸”个不停,柳眉倒竖,比当事人还气愤,一个劲的嚷嚷,惩罚他去那时候的宫廷,让别人喊他“公公”,惹的明剑的眼睛经常斜视青衣不够,干脆,直接就津津有味看青衣,看青衣可比看电视剧还精彩的多,手舞足蹈,喜怒于色,十八般表情都拿出来共享。 青衣到目不斜视,就知道明剑的那点肠子,不用看,不用瞄准,那毛线球就准头奇佳的砸到明剑的身上,再被明剑准头更佳的砸了过来,千百次的成了习惯和保留节目。要是从小去练铅球,准保能囊括所有的各级铅球比赛的金牌。 直到那天,那个懒洋洋空气流动的夜,那个注定要改变一切轨道的晚上。 第三卷 第三十章 决定 播音员玉圆珠润的背景音:im中国区在开发西部的号召下,重心西移,由总裁雷鸣率领优秀专业的团队,开拓西部市场,并将领军西部的电脑硬件市场…… 雷鸣。雷鸣? 青衣腾的坐直了懒洋洋煨在椅子上的身子,睁大眼睛,看方屏内陌生而熟悉的城市中的奢华,角角落落里发生的唯一和自己有关联的人和事,找着那小的不能再小的身影。 是的,那是雷鸣。 那致词和剪彩的是雷鸣,没有错,不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还是那么精致的浑身上下散发出优雅的修养,干净镇定的双手,丝丝柔滑的头发。 杯筹酒措中,领导们和他亲切的寒暄着,虽然看不出说什么,但足以证明他真的来这个城市开战了。 这小子还真能折腾,搜刮完南部来西部淘金,难怪他忙的电话都没有时间接,原来如此到也可以体谅,是不是要打电话给他,祝贺祝贺呢? 青衣扁扁嘴,还说是为了自己而来,就知道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但他也真的来到身边了啊,也真的不用时空阻隔,对着空气幻想,也有陪着自己的意思在里面吧? 但,眼前又是一花,她不禁奔向屏幕,紧张的贴近,目不错珠的盯着:是,没有看错,那站在他身边含笑的女子就是成灰也能认出来:梅凌云! 她依然高贵迷人而得体自如的周旋在贵宾中,镜头跟着对准她足有三十秒,这三十秒内足够青衣确认,肯定到怒火中烧。 雷鸣如此重要的举家迁徙,不告诉自己,说的过去,因这是他公司内部的事务,青衣和他只是私人关系,理应公私分明。 雷鸣如此盛大的庆典战绩,不告诉自己,说的过去,因这是他行业顶峰的外拓,他有权决定谁来分享他的喜悦,既然没有到甘苦与共的级别,理应隔屏观典。 但,他的左右手还是梅凌云,这是青衣万万没有想到的,她不禁想起和梅森夫人推心置秘的交谈,难道…… 她心乱如麻,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到确定足够的空气被深深地吸入到肺中,盘活了脑流量,才彻彻底底的镇定下来。 她的心慢慢的沉到了深海,四肢冰冷,她机械的按下开关,电视屏幕上的色彩消失了,和她一样,沉入了寂静的黑暗。 明剑不明就里,疑惑的看着她阴晴不定的将阴霾写在脸上,焦躁难平的来回浮躁转圈着,自言自语的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屏蔽中。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喊醒她,让她保留自己秘密的后花园吧,终有一天,她会愿意敞开,带领着他共同去经营,并能云淡风轻的告诉他冰蓝的是曼陀罗,浅紫的是迷迭香…… 但,那淡淡的失落感还是一丝丝浸在了情绪中,到底如何,还能怎做,她才会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将身心都无保留的交给他,托付他?那条新闻里,究竟有什么人,震撼她的魂魄,霎那间被掏空,被抽离?自己被透明成尘埃?她的荒草冷月中,连自己的影子都寻不见? 终于回神过来,青衣茫然四顾,看见的是明剑那探询、疑问、关切、痛惜、伤心、失落……百味难说的眼,流溢着虔心难望却依然温暖无怨的无声等候。 心柔软的如丝绸般的滑,心动摇的如风眼中的舟,就这样吧,就这样和眼前这个人守着这世,慢慢的细水长流到中天的幻界,就这样吧,就这样跟了他吧,这辈子总要嫁个人的,如果不是最爱,那么,谁还不都是一样? 第三卷 第三十一章 灭情 明剑终于要解放了。 腿上的石膏拆下的霎那,他激动的呼吸不匀,面色潮红,无助的等待着。 青衣也紧张着,屏住呼吸,这腿,接好了,能平行着走路,接的不好,就要和圆规般的一长一短,这明剑也就残废到只能拖着腿慢慢走,永远都别想能如从前般兔子样的敏捷和跑跳。 不光两人紧张,明剑的老妈也千里迢迢,不计辛苦的赶到,巴巴的看着,束手无策的同样焦急的等着结果。 面对生命的脆弱和渺小,任你通天的手眼,蔽日的权势,也敌不过自然的强大,自身的变化。生老病死,日月更迭,是无可选择的。 王丽姝也来了,这个消失了月把的人儿,清瘦而萎靡,看得出内心的煎熬和伤痛,她咬紧嘴唇,痴迷的盯着明剑,此后的表情全给了明剑,眼内再无任何人的存在。 多么像妈妈啊,单恋到付出自己的生命都可以,只是祈求一点心上人的善待和施舍,可怜兮兮到所有的曾经伤害都可以忽略到不计较。 辛怡眼不错珠的直盯着哥哥的腿,生怕一眨眼腿就短半截,马晓梅玲珑的注视着,暗瞄青衣无表情的木,偷窥明剑妈梗到喉的欲,闷眼科主任不确定的怯,歪斜王丽姝很激动的等,环顾黑压压的主任医生,主治医生的禁口谨行,事不怎么关己,最不入戏的就是她。 明剑一个人的康复,也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牵动着机关和全局。 石膏完全拆完了,露出明剑长毛的毛腿,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伤口,也不能透视出膝盖卯上的钢钉,一切都那么的完美,仿佛从没有发生过腿断的事故。 但腿就是断了过的,如心,再复原,那钢钉始终是存在并不能完全的融入血肉。人还依旧,心都被钉上铜墙铁壁罢了。 而明剑腿落地,行走的霎那,所有的人都长出了口气。 高明的医生还是信的过的,高超的医术还是行的远的,明剑从开始的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到疾步的在室内转圈圈,越来越行走如飞,差点要跑起来,兴奋的无以言表。 所有人都在这尘埃落定的瞬间,表情都轻松而松垮起来。 明剑妈第一时间显出外交家的风范,优雅的掩饰好激动,逐个的握手,感谢,那级别和做派,只有英女王才能一比其肩。 而被接见和鼓励的医生们,自信和优越早回到了脸上,揣揣和不安早丢到了爪哇,也是三句一个术语的开始了叮嘱,要今后注意的事项。 辛怡高兴的跳了起来,上前去,扶住哥哥,陪着他晕乎乎的傻走,乐呵呵的傻笑。王丽姝愉快的陪着他们转圈,跟在后面,大声的嚷嚷着辛怡你慢点,大笑的嘎嘎着明剑的快步,忘记了自己是个淑女良妇。 每个人都围绕着这个圆圈中找到了自己正确的点位,空气在这种幸福中满溢着真诚和真心。 终于,各就各位,各忙各事,都还要吃饭的,而要吃好饭,就还要去努力的八小时内兢兢业业,换取买饭的资本。 青衣叹口气,马晓梅随医生,护士临走前,扭头给了青衣一个含糊不明的怜悯眼神,这位护士长同志的敏感,是从小练就的,她太明白青衣的处境了。 如果明剑成了跛子,也许还能一切好商量,不成,就万事都到了悬崖边,要不,男主义无反顾,玉石俱焚,要不,男主退缩弃权,抽身后撤,总之,没有第三条路可以去拐弯和迂回,没有女主的说话权和选择权。 青衣也太明白马晓梅眼神的含义了。 她冷清的悄悄抽身出屋,屋内,还是一片笑语喧天,明剑的亲人们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外来人的离开,连明剑都没有感应到。 门前,呆立了良久,她才明白自己的无足轻重,小卒子,过不过河都无关局势的胜负,车,帅们早准备好攻城掠地必须牺牲的最小代价。 自嘲的笑笑:自己是多么伟大和高尚啊,拱手将这个超级钻石擦亮,服侍的没有瑕疵,无偿的就奉献出去了,虽然酸溜溜的心底不是滋味,也还是能评上最不盛醋的醋缸了吧? 就算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也知道自己并不想拥有,还是想只属于自己,哪怕,甩到角落里,尘埃遍布,也还是自己的,也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主人。这心态,是凡人都有,谁能超凡入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但人,还是活生生的活络,不会不变通不妥协,不会一棵树断了还吊死,不会傻乎乎的只撞南墙不回头,不会一辈子都无怨无悔的守着最初的诺。 原来,是到了还所有人归位的时候了。 身还在,心已远。 几多别离了?几多愁?见不若不见,逢不若不逢,见若有缘,逢若有情,旦夕之间,情错爱灭,何是缘何是情? 第三卷 第三十二章 联手 意色阑珊的走到马晓梅工作的护士值班室,马晓梅低姿态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还没有开口那已经知道的长篇安慰演讲,就听见杀猪般惨烈的叫喊声,回荡在整个楼层,:“郝青衣,你给我回来,我要完蛋了!” 青衣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再仔细听,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疑惑的用眼神问马晓梅,马晓梅也疑惑的不能肯定的表情,就在她俩的耳背中,辛怡焦急的跑了出来,四面观望,左寻右觅,看见青衣还没有消失,如看见救命稻草般的,炮弹样的直冲过来,拉着她,急促促的手指竖放到唇中间:“什么都别问,进去后装哑巴!我哥要造反了,要人权了,要为了自由和民主而奋斗到底了!咱们快去举牌子顶一顶!排长你看热闹就行了。”她兴奋的小脸通红,惟恐天下不乱的邪笑,不由分说,一直把青衣拖回到病房内。 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明剑“嘿哟,啊哈”的超大声呻吟着,痛苦无限的半躺在病床上,更痛苦的是他妈,一个劲的慌张迭声:“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丽姝,快去喊焦主任过来,看看明剑这又怎么了?” 王丽姝也满脸的焦急,“哎”了声,就冲出去请医生。 看着青衣进来,王丽姝出去,明剑发话了,有气无力,像饿了八百年似的:“妈,我的腿好像又不行了,很痛的像又错位了。这腿,是不是长不好了?我以后不能走路怎么办啊?!” 明剑妈安慰的连声:“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会好的,你别担心啊,也许是刚才你走的太多了,才痛的很,医生马上就来了,你不要怕啊,有妈妈在这里,有妈妈在这里呢!” 她心痛的抱明剑到怀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断过的腿“还痛不痛?还痛不痛?如果妈能替代你痛就好了,乖儿子,忍着点啊,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还会痛呢?” 明剑在她怀里,露出半只眼睛,看着青衣,调皮的眨了眨,水灵灵的含着狡黠和得意。 青衣怔住,这家伙,又有了什么花花肠子?又挖了什么深深大坑?要算计他妈入瓮了?要装神弄鬼的操纵未来了? 焦主任及时的出现在门口。 他查来查去,按哪里明剑都大声的怪叫,就像刺猬样的一点碰不得,老医生虽然疑惑,还是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他在明剑一连声急促的:会不会成跛子的追问声中,更含糊的无法肯定回答。要借助仪器来确诊,他简短的和明剑妈说了需要做的项目,就匆匆的出去开单子,喊助理,准备接着全面的诊断这奇怪而头一例的术后后遗症是怎么留下的。 明剑妈看着明剑,脸苍白起来,好好的大头儿子,如果真的要残疾,这当妈妈的要心痛自责到肠子都悔青。 明剑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妈,大桃花眼睛像要滴出泪来的满含深情:“妈,如果我真的腿长不好,我也不在部队拖累你们了,评个残,我就出家当和尚去!你也别挂心我,反正我这辈子就这样完蛋了,腿坏了,也谈不上什么前途了,事业有成更别想,好不容易动了次感情,你们又阻止,我也不能自己去选喜欢的人,这活着真无聊透了,我干脆剃了头当和尚去,也算是给自己活一回,还能高兴些!” 明剑妈的眼泪立即哗啦啦的如水龙头水喷涌而出:“小剑,你别这样说,鼓起勇气来,这点小毛病会好的,不行,把你转到北京的大医院,重新接骨,我的儿子怎么会落下残疾呢?不会的,要相信妈妈,妈妈一定会让你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的。” 明剑接着沮丧:“身体好了,有什么用?我从小到大,妈,你说我懂事不懂事?有没有和你提过什么非份的请求?” 明剑妈更伤心:“我们家小剑最懂事,爸爸妈妈忙,照顾不到你和妹妹,都是你小男子汉般的照顾妹妹,照顾自己,妈妈也确实愧对你们,没有尽到妈妈的义务和责任,我们家小剑从小就没有管妈妈要过任何的玩具和礼物,你现在说,妈妈就是去天上找,也一定给你找回来!” 明剑有气无力的:“妈,你也别去天上找了,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只要你高抬贵头,往下低低,同意了你儿子最想要的女孩进门,就算超级好妈妈了,以前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更有气无力的威胁加利诱:“妈,反正你也不是我一个孩子,还有妹妹可以照顾你,如果你和爸爸真的不同意我这请求,我也无话可说,但,真的要去找个和尚庙或着宝禅寺去修行,你们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儿子无法当面尽孝,就天天在佛前烧几炷香,祝你和老爸健康长寿,长命百岁。” 明剑妈目瞪口呆,眼泪都忘了流。 辛怡粉墨登场了。 青衣看她的侧影,线条中极力隐藏着爆笑纹,鼓鼓的嘴呲着,三十六颗牙都快看到蛀过的大牙了,却声音无比不协调的哭腔:“妈,哥多可怜啊,你和爸就同意了吧,这什么年代了,哥都这么大了,还不能自己去作主喜欢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你们也太不体谅哥的难处了,换成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天天看,还要看一辈子,多爷爷的痛苦啊,多奶奶的腻味啊!你们就吐口答应了吧,哥我看这么执着,也是从小到大头一回,也是要撞出南墙一个洞,才肯善罢甘休的,别惹急了他,真的想不开,千万别不同意让哥去寺庙啊!” 明剑妈直直的看着小女儿,像不认识般的愣愣的,一会看看明剑,一会看看辛怡,看来看去,手心手背的肉,依然一言不发,一态不表。 这对抗和斗争就这么僵持着,势均力敌,反正老妈退我们进,老妈疲我们追,百炼钢化成的绕指柔,亲情扯不断,挣不开,总能在此对决中决出个胜负来。 第三卷 第三十三章 阶级 明剑妈突然笑起来。悠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好你们两个,真不愧是兄妹,竟然算计到你们老妈头上来了,以为老妈我老的看不出你们的花花肠子?鬼头心思?早被你们写到脸上了,还要怎么联手打击你们老妈,尽管放马过来!” “我靠!”辛怡不相信的睁大眼睛,这老妈,不是看出了什么破绽来了吧?如此厉害,不会吧? 明剑妈命令:“丽姝,青衣,你们俩过来说话。” 两人集合在她面前。 “现在,明剑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腿好起来,没有后遗症,可以回去基层工作,但你们其中一个如果做了他女朋友,就要面临着分离和不能相守,也许不是一二天,而是一两年,一二十年,这些,你们要想好,是不是能自己独立一个人支撑起以后的婚姻?是不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只见那么六十五天?”明剑妈理智的分析着。 王丽姝张开嘴巴,刚要回答,明剑妈摆摆手,压了下去她要开口的表白。 “第二个结果,明剑的腿不会完全的好起来,会有残疾,如果这样,就是转业,到地方,还要算成几等的残废,生活会很不方便,也会自身很不平衡,你们更要想好,这样的生活确实是你们想要的吗?要照顾一个本来应该照顾你们的男人,能不能无怨并不后悔的过完一生?这些都是实际问题,以后的生活,不是你们想象的只有爱啊,粘乎啊,半夜还起来看风花雪月的浪漫的言情小说,而是实实在在的过日子,柴米没有了,要肩挑手扛的自己搬回家的,这些琐碎,才是生活的重点,你们都想过没有?”明剑妈开始语重心长起来,诚挚的谋划起他们未来的命运来。 说穿了,还是护犊子的心第一,还是为了唯一的儿子谋划,让儿子有个超级贤惠的老婆,就要事先培训,做好心理功课,好好教育,才能以后称职的当好保姆和特护。 “现在,你们可以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是怎样的选择?你们都年轻漂亮,也都优秀出色,身后的追随者众多,你们能看上明剑,是他的福气,但是,是否,能真的来照顾明剑?他是个心境淡然的孩子,世俗里的功利他已经免疫,以后,当他是匹黑马,准备这只潜力股升值,去谋个一官半职,好跟着荣耀门楣,享福做威是没有的,你们现在可以考虑,如果后退,也为时不晚。”先褒后贬,切中厉害。 “丽姝,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你怎么想的?”明剑妈开始点名要提问和回答了。 “阿姨,我的脾气性格,您也知道,我的心思您也明白,我爱的只是明剑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的,地位,明剑就是真的成了残疾,我也会照顾他,跟随他一辈子,明剑接受不接受我,没有关系,我从小就认定只有他了,我相信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王丽姝温柔而超娴淑的伟大爱情真的伟大,什么外在的条件都没有,就赤裸裸的只看这个人。 青衣嗤然心底一笑,“贾府里的焦大绝不会爱上林妹妹的”鲁迅说这话,只是根据焦大与林黛玉所属阶级的不同,文化与受教育程度的巨大差异而作出的判断,用以阶级性。 《红楼梦》里谁又歪评过:焦大的梦中情人是林黛玉,但林黛玉的梦中情人肯定不是焦大,真的没有了阶级,也真的忽略了家庭,单单只看这个人,怕没有这么简单到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吧? 换成明剑如焦大一样马厩里养马,一身马臊味,没有了家世和学问的给养,大字不识一个,这个高贵的大小姐还能这么跟着他养一辈子马,并帮着剁马饲料不成? 他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喜欢他?两个出生相当的人从青丝结发到白头偕老的恩爱故事,这些冠冕堂皇的牺牲和爱又有多少的水分藏在里面? 而爱,就是所谓缘分,就是一个人恰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他不一定是最好的,也不一定是适合你的,只是因为在适当的时候遇见了。让你霎那间产生磁场,还有个叫什么灵魂的东东,深信那种心动的战栗,更注重身心产生的欢悦,其他的外在条件都退而次之而已。 所以,明剑才会对这个从小长大的玩伴爱不起来,就是日积月累中产生了免疫力,没有了那种大起大落,爱痛交织,撕心裂肺的感觉,也没有了身心的强烈反应,产生出被称为千古绝唱的爱情这东东而已。 明剑妈满意的看着这选定的淑女,给她肯定而鼓励的一笑。 转头,开始给青衣同样问题:“青衣,你是我们家小剑看上的,你也能做到丽姝一样吗?” 青衣抬头一笑:“伯母,我不能。” 真想骂人,又来这出,这老妈管的也太宽,一辈子太久,就是女方保证保鲜了爱情,卖给男方一辈子,为他洗涮,熬煮成黄脸婆,谁又能保证男方也一辈子不出轨?一辈子都如初相识般的宠爱唯一,老到掉牙了,还真的坐到秋千上陪她浪漫到去喝西北风?并不斜视新出炉的美女诱惑,保持最初的纯情?这根本就是个不平等条约,凭什么,只约束她们两个?只约束女方?男方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 明剑妈脸阴下来。 又一场暴风雨,辛怡叹气,排长,你就不能委屈求全点,先过了这关再说,就不能顺势拍拍我老妈的马屁,捋顺我老妈的虎毛吗? 第三卷 第三十四章 欲火 辛怡挤眉弄眼的快鼻子嘴巴皱到一堆去,对着青衣夸张的张着嘴形干着急的要蹦起来。 青衣装成什么都没有看见,辛怡妈却逮个正着,火气一下子有了出气口:“怡怡,你干什么?没有事情做,回你的卫训队上课去,别在这里添乱。” 辛怡缩缩脖子,突然面部什么表情都没有,闷声垂头,却一步不挪,抱定了关键时刻冲锋的心,钉在原地。 明剑妈没有空接着和她生气,只是狠狠的剜了女儿一眼,不依不饶依然对着青衣:“说吧,为什么不能?” 青衣只是对着明剑:“我问你,伯母说的这些,你都想过了么?” “想过了,想过后,才觉得其实什么都不能给你,要人,不能日夜陪伴,要钱,就月月开薪,要家,家中只能你一人独自,也不能算完整,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让你和我享福的!青衣,只能给你我这颗心,并且,只有你的这颗心,算不算重要的?”明剑黯然的诘问。 是啊,有什么能给的呢?这些俗世约定的成功条件明剑都不具备,他就是一个单薄的人而已,一个身无长物,钱没多少,只能奉献着欢蹦乱跳的心,并在这心中去深爱,渴望爱的单薄的人而已。 青衣微微一笑,对着明剑妈:“伯母,我不能保证以后,我会如何去做,我只能确定现在,至少,现在的他和我,都只能确定当前,我们是相互喜欢的。” 她直视着明剑,明剑也凝视着她,火光电石的碰撞中,彼此读懂了对方心中的信任,依赖,诚挚,和要执子之手的决心。 但,还是说不出“爱”字来,这爱说出来有那么难以启齿吗?这爱决定下来有那么百回千转吗?这爱,是外在高压来压迫的时候,,才会越觉得存在吗?那么,这些天和明剑的厮守,是不是在爱了呢?至少,雷鸣的影子已经越来越淡,不能入梦了,这难道就是,已经不知不觉的爱上了吗? 明剑妈歪斜的盯了眼明剑和青衣,青衣和明剑也无言的看着妈妈,彼此双方突然都觉得没有继续交锋和沟通下去的欲望,是桥,是路,是汪洋,是高山,都各有各的走法,你不能改变我的方向,我不能改变你的去留,多说也只是浪费多些彼此的口水罢了,实际的解决方案还是停在原地,都不会去让步,那么,还有什么说下去的必要? 明剑妈决然了:“儿子,我也不想多说了,你们是对棒打不散的鸳鸯,恶人还是我这老妈,以后命苦,命甜,看来我这老家伙是管不了了,儿子大了不由娘,你也别当我是你妈,我以后也不会多管闲事,你们爱怎地怎地,就是爱到月球上去吃土疙瘩,也随你们去,但,如果,以为我就是默认同意了,你就错了,你可以去当和尚,也可以去当道士,去就去了,也别通知你妈我,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儿子,但想用这个威胁我,让你老妈我妥协,好领她进我们家的门,也是门都没有,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 随后的日子苦涩而甜蜜。那装出来的腿痛,在彻底的检查后健康无比,也意味着明剑要回去他的连队,接着艰苦的工作,和青衣分离了。 明剑妈那席话,彼此都装成没有听到,忽略不想,却依然如刺梗喉,横在他们说笑间突然的静默里,偶尔愣怔后几秒的发呆中。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在一起的欢喜。 青衣半夜睁大眼睛,想破头也想不通,自己真的如此记录不良?那么的不讨人喜欢吗?为什么,明剑妈妈就不能接受自己呢?就那么反对到激烈置儿子与不顾呢?放任唯一的男丁去当和尚?内疚更深的占据着青衣底气越来越不足的心中,变成好来对待起明剑来。 即将要分离的那一刻,彼此也装成没有那一天。 行动上却加倍珍惜起来。 明剑什么都不让青衣作,削苹果给她小块喂到嘴里,冲牛奶要试到冷热正好给她喝……能做的细小细微之间的关心,他都无微不至的想到了,没事的时候,只是痴痴的守着青衣,盯着青衣看。 明剑是个男人,还是个正青春,正常健康的男人,青衣是个女人,还是个正妙龄,怀春成熟的女人,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瞅着无人,明剑就趁机揩油,不是搂着青衣的小腰,索取青衣的小嘴,就是含着青衣的耳朵,细细的柔柔的吹气,干柴,烈火,经常是两人都揉的心跳加速,浑身战栗,面色潮红,呼吸粗重的极力压制住那欲望中烧,焚成灰的最后一步,那种折磨和渴望,那种激情和心动,竟然越来越把持不住,越来越诱惑着他们。 第三卷 第三十五章 降临 而这种暧昧,没有了可以滋生的两个人的土壤,只能在众目睽睽下,自动调整,熄灭,到满街乱跑,逛街,来打消合二为一的念头,浇冷水到欲念全无。 今后的日子长着呢,阿q般的安慰着,暂时的吃不到,反而想象更缠绵,就像满汉全席,只看着色诱,上等而精致的摆在那里,就是等摆席的地点和时机来临,才能大块朵颐,尝鲜到肚滚腰圆。 但肢体语言却亲昵的不再排斥,不再陌生,耳鬓厮磨,勾肩搭背,经常是明剑搂着青衣的小蛮腰,青衣挽着明剑的粗胳臂,黏糊的不愿有片刻的分开。 原来,爱的终结就是坚持到底,谁马拉松长跑最后到达终点,谁坚持住,谁就是赢家。明剑赢在了坚持,他的不放弃感动着青衣,没有爱又如何?怅怅的一生,能如此被爱,也可以放松到放心,不用担心和痛苦到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神经,却无可奈何。 原来,爱的宿命就是不平等条约,没有彼此对等的付出,总会一个爱另一个更多,甘愿去堕落在这爱的百世轮回里,不能超生。前世来生的缘,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凭空能抓住的只有这辈子,也不必去放过今生,来求什么来世的相守,等成一株什么开花的树,再苦哈哈的开个寂寞的五百年,来为了那一刻心上人的路过。 强悍如明剑,深刻的明白,吃到嘴里才是自己的,穿到身上才能暖和的硬道理,死缠烂打,弃而不舍的终于让青衣中了迷药,着了道。 还要抓紧去办个红证证,法律上承认是夫妻才行,这本本有了以后,她就是盖了烙印,只能是自己孩子的妈,冠以夫姓,不停的贬值到老朽,花颜不再,才能放心到开心的不怕她被别人抢走。明剑的脑袋瓜里谋算的可谓深远,更加倍的执行起来。 逛街的时候,纯粹以青衣为中心,青衣试件衣服,只要露出半点的欣赏和喜爱,试双鞋子,只要超过十分钟,明剑都毫不犹豫的买下来,惹的青衣每次都紧急制止:“停,停,你买东西?还是给我买?我随时都能上街,而你进山后,出来困难,你脑子生锈了?准备进去后用树皮裹身上呢?快买你需要的东西。” 明剑只是笑,阴谋得逞样:“本来就是陪你的意思啊,难得看你穿便装,还那么好看,不买下来可惜。” 青衣瞪眼:“所有的我穿都好看,你商场买下来?” “想买下来,但限于做大头梦,你看上的还是有能力买下来的,你知道吗?臭丫头,我其实最烦上街,男人没有几个喜欢逛街的,但陪你不一样,陪你开心的过程我也高兴,我那个梦想你还记得吗?”“记得,怀疑你小时候就枪炮的玩,现在才过家家成瘾,理想着要厨房飘出饭菜香,周末全家去公园一起玩,每晚有电视可看,还要有只猫守在脚下……” “是,现在还是我最希望实现的梦想,虽然暂时在基层,离你远,也危险很多,但我会努力让这个目标达成,短暂的,无法照顾你,但你能理解,对不?” “……”青衣翻白眼开始冒泡泡:“你以为你谁啊?我还没有老朽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你照顾好自己是真的,别再断胳膊断铁腿。” “相信我,我不能给你最好的物质生活,但我能给你最好的爱。”明剑肯定的不能再肯定的发誓着:“嫁给我,走,我们去卖结婚戒指。”他不容分说的拉起青衣就朝商场走。 “……”青衣抵御着,两腿生根般的粘在地上。 “你要我现在跪下来,来个电影里的求婚?让所有人都看见?别忘了,男人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真的让我破例?”明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我真的跪下来了啊,真的啊……”明剑看青衣不相信的表情,强调,并装腔作势的膝盖弯曲。 青衣一转身,理都不理,快步离开。 明剑气呼呼的拉着她:“喂,行不行明确的回答,你这个臭丫头。” 青衣白眼:“你想好,别一时冲动,首先,你父母这关还没有通过呢!臭小子,乳臭未干,竟然要结婚?” “我都26了,能自己作主,我要和我中意的丫头结婚,他们就我一个儿子,不同意也得同意。”明剑强悍起来。 青衣笑:“好,那你等吧,等个十年八载后,如果我还小姑独处,可以适当的考虑,考虑。” 转身,看见路边小摊,青衣玩心大胜,过去,买了两只便宜的,红黄红黄的玛瑙戒指,给明剑一只:“收好啊,记住,别丢了,这是信物,你今天说过的话,将作为呈堂证供,十年后重审。” 明剑抬起似笑非笑,似哭不哭的脸,下巴一昂,大手一抓:“臭丫头,我等着,一年给你上次求婚的紧箍咒,看你如何能躲开?你一天不结婚,你就一天别想消停,你就是要结婚,对象多多能选择,也只能是我,十年后看你老的牙都松了,眼角有鱼尾纹,没有身材,不嫌弃你,回头一看,还只有我这个痴心的郎君等你,哈哈……” 十年后?青衣呆住,真的没有仔细想过。 “好亲热的场面阿。”空中劈来恼怒而懒洋洋的声音。 “轰”的声,青衣瞬间眼前空白,这声音,这语调,就是化成灰,依然记得。 第三卷 第三十六章 完结 “娃娃,不介绍认识吗?”青衣对上略含愤然的目光,隐忍着怒气。 她定定神,坦然:“明剑,这是雷鸣,他是我一个朋友。”一句话,主次分明,亲疏拉开。 事实如此,雷鸣已经被青衣打入另册,以前的情殇都埋在了记忆深处,不提不念,不想不追了。 更何况,先入为主,明剑也是认识在雷鸣之前。 明剑阳光而热情的将手伸出:“你好,雷鸣,青衣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雷鸣讥笑着望着明剑伸出的手,不握,明剑的手伸在空中,僵硬而尴尬,场面顿时微妙起来。 青衣自然的将手伸进明剑的手,明剑的手也自然的垂下,和青衣手手相握,紧紧的不再分开。 青衣看着雷鸣发青的脸,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雷鸣背后:“梅,你也来了?和雷总一起来这贫困的西部淘金了?” 梅凌云目光闪闪,看见了青衣明剑非同一般的亲昵,她的欣喜一览无余:“是,我们一起来了,这位是你男友吗?”导火索她肯定会点,怎么可能错过如此大好的机会? 果然,第二句话就毫不留情。 青衣淡然不落痕迹的挡了回去:“你不是都看见了?还问?倒是你们,何时准备正式公开?” 梅凌云瞟了雷鸣眼,雷鸣的脸色已经发黑,看得出将怒火压到了极限。 他不吭声,梅凌云只好含糊:“哈,呵,也快了,快了。” 雷鸣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吓的缩了缩。 青衣漠然的看着:“是吗?先恭喜,没事两位慢慢逛,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心和感情早已麻木的多利的刀都剜不出血了,这点打击小儿科,桥归桥,路归路,此后真的不相干了。 “留步,二位,一起去喝杯茶!”不容置疑,雷鸣挡住了路。 “梅,你先去招呼李总他们,我随后就到。”雷鸣命令。 “我让关副总先去好了,我……”梅凌云想留下不错过翻身的好机会。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雷鸣终于爆发。 梅凌云诺诺的,转身离开,再见都没有说,倒像匆忙逃离般,也是被雷鸣整治的狠了,怕到了骨子里。 何苦来呢?这样就能幸福的携手吗?就是庄家了吗?根本就是将你踩到泥里,随意践踏而已,还想通吃?先看看自身的赌运,押筹码够不够。 青衣可怜的看着梅凌云的背影,讽刺道:“雷总是越来越有绝对权威了。” 雷鸣不答,只是疲倦的闭了下眼,瞬间的萎顿和苍老一闪而逝。青衣装成没有看见,还能去心疼他吗?还能去解放他吗?别荼毒优秀的栋梁青年了。他身边不会缺知己和佳人,自找没趣的自作多情? 雷鸣望着明剑,不客气的:“能不能请你也先回避?我想和娃娃单独谈谈!” 明剑低头征询青衣的答案,狐疑写在脸上。 青衣捏紧明剑的手,掌心中传来阵阵温暖,转向雷鸣:“不必了,雷总,有话这里说好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当着明剑面说的。” 雷鸣望着他们紧握的手,咬牙挤出:“郝青衣,你给我说青衣。” “没有什么需要说清楚的,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青衣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你和我说请楚了吗?梅凌云还不是依然傍在你身边?蜜糖,甜心般的妻不妻,妾不妾的暧昧? 静默。 空气中透着奇怪的一触即发,但每个人都努力克制着。 青衣望着这个男子,这个依然玉树临风的独裁霸道的男子,绝了他的念头:“如果,没有其他的,请雷总接着去忙,我们也要回去了。” “我们?”雷鸣气急败坏的从嘴里挤出两字。 “是的”青衣壮壮气:“我们,他是我未婚夫。” 明剑,雷鸣同时不相信的张大了嘴巴。一个是欣喜的要蹦起,一个是恼怒的要抓狂。 青衣礼貌的和雷鸣点点头,转身拉着明剑就走,她的脊背和脖子始终是僵直的。 完结了,终于完结了,你早已经把我送到了地狱里,在那里我将看不到浮动的云和开花的树,也听不到潺潺的流水,我得永远住在那边,直到我完结了我的一生。 第三卷 第三十七章 戏谱 漫无目的走着,一直走到精疲力竭,天黑如墨。 明剑一反常态,盲目的陪着青衣乱转,沉默不语,他看出来了,有爱的人嗅觉超常,触觉超敏,这么微妙的爱憎,如何能逃过他的慧眼?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也离开,从新被打回原形,得胜,落败,也是被冥冥天意设置好的程序,在平凡的生命中是离,是聚,该走哪步还是哪步。 青衣元神大挪移回转,放开他的手,手心中凝满冷汗。她疲惫的内疚:“对不起,拿你当挡箭牌。” 明剑若有所思,深沉无比的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喜是忧,高深莫测的如仙人,再想想,也真该什么表情都没有,换成任一男人,看女友人在身边,心在别处,也不会大笑开怀的,不给顶绿油油的帽子,也快看见绿色,能一如既往的开心那是傻子。 青衣突然对着空旷的街大叫起来:“啊……啊……”声嘶力竭。 明剑默默的将她揽到怀里,轻轻的拍。 她的所有雷鸣那里受到的委屈,郁结,,明剑这里的愧对,摇摆,都自虐的释放在明剑怀里,哭了个花容失色,地动山摇,惨烈无比。 爱恨是那么的激烈,都快承担不起。 明剑温柔的哄:“乖,乖啊,哭吧,哭吧,你终于成了个正常人,肯在我面前掉眼泪了,其实,眼泪哪里像金豆子呢?还珍贵的要逞强,一直以为你不会哭呢,没有泪腺,现在你可将鼻涕也抹在我最心仪的衣服上了,要从里到外的赔偿我全部的行头,还要附带给我服侍换过,知道不?” 青衣破涕为笑。 他珍爱的将她搂的更紧:“我真的是你未婚夫哦,可不许出尔反尔,抵赖不承认,明天我就送你个大大的戒指,圈住你。” 青衣想挣脱,却挣不开,他依然自说自话:“丫头,丫头,不管你的心曾流浪到哪里,我总会在这里等你的,一直,一直不变。” 他都明白,他一直明白,他什么都明白。 他醉,他也清醒,有些心情,他选择掩盖,宁愿深埋,也不去说破。只因,他明白,那么做的后果,是芥蒂了自己,也失守了青衣,不如这样,两相保全,一直一直,到不再需要与被需要的那一天。 青衣郑重的点点头,将那只玛瑙戒指给他,他愣愣,回味过来,一把拖起她的手,激动的手指都略微有些颤抖,他要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她终于答应了他的执著,从此后,天涯同心,将以坚实的婚姻的名义将这脆弱的爱情维护下去。 而戒指的珍贵与大小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块冰冷的石头而已,眼前这个人,才是最珍贵的。 两个人都沉浸在这安静而宿命的两两相依中,这么久,就是石头人也该被融化了,更何况那柔软的跳动的心? 旁边一只手粗暴的将戒指打落在地。 明剑顿时暴戾起来,凶狠浮了出来,青筋,怒火还有拳头都欲发作,青衣狠劲的按住他的手,摇头。 他平息着,慢慢的调节着呼吸,望向对面的人,如临大敌般的戒备着,对面的人也狮子般的警戒着。 青衣苦笑,一个月都看不见个人影子,一个晚上竟然连看两次。 他肯定是跟在后面,什么场景都看见了,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可以抛下等他赴宴的大人物们,如密探般的尾随跟踪,浪费了宝贵的挣大钱的晚上。 她对着明剑的眼睛,清澈如水:“你信任我吗?” 明剑肯定的点点头。 “那你先回医院,我和这位雷先生要单独谈谈,一切也该有个了结和说法了。” “我不放心你,他火气很大。”明剑直言。 “总不会打女人,你放心回去吧。”青衣劝慰。 明剑握紧她的手:“我走,去500米外等你,我真的不放心。” 青衣怒:“你回去,我自己的事会处理好,你那么不相信我吗?!” 雷鸣一旁嘲笑的眼神看着。 青衣闭闭眼,这真成了电视连续剧,剧中人个个都是痴情大种子,爱情老奴隶,宁可喝西北风,挨饿受冻,也要争着气,拧着劲,演到结局,挣它个主角,配角,写完演职员的字幕,一切尘埃落定,才肯善罢甘休的。 第三卷 第三十八章 真面 雷鸣将车速提到了快极限,红灯绿灯也不看,色盲样的横冲直闯,进入了f1方程赛的癫狂和速度,如飞般的几次险象环生。 青衣坐在副驾驶上,一声不吭的任他在环路上飙车,压抑住高度的紧张和恐惧,青衣面子上不动生色,这原本就是另一场较量,没有坐飞车的坦然,就和他不是同一等级的对手,他看上青衣的,也就是她的这点与众不同,不会胆小的,加速都怕,尖叫着娇滴滴的一蹦三尺高。 几次眼睁睁的看着要迎头撞车,却最后时刻险象环生的避开了。 输赢,生死,副驾驶是危险率最高的,要撞上的霎那,青衣眼都不眨,苍白着脸,到底要看看他的方向盘偏向哪边。这生死间,最能知道爱是什么东西。 也预料之中,关键的时刻,他的本能反应竟然是打偏到位,将青衣带入危险。只要保全他。 震惊中,焚心中,青衣不相信又相信的看着,几次,都如此,大不了一死,却原来还真的将青衣的生命看成草芥,将自己的生命维护的周周全全。 原来,所有的真爱说辞都不攻自破。 她在心底粲然的笑,这就是所谓的人间的爱啊,这就是百年要修的要共枕眠啊,这就是千年祈求的造化啊,不过如此而已。 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即兴表演的游戏,终于,生生为了自己的一场春梦弄的看破了机关。 大哀通体袭来,无知无觉的散透到冰凉凉,已经输了的心里,但她依然优雅的挺坐在软椅上,就是输,也保留最后的姿势优雅吧,这是一个石雕做的姿态,化石般,收敛着只有自己明白的心痛。 她按下玻璃窗,风“嗖”的灌满了车厢,两耳风鸣着,那飞舞的发丝如青蛇般的在风中不知所措的伸展着,成了石膏像上唯一活着的事物。 “雷总,快九点了,九点三十之前我要回去销假。请送我回去。” 雷鸣不理,依然不减速。 青衣一把抓住方向盘,眼中燃烧着疯狂:“信不信我让车能拐弯?” 雷鸣索性双手放开方向盘,眼中同样的燃烧着痴颠:“要死,就一起去死!” 车偏到了慢车道,和几辆后面跟上的车擦身而过,几欲撞个你死我活。 但,终是彼此保留了生的念,都迷恋活着的生动呼吸,车速,慢慢的,慢了下来,终于,停在了路边。 雷鸣咬牙:“郝青衣,你给我说清楚!信不信我刚才想撞车到粉身碎骨?!” “信。”青衣老实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信我的感情?那个未婚夫哪里冒出来的?说!”他低吼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的无意间,已经被青衣看个通透。 青衣望着窗外浮光掠影的灯柱将夜色点缀的明明暗暗,心也闪闪烁烁的悲,凉,冷,淡。 “郝青衣,你回答!我忙,你不是不知道,我忙的四脚朝天的时候,还抽空给你电话,就怕你一人孤单,但,你真的连这点寂寞都忍受不了?!我看错了你!!”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些阴损的话,够自私,也够伤人。 “凭什么说我?我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既然认定不忠不贞,又看见佐证明剑的存在,青衣有气无力的连辩驳的心都没有。 “凭什么?是不凭什么,只凭我喜欢你,,够不够?我……爱你,够不够?!”雷鸣中气不足的好不容易的挤出三字真经。也真够难为他的了。 “爱?”青衣冷笑:“别拿着三字经当圣水,一喷就灵吗?既然爱,我说什么都在爱的范畴内,我现在让你开除了梅凌云,你愿意吗?” “这是两回事,我们之间和她没有关系,她也只是我工作上的搭档而已,青衣,娃娃,你别不讲理,公私不明。” “我不讲理?好,我就公私不明下去,你开除了她,让她别在我眼前晃荡,我们再接着讲理下去。” “青衣,没有想到你的心眼这么小,她和你之间的误会不都解决了吗?为什么还要接着不给她活路?接着矛盾下去?” “我不给她活路?好,我不讲理,我心眼小,我一无是处,那你还留这里干什么?你去找她啊!”青衣终于爆发,被指责和打击的丧失了理智。 “好,她的好坏,我来说,你显然不信,那你去问梅森夫人原委吧,她会告诉你一切,还会告诉你,为什么那次没有当面揭穿她,你都可以从梅森夫人那里得到答案,现在,请你送我回去,从此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青衣声嘶力竭,一幕幕的回忆又展开来。 “问他们?到底怎么了?我后来和先生,夫人通过电话,但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衣,你快说!!”雷鸣疑惑而不解的紧张着。 第三卷 第三十九章 诈诡 “是,他们不说是多事不如少事,也当时查无证据。但我可以先告诉你,那药,是梅凌云,刻意换成了磺胺药,也刻意的诬陷我,目的,当然是赶走我,不在你这个她视为囊中物的人身边,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但,过去了,你不逼我,我也不会旧事重提。” “是梅?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怎么会这么幼稚?!这么狠心!?”雷鸣不相信的睁大眼睛反问。 他到现在还不相信她的话吗?青衣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进一步说清,再进一步,也许依然不相信,却自己也落入了诽谤之类的小人里去了。 “雷总,别问我,我不是她,我不知道她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怎么能狠的下这个心,我只能言语确凿的告诉你,我没有去伤害汉笔,你相信也罢,不信也罢,梅凌云她的情感和作风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青衣闭闭眼,痛苦,两个人,两颗心,两个个体,还是做不到意念同步,信任对方如信任自己。错误既已铸就,再说也只是无益,青衣反而举重若轻,恬淡安详起来。 “我想说的是,你们公司内部,梅森先生发现梅凌云兼任的财务主管账目混乱,并且,常汇入大笔钱到不明户头。” 青衣看着雷鸣已经目瞪口呆,却还是接着抖料,狡猾如狐狸的梅森夫人,当然不会将公司运作详情和弱点告诉青衣,也只是话里话外的点到为止,但,更聪明的青衣,在这些话中还是提炼出了需要和感觉到的讯息。 后面的话,更是真上带诈,既然,有问题已经被上层关注,那么,肯定不是小问题,这些洗钱的花招,是任谁在那个位置都会忍不住,贪婪的伸出手,做出来的。 “账户是谁,我不知道,梅森先生那个阶段正在查,但我估计是你们总部的某位权官,用非常手段在和梅凌云进行着某种幕后交易,梅森夫妇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我就成了那个牺牲品,但为了你,我忍了,她的不善,也是你的纵容,不是吗?”青衣木然的摆着事实。 雷鸣却没有听出青衣言语中的为了他,只是震惊着青衣说出的内幕,看的出来,他的面部表情凝重而阴霾。 他应该震惊,否则,他就是同谋,梅凌云独自控制着华东六省的代理销售,其中的猫腻肯定不少,这些雷鸣都不知道吗?都没有参与吗?不可能的。 灵光一闪,是否,因为雷鸣有小辫子给梅凌云抓住,他才这么的走哪里带梅凌云到哪里呢?才这么信任并放任梅凌云呢? 打了个寒颤,青衣越想越黑,越想越恐惧。 这些话,闷在心里,不当时就和盘托出,也是怕真的雷鸣也上了这艘贼船,并更怕雷鸣真的在这艘船上做的是舵手,那么,那么…… 青衣的内心其实一直在回避着,躲藏着这黑洞,总是在刚刚想到深点的时候,就甩甩头,跳过去,只因,只因,如果真的证明了,也就真的万念俱灰了。 但,还是今晚上,说了出来,心底,青衣早就在父亲的教化下,看透了钱权的交易,这世界不是单纯的,这世界不是纯白的,这世界是弱肉强食的,这世界是唯钱是瞻的,这世界是只认成功的,成功背后的阴影是不管的。这世界是只看结果的,结果之前的扭曲也是不管的。 但,还是那么的希望,身边的这个人,心中的这个人,爱着的这个人,是有免疫力的,是在染缸中熏染了,却依然通身雪白,不着色的唯一的那一个。 却,还是,说了出来,来重墨试探着他的真伪和堕落的程度。 来孤掷一注。 她就是要今晚来摆脱这种纠纠缠缠,今晚来打破这种不明不白。今晚来决定自己是走是留,今晚来透视雷鸣是白是黑。 凭他的话和他的说辞,来考证他真正的为人,还是为鬼。 当然,如果,他够老狐狸,他够心机深,那还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探测不出来的。 但,青衣,相信直觉。相信自己的直觉。 只因,这直觉,联系着深爱和未来。 第三卷 第四十章 给予 雷鸣的头枕在车座背上,闭眼,面部毫无表情。 青衣知道他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着,过滤着,吸收着这震惊的消息。并思虑着如何来应对这意外。 但这家伙也太深沉和酷歪歪的如爽歪歪果奶了吧?竟然什么面部表情都没有?都酸酸甜甜的装在心里? 露出点慌张或者是感激,哪怕是一点点也行啊,也能从中感觉到他的涉水深度,是否和口味,现在,却什么都无从知道,也无从理清。 青衣也装起深沉,什么也不多说,面无表情来,悠悠的陪着他静默无言。 反正是无论如何要探出他和梅凌云的暧昧程度的,大不了,再使用点别的损招,或用点诈术,就不信他能心理素质那么好?百试还能过关?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做了亏心事,当然人敲门也草木皆兵,就不信还能逃过自己良心的虚亏?总会表露出来的。 咳嗽一声,雷鸣艰难的开口了。 “娃娃,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为什么带梅来吗?就是我已经发现了她的贪婪和异动,但我还是狠不下来心,也做不到绝情到六亲不认,将她一脚踢开,任她自生自灭,我做不到。”他的表情里有挣扎和犹豫,也有人情和温情。 青衣看着这个人,欣赏和重识了一遍,商场如战场,能在里面浸了如此久,还没有良知和良心完全泯灭,也算良人一个,超预算的好感多了些。 “娃娃,梅其实早有能力独立撑一面,也早就可以自己分家出去,去另拓财富,但她,却一直留在我身边帮我,换成你,你能吗?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你能陪我手脚并用,尊严扫地,来敛取成功吗?” 这到好,本质一带而过,到又质疑起青衣的甘苦与共来了。绕来绕去,还绕回这无关痛痒的爱恨纠缠中,又把青衣给绕进去了。 青衣冷笑:“别问我,问你自己,如果,我现在绝症,明天就要归西,你能陪我去吗?还真的天地能合二为一,来与君一起绝?你这个问题根本不成立,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已经一去不回,现在是不是觉得人人看上你,都是为了你的钱和地位?我也不会甜言蜜语的给你灌米汤,说什么富贵不移,生死不弃,如果,你值得,前提是,你本人值得,才值得我用全部来托付。” “娃娃,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的地位和钱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梅凌云也不是为了我的地位和钱的,所以,我只有帮她重起炉灶,来弥补这些年对她感情的不回应,其实,我一直自责,要不是我含糊了感情的尺度,给了她暧昧的错觉,也许,她早就不存妄念,早就为人妻母了。”雷鸣抓问题还真能抓到本质。 他长叹一声,头后靠看着车顶:“这边的代理权我已经全部下放给她,也就是说,未来是她独立财务和经营,也就是送给她一座金矿,资源和人脉的也都帮她理顺,算人义尽致了,此后,她可以不用唯我是瞻,再过一个星期,这边就开始正常轨道运行,我也不用两头兼顾,来疲于奔波在城市之间,却无法照顾和有时间来陪你。”他的言语平静而就事论事的就给了梅凌云一个财富的而上流的身家。 那也就是说,用钱把她给打发了?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无法给承诺和更多,就只能用钱来弥补?也就是说,真的和她撇清了关系?双双以前的共同奋斗都不算?总感觉有点像分财产,抛弃糟糠之妻呢? 青衣讪讪与自己的动机和不纯。 雷鸣直视着青衣,目光中闪着莹莹的希望和失望,只是讲下去,毫不停顿:“娃娃,我的计划都订好了:陪你,只陪你,我们到没有生意,没有琐事,没有压力,没有电话,没有争斗的我出生的小山村里,去看看我的爸妈,陪着他们,我有几年都没有回去陪他们了。他们不知道有多么的想我,看见我更不知道多么的激动。还要去看看我儿时光腚爬的大槐树还在不在,去雷二叔公家偷吃的枣树还在不在,埋在树下的我的宝贝弹弓还在不在,娃娃,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觉到平和和平静,巨大压力的被释放,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是个纯净而活生生的人,不必你虞我诈,不必头破血流,不必钱眼钻营,不必言不由衷。我不让你抛头露面的原因也基与此:我不想我的宝贝被打扰和分享,我要保护你在自己的世界中,自由而随心。这也是我没有让你知道梅和参与本地事物的初衷,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段放任你的真空里,你,你,竟然感情上……”他没有说下去,哽咽的无语,但心痛一览无余。 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摧毁 这回轮到青衣震惊了。 原来他这么用心良苦吗?原来他这么情深意重吗?原来他这么高瞻远瞩吗?原来他这么无极信任吗?青衣一万个小感动,又一万个大怀疑。 他的眼神热烈的燃烧着:“娃娃,是我不对,这些天,我忽略了你,也忽略了你的感觉,我们彼此间为什么都不能坦言呢?如果你告诉我,你需要我陪你,我会放下手头重要的事,但,你没有告诉我啊,每次通电话,你都很快乐,满足的样子,而你不说,我是不会知道你真实的想法的,我们之间缺少的是,不能坦诚的说出不满和需求,彼此猜忌,彼此指责,现在,从我开始,自我检讨,深刻的,我,雷鸣,没有给郝青衣踏实的承诺,没有告诉过郝青衣,我爱她,没有尽到天天陪伴郝青衣的义务,没有给予郝青衣甜蜜而热烈的卿卿我我。现在,以后,这些,我都完全补上,你听明白了吗?娃娃,我们重新来过!” 他还是霸道而专横的不问青衣,直接决定了两个人的未来。 而两个人的未来,谁一个人都说了不算的,热情和热情往往成不了正比,雷鸣煮熟的鸭子要飞,亲眼目睹,火急攻心,才认真的放下架子,要志在必得,才发现即将失去的恐惧和慌张。 “不用了,雷总,这些天来,我想的很透彻,也很明白,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们也都个性太张扬,谁都不肯先低下头来认错,也谁都不会来迁就谁,性格决定我们今后,即使在一起,也不会有多么的幸福和快乐,因为,你不迁就我,我感觉不到被宠爱,我不迁就你,你感觉到我不温柔,缺点现在已经是隐患,以后能是不能容忍。我和你,争吵和误解多过信任和甜蜜,这些天,我已经心力憔悴,也已经想通想好,我累了,我只想有个家,小却可以天天窝里面自由自在的家,我的丈夫会宠爱无边,永远都当我是手心里的宝,我宁可来享受这种爱,而不是去寻找这种爱,雷鸣,你不明白的,这些,你给不了,你有没有一个月不飞,不出差,不加班,不决策,不陪酒到半夜的自己的时间?在商言商,终不能事业,家庭都兼顾。” 青衣毫不留情的笑,惨淡而决绝:“雷鸣,我们之间,又彼此了解多少呢?现在是彼此欣赏,吸引,是彼此牵挂,爱恋,是不错,但,我们怎么来克服异地的分离?怎么来实现朝夕相处的陪伴?让我牺牲,我会无措,让你牺牲,你事业如日中天,不现实,你和我拿什么来维系这脆弱的感情?” 雷鸣执拗:“我会常飞来看你,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娃娃,答应我,给我们双方机会,让我们重新了解,磨合,我错过你,你错过我,都不是我们想得到的结果,对不对?” 他也什么都知道,明白,但他还是迷糊装到底,任世界次序混乱,任归位情感游疑,至于伤害不伤害到别人的感情,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他依然气势如虹般的攻城掠地。 “我不是什么风华卓然的绝色佳人,也不是你什么绝无仅有的唯一的爱,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雷总,大可不必耗费如此多的心血。”青衣漠然的硬起了心肠。 “我认定是你,就是你,你别无选择,我雷鸣看上的女人,不会比我差,不会看走眼,不管你怎么想,怎么说,都不算数,我会按既定的方针来正确的实施和摧毁,女人,你就等着吧!”雷鸣强权的语气充满纵横和磅礴。 这男人中的男人霸权,在残酷的现实搏斗中胜出,并造就了他的王者风范,独特而迷人的气势。像中世纪纵横万里的凯撒大帝,骑士般的尽显他的经天纬地之才,坚韧不拔之志。 “那我是什么?是你用来炫耀的摆设?还是你装饰的花瓶?这世界,谁离开谁,都照转,同样,过了保鲜期的爱情,也只剩下争强好胜的心,雷总,你只不过是不想输了而已。” 青衣摆脱了那突然的迷恋,回到理智中来。 “你不要什么都自以为看透,看透明的样子,虽然,你,我,都知道这爱的结果就是平淡的婚姻,也知道没有对方也不会跳楼轻生,我是男人,我比你理智,这么些年,我身边的美女不可谓不多,主动的,倒贴的,诱惑的,都要志在必得我这块肥肉,但,为什么,只有你和我,才能相互间产生爱情?我也困惑了许久,青衣,娃娃,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那种心动和在乎身不由己?为什么,宁愿舍弃许多,也要谋求在一起?为什么,不能一笑而过,当做露水蒸发?娃娃,你和我一样的明白的,那种身不由己的牵挂,那种爱恨缠绵的痴迷。” 青衣呆住,是啊,为什么,这许多年来,能攻进心的铜墙铁壁,也只有这唯一的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就沦陷,就被俘获?就全部的身心都沉溺其中?即使,和明剑确定了未来,还是不堪一击的粉碎在这个人的气息和征服里? 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强索 是想不通,谁能想通为什么冥冥万千的人群中,你只能遇到那一个人,是你的真命天子?是想不通,谁能想通为什么漠漠百年的缝隙里,你只能守住那一个人,是你的一生挚爱? 想不通就别想,反正想破脑袋,也还是找不到答案,依然被时间推着往前走,该恋爱的年纪,谈恋爱,该结婚的是年纪,去结婚,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老到掉牙的时候,再想享受这些,已经没有心境和能力。 青衣微仰着头,记起和明剑的约定和承诺,不管以前和雷鸣有怎样的过往,以后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的交集了,承诺,青衣不轻易给,明剑不轻易给,爱,青衣不轻易给,爱,明剑也不轻易给,既然已经毫无保留的给了彼此双方,就要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份约定的,而不是许下承诺又撕毁誓言,那是背叛,不可被原谅的背叛。 雷鸣已经被葬到心冢里,就不要还魂附体的扰民惑众,依然待在那角落里自生自灭好了,谁让他该珍惜的时候不信任,该出击的时候不跟进,也怪不得旁人。 青衣坦然一笑,原来,放弃也不是那么的难啊。 不着边际的,青衣回复百毒不侵的心,云里雾里的和雷鸣绕开了:“那时候年轻,有那份心动和感动,现在,老了,只想回热被窝,躺在床上,美美的睡它一觉,醒来,今晚,就是梦境一场了,雷总,请你,送我回去,熄灯前不赶回去,是要背处分的,也许,你自由惯了,不能理解什么是纪律和规定,也理解不了什么是约定和承诺。所以,有时间下次再谈,我接着奉陪。” “下次,奉陪的就是句:“恕我不能奉陪到底了。”郝青衣,别以为我不知到你花花肠子中卖的是什么药,就你那点喜怒,早就写在脸上,还以为多高深呢?!今晚,我不会放你走!”雷鸣咬牙切齿的恐惧着,他那么强烈的感觉到了青衣的绝然放弃。 接着坏坏的笑容里带着残忍:“我雷鸣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今晚,我就霸王硬上弓,吃定你了。” 话语间,他迅雷般的拧过青衣的身体,不由分说的放低座椅,空间立即大了许多,青衣的恐惧越来越深,激烈的挣扎着,却更勾起了雷鸣的占有欲,他挪过换挡杆,整个的身子都压到了青衣的身上。双手反剪着青衣的手,让她不能抓挠捶打,一个深吻,直接向青衣的唇内攻击过去。又腾出一只手,伸进青衣薄薄的春衫,撩开衣衫,越过裙子,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抚摸,从上到下不安分的游弋着。 青衣被吓得睁大了眼睛,死命的闭着嘴唇,这人,现在哪里还存留一点优雅和绅士?整个一个色狼加猥渎。那个高贵的雷鸣呢?那个雍容的雷鸣呢?那个梦中情人雷鸣呢? 两个人不同程度的恐惧着,一个怕她的离去不回,一个怕他的赤裸亲近。 雷鸣已经不管青衣眼中的自己是什么形象了,他知道,此时此刻,不能留住青衣,就永远都留不下来了,她的离去的心,已经是义无反顾的彻底了。 他的激情和痛苦同样膨胀着,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女人,这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这是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要留住的女人!不管用多么下流和猥琐的方法,都要留住她,留不住她的心,也要留住她的人,哪怕,用一生来赎罪,哪怕,用一世来赔偿。 他迷乱的用舌头舔着青衣的唇,青衣的头左右激烈的摇摆着,他无法含住那红而润的小嘴,他气恼的右手一把抓住青衣的头发,左手捏住青衣的双颊,身子却依然将青衣的双手紧紧的压在身下无法动弹,青衣的嘴在他大力的缩捏下,不由自主的张成了“o”字,雷鸣不管青衣眼中的怒火,对着唇直接吻了下去,舌头伸出,轻轻的舔着青衣的牙齿,试探着青衣的舌头,手却依然不敢放,怕青衣真的不计后果的一口咬了下来,就舌头都断,成哑巴了。 他的喘息越来越粗重,他的舌头越来越渴求,不停的挑逗着青衣的舌头和耳朵,脖子,青衣的心狂怒着,这算哪门子戏码?激情的a片要上演?但也要你情我愿,现在,纯粹是一个准强奸犯,有这么霸道到不可理喻的男人吗?她激烈的反抗着,却发现,越扭动,雷鸣眼中的欲望就越强烈,手的抚摸幅度就越大,到后来,紧紧的压住青衣,都开始呼吸困难。 她的心绝望到死寂。 但,身体,却不跟着心走,自然而然的反应出阵阵战栗和眩晕,她愕然地发现自己居然不排斥此刻雷鸣的亲近和亲昵,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在期待!自己在享受! 她的脸不由自主地呈现出原始的渴求和迷醉,而喘息也越来越急促。 雷鸣更温柔的用温润的舌头挑逗起青衣来,像棒棒糖一样甜丝丝的味道从雷鸣的舌上传来,青衣不知不觉的放松的身体,双手攀上了雷鸣的脖子,将舌头回应过去,缠绵着上下纠缠,吸允,索求,彼此都被欲望淹没的浑身战栗,彼此都被激情控制的意乱情迷。 第三卷 第四十三章 未遂 而要想满足情欲,是要奉献身体的。 雷鸣急不可耐的,要褪下青衣障事的最后一片遮羞布的时候,青衣“哗”的一阵前所未有的清醒,那么多年的灌输和调教不是白积累的,关键的时候,竟然如门神般的驱走了形色的小鬼。 青衣要感谢老妈的自爱唠叨,要感谢环境里的两性洁净,对她来说,最后一步的跨越,在没有婚姻保障的前提下,是亏本买卖,是不可能成交的。 她也贪悦这微妙的兴奋和战栗的激情,却在伦理和自身的约束下,被战败了。 人是能控制情感的,而不是情感来控制人。 情欲和性的两悦没有错,男女交欢享受没有错,抑制和放纵却能走入两个极端。 现在的傻女,啐弃贞节牌坊,那么随便就上了男人的床,这不是双方都玩的起的游戏,男人能在极度的快乐下,担心自己怀孕吗?还不是享受完了,温存也没有?不把你当块破抹布扔掉,就很不错了。 别人有多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一夜情,那是别人的事,也不会伪道士批斗,并站在道德的高度来鄙视,青衣只是觉得自己很吃亏,而且,吃亏大发了,这雷鸣,半句真正的承诺都没有给,凭什么就为了那点激情蓬勃来成为他的掌中玩物?并被他收服到胯下成侍寝一个? 青衣明白自己是做不到的。面对雷鸣这个可人的时候,明剑的眼睛就好像在车窗外阴冷冷的盯住自己,自己心理溃决的这关,就首先过不去。 自己的内心,还是有神圣而美好的那一刻的:只给最爱的人。不只是心,连同完整的身体。 当然还要在宽大的喜床上,光明正大的慢慢完成所有步骤,并大鸣大放的光着身子,自家屋内到处晃荡。 这算什么呢?现在算什么呢?这车内上演的,不过是另一出偷情。 欲火被逆向思维给浇熄到灭迹。 毫不留情的,青衣抬起腿,弯曲膝盖,恶狠狠的一抬,就百分百的正中雷鸣的罪魁祸首。 雷鸣毫无防备,哪里想到,这短短的时间里,青衣的脑中就急速转过了千万个念头?还大脑充血的要完成霸占大业,却被这阴招催不及防的命中目标。 他呲牙咧嘴的嗷嗷怪叫,头仰面朝天,手捂住那着了道的根据地,痛苦的不知如何是好。 青衣趁机推开他压住的沉重的身体,慌张的去打车门,要来个胜利大逃亡。 却门窗都被雷鸣落了锁。 青衣用尽吃奶的劲,也没有成功的打开门,雷鸣却反应过来,怒火加上欲望的没有被满足,他整个人的脸都变形到猪肝色,也是真的,把他这么忽悠了回,也真的是男人就都无法忍受。 青衣缩着脖子,准备英勇就义,准备挨宰任剐。 雷鸣气急败坏的扬起大手掌,看那架势,是要落在脸蛋上了。 青衣吓的闭上眼睛,打就打吧,只要留口气就行。 半天,却不见动静。 偷偷的半睁着眼,青衣瞄了瞄车内,雷鸣如尊石雕般的依然扬着手,定定的,极力控制着狂怒,手在半空微微颤抖,这打女人的活计,雷鸣还是狠不下来心。 对面前这个女人,雷鸣是恨的牙痒痒,爱的骨酥酥。无奈到无可奈何,阳招,阴招,都失了效,他都不知道自己快是谁了,还是那个视女人如无物的骄傲的男人吗? 那些自动贴上来的女人,雷鸣来者不拒,那些女人也默契的只玩一夜情,个别起了非分之想的,却从来只能得到雷鸣金钱的赏赐,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觉得这你情我愿很能缓解压力,却给谁婚姻,门都没有。 这青衣,是第一个许诺带她到自己老家见爸妈的女人,这许诺,青衣也许不明白,是雷鸣最大的让步,是雷鸣绝无仅有的一次,却,依然,让他吃了瘪,在欲火焚身的关键时刻,来了这么一腿,雷鸣现在确实不知道该拿青衣怎么办好了。 泄气的皮球般,雷鸣挪回自己的驾驶座上。 寒着脸,看着黑暗的窗外,一动不动,把车内的空气冻成了冰。 青衣大着胆子,豁出去的出声:“雷总,要不想送我回去,就放我下去,我自己打车。” 雷鸣转过来头,深深的看着青衣。 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欲火和激情。 青衣也望了回去,谁怕谁啊,知道他是难受透了,也知道他是失望透了,但,谁让他的动机不纯良?谁让他的邪欲目标对错了人? 两个人如斗鸡般的毛发竖起,彼此都不相让的练起斗鸡眼的功力来。 火光电石的碰撞中,迸射出旗鼓相当的复杂来。 都是自私的人,在索取的过程中唯我独尊,谁也不愿意为谁多做点牺牲。 青衣突然明白他们互相吸引的根源,原来还是同类相吸,也突然明白他们互相距离的原委,原来还是彼此自恋。 但,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爱是包容的,是相互的,他们不过是在爱的名义下,做着自以为在爱的愚蠢的喜欢。 是的,喜欢,他们之间的层次是比喜欢多,比爱少的那微妙的进退自如上,这样的情感,离开了,不会太心痛,聚合了,不会太满足。 恍然,两个人明白了他们之间横着的不是明剑,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舍命给予对方的心和爱。 雷鸣狠踩油门,车离弦的箭般直冲出去。 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变质 长嘘了口气,青衣终于完壁无暇的熬到要下车,安全脱离这还不算坏到家的雷鸣的地盘。 雷鸣一路上哑巴般的一声不吭,也不知道脑子中转什么念头,这会,绅士风度又回来了,他下了车,绕过来,给青衣打开车门,胳膊依然半护着青衣的头。 等青衣完全站直,他毫无征兆的突然从后面抱紧了她。 热气吹到青衣的脖子上,他在她耳边低语:“郝青衣,你真吃定我了,这样,反而更钩起我的兴趣,我雷鸣,真的没有看走眼,你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我也收起随便的心,从今晚,我才知道,对你不是喜欢,而是爱的程度,要不,我不会尊重你,顺你的意,不侵犯你。也考验出,你适合当我老婆,有你这样的老婆,我放心。” 青衣啼笑皆非的一摔脖子,原来老婆是要不红杏出墙的,要守住妇道的,要不越轨不被诱惑的,那这老婆,真的门槛高,还真的标准和情人不一样,比情人的档次要高多了。 “这老婆,还真的想当不容易啊,也真的还是比摆设要实用点,你的后院不起火,才能无后顾之忧,最好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更当的称职呢。” 青衣讥笑着推开他,他不放手,依然搂紧。 接着扳过她的身体,面对面,满脸的正式和凝重:“娃娃,我知道我在你心中,形象已经一泻千里,和色狼差不多了,我也没有想到,到后来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如果,因此,你就否决我们从前的喜欢和好感,我也无话可说,但,还是想你明白,我是认真的,并没有当你是玩物或着是应招女对待,娃娃,再多恳求你,慎重处理我们的感情,毕竟,就连真心的喜欢,这年头想得到都不容易,更何况我们之间并不是没有感情!” 青衣也矛盾着,雷鸣这么诚挚的道歉,对这么骄傲的人来说,也算先低头,和解,认错了。 雷鸣更爱惜的搂紧她,这次,是真的小心翼翼,是真的若拥珍宝,也是真的怕失去她了。轻轻的将唇,覆盖在她的唇上,他的唇冰冷着,舌尖也冰冷着,他的眼神散乱而痛苦,青衣不由得心软下来,没有立即推开他。 这个深情而拥吻的剪影,就那么的拉长在路灯下,变成了一根刺,从此住在了明剑的脑中。 明剑站在黑暗里,如黑暗中的一截木桩,他已经等青衣到等的心急如焚,过了熄灯时间,青衣还没有出现,这三个小时里,究竟,会发生什么?这三个小时,她单独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那个男人是她心中的真爱,他能感觉的到,青衣对自己的接受,是建立在自己无条件的付出和她的内疚上。 为了她,自己已经有家都不能回了,老妈那牛脾气,和他一样倔,只是,他装糊涂,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她接受了,时间和真情会把她融化,慢慢的她会全心的,认同的,爱上自己,慢慢的她会忘记以前曾经的心动,慢慢的她会在他的爱里,随着时间变成割不断的亲情。谁都离不开谁,共此一生,到老,到死…… 但亲眼看到夜色下的这一幕,他还是被击蒙了。 这两个人那么和谐,那么金童玉女样的般配,还有,那么亲密无间的亲热,亲吻,他的目光穿透距离,他仿佛看见了青衣脸上的沉迷,看到了青衣脸上的幸福,看到了青衣心里的欢喜。 那个男人她也真的没有看错,优秀出色而多情,看那开的宝马,就知道事业有成,身家不菲,她,跟了他,下辈子是富足而衣食无忧的,是不用面对和他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艰苦的,她,跟了他,能拥有宝马名钻,这些,自己却单薄的没有能力去实现,并且,一辈子都无法实现,那么,她的选择多么的正确啊,她是应该拥有那种琉璃华美的生活呢,什么都应有尽有,生活不会压迫她,钱财不会紧迫她,而她跟了自己,能有什么呢?每日劳作,洗衣,买菜,做饭,自己又不可能在她身边,她一个人要粗糙了那白皙的小手,她一个人生病了都没有人陪着去医院,你究竟,能给她什么呢? 明剑站在黑暗里,那颗心被自己的面对现实给摧毁了,那颗心被眼睛的证实给黯然了。 那颗势在必得青衣的心,哪颗决然拥有青衣的心,被眼前的一幕,给彻底的枪毙了。 明剑抿紧嘴唇,握紧拳头,看他们多么的目中无人,大街上,竟然还亲嘴,还搂抱,还生怕别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还记得有个亲口承诺要嫁的自己吗?自己担心着她,她是不是却脑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影子? 三小时内,是不是已经和情人跨越那最后一道男欢女爱?而自己,却傻乎乎的等在这里,看到这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明剑懊悔的指甲陷到肉里都不自知,为什么,放她独自一人去见旧情人?为什么,那么相信她说没有事的话?为什么,那么多单独相处的时间,不要了她,让她死心塌地的跟了自己? 明剑五脏六腑翻腾着,被嫉妒和背叛啃噬着心。 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狗屎 下午,青衣整理好心情和情绪,臭美之心大发,喷上那贵而不菲的沙丘香水,描了描不需要描的眉,淡淡的涂了点水晶唇膏,心情极其愉快而像小兔子在撞。 翻出自己的存款,这次去,要和明剑的财政统一,并当财务总管,算算两人的家底有多厚,够不够给未来生活壮底。 然后拉着明剑,去珠宝店,量财而行的选个钻石戒指,别买了戒指就一穷二白,后面的小家中的添置都无钱置办。 心甘情愿的让他把戒指给套在手上,从此后,一心只有他,寂寞不在,分离不怕。 还要抽空回趟老家,让老妈,老爸过过眼,看看女婿的模样和女儿的眼光,嘻嘻,再趁机索要点嫁妆。 青衣装好偷偷独自一人上街给买给明剑的内衣,袜子,装的时候,心被幸福填的满满的,多像一个贤惠老婆给外出老公打点行装,只巴望着他能早点回来,穿的时候,能闻到其中的爱意,感觉到一衣一裤中的牵绊。 终于从无所适从的情感中挣扎出来,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握紧与放手是两极的概念,也是解脱的两头,握紧,不一定就快乐,幸福,也许,握住的,只是几粒自以为是钻石的沙,不能拥有本质的改变。 但,放手,就是放自己条生路,此后的,爱,也淡了,情,也淡了,终还能重新来过,尝试着另一种的没有心魔的日子。 才发现,都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原来,也可以云淡风轻的轻藐。 谁都不能用爱的名义去奴役谁,也谁都不能借爱的理由来左右谁。 爱是:相互的。 是雷鸣的出现,让青衣的头脑清醒,她终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情感,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那个爱人,应该是淡淡而长久的,在若有若无的惦记中,不可缺少的存在着。 而喜欢雷鸣,不排除他的不可挡的魅力和光环,嫁此等优良品种,是每个灰姑娘都会做的梦,跃身一跳,身价和虚荣倍增。 但,长久的日子,虚荣和身价填补不了情感的空隙,他同样是个江山更重,蛮横无理的大男人,在他的羽翼下,是只能按照他的生活转圈的,是只能成为他背后那一抹装饰的,丧失的不止是个姓氏,还有自我。 骨子里,他需要的是三从四德都具备的等身价的模范女人,只不过,凑巧,青衣都符合而已,而,囊中物要飞走,才是他真正紧张的颜面,不允许失败的加倍努力里又有多少真爱存在? 青衣终于明白,和明剑在一起,才是自己更想要的,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明剑,虽然,昨晚之前一直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以为是将就和怜悯。 青衣轻盈的偷偷立在马晓梅身后。 马晓梅低头忙碌着。 她突然调皮的蒙住马晓梅的眼,粗声粗气的:“喂,美女,猜猜我是那位帅哥?” 马晓梅的后备一僵,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应敏捷,和她无边无际的疯闹,而是缓缓的转过身来,一言不发,超级深情的给了青衣那肉嘟嘟的胸脯和双臂,连带温存的抚摸。 青衣立即不详的预感浮出,此女温情大发,肯定又有什么不对头。 她打掉马晓梅的手,转身:“别揩油,我去看看伤病员同志,带好吃的来了,过会,过去吃。” 马晓梅一把拉住青衣,强硬的将她按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青衣,明剑,明剑……他已经出院了。” 艰难的咽口吐沫:“是昨晚,明剑妈妈连夜急冲冲赶过来,将明剑接走的,出院手续,今天已经派人来办完了,明剑,他,临走前,让我交给你这个。” 马晓梅从抽屉中,取出一封雪白的信。 “嗡”的声,青衣的所有思维都瞬间停顿到茫然。 回家了?不在医院了?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昨天说的,今天去选戒指,都不算了? 她机械的接过,信封面上是明剑那龙飞凤舞的神韵大字:烦交:郝青衣亲启。 面无表情的,青衣用微微颤抖的手撕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两页纸,悉索展开,字在青衣的眼里却花白一片,怎么都无法聚焦的看清,青衣呆呆的凝视着,几分钟里,一个姿势的眼都不眨的只是看着信。 马晓梅知道她是在猝不及防中魂飞魄散了,使劲的摇摇她:“青衣,你看着我,还认识我不?” 青衣抬起呆滞的眼,茫然的看着她。 马晓梅焦急的:“青衣,不管发生了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都要镇静,要冷静,要当成一堆臭狗屎,明白了吗?!” 青衣魂魄惊醒,对她莞尔一笑:“没事,只是,一堆臭狗屎而已,对吧?!” 马晓梅猛点头。 青衣低下头去,字狂乱而力透纸背,这次,看清了,清的刻在了心上。 第三卷 第四十六章 变故 “丫头:我一直在想,什么才是我们追寻的东西,是爱情?还是亲情? 我们是那么的贪得无厌,都想拥有世界上最珍贵的,却遗憾的是无法都拥有。 有时候想,回到小时候是多么的好啊,纯真而无杂念,但,回不去了。 有时候想,时光能倒流是多么的好啊,今晚的那一幕,就不会看见,依然,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但,也是做梦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你,好象很久远,很久远,你,也一直是我珍爱的宝贝,珍爱的想藏起来你,不与任何人分享,你的一颦一笑都只是为我,却也是南柯一梦,现在,终醒了。 我留住了你的人,依然,怎么努力,都留不住你的心。 你的心那么狂野而不羁,你的心那么疏离而遥远,我,怎么努力去触摸,都无法走进去,你,连同你的心,依然将我拒在门外。 以前,执拗的认为,只要拥有了你的人,慢慢的,你就会心也给我,却错了。 我才发现,我很自私,没有问过你:“你爱我吗?” 而你,是不爱的,我知道并且明白。 爱是包容的,才发现,自己要放手让你走了。 我不是圣人,我有七情六欲,不否认,爱是穿肠的毒,嫉妒和伤心现在充满我的心,但,你能有好归宿,也了了我的妄想,只要,我的丫头能幸福快乐,我,真的不算什么。 我想,现在你身边,应该是不需要我的,应该更幸福的,毕竟,和爱的人在一起,也许,想不起来我,也许,我还是自作多情,所以,我和马晓梅说,我走后,如果,你来,这封信给你看,如果,你不来,那么,三天后,烧了它。 臭丫头,不要自责,也不要觉得愧对我,那晚,你我的承诺,我们都忘记并向前看,我,回家去了,休养一段时间,允许你忘了我,允许你更幸福。 如果你,有一天,黯然伤心的回来,别忘记,我依然在这里等你,也,一直、一直、永远、永远不会变。 这写的都是什么啊?!青衣气愤的抖动着信纸,这家伙,文字水平直线上升,都可以情书成煽情范本来圈点了!! 还真的要欲擒故纵啊?还是要真的放弃了?青衣才明白及时沟通,相互通报的重要。 不过,错在自己,青衣也知道,为什么昨晚回寝室后,就不能撂个电话给明剑,让他放心呢? 就和夏蕙一起开卧谈会了,说的不亦乐乎,龙门阵摆到天上,也起过念头,却觉得反正第二天就要见面,当面说,更好些,反正没有做出对不起明剑的事来,也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眯觉到天亮。 没有想到,变化这么大,一夜之间,明剑就玩人间蒸发,踪迹飘渺。 她掏出明剑送的手机,气冲冲的拨了过去。 这家伙,真是堆臭狗屎,说过的一辈子不放弃,誓言还残留在耳边,余温未散,行动上就轻易放弃了。就这么点小误会,就闪的比电还快,又当个乖宝宝,躲回到妈妈的怀里去了。 如果是这样,这份感情也没有什么意思,相信对方,才能托付给对方,现在连基本的相信都没有,还奢谈什么更深的相依为命? 青衣“嘭”的按掉电话,赌气的想不开,干脆别说话,要不,自己的暴戾性子又要大发雷霆,而明剑,依然一副温吞水的模样,还不如,都冷静下来,慢慢的重新黏合就是了。 反正,命定的鸳鸯,九头牛都拆不散,注定的过客,一根羽都不能承受之重,断开。 但,电话铃声却响起熟悉的音乐声。这铃声,是专门为老爸,老妈设定的。 青衣长出口气,压下狂躁,清清喉咙,按下接听键。 对面传过来的不是老妈一向舒缓而爽朗的声音,而是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嘶哑:“娃娃……” 青衣立即慌张起来:“怎么了,老妈?你声音怎么了?” “娃娃,你请假回来吧,家里出大事了!”妈妈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孤苦无依。 青衣被吓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知道,妈妈是那么个坚强而独立,这么多年,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都自己全权处理了,都没有惊动过青衣,以青衣的大局为重。 现在怎么了?老爸又性稚高涨?收了个偏房?还是被枕边风吹的要扶正,颠覆老妈的地位? 怒冲冲的,青衣不知不觉中掳起了袖子,攥起拳头。 这男人都靠不住,实践加真理证明了此话的正确性。 堵心和恼人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如果,现在老爸就在身边,打他个满地找牙,躺地吐血。如果,现在明剑就在身边,更打他个千疮百孔,跪地求饶。 妈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而苍凉:“你爸爸他,他中风了!半身不遂,脑溢血,现在躺在医院里,不知道能不能苏醒过来,也不知道能挺多长时间,娃娃,你快回来吧,晚了……也许,就……看不到爸爸了。” 妈妈的声音哽咽而绝望。 青衣张目结舌的任手机掉到了地下,所有的感官和呼吸都停顿,僵硬的如尊蜡像。 第四卷 第一章 傀儡 青衣坐在会议室的长形条桌前,低头看着面前厚厚一叠报告,感觉真浪费白纸,只印了一面,另一面都不利用,也太奢侈老爸的钱了,耳朵,却还是竖起来的,听着围坐在桌前的部门经理们的总结。 听得迷惑,就抬头,聚精会神的盯着他们煽合的嘴里吐出一个个专业的词汇。 坐在她旁边的是副总刘山林,追随着爸爸开拓疆土,打拼天下许多年的得力副手,四十多岁,油光发亮的头顶过早脱落了头发,几缕长长的发掩饰性的从左耳边梳到右耳边,却依然遮不住光溜溜的头皮,看的青衣有拔下来的冲动,干脆直接成秃子光头,不就连洗发精都省了?多此一举的欲盖弥彰,反而那几根还用了摩丝的发愈发显得孤零零的可怜。 他微胖的身材撑得衣服满满当当,弥陀佛般的慈眉善目,却举止中聪明绝顶的透出不相符的敏捷和玲珑。 他不怒自威的镇着全场发言的基本基调。 而部门经理们的汇报到一个段落后,抬头征询意见的眼神和忐忑都第一时间投向刘山林,他却也不表态,高深莫测的只是威严的示意着下一位的陈词。 青衣饶有趣味的看着满场职业经理人,都锤炼的面无表情而领子白白,却个个都手下有得力干将,此处,如兔子般的乖顺,他处,就是狮子般的威风了。 青衣知道自己是个摆设和姿态,坐这里当傀儡,也只是走走过场,镇镇场面。给大家个印象,有了主心骨,让他们的内心踏实,这个企业并没有因为老爸的病倒,而濒临何去何从的危机和破产。 至于决策和实权,是没有的,只是顶空帽子,颤巍巍的架在自己头上。 终于,刘山林总结性的总揽全局:“好,各部门就按着今天既定的思路做好各部门的工作,关键是:在同质化的产品中建立起自己完全差异化的品牌识别,我们的产品是面对的二级市场,并不直接销售给消费客户,所以,如何拿下周边的市场,维持好供需方的关系,提高具体产品的销量,降低方方面面的损耗,这些,都要再提到你们的日程上来,重点抓,都明白了吗? 下面人等嘈杂的附和声完毕,刘山林就尊敬而满脸堆笑的对着青衣:“总经理,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青衣环视着坐着的一圈人,功力深奥的冠冕堂皇,这套,不学自会,坐到了这个位置,自然而然的就脱口高素质的官腔:“我完全支持刘副总的既定方针,大家都可以放开手脚的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并相信各位,能率领团队,大家一起克服暂时的难关,做到最好。” 刘山林满意的带头鼓掌,大家都附和着热烈的拍着巴掌。 青衣站起,她不率先离开桌子,是没有人会先不敬离开的,终于,感觉到一把当头头的威风和优越,也真是有种一言九鼎的超人一等,难怪人人都挤破了头,不惜代价的要往上爬。 也依然保持着嘴角上牵的良好笑姿,在众目睽睽下,施施然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而进了门,她嘴角的笑意就全然不见。 恶狠狠的,她用脚丫子踢上了门,现在,完全是自己不用做秀的天下了。 坐在曾经老爸坐过的老板桌前,她愁眉不展的看着面前大堆待处理和签字的报销单,报表,揉着太阳穴,眩晕感袭了上来。 这才几天,就从兢兢业业一字一标点,抠字眼写材料的小干事,一跃,变成了挑挑剔剔一字一标点,掌全局控人事的大经理,虽然,老爸还挂个名当他的董事长,但这变化,也太快,这头衔,也太高,都不能游刃有余的适应突发事件。 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接过老爸手中的权力和企业,只是觉得老爸健康而如山神一样永远都活力充沛,一直以为,老爸永远都不会老,不会有油干灯枯的存在,只会老而弥坚,却还是斗不过岁月的侵袭。 廉颇已老,疆场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舞不动了大刀,身体日益损耗,不会因为老爸的雄心而停止老化,现在半失语的躺在特护病房中,什么都明白,但什么都说不清楚,更无力扭转乾坤,世界在爸爸那里,已经缩小到只能看到一个病房的空间。 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非常时刻中被迫接过这烫手的山芋,整个的爸爸多年的心血和江山,正处在风雨飘摇中,濒临岔路口的选择,只要解决一个致命的问题,一切都迎刃而解,会依然常青藤样的百年不死,,却也是最难解决的致命问题,怎么才能在这人脉都是老爸多年经营的地盘上,让势利眼们买二世祖:自己的帐。 这它什么奶奶的总经理啊,赶鸭子上架,被逼上了水泊梁山。 第四卷 第二章 抓鸡 老爸家人丁并不兴旺,唯一的二叔,一直是个天马行空没有定性的如风般的汉子,痴情没有了着落,本来深爱的二婶车祸去世后,精神上就有了间歇分裂迹象,老爸心痛这唯一的弟弟,也没有子嗣,就汇入大笔的钱进他户头,随他今天去拉萨,明天去老挝的散心和忘却,不在故地,不思故人,二叔就这么到处萍踪不定,他不自己自动现形,谁都别想找到他。 老妈家里虽然七姑八婆拐弯的居多,却也个个出息的自立门户,也没有什么攀附的亲戚在这里混碗饭吃,所以,并没有像许多私营企业般的,家族经营,裙带和亲戚多如牛毛,互相制肘,窝里内斗,却怎么也想不通,这良好的资本氛围,却因人民币升值,外销除了合约,其他订单都停滞,内销的利润微薄,只能做量,种种境况积压在一起,造成流动资金的匮乏,而全盘都即将不能盘活。 生产厂长频频催促,逼着供应部的要材料来维系生产,拉线上的小妹,小弟们已经停工待料,采购部的却叫苦连天,已经欠原材料厂家的货款逾期半年,多年做熟,也拖拉的拒绝发货。财务部的经理拿出账本,更帐面上飘红,都是透支,而销售部的大嗓门主管更焦头烂额,不能按期发货给上级要货商,虽然长期合作,没有绝情的要支付违约金,却也透出极大的不满来。 青衣就坐在这火山口上,几乎素手无寸的等着被烤成人肉叉烧,近千人的赖以活命的重任,近千人的养家糊口的重托,就这么措不及防的压在了她的肩上。 虽然,只几个高层知道内幕,这关键的一关决定生死:钱。已经秘密的碰头开了几次超严肃的会。 老爸管理还是很有两下子的,这些做到高层的人才,除了给现钱的红包鼓励外,还发内部的股份,根据贡献的大小,成了大小股东,也成了无形中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贴进老命来贡献才智,也愧对老总的知遇之恩,最主要的,也拿不到年底兑现的那一大笔分红。 青衣已经出手带领手下,在豪阔的酒店宴请过贷款方的行长和随行,吃送掉了几辆奥迪车钱,陪着笑脸,拍着马屁,忍着揩油,成了新三陪:陪酒,陪唱,陪吃,终于求爷爷告奶奶的贷出了几千万的贷款。 但对于一个大当家的来说,这点钱,只够维持月把的从容,以后要订单和销量大笔的上去,才能逆转这资不抵债 表面上企业还依然有条不紊的继续运转着,从上到下,管理,技术们都在完成总也做不完的定量并加班,绞尽脑汁的想着解决办法,把着质量验关,一派欣欣向荣。 转头,再来看老爸的经营,前期确实是竞争对手稀少,找准了利润模式,做大,做强,并利税都享受到优惠政策,赚到了锅满钵满,但,后期,也不是在业务上赚不到钱,而是在运营过程中利润管控失败,人情味过于浓厚。 老爸不光是给员工上了养老和医疗,也快成了终身制发薪,已经不是优胜劣汰,能上能下,维持住人才流动和注入新的活力和血液,而是只要你服务超过两年,有过贡献,不提辞职,不去跳槽,也给个大、小职务,也可以混日子来拿薪水,却助长了一批本质上好吃懒做的人的现形,不是真的任人唯贤,能力和才学第一。 技术组内已经养了大批的一杯茶,一只烟,一台电脑前却研制不出任何新品的,也不具体下车间解决技术问题的闲人。而管理上不光有正职,还设有副职,机构也臃肿的带头衔的比干事的多。 这些,已经是积习难改,他们无形中已经集结成一股潜势力,有任人唯亲的迹象,想动,不是一朝一夕,不是单纯的一人去留,而是牵扯到后面支持和派系的主要人物。 也许,这么大的企业养几个如此的只吃饭不干事的人并不是负担,却在无形中资源分配和付出,得到不成正比,暗中的怨言下,员工的积极性都散淡了。 而其他的利润管控,也流与通盘的无计划、浪费,青衣虽然技术上是门外汉,却管理上一眼就看出了结症和问题的所在。 但,这些都不是现在急需解决和整顿的。 青衣光杆司令一个,明白也无自己的嫡系来执行和替代那些老臣,现在还需要他们的全力辅助,是不能动他们的利益一根毫毛的。 改革,是需要时间来酝酿,来成熟,是需要先安内,再攘外,一举变天,割除肿瘤的。 但,青衣明白,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从容谋划,来玩这历史中智慧和狡诈总结出的经验和按部就班的慢慢换血。 她,必须,在这一个月内,不是傀儡,扭转框架,培养出自己的心腹可以遥控指挥,必须,在这一个月内,急进,到改朝换代,坐稳交椅,并做到利润和销量都稳定而放大,才能在现实面前,不以失败而告终。 但,孤家寡人,势单力薄,凭什么来和平政变而不被推翻,并有子弟兵来卖命,卖力,用什么好处来笼络住旧臣,并呈现如盛唐贞观一样的繁荣,昌盛呢?最主要的,是必须有强大的资金后盾,来确保这片江山的延续。 鸡生蛋,蛋下鸡,鸡再下蛋……奶奶的,到哪里去抓这个金鸡祖宗,并让它甘愿下金蛋呢?! 第四卷 第三章 谈判 咖啡屋。 很适合两两亲密的情侣说悄悄话的地方。 人少,幽静,而桌椅都透着咖啡色的褐,在这里,两个也不是情侣,也不是朋友的人寸土必争的谈判着。 雷鸣依然挺拔的坐在软靠沙发上,脊背不舒适的靠在后面,而是前倾,满脸玩味的盯着青衣。 青衣却一副慵懒而随意的架势,半陷在靠背里,半举杯小口、小口,终于最像淑女回的喝着那卡布奇诺。 其实是哪洋玩意喝纯的,比那中药还难以下咽,带着股焦糊苦味,青衣尽着最大努力和味蕾做着斗争。 雷鸣面前的蓝山还一点未动,真的很少看见他吃、喝过什么,好像是得道仙师,喝空气活着般。 等待是漫长的,等待是心慌的,等待是彷徨的,等待是无奈的,但,还要等,不能露出急切,不能露出渴盼,不能露出底牌。 半小时后。 青衣终于明白为什么商人重利轻别离,这情调优雅的休闲场所,要是从前,早就幸福而闲散、悠悠的磨蹭大把的时光,来点诗情画意,调理的自己心情酸溜溜,雅酷酷,再添点忧郁的闲愁,有事没事的寂寞一把,那调调,现在自己这半个准商人看来,都是闲的皮痛,自找花花肠子,现在哪里还有闲情雅致来享受心平气和?气急败坏时,面子上也不会失去镇静,里子却禁不住的暗骂多少遍,早就钻到了角色里,粗俗感越来越强烈。 而现在自己的脑中,要被挤成扁球,运转的已经不是风花雪月,巨大的压力和通盘的策划公司发展,公司前途,老爸心血的出路。还要谋划员工的前途,员工的发展。 员工看不到上升的前途,就没有公司的稳定发展前提,员工看不到揾钱的希望,就没有真正的卖命发展。而员工相随的基础,就是利益分配。 分封制,是一个企业做大和做稳的基础,这又扯回来,面前这位财神爷和金鸡,是青衣唯一认识并财大气粗,有着金蛋的救命稻草。 她溺水中、扑腾中,挣扎着朝这稻草伸出了手臂。 厚着脸皮有预谋的约到了这也许能让他触景生情的宝地,指望着他能面对美人,失去原则,心一软,伸出援手。 青衣放下杯子,叹口气,人在江湖,两面为人,金罩钟,铁布衫,化骨绵掌,太极八卦都要软硬收放自如,并演练的出神入化。 调整着她的太极八卦表情,确定自己面部已经柔媚如水,绽开了亲和力的笑,青衣才如雷鸣一样半倾前身,两个人还差二十厘米就头碰头,他们的眼神交集起来,霎那间碰出无数火光电石,却不是恋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和缠绵悱恻,而是对手般的掂量着胜算,估摸着斤两,拉锯着条件,彼此都不相让的对峙起来。 青衣在雷鸣黑眸的深处,看见自己幽幽的囚禁在里面,像极了幽灵,孤零零浸在无边辽阔的黑暗里,这黑暗中的小人,像玻璃和魔匣中的纸娃娃,那么干瘪瘪的等着或魔鬼,或天使,来赋予、丰满自己的生命。 雷鸣终于给了金面,开了金口:“成交,但,条件不是你给的那些,我还想补充几条。” 青衣嘲笑的步步为营:“那么优厚的条件,你还要多补充几条?干脆,也别补充了,直接拿去这个企业,给我一个亿,我立即撒手,让它被你吞并了去,你要拟多少条规则、游戏、自己玩都行。” 雷鸣也迎头痛击的步步紧逼:“我知道,你不会,虽然你狮子大开口要钱,但,就那堆折旧的流水线、设备和破铜烂铁一个价格,还有那些要通盘接受过来的员工,良莠不齐,品牌的无形资产也消费者眼里不存在,你们只是业内有名,信誉良好,但接单也是贴牌居多,你也明白,就是给你五千万都是多的。对不?” 雷鸣双手抱胸,接着胸有成竹、无情的分析:“但就是我出到了二亿,你也不会拱手相让,对你来说,这个企业不是钱能买到的,这已经是你爸爸的化身,和你爸爸一样病入膏肓,但你却希望人能胜天,来扭转乾坤,死里逃生,给你爸爸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只要这企业在,你爸爸就会在,而,你爸爸活,你妈妈就活着,你只不过弥补这些年来无法承欢膝下的对父母的亏欠,你只不过是个渴望有一个真正意义上幸福美满的家的小可怜。” 第四卷 第四章 送碳 青衣感觉自己在雷鸣面前从来都是遁形不了,同类就是同类,许多未说出的话和所作为的事,不用明示,就已通盘都看个透明。 她黯然神伤,却也无比坚定:“是,你说的都对,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我是不能无视爸爸将他心血托付给我的时候,那眼神中强烈的希望,无视妈妈为了爸爸的心愿而恳求我的样子,为了他们,我愿意付出千倍的努力和不惜一切的要让它存活。” 只因老爸在病床前,对着那些一日来看望、请示三回的老臣子们,颤抖着半边能动的胳膊,紧紧的拉着青衣的手,用依然澄明、睿智的眼神示意,她这个女儿是坐他宝座的唯一人选,是当仁不让的王国继承人。 也不管她只是请了事假回来,并没有脱下那身军装,一个电话下来,就要放下所有的天大俗事,第一时间赶回去听候命令。 怕加深老爸的病情,她后来无人时,言语不敢太激烈却清晰的反对,老爸却执意的拧着头,就是一副是也是你,不是你也是你的表情,眼里流露出太多的希望和托付,也真是关键时刻,非常时期,冲锋陷阵的要郝家军,自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的人才能放心的用。 直到老妈折中,忧伤的执着青衣的手,让青衣暂时去顶着,也算熟识、熟识如何管理和运营,好为了未来打基础,等老爸有好转以后,她能完全放心下老爸的病情,不用全天候的伺候,再接手或者另想办法。 青衣看着老爸,曾经那么生龙活虎的谈笑风生,现在却半边身体僵直着不听指挥,嘴里不由自主的流着口水,支支吾吾从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说不清别人又领会不了意思时,眼里冒火却只能依然软绵绵的干着急。 老妈因这段时间的超负荷压力和担心,整夜整夜守着爸爸不眠,看着顶梁柱就这么瘫下来而无能为力,偷偷的不知背地里哭了多少回,早因没有时间去美容院精心保养,也没有了从容愉快的心情,迅速憔悴而皱纹深显。 青衣失语哽咽,这是血脉中的至亲,这是给她骨肉的父母,都已老去,华年中的青春不知不觉中被她偷走,只剩下岁月里刻下的百病和衰老。 现在还能握住他们温暖而厚实的手,现在还能偎依他们瘦弱而踏实的肩,怎么忍心不分担,不答应,就是让她去仙山上采灵芝,去龙宫中找仙草,去用生命来偿还,她都会九死一生的全力以赴,更何况是他们的请求也并不过分。 雷鸣怜悯的看着青衣:“青衣,做企业,做生意,和上班不同,这里,人情的淡漠和现实的无情是更残酷的,在商言商,是不能摻进个人的情绪化和好恶感的,是不能凭着激情和感情来管理的,你爸爸的企业在本地也算龙头,二、三线分厂加起来庞大,这些,足够你这个初涉商场的新丁每天为了琐事就焦头烂额,看你是门外汉,别人就先起了三分轻视的心,并知道蒙蔽你、左右你很容易,架空是很快的。所以,新官上任,是要不动声色的烧三把火的,一为了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二为了你自己的地位牢不可破。这些,以你的聪明,能想到,但,做不到。” 他一针见血的剖析着:“这些天,我全面调研过这企业的运营情况,并也请专家评估过,你们的问题,只是内部的管理不善。外销量的急剧减少,和资金的短缺,是可以扭转的,”他停顿下来,和说评书的一样卖了个关子,且听下回分解。 青衣眸光一闪,他是有备而来?!今天才正式和他接触,他就已经研究过这企业的利弊?那么,他的居心和目的是什么?是不是他早就等着自己送上门来?是不是早就如猎人般的举着枪口,瞄准心脏,就等着猎物走进伏击圈? 青衣嗤鼻一笑,放下突如其来的不安,他就是猎人,他就是下一刻要猎杀自己,也认了,只要这一刻他是帮助自己的。只要这一刻,这自己孤寒无助的时刻,他能雪中送炭,就很满意了。 青衣听着他话里话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却一直也不切入正题,只是告诫人心叵测,但哪里又能你不费吹灰之力坐上宝座,人家苦熬了许多年才出头的人就该买你的账?就该拱手相捧?心里怎么会平衡?这些人的变相架空,早就领教过了。 青衣也不和他来迂回战,直接发问:“怎么扭转?我们这里动动嘴皮子,喝喝咖啡,这企业就能自动创下百年基业,永远长盛不衰?” 第四卷 第五章 条件 雷鸣笑,双目灼灼生辉,燃烧着横扫千军的气概:“当然不,只要,我们能控制住几个部门,就等于控制了全部。财务上以你老爸的聪明,是不会放权的,应该都是嫡系,所以不必换血,整个的售后是副总杨猛负责,他跟随了你爸爸十几年,从官场下到商场,早已经身身相系,无法翻出你爸的五指山,他也不存妄念,是个生性淡泊的人,能守住自己的饭碗,并有自己的时间去钓钓鱼,就很满足了。所以,他也会俯首贴耳。” 雷鸣看了青衣一眼,重点分析:“要动的只有几个人,管采购的刘山林,他虽然也是老臣,在这个企业服务了大半生,却是笑里藏刀,阴奉阳违,早就起了异心,连他控制的采购部都是吃里爬外,不光用什么材料都要他定夺,还回扣点数,按用量提成,就此一项,他就抓住了供货商的供需,只要喂饱他的私囊,质量反而不是第一位,这人不换,天下不平。还有……” 青衣专注的看着雷鸣神采飞扬的指点江山,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这些权术对于男人来说,是最具挑战力的游戏,雷鸣更玩的妙笔生花,游刃有余。 这等男人,如果真的对付起什么都不懂的自己,那真也是手到擒来,不用吹灰之力,不会前面驱狼,后面引虎吧? 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不妥,也感觉到了雷鸣那山雨欲来的凌厉气势,而自己,缩成一个真正的傀儡,幕后的这个男人要真的决定许多人的生杀大权,也真的有欲望要来插手、管理这企业了。 应该高兴才对,这只金鸡要打鸣,要下蛋,但,这只金鸡是不是智商达到了350?已经到了这些人脉青衣刚刚理清,他就已经都了如指掌的地步?那么,他说这些,是为了让青衣感觉到岌岌可危?就要被手下推翻?还是要说明,爸爸的用人不可信,没有谁能助力她走出困境? 青衣冰冷的裹了裹衣服,下一步,难道真的摆脱了狼,又面对虎患? 雷鸣感觉到了青衣的突然哆嗦,他敏感的收住话,伸手过来,温柔体贴的握了握青衣小手:“你怎么了?手那么冷?是不是太累了?要休息下?” 青衣条件反射,恐惧的手一甩,就像粘在手上的是条冰冷的蛇,正吐着蛇信阴森森的要吃掉自己。 雷鸣默默的收回手去,眼中划过瞬间的被伤害。 青衣看着雷鸣,一眨不眨:“这些,都属以后应该解决的事物,都不是你的条件,以后再攻防,也不用过早的就拿方案,还是说说你要的条件,看我们能不能做到,如果,提出了我们能接受范围以外的条件,而我们不能答应,就也只好对你说声:遗憾。” 抬出了我们,也用上了外交辞令,是真的感觉到势单力薄,这我们还包括后盾:老爸,虽然他现在身体垮了,却不代表他脑子也坏了。温暖和动力一阵阵的传了过来,给我力量,老爸,让我能挑起你给的重担,不傻乎乎的、糊涂涂的就着了道。 雷鸣却玩世不恭的笑,全身放松的靠到沙发软垫上,他眼中含着嘲讽:“郝青衣,这只是对你,我不眠不休的研究了几天,才通透的要接手你的这盘散沙,你已经没有了后退的路,只有我这个财神,能用钱生钱,来拯救你的窘迫。” 青衣悲哀,是的,他说的都对,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没有钱来运转,所有的人都会失业,都要重新的重头来过。 “我的条件,你听好:一,我要并购成我们下属的企业,我们自己的订单可以都转移到自家的企业来一条龙,降低成本。你还接着做你的总经理,全权管理。如果你有这种意向,我会带我的律师、人马与你和你的律师、智囊,坐在圆桌前,来逐条协商。” 青衣“腾”的站起,这不就是说,改朝换代,这老爸的心血不就付之流水,成了他人的产物?自己变成了个替他们打工的高级打工仔? 雷鸣压了压手,意料之中的看着青衣的错愕,慢条斯理的接着摆出了第二条:“二,不并购,但注入资金,派人过去帮助梳理,肯定要清洗一批人,也包括带着客户来去的销售,短期内,会动荡,会兵不刃血,却完成新的基本框架,这样,你是否满意?” 青衣“腾”的又坐下,惊魂未定,狠狠的盯着雷鸣:“你说话别大喘气,一口气说完行不?后面的附加条件是什么?你才不会那么好心,无偿的来帮助我,而不要任何的好处呢!是要这企业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还是要这企业其他我没有看到的无形利益?” 雷鸣身体前倾,夹裹来一股冷冽的风:“是,我雷鸣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基于此不破的定律,我这次也不会破例,那就是在运作中得到最大的好处。” 他们又还差二十厘米就头碰头,他们的眼神交集起来,霎那间激起千浪万潮,彼此的心理活动,都一览无余的印在了脸上。 青衣是面青唇白的等待着雷鸣石破天惊的条件,任人宰割的无能为力,谁让你没有抓住经济的命脉,谁让你主动送上门来,自找没趣的来受此要挟?